《爱与罚》 【rn点评】 作品内容写实,情节紧凑流畅,作者文笔成熟,语言简练到位,情境现实,人物形象真实,其丰富的阅历是情节铺延和人物塑造最坚实的基础。并行的两条感情线,交替推动情节,富有动感,随着镜头的切换,故事越发立体,线索却始终未断。才情兼备的郎俊才与女强人陆曼玲“理智的外遇”,干练正义的毕小舟则在“卧底的爱情”里渐渐越陷越深,在正义的谎言中孤身奋战挣扎……作者用客观而细腻的笔触将主人公们感情的畸态和人性的现实呈现在读者眼前,是对是错?是爱是欲?抗争还是叹息,寄托还是逃避,多样而微妙的人物心理与起伏连贯的故事情节同样吸引人。 编辑部点评 【成熟现实,朴实真挚】作品人物形象鲜明立体,刻画描写入骨透彻,通过丰富多彩的写作元素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不同人物在 不同立场下的不同个性,处事方式具有代表性。文脉清晰自然,考虑周全得到,贴近现实生活的逻辑方式具有亲切之感。跌宕 起伏的情节下,怀揣着对现实人生的思考,社会责任感强,值得研读。 引子 记得那是去年六月份的时候,有一天,一个报社的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是领导让他去市公安局采访一下本市的奥运安保工作,他想约我一同前往。 我说,你是有组织的人,出门采访上受领导指派,下是工作职责所在,那是去公干。我一个孤雁散鹤,和你去掺和什么? 他说,最近老没见你有大作发表,是不是手头的素材枯竭了?我知道你一向擅于闭门造车,凭空杜撰,可那毕竟是“锅中无米巧妇难”的苦差事!公安局可是个出故事的地方,你就不想去掏把谷物回来? 我的职业是自由撰稿人,这是一个好听的说法,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会写几个字的无业游民。我在报社、电台、电视台等媒体的朋友不少,大家都是靠码字吃粮,所以平时也都互相照应着,一有什么好的素材他们都会想着我,可能也是怕我笔下没的写,桌上没的吃,将来穷困潦倒了也丢他们的人。 虽然眼下我的码字材料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可是俗话说,“常将有时思无时”,因此还是多备下点隔夜粮草这日子过着才踏实。 于是我三下五除二,衣帽纸笔装备齐整,下楼去等朋友的采访车。 在市公安局采访了一个上午,帮着朋友前遮风后挡雨地一通忙活,顺利地完成了他的采访任务。 就在我们准备打道回府,我心中为并无收获而感到有些沮丧的时候,公安局一个领导找到我,对我说,听说你是一位作家,我有一个故事不知你要不要听?这可是一个很好的小说素材,并且是真实的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 我一听忙不迭地说,我当然要听。 他说,那就这样,你受累每天中午吃完饭后到我办公室来,我们利用午休的时候我说给你听,这样就不影响工作了。 于是从第二天起,每天中午我都去这位领导的办公室,进屋我先拿起他办公桌上的茶叶筒,从里面倒出高档的西湖龙井茶,用滚沸的开水沏上一壶茶,把头一和茶倒掉,从第二和茶开始喝起——这也是这位领导教给我的饮茶之道——边喝茶边听他娓娓道来地给我讲这个故事。 这期间除了中间有事断了几天,他一共给我讲了四十三个中午,我整理记录纲要就写满了整整一个笔记本。 就在北京奥运会以罗格先生“无以伦比”的评语划上一个最圆满的句号,紧张忙碌的奥运安保工作结束的同时,我的小说也谋篇布局结束,终于开始落笔了。 第一部分(1) 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陆曼玲把她的“绿色开发”方案在电脑上从头至尾又仔细看了一遍,直到自己认为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问题了才停下来。 她起身缓缓走到阳台上,屏神提气做了两个深呼吸,闭目静立三分钟,让酸涩的眼睛休息片刻,缓解一下几个小时连续工作的疲劳。做完这一切,她又坐回到电脑桌前,盯着液晶显示屏,用鼠标一页一页地浏览着,像面对一件心仪已久的艺术品一样,慢慢地品味、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才满意地存盘、关机。 她多年来养成了一个非常好的习惯,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努力达到预想中的完美。 她把双手举过头顶,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让自己修长的身体得到最大限度地舒展。 此时,她感到发自内心地轻松。半个月了,这个文案一直搅得她不得安生。 她有一个毛病,或者叫习惯更准确,一件事做不完,就怎么也放不下,哪怕睡觉都要不自觉地想来想去,每一个细节总会自动跳出来干扰她,直到把这件事做完为止。她经常会有这种情形:半夜里,一个奇妙的念头突然在头脑中一闪,她就会立即跳下床,拿出纸笔把这个灵感抓住,记录到纸上,然后才能放心地重新躺下。曾经有过几次,她犯懒想等第二天再说,可是一觉醒来,昨晚清晰无比的想法,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即使勉强把记忆的碎片拼凑起来,也总会觉得不似昨晚那么完美,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她就会为自己的一时懒惰而懊悔不已。 人就是这样,失之交臂的,总会被认为是最好的,越是不可逆转的,越会觉得是最完美的。 她的很多让人称奇的创意,都是源于她突然而至的灵感,并且多数灵感都不是在写字间产生的,而都是在卧室或其他地方突然闪现。让她自己也感觉很奇妙,简直妙不可言。 作为恒信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副总,陆曼玲负责分管设计部和销售部,这是整个公司里两个最重要的部门。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她专攻的就是建筑设计,专业的素质和敏锐超前的思维让她为公司带来了可观的业绩,也为她赢得了公司上下从老总到员工的尊重和钦佩。 这就是市场经济焕发出的活力,创造业绩是硬道理,它看得见摸得着,为公司带来了人人受益的经济效益,谁想不服都不行。于是陆曼玲年纪轻轻就从设计部经理升为公司副总,拿高薪、住豪宅,没一个人有异议,有的是对公司慧眼识才、赏罚分明的认可和赞誉。 为了尽快把这个方案拿出来,陆曼玲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公司上班了。昨天下午,她正在家聚精会神地伏案敲打键盘,华山突然回来了,说是有个紧急任务要出差,马上就要动身。陆曼玲立即放下手上的工作,帮他收拾好洗嗽用品和几件换洗的内衣,又一再叮嘱让他一定要注意安全,记得经常给她打电话,否则她会惦记的。她正说着,华山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两个人就这样不说话,脸贴脸默默地相拥着,直到华山的手机响起来,同事的车在楼下等他,他才拎起包,急匆匆地走出家门。 陆曼玲和华山结婚三年了,由于工作的关系,平时两个人聚少离多。可能也正因为如此,俩人的感情一直向新婚一样甜蜜,让人看着都羡慕。 华山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大队队长,工作特别忙,出差是家常便饭。象这样还能回家收拾一下东西的,一定是出差时间较长的,否则一般都是人已经在车上了,才想起打个电话告诉一声。有时任务紧急,根本就连电话也没时间打,直到陆曼玲几天不见他的人影,打电话问他时,他才说在外地办案。陆曼玲就不理解说你再忙,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啦?你是国务院总理啊?可后来时间一长,她就理解他了,因为人若是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是会心无旁骛地专注一件事而忽略其他的。慢慢地她也就习惯了,有时华山几天没有消息,她就打个电话问一声,只要知道他在哪儿就可以了,言语中只有牵挂,而没有任何的责怪,。 华山走后,陆曼玲又一直在电脑前工作到晚上六点多种,才吃晚饭。她的晚饭是一个鸡蛋,两个苹果,这个食谱已经坚持几年了。营养学讲“皇帝的早餐,大臣的中餐,乞丐的晚餐”,晚餐务必吃少。 几年一贯的精心调理,让她始终保持着少女时期傲人的体态,令身边的女人们艳羡又佩服。艳羡她迷人的梦幻身段,佩服她节制自己的毅力。 她放了一澡盆热水,把自己弥漫在水蒸汽中,让细腻的肌肤慢慢吮吸着温度适宜的水份,让喧嚣的心灵静静地享受这份惬意的安宁。 直到池中的水慢慢降温了,变凉了,这才缓缓站起来擦干身上的水珠,赤裸着身子站到穿衣镜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顾盼流连,她喜欢这样静静地观赏自己的身体。从心理学角度说,你每天用心地去欣赏和赞美你自己,不但会增强自信心和优越感,这种经常性的心理暗示还会带来你容貌和身体上的变化,使你变得越来越健康,越来越美丽! 镜中映衬出的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椭圆脸,尖下颏,两只杏眼含满春水,一头乌发顺肩披下;身材修长高挑,双乳丰满高耸,微微向上翘起,腰身细如杨柳,小腹光滑,臀部浑圆,曲线优美,皮肤光洁细腻;双颊桃红,粉面含春,微笑之中隐含似水柔情,未曾开言乍泄风情万种! 三十二岁的陆曼玲,如果说她二十三岁,不会泄露半点破绽。 陆曼玲正自我陶醉在这梦幻般的世界里,突然她的手机在外屋发出滴滴的叫声,这是信息提示音。 她把手机拿过来一看,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挑夫不在,瓷娃是否焦渴难耐? 她疑惑地打出一行字,发出去:缘何得知挑夫不在? 俄顷,随着滴滴声响,屏幕上显示:挑夫与挑夫相逢何必曾相约哉?缘份使然矣! 她回道:累,别沐猴而冠,好好说人话! 稍事停顿,那边回道:我在车站不期与挑夫相遇,看他们一行多人行色匆匆登上南去的列车,如是足以为凭乎? 未等她回话,又一行字落入屏幕:哈哈,之乎者也莫非也会上瘾?,一时还回不来了!方便见面否?甚是想念! 她手攥着铃珑小巧的手机,放在腮下,想了又想,打出一行字:时间未到,还是依约行事的好。 瞬间屏幕上显示:约定是我们所定,偏偏我们自己却破不得? 她回道:请陈明破例的理由! 那边打出:剪不断,理还乱,万物皆空,唯有思念! 她满意地输入一行字:且容你一次,下不为例! 第一部分(2)玩了个金蝉脱壳之计 郎俊才这几天可是忙坏了,采访,调查,约人谈话,上网查寻,整理笔记,熬夜赶稿子,整个一个日理万机的样子。这篇稿子要得急,而且份量重,他必须抓紧赶出来。 为写好这篇稿子,他是真下了功夫。他在网上搞了一个调查,把设计好的调查表格传到网上,凡是在本市注册的微机,只要打开机器,一上网浏览,立即就会自动弹出一个对话框,他的这个调查表格就在这个对话框里。他把问题设计得十分吸引人,让尽可能多的用户参与到这个调查中来,人越多,调查出的结果就越有说服力。 没有几天,他就收到近千人的网上回复,他立即整理,分类,忙得不亦乐乎。他原准备至少要调查五千人,否则不具备普遍性。现在看来数量没有问题,完全可以达到,甚至还能更多一些。于是他又想如果网民积极参与,他还可以追加几个问题,把调查的范围再加宽一些。占有的材料越多,写起来才会更加得心应手。 之所以要写这篇文章,是有特殊原因的。 前一阵,由于一个镇的党委书记与妻子的离婚案,把整个前江市搞得沸沸扬扬。 这个书记年龄五十有四,在党委书记任上已经干了两届,马上就要功成身退了,却传出他和老婆离婚的消息。这本来是人家的私事,再说现在离婚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也没有人太在意。 可是过了不久,突然她老婆又找法院,又找纪委地告自己的前夫,这才牵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书记有一个小他十几岁的情人,两人不但保持关系十多年,还有一个十岁的男孩。这个女子当年二十出头就以清白女儿身跟了书记,无名无份地生活了十多年,最近突然向书记发出最后通牒,如果想要她和儿子,就给她一个妻子之实,否则母子二人将远走他乡,老死不与他相见。 书记中年得子,儿子就是心头肉,更有美貌小情人难以割舍。被逼无路之下,书记才作出与妻子离婚的冒险之举。离婚一段时间以后,老婆才碾转知道了这个真相。本来丈夫提出离婚时她就不愿意,可是她一想近十年来两个人一直分居,别说夫妻生活,平时连说句话都难。书记整天说忙工作,很少回家,家对他来说就是旅馆。偶尔回来了和妻子也是冷脸相向,几乎没有什么言语交流,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无奈之下她也就同意离婚了。可是当她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一个小狐狸精在作怪时,她就不干了。她能容忍无情丈夫的遗弃,却不能容忍鹊巢鸠占。更有两个女儿知道真相后也坚决地站在母亲一边,她就像一个武士终于找到了对手一样,斗志昂扬地投入到这场声讨现代陈世美的维权战斗中。 最终结局是书记的情人高挂免战牌,玩了个金蚕脱壳之计,怀揣着书记给的盘缠,牵着书记的儿子周游列国去了。糟糠之妻出东门进西门地告了大半年却弄了个口说无凭,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半点回声。一腔的怨气窝在心中,窝囊出一场病来,倒在女儿家一病不起。书记因为“离婚门”事件,虽然组织上没有成文的结论,但他还是知趣地提前交了退休申请,回家当起了寓公。 历时半年的结发妻子状告党委书记“包二奶”官司,在前江市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不光是民间百姓街谈巷议,议论纷纷,后来理论界也参与进来了。有很多文人学者纷纷撰文,有的严厉遣责这位党委书记的不道德行为,引经据典,正气凛然;也有的文章主张不能一味地遣责某个人,要从社会发展的角度分析这件事,看到它存在的必然性和合理性,哲人学者的理性光芒跃然纸上。于是双方打起了口水官司,你来我往,甚是热闹。由于持讨伐观点的一方赢得了广大女性读者的大力支持,所以在人数上,气势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使这场论战终于演变成社会各界对政府官员贪污腐化种种劣行的声讨,甚至不断有举报某某官员腐败和生活腐化问题的信件寄往本市和上级机关有关部门,而且一发不可收,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作为政府机关报的《前江日报》,总编辑楚良向来做事谨慎,在此之前,对这场论战他一直是冷眼观瞧,只是象征性地刊登了几篇言辞不太激烈的文章,他深知这里面的水深着呢,不能像电视台和其他几家媒体那样,投入重兵,穷追不舍连篇累牍地轰炸,搞得箭拨弩张的,连个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现在他认为火候到了。 这天早晨刚一上班,他把几个笔杆子召集到办公室面授机宜。 他说,现在我市的这个离婚案炒的有点过,并且范围扩大,矛头转向,估计官方马上就要出面干涉了。我们要超前动作,写一篇文章,一是要表明我们报纸的态度,那就是旗帜鲜明地站在正义的一面,大张旗鼓地抨击这种腐化堕落现象。但这段篇幅不能大,破题即可;二是要缓解一下紧张的论战氛围,让大家降降温,一个官员的腐败只能说明他个人有问题,不能无限扩大化,更不能这样无休止地争议下去;三是用大的篇幅,生动的语言,充分的论据,引导大家把主要精力投入到我市的经济建设上来。这是文章的主要部分,要写出我们主流媒体的气魄,起到唤醒民众意识和舆论导向的作用 一篇文章要达到这样功利性的目的,实在是不太容易。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资深记者郞俊才身上。郞俊才深知这是主编对自己的信任,他不敢怠慢,十八般武艺全派上了用场,进行了网上调查,找多人进行谈话,占有了大量素材,又连着熬了几个夜,及时把稿件拿了出来,并顺利地通过了审核。 文章见报的当天,市委主抓宣传工作的副书记齐敏章组织新闻单位召开紧急会议,在会上点名表扬了《前江日报》在关键时刻充分发挥了主流媒体的导向作用,积极唱响主旋律,不愧为政府机关报和党的喉舌!同时严厉批评了电视台等几家媒体政治敏锐性不强,对某种不利政治稳定,不利我市经济建设的舆论随波逐流,甚至推波助澜,使我市的宣传工作一度陷入被动局面。齐敏章让这几个单位领导回去要认真进行反思,从中吸取教训,避免以后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散会后,几个挨了批的媒体头头逮住了已经坐进丰田车驾驶室的楚良,说什么也要他传授点经验。楚良连连摆手说,我哪儿来的经验!正好这一个多月我老婆病了,我在家照顾她了,没怎么上班。等我回家问问她是怎么得的病,然后告诉你们!说完一脚油门没了影儿。气得几个同行齐声骂他滑头。 华山他们出差回来刚到家,就接手了一起案件的侦破任务。 这起案件源于省公安厅转给市局的一封信。前江市有人往省公安厅写了一封举报信,信中揭发前江市有黑恶势力存在,百姓生活缺少安全感。信中还提到了一起具体的案件,省厅领导签署意见后把信转回了前江市局,让迅速查清后向省厅领导汇报。这封信由刑侦支队长费玉强交到了华山手里,由他们一大队具体负责查清这起举报案件的情况。 举报信说,前江市发生了一起重伤害案件,有一个人被黑社会团伙成员挑断了脚筋。虽然事后当事人并没有报案,可是这件事却在当地百姓中引起了很大反响。希望上级公安机关能够派人查清这起案件,及时打掉前江市存在的黑恶势力,还百姓一个宁静的生活环境。 接到这个任务后,华山他们从四个方面入手查办此案:一是向全市派出所责任区民警通报此案,让他们下到辖区开展全面摸排,排查是否有未报案的隐案;二是到“两所”开展工作,挖掘案件线索;三是在刑嫌人员和重点人口中下功夫,向他们要情况,从中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四是设法找到写举报信的人了解情况。 可是二十几天过去了,没有排查出任何有价值的情况。 在案情分析会上,有的民警发牢骚说,只凭这么一封不属名的举报信领导就让我们查,谁能认定真有这起案件啊?要是这根本就是一起子虚乌有的假案,那我们的所有工作不是都徒劳无功吗? 有人紧接着附和说,这就叫当官的动动嘴儿,当兵的跑断腿啊! 华山语调严厉地说,开会时你们都给我严肃点,少说没用的。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们就要做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在座的多数都是老警察了,这个道理还用我去讲吗! 其实说这话时华山自己心里也已经开始怀疑这起案件的真实性,可是作为队长他只能这样说,鼓励大家坚定工作信心。 第一部分(3)把一个人的脚筋给挑了 散会后大家分头继续下去工作。华山把前段工作情况用电话向费支做了简要的汇报,费支同意他们的工作思路,又让他们一定要把工作做细,保证排查过的环节不出纰漏,尽快查出个结果来。费支说现在我们工作任务很重,不能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到一起无法落实的案件上,让他们尽快有个结论,以便支队对全队工作做出整体安排。华山听出费支也已经对这起案件失去信心兴致了,看来是应该结束的时候了。 又查了十几天,仍然是一无所获。华山按照支队长的意思让内勤以支队名义写了一份工作情况汇报送局领导,局领导又让办公室润色一下变换一下称谓以市局名义上报省厅,关于这起举报信的工作就暂时告一段落,如果近期没有新的情况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华山与两位副队长碰了一下头,按照支队的要求对当前全队工作情况进行了研究,把主要精力全都用到现行案件的侦破上,重点打击这一阶段发生较多的夜间撬盗企事业单位案件,把三分之二的警力都安排到夜间工作上,配合阵地队打击夜间现行犯罪。 第二天一上班,第二看守所所长曾大奇突然打来电话找华山,他说,华大,你们不是正在找一起重伤害案件的线索吗?昨天一个行政拘留人员与人闲聊时说,一个叫“大志”的人,曾把一个人的脚筋给挑了。 哦,好,你等我,我马上就到!放下电话后,华山立即亲自带人来到第二看守所。第二看守所原来叫行政拘留所,后来按上级要求更名为第二看守所,羁押在此的都是被行政拘留的违法人员。 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二所”门前,下车后在大铁门外一摁门玲,一个看守警从那个四四方方的门洞里一看是华山,什么也没问就把门给打开让他们进去了。“二所”院内收拾得非常整洁,院内水泥地面上光光的一根草刺儿都没有,华山与同行的人说,你看人家这里收拾的,一看就是过日子人哪! 话音刚落所长曾大奇就从屋里迎了出来,哈哈笑着说,嗬,队长大人亲自来了! 华山和曾大奇是同一批入警的,在公安行业同一批入警就像社会上的战友同学一样亲,他上前就当胸捶了曾大奇一拳,说,大曾,你这家伙真是找了个好地方,天天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没事把院子扫得比饭桌都干净,哪像我们天天东跑西颠累得回家连老婆的床都爬不上去了! 曾大奇说,你可算了吧我的华大,你就别拿我们寻开心了!我们这儿是没出息的人呆的地方,别的干不了的人才会到这里来看大狱,天天上班就被锁在这个大铁门里,连点活动自由都没有,和蹲监狱没二样! “二所”实行三班倒,上一天班可轮休两天,时间上比较宽松一些。可是一般年轻人都不愿意在这儿干,因为这里工作单一枯燥,易出问题难有成绩,所以这里多数都是年龄偏大或者是上进心不强和素质偏低的民警居多,曾大奇这样说也是借此发发心中的牢骚。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笑话穿过长长的走廊,向提审室走去。他们的脚步声引起了那些在押人员的注意,走廊两侧一个个铁门的小孔洞里挤满了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看着他们从面前走过。 曾大奇边走边冲两边厉声吆喝道,都看什么看!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去,这么没有规矩,真是太不像话了! 只他这么一嗓子,那些个眼睛忽喇一下子全没了。 由于事先曾大奇知道他们的来意,所以那个人已经被带到提审室里坐在那里等候着了。这个人叫李少田,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几天前因殴打他人被拘留,是一个准备拟报劳动教养的人员。 华山他们三人隔着长长的桌子坐在了他的对面,他看着这几个陌生的面孔,脸上挂着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的表情。 华山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找你主要是了解一下有一起重伤害案件的情况。 李少田眼睛滴溜直转,说,我不知道什么重伤害案件啊! 曾大奇说,李少田,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啊!这是政府给你的机会,有什么话抓紧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哪个店了! 华山敲山震虎道,挑断人的大脚筋是重伤害犯罪,这类犯罪要判多少年你是应该知道的,我劝你还是识点时务,说说你在这起案件中起了什么作用,具体干了什么? 李少田吓得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说,这他妈的是那个王八犊子给我下蛆了,我敢对天起誓,我可是真没有参加挑人脚筋的案件啊! 你没有参加?那你是怎么知道这起案件的?华山紧追不放。 我是听大志说的,有一回他喝多了,酒后他说有一次他把平安公司一个人的脚筋给挑了。后来我再问他,狗日的就死活不肯说了,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志是哪儿人,他叫什么名字?华山问。 我跟大志不熟,就是在一起吃饭认识的。他是哪儿人叫什么名我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姓李,听说是在一个什么公司干呢。李少田回答道。 又问了半天,李少田再回答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只是起誓发愿地表示他所说的句句是实,绝无半句假话。 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是不虚此行了,下面就应该找平安公司了。 副大队长秦高明立即带领两名侦查员来到平安公司。 平安公司在前江市是一个名牌企业,这是一个出租车公司,全市公交车和满大街跑的出租轿车十之八九都是平安公司的,公司拥有各种型号的出租车一万多辆,是一家效益相当不错的民营公司。 秦高明等三人开车来到平安公司院内,一万多平方米的公司院内停满了各种颜色的出租车,车虽然多,但是分颜色排列有序,看得出来,这是一家管理严格的企业。他们的车一进院,立即从门卫房中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侦查员尹涛坐在驾驶员位置上把车窗玻璃放下来,说,我们找你们王总经理。 那人走到近前低头往车里看了一下,目光警惕地看了看每个人的脸,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认识王总吗?事先有过预约吗? 秦高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不愿意和一个看门的多啰嗦,掏出工作证给他看了一下,说,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找王总有事,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那人态度一下缓和起来,脸上挂满笑容连连说,好,好,我给你们联系一下。说完转身回到守卫房前,从开着的窗户伸手拿起放在屋里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后,用身子隔着来人压低了声音说,我是门卫老赵,告诉一下王总,市公安局什么支队来了几个人找他,见不见告诉我一下。说完他拿着听筒等了足有二三分钟才喏喏连声地放下电话,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说,你们去吧,王总在办公室呢!等他们三人下车快要走进办公楼的时候,他又撵上去说,王总的办公室在三楼,上去往右拐。 秦高明三人上到三楼,右侧最里间是总经理办公室,门虚掩着。他们刚一敲门,一个矮胖身材,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开门迎了出来,笑容可掬地把他们让到屋里,又张罗着给他们沏茶倒水。秦高明认识这个人,他就是平安公司总经理王寿庭。三人不禁打量了一番这个办公室。单从面积上看就很气派,不算里边的套间就足有一百多平方米,装修极尽豪华,红木办公桌椅,意大利真皮沙发特别抢眼;靠墙有一个高约三米,与墙同宽的大鱼缸,里面全是五颜六色珍稀热带观赏鱼种,一个个彩色的精灵在宽阔的水域里来回巡游,令观者赏心悦目;红木大班椅后面一面墙的百宝格里,摆满珍贵的陶瓷和古玩。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向来人展示着主人的富有。 秦高明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想这样张扬的人,不招来不法之徒的眼红才怪。他本不想就这个说什么,可是一张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王总经理,你这个办公室装修气派摆设颇多,可要小心啊,老祖宗讲慢藏诲盗,别再引来外鬼啊! 王寿庭摆摆手说,那里,那里,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物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假做真时真亦假啊,摆在你王总经理屋里的东西,就是假的也成真的了!秦高明的话即是善意的提醒,也似有所指。 秦队长,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王寿庭显然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于是客气地问道。 秦高明说,王总,既然你问起,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个情况。有人说前段时间你们公司有一个人被人家把脚筋给挑了,我们就是要了解一下这起案件的有关情况。 第一部分(4)当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 哦,这……王寿庭本能地想说没有,可是又觉得不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秦高明一看他的态度,心中也就明白了,急忙又把话往紧处盯了盯,说,王总,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是掌握了真实情况才来找你的,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隐瞒! 不料王寿庭却矢口否认,他说,秦队长,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没有的事嘛!我是人大代表,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首先要寻求警方保护的,怎么还用劳你们尊驾找上门来,不会的,没有这个道理嘛! 秦高明又做了一些努力,可是越说王寿庭否认的态度就越坚决,要不就是顾左右而言他,东拉西扯不说正题。 看到王寿庭已经把话封死了,一时之间恐怕是难以让他改口了,于是秦高明说,王总经理你再好好想想,我们今天先谈到这儿,你要是有什么事找我们的话,我们随时电话联系。说完三个人就收队了。 王寿庭是最近几年才发迹起来的,原来他就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天天风吹日晒地满大街溜人。刚开始几年出租车少,他们这些第一批买车跑出租的“的哥”们还打过一阵子腰,一个月下来五、六千元甚至有更多的收入。可是好景不长,中国人干什么事都讲究一窝风,盲目跟风现象最为严重,出租车行业也概莫能外。不知哪一天一觉醒来发现满大街都是出租车,开车的几乎比坐车的还要多,加上道路交通拥挤、堵车等情况,出租司机的日子每况愈下,很快就沦落到一天累个半死也混不上几大毛的悲惨境地。 当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人心就开始思变了。王寿庭先后做过很多生意,只差没到缅甸去捣腾白粉了,其他通常意义上的小生意他都快做遍了。可是做一样赔一样,连生活都维持不了。后来有人指点他说,做生意做熟不做生,于是他又重操旧业,做起了出租车生意,经过一段时间的折腾,还真叫他把生意做起来了,并把自己由一个“的哥”变成了总经理,生意由小到大渐渐发达起来。 华山和支队长费玉强分析了好一阵:如果这起伤害案件真的存在,那么王寿庭先前不报案,后来又不承认这起案件的存在,其中原因会是什么呢?无非有这样两个原因:一是怕对方报复;二是自己有把柄掌握在对方手中,破案之日于自己不利的秘密就会同时曝光。现在不管是哪种情况,王寿庭的态度是非常坚决的,那就是拒不承认有这起案件。没有受害人的案件怎么去搞? 华山提出既然他是出租车公司,那就比较好办啊,我们派一个生面孔以司机身份就可以打入他们内部了,查清他们的内幕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费玉强说,你的计划是可行的,但是你的这种轻敌思想要注意,他们要是一般的民营公司的一些打擦边球的违法行为,查清楚他们是很容易的;可是这样一家有名的公司,他们要是真有什么问题,特别是有什么大的问题,那么他就一定会有一整套的防打措施,我们要想查清楚就不会那么容易了。因此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还要选好人员,既要机智更要可靠,还要有足够的经验应付突发的情况,至少要能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华山说,好的,你就放心吧费支,这些我都会全面考虑的。 回到队里,他把刚分到队里来实习的警校毕业生毕小舟找来了。随着一声报告,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华山就是喜欢这个年轻人,他不但相貌英俊,而且青春阳光,活力四射,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愉悦,叫你眼前为之一亮。 华山让他坐下后,为他倒了一杯水,然后问到:小舟啊,今天多大了? 毕小舟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来,挺起近一米八的标准身高立正答道,二十一了,华大! 坐下说,坐下说。华山把他按坐在椅子上,问道,会开车吗,驾驶水平怎么样? 会开,在学校同学中技术属上乘,考试得分优秀,水平完全可以胜任工作需要。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回答令华山很满意。 他又问道,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爸爸,妈妈和奶奶。小伙子回答得干净利索。 华山说,听说你还是学校所在城市的武术散打冠军,是吗? 是啊,我是以绝对优势打败对手的冠军!小伙子自豪地说,并配以一个类似健美运动员展示胳膊大臂肌肉的漂亮的动作。 华山看着他眼睛说,队里准备派你单独去执行一个任务,你能行吗? 怎么不行?是什么任务?小伙子面露兴奋的表情急切地问。 我是说用不用和你的爸爸妈妈说一下?华山用手势做了个让他安静的动作。 不用,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就能做主,你就说是什么任务吧!说完这话,像怕华山不相信似的,他又追上一句说,我爸也是警察,什么任务他都会让我去的。 哦,你爸是什么警察? 他是铁路警察,也是真刀真枪抓犯罪的刑警!谈到自己的父亲,小伙子流露出自豪的表情。 华山又说,这个任务很艰臣,是去摸清一个公司的情况。当然了,他们也可能没有什么违法情况,那是最好了。也可能有很严重的情况,这就全靠你去独立侦查完成这个任务了。毕小舟高兴地说,太好了,是去卧底吗?我太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了,当一个卧底英雄是我的理想和愿望啊!前一阵电视上演的《生死卧底》我们几个同学看了都激动得不得了,特别羡慕那个警察,我们都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啊! 华山说,你还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没有实际经验的实习警察,我们不会让你去冒风险的。你只负责进去以后的初步工作,如果里面真的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另派人替换你的,我们也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的,这一点你放心。 小伙子情绪激动地说,我不怕冒风险,华大。有什么任务你只管交给我好了,我保证完成任务! 好样的,谢谢你小伙子,我对你有信心!你回去准备一下吧,什么时候出发我通知你。华山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等到小伙子兴奋地转身要离去时,他又叫住了他,小声叮嘱一句说,记住要保密啊,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一切事情都只有我们两个人之间联系。 明白!毕小舟一个漂亮的敬礼,然后一个标准的队列转身动作,跑着出去了。 年轻真好!看着小伙子矫健的身影,华山内心由衷地感慨道。 人选落实后,华山感到心里一阵轻松。他又拿起电话,把这个情况向费玉强做了汇报,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要格外慎重才是。费玉强听他祥细地介绍了毕小舟的情况,觉得这个人选还是不错的,个人条件和素质对执行这个任务非常适合。只是特别关照华山务必要落实好保护措施,切实保证小伙子的人身安全,不能出现一点意外,否则我们无法向他的家人交待,也无法向组织上交待。华山说,费支这个你放心,我知道这件事的轻重。 几个月前的一天早晨,刚上班的郎俊才走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部主任文晓星急匆匆进来对他说,今天小董临时有事了,你去替他赶一个采访任务,现在就去,车在楼下等着呢。郎俊才没来得及问是什么采访任务,就被拽上了车。等到地方一看原来是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新楼开盘仪式。这样的活儿一般都是人情的事儿,是熟人找到报社领导,不得不来的,多数都是由年轻记者来应付一下。 果然司机小齐附耳说这家房地产公司老总和楚总编私交甚密,所以专车送他来捧场的。郎俊才感到很没意思,这样的活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是一种折磨。 开盘仪式在前江市最豪华的酒店——丽尔美大饭店举行。装修得富丽堂皇的一千多平方米的大厅内人头攒动,接到邀请的各界人士正在陆续往屋里走,熟悉的相互打着招呼,有的高声问候着,有的礼节性的客气着,到处是寒喧应酬之声,大厅内春意融融,如同洞房一般喜庆。 郎俊才百无聊赖地四处睃巡着,在他看来这注定是一个没有新闻的地方,他并不指望会有什么奇迹出现,只想快点结束这个无聊的应酬打道回府。 为了避免看到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进行那种毫无意义的互相招呼,郎俊才假装埋头在那几个楼房模型前,听售楼小姐为大家介绍这个楼盘的各种好处和优惠条件等情况,听了她的介绍你会觉得不立马掏钱买她的楼,你就会坐失良机。 随着经济建设的不断发展,近几年前江市住宅楼的价格也是一路攀升,从最开始的五、六百元一平方米,涨到现在的三千多元一平方米。节节攀升的价格让工薪阶层和低收入家庭只能是“望楼兴叹”,住房梦难圆。郎俊才不禁想起自己当初没有房时,四处租房的窘况,后来是岳父母心疼女儿,施援手出资相助,为他们付了十几万元的房屋首付款,才让他们小俩口有了自己的爱巢。 第一部分(5)没房的人深知没房的苦 没房的人深知没房的苦,先没房后有房的人深知有房的甜。 住进自己房子的头一天,郎俊才与妻子敏雯在床上缠绵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才起床,做爱时两个人都特别放得开,任各种声音适时地冲破喉咙在头顶盘旋,绕梁三日仍在耳边回响,再不用担心变态的老寡妇房东会敲墙示警。郎俊才坚信老寡妇是心理变态,自己几十年没男人就狠不得让全世界的女人都跟着她去守寡,所以有时什么事儿没有他也要捏着鼻子叫几声,美其名曰要唤醒房东太太休眠半个世纪的性意识。敏雯笑骂他是法西斯,说他这是对房东太太精神的严重摧残,是非人的酷刑,就像在饥肠碌碌的乞丐面前大块朵颐一样不人道。 上午十时许,仪式开始了,郎俊才远远的偏安一隅局外人一样作壁上观。 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致辞,郎俊才认得他,他就是恒信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董事长谢宏达,是前江市房地产开发行业的掌门人。谢宏达的声音略带沙哑,但是口才极佳,慢条斯理地向前来出席的各界人士表示着面面俱到的谢意,语气充满感情色彩,表情达意准确,咬音吐字清晰,内容文采飞扬。 谢宏达的致辞赢得了全场阵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司机小齐穿过人群来到郎俊才面前,轻轻对他说了句什么,郎俊才顺着他的示意看去,果然见楚良就站在谢宏达身边。他一看总编驾到,急忙从大厅一侧悄悄地绕到前面去,站在一个让楚良能够很容易看到的地方。那意思是对总编说,你看我可是来了。 仪式上,主人举行了招待酒会。一般酒会多是在下午举行,但由于这种源于欧美的聚会方式很受国人的欢迎,时间定在何时也就不重要了。郎俊才从招待小姐的托盘中取了一杯兑了汽水的伏特加酒,与几位熟悉的客人闲谈着,不时用眼睛的余光留意着楚良的位置,心想一旦楚良离席,他也就算完事大吉。 突然一条纯白色的狗出现在大厅里,它可能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惊吓,速度很快地在人群中穿梭。男人们还没有什么,只是略微闪身让过它;女士们却大惊失色,纷纷四处闪避,尖叫之声此起彼伏,酒杯,盘盏,食物散落一地,给人群造成了很大的骚动。 人们还没有弄清这是怎么回事,耳边舒缓的音乐声突然停了下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各位尊敬的嘉宾,玉犬呈祥,大吉大利!在狗年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里,恒信房地产开发公司衷心祝愿各位嘉宾财运旺,事业旺,官运旺,事事兴旺!但愿我们这个小小的创意,带给您的是一份惊喜,一份旺运!我们让它来得很突然,因为好运总是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时候突然降临,这是我们恒信公司全体员工对各位嘉宾的真心祝愿! 大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大厅内出现了一刹那的寂静,紧接着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尽管很多人和郎俊才一样,并不相信这是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创意——从服务人员脸上那同样惊慌失措的表情上就能看清楚这一点——但是这个补救来得太及时,太自然,人们不禁为她的机敏喝了个满堂彩。 大家的目光一齐搜寻到手持话筒的她,众人不禁为之眼睛一亮。大家看到的是一个身高一米七十左右,身材苗条,婷婷玉立的年轻女子,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举止之间透出脱俗之气。这个让美貌与智慧形神合一的奇女子,就是刚刚升职的恒信房地产开发公司副总陆曼玲。 这是郎俊才第一次看到陆曼玲。他在心中为陆曼玲打了个99分的印象分。要知道张曼玉他才给打了95分,他觉得陆曼玲比张曼玉还漂亮还性感。 而陆曼玲与郎俊才的相识,则是颇具传奇色彩的。 这一天是星期六,天气阴得到处黑乎乎的,早上灰蒙蒙的太阳露了一下脸就躲到厚厚的云层里再也不出来了,细密的雨丝不时从天上凌空飘下。街上的行人有打伞的,有穿雨披的,也有什么雨具也不用,也不避雨而在小雨中穿行的。来去匆匆的人们,表情都似这阴森森的天气一样,透着恹恹的不痛快。 陆曼玲开着她排气量1,6升的别克轿车,从一个建筑工地往回走,当时是下午三点多钟,路上车和行人都很少。她走到四环一个偏僻路段,前面道路翻浆正在修路,道路的中间拉上了一条线,表示这一半道路禁止通行,只有另一半还能通过。可是这剩下一半的路面上却横着一个大树枝,不移动开根本无法通过。无奈之下,陆曼玲只好下车,弯腰去把树枝挪走。树枝倒是不重,她很容易就把它移开了,可是当她回身准备上车时,却看到一高一矮两个男青年正在翻她车上的东西。看她回来了,矮个歹徒拎起她放在风档玻璃处的皮包就跑。陆曼玲车上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包里也只有三千多元现金和手机,这倒不要紧,重要的是包中还有公司的重要文件,这是断断不能丢的!因此她不知哪来一股激劲,上前几步把那个人的胳膊抓住,与他争夺起来。这个男人身高比陆曼玲矮一些,但他身体强壮,是个五短身材的车轴汉子。他也许没有预料到陆曼玲会追上来,通常这种情况下,女人早就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哪里还会反抗?陆曼玲的拚死反抗让他一下子慌了手脚,情急之下他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到陆曼玲的小腿上,陆曼玲一下子摔倒在路边,头部撞到水泥砌的马路牙子上,血当时就流了出来。 就在歹徒准备夺路逃走的时刻,突然一辆敞蓬吉普车“吱嘎”一声尖叫刹死在歹徒面前,从车上飞身跳下一个矫健的身影,此人把手中的工作证一举,高声断喝:站住,警察! 两个歹徒一听,把手里的东西远远地抛出去,不顾一切地撒腿就跑。矮个歹徒把手中的包一甩,正打在来人的脸上,把那人打一个趔趄,但他仍追出十几米,看那俩人跑远了,他才转身回来。此时陆曼玲感到头很晕,那个人又开车把陆曼玲送到了医院。 这个见义勇为的人就是郎俊才。等到了医院他才认出这个被自己救下的女子就是前不久有过一面之缘的陆曼玲。 这次邂逅让郎俊才惊喜不已,他私下直咬自己的手指头,生怕是在梦中,会有醒来的时候。当确认千真万确是真的时,他在心中直劲念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那次在酒会上,他就端着酒杯多次想上前与陆曼玲说话,可是都被人打断了。后来她就找不到了,直到参加酒会的人差不多都告辞了,也没看见她的人影儿。 郎俊才这个懊恼啊,心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见到她! 郎俊才自认为是懂女人的,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太吸引他了,也许她不是最漂亮的,也许她不是最性感的,但她身上有一种其他女子不具备的东西。她和他以前所接触过的女人都不一样,让他兴奋不已,让他的思绪展开了无限的暇想。 他向服务人员问出了她的名字,于是陆曼玲三个字就印入了他的脑海中。 凭直觉他相信他们之间一定会有故事发生,只是不知道怎么样来接续这个故事。今天的奇遇让他相信缘份这东西是冥冥中注定的,要不然他日日想念的人怎么会突然就降临到了面前,这岂是人力所能左右得了的? 经检查,陆曼玲后脑部被马路牙子磕了个口子,缝了三针,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没什么大碍。不过医生让她住院观察几天才能出院。 陆曼玲的娘家是苏州的,她是大学毕业后经人介绍到前江市就业的,这里再没有熟人了,丈夫华山又外出办案去了,郎俊才当即不失时机地自告奋勇承担起照顾她的任务。 陆曼玲过意不去地说,你快回去休息吧,警察同志,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再让你来照顾我呢! 郎俊才说,你还真以为我是警察啊,其实我是一记者。 那你怎么会有警察证呢?陆曼玲不解地问。 喏,这就是了!郎俊才掏出一个小本递给陆曼玲。 陆曼玲接过来一看,是一个记者证,上写《前江日报》记者:郎俊才。 哦,怎么会想到用这个冒充警官证?她一下子兴奋起来,问道。 根本没来得及多想,这就叫急中生智吧!郎俊才一本正经地回答。 哦,你可真行,了不起!陆曼玲一半感激,一半赞许地说。 陆曼玲看着郎俊才突然笑了,笑得郎俊才一头雾水,直往墙上找镜子,说,笑什么,我哪儿不对吗? 陆曼玲说刚才我还在想这个警察怎么长一个奶油小生样,现在看来我的直觉还是对的,你真不是警察。 奶油小生?头一次听人这么说我,什么意思,是说我没有阳刚之气吗?郎俊才反问。 呵呵,不是,不是……哎哟!我这样说你,主要是因为你长得像一个大男孩,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想歪了。听他这么一说,陆曼玲笑得更厉害了,光顾笑了,抻得头上的伤口疼了一下,疼得她直咧嘴,急忙止住了笑声。 第一部分(6)就是一个临时性的活儿 呵呵,我是大男孩?你才是一个小女孩呢!看她这样说自己,郎俊才感到很好笑。 咦,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看到郎俊才拿回来的入院手续上,一字不差地写着陆曼玲三个字,陆曼玲奇怪地问。 我会掐算啊!郎俊才逗她说。 陆曼玲说,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看了我包里的身份证。 郎俊才说,错,我怎么会做出未经允许就翻看女士挎包的事儿。何况我还知道你是恒信公司的副总,这个身份证上应该没有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是……陆曼玲想说,莫非你是狗仔队,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因为她想这样说人家不礼貌,再说自己也不是名人。 我就是专门刺探他人隐私的狗仔队!哈哈哈!郎俊才竟然听出了下面的话,坦然相接道。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啊!陆曼玲嘴上这么说,心中暗想这小子够聪明。 谈了一会,由于有共同语言,两个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郎俊才告诉她自己参加了恒信公司的一个开盘仪式,并说到她如何机智敏捷地化解了“白狗门”事件。说得陆曼玲哈哈大笑,她说那个不速之客差点毁了她,要知道那是她升为副总以后负责筹办的第一个酒会,出现这种状况着实吓了她一跳,实在没有办法,她才急中生智站出来打圆场,虽然明知是瞒不过去。好在大家都还给面子,没有影响酒会的秩序。事后总裁不但没有责怪她办事不利,反而还表扬了她。 陆曼玲说,要是大家都拂袖而去,那她可就惨了。本来她当副总就有很多人不服,只是嘴上不说,如何那天出了事,就真会授人以口实了。就这样也有人到董事长面前嚼舌头,董事长说,你们也看到了,她随机应变的机智公司哪个能比?这是与生俱来的优势,也是做生意所应具有的最宝贵的素质。一句话,就堵住了那些进谗言的嘴。 陆曼玲在医院住了五天。这五天里,郎俊才天天到报社点个卯就往医院跑,为陆曼玲送饭,打水,叫医生,喊护士,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陆曼玲开始很过意不去,可是看到郎俊才天天哼着歌曲出出进进,态度坦然的忙前忙后,她想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就从内心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所以也就放心地接受了他的热情。两个人的话题越来越多,从小时候上学谈到初中,高中,又谈到大学毕业,经常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有一次俩人不知不觉地聊到后半夜两点多钟,郎俊才一看表大吃一惊,说,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得走了。可是出门一会又回来了,说医院已经锁大门了。原来最近医院连续发生了几起病房被盗案件,于是这几天一过了后半夜,医院保卫处就将住院部大门锁起来了。虽然有些不方便,但却真见效,再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郎俊才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看门的人,就只好返了回来。 郎俊才说,我去走廊的椅子上将就一会儿吧,反正再有几个小时就亮天了。 陆曼玲说那又何必,这不是有现成的床吗? 陆曼玲住的是贵宾病房,是单独一个人住的,费用要比普通病房贵得多。病房内设两张床,一个是病人用的,一个是给病人家属准备的。 刚说完让他留在病房过夜,陆曼玲就又有些后悔了,感到这样有些不妥,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又没法儿改了。再说如果真让他睡到走廊的椅子上,她也实在是于心不忍。可是一看到郎俊才掩饰不住的兴奋样子,她心中又不安起来。一有心事,她的话立马就少了。 看到突然沉默下来的陆曼玲,郎俊才猜出了她的心事,陪着小心说那我们关灯休息吧?陆曼玲连忙说,不,不,关灯我睡不着。郎俊才就明白她是心中戒备着自己,于是他说那我先睡了,就在一边的床上合衣而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陆曼玲脸朝墙静静地躺了一会,由于心中有事,也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假寐。过了一会儿,从郎俊才那里传来了均匀的鼾声。陆曼玲悄无声息地翻过身来,抬头一看,只见郎俊才身体放松成一个大字,无拘无束地睡得正香,姿式放松而舒展,让人看了都解乏。 陆曼玲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想又是自己多虑了,不禁为自己私下恶意揣测他人而惭愧。同时也有一种怅然的失落,看着他睡态可掬的样子,弄不明白他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在故作姿态。她蹑手蹑脚地下床,轻轻地走到门前把灯关了,又悄悄地躺回到床上。 这时她听到郎俊才翻了个身,嘴里咕噜一句什么,好象是说了一个什么人的名字,然后又睡着了。 七月里一个碧空如洗的早晨,一个一身运动装的小伙子按照上班点准时出现在平安出租车公司门前。 这天正赶上公司给员工开会,出租车停了满院子都是,会一散又都出来急急忙忙地往门外赶,一时间人挨人车挨车,人的叫喊声声声相连,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好看。小伙子就站在公司守卫房门前,默默地看着出出进进的出租车,他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观看。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和那个守卫的五十多岁的男人说,大叔,我要到这里开出租车,到哪去办手续啊? 守卫的男人看他一眼说,啊,你去二楼东侧第一个门,那里管这个事。 小伙子说了声,哦,谢谢您啊!就迈步走进了公司院里。 他上到二楼一看,东侧第一个门挂的牌是“车管部”,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有礼貌地敲了敲门,没有应声,他又敲了几下,里面有一个女声边笑边说,还敲什么门啊,进来吧! 小伙子进屋一看,屋里有一男二女三个人在闲聊,也不知说到什么可乐的事儿了,三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的。那个高个女的边笑边骂那个男人道,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全是混蛋!说完这话一回头,可能是看到走进屋的也是一个男人,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不好,忙把话收住,说道,这样说打击面太广了,不能说全是,应该说一部分人是,对吧?另一个岁数略大一点的女人看出同伴是顾忌这个刚进来的小伙子才改的口,就说,说全是也没关系,他还是个孩子嘛!然后用眼睛看着小伙子说,你找谁啊,孩子? 小伙子似乎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冲问话的女人说,我不找人,我要开出租车,是门卫的人让我来这里办手续的。 听他这么一说,那个男的把话接过去说,要开车?你多大了,有驾驶证吗? 小伙子说,我二十一了,我办驾驶证已经三年了。 男人说,嗬,不错啊!说着话把手伸过去说,拿来我看看是什么证? 小伙子从上衣口袋里把一个小本本掏出来,递给男人。同时说,是c证。 男人把驾驶证拿在手里翻过来掉过去的里外看了又看,似乎是怀疑他这是假证一般。他的举动把小伙子逗乐了,他说,是真的,假的包换! 男人没理他的话茬儿,把驾驶证拿在手里,念道,毕小舟,又对着照片和他本人看了看,进行了验明正身。 毕小舟等着他把驾驶证还回来,才问道,我什么时候能上班啊? 那个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你都开过什么车啊? 毕小舟说,我开过吉普车,轿车。 那人又问,开了多长时间? 毕小舟迟疑一下,说,二年多吧。同时也略显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用不用我啊?要是不用我我好到别的公司去! 那人说,那好吧,你明天早上来吧,直接就让你上车。 还得明天啊!毕小舟小声嘟嚷着。 那个年龄略大的女人说,明天你得先交八千块钱押金,咱们再签个协议,你就可以上车了。 毕小舟说,啊,还要八千块钱押金啊? 那个女人说,是啊,这是规矩啊,哪家公司都一样,八千还是少的,多的一二万还不止呢!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毕小舟来到了平安公司,交上了八千元的押金,双方又又签了一个协议。协议内容他也没细看,无非就是双方的责任义务,如规定因人为因素造成车辆损坏由司机负责,正常行驶状态下的自然损耗由公司负责,出现事故要及时与公司联系以便公司及时向投保的保险公司报案等等。还有就是规定每天每辆车要向公司交240元的份钱,然后除去油钱所挣的钱才是自己的。派给他的车是一辆七成新的捷达车,车的状态还可以,开着也还好用,就是外型旧了点,甚至有点狼狈。去选车时其实有很多好车,可是人家不给他,大概是看着他年轻,对他的技术还不太放心,所以才给他一台旧车,让他用着练手。他看出来公司是这个意思,也就没有再去争取,他想反正自己也不是想以此为生,就是一个临时性的活儿,车好车坏其实是无所谓的,自己的挑剔只是出于本能和做做样子的心理而已。 第一部分(7)那个女人不依不饶 虽然他并不想真的当一个出租车司机,可是车一上道他还是真的感到了压力。因为每天至少他要把车的份钱挣出来才行啊,总不能任务执行得还一无所获,再让局里每天为他支付240元的份钱吧!可是头一天他上路跑了一上午,才拉出来五十多元钱,还两次走错了路,让客人一顿埋怨。 他上路的头一趟活儿就不太顺利,让他那颗不服输的心倍受打击。 那是他把车从公司开出来不久,正在路上溜活儿时,突然看到一男一女两人在路边翘首向路上张望,像是有什么急事在找车。他急忙把车开了过去,吱地一声停在他们身边。由于当时那两个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相反的方向,所以他的车来时他们都没有注意,车一停下来把那个女的吓了一跳,她冲着毕小舟就来了一嗓子,你是怎么开的车,要杀人害命怎么的?啊! 毕小舟连忙说,对不起大姨,我是看你们着急才特意开过来,没吓着您吧?您快上车吧! 那个女人不依不饶地说,什么大姨,谁是你大姨?我有那么老吗?显你嘴甜呢?真不会说话! 毕小舟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女人怎么看也有四十出头了,典型的一个半老徐娘,尽管她打扮得很妖艳,可是并没有让她年轻多少。以毕小舟的年龄叫她一声大姨应该是恰如其分的,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这时那个男人说话了,他说,你跟人家司机撒的什么泼!就你那一脸的核桃纹,人家不叫你奶奶已经是照顾你了,快上车得了你! 本来毕小舟叫女的说得挺生气的,可是一听男的这么说,他反而乐了,说,其实大姐一点也不老,是我瞎叫人叫的,不能怪她! 那男的说,孩子你可别叫她姐,这样她明天就更得天天半夜起来美容了,以为真的是那些面膜啊面具啊起了作用了,还不愁死个人啊! 他这样一说,那女的发狠地说,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也豁出去了,以后我也不倒饬自己了,我天天弄一个非洲难民的模样给你看,那样你就高兴了是吧! 男的说,人到了什么年龄有什么年龄的模样儿和心态,不是人为所能改变得了的。 请问,您二位去哪儿?毕小舟看他们没完没了地打嘴仗,故意岔他们的话。 男的答道,去人民路132号。 毕小舟虽然是前江市长大的,可是对他所说的这个地方头脑中并没有什么印象,想了一下说,是三环朝阳书店附近吗? 男人答道,不是,是在市第二建筑公司对面。 哦,我知道了。毕小舟心中一下反应过来了。可是他一看前面已经走过了去那里的岔道。看看路上车不多,他就地来了个360度大转弯,把车头调了过来。可是刚往前走了没有五十米,一个年轻的交警拦住了他的去路。 请您出示驾照!一个标准的敬礼后,交警面无表情地说。 毕小舟不知道自己违反了哪条交通规则,只好乖乖地把驾照掏出来交给了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小交警。 交警把驾照拿到手中,翻看了一下说,你在直行路上违章转弯,请接受处罚。说着就用肩上的对讲机喊话,和对方说他的罚单用完了,让那边人快点把罚单拿过来。乘等人送罚单的时间,毕小舟上前去和小交警套磁,打算让他放过自己一码,可是没用,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 一分钱还没挣到,就要被罚款,毕小舟很想和交警说自己是在执行任务,可是这个是要保密的,再说既使他真的说了,人家交警会信他吗?想来想去,他还是掏出华山交给他的用于联系的手机,拨通了华山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两声,对方就把电话接起来,没等毕小舟开口,华山抢先问道,有什么情况吗?毕小舟突然后悔打这个电话了,差点把电话挂了,可是已经接通了,就只能开口了。他把情况简单地向华山说了,华山明显地迟疑了一下,说你把电话交给那个交警。那个小交警接过电话说了几句话后,把电话还给毕小舟,毕小舟把电话刚放到耳边,就听华山语气严厉地说,把我的电话号删了,以后再有这种情况自己想办法解决。说完不等他回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毕小舟愣了一下,看到交警还了驾照后打手势让他走人,他连声谢谢都忘了说,上车打火就走。这时他才想起华大说过,为了防止出现问题,要尽量少打他的电话,而且只能工作上有事才能打,可是刚才他一着急就忘了。 车上那一对男女本来看他的车让交警扣了很不耐烦,现在看他几分钟就把一脸严肃的交警搞定了,连连说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路子还挺野的! 几天下来,毕小舟才知道了当一个出租车司机的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就得出车,直到晚上十一点才收车,一天要在路上跑十六、七个小时。除去份钱240元,还有油钱120元,一天得有360元的活儿是给人家跑的。跑出来360元之后才是自己的收入。遇到活儿好的时候,能有超过一百元的收入,而活儿不好的时候,一天下来累得腰都疼,可是连费用都跑不出来的时候经常出现。过去打车的时候总听司机诉苦,但是坐车的基本就是姑妄听之,嘴上虽然也哼哈地应和着,其实心里根本就不信。心想你天天累这样会不挣钱?那你还干这个,你傻啊?可是现在毕小舟真的是信了。第一天上路,他从早上跑到晚上,中午只在地摊上吃了二个烧饼一碗豆腐脑,又上车接着跑。到晚上一结帐,只拉了310元,还差五十元没有够份钱和油钱!第二天更惨,比第一天还不如,只拉了290元,赔了七十元。第三天本来形势不错,可是因为违章被交警罚去了五十元,这回他没有找华山,一个人扛了下来。最后一看,赔了八十元。三天下来,他一共赔进去二百元。 尽管小伙子年轻气盛不服气,认为别人能干的事儿,自己就一定也能干,可是事实摆在那儿,不服也不行。好在这几天也有点收获,由于和平安公司的出租车司机接触闲聊,得知了公司的一些情况。 司机们说,现在的平安公司可是大不如前了,由于出租车业竞争激烈,尽管公司已经几次把份钱做了调整,已经从最多时候的320元降到现在的240元了,可是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司机与公司解除了协议。公司的很多车已经在停车场上停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巨额的银行贷款利息却在一天天地增长,公司未来会怎么样让人担忧。但是对这一点司机们并没有什么担心,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咱们是凭手艺,凭力气吃饭的,挣的是辛苦钱,公司倒不倒闭与我们关系不大,我们到哪儿都能开车挣钱,说不上这家倒闭了,换一家还能换换运气,会比现在更好也说不定! 这些情况虽然毕小舟觉得没有什么价值,可是他这几天就了解到这些,所以只能和华大汇报这些,对方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发自真心,反正华大很高兴,说很好,这些东西都很有用。并鼓励他让他想办法多接近公司内部管理层,说那样才能获得更有价值的东西。同时也告诫他不要着急,要慢慢来,自然过渡,没有机会的时候就要耐心等待,不能急于求成,心急气躁是干这一行儿最忌讳的,是会坏事的。华大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当好你的出租车司机,同时处处留心留意发现异常情况,异常人异常事都要特别留意;要努力给公司人员留下好的印象,为接近深入他们内部做好准备。 尽管华山说得很严肃,可是毕小舟一开始接受任务时的那一份激动,那一种神圣感却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他没有感到这是在执行一个任务,因为他一开始所想向和期待中的犯罪分子一直没有出现,有的只是那些睛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的司机,还有天天日复一日的在大街上拉客。他想这更像是一个作家在体验生活,好像一个写报告文学的作家要写关于出租车司机的作品,来他们中间体验一下他们的冷暖饥苦,喜怒哀乐。至少他现在对这一行当可以说是略知一二了,几天下来,他也学会了通过观察打车人的衣着打扮,手中什物来选择那些相对走远路的乘客了。因为那些近途的上车没多远就到地方了,只能付一个起车费,去了油所剩无几。只有那些走的远的才能多挣钱。还有诸如哪个加油站的油质量好,哪个加油站的油质量差,哪个加油站的油不够份量;在哪儿等车长途客人多,在哪儿等车都是附近的居民打车,只付起车费等等。这些窍门和门道有的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有的是相熟的司机教他的。 第一部分(8)你还是个警校学生 由于知道的多了,也逐渐摸索出了一些窍门和捷径,慢慢地毕小舟的利润空间加大了,有一天他居然拉了五百多元,扣去费用净剩二百多元!毕小舟那天特别高兴,简直忘了自己是在执行任务,以为自己就是一个专业的出租车司机了。他想要是照这样计算下去,他凭自己的努力每个月就能拿到几千甚至更多的收入了。不管怎么说,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挣到钱,都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儿。 有一次汇报完工作后,毕小舟请示华大说我每天挣的钱怎么办,交队上吧? 华山说,不必了,那是你个人劳动的成果,理应归你个人支配。 毕小舟说,可我这是在执行任务期间挣的钱啊? 华山说,你现在还不是个在编警察,你还是个警校学生,你为我们工作,我们也没有支付你工资啊!这笔钱就算是你自己挣的工作补助吧。 放下电话,华山心中有很多想法,他感到这个孩子真是一个可塑之材,既机灵又诚实,让他打心眼儿里喜欢。 毕小舟的父母都是农民,就在前江市郊区的农村,由于家里地少,每年把地种上后,父亲就要和村里的男劳力一起出去打工,挣点钱以补贴家用。当他把每天挣的钱交到母亲的手里时,母亲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不是因为钱高兴,而是为儿子终于长大了而喜悦。 毕小舟特意拿出二百元钱交到奶奶手里,让她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奶奶高兴地在村里逢人就说,我大孙子能挣钱了,挣了钱回家就知道孝敬我!我这个孙子真是没白疼啊! 毕小舟从小到大都是从家里要钱,这是他第一次往家里交钱,那个感觉真是不一样。他感到自己好像一下子真的长大了,胸中充满了激越的情绪,那是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想让那些爱自己的亲人们高兴,想让他们幸福的责任感。这种感觉真好,是他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让他感到自己一下子成熟起来,仿佛连身子骨也瞬间变得高大强壮了许多。 他变得更加努力,他想也许自己应该把这次执行任务和多帮家里挣点钱兼顾一下。既然华大说机会要慢慢地等,那么自己就在等机会的同时,多拉点人,多挣点钱,也回报一下父母多年来为自己付出的辛苦。特别是能让奶奶高兴,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事。奶奶从小就特别喜欢他,不管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他不吃之前,奶奶谁也不让动。哪怕是一根冰棍,也要留给孙子吃,没有冰箱也要留,把冰棍放到暖瓶里保存,孙子不回来化了可以,别人想吃没门儿! 农村讲究老儿子大孙子最受宠,可是自从有了大孙子,儿子在她心中就不重要了,孙子就是她的心头肉,孙子就是她的生命。 毕小舟对奶奶也特别有感情,每次回家他不见父母可以,可必须要先到奶奶住的东屋里去看奶奶,奶奶总是喜欢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话,那份亲情和牵挂让他感动,什么时候提起都让他心潮难平。 这一天,毕小舟刚送走两个打车的客人,口渴得厉害,他把车停到路边,到一个超市买了两瓶水,打开一瓶边喝边往车边走。走到车前拉开门上车,刚要发动车,突然发现车里有一个人,把毫无准备的他吓了一跳。 那个人开口先问他,你是平安公司的司机吗? 毕小舟回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车的后排坐上。 毕小舟说,你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吓我一跳! 那个女孩就咯儿咯儿笑着说,大白天的,你跳什么啊? 毕小舟扭头看着她说,你上车也不吱声就突然说话,还不兴人家害怕啊? 女孩说,看你长的高高大大的,胆子还这么小! 毕小舟说,你这叫冷不防,天大的胆子也会让你吓破的! 哈哈哈哈!他的话把那个女孩逗得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你太夸张了吧,就我往这儿一坐,就能把天大的胆子都吓破了?我是女鬼啊? 毕小舟也被她逗乐了,笑着说,你要真是女鬼,那我可要喊我大哥来捉你了! 你大哥?你大哥是谁啊?是哪个山上的道士啊?还敢捉女鬼?女孩好奇地问道。 我大哥名气可老大了,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他的! 他有没有名吧,这么知名你怎么不敢报上名来呢? 毕小舟说,说出来保证让各路鬼怪都退避三舍,他就是专司捉鬼的钟馗钟大人! 那个女孩把嘴一撇说,我还以为是秦桧秦大人呢? 哈哈哈哈!你怎么忠奸不分啊!这回抡到毕小舟开怀大笑了,女孩突然把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放到一起来比较,那个搞笑的效果让毕小舟实在是忍俊不禁了。 两个素昧平生的青年男女就这样认识了,几句玩笑让他们感到一下子熟络起来,好像根本不是才相识的一样。 你是平安公司的吗?那个女孩再次问道。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毕小舟看着她问。 没什么不对,我是说你是新来的吧,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听你这话凡是平安公司的司机你都见过?哦,我明白了,你也是在平安公司上班,对吧? 你看我像在平安公司上班的吗?女孩平伸起两支胳膊,做出让他看仔细的样子。 像,我看你就像那公交车上卖票的乘务员小姐。毕小舟有意做出认真思索的样子回答道。 好啊,那我明天就到你的车上来帮你卖票!女孩调皮地说。 毕小舟说,那你可要说谁了,明天我就向公司申请上公交跑线去,你可得真来帮我卖票啊! 两个人又说笑了一回,毕小舟说,我说小姐,你到底上哪儿啊?我可连今天的份钱还没挣够呢,不能再和你闹了! 女孩说,那你就拉着我转一转吧,随便到哪儿都行。 嗬嗬,这还真是个难题,你有钱没地方花了吧?毕小舟感到这个女孩还真是有意思。 说着话他还是起了车,拉着她慢慢地转起来,他想这个女孩也可能是没来过前江,让他拉着转转街景吧。在他开车前,女孩已经从后排下来坐到了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上,他一侧脸就能分明地把她看个清爽。这个女孩长得很漂亮,长睫毛大眼睛,齿白唇红,绝对是个美女。有这样的女孩陪着逛街,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儿。 毕小舟虽然已经二十一岁了,可是从来没有和女孩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特别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近在咫尺地坐在自己身边,不免让他怦然心动。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异样感觉在心中萌动,他不禁感到脸上热乎乎的,想到后视镜里去照一下,看看自己脸红成什么样了,可是又怕被女孩看到。于是就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别让人家女孩把自己看低了,怎么这么没有出息! 女孩看他突然不作声了,奇怪地扭头看了看他,他越发感到不自然起来,好在女孩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你靠边停下吧,我到了。女孩下车前掏出五十元钱放在车前边平台上,转身就下去了。 毕小舟喊了她一声,说,哎,你把钱拿走吧。 女孩回头奇怪地看着他,说,怎么了,你不要车钱了?学雷锋啊? 毕小舟说,是啊,你也没有什么事,就是闲着坐车逛,就算我请你逛风景了。 女孩冲他嫣然一笑,说,你不是份钱还不够呢吗?算我帮你凑一份了。再见!说完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她那美丽的背影就在毕小舟的注视下消失在街巷深处。 恒信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股东例会每月召开一次,具体时间是每个月的首个星期一举行,这天又是开会的日子。 陆曼玲提前三十分钟来到会场,把会场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看哪里不妥让工作人员再调整一下。在每位与会股东桌前都摆上两瓶矿泉水,由于天气炎热,她又让工作人员给每人准备了一袋湿巾,并从其他屋搬来几盆鲜花放在圆型会议桌中间,把会议室点缀得充满生机。 陆曼玲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做什么事都力求做到最好。其实部置会场这类事不用她亲自到场,只要动动口督促一下也就可以了,可她就是不放心,非要亲自检查一下,各处看一遍才行。等一切都准备停当,时间也快到了,各位股东陆续按要求时间来到会场。 会议由董事长谢宏达主持。 谢宏达用敏锐不失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会场,说,人都齐了吗?陆曼玲答道,全部到会,无一人缺席。 那好,咱们开会。 谢宏达从二十几岁就随父亲谢坚出来做生意,他们的第一桶金是在俄罗斯获得的。那时谢坚是前江市城建局的一名工程师。有一次他因公去俄罗斯考察城市建设,当时正是俄罗斯经济萧条时期,他发现俄罗斯副食品及生活用小商品奇缺,群众生活在极度困难之中。在同行的其他人神情沮丧地抱怨这几日吃什么的时候,谢坚却极度兴奋,因为他从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于是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个又一个地方,一个算盘已经在他心中打得噼叭做响。 第一部分(9)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回国后,他向单位告了假,当时单位也没有什么事,请假很容易,随便找个说法领导口头就批了。他把家中所有能用的钱都拿了出来,又把所有能借到的亲戚、朋友都借到了,他用这些钱从国内把方便面,火腿肠,高度白酒,饮料及袜子,纱巾等商品大量运往俄罗斯,商品所到之处,深受俄罗斯市民的欢迎,赚得了满大街的“哈拉少”之声。他跑马占荒般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占领,把战场尽可能地铺大,毫无悬念地大赚了一笔。当他第一次把整整一丝袋子现金(那时人民帀最大票面是10元)放到妻子面前的时候,妻子吓坏了,眼睛瞪得比铜玲还大,声音颤抖地说,老谢,你把银行给抢了? 只几年时间他就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当中国货大量充斥俄罗斯市场,并由于国人的不讲诚信而让俄罗斯人吃够苦头而开始抵制中国商人和中国货的时候,谢坚已经把他的全部资金从俄罗斯撤出,投入到了国内如火如荼的房地产开发业之中。 刚过了六十岁,谢坚就激流勇退,把正如日中天的事业交给儿子谢宏达来打理,自己每天拎着鸟笼迈着四方步溜鸟去也。他私下里和老伴说,你儿子做生意的秉赋胜过老子,未辜负我二十几年精心打造,老夫可以放心告老还乡矣! 谢宏达接手后,果然把生意越做越大,短短几年,就把恒信做成前江市房地产业的龙头老大了。 会议照例是三个议程,一是财务部就上次会后公司财务收支情况作报告;二是各部门主管汇报工作情况;三是董事长作总结讲话,部署下步工作。前两项议程进行完后,董事长谢宏达清了清嗓子,说,公司的各项业务,仰仗各位的鼎力协作,业绩取得了令人瞩目的增长,在此我向各位表示衷心的感谢,希望各位再接再厉,再创佳绩,为我们公司的发展献力。一个公司的发展,重要的是要不断地创新,没有创新,总是固守陈规,任何事业都难有大的发展。在这方面,公司副总陆曼玲女士经常会有一些很好的想法,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下面就请陆副总把她的一个新的开发创意向大家说一说。 陆曼玲说,这是我的一个想法,经董事长同意,把它拿到会上让大家议一议。我权且把它叫做“绿色开发”方案,主要是关于一个建筑理念问题。 陆曼玲从容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她从国外的建筑理念说起,说到现在西方一些国家的建筑风格,讲到我们国内近几年建筑市场激烈的竞争,讲到国内和西方一些先进国家在建筑上的差距。 她说,过去一直以来,我们始终把眼光盯在建筑本身上,认为只要把房子盖好了,建房质量把住了,就可以了。可是随着近几年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更加追求生活质量,更加注重生存环境,这样,一些建筑企业的急功近利思想和不求创新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有的企业十几年不变地盖着同一种楼,甚至连外观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一看此栋楼就是彼栋楼的孪生兄弟,毫无新意而言。于是出现了一边是百姓对房子需求的加大,一边却是企业房子的滞销。这其中固然有价格的因素,但是更多的是企业一味追求数量,忽视市场调查,忽视百姓需求的原因。 陆曼玲喝一口水,继续侃侃而谈。她说,经过查阅有关资料和进行调查,我提出了这一绿色开发理念,就是把主要精力从建筑本身延伸出来,关注一下辅助设施建设,以求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陆曼玲提出,要把原来可以建二栋楼的地方,细致规划一下,只盖一栋楼,其余空间用于辅助设施建设,也就是多修一些花园,绿地,休闲娱乐,健身场所,并每处修一个像征着恒信公司的标志性雕塑,既可美化环境,也能让群众记住我们恒信公司,信任我们恒信公司。 陆曼玲这样结束她的发言:我们要通过树立绿色开发理念,创建我们公司与众不同的绿色品牌。现在是一个创建品牌的时代,群众的品牌观念日益提高,我们的观念要与市场同步,通过创建我们的绿色精品品牌,形成我们产品独特的风格,达到创造最佳效益的目的。 陆曼玲的话音刚落,一个与谢坚一起创业的老股东提出,现在土地每平方米都达到了寸土寸金的地步,我们动迁的费用那么昂贵,却用它来建所谓的绿色休闲场所,这其中的损失你算过吗?成本的提高比例你算过吗?言语中明显带着老前辈诲人不倦的语气。 陆曼玲向他略微点了点头,说,这个我考虑过了,如果仅从短时期看,是要影响一些效益,可是如果我们从长远看,这个损失是不存在的,只要群众认可我们的产品,那么我们的效益很快就会上一个新高。接着陆曼玲把她计算的过程,最后结果向大家演示了一遍。对她这个建筑研究生专业的计算过程,大家感到无可挑剔。 又有人提出,前江市百姓的购买力允许我们建这种房子吗,它的成本明显提高了? 陆曼玲说,经过市场调查,百姓对现在见缝插针式的建筑非常反感,现在百姓买房都先看周围环境,看有没有花坛,绿地,有没有活动场所。只要我们设计得合理,即使价格略有提高,百姓也是可以和愿意接受的。何况房地产的利润空间大家都知道,只要我们的产品占住了市场,足以逐步抵消那些利润损失。 有人又提了一些问题,陆曼玲都一一做了回答。 看大家再没有人提出什么新的问题,谢宏达面带微笑总结道,在业务上各位都是专家了,这个问题大家可以回去再考虑一下,把它考虑周全了,然后我们下次会上再做最后的决定。我想不管这个方案最后能否通过,对陆副总这个善于创新,善于思考的精神我们都应该表示感谢,也应该为我们公司有这样的业务精英感到欣慰!希望大家都能这样多动脑筋,多想问题,经过我们的共同努力,让我们恒信这条大船永远乘风破浪,扬帆千里! 大家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了。众人回答。 陆副总,你还有什么事吗?每次会议结束前,谢宏达都要单独问一下陆曼玲,这虽然仅仅是一个礼节性的问话,可是大家都看出这是谢宏达给予她的特别关照,也是一份别人得不到的礼遇,它至少说明陆曼玲在谢宏达心目中的位置与众不同。奇怪的是,一向做事注意影响的谢宏达每次都这样,他就不怕引起别人的误会和猜疑吗?他是真的心底无私?还是希望通过这个向陆曼玲传达某种信息呢? 自从医院出来分手后,陆曼玲经常会接到郎俊才的电话,有时有事,有时没事,多数时候就是闲聊几句,相互问候一下。 每次的交流中,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陆曼玲能感觉到他的关切,知道他对自己的那一份情感,只是她并不言明,有时他刚想说点什么,她立即把话题岔开,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尴尬。 在陆曼玲三十二年的人生中,她遇到了很多的异性追求者,婚前有,婚后也有。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对男人来说有一定的杀伤力,有时她真想要是能给自己换一副平庸的面孔,一个低矮的身材,那将免去多少不必要的麻烦。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让陆曼玲深知一个职业女性要怎样保护自己。多少年来,她特别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不给那些心怀叵测的男人以任何机会。她注意各种细微的生活小节,比如尽量不与男人独处,不让男人有与自己单独相处的空间;不与男人有过多的交往,因为工作需要也是公事公办,就事论事,从不过多停留,不让其产生其他想法;尽理减少各种应酬场合,特别是男男女女在一起聚会,饮酒,跳舞近距离接触的应酬活动,她坚持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实在不行也是浅尝辄止,应付一下就及时撤出,以免受到不必要的纠缠。 她这样处处设防并不是说她认为身边都是不好的好色的男人,对此陆曼玲有一个豁达的理解。她认为,这个世界不管怎么提倡男女平等,可是现实生活中仍然是一个男人主宰的世界,这一点至少现在还改变不了。男人的占有欲很强,他们可以控制整个世界,当然也包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女人。这既是男人的社会性所决定的,也是男人的生物性所决定的,不是某一个男人的错,而是性别的强弱差异的和千百年的封建习俗造成的,是人性发展到现代的产物。她并不认为每个对她有非份之想的男人都是坏人,她说,如果以此为标准,那这个世界上几乎就没有好男人了。她认为,对任何一个美丽的异性,男人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占有欲,除非他是宥于身份、地位,顾及到声誉、影响而不敢承认。只是好男人要顾及法律,顾及道德,顾及责任,顾及形象,于是他们就成为了一个尊重女性的谦谦君子,一个好男人。而有些男人则自制力差一些,于是他们或多或少的要表现出来,仅此而已。 第一部分(10)做一对百事哀的贫贱夫妻 这就需要女人们要好自为之,全国妇联倡导的“自尊,自重,自爱,自强”就是最好的女人守则,陆曼玲认为还要加上“自守,自防”。古人就有“慢藏诲盗,冶容诲淫”的说法,陆曼玲对此深以为然。 有时她把这些观点与身边的女友们交流的时候,听者大都奇怪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远古时代的怪物一般,有的抗议说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说话这么向着那些臭男人!怎么着?他们一个个馋猫似的见一个爱一个到处欠下风流债,难道还要我们这些受害的女人替他们买单不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呀? 陆曼玲干脆说,真正绳捆索绑动刀动枪采取强暴手段的有几个,多数还不是自己投怀送抱的,如果女人们都坚守住阵地,朗朗乾坤之下他还能怎么着? 说这话的时候,陆曼玲绝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城池失守的一天。 由于这些独善其身的有效自保措施,陆曼玲成功地阻止了身边那些非份男人的欲望,多年来,在她身上从来没有传出过任何绯闻。 可是对郎俊才却是个例外,一是郎俊才救过自己,二是郎俊才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过份的话,三就是因为郎俊才的一表人材了。郎俊才身高一米八二,相貌俊朗,是个典型的英俊小生,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青春的活力,这也是让陆曼玲对他另眼相看而破例没有及时与之中断往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被人们所接受的,俊男靓女的相互吸引,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两个人熟悉以后,陆曼玲有在文字上的工作,郎俊才就自告奋勇替她捉刀带笔,他的文字功夫让陆曼玲钦佩不已。陆曼玲上学时学的就是理科,作文可以说是她学生生涯中永远的痛,四十分的作文题,她考试从来没有超过二十分的时候,老师说她的形象思维不成体系,长大后也会成为她发展的障碍——现在看这个断言并不准确,因为至少到现在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发展。所以她从小就对会写文章的人特别羡慕。后来陆曼玲不叫他郎俊才,而是戏称他为才郎,她解释说是“有才华的男士”的意思。郎俊才对这个称呼倒是特别喜欢,因为这显然是一个褒义词,是陆曼玲对他的欣赏和赞誉——女人的爱意都是在欣赏的前提下产生的——郎俊才深知这一点。后来陆曼玲用一个同音词又把他的名字解释为“豺狼”,这是后话了。 正如德国作家歌德所说,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人谁个不善怀春?这是我们人性中的至神至圣。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郎俊才春雨润物般地慢慢浸入了陆曼玲层层设防的心中,不知从何时起,郎俊才的身影会经常出现在她脑海里,驱之不走,挥之不去。陆曼玲害怕了,她虽然知道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可是她更知道自己同时也是一个偏执的人。从小到大自己的思想一旦出现某种波动,就很难再回到原来的状态,哪怕是错的,她也会坚守,这是她性格上的一个缺陷。因此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边缘,她必须悬涯勒马,否则将迷失回去的路。 于是她开始有意识地回避郎俊才,郎俊才打她的手机她不接,打她家中座机她也不接,打到单位她让同事说她出差了。这样能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郎俊才没有找到她。慢慢地她在心中就把郎俊才的形象淡化了,想起他来的时候也没有那种切肤之痛了,她为理智的自己能够战胜偏执的自己而欣慰,她感到自己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这个时候的陆曼玲就特别的想华山,希望华山能够天天和她长相厮守。她甚至经常会想再过几年她就什么也不干了,让华山也换一份工作,一份能够天天回家的工作,她一日三餐天天给华山做好了,然后等着华山回来。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星期天一起去公园散步,哪怕做一对百事哀的贫贱夫妻也好,只要能天天在一起相守就是幸福。 这一天,刚到下班时间,陆曼玲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一条信息,是那个熟悉的号码,是郎俊才发过来的: 曼玲,是我,我知道你在躲着我!我打你的手机你总是不接。为什么会是这样,我真的让你那么讨厌吗?我在“未了情”饭店203房间等你,你要是不来,我会这样一直等下去…… 看了郎俊才这段充满感伤的短信,陆曼玲也感到自己做得有点过份,不管怎么样,郎俊才还救过自己呢,再说人家也没有什么过份的举动,自己就这样冷落人家。陆曼玲正是抱着这种歉疚的心情去赴约的。推开203房间的门,她一下子愣住了。 开始她以为是自己走错了房间,可是一眼看到了郎俊才正微笑着望着她,她才走了进去。只见屋内简直被布置成一个花蓝一般,各种鲜花铺满了整个地毯,让人无处下足。在对着房门的墙上,用红玫瑰围成了两个心型图案,中间用一个箭头穿在一起,那支丘比特的神箭是用花瓣做成的。在两颗心的下面,同样用花瓣拼成一组英文字母,是“i love you”。 就在陆曼玲愣神的时候,郎俊才向他走来,短短一个多月未见,郎俊才竟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只见他面宠清瞿,形容憔悴,仿佛刚刚大病初愈。尽管此刻他咧着嘴,冲她傻傻地而且开心地笑着,但那笑容中带着苦涩,透着淡淡的委屈和哀怨,那神情是在质问她,我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恨心地对待我?陆曼玲读懂了那目光中的内容,她心一软眼泪突然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在她心中挺立了一个多月的冰山一刹那倒塌了,融化了,她预感到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瞬间归零。 此时她才知道其实她的心早已经被他点燃了,否则自己怎么会看不得他那倍受委曲的样子,怎么会那么在意他的感受,怎么会看到他憔悴的样子就心酸得流泪?虽然自己做了很大的努力要忘记他,现在看来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表面文章,就象起火的棉絮,在上面沷了再多的水,都不能改变它内部火势的暗燃,一旦漫延开来或有微风吹来,暗火立即变成明火并迅速化做熊熊燎原之势! 也许是华山长期不在身边,陆曼玲的心田荒芜得太久了,一个年轻女人从心理到生理都让她无法承受这份久违的温情!她感到心中软软的,好像有一个沉重的甲胄一下子从身上卸载下去了,一个柔软,温情的自己突然之间暴露无遗。 巨大的情感冲击,让她感到一阵晕眩,她不由得晃了一晃,差一点就要倒下去,郎俊才抢上一步把她抱在了怀中,他发现她浑身在微微地颤抖。他饱含爱怜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曼玲,我爱你,请相信我!陆曼玲泪眼朦胧地任他抱着,没有挣扎,没有尤怨,她真切地感知这个男人已经走进了她的心灵,再做任何挣扎都是徒劳无益的了! 郎俊才的妻子叫敏雯,和郎俊才是大学同学。 那时郎俊才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还是学校“青春如火”文学社社长。郎俊才不仅外形青春阳光而且写得一手漂亮文章,这让他很受学校女生的青睐和追捧。读大学的女孩子思想观念和行为都比较开放,都以大胆前卫敢爱敢恨为时尚,因此,郎俊才经常能收到女生写给他的表示爱慕的信件和纸条,有的干脆当面向他示爱,但都被郎俊才婉言回拒。 究其原因,别看郎俊才外表青春落拓,豪放不羁,其实他内心深处最隐密的角落里还是像很多来自农村的学生一样,与城里的孩子相比有着强烈的自卑感。他深知那些从小在城里长大,天冷一点就要烤暖气,阳光一出就得打旱伞的娇滴滴的漂亮女孩子,跟自己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终究没法走到一起去。他不接受她们的示好,并不是他不喜欢,而是他不敢。这就像那些美丽的鲜花,你不去动它,只是站在一旁赞美它,它会一直把最美丽的一面向你呈现;而当你一旦把它采撷到手中,它很快就会枯萎。郎俊才深知自己要找的应该是一个不会给自己造成任何压力的,能够真切地融入自己的生活,能够包容自己的毛病和缺点的姑娘。 敏雯晚郎俊才一年入学,是低他一年级的学生。她最初对郎俊才的好感是来自于她看到了郎俊才发表在校刊《青春礼赞》上的一篇诗文。当她对郎俊才只见其文不见其人的时候,她对他的情感仅仅是一个女大学生对一个有才华者的羡慕和钦佩。可是当她第一眼看到郎俊才,当才华与俊朗形神合二为一的时候,她那颗青春的心立即狂跳不止,这种从没有过的感觉让她为之晕眩,为之新奇不已,为之兴奋不已,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恋爱了,虽然这个男孩子还不知道,可是她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不可抗拒的情感巨浪已经把她淹没,淹没得一塌糊涂无药可救。 第一部分(11)造物主是最公平的 可敏雯深知相貌平平的自己和郎俊才身边那些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相比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于是,工于心计的她开始行动了,她要为自己的爱情和幸福而战斗,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造物主是最公平的,他如果给了你一个平庸的相貌,往往就会补偿你相应的智慧。 首先她要参加“青春如火”文学社,因为这是与郎俊才经常接触的最好途径。可是问题来了,她从小语文就不好,这将成为她加入文学社的一个障碍。 但是,青春与爱情一旦同行,便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住她前进的脚步。 敏雯找到了在前江市某媒体工作的叔叔,经过她巧舌如簧地游说,促成了“青春如火”文学社与本市几家媒体的一个联谊活动。说是联谊活动,其实就是大家见见面,在一起就当前文学理论方面的问题进行一下讨论,在报刊发行上,学校方面配合一下,再下点小指标,让每个班订一些报刊、杂志;而媒体则重点指导一下学生的作品,并择优予以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于是就有了包括郎俊才在内的一些学生的作品先后在校外媒体上公开发表,极大地振奋了士气,激励了那些文学青年一颗颗驿动的追求梦想的心灵。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敏雯,大家自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敏雯还积极主动地参与文学社里的一些事务性的活动。比如发通知,印期刊,校文稿,筹资费等,她都以极大的热情一丝不苟地完成好,从没出现任何差错,让大家很快认可了她的工作能力和热情,很快她就成为这个团体中不可或缺的一名成员了。 与郎俊才经常接触后,敏雯很快得知了郎俊才贫困的家境,她就想尽一切办法,在不伤害郎俊才那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的前提下,尽可能地给予他一些资助。比如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她会不经意地说,我的书订重了,多出一套来,你就不用订了。年末的时候,她说,马上就要放假了,我的饭票吃不完了,食堂又不给退,你帮我消费几张。郎俊才不要的时候,她会表情诚恳地说,求你了!本来是助人为乐,却被她搞成了求人办事一样,弄得郎俊才哭笑不得,只能收下。 敏雯用她那女人特有的温柔与细致,制造了一个巨大的场,郎俊才走到哪里,这个场的电磁波就会幅射到哪里,直到把他彻底的吸引到其中来为止。 慢慢地,敏雯那无微不致的关怀产生了效果。连郎俊才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感到自己对敏雯产生了一种依赖心理,以至于有时候一天看不到敏雯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缺了点什么。因为和敏雯在一起,让他感到舒服和没有压力。不会像和其他漂亮女孩子在一起那样,他要时刻陪着小心,今天哄着这个,明天捧着那个,还不时被大家有意无意地弄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去煎去煮,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为了哪位学友假想的情敌,无意之间就会在同学中树立了对立面。这样的事他已经经历过几次了。走在道上的他突然会收到一张纸条,上面义正辞严地警告他要远离某某女孩,否则让他好看!莫名其妙的警告和指责往往弄得他满肚子委屈无处诉说。 郎俊才和敏雯开始恋爱了。当他们的恋情公诸于众的时候,令那些漂亮女孩子们大跌眼镜。 温柔与美丽的较量以温柔胜出而收场,准确地说是温柔加心计胜出,这虽然符合中国传统的择偶标准。但外表时尚,风流倜傥的郎俊才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是有点出乎人们的意料。 他们的感情也发生过危机,那是郎俊才第一次去见敏雯的父母以后。说来也奇怪,那天郎俊才没有一点通常所说的毛脚女婿去见岳父岳母的紧张,就像去朋友家吃饭一样就去了。许久以后当他听朋友说起第一次去见老丈人的紧张和尴尬时,仍然不以为然。朋友为他分析说,他当时持这种心态有两种情况,一是成竹在胸,当然就能表现出大将风度;二是对这段姻缘内心深处并不看好,也就无所谓得无所谓失了。他自己认真地想一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只能是后一种情况。因为自从和敏雯恋爱以来,虽然让他感到很安全很温馨,但同时也感到很平淡,并没有出现那种让他特别兴奋和脸红心跳的感觉。 倒是敏雯对这次相见如临大敌,一再告诫他见了她父亲注意什么,先说什么。并一再反复地惴测他父亲会问些什么问题,让郎俊才把这些可能出现的问题都一一回答一遍,她认为不满意的就重新做答案,直把满意为止。郎俊才虽然认为她有点故弄玄虚,但是为了不让她失望,还是按她说的认真答复,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 那天她让郎俊才穿一件很随便的深颜色的运动服,临走前还特意把郎俊才的头发弄得略微乱一些,说这样显得随便。郎俊才照镜子一看,镜子中的他帅气大打折扣,简直就是一个老气横秋的形象。敏雯则得意洋洋地说,你不懂,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到敏雯自鸣得意的样子,郎俊才明白了,她这是有意这样打扮自己的,以减少二人之间相貌上的差距。此时他才第一次想到原来敏雯还是个蛮有心计的人。 最终敏雯精心设计的答案都没有派上用场。 敏雯的父亲是一家国营大企业的厂长,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南方人。那天进屋后,他只是简单地问了郎俊才几句话就再不多说话了。本来说好要在一起吃顿饭的,可是他们进屋没一会儿,敏雯的父亲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临走时客气地对郎俊才说以后多来玩啊!以郎俊才的聪明当然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如果他同意敏雯和他相处,还会说以后多来玩嘛?他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敏雯红着眼睛来了,说他爸爸不同意他们相处。他爸爸说,一个农村出来的男孩子,长了这样一副面孔,怎么看都让人不放心。他说,这个小伙子不是一个安份的人,如果运气好,他将来也许会有一个很好的前途,但是嫁给他的女人却不一定能幸福。他不能做我的女婿,你们两个人不般配。 郎俊才真有点佩服这位厂长大人了,他竟然仅凭一面之缘就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断言。你别说,他说的还真有点那个意思,听了敏雯转诉他的话,他感到自己胸中跳动的还真的是一颗不安份的心,如果不是他这样说,以前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看着敏雯哭红的眼睛,心疼地问,你是怎么想的? 敏雯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把头埋在他胸前,说,我反正是和他们说了,我就是要和你好,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回去了。稍停她又扬起脸,盯着郎俊才的眼睛,说,你以后可要对我好啊,要是你对我不好,我可是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了! 像毕小舟这样的年轻人,适应能力都非常强,放在什么地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自己的位置,发挥出自己的聪明才智。短短十几天的出租车生涯,他看上去已经很像样了,皮肤比刚来时略黑了,但是身体更加结实了,精神上也更加成熟了。要不是时不时地要给华山打电话汇报情况,他真的从外表到内心都快被熏陶成一个职业的“小的哥”了。 这段经历让尚未真正走上社会的毕小舟体验了自食其力的感受,让他从内心体会到了靠自己的双手创造生活的快乐。他甚至有时会想将来娶个自己所爱的姑娘做老婆,自己天天挣钱养着她,哪怕再辛苦也要让心爱的人幸福快乐。然后再生两个可爱的小家伙,白天他出去挣钱,晚上回家后一家人厮守在一起。他和老婆一人抱一个孩子,听他们在怀中咿呀学语,给他们讲“小红帽”和“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故事,这就是他理想中的幸福生活。充当他妻子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多数时候是模糊不清的,但在思想意识中又觉得似曾相识,可是自从在车上偶遇那个美丽的女孩后,梦境中未来妻子的面部轮廓突然清晰起来,竟然就是那个美丽的少女! 她那颀长高挑的身段,白晰的皮肤,长长的睫毛,两只会说话的眸子,经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无法忘掉。这种陌生而奇妙的感觉让他无比兴奋,只要一想起她就精神为之一振,顿觉神清气爽如沐春风。此刻即使有人骂他一句,他也会还给人家一个甜甜的微笑,整个世界都因那个女孩的存在而被幻化得无比绚丽多彩,美仑美奂。 第一部分(12)毕小舟同学的初恋 情窦初开的他知道自己在心中爱上这个女孩了,虽然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在心中已经把她视为是自己的爱人了。他用力掐一下自己的腿,疼得他一咧嘴,这疼痛是那么真实,由此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梦境中倘佯,真真切切的情感变化已经无法逃避。但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这场“初恋”——如果这也叫初恋的话,必将是有始无终。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无始无终。因为人家女孩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所有这些都仅仅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而且那个女孩只露一面就再无消息,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小舟想,如果女孩是前江市的,兴许哪一天还会有相见的时候。可如果她真像那天表现的那样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那么自己和她恐怕就永无相见之日了。于是他就万分的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问问她叫什么,哪怕是只问出来她是哪儿的人也好,当自己想她想到无法开解的时候,也好知道到哪儿能找到她。哪怕是找到她听她一句拒绝的话,哪怕是让她骂自己几句都是好的,总胜似让自己在这一点希望没有的漫长思念之中饱受煎熬!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毕小舟总是特别注意寻找那个熟悉的倩影,多少次他开着车去追赶那个似曾相识的女孩,可是等车开过去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无数次把车停下来,跑过人群穿过车流追上一个姑娘,可是四目相对后只能又是失望难堪而返。他许多次在那天与女孩相遇的时间回到那个相遇的地点去,把车像那天一样停在那个地方,然后他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等着他心仪的女孩能悄悄地坐到他的车上来。有时他会突然觉得车的后座上有动静,于是他急忙回头去看,车后座上空空如也,没有那个女孩的影子。有时他甚至刻意重复那天的一切,再重新停好车,再到那个超市去买两瓶水,同样打开一瓶喝着往车上走,进入车里后他就希望能看到那个女孩,能听到那个女孩问他,你是平安公司的司机吗?再看到她如花的笑靥,可是他头脑中无数次温习无限留恋的那一幕再也没有重现。 渐渐地毕小舟失望了,不再漫无目的的寻找了,也不再去那个地方静静地等待了,他的心从幸福的遐想之上跌落回到现实生活之中。他甚至开始怀疑那天与女孩的邂逅是真是假,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梦,就是一个浦松龄老先生讲的关于美女书生的灵异故事。最后他突然想到了女孩那天给过他五十元钱,他就去口袋里翻找,可是翻来翻去,把所有衣服口袋全翻遍了,根本就没有一个五十元票面的纸帀。于是他就到公司财务室去,问人家他那天交份钱的时候,交没交上一个五十元票面的纸帀?问得人家一副莫名其妙百思不解的样子,连说这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我们这儿天天收那么多钱,我们怎么能记得住谁交的是多大面值的镍帀,谁交的是多大面值的纸帀呢! 那个女孩就这样一点痕迹没有的来,又一点痕迹没留地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并在不知不觉中拿走了一个男孩——见习警官毕小舟同学的初恋。 为这事毕小舟同学实实在在地感伤了一回,好在他是一个农村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是在雨天不打伞,睛天不遮凉的环境下摔打出来的,他骨子里自幼年起就从不缺乏坚强,生活的磨炼让他学会了豁达和隐忍。这个打击虽然不轻,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痛苦得倒下。他鼓励自己要坚强,要学会遗忘学会放弃,于是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地痛苦了一阵子,就又像一个男子汉那样把腰杆站得笔直了。 这天中午毕小舟正在长途客运站门前等客,从后面过来一胖一瘦两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俩人上车后谈论的话题让毕小舟惊诧无比。开始时他并未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后来从他们口中说出的几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像什么“思路花雨”,“往事如烟”,“岁月如歌”,“花开自在”等等。毕小舟这才仔细听一下,原来两个老头儿在说上网聊天的事,以上所说的应该都是网友的网名。俩人可能是看到他还是个孩子,所以说话时根本就没有避讳他。胖老头儿说话鼻音很重,他说昨天老伴去女儿家了,“往事如烟”和他聊到后半夜,两个人还视频了,那女人看上去一点不像五十岁的人,长得还挺漂亮的。瘦老头儿说也许是视频的作用,上次他与一个叫“花开人不在”的网友见面,跟视频上看到的根本就是两个人,一点都不像。胖老头儿也说了他去见网友的经历,俩人说到关键处仿佛才想起毕小舟的存在,顿时把声音压低到让他无法听到的程度,小声嘀咕起来。 毕小舟心中不免暗暗吃惊,心想现在这个世界的变化真是一日千里,一个虚拟的网络不仅把年轻人弄得神魂颠倒,就连这些上了岁数的人也不甘寂寞,玩起了见网友这种在过去看来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两个老头儿从穿着打扮和气质上一看就是退休干部,应该都是有身份的人,也许当年在工作岗位上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岗时他们对这种网聊和见网友一定也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可现在自己却成了网聊大军中的一员,这种角色的改变恐怕是他们自己过去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的吧! 两个老头儿下车离去半天了,毕小舟心中的感慨才慢慢平复。他把汽车变速杆放在三档位置上,脚下擎着油向前走,这是最省油省车的状态,发动机嗡嗡运行的声音非常小,不注意听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他准备到前面找个地方买点东西吃,早上因为起来晚了没吃饭,胃早已经咕咕叫着向他提出强烈抗议了。 他来到一个常去吃饭的大排档,要了一碗抻面和两个烧饼,一来肚子饿了,二来在学校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只一会儿功夫狼吐虎咽就吃下去了。吃完后他又坐那儿休息片刻,然后从大排档出来打开车门刚要上车,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脆响,是什么东西被撞碎的声音。他急忙转身去看,只见一辆宝马轿车刚刚停下,车的尾部被一台213吉普车从后面撞了一下,尾部右侧倒车灯被撞碎了。显然这是一起追尾事故,责任应该全在后面那台213吉普车上,因为前面的车在路右侧正常行驶时,被它从后面给撞上了。宝马车司机下车后急忙跑到后面去看车被撞成什么样,从后面的213吉普车里下来三个年轻人,下来就直拚那个司机去了,不问三七二十一,拽住那个身材瘦小,二十多岁的司机迎面举拳就打。那个司机猝不及防,当时就被打得口鼻出血倒在地上。从宝马车后面位置上随后又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到司机被打一愣,急忙生气地上前去解围,边拉那几个人边说,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撞了车还打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那三个年轻人立即放下那个司机,把矛头直接指向他,嘴里凶恶地骂道,打人怎么了,我们连你他妈一块打?说罢一齐上来对他拳打脚踢。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没等路上的人反应过来,打斗已经发生。毕小舟一看这几个人如此蛮横,撞了车还出手伤人,而且看出他们出手极狠,如不假以援手,那两个人就会被打惨了。他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就冲到他们中间,用身子隔住那个男人,手指那几个人厉声说,住手!不准打人! 那几个人一看是一个小孩子模样的人上来管事儿,尽管他个子长得不小,但他们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其中一人喊了一声,小子,充好汉管闲事是吧!连他一块打!三个人就一齐向他扑了过来。 毕小舟在冲上去把被打者拦在身后的时候,就已经很自然地站成了一个格斗式的动作,这是他在学校训练时养成的习惯,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预备式。等那三个人呈三角型向他扑过来时,他突然抬右腿一个漂亮的前摆腿,迎面一脚正踹在中间上来那个壮汉的左腮上,这重重的一击使他身子一歪麻袋般扑倒在地;这时右边那人的拳头已狠狠地照他面部打来,他抬手一个右隔挡把他的拳头格出去,左手顺势跟上一个左勾拳把那人打出两米开外,倒在地上捂着右肋哎哟不止;第三个人乘他转身之际从后面伸手把他双臂抱住,用力想把他扳倒,他迅速抖肩下蹲破了对方的臂力,然后一个右转身横扫腿把其打翻在地。由于腿部用力过大,把那个人腾空扫起,然后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那三个家伙没等弄清是什么回事儿,就都受到重创被放倒在地,一下子都被打懵了,早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和信心,不走怕再遭痛打,一个个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已经顾不上什么风度气度了,低头缩脑地挤上车狼狈逃窜而去。 第一部分(13)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去 这时路边四周已经站了很多围观的人,看到这个小伙子一个人勇斗三名歹徒,几个漂亮的动作就把那几个刚才还凶悍无比不可一世的壮汉放倒在地,立即有几个人连鼓掌带喊道,好啊!太好了!小伙子好样的! 也有人怂恿道,不能让他们几个坏蛋就这么跑了,太便宜他们了!应该让他们给被打的人看伤! 对,应该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去,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作恶! 毕小舟没有呼应那些人的喊声,而是上前把被打倒在地的司机扶起来,好在他只是受了点破皮之苦,并无大碍。两个人上前拽住毕小舟的手向他表示感谢,特别是那个年纪大的更是连连问毕小舟叫什么,是干什么工作的?看他们没什么事了,毕不舟也不多说话转身回到自己的车前,冲各位热情的看客们摆了摆手打个招呼,然后开门上车把车发动着就走了。 车起步之后,他往倒车镜里一看,那两个人还站在那里向他这边望着,指划着说着什么。 毕小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正是他的这次街头见义勇为行为,会从此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就在他街头救人的当天晚上,他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通知他尽快返校,因为学校散打队要组织参加一次省级的武术散打比赛,这是对他们这支青年散打队伍的一次极好的锻炼机会,学校让所有队员都立即回去参加集训,努力为学校争得荣誉。他立即把这个情况向华大做了汇报,当时他并没说他心里特别想回去参加这次比赛,而是说一切以队里工作为主,如果队里让他留下来,他会和学校协调好的。通过一段时间的实习和与大队同志的近距离接触,已经让他受到了这支纪律部队的熏陶,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支队伍,他已经觉得自己就是这支队伍中的一员了,所以他才会这样说。可是华山说,那你就回去参加比赛吧。前段经过你的努力工作,我们已经对平安公司的外部情况有了很多了解,剩下的就是想方设法如何才能打入其公司上层,对其内部深层的情况开展侦查。以你现在的工作来看,要想打入其内部上层,时机尚不成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功的。何况你现在还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学校的号召还是要积极响应的,所以你还是回去参加比赛吧。最后华山伸出手来,握着他的手说,你是一个好小伙子,在我们这儿实习期间为我们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我们会把这一切都实事求是地填写在你的实习报告中的。毕业分配时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能来我们这里工作,我们大队每名同志都会非常欢迎你的! 华大的话让他眼睛潮湿了,仿佛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见习警员,自己所做的一切至多就是被写进实习报告,因为自己并不是这个队伍中的正式成员。至于毕业分配究竟会怎么样,他现在并不知道,也许现在这一别就再也不会见面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很不是滋味,此时他才真切地感到其实自己心里很不愿意离开他们,似乎在不知不觉当中自己早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归宿,只是以前这种感觉并不明显,现在突然清晰并在心中顽固起来。特别是此时那个美丽的倩影又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将过去,都将一去不再复返。可他却感到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做好和这一切告别的准备,但是告别的一刻却突然之间不期而至,让他从感情上感到猝不及防难以接受。 他不想让华大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他故作潇洒地举手向华大敬了个礼,刚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他急忙闭口转身匆匆离去以掩饰自己情绪的失控。 第二天他没有出车,在家里打点好行囊,并与同学约好同行返校的车次。既然离队而去已是不可避免的,那就尽快走吧,以免触景生情徒增伤感,到学校后只要一投入紧张的训练就什么烦恼不快全都忘记了。 第三天早上毕小舟来到平安公司交车。可是公司车管部的人说,你昨天一天跑哪儿去了,上大街找你一天都不见你的人影? 毕小舟说,我昨天有事了,没有出车,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人说,是公司王总打发人找你,让找到你后立即去他办公室。 毕小舟奇怪地说,王总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他啊! 那人说,那我们就不知道了,你还是去一趟吧,是总经理亲自找的你,说不上有什么好事等着你呢! 这时毕小舟就想到了华大让他想办法接近公司高层的任务,于是就让那个人领着他来到了总经理的办公室。 那个人让毕小舟先在门外等着,他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才让毕小舟进了屋。毕小舟一进屋,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笑着迎了上来,边打招呼边笑着说,哎呀,真的是你啊,我还怕他们找不到你呢? 毕小舟一开始只觉得这个人很面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是谁。他边嘴上应承着,大脑中迅速搜肠刮肚地想在哪见过他呢?要是想不起来一旦深入交谈下去自己会不知所云,于已于人都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儿。等到那个人上来拉他的手的时候,这个动作让他想起来了,原来王总经理就是前天下午他在街头救下的俩人中那个年岁大的人。 王寿庭看着毕小舟开心地说,昨天我让他们找了你一天,都没有找到你,现在好了!你昨天干什么去了,那场打斗你没什么事吧? 毕小舟说,我很好。王总,您找我有事吗? 王寿庭说,啊,也没什么事。我就是那天看到你开的是我们公司的车,才知道你在我们公司上班,所以让他们找到你,就是想对你表示一下我的谢意,感谢你那天出手相助,在危难之间为我们解了围。 王总您太客气了!路见不平拨刀相助是每个有正义感的人都应该做的,何况以前我并不熟悉您,那天我并不是有意去救您的,当时不管是谁我都会那样做的。所以您不必太放在心上,更不必谢我!毕小舟并没有深加考虑就说出了这番话,说完了他才感到有点义正辞严的味道,他对自己的这番表述非常满意。 王寿庭说,是啊,是啊,这才真正体现出你的侠义为人啊!难能可贵啊,小伙子!怎么样,听说你到我们公司才十几天的时间,干得还顺利吧? 毕小舟说,挺好的,虽然辛苦一些,但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凭自己的力气挣钱,感觉还是不错的。 王寿庭看了看手表,说,很抱歉,我上午还有点事,这样吧,中午我请你吃饭,我们在一起好好聊聊。 毕小舟说,王总您忙吧,我中午也有事,饭就免了吧,我说过您不必客气的!您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就走了。 看到毕小舟一再回绝,王寿庭对他不免另眼相看了,他感到这个年轻人真的很有个性,不是那种唯利是图见缝插针善于钻营的人。他说,那我们就另约时间吧。 毕小舟心里想,恐怕你是再也约不到我了。但他嘴上没做任何表示,礼貌地和王寿庭告别,退出了他那间豪华的办公室。 从王寿庭的办公室出来,他来到车管部去办交车手续。还没等他走到车管部门口,从后面上来一个人,叫住了他。他一看,是公司一个管事的人,他叫不出来名字。那个人上来说,小伙子你等等,我有事和你说。他把毕小舟叫到他的办公室,毕小舟注意到他的桌上摆着一个桌签,上面有他的照片,下面写着职务办公室主任,姓名王大力。王大力说,王总叫我找你,准备让你到总经理办公室工作,做他的秘书,你看怎么样? 毕小舟本能地就想张口回绝,因为他已经订好了返校的车票,再说他也没有兴致当什么总经理秘书。可是他三年的警校生涯不是混下来的,在那个有很多警界精英的地方培养出了他一名警察的职业敏感,虽然华山没有把他当成一名在编警察看等,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把自己等同于一般百姓。比如那天他看到那三个人打王寿庭他们时,让他能够挺身而出的固然有从小受到的教育所培养出的正义感在起作用,但更多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名警察了,所以对这种事他绝不能袖手旁观!因此听了王大力的话他立即想到了那个还没有完成的任务,这是一个接触平安公司高层的绝好机会!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的心突然激动地跳动起来,他知道自己可以留下来继续工作了,他再次感受到这个愿望原来是如此的强烈!还有那个已经清晰印在脑海中的美丽身影又在意识深处出现,原来它并没有走远更没有消失,只是在头脑某个角落里若隐若现之中蜇伏和等待。但是他并没有让自己的激动有一丝一毫的表露,他甚至还故意略微沉思了一下,然后说,你让我想一想再答复你。 第一部分(14)个人英雄主义情结 王大力好奇地看着他,似乎在说你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可是他已经从王寿庭的司机那里听说了毕小舟仗义救人的壮举,知道这小伙子有一身不可小觑的本事,所以他耐心地说,好吧,我等你的答复,但不要太久啊! 毕小舟本想立即和华大汇报一下,告诉他自己现在可以打入平安公司高层内部了。但是他又没有这样做,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想法,那就是等一切稳定了,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了,再和华大说,让他知道当初自己未加挽留就让他返校是个失误,或者至少是不恰当的,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可以为他们做更多工作的人。他甚至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得意起来。 每个人年轻时都有个人英雄主义情结,血气方刚的毕小舟更不例外,而且他对自己一定能有所作为信心十足。 回家后他立即与学校联系,说自己正在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不能参加这次散打比赛了。学校方说如果有可能希望他还是参加这次比赛,因为这是一场很重要的赛事,能否取得好的成绩事关上边今后能否给学校散打队拨付经费的问题;而且他的散打水平也在队里其他人之上,学校还指望他能有所作为呢!毕小舟就连连表示歉意,他说自己也非常想参加比赛,可是这个任务自己已经参与了一半,现在中途换人就要影响全局部署,只能是由他坚持下去了。校方见他这样说也只好表示遗憾并不再游说他了。 毕小舟又与几个同学打了招呼,告诉他们自己不能参加集训和比赛了,让他们先返校吧。 当他应允做总经理秘书后,第二天他就上班了。 王大力告诉他月薪为一千八百元,干好了还能加薪,并且还有奖金。王大力羡慕地说,我刚到公司那会儿月薪才八百元,与你没法儿比啊!毕小舟表示感谢,他说要是开出租车,每个月挣一千元都不容易,而且要每天十七、八个小时地连轴转,一天下来腰酸腿疼累得够戗。 上班后他才知道,所谓的秘书其实就是保镖,平时王总到哪儿去,都要叫上他贴身随行。有时也让他帮着跑一跑腿儿,处理一些公司业务上的事儿。这对他接触王寿庭,完成华山交给他的任务是非常有利的。王寿庭原本有两个保镖,自从上次只随司机出门被人冒犯让毕小舟救下后,他立即又招了两个保镖,每天只要出门身边至少要有两个保镖随行。 毕小舟每天上午八点钟准时来到公司上班,他的办公地点就在公司办公室,左手是财务部,右边拐过走廊就是王总的办公室。没事的时候他就到邻近的几个屋去坐坐,到公司各处转转,找人闲聊一会儿,外人看来他是借此打发时光,其实他心中时刻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处处用着十二份的小心,注意观察和搜集有什么异常的有价值的情况。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毕小舟了解到王寿庭家中只有两口人,妻子早年去世了,他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女儿。本来他是有一个儿子的,可是像许多条件优越的家庭一样,王寿庭的子女教育也出了问题。王寿庭二十二岁结婚,可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夫妻二人为此去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药可就是不见成效。直到他三十三岁那年,他才即将成为父亲,可是这个怀孕的女人并不是她的妻子。为此他和原配妻子离了婚,费了很多周折才娶了这个女子。不久他们的儿子降生了,第二年他们又喜得一个千金。两个比肩的孩子他们照顾不过来,于是女儿让爷爷奶奶接去,儿子留在他们身边,儿子十一岁那年,王寿庭的妻子因病去世。整天忙于生意的王寿庭根本无暇照顾儿子,除了在花钱上对儿子有求必应,其他教育方面圴无从谈起。也许正是他觉得对儿子有所亏欠,所以多年来对儿子的一些无理要求他也尽可能的予以满足,时间一长积重难返,等到儿子性格铸就再想从头做起就势比登天了。长大了的儿子最后终于和父亲撕破了脸皮。因为父亲时常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所以他特别不满,也特别不习惯,于是他就经常不回家,以此作为要挟和报复父亲的手段。最后他干脆就明说了,让我回家可以,不过你得给我拿钱来!以王家的条件,其实从来没有让他缺过钱,可是他在外面酒肉兄弟狐朋狗友成群结队,天天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开销甚巨。通常是几千元钱交到他手里一个通宵就花得精光而归,让王寿庭彻底对其丧失了信心。更让他痛心的是有一天他半夜回家,一进屋突然撞见儿子一个人蹲在卫生间的地上,手里拿着锡纸,上面是白色的粉末,正在用打火机烧燃锡纸。他一下子愣在了那里,那一瞬间他感到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坍塌了!儿子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变得无所谓起来,表情漠然地继续他的神仙之旅,一副陶然其中的神态。王寿庭第一次出手打了宝贝儿子,当他一巴掌扇在儿子的脸上时,儿子似乎只是一愣神,可当那张薄薄的锡纸被打翻的时候,他从儿子的眼中看到的是绝望的眼神。儿子瘦弱的身子剧烈地抖动着,充血的眼睛看着他的父亲,他的表情让父亲感到无比陌生和恐惧。父子二人就这样对恃了两分钟,最后儿子推开父亲破门而去。从此儿子再没有回家,直到半年后的一天,儿子因注射毒品过量而死在马路上,他领回的是已经骨瘦如柴的儿子的尸体。儿子的死让王寿庭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从此他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们的女儿,从小在做教师的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女儿出落得婷婷玉立,而且特别懂事。从小学习就一直在全校名列前茅,直到以优异成绩考上全省重点大学,今年已经大三了,再有一年就要毕业了。现在王寿庭的全部希望和寄托都在这个宝贝女儿身上,特别是儿子去世后,女儿更成了与他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了。 王寿庭在市里有一套住宅,可是自从儿子死去以后,他就很少回去住了,只有驻校的女儿每到周末回来的时候,他才回去陪女儿住几日。平时多数时候他都是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的办公室不但有床还有浴室和卫生间,并且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居住生活非常方便。 王寿庭市里的住宅是高层复式楼,位于市里黄金地段“白金汉”小区一号楼三单元22层,面积为二百二十平方米。前几天因为楼上搞装修民工上午休息时没水,水龙头没关就走人了。中午水来了,水满则溢漫延而下首先流到他家屋里,由于家中没人,又连续水淹几层楼才有人打电话把物业的人找来,等断了水家中已被泡得不成样子。楼上的主人态度倒是很好,闻讯赶来挨家赔礼挨家道歉连声对不起,并一再表示要全部赔偿各户的损失。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既然有这样的态度,让那些一脸怒气的受灾户们有火发不出。 由于屋子被水泡得很严重已无法住人,只好天天开门开窗地晾了一个多月后,等到屋里潮气一撒尽,王寿庭立即找来装修公司,要把屋里重新收拾一下,否则女儿回来就没有地方住了。装修房子本来就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儿,何况他这儿还要把过去的装饰材料全部拆除再重新装修,比给屋子原始装修还要多费一遍事。开始毕小舟随王寿庭天天来屋里看一看,哪不合适就督促监督一下。后来王寿庭发现毕小舟每次来都能给工人们指出一些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而他自己却很少能看出什么纰漏来。于是他干脆就把这个差事交给毕小舟去办了,自己什么也不管了,每天由毕小舟到他家看看有什么事情。遇到有什么问题,毕小舟通过电话向他请示,由于他有时到不了现场,就让毕小舟看情况酌情处理。几次之后,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办什么事儿都很得体,对他交办的事情处理得也很周全,这让他对毕小舟更加倚重和信任了。 装修进行到后期,毕小舟不但天天都要去,而且在那里一呆就是一天,每处施工的地方都要经常来回查看,因为一旦有不合适的地方当时被遗漏了,过后再返工修改就难了,并且后返工的地方与其他地方很难相一致,容易破坏整体和谐的效果。有时为抢进度工人下班会晚一些,一旦太晚了回不去家了,他就住在那个住宅里了。 有一天工人们又贪了晚,大家走了以后,他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泡了一碗方便面,吃完后就和衣躺在一个沙发上休息了。这时他在脑海中回想着到平安公司一个多月来的情况,虽然自己处处留心,可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华大只是让他注意观察,发现异常情况及时报告,并未言明让他就哪方面开展工作。 第一部分(15)差点被她窥破了心思 这就是说平安公司究竟有没有问题还在未确定之中,即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如果最终什么也没有侦查到,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遗憾还是应该高兴?就在这种胡思乱想之中,他慢慢地睡着了。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他感觉到有人在推他。睡得正香甜的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睁开眼睛,他看到屋里的灯被打开了,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女孩。此刻他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等到他想起自己是在王总家的客厅中时,急忙翻身坐了起来,首先低头确定自己衣衫完整,没有什么失礼之处,这才懵懵懂懂地看着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孩。这一看不要紧,他一下子愣住了,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了,整个人都似被定格在了那里一样!这个女孩竟然会是那个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过的那个女孩,就是那个他在车上邂逅并让他神牵梦绕的女孩! 那个女孩显然并没有认出他来,只是好奇地问他,喂,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睡在这里? 本来已经清醒的毕小舟突然看到了她,又有点发懵,嘴里机械地答着,我在看着工人装修啊! 这时那个女孩好像看出来他很面熟了,仔细端祥着他说,哎!你,你不是那个司机吗?是你吧? 让她认出来了,毕小舟感到非常开心甚至非常感动,但他却故意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说,司机?什么司机?你认识我? 是啊!是啊!女孩高兴地说,我不但认识你,还认识你那个鼎鼎大名的哥哥——钟馗钟大人! 你真是好记性啊!毕小舟发自内心的赞扬道。说完又情不自禁地说道,谢谢你啊! 谢谢我?谢我什么啊?女孩含笑不解地问。 哦,这——当然是谢谢你还记得我了!差点被她窥破了心思,毕小舟略显狼狈地回答道。从她深夜到来和她的问话上,毕小舟已经猜到她是谁了,可是他还是觉得这未免太巧了,于是他还要确认一句,请问,你到这里是——? 女孩说,这是我的家。说着大方地把手伸给他说,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王嘉真! 毕小舟有点慌乱地和她拉了一下手,渴望以久的相见这么突匹地降临了,他实在没有思想准备,他至今都不敢确定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会不会又是他一厢情愿的梦境?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立即振作了一下精神,提高了声音大声说,我叫毕小舟,非常高兴认识你! 王嘉真原来叫王家珍,后来上大学后,她嫌这个名字太土气,自己换了两个同音字,虽然听着还一样,可是写出来感觉就好多了。这是后来她自己告诉毕小舟的。王嘉真一般通常是每个周末回来,星期一再到学校去。自家中房子重新装修以后,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了。这一天晚上同寝室有一个女生过生日,大家出去聚会,聚会地点就在她家附近,所以深夜尽欢而散后同学就把她送回家了。当时她也不知道家里装修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一来回家看看家里装修搞完没有,二来想在家将就一夜,第二天再返校。现在一看家里各房间都弄得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有办法住人。所以两个年轻人聊了一会儿,王嘉真就要走,要回学校宿舍去。 毕小舟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学校吧? 嘉真说,好啊,我还真有点不敢走呢! 毕小舟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钟了。 街上行人廖廖,白天满大街的车,满眼睛的人现在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夜晚的空旷似一道大幕挂在半空,仿佛只要揭起大幕的一角,日间的喧嚣就在它的背后。 正是流火的七月,热浪扑面,空气中都夹带着炙人的热度。只有在深夜来临之际,夜色才慢慢逼退了白昼的酷热,让它不甘心地躲到黑暗中去酝酿明天的嚣张。 哎呀,这夜晚真是太好了!王嘉真突然伸着双臂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中间转了两个圈,看她那惬意的神态真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此情此景让毕小舟陶然其中。曾几何时,这样的情景在梦中出现,可谁能想到梦中的情人真会这么快就降至眼前?他甚至感到自己和王嘉真已然是一对情侣了,夜幕特意为他们隔出了这样一块凉爽、幽静的谈情说爱的所在。 喂,你不是开车的吗?我爸怎么会让你睡到我家了?女孩的问话把他从似梦似幻的感觉中唤回到现实中来。 啊,你那是老皇历了,我现在是王总的秘书。我到你家的任务就是监工,保证让那些工人不偷工不减料,尽职尽责地尽快把你们家的屋子装好,好让你周末回家有一个舒适的住处啊。毕小舟一本正经地回答。 哦!她好像第一次看到他一样,认真地把他从头看到脚。毕小舟说,怎么了,我不像吗? 是啊,你怎么看也不像一个能让人害怕的苛刻的监工啊!她歪着头说。 你这是偏见啊,谁说监工就一定要苛刻?还非得叫人害怕啊? 王嘉真不敢苟同地撅起嘴说,反正我是觉得慈眉善目的人是当不了监工的。再说你充其量还是个孩子,那些工人会怕你?你别看他们表面上老实憨厚,其实一个个儿骨子里都精着哩! 呵呵,行啊大学生,你对他们看得还挺透啊!毕小舟由衷地称赞道。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有的工人真就像王嘉真说的那样,有时你一眼照顾不到,他就会干表面上看着好看,而实际华而不实的活儿,甚至是过一阵就会现形的“猫盖尿”工程。所以他把常来干活的几个人暗中分了类,对其中可以信赖的他只是偶尔抽查一下;对那几个好糊弄人的主儿,就做为重点盯防对像,一刻也不放松地看着,一旦发现问题及时批评指出并让其立即返工,时间一长他们也不敢再糊弄他了。 那当然,你以为我们女生都傻啊?王嘉真面露得意之色。 呵呵,这话可言重了,我从来就不敢怀疑女生的能力啊!巾帼女英雄秋瑾一直都是我心中的偶像!毕小舟郑重地说。 呵呵,你要是想找女人做偶像何必要找年代那么久远的呢? 那你说近的谁能做我的偶像?毕小舟颇感兴趣地问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不如你就找我做你的偶像得了!王嘉真顽皮地逗他道。 是啊,是啊,其实你早就是我心中的偶像啦!毕小舟在心里激动地说,可嘴上没敢有所流露,只是深情地看着这个女孩,心想不知她是心有所指还是她本来就有口无心。 两个年轻人说着话并肩走着,尽管夜色已深,但是从他们款款的脚步和不时响起的开心的笑声中,让人不难看出他们彼此之间的好感和愉悦的心情。 从她家到她所在的学校,虽然只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但是照他们这样的走法,最少要走三十多分钟。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提路远天晚要坐车这个话题,对偶尔开过来揽活儿的出租车也都未予理睬,彼此无言地达成默契要将浪漫的步行进行到底。 走到前江市科技局大楼的拐角处,从对面大路上走过来三个人,显然他们是喜欢夜生活的年轻人,并且都已是酒至半酣,一路走着还大声粗野地逗着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这边走过来。 看到这几个人,女孩本能把身体向毕小舟靠了靠,并下意识地挎住了他的胳膊,把自己躲到他身体的另一边。毕小舟感受到了来自心爱女孩的信任,他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他甚至要感谢那几个酒鬼了,希望他们慢点从身边走过,以让他多享受一会儿这份难得的温馨。 那几个人走到他俩身边时,其中一个瘦高的已经喝得烂醉的家伙摇摇晃晃地指着毕小舟说,你,你看人家这小子,这么晚了还有靓妞陪着玩耍,多他妈的带,带劲! 另一个剃着秃头的醉鬼则过来就要拽王嘉真的手,来,妹,妹子,陪哥哥几个玩玩去,哥,们请你跳舞! 毕小舟本来想拉着王嘉真快点躲过他们就算了,他知道跟喝醉的人纠缠不清。可是这几个小子偏偏酒后乱性,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吓得王嘉真带着哭腔喊,你们要干什么呀!快点走开! 尽管他们已经很过份,但是毕小舟仍然克制着自己,用身子护着王嘉真对那几个人说,大哥,你们几个真是喝多了,快早点回家休息吧,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那个秃头口齿不清地说,好啊,你,你快回家去休息,把这个靓,靓妞留给大哥玩,玩,玩玩! 王嘉真吓得紧紧地抓住毕小舟的胳膊,想拽他快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是那几个家伙不依不饶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不让他们走。 毕小舟横眉立目生气地说,你们这样不知道尊重人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哈哈哈!那个秃头突然暴发出一串狂笑,就,就你个小毛孩子,还要对,对我们不客气!来,来,你这样一说我还真不能让你走了,大爷我倒要看看你,你有他妈有什么本事对我们不,不客气! 第一部分(16)一个初涉爱河的少女 说着他一挥手,那个瘦高个和另一个小子就摩拳擦掌地扑了上来。 面对这几个酒鬼毕小舟并不惊慌,虽然他的一只手仍被王嘉真紧紧地拉着,他也没有把手从她那抽出来,而是顺势把她护在身后。同时飞快地抬起左腿,一个旋风腿,啪啪两下,就把两个酒鬼踢翻在地。这两个家伙似乎没有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倒的,很快就爬起来又向毕小舟扑来。刚才毕小舟虽然把他们踢倒在地,但他并没有用力,他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可这两个晕头晕脑的家伙并不领情,反而更加猖狂地向他们发起新的进攻。 他们的发难也激发起毕小舟的斗志,他把王嘉真安顿到路边,告诉她不要害怕,让她放心地站到一边去。毕小舟的表现让王嘉真大吃一惊,她不再害怕了,用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个大男孩,她已经完全相信有他在自己就是安全的。 毕小舟完全没有了负担,他打算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几个狂妄的家伙。他把两只拳头举到胸前,用两只手互相交替摩擦着手部的关节,就像一个即将上台决战的拳师那样,伸出右手食指向他们勾了两下,说,来吧,你们三个人一起来! 那三个家伙似乎也被他的傲慢激怒了,那个秃头大叫一声,说,好,今天哥,哥儿几个就一起陪你玩,玩玩!说着他第一个冲了上来。 看他来势凶猛,一副拚命的样子,毕小舟假装害怕的样子一闪身,就在他脚步不稳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脚下一个横扫腿同时用手一推他的后背,四两拨千斤把他绊出去两米多远扑通一声摔了个嘴啃泥!毕小舟迅速转身,此时瘦高个已经来到跟前,正抬右脚向他的腰部狠狠地踢来。他急忙闪身躲过这一脚,就在两人即将贴身错过的时候,他一个右盘肘击打到对方的肋部,那个家伙惨叫一声一个踉跄往前跑了两步摔倒在地上。第三个家伙一看这个阵势,酒全吓醒了,知道自己上去也是白给,急忙想刹住脚步,可是由于跑得太急险些撞到毕小舟身上,歪着身子连窜带跳地从毕小舟身边跑了过去。毕小舟一看他是想停停不下来了,知道他已经先怯阵了,他那临阵脱逃的丑态把毕小舟逗乐了,他不但没有对他出手反而伸手要把他扶住。那家伙却领会错了,已为毕小舟要上来打他,吓得他急忙喊道,别,别打了!我,我服了还不行吗! 毕小舟对他说,今天是你们惹的我,我这也是手下留情了。说着拉起王嘉真的手说,咱们走! 王嘉真兴奋地说,你真是太棒了,你这身手是在哪儿学的啊? 毕小舟故做轻松地说,对付这几个街头小混混算得了什么,何况还是几个醉鬼! 二人来到学校门前,大门已经上锁了,学校规定每晚九点三十分之前所有学生必须归寝,时间一过大门就上锁了。那些偶尔晚归的学生每次都是悄悄地叫开门,守卫的张大爷是一个和气的老头,他一般不会难为学生。王嘉真在门前叫了半天都无人答应,她说,完了,一定是张大爷喝多了,老头一喝多根本就叫不醒,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毕小舟说那怎么办,这么高的大门你也跳不过去呀。 王嘉真掏出手机给里面的同学打电话,毕小舟心想现在都半夜一点多了,同学还能开机吗?可她一打真就通了。只听她说,你快出来给我开门,别问了,快点吧。不一会儿,一个男同学从里面宿舍楼走了出来,他看到王嘉真立即语气焦急地说,你怎么才回来呀?这么晚到哪儿去了?打你手机怎么也不开啊?当他看到站在阴影里毕小舟时,突然把话停住了,借助大门上微弱的灯光惊奇地看着他们俩。 王嘉真不耐烦地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呀?快点取钥匙让我进去!那个男生到守卫室里把大门钥匙取来,把大门打开了。王嘉真进去后,转身对毕小舟说了声再见,也不管那个男生充满疑问的目光,径直朝宿舍楼走去。 陆曼玲与郎俊才有了第一次以后,他们便一发不可收拾。 与郎俊才在一起的时候,陆曼玲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初涉爱河的少女一样,完全是一种全新的感觉。郎俊才把她带入了一个她从未达到过的情爱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她才完全领悟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爱。她虽然结婚三年了,可是与华山之间从没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性爱。单从时间上来看,她与华山的夫妻生活一般每次都不会超过十分钟,可是郎俊才和她做爱每次最少也得四、五十分钟,甚至超过一个小时。整个过程让她亢奋不已,刺激的肢体交流和剧烈的冲击、碰撞把她从一个峰巅带到另一个更高的峰巅,让她全身激动得颤栗不已;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在空中舞蹈,忽儿一飞冲天,忽儿跌落深渊,那隐形的轨迹又忽儿特别扎眼地凸显在天空之中,演变成一个个生生不息的图腾,反反复复,重重叠叠,一会儿轻墨淡彩渐行渐远,一会儿变化万千遁于无形;她的意识都似在宇宙中飞翔,整个人从肉体到灵魂都不是自己的了,何去何从,一切与激情一起翻滚,一切与感觉一起融化!直到最终俩人汗津津软绵绵堕入尘埃,她才在疲惫与满足中渐渐恢复了知觉,慢慢找回了迷失的自己。 自从和郎俊才有了这种关系之后,再和华山过夫妻生活的时候,让她感到淡然无味,毫无兴致,没有一点激情,这让她感到很不安。 从内心深处来说,陆曼玲是爱华山的,是排斥和郎俊才的这段感情的。可是她又真的是难以控制自己一次次地去赴郎俊才的约会。而每次两个人激情过后,陆曼玲都会深深地自责,她在内心骂自己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是一个下贱的女人。此时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陆曼玲的外公是一个做航运生意的苏州人,他从祖上继承了一份很大的家业,是远近闻名的富商。陆曼玲的母亲从小生活在富裕的家境中,这让她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是外公外婆的独生女儿,视若掌上明珠。母亲十八岁那年,由外公做主把她嫁给了苏州航运业巨头陆阿大的儿子陆三强。她这一嫁完成了外公精心设计的生意链中以儿女姻亲为纽带的强强联手,外公的生意因此将会从一个低谷中迅速崛起。 母亲出嫁那天哭得昏天黑地,外人以为她这是孝顺女儿舍不得离开父母,其实她是在为自己的一段恋情送葬。原来母亲早就有了心上人,两个人暗中男欢女爱以情相许,彼此发誓非对方不娶,非对方不嫁。可是残酷的现实最终还是把两个有情人无情地拆散了。陆曼玲的母亲结婚以后与丈夫感情尚好,两个人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可是在陆曼玲两岁那年,她的婚姻就出现了问题。有一次她上街时与旧日的情人突然相遇,两个人旧情复燃,并一发不可收拾,从此二人找机会频频幽会。终于有一天风声传到了陆三强的耳中,为查明真相,他还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外出做生意,暗中却布暑心腹之人密切关注妻子的一举一动。很快她们的情况被陆三强掌握得一清二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外做生意的陆三强突然返回,半夜回家破门而入,他本以为会将一对“狗男女”捉奸在床,可是谁知却扑了个空,床上空空如也,不但没有“奸夫”的影子,连妻子也不知去向。原来二人突然发现了有人暗中监视、跟踪他们,顿知事情败露,所以二人故意用假像迷惑住监视者,然后乘着夜色逃之夭夭。从此陆曼玲便再没有与母亲见面,多年来父亲提起母亲来总是满脸的怨恨,说她是一个天底下最不要脸的,最下贱的女人,让她彻底把母亲忘掉! 失去了母亲的陆曼玲在父亲未娶后妈之前也还是幸福的,直到她八岁那年后妈进门,并生下一个小弟弟后,她才逐渐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后来是奶奶把她接到身边抚养长大的,并供她上大学,读完了研究生。 也许是从小就听惯了父亲的说教,再加上母亲走的时候她还太小,对母亲没有什么印象,所以陆曼玲对母亲没有一点思念,有的只是怨恨和鄙视。这个女人只是生下了她,并没有尽到抚养和教育的责任就与他人私奔了。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让陆曼玲对母亲的感情由鄙视变成了极端的仇恨。 那是她研究生还差一年毕业的时候,有一天她把学校发的一份健康状况调查表拿回家,填完后顺手把它放到桌子上,准备第二天交到学校去。 由于她已经十几天没回来了,第二天早上,父亲到她的屋里来看她。父女二人边说话,父亲边顺手翻看着她放在桌子上的表格。陆三强说,女儿你的血型填错了吧,你怎么会是a型血呢? 第一部分(17)更加憎恶自己的母亲 陆曼玲说不会啊,我就是a型血啊,我们在学校体检时做过化验的。 陆三强笑着说不可能啊,你不会是这个血型的。 陆曼玲说错不了,我这有化验单。说着从口袋里把前几天在医院化验血型时的单据拿了出来。 陆三强接过那个化验单认真地看着,她看到父亲的脸色慢慢地变了,先是灰白后来由灰白变得青紫,神情也越来越难看。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说爸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陆三强沉着脸不吭声,对她看了又看,那表情让她感到格外地陌生。然后他一语不发地站起来转身离开了她的屋子。 当天她照常返校上学,一切都和过去一样平静。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她走后,家里闹翻了天。父亲突然大发雷霆,无端把家中几件价值不菲的古董摔了个粉碎,谁劝也劝不住,谁劝他就对谁破口大骂,后来他因血压升高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一个星期后父亲出了院,他派人到学校把陆曼玲从学校叫了回来。父女二人把门关起来进行了一次严肃的谈话。 面容憔悴的陆三强低头呻吟了良久,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下面这一番话。他说,我是o型血,你母亲也是o型血,这一点我非常清楚,因为生你的时候,你妈难产出了很多血,我给她输过血。我以前读过几本医书,关于血型的常识还是知道一些的,两个o型血的人是不会生出a型血的孩子的。当年你妈和人跑了以后,我就对她们二人进行了调查,你妈和那个男人在与我结婚前就有来往,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了,你应该是你妈和那个男人的私生女!看来我们父女二十几年的缘份从今天起就要尽了! 说完这话陆三强早已是泪流满面,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哽咽着泣不成声。 陆曼玲一下听得呆住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 父亲的话像一把尖刀一样扎在陆曼玲的心上,她的心彻底地碎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可父亲悲痛欲绝的表情让她知道一切都千真万确,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心中的天空瞬间坍塌了! 她沉默了,整个人都呆掉了,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蜡塑的人偶,麻木了,僵死了。一起僵死的还有她的思绪,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连呼吸似乎也停滞了,胸口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了,沉重得透不过一丝气来。最后她把夺眶而出的泪水一抹,上前两步,扑通跪倒在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陆三强面前,咚咚咚连着磕了三人响头,站起来转身就跑了出去。她一个人在大街上奔跑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实在累得不行了,她才站住了脚步。她搞不懂为什么命运偏要和她一个弱女子开这样一个让她根本无法承受的玩笑,从小失去母亲的她已经够不幸的了,可是谁会料到更大的不幸还在这里候着她,那年她才二十五岁。 她以为父亲再不会要她了,她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家了。 可是十几天后陆三强到学校敲开了她宿舍的房门,她简直都不敢认他了,只见他眼眶黑黑的,人整个儿瘦了一圈。她看着这个二十三年来自己一直称之为父亲的人,尽管她一再克制着自己,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抹糊了一脸。 陆三强的泪水也瞬间溢满了眼眶,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声音沙哑地说,孩子,爸爸想通了,我们干嘛非要计较那个符号?我们父女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你是爸爸的女儿这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你和爸爸回家!我们父女从此再也不分开了! 陆曼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爸爸的怀里号啕大哭,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淋漓尽致的释放。 从此,陆曼玲更加憎恶自己的母亲! 她知道自己是这个女人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在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里,突然之间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没有了,她一下子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让她一时之间彻底地蒙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一切都是那个生她而不养她的女人造成的,她对这个女人除了恨还能有别的吗? 她恨这个给了自己生命,同时也给了自己耻辱的女人。她曾经用最恶毒的语言谩骂和诅咒这个女人:卑鄙,无耻,下贱,自私!她觉得不管用什么话也不能表达她对这个女人的怨恨!进而导致她憎恨一切放荡的女人,憎恨一切不守妇道的女人。 走上社会后,她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特别是和华山结婚后,她更是时时处处加着小心,生怕在生活作风方面出现什么问题,引起别人的议论。由于她处处设防,公司里的人私下里叫她“冷艳美人”、“芒刺玫瑰”,一般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开那些带点颜色的玩笑。你第一次说,她装作听不懂,不予理睬;你再说,她会突然变颜变色,拂袖而去,让你陷入到尴尬无比的境地。 郎俊才大学毕业那年,为了找工作他跑了很多地方,可是他中意的岗位竞争激烈,难以如愿;人家选中他的地方薪酬太低,他又难以屈就,一时陷入高不成低不就的两难境地。后来还是敏雯找到她的叔叔,她叔叔找到自己的战友,当时的前江市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齐敏章,把郎俊才硬塞进了已经人满为患的《前江日报》社,先是做了一个见习记者,后来又补缺进了编,成为一名正式记者,了却了郎俊才的一桩心愿。 敏雯毕业的当年,郎俊才和敏雯结了婚。敏雯的父母虽然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可是拗不过宝贝女儿已经死心塌地宁愿不进家门也不屈服的态度。在郎俊才和敏雯俩人把结婚日子已经定下的前二十天,她的父母才得到了女儿的最后通牒,尽管父亲还绷着脸放不下架子,可是母亲早受不了了,顾不上一贯专制的丈夫的反对,含着眼泪把女儿找了回来,嘘寒问暖,跑前跑后地张罗着给女儿操持起婚礼来。敏雯结婚一年后,父母看不了女儿受无房之苦的煎熬,又拿出积蓄为宝贝女儿交了房子的首付款。敏雯是学国际贸易专业的,她本应该到沿海和有对外贸易的边境城市就业,可是父母舍不得让女儿远走,于是父亲托关系把她安排到了前江市外贸局机关工作。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温馨,可是日子一常,双方性格上,生活习惯上的矛盾也渐渐地表现出来了。首先是敏雯不善做家务,不会做饭。敏雯从小生活在父母的关爱之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做家务几乎一窍不通。谈恋爱期间,他们俩有时在一起煮点方便面什么的,还感到很浪漫,那时吃什么都无所谓。可是天长日久过日子就不行了。敏雯下厨房不是饭不熟,就是菜忘了放盐,既使什么都放了,味道也是让人难以下咽。没办法郎俊才只好天天下厨做饭,他做的饭虽然也不好吃,可是总比敏雯做的要强得多。敏雯上班的外贸局工作不是很紧张,她不用每天准时去坐班,于是她就经常睡到太阳升起多高还不起床。即使早上她起来了,也很少收拾屋子,有时甚至连自己的被子都不知道叠,起来打扮一下自己,就锁门上班去了。郎俊才回来一看,屋里盆朝天,碗朝地,床上被子他走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他只好从头收拾起。如果说这些问题还不算什么问题的话,那么敏雯对郎俊才家人的排斥,就让郎俊才难以接受了。 去年夏天的时候,郎俊才的母亲曾经来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这是母亲第一次来儿子家。老太太还是农村人的思想观念,中国农村的观念那就是养儿防老。自己虽然还不老,还用不着这个小儿子养活,可是到了儿子家,还不就是在自己家一样嘛!所以老太太从进屋那时起就为儿子操持起这个家来。看到儿子天天从早上起来就屋里屋外地收拾,收拾完还要下厨房做饭,老太太就看不惯了。她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像个女人一样什么活都干呢?你看咱们家,从我进门起,几十年了你爸他就连一块手巾都没有洗过。不是他不洗,而是我不让,男人就应该干大事,外面的事由男人去跑,家里的活自古天经地义就是女人干的!郎俊才就解释说,现在时代不同了,男女平等了,现在城里人家家都这样,家务活两个人都干。 母亲说,那你们家也不是两个人干啊,是你一个人包了。 郎俊才就说,敏雯从小家里就有保姆,父母也不让她干家务活。她现在也不是不干,而是她干不好,她干完了我还得重新来,所以是我不让她干的。 母亲想了想说,那好,反正你大哥那里现在也不用我,我就在你家住一阵,我现在身体还行,我帮你干家务活。一个大男人,天天婆婆妈妈的也不怕让人家笑话。 第一部分(18)祖祖辈辈都是乡下人 郎俊才知道是母亲心疼儿子,可是母亲毕竟年纪大了,他也不想这么大了还用母亲操心。他拉着母亲的手,说,妈,你就在这儿住着,不用你做什么,你只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就行了。 可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她把儿子的家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按自己的生活习惯把东西都归拢起来。边收拾还边唠叨,说哪有你们这么过日子的,一点不知道节俭,喝水还要人家一桶一桶地从楼下送上来,送一桶水光爬楼梯就得给人家五块钱,自己用壶烧点水喝不就得了!这卫生间的手纸还用这么高级的,这个东西谁也看不见,能用就行呗!老太太自做主张把他们用的印花高级卫生纸都换掉了,把家中的旧报纸裁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放到卫生间的手纸架上。 在收拾阳台时,老太太把他们两口子的鞋全都翻了出来,满满地摆了一地,她心疼地说,你看看你们俩啊,这鞋多的都能开个鞋店了!这些鞋一点都没坏,怎么就不穿了?这得多少钱啊?这要是在农村还不得叫人笑话掉大牙,你们这不是败家吗! 说完老太太蹲在地上细心地把每双鞋都擦一遍,根本不听郎俊才“擦也没人穿”的劝告,说这么好的鞋不擦再放一年就完了。 母亲在前面收拾,后面郎俊才就悄悄地尽可能地恢复原样,把一些敏雯用完了放惯了地方的东西再拿出来,因为他怕敏雯回来不高兴。尽管他一再小心再小心,可还是出了问题。 敏雯回到家里,看到婆婆在西搬东挪地收拾屋,就皱着眉头用挑剔的眼神环顾了一圈,然后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一声不响地进了卫生间。郎俊才看出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可是也没有意识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因为他觉得不管怎么说,敏雯还是不会给自己母亲脸色看的。可是看来他是错误地估计形势了,不到两分钟,敏雯突然在卫生间里大声地叫起来:郎俊才,你给我进来! 郎俊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跑进卫生间去。只见敏雯满脸通红地指着那些裁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旧报纸,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是准备干什么用的?啊? 郎俊才急忙说,你小声点,我去给你拿卫生纸! 敏雯激动地说,这还是不是我的家,你们还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郎俊才息事宁人地说,我求求你了,小声点,别让妈听到,好不好? 谁知道郎俊才越是迁就,敏雯的声音就越大,她说,郎俊才,你有没有搞清楚,我在我自己的家怎么还就不能大声说话了?你倒是给我说说明白,我究竟要用怎样的语气才可以开口说话? 望着敏雯那不依不饶横眉立目的样子,郎俊才突然感到心里一阵翻腾,那种压抑在心中很久的东西突然冲上脑门,那里有自尊,有自卑,有委屈,有愤怒,他感到自己此时就像是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一样,随时都会突然间猛烈爆发!就在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冲动的时候,敏雯的又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他,她终于亲手点燃了这座火山。 任性惯了的敏雯在极端的情绪控制下,只想着怎么泄愤怎么说,已经有点口不择言了,她冲口说道,郎俊才,我告诉你,你少把你们乡下人那一套搬到我的家里来! 郎俊才最反感的就是别人叫他乡下人,当下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与敏雯相处以来的所有不平和压抑全部涌上心头,他感到许久以来淤塞心头的所有不快全都在这一瞬间奔涌起来,沸腾起来,如同湍急的河流,飞奔直下,将要击溃所有阻滞其前进的障碍。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脸也红了,用手指着敏雯颤声说道,好,这是你说的!我也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乡下人,不但我,我的父母,我的祖祖辈辈都是乡下人,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瞒过你!你要是觉得我这个乡下人配不上你,你就痛快说!我从来没有出卖乡下人的尊严向你乞求过什么!过去不会,今后也不会,永远都不会! 话一出口敏雯就后悔了,她知道郎俊才是最忌讳这句话的,可是她已经管不了自己的嘴了,此时仿佛只有这句话才能表达她的心情,她只要自己痛快,管不了别的了。可是当他看到面红耳赤的郎俊才时,她知道这句话说重了,伤到郎俊才的痛处了,可是此时任性的情绪让她说什么已经不由她细想了,全凭一时的义愤,什么有劲说什么: 好,是我说的你又能怎么样?你也不搬块镜子照一照,看看自己身上到底有几斤几两肉,也不想想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 敏雯的话再次把郎俊才激怒了,他就像一头受了伤的狮子,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他正要进一步说些什么狠话,可是话还未出口,他突然症住了。因为他看到母亲一脸悲伤地站在门前。 从他们俩人一吵架开始,母亲就一直在听。她本来是想儿子了,来看看儿子,来看看儿子在城里的家。出于母亲的本性,帮儿子料理一下家务,她认为这是为儿子儿媳减轻一下负担,她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可是她怎么也没成想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天会是这个结果,看到儿子和媳妇因为她而吵得不可开交,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拉开卫生间的门,想劝劝他们,可是又不知道说点什么。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你们俩快别打架了,只要你们小俩口把日子过好,我现在就走,今后再也不来了! 说这句话时,老人的眼睛突然就潮湿了。可说完这话,她反而镇定了,觉得此时也许只有自己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办法。于是她穿上鞋,转身就往门外走去。老人年轻的时候曾经给人家做过保姆,可就是做保姆,与主人家处得也相当融洽,特别是和女主人处得非常知心,从来没有让主家说过一句红脸的话。现在岁数大了,初次来到儿子家,就让儿媳指桑骂槐地一顿数落,她真的是受不了。 最后虽然郎俊才好说歹说算是把母亲劝回来了,可是第二天一早,母亲就回乡下去了。 王寿庭家的装修已经进入了尾声,毕小舟每天从早到晚都呆在那里,因为越到后期,剩下的越都是面上的活儿了,有一处马虎都会影响到整体效果。再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希望能再见到王嘉真。自从知道王嘉真是王寿庭的女儿后,他对这个家的装修更上心了,不管对方是否领这个情,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努力把自己的责任尽到,不为别的,只为那份深藏在心中情意。 这中间王嘉真又回来过几次,两个人又接触过几回,虽然只是泛泛的交谈,但是彼此之间已经熟络起来,都没有了起初那种生分和拘谨,像一对老朋友在一起交流那样自然。自从有了那天晚上的那次经历,毕小舟明显感到王嘉真的语气里多了一份对自己的关切。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对毕小舟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对王嘉真来说则绝对称得上是一次历险。虽然最终结局是有惊无险,但她仍然无法忘怀。这个看上去还是一个大男孩的青年,竟然能在一对三的劣势情况下稳操胜券地打败对方,特别是他脸上的那份与年龄不相符的从容和自信,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最近一段时间王嘉真的心情一直不太好,主要是因为她与男朋友之间发生了不愉快。 在大学里多数人都有对象,谁要是没有异性朋友,那这个人不是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就是歪瓜裂枣无人问津。围绕在王嘉真身边的追求者很多,但王嘉真是个头脑清醒的女孩,她怕有些男生是冲着她优裕的家庭来的,所以她没有轻易接受任何人的好感。而是仔细地观察比较他们,让他们尽情地表现,而她自己则像没事人一样在一旁冷眼观瞧。客观地说,大学里的优秀男生不少,可是真正让王嘉真喜欢的不多。她既不喜欢那些个性张扬喜怒皆挂在脸上的小男生,也不看好那些相貌冷酷城府极深的套中人,最终她选中了貌不惊人的管志轩。 管志轩打动她的地方是他的朴实和真诚,这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小伙子,当别人向王嘉真大献殷勤的时候,他总是躲得远远的,可是当王嘉真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总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上大二那年,有一阵王寿庭病了,王嘉真每天都要回家去看一看父亲,有时功课紧时她要等下晚课天黑才能往回走。有一天,已经是晚上7点多钟了,天完全黑下来了她才往家走。王嘉真本来就胆小,走在路上总是左顾右盼地张望,偏偏就发现有一个人在不远处尾随着她,这下可把她吓坏了。 第一部分(19)爱情这东西真是神奇 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可是偏巧这时手机又没电了。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人却越来越近了,王嘉真看了看前后都没有人,吓得她撒腿就跑。那个人看她跑也紧追不舍,吓得王嘉真带着哭腔真喊救命。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四下一看并没有任何人,她以为是自己被吓懵了,头脑中出现幻觉了。可是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她仔细一看,原来是追她那个人在叫她的名字!等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面前一看,原来那个人却是她的同学管志轩!王嘉真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她冲他大喊一声,吓死我了你,你这是想干什么呀? 管志轩紧张地说,我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走,才一直在后面跟着你。 不放心我?你不放心我什么呀?王嘉真想说我是你什么人啊,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觉得这样毕竟太让人难堪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可是以后你别一个人走夜路了,这样太不安全了。管志轩不顾她的责难,仍然固执地说。 此时王嘉真的气已经消了许多,她心里当然知道人家这全是为她好。于是她把语气放缓和一些说,你事先告诉我一声啊,你这样不声不响地闷头跟在我后面,不等坏人来我先让你给吓死了!说着她又气又笑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看她不再生气了,管志轩也不那么紧张了,他一直把王嘉真送到家才回去。以后不久她又有一天晚上回家,她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他,这回她不走了,站在那儿等他走过来看清楚了再走,果然又是这个管志轩同学在暗中保驾。这样几次后,两个人达成了默契,晚课上完后,只要王嘉真想回家,她只要往后用眼睛看一看管志轩,他就跟着她走出校门。一路上两个人开始是一前一后,后来就是并肩说着话一起走,每次都是把王嘉真送到家后他再回去。有一次王嘉真问他,你为什么要送我呢? 管志轩想了想说,社会还很不太平,经常有坏人出没,所以就要送你了。 这当然不是王嘉真想要听到的答案。于是她进一步紧逼,我是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同学安危,人人有责嘛。管志轩继续答非所问地搪塞。 王嘉真生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还有没有一句真心话啊? 管志轩忙说,你别生气啊,我送你就算没有功,但是总不能送出过来吧! 气得王嘉真咬着牙说,你真是一个烟不出火不进的艮木头!说完她就快步走了,再也不理他了。 这以后一连两天都没有看到管志轩,平时他是从没有这种情况的。后来她向老师一打听,才知道管志轩请假回家了,说是他的母亲病了,打电话让他回去。他走时说请两天假,可是一周还没回来。令王嘉真始料不及的是,管志轩的走竟会那样让她心神不安。这几天她便感觉到自己特别的提不起精神来,总好像有什么事一样,整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认真地想来想去,总想不出自己在为什么事失落。其实她这样故作认真地想来想去本身就是在刻意地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虽然她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可是她却真真切切地感知到自己是在思念管志轩! 爱情这东西真是神奇极了,那么多巧舌如簧的帅男生的苦心追求不能让她动心,偏偏这个不会花言巧语朴实得近乎笨拙的管志轩却让她久久难以忘怀!她甚至不能肯定他是什么时候走进自己心中的,也许就在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夜行交谈中,也许就在他默默地关怀和保护中,也许就在他口不达意地回避搪塞中,不知不觉间少女的心扉便被他撞开了。而青春少女一旦把某个人放进了心中,便再也难以抹去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在想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她甚至在想他还会回来吗?他不会从此消失吧?想完这些后,她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这样胡思乱想地为一个男人牵肠挂肚,在她二十几岁的人生中还是头一遭,那个感觉既甜蜜又陌生,让她的生活一下子丰富多彩起来,好像每一天都与过去不一样了。 管志轩从家回到学校是晚上,当天她并不知道他回来了。第二天上午她也没有看到他,他们是一个系的但却不是一个班的。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一走进食堂,她才看到了他。她发现管志轩黑了瘦了,人明显的憔悴了许多,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径直走到他面前说,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儿!当两个人走出食堂一拐弯儿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时,她一句话没说突然忘情地扑到他的怀里,眼泪禁不住扑簌簌地落在他肩上。这眼泪既有对他的心疼,也有对他多日未见的思念,但更多的应该是她被自己的爱情所感动喜极而泣!这突然而至的幸福让管志轩猝不及防,他几乎是擅抖着双手轻轻地把她揽在怀中,任她伏在肩上用泪水打湿了他的脸。 这之后两个人相处得很好,管志轩对王嘉真呵护有加,王嘉真感到很幸福。 可是慢慢时间一长,问题就出来了,还不是小问题。那就是管志轩不愿意让王嘉真和别的男生接触,开始时王嘉真还没有太在意,以为这是管志轩在乎她,所以才不愿意让她与别的男生在一起。可是后来两个人多次为这个事儿争吵,王嘉真才逐渐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小问题。这个事儿按道理讲确实说明管志轩把她放在心上了,才会这么在意她与异性接触。可是这也充分表明了管志轩做为一个男人的气量和对她的信任程度,如果一个男人没有一定的气量,那么他不光在爱情上,在对待事业对待朋友和为人处事上都会有所欠缺。就像一个小心眼的男人他不仅表现在爱情上,还一定会表现在他的极端的自私上一样。对他的失望让王嘉真的逆反心理更加强烈,你越是不让我跟男生来往,我越要和男生说话,本来过去不愿意说话的男生现在见面也要说上几句,没话找话也要说,就是要好好地气气他!虽然她表面上经常这样做,可其实她的心中还是装着管志轩的,她知道他对自己的好是真心的,只是她不理解他年轻轻的思想为什么会这样狭隘。有一次两个人为此再次发生了争吵: 王嘉真说,我们同学之间的正常交往,你说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管志轩说,我是为你好,让你少和他们接触,这有什么不对吗? 王嘉真不悦地说,我们又没有什么过份的地方,再说了你有什么权力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管志轩说,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我希望你能照顾一下我的心情。再说我这是关心你爱护你,让你少惹是非! 王嘉真说,我卖给你了吗?那好,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做你的女朋友了! 管志轩冷笑着说,你是看上谁了吧?才说这种话! 王嘉真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和你相处的时候会又看上别人?要是我真看上别人早就告诉你了,到那时我们好聚好散! 管志轩说,其实你看上谁了我心里清楚,还不是那个奶油小生! 他说的奶油小生是指王嘉真同班的张智超,他确实一直在追求王嘉真。王嘉真被他的振振有词气得哭笑不得,反唇相讥道,你还别说,张智超倒是真比你强多了,至少他不会像你这样整天疑神疑鬼的! 管志轩不无醋意地说,他那张嫩脸比我漂亮,满肚子花花肠子比我会哄女孩子,当然比我强了。 王嘉真说,是啊,是啊,总比你天天挑三拣四地找我毛病好,我要是真喜欢他也是让你逼出来的! 母亲走时一再劝郎俊才回去好好向媳妇道个歉,她说,小俩口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吵过了就算了,做男人的要多让着女人一点。她说,妈以后没事也不来了,她看不惯咱们农村那一套生活习惯。这你也要多为她想一想,人家城里人哪个不嫌咱农村人?何况你媳妇还是干部人家的闺女,从小就被爹妈娇惯了的。你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好好待承人家,她对妈好不好是另一回事,这个你不用管,日子是你们俩人过的。你也不用惦记妈,妈在你大哥哪儿挺好的,你们自己能过好日子妈就安心了。 妈妈的话让郎俊才无地自容,他眼睛一热,险些落下泪来,他说,妈您不用这么想,以后我还会接您来城里住的,敏雯这个人就是脾气不好,其实她心眼不坏,等过了这阵子我再去接您。 说这话时郎俊才心里也没准谱,他主要是为了安慰一下母亲,他不知道以后母亲还能不能来自己家住一住。这样一想他就打心眼里觉得对不住母亲,母亲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可是等儿子娶了媳妇成了家,母亲连想儿子了来儿子家小住几天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实现,这叫什么事啊!这样他就开始恨敏雯,恨她的不尽人情,恨她的自私自利,甚至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市侩的小女人! 第一部分(20)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把母亲送上火车后,帮母亲找到座位,把母亲安顿好,郎俊才转身下车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陆曼玲的丈夫华山。 华山他们一共三个人,每人背着一个包,几个人边走边说着什么,一会儿声高一会儿声低,声高时都是在打哈哈,同时笑着抬头环顾四周;声低时几个人几乎把头凑到一起去,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郎俊才装作等人的样子,一直看着他们登上了开往南方某省方向去的快车。 从他们的行装上看,他们是要出远门。 意外获得这一信息后,郎俊才心中因母亲回家引起的不快一扫而空,突然兴奋起来,他立即拿出手机来,按照他们事先约定好的,发短信给陆曼玲。 得到陆曼玲的许可后,郎俊才开着他的敞篷吉普车不到十分钟就来到陆曼玲的家。他进屋的时候,陆曼玲正在与华山通话,她用手示意叫他不要出声,他却偏偏往陆曼玲身上粘,被陆曼玲照腿上踢了一脚,疼得他直咧嘴不敢出声,乖乖地坐到沙发上去。 郎俊才坐在沙发上看陆曼玲打电话,从说话上听得出来,电话是打给华山的,她说,你现在在哪儿呢?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你要注意身体,没事时候给我打电话。 郎俊才的心里非常感动,也非常得意。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人能够倾心于自己,能为了自己而瞒过自己的丈夫,他感到自己真是不枉此生!同时他也下决心要对她好,要用自己的爱来回报她,让她不会为爱自己而后悔。 自从他们俩人好上之后,在郎俊才眼里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其他女人都在她眼中黯然失色。他迷恋陆曼玲身上的每寸肌肤,他爱她胜过爱自己,她那光洁如凝脂,滑腻似锦缎的肌肤让他着迷,让他流连忘返不能自己。因此,每次和陆曼玲亲近他都像一头垦荒牛一样不惜力气奋力耕耘,陆曼玲的每声回应都让他兴奋不已,都是他冲刺的动力,直到精疲力竭才意犹未尽地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陆曼玲戏谑他说,你堪称多功能复合型人才! 郎俊才一时不解其意,问她是指什么。 陆曼玲口吐兰香娇嗔地说出八个字:提笔才郎,上床豺狼。 郎俊才故意装做没听懂,说,一个意思干嘛非要说两遍? 陆曼玲以为他真没听明白,只好进一步解释说,拿起笔是“一个有才华的男人”,上了床立马变成“一匹能吃人的豺狼”。 郎俊才爱怜地看着说完这话禁不住羞红了脸面若桃花的陆曼玲,说,你说的不全对,至少不够形象,应该说是“提笔才郎,挺枪豺狼”才更准确。 陆曼玲的脸更红了,说,你真是天底下最坏的男人。 郎俊才马上首肯,说,这话你说对了,自古就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从此陆曼玲称郎俊才为才郎,至于是才郎还是豺狼视情况而定。郎俊才称陆曼玲为瓷娃,陆曼玲不解地问是什么意思,郎俊才抚摸着陆曼玲光滑的肌肤说,你这是最上上品的景德镇顶尖极品瓷器。 有一次俩人调笑时,郎俊才说陆曼玲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 陆曼玲接口说,那你就是牛粪。 郎俊才做用手捂鼻状,说,牛粪太难听也不文雅,我就算是挑夫吧,天天挑水浇灌你这朵鲜花。又戏谑道,要是没有我时常的雨露滋润,你这朵鲜花能如此鲜艳吗? 陆曼玲笑骂道,你就臭美吧。 郎俊才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我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业余挑夫,你家警察才是你的专业御用挑夫。 陆曼玲当时就把脸一撂,说,你讨厌,以后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提他。一提华山,陆曼玲就会立即感到不安,她会觉得愧对华山。 陆曼玲放下电话后,俩人像一对饥饿多时的顽童,急火火地上床行过周公之礼。心满意足的郎俊才轻轻地用手抚慰着陆曼玲,说,亲爱的,谢谢你! 陆曼玲说,谢我什么? 郎俊才说,谢你今天为我破了两个例啊。 陆曼玲噘着嘴说,你还知道啊,我以为你早忘了呢? 郎俊才赶忙说,怎么会呢,我心中记得真儿真儿的,不能上你家,不能上我家,一个月最多见两次面。 陆曼玲说,是吗?既然记得那么真,那为什么还明知故犯呢? 郎俊才故意装出委屈的样子,说,这还不都是怨你吗? 陆曼玲不解地说,怎么会怨我呢? 郎俊才说,当然怨你啊,因为你让我天天想你,你让我忘不了你啊! 陆曼玲说,你也折磨我啊,你才真是个讨帐鬼! 当晚,郎俊才就留在了陆曼玲家里,俩人相拥而眠。半夜时分,郎俊才兴致又起二人梅开二度,天明临起床时俩人又恩爱了一回。 关于俩人的关系,由于事先陆曼玲有约法三章在前,明确不能影响彼此的家庭,所以开始郎俊才也没有太往深处去想。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真的感到有点离不开陆曼玲了,俩人在一起时那种快乐和幸福的感觉让他久久难忘。几天不见陆曼玲他会像丢失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难以抑制地感到心绪不宁六神无主,干什么事情都无法集中精力,满脑子都是陆曼玲的影子,挥之不去驱之不散。于是他借题发挥试探试探寻陆曼玲的口风,最终的结果是让他更加失望。 就在他留宿陆曼玲家的第二天早上,二人就这个问题又有一番对话。 早上起床时,看着仍然赖着自己恋恋不舍的郎俊才,陆曼玲心里疼爱嘴上嗔怪道,你真是个贪嘴的孩子,好像生来就没有吃饱的时候! 郎俊才搂着她说,那是因为我遇上了可口的美味,我的口味也是很挑剔的,不是什么都能入口下咽的。 陆曼玲撇嘴说,那要看你饥饿到什么程度,要是几天不给你吃的,饿急了的时候垃圾你都吃得下,看你还挑剔什么美味丑味? 郎俊才说,封建社会的仁人志士尚且饿死不食嗟来之食,我一个新中国的有志青年还做不到坚守自己的爱情吗? 陆曼玲就笑得止不住,说,就你现在这个形象还敢说自己是新中国的青年,快别给新中国的青年脸上抹黑了! 郎俊才不服地叫,哎哎,我怎么还就不能是新中国的青年了?什么国家的青年也有爱自己所爱的权力吧? 陆曼玲今天是有意要打击他的好心情,说,快醒醒吧同志,你爱的可是别人的老婆哎! 郎俊才说,爱情只注重感情是不是真挚的,至于谁是谁的老婆那是另一回事。 陆曼玲说,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们国家可是一夫一妻制,婚外情是有悖道德伦理的。 郎俊才坐起身来,盘腿坐在陆曼玲对面,做出不理论出个结果不罢休的姿态,前边所说的都是话赶话的应景之谈,下面他就是有意试探了。他说,婚姻法之所以规定结婚自由离婚自由,就是让人们有重新选择的权力。你能说离婚又择偶结婚的人都违反道德准则吗? 陆曼玲冷笑着说,你少拿你们记者采访的那一套糊弄人,你这是偷换概念。我们说的是婚外情,不是说离婚。 郎俊才又说,有很多婚外情最终的结局就是离婚重组,如果说离婚重组不违反道德标准,那么也就是说婚外情只是最初违反道德标准,可是后来就不违反了,因为最终结局是合法的啊。 陆曼玲说,可是有多少婚外情人能够最终修成正果呢?我看与无疾而终和分道扬镳的相比,最终走进围城的数量只能是微乎其微吧! 郎俊才看着陆曼玲那美丽的眼睛,感到她已经钻进了自己的圈套,他说,那要看缘份到没到,要是俩人真的好到了心心相印的程度,恐怕就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了。 陆曼玲警惕地看着郎俊才,说,你什么意思啊,我的才子大记者?我们可是说好的,不能影响彼此的家庭的,你绕来绕去的是有什么企图吧?要是那样以后我们就只能不再见面了! 话已至此,郎俊才只好草草收场结束自己的试探,他讪笑着说,别别别!我也没说要让你再破一次例啊,我郎俊才何德何能敢有那个奢望?能够一朝拥有你已经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了,我可从来没敢想能一生和你天长地久,我从来没敢那么想! 陆曼玲听出了他的话里有酸楚和无奈,让自己有几分心动,但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她表情冷冷地说,你不那样想最好,我是不会离婚的,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陷得太深只能让你更加痛苦。 在郎俊才二十八岁的人生旅程中,他曾与多个女人有过亲密交往。从骨子里来说,郎俊才不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人。可是他们这一代人,由于受社会大环境的影响,对性这个问题看得比老辈人淡多了,谈性色变的年代在他们这一代人心中早已成为笑谈,成为历史。性这个话题他们可以神情淡定面不改色地从容面对,男女生在一起谈起这个来也能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进行,如果有谁羞羞达达难以启齿反而会被认为是心理不健康,会被说成是心理肮脏,阴暗而复杂。 第二部分(1)人类最高级的精神活动 从某种意义上说,从一个民族对性这个问题采取的态度上,就能看出这个民族的整体素质和这个民族的文明程度。性是人类社会得以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基础,她本来就应该是最神圣,最庄严的人类最高级的精神活动。过于禁锢性的自然属性,那是一个民族文明程度不高,思想意识封闭和社会发展滞后的表现;可是过于开放的性观念和性取向也是遗患无穷过犹不及的,它将会造成社会道德伦理的缺失和滥情滥性的人性灾难,必然要导致情感贬值和性病流行等社会垢痂遍地泛滥。这将是人类社会精神范畴的巨大灾难。它虽然由人类的原始本能而导致,但它所危及的却不是人类的繁衍生息活动本身。它最终危及的必然是人类社会整体大厦的框架,因为人的情感世界和精神世界最终决定整个社会的意识形态,包括构成社会的最主要的两个部分——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 像郎俊才这样出生在七十年代后期的青年人,他们的性观念既不像老辈人那样视性为虎,谈性色变;也不像八零后出生的青年人那样对性持无所谓态度。他们中很大部分人对情感的把握还是比较专一的,可是同时他们对婚前性行为和婚后出轨现象也是持放任和无关紧要态度的。 从大三开始到走上工作岗位以后,郎俊才逐渐与女人有了实质性的亲密接触,这在他的同学中都是慢了半拍的,他的同学中有很多男孩女孩从大一开始就出双入对,公开在外面租房同居了。尽管学校一再三令五申禁止在校生谈恋爱和禁止婚前性行为,可是这种事属于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只要不撞到枪口上,谁也懒得去认真管的。 从大三那年第一次和一个女孩懵懵懂懂地上过床以后,郎俊才对这种事也就看得不那么神秘了。以后再有对他钟情的女孩向他表示爱意时,他也就能自然面对了。 他的第一次几乎是被那个女孩掠夺去了,他毫无快感可言,至今想想他都感到有一种说不清的被侮辱的感觉。 那天他们班级有一个女同学过生日,他们十几个男生女生在一起聚餐,由于第二天是星期天,所以大家就放开了量地往死了喝。当时就有几个人喝得出不去屋了,直接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郎俊才酒量很大,平时喝酒他都没有喝醉过,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喝多少酒。可是那天白酒啤酒果酒地调着样儿喝,最后谁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所以他也喝多了。至今他也说不清楚当时因为什么,前面都有一些什么铺垫,自己稀里糊涂地就跟着过生日的那个女生上她们家去了。进屋后两个人没说上几句话,那个女孩就动手脱郎俊才的衣服。开始他还不让她脱,她就抱着他吻他。她的嘴唇温润绵软,紧紧地覆盖在他的唇上,她的舌头像一条鱼一样又粘又滑,深深地探进他的嘴里,上下翻滚着,吮吸着;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亲密接触,一股从未有过的,女性特有的芳香气息瞬间包围了郎俊才,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他感到整个身体都软软地飞起来了,那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他的神经系统瞬间极度兴奋起来,兴奋得窒息,兴奋得晕眩。吻着吻着,郎俊才就不挣扎了,不但不挣扎了,他还主动去抱那个女生,去撕扯她的衣服,任何阻挡他们身体亲近的东西都被视为必须立即剔除的障碍,他们很快就赤条条地滚到了铺着地毯的地板上。那个女孩显然不是第一次了,整个过程她都是主动的,她就向一个成熟的导演,把一着急更显得慌张无措的郎俊才拉到自己身上,笑着看他笨拙不得要领地瞎忙活,讥笑他忙出一头汗还一无所获。看到郎俊才泄气无助的样子,她让郎俊才求她,她说你不求我我就不给你。可此时郎俊才却酒劲发作,突然仆倒在一边昏昏欲睡。看到郎俊才不理她了,那个女孩生气了,翻身骑到郎俊才身上,一双手在他身上放肆上下游走着,把酒醉至深的郎俊才弄得似醒非醒地迎合着她,他在迷迷糊糊之中进入了她的身体,还没等他真正醒来,下面早已一泻如注了。 等他不知什么时候一觉醒来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赤裸裸地睡在一个陌生人家的地板上,惊慌回首间,看到同样一丝不挂睡在身边的今天过生日的女同学。他用了近十分钟的时间,也只能回忆到自己在生日宴上与这个当时还穿戴整齐的小寿星推杯换盏为止,至于后来怎么来的这里,又怎么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他实在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就在他惊慌起身,穿上衣服准备逃之夭夭时,女孩突然醒了。郎俊才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口齿不清地嗫嚅道,我,我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女孩冲他一笑,说,你不用怕,我不怪你,是我自愿的! 在郎俊才刚要出门时,那个女孩又突然说,应该是我向你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是第一次,谢谢你! 郎俊才看着那个女孩脸上满足而略带歉意的表情,慒慒懂懂地说,啊,不用谢!说完逃也似地急急忙忙开门离去。 以后这个女孩又约过郎俊才几次,郎俊才知道她的父母都在市区的乡镇上班,她家白天总是没人。可是郎俊才一次也没有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为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就这样被她掠走了而始终对她耿耿于怀。 自从和这个女孩子有了第一次以后,郎俊才又先后与几个女孩有过肌肤之亲,都是和他一个学校的女孩子,彼此之间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有的女孩子在这方面特别随意,今天和他在一起,明天当着他的面就和另一个男孩子亲热,对他充满醋意的目光视若不见。慢慢地他也就释然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与敏雯结婚后,由于工作的原因,与接触的女人逢场作戏的事也发生过几次,可是他发现自己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只要一上床,他对她的兴趣马上就减了。其实他喜欢的就是女人的身体,而一旦得到了她们的身体,那份神密感很快就消失了,兴趣也就自然减了。他以为自己的这个毛病不会变了,可是在陆曼玲身上,他就不是这样了。 郎俊才和陆曼玲的第一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有点平淡。那天他们是在“未了情”饭店203房间里,两个人慌里慌张地做了,可是很快就草草收兵了,丝毫没有郎俊才期待和想向之中的兴奋。他甚至感到有点扫兴,一切都似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仪式一样,尚来不及回味就都过去了。特别是陆曼玲的态度,冷谈得像一个修女一样,和他当时激动得近乎颤粟的心情格格不入。一切完事以后,陆曼玲突然哭起来,用手捂着脸,哭得非常伤心,哭得郎俊才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哭完之后,陆曼玲突然起身就走,任他追上去怎么劝她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走,那天他们就这样分手了。郎俊才想他们之间可能就此结束了,一个毫无激情的开端,让他对她失去了信心。 那以后的几天里,郎俊才忙一个采访任务,天天早出晚归的,让他没有时间去想别的。等到他忙活完了,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稿子交上去之后,他突然有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想要马上见到陆曼玲,他感到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想她。打她手机,关机。过一会儿再打,还是关机。第二天再打,依然是关机。他打电话到恒信公司,一个女孩接的电话,她用好听的声音说,请问你是她什么人?郎俊才犹豫一下,马上说,我是她的亲戚。那女孩说,陆副总出差了,去上海了,得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 这一个星期让郎俊才饱尝思念之苦,他后悔自己一个星期没有和陆曼玲联系,以至于不知道她出差,才受此番精神上的煎熬。慢慢地他想明白了,这份感情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这份牵肠挂肚的思念既新奇,又甜蜜,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段时间正赶上敏雯的母亲病了,她回去照顾她母亲了。所以一连几个晚上,郎俊才下班后都是独自到一个叫“康桥”的酒吧度过的。这个酒吧郎俊才以前也常来,多数时间是与朋友一起来的,他特别喜欢这儿的气氛。有时心情不顺了,或与敏雯吵架了,他也来这里,讨一杯啤酒,在朦朦胧胧似有似无的灯光掩护下,可以尽情的享受那一份独处的自在和不设防的逍遥。也许大多数来这里的人也都是这样一种心情,所以这个酒吧虽然并非地处闹市街头,但其生意却照样红红火火,每到夜晚就人影憧憧生意繁忙。 第二部分(2)中看不中用的呆骡 这一天他又来到了“康桥”,找了个不太显眼的角落坐了下来,让服务生上了一打啤酒,独自百无聊赖地一杯一杯喝着闷酒。这时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时段,偌大的大厅里不时人来人往,还有包房里不时传出男人女人的欢笑和打闹声。来酒吧的多数都是一对一对的男女,有青年人,也有中年人,还有中年男人与青年女人。有人说酒吧就是一个别有用心的男女寻求刺激的地方,这话不一定全对,但绝对不无道理。因为明显有一部分出双入对的男女不是正常的关系,那些个被网络称为“性工作者”的男女正混迹其中,一个个非常敬业地在挖掘市场。那些在一起交流几句便双双起身离座的,往往就是贸易成功而去具体交易去了。到这里的人们都深谙此道只是彼此心照不宣。 在郎俊才一个人喝酒的当儿口,先后有几个打扮妖冶的女人过来搭腔,郎俊才正寂寞难耐,于是就和她们搭讪着调侃,借着酒劲狂说酒话,与她们一起碰杯干杯,不时还夸张地大声说笑,全然不顾旁人的侧目观看,这样他感到可以排遣心中那可怕的孤独。可是当那些女人摸着他的脸夸他是帅哥时,他就反感地把她们的手一次次地推开,有不识相的继续对他进行挑逗的时候,他就会毫不客气地立即把她们撵走。当那些女人确信在他身上没有生意可做时,她们也会毫不客气地骂他一句“中看不中用的呆骡,到这儿装的什么正经”,然后就抓紧时间去另起炉灶。“呆骡”是当地土话,意思是说不中用的男人,是一句较狠的男人不太愿意听的骂人话。 很快一打啤酒快要喝出来了,时间也接近午夜时分了,郎俊才准备打道回府了。他抬手示意服务生买单。服务生过来说,先生,那边那位小姐已经早就替你买完单了。郎俊才顺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女人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可是灯光太暗,根本看不出来她是谁。还没等他说话,那个女人站起来向他走来。走到近前一看,还真让他吃了一惊,竟然是好久不见的沙小鸥。 怎么是你?郎俊才面露惊喜地问道。 沙小鸥说,怎么就不能是我,我又没死,你就那么怕见我? 郎俊才说,你净瞎说,我怕见你干什么,我想你还想不过来呢? 沙小鸥说,行啊你,小嘴还这么甜,我就喜欢你这一点,管它真的假的,会哄人儿!接着她又说,我现在可是自由人了,你要是想我,就明说啊! 郎俊才早就听说沙小鸥离婚了,但一直不知是真是假,现在看来像是真的了。他问道,你和你丈夫真的分开了,为什么啊?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嘛! 啊!为了我,你可别开这样的玩笑,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看把你小子吓那熊样,我让你负什么责任了?啊? 郎俊才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岔话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行你们男人到这里寻求刺激,就不行我来找个乐儿啊? 沙小鸥是郎俊才到《前江日报》社上班后认识的,她原来也是一个小报的记者,后来单位裁员,她被精简下来了。借此索性她就不上班了,反正他丈夫是开煤矿的,养得起她。由于她和郎俊才是同行,工作中接触的机会较多,后来慢慢两人就好上了。最开始是沙小鸥主动示好,郎俊才半推半就两个人就走到了一起。早就听说沙小鸥与丈夫感情不好,后来怎么闹到离婚的程度不得而知,在此之前她随丈夫去了山西,郎俊才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她了。她说丈夫在外面沾花惹草她早就心知肚明,只是故意不点破这层窗户纸而已。哪知这次她偷偷地到山西他的几处矿井一看才知道,丈夫把每个井都安排一个女人管理,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漂亮,当地人和下井的矿工都知道,这些女人就是老板的小姘,原来天底下只瞒着她一人!她一看这种情况,才知道为什么丈夫好多年不往家交一分钱了,丈夫和她说把资金全投入到安全设施更新上了,上面查得紧不更新不行,现在看是全让这几个小妖精带血吞下去了。她想再这样下去只怕慢慢这个家就被这几个女人掏空了。于是她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家,把家中细软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变现存了起来,然后才和丈夫摊牌。自知理亏的丈夫也乐得甩了她这个包袱,去过三妻四妾没收没管的生活,于是俩人协议离婚,条件是家中存款和一个五岁的男孩都归沙小鸥,丈夫清身出户。郎俊才一听其实他们离婚与自己没缸没碴,心中才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可不想欠这个女人太多,生怕她一但痴情起来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可就抖落不清了。 沙小鸥说,我们还真是有缘,今天我正想你呢,就在这儿不期而遇了。说着话就把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抚摸着郎俊才的手背,继续她的话题,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了,几次想过来和你打招呼,可是都被那几只鸡给抢了先,索性我就坐一边冷眼观瞧了,看你堕落到什么程度了,是不是已经滥交无度了,还好你没有让我瞧不起你! 沙小鸥的手越来越放肆,从他的头发上顺势往下深入到他脖颈里,弄得郎俊才不知如何是好。说实在的,沙小鸥人长得很漂亮,而且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在一起过了,重温旧情似乎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提不起这个精神来。 他说,沙小鸥你别这样,今天我没有这个心情,以后吧。 沙小鸥说,哟嗬,以前我没离婚时,你总粘着我,现在我是自由之身了,怎么你又害怕了?放心吧,我不会赖上你的! 郎俊才说,你别瞎想,我不是那个意思。 沙小鸥不耐烦地说,那你什么意思?你说你是什么意思?啊?我算是看透了,你们男人就是他妈的贱!偷着摸着的时候,怎么样你们都说好,一天不见都他妈想得迷了摸了的!可是一旦上手了,没人挡你们任你们胡作非为了,你们倒没兴趣了,反而还得我们女人求你们,都他妈什么东西! 看到沙小鸥急了,郎俊才只好顺口编排着理由缓和气氛,说,真不是的,我这几天报社有点事,让总编把我好顿批,闹得我心情不好,你别嚷嚷,等我这个事过去了,我去找你总行了吧? 沙小鸥撇着嘴做不屑状,说,你自己想吧,去不去由你。别以为谁稀罕你们,没有谁地球都照样转,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说完她起身离座,不等郎俊才说话,绷着脸挺着胸气咻咻地转身走了。 看着沙小鸥的背影,郎俊才的意识突然瞬间清晰起来,此时自己心中只有陆曼玲,已经再装不下别的女人了。 一连几天郎俊才一直在不停地打陆曼玲的手机,直到第九天的时候,电话里那个公事公办的女声突然变了,不是“该用户已关机”了,而是变成了“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郎俊才的心一下子亮堂起来,他明白这是陆曼玲出差回来了。随后他又打了几遍,先前依然是无法接听,后来就关机了。他想不明白陆曼玲为什么会有意躲着他,他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他感到自己的心特别的痛,是那种被自己最亲最在意的人伤到了的那种锥心泣血的痛。这种痛让他特别的害怕,他从内心怕他会失去陆曼玲。 第二天下午四点刚过,郎俊才往恒信公司打了个电话,又是那个好听的女声。 他说,请问陆副总在吗? 那个女声客气地问,请问您是哪里? 郎俊才说,我是前江日报社。 那边回答,哦,陆副总在她办公室,你要叫她听电话吗? 郎俊才说,不用了,谢谢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撂下电话郎俊才开车来到恒信公司门前,他走进公司对面的一个冷饮厅里,要了一个冰点,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 这个时间冷饮厅的客人们还没上来,大厅里二十几张座位上一个客人也没有,整个屋子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几个服务生聚在一起百无聊赖地聊着什么,偶尔传来几声调笑的声音,立即有人提醒不要大声说话,那个声音立即收敛住,压抑成小声的窃窃私语。 过了大约有四十分钟左右,陆曼玲出现在公司门前,她左右看了看,步伐款款地走上了人行道,郎俊才立即追了出去。他跟在她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边走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郎俊才发觉这次自己真的是上心了,因为每当自己看到陆曼玲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就会涌上心头,就像心灵得到了无私忘我的净化一样,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就会慢慢地往四下里漫延,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脆弱不堪多愁善感起来,一种强烈的亲近欲和保护欲会油然而生。此时他特别想能为她做点什么,甚至为她做出巨大的牺牲他也愿意,只要是她需要的他都愿意做。 第二部分(3)他感到自己很无耻 郎俊才这样跟着她走出几十米才叫住她,陆曼玲站住了,看到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郎俊才她很意外地愣在那里。可是只一瞬间她又一声不吭地转身往前走,不再理会郎俊才的招呼。 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郎俊才小跑着赶到她前面说。 陆曼玲并不停下,也不看郎俊才,边走边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从声音听出态度决绝。 郎俊才一下子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到陆曼玲走过去了一段距离才突然醒悟似地追上去,说,不行,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陆曼玲说,我们都是有家的人,这样不会有结果的,还是冷静点好。 郎俊才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你看—— 也许是两个人都太过于扎眼,还有他们纠缠不清的样子,这时已经有很多路人在驻足看他们,并纷纷议论着什么。 陆曼玲四下看了看,想了一下只好答应了他。郎俊才立即回去把车开来,两个人上车离开了喧闹的街头,那些散淡的看客们才意犹未尽地陆续散去。 郎俊才把陆曼玲拉到了“康桥”,两个人谈了很长时间,郎俊才讲了自己对她的思念,讲了自己心中对她的那份情感,他恳求陆曼玲不要离开他,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禁不住泪流满面。 陆曼玲终于绷不住了,她也落下了眼泪,她默默地任自己的眼泪顺脸颊往下流淌。她话语喃喃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情吗?你是来向我讨还情债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呢? 郎俊才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说,你快别这么说,你要是这么说我会责备死我自己的!我只想让你快乐,只想让你幸福,我怎么会这么处心积虑地伤害你呢?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绝不会让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失望。 陆曼玲把手从他手掌中抽出来,说,你让我再好好的想一想,这几天你不要找我,给我点时间,等我想好了,我会和你联系的。 当天晚上郎俊才开车把陆曼玲送回了家,车在她家门前停下后,陆曼玲说了声我下了,就转身去开车门,郎俊才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陆曼玲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犹豫了一下后,也握住了他的手。郎俊才扭过身子抱了抱她,她也回应了他,但是能看出来她的心情依然很沉重,一副心事重重不开心的样子。 从她所说的这番话中,郎俊才看到了陆曼玲内心的矛盾,看得出来陆曼玲心中是喜欢他的,因此她才能这样痛苦,这样难以割舍。只不过她是个传统的女人,对这种婚外情有一种本能的抵触,她想让自己干干净净地生活。可是又会有哪个女人不渴望浪漫的爱情呢?陆曼玲也一样,在她看似坚强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充满激情渴望浪漫爱情的心。 看到陆曼玲因自己而痛苦,郎俊才心中非常难过,他感到自己很无耻。都说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快乐让她幸福,而他的爱却只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痛苦。但他无法改变这一切,因为也许只有自己放弃她,她才会快乐,这却是自己万万无法做到的。这一道不可兼得的单选题难住了他,让他痛苦万端百思不解难以破题。他在心中为自己找理由,难道我放弃了她,她就会真的快乐吗?她不会感到遗憾吗?自己对她的爱就没有感动她吗?他自己回答道:不,她虽然表面上在做顽强抵抗,可这其实并不是她内心真实意思的表示,她在心中也一定是爱我的!她心里也绝不希望我放弃她,只是她现在还难下决心而已。 这样想过之后,他就感到自己不那么难受了。 以后的几天里,郎俊才忍着自己的冲动,没有打扰陆曼玲。他用忙碌的工作去占据自己的大脑,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他相信陆曼玲会给自己一个答复的,并且他相信她不会舍弃自己的。 可是一等就是二十多天,陆曼玲音信皆无。郎俊才实在是受不住了,他的自信心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最后消失殆尽荡然无存了,满脑子想陆曼玲真的是不理他了,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他打陆曼玲的手机,关机。打电话到公司,公司说陆副总休假了,不知到哪儿去了。 郎俊才彻底傻了,显然陆曼玲是又躲了,是有意不理他了。因为一个女人而陷入到这种被动之中,在郎俊才还是头一次,以前总是女人追他,主动权全掌控在他的手中,这次来了个大倒个儿,他感到自己一下子陷入到从未有过的沮丧之中。这几天郎俊才天天无精打采,在单位也是说东忘西,丢三落四,让部主任文晓星几次批评。索性他撒了个谎说自己病了,肝不舒服要去看病,社里准了他几天假。于是他手机一关,把自己与外界几乎隔绝起来,天天花钱买醉,借酒浇愁。敏雯问他怎么了,他说是单位的事烦心。后来他想这样不行,就强打精神回了趟老家,去看了看母亲和大哥。在大哥家住几天散散心。 已经几年没有回来了,他看到家乡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农村全都修了通乡通村公路,虽然路面略窄一些,但都是白色水泥路面,这在过去农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现在都变成了现实。有了这样的道路,乡亲们再出行可就方便多了,进城买种子买化肥一天就能跑个来回儿,卖粮卖菜也不用提前一天就上路了,就连下地干农活都走在平展展的水泥路上,那个感觉真是不一样。 郎俊才回家的时候正是水稻扬花的时节,遍地都是齐腰高的庄稼,站在公路上往路两边极目远眺,一池挨一池绿油油的水稻一眼望不到边。微风一吹,稻浪随风翻滚一起一伏由近及远绵延数十里,随风丝丝缕缕飘来庄稼甘甜的气息,人就如同沐浴在一望无垠的绿色的海洋之中,顿觉神清气爽,如沐春风。 郎俊才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受到了洗礼,心灵角落里的污泥浊水全被荡涤一空,灵魂得到了从内至外的净化。他虽然仍然不能放下陆曼玲,可是心情已经好多了,不像刚来时那么悲怆灰暗焦虑无度了。 在回家的日子里,由于地处农村偏僻地方信号不好,所以郎俊才有时干脆把手机就关了,有时也试探着打陆曼玲的手机,可不是信号不通,就是对方关机。 很快假期过去了,郎俊才回来上班了。上班的第一天,他就给陆曼玲打电话,真的通了。 没等他说话,陆曼玲声音焦急地说,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当两人如约来到“康桥”酒吧的时候,一见面,陆曼玲就不住地看着郎俊才的脸说,你现在怎么样了,你不要紧吧? 郎俊才不解地说,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啊! 陆曼玲说,他们说你得了肝病,去北京看病去了? 郎俊才一下明白过来了,他立即说,是啊,我感到很不好,北京的大夫说让我静养一阵,不能生气,不能着急上火,否则对身体会有不利! 陆曼玲紧张地说,那你还说没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怎么行? 第一次看到陆曼玲这种紧张的表情,而且她是为了自己而紧张,郎俊才真是开心极了。他感到自己真是从心里爱死她了,再也不能与她分开! 他说,可是你总躲着我,我能不着急上火吗? 陆曼玲着急地说,你千万别上火,我保证再也不躲你了,还不行吗? 那你天天来看我,好不好?郎俊才得寸进尺地说。 只要你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我什么都答应你!陆曼玲毫不设防地满口应承。 郎俊才暗暗祷告,感谢上苍眷顾,自己顺口编的请假理由竟然会因病得福!不但看到了一个真实的陆曼玲,而且她对自己如此关心,这个关心让她放弃了坚守,放弃了回避,让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 当他们再次走到一起的时候,陆曼玲给郎俊才约法三章: 一是尽量少联系,更不能打电话,有事只能发信息; 二是我不去你家;三是你不能来我家; 四是互相不能影响家庭; 五是每月最多见面两次,最好一次; 六是相互之间不能走得太近,防止陷得太深不能自拔。 郎俊才说好好,一切全都依你。 从此以后,郎俊才每月找机会和陆曼玲相见两次,虽然每次她的语言仍然不多,但是做爱时她已经能够进入角色,两个人慢慢渐入佳境,达到了鸾凤和鸣鱼水交融的和谐程度。平时想她的时候,郎俊才就发信息向她倾诉自己的情感,表达自己对她的思念。尽管陆曼玲很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是郎俊才仍然能感觉得到她对自己的那份依恋越来越明显。有时高兴了,她在床上也会和郎俊才开几句玩笑。 第二部分(4)总是拿这样的话折磨我 就在王嘉真与管志轩闹不愉快的时候,毕小舟出现在了王嘉真面前,他的帅气和果敢让王嘉真怦然心动,但是她的心仍然在管志轩一边,她很珍惜自己和管志轩的这段感情。可就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儿,让王嘉真的心再次发生了倾斜。 就是毕小舟第一次送王嘉真回学校那天,由于门卫张大爷酒后睡着了,她只好给管志轩打电话。当管志轩看到王嘉真那么晚了才回来,还和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在一起时,心中便老大的不愿意。当晚他翻来复去越想越气,第二天早上他就去找王嘉真,在宿舍去食堂的过道上,两个人因为她昨晚去哪儿了和谁在一起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管志轩说,嘉真,我求你了,你再晚上出去你告诉我一声,省得我惦记你好不好? 王嘉真看到他满脸的怒气,不想让他生气,便息事宁人地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昨天我是准备回家住的,可是到家一看家里住不了人,我才临时决定回来的。 管志轩小心地问,那个送你的人是谁啊? 王嘉真看到他一脸不信任的样子,知道他又犯了小心眼的毛病,赌气地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不认识他。 管志轩满脸狐疑地说,你不认识他?那他怎么会那么晚送你回家?你的谎撒得也太小儿科了吧? 王嘉真本来不想和他计较,可是他的话让她特别生气,她最讨厌有人说她撒谎。于是她恼怒地回道,那你以为他会是我什么人啊?请你放心,我要是有了新人,我保证第一个通知你! 管志轩表情痛苦地说,你,你为什么总是拿这样的话折磨我? 王嘉真用力看着管志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感到这个男人虽然近在咫尺,但是自己的心却和他越来越远了。她刚想再说几句解恨的话来刺激他一下,这时张智超从宿舍楼出来,手里拿着饭盒准备去食堂。看到他俩像一对斗鸡在那掐架,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王嘉真,充满关切地问,你没事吧?用我帮忙吗?见王嘉真没理他,又看了看管志轩,一脸不解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等等我!王嘉真突然喊了他一声,紧随其后地大步追了上去。边走边大声说,张智超,你今晚送我回家一趟! 张智超显然领会了她的用意,也故意大声说,好哇!没问题,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到家中。 看到他们两个人并肩往前走去,管志轩的怒火噌地一下窜到头顶,他想,我们俩人再怎么吵也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你是什么东西要你来帮忙?这不是公然挑衅又是什么?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步上前从后面伸手抓住了张智超的后衣领举拳就打。冷不防挨了一家伙的张智超一个急转身,手中的饭盒临时变成了防卫的武器顺势打下去,一下子打到了管志轩的头上。只听“啪”的一声闷响,开着盖的铝饭盒的边缘砍到管志轩的头上后弹落到地上,血当时就从管志轩的头上淌了下来。看到管志轩的头部出血了,张智超当时就傻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王嘉真冲着张智超喝道,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打他呀?说着急忙上前去看管志轩的伤情。后来管志轩被同学送到医院,他的头部被砍了一个口子,缝了9针。张智超一直跑前跑后地张罗着,一脸愧疚地又是交钱又是取药地小心伺候着。管志轩在医院住了7天,王嘉真在医院照顾了他5天,有两天因为有事抽不开身她没去医院。7天共花了3千多元钱,全都是张智超交的钱。在医院里,管志轩和张智超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因为有王嘉真整天陪在身边,管志轩的心情很好,所以也没有难为张智超。随着管志轩的病好出院,这件事儿就这样过去了。虽然管志轩头上的伤是张智超打的,但是由于起因皆在自己,所以王嘉真从内心对管志轩总是有一份歉疚,因此她对他也表现得格外地温顺,一切都听他的,两个人又找回了最初那份甜蜜相依的感觉。 可几天后正在上课时,张智超却突然被两名警察带走了。看到面色呆滞的张智超被警车拉着绝尘而去,大家都以为他又在外面惹下什么祸事了。可是后来学校保卫科到派出所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还是因为他打管志轩那件事儿。 这件事儿本来已经过去了,管志轩被打当天学校保卫科因为怕给将来留下什么麻烦,所以当时就报案了。派出所民警把张智超叫去制作了笔录,又派人到医院把躺在床上的管志轩的笔录也取了,还有证人王嘉真的证词。当时派出所考虑到双方都是学生,起因只是无意间的几句话所致,而且事后行为人张智超态度非常好,积极给伤者治疗,主动到医院交齐一应费用,因此便由学校保卫科出面担保,没有对行为人张智超给予行政拘留处罚,准备作为后果轻微的治安案件调解处理。其实从一开始,管志轩便准备找派出所要求对打人者必须拘留,可是由于王嘉真的坚决反对,管志轩迫于王嘉真的压力,才勉强没有追究这件事儿。可是事后管志轩并没有甘心,他只所以非要追究这件事儿,所受皮肉之伤只是一个方面,加上张智超已经一再赔礼道歉,他也不好再揪住不放。可让他最终不顾王嘉真的想法把张智超送进监狱的,还是他对张智超与王嘉真的关系问题一直耿耿于怀。他一直认为这个张智超是他和王嘉真关系的一个潜在的威胁,因为张智超一直在追王嘉真,这是很多学生都知道的事儿。虽然王嘉真最终选择了自己,但是张智超不论从外貌还是其他方面,都明显优于自己,因此他始终视其为心中的情敌。一想起被打那天王嘉真在他面前对张智超做出的亲昵表情,管志轩的心一下子变得铁石一般坚硬起来,牙齿都被他咬得格崩崩直响。他是懂得一些法律的,事后他又趁王嘉真没去的两天时间专门去找了律师,把有关情况都咨询了一遍。于是他到派出所要求对其伤情进行司法鉴定。这一切他都是瞒过所有人悄悄地做的,所以对此根本无人知情,都以为此事已经了结了。他一是怕王嘉真知道了会出面干涉,这是他最难以应付的。二是他也怕万一鉴定结果不构成伤害,他也好顺水人情做到底,就当后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管志轩出院返校的第三天,司法鉴定结果出来了,管志轩头部创口长为6。1厘米。法律规定头部创口长度达到6厘米即为轻伤,他的伤口达到了法定的轻伤害标准。于是派出所依法要对张智超采取刑事拘留,然后向检察机关提请逮捕。 这是一个完全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结果。虽然都是大学生,但是他们很多人的法律意识都很淡漠,有些人甚至根本不懂法。两个人因为琐事打了一架,头上受点破皮伤打人者就能被判刑,这是一个很让人震憾的事情。于是这件事儿引起了全校师生的极大关注。为了这件事儿,王嘉真和管志轩又大吵了一场。 张智超被带走的当天下午,管志轩一出教室门,看到王嘉真站在那等他,白晰秀丽的脸上挂着怒容,他知道该来的终于不可避免地来了。 看到管志轩走了过来,王嘉真劈头就说,管志轩你可真行啊!事先不和我露一点口风儿,就下这样的狠手,你出的这叫什么事啊? 有几个同学从他们身边经过,边走边看着他们。 管志轩压低了声音,好像怕路过的同学听到,但是话语却很干脆,他说,伤是他打的,够什么处罚是法律定的,怎么能怪得着我呢? 王嘉真已经顾不那么多了,她大声说,你们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哪?不就是一失手造成的一点小伤吗?况且还是你先动手打的人家,他已经诚心诚意地向你道歉了,你还要把人家送到监狱去,他一旦被判了刑就会被学校除名,你就会毁了他的一生! 管志轩冷笑着说,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担负法律责任。 王嘉真说,你这个人难道是铁石心肠吗?你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同情心吗?把他的一生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管志轩看到王嘉真一心只为张智超说话,他感到特别的难受和委屈,于是他也再不掩饰什么了,赌气地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你为什么这样心疼他?我被他打成这样你怎么不心疼?明说了吧,我最主要的就是看不了你们俩的眉来眼去,我就是想让他从我的眼前永远消失! 王嘉真冷笑着说,你终于说实话了,我今天也有幸认识了你的真面目,我和你这样的狭隘小人真的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说完这话,王嘉真转身头也没回地快步走了。 站在远近围观的同学也都议论着什么纷纷散去了。 第二部分(5)接近了公司的高层 毕小舟来到平安公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他已经接近了公司的高层,成为了王寿庭的私人秘书,但他一直没有发现公司有什么异样的情况,这让他的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因为虽然他跟王嘉真的关系并无任何实际进展,但是由于他心中对王嘉真的喜爱,所以他心中希望平安公司什么事儿没有才好。可他也深知自己的身份是一名身负使命的见习警察,像这样感情用事是万万要不得的,所以他虽然这样想,但并不会影响到他为完成任务所做的任何努力。 在王寿庭没什么事儿需要他做的时候,毕小舟多数时候就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的办公室就在公司的财务室隔壁,于是有时公司的会计出纳要去银行办什么事,就喜欢叫上他一起去。特别是去银行取款的时候,他就一路上充当了押款保镖的角色。后来时间一长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公司的财务人员几乎天天跑银行,而多数时候都是去办转账业务。从平安公司的日常经营情况看,似乎并不应该有那么多大额的财务往来。开始他只是隐约感到有点问题,因为自己并不太懂财务上的事儿,所以也只是有一点想法而已。可是后来他从公司新招来的出纳员嘴里对自己的想法得到进一步的证实。 出纳员李小萍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她是公司会计邵如仪的外甥女,是刚从一个专科学校毕业的学财会的学生,被姨妈举荐介绍到平安公司来的。由于都是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所以没事儿的时候,李小萍喜欢和毕小舟在一起闲聊,开始两个人只是天南海北地乱侃一气,慢慢地两个人熟悉起来后,话题也就更加宽泛了。 有一天王寿庭出去了,毕小舟没什么事做就来到隔壁的财会室,屋里只有李小萍一个人,她正百无聊赖地歪在椅子上翻看着一本旧杂志。李小萍长着一张娃娃脸,圆圆的脸型,圆圆的眼睛,一说话两只眼睛笑眯眯的,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以至于谁见了她都以为她还是一个在校的中学生呢。毕小舟悄悄地走到她背后,突然咳嗽了一声,把她吓得一个激凌坐直了身子,杂志掉在了地上。 吓死人家了你!她一看来人是毕小舟,她脸上的气愤只表现出来一半,另一半还没有发泄出来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哟嗬,我只是没有憋住咳嗽了一声,看你这小胆儿吧!毕小舟伸出无名指举到她面前说。 你胆大!你胆大你去把银行抢了给我看看!李小萍伶牙俐齿地反击他。 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了?管教阿姨呢?毕小舟问。他私下里总是管邵如仪叫“管教阿姨”,因为她平时对人很严厉,特别是对李小萍更是这样。 管教出去了,今天这里可是大人我的天下了! 李小萍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 毕小舟故作严肃地端祥着李小萍的脸说,就凭你这张长不大的娃儿脸也要自称“大人”,我看充其量是个“小人”! 两个人说笑了一回。这已经成了两个人的习惯,每次见面几乎都要斗一会儿嘴才肯罢休。 这几天忙什么了?毕小舟没话找话地问。 我还能忙什么?还不是天天跑银行,整天把账面上的资金转来转去的,烦都烦死了!李小萍一付很不情愿的样子说。 我们不就是出租车公司吗?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财务往来啊?毕小舟漫不经心地随意问道。 谁说的?我们公司的业务范围可不止出租车这一块,从账上看和很多公司都有业务往来,涉及面很广交易额很大的。 可是平安公司的经营范围怎么会有这些内容呢?它不就是一个出租车公司吗?毕小舟一付虚心求教的样子。 李小萍用眼角斜着看他,嘴角撇着说,你是真不知道啊还是和我装蒜啊?你可是总经理身边的红人啊! 毕小舟说,虽然表面上说我是总经理秘书,可实际上我就是一个贴身保镖而已,公司里的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在这一点上我根本没法和你这个财务人员比啊! 那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能出去跟别人说,我姨妈不让我说的。在得到毕小舟态度严肃的首肯后,李小萍又往门外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小声地说,咱们公司可不光是出租行业那点业务,我们和很多公司都有业务来往,这里面还有经营进出口业务的哪!我们天天跑银行都是与这些公司进行大额资金交易,有时一下就转入转出几千万呢! 哦,有这样的事儿!毕小舟心中一惊,可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表面上并没有任何表示,而是一付事不关已的样子,语调淡淡地说,这有什么?我们只是给人家干活拿人家工资,至于他做什么生意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与我们又没有什么相干?我们只要尽心尽力地对得住自己的这份薪水就行了,你说是吧? 是啊,你和我的想法一样。可我姨妈却一再告诫我不能和任何人说,好像谁愿意听他们这些破事似的,整天搞得神秘兮兮的! 毕小舟听了李小萍的话,心中一阵高兴。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些情况到底有多大价值,但是直觉让他感到这一定是有用的。当天下班后,他立即给华山打了个电话。 华山接到他的电话后吓了一跳,他说,毕小舟你不是回学校参加散打队集训去了吗?怎么会还在平安公司呢?毕小舟就把那天他刚要走,王寿庭却准备让他当秘书,于是他临时改变主意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并把他这一段在平安公司得到的情况详细地做了汇报。华山本想针对他自做主张留在平定公司的行为批评他几句,因为这样做在公安机关是绝不允许的。民警的一切行动,特别是涉及到案件的侦破和民警人身安全的行动,都必须要经过上级批准才能进行,这样擅自行动一旦出了事儿怎么办?谁来负这个责任?可是一来毕小舟现在还只是个见习警察,对他的要求还不能像对正式警察那么严格;二来他的行动也确实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效果,这让华山心中很高兴,批评的话也就不好再说了;三是华山本来就十分喜爱这个小伙子,所以也就没有对他多加责备。只是让他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时刻保持与他的联系,注意搜集平安公司都与哪些公司有业务往来,都是什么业务?一有情况及时向他报告。 华山平静的语调让毕小舟有几分失落,本来满心以为华大会表扬他几句呢,可是就这样不痛不痒地说几句就完了,甭说表扬,连一句鼓励的话都没有,好像他汇报的这个情况一点用也没有一样。转而他又想也许是真的没有用,王寿庭公司生意上的事可能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也可能队里早就掌握,他这只不过是迟来的信息。这样一想,他又不免有些沮丧。可毕小舟生来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华山对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在让他感到失落的同时,也激发起了他的斗志,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要让华大看看自己绝不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平庸之辈。他把自己进入平安公司以来的每一天都认真地回顾了一下,自觉虽然没有什么失误但也确实是少有建树,至少是缺乏有针对性的侦查工作。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因为华山在交待给他任务时说,进入平安公司后不能急于求成,一切要看准时机才能行事,首先要注意保护好自身的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才能开展侦查工作。华山这样说主要是考虑他还是个见习警察,怕他把握不准时机给自己带来不利。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他准备主动出击去查找线索,他需要做出点成绩来证明自己。他把华山交给自己的任务又认真思考了一下,一是注意平安公司有什么违法经营活动和其他异常现象;二是注意发现一起被害人被人挑了脚筋的伤害案件的线索。现在既然第一项工作没有什么实际进展,那就重点针对第二个方面下一番功夫,只要在其中一个方面有所突破,也就算对华大有所交待了。 至于华大刚才交待的让他注意平安公司与哪些公司有什么业务往来,这算不得什么任务,只要自己以后多注意点就是了。 经过反复考虑,最后他决定从王寿庭的司机身上下手。一般来说司机都是老板的心腹,老板选司机都是特别慎重小心的,因为老板的一些行动司机往往都是参与者,至少是知情者。很多司机和老板或是情同父子,或是亲如手足。这是在私企中,若是在国家机关里,为领导开车的司机几年下来,有很多都成为大领导手下的中领导,中领导手下的小领导,而且走到哪儿都以这段经历作为夸口的资本,自称为某某领导的人。这样的例子在官场上比比皆是,因此司机一职也就成为某些人晋级升职鲤鱼跳龙门的阶梯。 第二部分(6)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你 王寿庭的司机叫王枭,是王寿庭的亲侄子,十几岁时与父亲一起从农村投奔王寿庭,爷俩与王寿庭一起摸爬滚打过来,现在王枭的父亲王寿阁在公司里任中层主管,是王寿庭的得力臂膀;王枭一直给王寿庭开车,这爷俩都是王寿庭最信任的人,公司里发生什么事他们一定知道。 王枭今年二十二岁,车开得很捧,他从小就不愿意上学,却对车特别感兴趣,王寿庭也就遂了他的愿。为了让他学开车,王寿庭早早就把他送去跟老司机跑车板,那两年多他天天吃住在车上。很多好的司机都是从小这样磨练出来的,他们管这样的人叫“车皮子”。几年下来他终于练就了过硬的驾驶技术。可有一样,王枭身材矮小,刚刚一米六出点头。而且体态精瘦精瘦的,用王寿庭的话说,他是光长心眼不长个儿也不长肉,全让心眼给坠住了。确实,王枭这小子是个鬼精灵,话说办事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所以多年来深得王寿庭信赖。在这样的主儿身上做文章,毕小舟当然知道有些难度,可是由于他来公司时间短,与其他人接触不多,而且他要了解的事其他人也未必知情。 那天在大街上和王寿庭一起挨打的司机就是王枭,自从那件事儿以后,王枭就经常主动与毕小舟套磁,主要原因就是想让毕小舟教他几手本事。毕小舟比王枭小三岁,称他为枭哥,他说,枭哥,就你这脑袋瓜儿,再学上几分手段,那不就如虎生双翼了吗? 王枭眨巴着一双小眼睛说,呵呵,你小子真会说话,这话我愿听。等哥我要是哪天混出个样儿来了,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你! 毕小舟知道他这是在忽悠自己,但他还是装出一付真诚的样子说,那我可就等着枭哥你发迹啦! 自从毕小舟打定主意要在他身上做文章后,他便也有意地接近王枭,没事儿的时候俩人就泡在一起,毕小舟就教他拳脚。先是压腿,练扛玲,哑玲等器械。王枭虽然很想学点本事,可是又吃不得苦,连最起码的压腿这一关都过不了,脚一踢不到二尺高,就再也压不下去了。毕小舟给他讲必须吃苦坚持才能见效,可他总是以种种借口逃避这些吃苦练体力的运动,只想让毕小舟教他几手一学就会一招制胜的绝活儿,让毕小舟哭笑不得。于是他只能是教他一点花架子,看着好看,可是没有一点真功夫在里面,所以毫无用处。时间一长,王枭对此也失去了信心,他说看来我不是练这个的料,索性就不练了。虽然功夫没学成,但是两个人的交情却是明显比先前更深了。 王枭有两个最爱,一个是美女,一个是美酒。他虽然二十四岁了,可至今没有结婚,开始他父亲和王寿庭对他的婚事都很上心,可是他本人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就是不提结婚的事。他父亲一提,他就急头白脸地抢白老子,这个事儿不用你管!王寿庭一提,他就嬉皮笑脸地说,叔您别着急,到时候我一准把侄媳妇儿给您娶进门来就是了!时间一长,也就只好由着他的性子去了,等他什么时候野够了,自己想成家了再说吧。 于是他除了给王寿庭开车外,每天就两件事,一是泡妞,二是花钱买醉。平日开车时,他滴酒不敢沾,王寿庭闻到他有一点酒味就饶不了他。可是只要不开车,他就抓紧时间自娱自乐,经常是醉得一塌糊涂。毕小舟就投其所好,美女他不能给他,就经常陪他喝酒,毕小舟喝酒就是跟着王枭练会的。开始毕小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喝多少酒,有一次他和王枭每人喝了一瓶50度的窖香型白酒,王枭当时就醉成一摊泥了,可他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反而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喝完酒他还能把王枭送到家,又帮他把吐了一地的秽物打扫干净才离开。 第二天王枭打电话问毕小舟自己昨晚是怎么回的家,毕小舟说,是我把你背回去的,你还吐了我一身呢! 王枭就说,你小子昨晚一定是耍滑头没喝那么多,所以才把我灌醉了。 毕小舟说,那你可是冤枉死我了!枭哥这样,你要是真不信的话,今天咱们还去老地方,我请客,还喝那个酒,咱俩再演习一回怎么样? 王枭一听喝酒就来了劲,说,好,好啊,我还真就不信了,你等我! 俩人又来到昨天那个饭店,要了那个牌子的酒,来了个依样画葫芦,又重复了一遍昨天的故事。这回每杯酒都是四只眼睛对齐了喝的,为了让王枭放心,毕小舟每次都是先干为净,让王枭看着杯中的每一滴酒都入了口才算数。结果最后整个儿是前一天的一个翻版,毕小舟又是把他送到家才脱身,回去又洗了一遍被王枭吐脏了的衣服。 第二天早上表情痛苦的王枭看到没事儿人一样的毕小舟说,你小子真行,酒量可以呀!什么时候练的? 毕小舟说,我哪练过,这两回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喝这么多的酒。再说这算什么本事啊?人能不能喝酒就是体内有一种叫脱氢酶的东西,这个东西要是多,进入胃里的酒精挥发得就快,酒精随着出汗,呼吸,排尿就挥发出去了,人就能多喝酒;体内这个东西少,酒精在胃里挥发的就慢,人就容易喝醉,就这么简单点事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枭说,呵呵,你小子懂得还不少。那好办,人都说吃啥补啥,明天你给我弄点那个什么酶,我多补一补,不就能喝了吗? 毕小舟也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反正他是一本正经认真地回答说,每个人体内的脱氢酶多少是天生的,目前还没听说能够后天补充脱氢酶的,要是将来能够补了,我一定最先让你补上。 王枭也一本正经地说,那你可给我打听着点儿,等我肚子里也有了那个脱什么酶,看我不喝死他们狗日的! 后来毕小舟才明白,原来他们一些人经常以酒论英雄,王枭虽然愿意喝酒,但他的酒量却不大,较量起来多数时候都是醉多醒少,所以他才对能喝酒的毕小舟如此的羡慕。 有一天,王枭招呼毕小舟说,晚上跟我出去应付个场面。毕小舟虽然不愿意参加没来由的酒局,但是出于接近王枭的目的,还是做出很愉快的样子答应下来了。等到下了班,临出发时,王枭说,我说兄弟,今天喝酒你得多照顾大哥一点啊!反正你是海量,怎么样? 毕小舟说,没问题,你说怎么喝吧,枭哥?我听你的! 王枭高兴地的一拍毕小舟的肩膀说,好,兄弟你真是痛快!你这个老弟我是交定了! 他们来到一个带有音乐茶座的酒店,在宽敞的大厅里,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等在那里了。那个男的能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生就一副五短身材;那个女的二十出头的样子,虽然打扮得有几分狐媚,但是五官长得眉清目秀的,如果洗去脸上的粉饰,应该是一个清纯的女子模样。王枭介绍说,这两位是我的好朋友,李强大哥和小敏。又指着毕小舟说,这是我兄弟毕小舟。 毕小舟的出现显然他们俩人没有想到,李强看着毕小舟说,你哪来这么大一个兄弟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王枭说,强哥,这是我早年结识的兄弟,我们也有几年没见了。 李强不禁乐了,说,呵呵,还早年结识的,他才有多大啊? 王枭也笑着回答道,我们小时候这么高时就一起尿尿和泥玩,你说早不早吧?说着用手在桌子下面比划了一下。 李强一听,哈哈大笑着说,早,那可是真够早的!感情你们俩是发小啊! 王枭说,对对,这叫发小,我们是发小。 小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毕小舟,只说了一句你好,就不再出声了。 李强看着毕小舟说,老弟一向在哪儿发财呢? 王枭抢着回答,我兄弟现在给我叔当贴身保镖。 李强抬脸重新打量了一下毕小舟说,是吗?这孩子还有点本事? 王枭面露得意之色,那是啊,哪天一定让我兄弟给你露一手!这顿饭是李强请的,他张罗着点菜上酒,他问王枭,这个兄弟喜欢喝什么酒,啤的白的? 王枭说,他啤的白的都行。咱们还是老规距,先白的后啤的。 很快菜上来了,又上来三瓶七两装48度的白酒,三个男人每人一杯,都满上了。毕小舟刚想说,我不能喝那么多,并伸手要去挡李强的酒瓶,王枭在下面用脚踫了他一下,脸却看着李强说,强哥,今天咱们喝个痛快,怎么样? 李强说,好啊,今儿个咱们就来他个一醉方休! 毕小舟一看再也不好说什么了,也就索性不吭气了,来都来了,那就一切客随主便吧。 第二部分(7)灌多了就开始胡说八道 喝酒时,王枭挨着毕小舟,两个人的酒杯离得很近,他几次把自己的满杯与毕小舟的半杯暗中掉包,坐在对面的李强毫无察觉,毕小舟这样至少把王枭的酒喝了一半还要多。小敏只喝一点果酒,她语言不多,只是偶尔劝李强少喝一点,但是她的劝说并不见效,李强仍然频频举杯,一张嘴就是半杯酒下去,话锋甚健,酒风豪爽。很快三瓶酒见了底。三个人虽然都有酒意了,话也多了起来,可是显然都还没有尽兴。于是李强又让服务员上了三瓶酒,小敏劝阻说,行了,喝点就得了,大热天喝那么多酒干什么呀? 李强说,今天哥儿几个高兴,一定要一醉方休,你别扫我们的兴! 小敏看了看毕小舟,说,你们还能喝吗? 没等毕小舟说话,王枭抢着说,能喝,今天我们一定要喝他个不醉不归! 小敏面带愠色地说,那你喝吧!反正今天你喝多了有人管你。说完看了毕小舟一眼,再不作声。 第二瓶酒每人都喝到一半时,李强首先不行了,从说话上看他已经多了,他指着王枭说,小敏,你,你看王枭这人多,多好,你怎么,偏就看,看不上,他呢? 小敏脸上挂着怒气,说,灌吧,又灌多了吧,灌多了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王枭的酒由于一半都是毕小舟替他喝了,所以他还能保持住几分清醒,可是他并不劝李强,直到每个人又喝了半杯,把李强喝得趴在桌上抬不起头来了,才算罢休。最后是毕小舟把烂醉如泥的李强背到他的本田车后座上,小敏开车把他拉走的。毕小舟又打车把王枭送回家去。毕小舟这天喝了能有两瓶多白酒,虽然头脑还能保持清醒,可是胃里却火烧火燎的,回家连着喝了三大碗凉水,一觉睡到天大亮才醒。第二天一睁眼就感觉头有点疼,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勉强洗把脸硬挺着去公司上班。 第二天白天一天没有看到王枭,直到晚上下班时,毕小舟在公司门口踫到王枭。王枭对毕小舟说,昨晚真痛快,我终于也有把他喝倒的时候! 毕小舟哭笑不得地说,枭哥,这样喝酒有啥意思啊?再说拚酒对身体也不好。 王枭说,兄弟你是不知道啊,每回喝酒都是他把我灌醉,我总算报复他一回! 毕小舟心想,你倒是痛快了,可你的酒全让我喝了。可这话他并没有说,他问王枭,枭哥,那个女的是李强的什么人啊? 王枭想了想说,什么人也不是。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第二天,王枭找到毕小舟说,李强今天晚上又要请喝酒。 毕小舟说,枭哥我不去了,那么拚酒我可不习惯,喝完了胃里难受。 王枭说,不行,人家点名要你参加,你要是不去就是不给哥我面子了。 毕小舟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又跟着去了。他们去的还是那家酒店,他们赶到那儿时又让人家领了先,可是这次只有小敏一个人坐在那等他们。 王枭问小敏,强哥呢? 小敏说,他说好要来的,可是刚才临时有事,让人给叫走了。他不在我请你们,一样的。 毕小舟以为请客的主人没来,王枭一定会推辞一下。可是王枭不但未有推辞的意思,反而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说,好啊,既然小敏有这份心情,今天我请你们。 小敏说,那可不行,是我们要请你们的,怎么能反过来让你们花钱呢?别争了,你要真有心情,下回你请我们俩,我一定随叫随到。 王枭以为他所说的“我们俩”,是指她和李强,可是她却用手一指毕小舟,那意思分明是让王枭下次请她和毕小舟。 王枭情绪很高地说,好啊,那咱们可就说定了,你可不能到时候又反悔啊! 小敏说,我是没问题,说着看了毕小舟一眼说,不知道人家给不给你面子? 王枭不等毕小舟表态就说,他是我兄弟,那还用说。 由于照顾小敏,这次他们喝的是啤酒。上一次小敏只喝了一点果酒,可这次她啤酒可是没少喝,并且每次抬手就是一杯,连着喝了好几瓶。直喝得粉面含春,面似桃花,平添了几分妩媚,更显得楚楚动人。上次她一个人坐壁上观看三个大男人拚酒,几乎没听到她说几句话。在毕小舟印象中她就是一个浓施粉黛的小淑女。可这次她却露出了好说好笑,话语豪爽的一面,与王枭和毕小舟一通神侃,就像一个大人不在身边,偶尔开怀放纵的孩子一般。 喂,小舟,别光傻喝,说点什么吧?王枭去洗手间时,她冲毕小舟说。 你想听什么?毕小舟看着她那好看的眼睛问道。 说说你自己吧,你多大了? 我二十一了,你呢? 我比你大一岁,二十二了。 二十二了?我还以为你没有我大呢! 怎么会没你大呢,我都快老了! 毕小舟发自内心地说,哪有啊,我看你还像个孩子呢? 我?像孩子?呵呵,看不出你还蛮会哄人的吗?小敏非常开心地笑着说。 强哥他……,是你什么人啊?毕小舟想了想,还是问出来这句话。 是我……以后你就知道了。小敏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犹豫一下回答道。 毕小舟说,哦,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次喝酒,王枭特别高兴,张罗前张罗后地点菜上酒,频频举杯,话题也一个接一个。中间他接了一个电话,听说话是李强打来的,说他有事不能过来了,又问了问他们这边的情况,让他们一定要喝好。 王枭在电话里说,好的,小敏今天十分盛情,我们当然不会客气,你就放心吧。 他们直喝到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才结束,王枭和毕小舟把小敏送到家,她的家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内。往回走时,两个人借着酒兴,索性没有打车,一路说着话往回走。路上王枭谈兴未尽,和毕小舟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说起平安公司的事。毕小舟的心为之一动,有意地探问几句,可是王枭只顾顺着自己的兴奋劲说下去,对毕小舟的问话多是答非所问,毕小舟又不敢太多问,怕引起他的疑心,心想只好以后慢慢再找机会吧。 以后有过几次,毕小舟趁着王枭喝完酒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向王枭打听公司的情况,王枭架着酒劲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戒备,只是含糊不清地说有些事情你就不要问了,知道太多了对你没好处,只会有麻烦。你只管当好你的保镖就是了。他还说,在公司里有哥我照应着你,你就尽管放心没人敢把你怎么样。虽然没有探听到什么情况,可是王枭的话已经等于是告诉毕小舟,平安公司真的是有问题的。 由于家住在郊区,所以毕小舟现在已经搬到了公司来住,就住在他的办公室里。晚上一旦王寿庭有什么事找他也方便。 晚上七点多种,毕小舟正在看电视,公司传达室的人喊他,让他去接个电话。是谁会在这么晚找他呢?他想可能是华大有什么急事找他吧。可是等他急急忙忙地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女声说,你是毕小舟吗? 毕小舟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他说,我是毕小舟,请问你是哪一位啊? 女声高兴地说,我是赵小敏啊,小敏,想起来了吗? 赵小敏?哦,小敏啊,想起来了。你,找我有事吗? 不好意思啊小舟,这么晚打扰你。我有点事找你,你现在能到我家来一趟吗? 毕小舟说,现在?这么晚了,一定要现在去吗? 是啊,我挺着急的,你现在就来好吗! 毕小舟说,那好吧,我现在就过去。 由于在此之前他和王枭一起送过小敏,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她的住处。 小敏的家在一个居民楼的四楼,进入她的房间后,他发现小敏家中只有她一个人。这是一个装修得很不错的楼房,面积大约在八十平米左右,收拾得很温馨,色调淡雅,身处其中让人感到很舒适。从装修风格上反映出主人的审美观很高雅大气。 此时的小敏显然是喝酒了,脸色微红,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神情却有些憔悴。 毕小舟进屋后,从鞋架上拿过一双拖鞋换上,小敏把他让坐在沙发上,他不做声等着小敏说找他有什么事儿。 小敏显得有些局促地坐在毕小舟的对面,一脸的歉疚,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小舟,这么晚了还让你来我家! 毕小舟说,你不要太客气,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只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帮你的,你就放心吧。 小敏说,这件事儿我犹豫很久了,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到让你来帮我,可是,可我怎么和你说呢?…… 看到她这样为难的样子,毕小舟心中更诧异了,他猜不出她到底是有什么事儿要他帮忙,还这样难以开口。难道她是要和他……,但他马上又觉得这样惴测人家女孩不妥而且不敬,再说也不可能啊,她身边并不缺少男人啊,何况她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那会是什么事儿呢?他想那她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了,或者是涉及到她个人的隐私方面的问题,自己实在是解决不了,所以才会让她这样难以启齿。一个女孩子能在这个时候去找一个自己并不太熟悉的男人,这说明她已经没有其他人可找了,而且她这样做需要很大的勇气,还要有对这个男人的信任。想到这里,毕小舟的心一下子坦然了,而且充满了一种男子汉挺身保护弱小者的神圣的感觉。 第二部分(8)一个偏僻贫困的农村 他朗声说,小敏,你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不必有什么顾虑,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把我当朋友,不管有什么难处,我都一定会帮你的。 小敏犹豫再三,还是缓缓地开口了。尽管毕小舟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小敏向他提出的会是这样一个难题。 小敏家在本省一个偏僻贫困的农村。二十岁那年,她考上了省城前江市的一所专科学校,学的是美术专业。由于家境贫寒,她只能靠自己勤工俭学来挣钱完成学业。于是她从大一开始就给人做家教,一个女大学生,要想挣钱上学,也没有过多的职业可供选择,除了做小时工就是做家教。学校也不反对学生这样做,这样既可以解决困难学生的学费问题,还可以增强学生的社会实践能力,对学生也是一种锻炼。上大二那年,她在一个有钱人家做家教时,与孩子的父亲发生了感情纠葛。具体说就是那个有钱的男主人喜欢上了她,这个涉世不深的农村女孩最终在他那强大的爱情攻势下城池失守,在女主人的眼皮子底下和这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暗渡陈仓。不久她就辞了这份家教工作,原因是男人在市中心区给她买了房子,把她包养起来了。这个男人就是李强。就在小敏三年的学业还有半年就要完成的时候,他们的私情被李强的老婆察觉了。他老婆当即和李强摊牌,两条路任你选,一是净身出户去和那个小妖精厮守,二是悬涯勒马和那个小妖精一刀两断,她可以看在夫妻多年的情份上既往不咎。李强现在的生意是从岳父手中继承下来的,公司全部的股份都在妻子名下,他其实是在给妻子打工,他要是真净身出户了,他就从此一无所有了。于是他只能选择第二条路。李强的老婆和小敏也进行了一次谈话,她说,作为对小敏的补偿,现在她住的这所房子就送给她了,但她必须立即把房子处理掉,离开这座城市。后来在小敏苦苦哀求一再保证不再和李强来往的前提下,她才答应让小敏继续住在这里,完成她的学业。可是她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那就是小敏要想继续留在这个城市里,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一个男朋友,或者立即嫁给他,或者两个人同居在一起,以彻底剪断李强和她继续藕断丝连的念头。否则她就要去小敏的学校公开她勾引有妇之夫的丑闻,把她的名声搞臭,让她没脸再回学校上学。两人的隐情东窗事发后,李强表面上规规距距地回家了,可是他哪里舍得和年轻漂亮的赵小敏真的一刀两断,私下里两个人还是时有来往,只是敌变我变地改变了接头幽会的地点并比过去更加小心隐蔽罢了。为了先渡过眼下这一关,李强和小敏商量想让王枭来临时充当小敏的男朋友,可是小敏不同意。因为虽然是假的临时的男朋友,可是为了瞒过李强老婆的眼线,两个人必须要经常在一起,甚至必要时可能还要同居一室。因此小敏对形象猥琐,两眼色迷迷的王枭根本无法容忍,她说如果这样做无疑是引狼入室。就在他们急切之中找不到合适的人,而眼看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到了的时候,毕小舟出现了。 小敏说,我知道你会很看不起我,说着她低下了头。马上又语气坚定地说,我已经走错了一步了,我不能再走错了!我一定要完成学业,等我一毕业,我就走得远远的,找个工作离开这里,离开他,再也不回来了。 毕小舟说,你为什么不现在就离开他呢?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这样问明显有揭人疮疤之嫌,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 小敏说,我也想就此脱身,因为我也知道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有结果。可是他不同意,我要是不理他,他就去学校找我。所以只能等毕业以后再做打算。 话说到这里,尽管毕小舟已经猜到她让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可是他还是问道,那你让我来是—— 小敏低眉敛目地说,我是想求求你能帮帮我,我知道这很唐突,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也再没有什么人可求了。 看到小敏可怜兮兮黯然垂泪的样子,毕小舟满心的不落忍,如果是别的什么事,他一定会毫不含糊地挺身而出的,可是这个差事,真的让他很为难。不答应吧,不忍心让她伤心失望。答应吧,又实在是勉为其难。可是赵小敏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更无法拒绝了,只能点头应允。 小敏说,你放心吧,我虽然不争气,但我并不是坏女人,我们只是做做样子,我不会为难你的,并且我还可以付给你报酬。 毕小舟说,你别多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我做不好。那好吧,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就试试吧。 七月流火,太阳如同一个火饼近在咫尺地贴在人的后背上,任你躲到哪里都感到热浪滚滚。大街上的人流明显比往日少了几成,就连公园里的猴子都躲进石洞中纳凉,任孩子们用香蕉等平时它爱吃的食物百般挑逗都不出来。 郎俊才开着他的敞篷吉普车,奔驰在去火车站的路上。 三天前的晚上,大嫂突然打来电话,电话中大嫂还没等说话,就已经泣不成声。郎俊才吓坏了,知道一定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大嫂是不会这样悲伤的。过了一会儿,大嫂冷静下来后,说,你大哥怕是不中了!说完又忍不住缀泣起来。 郎俊才一下子愣住了,大哥一向身体很好的,怎么会不中了呢? 大嫂说,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你大哥突然说胸腔子疼,疼得他在炕上佝偻一宿,翻过来调过去折饼子。第二天白天不光腔子疼没好,又新添了一声接一声咳嗽的毛病,去乡卫生院点滴一个星期也不见好。后来发现痰中带血,去县医院看人家说可能是得了肺癌。 郎俊才父亲去世早,是母亲带着他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长大的。大哥比他和妹妹大近十岁,母亲身体又一直不好,这个家后来就是大哥一个人支撑着。为了能让从小学习成绩就出众的郎俊才读好书,大哥说我就是不吃不喝,也要供你读完大学,将来出息个人。 为了照顾体弱的母亲和两个弟妹,大哥早早就成了家,娶了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邻村姑娘。大哥结婚后,这个家才象个家样了。大嫂虽然长得不好看,还有点大骨节病,走道略微有点一拽一拽的,可是人特别贤惠,她一点没嫌这个家穷,过门就把照顾老人和弟妹的活接过去了。大哥下地干活,她就在家一日三餐伺奉老人照顾弟妹,屋里屋外地操持,把这个家打理得有模有样,日子过得虽然很清贫,可是却充满了快乐和希望。 最让大哥感到高兴的是,弟弟郎俊才没让他失望,先是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这已经让他这个当大哥的脸上有光了;后来弟弟又考上了省城有名的大学,成为了这个村子历史上第一个大学生,这可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啊!通知书下来的当天,大哥高兴得一个人对着一盘葱蘸酱喝了一斤多白酒,喝的是又哭又笑连说带唱,泪流满面鼻涕流出来老长。连说谢天谢地谢佛祖谢列祖列宗,让俺们郎家出了这么一个光耀门庭的后生娃! 大嫂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她是在舅舅家长大的,舅舅对她还好,可是舅妈却容不下她。自从她五岁那年被舅舅领进家门后,这个家就没有停止过争吵,而且最终起因七拐八拐都要归结为她的存在。大嫂只念两年书就被迫下来帮着家里干活了,用舅妈的话说,天生一个鸭子腿,再怎么学还能拽到北京去啊?一个丫头片子长大了还不是嫁人生崽过日子,念那么多书有个屁用! 大嫂只所以比大哥大三岁还没有嫁人,是因为舅妈一直想用大嫂换些彩礼,可是由于大嫂自身条件等原因,几经周折未果终使舅妈想收回多年抚养成本的念头破灭。大哥也正是乘舅妈看收彩礼无望,转而急于想把这个一文不值的包袱甩掉之即,及时出手兵不血刃地就把大嫂娶进了家门。 为了供郎俊才上大学,大哥吃尽了苦头,他甚至去卖过血。 那是有一年春播刚过,家里实在没钱了,大哥为了郎俊才每个月三百元的生活费没有着落而暗暗着急。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偷偷瞒着家人跑到了县医院,在走廊蹲了十几个小时,才等到了个出车祸的急患与之血型相符。他又与满走廊的那些职业卖血的人商量,说弟弟在大学等着这钱吃饭呢,让人家关照一下。血头发善心让他先抽了一袋子血,他把得来的七百元钱分两次寄给了朗俊才。后来大嫂为大哥洗衣服时,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盖着县血站红戳子的小票,才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大嫂心疼得抱着大哥就哭了,她说,这个家全指望着你呢,你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散了。以后再没钱给弟弟就抽俺的血,这个家没有你不行,没有俺没事!只到郎俊才大学毕业好几年后,他才从母亲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 第二部分(9)脸部瘦得几乎完全脱了相 现在大哥病了,这个家的天真要塌了,郎俊才能不着急吗? 郎俊才撂下电话就和敏雯商量,让大哥来住几天,为他好好查查病,县级医院误诊的事不是没有过,再说要真是癌症,在那里也治不了啊。敏雯说好啊,那你就快让大哥来吧,这个病可是耽误不得的。郎俊才听敏雯这样说,非常高兴,就立即往家打电话商量让大哥来省城的具体时间和车次。 其实对让他们来敏雯心里并不情愿,但是她知道郎俊才和他大哥的感情,如果她不同意,郎俊才很可能就会和她翻脸。 郎俊才在站台上看到大哥走出车厢的一瞬间,他的眼泪忍不住一下子涌了出来。才只有短短几个月时间没见,大哥的相貌已经变得格外陌生了,如果不是事先有思想准备,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在人流中认出大哥来。大哥还不到四十岁,可他头发的两个鬓角已经全部花白,整个脸部瘦得几乎完全脱了相,过去没生病时他是圆脸,现在却变成了只有一条条的长型脸,两腮塌陷下去,两只大而无神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大哥身高在一米七六左右,过去不管生活怎样困难大哥的腰杆都特别挺拔,可现在人已经站不直了,佝偻着腰让大嫂搀扶着从车厢里走出来。看来疾病不只是摧残了他的肉体还摧毁了他的精神,他的整个人恐怕已经完全垮掉了。 这还是那个曾经支撑着一家人生活的大哥吗? 郎俊才不想让大哥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他擦干了满眼的泪水,平静了一下情绪才上前和大哥大嫂打招呼,把他们接上了车。是大嫂一个人陪大哥来的。上车后郎俊才几次想问问大哥的病情,可是他却感到很难开口,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又怕提到病情大哥会难受,所以他只是问了一下妈的身体情况,对大哥的病情却只字未提,就象大哥根本没有生病一样,他想这样也许大家都会好受一些。 当晚郎俊才与大哥进行了一番谈话。虽然大嫂说大哥并不知道自己可能得的是肺癌,这个事儿一直瞒着他。可大哥对郞俊才说,俺心里知道俺得的这不是好病,虽然他们都不告诉俺,可俺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知道。 郎俊才说,大哥你不要胡思乱想,是什么病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就知道了。现在大医院的医疗水平先进着呢,什么病都是可以治的。你安心住下来听医生的就是了。 大哥说,俺也活了四十几岁了,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俺现在也没啥放不下的了。弟弟你现在在城里生活,咱妹子虽说嫁在农村,可她那女婿是本份的庄稼把式,日子过得不用俺们操心。要说还有啥放不下来的,那就是你那两个侄儿。俺有一天要是真的不中用了,你要帮衬你嫂子管他们俩啊!你嫂子要是走道儿了,别让两个娃受了委曲。再就是咱娘,就得指望你和咱妹子了,俺不能给咱娘她老人家养老送终了。说到这里大哥忍不住掩面哽咽起来。 一席话说得郎俊才泪流满面,伤心无比。他拉住大哥的手说,大哥你可千万别这样想,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有病咱治病,不能得了病就尽往窄处想啊! 大哥说,赶明儿咱去医院查一下,能治咱就撂这儿治,要是不能治了,咱就别花那没影的钱了,俺就回了。 郎俊才说,大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一切等明天看了医生再说。今天不早了,大哥你休息吧。 回到卧室后,郎俊才悄悄地开门关门,怕惊动了敏雯,他连灯也没有开就上了床。可是等他刚轻轻地躺在床上,敏雯却一下翻过身来,原来她根本就没有睡。她问郎俊才,怎么样啊? 郎俊才说,什么怎么样啊? 大哥的病啊,还能有什么怎么样?敏雯不满地嘟嚷着说。 郎俊才心事重重地说,究竟怎么样得等明天看了大夫才能知道,可是看来大哥病得真是不轻啊! 敏雯眼睛望着天棚说,要真是那个病,只怕是走到哪也治不好啊! 郎俊才语气坚定地说,治不好也要治,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大哥,大哥他还不到四十岁啊! 敏雯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现在治个头疼感冒动不动就上千块,治这种病那就是烧钱啊? 郎俊才愣了一下,翻身盯着敏雯问,咱们家还有多少存款? 敏雯一下子坐了起来,说,咱们家哪还有存款啊?每个月除了供房款,还要吃饭穿衣,还要交水电物业费等日常开销,还要有人情往份,还能剩下几个子儿啊! 郎俊才把语气放得格外柔和,说,老婆,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大哥,从小就是大哥像父亲一样供我上的大学,我才能有今天的一切!这些你都是知道的。现在大哥有病,你说我们能袖手旁观吗! 敏雯也笑着说,老公,我知道你们兄弟手足情深,我也知道我们有义务也应该帮他,他是你大哥,又不是外人。可是我们家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呀! 郎俊才突然说,不对吧,我们不是有八、九万元的存款吗? 敏雯冷笑着说,哎哟哟,老公啊,你不是在发烧说胡话吧?我们家几时有过八、九万元的存款啊?要不要我一笔一笔地把每月的帐算给你听啊? 郎俊才不再理她,而是下地开灯把衣柜里一个抽屉拉开,可是翻来翻去都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郎俊才和敏雯两个人每月薪水近9000元,每个月除了供房款和日常用度,几年来他们日积月累地存了一笔钱,大约有八、九万元。平日里郎俊才从不过问这些,还是无意中听敏雯说起过,他也在这个抽屉里看到过有几个存款折。可是现在却一个也没有了。他回头看看敏雯,敏雯正躺在床上仰脸看着他,满脸无辜的表情,似乎对他的举动很不理解的样子。他知道这个素有心计的女人是早有准备,已经抢先一步坚壁清野了。他十分清楚,以敏雯的性格,现在要让她拿出这笔钱给大哥治病,基本没有这个可能。如果逼得太紧了,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第二天一早,敏雯五点刚过就起床了,以往她和郎俊才的早餐就是每人一杯牛奶和几片面包,而且都是郎俊才起来安排早餐的,可今天她破例先起来了,还上街去买了油条和豆浆。大哥大嫂天刚亮就起来了,他们已经习惯早起,这是农村人的生活习惯,庄稼人很少有睡懒觉的。他们起来后,怕惊动郎俊才夫妻,俩人只是默默地在客厅坐着,连说话都是小声耳语。敏雯起床时一开门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一宿没睡呢。 因为要检查身体,大哥没有吃早餐。收拾完碗筷后,敏雯趁郎俊才和哥嫂都在的时候,说,大哥大嫂,我单位这几天省里来检查工作,事儿特多,我实在是不能陪你们了。这是五千块钱,你们拿着,让俊才陪你们好好的给大哥查查病,查完病也别着急走,从乡下来一趟不容易,就在这儿多住几天。说着把五千元钱放在桌子上。 大嫂说,小雯啊,俺们来就已经够拖累你们的了,咋还能让你陪我们呢?你是上班的人,快麻溜去忙你的事儿吧。这钱你也收起来吧,俺们带着钱呢。 敏雯说,大嫂你这样说不就是外道了吗?咱们是一家人啊,就不用说那客套话了!再说了,俊才平时经常念叨大哥大嫂,要是没有大哥当年的担当和辛苦,也就不会有他的今天!这钱你们还是带上吧,看病不比办别的事儿,特别是那些大医院,说不定一天就会花掉几千上万的,钱少了根本看不了病的。我和俊才工资也都不高,每个月还要交房款,在城里生活也不比乡下,什么都得花钱,各项消费也都很高,眼下再多我们也拿不出来。 啊!一天要花恁多钱?大哥吃惊地说。 敏雯说,现在大医院看个感冒都要近千块,要是病情需要住院治疗的话,光住院押金钱就要上万元,进门就要交上的。 大哥说,俊才啊,这样的话咱还是不看了吧?俺还是回吧,到县里医院看看得了吧!郎俊才说,那怎么能行?咱们先去检查一下再说下一步怎么办。然后又回头冲敏雯说,你快去上班吧,我领大哥去看病。 可是等敏雯一走,大哥却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了。他说,俺早就听说城里看病贵,可是没成想贵成这样。在咱乡下大人娃子有个头疼感冒的,花几块钱吃几片药就挺过去了。在这里就得花上千块,咱家那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一分一分攒下来的血本钱啊,咋敢这么胡乱祸害呢!要花这么多钱咱哪能看得起啊,就是把家里的房子卖了也不值几个子啊! 郎俊才说,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想法就是不对的,什么也没有身体重要,有病先看病,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第二部分(10)就是给对方一个爱的信号 大哥说,那也不能就为看俺的病让家里的日子都没法儿过了! 郎俊才说,你的病看不好家里的日子才会没法儿过,咱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 大哥说,那你告诉俺查一次病得多少钱吧? 郎俊才说,哎呀,用不了多少钱啊,别婆婆妈妈的了,咱们走吧,医院看病的人多,去晚了就挂不上号了。 大哥还是不想去,可是架不住郎俊才和大嫂的劝,最后还是上车去医院了。 郎俊才领着大哥在医院进行了检查,他是找了朋友帮着挂的专家门诊,在节省了很多时间的情况下,还用了一上午才检查完。如果正常排队挂号,那就得提前一天来排着,医院的十几个专家每天只能挂有数的几个号,每天排队挂号的五个窗口排成五条长龙,长龙的头儿在屋里尾在大街上。而且只有排在前几位的才能挂上专家诊,次席的只能挂一般大夫的。再后面的一般大夫也挂不上了,挂号的女士公事公办面无表情地说一声没有号了,窗口一关走人。后面的不管你排多久病多重,打道回府别无选择。很多人为了挂号头一天下午就来了,在这里坐一宿,吃饭都不敢离开,只能让家人送来或换班吃饭,就为能占上前几位。于是就衍生出一些人在这里占位然后出卖,一个前面的位置最高能卖到三、四百元;还有几个附近的老太太在这里出租马扎,后半夜一个马扎能租到五十元。 给大哥看病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年轻教授,朋友介绍说他还是博士生导师。经过检查,教授肯定地说大哥得的叫管内型肺癌,没有任何异议,完全可以确诊。教授说,这种癌症的特征是肿瘤生长在肺子较大的支气管腔内,呈息肉状或菜花状向管腔内突起,目前已经是中晚期了。现在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现在暂时不能手术,只能进行放化疗治疗,尽量控制住病灶的发展,然后再看情况施治。如果经过一段时间的放化疗效果理想的话,就可以考虑手术了。 郎俊才立即为大哥办理了住院的手续,住院押金真像敏雯说的那样是一万元。大哥和大嫂从家里带来了八千元钱,大嫂看连交押金都不够,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郎俊才说大嫂你把钱给我吧,他又从敏雯给的五千元里拿出二千元,先交上了住院押金。郎俊才虽然没有问,但他估计这八千元钱也几乎是大哥家的全部存款了,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家里地又不多,能有多少积蓄。记得上次他回家的时候,大哥对他说,你两个侄儿也都不小了,老二彩凤是个丫头,将来选个好人家嫁了就成了。老大石头过了今年毛岁就十八了,农村娃成亲早,也该给他压个房准备说媳妇了。大哥说,现在农村压个新房怎么也得五、六万块,现在家里攒了有一万多块,赶明儿彩凤那丫头出门子时再过几万块的彩礼,就能张罗给石头压新房了。现在看来大嫂是把准备给儿子盖房子的钱拿出来了。 经与大夫商量,给大哥确定了一个治疗计划,那就是先进行几个疗程的化疗,在用药上选中间偏低一些档次的药,主要是考虑患者是来自农村的,这样既能保证疗效,又能为患者节省一些费用。从大夫那出来,朋友对郎俊才说,这样就能少花一些无谓的钱,现在各医院的大夫开方都是有提成的,一般的大夫都是给患者用好药,所谓的好药就是价格贵的药,虽然疗效上会有一些差异,但是说实在的,有很多药也差不了太多,可是用好药大夫的提成就上来了。郎俊才知道这都是因为朋友的帮忙才会这样,他当即对朋友表示了谢意。 大哥化疗每个疗程为六天,费用为四千元。两个疗程下来,医院又把电话打到他手机里催交押金了。郎俊才把手头的钱全都划拉出来了,好歹凑了三千元钱交上去了。可是下一步怎么办?他真的是感到犯难了。交完钱后,他来到大哥的病房,大嫂出去了,病房里只有大哥一个人,他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看来是睡着了。郎俊才轻轻地走进去,坐在靠墙的凳子上。从外表看,大哥更黑更瘦了,化疗的负作用表现得非常明显,他的头发本来很浓很密的,现在全都掉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头发稀疏松散,黑黑的头皮上都满是褶皱。大夫说大哥的化疗效果还是不错的,照这样下去,再过几个疗程就可以考虑手术了。郎俊才和大夫探讨了一下,以大哥现在的情况,手术费用最少也在三万元,这还只是手术费,不算术后治疗的费用。如果全部都下来的话,十万元应该是最保守的数字了。 当天晚上,郎俊才回到家后,做了几样敏雯愿意吃的菜,估计她快下班了,他把饭菜都摆到桌上,他这里刚准备好,敏雯就开门进屋了。 呵,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隆重?敏雯一边换鞋一边笑着问。 郎俊才说,什么日子也不是,就是看你天天上班挺辛苦的,慰问一下老婆大人啊! 敏雯到卫生间去洗手,嘴里说,你今天这嘴像抹了蜜似的,是有什么事儿吧?那就说吧。 郎俊才说,真没事儿。咱俩谁跟谁啊?古语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夫妻之间要非得这样才能说事儿,那我看这夫妻也快做到头了! 敏雯说,没事儿最好,你要是真有事儿,我还真不敢吃你这鸿门宴了! 郎俊才说,我这要是鸿门宴,那你可是天天都在吃鸿门宴,我就真的是那西楚霸王,也被你吃穷了。 敏雯警觉地说,虽然每天的宴都是你摆的,可这房上的瓦,盘中的餐可有一半是我的薪水,穷也是这个家穷,不会是你一个人穷。 看到敏雯步步设防,寸土不让的劲头,本来准备好的话郎俊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而且他相信说了也是白说,弄不好还不如不说。 但是此时他已经无路可走,于是他决定还是要试一试,他想也兴许就会有个意外也未可知。吃完饭,收拾完厨房,两个人又看了一会电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两个人在家只要郎俊才不提大哥的事儿,敏雯是从来不会主动过问的,就像大哥没有来省城,没有生病住进医院一样。郎俊才心里明白她是要用这个态度提醒自己:大哥的事儿与她根本无关。于是她不提,郎俊才也不提。可今天郎俊才不提不行了。临上床前,郎俊才对敏雯说,我去洗洗。这是他们夫妻的一个表示要亲近的信号,其实他们每天临睡前都要搞个人卫生的,只是平时各洗各的,洗完了上床休息。可是如果有一方一说出来,就是给对方一个爱的信号。等到双方都做好了准备工作,两个人在床上游戏了一回,虽然只有不到十分钟,但是双方都很满足。然后熄灯休息。他们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开灯做爱,然后再关灯休息。时间一长,就像开灯睡不着觉一样,他们关灯做爱也不习惯了。就在敏雯满足地拥着郎俊才的时候,郎俊才微微欠身坐了起来。 敏雯说,你怎么了? 郎俊才说,我睡不着。 敏雯不再出声,显然她知道接下来郎俊才要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郎俊才说,老婆你听我说,今天我和医生探讨了一下,大哥的病现在治疗效果很好,医生说,以大哥这种情况,如果手术及时,癌细胞不再扩散,术后的存活率是很高的,现在术后存活十年以上的比例很高,痊愈的也有很多。 敏雯翻了个身,把脸转到另一边,给郎俊才一个脊背,说,那就治吧,实在不行,就让大嫂回去把农村的房子卖了,救人要紧啊! 郎俊才说,农村的房子卖了也不值几个钱的,再说房子卖了大哥一家以后住什么呀? 敏雯说,不是还有地吗?把地也卖了,要想救人就得豁出来,要不然哪来的钱啊? 郎俊才说,老婆,那样大哥家就彻底完了,农民没有了土地以后靠什么生活啊!再说大哥也不会同意这样做的,他一直不想让自己的病拖累了全家。 敏雯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治病的钱从哪出啊? 郎俊才说,老婆,你听我说,大哥的病是一定要治的,否则我一生都不会安生的。这样,你把咱们家的钱拿出来,先给大哥治病,这笔钱就算是我借你的,我可以给你出借据,将来我一定会还你的。 敏雯没出声。郎俊才接着说,老婆你就帮我这一次吧,现在是我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要是帮了我这一次,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敏雯身子没动,仍然用脊背对着他说,不是我不想帮你,是咱们家根本就没有钱。 郎俊才说,我知道有的,你以前和我说过,我也看到过那几个存折。 被逼得没有退路的敏雯突然说,就算有,我也不会拿出来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第二部分(11)存款也应该有我一半 郎俊才努力克制着自己,说,那好吧,按理说这份存款也应该有我一半的,你把我的那一半拿出来,这总可以了吧? 敏雯转过身来,面对着郎俊才,语气坚决地说,不可以!你大哥不愿意他的病拖累了他自己的家,他就可以让他的病拖累了我们家吗? 郎俊才说,可是我们这只是存款,拿出来也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啊。 敏雯说,我也不是不讲理,你大哥要是把房子,地都卖了,还不够看病的,我们当然不能见死不救,你就是说把我们的房子卖了我都帮他!可是现在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他们自己家都不努力去想办法,就光顾着打咱们家的主意,我就是不能拿这个钱! 听了她的话,郎俊才心中特别难受。对敏雯的自私,他是心有准备的,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他当然已经了解敏雯,他知道要想让敏雯拿出这笔钱是会很难的。可是他想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因为毕竟大哥不是别人,大哥对自己恩重如山,所以他才会去向她争取。现在他基本上绝望了,但是他克制着自己,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他说,如果大哥家真的把房子,地都卖了,那么即使治好了他的病,他也不会快乐的,他的脾气秉性我是清楚的。他自己可以舍出一切去为别人,可是他却不愿意让别人为自己付出太多,那样他会觉得负债太多没法偿还的,哪怕是对自己的家人他也是一样的。 敏雯说,那么你要是为他付出太多,他就不会觉得负债于你吗? 郎俊才说,他会的,所以我们帮他也要有所隐瞒,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宁愿不治病也不会同意的。 敏雯冷笑着说,我说今天从一进屋我就觉得不对,你也太处心积虑了吧? 郎俊才说,我也是没办法,我是太需要你的帮助了。 敏雯毫不通融地说,还是那句话,你大哥家要是卖房子,卖地还不够看病,我就帮他! 一股怒火真冲郎俊才的头顶,他真想说,难道你是冷血动物吗?在你的心中还有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这要是你的亲人得了病,你也会这样漠不关心吗? 可是他克制住了自己,他知道自己一旦发作,两个人立马就会吵得一塌糊涂。他现在很累,身心疲惫的那种累,他不想吵也不想闹,只想能安静地休息片刻,这个家至少还能满足他这个要求。此刻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婚姻很失败,过去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家还是很温馨的,可是现在他突然感到这个家特别寒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可言。 前面已经说过,别看郎俊才外表时尚现代,可是他骨子里还一直保留着出身寒门的子弟通常都有的那种强烈的自卑感。正是由于这一性格特性,所以他一向很难开口向人求助,仿佛一开口求人自己就先矮了七分,他的自尊心就会受不了。可是现在大哥的病让他真的顾不了脸面了,他认真地把每个熟人都在心中掂量了一遍,看看向谁开口能筹到为大哥治病的钱。可是思前想后还是拿不定主意,关系一般的难以开口,关系好的又没有这个经济实力。那边大哥的医疗费在一天一天地增加,过不了几天医院就会催费了,有时手机一响他都有点神经质了,生怕又是医院催交费用的电话。等到一看不是医院的电话,心里才会安定下来,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押金还有一些钱还能坚持几天的,怎么就会不自觉地自己吓唬自己呢? 就在他不知道找谁帮忙好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他急忙抄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可是打了几遍都无人接听,他坚持一直打,可是对方手机开着,就是一直无人接听。他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是有意不听他的电话?不应该啊,没有理由这样啊!是听不到电话玲声?可是他已经打了这么多遍,对方是在什么环境中才会一直听不到呢?直到晚上九点多钟了,郎俊才的手机接到了对方的回话。按照双方约定的地点,郎俊才来到了“康桥”酒吧。他刚一进屋,服务生就把他引到一个角落里的桌子旁,他一看沙小鸥已经坐在那等他了。 沙小鸥说,少见啊郎大记者,哪个神经痒痒了,又想起老情人我来了?不会是让什么人给甩了,耐不住寂默才又想啃回头草了吧? 郎俊才坐在她身边说,瞧你这张嘴总是这么厉害!想你还不行了,难道你早已经把我忘干净了不成? 沙小鸥不无伤感地说,忘不忘干净又有什么用?你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和我哪儿还有一点旧日的情份可言! 郎俊才说,我不是忙吗?哪能和你比,天天时间都是自己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沙小鸥说,我那叫失业,哪个人也不会把失业当成是幸福吧?时间是有的是,可是那份无聊孤寂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郎俊才不想和她闲扯下去,说,小鸥,我找你是有事。 沙小鸥说,找我有事?好啊,是在这里说,还是和我回家去谈?别忘了现在我可是孤家寡人一个,方便得很啊! 郎俊才从沙小鸥的眼中看到了欲望的光芒,那是他所熟悉的光芒,显然她在暗示他,希望他和她回家去。可是他装作不懂风情的样子,说,还是在这说吧。 沙小鸥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可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那好,什么事?你说吧。 郎俊才下了下决心,说,你能借我一笔钱吗? 哦,借钱?这显然让沙小鸥很意外,她没有想到会是这个问题。她用眼睛盯着郎俊才问,借多少?干什么用啊? 郎俊才说,十万最好,五万,六万也可以。 沙小鸥说,这么多,你用这钱干什么? 郎俊才说,你就不要问了,借不借吧? 沙小鸥笑着说,我要说没有吧,你也不会相信。我要说不借吧,又显得我无情无义,可是你总得让我知道你干什么用吧? 郎俊才说,我大哥得肺癌住院了,我必须得帮他。 沙小鸥说,好,那你确实应该帮他。停顿了一下,她又说,可是我也有个条件,你要是同意了我们就成交。 郎俊才不假思索地说,你说吧,什么条件? 沙小鸥说,我可以借给你十万元,什么时候还都没关系。可是你必须每月至少三次到我家来陪我,时间由我来定,我什么时候找你,你就得什么时候来。怎么样? 郎俊才没想到会是这个条件,他愤怒地说,沙小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沙小鸥说,呵呵,还是那么有骨气,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个性!不想让我把你当成什么也行,那你干脆就娶了我,我出钱给你大哥看病! 郎俊才一时气得脸都紫了,咬着牙说,我还没沦落到要卖身当鸭子的程度!说完他起身离开座位径自向门口走去。 沙小鸥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什么时候想好了,都可以找我,我随时在这儿恭候着! 自从大哥来了以后,忙得郎俊才一直没有和陆曼玲联系,一是没有时间,二是他不愿意让陆曼玲看到他现在这落魄的样子。他想如果他向陆曼玲借钱,她一定会借给他的,可是他实在张不开嘴,他怕一旦陆曼玲误解了他,以为他当初和她结识就是别有用心,那他就无地自容了。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他不找陆曼玲,陆曼玲也就不找他。有一次两个人见面后,郎俊才问她,你为什么从不主动找我,你不想我吗?陆曼玲回答说,想,可是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我们现在这样已经是很不应该了,我不能再往前走了,陷得太深了,我们都会承受不起的。 有一天,陆曼玲与郎俊才聊天的时候,她说,你听说过现在有个新词叫“第四者”吗? 郎俊才说,第四者,什么意思?我没听说啊! 陆曼玲似乎不相信地说,真没听说?你们作记者的是社会舆论的先导,怎么会连这个都没听说呢?那你总知道什么叫“第三者”吧? 郎俊才就笑了,说,第三者我当然知道,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是像我这样的,我不就是第三者嘛! 陆曼玲指着他笑骂道,我看你现在是拿无耻当真诚了,有这张厚纸盖脸,你都可以刀枪不入了! 郎俊才嘻皮笑脸地说,你还不如干脆就说我脸皮厚得了,一张纸再厚还能厚到哪去! 陆曼玲说,你这才叫做贼心虚、不打自招,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郎俊才说,是不是都没关系,你骂我我也愿意听!说吧,第四者说的是什么? 陆曼玲说,我是从一张报纸上看来的,第四者就是针对第三者说的,第三者往往一开始也都表现比较平静、理智,可是时间一第,感情一深,就开始想方设法想成为第二者,以至于有很多人弄得是两败俱伤,内忧外患。 第二部分(12)第三者太咄咄逼人 郎俊才说,你是在提醒我,给我敲警钟是吧? 陆曼玲说,呵呵,你倒是蛮警觉的。我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我们不是有言在先吗? 郎俊才说,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在运动和变化中存在的,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矛盾运动,下一分钟将要发生什么事,没有人能预先知道! 陆曼玲说,你有千条变化,我有不改之规。 郎俊才说,你也够敏感的,我也没说我想转正啊!行了,我还是先听你的第四者吧! 陆曼玲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正是由于第三者太咄咄逼人,所以现在流行第四者,就是保持平和的关系,谁也不打乱对方的生活状态,始终保持两情相悦的心情,在围城之外找到一份心灵的家园。 郎俊才说,你赞成这个观点吗? 陆曼玲说,谈不上赞成,我认为最好还是能坚守住不破城才是最好的! 郎俊才仰脸看着她说,那你现在这是…… 陆曼玲半羞半恼地说,还说呢,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坏蛋! 郎俊才说,那你现在的意思是退而求其次,想让我作个第四者? 陆曼玲说,算你聪明,你要是再往前逼我,那你就第四者也作不成了,我立马让你成为第六者、第七者——让你彻底休息! 医院已经两次打电话催郎俊才续交押金了。他已经把能想的办法都想到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向陆曼玲开口,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他还是觉得只要他开口,陆曼玲绝不会让他闭不上嘴的。可是他还是不想这样做,他生怕这会影响了他在陆曼玲心中的形象,他实在是太在意这段感情了。二是向沙小鸥妥协,可是这又会让他感到是受了侮辱,是出卖自己的尊严。别看以前他与沙小鸥也有这种关系,可是这两者不是一回事,那时他是自愿的,是两情相悦的高级精神活动,他会从中获得快感和满足。可现在不同了,他是为了钱而和她做,从精神到肉体都是被动的,像他这样受过国家高等教育的人,有知识有文化的人,骨子里都是骄傲的,他们最鄙视的就是那些出卖灵魂的人。 可是现在治大哥的病,抢救大哥的生命是第一要务,其余什么都在其次了。在严酷的现实面前,郎俊才不得不让尊严受点委屈,退而求其次了。 郎俊才感到实在难以抉择了,他找出了一枚硬帀,下步怎么办就交给它来决定了。他用正面代表向陆曼玲开口,反面代表向沙小鸥妥协,然后他把硬帀抛向空中。在硬帀落地以后,他半天不敢去看,因为在他的心中,其实他是有一种倾向的,只是他这样做的心理难度太大,于是他想得到一种支持,一支宿命的支持,以坚定他的决心。可是当他拿起那枚硬帀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是反面,与他期望的并不一致。这样他的决心就更难下了,他考虑来考虑去,最后决定就这样了,还是保持自己在陆曼玲面前的那一份自尊吧,因为这个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当晚他给沙小鸥打了一个电话,电话一通,沙小鸥的声音清脆悦耳地传过来,她说,郎大记者,有什么指示?请讲。 郎俊才说,我同意你的条件,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沙小鸥那边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冷地说,我改主意了,几分钟只前才改的,你让我等得太久了。你只知道你有尊严,我的尊严你考虑过吗? 郎俊才也停顿了一下,说,沙小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耍我! 沙小鸥语气得意地说,怎么了我的大记者,自尊心又受打击了?我就是要让你受一次打击!你知道上次你他妈的义正辞严回绝我时,我的心情什么样吗?你有没有搞错啊?是你来求我,你冲我借钱我把人都主动搭给你了,你他妈还接受不了了?你以为你他妈是谁呀?啊? 沙小鸥的突然翻脸,让郎俊才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沙小鸥继续在电话中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别以为你自己是他妈什么好东西,你们这些所谓的文化人一个个表面上冠冕堂皇,动不动就来点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其实你们内心里最他妈肮脏!一年前你他妈就钻过老娘的裤裆,现在你玩腻了居然扳着脸跟我这儿装纯洁,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一瞬间,郎俊才被这披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给骂懵了气懵了,可生气归生气,沙小鸥这一骂也让他感到自己是有点伤着沙小鸥了,那天她提出这个条件时,只想到自己受了侮辱,而确实没有考虑沙小鸥的感受,毕竟过去两个人有过那种关系,自己那天的反应是有点太过强烈了。其实沙小鸥真的很年轻,很漂亮,也很性感,可是自从自己与陆曼玲有过那种关系以后,他真的不想和沙小鸥再有什么来往了。 听到电话里的郎俊才没有一点声音,顾自骂过瘾了的沙小鸥反而奇怪了,她问,郎俊才,你在听吗? 郎俊才说,我在听。 沙小鸥说,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郎俊才乖乖地说,我在听你骂我呢。 沙小鸥语气平和了许多,说,我骂你冤不冤啊? 郎俊才语气诚恳地说,不冤,那天也是我不好,太冲动了,没有考虑一下你的感受。 沙小鸥想了想,说,还想借钱吗? 郎俊才说,不借了,再说借钱,指不定你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沙小鸥却突然笑了,说,就冲你今天这么温顺,这么忍辱负重地委屈自己,看来你真是很需要这笔钱,那好,我又改主意了,你现在就来取钱吧,我在家等你。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毕小舟只要公司能脱开身,他就尽职尽责地客串起赵小敏男朋友的角色。白天陪她上街购物,两个人招摇过市,出双入对;晚上他就留宿在她的房间里,赵小敏睡卧室的床上,毕小舟睡客厅的沙发,二人彼此相安无事。可是第三天小敏突然接到李强老婆打来的电话,语气严厉地质问她,赵小敏,那个男孩子真是你男朋友吗? 小敏说,当然是了,不是我们能住在一起吗? 对方冷笑着说,可是你们根本就是分床而睡的,你以为你做得巧妙就能瞒得过我吗? 小敏一时语塞,但马上气愤地说,你竟然监视我? 李强老婆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做了坏事我就有权监视你,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的眼线遍地都是,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内!你快点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不睡在一起?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的,你们不结婚就得同居,你要是敢和我耍什么花招,我豁出去家丑外扬也要让你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小敏急中生智,说,我这几天身子不方便我们才分开的,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但我承诺的事我就会做到的。可是我也警告你,也不要太过份了,监视他人的行动是违法的。 李强老婆气急败坏地说,赵小敏你给我听好了,我违不违法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让我抓住什么把柄,否则我绝轻饶不了你! 当赵小敏第二天把这个情景转述给毕小舟以后,毕小舟说,你就说我们才认识不久,感情还没到同居的程度。 小敏说,可这是她开出的条件,如果达不到她提出的结婚或者同居的要求,她就不会放心,她就一定要赶我走的。 毕小舟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呢?说这话时他想他也正可以借此脱身了。 不料小敏却说,我们只有按她的意思办,才能让她相信。 毕小舟不解地说,按她的意思办?怎么按她的意思怎么办? 小敏说,就是我们只有住到一张床上她才会相信啊。 毕小舟说,睡到一张床上?那怎么行啊? 小敏说,你就帮帮我吧,我们只是做做样子,让她相信就是了。 毕小舟说,可是这样不好吧。 小敏说,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就再受点委屈,帮帮我好吗? 毕小舟此刻真的感到很为难,自己到现在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却要让他和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女人睡到一张床上,这怎么可以呢?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看自己呢?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突然迅速闪过王嘉真那美丽的身影。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小敏时,一抬头,发现小敏已经不在对面沙发上了,回头一看,她在阳台上。他走到小敏身后,发现她肩头一抖一抖的,蹲在那抽泣呢。 毕小舟走过去说,小敏你先别哭,我们再一起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小敏不吭声。 俄顷,小敏转过身来,抹一把哭花了的脸说,你走吧,我不难为你了,谢谢你这几天能帮我。剩下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吧,我也就这个命了,大不了我学不上了,从此离开这座城市。说着话,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急忙背转过身去。 看到她这个样子,毕小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他没有走,而是重新坐下来。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语气庄重地对小敏说,你别哭了,我决定了,我留下来帮你。 第二部分(13)两碗白米莲子粥 毕小舟说,我考虑过了,她既然能监视到你卧室的情况,那么她只能是在对面的楼上安排了人。说着他把小敏叫到窗前,指着对面的楼房说,你看,从对面的好几层楼上都能看到我们这儿。你现在的窗帘布也是有点簿,对方要是用个望远镜什么的,对我们这个屋就能看得一览无余。咱们这么办,今天我们先这样,明天你去把窗帘换成那种厚厚的大绒布,到了晚上把它一挂,保管让她的眼线立马变成睁眼瞎! 小敏眼望着对面说,嗯,你说的没错,他们一定是在对面楼上。但我怕只要不亲眼看到我们睡在一起,她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上又会提出什么问题来。 毕小舟说,不要紧,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对付她。 当晚两人仍然分床而居。 第二天小敏上街买来了绒布做成的窗帘,毕小舟立即把它挂上,两个人站在窗前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想向着对面某个房间里费尽心机也难以看到屋内情况的人,他们二人忍不住得意地相视而笑。 到了晚上临睡前,小敏说肚子饿了,去厨房熬了两碗白米莲子粥,让毕小舟陪她一起吃。毕小舟说睡觉前没有吃东西的习惯。小敏说喝碗粥没什么,把粥端到他面前让他喝。拗不过她的盛情,于是两个人一人一碗粥喝了下去,然后他们就各自休息了。刚刚躺下,毕小舟就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很快就躺在沙发上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毕小舟被什么声音惊醒了。一睁开眼他马上感觉有些不对,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到了赵小敏的床上,身上盖着她那柔软的浅花鸭绒被子。他奇怪地揉了揉发沉发涩的双眼,用力翻身坐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一丝不挂!这一惊非同小可,毕小舟顾不得多想,立即伸手抓起床边自己的衣服,等他刚刚把短裤套上,突然听到从床下不远处传来低沉的男人说话声。 睡得怎么样啊?还舒服吧? 毕小舟一惊,一抬头,这才看到在床前的沙发上,赫然坐着两个男人! 他一下呆坐在床上,全身都僵硬住不会动了,他不知道这屋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两个男人来!等他神智清醒了,他看到那两个人中,一个是李强,另一个很粗壮的男人他不认识。 李强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兄弟,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我这不在家才几天啊,你就睡到我女人的床上来了? 毕小舟感到脑袋迷迷糊糊的,但是他还是想明白了:一定是昨晚喝的粥里被人作了手脚。他大声说,我什么也没干,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哼,你看看这个。说着话,李强顺手把身边的电视机打开了,电视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两个人的身体,那是两个赤裸着的男女,男人躺在床上,女人缠绕着那个男人,做着各种动作,那个男的是毕小舟,那个女的是赵小敏! 毕小舟只感到牙床骨直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耻辱,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刻他心中全明白了,自己这是遭人暗算了! 稍微冷静了一下,毕小舟说,你们让我见见赵小敏。 李强问,你见她干什么? 毕小舟咬着牙说,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要问问她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李强冷笑着说,那个贱人早已让我扫地出门了,你见不到她了。 毕小舟此刻反而冷静下来,他边穿着衣服边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强说,这话恐怕应该我问你才对,你睡了我的女人还问我为什么? 毕小舟说,我是无辜的,你们这是犯罪! 李强冷笑一声,哼,你是无辜的?这张光盘会告诉人们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毕小舟看了看那个定格在电视屏幕上的男女,表情痛苦地说,你们这样做究竟是想让我干什么? 李强笑着说,这就对了,要想让这些光盘不流失出去也不难,你只要学会冷静,咱们好好地谈谈,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李强接着说,你只要听我的,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毕小舟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又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李强说,这个你先不用管,需要你知道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告诉你的。但是你要保证随时听我们的话,否则这些光盘和图片明天就将在前江市和你所在的平安公司流传开。 从赵小敏家出来以后,毕小舟心里这个懊丧就别提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这件事是不是要向华大汇报一下?可是这件事实在是让他难以启齿啊!作为一个见习警官,组织上交给的卧底工作未见丝毫成效,自己反而遭到他人的暗算,这该有多丢人啊!而且这个暗算还是以一个年轻女人为诱饵进行的,自己虽然是怀揣着一颗助人救人的心去的,可是却让人家把丑事刻成了光盘,这件事儿自己还能说得清楚吗?说清楚以后别人会相信自己吗? 第二天,心有不甘的毕小舟去了一趟前江市美术专科学校,可是人家说赵小敏早就退学了,这个学生只在这个学校念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就退学了。退学原因据说是傍上了一个大款,去给有钱人当二奶去了。如此看来,赵小敏所说的那些话除了这个学生身份是真的以外,其余的话都是为算计他而编出来的了。既然不存在为完成学业而暂时不离开李强的说法,那么其他的就都是假的,她就是李强的同伙,就是这个骗局中的一个主要成员。 通过这件事,毕小舟看出自己的警惕性还是太低了,还是太过于轻信他人了。在这件事中,与其说是自己的善良被人利用了,毋宁说是自己的愚蠢被人利用了更准确一些。 毕小舟决定等一等再向华大汇报,至少要等自己弄清楚了李强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暗算他入伙的目的是什么以后再汇报。 王寿庭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房门慢慢地打开了,一个人的脑袋伸了进来。他抬头一看,是女儿王嘉真那调皮的笑脸,他立即招手让她进来。 放下电话,他说,阿真,今天爸有事不能陪你去了,咱们改日再去吧。 王嘉真说,那怎么行啊,我今天就要去,你要是不能陪我,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王寿庭说,那怎么能行,一个人去爸可不放心。要不这样吧,我派个人陪你去吧。 王寿庭冲门外喊了一声,小舟,你过来一下。 毕小舟的办公室就在王寿庭办公室的不远处,听到喊声,他立即跑了过来。 王寿庭说,今天你陪嘉真出去一下,她要去她妈妈墓地祭扫一下,你们早点走,快去快回。 十分钟后,毕小舟开着车拉着王嘉真上路了。 上车后,毕小舟才感到气氛有点不对,以往他和王嘉真一见面,总是有说有笑的,可是今天王嘉真自打看到他,脸上就没有露出一点笑模样来。开始他以为是因为有王寿庭在的原因,可是一直到从王寿庭的办公室出来到上车后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她仍然是板着脸一言不发,这真让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于是他便故意也不开口,看看究竟她是因为什么生气。 今天他们开的是王寿庭常坐的一辆奥迪车,车子性能好,道路又很平坦,但是由于他心中有事,车开得并不快,奥迪车以每小时不到一百公里的速度向前行驶着。 两个人闷头走了一会儿,王嘉真僵硬着脸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毕小舟一看这个情况,心想如果自己不说话,她也许就真的要把沉默进行到底了。于是他主动打破了这令人难堪沉寂。 怎么了,大小姐?这是和谁生气呢? 王嘉真仍然一言不发,连动都没动一下。 毕小舟讨了个没趣,仍不甘心,继续说,谁惹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找他算帐,不要一个人生闷气嘛! 生气,谁生气了?笑话,我有什么可生气的!王嘉真终于开口说话了。说完她又及时补充到,我这一天有心没肺的,吃得香睡得着,哪里会有值得我生气的事。 毕小舟一听她这话,分明是带着情绪啊,而且听起来好像还跟自己有关系,要不然她不会用这个口气的。可是这就怪了,自己已经有几天没有看到她了,她会因为什么事和自己生气呢? 于是他问到,不生气为什么不说话,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啊? 想不想说话是每个人的权力,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这个事好像你没有权干涉吧? 明显的话不投机,可是总比都不说话好多了。于是毕小舟没话找话地说,最近你忙什么了,我们有好一阵子没有见面了吧?那意思是说,我可是没有机会惹你,你怎么会和我生气呢? 第二部分(14)整天陪着女人逛街 王嘉真说,我能忙什么,还不就是天天上学呗。不像有的人,整天陪着女人逛街! 哦,毕小舟一下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看来是自己和赵小敏逛街的时候让她看到了。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当时自己最怕的就是让她知道,可是没想到还真就让她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和她说呢? 是她自己看到了,还是她听什么人说的呢?毕小舟决定先试探一下再说。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明白。 你会不明白?哼!王嘉真突然冷笑一声。 毕小舟说,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吧,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王嘉真回头盯着他的脸说,其实你想怎么样那是你的自由,我没有任何权力干涉你,只是我生气的是你不应该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 毕小舟说,我什么时候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了? 王嘉真说,你还不承认是吧?那好,我今天就要看看你这个人嘴里到底还有没有一句真话? 说着话,王嘉真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来,用手举着给毕小舟看。 毕小舟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路旁,他从王嘉真手中接过照片,竟然是他和赵小敏跨着胳膊在大街上行走时的镜头。 这……,毕小舟一下子傻了,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停顿了一下,他问王嘉真,你这是哪来的啊? 王嘉真用眼睛斜着他说,你先说是不是你吧? 毕小舟说,是我,可是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啊? 王嘉真并不理他,而是眼睛看着车窗外说,是你就好。能告诉我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吗? 这……,毕小舟再次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好。 过了一会儿,他和王嘉真说,我以后会和你解释清楚的,其实我和她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 王嘉真冷冷地说,你用不着和我解释什么,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 过一会儿,她又正色道,我只是看她不似良家儿女,为你不值,仅此而已。 王嘉真如此在意自己和别的女孩在一起,这让毕小舟特别感动,虽然自己现在还不能向她解释清楚这件事,可是这足以让他感动不已。 他深情地望着王嘉真,心中满是暖暖的爱意,动情地说,嘉真,请相信我,我向你保证,我和这个女人只是一般的朋友关系,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解释清楚这一切的。 一般的朋友?王嘉真说,那我就真不明白了,一般的朋友就能这么亲热地在一起?我们俩人是朋友吧,我们也没有这样吧? 毕小舟说,嘉真,现在我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向你解释明白,请你给我时间好吗?我会让你知道事情真相的。 王嘉真冷冷地说,我不想听你的什么事实真相,你抓紧开车吧。 毕小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越说越说不清楚,于是他默默地把车又发动起来,两个人接着往前赶路。 王嘉真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她和管志轩的关系现在已经到了无可挽救的程度,自从张智超被抓走后,她就和管志轩明确提出分手。虽然管志轩并不甘心,可是她从内心对管志轩已经彻底失望了。 就在她向管志轩提出分手的第二天,王嘉真找到管志轩,希望他能放过张智超,因为张志超是因为她而和管志轩发生打斗的。她求管志轩能够看在他们恋爱一回的份上,去到派出所表明自己的态度,只要他能够不追究了,轻伤案件派出所可以允许他们双方协商解决,也就是张智超在经济上给管志轩一些补偿,然后被害人还可以自诉到法院。如果这样,学校就可以保留张智超的学籍。 在这件事上,管志轩表现得让王嘉真非常气愤,他说,如果你还能和我好,那么我什么都听你的,否则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王嘉真态度坚决地说,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但是张智超和你并没有太大的恩怨,他是你的同学,他只是失手误伤了你,而且他也愿意在经济上给你一定的补偿,你这样对待他太不公平了! 管志轩红头涨脸地说,你什么也不要说了,你不和我好,我也不能让你和他好,我没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这种成人之美的事我做不出来! 王嘉真非常陌生地看着管志轩说,我怎么就没有早点看出你是这样一个人,为了你狭隘的一已私怨,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管志轩凄惨地讪笑着说,是毁了你们两个人的一生幸福吧! 如果说在此之前王嘉真对管志轩还有一些好感的话,那么自从这番对话以后,她从内心对管志轩的看法就彻底改变了 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失恋的打击对她并没有造成预想中的伤害,她并没有感到那种失恋的人通常都要经历的切肤之痛。她想会不会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不爱管志轩?可是自己的回答却是否定的,因为事实不是这样的。那又是为什么呢?是自己天生就是一个簿情寡义之人吗?也不是的。最后她想明白了,因为她心中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毕小舟。这一切她自己好像从一开始都不太清楚,可是当她有一天在街上偶然看到毕小舟和一个女子在一起逛街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真实地疼痛起来。她看到他们两个人走的是那么近,那个女的用胳膊跨着毕小舟,从她那洋溢着幸福的脸上,任何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她当时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急促起来,那是一种和管志轩分手时都没有过的感觉,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原来早已经被这个人占据了。她当即用手机拍下了他们两人的照片,她当时有一种冲动,那就是真想上前去质问他一下,可是问什么呢?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就连一句亲热的话也不曾说过,如此说来,她的痛她的苦根本就是无来由的,是摆不到桌面上来的。可是她忍不住,无法控制的痛苦折磨着她,直到她今天看到毕小舟,直到她向他发作,这一切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看到毕小舟小心地向自己解释着,虽然他并没有解释清楚他和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她也并不敢相信他的话,可是她心中对他的那份依恋却是真实存在的,她也并不排斥这个依恋的存在,而且还因此产生一种温馨的感觉。 她向毕小舟讲起了自己的母亲,也许是心中的苦让她想起了母亲。她讲到母亲的年轻,母亲的漂亮,讲到她十岁那年母亲的突然病逝,讲到自己对母亲的思念,说着说着,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王嘉真母亲的墓地在一个叫西陵的陵园内,西陵距市区八十多公里的路程,他们走走停停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西陵依山傍水而建,当初选址时就是看中了这个地方的风水,从外省请来的那个颇具仙风道骨的风水先生说这个地方有龙脉,这要是在过去就是一个能出皇帝的风水宝地。几经宣染夸大的广告效应起了作用,陵园建成后一夜之间价格翻了几个跟头仍然供不应求,被捷足先登者一抢而空,然后再加价卖给他人,倒墓者都大大地发了一笔。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放眼望去,青草遍地,绿树成荫,满眼郁郁葱葱。在城市里呆久了来到这青山绿水之中,让人感到空气都特别的新鲜,要不是有一排排的墓碑矗立在眼前,人们真以为是来到了一个休闲度假的胜地。 方圆约有一万多平方米的墓地里不时有仨一群俩一伙的前来扫墓的人在走动,由于这里不允许燃烧纸钱,所以人们来祭奠亡者都是采取送花的方式,有的还要在墓碑前摆放一些烟酒和水果等祭品。 在王嘉真母亲的墓碑上端,镶嵌着一个女人的照片,王嘉真用手帕小心地擦拭着这个照片,她的眼睛充满柔情地看着那个女人,慢慢地眼中溢出了泪水。毕小舟定睛仔细一看,那个女人的模样简直就是王嘉真脸庞的翻版,两个人的眉眼是那么的相似。而且这显然是那个女人年轻时的照片,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的皱纹和老相,她青春靓丽的容颜让毕小舟怎么也无法把她和一个已经故去的人联系起来。 王嘉真在母亲的墓前坐了能有三十多分钟,她让毕小舟先去车上等她,她想一个人陪陪母亲,她要和母亲说说话。毕小舟就先回到车上去了,由于停车场在前面的山坡上,他在车里只要一抬头就能远远地看到王嘉真。他在车里看着坐在墓碑前的王嘉真,看着看着他的目光迷离起来,他的心中又出现了赵小敏的影子,出现了李强那阴森的脸,出现了华山期待的面庞。他的思绪也在几个人之间来回跳跃着,想想自从受命到平安公司以来所经历的一系列事情,他的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第二部分(15)是他心中最喜欢的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思绪慢慢从遥远处游离回来,他的眼睛又重新聚焦到眼前的陵园中,他又看到了嘉真母亲的墓碑。可是墓碑前已经没有了王嘉真,他的目光顺着从停车场通往陵园的甬道,寻找着王嘉真的身影,可是最终他一无所获。他有些不解地从车里走了出来,他站的这个地方是停车场的最高处,几乎可以鸟瞰整个陵园,可是刚才还在眼前的王嘉真,转眼之间却消失得踪迹全无!陵园中还和刚才一样,仨俩成群的祭奠者仍然在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他立即掏出电话拨打王嘉真的手机,对方关机。这时毕小舟感到不对,一是他站在这里完全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整个陵园里根本没有王嘉真的身影;二是才几分钟的时间,王嘉真不可能从陵园内消失,而且他站的这个地方是离开陵园的出口,她即使想不声不响地离去,也没有其他的出口。这样想着他就急忙跑着来到王嘉真母亲的墓碑前,他要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墓碑前摆放着王嘉真放在那里的鲜花,鲜花还和刚来时一样鲜艳。鲜花旁边的石板处,王嘉真的手帕还放在那里,刚才她就一直坐在这里和母亲说话。手帕上还有她坐过的痕迹,看来她是匆忙之中离开的,手帕都没有来得及拿走。 毕小舟驻足举目四下观看,一切都和刚才一样,什么异常现象也没有。可就在他一转身的时候,他发现有点不对头。 他感到某个目光掠过的地方发生了变化,可是究竟是哪里?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于是他站在原地,慢慢地转身,用眼睛慢慢地从刚才转身的地方看过去,头脑中尽量回想着原来每处都是什么样子。等他把视线转到背后的时候,他发现前方与刚才印象中不一样了,那里原来分明有什么东西挡在那里,因为现在他看到了那里竟然有一条路,而刚才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个刚才挡住他视线的东西是什么呢?哦,他突然想起来了,刚才那里有一辆车!对,刚才是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由于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全在墓碑上,所以虽然眼睛看到了,可是并没有入心入脑,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而已。 现在基本明白了,那个车没有了,王嘉真也不见了,显然王嘉真的失踪与那辆车有关。 这时毕小舟想起来,好象他们来的路上就一直有一辆车跟着他们了,对,就是一辆黑色的轿车一直跟着他们了。如此说来,王嘉真的失踪就不是偶然的,而是什么人精心设计的。 那会是什么人呢?他们带走王嘉真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会是一起针对王家来的绑架案吗!? 想到这里,毕小舟不禁打了个寒噤!当他再次仔细查看一遍,确认王嘉真已经不在陵园里的时候,他三步并做两步跑进车里开车就往回走。他要尽快赶回公司去,向王寿庭报告这件事。王嘉真是和他一起出来的,虽然他们走时王寿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照,可是既然让他陪着王嘉真出来,不用说就是为了让他保护她的安全。现在甭说安全不安全,连人都被他弄丢了!他心里能好受吗?一旦要是王嘉真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办啊?他怎么向王寿庭交待啊?不,应该说他更没法向自己交待!因为王嘉真一直是他心中最喜欢的女孩,他不能没有她啊! 如果一旦确认真的是发生了绑架案,他还要立即向华大报告情况,让警方想法解救人质。 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钟,毕小舟就赶回了平安公司,他直接就来到了王寿庭的办公室。开门一看,王寿庭还真在办公室里。 王总,嘉真小姐她,她不见了!毕小舟本想委婉一点告诉王寿庭,可是一着急,结结巴巴地还是来了个开门见山。 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王寿庭好像没有明白他说什么,又好像不相信地追问。 毕小舟反而冷静了一些,他说,刚才我们在陵园中,嘉真小姐让我去车上等她,可是只一转眼的功夫,她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王寿庭眼睛瞪得大大的,“蹭”地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抓住毕小舟的肩膀,可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毕小舟急忙伸手扶住他,说,王总,你没事儿吧? 王寿庭慢慢地缓过一口气来,抓住毕小舟的胳膊摇晃着说,你说嘉真不知道哪去了?不知道哪去了是什么意思?啊? 毕小舟盯着他的眼睛,试探着说,王总,你,有什么仇家吗? 王寿庭看着毕小舟说,你的意思是,她是被什么人绑架了? 毕小舟说,是啊,王总,我看了陵园里嘉真小姐失踪处的地形,在那里除了什么人把她弄走,她自己是不会走失的。 王寿庭慢慢地坐了下来,眼睛发直地说,我做生意这么多年,虽然难免得罪一些人,可也说不上有什么仇家,谁会对我的女儿下手呢? 毕小舟说,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即报警! 王寿庭没有马上说话,低头深思了一会儿,说,还是再等一等,看看情况再作决定。 王总,我认为现场的情况嘉真小姐根本不存在自己走失的可能,所以我们还是早点报警吧! 王寿庭眉头紧锁地望着对面的墙,好像那上边有他要寻找的答案,半天一言不发。在毕小舟的提醒下,才又慢慢地说,还是再等一等,等一等吧。 随后,王寿庭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说,马上把他们几个都找到我这里来。 放下电话后,他对毕小舟说,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毕小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由于去王寿庭的办公室必然要经过毕小舟门前,所以十几分钟后,毕小舟看到公司办公室主任王大力、王枭、王枭的父亲王寿阁、还有王寿庭的另外两个保镖张大彪和李长胜陆续都来了,几个人进到王寿庭的屋里,门被关上了。 毕小舟把门轻轻地打开一条缝,把耳朵凑在门缝处,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他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他想接近那间屋子,可是那样一旦被发现,自己的身份必将暴露,所以他只能另想办法。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毕小舟听到那些人出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前经过,很快走廊里又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一会儿,王寿庭来到毕小舟的屋里叫他,让他开车拉他出去一趟。 车从公司出来,沿着市区的公路向前驶去,王寿庭坐在车上,表情阴沉地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告诉毕小舟往什么方向去。 走了二十多分钟,车子来到一个叫“金色花园”的高层住宅小区面前停下来。几幢三四十层高的住宅楼巍峨地耸立着,与周围的低层楼群相比,居高临下地显示着自己的不同凡响,可以看出这里是城市高收入人群居住的地方。 门前的保安看到他们的车子,没有多问就放他们进去了。 车子在停车场上停稳后,王寿庭下了车,临关车门时对毕小舟说,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出来。然后他步履匆匆地径直走进了一栋住宅楼内。 王寿庭在女儿下落不明的时候行色匆匆地来到这里,此行当然不是闲庭信步,那么就一定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那会是什么呢?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神秘的楼门,毕小舟在想着此刻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想给华大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可是很显然时间不够用,因为现在的情况及这一切的由来一句两句话根本无法说得清楚。 那该怎么办?毕小舟的思维快速地运转着,一会儿王寿庭就要出来了,就这样一无所获地返回去,他心有不甘。因为也许这里就有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这时他看到那两个小区守门的保安正在往他这里张望着,嘴里好像还不时争论着什么。他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他立即走下了车,装作漫不经心地和他们俩打了个招呼。 哥们,口渴了,你们这里有水吧?给我喝点可以吗?。 那两个保安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其中一个身材瘦小,保安服略显有点肥大,他立即回答道,有啊,我们这里别的没有,喝水管够!说着话,他就进屋倒了一玻璃杯水端出来,递给毕小舟说,喝吧,赛过任何饮料的凉白开,不够屋里还有。 毕小舟也不客气,端起杯就喝,喝完了用手抹了抹嘴巴,把杯交还给瘦子,说,谢谢了哥们! 瘦子说,不客气。把杯放下后说,小哥你开的那是什么车? 毕小舟回头看了车一眼,说,啊,这是奥迪a8。 瘦子说,怎么样,我说不是现代吧?说着话瞪了另一个保安一眼。 那个矮胖的脸上有点麻子的保安立即反唇相讥道,不是现代,可也不是帕萨特啊?连进口车和国产车都分不出来,哼!一副不屑与之争论的样子。 原来他们是为这个争论。 第二部分(16)一年光物业费就得上万块 毕小舟笑着说,看车主要看标志,每个车的标志都是不一样的,要是只看车的外型,那全差不多,弄错也是正常的事。 瘦子充满羡慕地说,小哥,你天天开着这么好的车满大街跑,那心情一定特爽吧? 毕小舟谦虚地说,也没什么,干什么都是开始几天新鲜,时间一长了和你们干保安一样。 瘦子说,小哥你真会说话,我们可没法和你比,我们说白了就是给有钱人看门的。 毕小舟说,你们这小区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啊? 矮胖子接过话说,这里住的可都不是一般人,除了做生意的老板就是那些唱歌演电影演电视剧的,一年光物业费就得上万块,穷人根本住不起!说着话矮胖子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仿佛自己的身份也随着有钱人而提高了。 毕小舟说,你们平时对出入的车辆都不检查登记吗? 矮胖子说,那哪能啊,只要是生人和不熟悉的车,一律要检查登记的,我们可不管他是什么车! 毕小舟说,那今天我们的车怎么你们没检查登记呢? 胖子说,虽然我们不认识你们,可是你开的这个车是经常来的…… 没等毕小舟再问什么,王寿庭已经从楼里走了出来,他急忙走了过去。 郎俊才一进屋,沙小鸥就把他抱住了,湿润的嘴唇一下子吸住了他的嘴,瞬间让他无法呼吸。 他一下子有点发愣,因为他来的路上虽然也想她可能会这样,可是内心深处还是感到有点突然,他被动地迎合着她的热烈,与她的投入相比他的动作有点像是在挣扎。 他感受到了沙小鸥身体的温暖,她热乎乎的身子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裙,由于激动和渴望,他能感受到她的身子在自己怀中那微微的颤栗。 沙小鸥忘情地亲吻着他,嘴里还含混地呢喃着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情话,那是她激情荡漾时情不自禁的表现。曾几何时,郎俊才留连忘返在她亢奋的情欲世界里,与她一起沐浴在生命所赐予他们的精神河流之中,或慢慢随波逐流,或奋力搏击直达彼岸。 可今天,他出奇地理智,理智得出乎自己的意料。 沙小鸥突然停止了动作,因为她没有等到那个迫不及待地抱起她扑向卧室的郎俊才,她等来的是一个让她感觉特别陌生的男人。 她返身离开表情木然的郎俊才,迅速地闪身进了卫生间后把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郎俊才从进门以后一直还站在门口处,鞋还没有来得及脱下来,他想了想还是把鞋换上,老老实实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过了一会儿,沙小鸥从卫生间出来了,刚才弄乱的头发已经梳好,身上还披了一件衣服。 她冷冷地看着郎俊才说,你什么意思啊? 郎俊才说,小鸥,你听我说,此时我大哥就躺在医院里,我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 沙小鸥不屑地说,你少他妈和我来这套,我不是几岁的小孩子!直说吧,是腻歪我了,还是又喜欢上哪个漂亮妞了? 郎俊才说,不是的,我就是现在没有心思,你别瞎想。 沙小鸥撇着嘴说,以我对你们男人的理解,男人不吃腥除了是对这个女人特别厌烦,要不就是有了什么心仪的人了。我看你只能是后一种情况,看来你他妈的还真是个情种,在为什么女人跟我这儿守节呢! 郎俊才说,小鸥,快别闹了,我现在真的是不行,你要是不肯帮我就算了。说着他站起身去穿鞋。 沙小鸥说,这可是你自己打电话说答应了我的条件,可是现在你来了又这样对我,你还让我怎么帮你? 郎俊才说,小鸥,现在我大哥躺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呢,这个时候我是身心疲惫万念俱灰,哪儿还有那个心思啊!等过了这一阵我一定好好的报答你。 沙小鸥冷笑着说,哎哎,说什么哪?你真以为我是缺男人了?笑话!就凭我沙小鸥的条件,什么样的臭男人不是上赶着我!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郎俊才说,小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沙小鸥说,那你是什么意思?啊?你说啊? 面对咄咄逼人的沙小鸥,郎俊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到此时的自己真的是很可悲很可怜。 其实他并不是成心想要让沙小鸥难堪的,可是他一接触沙小鸥的身体就会想起陆曼玲来,一想起陆曼玲马上就像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心理上立即就没有了任何想法。这让他在为自己不惜以身体作为筹钱的砝码而自卑的同时,也有了一点点的安慰,那就是他并没有背叛陆曼玲,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聊以自慰的。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沙小鸥叫住了他,她把一张卡递到他面前,说,这上面有十万元,你先拿去用吧,密码是你的生日,要是不够你再来找我。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自嘲地说,我这个人有时候真是贱,贱得我自己都不理解。郎俊才,你现在一定特看不起我吧? 郎俊才忙说,小鸥,快别瞎说,我要是那样想还是人吗? 沙小鸥伤感说,你怎么想随你吧,反正我就是这个命了! 郎俊才发自内心诚恳地说,小鸥,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放心,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沙小鸥把脸背过去说,行了,既然你的心已经飞了,那么留你的人在这里还有什么用?你快去吧,你大哥还等着你的钱呢! 郎俊才看了沙小鸥一眼,知道她落泪了,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急忙转身离开了她的家。 怀里揣着沙小鸥给的这张卡,郎俊才感到自己一下子有了信心,不像来时那么心虚了。自从结婚以后,郎俊才每月发了薪水就交给敏雯,生活一切都由敏雯支付,所以他并不觉得钱有多么重要,他甚至觉得钱多钱少都一样生活。可是现在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钱真是个好东西,它能改变人的精神状态,能让一个六神无主的人瞬间安定下来,它能买来夫妻和睦,它能买来做人的尊严,它能救活人的生命,那么它还有什么不能的吗?如此看来没有了,郎俊才想,连鲜活的生命都能买来的钱可不就是他妈万能的吗?! 他来到医院,直接刷卡交了十万元押金,这笔钱足以挽救大哥的生命! 他来到病房,看到大哥大嫂都在,大嫂正在服侍大哥吃饭,饭是从医院食堂打来的,有粥,馒头和小菜。大哥自从住院以来,胃口始终不错,只是医生不让喝酒,他有点不习惯。看到郎俊才进来,大哥很高兴,急忙招唤他: 你吃饭了吗?快来一起吃吧? 大哥我吃过了,你们快吃吧! 大哥却放下筷子说,俊才啊,你看俺现在这病强多了,过几天俺想回了。 郎俊才一听急了,忙说,怎么能回去呢?大哥,你就听我的,什么也不要想,安心在这儿治病,什么时候该出院了,我会告诉你的! 大哥说,俺惦记家了,想回去瞧瞧去。 郎俊才知道他这是托词,他是心疼钱了,于是搬了个凳子坐到他身边,对他说,大哥,你一定要积极配合医生,这个病必须一次治彻底了,要是半途而废的话,我们前边的钱可就都白花了。 大哥说,哦,是吗?那还要在这里挨到什么时候啊? 郎俊才说,究竟要治到什么时候要听医生的,你现在就是要天天吃好喝好,养好身体,增强抵抗力,别的你就不要管了。 唉!大哥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么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俺就是没病也真要憋屈出一场病来! 郎俊才说,所以你就要天天乐乐呵呵地,要是整天愁眉苦脸的,会影响治疗效果的。 唉!这可叫俺咋办呢?大哥无可奈何地叹息道。 你看你看,又来了,你要是天天不高兴,天天犯愁,那这药吃下去多少都不吸收,咱这钱可就真的打水漂了!郎俊才以毒攻毒地说。 大哥急忙说,好好,俺高兴,俺高兴还不中吗? 郎俊才也笑了,这就对了,你就天天开开心心的,其余的什么也不用你想,这样病就会好得快了。 劝住了大哥,郎俊才刚想走,看到大嫂正在吃大哥剩下的饭,只有一点残粥了,她只吃了一点点就放下了。 郎俊才说,大嫂,你吃这么少可不行,你看你这几天都瘦了多少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你要是累垮了,谁来侍候大哥啊? 大嫂说,没事的,俺本来饭量就小,在这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吃点就饱了,不要紧的。说着她慌慌张张地收拾起碗筷到外面去洗。 郎俊才就往出走,走到医生办公室,他进去向大夫问了一下哥哥的治疗情况,然后他出门刚要走,一个护士拦住了他。 你是312床的家属啊? 郎俊才说,是啊,有什么事吗? 那个护士能有四十多岁,长得慈眉善目的,说起话来轻声细气的,她说,有个情况我得告诉你,312床那个陪护的女人是你嫂子吧? 第二部分(17)这是你和大哥吃饭的钱 郎俊才说,是的,她怎么了?听护士问起嫂子,他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不是大哥的病有什么情况就好。 那个护士说,你得和她说说,她可能是家庭生活条件不太好,病人开销又很大,可是也不能太苛待自己了,现在她一天只吃一点粥,饿得实在受不了,有一次我看到她去翻外面的垃圾箱,她几次饿得快要晕倒,坐在那直发抖!你们做家属的可不能让她这样,这样不等病人怎么样,她会先出问题的。 是吗?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谢谢你了护士大姐!我马上就去找她。听了这话,郎俊才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转身快步回到了病房。 病房里,大哥刚刚躺下休息,大嫂给大哥盖好了被,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大哥。郎俊才把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大嫂看到了他刚要说话,他用手势制止住了他,然后示意她出来,大嫂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 郎俊才把大嫂领到了距病房远一点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元钱交到大嫂的手上,说,大嫂,这是你和大哥吃饭的钱,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保证一天三餐按时吃好,要不你的身体就完了! 大嫂说,俊才啊,你这是干嘛啊,俺这还有饭伙钱,上次你给的还没有花完呢! 郎俊才说,还有吗?你拿来我看看还有多少? 大嫂用手在身上摸着,摸了半天摸出一个脏兮兮的手绢包,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把它找开,里面有几个皱巴巴的票子和几个零分的硬帀,她笑着说,你看,这不是吗? 郎俊才的眼睛就红了,他说,大嫂啊,你还是没有把我当你的亲兄弟啊!都剩这么一点钱了,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吃不上饭了你都不说,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你让我这个当兄弟的今后还怎么做人啊! 看郎俊才急得要哭了,大嫂也落下了眼泪,她说,兄弟啊,俺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是你大哥的病花去了你们那么多钱,俺们以后可怎么还你啊? 郎俊才带着哭腔说,大嫂啊,我几时说过要你们还我钱的话了?他是我大哥,我们是一奶同胞,从小是他供我上学,俗话说长兄为父,我为他治病是我的本份,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啊? 大嫂抽泣着说,可是你们的日子也不宽绰,你们的钱也是你们俩苦巴苦业一分一分挣来的…… 郎俊才说,大嫂,我为大哥做什么那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就什么也别想了,现在大哥得了病,这个家,还有两个孩子将来都得靠你,你要是再熬坏了身子,那这个家可就谁也指望不上了! 提到两个孩子,大嫂的眼泪更多了,抽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郎俊才把那一千元钱放到大嫂的手上,说了声,没什么,很快都会过去的,我走了。转身离开了医院。 陆曼玲的“绿色开发”方案很快得以实施,随着这一新理念楼盘的上市,恒信公司成为全市房地产开发行业首创这一开发模式的企业,立即受到用户的欢迎。虽然房价照原来有所提高,可是房子的销路却是异常火爆,不但开盘的已被抢购一空,就连计划下步开发的楼房,还没等动工,在图纸上就把房子全卖掉了,而且来晚的购房者还有很多没能交上预付款。 陆曼玲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她并不满足于已经取得的一切,她把自己关在屋里,进一步改进方案,把她的绿色开发理念做得更加完善,新增加了比如对楼梯走廊墙壁进行喷图等设计,把温馨和人性化的理念延伸到过去被忽略的所有地方,使他们公司的每栋楼盘都独具特色,从而占有更大的市场份额。 陆曼玲是一个事业型的女人,别看她看上去婷婷玉立,楚楚动人,似一个美丽的花瓶,可她的内心却有着坚韧的性格和不屈的精神,做什么事都力求做到最好,而且不达目的绝不轻言放弃。为了她的绿色开发方案,她不知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十数易其稿,直到最后自己满意为止。 这天她刚要下班,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的是公司董事长谢宏达的声音: 陆副总,请你到我这儿来一下! 陆曼玲立即来的谢宏达的办公室门前。 轻轻扣门后,里面说,请进!她推门进去。 董事长!陆曼玲叫了一声。 谢宏达满面笑容地站了起来,说,陆副总,快请坐,请坐! 陆曼玲偏腿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眼睛满含笑意地看着谢宏达,等他说话。 曼玲啊,你的绿色开发方案给公司带来了很好的业绩和广阔的市场前景,我真要谢谢你啊?看得出来,谢宏达情绪很高,略带沙哑的嗓音里洋溢着热情。 陆曼玲说,董事长,你过奖了,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我只是做了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谢宏达说,要是我们公司的员工都能这样去完成自己的职责,那我们公司可就一日千里啰! 陆曼玲笑着说,实际上大家做得也都很好,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嘛,只要是还想留在这条船上的人,都会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的。 曼玲啊,鉴于你的工作业绩,公司决定奖给你一套房子,是一套一百五十平米大户型两室两厅两卫的住宅,公司已经为你装修完毕,随时可以入住,这是钥匙。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不过现在还不能交给你,公司要举行一个颁奖仪式,在仪式上再正式把房子的钥匙发放给你。 陆曼玲说,董事长,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公司这样奖励我,我真是有点受之有愧啊! 谢宏达说,哪里,你就不要客气了,你所做的一切是全公司上下有目共睹的,奖给你多少都不为过!更主要的是奖励你一个,要起到鼓舞全公司员工士气的作用,让大家看看,只要你为公司做出贡献,公司是不会忘记你的! 陆曼玲站起身说,那我就谢谢董事长了! 从谢宏达办公室出来,陆曼玲开着车往家走,这时她想起了郎俊才。 两个人已经有一阵儿没有见面了,不知为什么,郎俊才好几天没有消息了,平时他很少有这种情况。她突然感到自己很想他,这种想法一经产生,立即愈克制愈强烈,慢慢变得像山峰一样无法动摇。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怎么突然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呢?她在心中默默地骂道。 华山这几天也不知道哪去了,好几天没有一点音信。陆曼玲把车停好,上楼进屋后,她掏出电话,拨通了郎俊才的手机。 手机接通了,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听,手机彩玲是周冰倩的“真的好想你”,陆曼玲听着这首无比缠绵的情歌,就像自己在向郎俊才倾诉此时的思念之情,她有几分陶醉了,听着听着她的眼睛也潮湿了。 陆曼玲记得上次和郎俊才通电话,他的彩玲还是一段恶作剧的男声,说的是“有办假证的就来找我”什么的,弄得她以为是打错电话了。不知道何时换成这首歌了,他为什么要换成这首歌?是准备给我听的吗? 就在这首歌快要唱完的时候,本来以为他不会接了,她正准备放下电话,突然电话接通了,可是电话那端的人却不说话。 陆曼玲说,喂,是你吗?为什么不说话? 郎俊才的呼吸声从听筒那端传过来,他似乎是平静了一下心情,才说,曼玲,你听到我的心声了吗?这首歌其实就是我用心声在向你倾诉,我真的是太想你了!激动让郎俊才的声音有些异样。 陆曼玲的心也一下子被调动起来,好像久闭的心扉突然打开了一扇窗那样豁然开朗。她说,我也特别想你!陆曼玲平时很少说这一类的话,所以今天她的话一出口,自己都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只说了这一句,下面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郎俊才更是兴奋不已,他说,真的吗?你也想我了!谢谢你曼玲,你真好!我现在立刻就想见到你! 陆曼玲说,我也很想……,可是现在不行,我已经到家了。 不,我现在立刻就要见到你!郎俊才坚持着。 那……我们去哪儿? 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接你! 郎俊才开着车来的陆曼玲家的楼下,陆曼玲上车后,郎俊才把车开上了公路,沿着公路一直往前开去。 陆曼玲问他,我们这是去哪儿? 郎俊才把一个手指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让陆曼玲不要大声说话。陆曼玲看了一眼神经兮兮的郎俊才,不禁下意识地回头往车后座上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就舒了一口气笑着说,你这是干什么啊?装神弄鬼吓人倒怪的,想吓死人啊! 郎俊才继续不苟言笑地往前开车,并不多说话,陆曼玲有点摸不着头绪,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索性也就不吱声了,任由他开着车往前跑。 车窗外起风了,天也慢慢地阴沉下来。 看着陆曼玲被自己的装腔作势弄懵了,坐在那里一声不吭,郎俊才有点绷不住了,那个即将冲破喉咙的爆笑声被他勉强咽了下去,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破绽,好像真的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一样。 第二部分(18)完成了一次灵与肉的对话 车子飞速地行驶了三十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厂区,看看四周空旷的场地,他把车子停了下来。 然后他开门下了车,陆曼玲也下来了,她问道,你把我拉到这儿来干什么?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郎俊才已经张开双臂把她搂在了怀中,把嘴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宝贝,这里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说着话,他回身把车门打开,抱起陆曼玲把她放到后面的坐位上,然后把坐位靠背放倒,那里立即就变成了一个平展的沙发床了。 陆曼玲看着刚才还一脸严肃的郎俊才,用拳头捶打着他的后背说,你这个家伙,出来干坏事还装出一脸的阶级斗争,弄得那么苦大仇深的,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 郎俊才坏笑着说,其实我也是一路笑着来的,只是我的笑全憋在肚子里,现在已经憋得受不了了,马上全都倒给你! 陆曼玲还想说什么,可是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郎俊才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他那湿滑的嘴唇已经严严实实地封住了她的嘴。 刚才略显阴沉的天空此刻聚集起了成片的乌云,就在触目可及的天空不远处翻滚着,流动着,互相追逐着,不时变幻着各种不规则的图形,显然它们是在积蓄力量,等待着那瞬间的爆发。一阵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卷起了地上的一些纸片、废弃的塑料袋和灰尘,它们被狂风带到半空中,盘旋着慢慢飞向远方。随着一道闪电撕裂了苍穹,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直至一声霹雳当空炸响,那个爆发的时刻终于来了!顷刻间从乌云密布的天空倾泻下来漫天的雨水,好像满天挂起了一道道的水帘,一眼望去看不到水与天的边际在哪里。 郎俊才的213吉普车似一页诺亚方舟,在无边无际的雨幕中形单影只地漂摇着,在雷鸣电闪之中为这一对男女撑起一方天地。 在大自然气吞山河的喧闹和嘻戏声中,他们完成了一次灵与肉的对话。 看着车窗外滂沱的大雨,陆曼玲紧紧地偎依在郎俊才的怀中,她感到两个人的心从没有这么近地贴在一起,此刻她对郎俊才的依赖和需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这其中更多的不是生理上的需要,而是人性当中惧怕孤独渴望与人交流的需要。这种需要女人会比男人更渴望得到,因为女人生理上更脆弱,情感上更细腻,她们更渴望来自自己所倾心的异性的呵护与爱,为了得到这份爱,她们会痴情地长相守望,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们就会选择无怨无悔地坚守下去,漫长的岁月不能使她们改变,艰苦的生活不能使她们放弃,于是就有了那么多的痴心女与负心汉的故事。为了得到这份爱,女人们往往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当她们感到绝望时,她们甚至会投入整个的生命。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默默地谁也不说话。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天渐渐地黑了,他们仍然没有离开的打算。 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细细地暖暖地扑到对方的脸上,他们一动不动地这样相拥着,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他们双方的情感在一起交融着,双方的心在一起牵挂着,只要拥有对方就拥有了一切,此时外面的世界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会有丝毫的恐慌,因为拥自己入怀的对方就是他们今生的全部! 经过几个疗程的化疗,大哥的病有了很大的起色,他肺部的癌细胞得到了有效的抑制,主治大夫通知郎俊才,再巩固两个疗程,就可以考虑给大哥做手术了。 郎俊才立即赶到了医院,与主治大夫一起研究给大哥手术的事,因为大哥现在急于出院,他已经多次表示要回家去慢慢养病,可是郎俊才说什么也没有同意,他一定要让大哥把手术做了才能回去,因为他知道如何这一次不把大哥的病治彻底了,那以后再想让他来住院治疗,他一定是不会同意的。 大夫初步确定,下个月中旬给大哥做手术。 手术时间一定,郎俊才的心里轻松了很多,好像马上都能看到大哥出院回家了。经与大夫探讨,像大哥这种病,如果手术成功,癌细胞不再扩散的话,那么至少可以存活十年八年甚至更长时间,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手术后活到七、八十岁的老人都是有的,所以他对大哥的未来还是非常乐观的。 自大哥来治病以后,郎俊才把家中的情况向总编辑楚良汇报了,楚良让他全力以赴照顾好大哥的病,他说,有些事儿当时要是做不好,以后恐怕连个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人生有太多的遗憾就这样铸成了。社里的工作可以先放一放,我和文晓星说,有什么活让他们干,如果真有什么非要你上不可的任务,我让他们再找你来,否则你就在家照顾大哥吧! 总编的理解和宽容让郎俊才感动,可是他是一个干工作特别要强的人,他份内的事从来不让人家照顾,于是只要大哥那边容空儿,他每天都要抽时间来报社,把手头的活处理完了再走。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眼看着明天就是大哥手术的日子了。 这天早上,郎俊才早早就起了床,把早餐做好,自己先吃完了,然后把敏雯的那份摆放到桌子上,就出了门。 大哥手术的事情,郎俊才一直瞒着敏雯,反正她也不过问大哥的事,她要是知道了反而会因为谁出这么多钱而生事,所以不让她知道最好。 郎俊才从家里出来就奔医院去了,他要早点去和大哥说会儿话,让他消除紧张感,同时他内心也有很多担心,因为这毕竟是事关大哥生命的一次大手术,有多少本来是毫无悬念的手术可是结果却与大夫的诊断大相径庭! 就是这种想法让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从小到大与大哥在一起的那些情景,突然间都跳了出来,一幕一幕地在头脑中再现,一幕比一幕清晰,这些回忆让他赶也赶不走,趋也趋不散,就在眼前过电影。他就害怕了,他想,这会不会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呢? 他到了医院以后,大哥正在等他,他和大嫂两个人面部表情紧张地坐在床上,两个人靠在一起,大哥拉着大嫂的手,两个人一副可怜巴巴,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到他来了,他们好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了,急忙抬脸问他现在他们应该做点什么? 郎俊才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笑着说,你们什么也不用做,大夫和护士早就都准备好了,这样的手术他们医院几乎天天都做,没有什么特别的,你们只管安心等着就成了。 这时突然从走廊尽头传来几个女人嚎啕大哭的声音,一定是又有病人去世了,医院里几乎每天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在医院住久了,对这种事已经有点麻木了。但这嚎啕声猝不及防响起,还是让他们每个人不禁打了个冷战,今天毕竟不同于往常啊。 大哥出门往那边看了看说,唉,又一个享福去了! 郎俊才打岔说,大哥你今早上吃什么了? 大哥却像没听见他的问话一样,说,俊才啊,你和大哥说实话,这手术到底得花多少钱啊? 郎俊才笑呵呵地说,大哥,你怎么又问这个,钱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先替你把这钱垫上,等你把手术做完了,再种几年地你就把钱还给我,这总行了吧? 郎俊才知道大哥是个要强的人,你要是说不用他还钱,他会不安心的,这样一说他就会好受些。 果然,大哥笑着说,好好,只要能让俺种地,俺就还能挣钱! 上午八点多的时候,护士来通知让病人准备进手术室。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专等着护士来推人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郎俊才的母亲和侄儿石头走了进来。 郎俊才上前搀住母亲的胳膊说,妈,你怎么来了? 母亲说,哎,我是不想来啊,可是在家里这心也老是悬着,还不如来看看踏实些,就让石头和我一起来了。怎么样了,就是今儿个吧? 大哥说,妈,你老人家就在家呆着吧,还这么远来看我……!话没说完,大哥突然泪流满面地哭起来。 母亲一看大哥哭了,连忙说,怎么了,怎么了,不是说今儿个要手术吗?又出什么事了吗? 郎俊才说,没有,一会儿就上手术台了,大哥是看到你来他受不了了,才哭的!说着他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石头可能是从来没有看爹这样哭过,惊恐加害怕,眼睛跟着就流了出来,被他妈妈拽到怀里,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眼泪。 母亲强忍着眼泪说,唉,我说你们快都别哭了,老大是手术,也不是怎么样了,你们这样一哭他就更难受了,快谁也不许哭了,都乐呵地让老大去! 母亲又对郎俊才说,刚才敏雯也和我们一起来了,她去一楼住院处了。 第二部分(19)你还当我是你的老婆吗 郎俊才一听说敏雯去了住院处,心说不好,这个女人一定是要做出什么事来!他急忙吩咐石头看好父亲,自己急忙往出走,刚走到走廊,就看大哥的主治医生从对面走来,看到他后就站住了。 我正要去找你,刚才你爱人来了,先到财务处查了你大哥的交费情况,然后告诉我们说这个手术不能做。 郎俊才压抑着声音,生怕被屋里的家人听到,他说,手术费用是我交的,她凭什么说不能做?你们不要管她! 大夫说,你是不是再和她商量一下,你这样让我们也为难啊! 他们正说话间,敏雯已经来到了走廊里,她看到郎俊才后,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劈头就问,郎俊才,你这样做太过份了吧? 郎俊才急忙往前迎她,准备把她挡在离病房远一点的地方,可是她已经来到了跟前。 郎俊才息事宁人地说,敏雯,你等大哥的手术做完了,我再向你解释,好吧! 敏雯说,要不是你妈今天早上到家来,我还不知道今天就要手术,你居然连这么大的事都要瞒着我,你还当我是你的老婆吗? 郎俊才边往外拉她边说,你小声点!别让大哥听见了。 敏雯则大声说,听见怕什么,我就是要让他听见!他有病自己家不出钱,偏要咱们掏钱给他治病,他是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成心想拆散我们这个家啊?他是对你有恩,可是这十几万元的事你总得和我商量一下吧?这么大一笔钱你是从哪弄来的?将来你怎么还啊?…… 郎俊才急忙上来制止她,连连说,你小声点,小声点行不行啊?这钱我保证不让你还一分,这总可以了吧? 敏雯说,你少和我说这些没用的,反正今天这手术你别想做成?说完她转身气咻咻地走了出去。 郎俊才巴不得她马上就离开,所以并不去管她,而是反身立即回到病房,一看妈和大哥大嫂正在说话,对走廊里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在意,看他进来,都转头问他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郎俊才这才长出一口气,他真不敢想向一旦大哥听到敏雯的话那这场戏该如何收场! 可是等了半天还是不见有医生护士来,郎俊才说你们别着急,我去看看。 他到了医生那一问,一个护士说这场手术取消了,他说为什么取消了?护士说病人家属不同意做。郎俊才说,我就是病人家属,我把钱都交了,怎么会不同意做?护士说那你去找我们主任吧。 郎俊才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地刚要去找主任,从门外进来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向护士打听郎春才在哪个病房住,他一听立刻站住了,问他们说,你们找郎春才有什么事? 那个高个警察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有一个案件要找郎春才调查一下。 郎俊才说,我是郎春才的弟弟,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和我说吗? 警察打量一下郎俊才说,我们就是找你,你和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吧! 郎俊才说,现在我哥哥马上就要手术了,我现在去不了。 胖警察说,我们就是为这个事来的,你还是协助我们把事情查清,否则你这手术也做不成。 为什么?郎俊才一时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哥哥做手术怎么会和警察扯上关系? 警察耐心地说,不去派出所也行,我们就在这里找个屋谈谈吧。 警察找到医生,医生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办公室,三个人进屋后警察随手把门锁上了,胖警察直接坐到了医生的办公桌后,高个警察拎起一把椅子放到办公桌对面,一个电视剧里常见的审讯案犯的格局就自然形成了,郎俊才虽然感到有些别扭,可是还是坐了下来。 刚才还和和气气的胖警察突然板起脸问道,敏雯是你什么人? 听到这句问话,郎俊才明白了,那个在心中隐约出现的念头得到证实,真是敏雯捣的鬼。她是我妻子。他回答。 是这样,刚才我们接到敏雯女士报案,说是家中的钱被盗了,她怀疑是他丈夫,也就是你偷了她的钱,让我们帮助调查一下。 郎俊才愤怒说,你们别听她胡说,我看她是要疯了,现在她满脑子里除了钱恐怕什么都没有了! 胖警察说,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郎俊才只好把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向警察说了一遍。 听他说完后,胖警察态度和蔼地说,这样吧,你还是找你爱人做做工作,做通了再手术也不迟,这个病也不是必须今天手术,你看这样行吧? 郎俊才说,我把情况都和你们说明白了,她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她有什么权力不让我哥做手术,她还敢报假警欺骗警察,你们应该去找她算帐,而不是到医院来管我们是否手术。 那个胖警察苦笑一声说,唉,你应该能想到的,我们这也是受人之托来的,你就再去做做你妻子的工作,做通了工作再手术吧,再怎么说你们都是一家人,把话说开了就好了,你也别让我们为难啊!好不好? 胖警察的话郎俊才听明白了,敏雯姑家的一个表哥是这个公安分局的副局长,一定是她找了表哥,所以警察才会来的。 警察还告诉郎俊才他们已经和医院打招呼了,没有他们的话,这笔“涉案”的手术费一分也不能动,让他赶紧另外想辙吧。 郎俊才气愤地说,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我要去告你们? 胖警察也生气了,他说,唉,小伙子,你怎么不识好赖人啊?我好心好意指点你,你还反咬一口!公民报案我们就要受理,就要调查,也不能凭你几句话就下结论了,调查期间我们有权查封冻结涉案财物,你要是有什么异议可以去任何部门投诉! 郎俊才一时语塞。 胖警察倒笑了,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吧,小伙子,找媳妇陪个笑脸,说几句好话不丢人,谁让咱是老爷们呢! 在失踪几个小时后,王嘉真突然回来了。虽然神情有点疲惫,但是看上去她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王寿庭立即把女儿叫到屋里,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爱女,担心地说,孩子,你到哪去了?爸爸都要急死了! 王嘉真却咧嘴笑着说,吉人自有天相!你女儿我被人绑架了,可是毫发无损我又回来了。 王寿庭正色道,嘉真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和爸爸开玩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和爸爸说说。 我真没和你开玩笑,我今天真的是被人绑架了。接着王嘉真讲了今天自己的遭遇。 她今天正在母亲的墓碑前坐着,和母亲说话的时候,没注意从哪儿开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了,从车上下来两个男青年,当时她以为都是前来祭奠的人,丝毫也没有在意。这两个人走到她面前,突然一边一个拽住她胳膊把她架起来就往车里塞,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塞到车里。紧接着汽车就快速开出了陵园。上车后,她看到车里还有两个人,一个司机,还有一个男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看什么?把她的眼睛蒙上!坐在司机旁边那个男人厉声说。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王嘉真尖声喊到。 前面那个男人又沉声说道,放老实点,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 她的眼睛很快被身边的人用布蒙上了。 她的身子禁不住开始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遇到坏人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怎么办?这时她想到了还在陵园里等她的毕小舟,她知道他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可是他能找得到自己吗? 汽车不知往前开了多久,开始还好,后来路就不平了,因为她感到车子很颠簸,车速也慢了下来。车子终于停下了,她被人领着下了车,走进了一个院子,紧接着是拿钥匙开锁的声音,他们进到一个屋子里,直到进了屋里,她眼睛上的布才被除掉。屋子里光线很暗,她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看清了屋里的一切。她看到这是一个破旧的房子,像是一个废弃的破仓库,有几架她叫不出名的旧机器放在里边,还有几个破桌子,旧椅子等物。这个房子的房顶很高,屋里没有吊棚,木头房梁上挂满了灰尘,一张张蜘蛛网在屋顶四处分布。不时有几只麻雀从房顶盖瓦的缝隙中钻进来,晃动着小脑袋看着屋子里来的不速之客,忽儿一转身钻进瓦缝中不见了。屋子的窗户都高高地开在距地面三四米高的地方,几束昏暗的阳光从那里照进来,给屋里增添几许光亮。 王嘉真身上的包被他们拿走了,那里有现金和手机以及女孩子用的东西。她被命令坐在一把旧椅子上,那两个绑架她的男青年坐在门口看着她。 她听到那个汽车离开了。那两个男青年在门口掏出烟来抽,小声地说着什么,声音很小,她听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是偶尔有几个词撞入她的耳中,其中有“有钱”,“真漂亮”,“下辈子”,“哈哈哈”之类的。话语虽然只这么几句,可是王嘉真听出他们像是在议论自己,而且说着粗俗的话,她不禁有些害怕,心中像揣着一个小兔子一样,嘭嘭嘭跳个不停。她甚至做好了准备,要是有人敢对她非礼,她就要舍出命来以死相拚!好在那两个小子只是在门口说笑着,并没有走进屋里来,她心中才稍许放松了一些。 第二部分(20)那帮人怕她打电话报警 门外半天没有动静了。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了轻轻地打鼾声。王嘉真蹑手蹑脚轻轻的走到屋门口,透过关着的破木门的缝隙,她看到门外左边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睡着了。右边有没有人,她看不到,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这个破门看起来都四分五裂的,一旦想打开它,不可能不发出响声。但是她还是决心要试一试,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于是她轻轻地试着移动那扇破门板,她把门板提起来,让它离开地面,慢慢地往外移动,可是刚刚动了不到几公分,连她的一只脚都还伸不出去,那门板就发出一声不大的声响。声音虽然不大,可是那个小子还是突然惊醒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王嘉真喊道,你想干什么?想逃跑吗? 王嘉真只好说,谁要逃跑了,我要上厕所! 那小子嘿嘿一笑,说,小丫头,你少和哥哥我耍花招,上厕所?你就是上天堂哥哥我也得跟着你。怎么样?是出来让哥哥我看着上,还是自己回屋里找个地儿方便去啊? 王嘉真气恼地说,你真无耻!然后只好返身回去了。 又不知过了有多长时间,外面由远而近传来了汽车马达的声音,先后有两辆车在门前停了下来。 从门外进来几个人,除了刚才在车上的几个人外,又来了两个生人。其中一个四十多岁,五短身材的男人看了看王嘉真,问道,你叫什么? 王嘉真本能地往后挪了挪身子,睁着大眼睛恐怖地看着他们,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刚才看门的那个小子冲她喊到,问你话呢?哑巴了? 矮个的男人伸手制止住那个人,说,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但是你必须要回答我的问题。你父亲叫什么? 王寿庭。王嘉真回答道。 母亲呢? 李梦遥。 哦!王嘉真感到那个人的身子突然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可是又没有说出来,默默地站在那儿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屋子。那几个人也随着走了出去。 他们几个人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先前看守王嘉真的那两个人又进来了,他们把王嘉真带到来时的车上,她的眼睛又被蒙上了。车子颠簸着走了一会,又在平坦的公路上跑了半天,然后停了下来。 王嘉真眼睛上的布被摘下来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那个人说,你可以走了,回去最好什么也不要说,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王嘉真有点不相信地说,真让我走了? 快点走吧, 这是你的包。说着那个人把她的包还给了她。 直到那辆汽车从她身边开走,王嘉真才真的相信自己又自由了。她立即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毕小舟的电话,她现在最想见到他,想让他来接自己回去。可是手机根本打不出去,她仔细一看,手机里面没有卡。一定是那帮人怕她打电话报警,才拿走了她的手机卡。于是她只好又往前走一段,打了一辆出租车返回了平安公司。 就这些吗?王寿庭不甘心地问道。 是啊,就这些。王嘉真说。 那些人里你没有一个见过的吗? 没有,一个见过的人都没有。 你再想想,那里面没有郑天水吗?王寿庭问道。 郑天水,就是我天水叔吗?王嘉真有点不解地反问。 是的,就是他。王寿庭点点头。 没有,怎么会有我天水叔呢?爸爸,你和天水叔怎么了?你为什么问有没有他,难道…… 女儿,他早已经不是你过去的天水叔了,他是我们王家的仇人。王寿庭语调阴沉地说。 王嘉真顿时愕然。 在王嘉真印象中,天水叔一直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对她从小就特别的喜欢,总爱摸着她的头说,小嘉真快长大,长大了好给天水叔做儿媳妇。天水叔有一个儿子,年龄和王嘉真差不多大。 郑天水和王寿庭同岁,虽然王寿庭家住城里,郑天水家在乡下,可是郑天水是在城里的二叔家读的书,所以两个人是从小的玩伴,从儿童时期开始,两个人就几乎形影不离,一起上小学,中学,又一趟车出去闯社会。从两个人的性格特征看,王寿庭聪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事都由王寿庭拿主意;郑天水忠诚,只要是他王寿庭定下来的事,郑天水保证能百分之百干好,绝不会有半点走样的。两个人虽然是同岁,可是郑天水小王寿庭两个月,所以他一直称王寿庭为大哥。两个人从最初的一无所有,到创建了自己的公司,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友谊和资本同时增长,就象两个人开始时发的誓言一样,患难与共,生死与共。但是他们少说了一句话,那就是荣华与共。结果真就是患难时可以与共,而荣华时却不能与共了。 客观地说,在王寿庭从创业到拥有数千万资产的整个过程中,郑天水的贡献是巨大的,他在王寿庭的企业里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企业从市场获得的每一个项目,每一个决策都离不开他郑天水的参与和策划,他用他全部的精力和才能帮着王寿庭创下了这份产业。由于他的忠诚和善良,由于他的本份和不设防,在整个创业过程中,他一直是居于从属地位,他一直是以为王寿庭打工的身份出现在企业中的。 王寿庭曾经真诚地说,只要我有的,我必须让你也有,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们今生都不能分开,我们共同拥有我们创下的这份产业。 这话让郑天水非常感动,他相信王寿庭说的话是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有一天他们之间会出现什么问题。 可是王寿庭并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王寿庭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他说过几天就给郑天水也买一套同样的房子,可是说完了却迟迟没有动静,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王寿庭没有再提这件事。郑天水想可能是他忙忘了吧,那就以后再说吧,反正自己也有房子住,买不买无所谓的。后来不久,王寿庭又换了一套更大的房子,这时他对郑天水说,等我把房子装修好了,这套房子你先住着,把老母亲也接过来一起住,她老人家也该进城来享享福了,等以后什么时候给你也换一个大一点的。郑天水就想,看来大哥并没有忘了我。可是王寿庭的房子装修完了,也早就搬过去了,可是这套房子却没有给他住,而是给了后来加入到公司的柴五都住了。王寿庭和郑天水说,兄弟啊,咱们公司现在需要柴五都这样的人才啊,这套房子先让他住着,你的房子我会考虑的,你就放心吧。郑天水说,大哥,反正我现在有房子住,你不用惦记我。 郑天水当晚就往老家打了个电话,说公司现在不景气,房子得缓一阵才能买,让老妈先在弟弟家住着,等他一买了新房,保证先把妈接过来住。他为自己在妈妈面前食言而感到不安,可是他不怪王寿庭,只要大哥心里有他,房子早点晚点买他都不戒意。 可是后来他感来越感到不是这么回事了,大哥整天和柴五都在一起,公司有什么事也不和他商量了。这期间有人曾经劝他为自己留条后路,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该争的还是要为自己争取的。可是郑天水当时就急了,他说你们这是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说道,这一点你们不要多说,以后也不要再提起,谁再提休怪我对他不客气! 母亲终于没有住上郑天水许诺下的新房,于春天去世了,享年七十二岁。郑天水急急忙忙地回家奔丧,等他满怀失信于母亲的羞愧和不安把老母亲安葬完,返回公司的时候,一个让他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事情让他一下子傻了眼。 在他回家奔丧的十几天里,王寿庭让柴五都接替了他的副总经理职务。 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固执地以为王寿庭不会负他,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的。 王寿庭对他说,兄弟啊,你也看到了,现在公司是越来越不景气,公司决定要裁员,特别是公司上层人浮于事的现象太严重了,必须要狠狠地裁掉一批。可是从哪儿下手呢,大哥我真是为难啊!后来我想了几天,实在是没有办法,还是得从咱们自家兄弟身上入手,因为只有自家兄弟才能真正体谅我的苦处啊!兄弟这次你就给大哥做做样子,咱俩的兄弟情分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你要是下了,大哥再裁谁他也不能说一个不字!等过了这一阵,大哥我再把你接回来,咱们兄弟还得接着在一起奋斗啊! 听了这番话,郑天水其实已经看出了王寿庭想要过河拆桥的真正意图,可是多年的兄弟情谊让他实在是不忍心说出伤感情的话来,加上王寿庭说得情真意切,郑天水二话没说就同意了。王寿庭让财务给郑天水拿了二十万元的现金,他说,兄弟,这钱你先拿着,什么时候用钱了你只管来找大哥,大哥以前说过的话绝不会变的。 第三部分(1)周转资金出了点问题 就这样,郑天水回到了老家,用这笔钱在农村给兄弟盖了一个房子,也算是他当哥的还了弟弟一个人情,因为父亲和母亲都是弟弟给养老送终的,他这个当长子的没有尽到责任,多年来他心中一直觉着是欠着弟弟的。盖完了房子,他又用剩下的这点钱在家乡开了一个饭店,生意一直不错的。后来家乡兴起了建集娱乐,垂钓,餐饮为一体的农家饭庄,主要是经营农村特色的农家饭,城里人吃腻了正规酒店的饭菜,星期天,节假日到这里来,钓钓鱼,吃点农家饭菜,觉得非常有特色。于是他准备再盖几栋房子,推两个鱼池,把自己的特色饭庄开起来。可是手头的钱不够了,他就来找王寿庭。 王寿庭听了他的话,说,兄弟啊,真不巧,最近公司的周转资金出了点问题,我也正为资金不足而犯愁呢。这样吧,我这里有点钱你先用着,等大哥熬过了这一阵,大哥再帮你建个大点的饭庄。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万元钱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郑天水是个特别爱面子的人,要不是真有困难他是不会向人开口的。可是王寿庭今天这个态度明显就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了,而且显然他也不介意让郑天水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可他不过才从这个公司走出去几个月,对公司的情况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的,这样的企业不要说区区几万十几万,就是拿出个几百上千万,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而现在王寿庭居然拿出两万元来打发他,这其实是王寿庭要借此机会向他郑天水表示恩断义绝啊!如果此时还看不清楚这一切,那他郑天水可真就是天字号的大傻瓜了! 郑天水的脸当时就变了颜色,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中含着泪,声音颤抖地说,大哥,咱们兄弟从家乡出来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多年了,你真的就打算这样打发我了吗?! 王寿庭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说,哎,兄弟,你这是什么话?大哥不是说了吗,现在是公司资金暂时出现了问题,等熬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郑天水低着头,他不想让王寿庭看到自己的眼泪,他说,大哥,我这三十年的生命和一切都交待在这儿了!三十年啊……! 王寿庭脸色难看地说,兄弟你先别激动,你先住下来,凡事咱们都好商量,我现在还有点急事要办,回头咱们再谈。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当晚,王寿庭打发手下一个人,到郑天水居住的地方,给他送去五万元钱,送钱的人说,王总临时有急事,已于今晚离开前江市去南方谈一个项目,临走时他交待让我把这些钱交给你。 郑天水盯着那五沓百元钞票发呆,过了一会儿,他语气平静地对来人说,这钱我不要,你替我还给王寿庭吧,别忘了代我谢谢他。 当晚,郑天水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前江市。 郑天水离开王寿庭的公司后,不久就有几个平时跟郑天水走得较近的人也都离开了,有的是被王寿庭辞退的,有的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晚上七时许,毕小舟约华大在一个小饭店里见了一面,他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详细地向华大汇报了一遍。可是他并没有提自己被李强和赵小敏暗算一事,因为至今他也不知道李强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与自己要执行的任务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华大对他的工作表示满意,特别是对王嘉真的蹊跷失踪和王寿庭去“金色花园”的事颇感兴趣,让他密切注意王寿庭及其公司其他人的动向,一旦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向他报告。 与毕小舟分手后,华山与费玉强通了个电话,把从毕小舟处得来的情况简要地汇报了一下。其实从现在的情况看,还不到必须向费支汇报的时候,可是最近费支问到了那个派进去卧底的实习生的情况,说要是没有什么情况,可以考虑让那个年轻人撤出来了,一是既然没有结果就不要做无用功,二是警校也快开学了。于是华山今天才把毕小舟侦查来的情况汇报一下,一是说明毕小舟现在留下来工作很有必要,还不到撤出来的时候,二是也想顺便在领导面前表扬一下毕小舟,为毕小舟将来毕业争取分到大队来做一点铺垫。 华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这在他来说是回来比较早的一天。他一般情况下一个月能在家住上十天都算多的了,基本也都是半夜回来,早上起来就又走了。 前江市是省会市,全市共有常住人口六百多万,流动人口二百多万,从周边农村和小城镇大量涌入的流动人口,虽然对前江市的城市建设和经济发展有其积极的一面,可是也给这个城市的生产和人民生活带来了一定的压力,特别是给社会治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影响。我国警察与人口的比例与国外相比相差很多,随着我国经济建设的快速发展,社会收入失衡,贫富差距加大,劳动保障缺位等社会问题也日益严重的表现出来,社会不稳定因素增多,维护社会秩序的任务更加繁重。 经济学表明,人均gdp由一千美元向三千美元增长时期,是社会矛盾容易加剧,人们心理容易失衡,刑事案件高发时期。目前前江市正处于这个社会发展时段,刑事案件比过去大幅度增加,全市共有不到七千名警察,虽然他们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可是老百姓对社会治安秩序并不满意,因为老百姓可不管你每天工作几个小时,不管你每天多苦多累,他们要的就是平安有序的生活,要的就是走到大街上不会遭到突然而至的不法侵害。 华山放轻手脚开门进屋,到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妻子陆曼玲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地打开床头灯,把灯光往下压了压,不让灯光照射到妻子的脸上,然后他趴在床上,静静地端详着妻子的脸。 妻子的美丽永远是温暖他心田的阳光。他们结婚虽然已经三年了,可是他们的感情却丝毫没有改变,什么时候想起美丽的妻子,他的心中就会有一丝幸福感油然而生。 可是最近他却感到妻子不知哪里有点不对劲,虽然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表现,但是他以一个警察的敏锐觉得妻子心中有事,因为他觉得陆曼玲不时有意无意地回避他,可是当他想认真地求证一下的时候,似乎她的回避又并不存在。可这还是让他的心中不免有一些担心,他知道自己虽然很爱妻子,可是自己对妻子照顾得却很不够,妻子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家,女人都是需要男人来呵护,来爱的,可是自己却真的没有做到。 他看到陆曼玲的脸上似乎挂着点点的泪痕,他的心一下子真切地疼起来,虽然他不知道陆曼玲是因为什么落泪,可是一个女人嫁给了自己,自己就不应该让她落泪。他真想用手把妻子脸上的泪痕擦掉,可是又怕惊醒了她,还是让她好好地睡吧,脸上带着泪痕的妻子此时又露出了甜蜜的笑靥,梦中的她也许正在享受着丈夫的爱抚呢! 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二人商量好了,五年之内不要孩子,等到事业稳定了再说。可是到了第三年,陆曼玲首先改变了过去的想法,提出想要一个孩子,既然妻子有这个想法,华山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没有。由于两个人工作都很忙,所以几次说要去医院看看的,可是一直没有去成。 看来真该到医院看看了,要是有一个孩子就好了。华山心中这样想着,关了灯慢慢睡去了。 第二天华山从队里抽出四个人来,让他们两人一组分别去查两件事。一组去“金色花园”小区,查一查一号楼b座住的都是什么人。要找到毕小舟接触到的那两个保安,查清王寿庭的奥迪a8经常去那里干什么?另一组去市郊的西陵,查一查那天王嘉真被绑架的有关情况。 就在一个星期前,省公安厅信访办公室还打电话到前江市公安局,催办那封领导批示的举报信件的办理情况,费支把电话直接打到华山的手机里,让他汇报工作进展情况。当时由于没有什么具体的线索,华山只是笼统地说,此案正在工作中,一有情况马上报告。费支便说如果没有什么情况,就把毕小舟撤回来吧,往省厅打一个报告,把工作情况和结果报一下就行了。谁知翻过天就有了新的情况,并且这是此案到目前获得的唯一的一点线索,所以华山不敢怠慢,立即投入警力开展调查工作。 去“金色花园”的是宦继志和尹涛,此二人在一起搭档多年,工作非常合手。宦继志今年43岁,是一个老刑警,工作经验非常丰富;尹涛32岁,是警校毕业生,生机勃勃干劲十足。二人在刑侦支队有一个人所共知的绰号,人们都叫他俩“尹宦”,即“隐患”的谐音。 第三部分(2)是一个下肢残疾的人 他俩身着便装来到“金色花园”小区,找到一号楼b座。这是一栋40层的建筑,每个单元里的住户都不一样多,因为有的是复式楼,有的是单层楼,面积大小,户型也都不一样。为了弄清这个单元住户的整体情况,他们先来到小区物业部门,想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进到物业办公室后,一说明情况,工作人员态度好得没的说,一个劲地又是请坐又是倒水,可是一说到请他们帮着查一查有关住户的情况时,在屋的两个人说他们都是新来的,对他们要了解的情况都不太熟悉。问谁熟悉,说只有主任熟悉情况,可是不巧今天主任去开会了,要想了解这些情况只能是明天来。 两个人一听,立马道谢走人,不能在此耽误太久,既然此路不通那就趁早另外想辙。 他们二人又来到小区保安部,拿出工作证,让他们帮着查一查上星期二是谁值班。那个保安拿出值班日记一看,说上星期二值班的是小山东和小胖子,今天两个人都轮休了,下个班得三天以后才能轮到他俩。问小山东和小胖子的住址,保安说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住哪儿,因为这两个人都不是本地人,他们都是来本地打工的农民工,具体住址不知道在哪儿。 现在看来两个情况都没有办法查下去了,一是等明天物业主任来,二是三天后等小山东和小胖子值班时再来。两个人又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看看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只好心有不甘地打道回府了。 二人刚走出小区的大门,突然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外面驶了进来,牌号是q66686。这辆车从两个人身边驶过的时候,宦继志眼前一亮,他用胳膊碰了一下尹涛,然后用下巴往那台车的方向一点,尹涛抬头一看,脸上立即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因为华大在向他们二人交待任务时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查清一辆牌号为q66686的奥迪a8在“金色花园”的活动情况,接触人情况。现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奥迪a8自己送上门来了。 两个人立即打住了脚步,装作是在小区门前聊天的闲人一样,漫不经心地说着话,眼睛却不时注意着那辆奥迪a8的情况。 那辆车在小区一号楼b座门前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一个矮个儿年轻的司机跳了下来,他到后面打开汽车的后背箱盖,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叠着的轮椅,放在地上打开。又伸手打开汽车的后门,从车上先下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下车后又回手从车里用力连拖带搀地扶下一个男人,这个被搀扶着的男人年龄在四十多岁的样子,是一个下肢残疾的人。那个残疾男人在年轻女人和司机的帮助下,艰难地坐上轮椅,然后由那个女人推着他,司机在后面跟着进了住宅楼。 他们一进楼里,尹涛立即掏出手机,似不经意间把手机对准那辆奥迪a8摁下了拍照键。宦继志则与那个当班的保安聊了起来,从那个保安嘴里得知,那个残疾人是这个小区一号楼b座的住户,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只听人们都叫他柴老板。这辆黑色的轿车经常来这里,每次都是这个小个儿的司机开着来,由于经常出入他与保安都混得脸熟了。这辆车有时把柴老板接出去,一出去就是半天或一天。那个年轻的女人不知道是柴老板的老婆还是保姆,反正她是一直跟在柴老板的左右,每天不论是在家还是出行都是由她伺候着,平时还时常可以看到她用轮椅推着柴老板出来溜弯。 听了宦继志和尹涛的情况汇报,华山很感兴趣,表扬他们俩说,“尹宦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次行动效果不错!下一步你们二人主要是查清这个柴老板的情况,看看他跟王寿庭以及平安公司是什么关系。 另一组调查的情况也反馈回来了,他们查了陵园的记录,找到了本市的几个那天来陵园祭奠的人,当时没人注意那辆车的情况。最后他们在陵园管理停车场的人身上了解到一个情况。那个人说,当时有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进了停车场,停了一会儿,又往前开去。他一看就过去阻拦,因为车再往前开就进入了园区了,那里是不允许停车的。可是那辆车上的人说,他们是市林业公安局的,刚才接到报案,说有人在前边盗伐林木,他们要从园区里面通往山上的路上去,才能以最快速度赶到那里。他一听是公安局在办案,没敢多问就让他们过去了。可是他多了个心眼,特意看了看那辆车的牌照,可是牌照却用胶布粘上了,由于当时就在车前站着,所以透过黄胶布比较簿的地方隐约看出有8,9,3这三个数字,至于是怎么排列的,他现在实在是不敢确定。当时他以为人家这是办案需要,所以也没多想。 这个情况还是很有用的,可是真要以此开展调查却是不可能的,因为全市桑塔纳轿车何止上千辆,这三个数字可以做出的不同组合,那就更多了,短时间内无从查起。 宦继志和尹涛围绕那个柴老板展开了调查,他们首先通过物业了解到那个柴老板叫柴五都,住在“金色小区”一号楼b座18层的一个复式住宅中,他是去年入住这个小区的,他登记的职业是前江市工商银行信贷部主任。二人立即来的工商银行,银行说柴五都确实在这里做过信贷部主任,可是那是两年以前了,两年前他突然辞职,据说是自己开公司去了。当时对他的举动人们众说纷纭,有人对他放弃银行的工作感到惋惜,也有人对他的胆识表示钦佩,说他是耐不住寂寞下海掏金去了。可是没过多久就听说他出事了,人还落了个残疾,很可惜的。至于他因为什么出的事,出的是什么事银行的人就说不清楚了。 二人通过进一步调查,得知柴五都辞职后就到前江市平安出租车公司任职了,到公司半年后他就被任命为公司副总经理,可是没几个月柴五都突然又辞职了,公司很快就任命了新的副总经理。后来公司里有人再看到柴五都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是坐在轮椅上了,没人知道短短几个月时间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综合这几天里侦查上来的情况,华山认定在这个柴五都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并且他认为如果搞清楚了这个秘密,王寿庭以及平安公司的情况也就随之水落石出了。 于是他又找时间给毕小舟打了电话,让其注意查一下柴五都的情况,这个人在平安公司工作过,而且还做过几个月的副总经理,公司的人都应该认识他。 在公司里,毕小舟最容易接触到的,就是与之一墙之隔的公司出纳员李小萍,于是他就向李小萍打听柴五都的情况。 你说柴总啊,那个人挺好的,说话办事都特别随和,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在公司很有人缘的。李小萍说。 他在公司呆了多长时间啊?毕小舟问道。 唉,只干了能有几个月吧,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辞职了。 听说他来几个月就当上公司副总了,为什么这么快呢? 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这个人很有能耐的,特别是能从银行搞来钱啊,所以升职就快了。 后来听说他瘫痪了,知道得的是什么病吗? 唉,是啊!等到他辞职后,有人看到了他,说他已经瘫痪了。开始大家还都不信,可是后来知道他是真的瘫了,我们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哎!你怎么突然对他产生兴趣了? 没什么,也就是好奇,偶尔听公司的人说起他,所以问问。 唉,都说好人一生平安,可是柴总这样的人却落了这么个结局,我们大家都挺为他惋惜的。 毕小舟也附合道,是啊,大家都说这个人不错,一个人能得到这么多人说好话,也不容易啊! 李小萍说,你是没有接触过他,他说话一说一笑,从来不板着脸训人,也会关心人,让人感到很容易接近,所以大家就都喜欢他了。 两个警察走了,可是郎俊才却难住了。 病房里全家人都等着大夫给大哥手术呢,可是手术费却让警方查封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可是胖警察那番话还真就是无懈可击,人家警察正常受理和调查案件,是有这个权力的。 此刻郎俊才的感觉就是叫人从后面给敲了一闷棍,明知是谁打的,可就是没有力量起来还击,心中那个窝火劲就别提了。 如果一旦大哥知道了是这么回事,那这个手术只怕打死他也不会做了,不但现在不做,以后再想让他来做也难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于是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 电话接通后,郎俊才说,曼玲,我现在遇到了难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能不能借我五万块钱,我马上就要用! 第三部分(3)病灶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陆曼玲说,干什么用啊,这么着急? 郎俊才说,我大哥病了需要手术,现在马上就要上手术台了,可是手术费出了问题。 那好,你在哪个医院呢,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放下电话,郎俊才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他马上去找大夫,让他们准备手术。 手术的准备工作刚刚就绪,陆曼玲的别克轿车也开进了医院的大门,她下车后一边往医院屋里走,一边给郎俊才打电话。在医院的走廊里,她与迎出来的郎俊才相遇。 郎俊才满怀感激之情地从陆曼玲手中接过那个鼓鼓的纸袋,陆曼玲说,你大哥是什么病啊?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起过。 郎俊才着急地说,曼玲,等完事后我再和你从头说起吧!现在那边正准备手术呢,我就不和你多说了。说完他握了握陆曼玲的手,转身就往病房走,一回头看到妈妈正站在不远处打量着陆曼玲。 妈,走咱们去病房吧。郎俊才说。 妈妈眼睛盯着转身离去的陆曼玲,说,那是谁啊? 郎俊才说,是我的一个同事,走吧,妈。 大哥的手术进行了八个多小时,在这八个多小时里,除了石头上了两趟厕所,等到屋里的另外三个人全都没有走出病房一步。 妈妈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不时看一眼墙上的电子表;大嫂坐立不安地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不知如何是好;郎俊才躺在床上假寐,可耳朵一直注意着走廊的每一个声响。 直到大哥被推出了手术室,大夫说一切顺利,手术做得非常成功,大家心中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大夫说,大哥的化疗效果非常好,不但病灶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而且肿瘤缩小了很多,有一部分已经出现钙化现象,如果不再出现反复的话,这将会是最成功的一次手术。大夫说这可能主要是得益于大哥身体底子好,而且性格比较豁达。 据说在因患癌症而死亡的人中,有百分之六、七十并不是病死的而是吓死的,一听说得了癌症精神上立即就先垮掉了,对生活没有信心了,悲观厌世了,本来身体还没什么问题,可是精神一垮身体跟着就不行了。所以各地成立了很多抗癌组织,把那些癌症患者都集中在一起,向他们讲明癌症虽然目前还没有特效药,但是癌症并不等于死亡,只要精神上乐观,积极配合治疗,达到延续生命长期存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实践证明有很多抗癌明星都存活了二、三十岁,还有的经过积极治疗,参加锻炼和有规律地生活,最终癌细胞消失了,彻底战胜了癌魔。 自从在医院和郎俊才吵过后,敏雯一生气就跑回了娘家。 本来由于当年她和郎俊才谈恋爱时父母就不同意,所以刚结婚时她要是和郎俊才有个矛盾冲突什么的,敏雯都一个人扛着从来不和家人说,可是慢慢她这从小被父母娇宠惯了的乖乖女就忍不住了,只要两个人一吵架,她就回家和爹妈哭诉。这不,进屋一头扎到床上就呜呜地哭了起来,母亲慌了,连连问她怎么了?她抽抽搭搭地把心中的委屈向母亲倾吐了一遍。 母亲说,这小子也太过分了,夫妻过日子凡事都要有商有量,他怎么可以这样专横呢?宝贝女儿啊,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敏雯说,这日子我是没法再和他过下去了!我好不容易让表哥帮忙把他交到医院的押金钱扣下了,可是不知道他又从哪儿弄钱到底还是把手术给做了,医院说他已经先后交了十三万元了,这笔钱还不是都得我们来还吗?我们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母亲说,这件事确实是郎俊才的毛病,他不该事先不和你商量,可是他救他大哥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是亲兄弟,而且他们之间感情很特殊,你也要多理解他一些才行。 敏雯说,我的妈呀,我不是不理解他,可是他大哥有病了,却把我们家弄了一屁股债,这难道就公平吗?最可狠的是我给他找了个台阶下,可他居然不领情,又另外筹钱给他大哥做了手术,简直是气死我了! 母亲拉着敏雯的手说,女儿啊,凡事都要两面看,这从另一方面也能看出郎俊才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是个靠得住的人啊! 敏雯语气坚定地说,妈,不管怎么说,这次我一定不和他过了!让我和他一起去背这个冤枉债,我说死都不会同意的! 娘俩正说着话,敏雯的爸爸敏志高回来了,看到女儿在家,他很开心,进屋就招呼女儿: 我宝贝闺女回来了?怎么样,好几天没来看爸妈了,忙什么呢你? 敏雯一看爸爸回来了,摆出一副倍受委屈的样子说,爸,郎俊才欺负我了,我要和他离婚! 敏志高一听吓了一跳,说,什么啊,就离婚?你一个女孩子家可千万别把离婚二字挂嘴边上,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听这个的。说着话他就坐到了女儿的身边,心疼地看着女儿哭得略有些红肿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女儿啊,两口子过日子难免没有个磕磕碰碰,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双方都做些让步就过去了。 敏雯说,爸啊,这回是真的过不去了! 敏志高就笑了,呵呵,什么事这么严重,有什么过不去的,说出来我给你们评评理。 敏雯就把家中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她满以为爸爸一定会支持她的,没想到敏志高听完后说,这件事郎俊才做得对,我支持他这样做! 敏雯生气地一噘嘴,说,老爸啊,你还说他对?这么大的事他不和我商量就自己做主了,这也太离谱了吧! 敏志高笑着说,闺女啊,你是我的女儿啊,我当然知道你的脾气秉性啊,他要是事先和你商量,你会同意吗?啊? 敏雯强辞夺理道,我同不同意是一回事,他是不是主动找我商量又是一回事,这不一样的! 敏志高问,有什么不一样? 敏雯说,最起码能看出他心中是不是有我,能说明我在他们家里的地位! 敏志高就忍不住又笑了,摆了摆手说,行了,女儿,你在他们家是什么地位你自己当然知道,你天天连饭都不做,全是人家郎俊才伺候你,家中的事全都由你说了算,你这个地位还不够高吗?说着他站了起来,就像在厂里做报告那样,连说话外加手势,人家郎俊才是吃准了你了,知道事先和你说你也不会同意,可是那是人家一奶同胞的哥哥,又不能不救,所以只能是先斩后奏了。这事做的,你还别说,有点大将风度,像我女婿! 敏雯也站起来走到爸爸跟前,怪里怪气地歪头看着爸爸的眼睛,说,老爸,你没有搞错吧,我可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净说那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话,你居然还要夸他?当初你还不同意我们结婚呢,现在怎么又来向着他说话? 敏志高连连摆手说,那不一样不一样的,此一时彼一时也。行了,一会儿让你妈做几个菜,我要把俊才找来,我们爷俩要一起喝一杯聊一聊。 女儿的脾气敏志高是最清楚不过了,像这样的事,郎俊才要想和她商量通,基本没有这个可能。你别说是郎俊才的大哥,就连敏志高住在农村的大哥,也就是敏雯的大伯,每次来走亲威敏雯都不理人家,不是嫌大伯抽烟,就是嫌两个堂哥哥脏。有一次就因为堂哥打碎她一个玩具玻璃猫,她一把把堂哥虎子挠成了个花脸虎,当时就大声喊“以后你们不许到我家来”,弄得敏志高夫妇非常尴尬,敏志高那天第一次动手打了她。这一打不要紧,她一直哭闹了好几天,一连一个多月不和爸爸说话。 由于敏雯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小父母就千般小心万般宝贝地呵护着,生怕她会受了什么委屈,使她养成了一些不好的习惯。只要是她喜欢的吃的用的东西,谁冲她要她也不给,父母要也不行,就是摇头不给,你要急了她就哭。在她小时候敏志高就满怀忧虑地对妻子说,这孩子从小就吃独食,从不知道关心和帮助他人,长大了别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啊!当时妻子还笑话他说,谁家小孩子不都这样,哪儿就像你说的那么严重了?亏你还是个当厂长的,看问题这么偏激! 不想真就让他说中了,长大后的敏雯虽然很聪明,学习一直不错,可是她的人际关系一直不太好,表现主要是不合群,不与同学接触,基本没有什么好朋友,与她来往的就是那几个人,还经常与人家闹不愉快,一般都是人家让着她,关系才得以维持。 现在为了给郎俊才的大哥治病,让她从家中拿出十几万还债,敏志高想这件事若不是郎俊才先斩后奏,想让敏雯同意,恐怕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既然商量不行,不商量也不行,而这件事还必须得做,那留给郎俊才的也就只有一条路了,就是先做了再说,除此别无选择。 可是现在女儿抓住这件事不依不饶的,当父亲的又不能看着女儿的婚姻出问题,于是他这个当爹的就得想法当这个和事佬。 第三部分(4)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 他让老伴作了几个菜,然后打电话把郎俊才找来,两个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俊才啊,你大哥病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有什么事我们也能帮你分担一下嘛! 郎俊才婚后与岳父母关系处得一直不错,虽然当初他们不同意敏雯嫁给自己,但那是他们出于父母对女儿未来幸福的考虑,无可厚非。 郎俊才说,爸,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只是小雯有点不理解,正在生我的气哪! 敏志高叹了口气说,俊才啊,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让我们给惯坏了,凡事你要多担待她一些啊! 郎俊才说,爸,其实我也理解小雯的想法,这件事放在哪个女人身上也会有想法的,可他是我大哥,而且我大哥对我有恩啊,我不能眼看着他有病不管!说着郎俊才的眼睛湿润了。 敏志高动情地说,孩子,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件事你管得对,只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说出来,别一个人扛着,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郎俊才说,好的爸,我知道了。 吃完饭后,敏志高看看屋里没别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对郎俊才说,这里面是五万元钱,你拿去还人家,不过不能让小雯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反而会闹的。 郎俊才说,爸,我不能要你的钱! 敏志高笑着说,你这孩子,什么你的我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嘛,还客气什么,快拿着吧!说完他往门口看了一眼,看看没有人,小声说,爸教你一招,对付女人,一要哄,二要瞒,三要有点私房钱。要不然一旦有什么状况的时候,没法应对啊! 岳父能对自己说这一番话,令郎俊才很感动,可是他想自己绝不能要岳父的钱,于是在离开时,他把那张卡悄悄地放在了桌子上。 郎春才手术后又在医院里住了三十几天,这期间石头和奶奶先回去了,还是大嫂一个人留在医院里照顾他。 敏雯经过父母从中调和,没有提和郎俊才离婚的事,可是她依然没有回家,敏志高说,那就先让她在娘家住一阵消消气再说。 郎俊才经过与大哥的主治大夫沟通,大夫说大哥可以出院了,回家去慢慢恢复,只要按时服药,定期回来复查就可以了。 郎俊才请假和大嫂一起把大哥送回了家。 郎春才终于又回到离开两个多月的家了,一进家门他看哪儿都亲切,心情特别高兴,话也一下子多了起来,把石头和彩凤唤得满院跑,彩凤就逗他说,爹,你去了一趟城里咋就变得爱说话了? 郎春才笑容满面地说,你这丫头,你爹这是高兴的呗,俺起初还以为回不来了呢! 彩凤就说,爹你净吓俺们,你也没有啥大病,咋会回不来呢? 母亲就在一旁说,彩凤啊,这可不是你爹瞎说,要是没有你二叔,你爹这病还真不知道咋个治法哩! 彩凤就说,二叔啊,我爹得的啥病啊? 郎俊才就说,不是啥大病,这不现在已经好了! 彩凤说,爹你别怕,等我嫁个有钱人家,请最好的大夫给你看病! 母亲就笑骂到,你个没羞的丫头,净说些疯话! 当晚郎俊才和母亲睡在大哥家的东屋,他不禁想起小时候,躺在炕上听母亲给自己讲故事时的情节,有些记忆还历历在目,可是如今看看身边的母亲却已是满头银发,人到老年了。 母亲和郎俊才说了一会儿话,突然说,孩子,有一件事妈一直没有告诉你,今天我看是时候了,应该和你说了。 郎俊才侧身看着母亲说,妈,什么事啊?你说吧。 母亲说,这件事装在我心中有二十多年了,早晚我是要告诉你的,可是什么时候和你说好,我始终没有拿定主意。现在我老了,特别是你大哥得的这个病让我下了决心,世事无常啊,还是尽快把它告诉给你吧,早点告诉了你,也就早点去了我的一块心病。 听到这里郎俊才躺不住了,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母亲说,妈,究竟是什么事啊?你快说啊? 于是在这个夜晚,母亲给郎俊才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二十多年前,在距此很遥远的一个小城镇上,一个独门独院的房子换了新主人,大家只知道这户新邻居家的男主人是做生意的,经常外出,家中通常只有女主人和一个女保姆。后来女主人生了一个孩子,由于他们并不和邻居来往,所以大家对他们的情况也不了解,只是经常能听到那个男人和女人吵架的声音。他们一家在这住了有一年的光景,后来听说那个女人死了,这家住户也就搬走了,谁也不知道搬到哪去了。 说到这里,母亲停顿了下来,可她的思绪还深陷在沉思之中。 妈,你怎么不讲了?接着讲啊!郎俊才着急地催促道。 母亲缓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就是那个受雇于人的保姆,当时我是去那边走亲戚,看到当地干保姆的挺多的,也就活了心,准备在那干一阵再回家,给家里挣点钱。 这家雇主是我干过的第三家了,前两家都没干长,因为他们对保姆太苛刻了,你必须干完这样干那样,一刻也不让你歇着,实在受不了,我就提出不干了。这家的女主人对我特别好,她叫柳玉茹,我们相处得像姐妹一样,她比我小几岁,我就叫她玉茹。开始我以为她男人是做什么生意的,好多天才回来一趟,后来时间长了才知道,她原来是人家有钱人养的外室,就是现在你们叫的那“二奶”。我刚来时她就怀孕了,不久她生下了一个男孩,把那个叫朱世锦的男人乐的,那一阵隔不几天就来看他儿子。可是后来他们又因为这个孩子吵架,我听他们吵架的原因就是因为说孩子不是这个朱世锦的,从此朱世锦就不怎么来了,偶尔来了两个人也是没完没了地吵。 后来柳玉茹就生病了,她说她母亲就有心脏病和肺心病,,她的病是遗传来的,这个病不能生气,一生气就犯病,一犯病就心跳加快,喘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她偏偏就改不了爱生气的毛病,再加上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她的病就越来越重了。 在她病重期间,朱世锦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是扔下一些钱就走了。他每来一次柳玉茹就会病重一次,因为柳玉茹看到他就生气。 在柳玉茹最后的日子里, 她的病重得一口接一口地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于是她让我找来纸笔,把自己的身世什么的都写在上面了 柳玉茹临死前身边只有我这一个保姆,她把她的孩子交给了我,喘着粗气费了很大的劲,告诉我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孩子养大,实在不行了就把他送个好人家吧!一切都拜托你了!她还拿出一个白金手镯交给我说,这个镯子本是一对,还有一只在我女儿那里,把它留给孩子吧,将来要是老天有眼兴许他们还有相见的那一天! 说完这几句话人就不行了。 后来我好不容易把朱世锦找了回来,他操持着把柳玉茹的后事办了,是他花钱别人跑腿办的。我问他这个孩子怎么办,他说既然她把孩子托付给了你,你就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于是我就把这个孩子抱回了家。 母亲的故事似乎讲完了,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可是这个担子多年来压得她太重了,所以她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于是她沉默了,像睡着了一样不说话了。 到此郎俊才似乎已经明了这个故事的结局,可是他却不甘心或者说不愿相信这会和自己有关,于他抱着一丝侥幸,声音颤抖着问道,妈,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呢? 母亲用手摸着他的头,说,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你一向是聪明的,对,那个孩子就是你啊! 是我!郎俊才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可是当他从母亲的嘴里得到确认以后,他的心依然一下子沉入了无底的渊薮!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什么也不会想了,什么也不知道想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母亲说,孩子,你怎么了?他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自己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被抱养的孩子,自己的母亲一下子变成了养母! 妈,你再想想,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不甘心地再一次问。 是真的,孩子!天下哪有母亲会说自己的儿子是抱养的! 妈,那个柳……玉茹是哪儿人啊?过了一会儿,郎俊才结结巴巴地问道。 别叫她柳玉茹,她是你妈妈,孩子!母亲纠正他说。她把自己的一些情况都写到了几张纸上了,你自己看看吧。说着,母亲打开炕头那个大木柜,从里面最底层拿出一个小铁皮盒子,打开上面的小锁头,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来。慢慢地打开,里面有两样东西,一个白金手镯,还有几张写着字的白纸。 第三部分(5)女眷才有的稀罕饰物 看到这两样东西,郎俊才一下子感到有点不知所措,心情突然复杂起来,这就是自己的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吗?它会揭示出多少关于自己身世的隐秘呢?他不敢去碰这两样东西,他从内心深处感觉到,只要他伸手碰了这两样东西,那么他的身世就改变了,只要这两样东西不打开,他就还是母亲的儿子,他就还是过去那个郎俊才! 他从心里拒绝着它们,可是同时它们对他又有那么大的诱惑力! 母亲说,打开看看吧,孩子!它是属于你的,妈这几年是替你保管的,现在把它交给你了,妈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也就对得起你娘柳玉茹了!说着话母亲的眼泪已经悄然打湿了面颊。 郎俊才一下子把母亲抱在怀里,再也忍不住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他此时的心情太复杂了,既有对养母的爱,也有对生母的痛,还有对自己身世的迷茫。此时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自己究竟来自哪里?这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困扰着他,他感到特别无助,特别委屈,特别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于是他任由泪水尽情地流淌,只有眼泪能够说明他此刻的心情,只有眼泪能够让他表达自己此刻对母亲那深深的依恋。他多么想母亲所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在逗他玩,母亲还是自己的母亲,家还是自己的家,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眼前这两件东西就是铁证,它将会把历史的真相告诉给每一个人。 郎俊才神情凝重地伸手去拿那个布包,可拿了两次都没有拿起来,不经意间,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母亲,母亲用眼光给他以鼓励,他的心里一热,顿时感到不那么发慌了。 他终于拿起那个布包,那里有他所渴望知道的一切! 那几张发黄的纸上用圆珠笔写着蓝色的字,字写得很大,而且写得也不甚规整,可以想向当初往上写字的人是很费力才写上去的,几张纸上都写的密密码码的,写了很多。 郎俊才用了半天的时间看完了那纸上的字,他的眼泪叭嗒叭嗒地落那几张纸上,看完后他小心地把它叠好放下,又拿起那只手镯。这是一只白金打制的手镯,上面有龙的图案,在手镯的内侧镂上一个“雄”字,说明这是一对手镯,还有一只“雌”的,这是过去大户人家女眷才有的稀罕饰物。 母亲说,妈老了,一晃二十七年过去了,你现在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你母亲要是能看到今天,她也会高兴的。 郎俊才说,妈,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妈妈,你的养育之恩儿子今生今世我都报答不完! 本来郎俊才是准备第二天要返回前江的,可是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就没有马上离开,他要在大哥家多住几日,与母亲在一起多呆几天,他要让母亲知道他对这个家的感情,这个家永远都是他心中的唯一,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情况,他都是这个家庭中的一员。 他又在家住了三天,天天与母亲在一起说话,母亲的慈爱没有丝毫的改变,可是他的心中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就是他变得特别注意母亲的一举一动,他生怕母亲会认为自己知道了身世,会对她这个养母在心情上有什么改变,所以他时刻表现出自己对母亲的感情,对母亲的依赖,尽管他自己知道这是发自真心的,可是也要特意表现出来让母亲知道,不能让她老人家有丝毫的伤感。 到第三天时,母亲说,你走吧,你的心思妈知道,妈到什么时候对孩子都是一样的心情,你不要想那么多,去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他说,那好妈,那我今天就回去了,自打大哥住院,我一直没怎么上班,现在是该回去上班了。妈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我马上就回来。 母亲说,你不用惦记我,好好地干好你的工作。 他又来到大哥的屋里,准备和大哥大嫂告个别。 大哥手术后身体恢复得不错,人长胖了很多,也比过去白了不少。看他进来,大哥从炕上坐了起来,用手拍着炕边,让他坐到身边来。 大哥,身体怎么样?他看着大哥的眼睛问道。 好多了,天天能吃能喝的!还没等大哥说话,大嫂接过话说。 大哥,你千万别太心急,慢慢养着,身体恢复是要有一定的时间的,急是不行的。家中的活你少干点,等身体养好了再干,不能过力了。 大哥说,唉,急俺倒不急,只是这天天只吃饭不干活的日子,俺有点不习惯啊!庄稼人一天不出点汗这心里就憋得慌啊! 郎俊才就笑了,说,那你忙什么,等你的病好了,活还没有你干的,真是的! 大哥也笑了,唉,俺就是这干活的命啊,你说咋弄! 郎俊才说,大哥,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在家先慢慢养着,到需要复查的时候我来接你。 大哥对大嫂说,你把那个拿来。 大嫂就拿出一个布包来,递给郎俊才说,兄弟啊,这是五千元钱,你先拿着,等以后咱家有了,俺再慢慢地还你。 郎俊才就急了,说,干什么啊,还我什么钱啊?我不要! 大哥说,俊才啊,大哥我知道,你家也不宽绰,这次大哥花你不少钱,慢慢大哥有了再还你,这个你就先拿着吧! 郎俊才说,大哥,我帮你是应该的,你就别总说还不还的了,你现在病还没全好,今后吃药还要花不少钱,你就快别和我客气了,快收起来吧,我是不会要的! 回到前江市后,郎俊才立即给陆曼玲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二人回到了家中。这个家是他们临时的家,就是公司奖励给陆曼玲的那套楼房,这里成了他们约会的地点。 最近郎俊才发现陆曼玲在悄悄地发生变化,那就是他对自己的感情越来越深了,表现为她现在经常会主动打电话给他,约他回“家”来,于是两个人就会在这里见面,而且一见面就不愿意离开。他们这里虽然只是一个临时的家,可是在陆曼玲的张罗下,这里除了有一张温馨的双人床,还有冰箱、厨房用具及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两个人要是不想离开,足不出户在这里呆上几天没任何问题。于是二人经常会忙里偷闲地来这里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 陆曼玲的这套房子位于市区中心东二路位置,人来人往的住户很集中,因此他们每天来的时候都是分头来的,走的时候也尽量不在一起走,以免遇到熟人。 这次由于郎俊才大哥住院,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到一起了,因此两个人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拥抱在一起,陆曼玲趴在他耳边喃喃地说,亲爱的,我好想你! 郎俊才把陆曼玲紧紧地拥抱在怀里,听着心爱的女人向自己倾诉着爱意,他的心都要醉了,幸福感瞬间占据了他的全身,他说,宝贝,我更想你,我天天都在想你! 两个人急火火地做爱,尽情地让爱爬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让激情的潮水肆意地在爱床上漫延,两个人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水中欢快地嘻戏,任凭海浪把他们托上浪峰,又重重地摔入谷底。他们像两个冲浪的高手,越是峰口浪尖,风高浪急,他们越是配合默契,直到风退浪息,才似一对戏水归来的鸳鸯,双双睡倒在爱巢里。 他们来时是上午十点,直到下午一点,相拥而眠的两个人才睡醒。 最先醒来的人是陆曼玲。 她睁开眼睛,看到伸着手臂搂着自己的郎俊才,她轻轻地把他的手移开,慢慢地从他的怀抱中解脱出来,然后她把自己的枕头竖着放在床头,垫高了头部躺在他身边,默默地看着他。 她的眼中充满了爱意,她认真地想着他,想着自己,想着他们共同的未来。 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的是离不开他了,这个想法的出现已经有一阵子了,这让她感到既幸福又恐惧。 从一开始他们接触,自己就在刻意回避着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真的很爱他!于是她曾经有意地躲避过他,回绝过他,其实她深知那并不是自己的本意,那不过是自己在回避,怕自己会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要想回绝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的爱,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她真的是努力过,也真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放任了自己的感情,最后必将要背叛华山,而这是她所不愿意做的,因为华山真的是很爱她,而她也很爱自己的丈夫。 可是郎俊才所给予她的一切,是丈夫华山所不能给予的。 每个女人都希望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这个爱不是挂在嘴上的,也不是深藏在心里的,这个爱必须是真实的,触手可及的,能够随时随地让女人享受到的。这个爱不会因为女人事业上的成功而被忽略,不管是什么样的成功女人,她都无一例外地需要这份爱,如果让女人选择,女人一般都会选择爱情,而不是选择事业,这不是女人没有事业心,而是女人天生就是离不了爱情的感性动物。 第三部分(6)爱情对她的巨大诱惑 有句话叫,男人靠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说得相当精彩。 所谓女人征服男人,就是女人必须要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只有这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才能心甘情愿地被这个女人征服;女人一旦拥有了男人的爱,她便拥有了整个世界。 华山虽然很爱她,可是华山却不能天天陪伴在她身边,让她真切地享受到这份爱。于是华山的爱既让她感动,让她留恋,同时也让她感到虚无,让她感到遥不可及。 陆曼玲在事业上堪称是一位成功人士,她取得了令同行业男人都要仰视的骄人业绩,因此她也为自己赢得了社会的承认,为自己赢得了立足于社会的资本。可是这一切并不能抵消爱情对她的巨大诱惑,说到底她也是一个需要爱情的女人。 爱情是女人的天敌,不管多少高傲强势的女人,一旦遭遇到爱情的袭击,都难逃宿命的惨败。 郎俊才如火一样激情燃烧的爱,很快便焚毁了陆曼玲架设的层层防线,陆曼玲由最初的自责,逃避到现在的盼忘与渴求,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已经离不开他了,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了!其他的一切她都管不了了,也顾不上了,她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别无它求! 郎俊才也醒了,他一睁眼,看到陆曼玲正躺在一边看他,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睁着眼与她对视。 陆曼玲抓过被子把自己裸露的身子盖上,伸手拧了他的鼻子一下,娇嗔地说,你只管看什么?傻子! 郎俊才还是不说话,只是盯盯地看着她。 陆曼玲伸手到他眼前摇了摇,说,哎,醒醒傻子! 郎俊才突然一下子掀起她身上的被子,上去把她抱住,边亲她边说,傻子我要干坏事,傻子我要娶媳妇! 陆曼玲边扭动着身子边大声叫道,你这个装疯卖傻的小坏蛋,你想干坏事就干坏事?美你死!你叫我姐,叫我姐我就给你! 郎俊才说,你是我媳妇,你应该叫我哥,我偏不叫你姐。 两个人在床上疯了一回,直疯得被子都飞到了床下,弄得个郎俊才气喘吁吁仍没得逞,陆曼玲笑得趴在那里喘不过气来。 郎俊才说,其实我真有一个姐,等我以后找到了我姐,我一定领她来见你,她一定非常喜欢你。 陆曼玲说,你就把我当你姐就得了,你个小坏蛋! 郎俊才似乎还不甘心,还想伺机再起,陆曼玲做谆谆教导状,摇头晃脑地说,郎俊才小同学,子曰,甜食不可过腻,美味不可多得,过犹不及也! 郎俊才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多多益善哉! 陆曼玲笑着喊道,撑死你个臭秀才,酸文人!死也让你做个风流鬼! 郎俊才说,谢谢成全,让老夫今日得偿夙愿! 自从王嘉真上次被人绑架以后,每次只要她想回家都是由毕小舟去学校接她,回去也是由毕小舟送她,王寿庭再不让她一个人出去。这样一来毕小舟就能经常和王嘉真接触,两个人相处得也很融洽。虽然自从上次他和赵小敏在一起被王嘉真拍下来后,王嘉真对他产生了一些想法,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她也再没有提起,她对他也已经没有了那种对立的情绪。特别是她被人绑架回来以后,她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她说,当时我就想你一定会想办法去解救我的。发现我失踪以后你着急不? 毕小舟由衷地说,那天一发现你失踪了,我都快要急死了,我急急忙忙地跑回去让你爸报案,可是他没同意。 王嘉真说,哦,爸爸为什么不同意报案呢? 毕小舟说,他没有说原因,只是说再等等,也没有说他想要等什么? 王嘉真说,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毕小舟说,当时我都被吓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会想了!只想能快点报案把你救出来! 王嘉真开心地笑了,说,那你就没想要自己去救我吗? 毕小舟说,我当然想了,当时我要是知道你在哪儿,我会什么也不顾地去救你回来! 王嘉真脸上挂着笑容说,什么也不顾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你不怕那些坏人伤害你? 我不怕!只要能把你救出来,我就是被他们打死了都不怕!毕小舟慷慨激昂地说。他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 王嘉真咬着嘴唇看着他半天没有吭声,其实她心里已经感动了,她相信毕小舟说的话,她也非常愿意听他这样向自己表白,可是此时她又想起了和他一起肩并肩逛街的那个女人,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想想王嘉真对自己的怀疑,毕小舟心里很委屈,他多想对她说,嘉真,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我今生只爱你一个!可是他不敢说,因为还有那件事没有向她解释清楚,他怕会遭到她的拒绝。而这件事儿一时又难以解释清楚,所以他只能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向她表白自己的爱意。 有一天王寿庭有事没在家,王嘉真就打电话让毕小舟来陪她。从中午开始,两个人什么也没干,就坐在客厅里闲聊,两个年轻人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他们的话题换了一个又一个,宽敞的客厅里不时传出王嘉真开心的笑声。 毕小舟就讲自己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他的淘气在附近是出了名的。但他的淘法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都是一帮一群的在一起疯淘,或上山撵兔子、或下河抓泥鳅、或打群架欺负弱小,把父母和老师气得没法,整天跟在后面撵着看着,打着骂着;而毕小舟的淘法却截法不同,他也不怎么和那些出了名的捣蛋鬼们来往,平时出去玩也喜欢独往独来。 可他的淘法更让家长担心,有一次母亲做好了饭却找不见他的踪影,喊了半天没有人答腔,母亲正在纳闷这孩子一转身的功夫去哪了?却突然从半空中传来了应声,母亲抬头一看,在门前那棵十几米高的树上,他用两根绳子拴了个吊铺,正躺在上面随着树枝随风摆动哪!母亲当时就吓得语气中带了哭腔,连吓带哄地把他弄下来后,她一刻不停地找把锯把那棵三、四十年的老杨树伐倒了。 为此奶奶和妈妈还闹了个半红脸,奶奶说,这棵树是他爷爷当年栽下的,站在这儿已经快四十年了,人已经和它有了感情,怎么能说伐就伐了哪?有它站在这儿就是活人的一个念想,我看着它就觉得他爷爷还没走远!现在你让我天天看什么? 妈妈当面不敢和奶奶顶嘴,躲到厨房里指着他的鼻子小声说,你宝贝孙子要是从那上边掉下来,这个家就散灶了,剩你一个人天天看那棵树吧! 有一回他看完晚场电影《小兵张嘎》,回家当晚就爬上房子把邻居村长家的烟窗堵上了,十冬腊月天呛得村长一家跑到外面,像蛤蟆吃了盐一样咳嗽不止,村长八十多岁的老娘当时就被冻病了住进了医院。为这事爸爸手拿烧火棍满屯子追着打他,奶奶就拎个鸡毛掸子在后面追打爸爸,引得屯子里很多人出来观看这场家庭战争。 后来爸爸说他,你别看这个小子表面看着不爱吱声,他这是蔫淘,还不如人家孩子明着淘哪!这要是从小不教育好了,长大说不上给我惹出多大乱子哪! 听了他讲的小时候的故事,王嘉真开心地笑个不停,特别是他那句“像蛤蟆吃了盐一样咳嗽不止”,把王嘉真几乎笑翻了,连说你这是什么形容词啊,简直是乐死人不偿命啊!你看过蛤蟆吃了盐什么样啊? 毕小舟就一本正经地说,蛤蟆吃了盐就会像得了哮喘病的老头一样的咳嗽,这是我小时候亲自做的试验,并且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特别好玩。不信哪天我找一只来咳嗽给你看。 聊着聊着,转眼间天就黑了,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总是感觉过得太快。 这时王嘉真的同学张智超来了,找王嘉真有事商量。毕小舟一看她有同学来访,就站起身准备回家了,王嘉真说,你先别急着走,咱俩的话还没说完哪。 他看嘉真不让他走,就没走。可是坐在这里听人家同学说话又觉得不礼貌,于是他就转身来到了后屋,那里有一个健身房,里面有哑玲、扛玲、多功能健身机等设备,是王嘉真父女锻炼身体的地方,毕小舟每次来她家经常会到这里运动一下。 进屋后他换上拖鞋,回手就把门关上了。他是特意把门关上的,免得外面的两个人说话会不方便,他这其实是在表明自己不愿意偷听别人的讲话。 可就是他这有意表现君子气度的举动,导致事情发生时他没有及时出现,才有后来的诸多变故。 他才把扛玲放在肩上,做了几个下蹲,就听到外屋有开门声和有人走动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大约五、六分钟那样,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炼得热汗微出,他脱去了因出汗而粘在后背上的上衣,刚把衣服挂在墙上的衣服挂钩上,就隐约听到了外面有人高声说话,并传来“扑腾”一声响。他仍然没有太在意,又转身坐到健身器上,用两只手抓住健身器手柄,刚拉动一下,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声,这次他听清楚了,那是王嘉真的叫声:毕—小—舟—啊! 第三部分(7)一个面相凶狠的男青年 毕小舟凭着直觉和本能的反应一个箭步撞门冲出了健身房,只见客厅里已经瞬间变成了一个战场! 先前来拜访的那个同学已经倒在沙发旁边的血泊之中,脸上的肌肉都痛苦地扭曲了! 一个面相凶狠的男青年,手握一把尖刀,正在追杀王嘉真,两个人的距离不足一米,情况万分危急! 此时毕小舟离他们俩有三米远的距离,想过去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毕小舟一个虎跳身体横着就飞了出去,他的手臂也接触到王嘉真了,那把匕首也已经刺了过来,毕小舟伸臂一挡,正刺中他左臂!随之匕首脱手,“铛啷”一声掉在地上。 身体的惯性让毕小舟直接扑倒在地,他来不及起身,手掌撑地的同时,飞起一脚向那男青年裆部踹去,把他踹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由于毕小舟健身时换上了拖鞋,刚才那一跳拖鞋被甩飞了,光脚板打滑用不上劲,否则这一脚一定够他受的。 那小子一看突然从屋里冲出来一个大个子帮手,而且身手不凡,急忙转身破门而出,拚命逃之夭夭。 毕小舟刚追到门口,就听到王嘉真在后面喊,别追他了,你快来看看张智超,他快要不行了!她声音中带着哭腔。 毕小舟回身一看,那个叫张智超的年轻人血流了一地,而且好像是伤着了气管,从脖子处随着微弱的呼吸直冒血沫子。 王嘉真想把他扶起来没有做到,结果手上、脸上都粘满了鲜血,站在那惊魂未定、不知所措。 毕小舟现在反而十分冷静,他立即拨打了110报警电话,同时告诉对方现场有人被刺成重伤,现在流血不止,请120救护车速来救人。 毕小舟在学校是学过紧急救治的,他一看情况紧急,急忙找了条厚毛巾连堵带缠地围在张智超的脖子上,也顾不得他顺着脖颈还在往出流血,背起他就往外跑。他要去迎救护车,尽量为抢救他的生命争取宝贵的时间。 王嘉真在后面扶着张智超,边往出跑边流泪,嘴里不断地说着,张智超,你一定要挺住啊!你一定要挺住啊! 等他们跑到了大街上,公安的110警车和医院的120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了,毕小舟把张智超交给救护人员,他让王嘉真留下来配合警方工作,自己上了救护车,向医院飞驰而去。 在救护车上,随车大夫试图对张智超进行紧急止血处置,可是由于他的伤在脖颈处,车上的临时处置器具显然不行,他们只能用纱布垫在他的伤口处,连连催促司机把车开快一些。 在车上,随车大夫就用电话与院方联系好了,让做好手术的准备。 张智超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等到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时,一个护士突然看着毕小舟的胳膊叫了一声,血,你流血了! 毕小舟此时才想起自己挨了那小子一刀,当时由于情况紧急,自己也没有顾上看看伤势,并且没感到疼痛。现在小护士这么一喊,他低头一看,左胳膊上有一个寸余长的大口子,像一个小孩子的嘴一样张着,血水顺着胳膊流下来。 好在刺得不深,没有伤到动脉血管,否则这么半天那血早就流尽了。 这一看伤口,才让毕小舟感到了来自左胳膊的疼痛,而且疼得很钻心!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至今还光着两个脚板,那双拖鞋在与凶手打斗时就不知去向,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对这一切自己竟会浑然不知! 他来到医生值班室,先让护士给找了一双拖鞋,虽然那双拖鞋不太合脚,穿在脚上有点小,可也比没有强多了,起码这样可以见人了。 他找到处置室,准备找大夫包扎一下伤口。可是大夫说,这么长的口子光包扎怎么行,那将影响伤口愈合,必须手术缝合。 毕小舟也只能听医生的,让医生给他进行了手术缝合,一共缝了八针,又在伤口处上了消炎药,缠上了厚厚的绷带。为防止他总乱动抻着了伤口,医生还给他胳膊上跨了个吊带。 他的伤口正在缝合的时候,有医生过来告诉他,那个年轻人不行了,由于失血过多,已经停止了呼吸。 听了医生的话,毕小舟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年轻大学生,转眼之间就命断黄泉!生命的无常与脆弱真让人无奈啊! 走出处置室,毕小舟立即打通了王嘉真家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是一个正在勘查现场的刑警,毕小舟立即把被害人已经不治而亡的消息告诉了他,他说,好的,我立即向领导报告。 被害人是否死亡是案件定性的一个关键,如果被害人没有死,那么一般来说基本都是伤害案件,除非有充分的证据证明犯罪嫌疑人就是想要杀人取命。而被害人一旦死亡,那么即使犯罪嫌疑人就是想伤害对方的身体,并不想取其性命,那也是一起伤害致死案件。 现在各级公安机关都把侦破命案作为衡量公安队伍整体战斗力的一个重要指标,所以一旦发生命案,上下重视程度都很高,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突破案件,抓获犯罪嫌疑人。 所以毕小舟第一时间就把被害人死亡的消息通报给了警方,以便警方采取必要的抓捕措施。 处置完伤口,毕小舟立即来到了王嘉真的家里。 在王嘉真家的客厅里,刑事技术人员正在进行现场勘查,由于这起案件犯罪嫌疑人明确,并已经派出人员前去抓捕,所以现场勘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以后的刑事诉讼服务,而就弱化了为锁定犯罪嫌疑人、侦查破案提供证据的职能,因此也就没有了那份紧张与谨慎,剩下的只是程序化的一些东西。 在明亮的勘查灯的照射下,几个刑事技术人员在拍照,提取凶器和其他检材,一切显得有条不紊。 毕小舟向正在勘查现场的刑警问了一下,知道王嘉真被办案人员叫到公安局去录口供了。 他出门拦了辆出租车,也立即来到辖区公安分局刑警队,一是他也是亲历案件的当事人之一,他也要录口供,二是他要立即找到王嘉真,他知道这件事对王嘉真打击一定不小,他要去安慰她,让她的情绪尽快得到平复。 分局刑警队的办公楼里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走进走出,一派紧张忙碌景象。 他找到王嘉真的时候,警方已经从王嘉真惊魂甫定、抽泣断续的叙述中,了解了整个案件发生的过程。 张智超只所以会在晚上来找王嘉真,是因为他不想白天去学校找她,学校人多嘴杂地有些事不好说,他想和王嘉真把自己的想法仔细说说。 他是前几天由学校保卫科出面办的取保候审,从局子里出来的当天,他就找律师咨询了一下,律师给他出主意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找受害人,求得对方的理解,在经济上给对方做些补偿,只要对方不追了,就可以走自诉的路子,这样就可以保住学籍了。 于是他到学校宿舍找到管志轩,想和他谈谈,求得他的理解,放过他一马。 不料管志轩一看是他进来了,知道是来找他的,他起身就走,根本不和他谈。后来叫人捎话过来,要想让他放手可以,拿五万元来,否则免谈! 张智超来自西北部落后省份,他出身工作家庭,父母都在一个工厂上班,工厂多年来一直不景气,职工常年只能开40%的工资。企业工资又低,父母每月两个人的工资加一起还不到一千元,供他上学已经欠下外债,五万元这个数字对他来说太巨大了,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上次管志轩住院他给花了三千元医药费,都是他从同学手里东挪西凑借的,至今都没有还上。 他今天晚上来到王嘉真的家,就是想和王嘉真谈一谈这件事,目的是让王嘉真和管志轩好好地说说,让管志轩做一点让步,让他度过这个难关。 显然他并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件事,王嘉真和管志轩已经闹到了分手的地步。 他来到王嘉真家,两个人刚说了没有几句,就听到门外又有人敲门,王嘉真去开门一看,竟然是管志轩来了。 管志轩进屋也没和张智超说话,甚至连王嘉真都没理,径直就迈步进入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王嘉真一看他那副表情,心里就很生气,过去管志轩在她面前还是很注意形象的,现在可能是看到与她和好无望,所以也就变得无所顾忌了。 王嘉真压住了心中的火气,她也知道现在管志轩对她已经不似过去了,所以她虽然生气,可是并没有表现出来,何况这还是在自己家里。 王嘉真说,你来得正好,现在我们都在,正好把这件事好好商量一下。 管志轩皱着眉头,冷笑着说,好啊,我倒想听听你们现在怎么说? 王嘉真说,我是这样想的,再怎么说这件事也都发生了,张智超已经花钱为你承担了医药费,你现在伤也好了,张智超家庭条件也不好,这你是知道的,所以你就少让他补偿一点吧,大家同学一场,不能把金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吧! 第三部分(8)亲眼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 管志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王大小姐,你说话可要注意别侮辱人格,谁把金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了? 他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和王嘉真说话,王嘉真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管志轩突然情绪激动起来,高声喊到,你王嘉真不是从来都瞧不起我吗?那么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我不快乐,大家都他妈休想快乐! 张智超这时就坐在管志轩的左侧,他说,志轩,你冷静点,咱们好好谈谈…… 管志轩冲他喊了一声,你他妈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给我住嘴!…… 说着回手给了张智超一巴掌,接着他就站了起来,把脸转向对方,张智超刚往起一站,只见管志轩一扬手,就见一道白光一闪,张智超晃了两晃,就听“扑腾”一声摔到了地上!接着就从他脖子处喷出血来。 管志轩做的这一切,是那么突然,那么迅速,那么猝不及防! 他刺倒张智超后,也明显地愣怔了一下,王嘉真当时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她看到了从张智超身上喷出的血,才如梦初醒,从嗓子里拚命喊了一声,毕—小—舟—啊! 她这一声喊惊醒了管志轩,他提刀就冲王嘉真冲过去,吓得王嘉真转身逃命。如果不是毕小舟及时拚死相救,哪怕只晚那么一、二秒钟,恐怕她这条命也就交待在管志轩的手里了! 第一次亲眼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死者是自己的同学,行凶者是曾经的恋人,而且自己也险遭毒手!这一连串的打击让王嘉真一时难以承受,以至从公安局出来后仍有点神经兮兮的,连着问毕小舟好几遍,张智超真的死了?他就这样死了吗? 毕小舟心疼地用手搂着她的肩头说,别怕,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刚从公安局出来,王寿庭的车就来接他们了。 王寿庭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从电话里知晓了家中发生的事情,他心急火燎地往回赶,心里生怕宝贝女儿会出现什么问题。到家后公安局的人说王嘉真在分局,他又急忙让司机把他直接拉到分局来了。 王嘉真看到父亲后,一下子扎到父亲的怀里,呜呜大哭起来,哭得王寿庭也流下了泪水,连连用手拍着女儿的后背说,好了,好了,一切有爸爸在,不怕女儿,不怕不怕啊! 现在家是不能回去了,那里现场虽然已经勘查完了,可是王嘉真怕那里的气氛,怕一回到屋里会想起那可怕一幕! 王寿庭把女儿安顿在了望前江宾馆,那里有平安公司常年包租下的几个房间,用于招待客人用的,公司一年和宾馆结一次帐。这其中有两个豪华套间,专门用于招待高级宾客的,最近正好没人住,王嘉真就住进了其中一个套间。 他们来到望前江宾馆的时候,已是凌晨二时许了,已经折腾得身心俱疲的王嘉真进房间连洗漱的心情都没有,躺下就睡着了,只是不时地嗓子里还要抽咽一下。王寿庭坐在床边看着宝贝女儿,看着看着又流下了眼泪。 毕小舟还是对一次看到王寿庭这样多愁善感,只这么一会儿,他已经两次落泪了,弄得毕小舟不禁也跟着鼻子发酸。他心想,不管王寿庭是不是坏人,就看他现在这种儿女柔情,他至少还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过了一会儿,王寿庭轻手轻脚地从里间退了出来,小心地把门关上。 他坐在外间那个沙发椅上,低头深思着。 毕小舟看到王寿庭今天一下显得苍老了许多,额头上的皱纹刀刻一样的清晰,黑脸膛显得比平时更加发暗,一贯精心梳理的头发有些凌乱,染发济染过的头发在鬓角处露出白茬,萎顿的神情、无神的双眸都让这个男人透着垂暮之气,缺少朝气和活力。 毕小舟坐在靠门边那个沙发上,虽然他现在也感觉很乏,可是他却没有睡觉的意思,他的神经仍然还没有从今天这么多意外事件中完全脱离出来,他感觉自己的神经中枢还在兴奋着,与他已经疲劳的身体抗衡着,较量着,让他一时全无睡意。 王寿庭从思索中抬起头来,对毕小舟说,你坐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毕小舟这时看到王寿庭眼睛里又透出活力和光芒,他知道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就听话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坐到他面前。 王寿庭并没有马上开口,低着头又思索了片刻,这让毕小舟感到他要说的话似乎很难出口,或是在寻找一个更加自然、合理的切入口。 他语气缓缓地说,小舟啊,我要感谢你啊,今天要不是你及时出手,嘉真今天恐怕难逃一劫啊!现在想想我都后怕,要是嘉真真有个什么不测,我这后半生可怎么过啊! 说到这里,王寿庭哽咽住了。 毕小舟真诚地说,王总,您别激动,嘉真她不会有事的,这不一切都已经平安过去了吗! 王寿庭平静了一下情绪,他接着说,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再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女儿就是我生活的动力和一切! 他又说不下去了,似乎他的话题有着让他无法承受之沉重,只能说一段休息一下才行。 看着与平时威风八面、颐指气使判若两人的王寿庭,毕小舟想,不管外表看上去多么强势的男人,在他心灵深处、在他和亲人的至爱亲情面前,也会表现出女人一样的软弱,孩子一样的真诚。这种情感游离于一个人的思想境界和信仰追求之外,游离于一个人的善与恶之外而独立存在。 王寿庭无比伤感地说,我已经年过半百,这大半生碾转商场、历尽艰辛,整天费尽心机、时时处处设防,耗尽了多少心血,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才积攒下这份家业,现在看来并无太大的意义!以我们父女俩来说,我们一日三餐能吃多少?我们日常开销又能用多少?我又何必每日如此奔波劳碌!唉,人啊,就是这样想不开! 可能是感觉自己把话扯远了,他说,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就是一只陀螺啊,也只能跟着惯性转了,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听天由命吧!小舟啊,今天我把我心中的想法都告诉你,就是没有把你当外人看,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毕小舟虽然并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他还是说,王总,我听您的,有什么吩咐您就说吧! 王寿庭说,嘉真这个孩子苦啊,从十岁上就没有了母亲,为了不让她心中留下阴影,我一直没有给她找后妈,一个人带着他到现在。好在现在她大了,也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说到这里王寿庭的心情好了一些,语气也显得轻松了许多。 直到此时,毕小舟觉得,王寿庭的话还是没有进入正题,而他这样大回大绕了半天,究竟是想说什么呢? 王寿庭接着说,女儿大了,她有自己的心事了,当然这很正常,这说明女儿真的长成大人了,我很高兴。虽然至今她没有和我说什么,可知女莫如父啊,我们父女的心是相通的,所以嘉真的心思我理解,他对你的好我都看在眼中。现在我也老了,还有那么一摊生意场上的事让我操心劳神,我的精力也有限啊!再说女儿大了,当爹的照顾她也有诸多不便。小舟啊,你是一个好小伙子,我相信你,今后你要对嘉真多照顾,多体贴,特别是今天这件事发生后,公司那边有事我叫你,要是没事的话,你就陪陪她吧,在姓管那个小子没有抓到之前,学校那边给她请段时间假,绝不能再让她出一点的意外,你明白吗? 说心里话,听了王寿庭这番话,毕小舟特别激动,也特别兴奋!王寿庭让他照顾好王嘉真,这是他多少愿意做的一件事啊!今天看到王嘉真被惊吓得惊恐万状的样子,他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恨不能自己替她受了那些惊吓!他只所以折腾到现在还没有睡意,就是放心不下王嘉真,她怕她半夜醒来再害怕,怕她在害怕的时候没有人来陪她,怕她会孤单,会哭泣,会想他。所以当王寿庭来到的时候,他就想自己怎么样才能找个理由让王寿庭同意他留下来照顾王嘉真呢?这个理由很不好找,因为自己毕竟只是他的一个员工,他怎么能让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孩子来照顾他的女儿呢?他会相信自己吗?可现在真是上天眷顾,王寿庭竟然自己提出让他留下来照顾女儿!看来王寿庭对自己和王嘉真平日的关系也是心知肚明的,甚至还是支持他们的。这样一想他的信心和责任感一下子就增强了,他感到王寿庭真可以说是最理解女儿、最心疼女儿的一个了不起的父亲! 他立即激动地说,王总,您就放心吧,只要有我毕小舟在,我就保证不让嘉真小姐受到一点的委屈和威胁,您只管去忙您的生意,我一定会尽全力把嘉真小姐照顾好的! 第三部分(9)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王寿庭伸手拍了拍毕小舟的肩膀,说,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哪,也真够难为你的,伤口还很疼吧? 毕小舟笑了笑说,不疼了,这点伤没什么问题,过几天就好了。 王寿庭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说,再过一会儿天都快亮了,你就在外间这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都一宿没睡了。 毕小舟说,我不困,王总,还是您在这儿沙发上躺一会儿吧。 王寿庭说,这样吧,我回我的办公室去休息,你找服务员要个行李过来,就在这个沙发上好好休息一下。嘉真这孩子这段时间就交给你照顾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王寿庭走了以后,毕小舟也没找服务员要行李,把房门从里面锁好,合衣倒在沙发上。刚往那一躺,不小心摆在沙发面前的茶几碰到了受伤的左胳膊,立即一阵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他急忙坐起来,用右手捏住左肩膀,用力捏了一会儿,慢慢地感觉好一些了。 他又重新侧着身子,用右侧胳膊着沙发躺下去,刚刚躺稳没一会儿功夫,慢慢一股倦意缓缓袭来,他感到脑袋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他被一种声音叫醒了,当他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想起了自己昨晚身居何处后,第一件事就是起身奔里屋而去,他要看看王嘉真睡醒了没有。等他刚一接近里间屋门口,他听清了那个叫醒他的奇怪声音就是从里间传出来的。 他开门进屋一看,由于屋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又没开灯,昏暗的床上只见王嘉真用棉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整个人都蜷缩在棉被里,并试图往一边躲,可是人已经在床的一角了,她还在努力的往那个角落里缩着。一边往里面使劲缩,一边发出一种尖利的叫声,听得出来这种声音是从她紧闭着的嘴里发出来的,尽管声音并不大,可是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毕小舟立即走到床前,伸手想把被拽下来,看看她怎么了?可是拽了两下没拽动,被子被王嘉真在里面紧紧地拉住了。 毕小舟着急地把脸贴到被子上说,嘉真,嘉真你怎么了,快把被子拿开,是不是作恶梦了? 听到他的声音,王嘉真更加害怕了,突然拖着长声大叫了起来,啊!……啊!然后用脚使劲地踹他,冷不防把他踹了个趔趄。 叫了几声之后,王嘉真拚命地把身体向墙角里缩着,嗓子里仍然在发出那个奇怪的声音。 毕小舟不再喊了,他怕惊吓着她,而是坐下来,坐在她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拍着她说,不怕,不怕啊!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我会好好地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的! 慢慢地王嘉真平静下来,毕小舟这才把她身上的被子掀开,只见王嘉真的脸色通红,满脸都是汗水和泪水,瞪着一双大眼睛在看着他。 毕小舟伸手一摸她的额头,好烫!她在发烧! 毕小舟立即叫来宾馆服务员,对她说有客人病了,宾馆能不能给出台车,把病人送到医院去? 服务员回答说,没问题,我们宾馆有这项服务,你们快点准备好吧,我马上去给你叫车。 过了几分钟,宾馆客房部急匆匆地跑来个两个女服务员,帮着把王嘉真搀扶着走出房间。他们住的房间在六楼,他们等了一会不见电梯上来,毕小舟把王嘉真背起来就往下跑,一口气跑到一楼,把她放到等在门口的双排座客货两用车上,汽车迅速向医院开去。 这一路上王嘉真烧得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清醒的时候就用手拉着毕小舟的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的手汗津津的,热得烫手!毕小舟扶摸着心爱女孩那滚烫的脸颊,心中无限的爱恋和心酸,比自己得了病还要难受。 烧糊涂的时候,王嘉真就拚命地躲着毕小舟,仿佛他就是伤害她的恶魔,用手推他,用脚踢他,嗓子里发出撕哑的尖叫声,毕小舟听了她的叫声,生怕她会把嗓子喊坏了,连连安慰着她,想让她平静下来。 来到医院后,经过检查,医生说她是受外界的强烈刺激和惊吓引起的精神错乱,继尔引发身体其他功能障碍导致发烧。只要让病人休息好了,情绪稳定了,再用些退烧药就会好的。但是这种病人一般都心情比较敏感、焦虑,一定要精心地好好护理、照顾,绝不能让他再受到刺激和惊吓,否则就会引起病情的反复,每反复一次病情会更加重一次,严重的还会引发精神系统疾病。 医生当时先给她用上了镇静药,让她好好地休息一下,用完药时间不长,她就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护士又给她挂上了退烧的吊瓶。 一切都安顿好了,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此时,毕小舟才腾出手来给王寿庭打一个电话,把王嘉真现在情况和他说一下,告诉他自己和她正在医院,现在情况已经稳定,让他放心。 王寿庭说他现在正有事,如果嘉真这里没有什么事,那么他就忙过这阵再去看她。他告诉毕小舟一会儿公司财务的人会去给他送钱去,让他有什么情况随时和他保持联系。 他刚挂断王寿庭的电话,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是辖区公安分局办案刑警打来的,问了一下王嘉真的情况,然后约了个时间,说一会儿他们要过来谈谈案件的情况,让他们在医院等着。 功夫不大,一老一小两个刑警就来到了医院,他们来时王嘉真还在睡觉,他们进屋看了看情况,就把毕小舟找到了外面,他们就坐到两个刑警开来的一辆旧桑塔纳车里说话。 他们并不知道毕小舟的真实身份,所以先问了一下他和王嘉真的关系,毕小舟想了想,先说,我们是朋友。后来觉得这样表述不准确,又纠正说,我是他爸公司的员工,是奉老板的指令来照顾他女儿的。末了又强调了一句,其实我们也是朋友。 那个年轻的刑警看他说话挺有意思的,就逗他说,这么小就谈朋友,你才多大啊? 毕小舟看了他一眼说,我又没结婚,谈朋友还分多大啊!再说我也不小了,比你也小不了多少吧! 年轻刑警说,不能吧,我二十四了,你多大? 毕小舟说,我二十一,才比你小三岁。 老刑警把话接过去说,这个女孩子的家人呢? 毕小舟说,她爸爸有事,她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你们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年轻刑警又说,你能做得了主?言语间透着对他的不信任。 毕小舟认真地说,能,她爸说这段时间把她交给我照顾了,你就说吧。 老刑警说,我们今天来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想向你们通报一下案情,犯罪嫌疑人管志轩作案后潜逃,我们目前正在进行抓捕,看看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情况可以向我们提供的;二是我们通过调查这起案件,了解到犯罪嫌疑人管志轩这个人心胸狭窄,嫉妒心强,思想爱走极端,这也是他所以会犯下杀人重罪的主观原因。这个叫王嘉真的女孩子和管志轩有过一段情感经历,后来两人因性格等原因分手。现在看来,这是犯罪嫌疑人作案的直接动机。因此,我们认为,不排除管志轩还要对这个女孩子采取报复的可能,你们必须时刻提防着他,有什么情况随时与我们沟通。 老刑警接着说,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如果感到对保护她的安全有顾虑,我们可以考虑派专人保护她。 毕小舟毫不犹豫地说,不必了,我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年轻刑警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他说,你能行吗?这可不是逞一时之能的时候? 毕小舟一字一顿地说,他要是真敢来,我不但保证嘉真的安全,我还要把他抓住送给你们! 年龄刑警面带揶揄地指着毕小舟受伤的胳膊说,兄弟,那你这是—— 毕小舟说,是叫那小子扎的,不过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王嘉真在医院住了四天,头两天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后,烧就退了,只是偶尔还做恶梦,动不动夜里就惊醒了,医生让她再住院观察两天,再用药巩固一下。 毕小舟每天一刻不离地陪着她。现在已经不是怕她孤独、寂寞的事了,而是怕她的安全出问题,所以他是一步也不敢离开她。 住到第二天的时候,王嘉真隔壁的病房里,住进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是被120车拉的,先到急救室进行了一阵抢救,然后才住进病房的。 王嘉真住的病房是高间,这是医院设立的高收费病房,里面有卫生间、有线电视、报纸,每天光床费就比普通病房多一百多元,是专为各级官员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准备的,普通百姓是住不起的。这也是医院为了创收想出的办法,现在很多医院都有这样的房间,一是医院受益,可以额外有一笔收入;二是满足各级官员和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的需求,能住上这样的病房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所以深受款哥款姐等富人们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