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情回来过》 1.疑似故人来(1)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1)</h3> “苏陌!给你三十分钟,要是还不出现在希尔顿酒店,我立马让陆西元轰了你!!”苏陌张张嘴,刚想开口,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苏陌看着电话上显示的通话时间00:05,心想,顾子铭什么时候都这样言简意赅,霸气侧漏。 关键是,还常常见血封喉。 陆西元可是苏陌的雇主,可恨的是顾子铭是陆西元的雇主。面对雇主的雇主,握着生杀大权的“衣食父母”,苏陌那点儿战斗力直接为负。 苏陌噔噔噔的换鞋换衣服,嘴里也不忘碎碎念:“顾子铭,我诅咒你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时间紧迫,苏陌梳洗完毕也不照镜子拎着包风驰电掣般蹬下楼,恨不得踩着风火轮。 在计程车上苏陌喘着气,怒火中烧。“凭什么啊?那是你顾子铭的妹妹订婚,又不是我苏陌订婚。我和你顾子铭也就在父母面前矫情矫情,装模作样而已,并无实质关系……”这样细细想着,看着前面堵得和火车一样的路面,也不急了,反而有点儿得意的笑了。 “让你催命似的催我。顾大爷,堵车也,我真没办法啊。哦呵呵……”苏陌伸伸懒腰,自顾自的唱起小曲儿: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的士司机回头看看后座貌美如花自言自语的女子,脸上一阵黑线。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刚打开车门顾子铭就绿着脸过来了。扔下一张钱给的士司机,拽着苏陌的手一言不发的就往酒店里走。 在电梯里眼见没人,苏陌盯着脚尖,小声说:“顾大爷,别生气嘛。都是陆大总编给害的,说是非让人家明天把稿子交上了,我不是忙着赶稿忘了时间,这才来晚了一点点嘛。” “苏陌同志,你看看你的手表,看看你的手机,看看酒店那些挂钟,什么叫来晚了一点点?这是一点点吗?啊?!”顾子铭好像给气的不轻,一席话机关枪似的把苏陌给呛住了。那声调搞得恨不得撕了她。 “哦。那个,嗯,这个,我……”苏陌想想也是啊,虽说和顾子铭明着交往是为了堵住双方父母的嘴,改变彼此被逼相亲的境况,但是在他妹妹的订婚礼上迟到一个多小时也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了。然后,苏陌就心虚的噤了声。 “知道错了?你也会有心虚的时候?整个大厅的人都在等着您的大驾呢!苏陌,你能不能分个轻重缓急,啊?存心气我呢是吧?”顾子安黑着脸,拿眼睛白她。 “好嘛。顾大爷,顾大哥,顾老总,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别黑脸了,好歹今天是你妹妹子言的订婚礼嘛。”苏陌自知理亏,小心的陪着不是。“来,妞儿,给爷笑一个!”苏陌去捏顾子铭的脸。 顾子铭看她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滚我远点儿!” 苏陌一听这话,也来气儿了。她说好不来不来,是他非要自己来。今天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一口,这都什么事儿?“顾子铭,够了啊。我今儿还就不奉陪了,你能把我怎么着?爱炒鱿鱼炒去,谁答应过你要来还是怎么着?是你妹妹订婚不是我苏陌订婚,难不成没我还就订不了怎么滴?” 想想顾子铭的各种霸道不讲理,苏陌觉得当初接受陆西元的建议简直就是人生败笔中的败笔…… 顾子铭回头看苏陌,一脸“你敢说话我撕了你”的表情,刚要说什么,恰好电梯到了,门一开,门口站了一群人等着。 其中就有陆西元,苏陌的上司。 “哎哟,我的苏大小姐,你总算是来了。再不来,你家顾小爷非要我命不可。”陆西元笑得深不可测。 苏陌的脸就再也拉不下去了。没人的时候怎么吵都行,可是这么多人,好歹还是得和谐点儿不是。顾子铭拉着苏陌的手就往大厅走,苏陌也就安静的任他拉着。边走边违心的对一路不识的人陪着笑。 2.疑似故人来(2)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2)</h3> “顾大爷,我会走。那么多人看着呢,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多不好啊。”苏陌纤细的手被顾子铭拽得生疼。 顾子铭也不理,径直拎了她向前厅走。一路那个目光啊,苏陌恨不得飞刀劈死他。 “哥,苏陌姐姐来了?”穿着大红旗袍装的女子上前,打量着苏陌年轻的脸。“呵呵,原来这就是嫂子啊。久仰大名。我是顾子言。” 原来是顾子言,顾子铭嫡嫡亲的妹妹。可是,怎么觉得很面熟? “那个,子言,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迟到的。之前……”苏陌把手从顾子铭手中抽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有说下去。 “之前和你哥说好不来的,结果他死活不让。”如果实话实说,子言听到,该会更不高兴的吧,苏陌默…… 顾子铭眼角上扬,看着苏陌窘窘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苏陌小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顾子言努力想着,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子言,苏陌同志的确是长了一张大众脸,谁见了都觉得面熟的。” 听顾子铭这样说,苏陌顿时气结。 “好了,开始吧。你站我父母边上去。”不容置疑的口吻,顾子铭转身走了。今晚,他是司仪。 苏陌拿眼斜他,却还是乖乖的走到顾伯父顾伯母身边。又是拼命的道歉。 “小陌啊,听子安说这几天你忙着赶稿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不要太拼命了啊,身体要紧嘛。”顾伯父冲她笑笑,一点儿责备的意思都没有。 苏陌心里那个感激涕零啊。 “我说陌大小姐,你当真也是忙啊。穿着礼服套双帆布鞋就出来,果真不简单。”说话的是林语,眼下炙手可热的当红模特儿,兼苏陌的死党。 一句话惊得苏陌两眼发直,低头去看自己的鞋。“我说怎么今天走路觉得怪怪的呢,原来是这样啊。” 然后,脸开始发红。不好意思的冲顾子铭的父母笑笑。 站在酒店布置的讲台上的顾子铭开始说话了。一席人便安静了下来。 “今天,很荣幸能请到在座的各位出席舍妹顾子言的订婚礼。由于某同志的迟到,让你们久等了。在此,我深表谢意和歉意……” 顾氏集团是全国著名的上市企业,经营酒店、旅游业、房地产、大型连锁超市等,顾子铭爸爸就是顾氏集团总裁。因不愿过多被媒体打扰,今天的宾客都是亲朋好友,或者是顾家在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换句话说,大概除了自己,在这里的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苏陌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头越来越低,心中的怒火一点一点的燃烧起来。“该死的顾子铭,干嘛弄得人尽皆知?此仇不报非女子……”正暗自思量着,林语拉了拉她。 “陌陌,陪我去卫生间吧。” “哦。自己去不就好了嘛。我还得听听顾子铭那家伙怎么损我呢。”苏陌注视着顾子铭,心里想着怎样才能挽回自己的光辉形象。 “陌陌。陪我去嘛。”林语压低声音说,好像有事儿的样子。 “好啦好啦。”苏陌扶着林语从侧旁走了出去,临回头时不忘拿眼睛瞪了瞪顾子铭。 “怎么了?是不是大姨妈来了?”看着林语捂着肚子好像很难受。林语点了点头。 “哦。那我在外边等你吧,有事儿叫我。” 苏陌盯着天花板,灯光有些晃眼。没事儿的时候她最喜欢看天花板,或者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路面发呆。所以顾子铭老叫她苏呆,或者苏小呆。 男女卫生间相隔不远。苏陌百无聊赖,正对着镜子挤眉弄眼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乍然响起。 “苏子罕!嫂子!” 3.疑似故人来(3)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3)</h3> 苏陌惊了一跳,回头看,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有点儿眼熟。苏子罕,他竟然知道苏子罕。苏陌按按不停跳着的眼皮,没有说话。 见苏陌没有反应,男子迟疑一下,带着不确定和不死心又叫了一声:“苏、子、罕?” 看见男子右手虎口的伤疤,苏陌已经想起来他是谁了。强压下心里的恐慌和那些莫名的情绪,回他:“对不起,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什么苏子罕。” 那男子显然不信。又从头至尾的将苏陌看了个仔细。 良久才低低了回了句:“哦。对不起,失礼了。” 苏陌回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嘴角上扬而已,却扯得心都疼了。 “唉、还以为,还以为……呵呵,大哥和她,是真的没缘分吧。”那男子满是失望的离开了,嘴里不忘念叨着。 安源,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么,那么,周文远呢? 苏陌觉得心口很疼,疼得她站不稳。再想念又怎样?都已经走远,都已经过去了。她无力的蹲了下来。 恰好林语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一脸颓败的苏陌蹲在地板上,吓坏了。 “陌陌,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语,我看见安源了。”苏陌声音很小,小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说话。 林语显然不记得那是谁,“安源是谁?” 苏陌只是摇摇头,没有再说话。大概是工作太久的缘故,此刻忽然觉得身体不适起来,勉强站起来,脸色惨白。 “你这样还怎么进去啊。我给子安铭打电话,让他送你回去吧。看你脸色白得……”林语没有继续说下去。掏出电话打给顾子铭。 不一会儿,顾子铭风一样冲了出来。看见脸色惨白的苏陌,一张帅气的脸顿时黑了。 “林语你进去吧。我送她去医院。”顾子铭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问苏陌,“还能走吗?” 苏陌点头,刚走几步就觉得头昏,摇摇欲坠的想往地上躺。 顾子铭从后面拉住她,背着她就往电梯那边走。 “你平时不挺能耐么?怎么忽然就倒下了呢?啊?”顾子安在电梯里不停的数落着,有点儿气急败坏,担忧显而易见。平时张牙舞爪的苏陌此刻却静得出奇,一句话都不想说。 安源在这儿,那么,他应该也在吧? 头很疼,像要炸掉一样。 忽然想起什么来,顾子言,顾子言。 “子铭,你妹妹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啊?”苏陌浅浅的问他,声音几近虚无。 “子言给你发的请柬你是不是都没打开过?”顾子铭蹙眉。 苏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的答案。 顾子铭感觉背上的苏陌沉了一点儿。很费力的重新固定好她,已经到酒店大堂了。 “子言的未婚夫是她在澳大利亚留学的同学,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家里条件也不错,我爸妈觉得门当户对,所以他们留学回来就订婚了。” 取来车,抱着苏陌放在后座,有点儿担心。她的额头,惊人的烫。 “子铭,他叫什么?”苏陌弱弱的问道。 “周文远。” 顾子铭急急的发动了车向医院驶去。没有看见苏陌眼里那一刻的明亮和随之而来的绝望。 4.疑似故人来(4)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4)</h3> 苏陌醒来的时候床边围了一群人。 “苏陌啊苏陌,你总算是醒了。你家顾小爷差点儿没拆了我。”陆西元正在摆弄花瓶里的康乃馨,眼睛看着苏陌,却对着顾子安挤眉弄眼。 “谁说不是呢。小陌,你都没看到,昨晚子铭差点儿没把陆西元煮来吃了。”林语也看着顾子安笑。 “我说,我不就腿软嘛,那个谁谁谁,你至于把我弄医院来嘛。”苏陌指了指在床边削苹果的顾子铭,眼睛不停地斜他。 “也不知道昨晚谁发烧烧到三十九点六,跟烤猪似的。小爷我救了你一命,不用太感谢。”顾子铭专心削着苹果,头也不抬。 “真的?”苏陌向林语求证。 林语点头。再望向陆西元,陆西元也点头。 “唉,我说我是被你给咒的吧。”苏陌很无赖的笑。“就算我发烧生病,关陆西元什么事儿啊。说得好像都是他害的一样。” “我说苏大小姐,您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提了行不?以后就算借我十个胆,我也不逼着你交稿子了。我这小心肝儿啊,可经不起顾小爷那狮吼了啊……” 苏陌被陆西元逗得一愣一愣的。然后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囧。 “苏陌同志,这几天你进食了吗?不知道饿还是想成仙归去啊?”顾子铭听见来自苏陌肚子里的声音,一板一眼的问她。 “哦,这个,那个,我……”苏陌很无奈的挠挠头。这一阵子忙着一篇大稿,陆西元催得又紧,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没怎么吃饭。“可是……”苏陌张张嘴,话到嘴边又被顾子铭杀人的眼神给吓回去了。 “可是,也不至于昏过去嘛。”苏陌低着头,嘀咕。 “医生说了,血糖太低,再加上可能受了点儿刺激,着了凉,所以才这样的。”林语的话波澜不惊。 “你干嘛了?至于被刺激成这样?”顾子铭把苹果递给她,甚是不解。 苏陌的嘴就张成了大大的“o”型。 订婚,顾子言,安源,周文远…… 本来挺好的心情一瞬间又被压得死死的,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周文远,周文远,五年了,你回来了,却成了别人的未婚夫。 那个人,不是别人,偏偏是顾子铭的妹妹。 有没有那样一个人,你曾奋不顾身的爱过,无论过多久,再提起时,他依然是你心口上不可触碰的一根刺。 对苏陌来说,周文远就是她心口上的那根刺。 天意?还是宿命?我始终躲不开你的身影。 苏陌,真的病了。 林语见苏陌沉默,心知她又想起了周文远。“子铭,去叫医生来给陌陌检查检查,看看脑袋烧坏了没。那个谁,陆西元,去给我们伟大勤劳的小蜜蜂买瓶茉莉蜜茶吧,她爱喝那个。” 两男子得令离开。林语在苏陌身旁坐下,握着她的手,凉的让人心疼。 “陌陌,别难过了,好不好?忘了吧。还有子铭,还有我呢。”林语一时也找不到话来说,只是将低着头的苏陌拥进怀里。 她的心疼,林语怎会不知?只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他回来了是吗?”苏陌无奈摇头,“为什么我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其实她也知道怨不得他们不告诉她,只怪自己不经心,顾子铭送来的请柬看都没看,不然不会事到临头才知道。 “苏陌,子言和周文远来看你了。” 靠在林语肩膀上的苏陌,身体顿时就僵硬起来。 5.疑似故人来(5)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5)</h3> 顾子铭领着顾子言和周文远说说笑笑的进了苏陌的病房。 苏陌离开林语的怀抱,扬起脸,笑得很倾城。“子言,你来了。请坐。” 很自然的去看了周文远,内心尖锐的疼。却依旧笑得波澜不惊,灿若桃花。 “子言,这位是?”她明知故问,看见他身后的安源惊得眼睛发直。 “嫂子,这就是我未婚夫了。之前你老是忙,我们从澳洲回来后,几次想见你你都没时间,昨天订婚礼上你又晕倒,今天才得见。他是周文远。”子言似乎心情很不错,过来拉着苏陌的手笑嘻嘻的说话。“亲爱的,这是我未来的大嫂,苏陌是也。” 周文远从进房间看见苏陌的第一眼起,视线就未从她身上移开过。安源也是,眼睛睁得比驼铃还大。 “苏……”周文远张张嘴,欲说什么,却被苏陌很不客气的打断了。 “周先生,你好。我是子言哥哥的女朋友,苏陌。”苏陌始终面带微笑。“昨天真的很抱歉,没能参加你们的订婚礼。” 然后周文远张着的嘴就闭了。 顾子铭听见苏陌这样说,手里的苹果瞬间削掉一大块。 周,先生。周文远在心里思量着这个称谓。多么礼貌,却带着那么坚决的拒绝和疏离。难道,她真的只是苏陌?昨天听安源说遇见了一个和子罕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他还不信,在酒店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今天终于看到了。 可是。 她明明就长了一张苏子罕的脸。 她说,她是子言哥哥的女朋友。 她说,她是苏陌。 她说,周先生,你好。 她叫他,周先生。 周文远就站在那里,看着苏陌的脸眼睛都不眨。苏陌也不回避,看着他笑。不掩饰也不慌张,那么自然,仿佛他真的只是她口中的那个周先生,仅此而已。 “周文远,你看错方向了。子言在你右手边。”顾子铭见周文远的目光毫无顾忌的在苏陌身上游走,终是不爽,淡然提醒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冰冷。 苏陌也是你可以这样直勾勾的看的么? “大哥别生气。我只是看看,又不会把苏小姐怎么滴。”周文远缓过神来,淡淡的说着。“只是,苏小姐,你真的是苏陌么?” 苏陌莞尔,“周先生真会说笑,我不是苏陌还能是谁?” 顾子铭和顾子言不自觉的,脸都黑了。 周文远撇开头望向窗外,喃喃,“还以为,是旧人。” 苏陌把苹果咬得“咔咔”响,一屋子的人都静默下来。 九月了,a城的秋天来得可真早啊。窗外的银杏好像都开始掉叶子了。苏陌躺床上静静的想着。肚子又开始叫起来。 偏偏屋里又很静,诡异的叫声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苏陌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那个谁谁谁,顾子铭,你就这么照顾病人的啊?我饿了,你没听见么?”苏陌看见顾子铭忍笑忍得很辛苦,然后就忍不住想对他呼来喝去。 “粥不是在桌上么?” “欧巴,我想饭来张口……”苏陌一脸狗腿样冲顾子铭卖萌,简直就像向主人乞讨肉骨头的宠物狗。 以往偶尔和顾子铭打机锋,每每输掉她就耍赖,“顾哥哥,顾欧巴,哈尼……”拿如此种种的称呼去恶寒顾子铭,偏偏从来脸红的那个都是苏陌,顾子铭千年冰封的表情丝毫不见窘迫。 我不认识周文远,我不认识周文远…… 苏陌自欺欺人的想。 6.疑似故人来(6)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6)</h3> 顾子铭完美的表情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然而看到苏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不由自主的端起那碗粥喂她…… 于是,去买茉莉蜜茶的陆西元回到病房时就看见很诡异的一幕:苏陌闭着眼坐在床上,靠着枕头,顾子铭眉眼温柔的喂她喝粥。林语在一旁看杂志,顾子言和周文远、安源小声的说着话。 “哟呵,敢情你们小两口还真热乎上了。也不嫌恶心。”陆西元将饮料砸给顾子铭。 顾子铭也不说话,笑得近乎咬牙切齿。 苏陌始终没有再睁开眼睛,一句话都不想说,然后就窝到被子里,准备睡一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梦,一定是梦。 “虽然有点儿晚,但是,生日快乐。”顾子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面无表情塞给苏陌。 “啊?!”苏陌忘了,真的忘了。 “对啊对啊。之前忙着子言的订婚礼,居然都把陌陌的生日给忘了。”林语也开始自责起来。“我说子言啊,昨天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特好的黄道吉日,你们怎么就挑这么个日子订婚呢?这下好了,把陌陌的生日都给挤了。” “哦?原来昨天是苏陌小姐的生日?可真是巧啊。”周文远闻言转过头来继续盯着苏陌看。 “是文远啦,他说昨天值得纪念,非要挑昨天嘛。我们也不知道昨天是嫂子的生日啊。”顾子言挽着周文远的手依旧笑得很开心。 顾子铭看看周文远,眉眼都是探寻:“哦?值得纪念?” “没什么,只是和子言在一起的纪念日而已。” “是这天吗?我怎么记得是8月呢……”顾子言一脸迷惑。 “honey,你记错了。”周文远亲昵的摸了摸顾子言的头发。 听见这话,苏陌开礼物盒子的手抖了抖,然后一脸鄙视:“顾子安铭,你能不能有点儿新意啊?真俗气。”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拿下来。”顾子铭不管不顾的将手链给苏陌戴上,完了还满意的笑笑。 那是一条紫水晶手链,晶莹剔透,每一颗水晶上都有“g.s”的字母。苏陌喜欢水晶,黑的白的紫的,几乎只要是水晶她都喜欢。十足的水晶控。 电视剧男主人公般的浪漫情怀,可惜此刻苏陌丝毫没有女主人公那般的欢天喜地。 苏陌继续白他,“顾子铭,我鄙视你。创意都是偷的。” 林语看看周文远,手握成拳头,指节都微微的发白。 “顾小爷,我编辑部还有事儿呢,先闪人了。看着你们在这儿你侬我侬的,也不照顾照顾我这个孤家寡人的心情。”陆西元做呕吐状。“那个,苏陌啊,你赶紧把身体养好,杂志离不开你啊,回来我还得继续折磨你,哈哈哈哈。” 不等顾子铭瞪他,陆西元一溜烟儿的跑了。 走出医院大楼,陆西元掏出外套里掌心大小的天鹅绒礼盒,眼也不眨的扔进垃圾桶里,“无论做什么,我始终晚一步……” “哥,我和文远约了朋友,也先走了哦。嫂子,瞧我哥那么紧张你,你也要赶紧好起来。改天再登门拜访哦。拜拜。” 然后顾子言拖着周文远和安源也离开了。 “我下午有活动,也得先走了。有子铭在这儿,比谁都放心。”林语冲顾子铭使了个眼色,然后坏笑着走了。 于是,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苏陌和顾子铭了。顾子铭在一旁削着水果,苏陌却觉得别扭极了。说到底,她和顾子铭,也只是假装情侣而已。 可是现在,好像有点儿不像那么回事儿了。假戏真做很要命。 她有点儿害怕两人关系的改变,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不好。 再加上周文远的突然出现,让她越发的不安起来。 以周文远的能力,很快就会知道,她就是苏子罕。 苏陌心乱如麻,不知怎么办才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7.疑似故人来(7)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7)</h3> 顾子铭是不擅长削水果这类事的,等他好不容易削完第二个苹果想叫苏陌的时候,发现苏陌已经睡着了。 顾子铭无奈的笑笑。看着她的脸,陷入沉思。 犹记得多年以前,陆西元领着她来见自己的时候她四处张望的目光,像是迷途的小鸟,脸上写满不安和惊慌。不施粉黛,不着华服,一双清澈的眸子,一张清秀干净的脸,依然带给他小小的惊艳。 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那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般,动人心。 后来因了陆西元的关系和她熟稔起来,阴差阳错的让她做了自己的女朋友。彼时他被家里催婚,烦不胜烦,而她亦然。 陆西元说,你们俩假装情侣多合适,绝对能瞒天过海,从此天高海阔潇洒行天下。 他本能的要拒绝,奈何家里母亲大人日日连环夺命call,反抗得多了,刺激得顾母高血压飙升,住院多回。于是他想,何不试试?相对于周遭拜金又现实的各类女子,苏陌更符合他的标准,虽然直觉告诉他苏陌连他爸顾博年那一关都过不了。 顾氏集团总裁顾博年的宗旨是,金钱为上。 苏陌家境平平,据说苏妈妈还是二婚。 正好那时苏陌也被家里逼得焦头烂额,于是两人听从陆西元这狗头军师的建议,决定对内称正式交往。 谁知一向挑剔的顾博年在见了苏陌以后在书房里对他说,顾子铭,老子命令你必须娶苏陌。 顾子铭被雷得外焦里嫩。 相反,以为会畅通无阻的顾子铭在见苏陌继父的时候却被嫌弃了。 那个m大地质学教授原话是什么来着? 顾子铭看着窗外的银杏树愤愤地想。 “有钱有权还有色的二世祖,99%都是钻石王老五,花心大少,比皇帝还不靠谱。” 他不解,苏陌笑着解释:“皇帝佳丽三千好歹还有个花名册,见不到至少也知道皇帝在哪儿。现在世界那么大,诱惑那么多,谁知道二世祖歇在哪儿,小三小四小五一路排下去有几个?” 他嗤之以鼻,“没本事守就别来抢。” 苏陌不答话。 逃亲二人组就此正式成立,高寒和陆西元说,这叫狼狈为奸。 他们约法三章,不干涉对方生活,找到真爱立刻告诉对方,好聚好散。 事实上苏陌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干涉他的生活,除了必要的时候去顾家露个面,其他时候都处于绝缘状态。就连周末约她吃饭都要打着“顾博年说”的旗号,以至于这个理由用久了她嘟着嘴抱怨,顾子铭,你爸怎么那么瞧得起我? 所以他们俩的关系,名不副实。用苏陌的话来说,她不过是他逃避相亲的挡箭牌,除此外,只是朋友。 然而两年相处下来,顾子铭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那时的初心。 他习惯她偶尔的任性和撒娇,惹他生气时她会狗腿的讨好他,迷糊的时候让人恨不得掀开她天灵盖看看里面是不是还有脑子…… 如此种种,越想越觉得苏陌这个小女子简直无法无天。 8.疑似故人来(8)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8)</h3> 一整天苏陌都在睡觉。最近实在太累,简直就想长睡不起。 苏陌梦见了周文远。梦里是17岁那年的10月,保送c大的苏陌看见20岁的周文远拿着一捧鲜艳的雏菊在学校长长的走廊上对她说,苏陌,做我女朋友。 周围乱糟糟的都是同学的尖叫和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顾子铭拿着文件在床边打电话,脸色如同霜降,难看得吓人。 苏陌起身支着头,忽然想起那年,周文远说的话和梦里说的一模一样。 原来他用的陈述句,多么势在必得。 十年过去了,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苏陌悠悠地叹口气。 “就这样,明天中午下班前我要看到结果。”顾子铭黑着脸挂了电话。 “别人欠你的几百万收不回来了?” 顾子铭不理她:“高寒他们请吃饭,去吗?” “什么情况?”苏陌愣了楞。 “你生日。” “那我可以不回医院了吗?”苏陌顶讨厌医院,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到处都是刺目的白,让她觉得身体每一个细胞都不舒服。 “可以。” 苏陌正疑惑今天顾子铭怎么那么好说话的时候,耳边悠悠飘来一句:“这几天去我家住。” 正穿鞋的手就那样停住了,刚要反驳,顾子铭又扔下炸弹:“你母亲大人苏柳交待的。” 一直到了饭店苏陌都没反应过来苏柳这是哪根筋断了。 刚进包间,苏陌和顾子铭就被华丽丽的彩带喷了个“狗血淋头”。 好吧,原谅她用词不当,但是,“高总,陆大爷,你们喷他就好了,我还是病人……”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此时不用何时用? 顾子铭眼神凉凉的看着她,凑到她耳边薄唇轻启:“岳母苏柳大人交待了,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照顾”两字顾子铭重重地说道。 得意忘形太早了,苏陌十分懊恼。 十分艰难地吹完蜡烛之后,包间总算光线明亮了。 然后,原本十分的懊恼变成了十万分。 为什么顾子铭没有告诉他,周文远也来了?! 刚坐定,一堆装帧精美的礼物就砸过来了。 公司大boss高寒拍了拍她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虽然晚了点,但是这份礼物你肯定喜欢。” 直属领导陆西元依然拍了拍她肩膀,然后,什么都没说。 林语和顾子言倒是简单直接地送上礼物,说了句生日快乐。 周文远送的礼物是用红封装的,苏陌恶俗的想,不会是澳元吧? “你们真俗气。”苏陌收完礼物好不客气的点评。 结果自然是群起而攻之。 “苏陌你够了啊。”林语第一个不依,“罚酒罚酒。” “我是病人!”苏陌早想好理由了,说得理直气壮。 “没事儿,这不是有我哥嘛?我哥可是海量,千杯不醉。”顾子言说这话一点儿都不心虚,“和我家文远有得一拼。” 苏陌干笑两声。 她不知道顾子安是不是千杯不醉,周文远却是再清楚不过。 她曾和他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呵呵。 9.疑似故人来(9)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9)</h3> “这还没嫁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以后文远要是欺负你,可别找我出头。”顾子铭吃着菜,十分淡定。 “他才不会欺负我呢,是吧文远?”顾子言扬着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苏陌仿佛听见自己心脏里血液流动的声音,那么细,那么缓。 胸口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文远,文远…… 多年以前,曾有人问她,“你有没有觉得,文远和子罕这两个名字很配?” “当然。”周文远笑着,端起酒杯,“这杯酒我敬大哥和嫂子。回来这么久,都没和嫂子一起吃过饭,真是不巧。” 苏陌还是干笑,端酒杯的手都有些抖:“还真是不巧。” 一只手覆过来,顾子铭低沉如提琴般的嗓音响起:“小陌她酒精过敏,就以茶代酒吧。” 然后原本只是有些抖的苏陌,狠狠地抖了一下。 那时和周文远在一起,他霸道不讲理,连和别的男生多说几句话都不行。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苏陌也就习惯了和别的男生保持距离。可是现在,她怕什么? 是他不要她,她并不欠他什么。这样一想,她偏过头冲顾子铭道谢:“顾大爷真是好人。”然后又示威般拿着茶杯在桌边碰了碰,巧笑嫣然。 周文远琥珀色的眼睛看过来,“那真是不巧。” “我们几个很久没聚了吧?我都不记得上次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林语笑着打岔,“借着苏陌的生日,咱几个今晚可得好好聚聚,不醉不休啊。我可是憋坏了。” “林大超模还缺酒?不能吧?”高寒笑言。 于是,聚会终于有了聚会的模样。 苏陌暗暗松了口气。 席间苏陌免不了被大家灌了几杯红酒,她本就不善言辞,只是听着大家高谈阔论,安静吃饭。 看着顾子言朝气蓬勃的脸,苏陌忽然想起那日在他们的订婚宴上那扑面而来的似曾相识的感受从何而来。 两年前,她看过周文远的婚纱照。 照片中的女子,可不正是顾子言?只不过一个短发,一个长发而已。两年前就已经拍过婚纱照,现在才订婚…… 想到这,苏陌一个失神,手里的汤匙落在汤碗里,溅了她一身的汤水。 “啊……”苏陌看见自己白色上衣上的斑斑点点,甚是无奈。 顾子铭皱眉,拿过纸巾细细的给她擦。 “你敢不敢再笨一点?” 反应过来的苏陌推开顾子铭的手,“我去趟洗手间。” 匆忙离席。 有没有人说过,回忆有多美,现实就有多痛。 苏陌躲在卫生间,用湿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污渍。水池里的水哗啦啦地响个不停,镜中的苏陌,早已泪流满面。 那不是别人,是文远,是苏子罕相守5年,等候3年,用2年去遗忘的周文远啊。回忆像是汹涌的潮水,开了闸,一泻千里。 每一段初恋都曾开过最妖冶的花,苏陌想,周文远对于自己,大概就是最妖冶最毒的罂粟花。久了会上瘾,丢了会魂不守舍。 她岂止是上瘾,简直就是走火入魔。 10.疑似故人来(10)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10)</h3> 苏陌想,她一定是醉了,还醉得不轻。 怎么会在女洗手间看见周文远?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子罕会那么胆小,连承认都不敢。” 那张脸,她从未忘记,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以为触手可及。 “周先生,这是女厕,男厕出门右转。” 苏陌的指甲因用力过猛深深嵌进肉里,丝毫不觉疼痛。 没有什么痛,会痛过心痛。她曾经有多期待看见他,此刻就有多希望他永远消失不见。 “为什么不等我?”面对她的疏离淡漠,周文远红着眼低吼。 她记得,他右眼眉角有颗暗红色的痣,藏在浓浓的眉毛里,轻易不能发觉。 好像一直以来,她都在等他。 大学时他时常说来接她吃饭,然后她就坐在教室里等,常常从下午等到天色将晚。 她好像从来没觉得累,也不觉得委屈。 唯有那一次,她一直等到教学楼锁楼也不见他来,饿着肚子回了宿舍,心里自然是生气的。可是他来了以后,也是这般带着怒气问她,为什么不等我? 苏陌觉得这一幕多么似曾相识。 淡定地用温水洗了脸,淡漠地回他:“周先生说话可真奇怪,我为什么要等你?” 想想,她和他好像无话可说。尽管她曾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他。问问他为什么言而无信。 犹记得那年她在机场截住要登机的他,问他,可不可以不要走? 他说不可以。她不死心,带着哀求对他说,要走,带我一起走。可是最后,他没有留下,也没有带她走。他最后用力抱着她,在她耳边温柔的说,小罕,等我。三年之后,我会回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三年后他没有回来。她却收到他从澳大利亚邮过来的婚纱照。 照片背后附言:从此你自由了。 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她和他在一起五年,她等了他三年,用两年的时间去遗忘。最后不过是这般。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初你不愿给的理由,现在我亦不想听了。 苏陌路过周文远身边的时候,被周文远牢牢抓住了手腕。 “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你就这么喜欢钱?” 一句话,轻易地将苏陌打回原形。 “我就喜欢钱,所以我和顾子铭在一起。你不也喜欢钱吗?不然干嘛娶顾子言?周先生,我们可真是同道中人呢!” 然后挣脱他的手走了。 洗手间外顾子铭长身玉立,来不及收泪的苏陌一览无余。 顾子铭蹙眉:“这么点儿小事也值得你掉眼泪,矫情。” 递给她一件崭新的浅绿色上衣。 “让齐鸣买的。去换了吧。脏死了。” “我只是汤汁进了眼,谁哭了。换衣服太麻烦,不换。”苏陌定定神,拒绝,“顾大爷你这是在嫌弃我?” 顾子铭给了她一记白眼。苏陌想起苏柳那奇葩的交待,蔫蔫的回包间了。 待她走远,顾子铭冲着女洗手间低吼:“周文远,你给 11.疑似故人来(11)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11)</h3> 周文远从洗手间出来时看见的就是顾子铭双手抱胸的愠怒模样。 好在这时没什么人,不然周文远进女洗手间就够成新闻了。 “我只说一次,你最好记得你已经和子言订婚。”顾子铭凑到周文远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别招惹女人,尤其是苏陌!” 周文远低首,“我当然记得。” “那最好。”顾子铭不置可否。 聚会最后以苏陌不省人事,吐了顾子铭一身收场。 苏陌上车的时候想,李白真是先知,酒入愁肠愁更愁,胃里还翻江倒海的难受。 “顾大爷,我觉得我难受是因为我喝得不够多。”苏陌摇下车窗不怕死地说。 开车的齐鸣不小心瞟见后座乌云密布的顾少,吓得不敢再看。 “下次你再喝酒试试!”顾子铭咬牙切齿。 “顾子铭,这不是去我家的路!别以为我喝醉了就不记得我家住哪里!” “苏柳有令,从今以后你住我家。” “凭什么?” “问苏柳。” “可不可以不去?” “你说呢?” “我上辈子是不是杀你了全家挖了你祖坟?”苏陌睁着迷离的眼睛无辜地问顾子铭,丝毫没感受到来自某人身上的强大气场。 “苏陌,你再不闭嘴我就扔你下去!” 某人忍无可忍。 某些时候,苏陌很是识时务,比如现在。她果断闭嘴,然后靠在顾子铭的身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刚刚被她吐了一身,虽然换了衣服,顾子铭依然觉得臭不可闻。现在她又一身酒气的躺在自己身上,顾子铭告诉自己,深呼吸深呼吸。 熟悉的人都知道,顾家大少有洁癖,如果给手术室清洁程度打分10分的话,顾家少爷的卧室至少12分。 苏陌经常受不了,公交车不坐,公园长椅不坐,摩天轮不坐…… 和他一起的时候苏陌老抱怨:“顾子铭,得亏顾伯伯给你挣下这么大家业,不然就你这样的非得被你自己折腾死。” “齐鸣,给你二十分钟。到不了家的话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秘书兼助理兼司机的齐鸣听到这话将油门一踩到底,决定以后凡是与苏陌沾边的事儿他都不来。 可是,苍天,这个真由不得他选!!黑色悍马一路狂奔,齐鸣在心里默默流泪,红灯神马的比起顾少的黑脸和鱿鱼,简直弱爆了…… 顾子铭的黑色悍马驶进a城有名的富豪别墅区清水别苑。之前他有让苏陌搬过来和他同住,她租的公寓安保条件不是太好,他不放心。可是她总是不肯。她说,又不是真的是你女友,哪怕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别人也不会信的。顾子铭,不要坏我名声啦,我还嫁人的。不搞暧昧。 “你知不知道多少女人想爬我的床?”他觉得不可思议。 “顾少爷你是在说我不是女人吗?” 彼时苏陌的回答让他觉得自己和她不在一个世界。 抱着熟睡的苏陌,顾子铭想,上辈子我是不是杀了你全家挖了你祖坟…… “把这辆车处理了吧,臭。”临走前不忘吩咐齐鸣。 尽管不是第一次,齐鸣还是忍不住感叹,“有钱就是任性!” 12.疑似故人来(12)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12)</h3> 喝醉的苏陌临睡前不忘要洗澡刷牙。 然后在浴室华丽丽的摔了一跤,额头起老大一个包。 顾子铭不断自我催眠“她喝醉了她喝醉了……” 和王姨一起手忙脚乱的安顿好苏陌后已经是深夜了。他从来不知道,苏陌喝了酒会这样闹腾。顿时对于灌酒的高寒和陆西元恨得牙痒痒,尤其是看到她因过敏而起了一脸的疹子,格外可怖。 然后再看见下属送过来的文件时,处于火山爆发边缘的顾子铭彻底暴走了。 “苏陌,现年27岁。曾用名苏子罕,17岁保送c大,c大舞蹈队队长,话剧社编剧……毕业后任职m市商报记者2年,随后一年不详……” “初恋周文远,相恋5年,随后男方留学澳大利亚,无疾而终……” 文件上详细地罗列了苏陌从小学到现在的主要事迹,顾子铭终于知道那天在病房里周文远为什么那么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果然是故人。顾子铭冷笑。 少女时期苏陌的爱悉数给了周文远。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他们的“逃亲二人组”成立时,她释然般自然自语。 终于不用担心对不起别人了。 他没听明白,“对不起谁?” “放心,在未正式解散前,本姑娘绝不会辜负顾少爷!”她言笑晏晏。 现在想来,所谓母女连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苏柳白天打来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和苏陌回m市发展? 他不解。苏柳只说,你未来的妹夫和我们家涵涵有点儿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并不希望你们继续在一起。 只是这一句,顾子铭连想都不想就拒绝。 然后苏柳更加跳脱:“那以后让苏陌住你家,你就说我说的。” 顾子铭苦笑。从他大学时候起,身边的女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前赴后继想要往他床上爬的女人可以绕a市最大的广场好几圈,奈何苏陌绝对不在其中。如果不是苏柳开口,不用想他都知道苏陌会拒绝搬来他家住。 韩大教授说得没错,他的确是钻石王老五,却不花心。因为对那些女人,他根本就无心。 他唯一真心过的女人,不过就一个前女友,结局并不好。 唯一拒绝过他的女人,也就一个苏陌。 所以他自然知道,苏柳说的都是实话,并不是欲擒故纵。从来很有原则的苏妈妈会提出类似“同居”的要求,只能说,这点儿“旧”非比寻常。 大概苏陌心里还有周文远,不然不会放着这么优秀的自己视而不见。 这样一想,顾子铭莫名的暴躁。 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她最美好的年华一颗心都在这个男人身上,她的爱恨悲欢都在他身上。 那个男人,现在是自己亲妹妹的未婚夫。 就算为了子言,也得好好看着苏陌。顾子铭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轻易动怒。 毕竟,他就子言这一个妹妹。自然不能看着她受伤。 这样一想,顾子铭又释然了。 苏陌那个女人,要胸没胸,要脑没脑,虽然清秀可人,但怎么会是他的菜? 13.疑似故人来(13) <h3 id="htmltimu">疑似故人来(13)</h3> 苏陌是半夜渴醒的。 睡眼惺忪的起床去倒水,结果开关一开,竟然到了卫生间。 这才想起昨晚顾子铭说苏柳让自己搬到他家住,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明显的男士睡衣,睡意全无。 “虽然顾子铭偶尔不那么正经,但是面瘫好像对我没什么兴趣……”苏陌有一瞬间的慌乱,确定顾子铭没有在她的床上,床单也没有奇奇怪怪的痕迹时,终于拍拍xiong部放了心。 苏陌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很保守,但是酒后乱性绝对不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 林语总和她说,都21世纪了你怎么还那么食古不化? 她笑而不语。 顾子铭家很大,有多大呢? 陆西元曾形象的比喻过,苏陌,你住的地方也叫家?和子铭一比,你那顶多叫卫生间! 苏陌租的公寓好歹70平米,但是,事实就是这么残忍,顾子铭别墅的一个卫生间顶她整个套间! “万恶的资本主义……”苏陌绕过长长的回廊,又下到一楼,终于找见饮水机。 今晚月光很好,有风吹进来,泛着早秋的凉意。 苏陌端着水杯坐在沙发上,想起那个夜晚也是这般的情形。消失三年的周文远,唯一联系她的一次,就是给她邮来他的婚纱照。 她永远记得,他说,从此你自由了,再无只言片语。 那晚也是这样,月光清冷,彻骨冰寒。她在沙发上坐了一天一夜,从天黑到天亮,从天亮到天黑。 从那以后,她离职,换了城市,从苏子罕变成了苏陌。 苏子罕的苏,陌路的陌。 她和周文远分离太久,久到她早已不记得他的模样。 记忆中的周文远,从来没有现在这般陌生。 “每当我听见忧郁的乐章,勾起回忆的伤;每当我看见白色的月光,想起你的脸庞;明知不该去想不能去想,偏又想到迷惘;是谁让我心酸,谁让我牵挂,是你啊……” 苏陌知道,自己身体某个地方,曾被周文远一寸一寸的撕裂,而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溃烂成伤。 “我爱你,是忠于自己,忠于爱情的信仰……” 苏陌抱着自己的双腿,头枕在膝盖上,低声唱着,无声泪流。 楼上,顾子铭看着苏陌长发如瀑,像是鸵鸟一般抱着自己,眉毛几不可见的上扬,一言不发的回了卧室。 周文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地驱车来到苏陌租的公寓楼里。 安源说,她在a座7楼7号。 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可是他在她家门口按了半夜的门铃,直到她邻居出来赶人,他才想起聚会结束时顾子铭载着她离开。 苏子罕,苏子罕……我送的礼物,你可喜欢? 周文远惨然一笑,在车里从天黑等到天亮,苏陌始终没有回来。 你们,已经好到这样的地步了吗?周文远一拳砸在方向盘上,顿时指关节泛红。 没关系,来日方长。 苏子罕也好,苏陌也罢。你始终是周文远的。 14.我们都有旧物(1) <h3 id="htmltimu">我们都有旧物(1)</h3>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苏陌终于想起应该给苏柳打电话。 “苏柳,你这是几个意思?”苏陌泪奔,“顾子铭给了你多少钱收买你?我加倍。” “涵涵,你老妈我要价很高的。好歹是我的种,怎么算都不会便宜。” “苏柳,我是不是你从大街上捡来的?”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然后苏陌听见电话那端长串的笑声。 “算你狠,你最好祈祷韩天意不会休了你。如果有那样一天,我绝对绝对会额手称庆……” “韩天意,涵涵说你要休了我……” “涵涵,不要离间我和你妈妈的感情,我是要和你妈躺一个墓地的……”,苏柳笑得得意,“听到了吗?你老妈我魅力不减。再说,我还有韩雁飞,怎么算都轮不到你。” 苏陌捶床,欲哭无泪:“苏柳,你真的不是我后妈?” “涵涵,经过韩天意和我的考察,顾子铭值得你托付终身。优质蓝筹股,趁早下手。以你的条件,再不自荐枕席日后就算脱光了在顾子铭面前跳舞都不会引起他丝毫注意。老妈这是为你找了一张长期饭票,解决终身大事,不用太感谢我。” “苏柳,我就那么像嫁不出去的人吗?” “涵涵,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韩天意……”苏陌忍无可忍,冲电话狮吼,“管管你家苏柳!” “只一句,你要么回m市,要么住子铭家,没有第三条路!恕不讨价还价!” 电话传来忙音。 “啊啊啊啊啊……”苏陌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还是没问出来为什么!!! “阿姨说错了一点。”就在苏陌抓狂的时候,顾子铭不知何时进来,阴测测的冒出这样一句。 “顾大爷,顾伯伯没教过你进别人房间要敲门吗?还有,你竟然偷听我讲电话……” “第一,我爸没教过我进自己房间还要敲门;第二,是你自己开了扬声器,整栋楼都可以听见你鬼哭狼嚎。” 苏陌泪…… “我妈哪儿说错了?”虽然她自认自己昨晚没有做太出格的事,但是怎么看自己睡的这间房都不像是客房。立马心虚的转移话题。 “就算你现在自荐枕席我也没兴趣……” “顾子铭,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我们说点儿实际的。”顾子铭坐在房间的沙发上,递给苏陌一张收银条。 苏陌不解地接过来。 65,后面跟了好多零。日期显示是上周日。 “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苏陌不屑地扔了回去,“显摆你钱多吗?” “这是我上周刚从意大利买回来的外套收银条。” “然后呢?”苏陌眼皮一直跳,还是两只。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怎么想都觉得顾子铭那狗嘴一会儿肯定吐不出象牙来。 “这件外套我昨晚第一次穿就被某人吐了一身。” “所以呢?”苏陌不死心地问,她当然记得昨晚是自己吐了他一身。 “所以请照价赔偿!”顾子铭笑得甚是无害。 “oh,no……”苏陌跳着抢过那张收银条,低头去数那一串零。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顾子铭,你是猪吗?花65万人民币就买了一件破衣服!”苏陌怒了,太没天理了!!! “苏小姐,我想如果我不提醒你的话,以你的智商肯定不会注意到,”顾子铭绅士地笑了笑,苏陌没来由的抖了抖,果然,顾子铭下一句立马让苏陌真正的鬼哭狼嚎。 “那是欧元,不是人民币。” 15.我们都有旧物(2) <h3 id="htmltimu">我们都有旧物(2)</h3> “顾子铭,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吗?你以为那是历时三千年的古董还是金缕衣?一块破布一扯就是65万欧元吗?” 苏陌此刻的感觉就是小红帽进了狼外婆的狼窟,一面大声质疑一面掏出手机,迅速上度娘。 原谅我才疏学浅不认识欧元的币符,当度娘上跳出来和收银条上一模一样的“”时,苏陌欲哭无泪。然后抖着手查了一下人民币与欧元的汇率,1欧元现在大概折合8.6人民币,翻出手机上的计算器,啪啪啪,65万*8.6=559万…… 什么是天文数字?对苏陌来说,这就是…… 顾子铭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小女人一张秀气的脸揪成一坨一坨的,像极了小笼包,笑意浅浅,决定让她再纠结一点。 “忘了说了,昨晚你还弄脏了我德国特制手工小牛皮鞋,价值十二万。” “又是欧元?”苏陌怒,“你大爷,有钱了不起啊?不就弄脏了嘛,我给你干洗费!双倍!!” 顾子铭似乎早有准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鉴定书。 苏陌有气无力的接过来,心里想着,不会干洗费也要十万八万欧元什么的吧? 一张鉴定书是外套的鉴定说明,上面罗里吧嗦罗列了这件衣服从材质到手工,到设计师,历时三年又八个月才得此一件,全世界仅此一件…… 长长两页纸,苏陌只记得第二张鉴定书上的那句“衣服损毁严重,不建议您继续穿着……” 沉默良久,苏陌嘶吼:“顾子铭你有病吧?花500多万买一件破衣服?买了就买了,那么贵的衣服你怎么就穿出来了呢?” 那么贵的衣服,你怎么不放在家里当艺术品收藏,穿出来臭显摆什么啊?苏陌一想到自己即将,不,应该说是已经背负的巨额欠款,心里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泪流成河…… “衣服买来不穿,我留着它下崽吗?”顾子铭挑眉。 苏陌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也是,人家买衣服不就是穿么?苏陌弱弱地问:“能给打折吗?” “本少爷从来不买打折的东西。” …… 苏陌迅速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现有存款,然后悲哀地发现,就算倾家荡产,只勉强够还一个零头。佛家有云,众生生而平等,去你大爷的平等。苏陌忍不住想要爆粗口,继续按着手机计算器,自己每个月工资福利奖金全部收入加起来不过7000多,再加上年终奖,撑死一年挣10w。就算不吃不喝剩下的500万要还完也得50年…… “顾子铭,你休想一件衣服奴役我一辈子!!!” “我本来还想,凭着你我的交情,这利息就免了。现在看来我真是太自作多情了,苏大小姐完全不需要我免息嘛。” “顾欧巴,顾少爷,顾佛爷,顾菩萨……”苏陌立马扔掉手机换上狗腿的笑,“您大人有大量,刚刚我们说的一切都是玩笑是吧?” “本少爷说话,一向一言九鼎。”顾子铭看见苏陌的笑脸瞬时淹没,又加了一句:“那双小牛皮鞋价格不是欧元,只是英镑而已。” 16.我们都有旧物(3) <h3 id="htmltimu">我们都有旧物(3)</h3> 记得小学时老师说过,我们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苏陌在心里想,韩天意你最好没说过这句话,简直就是误人子弟。自己做牛做马累死累活五年的积蓄不够人家买一双鞋!!! 上帝,这叫同一起跑线吗? “没得商量吗?”苏陌彻底投降。 “你说呢?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笑话,这么轻易就承认简直就是猪嘛。 “很好。卖身契签了先。” “什么?” “不是要命一条吗?古人签完卖身契以后,命就是雇主的。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不要小看前人智慧。既然不还钱,自然是签卖身契了。” …… 泥煤,你什么时候对中国上下五千年文化这么了解!!! “那我住你家要房租吗?”为今之计,能省一分是一分。改天可以问问高寒,有没有什么挣钱快的方法,或者他能不能给自己涨工资……卖身契神马的,傻了才签;万恶的金钱,该死的顾子铭! “这个可以不要。” “那我今天就要搬家!!!” 有便宜不占白痴啊。 顾子铭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想,苏柳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养出苏陌这么蠢的女儿…… 九转十八弯的下到楼下,苏陌忍无可忍:“顾子铭,你知道在非洲每年有多少人饿死吗?” 客厅巨大无比的吊灯阳光下带着刺目的炫光,棕色地板和原木桌闪闪发光,欧洲真皮沙发苏陌看在眼里就是金光闪闪的人民币,不,是欧元!! “和我有一毛钱的关系?” …… 王姨正在整理被套床单,见顾子铭过来,笑着问:“少爷,换下的床单要怎么处理?” “扔了吧。” 苏陌呆:“为什么?” “昨晚某人回来后吐了一床单……” “不能洗吗?你敢不敢不要这么败家?!” 顾子铭斜她一眼:“我的家,你管我?” …… 出门的时候苏陌忍不住问:“那套六件套多少钱?” “你确定想知道?” “想。”苏陌十分诚恳地点头,然后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不多,四万人民币。” …… 沉默一会儿后,苏陌十分艰难地看向顾子铭:“我可以不住你家吗?” 苏陌无法想象,像她这种在家经常不小心摔坏东西的性格,住在顾子铭家里会是什么后果。 比如:早上喝水打破一个杯子,顾子铭皮笑肉不笑地说:“2000块。” 吃饭时摔坏一个盘子,顾子铭:“3000块。” 某天不小心弄脏他卧室地板上那块看起来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毯,顾子铭:“不多,十万。” …… 然后,她这辈子都别想逃出被顾子铭奴役的命运…… 17.我们都有旧物(4) <h3 id="htmltimu">我们都有旧物(4)</h3> 时间是贼,赋予一切,又偷走一切。 有时候苏陌会想,得到再失去,与求而不得,哪个更痛苦?无人可知。 这么多年,苏陌想念周文远成了一种习惯。渐渐的,他的模样在那些痛苦的日日夜夜里变得模糊,无可辨别。久而久之,他便成了心口上的一颗刺,拔不了,碰不得。 一碰,痛不欲生。 于是,当她看见自己公寓楼下双眼充满血丝的周文远时,心口上的那颗刺,就那样细细密密的变成荆棘,遍体生疼。 周文远看见苏陌从顾子铭的车里下来,脖子上还带着可疑的斑点,原本就通红的眼睛变得更红。 “周先生,早。”苏陌笑着和周文远打招呼。 “你在这儿有事吗?”顾子铭皱眉。 “没事儿,路过。有个故人住这里,想来看看她,谁知她竟然不在。”周文远吐着烟圈,声音嘶哑。 “这么巧?不知道在几单元几号?说不定我还认识。”苏陌想,如果可以,客气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安慰,“周先生要上去喝杯茶吗?” “不了,你们忙。” “你也可以上来帮忙。陌陌要搬家。” 周文远的脸就僵在那里。 “搬去哪里?” “我家。” 苏陌看着他们说话,想着那年她毕业从学校宿舍搬去周文远家的时候,他曾说,涵涵,家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你了。她曾以为,他们可以那样幸福一辈子。 有些痛,你无法言说,亦无处可说。幸福大概都是雷同的,但是悲伤却各有不同。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她曾无数次想象再次见到周文远会是怎样的情景,想象见到他要说什么。 不曾想,再次遇见,他是她男友亲妹妹的未婚夫。假如她和顾子铭真的在一起,周文远岂不是要叫她嫂子?多么可笑。 事实证明,时间是最残忍的刽子手,可以斩断所有你以为坚不可摧的感情;可时间亦是最伟大的医师,可以治愈所有你曾以为无药可治的伤口。 周文远最终没有上楼,因为顾子言打电话来叫他陪她吃饭。 a座7楼7号,苏陌很喜欢这个房号。来的路上和房东说好退房,房东很爽快的答应。顾子铭第一次来苏陌家,眼里充满欣赏。 70平的两居室被苏陌布置得很温馨,暖色的墙纸,雏菊花瓣的单人沙发,纯白色的木质贴墙书架,摆满阳台的各式盆栽,如同那两盆正热烈开放的秋海棠一般,让人心生欢喜。 客厅的小鱼缸里,几尾金鱼游得肆意欢畅。 “顾少爷,其实你可以走了。我慢慢收拾就好。”苏陌看着那个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的男人便头疼,住了两年的地方说走就走,不是没有一点儿留恋的,更何况这里的一切几乎都是自己布置的。 “把需要的东西打包就好了,让齐鸣帮你搬。” “那是你的秘书,不是我的!!” “借你,不收钱。” …… 18.我们都有旧物(5) <h3 id="htmltimu">我们都有旧物(5)</h3> 在苏陌无数次把柜子里的毛毯、被套拿出来在顾子铭面前抖了又抖,抖得屋里扬尘满天飞后,顾子铭败下阵来“灰溜溜”的走了。 真的是一身灰。 “小样,洁癖还敢跟我得瑟!”苏陌乐不可支。 搬家是什么?在苏陌看来,搬家这样浩大的工程,就是虐你千百遍,你还得待它如初恋。花费整整一个上午打包有用的东西后,苏陌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遍。 这个笔筒,是某某同学生日的时候送的,扔了可惜,留着又没用…… 这个笔记本,写满了自己大学时的语文作业,上面有自己最喜欢的老师的批语,当然都是a+,还都是赞美之词…… 那只公仔,是第一次在电玩中心抓到的…… 这件厚厚的羽绒服,是周文远陪她跑完m市最大的百货商场花了几个小时才买到的…… 那条好看的碎花棉布裙,是周文远送她的成人礼…… 如此种种,时过境迁。 我们都有旧物,舍不得扔掉的,是回忆。 天色渐晚,打包到最后,苏陌还是将与周文远有关的一切都划在了“无用”那一堆里。 “你给的温柔和伤害,我不再留恋,不再介意。”苏陌喃喃自语。 做清洁的时候抬头发现衣柜上有个铁皮盒子,她早不记得里面装了什么。搬来凳子去拿,谁知没拿稳,从衣柜上直接掉了下来,顿时里面的物品如同秋天的树叶般洒落一地。 顾子铭带着齐鸣和搬家公司人员开门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苏陌坐在撒满信纸的地板上发呆。 那些几乎看不见希望的三年里,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苏陌那样艰难地走过。她曾整夜整夜的失眠,喝水会痛,吃饭会痛,连呼吸都是痛。周文远如同世上最毒的毒药,轻易将她包围,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那时她觉得,失恋就好比食道癌,轻易扼住咽喉。 后来,苏陌开始给周文远写无法寄出的信。三年里她几乎把m市每一个文具店都逛了一遍,各种各样的信纸,红的粉的,白的黑的,卡通的动漫的,忧郁的欢乐的,那些色彩那些图案,她一张一张地写。有时候是一句简单的歌词,有时候是长长的几页纸,一封又一封。她也曾在信里写下撕心裂肺的嘶吼:“周文远,你怎么还不回来?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再不回来就去死,去死去死……” 写到最后她又哭着撕去。 她那样想念,那样爱着的周文远,她又怎么舍得让他去死? 就这样,苏陌如同精神分裂者,通常笑着笑着就开始莫名其妙的哭。反反复复,如同失去水分的蔷薇,迅速枯竭。 “顾子铭,你信不信,这些信加起来我可以出一本30万字的小说。”苏陌笑着指着地上五颜六色杂乱无章的信纸对顾子铭说。 19.我们都有旧物(6) <h3 id="htmltimu">我们都有旧物(6)</h3> 顾子铭不高兴。 地上那一张张如同孩童画画打翻了颜料盘般的彩色信纸,一字一句全是苏陌对周文远的爱恋和执念,是他和苏陌隔了8年的距离。然后胸腔某个位置就开始发闷。 “齐鸣,这些东西给我处理了,全部!”顾子铭拉起苏陌就走,“这么些破东西也值得你这样收拾,缺什么我给你买!” 由内而发的怒气,齐鸣在心里哀叹:苏陌真是顾总的地雷,踩一次碎一次。碎的当然是自己。 于是搬家公司的员工参与了有史以来最奇葩的一次搬家,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毁家”。屋内所有的物品,无论打包的未打包的,通通被顾子铭要求拉到楼下焚毁。 “你有病啊?”苏陌怒。 “你有药?”顾子铭挑眉。 有围观的邻居觉得某些物件烧毁太可惜想管苏陌要,被顾子铭强硬拒绝。 “我不喜欢自己女人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除了我,任何人都是别人!” “谁是你女人?!” “不承认?那65w欧元按银行定期存款利息复利计算!” “你这是趁火打劫!” “不是我女人我为什么要对你免息?咱俩很熟吗?” 苏陌忍不住骂道:“顾子铭,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无耻!” 顾子铭摇下车窗浅笑:“谢谢夸奖,其实我还可以更无耻!” 苏陌:…… 顾子铭让齐鸣亲手将那些书信烧毁,然后开车走了。苏陌想想自己留了那么些年的物品就这样没有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有些惋惜,但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她想,如果多年以前她就扔掉一切,现在会不会好很多? 一无所有的苏陌在顾子铭的带领下去购物。一圈下来,苏陌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顾子铭,这些东西都是你送的,不能算我钱!”苏陌想想刚刚买的东西,再想想收银小条上那一串串的数字,胆战心惊。 “我只说买给你,没说要免费买给你。”顾子铭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连眼神都没施舍一个给苏陌。 “退货!!”苏陌现在觉得苏柳简直就是把她推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洞里住着顾子铭那只超级变态大怪兽,可惜她不是能打死他的那只奥特曼。 “特价商品,恕不退换”顾子铭凉凉的提醒。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现在苏陌真想一巴掌呼死自己。 本着为顾子铭节约,与他为善就是与自己为善的宗旨,挑东西的时候苏陌买的所有商品都是特价,可是就算这样最后结账的时候依然是6位数,顾子铭说他的卡忘车上了,于是苏陌一分钟前十分豪气的刷爆了自己的三张卡,那个时候她怎么想的? 难得宰一次顾子铭,不宰白不宰!现在苏陌懊悔得直挠墙。 路过a市南滨路的时候,苏陌很想跳进去淹死自己。 “顾子铭,我现在确信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乃至上上上辈子,都挖过你家祖坟!!” 20.我们都有旧物(7) <h3 id="htmltimu">我们都有旧物(7)</h3> 苏陌晚饭都没吃就洗澡睡觉去了。因为刚刚在路上算的那笔账让苏陌觉得活着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现在她所有存款不超过5万。 天理何在!!! 顾子铭在楼下悠然地接电话:“让南滨路立洋百货的财务把今晚苏陌刷的钱存到一张卡上,明天齐鸣会送过去。” 是的,顾子铭就是故意带苏陌去自家公司开的百货大楼买东西的,无论她看上什么,都是特价商品,一概不予退换。想想刚刚苏陌气得连晚饭都吃不下的表情,顾子铭端着红酒杯,看着电闪雷鸣的落地窗外,心情愉悦:“天气真好!” 苏陌睡得很沉,打包那些细碎的物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早体力透支。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替自己盖被子,她迷迷糊糊地说:“文远……” 翻身又睡了过去。 顾子铭拿着毛毯的手瞬间就捏得关节“咔咔”响。 顾子铭非常不高兴。 顾氏集团少爷顾子铭的原则就是:谁让我不高兴,我就让他更不高兴。 于是在家睡觉的周文远接到了顾子言的电话:“你说,三年前在澳大利亚的时候你和那个emliy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和她没关系吗?为什么我收到她发的你们俩一起去旅游的照片?还搂得那么亲密?!你说,这是为什么?!” 顾氏千金顾子言,含着金钥匙出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蚊子咬个疙瘩都能闹上三天的主,凡事不打破砂锅问到底绝不罢休。 顾子铭只是让人黑进了周文远的手提电脑,删了那些隐藏的未隐藏的所有与苏陌有关的照片,顺便提了一些他与异性的亲密照,最后又顺便发给了自己的妹妹顾子言。 顾子言很闹腾,如果她问你什么,你要么气场足够强大能够让她不敢问,比如顾子铭; 要么就老实交待,把事件从头至尾一字不落,连头发丝那么细的小事都不忘告诉她,你基本就无事了。否则…… 就好比此刻的周文远,头痛欲裂,又不得不面对顾子言一个接一个,越来越不着调的问题。 “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我没和她在一起,那是一次学校活动拍的。” “你们在一起多久?” “真没在一起。” “是不是她38d的胸让你昏了头?” “不是。” “那是她用的洗发香波比我的好闻吗?” “……”周文远的回答有气无力,“不是。” “那是因为她比我白,头发比我黄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周文远就在顾子言千奇百怪的问题中度过,最后忍无可忍的周文远终于爆发,“我要是和那个什么emily在一起过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雷公岂不是要忙死?” 然后周文远就听见自己发烫的手机传来关机的声音,窗外正好“哗啦”一声雷鸣响彻天空…… 21.我们都有旧物(8) <h3 id="htmltimu">我们都有旧物(8)</h3> 苏陌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想起昨晚做的梦就十分郁闷。她梦见自己欠顾子铭的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然后…… 她竟然在梦里十分没骨气地对顾子铭说:“我钱债肉偿可以吗?” 最可恶的是顾子铭竟然看着她的胸回答她:“你有肉吗?” 苏陌低头看看自己36c的胸,你妹,你眼瞎吗? 于是,吃早餐的时候苏陌一口气吃掉三个荷包蛋,喝了两杯牛奶,一个玉米,一张千层饼,一根火腿,三片三明治…… 顾子铭挑眉,未开口就被苏陌打住:“你要是连吃饭都要收费,我就跟你绝交!” “我只是想说,你吃再多也还是没料。” “顾子铭,我要是理你我就是猪。”苏陌抓起包气呼呼地准备去上班。 “不用我送吗?”顾子铭笑。 用车库里那辆玛莎拉蒂还是那辆很拉风很骚包的限量保时捷跑车?想都不用想,我才不要变成全楼公敌。苏陌边换鞋边吐槽。 “不劳顾少大驾,为了大力支持国家低碳减排政策,我还是坐公交好了。”苏陌轻飘飘地走了。 顾子铭低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吃早餐。 “少爷,苏小姐不知道附近没有公交吗?”王姨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苏陌已经绕过花园出门了。 “她一会儿就知道了。” 王姨:…… 被暴雨冲刷过的a市街道尤其干净,苏陌甚至还能闻见青草带着泥土气息在空气中肆虐。九月底,终究还是凉的。 在来来回回走了三遍清水别苑那条一目了然的道路后,踩着8寸高跟鞋的苏陌终于反应过来,这是a市顶级别墅群,富豪开车都是天天换,一周七天不带重复的,怎么可能会有公交车让她乘? 无比哀怨的苏陌在顾子铭开着那辆很拉风很骚包的红色保时捷跑车停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终于认命的上车。上车的时候重重地关了车门。 她还没来得及得意,耳边就想起顾子铭薄凉的声音:“这辆车可是限量版,蹭掉一点儿油也就百八十万人民币吧。” 于是张牙舞爪的苏陌一路上动都不敢动。 清水别苑之于a市,就好比半山豪宅之于香港,高大的乔木,一年四季花团锦簇,绿树成荫。而最美的自然是位于别墅群中央的那个清澈见底堪比九寨沟花海的湖泊,可惜昨晚那个梦太过恐怖。所以一路上的湖光山色苏陌都无心欣赏。 苏陌想,打死我我也不能那么不矜持。 顾子铭看着副驾驶座上安坐如木雕一般的女人,满心愉悦。 如果之前还犹豫不定,在昨晚听见她熟睡时口里说出那个名字以后他想他已然确定,自己对她是有情的。 不论这份蠢蠢欲动的感情是怎样的不明显或者欠缺深刻,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喜欢她心里还有别人。 尤其是旧情人。 22.时光是一场劫难(1) <h3 id="htmltimu">时光是一场劫难(1)</h3> 不管苏陌怎么抗议,顾子铭最终还是把苏陌送到了她办公楼下,亿峰大厦。 正是早间上班高峰期,苏陌从那辆骚包又拉风的跑车上下来时,立马感受到了来自围观人员的眼神暴风,要知道,媒体这一群体最不缺的就是八卦精神。 以往她和顾子铭都分得很清楚,从来不在彼此办公场合成双成对的出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是第一次,顾子铭如此高调地送她上班。 苏陌哀叹:以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 顶着来自女人的凌厉眼刀艰难前行,苏陌不忘在心里碎碎念:“顾子铭你千万不要下车,千万不要下车……” 顾氏集团少爷顾子铭为人低调,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与其他富少不同,一向被外界看作是最神秘的集团继承人。但是这并不代表无人认识他,尤其是在全国知名的传媒集团根据地地盘上。 苏陌正打算以100米赛跑冲刺的速度去办公大楼的时候,顾子铭一袭笔挺的黑色西装戴着斯文的墨镜闪闪发亮地从驾驶室出来冲苏陌喊:“苏苏,你的包。” 苏苏……苏陌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顾子铭绝对是故意的! 苏陌机械地转身,哭丧着脸跑过去拿包:“顾子铭,我要是死了你记得替我收尸!” 顾子铭似乎嫌周围的目光还不够热烈,轮廓分明的脸凑近苏陌耳边凉凉地说:“届时顾某一定给你举办轰动世界的葬礼……” 苏陌:“去死!” “这人谁啊?好帅!” “对啊对啊,你看他的脸,简直就是黄金比例!” “身材好好,不知道有没有八块腹肌?” “关键是又man又多金,你看这车,酷毙了!” “等等等等,那不是顾氏集团继承人吗?上周我才和老大去天衡采访过他们财务总监……” “哇靠,传说中的钻石王老五?” “那女的谁啊?什么关系?” “这年头,你说还能什么关系?” 周围细碎的议论声掩盖了其它,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苏陌相信自己已经被她们的眼神凌迟处死了。 苏陌低着头,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我听不见听不见…… 整整一个上午,苏陌都无精打采。 陆西元外出采访回来,忍不住问苏陌:“据说今天的头条是你和顾子铭?” 亿峰大厦一共55层,从15层往上全是写字楼,是传媒根据地。杂志、新闻、网媒……除了电视台,传播的所有途径在这里你都可以找到。上大学时老师说过,作为一个媒体人,八卦精神伴你永生…… 在这样的办公大楼里,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口耳相传,不超过5分钟,就连在厕所蹲大号的人都会知道。每日最劲爆最引人注目的新闻,被戏称“亿峰头条”。 很显然,顾子铭的条件加上那辆炫到没朋友的跑车,加上女人的八卦羡慕嫉妒各种心理,不上头条简直没天理! 23.时光是一场劫难(2) <h3 id="htmltimu">时光是一场劫难(2)</h3> 苏陌很忧伤,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会是头条女主,而且是负面女主。因为从上班到现在,她已经在卫生间听到n次别人说她是狐狸精…… 如果她不买车的话,狐狸精这一骂名估计得等到更大的头条才能摆脱。 “陆总,可不可以给我涨工资?”苏陌有气无力地回答,昨晚太豪爽,分分钟花掉自己积攒了数年的积蓄,虽然花钱那一刻,她灰常满足,但是…… 顾子铭的巨额欠款先不说,要如何摆脱上头条的困扰?唯有买车,不然无论是不是顾子铭送她上班,但凡是坐他任何一辆车来上班,都不可避免地成为“招摇过市”。 5w可以买什么车?奇瑞qq…… 但是苏陌不确信拿了驾照后从未上过路的自己,开着qq会不会大杀四方? 又或者,在清水别苑那条四车道上一不留神撞上法拉利或者劳斯莱斯等等类似的豪车,从此负债的日子永无宁日? “你缺钱?不是还有顾子铭吗?”陆西元戏谑。 “就是因为顾子铭我才缺钱!!”苏陌怒吼,“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陆西元你要对我的未来负责!” 大概是早饭吃得太多,中气太足,办公室外都听见苏陌的咆哮。 陆西元就这样被一口茶水呛住了。 “苏大小姐,你硬是要把你和顾子铭的两情相悦变成狗血的三角恋吗?拜托,顾子铭会把我大卸八块的……” “为什么当初我就脑残的同意了和顾子铭的协议?简直就是灾难中的灾难!”苏陌低首,悔不当初:“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啊啊啊啊!” 陆西元不解:“莫非顾伯伯催你们结婚了?” “一言难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现在急需要用钱,一大笔钱,很多很多钱。所以拜托陆大总管速速涨工资,小女子下辈子一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您的不二大恩!” “你得了不治之症?白血病?还是什么罕见的稀世恶疾?” 苏陌:…… 高寒进门的时候淡淡地说了一句:“苏陌你的头条变成了吃着顾子铭这个碗里的,还看着陆西元这个锅里的……” 陆西元瞬间笑得“花枝乱颤”。 苏陌忍不住分辩:“怎么看都应该是顾子铭是锅里那个……” 陆西元:“苏陌你什么意思?” “言情剧里不是锅里那个更难攻克吗?超级冷血无情的大boss一般都要放到最后留着给众人各种大招各种爆击各种连环然后被英雄一刀ko……” 高寒、陆西元和顾子铭,a市三人组,从穿开裆裤就认识,到现在他们俩和顾子铭打架的战绩是1平,剩下的全负。唯一平手的那次还是二人联手才得到的战绩。 高寒和陆西元忍不住想了想从小到大打遍a市无敌手的顾子铭被人一拳ko的情景…… 那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就为了这句话,我给你涨工资!!”陆西元大手一挥。 “涨多少?”苏陌星星眼。 “100。” …… “你喜欢哪句话?我可以再说一万遍……” 24.时光是一场劫难(3) <h3 id="htmltimu">时光是一场劫难(3)</h3> 工资自然是不能这么随意涨的,高寒却给苏陌安排了外出的任务。 华宇地产要在天衡新闻版打广告,市场部的同事今天在外策划一个大型活动,人手不够,所以作为编辑部第一写手,苏陌成了不二人选。 “华宇?”苏陌皱眉。 “对,总经理你也认识。”高寒坐在办公椅上,二郎腿高高翘起。 苏陌苦笑:“周文远。” 陆西元眼神一凛:“还是我去吧。” “对方指定要由苏陌写文案。” 不用想都知道,会这么无赖的除了周文远没有别人。 “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陆西元冷笑,“要不是看在子铭的面子上……” “我去!”苏陌打断陆西元的话,一脸视死如归。 “你有病啊?”陆西元十分不爽。 “不就一个周文远吗?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我怕什么?而且,一切都过去了,我不能总是逃避。”陆西元的担心她何尝不知,但是有些事总要说个清楚,“再说,作为编辑,我可是专业的。” 她和周文远,结局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注定。是他选择割裂,选择了事业而放弃她,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是,此去经年,她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一次。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从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害怕见面的那个是自己?既然他想见,就见好了,有什么大不了? 等苏陌走了以后,陆西元一个文件夹砸了过去:“高寒,你发什么神经?这样的要求你也答应?你明知道他和苏陌……” 高寒轻巧接住了来势汹汹的“杀器“,慢条斯理地回答:“其实,越深的感情,一旦撕裂,恨就越是刻骨。这些年你我何尝不懂,苏陌对子铭那样的刻意疏离,不过是心里还有周文远罢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她想放下,就让她直面过去,不然周文远会一直在她心里。见到周文远我们可以若无其事,该吃吃,该喝喝,可是苏陌呢?别忘了现在按理,周文远得叫她嫂子。” “你懂个p!”陆西元忍不住骂道。 “苏陌懂就行。我算是看出来了,子铭是真动了心。”高寒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的顾子铭竟然亲自送苏陌来上班,还如此招摇过市。收了笑,忽然变得严肃:“所以,西元,你那样显而易见的心思,要么掐了,要么藏好了。” 陆西元一阵心虚:“我哪有什么心思?” 高寒也不戳破,看看手表:“我还有会,先走了。你自己掂量掂量,不然别到时候连兄弟都没得做。” 高寒走后陆西元站在落地窗前点了烟,却走了神,直到烧尽的烟头灼烧到自己手指才回过神来。 “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陆西元自嘲,“在我把她推给子铭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有机会了。” 25.时光是一场劫难(4) <h3 id="htmltimu">时光是一场劫难(4)</h3> 多少次又多少次,回忆把生活划成一个圈,无论怎么转,从起点到终点,一般遍又一遍,始终无法解脱。 在华宇21楼会议室开完媒体推介会后,苏陌被周文远助理叫到了周文远办公室。原本以为无所畏惧的心,在见到周文远后又开始疼痛起来。 “不知道周总有什么事需要单独谈?天衡报价一向如此,周总若是嫌贵,可以与我们高总协商,我只是打杂的。”苏陌坐在周文远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周文远,脸上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子罕,我从来不知道你假装失忆可以这么干脆?顾子铭怎么没叫你去当演员?”周文远压抑着怒气,却还是忍不住带刺。 “周总,主流媒体广告费标准是全版38万,半版20万一期,周刊杂志是单页8万,多页8.5折……” “够了!我想知道,为什么不等我?”周文远暴躁地打断苏陌的话。 苏陌气极反笑。 “周文远,在我还是苏子罕的时候,你总是让我等你。你说等我大学毕业你事业有成,你就娶我;大学毕业,你说让我等你三年,等你从澳洲回来会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结果我等来了什么?在澳洲的三年你可曾想起过我?哪怕是一通电话一封邮件也没有!你让我等三年,我等了。可笑,我在这里独自成行,你早已佳人在怀。还有什么可说的?” “前年我去找过你,苏柳说你有男朋友了!”周文远红了眼,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伤心,“我和她在一起自是有我的目的,为什么你连给我辩白的机会都不给?” “我曾无数次演习,再次见到你,要和你说什么。千言万语,一字一句,我练习了那么多遍。可是那天在病房里见到你的时候,我发现除了这里,”苏陌捂着胸口,“除了这里还有一点点痛以外,我竟然对你无话可说。” “可是我有!”周文远绕到苏陌身前,抓着她的手腕,红着眼望着苏陌:“我有苦衷的!去澳洲前,林溪说如果我三年不和你联系,你依然还爱我,就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一直没有和你联系……” 苏陌练习了三年或者更久的那些场景,此刻都换了个。她曾以为如果他们还能再见,痛哭流涕倾述衷肠的那个肯定是自己。 可是,现在那颗曾经因为周文远而灼热跳动的心脏开始变得沉寂,她想,原来她真的不爱他了。时光多么伟大,想着想着,竟然有些想哭。 “不管有什么目的,你还是会娶顾子言!以后,你会是别人的老公,与我无关。”苏陌将手从周文远手中抽离,泛红的手腕彰显了周文远此刻多么的愤怒。 周文远那些未出口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 “我相信,即便不是顾子言,也会有别人。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你不曾联系过我,可是总有人会告诉我,我那些年的等待和绝望,是多么愚蠢的行为!”苏陌看着周文远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曾有多爱你,此刻就有多希望你万劫不复!” 26.时光是一场劫难(5) <h3 id="htmltimu">时光是一场劫难(5)</h3> 周文远抓着苏陌手腕的手更加用力了一点:“你就那么恨我?” 苏陌摇头,“不,我只是恨我自己。恨自己执迷不悟,恨自己出身不够好,恨自己,爱你……” 和周文远分开的第二年,她开始收到林溪不定时的邮件。 邮件里几乎都是周文远和顾子言的亲密照,从悉尼到马尔代夫,从纽约到柏林,从寒冷冬季到炎炎夏日,他们的每一次旅行,每一次甜蜜之约,她都知道。 邮件里只有照片,没有一个字。苏陌隔着邮件仿佛能看见电脑那端,林溪冷漠的眼神,不言一字,却十足讽刺。 “周文远,生日宴那天你说错了,我并不害怕承认我就是苏子罕,只是我并不觉得有任何的必要。苏子罕在很多年前,就被抛弃了。现在,我只想做苏陌。” 做一个不爱你的苏陌。 周文远冷笑:“是因为靠上顾子铭这棵大树了么?何必说得自己这样一往情深的样子?” 这样一句话,让苏陌觉得这样的周文远,陌生的近乎可怕。 “周经理日理万机,相信还有很多事需要您处理。作为天衡代表,我想我已经将天衡的优势和价格陈述得十分清楚。如果贵公司有意和我们合作,您可以让你的助理将资料发给市场部的同事。文案方面我会一视同仁,若有意见请来电联系,天衡竭诚为您服务!” 从来没有任何一次,苏陌觉得这些场面话如此亲切,如此贴合这样的尴尬场景。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周文远声音嘶哑,“当初你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出国去澳洲。如果你都不懂,还有谁懂?” “周总,我看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有任何业务上的事,请致电我们办公电话。号码您的助理那儿有留存。我就不打扰您了!” 如果有一天,面对曾经如胶似漆的爱人,谈话间,你连敬语“您”都用上了,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苏陌只觉得,蚀骨穿心。拿着文档准备离去时,却被周文远大力按住肩膀。 周文远身材颀长,183cm的个子,面容姣好,不同于顾子铭由内而发的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漠疏离,周文远笑起来很温暖,曾带走了苏陌心底的漂泊感。她曾以为,那样的笑容,那般的灿烂光亮,会在她的生命里绽放成永恒。 “你敢走!” 身高168cm的苏陌被周文远按着,动弹不得。肩膀很疼,却疼不过心脏。 “周文远,很早以前你就选择了我们之间的结局。所以,你没有资格挽留!”苏陌很平静地说着,仿佛是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是吗?我没资格,谁有资格?顾子铭吗?”周文远冷笑,带着些许狰狞,而后毫不费力地撕开了苏陌亚麻材质的上衣…… 27.时光是一场劫难(6) <h3 id="htmltimu">时光是一场劫难(6)</h3> 伴着棉麻撕裂的声音,露出苏陌左肩雪白细腻的肌肤。 一只蝴蝶在她如白瓷的肌肤上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蝴蝶下方,纹着两个字,文远。清晰可见。 耳边依稀响起,他曾说,你有没有觉得,文远和子罕这两个名字很配? 十八岁的成年礼,他带着她去纹身馆,在她的左肩纹下他的名字。而他的右肩,也有一只蝴蝶,下面纹着她的名字。 周文远脱掉自己的外套,露出右肩,低声吼道:“这是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在这里,你在我这里!”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往他的胸口放去:“这里,这里除了你还是你!!” 手心传来他胸膛的温度,她像是被烈火灼烧般伸回了手。 “周文远,你就是个疯子!”她抬起头看着周文远,带着怒。 “我就算是疯子,也是为你疯的!” 周文远带着满腔的怒气,双手如烙铁般圈住苏陌纤细的腰肢,猛地低下头狠狠压住了她的唇。 腰间传来他手掌的温度,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霸道而细密的吻让苏陌喘不过气来,周文远粗暴地撕咬她的唇瓣,撬开她紧咬的牙关,长驱直入,咬住她的唇舌任意妄为。 苏陌用尽力气想要推开他,却引来更加强力的压制,周文远如同狂风暴雨般不给她丝毫反抗的机会,腰间传来他因用力过猛像要被折断般的疼痛。他的气息传遍身体上下每一个细胞。 不知过了多久,周文远终于离开她的唇,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苏陌,带着怒:“你就这样讨厌我?” 他动情,她却无动于衷。 “还是说,顾子铭更能让你满足?”他发疯般捏住她的手腕,“看着我!你是不是早就和他在一起了?苏子罕,当年你不是不让我碰吗?现在主动爬上他的床,还说不是看上他的钱?嗯?你说话!” 苏陌扬手,用尽力气给了周文远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就是看上他的钱又怎样?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周文远,我恨你!恨不得从没遇见过你!我恨不得你去死!”苏陌此刻觉得,万箭穿心的痛,也不过如此,“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去死?” 她无力地嘶吼,声音沙哑。扎着的头发也因刚刚周文远的粗暴散了下来,贴在满是泪水的脸上,加上衣服被撕裂的左肩,显得越发狼狈。 “苏子罕,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回来!不!我要让你求着回来!”周文远一把抱起苏陌,任由她挣扎厮打,走到旁边的沙发上,狠狠地将她扔在上面压下身去,眼中带着让苏陌恐惧的疯狂,“你说过新婚之夜会给我初*夜,现在你已经是他的女人,欠我的,你要怎么补偿?” 28.时光是一场劫难(7) <h3 id="htmltimu">时光是一场劫难(7)</h3> “周文远,你放开我!”苏陌挣扎不过,发了狠去打他,彼此都出了一身的薄汗,抓不住他的肩,便用长长的指甲去挠他,用尽力气。 周文远眼里写满*,丝毫不顾及苏陌的感受,也不顾她的挣扎和反抗,身体被苏陌抓得疼,却也越发难受,撕扯苏陌衣服的手越发用力。 “苏子罕,顾子铭能给你的,我以后一样可以给你。但是现在,你只能是我的!”周文远声音低哑,眼里满是让苏陌害怕的情yu。 她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疼得周文远直吸气。 “周文远,你是禽兽!” 此时她的上衣半褪,露出一片春光。周文远眼里染满疯狂,压住她的唇,不顾一切地掠夺。 嘴角传来一阵腥甜味,苏陌咬破了他的唇。同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周总,林语小姐一定要见你,我拦都拦不住。”是秘书文静的声音,听在苏陌耳里,却犹如天籁。 “周文远,开门!”林语的声音稍显暴躁。 周文远终于不甘地停止了动作,苏陌逃命般远离了周文远可以够着的范围,背靠着墙壁,万分戒备地看着周文远,颤抖着手理了理衣衫,假装镇定地去开门。 林语看见苏陌的时候显得错愕,皱眉看了看她的嘴唇和衣服,便将周文远的秘书挡在了身后,不让她看见屋里的情形,闪身进了屋,反锁了门。 “感情这是要旧情复燃?”林语解下自己的外套给苏陌披上,那件白色亚麻衬衫破损得厉害,显然不能穿。而后眼神凌厉地看着同样衣衫凌乱的周文远。 周文远脸色带着异样的潮红,唇角被苏陌咬破了一块,微微有些肿。白色的衬衣半开,皱的简直不能穿,露在外面的肌肤都被苏陌抓得满是血痕,这样的两人,不用想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苏陌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抓着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一种屈辱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周文远,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刚刚想强*暴她,只是未遂?”林语丝毫不顾忌多年朋友的情分,一针见血。 周文远正穿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扣着衬衫上繁复的纽扣。 “我想这不关你的事。”整理好衣衫,周文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带着不耐,“林大超模有何贵干?希望下次你来找我的时候可以按正常程序走。” “正常程序?无预约不接待,是这个意思吗?”林语陡然拔高声音,异常激动。 “作为知名艺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很好。”林语拉着一言不发的苏陌,看着周文远冷笑,“周氏锦瑟流年开业典礼我就不出席了。我这人比较喜欢非程序化,我现在忽然心情很不好,不想去。真是对不住,周大董事长。” 然后带着游离界外的苏陌走了,临走时林语将门甩得震天响。 “fuck!”周文远一拳打在桌上,暴怒地将桌上杂物通通甩到了地上。 秘书不合时宜地来敲门,周文远怒吼:“滚!” 29.爱情的911(1) <h3 id="htmltimu">爱情的911(1)</h3> 秘书带着些许畏惧的声音传来:“周总……” 话没说完,穿着旗袍高贵优雅的女人挎着这季新出的爱马仕限量包进了屋,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身装扮怎么看怎么不搭。 “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也有脾气这样大的时候。”林溪坐定,看着周文远冷淡地开口。 周文远忍着心中的那股冲动,不耐烦地回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林溪挑眉,“我上来的时候还遇见两个老熟人。看看你这样子,怎么,放不下旧情?” 周文远心口一紧,面上却不显,“怎么会?你想多了。” “那最好。”林溪十指纤纤,虽然人到中年,因保养得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正熟练优雅地抽着烟,“我想你不需要我来提醒,老爷子的遗嘱上写得分明,你只有和顾子言结了婚,才能拿到周氏50%的股权。” “我从来不敢忘。”周文远双手支在桌上,头有些无力地垂下。 “很好。”林溪满意地点头,“那我再说一次,你如果敢负了子言,你拥有的一切,我既然能给,自然也能收回来。” 周文远眼神幽冷:“我自然会对她好。” “下个月锦瑟北街店开业,都准备好了吗?”林溪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转头说起别的。 锦瑟是华宇旗下的珠宝品牌,虽然这几年周氏企业逐渐将重心放在了房地产上,但是锦瑟经营状况良好,市场占有率极高,且珠宝利润大,自然不会放任不管。这一次北街锦瑟分店开业,规模较之以往更大,并请来了著名的国际珠宝设计大师和超模林语做嘉宾。镇店之宝是一套翡翠饰品,是当年她和顾子言去缅甸赌石场赌石开出的老坑玻璃种翡翠,经国际大师雕琢,说不上价值连城,但至少让一般的富豪之家望而却步。 想到这,林溪越发觉得顾子言见识广,修养好。 周文远想到刚刚林语罢工的话,皱了皱眉头,冷声道:“我会跟进。” 虽然二人是名义上的母子,但显然两人的谈话并没有多么温馨,谈话到最后林溪又说了一遍顾子言的重要性。 周文远再次想起了苏陌,终究问出声:“为什么非顾子言不可?以周氏现在的实力,虽及不上天衡,但是华宇和锦瑟两大支柱却也不会落后他们太多……” 林溪不耐地打断他:“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想到刚刚在电梯口遇见的那个两个女人,林溪声音更冷:“你最好安分一点!如果不是子言喜欢你,我随时都可以换掉华宇的总经理!还有,苏子罕那个女人,不要再和我提起!” 然后踩着高跟鞋留给周文远一个优雅的背影。 周文远更加用力地一拳砸在桌上,手立刻就泛红。 30.爱情的911(2) <h3 id="htmltimu">爱情的911(2)</h3> 而这边,苏陌沉默着跟着林语去了她在a市的公寓,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林语脸色阴沉,苏陌则是一脸茫然和无措。 “你们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到了公寓后火爆脾气的林语终于憋不住大声问道。 苏陌从刚刚到现在,身体就忍不住颤抖。 “我只是去他们公司协商华宇在天衡广告的事,并没有其它。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 “苏陌!你是猪还是我是猪?你怎么还能去见他?!” 苏陌小声回答,声音几乎听不见:“只是工作……” 谁曾想,记忆里对自己温柔体贴的周文远,会变成今天这样…… “嗯,工作?你知道不知道我要是今天没有去华宇找周文远,或者是晚那么一点点,你就被周文远霸王硬上弓了?我倒要给高寒打电话问问,什么时候天衡连卖身这样的工作都接了!” 气急败坏的语气,暴跳如雷。 “不要!”苏陌急了,“不要告诉他们,求你了。” 现在彼此的处境已经很尴尬了,再告诉他们,后果会怎样,难以想象。 林语叹了口气,掏出烟,眼里染上一层雾:“你到底怎么想的?忘不了周文远,又和顾子铭扯一起,周文远还和顾子言订了婚……敢不敢再乱一点。” 苏陌脱了鞋,双腿蜷在沙发上,用自己也不确定的声音说:“阿语,你和周文远一同在福利院长大,你觉得周文远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周氏企业而和我在一起吗?” 细细算来,林语才是周文远的青梅,他们同岁,同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同的是周文远7岁的时候被林溪领养,林语却一直在福利院长到18岁,然后独立。 林语怔了怔,半晌才摇头:“不会。” 苏陌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望着淡蓝色的天花板小声说着:“是吧?你也知道他不会。记得大学快毕业那年,他因为和我在一起,被林溪断了经济来源,他说他可以靠自己养活我,我们到处找工作。一般企业用人试用期都要3个月,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每个月不超过4000块,除了房租、水电、生活费、交通费什么的,基本没有结余。那时候买一件衣服超过100块我都觉得贵。可是周文远在周家已经习惯了那样的少爷生活,起初还能将就,后来变得越来越暴躁,工作上的不如意,同事对新人的排挤,每天早早挤公交或者地铁去上班,下班回家已然累得不行。少爷脾气的周文远怎么可能会习惯?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周文远就缴械投降。” 苏陌说着说着,仿佛又回到那段艰难却幸福的时光。 “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要去澳洲,也没有说他坚持不了。直到他走的那天,林溪给我打电话,说他正在机场,准备去澳洲……” 31.爱情的911(3) <h3 id="htmltimu">爱情的911(3)</h3> 林语纤细白皙的手指夹着香烟,静静地听着。 苏陌右手放在额头上,继续说着:“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m市下了很大的雨,从公司出来,等了很久打不上车,后来站在马路中央,才有人载我一程。后来机场路堵车,我一路淋着雨跑了四五公里才到机场。” 林语听着她说话,叹息:“我从来不知道……” “阿语,你知道吗?我以为他看见我就不会走了。可是他还是走了,还说,让我等他三年。”苏陌说着,却没有别的情绪,“然后就变成了如今这样。你比我明白,权势和金钱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曾经那样奋不顾身地爱过,一朝醒来,只剩凉薄的回忆。 “所以,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犯贱?这么些年,我和周文远之间的感情,早消耗的所剩无多。我都明白,所以再也不做非分之想。”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 “不说这些了,你呢?怎么回来了也不通知?我好去接你啊。”苏陌转开话题,实在觉得没什么可谈的,关于周文远。 “嗯,因为公司接了个代言,是锦瑟的。我怕你不高兴,就没和你说。” “哦,对。据说锦瑟要开一家西南地区最大的珠宝店,声势浩大。”苏陌想起来今日听见的单位同事的谈资,莞尔一笑,“我为什么要不高兴?阿语,你要价很贵吧?” 林语不明所以:“额,不便宜。干嘛这么问?” “那就对了!”苏陌忽然高兴起来,“狠狠地宰他一顿,最好贵得让周氏破产……” 林语苦笑:“那我就要失业了……” 苏陌哈哈大笑:“阿语,我忽然高兴了。以前总觉得是周文远对不起我,每日里都不开心,守着那些回忆恨不得死去。可是今天,只是那样一瞬间,我觉得周文远对我来说,就是一个p!” 林语很明显被这句话噎住了。 苏陌虽然不是名门淑女,但是一向文质彬彬。何时这样豪放? “那你和顾子铭怎么办?一直这样还是打算另谋出路?” 一提起顾子铭,苏陌顿时就跨了脸:“阿语,求收留,求包*养!” 听到苏陌说了因由以后,林语扶额,心想苏阿姨是不是生苏陌的时候将情商留在肚子里了,这么明显的陷阱,她竟然信得这么彻底…… 晚饭自然是在林语家吃,苏陌给高寒和顾子铭打了通电话,前者说工作,后者…… “不回来?”顾子铭看着桌面上的合同,漫不经心地问。 “我没有车!难道要我走回去吗?”苏陌觉得,顾子铭这人,就是笑面虎。不对,他经常都不笑,可是笑的时候绝对让人心里发毛。听到他这句看似疑问句实则是否定句的话,苏陌立马振振有词的抗议。 “住哪儿?” “林语家。” “知道了。” 顾子铭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苏陌眨眨眼,然后拉着林语欢快地去楼下超市买了排骨和蔬菜。 “阿语,我给你烧土豆排骨犒劳你。” 土豆烧排骨,是苏陌最拿手的菜。苏陌在厨房喜滋滋的做好菜端上桌的时候,却看见顾子铭一脸惬意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和林语聊天! “闻起来不错!”顾子铭笑道。 32.爱情的911(4) <h3 id="htmltimu">爱情的911(4)</h3> 苏陌手一抖,差点儿把盘子摔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苏陌盯着顾子铭狐疑地问。 林语笑而不语。 “这套房是我替林语物色的。”顾子铭吃相非常优雅,不疾不徐地回答,“水域山城是天衡开发的。” 林语的公寓,水域山城。 看见顾子铭,苏陌的心情瞬间就不怎么好了。哀怨地看了林语一眼,幽幽地低头吃饭。 “别怨我,怎么说,顾子铭也算是我半个老板。”林语看见苏陌哀怨的眼神,笑着解释,“如果顾boss一纸诉状告到公司去说我不给他开门,我明天就得走人。” “你们公司和顾子铭有一毛钱关系……”苏陌闷闷地反驳,“不给开门就对了,不然被狗仔抓住说你们有奸*情,比开除还惨绝人寰。” “3个月前我收购了鼎时40%的股份。”顾子铭十分淡定,“如果被抓住有奸*情,鼎时更不会开除她了。” 鼎时是林语所在的公司,旗下当红艺人人数还是很可观,只是这几年因公司内部高层的问题,才导致近年财务状况堪忧,前段时间听说有人收购,还以为是传闻,没想到竟然是顾子铭。 “顾子铭,你来这里干嘛?”苏陌哀叹。 顾子铭指了指碗里的排骨,答非所问:“土豆烧排骨不错,这个是什么菜?” “空心菜。”苏陌十分鄙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二世祖。” “太咸了!”顾子铭嫌弃地将盛空心菜的盘子往苏陌面前推了推。 苏陌气结:“顾大少爷,我这些山间小菜,自然是入不了你的眼。画海楼的顶级大厨,看见您我相信他一定很高兴。印尼官燕,深海鱼,状元红……只要你想吃,上天入地他们也能给你找来。” 画海楼是a市顶级的超五星饭店,苏陌一个月工资在画海楼能勉强吃个三荤一素。上次顾子铭招待一众好友带了苏陌去,苏陌只有一个感觉:寸菜寸金,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鲍鱼燕窝吃多了,换换口味。”顾子铭转眼已经将那盘土豆烧排骨消灭了一半,“只是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 …… 林语埋头吃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憋笑憋得难受,却见苏陌飞快地往自己碗里夹排骨。 “阿语,快吃快吃!” “我晚上不吃肉……”为了保持身材,林语晚上基本不吃饭,只吃水果。今晚苏陌那么兴致勃勃的要给自己做排骨,不忍驳了她的好意,但是排骨是绝对不能碰的。 苏陌“哦”了一声,又飞快地把排骨夹到自己碗里。本就不多的排骨瞬间见了底。 顾子铭一双筷子十分优雅地伸进苏陌碗里,把排骨夹到自己碗里:“吃独食会遭天谴的。” “顾少爷你没吃过排骨吗?”苏陌瞪他。 “一万块。” “什么一万块?” “把这些排骨给我,债务减少一万块。” “成交!”苏陌笑得眉开眼笑,“顾少爷,我每天给你做土豆烧排骨!” 33.033:爱的911(5) <h3 id="htmltimu">033:爱的911(5)</h3> 那天之后苏陌十分安然地住在顾子铭家里。这天是9月11号,美国的纪念日。苏陌早早地起床给顾子铭做早餐。事实上顾子铭并不常回家吃饭,幸好早餐是必吃的。所以苏陌从那天后就与自然醒无缘了。 饭桌上,顾子铭十分满意地看着熬得稠稠的小米粥,荷包蛋,牛奶和水果沙拉,看起来很有食欲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苏陌打着哈欠,对顾子铭说:“今天是911哎,你怎么不给奥巴马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没睡醒?” “如此重大的节日,顾总眼手通天,慈悲为怀……” “嗯,我一会儿告诉他,祝他年年有今日。” …… 这几日都是齐鸣接送苏陌上下班,但是顾子铭要收费。往返接送每天200块,小气得很。 “顾总,你看齐鸣每天接送你上下班,亿峰大厦离你公司又不远,只是顺便而已,你每天还收我200,你好意思吗?” “齐鸣每个月工资是1万8,每月工作20至23天,每天工作8小时,时薪就是98到112人民币,送你上下班时间是他的休息时间,这就是加班,劳动法规定工作日加班是1.5倍工资,加上汽油费、车辆磨损费、意外风险等等,我和你平摊……” “stop!!”苏陌急忙喊停,“顾子铭,你简直就是葛朗台!” “过奖过奖。” 苏陌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一下顾子铭,然后计划着一定要买车,不然每个月工资都付齐鸣薪水了。 过滤了一下自己可以买的车,实在是…… 惨不忍睹。 齐鸣看了看后座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顾少爷,除了哀叹自己遇boss不淑外,只能敢怒不敢言:24小时待命,工资8000好不好…… 避过上班高峰期,到了亿峰苏陌刚走出车门,却看到一个美女戴着墨镜款款走来。苏陌忍不住看天,难道秋老虎要来了?大清早墨镜都带上了。 “顾少爷,下午就不劳烦齐鸣来接我了。最近穷,付不起薪水……”苏陌对后座面无表情的顾子铭笑得十分灿烂,“我相信,以本小姐的魅力,免费送我回家的人大有人在。” 顾子铭眼神挪开文件,笑着点头,“我也相信。” 身高168cm,体重51kg的苏陌,长发及腰,细长的瓜子脸,五官精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干净清澈,再加上两个浅浅的酒窝,用高寒的话说,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靠手,浪费资源。 苏陌是个美女,不是那种倾国倾城,惊心动魄的美,而是一种耐看的暖心的美。 “齐鸣,不是我嫌弃你呀,是你家boss要价太高,我……” 苏陌话没说完,头皮一紧,一头秀发被人从身后扯住,瞬间眼泪就飚出来了。未及回头,只听身后响起女声的谩骂:“贱人,抢我男朋友!” 34.034:爱情的911(6) <h3 id="htmltimu">034:爱情的911(6)</h3> 苏陌纤细的手根本掰不开身后女子的手腕,头皮痛得眼泪直流。 齐鸣和顾子铭第一时间下了车,顾子铭拉住那个女人,齐鸣连忙掰开紧扯苏陌头发不放的手,将苏陌和那个女人分开。 “杨潇潇!”顾子铭的声音如同寒冰,杨潇潇放了手。 苏陌捂着头,不解地问:“你发什么疯?我都不认识你,抢你哪个男朋友了?!” 下手又快又狠,苏陌疼得直抽气。 杨潇潇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美丽而过分苍白的脸。 虽然不到上班时间,但是就在大厦门口,此时也人来人往。情仇向来是八卦中的八卦,好似夏日的惊雷,轰然响彻亿峰。路过的,吃早餐的,看报纸的,都停下来,窃窃私语。 “那不是鼎时花旦杨潇潇嘛?” “前段时间听说为爱自杀?看来是真的,看这脸苍白得……” “我就说,苏陌那样的花瓶,怎么会这么好运被顾氏太子爷看中,原来是小三啊……” “难怪升职加薪都那么快,还有这一手啊……” “还以为多纯情,不也是一只狐狸精……” …… “杨潇潇小姐?”苏陌瞠目结舌。饶是偶像剧靠边、动漫至上的苏陌也知道当今娱乐圈如日中天红得发紫的女星杨潇潇。 “贱人!你也配叫我名字?” 奈何美人一开口便如此火药味十足,顿时苏陌觉得美感全无。 “谁是你男朋友?” 有没有谁说过,无知的女人是变态的恶魔? 顾子铭脑仁开始疼:“苏陌,你先去上班。” 听到顾子铭的声音,后知后觉的苏陌终于反应过来,罪魁祸首可不就是眼前这位? “装什么装?”杨潇潇精致的眉眼此刻全是怨恨,“敢抢不敢认,你算什么东西?” 猝不及防,杨潇潇一个巴掌落下来,苏陌眼睛争得大大的,完全忘记了反应。 “啪!” 响亮的耳光却没落在苏陌的脸上,而是落在了顾子铭的脸上。 “子铭,你……”杨潇潇显然十分用力,顾子铭白皙干净的脸上五指印清晰可见,杨潇潇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去摸顾子铭的脸,“子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教训她……” 顾子铭轻轻挡开杨潇潇伸过来的手,语气冷冽:“齐鸣,送苏陌上去。” 在媒体基地门口,这样的八卦不是作死么?苏陌大脑完全处于短路状态,周围的闪光灯和麦克风却接踵而来,围观人群也越来越多。 “顾少,请问您和杨潇潇小姐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潇潇,你和顾少在一起多久了?” “这位小姐,请问你现在和顾少是什么关系?” …… 不知何时,记者蜂拥而上,各类相机“咔咔咔”的响着。 被称作“这位小姐”的苏陌,在齐鸣的护送下艰难地挤出汹涌而来的人群。遇上前来上班的陆西元,救星一般拨开人群,对苏陌伸出手,拉她出来。 “不许拍!”陆西元中气十足地对着镜头吼,“再拍我摔了你的相机!” 35.035:爱情的911(7) <h3 id="htmltimu">035:爱情的911(7)</h3> 当红花旦有了男友?男友还是知名企业的富家大少?奈何男友被抢,一怒之下,花旦门口“捉奸”? 这样劲爆的吸引眼球的头条,谁会放过。于是陆西元的声音瞬间淹没在闪光灯里。顾子铭压抑着怒气,对记者的提问一概不理,打电话叫人。镜头便通通转向了苏陌和林潇潇。 苏陌已经被眼前的状况惊得忘记了反应,面对黑黝黝的镜头,只是本能地挡住了自己的脸。不知是哪里的记者,拥挤中趁着人多靠近苏陌,竟企图扒开苏陌的手拍正面照。 陆西元见状,脱下外套盖住苏陌的头,用身体推开挡住去路的人群。 而另一边,杨潇潇在记者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精致的脸是说不尽的委屈:“我和顾少在一起很多年了,为了不影响我的事业,所以一直没有公开这段恋情……” 后面杨潇潇说了什么苏陌已经听不见,任由陆西元牵着。头上是陆西元的外套,她甚至能闻见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和浅浅的烟草味。 忽然就想起那年,在大学话剧团里,他们合作演了《梁山伯和祝英台》。有一幕是饰演马文才的陆西元迎娶饰演祝英台的苏陌,苏陌头上盖着红红的盖头,陆西元也如现在这般,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走到台前。 还记得陆西元在后台的时候开玩笑说,可惜你最后还是撞死在梁山伯的坟上,好好的婚礼变葬礼,我还没洞房就变了鳏夫,明明是一手货转眼就成了二手货。 换得编剧高寒的无数白眼。 苏陌忽然就觉得安心。舆*论的力量是巨大的,可是她有什么好怕的?最低谷已经过去,再也不会有比没有尽头的等待更可怖的时候。苏陌这样想着,索性闭了眼,被陆西元护在怀里出了人群。 顾子铭一个侧身看见陆西元拥着苏陌出了人群,眯了眯眼睛,一身冷气不停地外放。 不远处保安终于出来,喧闹的场面得到控制。 杨潇潇依旧在哭诉自己的男友被抢的遭遇,有不怕死的记者见顾子铭放下电话,又围了上来。 “顾少,请问你和杨潇潇真的在交往吗?刚刚从你车上下来的那位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因为她的介入才导致了你们关系的破裂?” 顾子铭看着苏陌走进大厦,保安也全数出动,记者通通被挡在门外,便向自己的车走去。 发问的记者没有得到回应,不甘心地又追上去,正要问,顾子铭忽然转身,盯着在场的记者,十分淡漠优雅地说:“你们要怎么写我没关系,但是别让我看见有谁把她写成第三者、插足之类的报道,也别让我看见任何报纸上有她的照片,否则,我一定让写报道的人后悔出现在这里。”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众人听在耳里,却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场和毋庸置疑的肯定。 36.036:爱情的911(8) <h3 id="htmltimu">036:爱情的911(8)</h3> 齐鸣甩开记者,载着杨潇潇和顾子铭飞奔而去。 后座上顾子铭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杨潇潇擦干眼泪,笑得十分开怀:“我自认这一招不坏。” 哪里还有之前在亿峰门口被人抢走男朋友的半分委屈模样。 “的确不坏。”顾子铭看看手表,开始打电话,“安文,把我今天所有的行程都先推掉。联系各大媒体老总,明天我不要在任何一家媒体上看到有关苏陌的一个字。价钱不是问题。” 挂掉电话,顾子铭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除了我妈,从来没有女人敢扇我耳光。很好。” 杨潇潇的脸顿时白了白。顾子铭的妈妈她见过一次,三年前在顾氏年中酒会上。她作为顾子铭的女伴前往,但顾子铭的妈妈给了一个眼神后就无视她的存在。那是她还太年轻,直言不讳地问,伯母是不喜欢我吗?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彼时她的眼神,不是轻蔑,不是鄙夷,不是厌恶或者其他,只是那样淡淡地一眼,让她自卑得无地自容。 顾子铭的妈妈端着高脚酒杯,优雅从容地品酒,在她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听得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必要对子铭中途的风景有任何情绪。” 那是她虽说不上大红大紫,却也炙手可热。她虽然没有顾子铭那样的家世,但相对来说,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小富豪。那时候顾子铭的大名在这个圈子十分响亮,未见之前,她十分不屑同行一说到他恨不得立马飞奔而去的姿态。和顾子铭的相识不过是那样,在一次朋友的生日派对上,她在人群里第一眼就看见了他。圈子里认识的多金的人很多,多金又年轻的富家子也不少,但是多金又年轻有为,帅气而肯为女人一掷千金的却不多。 顾子铭是这类人里的佼佼者。她终于明白同行的女人说起顾子铭时为何那般着迷。 犹记得那天,他只身前来参加派对。没有女伴的顾子铭仿佛磁场在身,引得全场单身女性目光追着他跑。她有自己的骄傲,做不来那种电视剧8点档偶像剧里的拙劣邂逅,一丝丝心动被自己压得死死的。 谁知,在舞池跳舞的时候,他从派对的花篮里抽出一只白玫瑰走到她眼前,文质彬彬地问:“杨潇潇小姐,我可以请你跳一只舞吗?”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虚荣的女人,但是当看到全场女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时,内心的蠢蠢欲动就这样一发不可收。 一颗心就此沦陷。 那以后,她和顾子铭偶尔见面吃饭,他闲时会带她去巴黎购物,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突然兴起,开着私人飞机去某个无人岛过奢华浪漫的周末,会在她生日时送上名贵珠宝,会在自己作品完成后热烈捧场…… 可是,如他所说,她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她从来不在公众场合提及他们的关系。 直到两年前顾子铭开始渐渐地疏远她。 37.037:爱情的911(9) <h3 id="htmltimu">037:爱情的911(9)</h3> “去鹿鸣山庄。”顾子铭冰冷的语气将走神的杨潇潇拉回现实。 鹿鸣山庄,顾氏旗下a市有名的度假村,山清水秀,露天游泳池,高端健身房,生态种植场,有机农场,高尔夫球场,占地广阔的花园四季飘香,让上层名流趋之若鹜。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就在这里。 “顾总这是打算带我故地重游吗?”林潇潇理了理头发,心里一片苦涩。 顾子铭没有回话,三人沉默着一路前行,偏偏路况不佳,堵得跟火车一样。顾子铭不开口,杨潇潇此时也安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机齐鸣吓得大气不敢出,恨不得此刻自己既聋又哑。 所以顾子铭电话响起的时候,很是明显。 高寒,顾子铭皱眉。 “在哪儿?” “去鹿鸣山庄的路上。” “改去火葬场吧。”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看来杨潇潇实力不小嘛。现在苏陌已经被堵在办公室不敢出门了。” “谁?” “杨潇潇的男性粉丝。正成群结队地在亿峰楼下等着,从我这个角度看下去,很是壮观。” “保安是干什么吃的?” “我只是通知你一下,挂了。” 电话里真的传来挂掉的忙音,顾子铭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阴冷。 “谁让你这么做的?” 杨潇潇散漫脸上闪过惊讶,旋即又笑:“为爱争取,有什么不对?” 顾子铭不再说话,杨潇潇却显得心虚。 爱?顾子铭冷笑,虽然这些年交往过不少女人,但是,他并感受不到她们有多爱他,当然,她们爱或不爱,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因为他不爱,所以不在乎。无非是一场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缘,各取所需罢了。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相爱的人才会在一起,还有利益。 他想起高寒刚刚的话,还是不放心地给苏陌打了电话。 “顾子铭,你个祸水,害人精!” 电话刚接通,苏陌那熟悉的声音便钻进耳朵,融入身体的四肢百骸,顾子铭胸口那些烦闷情绪瞬间走远。 “还能吼,看来情况并没有那么坏。”他声音低哑,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对,我还没有被那群疯狂的幼稚小男生拆皮剥骨,简直是太好了!” 他仿佛能看见苏陌咬牙切齿,眉头都皱起来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说:“你皮糙肉厚,他们可啃不动。” “顾子铭!都是你的烂桃花!你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共计一百万!” “你的名誉值那么多吗?” “呃……”电话那边的人说话很是犹豫的样子,“那就八十万好了……” 他忽然觉得这样很好,“六十万。” “你敢不敢不要这么抠门?” “五十万。” “成交成交!” “下班我去接你。” 不等那边的人回答,顾子铭挂了电话。 杨潇潇泛起苦涩的笑,什么时候,那个即使笑也身心冷漠的顾子铭,有了这样温柔细致的眉眼? 38.038:爱情的911(10) <h3 id="htmltimu">038:爱情的911(10)</h3> 路况依然不佳,顾子铭想起某次苏陌外出采访,他搭了陆西元的车和她一起,她抱怨说a市的交通就好比旧城的电缆线,遮天蔽日分外讨人嫌。 苏陌。 手指在车座上无意识地叩着,电话却接二连三地响起。 “子铭,听说你脚踏两只船被抓包了?” 这是顾氏财务副总监,顾子铭同学兼好友叶盛天。 顾子铭:“滚!” “顾少,安文说你高价买断今天关于杨潇潇、你和苏陌的新闻,我要求再加两成!” a市电视台娱乐节目总编, 顾子铭:“我一会儿就让安文将上次在绯色咖啡遇到的美女联系方式给你老婆。” “千万别!我坚决执行您的命令!分文不取。” “顺便问问你们台里今天在现场的记者,为什么会在那里。我要全部消息。” “顾少,几个意思啊?” “滚蛋!别告诉我你不懂!” “这样不好吧?你知道我们这一行,一般这样的爆料人都是要受到保护的……” “下午5点前,我要知道结果。” “顾少,我也很难做啊……” 顾子铭眯起眼,“我不介意让你更难做。相信嫂子很有兴趣知道……” “三点把结果送到你办公桌上!” 而后相熟的人几乎都将他的电话打了个遍,顾子铭索性关了机。 到鹿鸣山庄的时候已是两个小时后。 鹿鸣山庄的商务套房里,顾子铭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淡漠地问杨潇潇:“我收回刚刚说的话。” 杨潇潇坐在他对面,纤细的手指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吐出好看的烟圈,缓缓开口,声音轻柔:“什么话?”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我发现你蠢得无可救药。” “是吧?其实我也这样觉得。”杨潇潇神情寂寥,“我就应该安静地等着,等你什么时候开心了,或者不开心了,一通电话我就摇着尾巴上赶着去陪你;明明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还是这么犯贱地讨好你,希望你哪天可以看见我的好……” “收起你的眼泪。这一套对我不管用。” 杨潇潇凄然一笑,“演员的泪不值钱是吗?” “你这是何必?” 顾子铭不动如山,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睛看不见底。 “我只是想见见你,可是你一直对我避而不见。所以,原谅我今天的激烈。”到底没忍住,掉了眼泪。 “所以前几周你自杀是真的?”顾子铭直直地看着杨潇潇,似笑非笑,“现在我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看个够。” “子铭,我就知道你不会信。” “我一直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是我看错了。” 杨潇潇夹烟的手抖了抖,一个没注意香烟掉在毛毯上,有烧焦的味道,她赶紧一脚熄了它,再次坐定后却不敢直视顾子铭的眼睛。 “以后你就算真的自杀,也别通知我。今天之后,我不会再见你。 39.039:爱情的911(11) <h3 id="htmltimu">039:爱情的911(11)</h3> “因为那个女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杨潇潇看着顾子铭一如既往的冷漠,变得歇斯底里:“我要多理智?从前我一两个月还能见你一次,上一次见你还是在电视上!我知道这样做你会讨厌我,可是我还是这样做了。子铭,我哪里比不上她?不要这样好不好?” 顾子铭推开抱着自己的杨潇潇,“我说过,好聚好散。不纠缠不打扰。” 杨潇潇哭得声泪俱下,固执地不放手:“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那不关我的事。” “她到底哪里好?!” “杨潇潇,鹿鸣山庄随时欢迎你来。刚刚那一耳光,就算偿还这些年我对你的亏欠。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你为什么要送我来这里?!”看着顾子铭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她失声尖叫。 顾子铭回头,看了看套房的名字,再看杨潇潇,“因为这里离市区够远,安保我很放心。” 直到顾子铭走了很久以后,杨潇潇才明白他说的安保很放心是什么意思。 助理开车两个小时到了鹿鸣山庄,她欲走,却看见那个穿得如同阅兵仪式上礼仪队队员的安保队长一板一眼地说:“对不起,林小姐,顾少吩咐后天之前您不能离开这里。” “你这是非法监禁。”她打电话给顾子铭,却是齐鸣接的电话。 “顾少说,请您在鹿鸣山庄待到13号,山庄已清场,这两天只有您一个客人。顾少说两天时间应该足够你想清楚。” “我要见报警!” “顾少说请您随意!” “让他自己跟我说!!” “林小姐,顾少现在很忙没有话和您说。顺便说一句,个人觉得你这一步棋实在是糟糕透了。”齐鸣忍不住劝到,“顾着这些年你们的情分,你也不该让苏小姐牵涉其中。”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杨潇潇已没有了荧幕上的端庄高贵。 “顾少说我不用懂,还有一件事需要通知您,鹿鸣山庄的电信通讯将在这通电话挂断后中断,这两日山庄许进不许出。再见。” 挂掉电话不久,她和助理的手机就处于“无服务”状态,连座机都无法使用。 躺在干净整洁的大床上,她开始想,自己这样丢盔弃甲不顾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已经不记得他们在一起多久,五年?六年?或者更久。他曾经的女友,据说没有超过三个月的。可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的身份。每每问起,他总是笑,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 可是唯一一次,在某个电视剧的新闻发布会上,当记者问及她是否有恋情的时候,她忍不住说了那么一句,心有所属,正在热恋中,有好消息的时候会告诉媒体朋友。 八卦永无止境,顾子铭自然被有心的媒体挖了出来。只是,还未等到发稿,便被顾子铭扼杀。 那一次,他足足半年没有理她。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提及。 40.040:爱情的911(12) <h3 id="htmltimu">040:爱情的911(12)</h3> 她以为她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大概,他能和她在一起那么久,也是因为她足够低调,不给他惹麻烦。他曾说,他不喜欢事儿多的女人不是吗? 直到两年前他说分开吧,那时候她并没有多么心痛,因为她知道他身边没有别人。知道他父母在催他结婚,他家里对自己的排斥。她点头,偶尔他也来赴约和她吃饭。虽然不再那般亲密,可是她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偶尔联系,至少她还能见到他,某天他会回心转意。但最后的幻想被一通电话一封邮件打破。 被变声器处理过的电话,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告诉她,顾子铭和另一个女人同居了。还附来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游玩的照片。 照片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的顾子铭,和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俨然是十分登对的一对。 她明明知道是有心人在利用自己,却还是被嫉妒和恐惧夺走了理智。 她嫉妒在他身边巧笑嫣然的女人不是自己,害怕失去。 而现在,她好像真的失去了。 “明明现在才伤心,却没有泪。你说得对,演员的眼泪根本不能信。”林潇潇自嘲地笑笑。 顾子铭回到公司不久,见到了陆西元。 “解决了?”陆西元开门见山。 “算是吧。”顾子铭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看文件。 沉默,陆西元坐在顾子铭的对面,看着他,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你打算和苏陌怎么样?” 顾子铭听到这句话,合上文件,起身给陆西元冲了杯咖啡。 “不知道。” 的确是不知道,苏陌能牵动他的情绪,可是他依然不确定他能否和她走在一起。他们之间,其实并不了解彼此。他不清楚她的过去,而她亦没有问过他的现在和以往。苏陌和他以前遇到过的女人不同,她固守自己的城池,在他的世界里,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退出的姿态。 如果不是周文远回来,大概他们俩,就会一直这样下去。 “那林潇潇呢?” 顾子铭皱眉:“西元你这是在不满?”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林潇潇是怎么回事,可是当初是我把苏陌和你撮合到了一起,如果因此导致苏陌受到伤害,我认为我有必要对此负责。 “负责?你要怎么负责?”顾子铭合起了手掌,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至少,不会让她被媒体大肆报道,私生活不会被无限放大曝光在别人眼前。” “我和林潇潇分手很久了。”陆西元算是自己的发小,顾子铭忍不住解释,“今天的事,难道你看不出来是有人故意策划的吗?” “那又怎样?依旧改变不了苏陌可能会受伤的事实。”陆西元旋转着顾子铭桌上的地球仪,缤纷的色彩炫目灿烂。 41.041:谁把流年偷换(1) <h3 id="htmltimu">041:谁把流年偷换(1)</h3>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顾子铭眉宇尽是冰寒。 “我让保安把那个试图拍苏陌正面照的记者扣了下来,他说前晚接到神秘人爆料称今天早上亿峰会有关于林潇潇的měng料抖出,所以他们其实凌晨5点多就来了。当然,我们大楼里的那些文字编辑和摄影记者却没有接到通知。”陆西元顿了顿,又补充道,“第一时间缠上你们的,几乎都是外地记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顾子铭手里的签字笔“啪”地一声裂了,“说起来,亿峰的保安现在还没被解雇?” “高寒来了以后就让人事部下了通知解雇,只是新的安保人员要明天才能到位,所以暂时还没走。” “你说这一招是冲我来的还是冲林潇潇来的?”顾子铭把笔丢开,换了个随意的姿势斜躺在伸缩办公椅上,漫不经心,却是眼神阴鸷。 陆西元捏了捏指关节:“我觉得是苏陌。” “目的呢?” “你说一个未婚适龄女人被人指摘成小三,伯母会是什么反应?但凡a市有点儿脸面的人家也会嫌弃。”陆西元站起来,干净修长的手指划过地球仪,“可是我和高寒用了手段那个记者也不知道是谁爆的料,连男女都不知。” 顾子铭的妈妈,云瑶,云家千金,是真正的名门淑女,而顾子铭的爷爷是司令,顾博年对从军没有兴趣,一心经商。和云瑶联姻后,顾氏的商业帝国才逐渐发展起来,根基自是比不过树大根深的云家。云瑶曾在公开场合放话,顾家儿媳,两条标准:人品好,顾子铭喜欢。 “苏陌根正苗红,我妈肯定不会因为这个就反对。”顾子铭丝毫不认为这点儿小风浪会让自己老妈因此反对苏陌。 “苗是挺红的,根正?你知道她爸是谁吗?”陆西元忍不住呛声。 苏陌现在的爸爸是韩天意,m大地质学教授,是继父。苏柳说,苏陌是遗腹子,却从来不见墓碑,苏陌连自己生父姓什么都不知道。 “重要吗?市井泼皮或是国家领导,对我来说都没区别。不说这些,我现在只想知道是谁导演了这一切?” “林潇潇团队的炒作吧?近两年鼎时越发不争气,旗下艺人一个比一个没品,林潇潇虽红,却有被取代的形势……” “不会是她。”顾子铭打断了陆西元的话,“我和她划清界限已经有两三年了。” 言下之意,林潇潇甘愿为刀,只为一个“情”字。 “那会是谁?”陆西元英气的脸显得凝重。 “还在查。不过你就这么闲?” “路过。昨天,苏陌去了华宇,周文远指定文案要由苏陌来写。”犹豫了会儿,陆西元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是吗?”顾子铭眯起眼睛,深邃的眼神让陆西元没来由地心虚,“从来没人告诉我,苏陌和周文远可是老相好。” “咳咳,”陆西元不自在地挪开眼神,“看来你果然知道了。” “不过没关系,”顾子铭笑得十分无害,“下次谁再让她去华宇,我就让谁去亿峰擦皮鞋!” 42.042:谁把流年偷换(2) <h3 id="htmltimu">042:谁把流年偷换(2)</h3> 陆西元点头:“回去我就告诉高寒,你让他去擦皮鞋。” 顾子铭正想说什么,助理齐安文将一份文件送了过来。看完后,顾子铭递给陆西元,笑笑说:“你说得对,果然是针对苏陌的。” 陆西元看到文件上赫然就是今早记者的陈词,顾子铭淡淡地说:“我让安文调出亿峰门口的监控画面,然后联系上这些记者,财帛动人心不是?什么都说了。” “苏陌是得罪谁了?”陆西元狐疑地问。 早晨在场的记者都是各大媒体的娱乐记者,而且都是提前电话通知,像是笃定会有今日这一幕一般。 “用变声器处理声音,只有两种可能。”顾子铭手指在桌面上“笃笃笃”地叩着,眉头微皱。 “一种是不想让人知道性别,另一种,”陆西元接口道,“这些记者都认识他。” 合上文件,陆西元冷笑:“要想在短期内联系到并请动这么多重量级媒体的记者,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据我所知,这份记者名单里很多记者在做狗仔方面都小有名气,普通的爆料人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联系到他们。” “小有名气?” “在颠倒是非黑白方面,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曾有一个女星被他们逼得无路可走,差点儿自杀。所以,不能让他们发表任何东西。” “这是自然。已经让安文去联系他们老总了,放心。” “你的桃花债,自然要由你买单。”陆西元终是不忿。 “西元,我虽不见得多专情,却绝不滥情。” “苏陌之前和我说,你们是互不干涉,一旦对方有了真的恋情就解散。所以你不用说什么。”陆西元站在窗前,高楼下街道上的车水马龙都变得渺小了,“再说,你说你不专情,实在太冤枉你自己。” 顾子铭喉咙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 “你从英国回来后,苏陌之前,来来回回也换了有十来个了吧?”陆西元忽然觉得有些热,松了松领带,带着自己都不懂的情绪哑然道:“你交往的那些女人,在我看来,不过是你对杨晓静的念念不忘而已。杨潇潇……” “别跟我提那个贱人!”顾子铭暴怒的声音忽然响起。 陆西元也不惧,仿佛丝毫不意外他会这般。 “不提不代表她不存在,重要的是,她还在你的心上。” “你未免太看得起她了!”顾子铭声音冰冷。 “是或不是,你自然有数。你会和杨潇潇在一起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她和杨晓静眉眼有六七分相似吗?”陆西元看着顾子铭接着说,“旁观者清,连伯母都看得明白的事,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顾子铭沉默,没有说话。 “你和苏陌,其实是一类人。所以当初,我才会撮合你们。”陆西元觉得自己胸口某个地方很疼,“但是,如果你的专情会伤害到苏陌,我不允许。” 43.043:谁把流年偷换(3) <h3 id="htmltimu">043:谁把流年偷换(3)</h3> 顾子铭愣了愣,良久,才低声道:“你多虑了。” “但愿。”陆西元理了理衣服,起身,“我现在只想问一句,日后若是杨晓静回到a市来,你打算如何?” 顾子铭的好脾气终于装不下去,冷声道:“陆西元,找打吗?” 陆西元一改往日贴心邻家大男孩的温柔细致,语气森然:“子铭,无论怎样,我只要她无忧。所以,别让我后悔。” “陆西元,你以什么立场来和我说?” 陆西元走到门口,回过头,晶亮的眼睛染上忧伤,带着一层薄雾,声音清冷而落寞:“子铭,若是我有立场,怎会将她送到你身边?” 门被带上,顾子铭翻着手里的文件,却始终平静不下来。索性放下心思,给苏陌打了个电话。 “一会儿我去接你,晚上给我做土豆烧排骨。” “顾少爷,饶了我吧。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你还来接我,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山人自有妙计。” “那你现在就来接我吧。”电话那端,苏陌带着哭音。 顾子铭眉头微皱,“别怕,我马上过来。” 路上顾子铭给高寒打了电话才知道,苏陌中途出去一趟,为躲避林潇潇的狂热粉丝,苏陌专挑的后门走,依然被堵住,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被喷的彩带泡沫,十分狼狈。 齐鸣看着后座脸色黑如锅底的顾子铭,不由哀叹,同样都姓齐,为什么倒霉的总是自己? 在助理室打电话的齐安文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到了亿峰,大厦门口还有为数众多的粉丝没有散去。林潇潇出道早,长相甜美,角色多半清纯可人,因而在小青年男生中很有人气。眼下亿峰门口聚集的,放眼望去,80%都是青少年。 顾子铭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若无其事地往里走。齐鸣面上淡定,心里哀嚎一片:自古红颜多祸水…… 走到门口,齐鸣刚舒了一口气,一个小男生却忽然指着顾子铭叫起来:“你是顾子铭?” 齐鸣一颗小心脏又提了起来,和平和平和平…… 顾子铭此刻心情十分不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看了看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小男生,用手势制止了身后想要出动的保安。 “唉……”齐鸣忽然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顾子铭摘下墨镜,望了齐鸣一眼。 “提前为这个不怕死的勇士哀悼。”齐鸣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个回答似乎取悦了顾子铭,他微微一笑:“可惜他不是你。” 笑意却不达眼底。 齐鸣默,思考着要不要现在就给120打电话。 在顾子铭身边多年,最后一次有人胆敢这般指着顾子铭说话的某市公安局副局长,被顾子铭打得三个月没下了床,伤好后直接进了监狱。 当然是顾子铭搜罗的证据。 齐鸣定定地看着那个一脸“我是正义的化身”表情的小男生朝顾子铭大步跨过来,默默地掬一把同情泪…… 44.044:谁把流年偷换(4〕 <h3 id="htmltimu">044:谁把流年偷换(4)</h3> 就在齐鸣以为顾子铭会同这个小男生大动干戈的时候,顾子铭却把墨镜又重新戴上,转身向里走去。 齐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片刻愣神后,赶紧跟上。 “顾、顾、顾少,不是吧?”因为太过惊讶,齐鸣舌头都开始打结。 “蛋孩子一个,和他计较,掉价。”顾子铭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齐鸣满头黑线,然后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对顾子铭说:“可是很明显那个蛋孩子变成了熊孩子。” 顾子铭回头,却见刚刚的小男生正满脸怒气地企图越过保安向大厦走,不远处聚集的粉丝也开始骚动。 “顾子铭,你个缩头乌龟!” 小男生被保安阻挠不得进,索性开口挑衅。 齐鸣是十分佩服他的勇气,却还是赶紧挡在顾子铭前面:“顾少,记者众多。苏小姐就在楼上……” 他本想提醒下顾子铭,若是在门口动起手来,难免明天的新闻会对苏陌有不好的影响。顾子铭却根本没有耐心听完齐鸣的话,回身向那个男生走去。 “怎么?你还想和我单挑?”顾子铭再次摘下墨镜,眯着眼看着眼前不过十七八岁的男生。 “欺负我家潇潇就是不行!”顾子铭一米八七的个子往男生身前一站,久经上位的冷冽气势根本不是他这样尚未经历世事的学生可以比拟的,说话自然就气势不足。 “嗯?所以呢?” 顾子铭像是在洽谈一宗大生意一般,表情格外认真。 男生顿时语塞。他只是崇拜林潇潇,在林潇潇的粉丝群里看到说林潇潇被顾子铭劈腿,要大家来亿峰示威的时候,满腔怒火地就来了。可是…… 其实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顾子铭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把无知当勇气。信不信,我动动手指你家就能破产?” 能穿得起brioni的定制衬衫,显然家境不错。听见顾子铭这句话,男生的脸果然白了白。顾家大少顾子铭号称“冷面阎王”,商场谁人不知?即便涉世未深,男生显然也听过顾子铭的“恶名”。 “还有,最好你刚刚没有对苏陌动过手,不然……”顾子铭顿了顿,“即便你是被人煽动当了枪使,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男生觉得无限冷意扑面而来,再看时,顾子铭已在大厦内消失得不见踪影。 齐鸣惊讶于今天顾子铭的反常,电梯内,在好奇心驱使下,还是问出了口:“顾少……今天您没吃药?” 顾子铭斜了齐鸣一眼,没有说话。 电梯上到48层停住,齐鸣低头跟在顾子铭身后,却听见走在前面的顾子铭淡淡地说:“不过是头脑发热,被人利用的小孩子而已。谁没有年轻犯错的时候。” 他也曾为了别人,这般犯过傻,并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 齐鸣没听懂他的意思,却听出了顾子铭话里的苍凉冷意。 45.045:谁把流年偷换(5) <h3 id="htmltimu">045:谁把流年偷换(5)</h3> 正是中午11点忙碌的时候,高寒的办公室设在格子间里面,椭圆形的办公室十分显眼。要进到高寒办公室,就得穿过外面普通员工的格子间。顾子铭不喜欢嘈杂,所以办公室从来都在顶层。现在,显然正是嘈杂的时刻。 “我就说了吧,人贱有天收!你没看见苏陌回来那样,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满身都是面粉,还沾了好多水,跟小丑似的。” “膝盖都青了呢!可见小三是当不得的。” “平日里顶着一张狐狸精的脸还假装清纯,我呸!难怪升职加薪都快人一步!瞧瞧,每天和高总、陆总窝在一个办公室,指不定干什么了呢……” “就是就是!” ……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八卦多。当然,祸事更多。 齐鸣听了十分替苏陌鸣不平,明明是自家少爷惹的祸,真是“有眼无珠”。再看走在前面的顾子铭,英俊无匹的脸笑得十分灿烂。 齐鸣一阵恶寒,为对面的几个花痴女默哀。脚步不停地跟了上去。 高寒办公室里,苏陌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头发上还有白色的杂物,顾子铭走近一些,捻了捻那白色的一团,果然是面粉。 高寒翘着二郎腿,带着笑:“顾少,你可真招桃花。” “天衡员工守则里有没有工作时间禁止聚众讨论与工作无关的事这一条?”顾子铭看了看刚上完药苏陌裸露在外的膝盖,隐隐还能看见血迹,好看的眼眸深了深。 显然高寒没有反应过来,齐鸣将刚刚在格子间里听到的议论十分十分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这几天给苏陌放假吧,我先带她回去。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不想看见外面那几个人。新闻不就是要实事求是吗?这样人云亦云的人,做什么新闻!” 高寒:…… 顾子铭的手刚落在苏陌身上,苏陌就醒了。 “跟我回去。” “顾子铭,你害死我了!”苏陌声音略显嘶哑,眼睛还有些微红肿,显然哭过。 办公室内的另外三个男人都有些意外。苏陌在他们的印象里,虽然谈不上女汉子,却也不是这般容易掉泪的小女人。 顾子铭伸手揉了揉苏陌有些脏兮兮的头发,放柔了声音:“嗯,我补偿你。我带你回家。” 苏陌罕见地没有反抗,乖巧地点头,走路的时候却一瘸一拐。 顾子铭脱掉外套扔给齐鸣,将苏陌横抱走出了办公室。高寒看着他们出去,只是低低叹了口气。 苏陌安静地窝在顾子铭怀里,同事的惊讶与诧异,都已经看不见听不见。 顾子铭路过刚刚那几个八卦的女人身边时,冲她们笑了笑,“我是顾子铭,但苏陌不是小三。” 然后大步走了出去。身后传来低低的哀嚎声。 怀里的苏陌并不沉,胸口却传来一片温热的湿润。 “顾子铭,我也有爸爸的,我不是狐狸精,对不对?” 46.046:谁把流年偷换(6) <h3 id="htmltimu">046:谁把流年偷换(6)</h3> 苏陌将头埋在顾子铭胸口,他看不见她的表情。直觉却告诉他此刻苏陌的脆弱和无助。胸口就这样传来一阵阵痛。 “傻。想什么呢?”顾子铭低声说着,“就你这尊荣,也叫狐狸精?那天下的狐狸精都得委屈死。” 苏陌的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上车后顾子铭将别扭的苏陌拥在怀里,漂亮的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头发上,罕见地温柔:“什么都别想,睡一会儿。别怕,还有我在呢。” 眼泪就这样汹涌而出,苏陌只是点头,发不出一个声音。 亿峰大厦外,闻讯赶来的周文远从车上下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顾子铭抱着苏陌上车的情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离开,用力踩灭地上的第三支烟后平静地开车去了顾子言的别墅。 回到清水别苑,苏陌简单清洗了下自己,顾子铭从家里找到急救箱,轻手轻脚地给苏陌上药。 膝盖破了皮,顾子铭用酒精给她消毒,疼得苏陌龇牙咧嘴。 “你也会做这些?”苏陌惊讶。 “嗯,以前和高寒、西元他们老打架,经常挂彩,又不敢让我爷爷和爸爸知道,所以就偷偷地在外面买药自己上。” “电视里不都说有钱人习惯用钱砸死别人吗?你干嘛亲自动手?” 顾子铭好笑地看了苏陌一眼,苏陌想起自己鼻涕眼泪地蹭了顾子铭一身,脸色微红,别开脸不去看他。 顾子铭也不揭穿,只是淡淡地说:“小时候爸妈经常不在,爷爷年事已高,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可以说我是我爸妈创业的牺牲品,小时候经常有人欺负我,抢我的东西。我就揍他们。” “哦。果然人不可貌相,西元他们说你打架很厉害,我还不信来着。”苏陌撇撇嘴,刚想动,却被顾子铭按住。 “别乱动,另一只脚伸过来。你是猪吗?不会躲啊?都肿成这样了!”顾子铭将苏陌的左脚放在自己腿上,纤细而白皙的小腿腿骨上的鲜红一目了然,隐隐可以看见淤青的颜色。 “我哪儿知道他们会用石头扔我。”苏陌小声地说,带着些许黯然。 顾子铭心里的火气又涨了一些,石头?亿峰花坛里可没有石头。 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仔细地给掉皮的地方消了毒,贴上纱布。 “放心,欺负你的,一个都跑不了。”顾子铭淡淡地说。 “不用。都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还不懂事呢。”苏陌连忙摆手。 顾子铭暗暗叹息,决定不和苏陌讨论这个问题。 “这个你不用管了。”给苏陌的腿贴纱布的时候,看着那白如瓷玉的小腿,不禁有些意动,压了压心里的那股莫名情绪,“为什么会哭?” 顾子铭明显感觉到苏陌身体变得僵硬,良久才听得苏陌声如蚊呐地回答。 “嗯,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47.047:谁把流年偷换(7) <h3 id="htmltimu">047:谁把流年偷换(7)</h3> “介意和我说说吗?” 当年和杨晓静之间发生的事,让顾子铭对爱情失去了信心。他没有问过,关于苏陌的一切,而苏陌亦然。或许她和他一样,因为别人,而禁锢了自己。 可是今天,在高寒办公室看见蜷成一团双手抱臂的苏陌狼狈模样时,他承认,他心疼了。 当你对一个人心动,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知道她的一切。 苏陌沉默了一下,再抬头时望着顾子铭:“好啊。” 并不算漫长的回忆,苏陌浅浅地说着,似乎不带情绪。说完以后,苏陌似乎很累,顾子铭看着她沉沉睡去,轻轻拉上门离开。 “王姨,别叫醒她,让她好好睡一觉。”顾子铭离开的时候吩咐道,“炖点儿汤煨着。” 王姨开心地点头,眼角微湿。多少年了,少爷不再冷漠,终于开始对女人上心。 回公司的路上,齐鸣不解地看着顾子铭,为什么他会觉得,一向阴晴不定的顾总,好看的脸此刻竟然有一种“悲伤”的表情? 他一定是看错了,顾少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顾子铭坐在办公室,处理完工作后却无法静下心来。苏陌轻柔空灵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响起,整颗心脏满满地都是心悸。 苏陌的童年里,只有苏柳。记忆里,苏柳带着她辗转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居无定所。她以为苏柳是带着她去找爸爸了,后来苏柳告诉她,他死了,再也找不到了。 最后,苏柳带着她在北方一座边远的小县城里住下。苏陌还能记得,冬天的时候堆积的雪可以没过苏柳的膝盖。那时候她们很穷,家里没有暖气,即使窝在床上,她依然觉得刺骨的寒冷。 可是,比寒冬更冷的是人心。 一直到七岁,苏陌和苏柳都住在小镇简陋的出租屋里,那时的苏柳,一如现在这般,清风傲骨,即使每日为生活奔波劳碌,依旧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小镇真的很小,苏柳经营服装店,来来回回不过是那些人。 记忆深刻的,除了在学校受人欺凌,还有就是那些男人在苏柳身上流连的猥琐目光。苏柳是厌倦这一切的,可是为了生计,不得不巧妙周*旋。她不记得曾多少次,苏柳抱着自己的身体那么颤抖,亦不清楚有多少次,她看见坚强的苏柳在黑夜里独自哭泣。 年轻时的苏柳很美,炫目如星辰。小镇有很多男人曾追求过苏柳,可是苏柳毫不犹豫的拒绝。尽管幼时的自己,曾多么希望,可以和其他小孩儿一样,有一个爱自己宠自己的爸爸。 嫉妒是一种毒,苏柳很快被小镇上的女人视为毒瘤。她们叫她,狐狸精,连同幼时的苏子罕。那时,幼小的苏子罕害怕去学校,那些小孩子总是排斥她,叫她狐狸精,是没有爸爸的野种.后来,逐渐发展到用石块扔她。渐渐地,她回家越来越晚,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苏柳只是告诉她,子罕,你要骄傲的活着。 直到那年,韩天意出现在她们的生命里,从此结束了苏柳的颠沛流离。 48.048:谁把流年偷换(8) <h3 id="htmltimu">048:谁把流年偷换(8)</h3> 苏陌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想了想,还是给林语打了个电话。 “阿语,我要找兼职。”苏陌很认真地道,“顺便,我还要相亲。” 林语诧异:“相亲?” 苏陌简短地陈述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总结道:“我和周文远就这样了,顾子铭有他的生活。我已经二十七岁了,结婚生子,大概不过如此。” 片刻后电话那端,林语低声回答:“嗯,我有合适的会告诉你。” 挂了电话,苏陌怅然若失。 周文远,好像那天之后她没怎么再想起他。之前所有的执念,似乎都在他回来以后日渐变淡。 她曾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后来才明白,原来人是可以瞬间苍老的。 做好决定后,苏陌不再犹豫。想了想上午被自己蹭了一身眼泪鼻涕的顾子铭白色的衬衣,在冰箱里找到牛肉和排骨后,决定为顾子铭做一餐晚饭当做谢礼。 无论什么时候,那句“别怕,还有我在”,总是可以给人莫大的力量。 等一切都做好以后,天色将晚。苏陌才想起没有给顾子铭打电话,天知道他晚上会不会有饭局。 顾子铭在结束了长达四个小时的会议后,精疲力竭。苏陌的电话响起,顾子铭弯弯嘴角。 “额,那个,顾子铭,我做了排骨,你要不要回来吃?”电话那端,苏陌似乎很局促。 顾子铭抬手看看时间,六点一刻。晚上8点,有个不得不去的饭局。 可是…… “嗯,我刚下班,现在就回去。”顾子铭笑笑,“不许偷吃我的排骨。” 苏陌:…… 齐鸣十分鄙视:“顾少,画海楼和百达张总有饭局,您确定要回去吗?” “你要是不想开车,有的是人想送我回去。” 齐鸣化悲愤为马力,瞬间飙到140码。从天衡到清水别苑,来回1个小时。 “为您和苏小姐争取时间,在所不辞!” 顾子铭眼皮都没抬,累极的模样。 上午被记者围堵的事情至今没有找到是谁在背后捣鬼,可是目的是苏陌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顾子铭蹙眉:“让你查苏陌父亲的事交待下去了吗?” 齐鸣收了笑,点头:“已经交代下去了,因为时间久远,短期内不会有结果。” “嗯,没事。”顾子铭不再说话,闭幕眼神。 二十年都等了,再多等一阵,苏陌也不会介意的吧? 到了清水别苑,王姨说家里孙子发烧,告假回家。于是苏陌、顾子铭和齐鸣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土豆烧排骨,糯米莲藕,西红柿蛋汤,青椒牛肉丝,十分普通的家常菜。 齐鸣几乎都不敢伸筷子:我宁愿饿着也不要当电灯泡! 却只能默默地想。 苏陌不解:“齐鸣,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你胃口?” 顾子铭凌厉的眼神随之而来,齐鸣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很好吃,我,我……我只是不想当电灯泡。” 齐鸣话刚说完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 49.049:谁把流年偷换(9) <h3 id="htmltimu">049:谁把流年偷换(9)</h3> 齐鸣在顾子铭的凌厉眼刀下随意吃了几口饭便遁走,顾子铭在齐鸣走后慢悠悠地吃排骨,并且十分嫌弃的模样。 “下次排骨炖烂一些,酱油少放些,土豆多一点,不要放葱……” 苏陌撇撇嘴:“既然你这么嫌弃,都给我吃。” 顾子铭:“嗯,上午你蹭脏了我的衬衫,那是定制的……” 苏陌赶紧夹上一块排骨堵住他的嘴,十分鄙视这样小气的顾子铭。 “以后,不要再去华宇。” 苏陌一愣:“顾子铭,我答应过你,不会和你准妹夫有什么纠缠。所以你尽管放心,我不会那么不要脸。” 那天周文远的粗暴历历在目,今天又因为顾子铭,一次次被人说是狐狸精,苏陌忽然觉得心累,然后脱口而出:“顾子铭,我辞职回m市吧。” 顾子铭手一顿,异常坚定地否定:“辞职可以,不能回m市。” “凭什么?” “你要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苏陌冷笑:“好。等他们结婚了,我可以走了吗?” 顾子铭定定地看着苏陌,也不说话,只是握筷子的手格外紧。 “哦,对。还有你的钱。放心,我会尽快还你的。然后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光道。杨潇潇、李潇潇、程潇潇……各式美女,应有尽有。” “你这是在吃醋?” “顾子铭,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听过‘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吗?你腰缠万贯,坐拥四海,青年才俊,是钻石王老五里精英的精英。可是,我和你,是最没有可能的那一个。从一开始我就明白,咱俩是云泥之别。” 某个夏天的m市医院里,林溪曾那样彻底地将她打醒。 云泥之别。 她和周文远是,顾子铭更甚。 胸口传来细细密密的心慌,顾子铭冷了脸:“你知道就好。”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明明想要否认的话,却因为她的坚定和那句“最没有可能的那一个”而变成了这样刺人的“你知道就好”。 “放心,我别的不擅长,唯一还算通透的,只剩自知之明了。” 苏陌低头吃饭,眼角酸涩,不再说话。 就像苏柳曾说过的那样,苏子罕,你要骄傲的活着。 顾子铭看见苏陌眼里的水光,想要解释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之后沉默着吃完饭,顾子铭还有饭局,走到玄关处,想要说些什么,话在喉咙处滚了几滚,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走了。 苏陌收拾完饭桌的时候已是漫天星辰。 想了想未来的路,决定从兼职开始。 刚在电脑旁坐下,从保卫室打来的电话不期而至:“您好,有位周文远先生要拜访您……” 50.050:谁把流年偷换(10) <h3 id="htmltimu">050:谁把流年偷换(10)</h3> 清水别苑的安保一向很好,访客在山脚的入口处都要经过保卫室与业主取得联系获得许可后才会放行。可是苏陌那句“不见”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见周文远说:“如果你不见,我就告诉顾子言我们的关系。” 这句话成功戳中了苏陌的弱点。 顾子言是顾氏千金,听说当初顾伯母生她时颇为艰难,故而从小娇生惯养。娇惯和蛮横不是一点点,却并不坏心。 苏陌懂得,顾子言看周文远的眼神,那样满满的爱慕。她并不想破坏顾子言的幸福。 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幸福。 比如她和周文远。 “周文远,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苏陌将周文远堵在门口不让他进。 顾子铭偌大的别墅里就她一个人,上次在华宇的事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不让我进门,就不怕邻居看见了说闲话?”周文远脸色不太好。 苏陌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十分不情愿地让周文远进了屋。然后保持着高度戒备的状态离周文远远远地。 周文远苦笑:“子罕,不用这样。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苏陌坐在周文远对面,紫檀木茶几的水果盘里放着一把水果刀。苏陌拿起来切了一个橙子,顺手将水果刀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周文远声音发涩,苏陌竟然觉得听起来十分沧桑。 “嗯,周文远,你今天来就是想问这个吗?”苏陌将橙子递给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们已经回不去的事实,既然结果已经注定,过程还重要吗?” “我有想说的话。”周文远盯着苏陌,“子罕,我想给你一个随心所欲的世界,所以周氏企业对我很重要。为了这个,我已经放弃了那么多,现在让我放手,我做不到。” 熟悉的语气,梦里的呢喃,百转千回思念刻骨的脸,周文远就这样坐在对面,苏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遥远。 “文远,以后,不要再叫我子罕。子罕,在很多年前就死掉了。”苏陌摇头,“你大概不知道,我曾有多爱你,或许,现在也是爱着你的。可是我再也不会谈一场五年的恋爱,也没有多少个三年可以等。我最好的年华,全都给了你。我想,我并不欠你什么。现在,我不想继续了。” “既然我们还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子罕,信我最后一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那么子言要怎么办?就可以这样伤害她吗?我不可以这么自私。” “我没有办法……” 周文远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停重复:“我真的没有办法……” 苏陌只觉得心冷:“周文远,你走吧。放过彼此好吗?还有,我要的,从来不是随心所欲。” 或许周文远并不是想要苏陌的答案,只是想见她而已。 “这些东西,或许你会需要。”周文远苍白着脸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心,不是钱。” 苏陌觉得周文远今晚很奇怪,却并没有深究。她唯一想的只是,不想和他单独在一起。 在门口的时候,周文远转过身,声音低哑:“子罕,最后,让我抱一下可以吗?” 晚风徐徐,苏陌伸出双手,抱了抱周文远,眼角微湿,在他耳边呢喃:“谢谢你,赠过我一场空欢喜。” 回应她的,是周文远更用力的拥抱。 51.051:谁把流年偷换(11) <h3 id="htmltimu">051:谁把流年偷换(11)</h3> 送走周文远,苏陌坐在沙发上,将切开的橙子缓慢地,一块块吃完,眼泪无声落下。 若时间也只是幻觉,周文远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和回忆缠绵的苏子罕,只是自己对自己的为难。多少心痛,多少无奈和哀伤,都在这场劫难里,悄无声息地破碎。 无人可知。 我已经原谅你的言而无信,释怀了一个不可能继续的梦。 我亦原谅了那样的自己,就像原谅少不更事的孩子因为糖吃太多而坏掉牙齿。 周文远,从此是路人。 而周文远的豪车内,一名女子端着相机,声音柔柔响起:“从这个角度看,苏陌的脸正好对着灯光,真是一往情深。” 周文远狠狠吸了几口烟,声音狠厉:“你到底还想怎样?” 女子低低地笑了几声:“我想怎样你还不清楚吗?” “最后一次。” “自然。好歹我们是老相识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你最好做到!” “这么关心,不一样也可以牺牲她?男人就是爱口是心非。你看,你对苏陌尚且如此,我……”女子冷笑两声,“罢了,你我不过是一样的人。我又何必。” 周文远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将车开得飞快,街边的暖色灯光打在脸上,斑驳陆离。 一如他们的感情。 * 顾子铭在画海楼见了百达的张总,酒过三巡,该签的合同张总十分爽快的签了。酒毕,一群男人提议去别的地方继续。 顾子铭看了看手表,脑里忽然蹦出苏陌强忍泪光吃饭的画面,就这样变得归心似箭。 “我家里还有事,今天就不奉陪了,各位尽兴,费用我包。”顾子铭笑笑,“齐鸣,替我招待好各位老总。” “顾少,难得一聚,你怎么可以中途退场?”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在雅间里格外突兀。 烈焰红唇,低胸开衫,超短裙,不用看也知道被桌椅挡住的双腿肯定蹬着没有十寸也有八寸的高跟鞋。那双眼恨不得黏在顾子铭身上脱不下来。 顾子铭看了眼说话的女人,声音格外冰寒:“你想让我作陪?” 此话一出,周遭都屏气凝神。齐鸣连忙打圆场,“张总,徐总,酒吧已订好位置,这边请!” 众人都笑哈哈地准备走人,谁知站在张总旁边的女人却不肯罢休:“张哥,他算什么东西?连你的面子都不给,还签什么合同。” 声音嗲得腻死人。 天衡和百达今晚签的合同值五个亿,双方都是合作互利的关系。 “闭嘴!”张总一改笑意,沉了脸对女人低声呵斥,“丢人现眼的东西!滚!” 大概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女人的浓妆都掩盖不了她苍白的脸。 “顾少,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见笑了!”张总对着顾子铭笑言。 “张总可气了。”顾子铭不再看,“实在抱歉,改日再聚。” “应该的应该的。顾少你先忙。” “这个女人……” “本就是逢场作戏,下次再也不会见到她。” 张总是有老婆的,不过是欢场上的女人,玩玩而已。谁又能付出多少感情。 52.052:谁把流年偷换(12) <h3 id="htmltimu">052:谁把流年偷换(12)</h3> 顾子铭回到清水别苑的时候苏陌已经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才进入九月,清水别苑又建在半山腰上,夜里便有些凉。即便睡着,苏陌的眉头依然紧紧蹙成一团,十分不安稳的模样。顾子铭关了电视,看着沙发上的苏陌叹口气。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晚间就说出那样的话来。摇醒了苏陌,顾子铭轻声说:“也不怕着凉,去床上睡吧。” 其实他也想抱她去她房间来着,想了想,到底忍住了。他们之间,用苏陌的话说,还没亲密到可以有肌肤接触的时候。 苏陌睡眼怔松,揉揉眼:“哦。厨房里有绿豆汤,你一身酒气,真臭。”然后蹬着拖鞋上楼去了。 顾子铭愣愣神,敢情这是被嫌弃了?伸出胳膊自己闻了闻,果然是味道有些重。喝着暖暖的绿豆汤,心里某个地方就变得柔软起来。 “顾子铭,我有话和你说。”楼上苏陌忽然窜出来中气十足地对他说。 坐定,苏陌纠结了,犹豫了。怎么开口? “什么事?”顾子铭坐正,看着对面的人游移不定的样子,似乎很为难,不由得也变得肃穆了。 苏陌低低说了句什么,顾子铭一个字都没听见。 “你就不能大点声?” 苏陌两眼一闭,立马视死如归地说:“借我五万块钱!” 顾子铭:…… “你很缺钱?” 苏陌翻了个白眼:“本来不缺,拜某人所赐,现在十分特别缺。” “用钱做什么?” “顾子铭,你财大气粗,管这么多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还你。”苏陌撇嘴,“顾少爷你就是拔根毫毛也不止五万块。” 顾子铭笑了笑,然后做了一件让苏陌目瞪口呆的事:顾子铭十分优雅地从头上拔了一根头发下来。看着掌心里那根轻得没有任何重量短得几乎看不见的头发,苏陌泪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借钱,人生第二回,结果就是这样的。偏偏顾子铭还在身边不疾不徐地说:“我真没想到我的毫毛这么值钱!我把这一把头发拔了还真能值挺多钱的!” 苏陌内流满面:我可不可以拿着这根毫毛去汽车店买车? “算你狠!”苏陌起身头也不回地回楼上去了。 顾子铭欣赏完了苏陌脸色变幻的表情,兀自笑了笑,他就是喜欢看苏陌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正要起身去洗澡,却踢到了什么物件,俯身拾起来,是一个完好的信封。 拆开来看,顾子铭瞬间脸色铁青! 苏陌送走周文远后,不小心将信封掉在了地上,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苏陌,完全不记得还有这码事。 信封里,满满的都是顾子铭和别的女人的亲密照,自然也包括上午的林潇潇! 53.053:谁把流年偷换(13) <h3 id="htmltimu">053:谁把流年偷换(13)</h3> 顾子铭此刻握着照片,心里滋味难明。 信封拆封的时候还是完好无损,也没有字,但是照片却都是真实的。那年在英国留学的事情发生后,他几乎狼狈地逃回来。也浑浑噩噩地过了段时间,身边女人也没有断过。 照片里的女人们,就是那段时间交往过的。 杨潇潇是苏陌之前,最后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照片里形形色色的女人,顾子铭心里的那些火气又蹭蹭蹭地上来了。 唯一庆幸的是,苏陌并没有看见。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那么一点苦涩。 这tm的是怎么了?! 顾子铭迎着淋浴花洒冲澡,向后捋了捋*的头发,闭上眼睛,脑子里晃过一幕又一幕往日的事,年少轻狂的岁月啊! 裹着宽大的浴袍,顾子铭看着窗外树影幢幢,脸色阴晴不定。 这两年他和苏陌看似亲近,实则疏离,连高寒和陆西元都比不上。他一直都知道,苏陌心里有过不去的砍,正如他心里,有个几乎被埋葬的秘密。 可惜只是几乎。 假装遗忘的事情,总有一天会以各种形式提醒你它的存在。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此刻的他,是不是也成家,佳人在怀,孩子绕膝?只是世上哪有如果。 那张脸,他那么恨,却又犯贱地一直渴望。 直到现在,他再想起时,从清晰到模糊,再到那张脸,逐渐换上了苏陌的眉眼。 他忽然想知道,苏陌如果看到这些照片,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又不那么敢赌。 一个电话去了保安室,没有悬念地知道了今晚谁来拜访。 果然是周文远! 顾子铭冷笑,想了想顾子言,薄唇抿了抿。翻出棋盘,冰凉的玉石棋子让心里的躁动平息了一点。左手和右手交替着在棋盘上落子,顾子铭渐渐沉下心来。 有些事,不急。 * 第二天顾子铭快要出门都没见苏陌起床,不由得有些奇怪。王姨不在,在找不到苏陌卧室钥匙,敲门数次无果后,顾子铭果断地将棕色的木质门踹开。 跆拳道高手果然不是盖的!齐鸣目瞪口呆。 顾子铭走到苏陌床边,看见苏陌原本白皙的脸此刻泛着异样的潮红,额头烫得惊人! 于是,在门口站着的齐鸣看见顾子铭整个脸色黑得不能再黑。 低气压作用下,不用顾子铭吩咐,齐鸣也将车开得十分迅速。苏小姐高烧啊!齐鸣连顾子铭的表情都不敢去看了。 到医院的时候,苏陌依然十分迷糊,也不说话,窝在病床上一直喊冷。量了量体温,40.2c。 苏陌全程闭着眼,连医生往她手上扎针都没睁开过,要知道她那么怕痛。顾子铭的脸更黑了。 挂号吊瓶,顾子铭给苏陌盖被子时,齐鸣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顾少……快、快、快看新闻!苏、苏、小姐,被黑了!” 54.054:谁把流年偷换(14) <h3 id="htmltimu">054:谁把流年偷换(14)</h3> 苏陌高烧到第三天才退,这两天一天有二十小时都是睡着的。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无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偏偏周文远的脸却像是带了光,到哪里都那么清晰可见。梦里周文远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温热的胸膛,强健有力的心跳,低沉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说,子罕子罕子罕…… 陆西元进病房的时候便看到苏陌靠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 心里紧了紧,笑着问:“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苏陌惊了一跳:“你是猫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我还以为窗外有花呢,放我这么大一帅哥在你跟前你都看不见,真桑心。”陆西元右手捂着胸口,英俊迷人的脸作忧郁状。 一个英气十足的男人在一个有气无力的病人前做西子捧心,想想苏陌觉得整个人更不好了。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忙吗?”苏陌岔开话题。 陆西元腹诽,忙,忙死了。 尽管顾子铭用尽手段买断当天亿峰门口发生的桃色新闻,但是有那么一家电视台显然没把顾子铭放在眼里,苏陌发烧的这两天,已经从当日的“豪门公子劈腿清纯妹,女星林潇潇惨遭抛弃”到今天上午的“深扒顾氏豪门少爷情史,滥情劈腿是常态”,这新闻简直不要太刺激…… 唯一庆幸的是那日苏陌的脸并没有被拍得很清晰,亿峰也早早地下了禁口令,并没有被人透露出名字。 林潇潇被顾子铭困在鹿鸣山庄,电视台找不到人,苏陌查不到,也只能挖一挖顾子铭的八卦。其他媒体现在正在作壁上观。若是明日顾子铭还不能摆平这家电视台的话,不难想象,以后的一段时间会是怎样的铺天盖地大肆传播…… 苏陌被挖出来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周文远、顾子言都不能避免。 那才是大事。 陆西元压了压心里的那股烦闷与想揍人的暴躁,对上苏陌略显苍白的脸笑笑:“再忙也得过来看看病号不是?” 天衡这两日有个投资案需要顾子铭周*旋,再加上媒体的事,简直分不开身。但是即便这样也会来苏陌这里报个道。 想想那日高寒说的顾子铭动了心,陆西元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 外面风云变幻,苏陌病房里连电视都没有,自然是不知道。他们也并不想她知道。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苏陌似是想起什么来,侧着脸问陆西元:“你什么时候才再找女朋友?” 陆西元的笑脸,顿时僵住。 苏陌将身后的枕头重新放了放,扭过头看窗外的一片翠绿。已有零星的黄色从花坛里冒出来。 菊花快要开了。 “学长,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不能放下吗?” 苏陌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55.055:谁把流年偷换(15) <h3 id="htmltimu">055:谁把流年偷换(15)</h3> 学长……陆西元听见这个称呼,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好好的扯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是有女朋友的。” 苏陌也不反驳,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认识你的时候我和周文远那样好。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可见‘世事无常’还是真有其事的。我也知道你和杜姐姐的情分,可是,学长,这么多年下来,该还的早已还清,你这样为难自己又何必?我想杜姐姐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的。” 高寒、陆西元、顾子铭三个,高寒爱情虽然坎坷却也算得上圆满,好事将近;顾子铭一直虽然说不上风流,以前却也真的是流年花丛,但现在好像也收心了;至于自己…… 陆西元假装无所谓的往身后椅子上靠了靠,带着些许痞痞的笑:“这你就不懂了。得一人心,到白首。” “你在撒谎。”苏陌十分平淡地说。 陆西元一噎,然后又很认真地说:“我要对她负责。” “就算你结婚生子,也可以对她负责。” 陆西元心头一痛,依旧笑着,“苏陌,我最讨厌你老戳我弱点。” 苏陌细细一笑,脸色柔和,碎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的脸上和着树影轻轻跳跃,若即若离。陆西元撇过头去不看她。 心里某个地方,如同被轻柔的羽毛拂过,又软又痒。 “话说回来,高寒什么时候结婚?” 苏陌也不好一直追问,有些事,他未必看不清楚,只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罢了。如同以前的自己,又或者是固执的顾子铭。 顾子铭心里住着一个人,她没问,他也不会提。可是,那样强烈的情感,怎么会瞒得过敏感的苏陌。 生活不易,幸福更难。谁都看着他们三个光鲜不已,不了解的人岂能明白这富贵锦绣里的心酸寂寞?各有各的难处而已。 “年底的时候吧。新房都装修好了,就差婚纱照了。” 苏陌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去年就说要去威尼斯拍婚纱照,怎么现在还没拍好?” 陆西元笑意深深:“嫂子说了,如果婚纱照拍不好,她不介意拍第二次。” 然后又听陆西元咳了咳:“拍一次,换一个人……” 苏陌毫无形象地笑起来,不小心扯到了正扎着针输液的左手,疼得龇牙咧嘴。 “所以,高寒是因为没找到好的摄影师不敢拍吗?”苏陌捂着笑得有点儿难受的肚子问。 “小苏苏啊,咱不带这样直白地。女孩子要矜持,要含蓄……” 推门而入的高寒,轮廓分明,五官俊气的脸在手里的鲜花衬托下越发的显得“秀色可餐”。 “苏陌,这个月的奖金别想拿到一分钱!” 大boss一发话,苏陌绝对要抖三抖。 “高寒,病房不谈公事……”苏陌被抓了个正着,转移话题速速的:“怎么没人告诉我,我有没有上头条?” 56.056:谁把流年偷换(16) <h3 id="htmltimu">056:谁把流年偷换(16)</h3> 不同于陆西元的紧张,高寒显得十分淡定,无视了陆西元让他隐瞒的眼神,语气平和地说:“到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有些人过得太舒坦了而已。” “不用担心,我们会解决好的。”陆西元见苏陌皱眉,十分肯定地说道。 苏陌噗嗤一笑:“有什么好解决的?我又不怕。” 高寒和陆西元愕然。 “想了想,大概是有谁看我碍眼吧,不过我还真不记得把谁得罪得这么狠。流言这种东西,越解释越无力,又何必让你们劳心劳力?反正我是无所谓了。我又没想过真要嫁进豪门。” “话是这么说,不过被冠名‘小三’这种‘殊荣’,你真的就这么乐意?” 陆西元当然不会同意,更何况现在已经不是最初针对苏陌的那样了。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目标已经转移成了顾子铭。就这样放过,怎么可能?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的是顾子铭会不会受到影响?” 显然苏陌的问题超出了陆西元的预期。 “我就说瞒不过你,西元还不信。”高寒得意地朝陆西元撇了一眼。 “虽然我没在天衡那边上班,但是顾氏集团可不是表面上那么和谐。”苏陌十分认真地分析道,“顾子铭前几年才开始打进天衡核心,名义上现在是执行董事,可是据我所知,顾氏的董事会里对顾子铭持反对意见的人可是大有人在。难保不会有人利用这个话题炒作。” 这下,连陆西元都认真起来。 早年顾博年创业初期,跟随他一起打天下的元老们,有背景的人不在少数。除了顾子铭妈妈云家的支持,顾子铭爷爷的官场人脉,这些顾氏元老们手里的资源也不容小觑。曾经携手打天下的人,一朝功成,谁又甘心一直久居人下?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如此。 而顾博年顾伯父,因早年操劳过度,心脏有疾。驰骋商场的雷厉风行,似乎也被各种疾病折磨得失去了昔日霸气。对于顾氏的管理,渐渐地力不从心,这才逐渐放权给顾子铭。顾子铭相对来说,还是太年轻。据说刚接手天衡的时候很是吃了一些亏。 “这有什么?不过是私生活而已。”陆西元看似满不在乎地说。 “可是董事会那些老头子可不会这么想。”高寒似笑非笑,“不过也没什么大事。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手伸太长,呵呵,对不住,那你就得有被剁手的觉悟。” 陆西元看着高寒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替某些人默哀。 苏陌:“高总,不要太凶残!” 高寒正欲说什么,又听苏陌接着道:“一把年纪也不容易,好歹给人家留个全尸。” 高寒:…… 陆西元:…… 你不要太凶残可好?简直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不过,”苏陌迟疑道,“没有了顾伯父的掌舵,顾子铭的形象,要怎么才能洗白?” 57.057:谁把流年偷换(17) <h3 id="htmltimu">057:谁把流年偷换(17)</h3> “洗白?”高寒十分不客气地说道,“这种事还需要处心积虑地去洗白吗?” 苏陌想起军区少将的高伯父,积威犹在的顾爷爷,还有在商场吼一吼,各大企业都要抖一抖的顾伯父,心下了然。 “真忧桑。”苏陌大大地叹了口气。 陆西元一个梨砸过去:“你忧桑个毛线啊!” 苏陌笑眯眯地接住梨,咬了一口,语气沧桑地说:“只是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磨推鬼,有钱又有权的人,要为非作歹真是太容易。作为平民百姓的我,深深觉得十分黑暗……” 高寒:“你是说我们在为非作歹?” 苏陌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只是忧桑为什么这两样我一样都没有……” 陆西元忍不住吐槽:“苏陌,你真是……” 真是找不到词来形容。 高寒止住笑:“这几天不太太平,正好你也生病了,就在医院呆着吧。” “有那么严重吗?”苏陌原本以为会什么风声都没有,但是现在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高寒一脸轻松地摇摇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声音飘忽:“子铭想放长线钓大鱼。之前就有这个打算要揪出一些不安分的代表来着。既然他们这么着急,我们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说起这个,等你回来上班的时候说不定我就不在亿峰了。”高寒接着说道。 苏陌吃了一惊:“为什么?” 陆西元:“作为顾氏的执行董事,子铭的个人形象很多时候会影响与客户的洽谈合作,尤其是在与外资企业的合作方面。这次,子铭打算将各个事业部负责人换一次血。” 高寒:“我会去地产做副手。西元会接替我在亿峰的位置。” 苏陌还没来得及消化,又听高寒说:“就是给你说一声,也让你知道一下当前的形势。下周就不要去上班了,还不一定狗仔会是什么样呢。自己注意身体,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高寒走后,房间里就又之剩下苏陌和陆西元了。 “学长,我想知道,顾子铭以前在英国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苏陌打破了沉默。 顾子铭心里不仅有人,还有事。他阴晴不定,又反复无常。大多时候,她都觉得,顾子铭对女人,似乎是戒备而讨厌的。只是隐隐从高寒和陆西元过往的聊天内容里联想到他在英国留学,发生了很大的事情。 而且是与女人有关的事。 陆西元没有料到苏陌会问这个问题,惊讶之余,摇摇头:“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 “难道你们也不知道?” 陆西元没有说话,沉默良久,才看着苏陌的眼睛说:“如果你想知道,我想你还是亲自问子铭比较好。毕竟……” “那还是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苏陌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当初她也试探性地问过顾伯父,顾伯父也是这般回答她。 想来,应该是十分严重的事情。 58.058:谁把流年偷换(18) <h3 id="htmltimu">058:谁把流年偷换(18)</h3> 顾子铭来的时候,苏陌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你喝酒了?”苏陌皱眉,顾子铭一进房间便是浓浓的酒气。 “恩。”顾子铭把外套一脱,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再住几天,急什么。” 苏陌:“顾子铭,你这是有多嫌弃我?好好地别墅不住,我吃饱了撑的来住医院。” 苏陌住的是医院的豪华病房,沙发、茶几、浴室、卫生间,一样不少,一天住院费顶她一月工资啊…… “又没让你付钱。” 一贯的嚣张跋扈啊…… “顾子铭,你看这是几?”苏陌见顾子铭似乎喝了不少,伸出三根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子铭“啪”的一下拍开了苏陌的手:“少爷我清醒着呢。” “没劲。走吧,回家。”苏陌撩开手,准备起身。 右手被顾子铭狠狠抓住,苏陌重心不稳,被顾子铭一用力,就往后倒去。顾子铭将她往身前轻轻一带,避开了她的头磕在沙发棱角上,却因过于用力,将苏陌一下拉到了自己胸前…… 苏陌眼见要摔到顾子铭身上,想用手撑起来,只是一刹那,左手慌乱中抓住了顾子铭的衣服。 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就在自己面前,顾子铭“嘶”地低叫了一声,浓浓的酒气带着男性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苏陌弯着腿,近乎半跪的姿势近距离看着顾子铭棱角分明,帅气中带着冷冽的面孔就在眼前,忘记了反应。 为什么从来没觉得,顾子铭原来真的很帅? “你准备吃我豆腐到什么时候?”顾子铭稍稍用力,将苏陌拉近了一点。 该死! 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心跳忽然加速,手腕处传来陌生的温度,苏陌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苏陌觉得,顾子铭的脸真的对得起女人对“名门贵公子”的幻想,刚想说“哪有吃你豆腐”时,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抓的地方,惊吓地猛烈站起来。 顾子铭看着苏陌渐渐发红的脸,裸露在外的颈纤细白皙,刚低头想做些什么,不料苏陌忽然起身,又用力过猛。 “嘭”的一下,苏陌的额头撞到了顾子铭的下颌,那真叫一个酸爽…… 顾子铭:“苏陌,你绝对是故意的……” 顾子铭气急败坏,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苏陌忍着痛,想起刚刚左手抓住的东西,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刚刚可是抓着顾子铭的命根子啊…… 丢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顾子铭面前丢人,能被他拿来说一辈子! “绝对是意外!”苏陌捂着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顾子铭瞅瞅苏陌红到耳根的脸,似笑非笑:“豆腐吃多了,也得付点儿利息不是。” 苏陌正要开口说什么,门口却传来顾子言的声音:“文远,你看,我就知道我哥在嫂子这儿!你还不信!” 那个一身笔挺西装,宝蓝色领带,面色不好看的男人,不是周文远又是谁? 59.059:谁把流年偷换(19) <h3 id="htmltimu">059:谁把流年偷换(19)</h3> 事实上苏陌比顾子言还略小一个月。顾子言此刻是金色的卷发,嘴唇是鲜艳欲滴的粉色,一袭白色长裙,配着酒红色的高跟鞋,挎着一个米白色的手袋,真真是名门淑女的模样。 苏陌捂着撞痛的头,低头看看自己的白色软底帆布鞋,贴身浅蓝色的牛仔裤,宽大得几乎看不出腰的粉白相间的薄毛衣,一个名词生生从脑中冒出来。 柴火妞! “嫂子,你们这是?”顾子言挽着周文远的手进了屋,看看苏陌,在看看顾子铭,略显惊讶,“该不会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的好事吧?” “打扰”两字被顾子言咬得重重地,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苏陌不由自主地辩解:“没有没有,你想多了。来得正好,正好……” 苏陌干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落在顾子铭眼里,便是急切地想要撇清一般。 顾子铭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语气并不怎么好:“进别人房间都不用敲门的吗?谁教你的!” 连自己也不知道是说顾子言还是周文远。伸手将傻站着的苏陌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苏陌想要挣脱,却被顾子铭扣得死死的。 顾子言并不在意:“谁让你们不关门啦?怎么能怪我……” “知道打扰了我们的好事,还不赶紧走?” “哎呀,我这不是奉老爸之命前来探望生病的嫂子嘛。”顾子言拉着周文远也在沙发上坐下,“嫂子,你放心,我爸说了,那些新闻你不用管他。过两天他就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宣布你是我们顾家的准儿媳!” 顾子言大手一拍,十分开心:“我哥这个单身老光棍终于嫁出去了!” 苏陌瞠目结舌。 连顾子铭都皱起眉:“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周文远盯着苏陌看,然后唇角勾起,笑着说:“真是可喜可贺,我等着喝喜酒。” 苏陌看了周文远一眼,淡定地回答他:“同喜。很快就可以变成你嫂子,我真是三生有幸。” 忘记是谁和她说,念念不忘就该放。 那句“嫂子”很快让周文远变了脸色,顾子言欢快地笑:“嫂子你真是的,你和我哥都同居了,早就是我嫂子了不是吗?”顾子言用手捅了捅苏陌,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苏陌讪讪地没有接口。 顾子铭忽然从苏陌身后拥住她,双手环在她腰间。腰间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苏陌身体颤动了一下,顾子铭又将头搁在她的右肩,在她耳边低声说:“如果不想让子言看出异样,就配合点儿。” 苏陌一震,无力地放弃了挣扎。看在周文远和顾子言眼里,这样的姿势是说不出的暧昧。 顾子铭十分“虚弱”地对顾子言和周文远说道:“今晚和寰球公司老总喝多了。” 60.060:谁把流年偷换(20) <h3 id="htmltimu">060:谁把流年偷换(20)</h3> 事实上顾子铭并没有喝多少。寰球的高层虽是清一色的中年男人,可是当年顾子铭的狠厉作风依然让他们印象深刻。所以不管合作成不成,谁又敢真的灌大名鼎鼎的顾子铭酒? “顾子铭,你故意的吧?”苏陌瞪了眼顾子铭,“你个洁癖鬼,竟然不洗澡就来了。” 简直无法相信! 事实的确如此,顾子铭比谁都受不了自己身上这个味道。可是,原本有重要的事情想和她说,来回折腾太麻烦,就直接过来了。 顾子铭靠在苏陌身上,并不看顾子言他们,只是对苏陌说:“别小气。五万,肩膀借我。” 不知道是不是带着酒气的缘故,苏陌只觉得顾子铭说话时带着灼热的气息呵在自己耳朵旁,异样的感觉让苏陌红了脸。 就知道用钱砸人!苏陌撇嘴, 周文远眼睛眯成一条线,双手揽上顾子言的腰肢,一张脸几乎贴在了顾子言的脸上,声音柔得几乎能腻出水来:“言言,大哥脸色这么差,我们赶紧回吧?” 苏陌看着这熟悉的动作,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些年,他们也曾这般亲密过。 “子罕,以后我们下班回家你给我做饭,我给你按摩捶腿揉肩……” “子罕,以后每年你生日我都带你去看海好不好?” …… 就像是魔障一般,回忆带着声音,呼啸而来。那个声音,就在对面。 苏陌下意识地向周文远望了过去,却望进了周文远深邃不见底的目光。 “嫂子你好好休息,别担心。我爸为你保驾护航呢,我爸说了,我哥再敢拈花惹草,家法伺候!”顾子言冲苏陌眨眼,笑得十分欢畅。 顾家有一根烧火棍,据说是顾子铭的曾祖父过草地时用过的棍子,十分稀罕。顾家家法,脱光裤子打屁股!男女不论。 第一次听高寒他们提起的时候,苏陌十分真相地问了句:“你们见过顾子铭受家法的模样吗?” 高寒:“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一个印象,子铭屁股真翘……” 陆西元:“+1。” 然后被某人知道后,高寒和陆西元被派去某个缺水无电的山区呆了一个月。 “额……”苏陌迅速地转移话题,“我没事了。替我向伯父问好。” “那我和文远就不打扰你们了。” 直到出门,周文远都不曾给予苏陌一个眼神。苏陌松口气的同时,又隐隐的觉得有些失落。 苦笑一下,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如今又失落个什么劲? 谁料身后的顾子铭却忽然发疯,用力将她推开。苏陌重心不稳,向前倾去,没有可借力的东西,瞬间就摔倒了冰凉的地板上。 “顾子铭,你发什么疯?”触地时是左手先着地的,清楚听见“咔擦”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疼得厉害。声音就带了怒气。 “以后别在我或者子言面前,跟周文远眉来眼去。”顾子铭起身松开外套,暴躁地冲苏陌吼,“也不嫌丢人!” 61.061:谁把流年偷换(21) <h3 id="htmltimu">061:谁把流年偷换(21)</h3> 眉来眼去?心尖抽搐,苏陌起身,盯着顾子铭的眼睛:“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只要看一眼周文远,就是余情难了*裸的勾引?” 话里话外,都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和,屈辱。又高了几个音调,对着顾子铭吼:“就算丢人我也没丢你的人!顾子铭,好马还不吃回头草!我也没那么没品,要吃窝边草!” 顾子铭看着眼前的苏陌,不复以往的温驯体贴,就像是暴走的小狮子,全身都炸了毛。脸色更加难看:“既然你这么明白事理,很好。” “我自是明白。放心,我会走的。”苏陌转身,“顾总日理万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这样的小卒就不劳你费心费力了。” 由内而外的怒气,顾子铭转身就走,干净利落。 手腕的疼很快让苏陌醒过神来,已经是又红又肿,估计是脱臼了。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正准备去外科的时候,意外来了访客。 “没想到真的是你。”讽刺和轻蔑高过惊讶。 苏陌定定地看着来人,忘记了反应。原本因为疼而出汗的脸,却渐渐发冷。 林溪。 “我以为,你会很喜欢我的礼物。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执迷不悟。”林溪踩着碎步越过苏陌径直在苏陌身后坐了下来。 “哪敢?”苏陌忍着痛,在林溪对面坐下。自从见到周文远的那天起,她就知道,林溪早晚会找上门来。 “说来真是巧,子言和文远订婚那天听说顾家独子女友身体不适,想不到竟然是你。”林溪放下手袋,双手环胸,盯着苏陌看:“啧啧啧,有点儿姿色就是好,没有了文远,转头就又抱上了顾家少爷这颗大树,你也不怕摔死?” 语气一如当年的凉薄。 心脏有那么一瞬间的收缩,苏陌仿佛回到那个夏天,医院长廊,蝉鸣,消毒水…… “不用周夫人担心,就算摔死,也掉不到你的地盘上。”苏陌不软不硬地回答。 林溪打了粉底的脸在病房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森然,五官显得有些扭曲:“文远和子言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了,你最好离他们远点儿!” 苏陌怒极反笑:“周夫人,你告诉我,我要怎样离他们远点儿?” 左手手腕钻心般疼痛,苏陌额头已经细细密密地出了汗。却不得不与林溪说个清楚,她不想继续被打扰。 “当初我答应你,不会与周文远有任何瓜葛。这几年我我并没有主动与他联系。离开m市来到这里,就是不想再与他遇见。谁知道世界这么小。”苏陌自嘲地笑笑,“那年周夫人发给我的照片,我悉数收到。也打算就此退场。以前是,今后更是。” 林溪一噎,一脸的不信:“谁知道你是不是从照片里认出子言才来a市,还勾搭上了她哥哥?” “您是长辈,所以我敬着你。”苏陌将心里的怒气压下去,“但是并不代表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 62.062:那些被埋葬的秘密(1) <h3 id="htmltimu">062:那些被埋葬的秘密(1)</h3> 林溪嗤笑一声:“人格?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谈人格?” “周夫人觉得周文远能和顾子铭比?顾子铭是顾氏集团独子,身家不菲且一表人才,要钱有钱,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谁不知道放眼a市乃至全国都是钻石王老五精英中的精英?周文远有什么?”苏陌努力克制自己翻涌的情绪,“不过是你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小孤儿而已。再说,周家能和顾家比?我是瞎了还是傻了会放着顾子铭这颗真钻石去捡周文远那颗假玻璃?周夫人您可真会说笑。” 苏陌又补充道:“忘记了,周氏董事长可从来没承认过您是他夫人。不好意思,林阿姨。” 林溪果然变了脸色。和周文远在一起那么多年,虽然没见过他名义上的养父,但是和林溪交锋也不是一两次,她自然知道如何让她难堪。 周文远的身世是硬伤,她的名分是死穴。周焕生,周文远的养父,深居简出,对外界似乎漠不关心。包括周文远。而林溪,至今都不是周焕生的妻子。详情不得而知,不过没关系,只要她不要再来打扰她就好。 “果然牙尖嘴利!”林溪显然气得不轻,胸口起伏得厉害,“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我果然还是太心软。” 染得鲜红的指甲在苏陌眼前晃了晃,林溪嘴角噙着笑:“既然当年我可以让韩雁飞卧床三个月,信不信下次我可以让他死于非命?” “你不要太过分!”苏陌浑身止不住地发冷,“我已经和周文远说得很清楚了,也不会再和他纠缠不清,你到底还想怎样?” 那一年夏天,苏陌同母异父的弟弟韩雁飞,被飞驰而过的私家车撞伤在地。她听到消息赶到医院时,血肉模糊的韩雁飞正被送往手术室。多处骨折,软组织挫伤,中度脑震荡,昏迷不醒一周。虽然没有留下后遗症,可是,面部留下了一道永久性伤痕,从额头斜到眼角,、触目惊心。 原以为是意外,谁料彼时林溪出现在医院,不可一世地对她说:“如果你继续纠缠周文远,下一个就是苏柳。” 苏陌原以为,林溪不过是瞧不上自己的家世所以才对他们在一起多加阻挠,谁知,她竟然反对至此。 “我想怎样你还不清楚?”林溪抬了抬头,“凡是有周文远出现的地方,都不要再看见你!” 冰冷漠然的声音将苏陌从往事中拉了回来,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苏陌冷笑:“如果你再敢动我家人一下,我定不会让你们好过。再说,你不是说我爱财吗?有了顾子铭,谁还看得上周文远那点儿钢镚。” 林溪不以为然:“就凭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顾子铭?别说笑了,玩玩儿而已你也当真?林潇潇都比你好千百倍。”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信你尽可以试试!”苏陌稳住自己心神,“如果无事,就不奉陪了。” 林溪脸色阴沉:“别给脸不要脸!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有联系,我要你好看!” 冷哼一声林溪大步离开,苏陌身心俱疲。 此去经年,谁把流年偷换。 走到门口想要去治手伤时,突然蹿出一个人,双手狠狠抓住她的肩膀。 63.063:那些被埋葬的秘密(2) <h3 id="htmltimu">063:那些被埋葬的秘密(2)</h3> “周文远?”待苏陌看清来人,见是周文远,忍不住吼:“你又来发什么疯?” 从周文远回来的那天开始,她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他总有办法让她心神不定,让她溃不成军…… 周文远抓着她肩膀的双手更用力了一些,眼里的愤怒喷薄而出:“顾子铭是真钻石?我就是那颗假玻璃?” 苏陌手疼,被顾子铭、林溪先后一闹,本就暴躁,说话更加不客气:“你听见了?那样也好。也省得你老觉得我巴着你不放。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是多的是。周文远,我不是非你不可!” 再多誓言都是过去。无论结局如何,她知道,至少在曾经那些日子里,他们所有的诺言都带着真心和对未来的期许,所以她并没有怀疑过他曾经的心意。 可是,心里不是不痛的。 周文远红了眼,用力将苏陌推开。苏陌猝不及防,身体狠狠地撞在墙上,左右二次受伤。疼得眼泪瞬间落下。 因在走廊上,有病人和护士路过,都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周文远怒吼:“看什么看?都tm的给我滚!” “周文远,这是医院!你要疯回去疯!”苏陌气极,骨科就在楼下。也不知道此刻是否有值班医生。她怕痛,更怕手废了。 周文远挡住苏陌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还想怎样?”苏陌用右手举起左手给他看,“我手脱臼了,有话可以不可以下次说?” 原本白皙纤细的素手此刻手腕处又红又肿,周文远看着苏陌痛苦的表情,心里紧了紧。 “我带你去。”身体像是条件反射般,伸手就去捉她的手。 苏陌没料到周文远会这般,一个愣神,右手便被他紧紧握在手中。那样的娴熟,那样的自然,又…… 那样的陌生和心悸。苏陌心底埋着的那根刺又开始扎根,说不出的痛与酸涩。 “周文远,不要再找我了。”苏陌将手从他手里抽离,带着近乎恳求的语气,“我已经被你伤了一次,不想再伤第二次。也不想伤到无辜的人。” “我就知道,你刚刚和她说的话都是哄她的是不是?”周文远仿佛没有听见苏陌的话般继续说到,“你还是在乎我的,是吗?你放心,我不会比顾子铭差的。我可以给你更多更多……” “周文远!”苏陌打断他的说话,“你已经毁了我两个梦想,还要继续吗?” 清亮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何止是她的梦想,还有她最在意的弟弟韩雁飞的,这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梦。 周文远伸手要去拉她,苏陌倔强地再不肯让他碰自己。和林溪说,她不会再和周文远纠缠不清,那不是敷衍,而是她的决意。 “谁允许你碰她的?”醇厚的男声从走廊另一半传来,暖色灯光里逆光而站的那个人,身形挺拔,风姿卓绝的模样。 64.064:那些被埋葬的秘密(3) <h3 id="htmltimu">064:那些被埋葬的秘密(3)</h3> 等人走近,却不是顾子铭。 陆西元。 原本高烧之后才退烧,几乎没有进食的苏陌看见陆西元那一刻,浑身紧绷的神经就这样松弛下来,整个人苍白无力,摇摇欲坠。 “学长……”苏陌举起手来给他看,想要冲他笑,“手疼。” 对陆西元的依赖,从什么时候起?她已记不太清。他见过她人生中最狼狈的样子,她亦知晓他最痛的回忆与秘密。她原本没有太多,可是陆西元是人生中的一个温暖意外。在他面前,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柔弱,不用假装她很好。 陆西元看着苏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见她那已经肿得高高凸起的手腕,望着周文远的眼神愈发不善。 “周文远,你这是想要苏陌做你的备胎?”陆西元冷笑看着周文远,说话也不客气。 周文远看见苏陌眼里的防备与决绝,看见她看陆西元时的那样的如释重负和毫不掩饰的欣喜。 “不过是和故人打个招呼而已。” “很好。招呼打完了吗?现在我要带她去看伤,要叙旧下次吧。” 苏陌跟在陆西元身后,两人都沉默着走到医务处。陆西元知道她和周文远之间的牵扯,不说,是因为不能,也无法说。 还好她的手只是脱臼,没有骨折。处理好手伤之后,陆西元黑着的脸终于好看了一些。然后又带着她去餐厅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虽然说不上大病初愈,可是这两天她烧得迷糊,醒了后都是吃了药喝点儿清粥又睡下,晚上先后和那几个人费脑费力的折腾,早就体力透支。 “嗯,看出来了。”陆西元体贴地给她夹菜,苏陌忍不住想,要是她有个陆西元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学长,陪我走走吧。”回去的路上,苏陌提议。 “好。” 医院不远处有个公园,苏陌和陆西元在公园里漫无目的地散步。三三两两的人群从身边走过,时不时有小孩的欢笑声越过长长的小径四处散开,让人心生欢喜。 “学长,我打算辞职。”苏陌语气十分平静。事实上,即使今晚没有看见林溪,她也决定这样做。顾子铭,并非她归宿。 陆西元似乎并不惊讶:“我知道。只是,恐怕现在你想走,不是那么容易。” “想走的人,谁也留不住。”苏陌并不否定,“我知道,顾子铭需要我配合他做一些事,我会做。做完以后,我会离开天衡,或者,离开a市。” “苏陌,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陆西元斟酌了一下开口,“你,还爱着周文远是吗?” 苏陌看着地面上光洁的鹅卵石,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她抬起头看着眼前温暖如冬日阳光,一直是哥哥般存在的陆西元,轻声问他:“学长,你还爱杜夕吗?” 有风吹过,周围变得沉寂,陆西元正走着的步伐就那样顿住。 65.065:那些被埋葬的秘密(4) <h3 id="htmltimu">065:那些被埋葬的秘密(4)</h3> “很久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她的名字了。”陆西元对着苏陌笑,却避而不谈苏陌的提问。 “学长,在周文远回来之前,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不可能再重新爱一个人。想他几乎变成了一种习惯,然后我就以为我真的很爱他。似乎心里想别的男人都是一种罪恶。”苏陌和陆西元 并排走着,路上行人渐了,心意明了,“可是在他回来以后,我发现即使没有顾子言,没有别人,我和周文远,也回不到从前。”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顾子言和林溪,还有更多。他要的,她给不了;她想的,他不愿给。 “你想说什么?” “学长,你明白我在说什么。”苏陌笑,“从今以后,我要重新开始!你也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小若……”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陆西元阻止了苏陌要说的话。 “好。”苏陌识趣地没有再提。 “学长,还记得在话剧社我们最爱唱的那支歌吗?”苏陌忽然跑在了面,倒退着走,面对陆西元笑得灿烂:“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陆西元跟着苏陌一起唱。 在话剧社的时候,社歌每八年一换。为了社歌,所有成员几乎绞尽脑汁,最后他们这一批人社歌定的就是这首《满江红》,只是与屠洪刚的不同,由社员自己编曲,节奏快,更加有气势。 还记得那年刚定好社歌,学校八十周年庆典上,十七个成员上台一合唱,那叫一个气势磅礴,震得礼堂满员皆惊。 于是公园里的行人便看到女生嬉笑着倒退走,男生宠溺浅笑,唱着《满江红》融入夜色中。 待从头 收拾旧河山 朝天阙 * 顾子铭第二天一早到医院的时候病房已空无一人,护士正在整理床单,忙着给病房消毒。 “病人呢?” “顾总好,今天一早苏小姐就已经出院了。”因为杜夕,顾子铭和高寒、陆西元他们是这里的常客,很多护士几乎都能知道大名鼎鼎的豪门三少。 “几点走的?”顾子铭皱了皱眉头。 “今天早上七点不到苏小姐就退房了,好像是有急事。”护士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条水晶手链,“喏,苏小姐走得匆忙,这条手链忘这儿了。顾少你看……” 护士正想继续说点儿什么,只是顾子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个眨眼,放在手心的手链便被顾子铭拿走了。 正是生日那天他送她的,一直戴得好好的,连出院都不辞而别,这是几个意思? 齐鸣见顾子铭从医院出来便黑着脸,浑身的低气压让他浑身不自在。 11点,开完会,顾子铭眼神几乎能渗出冰碴子来。 “今天就没有人打电话找我?”顾子铭抬手转着地球仪,漫不经心地问。 66.066:那些被埋葬的秘密(5) <h3 id="htmltimu">066:那些被埋葬的秘密(5)</h3> “叶家大少约您明天下午打高尔夫,夫人电话让您晚上回家吃饭,前几日约好的记者下午五点来采访……”齐鸣噼里啪啦地将上午接到的,需要顾子铭回复的电话一一报上来。 顾子铭冷着脸听他汇报完,问道:“没有别人了?” 齐鸣见他神色难看,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道:“林潇潇小姐上午打电话来,请您吃饭……” “还有呢?” “她只说了这些。” “我是问还有没有谁给我打电话?!”顾子铭“啪”的一下将地球仪摔下了桌子,虽然办公室铺了地毯,齐鸣依然被这大幅度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在脑中拼命搜索,确定地点点头:“顾总,真没有了。” “你可以出去了!”顾子铭脸黑如碳。 齐鸣从顾子铭办公室出来后心跳如鼓,不知道顾子铭这是哪根毛炸了。带着一脸后怕地问齐安文:“难道会上那几个老不死的又惹顾总了?” 齐安文摇摇头,凑到齐鸣耳边低声说到:“今天开会的时候财务的付总被顾总骂了个狗血淋头,市场部的林总交上来的策划也被批得体无完肤……啧啧,你没看见,付总一把年纪了被顾总骂小孩儿似的骂,那脸色比猪肝色还难看……” “付总仗着自己是元老,可没少对顾总使绊子。”齐鸣十分乐意看到他吃瘪,“不过这不科学啊,大清早的顾总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火气?” “我还想问你呢。”齐安文抛给齐鸣一个白眼,“还是小心些,我可不想被这无名火烧身……” 齐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拍拍安文的肩膀,各自做事去了。 笑话,这个时候还不夹着尾巴工作,找骂呢。 而顾子铭坐在办公室内,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串水晶手链碍眼。早上从医院出来后,心里积压的那股无名火无处可发,这才让公司例会上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头们遭了秧。 以往他总觉得手机吵,可是此刻却又厌烦起它这般安静了。 可是,他并没有主动联系女人的习惯。 * 昨夜和陆西元分开后,苏陌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下定决心后早早地从医院去了汽车店。 虽然手里存款不多,可是眼下买一辆代步车是必要的。或许是轻微强迫症,她并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却坚决接受不了二手车。于是小心翼翼地转了n个汽车店后,痛定思痛地买了一辆比亚迪f0的代步车:顾子铭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变态。 开着刚提的车,苏陌忽然觉得有了力量。人生第一次,有了真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别人施舍,不是其他,而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不知不觉开着车来到了顾子铭上班的地方,苏陌没有迟疑地给顾子铭发了短信:顾子铭,我有话和你说。 67.067:那些被埋葬的秘密(6) <h3 id="htmltimu">067:那些被埋葬的秘密(6)</h3> 齐鸣正在整理文件时,只觉眼前一晃,一团黑影从眼前飘了过去。仔细看时,却发现是顾子铭抓了外套十万火急地往外冲。 齐鸣下意识地问:“顾总,需要配车吗?” 此刻,顾子铭哪里听得进去。从医院出来时,萦绕心头的不安和莫名的忐忑,在看到苏陌的短信时,那些烦扰通通消失不见。待走到约好的咖啡厅,苏陌正捧着咖啡杯走神。 顾子铭定定脚,闲庭信步般踱过去。 坐定后,点了一杯拿铁,就坐在苏陌对面,也不开口。 苏陌低头看着光洁莹润的骨瓷杯里,黑色咖啡映出自己的脸。 “顾子铭,我要辞职。”苏陌定定神,不待顾子铭开口,又补充道:“我暂时不会回m市,但是也不想继续住在你那里。你放心,在还清你的欠款前我是不会走的。 ” 整整一上午,他的心神不宁,情绪不佳,此刻看来他却觉得可笑。 “就这么想走?” 虽然亿峰门口的事暂时没有确切的结果,但是他几乎可以断定,此事就算不是周文远一手策划,至少也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枉费自己费心费力地这般为她着想。 “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顾子铭不禁嗤笑一声,“那件衣服并不是我讹你,而是我在拍卖会上高价拍来的。虽然是受故人之托,价格有些人情价在里头。但是除却这些,至少三十万欧元还是要的。” 苏陌吃惊地望了一眼顾子铭:“顾子铭,我们好好谈谈。” 顾子铭纵使心里恼火,也看得见苏陌的郑重其事。点点头,却忍不住心里的失落来得排山倒海。 “我觉得现在我并不适合继续在你家住下去,毕竟和周文远时常见面并非我所愿。”苏陌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抛开这些不说,原本我们就是有名无实的男女朋友关系。而现在,想来你也该有更好的姻缘。” 顾子铭一直盯着苏陌,听见她这样说,反而放松了身体向后靠去。 温凉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的终身大事还不劳苏小姐关心。” “顾子铭,我家世平平,虽然顾伯父没有反对,可是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妈妈根本就不喜欢我。”苏陌心一横,张口说道。 可是话一出口,不禁有些后悔。 虽然她和顾家接触不多,可是也知道顾子铭和顾博年这对父子并不如外界想象的那样和谐。而顾子铭的妈妈,对她一直不咸不淡,她当然知道自己并不得她的欢心。可是顾子铭并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父母。 顾子铭似笑非笑:“既然你并不是我真的女朋友,我妈喜不喜欢你有何关系?” 苏陌一时语塞。沉默半晌,看着顾子铭郑重地说:“顾子铭,我这一生,已经给了一个周文远十年。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会锦衣玉食,会嫁入豪门身价万千。现在,我只是想要离那个人远远地。” 顾子铭拿着咖啡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陶瓷碰撞的叮咛声让苏陌越发没底。 虽然这些时间顾子铭看起来温柔无害,她却是知道他的反复无常的。 68.068:那些被埋葬的秘密(7) <h3 id="htmltimu">068:那些被埋葬的秘密(7)</h3> 顾子铭一直不说话,脸色也十分平静。可是苏陌就是没来由地没有了理直气壮的勇气。 欠人钱款,最是气短。 “不想见周文远,有的是办法。” “顾子铭,我很好奇,当年能让你败走英国的,是什么事。”苏陌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如同周文远是她心头的刺,顾子铭在英国发生的事让大家都讳莫如深,想来应该是十分严重的事。 顾子铭手里的小勺子一顿,随即他眼色凌厉地看了过来:“谁又在你身边嚼舌根了?” “你当我真傻?”苏陌没好气的说。 顾子铭的耐性似乎被磨光了,蹭地一下起身,斜睨着苏陌,语气僵硬:“现在给你两条路:来天衡总部上班偿还欠款,或者一次性偿还欠款,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撂下这句话,一向自负绅士风度的顾子铭连钱都忘记付,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苏陌晃了晃神,放下钱在桌上便追了出去。 “顾子铭!”苏陌冲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叫着,顾子铭却像没听见一般不曾有一瞬的停顿。 苏陌追上他,抓住顾子铭的手,带着几分急切:“顾子铭,你……” 不带苏陌继续说,顾子铭脸色阴寒地打断她:“你想好了?” 苏陌一噎,本能地摇摇头。 “等你想好再来找我不迟。” 顾子铭将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拨开,却又忽然转身,低声骂道:“找死!” 苏陌便看见顾子铭脚下生风地向不远处的角落里走去。 咖啡厅就在天衡总部大厦对面,苏陌见顾子铭脸色不善,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赶紧跟了上去。 走到两栋楼的中间地段,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摆弄相机,似乎在翻看刚刚拍的照片。再举起相机时,顾子铭那张盛怒的脸凑到镜头前,将屏幕占得满满的,男人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后退了一步。 顾子铭却是二话不说,夺过相机往地上用力一砸,瞬间好好的单反就四分五裂。弹出来的碎片差点儿飞溅到苏陌脸上,足以看出顾子铭有多气愤。 “你……”戴眼镜的男人显然是个狗仔,指着顾子铭骂道:“你凭什么砸我的相机?” 顾子铭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指着他,上次在亿峰门口,念着对方年纪小,他又急着见苏陌,便没有计较。可是此刻他正心气不顺,眼下这人撞到枪口上,顾子铭冷哼一声:“砸你相机还需要理由?” 苏陌一愣,生怕顾子铭这火爆脾气闹出事来,轻轻拉了拉顾子铭的手。 手心传来苏陌手指特有的柔软,顾子铭心头的火气消了一些。回头见到苏陌那张担忧不已的脸,便忍着火气任由她拉着走。 谁知,身后的男人却不识趣:“谁允许你走了?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你赔我相机!” 苏陌心里“咯噔”一下,再用力都拉不住顾子铭了。 69.069:那些被埋葬的秘密(8) <h3 id="htmltimu">069:那些被埋葬的秘密(8)</h3> 顾子铭甩开苏陌的手,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又用力在相机的“尸体”上跺了两脚,语气不容置疑:“想要多少个?我赔给你。” “你……”戴眼镜的男人没料到他会这般说。 “子铭,走了。一会儿被人看见影响不好。”谁知道附近还没有潜伏的狗仔,风口浪尖上,苏陌不想太招眼。 顾子铭情绪不好,也不回苏陌的话,转身就走。跟在后面的苏陌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回头却见男人迅速地捡起被摔碎的机身向顾子铭扔去。苏陌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挡。 黑色物体飞驰而来,机身棱角锐利,苏陌低呼一声,额头阵痛,然后有鲜红的液体流下来。顾子铭听见声响回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苏陌捂着额头蹲在地上痛苦的模样,随后看见她手指上的那抹猩红。 “齐鸣,下楼来送苏陌去医院。”顾子铭冷声吩咐。 看着逼仄而来的顾子铭,男人有一瞬的惊慌。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个拳头砸在面门上,顿时眼冒金星。 “谁给你的胆子动她?” 顾子铭186cm的身高对于这个看起来还没有苏陌高的男人,优势太明显。顾子铭抓住他的衣领,俯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她流一滴血,我要你一升。” 随之而来的,是腹部剧烈的疼痛:顾子铭右膝狠狠地撞在他肚子上,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有人过来拉开顾子铭时,偷拍的男人径直瘫软在地。 *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是苏陌额头上的伤口又宽又长,糊了血,看起来格外可怖。 在齐鸣眼里,更可怖的,是顾子铭的脸色。 “蠢!看见了不会躲?” “我要是躲了不就砸你身上了?”苏陌一激动,扯到伤口生疼。 顾子铭心头一松,却又听见苏陌接着说:“砸到你身上你还不把他打死?” 那点儿刚起的涟漪瞬间无影无踪。顾子铭起身就走,齐鸣快步跟了出来,顾子铭一个怒吼:“你跟出来作死?回去看着!” 齐鸣:…… 苏陌额头的口子豁开了很长一道口子,虽然并不算严重,医生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极有可能会留疤。苏陌无所谓的摆摆手,却仍架不住齐鸣心惊肉跳:那么长的伤口,若是留疤,这不是破相嘛! 回到天衡的时候苏陌谢绝了齐鸣送她回家的好意,然后再他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开着自己的小小f0回了清水别苑。 * “顾总,门外有个记者约见您。”齐安文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就是下午偷拍被您逮个正着的那个狗仔。” 顾子铭刚刚打发了公司的御用金牌律师,偷拍、诋毁、伤人,总得有人负责,听到这话顾子铭冷哼一声,让他进来。 “顾总,烦请您高抬贵手。我是张一,我下面还有个在上学的弟弟,丢了这份工作,他就没钱上学了……” 出乎意料的,刚挨了揍的张一进门便是痛哭流涕的模样。 70.070:那些被埋葬的秘密(9) <h3 id="htmltimu">070:那些被埋葬的秘密(9)</h3> 结果显而易见,顾子铭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我以为你早做好了接受这个结果的准备。”顾子铭低头翻着文件,连眼神都吝啬给予。 张一叫苦不迭。他并不是想将偷拍的照片曝光,只是听闻顾子铭前两日花大价钱将照片和新闻买断,所以才来趟这趟浑水,期望能买个好价钱,给即将毕业的弟弟铺路。谁知挨揍不说,刚刚他的上司打电话来说他已经被解雇了。 “顾总,您高抬贵手!”张一硬着头皮恳求道。 齐鸣短信进来:顾总,苏小姐回家了。额头伤口会留疤。 顾子铭盯着最后两个字看了看,想起苏陌那光洁白皙的额头,又想起刚刚那点猩红,看着面前讨好的张一,面无表情地说道:“安文,送客!” 安文对着张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张一一下来了气势,冷冷地说:“顾总,别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小心阴沟里翻了船。” 顾子铭真是气笑了:“张大记者,不劳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直到第二天,收到法院传票的时候,张一才知道顾子铭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顾子铭、鼎时旗下包括杨潇潇在内的多位当红艺人均以诽谤罪将张一告上了法庭。 而多次越界的张一,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 顾子铭回家的时候,苏陌正好做好晚饭,额头上裹着纱布,怎么看怎么别扭。 苏陌显然没有料到顾子铭会回家。 “听说你买了f0?”顾子铭原本打算接上苏陌去吃饭,看着桌上那几盘卖相不错的家常小菜挪不动腿,十分干脆利落地坐在了桌上。 “代步,代步……”苏陌呵呵笑。 她肯定不会告诉他,她在山脚的时候因为车的豪华系数为负,被保安室新来的保安盘问了好久。最后还是王姨给保安处负责人打电话才进来的。 “你要留下来吃饭?”苏陌盛好汤端上桌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问题。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 苏陌:…… 不过是两个青菜,加上榨菜肉丝汤,几乎三分之二的饭菜都被顾子铭一扫而空。苏陌惊讶之余也稍稍心安。 “我还以为我们算是吵架来着。”苏陌弱弱地开口。 “吵架?”顾子铭眉毛一挑,“你想太多了。” 怎么听都像是“和你吵架太跌份”的意思,苏陌默默低头吃饭。 吃完饭后,顾子铭有事早早走了,苏陌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去天衡总部上班。当然,前提是薪水不能比在杂志社低。 * 在健身俱乐部,顾子铭的八块腹肌惹来高寒和陆西元的白眼。 “靠!你什么时候锻炼了?”陆西元咬牙切齿。 “锻炼还需要向你打报告?”顾子铭在跑步机上动作优雅。 陆西元:“老大,我怎么觉得他那么欠揍?” 高寒:“我不当老大好多年!” 顾子铭:“贱人就是矫情!” 高寒、陆西元:“顾老三,打一架!” 结果是,顾子铭完胜。 望着倒在道场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陆西元和高寒,顾子铭脱掉自己的跆拳道道服,一鸣惊人:“下午我已经把杂志社转让了!” 71.071:那些被埋葬的秘密(10) <h3 id="htmltimu">071:那些被埋葬的秘密(10)</h3> “你疯了?!”陆西元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粗声粗气地说:“我还没上任就失业了?” 高寒却是拧眉问道:“你是打算放弃这一块,收拢人员做别的?” 顾子铭索性坐了下来,点点头:“过不了几年,传统媒体应该会走下坡路。况且这一块盈利并不多,我还有更重要的目标。我想让西元来天衡,给盛天打下手。” “怎么?财务有问题?”陆西元也收了笑,变得严肃。 “还没有证据。但是,肯定有问题。”顾子铭双手撑在地上,叹了口气,“盛天作为财务副总监,很多时候插不上手去。付定国那个老头子十分难缠,审计几次查账都没有问题。盛天目标太大,西元不进财务,去市场采购部。” “你想让我暗访啊?”陆西元哭着脸,“饶了我吧,你爸都拿付定国没办法,我能怎么滴?” “也不是不行,但是你想过没有,杂志社近一百号员工怎么办?”高寒也出声询问。 “我已经和对方说好了,员工他们暂时全盘接收。这几天你们辛苦些,有不愿意继续留下的,就发双倍工资作为补偿,想要去天衡其他子公司工作的根据个人情况你们和人事部酌情安排。” “顾子铭你大爷的,为什么不提前说?”陆西元捶地。 提前说?他能说他是被苏陌气到了临时起意吗?辞职,想得美。 “苏陌怎么办?”高寒不怀好意地问。 顾子铭淡定地回答:“去办公室当文书。” 陆西元:…… 高寒:…… 天衡办公室文书,会议纪要记录员,会场布置,兼端茶递水…… 陆西元:“苏陌会去才怪!” 顾子铭:“生日聚餐那天她弄坏了我从意大利拍卖回来的那件外套。” 高寒和陆西元一愣,陆西元盯着他看:“几个意思?” “就是何家老爷子那件外套。”顾子铭竭力让自己变得平静,“所以现在我是债主。” 一时间房间内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最后还是高寒打破僵局:“话说回来,何家那个何霖已经研究生毕业了。” 陆西元接口道:“前段时间还到市场部应聘,盛天提起过。” 顾子铭望着天花板,汗珠从额头上一滴一滴浸入地板。 高寒略有忧虑:“还是和人事部打声招呼,别录何霖了。” 顾子铭摆摆手:“不用。当年是我犯的错,他是来工作也好,报复也好,我都受得起。再说,若是真能进市场部,也说明何家后继有人。” 作为世界五百强排名靠前的顾氏集团,天衡总部的市场部,卧虎藏龙,轻易进不来。 “明明就是那个女人的错,与你何干?”陆西元愤愤不平。 “一人做事一人当。”顾子铭起身,“力所能及范围内,可以补偿的我会补偿。但是,如果他想打别的主意,我不介意再和何家较真一次。” 高寒和陆西元面面相觑。 72.072:那些被埋葬的秘密(11) <h3 id="htmltimu">072:那些被埋葬的秘密(11)</h3> 顾子铭回到家的时候,已至凌晨。洗漱完毕,苏陌流血的画面怎么都挥之不去。 “我只是想看看她的伤口。”顾子铭在苏陌门外站了两分钟,如是想。 轻轻拧开门进屋,路灯昏暗的光晕成古铜色,屋内显得平和温馨。顾子铭轻手轻脚地走到苏陌床边,静静地看了会儿。 长长的睫毛,细长的瓜子脸。兴许是这几日高烧的缘故,面色略显苍白,唇色也不复往日红润。兴许是有些热,苏陌掀了掀被子,将手臂从被子里抽了出来,丝质睡衣因这番动作而从肩膀上滑落,露出光洁细腻的肩膀以及性感的锁骨…… 顾子铭感觉身体有些发热,动了动喉咙,轻轻地将被苏陌掀开的被子重新给她盖上。 谁知只是眨眼的瞬间,一把寒光凛凛的小刀犀利地在他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 “别过来!”苏陌握着小刀嘶吼,像是受伤的小兽。 手背隐隐作痛,顾子铭能感觉到有血流出,可是,面前的苏陌那双黑瞳里的惊惶更让顾子铭的心扯得生疼。 “是我,是我。”顾子铭不顾手上的伤口,伸出手去按住苏陌颤抖的肩膀,“苏陌,我是顾子铭。醒醒,我是顾子铭!” 才要举起的小刀在顾子铭清冽的叫声中放下,苏陌抬头看着顾子铭,眼里恢复了一丝清明。 “是子铭啊……” 顾子铭将苏陌轻轻拥进怀里,轻轻拍着苏陌的后背,低声哄到:“对,是我。我是顾子铭,别怕。” 在顾子铭怀里挣扎的苏陌逐渐安静下来,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我,有没有伤到你?” 又急急忙忙地将顾子铭掰过来看,待看到那道细长的伤口时,又去找药箱。 顾子铭坐在苏陌房间里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军工刀,听着苏陌翻箱倒柜的声音,多年不曾有过的情绪渐渐漫上心口。 是经历了什么,才让苏陌这般,藏着锋利的刀在枕头下?又有多不安,才会在他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就惊醒? 苏陌汲着拖鞋,穿着宽大的睡衣给顾子铭处理伤口。伤口不算浅,苏陌十分自责。 “你……”苏陌想了想,“你没事进我房间做什么?幸好只是这把小刀,若是以前那把西瓜刀,说不定就把你手指都削掉了。” 顾子铭看着她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擦拭血迹,然后又用棉球抹上碘酒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 “要不你去打破伤风吧?”处理好以后,她仍不放心。 顾子铭按住她,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这才发现,她的手凉得吓人。 “这点小伤,不要紧。不用担心。”顾子铭轻声安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些,“为什么要在枕头下放这样的凶器?” 73.073:城若如旧(1) <h3 id="htmltimu">073:城若如旧(1)</h3> 该怎么说? “没什么,只是一个人久了,防身而已。”苏陌竭力让自己变得平静。 “苏陌,”顾子铭按住她颤抖不停的肩膀,“有什么委屈,跟我说。” 灰色记忆就这样被打开了门,苏陌伸出双手握住顾子铭温暖的手掌:“真没什么,只是那年,他……周文远去澳洲后不久,某个夜晚有小偷进来偷东西,见色起意,想要强*暴我……” 力量悬殊的恐惧,直到现在她依然记得无比清晰,身体十分诚实地颤抖。 “后来呢?” 苏陌摇头,一番厮打,她用台灯将对方头打破,然后跑到门口呼救才得以解脱。报案以后却没抓到人。 “那以后,你就一直将刀放在枕头下?”顾子铭想起刚刚那一幕,不用想也知道当初给苏陌留下多么糟糕的阴影。 “嗯。” 顾子铭抽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浅浅笑着:“傻。既然来到这里,肯定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以后,你安心睡觉就好了。” 苏陌抬头,撞进顾子铭那深邃而温柔的眼神里。心底某个坚硬的地方变得柔软。 “我可是散打冠军,跆拳道黑带高手。”顾子铭将苏陌拉了起来,“别多想。好好睡觉。” 临走时,顾子铭将那把锋利的军工刀带走了,谁知道她会不会伤到自己。白天的那些怨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而曾经让她如此这般“枕戈待旦”的人,他相信总有迹可循。 或许是因为顾子铭的话让她觉得安心,亦或者是清水别苑的安保值得信任,苏陌多年来,第一次好眠。 * 第二天,当苏陌开着那辆白色的小小的f0时,顾子铭的眼神…… 比看见外星人还要稀奇。 “顾少,f0可不经撞。”齐鸣不识好歹地提醒。 “乌鸦嘴!” 齐鸣果然闭了嘴。 早餐的时候顾子铭已经说过将杂志社转让的事情,苏陌虽然了然,却还是有些许不舍。好在这并不是她第一份工作,那样的情绪也不如当初强烈。去亿峰收拾东西的时候,办公室门口贴的告示十分醒目。 因为已经安排好了大家的去路,所以除了感慨,并没有引起太大骚动。替谁工作不是工作?新东家在业界口碑很好,不少人还因此欢欣鼓舞。 “苏陌,以后你去哪儿?”和苏陌搭档的摄影记者任辉走过来问。 “呃,我去天衡人事部。你呢?”因为陆西元和高寒对她照顾有加的关系,在这个阴盛阳衰的杂志社,她和同事相处并不怎么愉快。任辉是关系较好的那一类。 “我还在考虑……”任辉犹豫了一下,面带忐忑,“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苏陌将最后一个文件夹放进打包盒里,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以后吧,今晚我有事。” 刚刚林语给她发短信,相亲…… “哦。那好,下次再约。”任辉脸上闪过失落。 74.074:城若如旧(2) <h3 id="htmltimu">074:城若如旧(2)</h3> 到天衡报道的时候,人事部部长将苏陌的简历看了一遍又一遍。其实苏陌也觉得她并不适合做办公室文书,所以上午在任辉前来询问的时候才小小的说了谎。 并不是瞧低这个职位,只是办公室文书工作其实是相当琐碎而繁杂的,类似于秘书之类的岗位。而她被顾子铭安排去了董事会的办公室文书,说起来,其实是很光鲜的。至少,天衡大佬几乎每天都有机会见面。 可是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任辉撒谎。做贼心虚?想到即将和顾子铭抬头不见低头见,苏陌想想,还真是有点儿心虚。 但是想到顾子铭说的,一年的工资抵债,不得不心动。 最后给苏陌安排的办公室就在董事长助理隔壁,顾子铭隔壁的隔壁。苏陌有心想离得远点儿,但是办公室主任一句“多少人想都想不来,你还嫌弃?”让苏陌止住了话头。 现在,她算得上是新人,还是低调些好。 “刘部,不是顾总说那间办公室不外用吗?怎么……”苏陌刚领完钥匙出门,办公室里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刘部长将手里的文件在桌上磕了磕,语气严厉:“怎么?嫉妒了?不该问的别问。”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可顾总上午一来便打了招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办公室似乎闲置了很长时间,桌上都是灰。做好卫生,再将自己的物品一一摆放整齐,已是下午四点了。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苏陌叹口气,最近似乎流年不利。 昨晚看到杨潇潇在新闻发布会上向自己道歉的时候,就一个感觉: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不是变相宣告天下她和顾子铭有一腿吗?想到这里,苏陌觉得那个伤口疼得又厉害了一些。 剩下的一个半小时里,苏陌都在齐安文与齐鸣的指导下,准备明天的工作。 明天上午有个业绩报告会,安文十分耐心地带苏陌去了会议室,指导领导铭牌的摆放位置,谁爱喝茶,谁爱喝白开水,谁的秘书坐哪儿…… 最后以一大堆人事资料收场:领导的位置安排可是个技术活,不对付的领导不能安排在一起,职位低的不能越过职位高的…… 苏陌看着桌前的那一叠人事资料叹口气,这纯粹是打杂的啊!!!! 顾子铭拉开办公室的百叶窗,看着苏陌和安文在外面忙忙碌碌,嘴角微扬。 下班的时候,苏陌才想起晚上相亲这件事来。林语的短信上是这样说的:外科医生,32岁,身高180cm,没有顾子铭多金才貌双全,但有房有车,黄赌毒均不沾。在你摔胳膊断腿的时候绝对比顾子铭管用…… “不咒我你会死吗?!”苏陌愤愤地回林语。 “其实他留美归来,很不错。别错过。” 坐在去饭店的出租车上,苏陌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不禁恍然:兜兜转转,不知不觉就到了这样一个尴尬的年纪,未来在哪里? 她不知道。 可是,没有了他,她一样会过得好。 75.075:城若如旧(3) <h3 id="htmltimu">075:城若如旧(3)</h3> 和对方约定的饭店是一家日本料理店,苏陌很喜欢吃这里的三文鱼寿司和糯米团子。然而,到地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她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给林语打电话,却是助理接的,苏陌顿时觉得天雷滚滚。 7号餐桌,文质彬彬的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苏陌顶着心跳如鼓的不安在餐桌边坐下。 “苏小姐?” “你好。”第一次相亲,有点儿局促,“那个,阿语忘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还是坦白吧。实在没经验啊,关于相亲。 “楚勋。衣冠楚楚的楚,勋章的勋。” 楚勋吐字清晰,关键是很好听,名字好听,声音更好听。 “好名字。”苏陌看见对方那张秀气的脸,从来没发现自己原来这般脸皮薄,竟然会脸红。 “哪儿好?”楚勋双手搁在桌上,冲苏陌眨眼。 苏陌囧:“哪儿都好。我叫苏陌,苏轼的苏,陌生的陌。” “我以为你会说,苏小小的苏。” “呵呵,楚先生你真会开玩笑。”苏陌干巴巴地笑了几下。 楚勋点点头,十分认同的模样:“我也这样想。” 苏陌:“如果我没记错,衣冠楚楚是个贬义词?” 楚勋:“你终于发现了。” 苏陌:…… 一顿饭下来,和楚勋交流还是比较愉快的。 “我一直以为,外科医生应该是那种很有洁癖类似变态的存在。” “本科的时候老师曾教导我们,每个医生在做好医生之前,都先要学会做自己的心理医生。” 饭后,苏陌和楚勋在附近的人民公园散步,用楚勋的话说,加深了解。 “这是我第一次相亲。”苏陌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望着远处的霓虹不好意思地笑。 “我第七次。”楚勋也笑,“是不是觉得我比你驾轻就熟?” “说实话,我并没有看。紧张……” “恩,我刚刚看见你脸红了。” …… “你还真是不客气。”那些不知所措的情绪就逐渐消弭。 “客气又不能当饭吃。”楚勋笑,“你和她们不一样。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客气的好。” “哪儿不一样?” “嗯,”楚勋用修长的手指扶了扶眼镜,“简单说,你比她们笨。” “楚勋,我没有得罪你来着吧?” “每一次相亲的时候,女生都恨不得把我祖宗十八都给挖出来调查一下。可是截止目前为止,你连一个问题都没有问过我。” 苏陌深以为然:“拼爹的时代嘛,也许你就是传说中的官n代,富m代呢。” 楚勋哑然失笑:“那你就不打算问问我父母做什么的吗?” “还是不要了。阿语的眼光,我信得过。”苏陌摆摆手,“不过有个很严肃的问题,我得提前告诉你。” “嗯?什么问题那么严肃?” “哎呀,我认真的。”楚勋这么不严肃的语气,苏陌自己都严肃不起来了。 “好,你说。”楚勋整好以暇地看着苏陌,眼睛亮亮的。 “那个,”苏陌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欠了很多很多钱。” “需要我帮你还?” “啊?”苏陌大大的眼睛盯着楚勋,“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那你是什么意思?”楚勋眼睛眯成一条缝,笑意不减。 “我认真的。”苏陌伸出三根手指在楚勋面前晃了晃,“我欠了三百万。” 76.076:城若如旧(4) <h3 id="htmltimu">076:城若如旧(4)</h3> “的确不少。”楚勋点点头,“美金还是人民币?” “当然是人民币!”苏陌想起自己因为一件衣服莫名要白白浪费一年青春,火气堪比三伏天,“要是美金的话,我直接一根绳子吊死自己算了!” 顾子铭那个混蛋! “如果那样的话,我替你付三百万美金,你卖给我怎么样?” “我能值三百万人民币就不错了,哪儿值三百万美金!”苏陌咕哝道。 楚勋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嗯,也就是说你同意了?” 苏陌将手握成拳头,使劲儿挥了挥:“怎么可能?!” 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歪着脸问楚勋:“你真有三百万美金?” 楚勋笑着点点头:“可以再乘以十。” “楚勋,我错了!”苏陌忽然就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你这么有钱,咱俩肯定不合适。” 这下轮到楚勋愣住了:因为我有钱,所以不合适? 难道不是因为没钱才不合适吗? “为什么?”牵线的朋友给他看了苏陌的照片,不得不说,苏陌是个美人,很有古典的那种浑然天成的美女气质,那双眼睛让他过目难忘。 苏陌却显得很是惊惶:“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外科医生,你这么有钱,那么你家里条件肯定很好。至少也算得上是小豪门了。而我这辈子,就没有什么太远大的志向,豪门不适合我。” 周文远是,顾子铭亦然,想到这,苏陌有些郁闷:难道除了自己穷得叮当响,别人都很有钱了吗?一抓一个…… 第一次听见这样与当前时代格格不入的言论,楚勋一时半会儿竟然答不上话来。 “那个,咱俩还可以做朋友啊。”苏陌捏紧了自己的手袋,真是出师不利啊。 “就算是判死刑还得给嫌疑人自辩的机会呢,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咱俩不合适?”楚勋反应过来,又恢复了手术台上的冷静模样。 “嗯?” “有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楚勋顿了顿,“有钱的时候你一日三餐萝卜青菜那是情调,可是没钱你想天天吃大闸蟹海鲜那是打肿脸冲胖子。有钱可以过没钱的生活,可是没钱却过不了有钱的生活,不管怎么算,都是有钱比没钱好。” “有道理。”苏陌点点头。 楚勋来不及有所反应,又听苏陌说:“可是我们还是不合适。” “你就这么仇富?”楚勋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苏陌摇摇头,又点点头,正要说话,却看见前方有人缓步走过来,苏陌只是一刹那的愣神就迅速地坐下,伸出手环住楚勋,头深深埋进他怀里,将他抱得死死的。 “不要说话。” 楚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佳人在怀。那颗小脑袋在自己怀里拱了拱,他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走近的一男一女,顺势将一只手搭在苏陌瘦削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一副热恋情侣的亲密样。 时间放佛被无限拉长,在苏陌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从头顶传来楚勋清越的嗓音:“他们走了。” 几乎是一瞬间,苏陌火速从楚勋怀里抽离。怀抱忽然空了,楚勋看着苏陌烧红的脸却笑不出来:“你认识?” 刚刚过去的两人,分明是情侣的模样。 77.077:城若如旧(5) <h3 id="htmltimu">077:城若如旧(5)</h3> 苏陌想想自己刚刚那般的豪放,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是…… “嗯,”苏陌笑着点点头,带点儿苦涩的笑容格外刺眼,“他就是我仇富的理由。” 刚刚过去的人,不是周文远和顾子言,又是谁? 即使隔得那么远,她依然保持着在人群里一眼望过去便能认出他来的本事。 “你是旧爱?”楚勋看着她怅然若失的脸,想起刚刚那个炽烈的拥抱,有些不是滋味。 “旧得不能再旧了。”苏陌也没有否认,想着和楚勋肯定是不能成的,也就坦然承认。 “楚勋,你年轻有为,家境不坏,还一表人才,为什么现在还单身?”苏陌黑色的双瞳渐渐没有了焦距,变得迷茫。 不等楚勋回答,又听苏陌说:“我曾在他身上,用光了我十年的青春。可是如你所见,此刻我在这里相亲,还有巨额负债;而他,早有佳人在侧,前程似锦。所谓凉薄不过如此。而我连怨恨都不能。二十七年,我唯一学会的就是自知之明。如果不是因为身边有一些家庭背景不凡的朋友,我就是人堆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连遇见你都不能。算我不识好歹吧,高门太高,我腿短,迈不过去。” “苏陌,你没有你想的那么路人。” “你不了解。楚勋,就算你家境普通,咱俩也不见得合适。”苏陌又笑,“我不知道别人相亲是怎样的,如果我有不对的地方,你别和我一般见识。你这么优秀,肯定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话可别说得太早。”楚勋也笑,“我回国之前,和同去美国留学的前女友谈了一场七年的恋爱。从大学到博士毕业,后来我回国,她留美,所谓七年之痒大概如此,渐渐有了距离和争吵,最后就一拍两散了。” “恩,大概到了这个年龄还没有正式女友的不外乎这两点,”苏陌深以为然,“爱情长跑没走到终点,或者是还没定性,四处寻找。” 前者如你我,后者如顾子铭。 为什么总想起顾子铭?苏陌惊觉,今晚是不是想起他的时候太多了些? “所以,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好了。”楚勋指了指她的额头,“介不介意我给你换换药?” 刚刚她突兀抱着他的旖旎情形忽然窜了出来,苏陌使劲摇头:“不要了。” “苏陌,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送苏陌回天衡取车的路上,楚勋忽然开口问道。 车内有淡淡的黄果兰清香,苏陌一直觉得奔驰的标志很好看,正拿着挡风玻璃下一个奔驰标志的钥匙扣看得有趣。 “你信吗?”苏陌不答反问。 记得初相识,她问周文远,为什么老跟着她。他回她:“我对你,一见钟情。” 那时他们还年幼,她十六,他二十一,情之一字,对她而言,比秦观的《鹊桥仙》还遥远。 “我信。”楚勋的答案十分肯定,毋庸置疑的语气。 “楚勋,一见钟情的情是什么情?”苏陌看着车窗外,语气苍凉,“我是不信的。”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我首先推荐的就是“支付宝”,它不仅1元可以兑换100乐文币,用网银充值和支付宝余额就可以直接支付,没有网银的亲也可以通过快捷支付的方式支付呦!真正是各大银行通吃,有无网银皆宜。其次推荐“手机银联快速充值”,它的兑换比例是1元兑换80乐文币,不用卡便可直接充值。如果觉得这两种都很麻烦的话,我还推荐一种最懒人充值方法“绑定手机自动充值”,只要绑定手机号,就会每个月自动为你充值700乐文币,每月只需15元,而且退订也很方便。如果手机充值让你实在头疼的话,那亲们还是回到网页充值吧,甩个链接: 就啰嗦这么多 78.078:城若如旧(6) 和楚勋分开后,苏陌开着自己新买的f0感觉很不错,楚勋看见她的车时,只说了一句:“白色很适合你。” 这让清晨被顾子铭鄙视的眼神伤到的苏陌感到愉悦。 “我也觉得很适合。”苏陌摇下车窗冲楚勋挥挥手,“祝你早日觅得如意伴侣!” 楚勋笑意浓浓:“很快。褴” 两人分道扬镳。 * “阿霖,为什么这么做?”看着苏陌白色的小小的车消失在夜色中,楚勋止住笑,掏出手机给何霖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杂音,嘈杂的摇滚乐瞬间传过来,让楚勋皱着眉头将电话拿开了一些鲎。 “怎么,不顺利?”那端,何霖声音漫不经心。 “恰恰相反,她是让我容易心动的类型。” “那可不,不然也不会给你们牵线了。” “告诉我理由。” “理由?楚哥,哪有那么多理由。那妞儿身材好,长得漂亮,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真真正正的小家碧玉一枚,可不正适合你?” 楚勋皱眉,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阿霖,别殃及无辜。” “正因为她无辜,所以才想给她介绍一个好去处。你看,你不是正好吗?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放心,我知道分寸。” 楚勋无奈地嘱咐几句挂了电话。 何霖看着舞池里狂欢的男男女女,阴冷的神情让原本姣好的面容也显出几分渗人来。 无辜?这世界哪有那么多无辜的人。顾子铭,既然害我家破人亡,我总得讨几分利息不是吗? 就从你在意的女人开始吧。 何霖将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起身投入五光十色的舞池里。 * 顾子铭晚上下班后被顾博年一通电话叫回了顾家老宅。 方方正正的四合院,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枝枝蔓蔓,夏天的时候绿油油的格外有生机。爷爷去世多年,奶奶住不惯别墅,仍然住在这座老宅里。院内一丛楠竹,一个小花圃,各色菊花正开得热闹。东院拆了原来的厢房,搭了长长的葡萄架子,夏天乘凉很惬意。 苏陌很喜欢在葡萄架子下看星星。 奶奶年事已高,耳朵稍微有些聋,顾子铭不得不大声和她老人家说话。想想他还真是很多天没回来了。童年里,爷爷不苟言笑,行事准则都是部队那一套,所以对顾子铭来说,最亲近的就是奶奶。 聊了会儿天,顾子铭给奶奶洗了脚,看着她睡下,才轻手轻脚地去了客厅。 顾博年正在客厅等着他。 “瞧你干的好事!”刚坐定,顾博年将一叠报纸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脸上。 顾子铭捡起来看,正是前几天他和杨潇潇、苏陌那些八卦报道。 “有话好好说!”顾子铭的妈妈云瑶瞪了顾博年一眼,“妈刚睡下!” “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顾子铭没长骨头似的往身后老旧的藤椅上靠,“再说,我这点儿微末本事,还能跟顾总您比?” 顾子铭冷笑,“不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吗?我这么花心风流,谁知道是不是遗传?” “子铭!”云瑶有些头疼,“你们父子俩就不能消停些!” 顾子铭见状,也不再说话。 “过几天,去接苏陌家里人来a市,商量商量你们俩的婚事吧。”顾博年顺顺气,开口就恰似五月的惊雷。 “我不同意。”第一个反对的是云瑶。 “我也不同意。”顾子铭犹豫了下,接口说。 “你妈不同意还说得过去,你为什么不同意?”顾博年胸口起伏得厉害,这么多年就做了那么一件错事,却导致他和顾子铭的关系越来越糟糕。想想这些糟心事就气得吹眉瞪眼,“不同意你还和苏陌同居?” “那是她不自爱,关子铭什么事?”外人的女儿和自己的儿子,做母亲的,肯定是维护自己的孩子。 “结婚这么大的事,我总得想清楚了。”顾子铭打个哈欠,“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去,别老揪着我不放。” 结婚?事实上顾子铭从没想过。 可是,如果对方是苏陌的话,好像他也不是那么抗拒。 ---题外话---每一个人物都不是随便出现的哦,前女友杨晓静,陆西元的杜夕,何霖所说的家破人亡,还有周文远和顾子言,林语以及楚勋,都会鲜活的存在在接下来的故事里。你们猜,苏陌的爸爸是谁?林溪又为什么非要周文远娶顾子言呢?最后一章公众章节,很多坑的哟~接下来的日子,希望你们继续在。爱你们~ 79.079:梦亦如空(1) 所谓知子莫若母,云瑶看看顾子铭的神情,分明与以往不同。 “子铭,苏陌不适合你。” 顾子铭诧异:“都两年了,妈,你现在才来说是不是有些晚?” 云瑶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我也从来没有同意过。这几年你身边女人如走马观花,现在也该收心了。但苏陌,你们俩不合适。” 她如何看不出来,顾子铭已然动心褴。 顾博年看了云瑶一眼,声音有些严厉:“你别在这儿瞎掺和!我看苏陌合适得很。” 云瑶有些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和柳……鲎” “阿瑶!”顾博年不顾顾子铭在场,出言喝住了云瑶。 顾子铭有些意外:“留什么?” “没什么,总而言之,我不喜欢苏陌。”云瑶平复了心情。 “别听你妈的,”顾博年出口反对,“你喜欢就成。” 自从当年那件事后,这是第一次,顾博年会与云瑶打擂台。顾子铭有些意外,怎么看,这里面都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和顾博年说了说公司近况,在得知他将杂志社出让后,顾博年竟然没有斥责他。而得知公司那些老人最近的作为后,顾博年有些沧桑地说:“老了,管不了了。以后顾氏要由你来掌舵,你看着办吧。” 甚是疲惫。 顾子铭有些不忍,有心想要说些什么,顾博年摆摆手:“不用顾忌我。但凡他们有一丝顾忌当年我们的情分,也不会这样无所畏惧地戳我的心。你放手去做吧,老子在后面再给你撑个十年二十年没问题!” 虽然没有从军,但是顾博年曾经的杀伐果断常人所不及。 顾子铭心情复杂,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那般不讨喜的模样:“谁要你撑着!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好好颐养天年吧!” “滚!”顾博年一个茶杯盖子扔了过来,“狗嘴吐不出象牙!” 顾子铭轻易将盖子接住:“到时候,别心疼你的那些老部下。” 云瑶看着父子俩你来我往,也不出声。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知道顾子铭的车启动传来噪音,才回过神来。 顾博年有些累,看了看云瑶:“阿瑶,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你又何必对此耿耿于怀?” 云瑶脸上泛起苦涩的笑:“第一次看见她,我就想起了柳懿。你不也是?” 顾博年沉默着没有说话。 “当年是我对不起她,可是没道理赌上我儿子一生的幸福去陪葬!”云瑶素日端庄的面容有些苍白,“要报复,报复我好了!对不起她的是我,不是子铭……” 顾博年起身将云瑶拥进怀里,看着她掩面而泣,出声安慰:“阿瑶,她不是那样的人。放心,子铭会过得很好的。” 云瑶伏在顾博年的肩膀上默默流泪,她这一生,唯一对不住的人,只柳懿一个。原以为,柳家的小女儿早已消失人海,谁知此去经年,他们再次相遇。 * “齐鸣,苏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回家的路上,顾子铭想起今晚云瑶不同寻常的反应,有些不安。 “顾总,没有痕迹。”电话那端齐鸣很是忐忑,“因为苏小姐老家地址不详,无从下手。” “从c市着手。” c市,云家祖籍,顾子铭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 回到清水别苑,苏陌回来有一会儿了,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我不记得有安排你出差。”顾子铭倚在门框上,不咸不淡地说。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要搬出去住的。” 顾子铭真是窝火,“我还没同意。” “顾子铭,我真的挺累的。”苏陌叹口气。 “嗯?”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在天衡工作一年,你放我走。” 顾子铭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 “子铭,这样真的挺没意思的。易地而处,如果你的前女友变成了你的嫂子,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会是什么感觉?反正我是挺难受的。” “如果那样,我会捏死她。” 苏陌:…… “我答应过你妈,要好好照顾你。别让我言而无信,我最讨厌的就是失信。” “我会和苏柳说的。” * 苏陌晚上没有吃太多,现在有些饿了。 “煮面条?” “恩,你要吃吗?”苏陌抬眼问他。 本来不饿的顾子铭,看见苏陌手里那根白白绿绿的葱,有些意动,鬼使神差地点头。 “那你去客厅看看电视,我马上就好。” 厨房传来细细的切菜声,还有锅碗的金属碰撞声,在这沉寂多年的豪宅里显得格外温暖。顾子铭百无聊赖地换台,微微有些出神。 结婚吗?和苏陌……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苏陌挺漂亮,上得厅堂;一手厨艺很合自己胃口,下得厨房;工作很认真,妙笔生花,满腹诗书,才华尽显…… 重要的是,顾博年不反对,虽然云瑶颇有微词,可是相比杨潇潇她们来说,这样的态度,已经好了太多。 可是,顾子铭有些恼,因为最重要的是,他不清楚,她是否心悦他。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煎得金黄的鸡蛋,几粒绿色的葱碎撒在上面,黄绿相间,只是看了一眼,顾子铭的食欲便被勾起。 俩人相对无言,一人一碗面条吃得胃里心里都是暖暖的。 “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吃完面,顾子铭心满意足地叹口气。 苏陌笑:“下次带你回我家,让韩天意给你熬鸡汤喝,你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美味。” 回家?被这几个字愉悦了。 “再有几天就是国庆了,我陪你回m市吧。”顺便找苏柳套套话,虽然苏陌不说,但是他能看得出,她对于“父亲”这个角色的隐秘渴望。 “你有时间吗?”苏陌洗好碗,放进烘干机内,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来。 活像一只好动的土拨鼠。 “嗯,不出意外的话。”每年一度的家庭集体旅游,还是算了吧。 他和苏陌一样,并不想看见周文远。 苏陌看看时间,正好有个节目是她想看的,飞快地蹭到沙发上,将遥控器从顾子铭手中抢了过来:“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顾子铭坐在双人沙发上,被苏陌这样一挤,顿时有些狼狈。 “苏陌!”顾子铭的洁癖不仅仅在于卫生。 苏陌侧过头来看他,然后恍然般“啊”了一声,自觉地到对面去坐了。 “买个双人沙发只让自觉做,你吃饱了撑的么?干嘛不买一个单人的。浪费!” “少见多怪。” “唉,顾子铭,咱俩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 “猪的脑回路和人能一样吗?” “脑回路是什么东西?” “……” 电视是苏陌最喜欢看的动物世界,重播。这一期讲述的是南极企鹅的孵化,摄影师很是高明,南极黑白分明。湛蓝的海水,雪白的冰川,看的苏陌心动不已。 顾子铭对苏陌变幻的表情的兴趣明显高于节目本身。 在这个几乎刚见面就可以上床的年代,苏陌显然是比较奇葩的存在。但是能够迁就苏陌这样的奇葩,除却陆西元和高寒的原因外,大概,自己对于快餐爱情已经腻歪的成分也不少。 可是,可以和苏陌“止于礼”地相处两年,实在有点儿出乎意料。前几天连叶盛天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魅力衰退。 电视上,一只企鹅爸爸受不了这样的严苛,放弃了孵化小企鹅。苏陌正在叹息,顾子铭却觉得她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实在与她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厉害样格格不入。 一个看电视看得入迷,一个看看电视的人看得出神,所以当苏陌手机响起的时候,两个人都受了不小的惊吓。 楚勋。 苏陌有些惊讶,第一眼看了电话,第二眼瞄了顾子铭。 莫名的觉得心虚。 “你到家了吗?”即使隔着俩手机,楚勋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 不像顾子铭,声音又冷又硬,一丝人情味都没有。当然,苏陌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声音控的。 “额,我到家有一会儿了。”苏陌若无其事地接电话,但心跳明显出卖了她的表情,连胖乎乎的企鹅都看不下去了。 可是要避开顾子铭那似笑非笑的脸去别的地方接,岂不是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 “后天周六,有时间吗?”楚勋自然没有千里眼,看不见苏陌的窘况,“有没有兴趣去海底世界?” 海底世界啊,苏陌瞄了一眼顾子铭,摇摇头。转念一想,我摇头他也看不见啊,又对着手机轻声说:“我可能去不了。” 实际上很想去。 “听说这周六海底世界新引进的海豚要亮相了,还有机会和它们亲密接触。你确定不要去吗?” 海豚啊,顶个小圆球在水池里跳舞…… 苏陌决定不去看顾子铭,点点头:“我去我去。” 天生对海洋生物没有抵抗力。 谁知过于紧张,导致手机按到了手机免提键,下一秒,楚勋清越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响起:“那周六我去接你,不见不散。” 苏陌胡乱地点头,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 “周末的时候来接你?”顾子铭一手扶在沙发上,一手在脚上一点一划,“不见不散?” 那么明显的男声,想说是女性朋友都不行。 顾子铭斜着眼看她,心里像是揉进了一团火, 又热又呛。 “嗯,一个朋友。”苏陌呵呵笑了两声,“他说海底世界来了新海豚,我想去看。” “我也可以带你去看。” “顾少你那么忙,哪敢耽误你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我真的是赔不起。” 不等他回答,苏陌撂下一句“很晚了,早点儿休息。”便落荒而逃。 不用看也知道顾子铭没有回头,但是苏陌仍然觉得芒刺在背。回到卧室的时候,苏陌十分懊恼:明明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光明正大,为什么自己要像偷情一般做贼心虚? 顾子铭在苏陌房间的灯光熄灭后,回了自己卧室。只是一阵阵的胃疼,提醒着自己有多生气。 偏那个人却毫不知情。 第二天苏陌早早起床,王姨这几天都不在,顾子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早饭当然是她一力承担。虽说已说定用她一年工资抵债,不用那样殷勤做饭,但很明显怎么算都是顾子铭吃亏的情况下,苏陌很有自知之明。 蛋黄奶油小蒸包,牛奶,蔬菜沙拉,再搭上两个荷包蛋,一个苹果,早餐也很丰盛了。苏陌很喜欢顾子铭家里的厨房,又宽敞又明亮。大理石铺就的台面,原木橱柜,干净整洁。让她很有做饭的***。 关键是,冰箱里堆满了她以前想买而舍不得,或者买不到的食材。 比如,各种进口的牛排,浆果,贵的让人咂舌的干贝,漂洋过海的新鲜水果……想到这里,拿苹果的时候不由得想起楚勋说的话,果然有道理。 至少,没钱的自己,是绝对过不了这么奢侈的生活的。 顾子铭胃疼了大半夜,自然脸色不好。罪魁祸首却看着一个苹果发呆。 “苹果这么好看?”他没好气地瞪她。 苏陌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苹果又脆又甜,哪儿买的?” “大概是英国那边过来的吧。上次我妈拎了一箱过来,都没动。”顾子铭拉开桌子坐了下来,看着桌上五颜六色的早点,心情稍微好了点儿。 苏陌陷入沉默:这年头,吃个水果都这么不容易。 顾子铭接了杯冷水,将治胃病的药一口吞下。 “你病了?” “死不了。” “给我看看。” 手里的药片被苏陌不由分说地抢走。 “原来是胃病啊,还好还好。”苏陌一脸紧张,松口气后又板起脸来,“你是不是白痴啊?喝药用冷水,有没有常识?” 顾子铭被她搞得一愣一愣的,待反应过来这是在关心自己的时候,堵在胸口的那团火好像逐渐熄灭。 “又没什么大不了,老*毛病了。” “哦。”苏陌若有所思。 * 因为刚来,苏陌工作并不忙,无非是给顾子铭两名助理打下手的存在而已。天衡有员工食堂,苏陌对食堂的糖醋肉“一见钟情”,好吃到爆。 在安文和齐鸣诧异的目光下,苏陌第三次去盛糖醋肉回来的时候,周边人活像见了外星人一般。 “苏陌?” 埋头吃饭的苏陌不曾留意,对面何时坐了个酷男。 “嗯,你好。” “我是叶盛天。” “我是苏陌。”然后埋头继续与糖醋肉奋战。 旁边安文用脚在桌下轻轻撞了撞苏陌,苏陌才惊觉:“你是财务副总叶盛天?” 叶盛天轻轻点点头:“我是。” 苏陌迅速地把餐盘里的糖醋肉吃了个精光,然后冲叶盛天嫣然一笑:“叶总,我回去工作了,您慢慢吃。” 留下叶盛天目瞪口呆。 安文和她说过,叶盛天在天衡这边男神一样的存在,她绝对绝对不能再犯当初在亿峰时的错误:和顶头boss高寒太熟,和陆西元太惯,导致她身边都没朋友。 虽然高寒有女朋友,陆西元的恋人不为人所知。但是,女人的嫉妒心向来没道理可讲,她才不要变成孤家寡人。顾子铭和叶盛天,当然,还有陆西元高寒,从此都要保持在合理距离之内。 “顾少,你家苏陌有点儿意思啊。避我如蛇蝎啊简直!你说我什么坏话了?” 叶盛天想起那个简直就是“望风而逃”的苏陌,真是…… “哦?看来苏陌警惕意识不错。” “你真没良心。” “被你吃了。” “滚……” 顾子铭收了电话,想起之前接的一个电话,眼神微黯。他通过爷爷老部下在m市的人脉,查了查当年入室抢劫,强*暴未遂的案件,公安局那边传来话说,没有任何案件报案人是苏子罕、或者苏陌。 顾子铭斜靠在办公椅上,右手蜷起三指撑着下巴,左手习惯性地用手指在桌上扣着,“笃笃笃”的声音让有些浮躁的心渐渐沉静。 真是有意思。 顾 子铭冷笑,看来,有些事还得仔细问问苏陌。比他们这一伙人还眼手通天的,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几个。 苏陌到了顾子铭办公室的时候,顾子铭正在埋头研究一个策划的可行性。 “这个药听说对治胃病很有用。”苏陌将一个药瓶放在顾子铭桌上,又拿出另一盒药片,“这个是止痛的,治标不治本,但是实在疼得厉害的时候可以用一用。” 顾子铭看着桌上的药,抬头便是苏陌有些紧张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好。” “嗯,那我出去了。”苏陌将门带上。 顾子铭脸上就荡出笑容来。 谁料门又被打开,苏陌探出个脑袋:“你不要太拼命,中午好好休息下。还有,那个药记得饭后吃。” 瞬间有点儿尴尬,就好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儿人前端庄说不想要,得到后窃喜被人抓包一般。好在苏陌说完这话后又立马将脑袋缩了回去。 “好好休息吗?”顾子铭看了看桌上成小山状的文件,最后还是去了小卧室躺下。顾子铭办公室是套房,因为常常加班,除了厨房,卫生间、卧室、会议室、客厅应有尽有。 而苏陌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想想刚刚看到的顾子铭拿着药瓶眉眼温柔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来。 被人关怀是幸福的,而被了解和善待的关怀,也是幸福的。 * 因为是周五,所以整座大楼都弥漫着“周末就要来临”的气息,连带着齐鸣都心情好了不少。 苏陌心情也很好,没有那么多找各种借口来打探消息的人。空降而来的她,虽然早晚会面对这样那样的问题或质疑,但是苏陌现在只想晚一天是一天。 她最不想的,就是自己被贴上“花瓶”的标签。 上午的会议她跟在安文后面学习,下午还有很多资料要整理。整整一下午,她都在对着会议室使用情况预订表格查询资料。 话说,原来顾子铭这么忙,不看不知道。 周一例行会议1个,与寰球公司董事长业务洽谈会,投资策划案研讨会1个,周二要出席顾氏旗下森林酒店c市分店开业典礼,要与c市工商管理局领导吃饭…… 苏陌皱眉,看着满满当当的行程,有些明白他的胃病从何而来。 当叶盛天顶着一张笑脸到了苏陌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陌在一堆文件里翻翻拣拣的忙碌样子。 “叶总?”苏陌在这之前并不认识叶盛天,“顾总办公室出门左转往里一直走。” 她当然知道他并不是不认路。 “嗯?苏陌,你好像对我很有敌意的样子。”叶盛天站在门口笑嘻嘻地和苏陌说。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是。” “此话怎解?” “如果叶总对我没有敌意,为什么要给我拉仇恨值?” 叶盛天想了会儿,才明白苏陌说的是什么意思。 “难怪……”叶盛天索性进了苏陌办公室,盯着苏陌打量了会儿,才点点头,“顾子铭眼光变高了啊。” “我就当叶总你是在夸奖我了。”装糊涂不是她强项啊…… “我的确是在夸奖你。”叶盛天在还很空阔的办公室里绕了一圈,最后才在落地窗前站定,拉开了百叶窗。 “这间办公室多年不用,没想到最后给了你。”叶盛天轻微叹息。 这句话苏陌是真的没听懂了。 “有什么缘故吗?” “当然有。”叶盛天有心想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过都是过去式了。” “呵呵,”苏陌只能干笑,“叶总说话真是高深。” “你以后会知道的。”叶盛天冲苏陌眨眨眼,一副少年的俏皮模样。虽然已过而立,但是叶盛天因为一张娃娃脸,又爱笑,总给人一种还是少年的错觉。 苏陌此刻就是这种错觉。 “叶总,美人计不适合对我使……” “哈哈,看来你的工事防御很厚实嘛,子铭果然没看走眼。我走了,好好工作。来日方长……” 叶盛天将最后一个词拖得老长,弄得苏陌莫名其妙。 第一天上班就这样平和地过渡,苏陌看着灰白色墙砖上挂的时钟指向6点,长长的舒口气。实在是最近厄运连连,她已经有些习惯性担忧了。 顾子铭晚上有饭局,王姨不在,苏陌最后决定去超市买点儿新鲜蔬菜回家做饭吃。收拾好东西,到了楼下的时候,却见一个穿着黑色棒球服,手捧红色玫瑰的男人倚在车旁。 不是楚勋又是谁? 下班的点,天衡大厦来来往往的人流,但凡看见玫瑰与翩翩公子,总会让人想起爱情和浪漫这样的字眼。一身黑色棒球服印衬得楚勋神采奕奕的格外俊朗,身后是那辆黑色的奔驰,手里是鲜翠欲滴的娇艳玫瑰,人来人往,谁都忍不住多看两 眼。 古人的宝马香车美人,大抵如是。 80.080:梦亦如空(2) 苏陌假装没看见,想要绕过他去停车场取车,谁料楚勋直直地向自己走来。虽然十有八*九他是冲自己而来的,但是苏陌仍然忍不住回身去看。 电视剧不都这样演吗?当男生或者女生一脸欣喜地冲对方奔跑过去伸出双手,主角却越过他而大力拥抱身后的另一个主角。 但是很显然,苏陌身后没有别人。 “你在找谁?”楚勋走到苏陌面前,随着苏陌的目光看去褴。 只有路人甲乙丙丁。 “我在找你要送花的人。”苏陌冲楚勋点点头,“但是很显然你等的人还没下班。” 然后苏陌拔腿就走。 楚勋这次反应极快,伸手拉住了苏陌,笑道:“苏陌,你是在害羞吗?鲎” 苏陌无奈地停下:“楚勋,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咱俩不合适。” 楚勋无所谓的耸耸肩,面不改色:“你确定,要在这里说话吗?” 已经有不少人望过来,幸好她在天衡是新面孔,否则,流言满天飞是跑不了的。顾子铭听到了,又得费一番口舌…… 苏陌无奈,对着楚勋做了个“请”的姿势,却死活不肯接他的花。 奔驰车上,楚勋开着轻音乐,“怎么?不喜欢玫瑰?” “对。红玫瑰什么的最讨厌了。” “那你喜欢什么?下次我买来送你。” “菊花!” 楚勋被小小的噎了一下:“看起来苏小姐很讨厌我。” “哪里哪里!楚公子风度翩翩,个中翘楚,我仰慕得很。” 楚勋看着咬牙切齿的苏陌,点点头:“此话深得我心。” “楚勋,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 “臭不要脸。” “过奖过奖……” 苏陌:…… 最后苏陌缴械投降:“楚勋,你想干嘛?” “苏陌,爱情就好比摸着石头过河。第一次见面,你就说我们不合适,未免对我太不公平。所以,我想我们有必要再深入了解一下彼此。如你所见,我也经历过漫长的情伤,你经历过的伤痛我不敢断言百分之百,但至少十成有七我是能懂的。而现今你未嫁我未娶,除去你说的金钱问题,你觉得我哪里不符合你的要求?” 楚勋语气诚挚,神色坦荡。 “那你觉得我哪里符合你的要求?” “除了你不喜欢我,其他的要求你都完全符合。” 绕是苏陌听惯了各式各样的情话,此刻也觉得这句话很动听。她想了想,决定坦诚以待。 “楚勋,我想,我大概心有所属。” 楚勋的脚踩在刹车上,正在急行的车猛然停住,因为惯性,苏陌差点儿撞到头。 楚勋笑意全无:“昨晚看见的那个男人?” 苏陌摇摇头:“这个,不用你管。” 楚勋看着她娴静温婉的脸,心里有些失落,或者说是遗憾。 “既然心有所属还出来相亲,那么你们自然还没在一起。刚刚你用了‘大概’这个词,想来你自己还没确定,而你刚刚说话间那么犹豫,对方是否和你一样还未可知。综上所述,我认为我们还是很有必要相互了解的,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mr.right?” “咱俩还能愉快地交谈吗?” “只要你不找借口搪塞我,我想还是能的。” “楚勋,你怎么不去当律师?” “看吧,我就知道我们合得来。律师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 晚饭是在一家西餐厅吃的牛排。 a市夜景美如画,苏陌和楚勋坐在33层西餐厅的巨大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霓虹,车水马龙,相谈“甚欢”。 苏陌自认口才不错,但是与楚勋交锋,她愣是一点儿便宜都没占到。 所以最后索性闭嘴,闷闷不乐地切牛排。 “失陪,我要去下洗手间。” 苏陌摆摆手,“去吧去吧。” 最好别回来了。 黑椒牛排七分熟,并不是她喜欢的味道。大厅却忽然响起乐者清亮的嗓音:“下面这首《献给爱丽丝》是献给25号桌苏陌小姐的,祝她身体安康,开心无忧!” 熟悉的旋律从大厅传来,欢快而明亮,苏陌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和周文远,第一次合奏,就是这首《献给爱丽丝》。 “喜欢吗?其实我更想点欢乐颂的。”楚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曾经很喜欢。” “嗯?” “这是我和旧爱第一次合奏的钢琴曲。你可真会点。”苏陌用力地用刀叉切牛排。 楚勋:“看来我和你旧爱真是心有灵犀。” “楚勋,以后,我们别见面了。我还 是那句话,我不适合你。” 苏陌心里涌起无可奈何的烦躁与抑郁,索性将刀叉扔开,直直地看着楚勋,一字一顿地说道。 大厅里,乐者指法熟练地弹奏着爱丽丝,楚勋却听见自己心里某个角落的城墙轰然倒塌。 “没想到,还真是你。”不待楚勋开口,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了他们餐桌前,看着苏陌笑意不浅。 听见这声音,苏陌身体轻不可察的颤了颤。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周文远。 楚勋显然也认出来他是谁,眼角轻挑:“周少,别来无恙。” 这下,震惊的显然是苏陌。他们竟然认识! “楚医生,好久不见!” “不久,昨天才见了。” 苏陌伸手端水杯的手抖了抖。 “这位是?”周文远看了看楚勋,又看了看苏陌,一副不认识的好奇模样。 “我未婚妻。”楚勋语出惊人。 “噗”……苏陌一口茶水喷出去老远,被呛得不轻,咳嗽连连。 “怎么这么不小心?”楚勋抽出纸巾,起身弯腰给对座的苏陌擦脸。 苏陌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闹够了没有?!” “那楚医生和未婚妻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周文远笑,看不出情绪,“这餐我请,算是小小心意,祝二位早成眷属。” 转身离去,身形一如既往地颀长,挺立如松。苏陌觉得眼角有些涩,这样的背影,她曾熟悉得梦里都是。 “waiter!”苏陌冲服务生打了个响指,“菜单!” 楚勋惊讶于她的反应,却也没有阻止。 最后苏陌点了菜单上最贵的一瓶红酒,18万rmb.。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会认识他吗?” “与我没有关系。今晚之后,楚医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苏陌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说不出的黯然。 “前年周文远他爸车祸伤了筋骨,是我做的手术。” 苏陌摇了摇酒杯:“楚勋,我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谁。多年来,他从未出现过。我妈告诉我他死了,我是遗腹子。可是我知道,他还活着。” 红酒入腹,喉咙里是异样的灼热感。 “你我萍水相逢,你戴得起百达翡丽的手表,开着上百万的大奔,而我不过是为了生活忙忙碌碌的小女人,再平凡不过。而我,也不想再经历那些百转千回的爱情。你要我说几次,我们不合适?” 苏陌眼里有了些许水光:“对你们这类人来说,身边女人如过江之鲫,你如何会看得上我?”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箍紧,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楚勋,谁都不傻。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接近我,别再来找我。” 不等楚勋有所反应,苏陌吞下酒杯里最后一口红酒,起身离开。 楚勋没有追出去。 因为他没有办法反驳。 不是每一次相遇,都是偶然;就好像不是每一段爱情,都可以有始有终一样。 不过是几分钟的音乐,重复三遍之后换了别人的点播。 周文远端着酒杯过来,看了眼桌上那瓶昂贵的红酒,对楚勋笑:“原来楚医生喜欢喝这个。” “周少,失陪。” “楚勋,别招惹她!”周文远忽然出声,声音带着些许冷冽,“我知道她不是你未婚妻。” 楚勋只是看着周文远,想起苏陌说的十年,又想起昨晚看见他和另一个女人相携而行的画面。忽然有些明了,苏陌说的那句“百转千回”有多少悲凉。 “现在不是,但是我会努力让她变成是。” 那束玫瑰,静静地躺在角落里,被人遗忘。 苏陌出来的时候起风了,被风一吹,有些晕眩的大脑稍微清明了一些。 喝了酒,有些难受。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有些冷。 a市这么大,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给顾子铭打电话。 “顾子铭,我头疼。”苏陌低声咕哝道。 “你在哪儿?”电话那边,顾子铭显然并不得闲,时不时还听见他指挥齐鸣做事的声音。 “圣地安大饭店。”苏陌有些头疼,她并不擅长喝酒。胃灼烧般疼痛,索性蹲了下来。 “你喝酒了?” “嗯。一点点。” “给我老实待在那里别动!”顾子铭有些凶,“我让齐鸣去接你。” 苏陌蹲在街边,身后是louisvuitton的广告橱窗,干净明亮。满头黑发随意散开,被风轻轻吹起,整张脸更显得瘦削。 楚勋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苏陌这样的落寞身影。 “苏陌……”他走到苏陌面前, 动了动喉咙,轻声叹息,“对不起。” 苏陌双手圈着膝盖,平视前方看见了一双修长的腿。楚勋试图拉她起来,被苏陌甩开手。怕她摔着,也没敢用力。 “楚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看出来你别有居心吗?”苏陌声音有些轻。 楚勋拉不起来她,索性自己也在她旁边蹲下。 “不知道。” “因为,阿语并不知道我喜欢海洋动物。” “你可以理解成我真心真意想要讨好你,所以简单调查了一下。” “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弟弟,只有一个。” 楚勋叹口气,“原来如此。” 周文远。 “楚勋,你找错人了。顾子铭心里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 楚勋一直蹲在地上,直到齐鸣过来接了苏陌离开。 “阿峯,可能,我不能再继续帮阿霖了。”他看着远处的霓虹,喃喃自语。 * 苏陌不胜酒力,红酒养颜,但显然不适合她。脸上带着些许潮红,像极了红色山茶花。齐鸣扶着苏陌进办公室的时候,顾子铭正和市场部的同事开会。 齐鸣一个头两个大,犹豫再三,还是轻声对顾子铭说了苏陌现状。 顾子铭满腔火气的出现在苏陌面前时,她正趴在桌上睡觉。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最后还是忍不住心软,将苏陌抱起来,大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好像又轻了些,顾子铭最后将她放在办公室休息室的床上时,忍不住这样想。 在顾子铭办公室的人嘴大得可以放下一颗鸡蛋。 “那是谁?” “不清楚啊,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顾总劈腿事件,难道就是这位?”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们谁见顾总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嘘,别说了,顾总出来了……” 顾子铭对大家的好奇视而不见,而他在天衡积威已久,自然没人敢说什么,尽管个个心里都跟猫爪子挠似的。 就在大家以为这个会议会无限延长的时候,顾子铭却忽然开了金口:“今天就到这里,下周再议。” 幸福来得不要太突然! 大家利索地收拾了东西,以十万火急的速度逃离了顾子铭的磁场。谁都看得出来,自从他抱着那个女人进了休息室出来,情绪就不太好。 不想做池鱼,就得有自知之明。 “齐鸣!” 顾子铭握着文件,“啪”的一声掷在桌上。 齐鸣不等顾子铭开口就将接苏陌的情形一一道来,当然,那个陪苏陌蹲在街边的男人是重点。 顾子铭眼神冰冷:“你是说,那个男人和苏陌一样蹲在街边?” “我看见他右手手腕上戴着百达翡丽的手表,外套是今年lv刚出的新款棒球服……”齐鸣说着说着,发现顾子铭脸色更加不好,于是直接陈述观点,“所以我认为他是在陪苏小姐……” 显而易见,有身份的男人通常不会做这样掉价的事。 安文适时地拉了拉齐鸣,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顾子铭打开休息室的灯光,黑色空间里橙色的暖光让冷硬的线条变得柔和,苏陌侧身睡着,十分安稳。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让我生气。”顾子铭恨不得一巴掌将苏陌拍醒,明明不能喝酒还要逞能。 关键是还敢和别的男人一起喝! 顾子铭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还是先送苏陌回家吧。只是手刚碰到她的胳膊时,苏陌就醒了。 这么容易被惊醒! 顾子铭眼神幽深,想起上午那个电话,冷意止不住。 “没想到你还真敢喝啊。” 苏陌睁眼,看到顾子铭熟悉的眉眼,揉揉眼睛,因没睡好,声音有些嘶哑。 “顾子铭,你认识楚勋吗?” “你说谁?” “楚勋,瑞康医院的外科医生。” “你怎么认识他?” 苏陌盯着披在身上的深色毛毯,右手支头,然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原来真的是冲你来的。” “你自己在那儿嘀咕个什么劲?喝酒喝傻了?”顾子铭耐心有限,不由分说拉起苏陌就要走。 苏陌借着顾子铭的力站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脚下一歪,身体向前倾去,顾子铭眼疾手快,双手往回一收,苏陌稳稳地落在了顾子铭怀里。 肌肤相触的瞬间,顾子铭只觉得怀里的温热让他心跳加速。苏陌本就肤色白皙,喝了酒后,脸上带着淡淡的红,嘴唇没有口红的妆点,却是粉嫩的颜色。 灯光下格外诱人。 身体不受控制地将怀里的人圈紧,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顾子铭顺从身体本能 俯下头去,吻上那张诱人的嘴唇。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亲密过…… 苏陌瞪大了眼睛,看着顾子铭闭眼吻过来,忘记了反应。直到唇齿之间弥漫着他特有的男性气息,她才慌忙推了推顾子铭。 “咳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苏陌脸颊绯红,用力推了推顾子铭。顾子铭回过神来,暗自懊恼谁这么不识趣,黑着脸回头看到了陆西元尴尬不自在的脸。 刚刚触及的苏陌柔软的唇瓣产生的旖旎,顿时消散了不少。手却没有将苏陌放开,而是调整姿势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 “你怎么来了?”顾子铭挑眉。 苏陌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两年来第一次,和顾子铭接吻,却被陆西元撞个正着,原谅她脸皮薄,做不到若无其事…… 在顾子铭怀里挣扎两下,换来更紧的桎梏后,苏陌低着头去看地板上铺着的米色地毯,仿佛能看出几朵花来。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陆西元笑。 “的确不是时候。”顾子铭回答得一本正经。 听到这里,苏陌伸出手在顾子铭身后悄悄掐了下。顾子铭用身体遮住,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她不安分手。 “大家都在等你呢。”陆西元双手插进口袋里,笑得不怀好意。 “我先送苏陌回家,你们先玩儿。” “带上苏陌一起呗,早晚都要认识的。” “下次吧。她今天喝了点儿酒。” 顾子铭说完,牵着苏陌的手出门。苏陌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陆西元看着苏陌红得像苹果的脸,忽然开口:“苏陌,下周日是杜若的生日,你,要来吗?” 跟在顾子铭身后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打算为杜若过生日吗?” “嗯,22岁了。” 顾子铭看了眼陆西元,微不可察的将苏陌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到时候我带苏陌一起去。在杜家还是?” 陆西元摇摇头:“就在医院。” 杜夕的亲妹妹,杜若。 “今年杜若该有23岁了吧?” “嗯。”顾子铭却代替陆西元作答,“改天在讨论这个问题,我送你回家。” 不由分说拉苏陌走了,苏陌只好冲陆西元摆摆手,比划了一个“再见”的意思。 陆西元脸上的神情就落寞了下来。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然这样亲密了。 * 天衡门口,苏陌有些心虚:“我打车回去就好了。” “怎么?还要回去见楚勋?” 想到她今晚竟然去和楚勋吃饭,还喝酒,之前被压制的火气又蹭蹭蹭地冒了出来。 “顾子铭,你弄疼我了。”手腕被顾子铭大力捏紧,苏陌本就瘦,这样一捏,腕骨生疼。 “知道疼就好。以后再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去约会,后果自负。”顾子铭将仍然昏昏沉沉的苏陌抱上副驾驶,又细心地给她扣好安全带,才急急忙忙地发动车驶向清水别苑。 苏陌忍不住分辨:“我有恋爱自由。我们当初说好的……” 兴许是想到刚刚那个戛然而止,暧昧无限的吻,苏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嗯?”顾子铭忍住心里的不痛快,“所以,你这是看上楚勋了?” 苏陌偏过头去想了会儿,才认真地回答:“老实说,楚勋其实是个不错的相亲对象。虽然不了解他的家庭背景,不过看起来家境优渥,人又斯文有礼,还事业有成,而去长得还挺耐看的。” 苏陌每说一句,顾子铭的脸色就沉了一点,明明是商务车,却开出了跑车的感觉。 谁知苏陌又将头偏过来,眼神晶晶亮亮的。 “可惜,他别有所图。” “哦?我倒是不知道,你除了美色,还有什么值得瑞康医院的少东家可图的?” 苏陌也不管顾子铭言语里的讥讽,看着顾子铭,十分沉稳地回答:“他是冲着你来的。” 几乎是本能地,顾子铭就要踩刹车,而后又反应过来,才降低了车速。 “我?我对男人可没兴趣。” “我认真的。顾子铭,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苏陌伸出手指在顾子铭旁边挥了挥,比划了一个“三”的姿势,“你该不会是为了杨潇潇而抛弃了人家楚勋这个旧爱吧?” 顾子铭:…… 憋闷地瞪了苏陌一眼,才中气十足地回道:“少爷我性取向很正常。” “那会不会是你抢了人家旧爱?”苏陌继续掰着手指想象,“不过楚勋说他前女友在美国念了医科博士后留美了,想来应该不是……” “闭嘴!”顾子铭忍无可忍,“聒噪。” 苏陌有些无趣地闭了嘴,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顾子铭,你真的没有的罪 过他吗?” 不等顾子铭回答,苏陌又自言自语地说:“不过这不科学啊,为什么冲你来要拉我下水呢?让我喜欢他然后再抛弃我吗?” 这次顾子铭没有阻止苏陌继续说下去,谁知苏陌磨叽了一会儿后睡意渐浓,又稳稳地睡了过去。 夜色阑珊,a市是有名的不夜城,顾子铭看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眼神渐渐清明。 让苏陌喜欢上别人,然后离开自己么? 可是,谁这样笃定,自己会舍不得苏陌? 顾子铭微微侧头,看了看苏陌浅睡的容颜,情不自禁地想起刚刚在休息室内触到的那片柔软,觉得嘴唇渐渐发涩。 “shit!”顾子铭有些恼火自己这样的反应,不禁反思,“久不碰女人,就这样饥不择食了吗?” 好吧,虽然苏陌比想象中有料,虽然…… 那一瞬间,自己怦然心动。 夜晚的a市路况不错,顾子铭因心里有事,原本40分钟的路程只用了25分钟就到了。苏陌还没醒。 这一次,顾子铭将她抱下车的时候,她依然睡着。顾子铭的唇角就渐渐扬起。 进了屋,将她在卧室安置好,临走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苏陌头发很长,又黑又密,发质极好。此刻都散开来,白皙的脸微微透着红,精致的五官藏在头发丛里,像级了洋娃娃。 那明显的锁骨带着丝丝诱惑,性感又迷人。 顾子铭忍不住就低下头来,轻轻覆上她柔软的嘴唇。本想浅尝则止,谁知,渐渐地欲罢不能。 苏陌迷糊中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自己嘴上游走,带着丝丝甜味。于是自动地伸出舌头想要尝出那股味道,还带着轻轻的呻吟。 “唔……”苏陌闭着眼,丝毫不曾醒转。 鼻息间传来她身上淡淡的法香,而苏陌不自觉的将柔软的舌头伸出来,无疑更加挑逗了顾子铭的触觉…… 顾子铭低头,附身而下,加深了这个吻。 意乱情迷之间,电话铃声却突兀地响起。是苏陌手袋里的手机在想。 “该死!”顾子铭低声咒骂一句,不情愿地放开了苏陌。 手袋放在沙发上,他想按掉都不能! 今晚,实在不适合接吻。顾子铭按捺住身体里那股燥热,将苏陌的手机掏了出来。 楚勋。 看见这两个字,刚准备按“拒绝”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滑到了“接听”键。 “苏陌,你是不是睡了?”电话那端,楚勋的问话显得小心翼翼。 顾子铭看了眼正在床上睡得香甜,犹自舔嘴唇的苏陌,眼神深了深。将门轻轻带上,拿着苏陌的手机出了门。 临走时,怕她醒来怕黑,又回头将楼上楼下的灯开了一半。 顾子铭最后还是没有和楚勋说话就将电话挂断了。 正准备开车去盛世会所的时候,楚勋的短信进来了。 “苏陌,明天我去接你看海豚。” 顾子铭没理,看了后删了。 “苏陌,我承认我动机不纯,但是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顾子铭忍住了拉黑他的冲动,接着删。 “苏陌,顾子铭,不适合你。” 顾子铭看着短信,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再次升起,然后将苏陌手机关了机。 只是,一路疾驰,内心始终不平静。 81.081:梦亦如空(3) 到了盛世会所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开始自行玩乐起来。 顾子铭忙了一天的工作,又因为苏陌的关系,到现在都没吃上饭,饥肠辘辘,胃隐隐作痛。 今晚做东的是盛世的林二少林子鹏,但包间里不见林子鹏的身影,反而是林家三少林子恒见顾子铭进了包间,对身边一个穿着露肩齐胸粉色碎花连衣裙和白色帆布鞋的女人使了个眼色。 “顾总,这可是我们盛世新来的公关,百合。”林子鹏端着香槟,脸上带着笑。 顾子铭人前总是一副高冷模样,现在身体和心理状态都不佳的情况下,自然也没什么笑脸。 叫百合的女人娇笑着倚在顾子铭身上,恨不得如蛇一眼缠在他身上不放:“顾总今晚来得这么晚,是不是该表示表示呢?鲎” 在盛世做公关的女子,工作分三项,陪吃陪喝陪聊,但不卖身。作为a世最大的娱乐会所,这里的公关都是一个赛一个的出挑。 清纯的,妩媚的,妖娆的,从大学生到半老徐娘,不一而足。客户需求是第一位。至于公关小姐和客户出了盛世会发生什么关系,盛世一概不管。 若是以往,不过逢场作戏,随意调笑几句就打发过去了。但顾子铭此刻显而易见没什么好心情。 尤其是在闻到百合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时,顾子铭眉头深深皱起。 “给你三秒钟,从我身边消失。” 声音清冷,不疾不徐。但是听在身边人耳里,却震慑十足。 奈何百合是新来的,林子鹏大概忘记告诉她,顾子铭的说一不二。所以百合丝毫不在意,反而更加肆意地伸出手指,把玩着顾子铭衬衫上的衣扣,尾指还有意无意地轻轻抚过裸露在外的胸口。 顾子铭笑了笑,伸手捉住百合的手:“怎么?这么急色?” 百合见状,笑得近乎谄媚:“顾总说什么呢?” 欲拒还迎,向来是公关的必修课。 谁人不知,顾氏少爷顾子铭和盛世的林二少是好友,是个不折不扣的钻石王老五。若是能攀上顾子铭这棵大树,一辈子衣食无忧。 想到这,百合将身段放得更软,附在顾子铭耳边温言软语地说:“顾总,我给您倒杯酒吧。” 谁料,不待她有所动作,顾子铭忽然翻脸,一手将她推开。百合触不及防,没有了依靠,一下跌坐在地。 脸上是不知所措的惊慌。 周遭嘈杂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陆西元和高寒、叶盛天都司空见惯,自然没什么反应。而林家三少林子恒脸色却很不好看。 “顾总,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子恒压抑了怒气,顺手将百合拉起来。百合已经委屈得开始低声抽泣。 顾子铭从始至终脸眼神都没给予一个给林子恒。 包间内除了百合,还有三四个陪酒的公关小姐。顾子铭这样不给林子恒面子,林子恒自然有些下不来台。 “顾子铭!就算你是顾家继承人,可你别忘了,这是在盛世!”林子恒脸色僵硬,语气更是不善。 “林三少可真是威风,为了一个区区公关也敢这样跟顾少呛声!”叶盛天噙着笑,分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勇气可嘉。”陆西元放下手里的扑克牌,双手抱胸。 看好戏+1。 高寒仍然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牌:“再接再厉。” 林子恒被这几人这样一说,心里有些发慌。然而外强中干的他,偏偏又死要面子。不待他开口,包间的门被推开,林子鹏带着齐鸣拎着顾子铭点的饭菜回来了。 “二哥,顾少欺人太甚。”林子恒看见林子鹏就跟看见救星一样,瞬间迎了上去。 林子鹏皱眉,看看脸色如寒霜降的顾子铭,再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公关百合,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带着你这些公关小姐给我滚出去!”林子鹏揉揉眉心,这个林子恒,竟会给他惹事。 “哥!” “二少,明明是顾少他……” 百合带着哭腔向林子鹏哭诉。 林子恒是他弟弟,百合又算哪根葱?林子鹏走近百合,神情冷漠:“滚!” 这下,林子恒也反应过来了。 不到一分钟,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人走了个干净。 顾子铭这才拿起筷子慢慢吃饭。 “子鹏,不是我说你。就林子恒那样的怂包,你干嘛还老带着他?”叶盛天直言不讳。 林子鹏苦笑:“哪里是我要带着他。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爸那个人,最是耳根子软。那个女人一吹枕头风,就什么都应了。所以我是不得不带他出来应酬。” 然后又转身给顾子铭道歉:“顾少,真是对不住。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 顾子铭挥了挥手:“我不和你计较。” 陆西元挑眉,不和林子鹏计 较,不代表不和林子恒计较。 林子鹏自然也听出这句话的意思,也不在意,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子恒,是继母所出。该做的,他这个做哥哥的都做了。别的,还是靠自己吧。 等顾子铭吃完饭,陆西元、叶盛天、高寒他们才停下手里的牌局。 “你今天气不顺啊。”高寒看着顾子铭,一针见血。 顾子铭有些烦躁:“你们认识楚勋吗?” “瑞康医院楚院长的独子?”林子鹏第一个出声。 “应该是他。”顾子铭点点头。 顾子铭不过是在一些活动上见过楚勋,对楚勋了解并不多,两人也仅限于认识,点头之交而已。但是,无论怎样,他出现在苏陌面前,顾子铭总觉得这不是巧合。 “怎么?我们和瑞康医院可没什么业务往来,他怎么开罪你了?”陆西元皱眉问。 顾子铭摇摇头,想想还是私下和陆西元他们说比较好。 “付定国的事,查得怎么样了?”顾子铭撇开楚勋这个话题,转到今晚的重点上来。 付定国的姨妹就是盛世的当家太太,林子鹏的继母。付定国早年丧妻,也一直未娶。但是和这个姨妹的关系,却颇有点儿不同寻常。而林子鹏作为林家二少,是林当家原配之子。头上的姐姐已经嫁到加拿大去,异母之子林子恒本来是草包,但是林父爱屋及乌,竟然想让林子恒接受盛世。 叶盛天正好在查付定国,一来二去查到了林子鹏的继母身上。林子鹏和叶盛天早年是高中同学,又目标一致,便开始结盟,互通有无。 “付定国这只老狐狸,简直是深藏不露。”提起付定国,叶盛天便来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每年的报损都数额巨大,但事实上这些报损物资都还有七八成新,他转手一卖,赚钱多不说,又在新买物资上做手脚。联系了厂家,低价买进,报价却高出市场价至少5个点。” 屋内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皱眉。 “怎么就没人发现?”林子鹏十分不解。 “还能有什么?”顾子铭嗤笑,“沆瀣一气。” “一丘之貉,整个财务就没几个干净的。”叶盛天想起这两年在财务摸出的门道,有些不耻,又有些心寒。 叶盛天的父亲也是顾氏元老之一,但胃癌去世早。是顾博年多年如一的看顾,他才能有今日。而去当初父亲持有的8%顾氏股份,顾博年一分不少地给了自己。 他除了感激,也想将父亲奉献了一辈子的顾氏继续下去。可是从英国留学回来进入顾氏后,他才发现,顾氏外表风光,内里却沉疴已久。而顾伯父一心念旧,更加放纵了如付定国这样的蛀虫。 幸好还有顾子铭,他们是同学,也是兄弟。与顾伯父不同,顾子铭雷厉风行,杀伐决断,想要发展顾氏的决心并不比自己小。 屋内几个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我查到,我继母和付定国,资金往来十分频繁。”林子鹏适时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默。“但汇到我继母账户上的钱,来源十分广泛。每笔资金都不会超过10万,但每年都不会低于一千万的总数。查到源头,汇款人都是和顾氏合作的原料供应商,还有几个,是付定国亲戚的户头。” 盛世在全国都有分店,而娱乐会所和当地的各种政府部门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其实盛世的消息渠道比他们派人去查要方便快捷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顾子铭会和林子鹏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点,他不想在没有确凿证据前,就让顾博年知晓这些事。所以,爷爷留下的广大人脉,他不能用。 “放心,狐狸尾巴藏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没尾巴?”高寒洗了洗牌,漫不经心的说,“早晚会露出来的。” 高寒和陆西元也都有顾氏的股份,而去三人情分非同寻常,自然同仇敌忾。 “所以,西元就辛苦你了。”顾子铭脸色严肃,“给我盯紧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陆西元笑。 “但愿。”顾子铭揉揉眉心,“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但是别逼急了,咱来日方长。” “你还怕他们动我们不成?”陆西元和叶盛天都不以为意,只有高寒和林子鹏沉思。 “他们不敢动,但是有钱就有人敢动。”顾子铭冷笑,“制造个车祸什么的,现在可是轻而易举。别小看这些老狐狸。” “你未免太看得起他们了!”叶盛天笑意不减。 “有道是防范未然。”高寒也收了笑,“子铭说的不无道理。” 陆西元和叶盛天这才正视起来,点点头,“知道了。” 又说起了亿峰的交接,和其他的事来,房内的气氛才活跃起来。 “子鹏,不知道你在m市有没有认识的公安局的朋友?”顾子铭想起那通电话,仍然心存疑虑。 苏陌不会说谎,他自然看得出来。可是公安局没有报案的底子,这就 很有问题了。 要么他托的人没有仔细查看,要么就是当年苏陌那件入室抢劫,强*暴未遂的案子她报了案,有人讲记录抹去了。 又或者,根本就没有记录。 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一点。 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顾子铭从来不喜欢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觉。 “怎么?出什么事了?”他们显然看出了顾子铭的凝重深色,事情应该非同一般。 顾子铭摇了摇手里的香槟,浅色液体静静流淌。一杯入口,又想起刚刚在房间里和苏陌那个缠绵的吻来。 喉咙动了动,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们几个说一声也好。 “两年多前,苏陌在m市遭遇过一次入室抢劫。小偷见色起意,想要强*暴她,被苏陌用台灯打破了头逃了出去。事后苏陌报了案,但是我托爷爷的老部下在m市公安局查了查,谁知根本就没有苏陌当年的报案记录。” 顾子铭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声音有多冷。 林子鹏还没有见过苏陌,自然不知道苏陌是什么人。可是除了他,房间里其他的四个男人都满脸震惊,随后都是怒不可遏的深色。 想来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人。 “靠,你怎么不早说?!”陆西元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难看到极致。 “你们认识她比我早,你们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顾子铭一句话噎的陆西元无言以对。 陆西元懊恼地坐在包房的布艺沙发上,脸色灰败:“也对。她那么倔强的人,又怎么会说。” 高寒和叶盛天脸色也不好看。叶盛天虽然今天第一次见苏陌,但是他一直都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高寒点了支烟:“你是怎么知道的?” 按苏陌的性子,就算要死了也不会麻烦任何人。更何况这样一件并不十分光彩的事。 顾子铭眼前又晃过那把犀利而寒光凛凛的军工刀来。 “那天她伤到了头,我有些放心不下,去看她的时候刚碰到她伤口,就被她用刀划了一条口子。”顾子铭将左手抬起来,上面的伤痕清晰可见。 “那是一把六寸长的军工刀,十分锋利。” 就是林子鹏,听到这样的话,也脸色变了变。 “难怪……”陆西元想起以往苏陌在办公室午睡,他每每想要吓她,却每次都是刚靠近她就醒了。 无一例外。 她说她浅眠,没想到事实原来这样。 陆西元只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刺剌剌的疼。 “苏陌……”高寒也叹口气,“m市公安局那边怎么说的?” “杨伯伯不是已经做到了市委书记吗?我托的他。他给我回电话说的是那边公安局记录里,根本就没有苏子罕或者苏陌这样一个报案人。” 显然他们都认识这个“杨伯伯”。 “杨伯伯的话自然是可信的。”高寒拧眉,显然跟顾子铭想到一块儿去了。 剩下的三个男人也都不傻,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m市那边我正好有个同学在公安局里任职,我明天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帮忙查一查。” “也不会白让他帮忙,必有重谢。”陆西元急忙补充道。 有时候,小人物反而能探到一些大人物探不到的事情。 “陆少,这样说可就太见外了啊。”林子鹏笑笑,听话就知道,一向冷如冰山不近人情的顾子铭有多紧张这个苏陌。 “对了,何霖已经通过了人事部面试,再过两周就要正式来上班了。”叶盛天沉吟了会儿,带着些忐忑,“这样,真的好吗?” 他和顾子铭同在英国留学,顾子铭和何家、杨晓静之间的恩怨虽然他不甚了解,但是何霖显然来者不善。 顾子铭眼眸幽深,脸色有些泛白,良久才声音黯哑:“随他去吧。当年,若不是我,他还是何家二少……” “子铭,人非圣贤,你已经尽力挽回了。”高寒接口劝他。 顾子铭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 “放心,该做的我都做了。既然他还这么放不下,我当然奉陪到底。” 82.082:梦亦如空(4) 因为今晚的话题都不怎么愉快,所以早早的散了场。 顾子铭一行人前脚刚走,林子恒后脚就凑到了林子鹏跟前。 “哥,这个顾少真是给脸不要脸。”林子恒被他妈给宠坏了,向来没什么头脑。 林子鹏冷笑,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反手给了林子恒身边我见尤怜的百合一个耳光。 白皙水嫩的脸五指印顿显。 “林子鹏!”这样的结局显然出乎林子恒的预料鲎。 而百合连哭都不敢了,只剩惊惧。 “想要攀龙附凤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林子鹏冷笑一声,“明天起你不用来盛世上班了。” 然后又盯着林子恒看,好意提醒:“顾少可不是你能招惹得起!自己想想怎么善后吧。” 最好是让林子恒永不翻身。 林子鹏冷笑着离开,只剩百合苍白的脸和林子恒的不以为然。 * “你说的楚勋,是怎么回事?”出了盛世,高寒和叶盛天各自开车回家,唯有不碰车的陆西元上了顾子铭的车。 提起楚勋,顾子铭眼神变得犀利。 “貌似在追求苏陌。但是,他们应该这两天才认识。” “有问题?”陆西元似笑非笑。 苏陌有人追不是问题,问题是那人明知道苏陌是他身边的女人,还敢来追。 “苏陌说,楚勋是冲我来的。” 顾子铭沉吟,又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偏着头,一双翦水瞳带着迷离看向自己的迷糊样,心里似乎被羽毛轻轻抚过般,那些炸起来的毛都被捋顺了。 “你这是抢人家老婆了还是拐人家情人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省心。” “这两年,我可真的是为苏陌守身如玉。”顾子铭难得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么不正经的话。 陆西元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鼻腔难受得直达喷嚏。 “那杨潇潇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太有魅力,我表示我也很苦恼。” 陆西元:…… “子铭,我发现你现在和苏陌真是越来越像了,呛死人不偿命。” 曾经的顾子铭,如何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有些俏皮,又有些无赖…… 陆西元略感欣慰的同时,心口的酸涩却越来越甚。 “为什么不是她和我越来越像?” 陆西元忍不住爆粗:“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大爷的。” 顾子铭笑了笑,不再说话。 “下周日杜若生日,你说我送点儿什么好?” 陆西元很苦恼,那个小姨子可不是好缠的。 顾子铭没有开口。 “问你话呢!”陆西元有点儿不耐。 “如果你不想继续招惹她的话,最好就是平常一些的礼物。”顾子铭不咸不淡地扔下这句话后没了下文。 杜若,杜夕亲妹。 “我哪有招惹她。”陆西元叹口气,“只是当年,小夕曾念念不忘地要我照顾好杜若,我怎么可能对她置之不理?” “你有分寸就好。” 感情这种事,向来旁观者清。除了苏陌,顾子铭从来不会对别人的事多置一词。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过去,还不能碰车?” 陆西元神情黯了黯:“你知道的,我一碰车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还是不要出来祸害别人了。” 九年前的那场惨烈车祸,改变了他的一生。 还有杜夕。 一如当年顾子铭做的那件事,改变了何家的命运一般,无可逆转。 悔不当初。 “找阿仁他们最近盯紧点儿盛世,”顾子铭想起林子恒,带了笑,“就算给子鹏扫清障碍,答谢他替苏陌出力吧。” 陆西元点点头:“嗯,我这两天就联系他们。” 然后又不对劲看了眼顾子铭:“你这是假公济私啊?” 惹毛了顾子铭的人,从来没什么好像下场。 顾子铭脸上没有笑意。 这种只知道敌人存在,不知道敌人在哪儿的感觉,实在糟透了。 * 送走陆西元,顾子铭回到家的时候已然是凌晨2点了。 胃里绞痛,额头直冒汗。顾子铭捂着肚子,记起苏陌送来的药他随手放在了口袋里。急忙掏出两粒咽下。 等到胃里的疼痛减轻些,顾子铭已经冷汗淋漓。 果然是挺管用的。 洗漱出来,想要去看苏陌,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出门时的香艳画面挥之不去,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么强的自制力。 在苏陌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来日方长,总要她心 甘情愿才名正言顺,心安理得。 * 第二天是周末,没有了王姨这个“定时闹钟”,顾子铭睡到12点才被悠悠醒来。 苏陌的房间早已人去房空。 顾子铭满腔柔情顿时泄了个底朝天,胸口如同堵上了一块大石般,郁郁不得散。然而当进到厨房看到冰箱上贴的小纸条时,又好像被推上云端,飘飘忽忽的柔软得不像话。 顾子铭爱喝牛奶,每日不落。 “顾少,我熬了南瓜小米粥,记得放微波炉里热一热再喝;冰箱里有早晨才做的三明治,不要空腹喝牛奶。?-?” 岂止是三明治,还有三个卤蛋,一小碟椰蓉蛋糕。 “当我是猪吗?这么多……”顾子铭一边将粥盛出来一边抱怨。 可是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粥很稠,南瓜搭着小米,黄灿灿的很有卖相。顾子铭将两大碗粥喝了个干干净净。那份清甜,一直暖到心里。 周六,海洋公园,楚勋…… 顾子铭原本约好和朋友去打保龄球,然而车驶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苏陌是干嘛去了。 几乎没有迟疑地,掉了个头,就向海洋公园驶去。他当然没有忘记,苏陌的手机还在自己手里。 而苏陌此刻正在海洋公园的透明纤维观赏隧道上看鲨鱼。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每次来的时候她都觉得无比震撼。 深蓝的海水遍布,鲨鱼虽然凶残,但是当它们不张嘴露出锋利的牙齿的时候,苏陌觉得鲨鱼还是十分有看点的可爱动物。数十条深海鲨鱼在水中游得欢快,虽然隔着厚厚的玻璃,但苏陌总觉得自己此刻身处深海,而四周游弋的鲨鱼亦仿似触手可及。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那年她二十岁生日,周文远带她去了香港的海洋公园。第一次到海洋馆,看到这些活生生的海洋动物时,她就喜欢上了。 晃眼就那么多年了。 今天一早就来了海洋公园,但是海豚表演要在下午四点才开始。苏陌整个上午也没逛几个点,珊瑚世界、鲨鱼馆、游鱼公园…… 从珊瑚世界出来的时候已然快2点了。 顾子铭在餐厅枯坐了半个小时候后终于看到了穿着白色卫衣,水蓝色牛仔裤的苏陌进来。苏陌从来不会不吃饭,而整个海洋公园,就这一家正规的餐厅。 她轻易不会在路边摊吃零食。 好在是等到她了,再不来,他就准备广播找人了。 简单扎了个高高的马尾,素面朝天的苏陌,正眉眼弯弯地买饭吃。 顾子铭朝向苏陌走去的脚步又忽然停了下来。 不远处站在餐厅门口张望的,可不正是楚勋? “苏陌!” 苏陌正端着餐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而楚勋脸上,挂着意外的惊喜。 “你怎么不回我短信,手机还关机?”楚勋在苏陌对面坐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给我发短信了?我哪有关机……”苏陌说完这句话,又想起自己起床后似乎还没看过手机。 翻遍了包,也没找到手机。 一整天的好心情瞬间就跌到了谷底! “怎么了?手机被偷了?”楚勋见苏陌苦着个脸,小心翼翼地开口。 苏陌有气无力地点头,也没心思再去想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遇到楚勋。 “我送你一个好了。” 苏陌吓了一跳:“你钱多没地方花吗?我掉了手机又不关你的事,你送我手机干嘛?” 那个手机,是韩雁飞用去年暑假参加飞机模型大赛拿到的奖金买了送她的,意义非凡。 “楚公子,这么巧。”顾子铭实在看不下去楚勋盯着苏陌看的模样,款步走到苏陌二人面前,极其自然地在苏陌旁边坐下。 楚勋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顾子铭。 “顾少,好久不见。” “怎么?你也来看海洋动物?”顾子铭斜睨着楚勋,笑得深不可测。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而楚勋和顾子铭,显然不仅眼红,还脸黑。 “顾少难道不是?” 苏陌什么都没听进去,兀自吃饭,脑中都是手机丢了,国庆回家怎么和雁飞说这件事。苏陌在学校成绩好,长得甜美可爱,虽然那个时候的孩子没有现在这么早熟,但是女生的嫉妒心是与生俱来的。她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孑然一身。 但是韩雁飞的出生,让苏陌有了不一样的生活。十岁的时候,苏柳和韩天意有了韩雁飞。她看着他从婴儿逐渐长大,她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悉数给了韩雁飞,他会走路了,会叫就“姐姐”了,会认字了…… 她黯淡的童年,有了韩雁飞以后,变得色彩斑斓。而韩雁飞虽然从小就一副少年老成模样,但是他们的感情极好。所以,当他拿到那 笔奖金的时候,全部用来给她买了礼物。 苏陌此刻完全无视了这两个人的存在。 默默吃完饭,默默地走开。顾子铭快人一步,将苏陌拉了回来。 “不就是个手机吗?”顾子铭看她这样闷闷不乐,将手机塞到她手里,“你忘在家里了。” 白色的手机静静躺在苏陌手掌里,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的心情,苏陌用了最直接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激动:毫不犹豫地,用力地,给了顾子铭一个熊抱。 突然撞进胸口的柔软让顾子铭身体一僵,然后才看见苏陌那张笑脸。 “你就这么开心?”顾子铭有些失笑,他好像从来没看懂过苏陌。提起周文远的时候,她悲情忧伤;面对陆西元和高寒的时候,她又伶牙俐齿,机智狡黠;可是,在自己面前,她好像都不是这些模样。 比如现在。 有些幼稚。 有些……像撒娇的模样。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揉她的头发,换来苏陌一记“熊掌”:“别弄乱我的头发。” 楚勋:我被无视得很彻底。 楚勋清咳了两声:“顾少和苏陌现在是同居了吗?” 那句“忘在家里了”可是透露出很多信息来,楚勋隐隐有些失望。 “哪有哪有!”苏陌赶紧摇头,“借住,借住,呵呵,呵呵……” “表演不是要开始了吗?”顾子铭不动声色地岔开这个话题,“再晚就没得看了。” 苏陌点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问楚勋:“你也要去看吗?” 楚勋:…… 为什么不问顾子铭?明明提出来的那个人是我…… 走在前面的顾子铭嘴角弯了弯,挡不住的笑意。 顾子铭对海豚、海狮这类哺乳动物的表演兴趣了了,期间叶盛天几次打电话来都被他按掉了。巨大的海洋剧场馆内上千个座位坐满了人,苏陌坐在楚勋和顾子铭中间。 他们的位置不算好,但是苏陌也看得入迷。 看得出来,楚勋和顾子铭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子铭看着苏陌眼里的欢乐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模样,打定主意不让苏陌从自己别墅里搬出去。近水楼台总是好的。 关键是,楚勋让他很有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是周文远、陆西元都不曾让他有过的。 等到表演结束,人群散场后,已经是日落西山。楚勋中途有个手术,早早走了。 “想不想摸摸海豚?” 离场时苏陌恋恋不舍的表情让顾子铭有些揪心,不就海豚吗? “可以吗?”苏陌先是惊喜,然后又闷闷开口,“还是不要了。你肯定又用钱砸人,破坏规则不好。” 顾子铭眼神凉凉的看着她:“谁说的?” 随后将钱包从兜里拿出来往苏陌手里一塞,向驯兽师走去。 不知道顾子铭对驯兽师说了什么,只见顾子铭朝她招手,示意她赶紧下去。 在水池边,苏陌带着近乎神圣的虔诚,轻轻抚摸那只海豚的头部,海豚欢快地嘶鸣一声,在水里摇着尾巴。 苏陌看着顾子铭和驯兽师笑,笑着笑着,眼角有些湿。 出了海洋剧场,苏陌调整好情绪,问顾子铭:“你怎么和驯兽师说的?” “你不用知道。”顾子铭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有些不解:“不就摸个海豚,你怎么还掉眼泪?女人就是麻烦……” “我小时候经常做同一个梦。”苏陌也不遮掩,“小时候我总缠着我妈给我讲我爸的故事,然后我妈说得最多的就是我爸曾说,等我出生了,就带我去海洋公园看游鱼。” “那以后我经常做那样一个梦,梦见一个男人带我去海边玩儿,有海豚跳舞,有沙滩,有我妈……” 顾子铭伸出手握住苏陌犯凉的指尖,叹口气:“傻瓜。” 苏陌笑:“不管怎样,谢谢你。” “不用谢。”顾子铭坏笑,“我跟他们说,我女朋友患了绝症,想摸摸海豚。他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顾子铭!”苏陌咬牙切齿,“你就不能说点儿别的?人家都是说什么求婚啦,生日啦,纪念日拉……怎么到你这儿我就要死了呢?” 顾子铭叹口气:“推陈出新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陌:…… (顾子铭:她没有否定“女朋友”,嗯,说明一件事……) * 最后两人又去坐了摩天轮。 海洋公园建在山顶,从摩天轮上眺望下去,整个a市尽收眼底。 “我小时候,最不喜欢来的地方就是游乐场、动物园这种亲子场所。”顾子铭看着山下的满城灯光悠悠开口,“顾博年和我妈忙着创业,最久的一次,我有三年没见过他们。” 苏陌一脸的不可置信。 “ 别这样看我。”顾子铭无奈叹息,“他们总是忙,从来不记得我生日,没参加过我学校的家长会。见了面,只会问我钱够不够花,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玩具。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顾博年打电话来,祝我成年快乐。” “二十弱冠,古时候的成人礼嘛……”苏陌听得有些心酸,弱弱的开口劝解。 然后又听顾子铭说:“我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顾博年和云瑶,几乎就没有参与过。所以,你爸爸不在身边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缺憾。不要耿耿于怀了。” 原来。 他不是需要开解或者述说,而是想要开解自己。 那些藏在心底的,对父爱的渴望,以及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失的遗憾。 心里充斥着异样情绪,有点儿酸,有点儿涩,有点儿…… 甜。 “谢谢你。” 两人安静地坐在车厢内,看着山下霓虹,静谧而温暖。 苏陌后来才明白,原来那一晚,那样的情绪,叫感动,还有,心动。 * 周日的时候苏陌和顾子铭都在家里,没有再出门。 苏陌是不喜欢那些喧嚣,a市除了林语,她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同性朋友。所以无处可去。 而顾子铭绝对不会承认他是想吃苏陌做的饭所以才不出门的…… 顾子铭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忍不住建议:“能不能不要老是喝粥?早餐也可以吃肉嘛!冰箱里不是还有很多培根吗?” 苏陌翻翻白眼:“你胃不好,喝粥有助于养胃。” 顾子铭就不再说什么了,除了齐鸣,还有人会这般上心自己的身体。 感觉很不错。 去清水别苑的林荫道上跑了几圈回来,苏陌整理东西时却在角落里发现一袋礼物。 生日那天,他们送的生日礼物。 苏陌这才想起,前两天她将顾子铭送自己的紫水晶手链放在医院了。有些心虚地去敲了顾子铭的门:“顾子铭,我……” “有事儿快说,有p快放!” 苏陌:“你吃炸药了?” “快说!” 顾子铭能告诉她,人生有三急吗? 太不文雅了,有损他的光辉形象! “我把你送我的水晶手链忘在医院了……”苏陌说完后心虚地跑开了。 那条水晶手链,他拿回来后,倒是忙得忘记给她了。 苏陌回了自己房间,见顾子铭没有动静,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开始拆那堆被她忘在角落里的礼物。 陆西元送她的是一只翡翠镯子,尽管自己对玛瑙翡翠这类玉石没有什么了解,但是还是能看出来这只镯子价值不菲。 林语送的是一对黑珍珠耳环,珍珠不大,但是圆润且色泽光亮。虽然苏陌并不怎么喜欢戴这些首饰,却还是很喜欢;顾子言送的,是一条带着钻石吊坠的珀金项链。 果真都是有钱人,这几样东西加起来,大概比她的那辆比亚迪代步车还要贵,这让苏陌有些发愁…… 最后,原木茶几上,还剩下两个红包。一个高寒的,一个,周文远的。 拆开高寒的红包,苏陌几乎要高兴得跳起来。 十万块!对于此刻的苏陌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是肉馅的。 早前苏陌曾经参加了一个大型婚纱公司的婚礼策划大赛,是托高寒投的稿。她几乎快要忘记这件事了,谁知竟然拿了最高奖,奖金扣了税还有10万不到。 人生真是处处是惊喜…… 于是想也不想地一鼓作气打开了周文远的红包。 顾子铭拿着那条水晶手链进到苏陌房间的时候,只看见苏陌对着一张照片发呆,走到她眼前,才发现,她在哭。 ---题外话---小安:她没有否定“女朋友”这个词,说明了什么事? 顾子铭:安安,情商低是硬伤。 小安:…… 83.083:梦亦如空(5) 照片有些发黄,尽管已经过了塑,但是边角都腐朽卷边了。看得出有些年份了。 顾子铭将她手里的照片抽了出来。 苏陌只是喃喃自语:“原来……” 照片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高大的灌木树下,三人对着镜头笑得明媚。 顾子铭将照片翻了过来,黑色字体刺人眼球:十岁到三十二岁,我用了更漫长的时间去爱你褴。 落款人,是周文远。 苏陌忽然掩面痛哭鲎。 十六岁,他在放学的路上拦住她,只一句:“你是苏子罕?” 她点头,而二十一岁的周文远笑意盎然:“我真的找到你了。” 十七岁,在她保送了大学以后,未及她高中毕业,一场盛大的表白,他们在一起; 二十二岁,他远赴澳洲,她独自在m市,等他回来; 二十五岁,她收到他从澳洲邮寄而来的婚纱照,附言从此她自由了; 二十七岁,他回国,他们不期而遇,他订婚,她再次落荒而逃…… 她以为,十六岁是初见,原来…… 原来,他是她遗失的,童年的故人。 “苏陌,苏陌!” 顾子铭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不甚明了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很显然苏陌受了不小的刺激。 “周文远,周文远在哪里?”她忽然抬头,看向顾子铭的眼里有一丝慌乱,“我要见他。对,现在就去……” “你给我冷静点儿!”顾子铭伸手将想要起身的苏陌按在了沙发上,眼里怒不可遏。 一个整天念着前男友的女人,他是疯了才会这样在意! 可是…… 放任她去找周文远,他会更疯! “他是小石头,小石头啊!”苏陌却没有冷静,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被封存的记忆铺天盖地,在那个清冷的小镇,她唯一的朋友,小石头。隔壁的辛爷爷去世,韩天意出现得突然,带她和苏陌搬离了那个小镇。 她在那里等了一个夏天,想要告诉他,她去了哪里。 可是他没有出现。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 “他是周文远!”顾子铭毫不留情地泼了她冷水,“是我妹妹的未婚夫,和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那又怎么样?”苏陌却不复以往的理智,用力掰开放在她肩上的手,“他会带我走的,一定会的……” 顾子铭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的心脏急剧的收缩,疼得不可抑制。 没有任何前奏的,他低头吻了下去。 霸道如暴风雨般的吻来得突然,苏陌反应过来时,他已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苏陌吃痛,一股腥甜之味传来,她用力推他,他岿然不动,反而更加得寸进尺。 四周俱寂,苏陌听见自己的心跳,如寒山寺的撞钟,震晕了自己的大脑。 “顾……子铭……”苏陌有些慌乱,含糊不清地喊他的名字。 苏陌嗓音温柔,慌乱中的呼喊更像是蛊惑,顾子铭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她越是抗拒,他越是欲罢不能。闭眼,将她紧紧地桎梏在自己怀里,自己,分明动了情。 直到舌尖传来腥甜和冰凉的液体,他才停下来。 “苏陌,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他的嘴角被她咬破了,不断有细小的血珠溢出来,而苏陌显然没有从这个霸道而激烈的吻中回过神来,嘴唇微肿,两行清泪让他有些不忍。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带你走!” “顾子铭……”苏陌无措地呢喃。 “你这么不死心,我会吃醋!”他细心地用纸巾擦去她眼角的泪,“我允许你最后一次为别的男人哭。” “你……” “苏陌,听好了,我只说这一次!”顾子铭将苏陌的头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她记起自己和楚勋说,她大概心有所属。那一刻,顾子铭的脸清晰无误地浮现眼前。 可是…… “顾子铭,我……” “什么都别说,我带你去见周文远。”顾子铭握紧自己的拳头,“如果他带你走,我无话可说。” “但是,如果结果不是你想的那样,”顾子铭欺身靠近,“以后,你的眼里,心里,都不能再有他一丝一毫的存在。” “否则,你会后悔,让我喜欢你。” * 直到顾子铭带着苏陌出现在周文远的住处,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顾子铭没有下车,留在车座上闷闷抽烟。 “戒了这么多年……”顾子铭苦笑。 那年之后,他何曾这般狼狈过? 苏陌捏着 照片,站在周文远的别墅门前,此刻的自己,就像是溺水的人,三千水草缠身。握着救命钥匙的那个人,是周文远。 可是,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颤抖着开了口:“周文远,你记不记得,你十一岁那年,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 看到苏陌握着照片的颤抖模样,周文远知道,她已然知晓他是谁。 他怎么会忘,可是。 他不能说。 “你有事吗?” 苏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死心地开口:“周文远,带我走好不好?我不要你功成名就,不要你家财万贯,我们去别的地方,像以前一样……” 那样急切地,哀戚地,低三下四地恳求…… 周文远握着门把手的手狠狠捏住厚重的金属,指甲几乎抠进去。 “苏陌,我们,回不去。” 回不去,回不去。 她举起那张照片,近乎斯歇底里:“你说过,无论我搬到哪里,你都会找到我。你找到了,然后又要这样扔下吗?” 那年,她五岁,他十岁。隔壁的辛爷爷是独居老人,她没有玩伴,苏柳无暇照顾她,于是她和辛爷爷格外投缘。而周文远,总是不请自来地照顾辛爷爷。 他说,他叫辛安。 他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 幼年的时候她记事早,总是十分焦虑。她害怕苏柳某天又突然搬家,害怕找不到他。最后一次见他时,她六岁半,辛爷爷还在。他说,你放心,无论苏子罕走到哪里,辛安都可以找到她。 七岁的时候,韩天意出现了。辛爷爷去世,他没有来。 后来,她和苏柳跟着韩天意去了m市定居,她给邻居留了信,信里写下了她的新地址。一年又一年,她始终没有等来辛安。 后来她想,辛安是不是童年里的一个梦,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一如现在的周文远。 熟悉到近乎陌生。 她以为,他只是周文远。原来,他还是辛安。十六岁时他笃定而热烈的追求,十七岁时的盛大表白,五年的相知相伴,五年的分离与纠缠。 到最后,他用照片告诉自己,他从没有忘记,那个小小的,苏子罕。 亦是他用最决绝的语气告诉自己,他们,回不去。 那么,从头至尾,这么多年的时光,又算什么?她,之于他,又是什么? 苏陌用牙齿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可依然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周文远,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 手臂上的牙痕透出血迹来,苏陌用尽所有力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爱你,是我这一生,最愚蠢的决定。” 她将那张泛黄的照片抠了出来,慢慢地撕碎,然后抛向空中。细小的碎照片缓缓落下,像冬天的雪花,一片一片,全是她撕裂的心脏。 “周文远,辛爷爷直到死,都在等你。” 而我,直到刚刚,都信着你。 信你,爱我,胜过一切。 苏陌转身离开,周文远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怎么?前女友求复合?” 周文远面无表情的关上厚重的金属防盗门,声音冷漠:“你想多了。敲错门的人而已。” * 苏陌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周文远的别墅出来的,也不记得是怎样由顾子铭带回清水别苑的。 心里某个角落,真真正正的空了下来。有些痛,无法言说。她知道,今天之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她不是凤凰,可是,周文远让她涅槃。 顾子铭看着她右手手臂上红肿的牙痕,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抱进房间里,安抚她睡下。 苏陌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谁都没有。只有无边的黑暗。 当她睡醒时,顾子铭正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办公。 “醒了?” “嗯。几点了?” “还有一刻钟到5点。” “我去做饭。”她不由分说地起床。 “我带你出去吃吧。” 苏陌摇摇头:“不用,我没事。” “那你多做些,我中午没吃饭。” 苏陌看了他一眼,机械地点点头。 84.084:我心悦你(1) 苏陌觉得自己好像不难过。 将土豆削皮,然后切成细细的丝;将青菜发黄的叶子一一摘去,再用清水洗净,然后泡在水里;将顾子铭爱吃的牛肉切成块,焯水,和着胡萝卜、土豆块一起红烧;米是上好的日本稻米,隐隐有饭香;再将精瘦肉剁成肉泥,加上盐、鸡精、鸡蛋清、蒜末、姜末等调好,一个个捏成丸子,做番茄肉丸汤…… 做好这一切,天色并不算太晚。夕阳的余晖洒进干净明亮的厨房,整个房间晕染成好看的洒金色,这个傍晚,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结局,也没有什么好悲伤的。 顾子铭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苏陌有条不紊地做着一切,对他的注目毫无所觉鲎。 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大步走进去。 “做什么好吃的?褴” 谁都不提之前发生的事,谁都心知肚明。 “嗯,小青菜,土豆牛腩,番茄丸子汤,酸辣土豆丝……” 苏陌的声音没有波澜,平静得如同一弯湖水。 或者说,一滩死水。 顾子铭只觉得左胸膛有个地方微微刺痛,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从身后环住苏陌,将头抵在苏陌的肩膀上。 瘦削的肩膀几乎全是骨头,铬得他有些疼。 “苏陌。”顾子铭将她抱得紧了一些。 “嗯?”她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 “想哭就哭出来。” 他宁愿她痛哭一场,也好过这样波澜不惊,不悲不喜。 那样的痛,他曾经历过,了解过。 即使不愿,可是他还是得承认,他出现太晚,周文远是他必须翻越的那堵墙。有些伤口,他宁愿她狠狠疼过,哭过,也不愿她捂着,假装没事般,任那些伤口日益溃烂,无药可治。 “我不想哭。” “再不哭,以后你再为他难过,我会生气。” 苏陌没有说话,任顾子铭抱着。顾子铭靠着她,几乎可以数清她长长的眼睫毛的数量。 晚风从窗口灌进来,有点儿轻,有点儿凉。 时间似乎停止在这一刻,苏陌用手推了推他,顾子铭没有放。 “发泄出来,然后重新开始。” “顾子铭,你会像他那样吗?” 像周文远一样,为了钱和地位,放弃她。 顾子铭闻言,右手轻轻覆上她的双眼,在她耳边轻声道:“苏陌,我不是他。也永远不会走到那一步。” 她没有回答。 顾子铭的手掌,渐渐被温热的液体湿润。 顾子铭没有动,没有言语,只是将她颤抖的身体抱得紧了些。 世界安静下来,这一刻,只有他们俩。 苏陌只是安静地流泪,没有撕心裂肺,没有嚎啕大哭,没有,任何声音。 那些眼泪,承载了她对他十年的情感,无数的期待,无数的失望,无数的悲欢。 悲,不能说;痛,不能言。 现实掺杂了无数的未知,他和她,曾说好要一起走。而曾经的誓言,一朝醒来,只是分手的前言。 苏陌转过身,紧紧抱着顾子铭,声音凄楚:“顾子铭,我好痛。” 她以为,在过去的五年,她已经对周文远麻木,不会再为他揪心,不再为他疼,为他难受。可是,现实永远嘲笑她自以为是的倔强。 现在,她痛到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悲鸣。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疼。 “我知道。”顾子铭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 那一年,他和杨晓静分开,也曾这般痛过。他没有哭,可是,他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 而苏陌,只会比当初的自己,更痛。 苏陌揪着他胸口的衣服,从无声流泪到小声抽泣,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顾子铭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起来,又酸又涩,滋味难明。 “都会过去的。” 他轻声安慰,对她说,亦是对自己。 * 等苏陌平静下来的时候,顾子铭去了浴室,胸口全是她湿答答粘糊糊的眼泪。 花洒的水从头上浇下来,顾子铭有些自嘲地笑笑,我这是怎么了? 等他穿着睡衣湿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苏陌已经将饭菜摆好了。 她红肿着眼睛,真是难看。顾子铭想。 “好像牛肉有些咸。”苏陌给他盛好饭,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因为哭过,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把眼泪带进去了?”他不怀好意地开口。 苏陌本来还有些尴尬,听他这样说,决定恶心恶心顾子铭:“对啊,还有鼻涕……” 一句话,让顾子铭胃口全无。 “苏陌,你真 是恶心人……”他找不到词来反驳,只说出这一句。 苏陌面不改色的吃饭。 除了那盘牛肉,其他的都被顾子铭吃了个七七八八。 他好像格外喜欢吃她做的饭。 “你就这么喜欢我做的饭吗?”她不禁开口问道。 “我爷爷是m市的人,”顾子铭放下碗筷开口,“小时候家里都是爷爷做饭,你做的味道和爷爷的很像。” “那以后我经常做给你吃。” 顾子铭点头,没有说话,起身收拾碗筷。 苏陌睁大了眼睛,急忙反应过来:“还是我来吧。” “不用,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我也是自己做饭的。”他挥手,十分熟稔地端着碗碟进了厨房。 饭后,苏陌和顾子铭在书房,一个看书,一个办公。 “你都是这么忙吗?” 苏陌看着他桌上厚厚的资料,有些不解。 “明天的周例会有些事需要安排一下,下午还要飞去c市,偶尔这样。” “哦。” 两个人不再说话,苏陌继续看书。 时间静静流淌,顾子铭偶尔抬头,就看见苏陌的侧脸。安静地看书,手指轻轻翻过书页,轮廓分明。 岁月静好,这四个字无端地跳出脑海。 那些枯燥烦闷的文件也变得不那么恼人。 他鬼迷心窍般开口:“明天跟我一起去c市吧。” 苏陌惊讶:“我去了,做不了什么吧?” 上周就安排好的行程,她作为秘书新人,的确用处不大。 可是,他就是无端地想,有她在身边。 “怎么会?”顾子铭笑,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笃定地开口,“给我打理衣服。” 苏陌:…… “敢情我是保姆吗?”苏陌怒。 “我姥姥在c市,我想带你去看看他们。” 顾子铭说得那般理所当然,她脱口而出:“我以什么身份去?” “当然是女朋友。” 他不假思索开口,神色自然坦荡。 上午那个声音,又蓦地蹿了出来:我心悦你。 苏陌忽然就红了脸,胡乱地点头。 互道晚安,苏陌红着眼,红着脸,沉沉睡去。 以后,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里,都没有周文远。 她和周文远,前尘往事,不过是空城旧梦。 从此,真真正正的,各自为安。 * 周文远站在周宅那扇朱红大漆门前,深呼吸,然后才迈着端正的步子推开门进去。 古老的木门已经开始掉漆,显得斑驳陈旧,院墙长满了爬山虎,秋意渐浓,绿了一夏的叶子开始泛黄脱落,隐隐可以看见交错缠绕着紧紧贴在墙上的枯色藤蔓,荒凉之意渐显。 他不喜欢这座宅子,从来都不。 死气沉沉,阴森而沉寂。 偏偏往里走,花园里却从来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冬天的腊梅和山茶花,秋天的海棠,春夏时节更是姹紫嫣红,与这个宅子的气息格格不入。 诡异而不安。 周文远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站定,等着管家去通报。 雕梁窗,拔步床,从他7岁来到这里,他就没看懂过他这个名义上的养父,周焕生。这座宅子远离喧闹的市区,古典得不像现代。宅子里的电话还是上世纪那样的转号式的,没有电脑,没有空调,周焕生一直过着这般与世隔绝的生活。 可是他知道,那只是错觉。他现在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晚上的时候他接到管家的电话,周焕生要见他。 大厅里缓缓传来歌声,他知道,是那台比他年岁还长的留声机里唱出来的歌,听了很多年的歌,《甜蜜蜜》。 “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甜得发腻。 他看不懂周焕生,林溪亦然。周焕生对林溪无情,却又纵容她为所欲为;就好比,林溪第一次领着他去见周焕生的时候,那个英俊倜傥的男人,只说了一句:“你喜欢就好。” 仿佛林溪领养的只是一只宠物,而不是一个孩子。 二十五年了,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的成长。连他和苏陌交往那么久,他也不曾过问。 管家很快回来,毕恭毕敬地对他说:“少爷请。” 少爷?周文远嘴角弯起,这个称呼多么嘲讽,抬脚进了门。 85.085:我心悦你(2) 周焕生眯着眼在古老的藤椅上躺着,手里把玩的一对核桃光滑润泽。 周文远在对面静静地坐着,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周焕生心情显然不太好。 这栋双层小楼看着其貌不扬,但是从古色古香的楠木地板,到那些瓷器摆件,淡雅而奢华。周文远记得自己年幼时不小心打破了一个插着腊梅的高脚花瓶,周焕生什么都没说,管家却告诉他,那是明朝的古董。 后来他才知道,那样一个花瓶,普通人家或许一生都挣不了那么多钱。 然后他渐渐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比如顾子言鲎。 又如顾子铭。 思绪飘得很远,他想起苏陌下午绝望的眼神,胸口满满的都是疼痛。 可是,他没有办法。 沉默良久,周焕生睁开眼,看了周文远一眼,缓缓开口:“下午林溪过来和我说,想让你和顾子言元旦时结婚。你怎么想?” 周文远一震,他怎么想? 胸口的火苗一点点燃烧,他还能怎么想? 周文远垂下眼眸,平淡无波地回答:“我都可以。” 不是所爱,早一天或者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周焕生难得正眼看他,黝黑的眉毛轻轻挑起:“结婚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之一,你考虑清楚。” 周文远悄悄蜷起手,用力让自己显得平静:“我想好了。” 如果要得到周氏,和顾子言结婚是必要条件的话,他不准备反抗了。 周焕生也不再多言,只是缓缓说了句:“虽然你不是我亲生,我也不曾关注过你。但作为过来人,我想提醒你一句,有些东西,远比权势、地位来得重要。” 他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赢了天下,失了她。 周焕生几不可见的叹口气,不再说话。 周文远苦笑,因为得到,所以才觉得不重要。在孤儿院的那几年,他早尝尽了人间苦楚。没有钱,无权无势的生活,他再也不想经历一遍。 否则,他改名换姓这么多年,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未曾得见,又是何苦? 辛安…… 这个名字,他几乎早就忘记了。 辛,安。 她说,辛爷爷直到死都在等他。 不是别人,那是他嫡亲的爷爷。 既然都错过了,爷爷也好,苏陌也好,他早回不了头。 周文远走后,管家小心翼翼地开口:“老爷,顾小姐和少爷结婚,真的没问题吗?” 别人不知,他是最清楚不过。顾博年和周焕生的恩怨。 周焕生摇摇头:“她走了以后,周氏被顾氏吞并了大半江山,我们俩再针锋相对也没意思。他也解气了,不会为难文远。” 管家有些不明白,但是并不会开口询问。 留声机再次响起,周焕生望着那一树含苞欲放的秋海棠喃喃自语:“迷苏若在,也该结婚了……” 管家悄无声息退了出去,门关上,掩去一室清冷。 * 苏陌的车放在天衡,所以坐着顾子铭的车去上班。在离天衡还有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叫停。 “我想去那边超市买点儿东西。” “苏陌,你知不知道,你一撒谎就脸红?” 苏陌:…… “太招摇了。”苏陌小声抗议。 “你是说这辆车?”顾子铭不解。 “顾子铭,你知不知道你比你这辆车招摇多了。” “你这是在害羞?” “我只是不想变成全楼公敌!”苏陌振振有词。 “难道你不是想打着单身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 苏陌:…… “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她在他的灼灼目光下败下阵来。 顾子铭猛地踩了刹车,盯着她看:“怎么,做我女朋友这么见不得人?” 天知道多少女人排着队当他女朋友,过去这些年,多少女人等着被他承认她们的身份,怎么到苏陌这里,就这么见不得光? 苏陌摇摇头:“你不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重……” 她从小到大没交过几个真心的同性朋友,而原因大多只有一个,男人。被排斥被孤立久了,她依然不习惯。不习惯别人的冷言冷语,不习惯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以及,充满恶意的谣言。 “我只知道我现在很不高兴。”顾子铭板着脸,“下车!” 苏陌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顾子铭不由分说地开了车门,冷着脸将苏陌推下了车,然后绝尘而去。 他是生气了吧?苏陌闷闷地想…… 齐鸣一早见到顾子铭的时候就知道他心情不好,还是十分不好。显然安文也深谙此道,和齐鸣交换了眼神,屏声敛气地安静做事。 “让销售部那群人二十分钟后上来开会。”顾子铭声音不温不火。 可是齐鸣还是听出了气急败坏的意味。 来得不是时候,电梯门口满满都是人。苏陌看了看手表,还有15分钟就要开会了,她还得去分发资料,不由有些心急。 天衡大厦一共55层,顶层是餐厅和员工会所,她和顾子铭办公室都在54层。电梯一共8部,4部低层,3部高层。还有一部…… 苏陌看看,最里面那部电梯竟然没人!她有些意外,事出反常…… 必有妖。 苏陌向身边一个男同事打听。 “你好,我想问问,那部电梯为什么没人去坐啊?” 苏陌指了指最里面的电梯,面带疑惑。 不仅是被问到男同事,周边听见这个问题的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听见有人说:“你不知道?” 苏陌纳闷地点点头,我应该知道吗? 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刚来的。” 显然这句话让周围的人有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男同事。 “美女,你是哪个部门的?” “行政办公室。”董事会文书也算是行政办公室吧? 电梯来了,苏陌还是没能赶上这一部,就听有人说:“那部电梯是顾总专用。” “哦。”苏陌想起顾子铭那样的洁癖,又不喜欢别人碰…… 然后,想到这两天接二连三地和顾子铭“亲密”接触,脸有些发烫…… 旁边的男同事显然误会,不由好心劝说:“别想了,顾总那样的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苏陌语塞,胡乱点头。 顾子铭悄无声息地从电梯出来,看在眼里,男同事的好心劝说变成了小意讨好。 心头无名火起。 “苏陌,还有10分钟开会,你还在磨蹭什么?” 大boss一出场,鸦雀无声。 苏陌指了指电梯:“顾总,我没赶上电梯……” 顾子铭大步走了过来,语气不容反驳:“跟我走!” 身后一片哗然。 苏陌都快哭了,顾子铭,不带你这样坑人的…… 可是,面对顾子铭时她的战斗力,在她进入亿峰的杂志社的时候,就注定了为负。 到了办公室,从头至尾,顾子铭别说说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苏陌也顾不得其他,原本是周例会临时改成了销售部业绩分析会,苏陌手忙脚乱帮齐鸣印发资料。 会议室已有不少人在了。 苏陌抱着一叠资料进来时,大家目光灼热。齐鸣笑着将她介绍给大家:“这是我们部门新进来的文秘,苏陌。大家多多关照!” “文秘”这俩字,配上苏陌姣好的面容和近乎完美的身材,会议室诸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苏陌心里比吃了黄莲还苦。 将需要的资料发放下去,递给销售部长张部的时候,那个中年秃顶的男人,有意无意地轻轻握住了苏陌的手。 苏陌心下一惊,急忙抽了出来。 张部长眯着眼对苏陌笑了笑,头顶快要掉光的头发越发衬得脑门油光一片。 苏陌恶心极了,周围的人都视而不见,头几乎低到了桌子下面。 顾子铭恰在此时进了会议室,言简意赅地开始开会。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出去。” 她刚坐定准备放投影仪,顾子铭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齐鸣十分有眼色地接过苏陌手里的遥控器:刚刚苏陌被张部长调戏的情景,他和顾总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想起张部长那油光满面的笑,苏陌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赶紧去洗手间用洗手液将自己的手来来回回洗四五遍。 她没有洁癖,但是也会觉得恶心。 整个会议对销售部的同事来说,那就是乌云罩顶,台风过境般的摧残啊…… 顾总从头至尾阴沉着脸,将销售部批了个体无完肤一无是处,张部长几次的辩解都被顾子铭以碾压的优势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会议最后,顾子铭敲了敲桌子:“如果张部长胜任不了这个职位,那么不妨让贤。” 一句话,好比一滴水滴进油锅里,人心沸腾。 职场从来都不缺前赴后继想往上爬的人,张部长一脸灰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尊大佛。 齐鸣暗叹一声:果不其然,敢动顾少的女人,活腻了吗? 86.086:我心悦你(3) “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过,张恒这个糟老头子有外遇?”顾子铭回到办公室,发泄后心里的火气稍微压下去一些。 叶盛天有些诧异,握着电话的手仿佛听见了八卦的召唤:“你怎么忽然有兴趣了?” “想办法找人将他出轨的照片交到他老婆手里。” “啧啧啧,子铭,你这是要玩儿死他的节奏啊?”叶盛天显然是看热闹多过同情。 谁不知道销售部的张恒有个河东狮的老婆。去年就有一次,因为张恒在公司年会上和一个漂亮的女同事多聊了两句,二话不说就是两大耳光扇了过去,很是让大家看了一场热闹褴。 叶盛天不厚道的笑了笑。 “怎么想起要整治他来了?”因为张恒好色,不少女同事都或多或少有些抱怨,但他也是小偷小摸,摸摸手之类的吃个软豆腐,能力也还好,又和董事会某个高层有着亲戚关系,一直以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相安无事鲎。 “尽快让他老婆看到那些照片就好了。”顾子铭“咔”的挂了电话。 叶盛天也不生气,又将电话打到了安文那里。 齐鸣压低了声音对叶盛天说:“刚刚开会的时候张部长握了苏陌的手……” 叶盛天想,果然如此。 挂了电话,看着桌上何霖的简历,叶盛天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神色凝重。 * 下午四点,结束了兵荒马乱的上午,苏陌跟着顾子铭、齐鸣上了去c市。 森林酒店是顾氏旗下最早发展起来的上市企业,近几年全国各地都有连锁分店。而在c市建成落地,会成为c市地标般的存在。 但是很显然顾子铭会出席酒店的开业典礼,是因为其他事。 下飞机后,路过c市市中心的纪念碑时,苏陌只觉得无比熟悉。 “我好像,来过这里。” 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顾子铭皱眉。 “以前来过?” 苏陌摇头,“我没来过c市,但是这里,我好像见过。不应该呀……” 在大脑迅速搜索一遍,确定自己没有来过c市,无奈摇头:“大概每个城市的纪念碑都差不多。” 顾子铭:“你老了。” 苏陌:…… 在酒店套房入住后,顾子铭问起了苏陌父亲的事进展如何。 齐鸣忐忑开口:“c市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名门姓苏。” 顾子铭背对着齐鸣,夜色如水。 “查一下柳姓人家。” 他恍然想起那晚在奶奶家,云瑶脱口而出的“柳”,他以为是“留”…… 在酒店随意吃了些东西,顾子言和周文远却来了。 “哥,妈说我也是顾家一份子,让我也出席明天的开业典礼。”顾子言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苏陌神色无波地看了周文远一眼,顾子铭轻轻握住了她手。 心里微暖,苏陌对顾子铭粲然一笑。 周文远笑着将撒娇的顾子言抱进怀里。 彼此打了个照面,齐鸣为他们安排房间,苏陌和顾子铭回房。 “今晚和我睡。”顾子铭忽然开口。 “啊?” 他们下榻的酒店正是已经试营业的森林酒店,苏陌的房间就在顾子铭隔壁。 “我有话要和你说。” “那也不用……” “苏陌!”顾子铭掰着她的肩膀,眼神炽烈而认真,“我说过,你如果再为别的男人而伤心,我会生气。” 末了又补充一句:“套房有两个卧室,放心,我不会做什么。” 虽然他倒是想做点儿什么。 “我……”话到嘴边,看了看顾子铭的脸色,又改成了,“我回去拿衣服。” 顾子铭依旧忙碌,接了几个电话,处理了几封电子邮件,已然十点。 套房是两室一厅的家居式格局,苏陌在房间里洗漱好后躺在床上,安静得世界都无声。却死活睡不着。 胡思乱想的时候,顾子铭来敲门。 “有事吗?”她警惕地隔着门询问。 “看你睡没睡。”顾子铭声音很轻,“你要是睡不着,可以出来和我聊天。” 苏陌本想拒绝,然后想起自己的确有事要问他,抱着枕头开了门。 坐在布艺沙发上,苏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离顾子铭两米远,不禁感叹,套房大也有好处。 “顾子铭,你妈不喜欢我。” “我爸挺喜欢你的。” “可是婆媳关系不好以后会很难过。” “嗯?”顾子铭终于笑了,“想得这么远?” 顾子铭平日里虽然偶尔也会带着笑,却是那种拒人千里,让人只可远观的笑。而此刻,顾子铭笑得温柔如风,冷硬的面 部线条都柔和下来,别样的温煦。 苏陌看着看着,红了脸。 “顾子铭,你知不知道女人过了27岁就正式步入剩女行列了?我月初刚27。”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虽然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可是我并不认为现在结婚有什么不好。” “结婚?”苏陌霍地从沙发坐起来。 “苏陌,等你心里没有他时,就是我们结婚的时候。” 顾子铭声音低哑,起身去了浴室。 苏陌抱着枕头,偏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如墨夜色心思复杂。 没有他? 怎么会没有他…… 可是,人生从来都不是只如初见一个结局。此刻她和顾子铭同处一室,而周文远和顾子言呢? 这个问题,不能想。 “好像哭不出来了。”苏陌喃喃自语。 “苏陌,把我的浴袍拿给我。”浴室突然传来顾子铭四平八稳的声音。 “你……”苏陌红着脸,站在浴室外与顾子铭说话,“酒店有浴袍,你用那个不就好了?” “不喜欢用酒店的浴袍。我的在行李箱最下层。” 苏陌只得认命的去顾子铭行李箱拿浴袍。打开行李箱,衣物清一色的浅色系,拿出最下面的白色浴袍,正准备盖上行李箱时,隔层里一张照片让苏陌停了手。 照片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扎着高高的马尾,双手在头顶比划出一个“心”的形状,对着镜头笑得阳光明媚。 苏陌看着那张脸,似乎有些熟悉。然后默默合上行李箱。 纤细修长的手沾着水珠从浴室伸出来,苏陌眼睛都不敢抬。顾子铭将浴袍接过去,苏陌回到沙发上忍不住脸红心跳。 “没出息……”苏陌默默鄙视自已一番,又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心里有些堵。 “想什么呢?”顾子铭用毛巾擦着*的头发,伸出手在出神的苏陌眼前晃了晃。 苏陌回过神,看着他好看的面容,还是决定开口:“顾子铭,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顾子铭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 “苏陌。”顾子铭觉得喉咙有些涩,有些苦,可是…… “你看,你知道了我和周文远所有的事情,可是我对你的情史一无所知。这样是不是不公平?” 她抱着靠枕,支着头,双腿蜷在沙发上,淡绿色的布艺沙发更衬得她肤白如雪。 梨涡浅笑。 顾子铭将毛巾从头上拿开。 “苏陌,或许现在我还没有爱上你,可是那晚顾博年和我说让我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并不抗拒。你为他难过,伤心,我会觉得心酸,觉得愤怒,又觉得无可奈何。” 苏陌静静听着,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一向寡言的顾子铭可以和她说出这些话来,想来,他说心悦自己,也是有些真心的吧? “至于我心里的那个人,早在很多年前就空了。所以,别多想。” 苏陌盯着他看。 “顾子铭,你在撒谎。” 只是一句陈述句,没有多余的情绪表露。 顾子铭闻言,低下头,两只手支在双腿上十指交叠,隐隐有些发白。 “苏陌。”他蓦地抬起头,直视她,一字一句,“如果我说,我杀过人,你会离开吗?” 多年来缠绕着自己的噩梦,仿佛随着这一句话,午夜梦回时,积郁在胸的那些悔恨和自责,此刻都淡了。 顾子铭想,或许因为那个人是苏陌,所以,他不介意她看见自己的懦弱。 可是,并不代表,他不害怕失去。 87.087:我心悦你(4) 当年的事,是他错了。虽然后来他竭力弥补,却依然没能救下他。 再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几乎不受控制。 他,亲手毁了一个何家。 那天,他看着高楼上的何峯从顶层坠下,地上,满是鲜血。日日缠绕,开成妖冶的花,在他的手心里忽隐忽现。 从那以后,他有了苏陌说的洁癖褴。 顾子铭闭着眼,想起那年何峯凄然的笑,他说,顾子铭,我诅咒你。 诅咒你,一生不能得其所爱鲎。 后来,他失去杨晓静,知晓当初那样惨烈的真相。 他不知道如何再去信,去爱一个人。 杨潇潇爱他,他知道。他也曾努力让自己试着去爱她,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可是,和苏陌在一起的这两年,他好像,又找到当初和杨晓静在一起时的悸动。 虽然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热血冲动的毛头小子。 苏陌有些惊讶,可是想到这两年每每提起,高寒也好,陆西元也罢,他们语气里的沉重与担忧,觉得又像是意料之内。 连韩雁飞都能因为自己而险些出事,以顾家的权势…… 苏陌手心有些抖,眼神担忧:“没想到,原来你也这样辛苦。” 没有人在背负别人性命的时候,还能一如既往的生活。 这些年,他也不容易吧? 顾子铭愣了,满满都是惊讶。 他想过很多次,如果有朝一日,他告诉她,他曾逼得人自杀,害别人家破人亡,苏陌会是什么反应。 想过很多很多种,唯独没有这一种。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她是谁?” 尽管她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不信他真的杀了人。 “不管她是谁,都过去了。”顾子铭多年来第一次,觉得鼻头有些酸。 “既然都过去了,就算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我想,以你的行事作风,也应该有弥补吧?” 苏陌大大的眼睛亮亮的,言语真挚。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那一晚,她没有问出口的话,有多沉重。 他走过去,拿开她手里的靠枕,俯身拥抱她。 “苏陌,有你,真好。” “呐,顾子铭,你这画风不对啊。”苏陌推推他,“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快放开……” 剩下的那个“我”尚未出口,顾子铭温热的唇已经覆上她的嘴角。 大脑一片空白,鼻尖全身他刚刚沐浴之后的淡淡香气,他的呼吸急促而温热…… 顾子铭的吻霸道不容拒绝,她推拒不了,闭上眼,生涩的回应。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变得绵软无力,顾子铭拥过她柔软的身体。 淡蓝色的睡衣不知不觉间腰带被顾子铭轻轻解开,不待顾子铭更进一步,苏陌慌乱中狠狠地咬住他的舌头。 顾子铭吃痛,手掌滑过她的睡衣,露出白皙的肩膀。 然后,苏陌只觉眼前一亮,顾子铭突然抽离。 “这是什么?” 他哑声指着她左肩那只蝴蝶问道。 所以的意乱情迷此刻都消失不见。 苏陌用手覆上那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眼角还能瞥见那清晰的“文远”两个字。她的成人礼,她的爱情……蝴蝶还在,他们却回不去了。 “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纹上去的。” 苏陌声音很轻,嘴唇泛着异样的红,连带脸色也红润如海棠。 顾子铭的手轻轻抚摸上那个纹身,苏陌身体颤了颤。谁料,顾子铭忽然张嘴冲着纹身一口咬了下去,那么用力。 恨不得,将那块印记撕下来一般。 苏陌怕痛,用力推他,顾子铭不为所动。牙齿深深地刻在她肩膀上,疼得她用指甲去挠他。 片刻之后,顾子铭才松了口。 “回去a市我就陪你去把它洗了,”他捂着自己被苏陌尖锐的指甲划过的脸,恨恨地说道,“难看死了。” 再多的兴致此刻也都消散了。苏陌长舒一口气,轻轻点头:“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洗的,刚开始怕疼,后来忘记了。” 听她这样说,顾子铭觉得积郁胸口的那些烦闷消散了不少。 伸手摸摸她柔软而凌乱的头发:“你该睡觉了。明天带你去见我奶奶。” “顾子铭,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苏陌不适应这样的顾子铭,温柔的,宠溺的,霸道的…… 她更适应最初认识时,那个霸道不讲理,待人有礼却拒之千里,冷漠而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顾子铭。 还有周文远和顾子言,难道以后他们就要这样尴尬的相处吗? 见顾子铭没有说话,苏陌有些无措。 “我每次看见子言的时候,都觉得很愧疚 。” 顾子铭眯了眯眼,然后笃定地开口:“等他们结婚了,你若是不想,就再也不用看见他们。” “为什么?” “你别想那么多。”他不愿她困扰,笑道,“听话。有我呢。” 各自回了房,顾子铭想起她肩头的纹身,笑意全无。杨晓静…… 曾以为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的脸,此刻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满腔的恨意好像也不复以往。 而苏陌迷离带笑的眉眼,却清晰到无以复加。 时间,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顾子铭端着红酒,看着窗外的夜色斑斓,恍然地想。 苏陌则懊恼地捶床,她非但没问出来那个人是谁,还被顾子铭吃了豆腐! 苏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偏过头去看肩膀上依稀可见的红肿的牙印,咕哝道:“真疼啊。” * 开业典礼很盛大,c市市长、市委书记亲自剪彩,宾客云集。顾子铭致辞,风度翩翩,笑容可掬。 苏陌在台下鼓掌,看着森林酒店绿色的墙砖笑意深深。 “没想到你和他已经到了同处一室的地步,苏陌,我真是小看你了。”不知何时周文远站在了她身边,怎么听都是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陌调整心情,面不改色:“如果注定他是我最后的归宿,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周文远冷笑:“到时候不是,你可别哭得太难看。” 进行了快半个小时的剪彩仪式已到尾声,苏陌并不想和他做无谓的纠缠。 “周文远,无论我是哭,是笑,是难过还是其他,从今以后,都不会是为你。” 顾子铭眼尖,早就看见周文远站在苏陌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脸色难看。于是果断结束了这百无聊赖的仪式,笑着和c市各领导握手,邀请他们到酒店用餐。 “苏陌,”顾子铭冲苏陌招招手,“过来。” 苏陌从善如流地从周文远身边走开,到了顾子铭身边。 “没事吧?”他语带关切。 苏陌微微一笑:“没事。” “走,我带你去吃饭。”顾子铭笑,“待会儿你可得吃饱点儿,下午去看姥姥还有事给你做。” 苏陌点头,和顾子铭并行去了餐厅。 周文远眼神阴郁,看到顾子言款步而来时,又立马换上了笑脸。 * 宾客很多,官员多,顾子铭爷爷的部下也不少,云家的各种拐了弯的亲戚更多。 顾子铭在开席之前就言明今天要回a市,滴酒不沾。所以倒也没有不识趣的人劝酒。 顾子铭虽然平日里寡言冷语,但是该以礼相待的时候也不会含糊。绕是以茶代酒,一圈下来,也撑得不行。苏陌看着他苦不堪言的模样,甚是有趣。 “你不用这样一桌桌敬茶的吧?”苏陌笑着调侃。 “我倒是想。”顾子铭有些气闷,“不然你以为顾博年为什么不自己来要我来?” 看她依然不解,顾子铭解释道:“c市不比别的地方,这里的熟人,多少沾亲带故的。那一桌官员,几乎都和我爷爷有旧,就是顾博年来了,按辈分,还有叫叔的呢。” 苏陌了然点头。 “顾家树大招风,一个不好,蝴蝶效应可是会要命的。” 苏陌给顾子铭剥了一只虾,笑着放进他碗里:“真是辛苦顾少了!” 齐鸣看了看顾子铭碗里的虾,又看看苏陌满是油脂的手,正想将那只虾扒拉出来,顾子铭却蘸了酱汁,一口吃了。 (齐鸣怒:顾少你不是不吃经过别人手的食物吗?上次我给您夹了一只螃蟹,你直接连碗都换了。 顾子铭:苏陌是别人吗? 齐鸣捶胸: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 88.088:前尘旧事(1) 应酬完之后,顾子铭带着苏陌去见了他姥姥。 “我姥姥身体不太好。” 苏陌在瑞康医院门口站定,顾子铭悠悠开口,阳光刺眼。 “像杜夕姐那样吗?” 陆西元的女友杜夕,在医院躺了九年,植物人。 “没有,只是很多年前中风了,现在半身不遂。但是人还是很精神。”顾子铭牵着她进了医院鲎。 苏陌看着握着自己的修长手指,有些失神地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和顾子铭越来越亲近了一些? 接吻都吻过三次了…… “呸呸呸……”苏陌赶紧打住那些旖旎的念头,明明就是被他吃了好几次豆腐。赶走那些绮念,苏陌和顾子铭绕过长长的人工湖,看着绿树成荫的小径,不禁想,难怪瑞康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私人医院可以笑傲江山。 长长的林荫小道,巨大的活水人工湖,湖中遍植睡莲,游鱼成群,还有亭阁挺立中央。正值九月,桂花香气四处飘散,哪里还有那些刺鼻难闻的味道? “没想到,瑞康的康复疗养院布置得这么有格调。” 医院住院部的外墙,摒弃了那些单调的白色,而用了古典的国民时期风格的石青色,庄重典雅。 “嗯,我姥姥稍微好些以后,都不肯回家住。”顾子铭无奈苦笑,“还说家里没有这里有人气。” 顾子铭姥爷早逝,云瑶和顾子铭姨妈两姐妹先后成家,都远离c市。偏老人家又固执的不肯挪窝,就在c市独居。后来中风搬进这里疗养,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到了。”顾子铭牵着苏陌在一间病房前停了下来。 苏陌忽然抓紧了他的手臂,小脸皱成一团:“顾子铭,我好紧张,怎么办?” 顾子铭斜睨她一眼:“当初第一次带你回家见顾博年你都不紧张,现在紧张个毛线?” “当初是假的,我当然不怕。”苏陌小声辩解,“现在不一样了啊……” 不一样?顾子铭暗自思衬。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当初她没有一丝当他女朋友的自觉,可是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种感觉…… 敢情最开始被嫌弃的那个是自己。 又连带想到最初见到韩天意时那个教授对自己从头至尾的不看好,顾子铭此刻有种翻身做主的无上愉悦。 “我姥姥很和善,放心。” 顾子铭推开门,不出所料,姥姥正躺在床上看书。 如顾子铭所说,姥姥慈眉善目,即使满头银发,看起来也是精神奕奕。 “姥姥。”顾子铭带着“含羞带怯”的苏陌进了病房,“这是苏陌。” 苏陌从善如流地叫了声“姥姥”,闭口不言,做羞涩状。 事实上,她也真的很羞涩。 “这就是苏陌?”姥姥放下书,带着老花眼镜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她,“令尊是?” 顾子铭明显感觉到手心里那只柔若无骨的手颤抖了一下。 “姥姥,你先让我们坐下,慢慢说。” 说起来,顾子铭姥姥当年也是c市有名的女中豪杰,以一己之力硬是将摇摇欲坠的云家撑了起来。虽然没有儿子,但大女儿经商手段不输男子,继承了云家企业。 二女儿就是顾子铭妈妈云瑶,嫁给顾博年,顾家现在比起云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除了一件事。 多年前顾子铭姥姥中风偏瘫,几年的精心调养,除了不良于行,现在与常人并无太大不同。 “正好天气好,你们两个年轻人推我出去走走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陌总觉得顾子铭姥姥对自己好像不喜。 顾子铭小心翼翼地将姥姥从床上报抱到了轮椅上,然后驾轻就熟地将姥姥推出病房。全程都像是护着一个瓷器娃娃一般,谨慎小心,带些说不清的温暖。 苏陌恍然想,好像顾子铭一向对亲人十分体贴,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单身问题在将云瑶气得高血压发作入院后,那么快就和自己“同流合污”。 当然,顾博年和顾子言好像是例外。 想起顾子言,她总觉得怪异。顾子铭好像对她很好,是那种可以把自己的各种金卡给她随意挥霍的好,其他的,关心或者别的,都是浮云。 和顾博年几乎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护工没有跟上来,三人就在医院的小道上边走边说话。 都是顾家或者云家从前的旧事,苏陌自然插不上话。好在她也很有耐心,并没有什么不耐烦。 “苏小姐,不知道家父在做什么?”姥姥忽然点名询问。 咳咳,苏陌有些不自在。家父啊,多么有涵养,甩顾子铭一口一个“老头子”十八条街。 “他现在是大学教授。”苏陌如实回答。 “姥姥,你也太见外了。她以后就是你外孙媳妇儿,叫什么苏小姐 。”顾子铭笑着开腔,“叫她涵涵就好了。” 苏陌囧:…… 姥姥笑着伸手打了他一下:“你这小子,都说女生外向,怎么你也是?” 顾子铭一改往日的“面瘫“,嬉皮笑脸:“自己的女人自己疼嘛……” 苏陌的脸顿时红得和山东红富士苹果似的,忍不住伸出手在顾子铭腰间掐了一下。 随后不过是普通的话家常,最后聊到了顾子言和周文远的婚事。 “你爸有意让他们在年后结婚。” 说到这个,姥姥热切的话语似乎冷淡了不少。 苏陌微微有些失神。 结婚啊,顾子言和周文远。现在,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心尖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我去下洗手间。”苏陌歉然地离开。 顾子铭看着她走远,神色有些冷。 “子铭,我不赞成你和苏陌在一起。” 姥姥的话,显然让顾子铭顾不得去想苏陌的心思。 “姥姥这是怎么了?往年不是巴不得我赶紧娶妻生子吗?”顾子铭笑着将脸往姥姥眼前凑。 “顾子言结婚了就可以搬出去了,也就不说了。”姥姥语重心长,“我知道你还在记恨你爸,可是都那么多年了,父子间哪有隔夜仇。” “姥姥,这又关苏陌什么事?” 姥姥握着轮椅的扶手,看着顾子铭无奈地叹气:“总之,她不适合你。” “总得给我一个理由。”顾子铭收了笑,“我喜欢她。” 这句“我喜欢她”对顾子铭姥姥来说,显然十分有分量。 “苏陌和她妈妈是不是长得十分相似?”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顾子铭十分疑惑,“姥姥怎么知道?” 顾子铭看着她叹气,看了看她额头深深的皱纹和满头的白发,有些不忍:“姥姥,苏陌没有贪图我的钱,我第一次去她家还被她爸给嫌弃了呢。” 其实这对顾子铭来说,是十分丢脸的事。可是如果他要和苏陌在一起,家里人的意见固然不重要,但他得替她着想。 他希望他喜欢的人可以被自己家庭接受,那样才有来日方长。若不然,当初他和杨晓静,大概不会走到那一步。 他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子铭,她妈妈叫什么?” “苏柳。” 看着姥姥越来越凝重的脸,顾子铭心底忽然涌起了不安。 “苏柳……”姥姥反复叫着这个名字,然后恍然大悟般,“果真是她……” “姥姥你在说什么?” “子铭,这一次,你听我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她在一起。” “姥姥,给我充分放弃她的理由!” 两人僵持不下,半晌过后,才听见她悠悠开口:“子铭,阿瑶有没有和你说过,她曾经有个好朋友叫柳懿?” 顾子铭有些暴躁,摇头。 “苏陌和柳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她妈妈叫苏柳。” “柳懿的妈妈,姓苏,苏眉。” 苏柳,苏柳…… “总不能因为这样就……” “听我说。”姥姥挥挥手,眼里有些哀痛,“说起来,这件事也是云家对不起柳懿。” 并不漫长的往事,顾子铭听后却愣在原地,连苏陌何时返回来都不知道。 “姥姥,他这是怎么了?”苏陌收拾好情绪回来时,只看见失魂落魄的顾子铭,和一脸沉思的姥姥。 89.089:前尘旧事(2) “没事。”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对不起人的都是他们。她看了看呆立一边的顾子铭,含笑开口:“出来也这么久了,我该回去做推拿了。” 顾子铭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推着姥姥回了病房褴。 苏陌诧异地看着顾子铭失神。 你能想象任何时候都不动如山的人一朝失神会是什么样吗?反正苏陌是没想到。 从疗养院出来,顾子铭一句话都没有。 “喂喂喂,顾子铭,”苏陌有些恼火,“你到底怎么了?” “嗯,没事。”顾子铭回了苏陌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苏陌直觉他不对劲,但也没有继续追问,耸耸肩:“其实你不笑更好看。” 顾子铭一路回到酒店,然后又沉默和齐鸣回合,上了回去的飞机。 回了清水别苑,顾子铭心情不好,他们都看得出来。苏陌觉得他们俩还没有真到无所不谈的地步,也不多嘴,早早洗漱睡下了鲎。 顾子铭洗漱完后却怎么都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白天姥姥的话,心里火烧般难受。索性约了陆西元和高寒出来见面。 那两只一向不过12点不睡。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陆西元捅了捅顾子铭的胳膊,“把我们叫出来就是看你喝闷酒的吗?” 顾子铭不理他,对着吧员举举杯子:“再来一杯。” 高寒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喝傻了吧你?” 楼下嘈杂得不像话,男男女女在舞池里尽情狂欢,五颜六色的灯光摇摇晃晃,坐在二楼包间,一眼过去,酒吧渲染得像染坊。 顾子铭苦笑:“西元,你说,诅咒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高寒和陆西元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个眼神。 当年何家大公子自杀的事满城风雨,谁人不知。 他跳楼前说的话,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入他们俩耳中。 “嘁,你不是吧?”陆西元故作轻松,“这种事你也信?” 高寒给自己倒了杯饮料,不急不缓地说:“看你这样子,是和苏陌有关吧?” 顾子铭从小就不怕事,被他爷爷揍得下不来床也不见他这样愁苦过。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重情的顾子铭更是。上一次见他这样手足无措,还是十年前在英国的时候。 而见惯了胸有成竹,万事握在手的顾子铭的陆西元,显然比高寒更不适应他现在的颓败样。 “你不会是欺负苏陌了吧?”陆西元眼神不善地看着顾子铭。 那架势,一副顾子铭敢说是,他下一秒就会将他胖揍一顿的模样。 顾子铭摇摇头,又一杯烈酒下肚。 “你抽风了?”陆西元夺过他手里的酒杯,“明天还要不要上班了?!” “靠!叫我们出来就是看你喝闷酒的?”陆西元忍不住怒了,“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滚回家睡觉,发什么疯!” “西元!”高寒开腔,陆西元撇撇嘴没有继续说话。 “我没有欺负她,可是……”他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响起下午姥姥说过的话,觉得有些头晕。 醉了吗?他兀自想着,缓缓张口,恨不得说出来的话,就是一个故事,是催人泪下的韩剧里最逊的一个桥段。 在云瑶还年少的时候,有个好姐妹,是柳家小女儿柳懿。两人无话不谈,甚至穿过对方的胸衣。年岁渐长,顾子铭爷爷彼时还在c市从政,经商的柳父和顾子铭爷爷成了忘年交。 顾子铭爷爷喜欢柳懿的爽朗善良,柳父喜欢顾博年的沉稳有担当,一来二去,两家有意撮合两个孩子。顾博年就和云瑶一样,成了出入柳家的常客。 等到柳懿二十岁的时候,顾博年二十四岁,两人订了婚,原本只等柳懿大学毕业,两人就能完婚。谁知道在柳懿二十二岁的时候,顾博年撞破她和别的男人偷欢。 柳懿和顾博年基本算得上是和平分手。 柳父觉得对不起顾家,将柳氏股份两成给了顾博年。事发后不过三个月,柳懿和当初那个男人结婚,次年五月,顾博年和云瑶结婚。 可是事情到这里并没有完。 顾子铭喉咙有些苦,喝了点儿冰镇饮料压了压,才继续说。 柳家这次,完全是引狼入室。柳懿结婚五年无孕,柳父身体状况越发不堪,柳氏企业五年间几乎改头换面,生意越做越大,但掌权的人逐渐由柳父变成柳懿的哥哥,最后,大权落到了柳懿的老公手里。 第六年,柳懿生下一女。柳懿亲哥哥因撞人致死入狱,柳父心脏病突发猝死,柳懿妈妈不堪接二连三的打击,不久也离世。而后第七年,柳懿哥哥在牢中自杀身亡。柳懿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从此下落不明。 “可是,这和苏陌有什么关系?”陆西元听得云里雾里。 “柳家那个孩子,就是苏陌。” 顾子铭说完这句话,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 “你说什么?”陆西元“嗖”的一下站起来,起身太急,磕到膝盖,疼得他呲牙咧嘴。 “即便是这样,你也没理由郁闷成这副样子!”高寒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你一次性给我说完了!”陆西元心里跟猫爪子挠墙似的难受,嗓门不禁大了些,在嘈杂的酒吧都引来周围不少人侧目。 “当初柳懿和那个男人偷欢,是……”他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是我妈设计的。” 陆西元和高寒不约而同的抬眼,眼神能将他刺出几个洞来:“你是说,云瑶?” 顾子铭艰难地点点头。 因杨潇潇而被人骂作狐狸精的时候,苏陌像只受伤的小猫那样,抓着他的袖子,问他:“顾子铭,我不是狐狸精,我也有爸爸的对不对?” 一想到她孤寂冷清的童年,想到她每每提起“爸爸”这个词时,眼里隐约的光芒和落寞,顾子铭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学游泳溺水那般,不上不下,全身每个细胞都呼吸不畅。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是我姥姥觉得这件事有疑,派人去查了查。柳懿哥哥出事时,他的车刹车系统恰好坏掉了。是柳懿老公做的。” “所以,从始至终,那个男人娶柳懿都是别有所图?”陆西元灌了整整一杯水来消化这个信息。 自小锦绣堆里长大,豪门之间尔虞我诈都是家常便饭。但是,这样激烈致人死地的手段却是少见。 “云瑶知道吗?”高寒再次出口询问。 知道和不知道,差别很大。若是后者,不过是爱慕小姐妹的未婚夫而为之,虽然手段有些黑暗,却也不算穷凶极恶;若是后者…… “我姥姥说她不知道。”顾子铭冷笑两声,“可是,我笃定她知道。” 所以,他才觉得那么愧疚。 “可是苏陌的妈妈不是苏柳吗?怎么会是柳懿?”陆西元不肯相信。 “柳懿的妈妈姓苏。”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顾子铭拨动酒杯,空空的玻璃杯灯光下璀璨迷人:“苏陌和苏柳长得一模一样,而我姥姥见过柳懿。还有云瑶,第一次见苏陌的时候,云瑶正在花房修剪她那盆莲瓣素冠荷鼎。见了苏陌,她一剪子将兰花剪掉一瓣。” a市谁人不知,顾夫人有一盆价值千金的兰花,等闲人等连见都见不到。能让她一剪子剪掉一瓣兰花,因为什么,现在显而易见。 他们都知道苏陌残缺的童年,知道她对爱情的执着和坚定,正是因为来源于童年时的不安和没有归宿感。而破碎的童年后,遇上周文远,又是漫长的十年纠葛。 “所以……”陆西元张张口,最后也没有“所以”出什么来。 所以,真正说起来,害苏柳和苏陌颠沛流离一无所有的罪魁祸首,云瑶当仁不让。 “那个男人是谁?” 顾子铭扯扯唇角,轻吐三个字:“周焕生。” 这下,连高寒都不淡定了! “靠!”陆西元怒吼一声,“你妈欺人太甚!” 饶是冷静自持的自己,都觉得怒不可遏,更何况是陆西元? 顾子铭生平第一次,因为云瑶而觉得羞愧。 他高贵如兰,气质出尘的母亲,从封建社会就传承下来的云家幼女,在他心里,从来都是骄傲的存在。 可是,就是这样让他骄傲自豪的母亲,毁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一生的幸福,毁了她一个家。 90.090:前尘旧事(3) 这算不算有其母必有其子? 她为了顾博年,用那样的方式坏了他们的姻缘;而他,为了杨晓静,精心设下局,结果何峯死,何家家破人亡…… 何霖无辜,那么苏陌呢? “你们说,是不是我抢了苏陌的一切?”顾子铭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有这样一个妈妈。 若不是云瑶,或许现在苏陌就是顾博年的孩子,不会从小孤苦无依,不会颠沛流离。她会如同顾子言一般,在万千宠爱中长大,会接受最优质的教育,会成为名门淑女,会有人为了她的婚事竭心尽力,会…鲎… 会站在云端,无人可伤。 陆西元双眼有些红,声音微哑:“算不算造化弄人?周文远是她生父的养子……呵呵,真是好样的。褴“ 陆西元将桌上的酒猛灌下肚,冲着顾子铭吼:“你爸妈当初见到苏陌的时候就一点儿反应没有?啊?看笑话是吗?“ 高寒比他冷静,却也皱眉:“既然苏陌和柳懿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当初云瑶没有反对?” 顾子铭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带她回家见顾博年,顾博年在书房里对他说:“老子命令你必须娶苏陌!”彼时他还觉得莫名其妙,一向“金钱至上”的顾博年,何以对苏陌刮目相看。 原来…… 他摇头,笑容苦涩:“我想,他们都是知道的。顾博年第一次见了苏陌就和我说,让我必须娶她;我妈……” 他停住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大概我妈觉得我和她不可能走到一起。前几天顾博年让我们结婚,她才反对。” 因为觉得他们不会有结果,所以,才不介意。或许,她是介意的,不然平日里也不会对苏陌表现冷淡。迟钝如苏陌,都知道云瑶对她的不喜,他是有多蠢,才没发觉? “我想,苏陌的妈妈也是知道的。”高寒出声。 周焕生从来没换过名字,当初苏陌和周文远在一起,苏柳见过周文远。以韩天意对苏陌婚事的在意,肯定如盘问顾子铭那般详细盘问过。 苏柳却一直没有说,是忘记了还是不想让周焕生认苏陌? “苏陌从来没去过周家,也没见过周焕生。”陆西元开口。 “所以,这算不算无巧不成书?”高寒也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一个是他多年兄弟,一个是他熟知多年的学妹。 “你打算怎么做?”高寒无奈地叹气。 顾子铭摇头,眼神迷茫:“我还能怎么做?” 正是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会这样无能为力。 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是这样的感受吧? 难道他能告诉苏陌一切真相,然后告诉她罪魁祸首是他亲妈妈吗?还是说,告诉她,她亲生父亲就是周文远的养父,就是那个害了她外祖一家的凶手? 他什么都不能说。 即使她那么隐忍而热切的想要知道,她的爸爸是谁。 “我想知道,当年为什么柳懿会带着苏陌远走。”高寒顿了顿,又接着说,“这件事交给我去查好了。“ 谁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发生,而云瑶,毕竟是顾子铭的妈妈。 陆西元却有些不忿:“难道你连替苏陌问一句云瑶都不敢?“ 眼神直直地看着顾子铭,情绪复杂。 顾子铭却想到苏柳,那个第一次见就让他觉得气质出众,有大智慧的女人,当初知道苏陌和自己前任老公,苏陌生父的养子周文远在一起时,是怎样的心情? 又是怎样的经历,才让她变得现在这般,即使知道那是周焕生,依旧无动于衷? 他忽然想起,苏陌生日宴那晚,苏柳给他打电话说让苏陌住到他家去,是什么用意? 顾子铭觉得头疼。 “让我想想。”他松开自己的衣领,落处白皙精壮的胸膛,引来旁桌的女子阵阵侧目。 “无论怎样,我们先弄清事实再说。”高寒的话无疑让两人升起了一丝希望。 “还是不要告诉苏陌她爸的事情了。”陆西元有些难受,“要是我知道自己日思夜想的爸爸是这样的……” 陆西元忽然有些理解苏柳的做法了。 如果有一天,你从小到大在脑中、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父亲,有人忽然告诉你,是他害死你的亲祖父,害死你的舅舅,害死了你的姥姥,还偷走了你妈妈的公司,连和你妈妈结婚都是一场阴谋,你会怎样? 他不知道苏陌会怎样,可是,如果是他,陆西元想,他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受尽折磨…… 而苏陌呢? 她不仅有这样的父亲,还有,周文远那样的前男友。 真疼啊。 陆西元看着天花板上斑斓的灯光,他真替她疼。 三人带着沉重的心情出了酒吧。 顾子铭却忽然害怕回清水别苑。 那里,有苏 陌。 而他,亏欠的,是她一个圆满的人生。 “送我去城西的那套宅子吧。”他酒喝得有些多,头疼得厉害。 “那……”陆西元想说“苏茉怎么办”,可是最后就变成了,“我和你一起吧,省得高寒还要跑两次。” 高寒点头,将二人送到了顾子铭在城西买的宅子。 虽然不常回来住,但是天天有人打扫。管家看见顾子铭和陆西元回来,又急急忙忙地给二人准备干净的被褥,折腾了半天两人才洗漱好睡下。 “西元。”顾子铭声音有些哑,“如果,我是说如果。” “你说。”陆西元也没有睡意。 “如果最后,事情真的像我奶奶说的那样,”顾子铭将头枕在胳膊上,“我,还能和苏陌在一起吗?” “我怎么知道,”陆西元有些烦躁,“这话你该去问苏陌。” “我哪里有那个脸去问她。” 四周沉静如水,只有他和陆西元的呼吸声。可是,顾子铭却觉得世界都在沸腾。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真相。 “如果最后,我不能和她在一起,西元,你要善待她。“ 几乎用尽力气,他才挤出这几个字。 陆西元黑色的眸子在黑夜里看不出情绪。 “顾子铭……“ “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早就不是杜夕了。“顾子铭却没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你每次看到苏陌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许多,眼神亮亮的,神采奕奕。“ “杜夕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年,你也如约照顾好了她的家人。西元,你不用再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如果,我和苏陌走到分道扬镳的那一步,只有你,我才放心。“ 陆西元忍不住开口:“那些事和你又没有关系,苏陌要恨也恨不到你头上。“ 顾子铭在黑暗者摇摇头:“只是以防万一。二哥,算我拜托你。“ 这一声“二哥”,彻底让陆西元住了嘴。 从小到大,顾子铭叫他“二哥“的时候,屈指可数。上一次,还是因为杨晓静。 “别拜托我。“陆西元翻过身,不看他,”如果苏陌喜欢的人是我,就算没有这些事,我都会抢走她的。“ 黑暗中,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剩彼此绵长的呼吸声。 苏陌…… * 苏陌这天来上班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 等电梯时周围同事的眼神让她觉得心里毛毛的,不知所措。男同事都对她退避三舍,女同事个个跟看见天后麦当娜似的打了鸡血一样,争先恐后地上来套近乎。 连自己是哪个星座都能扯到一起的相同点。 苏陌表示很头疼。 很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顾子铭,还真是一张祸水脸。她忍不住恨恨地想。 可是这个祸水,好像昨晚没回来。苏陌踩着细高跟进来顾子铭的办公室。 顾子铭抬头看了一眼,见是苏陌,又埋头工作,说出来的话却让苏陌有些难受。 “下次敲门后没得到允许,别随意进门!” 苏陌楞楞地回答:“我只是想问……” 顾子铭不耐地打断她:“找我有事吗?与工作无关的事下班后再说。” 一副公事公办,他很忙的样子。 站在门口的齐鸣哀嚎: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怎么就这个时候进来了…… 苏陌有些尴尬:“是,顾总。” 然后四平八稳的出了总裁办公室,如果忽略她有些抖的肩膀的话。 91.091:前尘旧事(4) 齐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却说不出来。 “找我什么事?“顾子铭冷着脸问。 齐鸣急忙将一份文件递过来:“刚刚叶总打电话说,有位特别优秀的新人想约见顾总。还说务必让我将这份简历送到您手上。“ 顾子铭盯着那张一寸的红底免冠登记照,眼神深邃。 “放那里吧。让他上来。” “是。鲎” 的确是光鲜的一份履历,宾大mba毕业,世界500强实习经历,获奖无数。顾子铭想,就算是自己,也不见得会比他做得更好。 何霖。 看着那张与何峯神似的脸,顾子铭眼前晃过苏陌刚刚出去时颤抖的肩膀,竭力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 何霖来的时候,在顾子铭办公室内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没想到,还能见面。“ “世界看起来很大,但是相见的话,总有办法。“顾子铭收敛了情绪,面无表情。 “可是有些人,再也见不到不是吗?“何霖把玩着刚刚从人力资源部拿到的工号牌,笑得十分有深意。 “我表示抱歉。”顾子铭索性丢了笔,看着何霖的眼睛认真的说着。 他真的很抱歉。 “顾总真是贵人多忘事。”何霖看看日光正好的窗外,有些怀念,目光变得悠远,“你做过的事,一点儿都不像抱歉的样子。“ 这么多年,谁也没有提起,可是他们都知道,谁也忘不了。 顾子铭只觉得心慌,面对这样一张和何峯相似的脸。 “何霖。你应该知道,错并不全在我。”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可是…… “说起来,或许我该感谢你。“何霖起身,”如果不是你的插手,我怎么可能正大光明的被认同?“ “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何霖再次笑了,“天衡据说是全国福利最好的公司之一,用人唯贤,能力至上。这么好的发展平台,我不过是来谋个前程而已。” “何霖,你该知道,我的原则。” “顾总也该知道有一句话: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顾子铭颔首:“不要牵连无辜。“ “多年不见,顾总好像变得心慈手软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辜?我之相信,有因才有果。” “如果你是想来和我说禅理,抱歉,我不奉陪。” “不,您高看我了。只是作为新员工,前来见见自己的大boss而已。”何霖起身,“看到真的是您,我也就可以安心来天衡上班了。顾总日理万机,就不打扰了。” 门被他随手带上,顾子铭看着何霖挺拔的身形消失在门后,只觉身后都沁出了汗。 心慈手软?顾子铭冷笑,看来真的是。 都说最美不过初恋,他的初恋就是杨晓静。从国内到英国,他都不记得有多少年。那时他只是懵懂的少年,杨晓静却表现出一种与同龄人不符的成熟来,让他着迷。 她是他第一个女人。 都说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有着解不开的情结,现在想来,不无道理。就算后来,杨晓静那样利用他,伤害他,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对她进行报复。 他只是选择视而不见。 不再刻意去打听她的点滴,不再去怀念他们有过的漫长时光。 就好像,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杨晓静这个人的存在。他抹杀了她在他的岁月里留下的一切。 可是,如陆西元所说,那以后他在女人堆里打转,三天两头上娱乐头版,比上财经新闻还频繁。而可悲的是,他看上的女人,都与杨晓静有那么几分相似。 尤其是杨潇潇。 所以,她才成了这么多年,和他在一起时间最长的那一个。 原来离开她以后,他依然逃不出她给予的过往。 直到苏陌。 有人说,男人天性是犯贱的。遇到苏陌以后,他信了。 苏陌看似好脾气,实际比谁都固执。他对她来说,是随时可以放弃的那一个。或许,连高寒和陆西元都比他重要。好奇还是不甘心?或者是心血来潮…… 顾子铭拉开百叶窗,苏陌办公室的百叶窗也开着,她正趴在桌上,不知在做什么。 内心的愧疚像潮水,一片片涌来,将想要走出去拥抱她的想法瞬间湮没。 迅速合上百叶窗,隔开那个熟悉的身影。 * 苏陌侧过头,刚刚有那样一瞬间,她好像感觉到顾子铭有看她。 然后又自嘲地摇头。 是了,从昨天见过他姥姥回来,他们就没有再说话。 对自己不喜欢吧?苏陌从雕了兰花的绿色笔筒里拿出签字笔 ,认真看着手里的资料。 天衡要投标市中心的一处地,打算用来建游乐场。 看着看着,她开始走神。下意识地用手指去摸了摸自己的唇…… 前晚,他还温柔地吻过这里,他说“我心悦你”…… 只是逗她玩儿吧?否则,怎么会就这样变得冷漠。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林溪,云瑶,他姥姥……好像,自己真的不适合谈恋爱。 或者说,不适合和有钱人家谈恋爱。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理解过。 一不小心,签字笔重重的划破了那份计划书。她手忙脚乱地找胶布,谁知将左手边立着的水杯撞到,满满的温水在桌面肆意流了一桌。 纸巾在哪里去了? 苏陌慌张寻找,一只白皙带着薄茧的手已拿着手帕在桌上擦拭起来。她呆呆的看着桌上的水被手帕一点点吸走。 楚勋。 还有一束白色玫瑰。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白色的花?”楚勋带着讨好的笑,“菊花不吉利,白色玫瑰正好。配你正相当。” 白色玫瑰配上白色满天星,用粉色的包装纸包裹,将苏陌的视线占得满满的。 她没有伸手去接,下意识的回头向顾子铭的办公室看了看。 没有任何动静。 “楚勋,我在上班。” “我只是路过这里,顺便来送一束花。”楚勋依旧笑着,“中午一起吃饭?” “额,不用了。我在员工餐厅吃就好了。” “苏陌,营销部需要一份合同复印件,麻烦你去送一下。”安文无视了楚勋的出现,丝毫没有浪漫细胞,“上班时间,还请注意下……” 苏陌如蒙大赦:“我这就去送。” 安文点头示意,不愧是总裁特助的高冷范儿。 苏陌两手一摊:“楚医生,我有事,您看?” 楚勋看着她灵动的大眼睛里就分明就写了“你快点儿走,我这儿不欢迎你”的字样,有些无奈。 “那下次再见。” “好的,楚医生慢走不送。”苏陌笑得有些呆,就地对着楚勋挥手。 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楚勋将那束精心挑选的花放在她桌上:“这花你可得收下。我今天很有时间等你送完资料回来。” 然后装模作样的看看手表,又补充道:“等到你中午下班也没问题。” 苏陌嬉笑着将花接过来:“楚医生放心,我一会儿就去买个花瓶把它插起来。” 楚勋带着笑走了。 苏陌如释重负。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看了看刚刚安文送过来的资料,将花放好,这才去了营销部。 回来的时候桌上的花却不见了。 找了一会儿没找到,苏陌就放弃了,大概谁拿着好看拿走了吧? 而顾子铭此刻看着桌上的玫瑰花,就像被枝上的刺扎了一样,浑身不舒服。 刚刚齐鸣说有个长得挺帅的男人给苏陌送花来了,他忍不住扒开百叶窗瞄了一眼,的确是很帅,花也很好看。 心里就不爽了。 所以才让安文支使了苏陌去送文件。 见她离开后没有锁门,鬼使神差的又去她办公室,将这束碍眼的花拿了过来。他本想扔进厕所的卫生间里,但是这样一束花,目标太明显…… 所以,最后它们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 “顾总,还有十分钟就该开会了。”齐鸣在门外提醒道。 顾子铭左右看了看,索性将花扔进了自己办公室的衣柜里。 太碍眼了! 92.092:你是我最隐秘的秘密(1) 那天以后,苏陌再也没有在清水别苑见到过顾子铭。就连在公司,他们见面的时候都屈指可数。 王姨回来了,偌大的别墅,终于不再那样空荡。 苏陌站在杜夕的病房里,看着她因常年卧床而白得异常的消瘦容颜,心里竟隐隐升起了一丝羡慕:即使她不再像以往一样鲜亮,可是她有一个不离不弃的陆西元。 这几日她和顾子铭,说过的话用手指头都可以数过来。好像之前他们那几次缠绵缱绻的吻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些怦然心动,大概也只是她的错觉。 幸好,幸好她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峻。 可是,看着几步开外的顾子铭,她又觉得好像并不是那么好。 这样的情绪,叫不开心鲫。 还好并不是只有她和顾子铭,房间里有一大群人。除了他们相熟的几个,还有杜若几个交好的好友,都是女生。 下午5点,天色并不太暗。为了气氛浓烈些,众人关了灯,拉上窗帘,嬉笑着递上礼物。杜若是个爽朗的姑娘,大学毕业,还沾着学生特有的清纯气息,不谙世事。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露出两颗小虎牙,说不上多美,却显得伶俐可爱。 巨大的生日蛋糕插上23根蜡烛,围成一圈,显得拥挤热闹。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birthdaytoyou……” 就连一向装深沉的高寒和顾子铭此刻也不吝啬自己的歌声,为这个小姑娘唱生日歌。苏陌拍着手掌,看着杜若闭上眼虔诚许愿的脸,不禁有些恍惚:年轻真好啊。 热热闹闹的切了蛋糕,有个小女生用胳膊捅了捅杜若,笑着问:“刚刚许什么愿了?” 杜夕在床上躺了九年,人事不知。她却执意要在病房里庆生,大概是因为和她姐姐感情真的很好吧。 就好比她和韩雁飞。 看着那个女生神采飞扬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顾子铭看,害羞带怯的脸灿若红云,苏陌手里不停地叉了一大块蛋糕送到嘴里。 杜若却拿起一块蛋糕走到杜夕身边,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又用湿毛巾仔细的给杜夕擦了脸和手,才冲大家笑:“我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姐姐能起来吃我的生日蛋糕。” 整个房间就这样安静下来,只剩下病房里那一堆仪器运转的声音。 高寒、顾子铭、陆西元和苏陌都沉默了,苏陌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他们其实都清楚,除非真的有奇迹,否则杜夕,大概这辈子都醒不来。 医生曾说,杜夕已经脑死亡,在欧美国家来说,她其实已经死了。 可是陆西元和杜若,都没有选择放弃。杜若只剩杜夕一个姐姐,而陆西元只是想,哪怕是躺在床上,哪怕她连呼吸都需要仪器来完成,可是至少她还在。 谁也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也许十年,也许一天。 “如果小夕知道,她肯定很高兴。”陆西元眼角发涩,“好了,我们该去吃饭了。” “嗯。”杜若笑着招呼自己的朋友。 * 陆西元不能开车,所以苏陌也成了临时司机。当然不是她那辆小f0,而是顾子铭的黑色悍马。 高寒、齐鸣、顾子铭和苏陌四人,各自一辆黑色豪车,一字排开,还是很壮观的。苏陌的车上坐了陆西元和寿星杜若,以及她的两个好友。 “苏陌姐,你的车真好看!”一个女生毫不掩饰的夸赞。 苏陌开着车笑:“哪里是我的车,是我们公司老总的!” “就是刚刚那个身材超好,又很有型的那个顾总吗?” 陆西元咳嗽两声,才揶揄道:“难道我身材不好吗?” 小女生竟然十分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如果以十分的标准来评的话,西元哥是8分,顾总就是十二分。” “多出的两分哪里来的?”陆西元也笑了。 “他比你难接近。” …… 说说笑笑的到了画海楼,陆西元十分豪气地让大家不用客气,想吃什么点什么。 结果就是满满的上了一桌子菜,都叠着放。 苏陌左边是杜若,右边是杜若好友林惠。对面是顾子铭。 席开了,苏陌却没什么心情吃饭。随手夹了几筷子,慢慢剥着虾。 林惠却是个话匣子,逮住苏陌不停地问,在绕了一大圈后这小妮子终于问到了顾子铭身上。 “苏陌姐,顾总是不是平时也是这样都不爱笑?” 不爱笑吗?苏陌剥虾的手一顿,好像在她面前笑的时候挺多的,还笑得很***包很好看。 “嗯。”苏陌重重的点点头,“我们公司的员工都送他外号:顾面瘫!” 正在喝汤的杜若给呛住了。 林惠不以为意地点头:“像顾总这样的,不面无表情表现得高冷一些,怎么对得 起他总裁的身份?” 这妮子,小说看多了吧? “顾总有女朋友了吗?” 眼里的期待毫不掩饰。 苏陌顿时就觉得胸闷。 闷闷地说了句:“我也不知道。” 他说,让她做她女朋友。可是现在,苏陌也不确定了。 真是让人难堪的结局。 “顾总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林惠继续不死心地问道。 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还没有被打磨得厉害的鲜花般的年纪。 “喜欢什么样的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杜若及时出声制止了林惠的喋喋不休,“别做梦了,好好吃你的饭!” 苏陌对她投去感激的笑,杜若却有些别扭地低头不再看她。 一顿饭,顾子铭和高寒陪着陆西元,吃得宾主尽欢。 苏陌却索然无味。 饭后,几个小女生吵闹着要去k歌,顾子铭和高寒说了句家里有事早早走了。苏陌推拒不了,无奈之下跟着去了。推拒不了的原因是:缺司机…… “你和子铭怎么了?”陆西元坐在副驾驶上,漫不经心开口询问。 “我们挺好的呀。”苏陌握方向盘的手出了些汗。 “刚刚可都没喝酒,你脸怎么这么红?” 苏陌每次撒谎,都脸红。 “没见路灯昏黄?” 她绝对不要承认,她有些难过。 “西元哥,我们去哪儿?” 此刻,后座杜若的声音在苏陌听来,简直是天籁。 “去盛世。”陆西元换了笑脸。 后排的小女生又开心起来。 * 杜若的朋友都是爱笑爱闹的年纪,一群女生在包房里叽叽喳喳地争麦克风,又嬉笑着点歌。苏陌看着她们笑闹成一团,也被这样简单的快乐感染,嘴角微微翘起。 “苏陌姐,你也来唱一首吧。”林惠不由分说拉着苏陌走到点唱机前,“今天是若若生日,你也来唱一首嘛。” 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苏陌想了想,笑着点了一首《can‘tstoplove》。 据说这是受公主维多利亚与平民韦斯特林的爱情故事所感染而创作的,她一直很喜欢。 听说苏陌点了一首英文歌,大家有志一同的让苏陌先开嗓。 盛世的唱歌包房模仿舞台布置了小型的舞台,唱歌的人可以站上去,完全是小型演唱会的感觉。苏陌不喜欢那样张扬,坐在沙发上。房间一角,旋转灯不停旋转,灯光倾泻下来。苏陌握着麦克风,跟着音乐清唱。 虽然没有什么唱歌技巧,但是苏陌的嗓音很好,温柔的,干净的,却又很有穿透力和感染力。第一句开唱的时候,房间都安静下来了。 westandheretoday,togetherasone. 陆西元看着她闭眼清唱,红润的嘴唇跟着旋律,一张一合。 他不是第一次听她唱歌,却每一次见她唱歌,都有一种“白头如新”的错觉。 没有要酒,他有些无措地剥橘子。 整个房间里,只有苏陌清越的嗓音。原本是一首“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赞歌,苏陌唱出来,却生生带了些哀凉的味道。 ican‘tstop,can‘tstopthislove nomatterwhattheysayiloveyou ican‘tstop,can‘tstop 无论旁人如何闲言碎语,我爱你。我停不下来,停不下来…… 苏陌觉得自己有些唱不下去了。 三分四十秒的歌,她的眼前,却晃过了她和周文远的五年时光。 还有顾子铭的眼。 苏陌觉得,左肩有些疼。 那是周文远给的咒印。 93.093:你是我最隐秘的秘密 一曲终了,苏陌在大家的赞美声中淡定自若,以房间空气有些闷为由出了门。 只觉得胸闷。 陆西元含笑和杜若合唱了一首歌后,也找借口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小女生,肆无忌惮的闹。 “你是不是和子铭吵架了?” 盛世能做得风生水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每一层楼楼尾,劈出专门的区域坐了阳台峻。 苏陌双手撑在栏杆上,晚风微凉。 “没有吵架。”苏陌不以为意,“学长,我和顾子铭不合适吧?鲫” 陆西元想起那晚顾子铭说出来的骇人事实,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是她知道了那些往事,会是怎样?会恨云瑶,会认周焕生吗?林溪再也找不到理由阻止她和周文远在一起,她会回到他身边吗? 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下去。 周文远和顾子铭,如果这两个要选一个的话,他肯定希望是顾子铭和她在一起。 “怎么会不合适?”陆西元也学着苏陌的样子倚在栏杆上,侧过头看她被风吹起的头发,“你看你,貌美如花,他帅气多金,不正好就是郎才女貌么?” “学长,不带你这样揶揄人的。” “我只说事实。” “杜若喜欢你。” 苏陌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或许是话题跳跃太快,陆西元有些接触不良。 “你说什么?” 他惊讶的表情在自己面前放大,苏陌忽然有些后悔。 而阳台边上,一根廊柱后,藏身于此的杜若攥紧了拳头。 “杜若喜欢你。”她又重复了一句。 “咳,咳咳……”陆西元是真的被这个消息震住了,“你瞎说什么鬼。” 苏陌也不辩解,只是低声说道:“如果你没有那样的想法,就不要给她不切实际的希望。” 有时候,折磨人的,除了痛苦,还有希望。 宁可一言断痴念。 “你该回去了,杜若可是寿星。”苏陌笑着打岔,仿佛刚刚什么都没说过,“我没事,一会儿就来。” 陆西元有些找不着北的回了包房。 苏陌哼着小调,看着a市的夜色面无表情。 “苏陌。” 她回头,看到一脸愤怒的杜若。 “小若。”苏陌有些不自在,“你怎么出来了?” “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出来的吧?”杜若不复之前的温暖笑意,“刚刚你和西元哥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苏陌点头:“我没有其它意思。” “我喜欢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言语冰冷,面若寒霜。 “管好你自己,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朝三暮四!” 若不是这些话太有杀伤力,杜若的眼神太冷,她想,她一定不认为这是那个笑得如四月的朝阳般的杜若。 “如果因为这个让你生气,我很抱歉。” “抱歉有用?”杜若走近她,因没有苏陌高,而微微仰起头,“苏陌,你是最让我觉得恶心的人!” “我从见你第一天起,就讨厌你。” 直到杜若走开很久,苏陌耳边都回响着她冰冷的话。 “讨厌吗?”苏陌有些失神。 好心办坏事了吧?也许陆西元恰好也喜欢杜若呢,毕竟她和杜夕那么像。 * “林少,怎么了这是?”何霖最近和盛世的林三少林子恒走得很近,看着郁郁寡欢的林三少,朝自己身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 女人扭着腰,端着酒杯靠了过去,温言软语:“三少,干嘛这么不开心?来,我敬你一杯。” 林子恒看了眼浓妆艳抹的女人,不耐烦的挥手:“粉涂得比城墙还厚,画得跟鬼似的,滚一边而去!” 谁人不知道林家三少最爱美女,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眉头都不皱一下。在a市圈子里出了名的对女人温柔。现在一反常态的对女人如此刻薄,显然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 何霖冲周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那些妖娆的女人极有眼色的退出了房门。 房间里顿时清静了许多。 “什么事让我们堂堂林家三少爷郁闷成这样?” 林子恒灌了一杯酒,想起最近发生的事,真是晦气。 “最近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害我被我家老爷子骂死了!”挨骂不要紧,关键是要一向疼他的老爷子竟然接受了林子鹏的建议,要对他进行经济制裁! 开玩笑,没了钱,他怎么混? 但是,最近也太倒霉了些。先是酒驾被查,以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次那些拿公粮的家伙竟然软硬不吃,硬是让他在局子里待了好几天;而后不知道是谁,竟然把他以前那些风流史都告到了老爷子面前。 关键是 ,被他玩儿过的那些女人,有几个是不愿意的,还报了案,只是最后被他找人摆平了而已。现在不知道警察局里那群人抽哪门子风,竟然说要重新查。 老爷子一气之下,竟然说以后盛世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这不就是变相否定了他对盛世股份的继承权了吗?怎么能忍? 听了林子恒的话,何霖想起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好心地劝他:“那你最近就在家修身养性,没事看看书打打球什么的。等哪天老爷子不气了,看到你的好,什么都忘了。” “那还不如给我一枪算了!”林子恒红着脸吼。 “那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何霖又劝,“解铃还需系铃人。请出来吃顿饭,抬抬手,就过去了。” 林子恒把这句话听了进去,放下酒杯仔细想了想。 “我艹!”他忽然记起那晚二哥林子鹏的劝告,“顾子铭这个贱人!” 很好。何霖适时的端了酒杯:“是顾少我可没法了。他现在可是我的顶头上司。要不我帮你牵个线,约他出来,你给他陪个不是,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我呸!就他也配?!” “是是是,三少咱接着喝酒。” “你什么意思?不信是吧?”林子恒红了眼,“刚刚你说你看见谁了?” “顾少的女朋友,在阳台。” 林子恒这人,阅人无数的何霖,自然知道怎么刺激他。想到刚刚看见的苏陌,还有陆西元,菲薄的唇边笑意更深了些。 林子恒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些粉末,拧开桌上的饮料瓶,倒了进去。阴笑两声:“我就想看看,顾少今晚还能把我剁了不成?” 何霖看得分明,花花公子林子恒倒进饮料里的东西,能有什么? 何霖想了想,笑意深深:“林少魅力无边,哪里用得到这些东西?心甘情愿不是更好?” 就算是为了楚勋吧,至于苏陌会不会跟林子恒走,那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事儿了。这世道,爱钱的女人比比皆是。谁知道她是不是? 如果不是最好,如果是,抱歉,他也没那么伟大。 林子恒冷笑:“顾子铭的女人,我要她心甘情愿做什么?” 拿着加了料的饮料就要出去。 何霖适时的告辞:“那我就不打扰林少的好事了。” 或许,他还是没有自己想的那般铁石心肠。 顾子铭说的无辜,就是苏陌吧? 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怎么不留下来一起玩儿玩儿?” 听出林子恒话里的意思,何霖有些恶心,强笑到:“她不认识你,可是认识我的。我还要在顾少手里讨饭吃,林少就别为难我了。” “让你来盛世你又不恳,何必看那个男人的脸色?”林子恒想不明白。 “非我所愿啊。”何霖笑了,冲林子恒挥挥手,“林少自便。” 林子恒不也强留,端着饮料去了阳台。 * 远远看见,背影很有看点,身材不错,不知道长得怎么样。林子恒看着苏陌的身影,晃了晃手里的饮料,不用酒用饮料,是他多年欢场经验。 正经的女人大多防范心重,酒不肯喝,但是饮料却是十有六七不会拒绝的,尤其是面对他这个林家三少的时候。 今晚,就算她不喝,也得喝。林子恒冲周边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熟悉林子恒的服务员都笑着点头,这是让他们别插手的意思。 不知道今晚三少又看上谁了,服务员们站在门外,心里默默的想着。 “a市夜色不错吧?”林子恒悄无声息的走到苏陌身旁,笑的温文尔雅。 苏陌对陌生男人的搭讪向来实行“不闻不问视而不见”的原则,更何况是一个喝了酒的男人。她对酒精轻微过敏,因而十分不喜欢酒的味道。 而旁边这个男人显然喝了不少,酒气浓烈。 出来已经够久了,还是回去吧。虽然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杜若。 苏陌抬脚就要走。 “小姐,别着急啊。”林子恒见苏陌一句话也不说就要走,有些意外。一急就伸手去拦她。 还是个美女,林子恒看到苏陌的脸的时候就有些心猿意马。 94.094:你是我最隐秘的秘密(3) 苏陌看着挡在面前的陌生男人,本就心情不好的她,更加烦闷。 没好气地对他说:“你挡着我的路了。” 林子恒笑了:“这整个盛世都是我的,哪条路变成了你的?” 苏陌看看对方的穿着,再听这话,估摸着对方也是有身份的人,于是不再开口,绕开他就想走。 林子恒却眼疾手快地捏住了苏陌的手,脸上狰狞取代了笑意:“这么快就走,来,陪小爷我喝一杯!峻”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苏陌反应极快,心知对方是来找茬的,反手迅速地给了林子恒一耳光,趁他没反应过来就往前跑。 林子恒从小到大都被林老爷子哄着,被他妈给宠着,几时被人这样打过脸鲫? 于是人高马大的林子恒迈着长腿分分钟追上了苏陌,苏陌被林子恒从身后大力抓住,一不小心,被林子恒大力带到在地。 林子恒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苏陌,头发微乱,脸色微红,带有别样的风情。一股热气从身体涌出,拧开饮料瓶就蹲下往苏陌嘴里灌。 苏陌慌张极了,几次想要爬起来都被林子恒按得死死的。 看似平常的饮料“咕咚咕咚”地灌进嘴里,她虽不混夜店,却也知道应该不是简单的饮料。林子恒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捏着苏陌的下颌,将饮料一股脑的倒进了苏陌嘴里。 苏陌尖叫两声,手脚并用也没能敌国林子恒,随即口腔及鼻腔里都被饮料给灌满。 走廊上除了服务员,空无一人。 而服务员似乎司空见惯,或者不想沾惹麻烦,通通选择了无视。有个年轻的服务员正想过来劝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他也不再动。 苏陌脸上全是水红色饮料的液体,胸口被洒出来的饮料浸湿了一大片,米色的宽松毛衣滑落一边,露出里面黑色的胸衣吊带,林子恒眼睛都绿了。 林子恒一把将她抱起,双手梏住她,右手还能翻过来捂住她的嘴。苏陌太瘦,以至于他丝毫没有难度地就能以这样的姿势抱着她走。 苏陌只觉得头有些昏沉,力气渐渐被抽走,无边的恐惧将她淹没。可是,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于是右手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神志稍微回过来一些,张嘴就往林子恒捂住她嘴的右手虎口去咬去。 又狠又恨。 林子恒手里一痛,右手就本能地从她的嘴里抽离。 苏陌放声尖叫,扭动身体挣扎,双脚在路过的包房门上踢了又踢。 一个女生从包房门口探了个头出来。 苏陌像见了救星一般冲她喊:“救我!” 下一刻立马被林子恒捂了嘴。 “给我老实点儿!”林子恒看了看手里的牙印,又碰到苏陌胸前的柔软,顿时有些血液翻涌,“不然老子一会儿叫人做了你!” 那个女生只是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然后又缩了回去。 苏陌心里最后的希望立马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占满。 刚刚,是杜若。 林子恒看见苏陌渐渐没有了力气挣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自己的专有包间走去。 苏陌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像有万千只蚂蚁在身上爬过,说不出的躁动。 她知道,她被下药了。 手机没有带在身上,身体里的力气被药物抽走。燥热,难受,苏陌捏紧了身上的衣服,看着紧挨在身边的林子恒,警惕而恐惧。 林子恒脱了外套,看着苏陌蜷起腿卧在沙发上,更显得身材好。 来自下身的躁动让他连喝了两杯冷饮。 不急,他要等着药效发挥到最大的时候,要看着顾子铭的女人求着自己,在自己身下承欢。 想到一会儿这具美丽的身体就是自己的,想到她是顾子铭的女人,心里顿时畅快无比。 顾子铭,我看你怎么救她! * 顾子铭端着红酒杯,坐在酒店的夜景房内看窗外的夜色。 a市的电视塔在全国很有名,有着a市灯塔的美称。夜色如虹,璀璨如星光。 就像苏陌耍赖时的眼睛。 林潇潇从浴室出来时,就见顾子铭端着酒杯看着夜色浅笑。她一怔,心里立时被愉悦占满。 “子铭。”林潇潇放软了声音,擦头发时有意无意地露出自己浴袍下姣好的身材。 顾子铭眼神闪了闪,分明有些不耐。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坐在酒店的特制木椅上,把玩着手里的磨砂杯。 她的百种风情,他都视而不见。 酸涩盈满心头,林潇潇忽然想起苏陌来。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子。 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 林潇潇湿 着长发,卸掉妆的脸,别有风情。径直走到顾子铭面前,冲他温柔一笑。 顾子铭揉了揉眉心:“潇潇,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说过什么?” 林潇潇看着这张爱慕了那么多年熟悉的脸,现在全是不耐和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子铭……” “我和你说过,好聚好散。若你做不到,我不介意让你看不到我。” 她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言出必行,这就是顾子铭。 她曾问他,会和她结婚吗? 彼时他笑,潇潇,我从没有想过结婚。 她只觉得心都凉了。 林潇潇“她就那么好?” “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林潇潇就笑了,却苦涩无比。 她当然听懂他的话。 “可是,我后悔了。顾子铭,”她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想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了。” “好。” 顾子铭二话不说,放下酒杯起身就走。 林潇潇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忽然就慌了神。 赤着脚踩在绒绒的地毯上,知觉踩在泥淖里,看不到方向。 她从身后抱住顾子铭,眼泪流了一脸。 “子铭,别走。” 声音哀切,神情悲凉。 别走,求你了,别走…… 原本以为,那次以后他们之间已经过去了。她和他分开了两年又六个月。她也没觉得有多难过。直到她知道了苏陌。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过去顾子铭不在的那两年,她不是不难过,只是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失去他了。等到她看到了他身边有苏陌的时候,她明白他不是逢场作戏的时候,她才发现,顾子铭给她的生活留下的是怎样毁灭性的记忆。 她在顾子铭给的温柔过往里,无路可逃。 所以她约了他,他不见。无奈,她只好说,她知道那次是谁给她打的电话。 顾子铭没有查出来,她知道。可是,她并不想用这样的理由,不到万不得已的话。 “放手。” 顾子铭命令的口吻传来,林潇潇知道他是生气了。可是她没有听他的话,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你留下来陪我一晚。好不好?” 曾经有人说,爱一个人的时候,低到尘埃里,说明你已经丢了自己。 注定一败涂地。 可是,林潇潇想,如果要在痛和尊严里选一个的话,她一定选不痛。 “林潇潇,我耐心有限。”顾子铭用力将她的手扒开,“不要让我讨厌你。” 不要让我讨厌你…… “可是你不要我了,和讨厌我有什么区别?”她不甘心的冲他吼。 顾子铭回过身,看见林潇潇眼泪遍布,想起那个周末,在他家厨房,苏陌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有些不忍。 “给不了你想要的,我很抱歉。可是潇潇,你该知道,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他从兜里掏出纸巾,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我曾经努力过去爱你。很抱歉,最后我没有成功。” 林潇潇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刻。 他说,他努力过爱自己? “所以,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吗?” 她以为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成熟的,睿智的,霸气的,浪漫而务实的。顾子铭从来没对她说过,他爱她。 如果那些都不是他爱她的表现,那她又算什么? “是。我从没有爱过你。哪怕一秒钟。” 最残忍,才是最温柔。顾子铭想,他能做的,也就这些。 林潇潇忽然就笑了。 顾子铭看了她一眼:“林潇潇,言尽于此。从此以后,我们各自为安。” “那你爱她吗?苏陌?啊?”林潇潇此刻心里没有了不甘,只有屈辱,和恨意,“你爱她什么?” “与你无关。” “顾子铭,你要是今晚走了,你会后悔的!” 顾子铭拉门把手的手并没有停顿一秒。 “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门被关上,林潇潇放声大哭。 眼里写满了恨意。 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95.095:你是我最隐秘的秘密(4) 苏陌全身都是汗,浑身难受得厉害。 可是她知道,她必须保持清醒。虽然她不知道能不能从这里逃出去,可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苏陌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内侧,林子恒在喝酒,似乎并不担心她逃跑。 笑话,这可是最新的货,再贞洁的烈女,用了这个药以后,都放荡得让人不忍直视。林子恒当然不担心她会跑。 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人,不过一个女人,顾子铭又算什么好人?玩儿过的女人不见得比他少。他这样想着,看苏陌还死咬着唇保持清醒,不由笑得更加猥琐。 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鲫! 舌尖处传来的腥甜味让苏陌已经发沉的意识回复了一些,额头布满汗珠,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看了看茶几上的空酒瓶。 “我想上卫生间。” 林子恒想笑,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能抗。可是,他有的是时间。 苏陌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逃进了厕所里,顺走了桌上一个小酒瓶。 包房里有卫生间,她出不去这道门,她知道。盛世的包房,门厚重而隔音,即使是平时的自己,她也很费力才能拉开。她现在根本没有那样的力气去开那扇门,而林子恒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在等,她也必须拖下去。 无论有没有出路,她都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林子恒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想到一会儿会有的旖旎场景,开了包房里的扬声器。重金属摇滚乐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嗨到了极致。 苏陌反手锁了卫生间的门,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凉的液体刺激了面部神经,然后又用身体抵住门。包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她毫不犹豫地打破了手里的小酒瓶。 锋利的绿色玻璃片,苏陌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刺向自己的小腿。 大腿有动脉,她还不想死。 可是,唯有疼痛才能让她保持清醒。她看出来了,她越清醒,他越不会动她。 所以,她不能让身体里的药物夺走她的意识。 苏陌抱着双腿,要紧牙关,小腿留着殷殷鲜血。想想雁飞,想想苏柳,想想韩天意…… 还有。 顾子铭。 苏陌只觉得身体不像是自己的,心脏像是有只手在挠,全身都发软。牙齿也开始打颤,她想吐。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燥热不堪的时候,苏陌握着碎片又在小腿上狠狠扎了一个动。 刺痛很快让她又清醒了一些。 林子恒在门外叫她。 苏陌强作镇定:“你要偷窥女人上厕所吗?” 口齿清晰,哪里有半分意乱情迷的模样。林子恒有些奇怪,但是酒精占据了大脑,看了看时间,还有几分钟。 又回到包房里,继续哼听不懂的歌。 苏陌抵住门,心都快跳出来。 时间过得漫长而痛苦。 顾子铭,快来救我。 她从来没有这样想看见他。 刺痛能起作用的时间越来越短,渐渐地,苏陌两只小腿都血迹斑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人有来。 林子恒的耐心似乎也耗尽,开始不管不顾的推门。 苏陌死死地用后背抵住门,锐利的玻璃片握在手里,划出道道伤痕她也毫无所觉。 只要他进来,她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鲜血顺着她的身体从门板上流了下来,渗出台阶,滴到了林子恒的腿上。 他闻见丝丝血腥味,酒醒了一大半。 这样激烈地反抗,她不是第一个。可是,以往那些女人没有顾子铭。 林子恒忽然有些慌。 可是要这样放弃又有些不甘。 撞门的动作缓了下来,苏陌不敢懈怠,手抠进门两边的瓷砖里,指甲被折断,指头磨出血来,她也丝毫没有反应。 一定要等。 她这样想着。 * 陆西元坐在包房里看一群女生闹,有些百无聊赖。 苏陌还没回来。 陆西元皱了皱眉头,正要出去找她,杜若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西元哥,我们唱这首歌吧?姐姐最喜欢这首歌了……” 任贤齐的《浪花一朵朵》,四个穿着花裤衩的老男人在沙滩上追着比基尼美女跑,他实在对唱歌没兴趣,尤其是这样的歌。 可是看着杜若期待的眼神,他忍不住点点头。 杜若欢呼一声。 陆西元忽然就想起苏陌说的那句“杜若喜欢你”。 “我一会儿回来再和你唱。”陆西元心头有些别扭,“去趟卫生间。” 陆西元走后,杜若刚刚还光亮如星光的眼神黯淡下来。< /p> 阳台上苏陌并不在。 在卫生间吗?去的时间也太久了些。 陆西元向服务员招招手。 “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米色毛衣的女生?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苏陌虽然27了,可是因为皮肤好,又不爱化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服务员摇摇头:“对不起先生,没看见。” 陆西元点点头,去了卫生间。 刚进到卫生间,一个十分年轻的服务员跟了进来,面色忐忑。 “你快去救你朋友。”他犹豫了一阵,终于开口。 “你在跟我说?”陆西元侧头看了看周围,除了他和这个男生,空无一人。 “对。”男生十分焦急,“你说的那个女生是不是穿着米白色毛衣,头发很长,眼睛很大,穿着黑色休闲裤?” 他边说边比划,几乎要哭出来。 陆西元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她怎么了?” “她被我们盛世的林三少灌了饮料带走了。” 陆西元忽然反应过来这个男生在说什么,迅速推开他,向外冲去。 然后又折返回来,带着盛怒:“带她去了哪里?” 男生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不让我插手,也不让我通知你……” 显然是新来的员工,还带着稚气。 陆西元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别告诉他们是我说的啊……”男生在他身后追着叫了一句。 “苏陌出事了,你快到盛世来。”陆西元边跑边给顾子铭打电话。 “出什么事了?” 顾子铭正从酒店出来,打算去找云瑶,接到陆西元的电话有些诧异。 陆西元在惊慌? “他被林子恒灌了药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顾子铭“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泊车小弟正好将车开了过来,他脚下生风跑了过去,将车里的人拉了出来,迅速坐了进去。 然后跑车风驰电掣地开了出去。 林子恒的事,陆西元当然知道。所有的资料都是手下的人汇总他亲自交到公安局去的,所以他和顾子铭,对林子恒的“前科”了如指掌。 可是,他们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对苏陌下手。 他竟然敢! 顾子铭连闯几个红灯,身后交警闪着警灯追着他跑。 不过须臾,顾子铭的车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陆西元给林子鹏打了电话,无人接听。 他已经将这一层的包房找了三分之一。 没有苏陌。 陆西元忽然想起来,又跑到阳台去,找了个服务员过来。 “林子恒在哪里?” “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您说的是……” 服务员话未说完,陆西元一脚就踹了过去。 周边的服务员见这边有人闹事,都围了过来。 陆西元又一脚踢到那个服务员的膝盖上,抓着他的脖子,眼神阴森:“我再问一次,他在哪里?” 手里用了力,服务员渐渐喘不过气来。 周围包房的服务员都过来劝架,被顾子铭三两下都打趴在地。 “最后问一次,你们谁知道林子恒在哪里?” 苏陌警惕心那么高,若是陌生人搭讪,肯定二话不说就走的主。能被林子恒带走,她肯定有过反抗。那么肯定有人看见。 “没人说?”陆西元见一个个都闭着嘴不肯说话,冷笑:“很好。” “西元哥,你这是干什么?”杜若从房里出来,看见他冰冷的神情,吓了一跳。 “小若,今晚有事。你带着你的朋友赶紧回去。账单挂我名下。”见到杜若,陆西元忽然想起她和她那几个朋友来。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烧越好。以防万一。 不,不会有万一。 苏陌不能有事。 “西元哥,出什么事了?”杜若有些不明所以,“今天……” “快走!别让我说第二遍!”陆西元想到苏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没有了敷衍的心情。 杜若有些委屈,却也不得不走。 陆西元一向好说话,但若是他生气,谁都没有办法。 看着他们走了,陆西元回过头,用穿着小牛手工皮鞋的脚又踹了一个人,“还是没人说?” 这时,领班过来了。她显然是认识陆西元的。 “哟,陆总,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领班笑着过来劝道,“陆总,底下的人不懂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今儿陆总的消费我买单,陆总消消气。” “林子恒在哪里?”陆西元冷笑,“我生气不要紧,可是林子恒带走了顾少的女朋友。” 领班的笑脸顿时凝固在脸上! 96.096:你是我最隐秘的秘密(5) 关于林子恒,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最清楚不过,林子恒是什么货色。说好听点儿是风流,难听点儿那就是种*马! 她也不是没听手底下的女员工抱怨过,可是因为被林老爷子宠着,林子鹏都拿林子恒没有办法,她一个小小的领班又能怎样? 可是顾子铭是什么人?林子恒连他的女人都敢动,简直是色胆包天峻! 领班也顾不得别的,眼神一扫周边看热闹的服务员,厉声问道:“三少在哪儿?若是不说,别说这个月工资奖金没有,工作都别想保住!” 一听到这话,周边围着的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又被担忧取代。 “三少去了顶层的专有包房里……” 一个服务员揉着被陆西元踢着的膝盖,低声说道。 陆西元一把松开手里的男人,疾步朝电梯跑去。 林子恒鲫! 领班也顾不得和这些不知轻重的服务员生气,一面跟着陆西元跑,一面给林子鹏打电话。 “林总,三少闯大祸了!”电话接通,领班喘着气汇报,言简意赅,“三少动了顾少的女朋友!” 林子鹏因为感冒发烧,早早在家睡下了。若不是起来口渴,也接不到这通电话。 领班一句话,林子鹏一个激灵,什么睡意都没有了!睡衣也顾不上换,急匆匆的下了楼! 这个林子恒,除了惹事生非,还会做什么!林子鹏想想都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顾子铭的女人也敢动? 林子鹏开着车,心都快飘出来了,车窗外的景致飞快向后退去。 * 陆西元站在电梯门口等了一会儿,17层的建筑,顶层是什么样的,他当然清楚。电梯停在10层不动,不过是短短一分钟的时间,他却觉得无比漫长,索性抬了脚就从楼道往上跑。 领班咬咬牙,踩着8公分的高跟鞋也从楼道往上走。 楼道里只听得“蹬蹬蹬”的鞋声,还有众人的喘气声。 陆西元腿长心急,很快就到了17层。身上全是汗,却也顾不得。 他知道林子鹏的包房在哪里,顺着那边看过去,很快找到一间亮着灯的包房,全层就这一间。陆西元推门,里面上了锁。 17层是不对外开放的包房,都是盛世的vip包房。门厚重,防光,隔音,上锁以后,要想破门,难度很大。 领班喘着粗气上来的时候,见到陆西元正在踹门,可惜碰到裹着厚厚的皮层的门,丝毫无用。虽然知道里面听不见,陆西元仍然忍不住怒吼,整个人都处于暴走的状态。 领班暗暗着急,陆西元四处寻找可以破门的东西,看到走廊上的灭火器,提着就往门上露出的钢化玻璃上敲去。 手被震得发麻,可是陆西元丝毫不觉得痛,恨不得自己化成刀,一刀劈进去。 包房内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林子恒丝毫看不到外面的场景,也听不到动静。但是刚刚涌出来的一丝后悔,也被苏陌的不声不语给刺激出了一丝火气。 推门的手更加用了力。 苏陌此刻已经头脑沉重得抬不起来,根本没有力气撑着站稳,顺着门就这样瘫软在地。身后的门哗哗作响,她却渐渐的觉得有些听不太清楚。身体每个细胞都在挣扎,想要穿透皮肤一般,苏陌紧紧咬着唇,像是坠入无尽的黑暗,一会儿是热到极致的灼热,一会儿是寒冷彻骨的冰凉,煎熬着,重叠着,说不出的难受。 27岁的人生里,没有经历过男欢女爱,可是身体此刻的反应,她知道意味着什么。 不能让他进来…… 林子恒最终没能打开那扇门,对苏陌做他想做的事。 因为门被林子鹏打开了。 vip包房所有的钥匙,林子鹏都有备份。 屋内快要掀翻屋顶的喧嚣,没能阻止他们进来的脚步。陆西元紧随林子鹏身后,林子鹏及时关了音乐,开了灯。 房间内陈设一目了然。 没有苏陌,只有一堆空酒瓶。 陆西元正要发怒,林子鹏眼尖,看到转角处浅色的衣角,拉了拉陆西元。 卫生间的水依旧在哗啦哗啦的流着,林子恒见到林子鹏和陆西元,脸色震惊!陆西元一个拳头毫不迟疑的落了下去。 鼻血从林子鹏的鼻腔流出来,灯光下看着格外瘆人。林子鹏示意领班将他带走。 “林子鹏,今儿谁敢放他走,谁就是帮凶!”陆西元又一脚将发呆的林子恒踹开,分明下了死力气,林子恒常年混迹欢场,哪里禁得起陆西元这样一脚,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领班也不敢动作,林子鹏当然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苏陌怎么样了。 但愿,还来得及。他看了看门内,灯光下,隔着门,他们只能看见一团黑色靠着门。 “苏陌!”陆 西元不知道苏陌现在是什么情形,但是看林子恒衣服穿得整齐,应该还没被他得手,但是她靠着门,反而不能强行将门踹开。 里面没有回应,陆西元声音又急切了几分,更加用力的叫着她的名字。 苏陌恍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好像是陆西元,又好像是顾子铭。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幻听了。有水珠不停从洗手槽里飞溅而出,浅色地砖上,血液蜿蜒成一条条细长的红色的线一般,流了一地。 苏陌手里尖利的玻璃片没能再扎下去,她没有了刺破皮肤的力气。整个身体都绵软无力,牙齿开始不受控制的打架,苏陌什么都想不起来。 身体好热…… * 顾子铭到的时候,陆西元已经无力去敲门了。他很想就这样将那扇玻璃门砸个稀碎,看看她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可是他更怕她本没有事,却被玻璃划伤。 林子鹏带着领班去找卫生间钥匙,整个盛世都处于一种空前紧张的状态。 林子恒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 “苏陌呢?” 顾子铭浑身都是戾气,看见林子恒时眼里是深深的寒意,林子恒在陆西元的拳打脚踢下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肠子都悔青了。 陆西元指了指门。 依稀可以看见那团影子,还有哗啦的流水声。 林子鹏没能找到卫生间钥匙,顾子铭心急如焚,用灭火器将门把手砸了个稀烂。 门开了,顾子铭眼疾手快,接住了门后顺势倒出来的娇小身躯。 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小小的卫生间里,酒瓶的碎瓷片遍布。而顺着地砖纹路,横七竖八的都是细长殷虹的血线,一条条,一道道,触目惊心。 更让人惊心的,是苏陌原本白皙修长的腿,已是血迹斑斑。 一处,两处,三处……那些伤痕有的还在往外冒着血珠。 顾子铭只觉得胸口被浓浓的怒火塞满,又带着深深的震撼。 苏陌唇角血迹未干,身上烫得厉害。他当然知道,她会被下什么药。 “不要……”苏陌看不清来人,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被人抱起。她想要反抗,可是身体更诚实的靠了过去,攀上那宽阔的胸膛。 不要…… 苏陌嗫嚅着唇,低声呻吟。 顾子铭脱掉自己的外衫将她裹起来,然后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苏陌,不要怕,我是顾子铭。”顾子铭只觉得鼻尖有些发酸,为她的倔强,也为她的伤痕,“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少,我送你们去医院。” 林子鹏焦急而恭敬的对顾子铭说。 没想到,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苏陌竟然用如此激烈的方式,他佩服之余,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担忧。 庆幸苏陌没有被林子恒得逞,可是她伤自己如此深,顾子铭…… 林子鹏看了眼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林子恒,苦笑。 盛世的生死,几乎就在顾子铭的一念之间。 “滚!” 顾子铭声音算得上平静,没有嘶吼,没有愤怒,就连这个字也好似平常那般的语调。 林子鹏心里一颤,陆西元在看到她满身血迹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林子鹏,告诉你家林老爷子,我们跟他没完!” 陆西元跟着顾子铭身后,出了门。 林子恒几乎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也是,自己可是堂堂林家三少爷,不就是一个女人,还没得手,让他们揍一顿已是给足了面子,还想怎样? 想到这里,林子恒面对林子鹏盯着自己似是杀父仇人般的眼神得意的笑笑:“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揍都揍了,你还担心什么?” 一笑,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又捂了脸。 林子鹏已经不想和这个蠢笨如猪的弟弟计较了,冷笑:“就是这个女人,可以要你半条命!等着吧,蠢货!” 97.097:你是我最隐秘的秘密(6) 林子恒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顾子铭抱着苏陌下了楼,她向他靠近,整个身体都贴在他身上。顾子铭忍着胸腔喷薄而出的怒意,却还是忍不住想,如果他们没有来,此刻她是不是就这样黏在林子恒身上? 他不敢想。 杜若还在一楼大厅没有离去,见他们下来,迎了过来。 “西元哥,苏陌姐怎么了?”杜若看着面色潮红,头发都黏在一起的苏陌,说不清心里的滋味鲫。 陆西元推开她,不欲多说:“你快回家,这里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杜若咬了咬下唇,看着陆西元的时候,脸上带着些许委屈:“西元哥,这么晚了……峻” 顾子铭已经抬脚大步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环着他后背的苏陌的手,鲜红的血液刺目难忍。 林子鹏追下来时,陆西元忍着不耐,对着林子鹏指了指杜若,:“安排个可靠的人送她回家。” 夜色微凉。 “顾少,今晚的事……”林子鹏追出来,脸色并不好看。他不担心顾子铭会对林子恒怎么样,但是他担心他会对盛世怎么样。 顾子铭感受到怀里的人在不安地挣扎,神色痛苦。浅色外套已隐隐有血迹渗出来,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背,那样黏稠温热的液体,他怎么会不知道? 她扎了自己多少刀,他都要加倍在林子恒身上讨回来! “今晚,谁敢放林子恒走,一周内,我就让盛世倒闭!” 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林子鹏心内一颤,“顾少,我先送苏小姐去医院!” 陆西元挡开他,看着苏陌痛苦的样子,定定神,“我来开车!林子鹏,你最好去看着林子恒。” 整个盛世,除了林子鹏,谁还能制住林子恒? 很显然,他们都不希望公了。 报警?苏陌还要不要在a市混了。 而且,报警哪里有自己动手来得痛快。 顾子铭微微诧异:“不用。让他们随便找个人送就行。” 陆西元已经从服务生手里接过车钥匙,坐在了副驾驶上,杜若追出来时,泫然欲泣。 “他们送,我不放心。”陆西元指了指车门,“别废话,赶紧!” 时隔九年,再次摸到方向盘,陆西元来不及感概,将油门一踩到底,轰鸣声在夜色里格外响亮。 顾子铭上车后借着手机的灯光给她包扎伤口,两条小腿伤口都不浅,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血肉。而这样的伤口,并不止一处。 顾子铭眼里的厉色越来越深。 “热……” 苏陌咕哝道,就要去脱自己的衣服,所过之处,留下斑斑血迹。 顾子铭急忙伸手捉住她的手,很快手里就是一片血迹。 翻过她的手掌,才发现还有一片玻璃碎片扎在其中,所以才会一直流血不止。 而苏陌已经没有痛的触觉了。 陆西元有些颤抖,急速向后退去的街景,马达的轰鸣声,仪表盘来回晃动的指针,鲜血淋淋的苏陌…… 他有些生疏的转弯。 九年,那时候他不过是陆家的纨绔子弟,什么烧钱玩儿什么。 最后一项烧钱的娱乐,是赛车。 他喜欢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自己,和跑车的马达声。 可是,意气风发的自己,因和另一个二世祖意气之争,在那天晚上两人开着各自的超跑飙车时出了意外。 结果是,他伤重卧床两年,而副驾驶上的杜夕,至今未醒。 而对方,车毁人亡。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碰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每次一碰到方向盘,他总会想起那天惨烈的车祸现场,他总会听见,杜夕卡在副驾驶座上冲他挥手。 他总是听见杜夕的声音,她说,西元,快走…… 到了医院的时候,陆西元已经出了一身汗。 手心更是湿了个透。 顾子铭抱着苏陌去了急诊室。 陆西元整个人都脱力趴在方向盘上,顾子铭有些担心,轻声问:“西元你没事吧?” 他无力地冲顾子铭摆摆手,“没事。你快送她去医院吧。” 顾子铭走后,他看着挡风玻璃出神。而车厢里内那股让他不适的血腥味,让他难受。那年,他抱着满身是血的杜夕,倒在路边。 最后的记忆,是漫天的火光,以及她在血泊中的笑颜。 胃里一阵难受,苏陌的脸和记忆里杜夕的笑重叠起来,陆西元推开车门,蹲在路边吐了起来。 有些事,过不去。 而有些人,放不下。 * 护士脱下苏陌血迹斑斑的毛衣和破了很多洞的裤子,给她换了病服。 顾子 铭看着医生给苏陌清洗伤口,消毒,包扎;又给苏陌灌下大量水,开了药,脸上身上那些异样的潮红逐渐消散。 药物有安眠的效力,她一直没有醒。 陆西元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找到苏陌的房间,和顾子铭一起看着那些或深或浅的伤口在那纤细白皙的腿上,更加狰狞可怖。 十一处伤口。 而顾子铭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气压低得吓人。 “不会有后遗症吗?” 虽然确定只是引发***的迷幻药,但是陆西元还是忍不住问。 “不会。但是这种药不能常吃……”医生神色有些复杂,还带着些许审视和鄙夷。 陆西元和顾子铭都顾不上和医生解释。 麻烦的是,谁来照顾苏陌。 最后的人选有些意外。 杜若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陆西元皱眉,“我不是让你回家吗?” 杜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来:“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仿佛丝毫看不出陆西元语气里的不耐和些许厌烦。 陆西元和顾子铭对视一眼,顾子铭开口:“那麻烦小若帮我照顾下苏陌。我晚点儿就回来。” 杜若当然看得见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苏陌,点头,“没问题。保证你回来的时候苏姐姐一根寒毛都不少。” 陆西元想了想才对她说:“那就辛苦你了。” 杜若挥挥手:“你们快去忙吧,苏姐姐交给我就好了。” 陆西元和顾子铭冲她点点头,大步离开。 杜若的笑就淡了下来。 搬来凳子在苏陌病床旁坐了下来,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微微有些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轻蹙,睡得好像并不安稳。 房间里空无一人,血腥味,碘酒味,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可是常年在医院奔波的杜若,早已习以为常。 今天是她23岁生日。 她原本打算今天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所以她会在楼下大厅里等,等他出来,等他送自己回家。 可是…… “苏陌,其实我很嫉妒你。”杜若轻轻给她掖了被角,声音几不可闻。 第一次见到苏陌,是在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她和陆西元并肩在亿峰门口喝咖啡,她一直在街的对面看着。那天下午的 暴雨来临得几乎没有征兆。 陆西元脱了外套就往苏陌头上罩去,拉着她跑向楼内。 她站在暴雨内,忘记了反应。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时候,18岁的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是害怕。 那天下午她去医院照顾姐姐时,忍不住想,如果杜夕没有出事,是不是陆西元已经是自己的姐夫了?第一次,她庆幸杜夕出了事。 她被自己恶毒的想法吓了一跳。 大学以后,她才明白,原来,那样的心理,只是因为陆西元。 她喜欢他。这个认知并没有花费她太多时间。 所以她嫉妒被陆西元小心呵护的苏陌。而她对苏陌的嫉妒,不光是她的才华和美貌,还有年龄。她和陆西元,差了快10岁。 她一直都知道,在陆西元眼里,她就是那个初中时被姐姐托付给他照顾的小孩子。可是,今天她23岁了呢。 盛世阳台上,苏陌对陆西元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其实是紧张的。 可是陆西元的反应,让她觉得满腔的心意都瞬间结成冰。 所以,当她看到苏陌被陌生男人带走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活该活该活该…… 可是,她又后悔了。 所以她出现在这里,只是想确认,苏陌并没有遭到实质性的伤害。 看了看苏陌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脚,杜若自嘲的笑笑。 “苏陌,我一直都很讨厌你。” 因为陆西元,是我藏在心里,最隐秘的秘密。 而你,是他的秘密。 98.098: 回到盛世的时候,盛世已经贴出了暂停营业的告示牌,而所有客人都被通知离开。 可是即便如此,顾子铭的怒气也丝毫没有减少。 “林子恒在哪里?” 顾子铭身上被苏陌弄脏的白色衬衣都没有换,目光尖锐。 “顾少,子恒不懂事……峻” “他不懂事?”顾子铭斜睨林子鹏一眼,“是不是说,我可以一刀剁了他,然后说句不懂事就可以了?” 林子鹏噎了一下,想起刚刚林老爷子打电话来的怒骂,心里也是万般憋屈。这样一想,本就没有痊愈,咳嗽得又厉害了些鲫。 “在哪里?” 林子鹏知道今晚不能善了了,“刚刚那间包房里。” 今晚所有上班的服务员都被留下,谁也不让离开。异样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盛世。 陆西元看着林子鹏,神色冷峻:“麻烦林少让人把今晚盛世的监控给我拷贝一份。” 林子鹏苦笑:“陆少,咱有事好商量。” 电梯正好到了。 陆西元握紧了拳头,回头瞪着林子鹏:“看在我们好歹朋友一场的份上,好意提醒你,最好叫辆救护车。” 顾子铭走到包房里,林子恒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林子鹏尚未出声,顾子铭一脚踩在林子恒的胸口上,“睡得很香嘛!” 蹭亮的尖头黑色皮鞋用力的在林子恒胸口来回拧了拧。 林子恒痛着醒来。 “谁这么不开眼?”半睡半醒间,林子恒张口就要骂,看到顾子铭阴沉的脸时,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连忙从沙发上捂着胸口站了起来。 “顾少……”林老爷子刚刚已经打电话训过他了,也知道今晚差点儿就闯下大祸。幸好他没有真的沾染那个女人一星半点。 顾子铭坐了下来,对着林子鹏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的女人被他灌了药,身上伤口十一处。我要求不高,给我把水果刀,照着苏陌的伤让我在林子恒身上戳上双倍,这事儿就结了。” 十一处伤口,双倍就是二十二刀…… 林子恒脸一白,脖子一梗,冲顾子铭吼:“不过就是一个女人,顾子铭你别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陆西元走过去,抓着林子恒的肩膀将他整个身体往下拉,右腿膝盖向上顶,狠狠地撞着林子恒的肚子。又快又狠。 然后松开林子恒,任其痛苦的瘫倒在地,拍拍手,俯身看着他因痛苦扭曲的脸,声音冷冽:“你也不过就是一个男人,我揍了就揍了。” 巨大的疼痛让林子恒脸色苍白,之前就被陆西元揍了个鼻青脸肿,现在更是伤上加伤。 林子鹏想起林老爷子的交待,硬着头皮向前求情:“顾少,今晚的事是子恒不对。苏小姐的一切费用由我们出……” 顾子铭斜睨他一眼,冷笑:“怎么?没有人告诉过你家老爷子,不是谁都可以用钱打发得了的吗?还是说,林家如今家大业大,比我还有钱?” 林子鹏不过是因为老爷子的吩咐才开口而已,听顾少说话就知道他明白自己的难处。五十个林家都顶不上顾家…… “我的女人,什么时候需要用别人的钱了?”顾子铭看着趴在地上的林子恒,眼里寒光凛凛,“少废话,把刀拿来。” 林子恒听见要动刀,慌了神:“我没有动过她,怎么会有伤?顾子铭,你骗人!” 林子鹏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苏陌之前的情形,他是亲眼看见的。可是,若是真的就由顾子铭在林子恒身上扎个十几二十刀,不用说也知道,顾子铭不会手下留情。 不由得对陆西元和顾子铭求情:“顾少,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请手下留情。” 陆西元掂了掂桌上的空酒瓶,看着林子恒,笑了。 “她宁愿自残保持清醒,我想,为表诚意,林三少爷应该不会怕痛才是。” 顾子铭眉毛轻挑,随手将桌上的一个酒瓶在茶几上打破。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让房间里每个人心里一颤。 顾子铭看着手里的因破碎而锋利四现的半个酒瓶,眼前晃过苏陌沾满血渍的腿,还有扎进掌心的那片碎玻璃片……抬脚走在林子恒面前,声音如同冬天的寒冰,让林子恒恐慌起来。 “顾少,这是个误会……”林子恒张了张嘴,刚想说两句话解释,顾子铭却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抬手,干净利落的将地毯上的一个碎片扎了下去。 包房里瞬时传来林子恒杀猪般的哀嚎。 “你也知道痛?”顾子铭冷笑,又一片扎下去,“那你可知道,刚刚她用这样的碎片扎了自己十一次,还不能说,不能喊?嗯?” 林子恒薄薄的西裤在锋利的玻璃片面前,根本没有抵挡之力,锋利的碎片扎破西裤直直扎进肉里,林子恒痛得直抽气。 此时此刻,林子恒后悔死了。早知道那个女人顾子铭这么 在意,打死他他都不会去碰。 灯光四合,林子鹏看了眼林子恒腿肚上的碎片,在灯光下闪着光。再次起身对顾子铭说道:“顾少,子恒虽然花心,但是从来不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虽然他也明白,多半是林子恒看人家漂亮,勾搭不成,酒精上脑,才打算用强。谁知道苏陌这么扎手,偷香不成,反而把自己搭了进来。 林子恒趁林子鹏和顾子铭说话的空档,拖着伤腿离顾子铭远了一些。 顾子铭琥珀色的眼眸眯了眯,看着林子恒,不带情绪地问道:“为什么是苏陌?” 林子鹏当然知道其实这中间本没有什么误会,对于林子恒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继母和林老爷子宠得无法无天,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替林子恒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但这一次,他实在有心无力。因为林家有的,顾子铭都有。无所求,所以林子恒今晚不吃点儿苦头那是不可能的。 林子恒看了看顾子铭那危险的表情,又一个酒瓶被打破,急忙大喊:“因为她是你女朋友!谁让你最近老抓住我不放,害我被老爷子限制了经济,我不过是想让她吃点儿苦头……” 陆西元一听这话,起身照着林子恒的脸就是一拳头。 “吃点儿苦头?”陆西元只觉得满心都是无处可去的愤怒,“今晚我也想让你吃点儿苦头。” 然后一脚踩在他刚刚的伤口上,将半入的碎片又踩进去几分。 林子恒痛得满头是汗,从小家境优渥的他何时受过这样的痛?哀嚎阵阵,对着林子鹏求救:“二哥,你救救我……” 顾子铭又坐回沙发上,眼神示意陆西元。陆西元才收了脚,挨着顾子铭坐下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顾子铭的脸上看不出表情,陆西元和林子鹏脸上却显出几分探究。 苏陌和林子恒从未打过照片,而顾子铭和林子恒又没有交情,按理他不应该知道。 林子恒脸色惨白,林子鹏打量了一下顾子铭的神色,才走过去将他扶起来靠着沙发坐下。地毯上已经有殷红血迹。 林子恒当然明白顾子铭刚刚说要将苏陌受的伤双倍家还不是假的,现在已经满身伤,打,打不过;砸钱,显然人家不在乎;比势力…… 看林子鹏刚刚那个样子,还有老爷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肯定也是比不过的。 没有犹豫太久,林子恒捂着身上的伤口,哆嗦着开口:“是……是何霖告诉我那个女人是顾少女朋友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啪”的一声,顾子铭貌似随意的将另一个瓶子拍在茶几上,眼神不善:“我们公司的何霖?” 林子恒之前被陆西元狠揍了一顿,刚刚又被顾子铭在身上扎了几个洞,此时再多的酒意也醒了个彻底。看着顾子铭面色平静,可是林子恒就是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毛。 立刻点头:“就是刚进天衡市场部的何霖,他说……” 顾子铭打断他,冲林子恒勾勾手,似笑非笑:“刚刚扎了三下,还有十九下。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林子恒闻言,眼里毫不掩饰的恐惧,求助似的望着林子鹏,哪里还有往日翩翩公子的风流样? 陆西元却笑着说:“林三少这么勇猛,当然是自己动手了。连苏陌这个小女子都能面不改色的自残,想来堂堂林家三少爷不会连一个女人都不如,你说是不是?” 林子鹏刚要说话,顾子铭不耐烦地打断:“西元,给王局打电话,让他派人来处理。” 起身就要往外走。 林子恒一下就慌了神:“顾少,别。我,我,我……自己来!” 皮肉之苦和进牢里,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顾子铭立在门口,挑眉:“十分钟。” 99.099:若离(2) 林子恒脸色一白,灯光下那些尖锐的碎片闪着寒光。 顾子铭看了看手表,林子恒颤抖着拿了块碎片,看了看顾子铭,没有商量的余地。撩开裤腿,两眼一闭,向上扎去。 陆西元翻了翻白眼:“怎么?三少这是没吃饭?看看,连血都没流……” 林子鹏暗叹一声,也不再开腔,虽然知道今晚的事不会善了,但是却没想到顾子铭却是这样的要求。 林子恒闻言手抖了抖,看了看刚刚扎了一下的伤口,虽然没见血,却是破了皮。 “还有8分钟。鲫” 不急不缓的声音从顾子铭嘴里发出来,林子恒听在耳朵里,刚想说些什么,陆西元扔了把刀过来:“想来不是三少不用力,是不够锋利,换个试试。” 闪着寒光的小刀扔在脚边,林子恒颤颤巍巍的捡起来,犹豫中,又听见那个平缓无波的声音:“还有7分钟。“ 林子恒狠狠心,锋利的小刀直直***肉中,一声闷响,小刀没入三分之一,显然伤口不浅。除了痛,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此刻的感受。 房间里四个人都不说话,陆西元一下下数着。 足足二十二刀。 顾子铭点头:“今晚的事就这样了了。“ 然后就和陆西元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满身血满身窟窿的林子恒,一脸惊诧又担忧的林子鹏。 救护车很快来了,林子恒被背下楼的时候,电梯里血流了一地,盛世的服务员个个面面相觑。 * “何霖……“顾子铭打了方向盘,低笑,“看来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陆西元望着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 顾子铭不解:“什么怎么办?” “关于柳懿和周焕生。” 车内瞬时陷入沉默。 “我没想好。” “嗯。” “苏陌那里……” 陆西元看着顾子铭,眼里露出笑意:”我去照顾她吧。要不要给她妈妈打个电话?“ 顾子铭摇摇头:“还是等她醒了问问她的意见吧。大概她是不愿意的。” “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和国庆了,看样子苏陌是来不及回去了。“ 腿上的伤,没有十天半月的,肯定好不了。 而且…… “你知道什么药去疤效果好吗?“顾子铭突兀地来了一句。 陆西元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苏陌腿上和掌心的伤口肯定是会留疤的,对于女孩子来说,这些交错的疤痕,未免太狰狞了一些。 “说句不爱听的,楚勋他们家的美容医生挺好。“ 瑞康的美容科全国有名,祛疤整容都是排的上号的。 “那你看着送她去吧。“ 顾子铭声音有些闷。 “你呢?“ 没有回应。 陆西元叹口气,“不管做了什么决定,好歹和苏陌说清楚。” 顾子铭只是将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医院。 苏陌睡得很不安稳,杜若在病房内的小沙发上蜷缩着睡着了。顾子铭看了看苏陌惨白的小脸,包扎得跟木乃伊似的的腿,眸子深了深,不言不语。 陆西元解下外套给杜若盖上。 “西元,”顾子铭哑着声音对陆西元喊。 “嗯?” “我看着她就会想起柳懿,总觉得自己抢了她的一切。“ 陆西元不说话,静静地陪他站着。 “理智告诉我,和苏陌划清界限或许是最好的办法。”顾子铭声音渐渐轻了,“可是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她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对着别人笑,对着别人哭。 “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指肚抚上她的脸,冰凉的手指沾染了些她的体温,或许是感受到了他手指的冰凉,苏陌无意识地离得远了些。 顾子铭又细细的将那几根不安分的贴在她脸上的头发给拨到后面去,满心的话也无从开口。 摇摇头,也不再多说:“帮我照顾好她。” 随后大步走了出去。 陆西元叹口气,准备就在房间内寻个地儿休息会儿,谁知杜若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他。 “西元哥,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时候醒的?还不算太晚,我送你回去吧。“ 杜若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苏陌,又看了看陆西元,咬咬唇,点头。 漫天的星光像是碎掉的夜光杯,点点星辰如银河般绚烂。医院离杜若的住所并不太远,不过二十分钟的样子便到了。 “西元哥,你不上去坐坐吗?“ 杜若脸色有些难看,忐忑着问。 陆西元笑着 揉揉她的头发,点点头:“如今小若也是个大姑娘了,我也不能随便去你家了。不早了,快上去,早点儿休息。” 话里话外,她都只是以一个“妹妹”的身份存在着。 可是她并不想要这样的身份。 “西元哥,我怕黑。”杜若固执的拉住他的衣角,“你送我上去再走可以吗?” 陆西元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觉得有些恍然,第一次他去杜夕家的时候,杜若才十岁。那个时候,她最爱牵着他的衣角,央求他带她去公园荡秋千。 陆西元无奈的叹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杜若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杜若的公寓还是陆西元给买的,小小的两居室,不过布置得温馨干净。 “西元哥,进来喝杯水吧。”杜若眼睛亮亮的。 陆西元想了想,点头:“好。” 坐在天水碧的布艺沙发上,看着杜若在厨房欢快地烧水泡茶,陆西元却有些走神。 苏陌…… 茶是他前不久送来的上好的铁观音,清香提神。陆西元端着茶杯,慢慢喝着。 一个心不在焉,一个心事重重,俩人都没有说话。 半壶茶喝尽,陆西元起身要走。 杜若使劲儿咬了咬唇,走在门前挡住了陆西元。 “西元哥,今天是我生日。你还没送我礼物呢?” 陆西元一愣,“下午不是给过了吗?” 杜若摇头:“那个手链不好看,我不喜欢。” 陆西元无奈叹气:“那我下次补给你好不好?小若,我要回医院了……” 话音未落,杜若气呼呼地打断:“不好不好不好……” “小若,别这样。” 杜若眼里顷刻就蓄满了泪水,睁大眼睛看了看陆西元,而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一把抱住他。 “西元哥,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四个字,让陆西元当场石化。 杜若红着脸,豁出去一般,将外衣一把脱掉,露出青涩而美好的身体。 “西元哥,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吧……” 杜若红着脸,踮起脚尖想要去吻他。 陆西元这才反应过来。 随机抬手给了杜若一个耳光。 清脆的声音让杜若彻底没了声音。 难堪、愤怒、委屈、失望……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杜若捂着脸痛哭。 “杜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是你姐夫!“ 几乎是吼一般冲杜若大喊,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姐都在床上躺了九年了!你明明知道,她根本就不会醒……“杜若不甘地冲他嘶吼。 “闭嘴!“陆西元胸口起伏,将她掉在地上的衣服拾起来,扔给她,眼神冷漠,”就算夕夕不醒,我也不可能和你一起!“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没有为什么。“陆西元冷着脸,”今晚你喝多了,好好睡一觉。“ “我没醉,清醒得狠!“杜若哭得梨花带雨,指着陆西元大声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早就不喜欢姐姐了。“ 一句话,陆西元只觉得浑身僵硬。 杜若擦了擦泪,又接着说:“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你不喜欢她了。你喜欢那个苏陌,你忘记了和姐姐的誓言,你忘了我姐姐是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可是你却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陆西元,既然不是姐姐,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怎么会忘,杜夕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是因为他。 他又怎么敢忘?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陆西元伸手拨开挡在门口的杜若,声音冰寒,”小若,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以前是,现在以后都是,一直是。只是妹妹,没有其他。“ 100.100:若离(3) 杜若捂着脸笑:“你和杜夕都一个样,从来不问我的想法。从小,她觉得哪个学校好,就让我考哪个;她觉得哪件衣服好看,就给我买哪件;她觉得你好,所以让你照顾我。可是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峻“ 陆西元神色一僵,没有接口。 杜若似是想起什么,又接着说:“第一次见你,我才10岁。爸爸患病在床,她带着你来我家,说有你在,爸爸就会好起来。可是我爸已经病入膏肓,撑了两年就走了。后来杜夕总是说,你很好,会好好照顾我们俩,让我听话。“ “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听杜夕说,让我听话。“ “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总是比不上她。“ “后来你们出了车祸,她再也没有醒来,你也卧床两年才将将痊愈。可是你说,杜夕说,让你好好照顾我。“ “你说,从今以后,你会把我当妹妹一样,让我不要害怕。”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是,西元哥,从15岁起,我就不想当你妹妹了。” “我大学毕业了,今天就23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就算你以后不理我,我也不要当你妹妹了。鲫” “呐,西元哥,你有时候有没有对我心动过?” 陆西元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无话可说。 杜若又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没有。因为我一直知道,你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苏陌。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我挺高兴的,因为你终于不喜欢杜夕了。我以为你早晚会看到我的好,会喜欢上我的。” “可是我错了。这么多年,你对那个苏陌越来越隐忍。是不是觉得很煎熬?一面觉得喜欢别人对不起杜夕,一面又忍不住要去喜欢一个人。” “西元哥,我也是哟。可是我从来没觉得对不起我姐姐。怪只怪,她命不好。” 杜若想起什么来,大笑两声,眼泪都出来了。 “还有那个苏陌,今晚我看见她被那个男人带走,看着她在那个男人怀里挣扎着向我求救的时候,我满心都是欢喜。人贱有天收啊这是……” 一直沉默的陆西元猛的抬头,眼神锐利地看着杜若:“你说什么?“ 杜若笑嘻嘻地将脸凑到他眼前:“晚上我看见她向我求救了。可是我又把门关上了。什么都没告诉你。” 陆西元握紧了拳头,气得有些发抖:“为什么?” “为什么?”杜若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又“咯咯”笑起来,“因为我喜欢你,而你却喜欢她。所以我不喜欢她。作为情敌,她倒霉我不该高兴吗?” 陆西元抬起手,杜若把脸向上扬了扬,指了指另一边脸:“刚刚打了那边,这次换这边。” 最终手又缓缓放下。 失望?难过?伤心? 陆西元不知道此刻的心情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 还是那张貌似天真无邪的脸,陆西元却觉得陌生得可怕。 “小若,我原以为,你虽然性格偏激些,却是心地善良的孩子。”陆西元艰涩地说出这句话。 杜若尖锐地打断他:“我早不是孩子了!为什么你就看不见我?什么都是你以为!你又什么时候真心关心过我?” 陆西元只觉得有心无力,沉默地向门外走去。 “西元哥,我不许你走!” 杜若从后面追了出来,抱着陆西元不放手。陆西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回头看着这个和杜夕有着七分相似的面貌,面色痛苦:“小若,若是你愿意,从今以后我会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 “要是我不愿意呢?” 陆西元看着她,不躲不避:“若是你不愿意,我会给你一笔足够你生活的钱,从此,你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一字一句,杜若听在耳里,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可是你答应了我姐姐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陆西元摇摇头:“你说我们没征求过你的意见,大概你是对夕夕这样的安排不满意。现在,我不正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杜若显然慌了神,连忙摇头,“不要!这两个选择我都不要!” 陆西元不再看她,冷冷地说:“杜若,不要把所有的好都当做理所当然。我并不亏欠你。” 不等她说话,便进了电梯下了楼。 她的求救,杜若无动于衷。陆西元却是想,若是今晚苏陌真的出了事,他该怎样原谅自己? 夜里真凉。 陆西元拉紧了自己的外套,想起还在医院躺着的杜夕,若是她知道,小若心里是这样想,她该多伤心? 可是,有一点杜若说对了。 他的煎熬和愧疚,她都看出来了。 若是杜夕醒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一如既往。 或许自己 知道,却不敢去想。 * 苏陌醒来的时候,陆西元正和高寒说话。 顾子铭不在。 心里忽然涌起的失落让胸口都有些疼。 看了看包扎得如同熊掌一般的右手,不由得苦笑“哪里就至于这样了?” 高寒也笑:“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苏陌同学原来如此不怕痛。狠起来连我看着都害怕。” 陆西元点头附和:“能对着自己扎十一个洞的女人,还是避而远之比较好。” “十一个洞?”苏陌愕然。 “连同你掌心那个,真是刀刀见血啊。”陆西元感叹。 苏陌头有些昏沉,浑身依然绵软无力,失血不少,脸色苍白如纸。 “那我……”苏陌心里七上八下,嗫嚅着开口,“我有没有被他……那个,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高寒不明所以。 陆西元却一下就反应过来。 “放心,他没能动你。” 苏陌长舒口气。 高寒反应过来,有些感叹:“这都什么时代了。下次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记住,保命最要紧。” 苏陌脸红得跟水煮过的虾子似的。 陆西元深有同感:“昨晚要不是我们去得快,就算林子恒什么都不做,按你那个办法,流血都能要了你的命。” 最大的一条伤口缝了八针呢。 苏陌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那个人在我意识清醒的时候不会动我。所以想着拖一阵是一阵。” 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苏陌就觉得累。 高寒在公司还有事,交待了几句以“好好养病,一切有他们在”为中心的话,匆匆走了。 陆西元买来清粥,又备了些淡盐水,让苏陌趁热吃了。 “那天晚上,你有没有跟谁求救?”陆西元问得小心翼翼。 苏陌想起了杜若,想起她说讨厌自己,又想起她向她求救时,她嘴角莫名的笑。 最终苏陌摇了摇头,“我没来得及。” 陆西元眼神温和:“是我的错。下次再带你出去玩儿,可得看紧你了。” 苏陌点头:“长得漂亮就是烦……” 陆西元:“你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们当然不会告诉她,只因为她是顾子铭的女朋友,所以林子恒才对她下手的。 苏陌虚弱的笑笑,吃了药又开始困了。 “再睡一觉吧,公司已经请好假了。我在这里也能处理文件。”陆西元体贴地替她将后背靠着的枕头取出来,又按着她躺下。 苏陌看了看白色的天花板,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询问:“顾子铭最近是不是很忙?” 陆西元翻文件的手有片刻的停顿,然后笑着说:“最近他手头有些事比较棘手。” “嗯。” 苏陌翻了个身,背对着陆西元,眼角涩涩的,又沉沉睡去。 陆西元起身将窗帘拉上,房间便暗了下来。拿起文件,耳边却想起顾子铭的叮嘱。 “在我没有问清事情真相前,我不想见她。” 低声叹口气,安静地看文件。 * 顾子铭一早在办公室内就心神不宁,安文和齐鸣一头雾水,只是做事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饶是这样,周例会上也有几个人被骂得狗血淋头。 顾子铭拉开百叶窗,习惯性地去搜寻她的身影。 苏陌的办公室空荡荡的。 眼前晃过她血淋淋的样子,又晃过她梨涡浅笑的笑颜,越发坐不住。 董事长办公室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高寒来临才结束。 “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就是大概失血较多,脸色有些不好。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修养了。“ 高寒一一说着,末了忍不住问道:“既然这么关心,你怎么不亲自去看看?“ 101.101:若离(4) 顾子铭没有说话。 “我准备和我妈谈一谈。” 高寒并不意外,点头:“我也认为早点儿说清楚比较好。” 然后又歪着头问他:“林子恒你打算怎么办?” 顾子铭眸光微沉,冷笑:“上次果然是太仁慈了一些,竟然动到苏陌这里来了。我要他十年。鲫” 十年…… 高寒自然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峻。 “十年?也不知道林老爷子知道了会怎样。” “关我什么事?”顾子铭语气不善,“既然他不会教儿子,就让别人管教管教也好。” “你是准备拿付定国开刀了?” 顾子铭点头。 仔细算来,林子恒也得叫一声付定国姨父。 “既然何霖这么想看顾氏笑话,就让他看好了。”顾子铭将手里的笔一扔,“顺便,我打算让他顶替苏陌的位置。” 高寒笑,“原以为你会心软,看来还是本色不改啊。” 知己知彼,才是制胜不二法则。既然他想看,就光明正大的让他看。 “你想多了。” 顾子铭扔下这一句,也不解释。 “苏陌……”高寒叹口气,“算了,你们的事我也不掺和了。我和乔乔12月20日喜宴。” 顾子铭走过去一拳砸在他肩膀上,笑道:“终于搞定了?” 高寒和乔乔,青梅竹马,追追躲躲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了。顾子铭不得不感叹,克敌制胜,制高点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别提了,我都快愁死了。为了婚纱照这么个破理由,跟我扯了两年……” “得,滚吧。脸都笑出褶子了,还在这儿装个什么劲!” 顾子铭不耐烦地推搡高寒出了门。 送走了高寒,拿出手机,却怎么都打不出去。 闭上眼,全是苏陌的模样。 心,乱了。 “你去医院看看苏陌,”顾子铭一通电话叫了齐鸣进门,不在意地解释道:“嗯,顺便给我拍两张照片,看看她伤得怎么样了。” “苏陌生病了吗?” 齐鸣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地址。”顾子铭也不回答他,将地址写好递给了他。 齐鸣识趣地不再问,拿着地址出了门。 * 杜若带着鲜花进门的时候,苏陌睡着了,陆西元正在病床边工作。 安静得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俩人。 陆西元接过她手里的花,随手插在瓶里,示意她不要出声,带着杜若下了楼。 “西元哥……”杜若声音有些嘶哑,眼睛有些红。 “嗯。” 陆西元却是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对不起,昨晚我不是故意的。” 杜若有些局促地拉着他的衣角,陆西元轻巧地将她的手拨开。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声音平淡,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朋友。 杜若倔强地不再说话。 陆西元看着她,带着些许无奈:“小若,昨晚我和你说的话,你记清楚了。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你还年轻。” “是因为苏陌吗?” “杜若,也许这些话有些不好听,可是我还是要说,即使没有苏陌,我喜欢的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为什么?” 杜若微红的眼又有了氤氲的雾气。 “待你以后遇见那样一个人,你就会明白。感情这样的事,从来都没有原因。” “所以,你是说,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可能会喜欢我是吗?” “无关男女之间的情爱,只有兄妹之情。” 陆西元看着杜若,神色无波。 杜若只觉得,心脏在剧烈地尖叫。 “陆西元,我恨你!” 杜若一脚跺在陆西元的腿上,哭着跑开。 陆西元看看自己黑色皮鞋上的脚印,苦笑一下,没有动。 * 齐鸣站在病房外,有些为难地给顾子铭打电话。 “顾总,苏陌睡着了。” “所以?” 齐鸣捂着电话小心请示:“我可以把苏陌叫醒然后……” “想死?” …… 挂了电话,齐鸣只觉得自己很内伤。 想当年,他也是重点大学王牌专业毕业,为什么当初会想不开来做了顾子铭的助理?脾气不好,霸道不讲理,使唤人的时候丝毫不手软,骂人的时候更是毫不留情…… 想想齐鸣深觉自己十分伟大,拯救了顾子铭无处发泄的“中二”情绪病。 好吧,看在工资卡上终于上了5位数的工资, 齐鸣深吸一口气,进了病房。 跟在顾子铭身边,出席各种场合,齐鸣也算看过不少美女。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风情。饶是这样,齐鸣也不得不承认,苏陌是个美女。 只是随手一拍的侧颜,都可以用来做手机屏保。偷偷摸摸拍了几张她的照片发给顾子铭,忍不住腹诽:想见就光明正大地来见就好了,做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样子? 堂堂顾少昔日的高冷去了哪里?关键是,为什么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一定要他来做?! 齐鸣内心在咆哮,顾子铭也不平静。 看着手机里传来的苏陌的照片,蓝白相间的病服,乌黑如墨的长发,小巧挺秀的鼻梁,如果忽略她苍白的脸色和没有血色的唇,怎么看都应该是安静的睡美人图。 抓着被子的手和蹙起的眉眼,分明是不安的模样。 所以何霖进来的时候,顾子铭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 “何家二少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日我和你说过,不要殃及无辜,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何霖笑,“顾总说笑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子铭点头:“既然这样的话,大概某些人坐个八*九年的牢,何少也是听不懂的。” 何霖的身子一僵,抿着唇淡薄地吐出两个字:“自然。” 顾子铭看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妨告诉你,你的好朋友林子恒,我要他十年。” 何霖的手握成拳,微微有些泛白。 “顾少眼手通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虽然我很想说,有权有势就是好,”顾子铭笑,“何少当然也是知道的,这呼风唤雨的滋味。可是我还是想说,眼手通天什么的,真是高看我了。” 何霖眼里露出些许不以为然和嘲讽,顾子铭也不在意,接着说:“我不过是将他做过的事一一报告给相关的人,光明正大,栽赃陷害什么的,我从来都不屑。” “谎言说多了自己都觉得是真的了。”何霖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 “那也得有人信才行,不是吗?” “顾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我本该奉陪,可是还有工作在身……” 顾子铭将盖了公章的人事调令扔到他面前。 何霖的手就僵住了。 董事长助理。 “顾总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顾子铭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模样,“堂堂何家二少,名牌大学毕业,这样的高材生留在市场部岂不是太大材小用?” 那晚的事后,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 “我只说一次,以后若是你还想动她,”顾子铭的声音变得凌厉,“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何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怎么,又要和当年一样,怒发冲冠为红颜吗?” 一个杨晓静,毁了何家。 那么苏陌呢? “你不是心心念念地想知道,当年何家出事,顾氏做了什么吗?”顾子铭清冷的声音响起,“我给你机会,自己去查,去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无论结果是什么样,你都得受着。” “顾少这是威胁我?” “威胁你?”顾子铭看着他,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般笑了,“一个何家我尚且不放在眼里。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来威胁你?” 何霖面色一白,却无从反驳。 何家一朝落魄,早已无人认得。他的确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 “何霖,虽然林子恒落得什么结果都是咎由自取,但是你也并不如你想的那样光明正大不是吗?” 顾子铭在他要出门的时候叫住他。 何霖身形一顿,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102.102:若离(5)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顾子铭回到顾家的时候已然灯火阑珊。 “回来了?吃过饭了没?”云瑶躺在露天阳台的藤椅上做面膜,见顾子铭走来,柔声问道。 顾子铭闷声闷气地回答:“吃过了。” “今儿怎么想起回来了?” 顾子铭通常不回顾家的,这样招呼都不打就跑回来并不常见。 顾子铭盯着她看鲫。 珍珠研磨粉,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他不懂的东西混合而成的东西,做成的墨绿墨绿的面膜敷在云瑶并不年轻的脸上,灯光一照,显然并没有什么美感。 “你爸去你杨伯伯那里钓鱼去了,过两天该回来了。等他回来,叫上子言和文远,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云瑶显然心情不错,和顾子铭轻快地说着话。 没有苏陌。 想要问的话,在嘴里了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遍,此刻终于找到出口。 “妈。”顾子铭只觉得,曾经无比亲切的称呼,此刻开口却有些艰难,“你还记得柳懿吗?” 云瑶往脸上抹面膜的手停了下来。 “那是谁?” 话里的颤音清晰了然。 顾子铭忽然觉得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 “没事了,我走了。” 顾子铭的声音,冷得吓人。 云瑶从躺椅上起身,大声叫住他:“给我回来!” 迈出去的脚停了下来,顾子铭转身看着她,眼神是云瑶从未见过的疏远和淡漠。 她有些心慌:“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顾子铭笑,“只是您的一个故人让我问问你,这些年,你有没有做过噩梦。” “你这是什么态度?”云瑶心神不宁地开口,训斥的话也没有了力度。 顾子铭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冷,阴沉着脸靠近云瑶,高出她大半个头,低头看着云瑶:“妈,当年,柳懿出事,是你安排的,是吗?” 云瑶有些不受控制地厉声说:“这是什么话?” 顾子铭失望地摇摇头:“上周我带苏陌去看了姥姥,她和我说了你和柳懿的事。” 云瑶松了一口气:“她是我好朋友。” “那你做什么要否认?” “陈年旧事而已。你问这个做什么?” 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苏陌的妈妈,在苏陌尚未满岁的时候就带着她去了北方。苏陌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爸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妈,你说,苏陌是不是不适合我?” 顾子铭的声音里,是浓浓的落寞。 云瑶没有听出来,只觉得一阵欢欣:“我早说过她不适合。你现在想通也不晚,改天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合适的。” “是吗?”顾子铭“呵呵”笑了几声,又满腹心事地说:“这些年,你有没有做过噩梦?听说当年柳懿的亲哥哥柳翰出车祸的时候,被烧得面目全非,柳懿的妈妈悲伤过度积郁成疾去世的时候,瘦得只剩骨头……” 云瑶糊着面膜的脸看不出颜色,却见她眼里有些惊慌:“子铭,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子铭笑,带着几分凄凉:“妈,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子铭,难道你怀疑当年是我做的吗?” 云瑶高声质问,声音刺耳。 “妈,我不信佛。可是现在我相信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顾子铭看着她,又看着往这边张望的下人,声音放得低了些,“如果我爸知道了,你说,他会怎么样?” 云瑶好看的美目睁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 “你在胡说什么!当年的事,我什么都没做过!”云瑶正色道。 “那样正好。”顾子铭笑了,“我打算明年和苏陌结婚。听姥姥说她和你的闺蜜柳懿长得十分像,我还怕你反对来着。显然是我多虑了。你和你的闺蜜这么好,爱屋及乌,肯定也会喜欢苏陌的,是吧?妈?” 直到顾子铭走了很久,云瑶才在佣人的提醒下回过神来。 他明明是知道了什么。 云瑶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宽大舒适的卧房并没能将心里那股寒冷驱走。往事一幕幕地漫上心头,云瑶有些冷。 埋在心里的秘密,像是发了酵的酒,一朝揭开,无处可逃。云瑶躺在床上,想起顾子铭冷漠的眼神,想起他的冷淡疏离,他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犹豫再三,云瑶稳稳心神,给那个人打了个电话。 “是我。”她嗫嚅着唇开口,脸色苍白。 “我以为我们说好,从今以后互不相识。” 一如记忆里的清冷。 “我想,我知道你的女儿在哪儿。” …… 无论怎样,她都不要看着她的孩子,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绝对不可以! * 顾子铭从顾家出来,看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直到车停稳,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苏陌所在的医院。 顾子铭熄了火,无力趴在方向盘上。这样的无力感,他从未有过。 她找了那么多年的人,近在眼前;原本属于她的一切,现在在自己手里;她受过的那些苦,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都是因为他妈妈…… 顾子铭开不了口。 他想告诉她,可是他不能。 这样的无能为力,即使是第一次在谈判桌上,他也不曾这样体会过。 摇下车窗,顾子铭抬头望了眼医院,有心想要去看看她,双腿却如同灌铅似的。 此刻,他终于知道苏陌曾经是以怎样的心情和他说,她和周文远之间,再无可能。 夜色如墨。 * 病房里,苏陌正笨拙地用左手喝粥。 陆西元忍不住吐槽:“就是小孩子吃饭都比你这个样子好!” 苏陌有些不服气地反驳:“谁让我右手受了伤!” 然后将包得如同粽子一般的右手手掌在陆西元面前扬了扬。 陆西元绷不住笑出声:“好大一只熊掌!” “陆西元,不笑我你会死吗?” “哎哟喂,现在知道疼了?”陆西元白了她一眼,“对自己那么狠,也亏你下得了手!” 苏陌无奈地叹气:“当时只是想拖拖时间,也许你就来了呢……” 陆西元拧了拧眉,欲言又止。 “哎呀,我说说而已啦。其实我是当是不觉得疼,才敢对自己下这么黑的手的。”苏陌摆摆手,不小心将粥洒了出来。 又是手忙脚乱的一阵收拾。 不觉得疼? 陆西元心一酸,摸摸苏陌的头:“对不起,苏陌。” 苏陌扯出一个笑来:“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从她醒来,她就没提过杜若。陆西元知道,苏陌肯定知道杜若没有看见她求救却没有告诉自己的事。 不由得更加愧疚了一些,正要说什么,又听她自言自语地说:“看来我姿色尚可嘛,随随便便一站,都有人来勾搭。” 陆西元一巴掌就拍了下去,惹来苏陌大声的抗议:“陆西元,你没有人性,我是病人!病人,你懂不懂?!” 陆西元绷着脸,一脸严肃:“病人就要有病人的觉悟!赶紧睡觉去!” 苏陌笑着点头,“好。” 陆西元叫来护士给她换了药,催着她休息。 苏陌嘴上应者,眼神时不时向门口瞟去,明显的心不在焉。 在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扛不住药力还是睡过去了。 顾子铭,没有来。 这样的忽远忽近,她觉得很陌生。 很慌。 * 陆西元关好病房的门,走到医院门口,看着夜色里站着的顾子铭,滋味难明。 “怎么不进去?”陆西元故作轻松地拍了拍顾子铭的肩膀。 顾子铭只是哑声问:“她,还好吗?” “嗯,死不了。之前还喝了一碗粥,一盅鸡汤。” “西元。” “嗯。” “我该不该告诉她,云瑶做过的,苏柳经历过的事?” 空气仿佛变得稀薄起来,顾子铭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陆西元没有说话,良久才缓缓回答:“我也不知道。” 周遭的风从两人身上掠过,九月底,中秋和国庆近在眼前。 可是,她该和谁团圆? 103.103:若离(6) 苏陌是从陆西元那里得到的消息,关于林子恒被拘留的事情。 “怎么会……”她有些短路,跟不上事情发展的动态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呆愣的模样让齐鸣都有些为顾子铭叹气。 当然是因为你。 “当然不是。”陆西元眼皮都没抬,“林子恒那个怂包,前段时间就不安分,现在被逮到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齐鸣有心想说两句,被陆西元瞪了两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鲫。 林子恒虽然是罪有应得,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苏陌,他敢打赌,几时能送林子恒进去还是个未知数。苏陌的事就是催化剂,顾子铭一出手,哪里还有林子恒反击的余地。 顾总,不是我不帮你说好话啊,而是陆总不让啊…… 齐鸣默默的在楼下替苏陌办理出院手续。 “还疼吗?”陆西元看着她别扭地走路,有些担心。 苏陌白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嘛。” 明天就是中秋了,今年中秋节来得晚,和国庆撞上了。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早该回去了。整个医院的消毒水味严重影响了她的食欲和睡眠。 但是,腿还是好疼啊…… 苏陌一瘸一拐地走得格外缓慢,扯到伤口还是疼得龇牙咧嘴的。 “看你走路这么费劲,还是我背你吧。”陆西元说得一本正经,耳根却微微发红。 这些天,顾子铭一直没有现身。 苏陌被陆西元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几步路,很快就到了。” 最后还是被陆西元按在了轮椅上才作罢。 “陆西元,我这是提前进入晚年了么?” 苏陌有些无奈,看着周围的病友们投来的各色眼神,眉头微皱。 “伤口正在长,裂开了疼的可是你。” 陆西元对她的抱怨视而不见。 苏陌只得妥协。 齐鸣跟在后面,用手机偷***了几张照片传给自家boss。可是角度不好,只能拍着陆西元推着苏陌走的背影。 顾子铭坐在办公室里,看见照片,眸光微黯。 “王姨,这几天给苏陌多熬些汤补补。” 清水别苑他暂时是不能回去了,可是,心里就像被她用手揪着一般,说不出的不畅快。电话那端,王姨略显苍老的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无非是她喜欢吃什么,怎么吃等等琐碎的问题。 又一一交代了王姨几句,譬如她爱吃辣,但是这段时间不能给她吃;不能吃螃蟹,不爱吃鸡蛋,喜欢吃土豆…… 挂了电话,才恍然惊觉,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对她了解这么深。 苏陌。 顾子铭微微呢喃。 * 回到清水别苑,王姨熬好了鸡汤,做了饭,几个人一起吃了顿简单的午餐。 因为上楼苏陌腿疼得厉害,索性就让王姨把一楼的客房收拾一间出来给自己住。王姨笑着应了。 “最近公司里怎么样了?” 苏陌和陆西元相对而坐,感觉有些无话可说。 “恩,还行。” 陆西元的回答也是寥寥。 事实上真不怎么样。 何霖调去了董事会办公室,当了顾子铭的文秘。苏陌被调去人力资源部,负责人事的相关工作。 而付定国…… 陆西元心里冷笑两声,也该蹦跶到头了。 但是现在并不是和苏陌说这些的好时机。 “早点儿养好你的身体,女孩子家家的,留疤多难看。”陆西元皱皱眉头,又仔细吩咐王姨,“王姨,这段时间多给苏陌熬点儿猪骨汤鸡汤什么的,最好加点儿枸杞、天麻什么的,不要给她吃酱油、花椒、辣椒什么的……” 王姨笑着点头:“早上少爷已经吩咐过了,我晓得的。” 苏陌和陆西元都有些诧异。 “哪个少爷?”苏陌问道。 “还能有哪个少爷?”王姨笑了两声,“当然是子铭少爷了。” “哦……” 苏陌不再说话。 陆西元只当没看见她寂寥的表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 说得最多的就是高寒的婚宴。 “乔乔说,要一个与众不同的婚礼。所以……” 苏陌眨巴着眼睛等着下文。 陆西元咳嗽了两声:“所以要高空跳伞……” “可是,他们会吗?” 跳伞啊,高难度动作啊,搞不好会死人的啊。 “呸呸呸”……苏陌急忙打住这个不好的想好。 “不会,所以正在紧急训练。” “高寒学长真是……”苏陌一时语塞。 “也不怕新婚当天就当了鳏夫。” 苏陌忍不住吐槽:“兄弟当成你这样也真是没的说了。” 陆西元点头:“那是。” 换来苏陌的白眼。 “伴娘呢?” 婚礼上除了一对新人,最抢眼的是谁?当然是伴娘了。 “听说伴娘团足足十二人。” 陆西元第一次听说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是咂舌,啧啧,真不知道高寒那样的性格怎么就会对乔乔死心塌地了。 简直就是冰山撞火山嘛。 “难道伴娘团和伴郎团都要跳伞吗?” 苏陌自行脑补了一下十三个女人穿着婚纱和礼服,十三个男人穿着西装带着领结一同跳伞的画面…… 然后,深深地被自己想象的画面给震撼了。 蘑菇…… “不知道。”陆西元显然也想象了一下,抖了抖,“不让我们插手帮忙啊,只说到时候让我和子铭去当伴郎就好了。” “好吧。”苏陌笑,“长假准备怎么过?” 陆西元合上笔记本电脑,支着头想了想,认真地问她:“你呢?” 苏陌指了指自己的腿:“这个样子,还能去哪儿?” “我带你去看海吧。” 陆西元忽然超认真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苏陌看着他,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a市并不靠海,m市亦然。 在她27岁的人生里,对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向往。可是,不过是一张机票的事,她却拖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去看过海。 严格说来,她是看过的。只是…… 苏陌笑了笑:“病人要有病人的自觉,还是下次吧。” 却不敢抬头在看陆西元。 杜若说,她讨厌自己。苏陌那根有些迟钝的神经好像开始敏锐起来。 可是,她最害怕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感情。 陆西元英气的五官没有特别的表情,好像被拒绝是理所当然的模样。苏陌心里有些难受。 她曾经说,最想看的风景,要留着和最爱的人一起去看。她心心念念想要看的海,始终没有去过。 她在等,那未来那个人和她一起去。 微不足道的心愿,却从未实现。 是什么时候说的?谁若带我去看海,我就嫁给谁? 苏陌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陆西元的脸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 看了看手机,安静得如同死机一般。 苏陌有些难受,索性坐起来给顾子铭打了个电话。 “顾子铭?” 电话接通,那边一直没有声音,苏陌到底没忍住,先开了腔。 “嗯?有事吗?” 心脏像是不是自己的一般,浅浅的疼。 “哦,没事。那,挂啦。” 打完电话比不打更难受。 刚闭上眼,电话响起。苏陌飞快地接了起来,却不是顾子铭。 “姐,明天来接我吧。” 苏陌诧异地叫了一声坐起来:“雁飞?” “姐,我们放假了。8天哦,我想来找你玩儿两天。” “好啊好啊。”苏陌很是开心,“苏柳和韩叔呢?让他们一起来吧。” 电话那端传来韩雁飞有些不满的抱怨:“韩天意说他要和苏柳去欧洲八国游,让我别当电灯泡打扰他们过二人世界……” 苏陌有些不厚道地笑了几声,安慰他:“没事,你姐姐我不会嫌弃你的……” “你要是敢嫌弃我,下次你回来我不给你开门!”韩雁飞在电话那端有些气急败坏。 “不会不会。”苏陌有些囧,她每次回去的时候,经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进不去门。 又细细的问了韩雁飞的行程,确定不会错过接机的时间后,苏陌心情美美的开始规划这个长假要带他去哪儿玩。 可是,很明显,这几天她不能开车。 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忍住给顾子铭发了短信。 “我弟弟明天要来a市,哪里可以租车?” 很快,电话那边传回来讯息。 “几点?我安排人去接他。” “不用这样麻烦了,人家也是要休假的。我还是打车去吧。” “别废话。” …… 104.104:若离(7) 顾子铭整个下午都在一种很愉悦的状态中度过。 齐鸣捅了捅安文的胳膊:“你说顾总这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齐安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淡定地回答:“发情得到回应了呗。” 齐鸣手里的文件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苏陌很懊恼,怎么会和顾子铭发了一下午的短信鲫。 还乐此不疲的模样。 末了忍不住回到:“那是我弟弟,你别瞎掺和。困了,我要睡觉。峻” 顾子铭弯弯嘴角,手指翻飞:“当然。但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笔巨款。我已经通知了人力资源部,以后将你的工资打到我卡上。” 苏陌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刚刚是疯了才会找顾子铭帮忙! “本人已死……” 顾子铭放下手机,看看窗外的夕阳,收拾了东西准备走。 何霖适时地出现在他视野内。 “有事?”顾子铭挑眉。 “付定国有问题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何霖一脸的气急败坏。 顾子铭十分诧异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别这样看着我。”何霖有些别扭,“天衡房地产这一块若是偷工减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比我清楚。” 何家当年不就是因为建的房子有问题才出事的吗? “虽然我很想顾氏出点儿事,但是这个不可以。”何霖扭开脸去不看顾子铭。 顾子铭点头:“既然你觉得他有问题,你去查了把结果报给我就好了。” “你就不怕我做点儿什么手脚?”何霖冷笑。 “清者自清。” 一口气堵在胸口,何霖有些气闷:“我也曾相信清者自清。” 顾子铭并不解释:“看见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我敢让你在这个位置上待,就不怕你查。” 何霖似是没想到顾子铭的态度,有些错愕。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当年的事你没有做过手脚!” “随意。”顾子铭没有了耐心,“节日快乐!” 说完顾子铭就大步离去。 节日快乐?何霖冷哼两声,谁不知道何家就剩他一个,要怎么快乐? * 临到放假,整个大楼都显得十分欢快。 顾子铭心情也好起来。 可是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必须滚回来吃饭!”顾博年和顾子铭好好说未果,最后一记狮子吼挂了电话。 顾子铭暴躁地踹了车门一下,愤愤地坐了进去。 家宴? 现在他一看见云瑶就忍不住心烦,还有顾子言也是。 周文远更甚。 数来数去,除了奶奶,整个顾家就没人能让他不烦的。可是今晚还必须得去。 奶奶年事已高,用她的话说就是,已经到了见一次少一次的年龄,再不多看看她老人家,以后想看都没有机会了。 就好比爷爷。 去商店买了点儿奶奶爱吃的冰皮月饼,顾子铭早早的回了顾家老宅。奶奶正在翻动她那小小的花圃,看起来精神不错。 “奶奶。”顾子铭看着她佝偻的小小身板,眼睛有些涩。 “子铭回来了?今天你到是早。”奶奶抬头冲他笑了笑,又向他身后看去,“怎么苏陌没来?” 顾子铭有些不自在地说:“她最近有点儿忙,改天来。” 然后不由分说地接过奶奶手里的小铁锹,脱掉外套,帮她翻动着花圃。 “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奶奶辛苦了大半辈子,不习惯有人伺候,老宅里虽然也有管家和佣人,可是她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四合院里的一草一木,从来不假手于人。 顾子铭听见奶奶这样说,打趣道:“奶奶这是想爷爷了?” 奶奶哈哈一笑,佯怒:“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连奶奶我的玩笑都敢开!” 怎么说,奶奶曾经也是极有手段和魄力的女强人,现在虽然年华不再,骨子里的那股豪气却丝毫不减。 顾子铭将花圃里蔫掉的小枝连根拔起,又将土给松了松。 “怎么会?”顾子铭笑,“奶奶可是巾帼英雄,我可不敢。” 见她有些体力不支,顾子铭急忙让管家搬来藤椅,扶着她去过躺着。 “老了。”奶奶笑着,“想当年跟着你爷爷上山下地的,一天一夜不带合眼的。现在稍微动动筋骨就不行啦。” “奶奶您可知足吧。”顾子铭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多少人到了你这年纪都是躺着的,您可好,还天天惦记着上房揭瓦……” 瞧这话说得,奶奶果断地给了顾子铭一个爆栗。 “有你这样的孙子, 我不多活两年都不行!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我可记得你就我一个孙子!”顾子铭一边翻着土一边将那些他不认识的植株移栽进去。 “不是还有你老子吗?”奶奶十分淡定地白了他一眼。 顾子铭手里的小铁锹顿了顿。 “苏陌怎么忙成这样?”奶娘话题一转,“虽然要强很好,但是该享受的时候就得好好享受。当年我可真羡慕上海滩那些阔太太……” 这语气,这神情…… 顾子铭笑了笑:“原来奶奶曾经也有过想当米虫的‘雄心壮志’啊。” “别转移话题。”奶娘戏谑地看着顾子铭,笑得格外有深意,“你和小陌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的事,奶奶你就别瞎猜了。” “跟奶奶说说,你是怎么得罪人家小姑娘了?” “都说了没有了……” “是不是你要求太多,让小陌一气之下不搭理你了?” “奶奶……” “子铭,我可跟你说啊。咱家不兴左拥右抱的。” 顾子铭:…… “奶奶,我说还不行吗?” “哎呀,这才对嘛,早说不就行了?” 顾子铭:…… “奶奶,你第一次看见苏陌的时候,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吗?” 奶奶快要闭上的眼睛又缓缓睁开,看看顾子铭一脸的凝重,叹息一声:“当然有。” “你还记得柳懿?” 顾子铭有些惊讶,奶奶和姥姥不同,没有那些执拗的情绪,十分豁达的一个老人。 “怎么会不记得。” 像是想起什么久远的事情,奶奶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了神采。 “差点儿成为自己儿媳妇的人,怎么会不记得。” 顾子铭一口气没上来,呛住了。冲管家使了个眼神,林伯带着佣人一并退开了。 “当年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奶奶精明的目光将顾子铭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彻底,才缓缓说话:“说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那个年代不如现在这样开放,可是婚前失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何况还是柳家那样的人家。” “那为什么……” “别打断我。” 顾子铭讪讪地不再开口。 “我和你爷爷都很喜欢柳懿,后来发生那件事,也有心要撮合你爸和她在一起。博年当时一时气愤,找了人将那个男人揍了一顿,也没有提出要和柳家解除婚约的事。”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柳懿执意要退婚。柳家觉得过意不去,对不住博年,就将柳家两成股份送给了博年。博年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还大病一场。” “那时候你爷爷和我都很忙,也没有太多时间来照顾他的情绪。是云瑶衣不解带地照顾博年,默默陪在他身边。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博年也对云瑶不反感,后来就水到渠成地成了家。” “谁知道柳家不过几年的光景,就天翻地覆。” 尽管已经从姥姥嘴里听过一遍,现在再听,也依然觉得心底微寒。 “奶奶……”顾子铭嘴唇动了动,声音极轻,“那,你觉得,当年柳懿婚前失贞一事,和我妈会不会有关系?” 奶奶躺着藤椅上晃动着,眼神带着些怀念和顾子铭看不懂的情绪,“你觉得云瑶性格怎么样?” 怎么样?顾子铭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好在奶奶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答案,又接着说道:“子铭,无论那些事是如何发生的,总之它已经发生了。” 过去无法颠覆,唯有未来才可改变。 顾子铭当然懂。 可是,不是没有疑惑。 “苏陌是个好孩子。一如当年的柳懿。” 奶奶说完这句话,不再开口,闭目养神。 顾子铭一下一下地翻动着花圃里的土,想着某些事,也不言语。 105.105:若离(8) 苏陌满心欢喜的在家里规划韩雁飞来a市后的行程,顾子铭却是满脸不耐的和顾博年大眼瞪小眼。 “盛世的柳老爷子给我打电话,说是你把他家的子恒给送进局子里了?” 顾博年背着手,接过奶奶手里的剪子,小心翼翼地修剪那一盆秋海棠。 顾子铭无所谓地笑笑:“什么叫我送进去的?多行不义。该!” “可能死你吧!”顾博年转过身,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他又怎么得罪你了?说过多少次,做人留一线。” “得,少跟我扯那一套。”顾子铭十分不耐烦,提起林子恒就火大,“得罪的可不是我。鲫” “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哎,我说,你们爷俩就不能好好说话?怎么说着说着又吵上了?”云瑶走了出来,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父子,十分头疼。 “我倒是想,可惜顾大董事长不给机会啊。” 顾子铭嗤笑一声。 “子铭!”云瑶见顾博年要发怒,出声制止了顾子铭,“好好和你爸说话。” “懒得理你们。”顾子铭大手一挥,拎着外套就进了正屋。 “瞧你养的好儿子!”顾博年手下一用力,一枝开得正好的海棠被生生剪掉了。 云瑶也不生气:“不也是你的好儿子?” 顾博年捂着胸口,缓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执拗的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 * 顾子言和周文远来的时候,晚饭刚做好。 “哟,你们俩倒是来得巧。”奶奶打趣道。 周文远:“奶奶好。路上塞车,来得迟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说话间松开了握着的顾子言的手。 “都是现成的,哪里就有需要你们帮忙做什么了。”奶奶笑得分外慈祥。 “看吧,我就说奶奶不会怪你的,你还不信。” 顾子言冲周文远调皮一笑,又乖巧地坐在奶奶身边,笑得见牙不见眼:“奶娘,明天我和文远陪您去给爷爷扫墓吧。” “不用了,明天我和苏陌去。” 顾子铭截过话头,对奶奶说:“正好苏陌没有回家,我带她去给爷爷掌掌眼。” 奶奶轻轻拍了拍挽着自己胳膊的顾子铭的手,笑意吟吟:“听你哥的,明天就让他和小陌去吧。你呀,有空就多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 “那我们一起去吧,哥?”顾子言调过头,对顾子铭说,“回来后我还没去给爷爷扫过墓呢,正好我带上文远一起。也让爷爷看看。” 周文远坐在奶奶斜对面,挨着顾子铭。脸上挂着笑,谦谦君子的模样。 顾子铭脸色有些不悦,说话就有些冷:“自己该干嘛干嘛去,凑什么热闹。” 现在,他一点儿都不想看见周文远。 更不想周文远在苏陌眼前晃。 “奶奶,你听我哥都说的什么话?”顾子言撇嘴,摇了摇奶奶的胳膊,“凭什么不让我去给爷爷扫墓?!” 语气十分委屈。 奶奶斜着眼看了顾子铭一眼,顾子铭别扭地转过头去。 “别摇了丫头,我头都被你晃晕了。”奶奶眯着眼,满头华发的脑袋随着顾子言的动作来回摇晃。 “让我们也去嘛。”顾子言不依不饶。 “去哪儿?”云瑶挽着顾博年的手,笑意吟吟地进了屋。 “妈,我想明天去给爷爷扫墓,我哥不让。” 顾子言小鹿似的起身冲到云瑶面前,伸手晃她的胳膊。 顾博年哑然失笑:“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也亏文远你能受得了她。” “伯父严重了。子言很可爱。”周文远起身,接过顾博年手里的修剪花枝的工具,温文尔雅地笑。 顾子言得意地冲顾博年眨眨眼睛。 顾子铭冷言看着这一幕,却一个字都不提。 “去给你爷爷扫墓,自己去就可以了,哪里就需要你哥同意了?”顾博年许是被顾子言的小女儿行径给感染了,心情愉悦。 云瑶给顾子言顺了顺两鬓的碎发,也笑着附和:“你哥那是逗你呢!去吧,明天多给爷爷烧点儿纸。” 顾子言顿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得意地冲顾子铭昂昂头:“哥,听见了吗?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明天我就带文远去给爷爷扫墓。” 顾子铭冷着脸不说话。 “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顾大少爷不高兴了?” 云瑶笑着冲顾博年努嘴。 “顾子言要哪天去扫墓我管不着,但是明天就不行。”顾子铭语气生硬地说。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就冷了好几度。 “她是你妹妹!怎么 说话的?”顾博年说着就拿眼睛瞪顾子铭。 “你确定想说?”顾子铭挑眉,毫不畏惧地看着顾博年。 “你……”顾博年指了指顾子铭,却没有了下文。 顾子铭冷笑两声。 “说什么?”云瑶一头雾水。 “好了。听子铭的,子言改天再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做什么闹成这样?”奶奶适时地开口,打破一室的尴尬。 “凭什么啊?我偏不,我就要明天去。”顾子言不依。 周文远笑着将她拥进怀里,细声安慰她:“好了。大哥这么说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们晚一天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别闹了。” “可是……”顾子言嘟着嘴,还想说些什么。 周文远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什么,转眼顾子言就眉开眼笑了。 “这孩子……”云瑶笑着摇头,“多大了,还这样。” 顾子言笑着去拉云瑶的手:“妈,你老笑话人家……” “哎哟喂,我哪里敢!”云瑶夸张地叫唤两声,“笑话谁也不敢笑话顾大小姐啊。” 顾子铭只觉得这些笑声格外刺耳。 “老爷,太太,可以开饭了。”佣人过来请示顾博年。 “嗯,摆饭吧。” * 因为奶奶崇尚节俭,所以晚餐虽然丰盛,却不奢华。是再平常不过的食材。 饭桌上顾子铭一言不发,随意动了几筷子就不再吃。 云瑶显然对周文远十分满意,对周文远简直比对他这个亲生儿子还有关怀备至。 顾子言自是不用说。 这样母慈子孝的场景,顾子铭只觉得讽刺。 也不知道苏陌吃过饭没有…… 一旦动了这样的念头,就再也坐不住,起身到了院子里,给王姨打电话。 “王姨,苏陌睡了吗?” 临近十五,月亮也开始活跃起来。顾子铭抬头,只觉得月光也变得不真切,眼前渐渐有了苏陌模糊的剪影。 月光清冷,满地银辉。 “少爷,苏小姐好像正在书房上网。需要让苏小姐接电话吗?” 顾子铭摇摇头:“不用。晚饭吃了吗?” 王姨跟在顾子铭身边多年,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苏小姐胃口不怎么好,喝了半碗汤,吃了小半碗米饭就吃不下了。” “嗯。这几天王姨多看着她点儿,别让她瞎走动。” “少爷,你不回来吗?” 顾子铭语塞,叹口气:“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收了线,却见周文远迎面走来。 “不知道大哥现在可有空?” 顾子铭压住心里的不耐,轻轻点头。 “听说她受伤了?” “好像与你无关。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作为妹夫,关心一下嫂子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如果让子言知道,你这么关心我的女朋友,可不像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周文远沉默。 顾子铭也没有耐心和他说话,事实上,他一秒都不想看见他。 “顾子铭!” 见顾子铭要走,周文远不甘地叫了一声。 顾子铭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这个称呼。 “别让她因为你而受伤。否则,我不会让她留在你身边的!” 顾子铭侧过头看周文远,冷笑:“周文远,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 周文远苦笑:“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想看见她受伤。” “别忘了,前几天她给过你机会。”顾子铭眼前晃过苏陌撕心裂肺的哭声,又晃过刚刚他和顾子言郎情妾意的温柔模样,声音染上自己也说不明的情绪,“既然你做了选择,就少他妈的在这儿和我扯淡!” “记住,从今以后,苏陌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顾子铭阴沉着脸看着周文远,“我的女人,从来不需要别的男人来关心!” 106.106:若离(9) “你们在说什么呢?”顾子言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两个男人同时闭了嘴。 顾子言疑惑地看看周文远,又看看顾子铭,拽着周文远的胳膊撒娇:“文远,你和我哥在聊什么?怎么我一来就不说话了?” “在说今晚月色不错。” “真的吗?”顾子言狐疑地问鲫。 “当然。”顾子铭言简意赅,“你们聊,我找奶奶还有事。” 待顾子铭走远,顾子言捅了捅周文远的胳膊问他:“你有没有觉得我哥最近对我很冷淡?峻” 周文远摇头:“大哥一向都是这样。” “说的也是。”顾子言附和,然后又问他:“今天伯母给我打电话,让我们明天回周家老宅去过节,跟你说了吗?” 周文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愕然。 “什么时候的事?” “下午啊。”顾子言见他不知道,也有些吃惊,“难道伯母没和你提吗?说是伯父想见见我。” 顾家都知道周文远在周家的尴尬身份,也知道周焕生并不关切他的事,所以对于从不露面的周伯父,顾子言是一千一万个好奇。 所以今天下午林溪打电话来说这个事的时候,怎么形容呢?顾子言觉得有一种学徒终于转正的错觉。 连订婚宴都不乐意出席的周伯父,竟然说想见见她? 好像惊讶多过欣喜。 周文远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明天去你家,我应该给伯父买些什么?穿什么样的衣服?……” 顾子言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周文远却恍然想起那年,他告诉周焕生他有了想要结婚的女人,问他什么时候方便,也好去子罕家里双方家长见个面。 彼时周焕生怎么说的来着? 周焕生说,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却是从没有提出要见还是苏子罕的苏陌,也从未过问过她的一丝一毫。 仿佛他和谁结婚,都无关紧要。 可不是无关紧要么?周文远苦笑。 所以,冷漠如周焕生,忽然说想要见见顾子言,怎么能不让他惊讶? “文远,文远!” 顾子言略有不满的声音将他飘远的神思拉了回来。 “怎么啦?”周文远回过神来,笑得温柔。 “你想什么呢?都不听我说话……” 顾子言就是被宠坏的孩子,周文远脸上堆着笑,揉揉她的头发:“没什么。你穿什么都好看,别紧张,丑媳妇儿总是要见公婆的。” “谁丑啦!” 顾子言听见这话笑了,伸手去拧周文远的腰。 周文远也不恼,任她闹。 却无端想起林溪对顾子言异样的好来。 现在连周焕生都要见她…… * 顾子铭在奶奶的书房里,被勒令写五十张大字。 这是顾家家法之一,每当小时候他犯了错,爷爷信奉“棍棒出孝子“,奶奶却总是罚他写大字。 顾子铭也没有问,将搁置已久的狼毫笔洗净,又仔细地将奶奶珍藏的墨在砚台里研开。奶奶在书房的另一张桌子上戴着老花眼镜看书。 不久,书房里只听见顾子铭沙沙的写字声。 岳飞的《满江红》。气势磅礴,想要收复山河的雄心壮志,跨越千年,依旧能感受到岳飞的铁胆忠心。 军人出身的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岳飞的这阙满江红,还有*的《沁园春》。 所以,幼时每当他犯错被奶奶罚写大字的时候,写得最多的就是这两首。因为那样,爷爷一高兴就会替他求情。 顾子铭安静地写着,渐渐觉得内心那股无处可发的躁动和肝火都消散了不少。 待写完《满江红》,顾子铭只觉得久不写毛笔字的手腕有些酸。 “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 看过顾子铭写的字,奶奶搁下书,问他。 顾子铭立正身子,站得笔直。 “我不该意气用事。” “我知道你对你爸爸当年做的事有意见,可是子铭,人非圣贤。”奶奶摘掉眼镜,对顾子铭说,“坐下说话。” 顾子铭只觉得仿佛又回到小时候,每每做错事情,奶奶总是这样循循善诱,指出他的错误并分析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这一次…… “这么多年子言去扫墓你都不曾说过什么,怎么今天就反对得这样厉害?” 顾子铭抿抿唇,没有说话。 “是因为云瑶?还是说,是因为苏陌?” 像是鼓鼓的气球被人用针戳了个眼,顾子铭无处言说的难堪终于有人可说。 “奶奶,柳懿是怎样的一个人?” 顾子铭有些颓然,眼神也不复以往 的明亮。 “明艳动人,大气端庄,”像是带着怀念,奶奶嘴角挂了笑,“可是她最可贵的地方在于善良。” 顾子铭声音有些轻:“难道您和爷爷就没有怀疑过,当年她出事是因为我妈做的手脚吗?” 奶奶瞧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无论原因是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最后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是云瑶,然后才有了你。” “可是奶奶……” 奶奶摆摆手,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事,不知道会比较幸福。即使当年真的是你妈做的手脚,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顾子铭张张嘴,想要说,他可以补偿她们…… 可是,拿什么去补偿? 拿什么去补偿柳懿被闺蜜抢走未婚夫的痛?又要用什么去补偿她的家破人亡?还有苏陌,他拿什么去补偿她错失的童年和可能有的锦绣未来? “所以,其实你只是在为柳懿鸣不平,又或者对苏陌心生怜悯。还是说,你因为有这样一个母亲而觉得羞愧?” 奶奶的话,如同夏日的惊雷,震得顾子铭心里发颤。 “想好你为什么会这样,才能找出解决的办法。如果是最后一个原因,你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奶奶,那你知不知道,”顾子铭艰难地开口,“周焕生就是害得柳懿家破人亡的那个男人?” 奶奶不再年轻的手轻轻抚摸上书本光滑的封面,笑着对顾子铭说:“我当然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 “还同意子言和文远的婚事是吗?” 顾子铭点头。 “当年,你爸靠着煤矿发家,后来涉足房地产,酒店,度假村……靠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劲,将周氏逼入绝境。为的什么,现在你也该明白。可是最后救了周氏的,是柳懿。” “为什么?” 奶奶的笑渐渐淡了。 “因为她太善良。” 顾子铭有些不能理解。 “当年的周焕生,只是一个长得有些好看的柳家公司的小项目经理。后来因为那件事娶了柳懿,不过几年,就将柳家的公司改了姓。按理,最恨他的应该是柳懿才是。可是在你爸要将周氏吞并的最后关头,是柳懿替他求了情。” “顾博年就那样轻易同意了?” 顾子铭才不会信。 “具体是怎样不得而知,但是最后你爸确实放弃了对周家的打压。” 顾子铭有些错愕。 “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相信,当年柳懿其实是知道的,害她出事的人是谁。可是她没有说,还任由大家都把过错归到自己身上,并赔上两成柳氏企业的股份。又毅然决然地退了婚。”奶奶叹口气,“或者是为了成全你妈妈,又或者是因为对博年没有好感,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子铭也不知道。 可是他可以问她。 下次去苏陌家的时候。 苏陌…… “奶奶,我……”顾子铭心情并不美丽,沉重的话题让他有些不适,“如果我说,我想和苏陌在一起,可以吗?” 可以吗?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从来没有这样不确定过,喜欢她,想要靠近的时候却发现生活和他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 奶奶揉了揉眉心,“不管怎么看,该抱歉的都不是苏陌或者柳懿。我看着苏陌是个好孩子,配你绰绰有余。” 顾子铭:…… “你要是不喜欢子言在眼前晃,避着就是了。做什么这样凶巴巴的?”奶奶又训诫道。 顾子铭眉毛一挑:“我这不是担心爷爷被气得从地下爬起来找我爸算账吗?” “子铭,你要记得,家和万事兴。这么多年你不是和子言相处得好好的吗?怎么最近又犯倔了?” “没事了。我会注意的。” “这些年你爸爸也不容易,你也多体谅他一下。”奶奶叹口气,又接着劝他,“那么多年了,你也该消气了。再说,要不是顾子言,你妈妈还在没在都两说。为着这个原因,你也多忍耐一些。我也没几年的活头了,你们父子俩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奶奶瞎说什么呢?”顾子铭把脸一摆,严肃地说道,“我还等着奶奶给孩子取名呢……” 一句话,哄得奶奶眉开眼笑。 107.107:若即(1) 再回到客厅,顾博年不期然和顾子铭提起顾子言工作的事情。 “让你妹妹去行政部做个文员吧。” 顾子铭有些头疼:“行政部现在不缺人,再说,她不是修的艺术吗?” 云瑶吹了吹手里的茶,带着笑:“念书的时候可以由着她,出了社会,也该学着点儿帮帮家里了。以后你也多个帮手。” 帮手?顾子铭还真没看出来她有这样的潜质。 “妈不知道,爸你也不知道?”顾子铭双手环胸看着顾博年,“最近公司有些老人不是很安分,子言还是过段时间再来吧。鲺” “怎么了?”云瑶放下茶杯,疑惑地问,“怎么没人告诉我?” “哪里就有他说的那样严重,”顾博年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不以为然,“不过是老付他们有些心大,放心,出不了事。” “怎么回事?子铭,你说!”云瑶当然不信顾博年的说辞。 顾子铭理理衣服,准备走。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是跟爸通过气了,最好他们安分些,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 “让子言去行政部。我已经跟人事部的打过招呼了。”顾博年有些无奈,“没得商量!” 顾子铭压住心里的烦躁,闷声回答:“知道了。” * 绕着a市中心干道跑了两圈,顾子铭最后还是决定回清水别苑去。 绿树茵茵,月光婆娑。清水别苑的假山楼台,景灯照射下,似乎别有魅力。顾子铭只觉得身体某个地方的冰凉情绪渐渐变得温暖。 将车停在车库,进屋的时候房间还亮着灯,顾子铭悄声走到苏陌房间外,门微微掩着,苏陌趴在床上翻着杂志,标志性长发散在身前,腿上的纱布还清晰可见。 “怎么还不睡?” 轻轻推开门,顾子铭忍不住出声。 苏陌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顾子铭。 一刹那间,这几日积郁在心的那些小情绪,好像都不翼而飞。 这样的似曾相识的患得患失,苏陌有些惊惶。 一如当年,和周文远在一起时那般,千般情绪,万般心情,都因他的一举一动。 “你还舍得回来呢?” 连苏陌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语气,有多委屈。 顾子铭微微一笑,声音放得柔了:“最近比较忙,怕回来晚了吵着你。” 苏陌嗤笑一声,“难道你买的这些贵得要死的门和地毯就那么不靠谱?” 隔音隔得那么彻底。 顾子铭适时地转移话题:“腿还疼吗?” 苏陌指了指自己裹了纱布的腿,“你试试。” “谁知道你那么蠢。” “顾子铭,还不都是因为你!” 苏陌想要起身,不小心碰到伤口,“嘶”地一声抽着气。 顾子铭大步向前走到她身边,想仔细看看她的伤口。 “你要做什么?”苏陌伸伸腿,离他远了些。 “别动。” 顾子铭一只手按住她的腿,另一只手按住苏陌的手,不让她乱动。 “我看看你的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 不顾苏陌的反对,小心地撩开她的裤腿,又将其中一处伤口的纱布拆下来,已经结痂的黑褐色斑痕一目了然。 不禁想起医生说的会留疤的事情来。 “嗯,这几日好好养着。不要碰到伤口。” 顾子铭看不出情绪,又将纱布重新缠回去。 “长肉呢,有点儿痒痒的。老想挠。” “痛都不怕,还怕痒?” 顾子铭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忍不住说她:“你就那么死心眼啊?要拖着也不是这样的,万一没人来,光是流血都能要你的命。” 苏陌偏过头去不看他,忍不住抱怨:“当时他不停在门外喊,我答应的话他就没有动作了。所以我得保持清醒……” “用得了这样自残吗?” 这几天几乎不能想,若是那天晚上他或者子铭没有及时赶到,后果会是怎样。可是那句“就算被占了便宜也好过丢了命”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如果真的被林子恒得逞…… 天知道会怎样。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找不到其他办法了呀。” 痛的那个人是我好不好,苏陌看见顾子铭一脸秋后算账的表情更加郁闷。 “你……” 实在找不到词来反驳她。 “这几天你去哪儿逍遥快活了?” 苏陌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来。 顾子铭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 “怎么?几日不见,想我了?” 苏陌俏脸一红,反驳道:“真是不要脸!怎么可能会想你。” 想谁都不会想你。 明显的口不对心,刚刚看见他时她眼里的惊喜显而易见。 顾子铭弯弯唇,几日来压在心口的那些沉重暂时消失不见。 “没什么,就是忙着善后。” 苏陌点点头,又反应过来:“善什么后?” 想起林子恒,顾子铭眼神又凉了一些:“没什么,就是把欺负你的那个男人给欺负回去了。” “你做了什么?” 干净清澈的眼,薄薄的红唇,白皙的面庞,灿若星辰的目光,顾子铭觉得身体有些热,内心某个地方蠢蠢欲动。 不自在地起身坐在了卧室的小沙发上,轻笑。 “也没什么,就是让他以后不能出来害人而已。” 苏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无担忧地说:“感觉对方蛮有势力的,不要太勉强了。” 虽然她知道顾子铭很有本事,也很有人脉,可是总觉得这样嚣张的人生,离自己太远。 顾子铭心头微微一暖,点点头:“我从与自己为难,哪像你。” 苏陌翻了个白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顾子铭对韩雁飞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明天小飞要来,你想好带他去哪儿了吗?” 小飞?苏陌挑眉看了他一眼,才闷闷地说道:“那是我弟弟,你叫这么亲切做什么?” 顾子铭哑然失笑。 苏陌不禁有些脸红,低着头假装很认真地翻杂志的模样,又低声说:“我记得a市有个很大的航空博物馆,雁飞以前很想做飞行员来着,肯定很喜欢那里。所以我打算明天带他去那里转转。” 顾子铭敏锐地抓住了苏陌说的“以前”和她突然低落的情绪。 “没记错的话,他现在高三了吧?来年可以报考军校。” 苏陌摇摇头,心头酸涩一涌而上。 “怎么?难道是你爸和苏柳不愿意?”顾子铭有些不解。 “嗯,不是的。”苏陌轻声辩解,“雁飞,报不了军校。” “怎么说?” 他虽然和苏陌家人接触少,可是韩雁飞还是见过一次。清清瘦瘦的少年,阳光而帅气,没有戴眼镜,去年见的时候身高也有178cm的样子,也不曾听说他有什么隐疾。 唯一的一次照明的记忆忽然窜出来,顾子铭猛然想起什么,看向苏陌,苏陌无奈地点头。 那张阳光明媚的脸,有一条巨大的伤口,从额头一直斜到眼角。 看得出来,是旧伤。 “就是因为他脸上的伤痕,所以才不能去。” 她曾经咨询过,雁飞脸上的伤痕太深太明显,军检根本不能合格。犹记得那年在医院,医生说这样的疤痕几乎不可能消除时,雁飞眼里闪过的痛楚,那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记忆犹新。 每每想起,都恨得不能自已。 林溪。 “现在祛疤的方法那么多,不急,可以慢慢尝试。”顾子铭想了想,即便是他托人,以雁飞那样显而易见的疤痕,要进入空军也不太容易。 况且,那个骄傲的少年,还未被这个浊世渲染,满心正义,估计也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进去。 苏陌苦笑:“这两年,我找了很多医院,上海北京广州深圳,大一点儿的知名医院都去过了,就差去国外了。可是每次都失望而归。” 苏陌想起过去的几个假期,她带着雁飞奔走于各个医院,每每都满怀希望而去,最后都失望而归。而雁飞那张充满朝气的脸,总是竭力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不想让自己难过。 明明最难过的是他。 明明是因为自己,才会毁了他从儿时就有的梦想。 顾子铭不再继续说,在心里将认识的人过了一遍,而后有了主意。 “没事,就算做不成空军,真喜欢部队,去别的兵种也不是不可能。” “嗯。只要他喜欢就好。” “别这么悲观。”顾子铭微微有些不虞,怎么就这么在乎同母异父的弟弟? “对了,小飞的伤是怎么弄的?看得出当初很严重。”顾子铭转移了话题。 苏陌翻书页的手停了下来,杂志页轻轻落下。 “车祸。” 很惨烈的车祸,惨烈到她几乎以为,她就要失去这个弟弟了。 108.108:若即(2) 有时候难过的时候,苏陌以为,最伤心的回忆来自痛苦的经历。 后来才明白,其实最伤心的回忆莫过于,那些无法再现的幸福的经历。 无论是年幼时苏子罕唯一的朋友辛安,还是长大后和她在一起的那几年的周文远,她怀念的,其实只是那些时光里的无法再复制的美好和满心的期盼。 或许,即使不是周文远,她一样会难过至此。 可是,那一年夏天,雁飞斑驳的伤痕,像是戳破气球的那根针,一点点打破她所有期盼的圆满囡。 面对至亲受到的伤害,她无能为力。 “多久的事了?”顾子铭见她黯淡无光的眼眸,忍不住地想要安抚,奈何多年不曾迁就过别人,竟发现不知如何开口鲺。 最后只是寻常的话家常一般。 了解她再多一点。 顾子铭看着自己食指和中指上因常年握笔生出的茧,灯光迷蒙,她静立其中,宛如沉静的水墨画。 这几天心里那些空洞因此而充实。 “嗯,两年前的事了。” 苏陌并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每次想起,她都觉得,自己亏欠雁飞太多。 如果不是她,林溪不会这样做,那样,他现在依然可以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因为她,折断了他前进的翅膀。无论雁飞多少次假装不介意,她却无法忽视他房间书柜里被偷偷藏起来的飞机模型,也无法对他看见军人时热切的目光视而不见。 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她的十七岁,或者更早…… 可悲的是,她想,她一样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和周文远在一起,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正是因为这样,心里的愧疚就好像是活火山,时不时喷发,将她仅有的期盼熔得连骨灰都不剩。 她欠雁飞的,不只是一个梦想,而是一种人生。 “我这个月都没怎么上班,会不会扣我工资啊?” 苏陌忽然想起,自己卡上可怜的余额,雁飞来了,她还打算带他好好*一次呢。 顾子铭微微一笑,十分绅士地回答她:“当然要扣。” “喂喂喂,顾子铭,我可是因为你才受伤的。”苏陌苦恼地合上杂志,“怎么说我都是不幸被殃及的池鱼,难道就没有点儿补偿吗?” “我记得刚刚我才和你说,以后你的工资都要打到我卡上。” “你不能这样没人性!!”苏陌一把将杂志砸了过去。 顾子铭轻巧接住,挂着笑:“没办法,作为债权人,我必须保障自己的权益。” “你知道周扒皮吗?” “我更喜欢你叫我葛朗台。” 苏陌知道在他这里讨不了好,扭过头小声嘀咕:“不要脸……” “嗯?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困了。早点儿歇息吧,顾大少爷!” 明明眼里都快喷出火来,却又不得不低头的样子,顾子铭偷笑,苏陌你要不要这么可爱。 苏陌想了想以后只上班不给工资的悲催生活,不由得悲从中来,扯过被子往脑袋上盖,低吼:“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顾子铭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还想着每月借你一半的工资开销呢,看来是我想多了,苏大小姐完全不需要嘛……” 苏陌的小脑袋“噌”地一下从被子里冒了出来,眼里简直泛着绿光:“你说什么?一半工资?真的吗?” 顾子铭点头,又摇头:“是我多虑了。我还是恢复我周扒皮的本质好了。” “哪里哪里!顾大少爷简直就是英雄楷模,救人于水火!”苏陌立马换上狗腿的笑,“你知道的,我最近囊中羞涩,明天雁飞来了,我得好好招待他呀。” 顾子铭深深地鄙视她:“这么没志气?” 苏陌大手一挥:“反正我什么狼狈样都被你看过了,还要志气做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这种事,要分情况的呀。” 顾子铭笑意深深:“哪种情况你才不会折腰?” 哪种情况? 苏陌笑不出来了。 就和所有灰姑娘喜欢上王子一般,王子的妈妈各种不同意,最开始的桥段都是一样的俗气:用钱撵人。 那年,林溪踩着红色的高跟鞋,在她的单位找到她,趾高气昂地对她说:要多少钱才肯离开周文远?一百万够不够? 想想,那个时候她多大? 大四吧,好像。时间太久,她记不清很多事,可是林溪脸上厌恶的表情她却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她也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地反驳:阿姨,你搞错了,我不是因为钱才和文远在一起的…… 天知道那一刻她觉得有多委屈。 可是后来才知道,其实那样的难堪,和周文远给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和林 溪的第一次谈话,不欢而散。 她在实习的单位,颜面尽失。 那时候,周文远也在新单位处处不如意,她没敢和他提。 “呐,顾子铭,你说,如果你妈妈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你说我要多少钱合适?”苏陌支着下巴,十分认真地问他。 顾子铭在反应过来她问的问题后,一张脸瞬间变得冰寒。 “怎么?就这么缺钱?”眉毛高高扬起,放在膝盖上的手交握着,没有了刚刚的笑意,顾子铭此刻变得了凛冽起来。 熟悉的人都知道,顾子铭在生气。 而且是非常生气。 苏陌无知无觉地点头。 顾子铭心里的无名火就像被泼了汽油遇见明火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却又在她说话的那一刻消失了个彻底。 “五年前,周文远的妈妈可是加价两百万让我离开周文远。五年前两百万很多的。”苏陌像是想起什么,又莞尔一笑,“两百万的话,其实放在现在也算是蛮多钱的。原来我这么值钱啊……” 有什么东西,从胸口溢出。顾子铭看着她的侧脸,忍不住想,那些年,她不是和自己一样,忍着那些难以言说的痛苦,一个人,走过那些无法逃避的时光。 可是,他忽然庆幸。 “哪里是你值那么多,明明就是林溪给周文远开的价。”顾子铭凉凉地说道。 苏陌皱着眉头想了想,不由得十分沮丧地承认,事实的确是这样的。 给她两百万,换周文远一份感情。 “真是的……”苏陌有些败兴地躺下来,小声咕哝。 哪里有什么淑女的形象可言! 顾子铭忍着笑,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早点儿睡觉吧,明天一早还要去接雁飞,你可别迟到了。” 苏陌闭着眼睛,手向上高高举起,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又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睛问他:“你的意思是,你要开车去接他吗?” 顾子铭挑眉:“怎么?有意见?” 苏陌急忙摇头,生怕他下一秒反悔:“怎么会有意见?这不是怕顾大少爷太忙,耽搁你事情嘛……” 顾子铭笑了。 “的确是很忙,既然你这样说,那明天我就不去了。” “……”苏陌张张嘴,心想,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 “顾大少爷……”苏陌苦着脸指指自己的腿和手掌,“你看,我不是病了么?麻烦你帮我找个司机好不好?” 顾子铭拧着眉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其实心里都笑成花了。 “明天是中秋,我都放他们假了……” “也对。”苏陌闷闷地接过话头,“那我给西元打电话问问他有空没……” 然后,顾子铭的眉头就真的拧起来了。 “别去***扰西元了。还是我去吧。”顾子铭有些别扭地开口。 “那你的正事?” 哪里有什么正事。 “改天办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多谢顾大少爷了。”苏陌冲他嫣然一笑。 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散在四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她的白皙肌肤显得娇嫩柔软,红唇小巧诱人…… 百媚生。 顾子铭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个词来,一笑,百媚生。 “早点儿睡,起不来我可就罢工了。” 挥手赶走心中那些旖旎的念头,顾子铭板着脸吩咐。 苏陌扬着笑,温柔地点头。 他又那么好记性的记得她用薄薄的唇对他说,我和你,从来是最没有可能的那一个。 一室沉寂。 合上门,仿佛将他和她隔成了两个世界。 109.109:(若即)3 世界上,最凉薄的不过是人心,最难收买的也是人心。 然而,最真挚的,也往往是人心。 所谓人心难测,大抵如是。 苏陌和顾子铭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咖啡厅里相对而坐。 “顾子铭,大清早的就来败家,你真*。囡” 苏陌小声抱怨。 机场的物价是全国知名的贵得离谱,一小杯的陶瓷杯拿铁,她看了这么久也没看出朵花来,竟然要268rmb鲺。 简直就是打劫。 可是谁让机场座次不多呢。 谁让顾子铭大少爷风范,不肯站着等呢? 谁让她看错时间提前两小时到了呢? 就是等着打劫顾子铭这样的。 顾子铭笑得十分温柔,说出的话却差点儿让苏陌将口中的咖啡吐出来:“没事,反正是从你工资里扣。” “凭什么?” “凭接的人是你的弟弟。” 苏陌缴械投降。 枯坐了很久,手里的杂志连广告都被苏陌一字不落地看完后,距离韩雁飞的航班到站还有半个小时。 顾子铭已经点了三盘西点,要了两杯咖啡了。 一张机票钱妥妥的够了。 苏陌只觉得肉疼。 顾子铭优雅地吃着西点,苏陌如狼似虎的目光对他没造成半分影响。倒是咖啡厅里的年轻女性服务员,时不时有人往顾子铭身上偷瞄,大胆的还有拿手机偷***照的。 苏陌翻翻白眼,幼稚的小女生们,顾子铭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顾子铭视而不见。 在苏陌的万千期待中,韩雁飞乘坐的航班终于落地了。 “早知道请你当司机这么贵,我宁愿打车来了。” 从收银台出来,付完账的苏陌十分沮丧。 现在她可是穷人! 顾子铭笑,“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别,我钱都付了,你再走了,我岂不是亏大了?”苏陌拿大眼睛瞪他。 顾子铭双手环胸,点头:“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再等一会儿。” 苏陌扭过头不理他,专注地在人群中搜索韩雁飞的身影。 “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苏陌扭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阳光帅气的笑脸。 苏陌惊喜地看着韩雁飞:“这才多久没见,怎么长这么高了?” 春节回m市后,她一直没回去。不过七八个月的时间不见,韩雁飞又高了许多。 顾子铭双手插进口袋里,不打扰他们姐弟两说话。甚至还体贴地帮韩雁飞拿行李。 “不用不用,我包里没东西,很轻的,我能拿了。”韩雁飞有些不好意思,拒绝顾子铭替他拿行李。 苏陌却对顾子铭主动替雁飞拿行李的行为表示深深地不解,并直接将这种不解化作了实际行动:频频侧目看他。 谁不知道顾家大少洁癖,从来都只有别人给他拎包的份儿。 “你姐手受伤了,我帮你拿吧。” 一句话,成功地将韩雁飞的注意力转移。 “啊?怎么回事儿?”韩雁飞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再和顾子铭争执,侧身掰过苏陌的手来看,带了些埋怨和担忧,“怎么弄的?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苏陌急忙缩回手,瞪了顾子铭一眼才和韩雁飞说话:“没事,不小心被碎玻璃划到了。走吧,先回家。这儿说话多不方便啊。” 韩雁飞却不管不顾,捉住她的手就嚷了起来:“你说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还会伤成这样?这么深的伤口,得留疤吧?……” 一直到上了车,韩雁飞才停下来。 “哎呀,真没事。”苏陌被韩雁飞说得有些无奈了,好像她断手断脚似的,哪里就至于那样了? “不是,姐夫,你怎么照顾我姐的?” 韩雁飞有些不满地冲顾子铭吼。 一句“姐夫”,成功的让顾子铭对韩雁飞那些小小的酸意飞得无影无踪。 苏陌窘得无地自容。 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 顾子铭微微一笑:“大意了,谁知道她那么傻。” 好好的话,这样一说,也有了九分的暧昧。 韩雁飞有些心疼地看了看苏陌,半天才说了句:“姐,你瘦了。” 一句话,成功的让苏陌有些想哭。 那天在盛世被林子恒困在包房里的时候,她十分想他。 人心难测,可是也有的人,真心如一。 扯出一个笑来,苏陌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拍拍韩雁飞的肩膀:“怎么会?你不知道,顾子铭家里冰箱里好几千一斤的牛肉放了一大堆。我怎么可能会瘦!” 她也是这两日在家里才听王姨说起,那些牛排,都 是从国外进口过来的上好牛排,最便宜的也要三千多一斤。 *的人生啊…… 韩雁飞撇撇嘴,也不和苏陌争辩,苏陌有些心虚地低声对他说:“千万别告诉苏柳。” “好。” 从小就护犊子的苏柳若是知道她是因为那样的原因才受伤的,苏陌丝毫不会怀疑她会不会去盛世砸场。 所以她才连国庆这样的长假都不敢回家。 简直是憋屈死。 一路上顾子铭安静地在前排开车,苏陌和韩雁飞在后座说说笑笑,丝毫没有代沟的模样。 谁都没有看见,顾子铭眼里闪过的亮光,以及淡淡的惆怅。 * 顾子言想象过很多次,周焕生的住处会是什么样。 但是绝对没有眼前这种。 就好像跨过铁门,回到了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旧上海一般,整座宅子的装修,无一不彰显着厚重的历史感。 古朴,厚重。 或者说,有些阴沉。 顾子言悄悄地攥紧了周文远的胳膊。 周文远拍拍她的手,冲她温柔一笑。事实上,周文远也不知道周焕生为什么突然提出要见顾子言,还是在中秋节这一天。 据他所知,这一天,某个人的忌日。虽然他不知道是谁,可是每年中秋节的时候,周焕生都会换上黑色的礼服去扫墓。 二十多年来,从来没变过。即使在外地不能回来,他也会安排人去。 所以,这算得上是他和周焕生第一次过中秋节。 有些讽刺,却是不争的事实。 周文远和顾子言坐在客厅里,林溪还没到,周焕生扫墓还没回来。管家和下人都和周焕生一样,安静得如同木偶。 “文远,你以前住在哪个房间?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除了好奇周文远小时候是什么样以外,更多的是,悄无声息的客厅,总让她觉得有些畏惧。 还有对周焕生的忐忑。 据说是个很厉害的人。 周文远半倚在藤椅上,说话有些心不在焉:“有什么好看的?我小时候闷得狠,只知道读书。” 那时候班里的同学总是说自己考好了爸爸妈妈就会给奖励,他也曾渴望那样的温暖,所以埋头念书。 只想得到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一句肯定的话。 可惜,无论他拿多少第一,又或者拿多少次倒数,周焕生都岿然不动。 而林溪总是和他说,念不好也没关系,你爸能养得起你。 他却总是不信。 因为周焕生从来没对他有过淡漠以外的表情。 没有谁靠得住。 除了自己。 周文远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古老的灯,只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他看不懂周焕生,更看不懂他和林溪的关系。 还有身边这个女人。 顾子言。 周文远抿了抿唇,对顾子言露出一个笑:“你真的没见过我爸吗?” 林溪和他说得清清楚楚,娶了顾子言,他才能拿到周氏50%的股份。确切地说,是49%。一个值周氏企业49%股份的女人,竟然连周氏董事长的面都没见过,说出去,谁会信? 可是…… “没呀,我认识你以后你从来没带我回过家啊。”顾子言扬起脸,脸色平静自然,眼神无辜。 偏偏就有这样奇怪的事。 周文远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今天是一个契机。难得万年冰冷如一的周焕生主动开口要见一个即将和他结婚的女人,他要好好弄清楚,周焕生和顾子言,还有林溪,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110.110:若即(4) 而顾子铭接了韩雁飞到清水别苑后,韩雁飞对着苏陌笑得十分有深意。 苏陌只能无奈地笑。 “姐,你和顾哥哥同居了?”韩雁飞小声地和苏陌咬耳朵。 “同居”两个字被他咬得特别重。 苏陌的脸“腾”地一下子红到耳根。 苏陌没说话,只是纤细手指在韩雁飞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鲺。 “哎哟喂……”韩雁飞夸张地大叫出声,“姐,疼疼疼……轻点儿。” 韩雁飞吃痛的表情让苏陌收了手,“真的很疼?” “当然,肯定都青了。”韩雁飞点头,“姐,你真狠。” “再瞎说晚上让你睡地板。”苏陌瞪眼看他,“连你姐的玩笑也敢开,想死还是不想活?” 恰好顾子铭换了衣服下楼来,韩雁飞识趣的闭嘴。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顾子铭换了家居常服,剪裁得体的浅色休闲裤,蓝白相间的格子毛衣,将他往日里董事长的凌厉气场悉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贵族般的休闲公子模样。 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贵公子气息,让韩雁飞笑得见牙不见眼。 “顾哥,我姐最是保守,你怎么把她骗到这里来的?” “嗯?”顾子铭行云流水地煮茶,一室茶香。 “韩雁飞!”苏陌真是头疼。 “这是母上大人的吩咐。”顾子铭一本正经,无视苏陌的眼神。 韩雁飞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不巧地大都喷在了顾子铭身上。 顾子铭淡定地起身,“我去换身衣服。” 韩雁飞有些无措:“不好意思……” “没事儿。他有洁癖。别管他。”苏陌递过另一杯茶给韩雁飞,浑然不知此刻的自己,像极了…… 妻子。 顾子铭弯弯嘴角:“没事,正好我也觉得这衣服颜色太鲜艳了。” 苏陌看着雁飞脸上的伤痕,无论多少次再见这伤口,都无法视而不见。 “明年就高考了,感觉怎么样?”隐去心里的那些晦涩,苏陌带了笑。 “还好。你不知道老金现在每天都掉多少头发,都快秃顶了!”韩雁飞眉飞色舞的向苏陌说着学校里的事情。 老金是韩雁飞的班主任老师,老金其实一点儿都不老,还不到四十。 苏陌想起那时老金的金科玉律,也是忍不住笑。 “老金是不是还是那样,‘你们这些熊孩子,不努力就只有去念隔壁的大学’了?” 苏陌高中时的班主任老师,也是老金。 “现在老金不那样说了。”韩雁飞摇头,乐不可支,“老金现在最爱说的就是,‘就你们这样,连隔壁大学都考不上’!” 苏陌笑,“隔壁学校真是躺着也中枪!” 其实隔壁学校也是很有名的重点大学,虽然不在前十之列,但是综合排名并不低。奈何苏陌和韩雁飞所在的高中太牛x,所以才有这样一说。 那些青涩的记忆好像冬日的雪花,一旦有了开始,便停不下来。苏陌和韩雁飞笑着聊老金的那些脾性,然后发现,九年过去,他好像没什么改变。 “好久不见金老师了,记得他刚来教我的时候才从北师大博士毕业,学生气得很。”说话间,语气里就带了怀念。 “现在老金可是年级主任了,管理着1800的学生。”m市一中学生众多,一个年级经常能达到2000人,年级主任相当于一般学校的校长了。 “嗯。下次回去看看他,也不知道发福了没有。” 韩雁飞“嘿嘿”一笑:“当然没有,你不知道,师母管老金管得可严了。天天押着他在操场锻炼,我们背地里都叫他妻奴。” 苏陌想起师母的大嗓门,也笑了。 “我大二那年金老师肝硬化住院,好像从那年起师母就开始变身狮吼了……” “师母还很想念你。” 苏陌微微有些惊讶,“怎么说?” 金老师教物理,她从小到大唯一一次不及格的考试就是栽在物理上,这是她完美学生生涯的缺憾。高二的暑假她愣是在金老师家里补了一个月的物理课,可是那时候师母和她也没说过几句话,多半都是她和金老师在客厅上课,师母在书房看书。 怎么会想念她? 韩雁飞微微有些懊恼,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啦,教师节我们去金老师家里看他,师母做的饭,说你当年暑假在他们家补课的时候做得酒酿圆子很香,可惜她怎么做都做不出来那个味道。所以想你得很。” “就因为这个?” 苏陌哭笑不得。 “你又不是不知道,师母可是个吃货。” 这倒是,据金老师说,师母的志向就是吃遍天下所有种类的橘子…… “什么酒酿圆子?” 换了一身黑色棒球服的顾子铭走过来,看见姐弟俩聊得热火朝天。 “我姐会做三色的酒酿圆子啊,在我们家很有名的。”韩雁飞得意地冲顾子铭挤挤眼,“难道姐夫你还没吃过吗?” 姐夫…… 苏陌觉得脸有些发热,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顾子铭挨着苏陌坐下,眼神澄亮地看着苏陌:“原来你还藏私啊……” “什么叫藏私?用词准确点儿好不好……”苏陌没好气地瞪他。 “哎哟,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这样真的好吗?我可是未成年啊……” 苏陌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就砸了过去。 韩雁飞笑着接过,暗暗松口气。 当年苏陌和周文远的事,直到现在在一中都被列为传奇之一,甚至有的老师办公室还留有当时的照片,他曾在老金的办公室见到过。 周文远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拿着不属于那个季节的雏菊,单膝跪地,苏陌含羞带怯地望着他。教学楼楼下,用数百朵白色玫瑰拼着她的名字。 盛大而美好,她站在那里,自成风景。 周文远年少,她亦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的模样。 连一向苛刻的当时的校长,都默许她和周文远早恋。 谁都以为那样的誓言,那样的精心追求会长久而永恒,可是世事无常不是吗? 教师节他去老金家里做客,师母看见自己,不无感概,只是说,若是苏陌回来,让她去看看他们。 作为老金第一届学生里的翘楚,一中的光荣榜上至今还有苏陌的名字,连带师母都对苏陌印象深刻。 他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可不是吗? 韩雁飞歪着头看苏陌小鸟依人般地和顾子铭小声讨论中午吃什么,又不禁想起那年她失意时的模样。 就像是珍珠蒙了尘,低到尘埃里,找不见丝毫生气。 真好。 姐姐,好像真的走出来了,从周文远给的那些回忆里。 “雁飞,想什么呢?”苏陌看着他,“是不是累了?要不上去休息会儿?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叫你。” 韩雁飞回过神来,对着顾子铭歉意地笑了笑,“姐,我不累。中午要不就在家吃吧?我想吃你做的糖醋肉。” 就差摇着胳膊冲她撒娇了,苏陌有些好笑,“这都几点了?晚上再做给你吃吧。” 已经是十点半了,因为是中秋节,顾子铭给王姨放了假,现在再去买菜做饭稍稍有些晚。 “没事了,反正我现在又不饿,晚点儿就晚点儿呗。”韩雁飞不在乎地挥手,又双手支着下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顾子铭,“姐夫,晚上一个小时吃饭你会饿吗?” 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顾子铭想,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苏陌和韩雁飞感情这么好了。 “嗯,早上吃得有些撑,晚点儿也没事。” 见顾子铭如此配合,韩雁飞恨不得给他发张“好人卡”。 两个男人一致通过,苏陌还能说什么? “不过你们得给我打下手,”苏陌苦恼地点头,“你们俩会切菜吗?” 两双手同时举起来。 韩雁飞和顾子铭都狐疑地望着对方,明明白白的惊讶和怀疑。 “你们俩都会?”最惊讶的是苏陌才对。 “我会啊。老爸教的。”韩雁飞拍拍胸膛,“韩天意可是大厨,作为他的儿子,怎么会连菜都不会切?” 111.112:若即(5) “我怎么不记得韩天意有教你做饭?”苏陌依然持怀疑态度。 “你当然不知道啊!”韩天意愤愤不平,“每次你回来的时候他都自己下厨,不让我搭手。可是你不在家的时候就老支使我做饭,说什么等我出师了,以后你嫁人了他不在了也有人给你做饭吃。这么重女轻男真的好吗?!!” 苏陌端着茶杯的手轻轻颤了颤,顾子铭伸手覆在她的手上。 心里的暖意一直到达心底。 苏陌冲顾子铭温婉一笑,说出的话却是满满的不信:“顾大少爷也会吗?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惊奇……鲺” 顾子铭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轻轻隔在茶几上。 “别把我划在那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二代里啊。”顾子铭嘴角轻扬,一脸的傲娇,“虽然做出来的饭不怎么可口,可是切菜的刀工绝对是一流的。囡” “继续扯。”苏陌嗤之以鼻。 “当年在英国留学和我爸闹翻了,吃不习惯外面的饭菜,又没什么钱,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苏陌恍然大悟般点头:“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刀工一流,饭菜却不可口呢?” 顾子铭不自在地清咳了一下,看着韩雁飞和苏陌七分相似的脸,都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讪讪地开口:“我的味觉有问题。” “怎么会?你不是吃我做的菜……” 苏陌张口,却又想起他几乎吃什么菜都是一个模样,甚至连自己那次故意放了很多盐的牛奶都喝得有滋有味…… 微微有些懊恼,她怎么就没发现? “现在好多了。上次在林语家吃的土豆烧排骨,至少我还能吃出一点儿咸味儿来。”看见苏陌脸上的苦恼和自责,他竟然觉得有些熨帖,胸腔被塞得满满的。 “能吃出辣来吗?你上次还说我做的土豆排骨少盐呢……” 顾子铭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不能治吗?” 韩雁飞也拧了眉,一脸关切。 顾子铭摸了摸苏陌的柔软的发,将跑到她脸上的头发又给顺到脑后,才笑笑说:“哪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大部分的饭菜还是可以品出味道来的,只是味觉比正常人反应迟钝些。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总而言之,我会切菜,信我就是了。” 顾子铭起身,看着他们俩依然担忧的表情,不由有些无奈:“再不走午饭都变下午茶了。” 苏陌和韩雁飞这才起身。 “那你在英国的时候谁给你做饭吃?” 上了车,苏陌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顾子铭迟疑了一会儿,才有些不自然地说:“一个室友。” 他并没有说谎,是一个室友。 只是,这个室友,也是他的前女友。 潜意识里,他避开这个事实,不愿在苏陌面前提起。 “哦……”苏陌木木地点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叹口气。 “姐,你叹什么气啊?” 苏陌摇摇头,神色忧伤:“没什么啊,我只是想和你们比谁切的菜更好而已。” 韩雁飞:“无聊!” 顾子铭:“幼稚!” 苏陌无所谓地点点头:“这就是人生……” 两个男人车中凌乱了…… * 因为过节,超市采购的人并不算少。但是好在生鲜区还好,不然苏陌真担心顾子铭洁癖症患者会立马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你看着我做什么?”顾子铭见苏陌盯着自己看,下意识地摸摸脸,难道有什么脏东西? “哦,没什么。”苏陌悻悻地收回目光。 “我姐肯定是在担心这儿人多,气味又不怎么好闻,怕你走人。” 韩雁飞简直就是她知己,可是现在这样说真的合适么? 顾子铭白了苏陌一眼,随手在冷鲜柜里拿了块精排放在推车里。 苏陌摸摸鼻子笑了笑。 “我想吃雁飞说的那个酒酿圆子。” 生鲜区逛完,买了一堆食材后,顾子铭忽然开口。 “晚上好不好?”苏陌迟疑了一下,“中午做来不及。” “好。” 顾子铭言简意赅,只是眉角的笑意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三人又去买做酒酿圆子的食材。 看得出来苏陌很喜欢逛超市。 顾子铭推着手推车,苏陌和韩雁飞走在前面讨论要买的东西,还时不时地在货架上翻翻拣拣。 看着这样的场景,周围的嘈杂声和拥挤的人群仿佛也消失不见,平凡却真实的美好。 以后没事可以带她逛超市,嗯,国外的食材也很多,她估计会喜欢,下次度假的时候带她去逛超市吧……</p > 苏陌对弟弟都这样温柔细致,若是有了宝宝…… 顾子铭看着前面的韩雁飞,下意识地将他缩小了十倍,想象着苏陌牵着一个小包子在前面买东西,自己跟在他们身后当劳力的场景…… 好像很不错。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 出了超市,三人拎了满满两大购物袋的东西。 苏陌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逛超市就忍不住想买。 韩雁飞和顾子铭一起将买来的东西放在后备箱里。 “你姐逛超市都是这样扫街一般吗?” 顾子铭想想刚刚苏陌在超市里看见什么都两眼放光的模样,就跟发现了火影忍者里卡卡西面罩下的真面目一样。 不可思议。 韩雁飞压低声音对顾子铭说:“我姐一逛超市就买到停不下来。你习惯了就好。” 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让苏陌带小包子来逛超市了,不然怎么出得来…… * 因为手伤,苏陌不能沾水。所以前期准备工作都是顾子铭和韩雁飞一力承包了。 苏陌看着他和雁飞一人一个围裙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就忍不住发笑,悄悄用手机拍了下来留作纪念。 堂堂顾氏大少爷,天衡年轻有为的董事长,围着碎花印蓝布的围裙切菜,怎能不好好拍照留影呢? 里脊肉被顾子铭切得长短正好,十分均匀;而排骨也被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事实证明,顾子铭说他刀工很好还真是实话实话。 而雁飞显然还没有学到韩天意的精髓。 带上薄薄的塑料手套,苏陌将里脊肉用调料调味腌制了一会儿,又用玉米淀粉抓匀,放入油锅炸得金黄,再调糖醋酱,翻炒几分钟便出了锅。 其他的菜却是她动嘴,顾子铭动手。顶多是放调料的时候由她操作。 “真没想到……” 苏陌看到顾子铭有模有样地翻炒排骨,啧啧称奇。 “没想到我会下厨?”顾子铭不自觉地笑了笑。 “对啊。” “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来日方长。”顾子铭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回答。 铲子碰到铁锅的声音,“来日方长”四个字混在其中,让苏陌仿佛听不真切了。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前几天,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韩雁飞被顾子铭赶到客厅看电视去了,偌大的厨房里只剩下她和顾子铭。苏陌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不喜欢猜,也猜不到。 所以还是直来直去的好。 顾子铭不急不缓地按苏陌的指示给锅里掺了水,盖上盖子,洗了手,才迎上苏陌干净清澈的眼睛。 “苏陌,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会怎么样?” 苏陌想了想,才摇头,“你会骗我什么?” “我只是说万一。” 万一不得已的时候,我骗了你,你会怎么做? 顾子铭觉得心底有些发涩。 “看情况啊,可是如果是感情上骗我的话,”苏陌眨了眨眼睛,抑制住来自心底的那些酸涩和轻微的刺痛,“大概我会让你找不到我。不过你要是真的会骗我的话,应该不会找我。所以,其实……” “会。” “什么会?” “会找你。”顾子铭听见她说的那句话,毫不迟疑地开口,“如果我骗你,肯定是有我的苦衷。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就这样撞入她脆弱的心脏。 苏陌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如果那样,我宁愿你永远不要来找我。” 她侧过身,抬头看他,一字一字地十分清晰:“顾子铭,不要骗我。” 112.112:若即(6) 中秋节,饶是清水别苑这样的权贵聚集地,今日也是车来车往,比往日喧嚣了不少。 苏陌从厨房的玻璃窗向外看去,小花园里的各色菊花开得十分热闹。 “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也不行?”顾子铭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低哑。 苏陌笑得云淡风轻囡。 “所谓善意,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或许是为了某些原因,才欺骗对方,总是想着这是为了对方好。可是子铭,子非鱼,焉知鱼之痛?我从来不信什么情非得已。我总觉得,唯有与说谎者有某种关联,才会有你说的‘善意的谎言’,说到底,不过是私欲重于情谊罢了。” 谁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而谁都有撒谎的自由。 是是非非,谁又能分辨出个绝对? 顾子铭一震,眼神微黯,再开口时已然恢复平静:“苏陌,我只想你知道,若是将来某一天我骗了你,肯定有我的苦衷。鲺” 苏陌点点头,“顾子铭,我也只想你知道,要么坦诚,如若欺骗,那么最好可以骗我一辈子。” 一辈子…… 心里忽然涌出来的不安是来自哪里?是因为顾子铭那么郑重而重复的说着“如果他骗了自己”么? 这样强烈的没有归宿感,苏陌只觉得心口有些刺痛。 顾子铭却是郑重地点头:“好。” 苏陌没有问,他说的“好”是指坦诚,还是如果骗她就会一辈子。 “可是,顾子铭,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骗我。” 这句话,在嘴里来回滚了几遍,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 吃饭的时候韩雁飞对于糖醋肉爱得不行,四分之三都被他一个人消灭掉了。 苏陌笑着给他夹菜,看在顾子铭眼里,简直就像是母亲对孩子般的无微不至的温柔。 于是好笑地调侃:“雁飞是你弟又不是你儿子,怎么这样生怕他吃不饱似的?” 苏陌脸红了红,没有分辨。 韩雁飞却是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才开口:“对我来说,苏陌比苏柳韩天意还亲近。” 顾子铭却有些愣神,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他也如同苏陌一般,将顾子言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是后来,在知道真相后,他便渐渐和顾子言有了缝隙,尽管他依然关心,却不再和以往一样热切。 直到后来知道苏陌和周文远的旧事,他对顾子言的排斥与日俱增。 苏陌笑而不语,只是不停地给韩雁飞夹菜。 顾子铭看着韩雁飞额头的伤口,斟酌了下才开口:“雁飞高三了?” “嗯,再有几个月就该毕业了。” “准备考什么大学?” 苏陌惊诧地看了看顾子铭凝重的深色,不知道他为什么明知故问。 韩雁飞却是停顿了一下才回答:“考航空院校吧。虽然不能飞,但是好歹还是可以碰飞机嘛。嘿嘿……” 苏陌心里一阵酸涩,堵得喘不上气来。 韩雁飞笑得明媚,顾子铭却放下碗筷,盯着韩雁飞,表情严肃:“真的想当飞行员?” “哪有!以前想,可是现在早不想了。”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我只是喜欢飞机而已,不觉得它很神奇吗?” 苏陌低下头,不去看他那双清澈的眼睛。 眼泪却差点儿落下来。 “哦,我还以为你想当飞行员呢!”顾子铭不再绷着脸,“那就算了,当我没提!” 手忽然变得没有力气,银筷从手中脱落,苏陌颤着声音问他:“你是说……” 韩雁飞更是急切地开口询问:“我还能当上飞行员吗?” 两双黑瞳直直看过来,期盼,忐忑,不安…… 顾子铭看在眼里,心窝处有些许热,点点头:“我认识一个国际上很知名的整容医生,或许雁飞的伤疤也不是不能挽回。” “在哪儿?谁?能行吗?”苏陌的手越过桌椅,紧紧抓住顾子铭宽大的手掌。 她的手,那么冰,那么凉,那么颤抖而无力。 顾子铭低头,反手将她的小手握住,掌心的温度瞬时传给了苏陌。苏陌此刻却是什么感受都没有,只觉得一颗心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盯着他不眨眼。 “我不敢肯定,但是经他手的客户,没有失败的前例。” 话一出口,苏陌清澈的双瞳瞬间绽放出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神采奕奕,就像一汪泉水忽然成了活水一般。 “真的吗?真的吗?”她忽然双眼起了雾,就好比劫后重生的人那般欣喜,握着顾子铭的手更加用力。 韩雁飞看着苏陌,胸腔闷闷的,忍不住开口:“姐……” 他当然记得,那些日子,她带着自己奔走在各大医院,那样的期望和渴盼。 比谁都在意。 可是,他从来没有怪过她。 “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苏陌已经直接跳到这一步了。 顾子铭有些无奈,只得安抚她:“没有那么快。得先让他检查检查雁飞的伤,再确定治疗方案,然后才能做手术或是其他。” “哦,也对。是我太急了。” 苏陌讪讪地想要放开顾子铭的手,顾子铭却更用力地握住了她。 “手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顾子铭皱着眉头,将苏陌拉过自己身边,不容置疑地掰过她的身体,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握在自己掌心。 很小,很软,很凉。 “你干嘛呀……”苏陌小声瞪他,“快松手。” “姐,我什么都没看见。” 韩雁飞将头几乎低到桌子下面去,眼睛却有些红。 对于韩雁飞的识时务,顾子铭表示很愉悦。 “等晚点儿我给他打电话,看看最近他有没有时间来趟中国。如果不行的话,雁飞早些回去办签证,我带你去见他。” 顾子铭和颜悦色地姐弟俩说道。 苏陌和韩雁飞都感激地点点头。 “谢谢。” “这么见外做什么?你是苏陌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不是吗?” 苏陌忍不住将手抽出来放在顾子铭额头量了量。 “你干嘛?”顾子铭没好气地说。 苏陌又将手放到自己额头上体验温度。 “没发烧啊,怎么今天顾总这么反常?” “苏陌。” “嗯?” “四百万……” 苏陌慌得连忙捂住他的嘴。 韩雁飞不解地问:“什么四百万?” “没什么没什么。”苏陌笑着打岔,“吃好了吗?吃好了给我打下手,做酒酿圆子。” 顾子铭偏过头,迎来苏陌警告的瞪眼,好笑地点头。 捂在嘴上的手挪开,他依旧能闻见淡淡的香气。 * 顾子铭原本是在书房处理公务的,可是厨房传来的欢笑却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他忍不住靠近。 记忆里,他很少和家人这样闹过。 连吃饭都是规规矩矩,食不言,寝不语,顾博年固执得可怕。他淡漠的性格,在爷爷去世后好像变得格外明显。 而苏陌一家人的温馨和融洽,让他想要融入其中。 “还没好吗?” 顾子铭终究是扔下公务,走到厨房里,看着苏陌和韩雁飞正在捏圆子。 幸好厨房够大,三个人绰绰有余。 “快好了。”韩雁飞笑嘻嘻地说话。 手里的圆子渐渐成型。 苏陌手掌有伤,案板上却摆着一溜的小动物模样的“圆子”。 顾子铭眼前一亮,“这些是?” “不是说晚上去看奶奶么?捏几个好看的,兴许她老人家能有食欲呢。” 黄色,白色,紫色,三色的圆子和苏陌捏的已然不少。 他不过是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随口说了句奶奶最近食欲不好。 心下微暖,有了说话的***:“这些什么做的?” “黄色的加了栗子粉和桂花,白色的就是糯米粉,紫色的掺了紫薯粉,纯手工,好看吧?” 顾子铭刮刮苏陌的鼻子,看着她像个孩子般得意洋洋,点点头:“好看。” 却想起那句话,“洗手作羹汤”。 “你们俩真肉麻。”韩雁飞嬉笑着抖了抖,“姐,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苏陌却一反常态地搂住顾子铭:“我乐意。” 手上的湿哒哒的粉沾了顾子铭一身。 顾子铭却像没看见一般,反身将她拥得更紧一些。 “我喜欢她在我面前像个孩子。” 没有防备,没有悲伤,没有那些绝望,他想要的,是这样的苏陌。 因为最近身体出了点儿小问题,再加上失恋ing,所以这几日没有好好更新。今天后会正常恢复更新,对不起大家。 113.113:若即(7) 难为情的场面被门铃打破。 苏陌应声放开了顾子铭。 韩雁飞却出其意料地没有调侃。 “我去开门。”苏陌红着脸,小声说。 顾子铭伸手挡住她,语调平滑:“我去。鲺” 他可不希望来人是周文远和顾子言,已经说好,下午扫墓不和他们一起。 打开门,却是盛装而来的云瑶囡。 “妈,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和爸去看姥姥吗?” 因为这,还提前过了中秋团聚。 “我临时有事没去了。”云瑶挎着包进了屋。 苏陌和韩雁飞迎了出来。 “阿姨。”苏陌扬着笑脸,拉着韩雁飞介绍,“这是子铭妈妈,这是我弟弟韩雁飞。” 韩雁飞应声叫了声“阿姨”。 云瑶坐在沙发上,笑得和蔼可亲:“这是在做什么呢?你们有事就去忙吧。我找子铭说点儿事。” 苏陌连忙拉着韩雁飞进厨房打扫“战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云瑶对自己其实是很不满意的。可是碍于顾子铭,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罢了。 所以看到云瑶过来,她有些压抑。 “姐,你过得好吗?” 碗碟交错中,韩雁飞的声音带了些许不确定。 苏陌有些不解:“我挺好的呀,怎么啦?” “没事,就是随口问问。”韩雁飞笑了笑,“姐,要是在这里不开心就回家住吧。等我毕业了你不工作我也可以养你。” 鼻尖一酸,苏陌差点儿没忍住。 “傻,你以为工作那么好找啊?再说了,我也可以养活自己的。不要小看我!” “那你在这里开心吗?” 苏陌停下来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我只是觉得顾家太有钱了,怕他们欺负你。” 心尖像是被羽毛抚过,无比熨帖。 “怎么会?顾伯伯对我很好。放心啦,你姐不是小孩子了。你呀,专心你的学业就好了,我很好,别担心我。” “要是有什么事儿千万记得和我们说呀,别自己瞒着。” 那语气,活像她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似的。 “我几时瞒过你们什么了?”苏陌哭笑不得。 韩雁飞认真地洗着碗碟,撇撇嘴,没有说话。 苏陌和周文远那年分开后,家里人谁都不知道,她也不曾提。直到后来,韩天意看着苏陌回家时一次比一次瘦,才隐隐觉得出了问题。 是从那个时候起,她的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了吧? 他还记得中考前一晚,他睡不着,半夜起来倒水喝,却听见苏陌房里传来低低的呜咽声。不待他进门询问,韩天意却从客厅另一角拦住了他。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苏陌和周文远的事情。 而那时,距离她和周文远分开,已经整整两年。 他当然知道苏陌的长情,韩天意比谁都担心她独自在外过得好不好。但是碍于继父的身份,从来不会多问多说。 平心而论,他并不希望苏陌嫁进这样的富贵人家。 韩家太平凡,给不了苏陌什么支持。即使受了委屈,他们能为她做的大概也很少。 想到刚刚顾子铭妈妈拎的那个爱马仕包包,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定制的高级时装,韩雁飞有些闷闷不乐。 * 云瑶和顾子铭到了书房。 “晚上有没有时间,去周家吃个便饭?” 云瑶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哪个周家?”顾子铭捏紧了自己的手。 心里的愤怒却渐渐积蓄。 云瑶语气平淡:“文远家。子言和文远已经过去了,虽然文远父亲身体不便,但是……” “你说这样的话就不亏心吗?”顾子铭毫不客气地打断云瑶的话。 “子铭,你这是什么意思?”云瑶脸色并不好看,细瞧的话,不难发现有些苍白。 顾子铭冷哼一声:“周焕生不是连周文远的订婚礼都不参加,怎么忽然邀请我吃饭?” 云瑶抓着木椅把手,竭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听说他身体已经好多了,今天过节,想见见顾家人和子言。” 顾子铭却不再开口。 最后云瑶终究拗不过他,说:“叫苏陌也收拾收拾,一起去吃饭吧。” 顾子铭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瑶,怎么看怎么讽刺。 云瑶再说话时,声音就有些颤:“怎么了?” “我怎么闻见阴谋的味道?嗯?” 虽然语调平缓,怒气却油然而生。 “说的什么话?”云瑶生气地拍了拍旁边的小茶几。 桌上的茶杯跳 了跳。 顾子铭不为所动,“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想当个好人,让他们父女团聚了么?” 语气却是带着七分凛冽,三分不屑。 云瑶眉心一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子铭,艰难地开口:“子铭……” 顾子铭看着云瑶的表情,失望变得清晰。 “妈,如果苏陌和周文远,只能选一个进顾家,你会选谁?” 这句话如同夏日惊雷,让云瑶失神。 顾子铭却不看她,闭上眼,晃来晃去都是刚刚苏陌孩子般的笑脸。 心口处忽然就痛了。 “我说过,我不同意你和苏陌在一起。”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顾子铭没有意外,双手交叉放在自己腹部,黑色的瞳深邃悠远。 “我和谁在一起,从来都不需要您的同意。至于苏陌,您更没有反对的资格,不是吗?” 云瑶张了张嘴,她想反驳他,可是又说不出来。 这还是她那个乖巧听话的儿子顾子铭么?她知道他为人淡漠,性格不好,可是,他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恭顺有礼…… 什么时候起,她和子铭,变得这般疏远? “子铭……” “妈,因为你是我妈,所以有些事我不会说出来。但是,苏陌,无论您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我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她到底哪里好?”云瑶有些不甘心。 多年以前,也有人曾说过,无论她丑陋或者一无所有,他都不会抛弃她。 时隔多年,自己的儿子,还要输给她的女儿吗? 怎么会? 怎么可以? 云瑶回过神,“也许苏陌想去呢。” 却是在说去周家赴宴的事情。 失望之情,浓得化不开。 顾子铭再没有了劝说的***:“即使我去了,她也不会去。” “你就这么肯定?” “你大可以试试。”顾子铭理了理衣摆,起身准备去楼下,“不过我想你一定会失望的。” 直到顾子铭下了楼,云瑶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 楼下,苏陌扬起的大大的笑脸,让云瑶浑身不舒服。 却还是不死心地开口询问:“小陌,晚上子言未婚夫父亲邀请我们去吃晚饭,你跟我们一起吧?” 苏陌的笑就凝固在脸上,不过片刻,又恢复了自然。 摇摇头,苏陌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阿姨,我弟弟在这里,晚上我想陪着他。” 云瑶还想说些什么,顾子铭却伸出手来,替她拎了包。 “我也不去了,晚上去陪奶奶吃饭。她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的,肯定很不习惯。时候不早了,您赶紧去吧!” 却是半推半搡间就将云瑶推至了玄关处。 云瑶气恼地瞪了眼顾子铭,冲苏陌莞尔一笑:“小陌啊,谢谢你替我们家子铭做饭。晚上黑得晚,早些回家啊!” 说完不看众人脸色,兀自换鞋,推门离开。 苏陌有些不自在,顾子铭和韩雁飞的脸色却一个比一个冰寒。 “呵呵,顾大哥,你妈妈真有意思!”到底是年轻气盛,韩雁飞有些气恼地说。 顾子铭却是不言不语,走到苏陌身边,轻声安慰:“别瞎想。” 苏陌冲他傻,点头说:“嗯,我没事呀。应该想些什么吗?” 顾子铭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没什么。” 韩雁飞却是没忍住,对苏陌说:“姐,来顾大哥家打扰这么久了,明天咱搬出去吧?” 就算是暂时住在宾馆,也好过这样。 苏陌心里有些难受,她搬进清水别苑,顾博年和云瑶是第一个知道的。 可是刚刚那话…… 好吧,她得承认,她又一次被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妈妈给讨厌了…… 顾子铭却是一个爆栗敲了过去:“你小子说什么呢!敢拐卖我女朋友,小心我揍你啊!” 114.114:若即(8) 虽然顾子铭表现得无可挑剔,但是云瑶刚刚说的话无疑让韩雁飞原本雀跃的心变得低落。苏陌压住心底那些不安,安抚地对韩雁飞笑。 “累不累?房间昨天就收拾好了,床单被套都是新晒好的,要不要去睡一觉?” 韩雁飞摇摇头,望着顾子铭:“下午你和我姐有活动吗?“ 顾子铭点头:“下午我和你姐要去给我爷爷扫墓,你要去吗?“ 苏陌的惊讶与韩雁飞不相上下囡。 “你怎么没和我说过?“苏陌有些摸不着头脑。 “忘记了。不过现在说也不晚不是吗?鲺” “我就不去了。来日方长嘛。你们俩快去吧,也不早啦。”韩雁飞从刚才就冰寒的脸现在忽然就融化了,笑得像是偷了鱼的小猫。 顾子铭当然知道他说的“来日方长”是什么意思,也微微笑了笑。 “这个,我去给顾爷爷扫墓,合适吗?你妈妈会不会有意见?”苏陌却是带了些许忐忑,还带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顾子铭望着她,苏陌看着熟悉的眉眼,却有些恍惚:为什么会觉得,此刻顾子铭的眼里,那些情绪,像是悲伤? 莫名的,就有些心悸。 “只要我没意见就可以了。”他轻声回答。 * 最后韩雁飞留在清水别苑休息,苏陌顺从地坐在顾子铭的车上,向墓地驶去。 西山天鸣园c座b单元7号。 西山是a市有名的墓地,整个山头都是墓碑,从山顶到山底,远远望去,如同排兵布阵般的骑士,静立山头。 苏陌捧着怀里的白色小菊花,望着车窗外前来扫墓祭奠的人群,看着越来越近的山头,莫名有些紧张。 而来的路上,身边的顾子铭,一直沉默。 坐在他身边,她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悲伤。 无言的,却是深刻的,无法掩饰的悲伤。 明明没有太阳,有些阴沉的天空,顾子铭却戴了墨镜。出门时顾子铭换了全黑的西装,此刻也有了答案。 苏陌带着祭奠的鲜花,顾子铭拎着一瓶二锅头,对苏陌无声点头。 苏陌赶紧跟上。 西山是a市最高的山头,从山地到山顶,墓地价格也一路攀升。传言豪华墓地一平米可以达到六位数。 天鸣园在西山最顶,而西山墓地,到了半山腰,任何车辆都无法再向前驶进。 苏陌沉默着跟在顾子铭身后。 他高大颀长的身形,落在苏陌眼里,背影竟是难以言喻的落寞寂寥。 青石砖小道长长的蜿蜒而上,路边没有高大的树木,而是错落有致的灌木丛。墓碑一座座静立,中秋节,穿着暗色服饰前来墓地祭奠的人群,都三三俩俩。 虽然不是清明节,可是,此情此景,苏陌想起那句“路上行人欲断魂“。 “我爷爷前半生在部队里摸爬滚打,晚年在官场沉浮,郁郁寡欢。“ 胡思乱想被顾子铭低沉的嗓音打断。 他停下来,等着苏陌跟上并肩后才重新开始往前走。 苏陌没有说话。 她并不擅长安慰别人,尤其是她从未真正参与过家人的扫墓。 “小时候爷爷很疼我,也很严厉。“顾子铭不急不缓开口,像是在怀念,又像是在缅怀,”明明家里酒橱里好酒装满一屋,可是临到最后,他依旧最爱喝这样低廉劲道的二锅头。“ 苏陌抬头,隔着黑色墨镜,她似乎可以看见他悲伤的眼。 “想必他老人家知道你这么想他,肯定很欣慰。“ 苏陌低低回他。 “嗯。“ 一路上行,虽然看起来很近,步行却是需要一段时间。 “要是爷爷知道我把他安葬在这里,想必他知道了,肯定会拎着烧火棍痛揍我一顿。“ 苏陌不明所以:“为什么?“ “我爷爷有一双战友从香港带来的皮鞋,修修补补,穿了十二年。“顾子铭嘴角带着些许笑意,”他啊,一辈子节俭,养老金都去了孤儿院,临走的时候身无分文,说出去别人都不会信。“ 苏陌了然点点头,以现下这个世道,位高权重的顾爷爷能做到这样的,应该寥寥无几。 “爷爷的墓地,一共花了我7位数。“ 苏陌没有接话。 “我总是想着,如果真有前世今生,有阴阳两界,把爷爷安葬在这里,若是真有黄泉,他在那边,应该会好过一些吧?“ “嗯。“苏陌轻轻地应了一声。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梦见过他。“顾子铭声音低哑,”苏陌,我好想他。“ 子欲养而亲不在,大概就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苏陌伸出手去,将手放进他的手心里,“嗯。” 突然的温暖蹿进手心,顾子铭酸涩的胸腔有些许回缓,小心轻柔的握住她的手,温柔开口:“我想,爷爷若是看见你,肯定会很高兴。” 苏陌红了脸,微风吹过,空气都变得温暖。 “或许看见你,他会原谅我。” 顾子铭继续往前走,苏陌却待在了原地。 原谅他? “子铭,爷爷他……“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从他去世到现在,我从未梦见他。“顾子铭回过头来,隔着黑色的镜片,苏陌看不见他的眼睛。 “因为,他是被我气死的。” 周围变得安静,苏陌听着这样的消息,却忘记了反应。 “所以,或许这是他老人家对我的惩罚。“ 一向沉稳的顾子铭,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如山的顾子铭,强势霸道威风八面的顾子铭,此刻在苏陌的眼里,只是一个受伤自责的孩子一般的顾子铭。 他对爷爷的崇拜,对他的思念和敬重,这两年,她再清楚不过。可是…… 苏陌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抛开那些情绪,没有问下去。只是将手抽出来,反过来握了他的手。 “我想,爷爷多年不曾入你梦,只是因为他老人家得到安息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才有力量,可是她知道,此刻的顾子铭有多难过。 “呐,子铭,我从来没有给自己的亲人扫过墓。可是,我知道,我是有亲人的。血缘亲人。“苏陌牵着他,缓步前行。 “第一次和韩天意去墓地给韩爷爷扫墓的时候,我和苏柳大吵一架。那年我八岁。“ 顾子铭任她牵着,没有回答。 “小时候我每晚睡觉前都在想,我爸会长什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是不是很高,是不是很有钱……“说着说着,苏陌笑了,”苏柳总说他死了,所以那年去扫墓,我质问苏柳,为什么爸爸没有墓地,让我连纪念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那天,苏柳和我说,即使他什么都没留下,却无时无刻不在我眼里。” 顾子铭停了脚,拉住苏陌的手,看着她微扬的小脸,有些疼。 “现在,还想要知道他是谁吗?” 苏陌笑笑,摇摇头。 “虽然我到现在都很想知道他是谁,可是更多的,我却是害怕知道。”苏陌拉了拉顾子铭,示意他继续走。 “因为童年时候他的缺席,让我和苏柳吃了很多苦。所以那时候想要找到他,大概只是因为觉得,如果有他在,我和苏柳会好过很多。” “可是随着年龄见长,苏柳对他的讳莫如深,还有儿时每每提及他时,苏柳那些激烈的反应都在提醒我,或许有他在,并不是什么好事。作为一个父亲,他已经缺席了我最需要他的那些年,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他了。而我的人生里,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苏柳无可替代。” “记得那一年,我问得狠了,苏柳说,如果我继续问下去,连她也没有了。而如果他和苏柳之中要我选一个,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苏柳。” 顾子铭微微有些诧异,不得不说,虽然有时候苏陌迷糊,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心细如尘。 他宁肯相信有奇迹,也不信周焕生和苏柳还能在一起。 “那为什么……” 苏陌回头看他,明亮的眼睛一如既往:“骨子里我是很传统的人,所以我相信落叶归根。所以大概心心念念想知道他是谁,只是因为我想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吧。” 他当然懂她说的“来自哪里”是什么意思。 “即使他是杀人犯,我也不介意。我只是想知道,我身体里留着的另一半血液,来自谁。” 她轻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115.115:若即(9) 顾子铭领着苏陌到了爷爷墓地前。 守墓人尽职尽责,墓地装饰得如同小院一般,干净整洁。顾子铭脱掉外套,将提溜着的二锅头放在墓碑前,又附下身,细细清理墓地周边的杂草。 苏陌将花束横放在墓碑前,也和顾子铭一起除草。 不过是一些新长的杂草,根都不深,只是顾子铭却执着的将每一株草都拔了个干净。 两个人相对无声鳏。 顾子铭轻声开口:“七年了。” 她不解:“什么七年?砦” “爷爷走了,已经整整七年了。” “嗯,你别太难过。” 顾子铭失笑:“你怎么不问,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把爷爷气死? 苏陌摇头,十分郑重地说:“我不想知道。” 顾子铭有些愕然:“嗯?“ 苏陌依旧低着头,拔草的动作不停,轻柔的声音一如既往:“逝者已逝,无论你做了什么,我相信你比谁都难过。我又何必再问一次,让你再回忆一次那些痛苦的经历?“ 顾子铭低落的心情因为这两句话,不再那般胸闷。 每一年的中秋,他都重复着爷爷去世那年的惨痛回忆。 收拾妥当后,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人洗完手回来,顾子铭拧开二锅头的瓶盖,绕着墓碑四周洒了一圈。 “爷爷,我来看你了。”他又拉过苏陌,笑着给他介绍,“这是苏陌。嗯,爷爷,现在是我女朋友。” 苏陌有些意外,又有些脸红。 墓碑上,顾爷爷的军人照片显得精神抖擞。 “你放心,我不会辜负她。” 苏陌听见这话,侧过头去看他。 虽然一如既往看不出喜怒,苏陌却看得出他表情认真。 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叫了声:“子铭。” 顾子铭回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笑:“我没事。” “你和爷爷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我去趟洗手间。一会儿就回来。” “好。” 七年前的中秋,爷爷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引发脑溢血,不过三天,便撒手人寰。他不知道是因为他对何家做的事让爷爷怒极攻心,还是因为顾博年那桩风流情事让他老人家痛心。可是,事实是一向身体康健的爷爷,就这样突兀地走了。 临走前,连遗言都没有。 最后的三天,半生戎马的老人躺在病房里,人事不省。他记得爷爷曾说过,临到最后,他希望自己可以走得潇洒一点。可是,那样的方式,绝对不是爷爷可以接受的。在爷爷去世后最初的那段时间,他几乎闭上眼就能听见医院那些仪器的叫嚣,听见顾博年和爷爷争吵的声音一遍遍在脑中回响…… 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和顾博年,就这样有了隔阂吗? 或许,更早。 “爷爷,你原谅我。” 顾子铭摘下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墓碑上嵌着的照片,照片里,爷爷笑得很安详。 和爷爷有关的记忆铺天盖地,顾子铭低声喃喃。 “苏陌很好。我很喜欢。” “爷爷,当年我妈对柳阿姨做的事,您知道吗?我爸……” 顾博年知情吗? 顾子铭忽然不敢去想。 * 等到苏陌回到墓地时,顾子铭已经收拾好情绪。见苏陌过来,笑着冲她招手。 “怎么啦?“ “走吧,天色不早了。去奶奶家吃饭。” 苏陌笑着点点头。 怀着虔诚而敬重的心情,苏陌在顾爷爷墓碑前弯腰鞠躬。 “顾子铭。” “恩?” “现在我算你女朋友了么?” 回去的路上,苏陌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顾子铭墨镜下的眼睛动了动,嘴角轻轻翘起:“嗯,名副其实。” 名副其实? 苏陌嘴唇动了动,思索良久,才开口:“顾子铭,这样真的合适吗?” 顾子铭似乎没听见一般,专心地开着车,没有言语。 “子铭,如果你妈妈不同意怎么办?” “还有周文远,如果子言知道了,我要怎么面对她?不是,不止是子言,如果顾伯伯和云伯母知道了……” 苏陌在副驾驶上讲着自己的担忧。 顾子铭只是安静地听,不发一言。 “我已经27了呢。虽然不会随便找个人就嫁了,可是,如果明知道没有结果,还……” “我们会在一起。”顾子铭忽然开口,截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肯定句,没有丝毫犹疑。 苏陌的话就卡在那里。 “苏陌,不要把我和周文远相提 并论。云瑶也不是林溪。” 苏陌忽然就觉得,顾子铭的话,莫名给了她力量。原来,他都知道,自己的担忧。当年她和周文远,只因一个林溪,便分崩离析。 而云瑶,谁知道她会不会如林溪一般,那样坚定地阻挠。顾子铭重情,云瑶和自己,她不敢赌,赌他会给自己一个坚定不移的将来。 毕竟,她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十年可以挥霍。 也没有那样一颗强大的心脏去承受那些悲欢。 “可是……” 苏陌还想说些什么,顾子铭却不容置疑地开口对她说:“苏陌,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车窗外,天色渐晚。 “嗯。我信。” 苏陌的回答湮没在晚风里,让人听不真切。 * 周家老宅,云瑶突然出现,顾子言短暂吃惊后便是无法掩饰的惊喜。 “妈,你怎么来了?”顾子言扬起大大的小脸迎上去,挽着云瑶的胳膊撒娇。 云瑶笑得无奈,却无法掩饰自己对顾子言的宠溺:“都订婚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也不怕文远笑话你。” 周文远适时地出声:“子言天真烂漫,怎么会笑话她。” 顾子言偏过头,冲云瑶吐吐舌头,脸上的得意一目了然。 “伯母喝什么饮料?”周焕生不在家,管家随行,半个主人的周文远自然当仁不让地招待起云瑶来。 “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云瑶和顾子言坐定,对周文远慈爱地笑,有些无奈。 “我妈爱喝红茶。”顾子言随即又起身,帮周文远泡茶。 身边一空,云瑶看着眼睛黏在周文远身上的顾子言,欣慰地笑笑。 苏陌的影子忽然冒了出来。 云瑶晃晃头,努力不去想。 “妈,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过来了?”顾子言将泡好的茶递给云瑶。 “怎么?妈妈还来不得了?”云瑶佯装生气,瞪了眼顾子言。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顾子言将笑脸凑近云瑶耳边,低声说道,“妈,我总觉得周伯父的房子好奇怪……” 云瑶伸出手,在顾子言手背上轻轻捏了捏。 “哪有当着主人面和妈妈咬耳朵的?越大越不懂事了。”云瑶小声斥责。 客厅不算大,周文远和她们离得并不远,怎么会听不见? “言言和伯母母女情深,真让人羡慕。”周文远笑得温柔,说的话更是中听。 云瑶就笑了笑:“子言不懂事,文远你多包容下。” 周文远点头:“言言很好。” 顾子言笑得更开怀:“那是!算你识相!” 三个人便坐在客厅里聊天。多数是顾子言和云瑶低声说话,周文远偶尔附和两句,并不主动开口。 渐渐地就走了神。 目光越过高高的雕花窗,院子里那株秋海棠开得正欢。如果没记错,顾家老宅里也有一株这样的海棠花。周文远端着茶杯,低头看从茶杯里冒出来的氤氲热气,茶色杯底,淡绿色液体,他仿佛在被子里,看见苏陌的剪影。 仿佛看见那天,她带着那张照片来到自己别墅前时的满心期冀。 辛安…… 时隔多年,他几乎都快不记得自己曾经的名字。 没想到,她却是一眼认出。 真好。 周文远喝了口茶,只觉得从舌尖一直苦到心头。顾子铭会对她好的吧?他不比自己,身不由己。好像这样也不错。 可是,心里的空洞和那些刺痛,又是为了哪般? 苏陌说得没错,五年前自己就做了选择。还有什么不甘心? 周文远捏紧茶杯,看着对面的母女聊得欢畅。 为什么要甘心? 116.116:如果没有当初(1) 周焕生并不老,但这些年身体越发不好,当顾子言看见周焕生拄着拐杖回屋的时候,心里惊骇不已。 虽然如此,却还是和云瑶、周文远一起起身,迎了出去。周焕生带着疏离的笑,摆摆手,“倒是让你们久等了。” 多年不见,云瑶见到周焕生没来由的有些忐忑。记忆里那个霸道狠厉的男人,何时变得这般…… 这般风烛残年的老人模样?心里想着,面上丝毫不显。待周焕生走近了,云瑶伸出手来,带着得体的笑,“哪里,是我们来早了。砦” 周焕生伸出手来和云瑶礼节性地握握手,视线停留在顾子言身上。顾子言虽然第一次见周焕生,却也是落落大方,不待周文远介绍,笑着对周焕生自我介绍道:“伯父好,我是顾子言。” 周焕生点点头,却有些晃神。 周文远走过去,扶了周焕生进屋。几个人坐定,周焕生吩咐管家去安排晚宴后,便在客厅聊起了家常。 周文远并不怎么开口,只在他们说到自己的时候回答几句,其余时候都安静的听着。周焕生虽然带着笑,却不达眼底鳏。 顾子言听着周焕生和云瑶寒暄,却是庆幸之前没有接触。心里那点儿仅存的埋怨也烟消云散,幸好订婚礼他没来…… 实在是,气场太强大,眼神犀利,比顾博年要深沉多了。 心里一紧张,顾子言不自觉地向周文远靠近,悄悄握紧了他的手。周文远一愣,却还是没有推开,对顾子言温柔的笑笑,眼神示意她别紧张。 顾子言轻轻舒口气。 周焕生正和云瑶说着什么,见此,话锋一转:“我们俩个老骨头在这里说些陈年往事,他们俩小的可不爱听。罢了,不如顾夫人陪我到院子里看看花?” 云瑶看了顾子言和周文远一眼,了然地点头。 等他们出了客厅,顾子言长舒一口气,对周文远抱怨:“你爸可真是厉害。” 周文远但笑不语。 可不是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他和顾子言那些旧事说了个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周焕生什么都知道。甚至比他还清楚,他和顾子言的事。 那么,当年他和苏子罕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有些事不能想,一旦豁开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周文远觉得有些冷,伸出手来将顾子言拦在怀里:“有你在,真好。” 顾子言听出他语气里的惆怅,不禁讶然:“怎么啦?” 周文远摇头,轻声说:“没事,有你陪我过节,很开心。” 顾子言笑,伸手将周文远抱得紧了些。却没看见周文远抿着唇,飘忽的眼神。 * “没想到你还会主动来找我。” 云瑶和周焕生走在院子里,天色渐晚,周焕生缓步走着,说出的话云瑶听在耳里却不知道是揶揄还是感叹。 “多年不见,不曾想我们还有做姻亲的缘分。”云瑶笑笑,脸色颇有些不自然。 周焕生冷笑一声,“多年不见,你还是无利不起早。” 这话说得直白,丝毫不留情面。 云瑶脸色一顿,晦涩难明。 “你还是这么不留情面。” “人人都说我狠,其实还真是高估了我。哪比得上你?” “呵呵。”云瑶之前的难堪一扫而过,说话也带了三分火气,“比不过也比了。当年的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周焕生在那株海棠花前站定,声音冰凉:“她在哪儿?” 云瑶看着眼前海棠花娇艳的颜色,眼里闪过一丝恼意。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她想起了顾博年和顾子铭。 虽然顾博年只是猜测自己和柳懿的事有关联,影响却是深远的。和顾博年认识这么多年,云瑶如何不知? “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当年你为什么要和博年抢柳懿?”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不是顾博年,也不是顾子铭,而是周焕生。 所以,在他面前,尽管多年未见,云瑶也不觉得陌生。 周焕生笑,想起顾子言的面容来,双手放在拐杖上,低声回答她:“当年我什么都没有,顾博年和我是同学,我们在学校里旗鼓相当,可惜我没有个好家底。他却是事业有成,柳家千金还是他未婚妻。男人嘛……” 剩下的话,自是不言而喻。云瑶却是不信他这番说辞。 “听闻林溪跟了你这么多年,也没有个名分。我就子言这么一个女儿,还真是有些心疼。”云瑶也知道周焕生的脾气,虽是不信,也不揪住刚刚那个问题不放,转头说起别的来。 周焕生眼皮都不抬:“既然心疼,这桩婚事作罢也不是不行。” 却是闭口不谈林溪的事。 云瑶一噎,微微有些恼。这些年下来,接触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家底丰厚,仕途有人,云瑶从来都是被奉承 巴结的那一个,多久不曾被人这般下脸?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顾子言对周文远情根深种。 虽然不悦,但再强势的女人在孩子面前也只是一个母亲。云瑶脸色微沉,斟酌两句开口:“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我也只是想子言过得好而已。” 虽然她主动放软,周焕生不领情。 “不是说你知道她在哪儿?” “近在眼前。”云瑶有些堵,看他这般不待见子言的模样微微有些担心,也不明说。 “别跟我来这套,你该知道,我这人一旦犯起混来,可是不讲究的。” 周焕生貌似不经意地用拐杖在地砖上敲了敲,“笃笃笃”的声音只让云瑶觉得心烦。 “我一直奇怪,你怎么会领养一个儿子?”多年不见,周焕生做事一如既往的没有章法,云瑶也没了周*旋的心思,“还有,你是怎么说服博年同意这门亲事的?” 别人不知道,云瑶还会不清楚吗?周焕生和顾博年那些恩怨,曾经可是不死不休。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顾博年和周焕生不再争斗不休,可是关于顾子言和周文远的婚事,顾博年忽然同意了,云瑶问了几次都没有问出来。 这也是她会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周焕生侧过头,看了云瑶一眼,又侧回去继续看海棠花。 只是那样一眼,云瑶却浑身一震。阅人无数,各式各样的眼神她都见过。可是,刚刚那一眼,云瑶只觉有什么念头从脑中划过,却抓不住。 那是怜悯的眼神,毫不遮掩…… 她有什么让周焕生好可怜的? 压下心里的疑惑,云瑶恍若未觉,声音不大不小,却又是自言自语般:“我知道这些年来博年一直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对我也心存疑虑。可是好歹我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要说怪,最没资格怪我的自然是你。所以子言看上文远,我虽是反对,却也不忍心看着她不开心。以我对你的了解,还不至于给我家子言小鞋穿。林溪我也见过,对子言满意的很。” 说来说去,也只是想子言进周家被善待而已。 周焕生看着红艳艳的海棠花,不自觉想起那张俏丽的脸来。听着云瑶的话,冷笑一声:“我怎么会怪你?没有你,我哪来的今天?” 当年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空有一身本事。如果不是搭上柳家这条大船,谁能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可是云瑶听在耳朵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当年可不是我告诉她的。我说了这么多遍,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周焕生眼神更冷了一些,语气也更加冷凌:“除了你,我还真不知道谁有这心思。” 云瑶一噎,面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说道:“我只要你给我一个保证,善待子言,我就告诉你你女儿在哪里。” 周焕生却是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他不说话,云瑶也不着急。柳懿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当初走的时候,本以为是做个样子,谁知道,顾博年和周焕生的人找了一次又一次,每找一次她就换一次地方。几番折腾下来,顾博年和周焕生都歇了心思。 周焕生想起那年他在某个村落找见她时,柳懿正在茅草屋里洗衣服。他从来没想过,锦衣玉食长大的柳懿,还会有这样的模样。 很多事,他根本不能想。想多了脑子疼,可是想透了,却是心疼。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他想带她走,想用下半生来赎罪,乞求她原谅。她却拒绝了。他一时着急,带走了他们的女儿。想着她那么疼孩子,总该跟着走。 可是,柳懿只是看着他笑。然后纵身跳进了汹涌的河里。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她竟然那么重要。 周焕生抿着唇,只觉得心口尖锐的疼,脸色有些发白。 仿佛听见那时候她巧笑倩兮,娇柔地对他说,阿生,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叫迷苏好不好…… 迷苏,他的迷苏。今年该27了呢…… 117.117:如果没有当初(2) 周焕生折了枝海棠花,捏在手里,半晌不说话。 云瑶心里没底,她总觉得顾子言和周文远在一起,像是周焕生的报复,或者…… 终归是不敢想,顾博年的用意。 “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周焕生表情淡淡,声音四平八稳:“周氏企业股份有15%在顾博年手上,待子言进门,我许了49%的股份给文远,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砦” 听见周焕生的话,云瑶心里惊骇不已。记忆里的周焕生视财如命,怎么会? 因太过惊骇,连说话都有些颤:“你,你此话当真?鳏” 周焕生平静回答:“股份转让书都拟好了。” 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花,迷苏…… 周迷苏。 记得那年查出有孕,她惊喜之余落泪。而后的几个月里,书房书桌上满满都是她给孩子起的名字,连带那本厚厚的新华字典都被翻烂了。 可惜,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期待。 直到那天,她提前住院待产,她拉住自己的衣襟,笑着问,阿生,我们的孩子就叫迷苏好不好? 27年,最后一次见迷苏,是她两岁时。小小的一团,浓眉大眼…… 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周焕生颤抖着手从上衣兜里掏出药瓶,抖了两片白色药片喂进嘴里,一阵苦涩药味从舌尖蔓延开来,一直蔓到心里去。 云瑶不由得关切两句:“没事吧?” 周焕生压下嘴里的那阵苦味,摇摇头。又缓声开口:“争过了,恨过了,悔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才发现都是一场空。没意思。现在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见见她们俩。” 声音是说不出的苍凉。 云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呐呐开口:“多年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 周焕生看了云瑶一眼,却是笑了。 “怎么可能一成不变?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这些时光?” “呵呵,没看出来,杀伐果断的周总也沾染了这些文人气息。” 周焕生抿唇一笑:“杀伐果断?这话用在你身上怕是要更贴切一些吧。” 云瑶面色一窒,苦笑:“你又何苦挖苦我?虽然说不上至交,可是好歹也算朋友,以后更是姻亲……” 周焕生却打断她的话:“你该知道,在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孩子。” 云瑶脸色拉了下来,却又听他说道:“人老了,身体不好。所以你也别把自己看那么重,有那些多余的精力我还不如留着给自己算算哪天死。” 却是在说,顾子言还不值得他费神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们俩那些股份?”云瑶终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饶是周氏近年来式微,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不堪,也不是寻常人家可比。如若经营得当,把周氏完全收入囊中也不是问题…… 最主要的是,她不相信周焕生这样的人会这样淡泊名利,不然柳家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周焕生表情淡漠:“本也不是我的,如何舍不得?给是给了,也不见得他们能吃得下。” 股东会的人可不是那样容易收拢的。况且,周文远年轻气盛,到手的不见得就是他的。 云瑶却是不信的:“旁人我不敢说,可是你会这么做,没有足够的理由,我却是不敢信的。” 周焕生忽的绽开一个笑,两鬓的白发却让云瑶觉得刺眼。 “当然有我的理由。不过是还债而已……” “此话怎讲?” 周焕生却不回答她,只是摆摆手。 “好像每次和你谈话都只是为了交易。她在哪里?” 云瑶捏着花枝,想着顾家宅子里的那株海棠花,带着苦涩的笑,嗫着唇开腔:“就在a市。改了姓……” 周焕生手里的花轻飘飘地落了地,却丝毫不觉。只睁着眼看着她。 眼里是说不尽的期待、渴望,还有担忧。 “苏陌。” 周焕生的拐杖落了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说是谁?”顾不得礼貌或者其他,周焕生忽然伸出消瘦的双手抓住了云瑶,“叫什么?” 肩膀传来的疼痛让云瑶皱眉,又重复了一遍苏陌的名字。 周焕生震惊之后却是笑了,“是她……” 顾不得云瑶在场,周焕生大声叫着管家的名字,管家应声而来,看着又哭又笑的周焕生有些错愕。 云瑶看着他脸上的泪珠,惊讶之余却是了然。不到五十的年纪,却一副老态,想来柳懿母女是他的一块心病吧。 “阿林,备车,备车……”周焕生哆嗦着唇,半响说不出话来。 管家急忙上前,周焕生心悸的毛病越发严重了。周焕生却是顾不得,只是抓着他的手重复,“快, 我要出去。” “家里还有客人呢……” “备车!备车!”周焕生只是重复着这句话,管家看了看云瑶,云瑶有些不是滋味。 林溪却是回来了。 “哟,这么早就到了?”林溪看见云瑶,不由得诧异。 云瑶点头,却不多言。林溪来自农村,身上总是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且和周焕生不明不白,她并不耐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林溪脸上闪过恼色,却还是笑着上前。不待她开口寒暄,周焕生却急急地向外走。 院子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屋里的顾子言和周文远,两人携手出来,看着周焕生激动的模样不免诧异。 “这是怎么了?”还是林溪开口询问。 “阿林,迷苏找到了……”周焕生握着管家的手,却是笑中带泪。 一句话,除了云瑶,其余人表情各异。 “迷苏是谁?”顾子言小声问周文远,显然对周焕生如此激动的模样惊诧不已。 周文远皱眉,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周焕生却是顾不得其他,一个劲地向外走。周文远虽不知是什么大事,却也知道这样不好。三两步追上去,扶住他的手,脸上带着笑:“爸,天都快黑了,你怎么还出去?今天可是中秋节,伯母和子言都在呢……” 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 周焕生却是用力甩开他的手,一个字都没多说就向外走去。 周文远脸上闪过尴尬和一丝怨气。 云瑶却是开口说道:“文远,你爸有急事要出门,不碍事的。我们几个好好聚聚就行。” 周焕生到底是走了。 林溪满脸的怒气,看着周文远,有些想说两句,顾子言适时地走上来挽了她的胳膊,甜甜一笑:“伯父有事出门,今晚儿伯母可得好好招待我们。” 林溪笑着拍拍她的手,努力隐藏心里的愤怒和尴尬,“那是自然。” 四个人笑着进了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周文远有心想问两句,也被云瑶不软不硬的岔开了。 有些事,由她说出来,不合适。 周焕生缺席,顾子言大松一口气。连带着笑也多了些。林溪虽然不高兴周焕生这样不给她做脸,却还是一副慈母的样子和周文远、顾子言说话。 周文远看着林溪对顾子言关怀备至的模样,这么多年,她又何曾这样对待过自己?在林溪和周焕生眼里,自己连外人都不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由想起自己的爷爷来。叹口气,将顾子言杯子里的酒揽过来,温言细语:“虽然高兴,也不可以贪杯。” 云瑶和林溪都笑,顾子言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周文远压下心里那些疑惑,推杯换盏间,兴许是喝多了,总觉得顾子言的眉眼不像云瑶,却像了林溪六七分。 心里打了个激灵,醉意也散了些…… 周文远眯着眼,看了看席上正聊着衣裳首饰的三个女人,神色不明。 “锦瑟开业准备得怎么样了?邀请函都发下去了吗?”说到首饰,却不得不说周家的珠宝了。想到过几日a市锦瑟总店就要开业,林溪问了一句。 周文远点头:“节前就已经发下去了,估计来的人不会少。” 在座几人当然都知道周文远说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那就好。”林溪点头,又转过去和云瑶说话,“那日亲家母可一定得来,店里的那套翡翠珠宝还是子言和我亲自开出来的呢。” 云瑶甚是反感林溪“亲家母”这个称呼,却也不得不应:“少了谁都不会少了我,放心。” 周文远握着红酒杯,却是在想,抽屉里剩下的那张请柬,不如这几天抽空送了去吧? 118.118:如果没有当初(3) 而顾家宅子里,韩雁飞正和苏陌、顾子铭一起,坐在席上给顾子铭奶奶讲学校里的笑话。 下午扫完墓回来,顾子铭便回清水别苑接了韩雁飞,连带着还把下午两人捏的三色元宵也打包了带来。奶奶似乎心情不错,一连吃了好几个。 而雁飞,似乎也特别投奶奶的眼缘。 顾子铭听着韩雁飞说苏陌的趣事,一直带着笑,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奶奶,雁飞想考军校,当空军飞行员。有没有好点儿的医生可以推荐?”顾子铭在空挡的时候忽然开口砦。 苏陌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说出来,有些惊诧,还有些不安。 韩雁飞也是一脸的吃惊鳏。 苏陌在桌子底下扯了扯顾子铭的衣角,顾子铭安抚道:“没事儿。奶奶可是军嫂,比我们清楚。” 奶奶依旧带着笑,苏陌的小动作她自然看见了。 “都是一家人,跟我客气做什么?”奶奶假装不悦,瞪了苏陌一眼,“这样的伤疤确是有些棘手,改天我给你们联系几个医生问问。” 苏陌有些不好意思,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奶奶打断:“我都知道。放心,就算不成,我也不会寻思让你们走后门的。” 韩雁飞急忙解释:“奶奶,可千万别托关系,那样对别人多不公平。” 一脸的急色和羞赧,奶奶笑着点头:“都是好孩子。” 若是搁在旁人身上,指不定怎么利用这层关系。顾子铭心知,苏陌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给予方便,可她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难受。 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 中秋除了团圆和月饼,自然少不了赏月。饭后顾子铭领着大家在院子里摆了茶水和点心,苏陌趁着韩雁飞和他们说起治伤的空隙,给苏柳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端,苏柳显然心情不错。 “什么时候回来?蜜月都和韩叔度了多少次了,中秋节连女儿儿子都不顾,你这老妈当得真是可以……” 苏陌也不客气,说话刺苏柳。 “怎么,想我了?” 看看手上那些已经结痂的伤痕,苏陌叹口气。当然是想。 她现在的亲人,也就他们三个而已。 “嗯。想你了。”苏陌倚着长廊上的木栏,看着天空那轮圆月,声音轻轻的。 那天在盛世的时候,心里的惊惶和委屈,无人可知。却也想起幼时她被人欺负,苏柳泼妇般的维护,都说病人最脆弱,她也是。 这段时间对苏柳的思念,前所未有。 苏柳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电话那端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听见她略显焦急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顾子铭欺负你了?给我说。” 苏陌鼻尖有些酸,摇摇头。又想起这是在打电话,苏柳看不见,调整了情绪,才低笑:“哪有。我很好。就是很久不见你,有些想了。” 她听见苏柳叹气声。 “涵涵,老实和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有啊。对了,雁飞长高了不少,子铭还说会找医生治他的疤,也许……” “别打岔!老实说,出了什么事?” 语气已是带了严厉。 “妈,哪有什么事。”苏陌话题一转,“中秋快乐,和韩叔好好度蜜月吧!” 不等那边回话,苏陌迅速挂了。心里却是多了些温暖。 苏陌笑着回到桌上,说些趣事和奶奶聊天。 “明天让子铭带你们出去好好玩儿玩儿,难得放假,老窝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奶奶笑着冲顾子铭吩咐道,“你可要好好的尽尽地主之谊。” 顾子铭没有一口应承,思索了下才开口:“后天要去趟伯明翰,那边有些事。我会安排人好好陪他们的,奶奶放心。” “什么事国庆都不得闲?” “奶奶,不用这样客气。我带雁飞去转转就可以了,别耽搁了正事。”见奶奶皱眉,苏陌赶紧开口。 韩雁飞也赶紧摆手:“奶奶,我就是来看看我姐,不用姐夫这样鞍前马后的……哎哟” 话未说完,被苏陌狠狠掐了一下,奶奶抿着唇笑,苏陌脸红得不像话。 顾子铭噙着笑,也不开腔。 月色正好,佳人在侧,空寂多年的心仿佛被填满。 * “老爷,要去哪里?”管家载了周焕生出了周家宅子,却是找不到方向。 周焕生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声音像是破败的风箱,吭哧吭哧,却说不出话来。管家见他这样激动,心里叹口气,停下车,在后座坐下,手搭在他后背给他顺气。 别人只道周氏董事长有意历练养子,才退居幕后。其实谁又能想到,不到花甲之年的周焕生身体一日日衰败下去,心脏病,高血压,肝硬化…… 如果说年轻时的周焕生是一把利剑,现 在的他,则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别人不知道,可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管家自是知道他心里的苦。 “阿林,”周焕生缓过劲来,握着他的手颤抖着,“我的迷苏就在这里,在a市,就在这里……” 管家却是见怪不怪,“老爷,这些年,前来冒充的人也不在少数,你……” 奉劝他不要抱太大希望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虽然是家丑,可是周焕生自几年前开始便放话出去要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a市商场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盯着周氏董事长女儿这个位置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一个比一个能装,却谁都不是。 一次又一次,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几次,饶是管家,现在也已死心了。所以乍然听到周焕生说这话,却并不激动。为了丰厚家资,认个便宜老爸的事,对那些见财起意的人来说,可没什么损失。 “不是的,不一样……”周焕生只是握着管家的手重复这句话,“她不一样,不一样……” 因太过激动,周焕生激烈地咳嗽。 “好好好,老爷咱不急。慢慢找……”管家眼里遍是担忧。 “快,去清水别苑。”周焕生缓过劲来,命令管家道。 “老爷……” “快走!”周焕生却是急了,“你不走,我自己开车去!” 管家无奈,只得发动车去了市中心的清水别苑。 苏陌……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名字?虽然对周文远并无太多父子之情,可是好歹是自己的养子,也曾为了一个女子来自己面前苦苦哀求。 可是,当初他就答应过林溪,周文远的婚事由她做主。所以他的请求,他自是没有应。 却也不是没有上过心。 他知道周文远和顾子言之间的事,是林溪让人报给他的;可是苏陌,没有见过苏陌,也没看过她的照片,却是自己让人调查了一番的。 所以她和周文远的旧事,他都一清二楚。 苏陌,苏子罕,周涵,周迷苏…… 他的孩子,他亲自给起的大名,可不就是周涵? 所以,当云瑶说出苏陌的名字时,他就知道,他真的可以找到她了。 而云瑶,自是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可是,苏陌…… 周焕生叹口气,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对柳懿,他从来没看透过。这么些年,他找,她就躲。到后来,她换的地方越来越偏,越来越不适合生活…… 最后一次,她跳河,他在病床边问她:“宁肯死也不肯回来?” 犹记得她苍白着脸的回答:“周焕生,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愚蠢的事。要我回来?除非我死!” 自此以后,他没再找过她。却也留不下自己的孩子,她说,宁肯掐死涵涵也不让她跟着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爸爸。 狼心狗肺…… 呵呵,可不是么? 原以为自己对柳懿无情,也觉得不过是一个女儿,有什么大不了?谁知,情根深种,只是他不自知而已。那以后,即便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他依然觉得找不到归属。 而这么多年过去,却再也没人入得了自己的眼。直到近年,身体每况愈下,对她们母女的思念日益增长,不可自拔。可是兜兜转转,没想到,多年前他竟然和她失之交臂。 柳懿是故意的么?他从没改名,没换地址,连家里那个老式电话他都没换过。苏陌和周文远在一起,她总知道自己的名字,却一个字都不曾透露…… 周焕生闭了眼,却是说不尽的苦涩。这是报应么?心口一震,一股腥甜从喉咙涌上来,周焕生“噗”的一声张口,却是一口殷红的血…… 119.119:如果没有当初(4) 送走了云瑶和顾子言,周文远和林溪仔细商讨了开业大小事宜后,夜色已深。而周焕生还没回来。 周文远有些纳罕,正准备和林溪一道出门,管家却进了屋,带着毫不掩饰的慌张。 “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林溪不悦。 管家停住脚,虽是一脸急色,却还是毕恭毕敬的回话:“老爷住院了!”多余的字却是不再说,又上楼去周焕生的卧室收拾东西。 周文远和林溪都是震惊砦。 跟着管家到了医院后,周焕生输着液,脸色有些苍白。 林溪正要开口,周焕生却摆了摆手,脸上都是不耐:“你们回去吧,留下阿林在这里就行了。鳏” “那怎么可以?好歹……” “滚!”不等林溪说完,周焕生动了气,直接撵人。 林溪脸色铁青,没好气的瞪了管家一眼,也不理周文远,径直走了。周文远对管家吩咐道:“好好照顾老爷,有事给我打电话!” 周焕生的脾气,周文远再清楚不过。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老爷,这是何必!”管家见他又动了怒,不由劝解道:“医生说了你现在可动不得气,不为别人着想,却也得为小姐着想啊……” 周焕生眉头动了动,却不再开口,闭了眼,管家也就住了嘴。 刚刚周焕生吐血,可是把他吓得不轻。却还执拗的要去清水别苑找人,得知顾家少爷不在,又在山脚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罢休。 却还是没见到人。 管家叹口气,给周焕生掖好被角,盯着那两瓶药水,不再说话。 周文远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想起刚刚饭桌上林溪和云瑶商定的婚期的事来,不由心烦气躁。躺在浴缸里,氤氲的热气让身体觉得好受了些。 老头子的身体,大概是真的不太好。周文远思衬着,眉头微皱。 从浴室出来,在书房抽屉里拿出一张大红色的邀请函,手书的端正楷体,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去,仿佛邀请函上拿黑色的“苏陌”俩字有温度一般…… * 等顾子铭带着姐弟俩从顾家宅子里走了以后,奶奶年逾古稀的脸庞却是有些凝重。 回到屋里,听着顾家管家的回复,奶奶却是轻笑一声。 “果然是老了。这年轻的一辈就没几个省心的。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沉默半响,奶奶又开口:“既然林家的这么不会教孩子,我就出手替他管上一管。给相关的人透个信,老婆子我可是见不得我未来的孙媳妇儿受委屈,谁也别想给我打马虎眼!” 管家心内吃惊不已,顾家的这位“佛爷”,可是多久没出过手了,这下,林家的三少爷……可是,自家夫人也曾关注过,却说是要轻拿轻放…… 算了,大人物较劲,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尽管心里心思已经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转儿,却是面上不显,恭敬地退了下去。 “真是,临老了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奶奶躺在摇椅上,闭着眼喃喃自语。 * “你明天就要走?”苏陌讶然地问。 到了清水别苑,顾子铭却说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明天就要去英国。 “英国那边的收购案到了收尾阶段,老爷子身体不好,不适合长途跋涉。却是再拖不得了。”顾子铭也没多说,“这几天你就陪雁飞好好转转吧,却外省玩儿也可以,我让人带你们去。” 韩雁飞连忙摆手:“姐夫你忙你的,我就是来看看我姐。国庆这么多人,去哪儿不是看人啊?” 顾子铭嘴角一勾,这小子,姐夫姐夫的叫着,还真顺溜。 “什么案子那么重要?国庆都不得闲。”苏陌咕哝着,有些不满。 “怎么?舍不得我?”顾子铭调侃道。 苏陌瞬间涨红了脸:“瞎说什么……” 韩雁飞偷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陌更加无地自容。 顾子铭也不再说什么,拉着她的手就去了书房。 “你干嘛……” 苏陌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却挣不开顾子铭的手。索性也就由他去了,反正,都已经名副其实了不是吗?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不少。 刚进书房,顾子铭反手将门拉上,顺势将苏陌抵在门板上,低头就吻了下去。 触不及防的吻落下来,苏陌水灵灵的眼睛直直的睁着,一只温暖的大手拦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抽出来覆住她的眼睛。 “闭上。” 苏陌只觉得心跳前所未有的加快,顺从的闭了眼。 顾子铭的气息萦绕身边,鼻尖都是他身上的味道,顾子铭温柔的吻着她的唇,柔软的舌轻易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霸道而强势的不容她反抗,苏陌一阵惊颤,终于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生涩的回应他。 顾子铭覆在她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的温柔所吞没,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像是陷进一团柔软的棉花里。 仿佛过了很漫长的时间,顾子铭才放开她。看着她有些红肿的唇瓣,发烫的面容,却死不睁眼的苏陌,暗自思衬:吓着了? 顾子铭带着笑,任由她闭着眼,将她打横抱起,苏陌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睁眼却见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刚要惊呼出声,顾子铭却捂住了她的嘴。 “不怕雁飞听见,你就叫吧。”顾子铭凉凉的说道。 苏陌的声音立马卡在了喉咙里,让雁飞听见,看见,她死了算了…… “你,你要做什么?”苏陌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却是忍不住想,难道,他要那个什么什么吗? 脸色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顾子铭坏坏地一笑:“你说我要干什么?” “不行!你快放我下来!”苏陌急了,心快蹦出来一般。 见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顾子铭也不再逗她:“放心,我只是送你回卧室而已。” 苏陌松了口气,又反应过来他在戏弄自己,一气之下,逮住他的胳膊就咬了下去。 顾子铭手臂一痛,低呼出声:“你属狗的?” 却是抱着她不放,将她抱进了卧室里,这才松手。 “让你调戏我。”苏陌气呼呼地瞪了顾子铭一眼。 顾子铭撩开袖子,看着那个红印,龇牙咧嘴:“你真狠!” 一副十分疼痛的模样。 苏陌见那个压印有些红肿,又见顾子铭皱眉的模样,有些后悔: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 “没事儿吧吧?我不是故意的……”苏陌急急地查看他的伤口,懊悔不已。 顾子铭忍不住将她带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轻声说:“苏陌,有你真好。” 苏陌身体一震,抬头看他,眼里都是温柔的情意。 “这个中秋节,我很开心。”顾子铭搂着她,生意温柔。 苏陌不由想起下午在陵园里他落寞的深情,故作不知地拍掉他的手:“明天还赶飞机,这么晚了,还不洗洗睡觉去?” 顾子铭笑,“好。” 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才去了浴室。 苏陌摸着自己的脸,发烫的温度,出卖了她此时的平静表情。 这些年,他也不容易吧? 没事儿瞎想这些做什么?苏陌拍拍自己的脸,下楼去看韩雁飞有没有需要的。结果到了房间,韩雁飞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连衣服都没换。 苏陌笑着摇摇头,轻手轻脚地将他的外套脱掉,又脱掉他的袜子,给他盖好被子才关上门上楼。 坐在自己的床上,却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刚刚书房里和顾子铭缠绵的热吻,脸颊有些发烫,索性脱了鞋上床,把自己捂在被子里。 所以,当顾子铭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苏陌的房间没关门,床上一个粽包。失笑地走过去,用手摇了摇床上的人,却没有反应。 “还不好意思?”顾子铭好笑地掀开被子,却是苏陌略显潮红而沉睡的脸。 顾子铭摸摸她的额头,想来只是捂着太久有些热。放下了心,看着她精致的面容,手抚上去,滋味难辨。 顾子铭怅然若失:“也许有那样一天,你会爱我。可是若有一天,你知道真相,是否还能爱我?” 120.120:如果没有当初(5) 苏陌第二天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苏陌急急下楼,韩雁飞带着揶揄的笑:“一早就走了。看你睡得沉,没让叫醒你。” 苏陌脸色微红,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 “想去哪里?”等洗漱完后,苏陌拿着那晚做的攻略给韩雁飞看。 虽然在a市待了有两年,但是几乎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所以苏陌对a市并不算太熟悉。看着白纸上那些漂亮的字,韩雁飞说不出的感动。 “姐,你都在这里待这么久了,还写攻略?也不嫌丢人……鳏” 苏陌也不恼:“我就对上班的那条线路最熟,要不我带你去我们公司逛逛?” …… 两人最后商定还是去航天博物馆,已经上午十点了,所以准备在家吃了午饭再出门。苏陌将家里需要换洗的床单被套都给拆来洗了。然后又和韩雁飞一起给院子里的那些花木浇水,阳光微暖,姐弟俩正忙得欢乐的时候,门铃响了。 苏陌有些狐疑,这个时候,会是谁? “姐,我去开门。” 韩雁飞丢下手里的水龙头,跨过台阶去开门。 “有人找子铭的话,就说他出差了。”苏陌在后面嘱咐,“让他有事给子铭打电话。” 韩雁飞摆摆手,示意他明白。 苏陌失笑,即便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已然个子比自己还高了,她却总觉得他还是小时候那个跟在自己后面的小男孩,事事不放心…… 可是不过片刻,门口便传来争吵。 苏陌急急跑到门口,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的男人,不是周文远又是谁? “滚!别再来找我姐!”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韩雁飞面红耳赤,很是激动,正动手推周文远。 “雁飞!”苏陌开口叫住他。 “姐?你来干嘛,这个负心汉……” “别说了。”苏陌打断他的说话,抬眼看着周文远,带着淡漠疏离的笑,“不知道周总有何贵干?” 周文远看着她陌生的笑,抿紧了唇。从衣兜里掏出那张大红的邀请函,“6号锦瑟开业,希望你可以来。” 韩雁飞在一旁充满怒气的吼:“谁要去?!” “雁飞!”苏陌侧头瞪了他一眼。 韩雁飞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我实在想不到,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去参加锦瑟的开业典礼?”苏陌虽然带着笑,话里话外都是客套。 “林语最后一场商业秀,你不要来看吗?” 苏陌一愣,这才记起,锦瑟开业,林语可是接了商演的。最后一场? “你什么意思?” 周文远带着复杂的目光看着她,才说道:“林语也三十有一,模特可是青春饭,早该退役了不是吗?” 虽然有些不愿相信,可是想想近年来林语似乎的确是越来越闲,还有…… “如果是这样,我相信,阿语她肯定更不希望我去。谢谢你的好意,可惜我真的不能参加。不好意思,周总。”苏陌话是这样说,可是丝毫看不出歉意。 那样的疏离淡漠,刺得周文远眼疼,心也疼,就是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周文远红了眼,伸出手来抓住她的肩膀:“难道你我之间就只剩陌路这一条路可以走吗?” 语气是说不出的愤怒。 韩雁飞气急败坏地上前,用力将他抓着苏陌的手掰开,挡在苏陌面前,盛怒而吼:“不然你还要怎样?我姐哪里不好,哪里对不起你?当年要不是你……”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雁飞,看着黑色的发顶,苏陌觉得欣慰。在身后拉住他,低声说道:“雁飞,别说了。” “姐!难道现在你还对他余情未了吗?他根本不值得……” “滚!”周文远却是发了火,“我和她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不待苏陌说什么,韩雁飞一拳挥了过去,吼着:“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算什么?” 周文远也是气急,丝毫不顾苏陌在场,和韩雁飞打了起来。 “你们都给我住手!”眼见两人都失控,苏陌吼着,却丝毫不见两人有停下来的痕迹。 苏陌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却还是拉不开急了眼的两人,不过是一瞬,又被两人推开。 眼见两人都不客气,一个比一个下手重,韩雁飞到底还是个学生,根本敌不过身强力壮的周文远。身上已经挂了彩。 苏陌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见周文远正要一脚踹过来,情急之下突然扑在韩雁飞身上,那一脚结结实实的落在苏陌的肚子上。 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扯得生疼,苏陌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韩雁飞和周文远都不料会如此,急忙扶着她。 “姐……”韩雁飞脸色通红,着急地问,“姐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子罕……”周文远想要上前,却 被韩雁飞吼道,“滚!” 苏陌无力地笑笑:“雁飞,我好疼。你背我进去躺会儿。” “姐,我送你去医院吧?”韩雁飞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万一伤到哪里怎么办?” 苏陌摇头,那一脚可真用力,疼得她站都站不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周文远也没有了以往的从容淡定,不带韩雁飞开口怒斥道,“你连a市医院大门往哪儿开都不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况且,我总要负责!” 一句话,堵得韩雁飞哑口无言。 不顾苏陌的反对,韩雁飞虽然十万个不愿意,却还是锁了门背着苏陌上了周文远的车。 一路无言,周文远将车开得飞快,连闯好几个红灯,到医院时,苏陌已是大汗淋漓。 挂了急诊科,医生给苏陌做了详细的检查,道只是软组织挫伤,没有大碍,只需好好休息即可。周文远和韩雁飞齐齐舒了口气。 虽然没有伤到内脏,但是苏陌疼得不轻。在韩雁飞的强制下,还是在医院躺了下来。 医院走廊上,周文远看着怒目而视的韩雁飞,想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苏陌,终究还是说不出更决绝的话。 韩雁飞却是恼了:“虽然那时候我很小,可是我还是一度以为你会成为我姐夫。呵呵,周文远,你就是一混蛋!” 周文远皱了眉,刚刚韩雁飞出其不意的那一拳正好打在左脸,着实力气不小,此刻说话都有些疼。 “我怎么样,还用不着你来评论!” “那你他*妈*的邀请我姐出席你那什么开业典礼是何居心?嗯?既然当初走了,还回来干嘛?你还有脸来见我姐吗?!” 韩雁飞梗着脖子,想起这些年苏陌的郁郁寡欢,想起自己那场莫名其妙的车祸,怒上心头。顾忌着这是医院,虽是压低了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还是显得突兀。 “难道连偶尔问候一下也有错?”周文远忍着心里的不耐,若不是因为他是苏陌最在乎的弟弟,他连眼神都懒得给予。 “你也配?”韩雁飞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拜你所赐,我姐连工作丢了!还有我,你自己看看!” 说着,用手撩开挡在额头的刘海,露出那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来。 周文远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是抓不住。 压住心里的疑惑,竭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还能有什么意思?”韩雁飞红了眼,“当年如果不是你家动的手脚,我姐怎么会被报社总编打压?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出车祸,导致我连军校都上不了?” 你已经毁了我两个梦想,还要怎么样? 那一日,苏陌绝望而凄楚的笑在周文远眼前晃过,耳边响起她悲戚而无奈的声音,周文远心头一震。伸出手抓住韩雁飞的衣领,瞪着眼问他:“你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韩雁飞愤怒地拍开周文远的手,低吼道:“去问你那好妈妈!问她对我姐都做了什么!对我做了什么!周文远,以后,你别再来找我姐!拜托你有多远滚多远!” “怎么会……”周文远却是失了神,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可是,心里那个声音却在不停叫嚣,他知道,韩雁飞说的,或许都是真的。 “你知不知道,我姐,曾去悉尼找过你。” 韩雁飞的话,像是五月的惊雷,将周文远最后的堡垒,击了个粉碎。 121.121:如果没有当初(6) 那些过往淅淅沥沥的在眼前晃过,研三的时候,周文远曾在大学门口见过一个很她很相似的女孩儿。 悉尼的8月正是冬季,他站在校门口等顾子言。隔着一条街,车来车往,下着雨。却看到对面有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儿冲自己挥手。 白色的呢子大衣,中跟的鹿皮小靴,带了个红色的贝雷帽,长发披在肩上,只是一眼,却那么像她。那个女孩儿想要过马路,奈何正是绿灯,车流不息。 不待细看,顾子言从学校出来,挽了自己的手。他再回头时,那个女孩儿已然不见。 他以为,那只是幻觉砦。 原来…… 回忆连成线,她的生日宴,卫生间见,冰冷如玉,她说,周先生说话可真奇怪,我为什么要等你鳏? 周文远只觉得胸口都是汹涌而来的疼痛,细细密密,无处可逃。 “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周文远语气缓和下来,这些年,原来他和苏陌错过的,不只是时光。 韩雁飞双手环胸,看着周文远,却是恨不起来。 他当然知道周文远的过去,所以他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并不奇怪。只是…… “高一那年的夏天,车祸。” “为什么……” “因为那个叫林溪的女人来医院找我姐了。她亲口承认车祸是她一手策划,只为逼我姐离开你。” 周文远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来。 “其实不用她说,我姐也不会再等你。”韩雁飞露出一个笑,因刚刚和周文远互殴,嘴角被打破了,扯得有些疼,“那年她从悉尼回来,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垃圾桶。还改了名字。陌,可不是陌路的陌吗?” 周文远扯了扯唇角,却是无话可说。 “所以,拜托你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韩雁飞软了语气,“就算全了你们多年的情意,放过她可以吗?” 昔日爱人,曾如冬日暖阳,谁知再见时凛冽成霜。 周文远觉得有种情绪穿膛而过,是说不清的悲伤。 “照顾好她。”最后,说这话时,周文远连自己都没有了底气。 韩雁飞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自己却红了眼眶。 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苏陌,亦或者都是。 如果知道结局是这般,若是重新来过…… 可惜,世上最让人揪心的不是如果,而是“如果”后面的画面,从来都无法呈现。 * 国庆长假很快就结束了。除了那天周文远带来的些许意外,整个假期苏陌和韩雁飞过得还算惬意。至少,苏陌从来不知道原来a市还有这么多好吃好玩儿的地方。 不得不说,高寒和陆西元这两个土财主很得苏陌的心。 因为陆西元不在,苏陌手受伤,顾子铭拜托了高寒和陆西元给姐弟俩做司机兼职导游,一路吃喝玩儿乐费用全包,苏陌自己都过意不去。 “好歹到了我们的地盘,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谊。”两只土财主说辞都一模一样。 最后,苏陌也不矫情,感激之余也让韩雁飞玩儿了个痛快。 送走了韩雁飞,顾子铭却还没有回来。 偌大的别墅,空旷得有些渗人。 院子里有颗苹果树,已经挂了果。听王姨说,往年院子里还种了很多柿子树,每年成熟的时候顾子铭都要请人来采摘,然后装在精美的篮子里,送给左邻右舍。后来嫌弃太麻烦,索性将果树都换成了普通的灌木,这才清闲了。 最后将地板简单清洁了一遍,苏陌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别墅也不是她这样的普通大众可以住的起的。 虽然顾子铭留了家政的电话,可是清洁一次就要一千多,苏陌心疼钱,只好自己动手。可是几百坪的房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苏陌躺在床上给顾子铭打电话。 因为时差关系,顾子铭那边正是下午。 “还有几天。怎么?想我了?” 电话那端,人声鼎沸。 “一点点。”苏陌闷声闷气地回答。 “只有一点点?” “好吧。比一点点多一点。”苏陌抱着电话,轻笑出声。 “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嗯。那边的事还顺利吗?” “出了点儿意外,不过现在快解决了。这几天和雁飞玩儿得怎么样?” “很好啊。”苏陌挠挠头发,“那个,谢谢你……” 声音却是很轻。 “谢我什么?” “没什么。你回来的时候提前给我说,我去接你。” “好。你要是在家害怕就把王姨叫回来和你作伴。” 苏陌心里微暖,“嗯,那你忙吧。” “好。早点儿休息。等我。” 正想挂 电话的时候,却仿佛听见电话那端有女声在叫顾子铭的名字。 下一秒,电话被按掉了。 苏陌拍拍自己的脸,不禁莞尔,瞎想什么? * 锦瑟开业的时候,苏陌没有参加。只是,在晚上看新闻的时候看得出来,很热闹。 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本地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里,市领导、工商局领导亲自剪彩,周文远携顾子言亮相,果然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苏陌却是觉得,好像周文远扎在自己心里的那根刺,在慢慢地消失不见。自嘲地笑笑,还想怎么样? 可是转眼一想,若是和顾子铭真的走到了最后,而周文远和顾子言在一起了,岂不是真的要叫他妹夫? 还真是…… 狭路相逢啊。 也不知道雁飞要是知道了的话,会生气成什么样。 可是,感情这样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撇开周文远和顾子言的话,仔细想想,顾子铭真的是很不错的结婚对象。虽然花边新闻时不时会有,可是在他身边这两年,她还真没有看到他对谁始乱终弃过…… 额,不知道杨潇潇算不算? 苏陌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渐渐失神。 好像,自己有些情动。 或许,不是有一些,而是很多。 辛安,你看,二十年后,我们遇见又错过,无论你是周文远还是辛安,我们终是有缘无分的。而现在,我真的开始移情别恋了。 * 到了上班的那天,苏陌被齐鸣通知自己去了人事部。 看着手里那张盖着鲜红色戳记的人事调动通知,苏陌倒是坦然。她本来也不想做什么董事会秘书,现在这个年代,凡是女人走出去说自己是秘书,总会让人遐想连篇。 连带看人都轻了三分。 抱着不多的文件苏陌到人事部报道,接待的还是上次来天衡时安排工作的那个刘部长。 “欢迎你来。”刘部长已到中年,略显丰满,却对苏陌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苏陌只有一个感觉来形容:惊悚! 是的,惊悚! 堂堂天衡的人事部部长竟然亲自领着苏陌将人事部每个工作岗都走了一遍,这还不算,还亲自带她去了茶水间,衣帽间,连卫生间都不放过! 看着同事投来的异样的目光,苏陌觉得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随着刘部长的热切接待告一段落,苏陌终于回过神来,谢绝了刘部长安排的独立办公室,苏陌明智地选择了格子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职场如战场啊……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苏陌长舒一口气。 隔壁座位的一个女生探出头来,“苏陌?” 苏陌诧异,点头:“恩,我是。” “我是艾佳佳。”艾佳佳晃了晃自己的工作牌,又问道,“你之前在哪个部门工作的?怎么没见过你?” “额,我之前在董事会那边,”苏陌迟疑了一下,坚定地说,“打杂!” “在哪里实习吗?”艾佳佳显然十分自来熟,“还从没听说去了董事会还会被发配到这里来的。你不会是得罪人了吧?” 苏陌想了想,哀戚地点点头:“人笨,得罪了顾总。” 可不是得罪了顾子铭?不然,为什么连招呼都没打就把自己给流放了…… 苏陌一本正经地摆放自己的东西。 艾佳佳却是感同身受般,轻轻地拍了拍苏陌的肩膀,一脸同情:“真是难为你得罪了笑面阎王还能继续在这里工作!精神可嘉!” 苏陌憋着笑,才又问:“刘部长待人,一直都这么……额,这么平易近人吗?” 艾佳佳又露出不解的表情来:“我刚还想问你来着,刘部长号称人事部的‘灭绝师太’,你和她什么关系?” 苏陌摇摇头:“我这是第二次见她。能有什么关系?” 艾佳佳却是不信:“哎哟,别介啊。说说嘛,是不是董事会或者高层有熟识的?” 122.122:谁是谁的毒药(1) 越是大公司的员工,越会看菜下碟。 苏陌想了想,对着艾佳佳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我之前在天衡的杂志社工作,这不是被顾总出让了嘛,所以调到这里来了。如果真要说认识谁的话,嗯,高寒是我师兄。” 这个答案显然让艾佳佳有些意兴阑珊。 天衡谁不知道高寒婚期在即?八卦没了下文,艾佳佳又客套了几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埋首工作。苏陌也不以为意,默默整理自己的文件。 平淡无奇地过了几天。 顾子铭还没有回来,顾伯伯却开始在天衡露面,苏陌对手上的工作也越来越熟稔鳏。 好像和之前的生活没什么不同。 这天下班,苏陌站在街头,不知道该去哪儿。想起那天周文远说的,最后一场商业秀,试着给她打了个电话,谁知竟然真的在家。 到了水域山城,林语一袭白色长裙,看上去仙气十足。 “还以为你有了男人就忘了我呢。”林语递过来热咖啡,不无揶揄地说道。 苏陌讪讪地笑:“怎么可能。” 林语抛给她一个“我懂”的眼神。 两人天南地北地瞎侃,说到最后,苏陌终是忍不住问了想要问的话:“听说,你不做模特了?” 林语却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白了她一眼:“你这迂回得够久的啊,怎么着?怕我难受?放心,我好得很。” 苏陌倒也坦然,点点头。 “模特本就是青春饭,事实上我早在几年前就该转行了。也不怕你笑我,这几年邀请我走秀的越来越少,再不退,等着被人笑话吗?” 林语语气平淡,苏陌却觉得颇有“人走茶凉”的味道。 “赶紧退了吧,每次见你踩那些‘恨天高’的高跟鞋,我都觉得你下一秒就会崴了脚。再说,凭你的条件,做什么不成?还非得在那个圈子里吊死?” 林语笑了笑,“也就你会这么想。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和顾子铭怎么样了?” “嗯,就那样吧。”苏陌低着头,“阿语,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怎么了?” 苏陌摇摇头,轻笑:“没事儿。大概是我瞎想。你呢?和那个人,会在一起吗?” 话一出口,苏陌就有些后悔。 空气忽然凝滞,林语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就要结婚了。” 声音轻得如风一般,苏陌却差点儿握不住咖啡杯。 “那你怎么办?他,知道吗?”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其他,苏陌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揪了起来,为了林语,也为了别人。 林语落寞地摇摇头,盯着咖啡杯,轻声说道:“还能怎么办?不过是各自安好。就像你和周文远,纠缠那些年,不也就这样的结局吗?” 苏陌急忙摇头:“那怎么能一样?好歹你……” 话到一半,苏陌又生生止住了。 两年前的10月,苏陌陪林语去了医院,堕胎。无论她怎么追问,林语都不肯说那个男人是谁。林语苍白着脸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苏陌笑,她说,亲爱的,我刚刚杀了我的孩子。 却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没有经历过,所以无法感同身受。却也知道,在孤儿院长大的林语,有多喜欢孩子,上了手术台的那一刻,她就有多痛。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是我自愿的。与他无关。”林语知道苏陌的心思,抬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放心,没有他,我一样会过得很好。” 苏陌也想笑,却笑不出来。 “笑得比哭还难看,走,我请你吃大餐去。”林语一巴掌落在苏陌的肩头,云淡风轻,仿佛刚刚那些落寞的神情不曾出现过。 “好。前几天陆西元才带我去过一个烤肉店,味道特正,走走走,不做模特了,可以敞开吃了吧?” “说起来,这些年最委屈的就是我的胃了。今天怎么也得好好吃一顿。” “你能不能不要穿高跟鞋了?比我高了十公分还穿高跟鞋,我真是……” 林语哈哈大笑,“幸好我还有身高赢过你。” 两人携手出门,仿佛这样,那些不愉快和往事被遗忘在角落里一般。 * 周家老宅,周焕生看着歇斯底里的林溪,丝毫不为所动。 “为什么?啊?不是说好只要子言嫁过来,就把周氏企业的股份转让给他们俩吗?周焕生你什么意思?”林溪像是暴走的小狮子,高声质问。 周焕生看也不看林溪,只是低头盯着手里那厚厚的一叠照片。 苏陌高中时候得奖的照片,上大学时在社团里表演的照片,和朋友出去玩儿的照片,和周文远在一起的照片,这几天和她同母异父的弟弟游玩 的照片…… 一张又一张,从小学到大学,从m市到a市,短发的,长发的,笑着、闹着的照片,苏陌的,他的女儿的照片…… 周焕生并不年轻的手指在那一叠照片上轻轻摩挲着,恨不得下一秒就站在她面前,亲口听她叫一声“爸爸”。她和柳懿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孩子,还能谁是? 可是错失的那些年,他拿什么弥补? 原来云瑶会告诉自己,大概,是因为不想她和顾子铭在一起吧。 呵呵,自己唯一的孩子,到头来,却被人嫌弃至此。 林溪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周焕生的焦距不在自己这里,愤怒之下上前,趁周焕生不注意,将他手里的照片抢了过来。谁知照片太厚,林溪没拿稳,“哗啦”一声,照片洒落一地。 苏陌的笑脸,就像是最刺目的光亮,刺痛着林溪的神经。 “又是这个小贱人!”林溪一脚踩了上去,将那些照片都踩在脚下,“阴魂不散!” “啪”的一声,落在林溪狰狞脸上的,是周焕生响亮的耳光。 “你说谁是小贱人?嗯?”周焕生站起身,逼近林溪,声音冰冷如霜,眼神阴鸷。 周焕生久居高位,虽然这些年沉寂下来,却也不是林溪可以比拟的。林溪甚至忘了脸上的疼痛,满脸的不可置信,还有,恐惧…… “你竟然打我?”林溪捂着脸,看着周焕生尽在眼前的脸,眼神冰凉骇人,声音也低了几分,“当初我用两百万让她离开文远,是她自己不要,现在看子言要和文远要结婚了,所以求到你这里来了?她……” “闭嘴!”周焕生一记眼神过来,让林溪生生打了个寒颤。 两百万?周焕生俯身,将那些照片一一拾起来。原来,当初和文远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就是她。 也是自己,默认了林溪的所作所为,生生将她和文远拆散。 一张张照片,照片里,年幼的,成年的,苏陌始终如是。周焕生的手在抖,差点儿握不住那些照片。林溪没有再叫嚣,再笨也能看出周焕生的不寻常来。 周焕生用软毛巾轻轻拭去照片上的那些灰尘,视若珍宝般将它们放进盒子里。 “我改主意了。”周焕生看着林溪冷笑,“我不允顾子言和文远的婚事!” 对林溪而言,这话不啻于晴天霹雳。 “你,你说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溪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焕生! 云瑶不是嫌弃苏陌吗?这样也好,他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进了顾家的门。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但是顾子言和文远的婚事,就此作罢。”周焕生冷着脸,语气冰凉而生硬,“两百万?你未免太瞧不起她了。” 林溪激动地抓着周文远的肩膀,面目狰狞:“你说什么?怎么可以?你答应过我姐……” “她有顾家在后,不也过得很好?”周焕生冷笑着掰开林溪的手。 “你别忘了,你可是连转让书都签好了。”林溪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却依然想不出来让周焕生态度大变的理由,声音微微颤抖。 “是吗?幸好还没登记。”周焕生冷漠地看着林溪,上楼从书桌里拿出那份转让书,站在二楼楼梯口,当着林溪的面,撕了个粉碎。 “不……”林溪尖叫着上前,却还是没能阻止。 “周焕生,你是疯了吗?”林溪看着四分五裂的转让书,红着眼冲他吼,“你又发什么神经?!” 周焕生却不恼,走下来靠近林溪,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再让我知道你对苏陌做什么,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一字一句,林溪听在耳朵里,却比数九寒冬还让人觉得冷。 123.123:谁是谁的毒药(2) 林语成立了成衣设计工作室,转行做服装。 山茶花旗袍。 很诗意的名字。 苏陌拿着林语送给自己的织锦缎白底缠枝莲花的旗袍,心里涌起一股怅然。毕业这些年,她好像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而林语先是在模特界混得风生水起,现在连旗袍都做得得心应手。 其实她根本没懂,彼时在模特界已是名声大噪的林语为什么会那么闲,跑到自己的学校来进修。现在看来,好像也不算全无益处。 至少,c大的校长夫人就是山茶花旗袍的铁杆粉丝鳏。 顾子铭说的三五日终于延长到第十日,即便有了王姨作伴,她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可是办公室里,这一周每日都有鲜艳的雏菊送来。 苏陌从刘部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也十分委屈。送花的人佚名,快递小哥每天都哭丧着脸对自己说,若是她不签收,他就会被开除。 砸人饭碗,罪不可恕。 艾佳佳捅了捅苏陌的胳膊:“怎么?灭绝师太又给你委派了什么工作?” 苏陌苦着脸:“让我注意影响,不要这么高调的秀恩爱。” 艾佳佳闻言,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哎哟,咱俩关系这么好,说说呗,到底谁送的?瞧你还这么不乐意,要是有人天天送我一束玫瑰,只要他坚持一个月,姐立马就嫁他!” 艾佳佳个子不算高,但是略显丰满,脸上还有几颗雀斑。总体来说,嗯,就是路人甲乙丙丁那类的存在。又因为眼光比较高,结果导致到了32的年纪还无人问津。 恨嫁…… 苏陌眨眨眼,“可惜民政局暂不允许同性结婚!这些花喜欢吗?统统送你。” 热热闹闹的一大簇,她每天看着眼疼,扔了又可惜。 下午周例会快结束的时候,灭绝师太刘部长扔下了一个分量十足的重磅炸弹:“因业务发展需要,公司拟定明年1月派遣1名员工常驻美国纽约分部,条件一会儿贴在办公室出入口。有符合条件的意向者,下月15号之前把简历e-mail给我。散会!” 就像是一滴冷水落进滚油里,人事部瞬间沸腾了。 谁都知道天衡海外派遣员工福利好,工作少,传言在办公室翘翘二郎腿,泡泡咖啡就是一整天,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肥缺。 可是苏陌并没有太大兴趣,谁都知道,天衡海外派遣员工至少硕士学历。 自己一个本科生,还是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吧。 艾佳佳这个博士学位快到手的学霸给了苏陌一记安慰的眼神后,左突右挤地大杀四方挤到公告板前看通知去了。 所以,当安源带着一束苏陌这几天常见的雏菊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并没有引起轰动。 苏陌皱皱眉:“原来这几天花是你送的?” 周文远,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苏陌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他有了厌烦。 十年前的那个秋季,他用一束雏菊做媒,一场盛大的表白,让自己陷入十年的纠缠。现在,又做这些事有什么劲? 难不成他还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就算他想,她也不可能同意。 安源愣了一下,反问:“什么送花?这花可不是我送的,是我们董事长送的。” 不待苏陌开腔,他又补充道:“是大哥的爸爸送的。周焕生董事长,让我邀请你吃饭。” 苏陌那些火气十足的话就咽了回去。 等电梯的空隙,苏陌问他:“周总找我有何贵干?” “嫂……苏小姐,我只是跑腿的小司机。” 苏陌点点头不再说话。 其实是惊骇到不能言。 彼时她和周文远在一起的五年,她未曾得见周焕生。只是听周文远提起时那样的讳莫如深,想来段数很高。 也是,当初林溪用两百万买断她和他的情谊,不知道这位周总想用多少钱来打发自己。 苏陌看着电梯内闪着古铜色光泽的镜面,嘴角勾起,带着自己都不察觉的冷意。 周文远她早已失去,所以此刻她并没有值得害怕的理由。 握手寒暄,周焕生并不像她想的那样霸气十足,相反,更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老态得不像话。 苏陌充满戒备的心脏,就这样软了下来。 辛爷爷走的时候,也如他这般,看着面善。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请苏小姐吃饭?” 十月中旬了,a市越发的冷了。 苏陌不由自主的点头:“周董事长太客气了。” ? 画海楼。 苏陌想,尽管来意未明,不过好像他们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服务员递来菜单,周焕生直接递了过来。 “女士优先。”慈眉善目。 苏陌也不客气,反正免费吃大餐,先吃饱再说,指不定一会儿会怎么生气呢。 一口气点了十个菜,足足抵得上她一个月工资。周焕生看也不看,只是问:“这么点够吃吗?再点几个吧。别给我省钱。” 苏陌越发断定今晚谈话不能善了了,坚定地摇摇头。 周焕生接过菜单,又报了几个菜名。苏陌有心想说,两人怎么吃得了这么多,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 “苏小姐……” “周伯伯,叫我小苏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客气。” “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文远的父亲,林溪的……”苏陌住了嘴,掩饰般端起茶杯喝水。 一不小心,说岔了。 周焕生却不以为意:“嗯,我是文远的父亲。” 也是你的。他在心里想。管家还让自己做亲子鉴定,可苏陌这张脸,梦里曾见过千百回,和她离开时的模样,丝毫不差。 距离知道真相,他已经等了十二天。可是,他并不知道柳懿曾告诉过她什么,怎样形容自己,当年他对柳家所做的事,苏陌又知道多少…… 直到今天,他所有的耐心都被耗尽。那样迫切地,想要见她。 “不知道周伯伯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请你吃个饭。” 说出去谁都不会信。苏陌心里画了无数个小圈圈,若是想请自己吃饭,那几年早请了。周文远掩饰得并不好,她怎会不知,当年是周焕生执意不想见自己。 苏陌不再说话,饭菜上来后只顾埋头吃东西,所以没有看见周焕生眼里亮起又磨灭的光亮,还有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钱人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可是苏陌却喜欢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侃大山。 所以不管怎么看,她终究是飞不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的麻雀。 吃饱喝足,苏陌撂下筷子,周焕生早已搁了饭碗。 “周伯伯,不管你怎么想,可是如今我和周文远早一拍两散。所以不用浪费你的支票来勒令我离开他,您放心,我不会破坏他和子言的婚事的。事实上如果你可以让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会感激不尽!” 苏陌语速极快地说完这些话,看着周焕生,用力地点点头:“我是认真的。” 周焕生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苏陌叹口气,就知道会生气。难道只能周家嫌弃自己,不能自己嫌弃周文远吗? 周焕生深深地吸口气,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不用想也知道,当初林溪说给她两百万让她离开周文远时,会说得多么刻薄。 无意中,他间接毁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 桌子振动了一下,是苏陌手机响了,拿起来见是一条陌生的短信,想也不想地点了进去。 撞进眼睛里的,是林潇潇偎依在顾子铭怀里的照片,还有一行文字:现在子铭和我在画海楼雅座“天上人间”包房里。 照片里顾子铭看不见表情,林潇潇却笑得俏皮而满足。 一瞬间,苏陌的心揪了起来。陌生而熟悉的刺痛,似曾相识的情节…… 两年前周文远邮寄而来的照片,告诉自己,你自由了。 两年后的今天,她以为可以从新开始的时候…… 苏陌紧紧捏着手机,巨大的恐慌吞噬着仅剩的一点希望,每一个细胞都带着伤一般,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周伯伯,言尽于此。我还有事,失陪。” 苏陌起身,却差点儿没站稳。稳了稳心神,转身向那个包间跑去。 周焕生留在原地,挽留的话刚要出口,她已消失在转角。座椅上苏陌浅灰色的风衣还在,周焕生走过去拿了起来。 二十多年都等了,不要急。周焕生对自己说。 可是风衣被他手指捏着的地方,却很快起了褶皱。 124.124:谁是谁的毒药(3) 喘着气跑到“天上人间”包房门口,苏陌推门的手微微颤抖,犹豫只是一秒,便推开了那扇门。 屋内相拥的两人很快向她看来。 林潇潇依旧眉眼如画,顾子铭依旧不动如山。 记得中秋节那天扫墓归来的路上,他说,信他砦。 苏陌来不及细看,本能而惊惶地关上门,落荒而逃。 她,的确无话可说。 仿佛幽幽山谷间的寒风从苏陌的心脏里呼啸而过,在她耳边猎猎作响。几乎是夺门而逃,似乎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是此刻,她什么都听不清楚。 a市的灯光,繁华璀璨,夺人眼目,可是苏陌看着周遭的景色都变得模糊而扭曲鳏。 好像跑了很久,好像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高中时的跑道上,又好像回到了北方那个小村庄里,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涵涵,罕罕…… 却听不真切了。 终于没了力气再逃。 亦无路可逃。 苏陌大口大口地呼吸,心脏想要从胸腔跳出来一般。一阵晚风吹过,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裤兜里的手机也一直在振动。 全是顾子铭的未接来电。看着屏幕上“顾子铭”三个大字,身体里刚刚沉寂的某根神经又开始疼了起来。 关机后,世界都清净了。 忽然觉得冷,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外套忘在了画海楼。苏陌在街边花园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想着要去哪里。 可是思索了很久,才发现除了林语那里,她无处可去。 给林语打电话,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苏陌有些沮丧的抱着双腿,埋头。 电话再一次响起,却是陆西元。 苏陌接起来,带着些许委屈:“学长……” 不过三言两语,陆西元问了她所在的地址后就挂了电话。当陆西元驾着车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看着陆西元微怒的表情,一声“学长”还未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陆西元叹息一声,再多的话也咽了回去。见她衣着单薄,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眼里的怜惜,浓的化不开。 “学长,我没地方可以去了。”苏陌十分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 眼里的雾气一目了然,陆西元自然没有忽略。 “嗯,我收留你。” 回陆西元公寓的路上,苏陌再次关掉了手机。尽管,她刚刚已经将顾子铭拉黑。 四室两厅的大房子,依旧空荡得骇人。 陆西元什么都没问,只是细心地拿出柜子里的新棉被等床上用品进屋给她铺床。再出来的时候却看见苏陌面前摆了两个啤酒易拉罐。 大步走过去,陆西元轻手拿掉她手里的第三个易拉罐,才发现苏陌浑身红得骇人。 “你疯了?!”他气急,早知道她喝酒过敏,却不知道会过敏得这样厉害。 苏陌只是将啤酒抢了回来,大口大口地喝下。 明明难喝得要死。 “学长,我……”苏陌忽然打了个嗝,又接着说道,“我是不是不适合恋爱?” 陆西元一下子就觉得心里难受起来了。 “怎么会?”他忽然就软了下来,“乖,别喝了。” “怎么不会?”她忽然就笑了,“我决定了,我要去相亲。真正的相亲!” 陆西元却笑不出来。 “我没地方可以去了……”苏陌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这里,也没有地方可以停留。” 眼里的雾气终于凝聚成了水,从带着笑的眼角流了下来。 “小陌,别这样……” 陆西元心里难受得紧。 那年周文远离开,她在大学400米的跑道上跑了一圈又一圈,丝毫不觉得累一般。直到第二十圈的时候才被自己和高寒强行拉开。 彼时她躺在足球场的草地上望着天空,也是这般说,“学长,我没地方可以去了……” 从来都只有在受了委屈或者无助的时候,她对自己的称呼,会无意识地变成学长。他应该高兴不是吗?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酸涩难言? “我这里一辈子欢迎你。”他放软了声音,拿过她的酒放下,“红成这样,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已见不到往日的白皙肤色,正红得骇人。 “我没事,我不要去医院,我不去不去不去……”她大声抗议。 就像生病的孩子害怕打针一般…… 陆西元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叹口气,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软软的,绒绒的,和她一样,总那么让他欢喜。 “好。你醉了,去睡觉吧。” 苏陌小声咕哝道:“我才没醉……” “这么晚了,没醉也该 睡觉。”陆西元板起脸来,“别让人这么担心。” 苏陌笑,“好。” 起身时却没站稳,眼看就要撞到桌子角,陆西元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二话不说地将苏陌打横抱起,送到了卧室。 不过几步的距离,苏陌只觉得天旋地转。 “学长,谢谢你。” 陆西元带上门的那一刻,苏陌冲着他的背影忽然说道。 陆西元停了脚,回过身望着她:“谢我什么?” “谢谢你收留我。”苏陌对他挥挥手,“学长,晚安。” 她真的没醉,只是难受而已。 陆西元笑:“知道麻烦我就好好照顾自己。” 关上门的瞬间,脸上的笑就消失不见。陆西元想,大概今晚也不算太差。 她的眼泪,不是为自己而流。 可是至少,刚刚抱着她的时候,他离她那么近。 ? 一道响亮而刺耳的刹车声在寂静的小区响起。 陆西元看着顾子铭一脸疲惫的疾驰而来,待他走近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却是突然出手一拳打在顾子铭的肚子上。 顾子铭面目扭曲,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这一拳,我是为小陌打的。”陆西元看着他,面不改色,“本想打你脸上,怕她心疼。” 顾子铭缓过劲来,却没有还手。 “苏陌在哪儿?” 陆西元挑眉看他:“现在知道找她了?之前做什么去了?” “我不需要对你解释。” “那你别想带走他。” “陆西元!”顾子铭双手揪住陆西元的衣领,“你跟着瞎起什么哄?” 陆西元拨开他的手,冷笑:“我不信会是她无理取闹。” 顾子铭唇抿成一条线:“我会和她解释的。” 已是凌晨两点,顾子铭只着薄衬衫。两人站在小区绿化带上,都没有要想让的意思。 “你知道刚刚我是在哪里找到她的?”陆西元丝毫不让,“在酒吧一条街!” 想想那次林子恒的事,陆西元庆幸接苏陌的时候夜色未深。 a市的酒吧一条街,类似于香港的兰桂坊。对女人来说,最容易出事的地段。而苏陌,至少是普通男人第一眼看上去就会侧目的那一类。 想起之前她坐在台阶上,迷茫而无助的受伤的神情,陆西元就觉得刚刚那一拳太轻了些。 顾子铭眼睛眯了眯,“我要带她回家。” 陆西元不自主地握了握拳,又慢慢松开。 到了陆西元为她准备的卧室里,打开门就闻见淡淡的酒气。顾子铭皱眉,看着床上睡得沉的小女人,终究是软了下来。 轻手轻脚抱起她,许是从被窝挪出来有些冷,她蜷着身子向自己胸口靠了靠。 陆西元从柜子里拿出毛毯将她盖住,只露出一个头来。 顾子铭抱着苏陌快步走了出去。 “子铭,你别负她。否则……”陆西元为顾子铭拉开门,终是忍不住开口。 顾子铭身形顿了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西元关了门,不过片刻,便听见楼下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 回到她刚刚躺过的床上,还有余温。 陆西元脱了鞋袜,轻轻躺进被窝里。 城市的霓虹偶尔会射进屋里来,五彩斑斓。陆西元看着天花板上变幻的色彩,被子上还残留着些许酒气,丝毫不在意地盖在身上。 喃喃自语:“我又能去哪里?” 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失去。 125.125:谁是谁的毒药(4) 苏陌是在顾子铭开门时撞到头才醒来的。 王姨听见声响过来时,苏陌正在顾子铭的怀里用力挣扎,只是瞄了一眼,又回了自己的卧室。 “放开我。” 喝了酒的苏陌力气格外大,顾子铭差点儿就抱不住她。不顾她的挣扎,顾子铭阴沉着脸抱着她上楼。 推开门,将她放在床上,不等她反应,顾子铭狠狠地压了下去鳏。 一气呵成。 苏陌只觉得眩晕,还有痛砦。 顾子铭疯狂地肆虐,她根本抵抗不了。霸道不容抗拒的吻,让她喘不过气来。酒意去了大半,脑中忽然跳出林潇潇半躺在他怀中的模样,心下一横,就咬住了侵略进来的舌头。 意料之外,顾子铭没有退缩,反而越发的霸道了。 “混蛋……”心里这样想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顾子铭终于放开她。 两个人都有些狼狈,他的薄唇被咬破,正流着殷红的血;她的樱唇更是红肿了起来,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苏陌翻过身,把头埋在被子里,再没了动作。他想将她翻过来,苏陌却抓着被子不肯放手。 “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喝酒!”顾子铭声音冷冽。 “不要你管!”她闷声闷气地回答。 顾子铭觉得有些头疼。从画海楼出来,她竟然跑得那么快,眨眼就跑到了街对面,他闯红灯过去找他,可是车来车往,过了街,她已没了踪影。 那一刻,心里的慌乱让他无所适从。 “下次再敢去别的男人家里,我……” “学长才不是别的男人!”苏陌从被子里抬头,红着眼抢白。 一股火气蹭的一下从脚底窜上头顶,顾子铭冷着脸:“那他是什么?” “我哥!”苏陌坐了起来,“你才是,找你的女人去,搂着我算怎么回事?” 一句话,将他心里炸起来的那些毛都给捋顺了。听着这带着醋意的话,微微勾了勾唇。 “我的女人,不就是你?” “毛线!说什么去出差,其实就是约会去了是吗?你当我傻吗?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顾子铭叹口气,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你看我连胡子都没刮,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只是想早点儿告诉你好消息……” “和林潇潇什么时候结婚?” 顾子铭曲起食指,在她的脑袋上狠敲了一下:“是雁飞的主治医生的事!” “你说什么?”苏陌一激动想要坐起来,却撞到了顾子铭的下巴,顾子铭蹙眉,苏陌捂着头直咧嘴。 “就那么高兴?” “当然高兴。找到了吗?他在哪儿?什么时候开始?” 顾子铭却有些不高兴。 听到这个消息,连自己和林潇潇的事都不在乎了。 他当然高兴不起来。 苏陌终于注意到顾子铭的不对劲,撇撇嘴扭过头不看他,“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林潇潇……” “我和她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改天和你解释。” “为什么要改天?” “那雁飞和林潇潇,你更想听哪个?” “两个都想。” 顾子铭最后一点儿不快也散去,拉着苏陌并排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侧着身伸手抱住她。 “想听就别动。”顾子铭一句话成功地压制了在自己怀里不安分乱动的苏陌,可是那股邪火还是从下身传到腰间。 “下周gideon会去m市,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在那边接机。他在那边有些事要处理,然后才能见雁飞。要是你不放心,可以回去……” 苏陌听着他在耳边说着行程的安排,呼出的热气就在耳边打转,让她忍不住颤抖。略带沙哑的声音,缜密的安排了一切…… 等到他说完这些安排后,她忍不住问道:“那,你和林潇潇是怎么回事?” 或许打心底,她是希望他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带着忐忑的心情,等了许久也没有声音。侧过头去看他,顾子铭已然睡着了。 青色的胡茬给这张冷峻帅气的脸更添了几分男人味。 苏陌轻轻推开他的手,给他盖好被子,看着他英俊的面容,脸上有几分迷茫。 “呐,子铭,若是陪你走到最后的人不是我……” 苏陌自嘲地笑,“那么,至少让我成为先离开的那个人。” 不再说什么,苏陌轻轻拉上门回了自己的卧室。 临睡前,明天去公司试着争取一下海外员工派遣吧…… 苏陌如是想。 ? 早上苏陌走的时候顾子铭还没起身,可是到办公室的时候显然人事部都比平日更活跃了些。 “哎,佳佳,你怎么了?”她有些好奇,乐天派 的艾佳佳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一脸便秘的神情。 “哎,陌陌。”艾佳佳忽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搂着她纤细的脖子说道,“这次海外员工派遣学历竟然只要本科就够了,让我多了不少竞争对手!” 难怪! 本科?!苏陌终于抓到了她话里的重点。 “你是说,只要本科就够了?”不敢相信地又重复了一遍。 艾佳佳哭丧着脸点头。 苏陌顾不得她的情绪,跑到公告板前看通知。 其实还是蛮严苛的:985、211重点大学,在天衡有2年工作经验,工作能力突出,上级考核全优,综合素质高,年龄25到35周岁,符合条件者需参加英语口语面试。 仔细算下来,大概合格的也没有几个。尤其是最后一条,英语口语面试。对于大学毕业后不做外贸几乎不用英文的格子人来说,工作几年后几乎都将英语还给了老师。 而上级考核,就更难确定了。 “你也要报名吗?”艾佳佳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苏陌。 苏陌浅浅地一笑:“我去凑个热闹。” “唉……”艾佳佳叹口气,“这下可热闹了。” “苏小姐,有快递!” 苏陌正想安慰两句,门口又传来这几天雷打不动的送花快递员。苏陌无奈地起身去拿。 她还是狠不下心来,万一就因为她的拒收,导致快递员被解雇,她怎么过得去。 “谢谢。”苏陌礼貌地向他道谢。 “哪里,该我谢谢苏小姐才是。”快递员是个挺腼腆的小男生,估计不是兼职就是刚工作,说话细声细气地。 苏陌抱着花往办公室走去,感觉这花的尺寸似乎越来越大了。 正低头看花的苏陌一头撞在顾子铭的身上。 “花不错。”他冷笑。 刚刚到了办公室,听见齐鸣说最近有人天天给苏陌送花,他本就窝火的情绪又被撩拨得更火了一些。下楼就在门口见她抱着一大束雏菊过来。 苏陌僵了一下,才回他:“我也觉得不错。” “那个鲜花快递员!”顾子铭大声叫住在等电梯的送花快递员,“回去告诉你老板,下次再敢将别的男人买来的花送给她,我就砸了他的店!” 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大家仿佛都被定身似的,愣在了当场。 苏陌急了,靠近他,低声说:“顾子铭,你要干嘛?” “捍卫主权!”他冷眼扫了周边的人一圈。 不过眨眼的功夫,个个都开溜了,想要出门的同事也掉了头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苏陌抱歉地对快递员说:“没事,他说着玩儿的。” “给你老板说,刚刚句话是顾子铭让你带给他的。”顾子铭看着苏陌,“怎么?这么喜欢他送的花?我偏不让他送!” 眼神已是窜了火苗。 “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 苏陌急得直跺脚,被他这样一搅和,这半个月在人事部打下的良好人际关系又要泡汤了。 “我还可以更不讲理!”顾子铭一只手将她手里的花夺了过来扔在地上,一手拽住她就往电梯那边走。 拉开的百叶窗后,是人事部同事探寻的目光。 “看什么看?滚!” 有不怕死的从办公室门口伸出头来观望,被顾子铭一嗓子吼了回去。整个楼层,瞬间安静了。 把苏陌拽进董事长专用电梯,顾子铭将她按在电梯角落里,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哪个男人送的花?嗯?” 126.126:谁是谁的毒药(5) 手被顾子铭按在电梯上,触手生凉。 丝丝凉意让她变得平静。 “顾子铭,难道你不应该先给我一个解释吗?你和林潇潇。” 顾子铭忽然就松开了她的手。 得到自由,苏陌揉揉自己轻微有些发疼的手腕,电梯停在这里,屏蔽了外面的一切嘈杂。 周围都寂静无声鞅。 苏陌看着顾子铭隐晦的神色,无端觉得有些心酸。 谁都不知道,看见那张照片时她心里的惊惶不安,不知所措。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一如那年。 或许,她只是害怕,失去了自己。 幸好,还来得及。 “你只要相信,我有非这样做的理由不可就够了。” 苏陌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自嘲地说道:“我信或者不信,有差别吗?” 昨晚初见林潇潇发过来的照片,惊惶不安从脚底直蹿头顶,仿佛掉进仙人球堆里,细细密密的刺,每一根,每一秒,都是痛。 百孔千疮。 顾子铭没了那般的强势:“我无法说。可是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言尽于此,她还有什么可期待可追问的? “嗯。”苏陌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皮靴,在光亮的地砖上画圈圈,“谁送的花,我也不知道。” 转身按了电梯,“如果顾总没事,我就回去上班了。” “苏陌……” 苏陌回过头看着他,梨涡浅笑:“子所不欲,勿施于人。顾子铭,也许我并没你想的那么适合你。” 身后没有声音,她知道他不会再来追她。 这样也好,还有十一个月,等她还完欠他的,从此两清。 回到办公室,尽管周遭的同事个个眼里都是燃烧着八卦的熊熊烈火,可是看到苏陌丝毫无笑意的脸,又或者是顾子铭“凶名”在外,谁都没有上前。 苏陌平静地整理自己的文件,又做了一个简介干练的简历email给了刘部长,空闲下来时,心底那股失落越发的明显。 就像被什么撰住了心脏,时刻都在揪着疼。 细数两年来他和自己,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顾子铭见缝插针地埋下了种子,发了根,生了芽。她知道他和林潇潇是有关系的,可是她不知道,当她开始在意的时候,她会这么疼。 艾佳佳凑了过来,刚要询问,叹息一声,递过来一张纸巾。 苏陌一愣,摸摸自己的脸,才发现原来流了这么多泪。 默默接过纸巾,覆在眼上,只觉得累。 ? 那天以后,苏陌依旧每天早早起床为顾子铭熬粥,会告诉王姨每天的菜肴里要放些特别的材料,治疗顾子铭味觉失灵。顾子铭曾说过,他是后天忽然变成那样的,大概没有那样的心思好好治疗,所以耽搁了。她有好好找医院医生咨询过,可是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他们…… 算是答谢他为雁飞找的那么有名的医生。无论雁飞治疗结果如何,至少她看到了希望。 而后在他未起床前离开,晚上会早早吃饭回家,窝在自己的卧室里哪也不去。 细数下来,她和顾子铭,同住屋檐下,同在一个公司上班,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竟然屈指可数。 转眼就是十一月。海外派遣员工初选入选名单公布,共二十人,苏陌在列。 苏陌看着公司公告栏里自己的名字,眼眶有些热。 所有人选都要部长筛选,送呈高层领导,再筛选后才能确定。 她知道,顾子铭是知道的,她做的决定。若是他不愿,只需一句话她就不可能在这份名单里。 彼此都是聪明人,她想,她懂他的意思。 那些难受不过眨眼,苏陌打电话确认了下自己的签证办理进度,下周雁飞要去英国伦敦接受第一次手术。她想在场。 周五的时候,海外派遣员工第二轮筛选,是小组面试。 评委里,顾子铭赫然在列。 同事里有人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苏陌自动无视了。那天后,她没有再收到雏菊,也没在公司里和顾子铭有接触的机会,可是流言不止。 尤其是当顾子铭和当红花旦林潇潇同游英国的桃色新闻满天飞的时候,好像周围的人由最开始时的嫉妒渐渐变成了同情,当然也不乏幸灾乐祸。 顾子铭没有解释,她也没有多问。 好像她和他,真的就没有了关系一样。 轮到苏陌面试的时候,艾佳佳拉了拉苏陌的手,苏陌看向她,艾佳佳露出担忧的眼神:“陌陌,别想太多。” 苏陌笑着对她点头:“我没事。” 大概周遭,唯一对她充满善意的人就是艾佳佳了吧。 她以为她真的没事,可是步入面试用的会议室,看着正 中间坐着的西装白领的顾子铭,却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 两年前,她带着受伤的心情,在陆西元和高寒的介绍下去了天衡旗下的杂志社,那年,面试主考官的人也有他。 画面好像和那个时候重叠,他表情淡漠,气势凌人,叩着手指,“笃笃笃”有节奏的响着,响得她心慌。 三个主考官,无非是对公司海外业务的看法,有什么建议,要怎么做等等,陈年旧词,苏陌压抑着自己的心情,有条不紊地回答完。 “给我一个选择让你去的理由。”顾子铭转着钢笔,仿佛她只是众多面试者最普通的那一个。 一直未开口的顾子铭忽然发问,苏陌惊愕抬头,看见同样惊讶的另两位主考官,她便知道,这个问题她第一个遇到。 苏陌看着顾子铭的眼睛,眼神坚定,一字一句:“我没有牵挂。” 是自己都没有留意的决绝。 一字一句,剥离她和他仅剩的温情。 “没有牵挂?”顾子铭握着笔,重复着这个答案,因用力过猛,指关节微微泛白。 苏陌重重点头。 苏柳有了自己的归宿,韩天意恨不得把她宠到天上去;雁飞,若是顺利,大概也能考上飞行员;而自己…… 苏陌自嘲,可不是无牵无挂么? 或许,也没有人会牵挂自己。如果能被派到海外,也许两年,也许三年,也许…… 她就此在那边定居也不是不可能。 心没有归宿,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苏陌走出会议室,合上门的那一刻,想起四个字:物是人非。 并没有回办公室,走到阳台上,夕阳正好。一抹残阳斜挂天边,苏陌倚在栏杆上,看着这座从陌生到熟悉的城市,眼角酸涩。晚风吹起她的长发,伊人如斯。 “在想什么?” 苏陌回头看,陆西元。 “学长。” “听说你想被派遣去纽约?” “嗯。” “为什么?” “在这边待腻了,想换个环境。再说,纽约那边发展平台更好些,机会更多。或许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做老公,生个超漂亮的混血儿宝宝……” “苏陌!”陆西元加重了声音,“你知道我想问的什么。” 苏陌将身体重心前移,倚在栏杆上,带着慵懒的笑。 “你和顾子铭,到底怎么回事?” “学长你都不看新闻的吗?顾总旧爱回来了,我再横插一杠子有什么意思?况且你知道我,横刀夺爱从来都不是我强项。都说新欢只是欢,旧爱才是爱,也许我连新欢都算不上。他要走,我不留。周文远是,顾子铭亦然。放心,我真的没事。” 陆西元看着她,长发清扬,梨涡浅笑,若是没看见她眼底的忧伤,也许他就真的信了她没事。 “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林子恒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这次雁飞治疗伤疤,你也顺便看看。终归是女人,留那么多疤不好看,多影响你的光辉形象。” 苏陌翻过自己的手心,长长的伤痕像是被毛毛虫爬过一般,凸出来的红色伤痕果然十分不美丽。 “怎么会那么快?”她有些吃惊。 陆西元淡笑,“绝对没有冤枉他,你放心。” 林子恒坏事做太多,也祸害了不少女人,这次动到苏陌,有顾家奶奶关照,顾子铭和自己、高寒也出了不少力,再治不住一个林子恒,当他们都是死的么? 苏陌浅笑。 顾子铭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她和陆西元相谈甚欢,抿着唇转身离开。 127.127:谁是谁的毒药(6) “刘部长,你说顾总怎么忽然就提出要来参与海外派遣员工的考核?”面试完最后一个,另一个主考官一边收拾文件一边和刘部长嘀咕。 人事部内部的事,主管部长自然得在场。 不过是例行旧例,谁知今天上午这位喜怒无常的太子爷忽然打电话来说要参与面试。可是从头至尾却一言不发,让战战兢兢的两人摸不着头脑。 也不对,中途不是对其中一个人发问了嘛?只是面过那个同事以后,顾少就脸色难看地离场了。对了,那个员工好像是苏陌…… “顾总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看懂的?管那么多做什么,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刘部长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脸的高深莫测旎。 另一人深以为然。 鞅? 因为周五,天衡整栋大楼今晚加班的人比往日少了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几乎一片黑暗。 顾子铭办公室在顶层,亮着的灯光如同天衡上的灯塔,格外耀眼。 看着桌上的报告,从来行事果决的他竟然提笔犹豫。 本不关他的事,可是一想到她不声不响地提交了海外派遣员工申请,他就忍不住要参与。她说过,宁愿自己沉默,也不愿他欺骗她。 他言出必践,无论是对她,还是林潇潇。 “没有牵挂么?”顾子铭握着笔,对着刘部长提交的复选结果,笔尖在苏陌的名字上来来回回几遍,最后还是没能按照本意划去。 她说,己所不欲。 顾子铭想,或许他从来没有看透她。 可是没有关系,无论是纽约还是a市,距离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 ? 周六的时候苏陌回了m市,a市和m市相隔一千多公里,飞机只要两个小时就到了。苏柳和韩天意已经在出口处等待,看见韩天意翘首张望的脸,苏陌小小的心脏涌起无数的感动。 上次回来,他正好出差去考察,所以并未见到。细细算来,她和韩天意自春节后,这还是第一次见。 她走到韩天意面前,伸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韩天意被苏陌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不知所措。 苏柳笑了,走到苏陌面前,拍拍她的肩膀,“你韩叔叔可是我的人,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这么亲昵!” 韩天意和苏陌就乐了。 “涵涵,你这个拥抱,可真让我受宠若惊啊。”韩天意结果苏陌手中的包,拉起苏柳的手,冲苏陌点头,“走吧,今天做了好多你爱吃的,都该凉了。” 尽管她改了名字,可是他依旧喜欢叫自己涵涵。苏陌鼻子一酸,不争气的想哭。 不过是四十分钟的车程,一路上苏陌和苏柳像姐妹般,肆无忌惮的说话,开着玩笑。韩天意开着车,只是笑,偶尔插一两句话。这样的光景,苏陌曾在童年里幻想了无数次。后来因为上学,韩天意因为工作,彼此都带着客气和疏离一般,总是不曾走远,却也不见多亲近。原来,幸福,也可以简单至此。 “韩叔,今天不加班吗?”她知道韩天意很忙的,作为博导,通常这个时节都开始忙着给学生修改论文。不曾想,他竟然会来接她。 “你韩叔昨晚知道你要回来,半夜三更的给学生打电话。说是他闺女要回来了,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我来接你。”苏柳握着苏陌的手,带着好看的笑。 手心传来的温度,一直暖到心里去。 “学校这几天又没什么事儿。柳柳又不会开车,机场打的又不是很方便,多麻烦啊。所以就来了。”韩天意说得云淡风轻。 他依旧是她初见他时的那般,温文儒雅,心细如尘。 “苏柳,你看,韩叔对你多好。”苏陌冲着苏柳挤眉弄眼,他对苏柳的好,苏陌一直都知道。并且,为此心存感激。 苏柳大概有着她想象不到的经历,可是她依旧美丽。尽管她曾带着自己颠沛流离,可是幸好,韩天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韩天意是大学的地质教授,带着学生到她们所在的小镇考察。他们遇见了,而后,相爱了。 她记得,韩天意对躲在苏柳身后的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苏子罕,我是韩天意,是你妈妈未来的老公,你未来的老爸。”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浑身长满刺的小刺猬苏子罕缴械投降。只为那个词:老爸。 苏子罕的童年,缺失的太多。后来,韩天意带她们离开了那个小镇,苏子罕就这样告别了她没有父亲的童年。可是,无论怎样,苏子罕始终开不了口叫他“爸爸”,尽管,他对她那么好。 后来,后来的后来,十岁那年,她有了弟弟,韩雁飞。 韩天意的车驶进小区,终于回家了。 “韩叔,雁飞呢?”苏陌挽着苏柳,问韩天意。 “小飞高三了,怕去英国治疗期间耽搁了功课,正在老师家里补课呢。”苏柳替韩天意答道。</ p> “哦。是金老师家吗?” “嗯。一会儿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这两天就别去了,不差那一会儿。”说话的是韩天意。 “我说韩天意,你就那么宠涵涵?雁飞明年高考了呢。”苏柳瞪韩天意一眼。 “没办法,谁让他们姐弟情深呢!” 三个人就笑着上楼去了。 多么像幸福的缩影。苏陌看看左边的苏柳,又看看右边的韩天意,在心里感叹着。 进屋以后韩天意就进了厨房。嘴里念叨着,“涵涵好不容易回家一次,让我也显摆显摆自己的手艺。” 不过二十分钟的模样,满满一桌的菜就端上了桌。苏陌看得目瞪口呆。 “你韩叔今天六点就起床了,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菜。”苏柳笑着解释。 “刚刚用微波炉热了一下,饿坏了吧?赶紧吃。”韩天意还戴着围裙,脸上堆着笑,不停的催苏陌动筷子。 吃饭的时候韩天意生怕她夹不到菜一般,使劲儿的往她碗里添菜,不大的碗被堆得小山一样。 苏陌看着碗里的菜,鼻子一酸,眼泪就开始在眼里打转,寻找跳出眼眶的出口。 这世上最温柔的感情,就像火,生而有光。 苏陌低头不语,安静地吃饭。 韩天意,苏柳遇见你,就好比在冰天雪地里遇见暖阳,多好。韩天意,谢谢你,结束她的颠沛流离。 吃完饭韩天意死活不让苏陌和苏柳洗碗,苏陌讪讪的缩手,“苏柳,你幸福得让我嫉妒。” 以前她在家的时候,只要韩天意在,他是绝不会让苏柳做家务的。 他说,他只想她看着就好。 “你要是嫉妒,和子铭把日子定了,从此比翼双飞,双宿双栖。省的你韩叔老担心你在外边没人照顾。”苏柳冲苏陌点头,笑得别有用心。 她和周文远的事,他们是知道的。而周文远回来,苏柳是知道的。还是那样尴尬的身份。 想必,也的确让他们担心了很久吧。 “涵涵,要不我和苏柳给你安排相亲吧?”韩天意从厨房探出头来对客厅里的母女说道。 “诶,相亲?”苏陌支着头表示没明白。 她知道,韩天意一直都不喜欢顾子铭,总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怕自己受委屈。她当然懂他的良苦用心。 不是不感动的。 “你瞎添什么乱?”苏柳眉目微瞪。 韩天意却一反常态地没有退缩,昂着头对苏陌说:“顾子铭不是良配,他配不上我家涵涵。” 苏陌微笑,心中微暖。 韩天意冲苏陌招招手,苏陌不顾苏柳的眼神反对,起身凑了过去。 “我看了他和那个什么女星的新闻了,别难过。韩叔给你介绍个好的,要敢欺负你,我打断他的腿!” 苏陌只觉得自己眼眶有些热,对韩天意点头:“谢谢韩叔,我没事。” 苏柳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不过说好,等你们结婚了,你每年都得回家来过年。” 看韩天意如此,大概苏柳还没看过那些新闻吧。 “额……”苏陌忽然不自在起来,关于这个话题,她实在不想过多谈及。 “我去金老师家里看看雁飞。”苏陌起身走到玄关处换鞋。 “晚上记得回来吃饭。”韩天意永远那么细心。 “嗯,好。” 坐在7路公交车上,看着沿途的风景,苏陌觉得心里很安静。 那些年,周文远总是从不同的城市回来见她。每个周末,她都央他陪她一起做公交,送她回家。他是厌恶的,嫌挤,嫌公交走走停停,嫌人声喧闹,却也终是妥协。 那时的自己多么单纯的喜欢着和他一起坐公交的时光。他会握着自己的手,她就靠在他的肩膀上。人多的时候也会给老人和小孩儿让座,然后他拥自己入怀,看着自己的脸或无奈或气急败坏。 可是,她多么喜欢,这样的旅途。 后来和顾子铭在一起,她也几乎和公交绝缘。顾子铭比周文远更讨厌公交车,他说,坐一次公交浪费的时间和金钱,足够他赚n个公交车。 浪费金钱,是指他那些昂贵的洗衣费。唯一那次陪着自己坐公交车,黑色的皮夹克,清洁费花了5位数。 那以后,她再也不让他陪自己坐公交车。 那样的时光,就这样走远了。那年的苏陌,那年的周文远,顾子铭,如今,早已不得踪迹。 周文远有了顾子言,顾子铭有了林潇潇,如此甚好。 128.128:谁是谁的毒药(7) 苏陌喜欢这样的感觉,坐在公交上,看不断倒退的建筑和行人,自己却一路向前,一路向前。她曾经花掉一整天去坐公交,在周文远不在的日子里,从起点坐到终点,再从终点坐到起点。一个人,去回忆两个人曾经一起看过的风景。 可是今日再想起,却渐渐地模糊了周文远的身影,顾子铭冷漠如冰的脸却越发清晰。 没有牵挂,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却并不是真心实意。 怎么会没有牵挂? 若是人心可以那般收放自如,她又岂会痛了那么些年? 并且,同样的错误,还又犯了一次。 简直罪不可恕。 ? 韩雁飞念的那所高中,也是苏陌的母校。呵呵,十年了呢,变化是有的,却也有没变的。例如金老师的家属楼。 带着从a市买的特产,轻车熟路地找到金老师家。按过门铃,开门的是师母。除了有些发福,她的样貌并没有太大变化。苏陌刚想自我介绍,师母却热情地拉着她进了屋。 “老金,你看看谁来了?”连说话,都透着喜气。 苏陌有些不敢置信:“师母,您还记得我?” “你这孩子,师母还没老眼昏花,怎会不记得?鞅” “子罕?” 金老师从房里出来,长满褶子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欣喜。苏陌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年,因为周文远,她并没有心思时常来看金老师。 怕他们问起,也怕来时的路上,路过她和周文远曾走过的地方,还有那些一起看过的风景。说到底,是她不够勇敢。怕睹物思人,怕时过境迁…… “金老师……”苏陌有些讪然。 金老师果然板起脸:“怎么?还记得我是你老师?隔这么近,也不说时常回来看看我和你师母!” 虽是抱怨的话,她却听出格外的温情来。 忍不住的心酸。 那样的青葱岁月,金老师是功不可没的泼画师,让她高中的青春过得五彩斑斓。 之后苏陌和师母谈天说地,金老师继续给雁飞补课。 长久不见,师母说了许多话,苏陌安静地听着,也偶尔说起自己。天色很快见晚。 临走时,师母给苏陌装了一大袋她从山东老家带回来的红枣,她推辞不过,索性坦然收下。 回去的路上韩雁飞因为累,说这话竟然睡着了。苏陌沉默着,看着城市灯火重重,想着师母劝自己的话:过不去的从来不是坎,而是自己的心。 想来师母不愧是过来人,她的心,已经乱了。 ? 苏陌走的时候和王姨说过,王姨那样聪明的一个人,自是知道顾子铭和苏陌发生了什么正在冷战。她虽有些着急,却也知道这事不是她能解决的。 这天清晨,顾子铭喝着粥,却总觉得不对。 味道不对。 “王姨,今天的粥怎么和前段时间味道不同了?”话一出口,顾子铭手里的汤匙差点儿滑落。 他又尝了一口,果然…… 是有味道的。 王姨从厨房出来,带着笑小声说着:“少爷,今天的粥是我做的,前段时间的粥都是苏小姐做的。” “你说什么?”顾子铭忽然抬头看着王姨,眼里布满震惊。 “少爷回来后,早餐都是苏小姐早起亲自动手做的。” “那午餐呢?” 这段时间,王姨都有让齐鸣回来取饭,他不愿,王姨竟然说动奶奶来劝说。为此他还很是有些气恼王姨的做法。 “午餐是苏小姐写下做法让我做的,里面还掺和了好多药材,说是对治疗少爷的胃病和味觉很有用处。也是苏小姐给老夫人打电话的……” 胸口一阵闷痛。 又想起那天面试时她说,她没有牵挂。 越发的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苏陌…… 王姨没有再开口,站在一旁等着顾子铭吃完。这一餐,他用了很久。等到王姨收拾碗筷的时候,平日里会剩下一半的粥,竟被顾子铭喝了个精光。 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来。她虽做不了什么,但是苏小姐不愿他知道,她可以说。 顾子铭回到卧室,转着手里的笔,却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 想见她,这样的念头像是夏日雨后的草,疯长。 拿起电话,却怎么都拨不出去。 ? 苏陌没想到凌晨一点会接到顾子铭的电话。 “我在你家楼下。”他的声音嘶哑。 苏陌有些迷糊,待反应过来时,赤着脚下床,走到窗台出往楼下看。 虽然隔得远,可是楼下那个倚在黑色轿车上的身影,那么像他。 裹着厚厚的毛绒毯,苏陌下楼。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停住脚,看着他。< /p> 顾子铭也只是看着她。 她叹口气,对自己心里升起的莫名欣喜的心情有些无可奈何。 就由着它再心动一次吧。 “你走了,谁来治我的味觉?”顾子铭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近她,看着她的脸,声音嘶哑低沉,“你不怕我胃痛而死吗?” 苏陌抬头时,眼底隐有泪光:“怕。” 顾子铭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用力抱紧。把头埋在她柔软的头发里,低声轻言:“苏陌,我错了。不要走了,好不好?” 他看见了她房间里收拾好的行李,才发现原来,他所谓的自信,在她面前都溃不成军。 她若是走了,他没有把握可以带回来。 至少,他不能确定,他能带回她的心。 第一次,面对女人时,他不敢赌。 “怎么这么晚来?”苏陌避而不答,任他抱着。 “没有更早的机票了。太远,开车明天到不了。” 他瓮声瓮气地回答。 苏陌忽然就心软了。 知道顾子铭睡觉前不沐浴睡不着,苏陌硬着头皮敲了敲主卧室的门。 韩天意开门看见客厅里顾子铭的身影时,脸上是不可置信,还有浓浓的愤怒。 不过是一瞬间,韩天意出其不意地给了顾子铭一耳光。 韩天意是第一个动手打他耳光的人。 “你还来我家做什么?你嫌还闹得不够吗?”韩天意像是被点燃的炮仗,虽然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十分响亮,“滚!我家不欢迎你!” 苏陌目瞪口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韩天意,记忆里,他一向温文尔雅,待谁都温和有礼,即使动怒,也不过是沉默不语。 顾子铭是惊得忘了反应。 除了爷爷,谁都不曾打过他,更别说耳光。 韩天意不仅动手打了他耳光,还说让自己滚…… “韩叔……”苏陌急急拉着韩天意的手,“很晚了,有话我们明天好好说好吗?” 她知道,他对自己一直很好。可是,她不知道,原来,他真的对自己视如己出。 “涵涵,别怕。韩叔在这里,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韩天意回头给了苏陌一个安慰的笑,是她不曾见过的坚定。苏陌心中一酸,忍着想哭的感动,身体却颤抖不已。 “韩天意……”顾子铭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三个字。 眼见两人针尖对麦芒,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苏陌站在中间去,对着顾子铭说道:“顾子铭,他是我爸!” “爸,我喜欢他!”她又对韩天意说道,“不,我爱他。” 两个男人都呆立当场。 一个因为那个称呼,一个因为那句“我爱他”…… 两个男人的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 “涵涵,你刚刚叫我什么?”韩天意看着苏陌,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激动。 二十年,无论他对苏陌多好,她从来不曾叫过自己一句“爸爸”。说是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苏柳珍视的孩子,他从来都没在意过他和苏陌没有血缘关系。养在手心里的明珠,他怎么舍得让她受苦? 有风吹过,掀起客厅的窗帘。顾子铭却觉得好像脸上那记火辣的耳光也不疼了。 她说,她爱我。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了意义。 她的心里,自己是存在的。而且,是重要的存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 躲在门后的苏柳,看着窗外黑沉如墨的填空,捂着脸泪流满面。 129.129:不是每个在一起都有结局(1) 并没有僵持多久,顾子铭握着的手又放开。韩天意红着眼,只是瞪了顾子铭一眼:“明天再找你算账!” 却是声音哽咽。 韩天意回了卧室,苏柳走过来抱着他,泣不成声。 “天意,谢谢你……”她哑着声音,二十年,不是因为苏陌的认可,而是他从始至终的维护。 他的每一个承诺,都不曾辜负旎。 韩天意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苏柳看着他,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能遇到你,何其有幸?”她低声呢喃鞅。 “我亦如是。” ? 顾子铭被苏陌拖着进了房间,看着她脸上的慌乱,感受着自己脸上的火辣辣的疼痛。 韩天意还真是力气不小…… “韩叔是为我好,你别……” 苏陌急急地向顾子铭解释,放开的手却又被他握在手里。 “再说一次。”他固执地不肯放开。 “说什么?” “刚刚你对韩天意说过的话。” “额……”橘黄的灯光下,苏陌红了脸。 “不说我就不原谅他。” “你凭什么不原谅他?明明就是你和林潇潇……” 顾子铭拉着她的手轻轻用力,将她带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低头咬了下去。 “顾子铭……”苏陌没想到他会忽然吻自己,稍微反抗,他却更用力了些…… 没有多久,顾子铭放开了她。看着她红艳的唇,仔细算着这是第几次接吻…… “终究是我辜负了林潇潇。上次她在英国拍戏,不知道从何处得知我在伯明翰便赶过来见我,我不见,她……” 苏陌捂着嘴离他远了些,听着他解释。 “她当着我的面跳了河。” “所以,你就和她旧情复燃了是吗?”苏陌听着他这样说,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荧幕上,那个眉眼精致如画的林潇潇,也这般脆弱么? 顾子铭叹口气,“没有。只是答应配合她提高曝光率罢了,你不喜欢,下次她就算真跳楼自杀我也不管了。” “那你为什么回来不解释?” “我本打算和她彻底了结以后再和你说的。”顾子铭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还有半个月,绝无虚言。” 苏陌叹息一声:“顾子铭,我只信你最后一次。” “不会让你失望的。” 苏陌听着他胸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只觉得这段时日来空旷的那些地方都被填满。 “你还没说。” “说什么?” “嗯,你再说一次,刚刚和韩天意说的那句话。” “那是我爸,你能不能尊重点儿……” “你说了我就尊重一点儿……” “顾子铭,别闹。” “再说一次。” 苏陌看着他固执的眼神,像个孩子。心里一下就软了下来。 “顾子铭,我爱你。” “嗯。只能爱我。” …… 这个晚上,苏陌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是周文远渐渐模糊的脸,只剩下一个剪影。 她并不清楚,她对顾子铭的感情是何时滋生壮大,直到如今。可是,那有什么关系? 早晨起来的时候,韩天意正和顾子铭在客厅里下围棋。 颇有磨刀霍霍的阵仗。 记得那年第一次带顾子铭来家里,韩天意就和他各种不对付。想想昨晚,韩天意还甩了顾子铭一耳光…… 额,她什么都没看见。 “这么早?”苏陌看了看棋盘,黑白分明的棋子,可惜她对围棋一窍不通。 韩天意笑意吟吟:“雁飞去补课了,厨房里还温着粥,快去吃了吧。” 顾子铭只是抬头瞄了她一眼,又低头看棋盘。 苏陌扭头偷笑,韩天意是出名的棋痴,可是下棋十分臭,苏柳每次和他下棋都恨不得掀棋盘。顾子铭似有所感,望着她,眼神里透着无奈。 苏陌自顾自地去喝粥了。 结局可想而知,尽管顾子铭对韩天意十分有意见,可是还是想方设法地让韩天意输得好看些,事实上他很想让韩天意赢,可惜,这个太有难度…… 最后还是苏陌说要带顾子铭去苏柳的花店里看看才将他从韩天意的魔掌下解救出来。 苏柳的花店并不算远,所以两人步行而去。 “你从哪里找的医生?”顾子铭牵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苏陌也就任他牵着。 “就在我们市里,一个医术精湛的老中医。他说你要是得空,让我带你去他医馆,他再仔细给你诊治。” “嗯,下次吧。今晚 该回去了。” “好。” “苏陌。” “恩?”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为什么会味觉失灵?” “没有。” 苏陌静静地听他说起他心里的那个人,杨晓静。 他们自幼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相恋的时候水到渠成,几乎所有人都看好。可惜…… “或许是七年之痒,英国留学最后一年,她和别的男生被我捉奸在床……” 苏陌忍着心里的无数个疑问,只是听他说话。11月的m市,街道树经过一个夏季,反而更茂盛了些,路旁依旧绿如夏。 起风了,有些冷。苏陌握紧了他的手。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信了她,信她是被迫的。” 所以,才有了后来何家家破人亡的事。 年少气盛的顾子铭,做事不顾后果的顾子铭,用最狠厉的手段去摧毁那个男生。 “我只是想让他一无所有的……”顾子铭声音染上些许情绪,“可是后来,他的父母不堪压力双双自杀,而他,就在我面前跳楼自尽……” 她恍然记起,那晚他问自己,我杀过人,你信吗? 原来…… “何霖……”她忽然反应过来。 “嗯,是何家的私生子。” “那……” “杨晓静?”顾子铭冷笑,“不过是少了激情,才那做罢了……” 一场误会,一个何家,三条人命,起因不过是如此。而顾子铭得知真相想要挽回时,何家长子在自己面前跳楼自尽。 “那天我咬破了舌头,医生说可能是受到刺激,所以才味觉失灵。后来也无心去管。” “你还爱她吗?”苏陌问出这句话,不由有些忐忑。 有些伤,时间可以治愈,可是有些人,无人可替。 “那你还爱周文远吗?” 苏陌沉默几秒,忽然就笑了。 “嗯,我懂了。”苏陌看着他,“不管怎样,以后向前看。” 顾子铭轻叹:“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度的人。爱情方面,我一向自私。” “我也是。所以,不要再和她们牵扯不清。” “好。” ? 苏柳正在店里整理鲜花,看着苏陌和顾子铭携手而来,眼眸幽深。 “妈,我来给你帮忙。”苏陌笑着冲她挥手。 满室花香。 “好,屋里新到了几扎玫瑰和满天星,你帮我修枝插瓶吧。” 苏陌扬着笑脸去帮忙了。 顾子铭负手而立,看着被支开的苏陌,眼神温柔。 “顾家少爷有没有空?帮我点下仓库的存货?”苏柳看着顾子铭问道。 “当然。” 他本也想来问问,关于柳懿,关于周焕生,关于顾博年,关于云瑶…… “伯母,我想娶她。不知道,涵涵的生父在哪里?” 进了仓库,顾子铭直接开门见山。 盯着苏柳的脸,每一个表情都看得真切。 “你该知道,对我来说,涵涵的父亲就是韩天意,再没有第二个人。” “那么,周焕生呢?” 苏柳手上的瓷器掉在了地上,哗啦啦地四分五裂,掷地有声。 “怎么啦?要帮忙吗?”苏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用,有我呢。”顾子铭高声应道。 门外没有了声音,苏柳低下头去拾碎瓷片,却拿不稳。 “所以,你都知道了是吗?”苏柳声音轻颤。 顾子铭叹口气,“原本并不是那么确定,可是现在,却是不言而喻。” “那你该知道,你们想要在一起,并不是那么容易。” 130.130:不是每个在一起都有结局(2) 顾子铭没有接口,只是将苏柳扶了起来,在一旁的小凳上坐下。 仓库并没有多大,存放的都是些花盆之类的器具和一些纸箱。苏柳理了理自己的发,看着顾子铭。 “对我来说,若是要和苏陌在一起,并没有什么问题。” 苏柳看着他,轻笑出声:“那是因为你并不了解你母亲是怎样一个人。” 没有愤怒,没有嘲讽,仿佛只是在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蠹。 “所以,当年你和周焕生……真的是我妈做的?” 究竟是晚辈,纵然是顾子铭,在苏柳面前提当年的事,也有些开不了口髹。 苏柳起身去整理货架上的货物,透过门,看着苏陌带着围裙手套小心翼翼地修剪带刺的花枝,脸上带了笑意。 “不过是积年旧事,并不算什么。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也许,苏陌想知道呢。关于生父。” “是我亏欠了她。”苏柳看着顾子铭,“可是或许,她不知道更好,尤其是现在周文远已经和你妹妹订婚的情况下。” 顾子铭胸口一窒,轻易被看穿,原来这般难受。 “那当年周文远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你就知道周焕生是吗?” 苏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我当然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周焕生固执了一辈子,既然他从一开始就不承认涵涵的身份,那么自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若自认第二了解周焕生,这世上还没有人敢认第一。” “即便这样,你还放任她和周文远在一起?”顾子铭攥这拳头,些许愤怒在胸口漫开。 苏柳曾染过风霜的脸,这些年在韩天意的宠溺下,也不见有多大变化。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顾子铭却觉得有些可怕。 “感情的事不是我可以替她决定的,我虽没反对,却也没同意。当年,我听到文远说他养父是周焕生的时候,也想过或许涵涵和周焕生还是有缘分的。” 凭着那张和自己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想必周焕生见了也会心存疑虑的吧?她又何尝不是想,也许就这样让她认祖归宗也不错。 年轻时觉得无法原谅,所以要让他骨肉分离,让他痛千百次,可即便那样,也敌不过自己心间的痛和恨。可是现在看来,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 一向善辩的顾子铭此刻却词穷。 “可惜,周焕生到底还是和涵涵没有缘分。从始至终,他都不曾见她一面。这样也好,也好……”苏柳拍打着货架上积存的灰尘,很快就红了眼。 顾子铭有些不忍,虽然她说着积年旧事,可是这些年苏陌明里暗里也问过不少次,她都避而不谈。想来,也没有她说的那样云淡风轻吧。 “伯母,你,恨我妈吗?” 苏柳沉默了很久,才轻声回答:“也许那些年是恨过的,不是因为博年,而是因为周焕生。” 顾子铭再多的话也问不下去了。 若不是因为周焕生,或许如今,即使不是嫁给顾博年为妻,她也可以像云瑶一般,获得潇洒肆意。即便韩天意对她情有独钟,可是到底没了家人的庇护。 而那个还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还是相对而眠好几年的枕边人,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 何其残忍。 “我会对苏陌好,尽我所能,一辈子。” 他唯一可以做的,或许就是这样吧。 “是因为愧疚?还是说,你真的喜欢涵涵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顾子铭沉默了下来,又听见苏柳继续说着:“韩天意以为把家里的报纸藏起来,断了网线我就不知道了?呵呵,子铭,尚且不说你和那个女明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至少我想让你知道,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所以我希望,你对涵涵的感情干净纯粹,而不是为了你所谓的愧疚和抱歉。” “子铭,你该知道,不是每个在一起都有结局。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接受,别有用心的感情。我亏欠涵涵太多,所以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呢?”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离开她。正如云瑶希望的那样。” 顾子铭心跳漏了一拍,声音也冷了下来:“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你还让我把日子定下来。” “那是在涵涵开心的前提下。” “你凭什么断定她现在不开心?” “中秋节的那晚,她给我打电话,我听见她在哭。后来让人去问了下,才知道原来在盛世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子铭,我很失望。” 顾子铭听着苏柳说,薄唇微抿,“不会有下次。” “那么林潇潇呢?若是说你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回去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她和鼎时的合同也即将到期,届时,鼎时不会再和她续约。” 顾子铭忍着心里的不耐一一应答。 “那么,周文远呢?我并不想让涵涵再和他见面,可是若是你们继续在一起,不能避免。” “可是之前伯母您并不反对。” “你也说了,那是之前。既然你能知道当年的事,那我想,云瑶也不会这么轻易接受涵涵。涵涵虽不是金枝玉叶地长大,可是我并不想她被任何人看轻。” “我从来没看轻过她。” “不代表以后不会,也不代表别人不会。” “伯母……” “妈,你们在干嘛呢?外面忽然来了好多人,快出来搭把手。”苏陌从门缝里探出个小脑袋,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苏柳和顾子铭有志一同地不愿在她面前提起什么,笑着出了店。 苏柳的花店就开在韩天意的大学对面,几乎整个大学的学生都知道,这个花店是学校一个教授的老婆开的,价格也公道,所以一年四季,生意很是客观。 事实上苏柳开花店纯粹是为了兴趣,而韩天意对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十分支持。只有苏陌知道,为了不让苏柳亏钱失了兴致,开业最初的时候,韩天意几乎给学校里每个老师都发了名片送了些小礼品,只为让他们关照一下苏柳的店。 所有的一切,都让苏陌觉得感动。 此刻,来来往往的学生进出花店,苏陌看着挽着头发,身穿白色棉麻裙子,围着淡蓝色碎花围裙的苏柳,只觉得大抵人生的圆满不过如此。 于女子,嫁对良人,胜过一切。 韩天意为她遮风避雨,挡去外界的一切喧嚣浮尘,可以让苏柳活得如此肆意自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 自己又何必对生父的事耿耿于怀,纠缠不休? 亲生父亲对女儿,再好,也不过就是韩天意那般吧?自己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想什么呢?”顾子铭见她看着苏柳在一旁傻笑,走过来询问道。 “在想,苏柳能遇到韩天意,是上帝最好的礼物。” “那你的呢?” 苏陌侧过头看他,上午的阳光微暖,泛着柔和的光。而她在阳光下,梨涡浅笑,眉眼弯弯。 千树万树梨花开。 顾子铭无段想起这段话来,又听见她温柔的声音响起:“我想,上帝给我最好的礼物就是,即使没有青梅竹马,也没有家财万贯,却还是遇见了那么多不平凡的人。” “是说我吗?”顾子铭带着戏谑的笑,周遭讨价还价的声音也不再那样刺耳,仿佛都变成了音符,等着被敲响。 “嗯,包括你。” “还有谁?” “周文远啊,陆西元啊,高寒啊,楚勋啊……”苏陌将手指握成拳,数一个名字伸出一个手指,表情格外认真。 “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拉出去都是我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的那类人,可是没想到最后,细数之下,原来我身边有这么多精英,富二代,官二代,红二代、三代……” 顾子铭被她认真得近乎幼稚的言辞感到愉悦,忍不住伸出手来揉她的头发。 “嗯,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你哪能和银河系比。”苏陌笑着拍开他的手,“快,去给我妈帮忙。刚刚被玫瑰扎了好几次,真心对玫瑰不爱了……” 顾子铭的呆愣并没有延续多久,苏陌不待他反抗就拉着他加入了卖花队伍。 顾子铭任由她拖着,想着刚刚苏柳说的话,离开她? 或许,太晚了一些。 他已经不想离开,无论怎样,都不想离开。 ? 因为第二天还要回去上班,苏陌和顾子铭订了晚上的机票。原本打算午饭出去好好吃一顿大餐,结果顾子铭接到一通电话后表示有事要去处理。 “带着伯父伯母和雁飞去吃饭吧,”顾子铭歉意地对苏陌解释,“那边临时有事,我需要过去一趟。这个是我的金卡,你拿着用,密码是卡号后六位。” “这是要包养我的节奏么?”苏陌笑嘻嘻地拒绝,“虽然我没有很多钱,可是请他们吃饭我还是付得起的。” 顾子铭斜睨了她一眼:“如果不用我的卡,我就冻结你所有账户,直到还清那些欠款为止。” 苏陌十分鄙视:“除了这一招,你还会用点儿别的招数吗?话说,你是不是钱多人傻?哪有上赶着给人花钱的道理!” “有人给你钱花你还往外推,咱俩谁傻?”顾子铭笑,佯怒道,“别墨迹!爷还有事,听话。” 苏陌撇嘴,十分不乐意地接了卡。 顾子铭不由有些郁闷,“就那么不乐意花我的钱?” “嗯……”话到嘴边,又赶紧改口,“怎么会?当个米虫是我毕生最大的追求!” 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让顾子铭绷着的脸破了功。 “他们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买,别替我省钱啊!”临走时他又忍不住叮嘱一句。 “嗯,难得有冤大头,不宰你都对不起自己!”苏陌扬扬手里那张卡,笑颜如花。 事实上,她真的不愿意这样。 然而当吃过饭陪苏柳去逛街的时候,苏陌还是忍不住感叹有钱就是好。苏柳看上了一件黑色小皮衣,做工精良,质地优良,是那种看上去就很高大上,很贵的那种。 苏柳穿上身,果真十分美丽。 可是价格十分不美丽,还不打折。 苏柳果然嫌贵,准备走时,苏陌想起顾子铭的那张金卡来,并没有犹豫太久,就将那件五位数快到六位数的小皮衣买了下来。 想起刚刚店员从他们进店最开始的那种嫌弃的眼神,到最后的毕恭毕敬,苏陌勾着苏柳的脖子忍不住感叹:“妈,果然有钱就是大爷。” 苏柳拎着购物袋忍不住感叹:“你这孩子,越来越会败家了。” 苏陌挠挠头,有些脸红:“其实我是刷的顾子铭的卡。他说让我可劲儿败。” 苏柳眼神闪了闪,试探着问:“你和顾子铭,打算怎么办?” “你都知道了?” “就韩天意觉得我不会知道。” “额,他说他和林潇潇现在这样有他的苦衷,我打算再信他一次。” “想好了要和他一直走下去?” “妈,这种事谁能说得清楚?我只能说,我会努力让这段感情有个结果,然后趁早把自己嫁出去,省得你和韩叔老嫌我在家浪费粮食。” “越说越不像话了!正经点儿!”苏柳斜睨她一眼。 “是,谨遵母亲大人之命!” 苏陌点头哈腰地讨好,让苏柳也板不起脸来。 “你和我老实交代,如果现在周文远找你复合,周家也同意了,你会怎么做?” “哎呀,妈,我都说了,周文远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还提他做什么?” “别逃避我的问题,好好说话!”苏柳却没打算就这样跳过这个话题。 苏陌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周文远他妈妈不会同意的,再说,我们家也没有顾家那样,可以给周文远荣华富贵,他怎么会回来找我复合?要复合,早几年就复合了……” 说到最后,苏陌声音越来越低。 她忽然记起,好像,她和周文远,从来没有说过要分手。 可是最后,好像分手就是那样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是说如果。”苏柳正色道。 见苏柳如此,苏陌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正色回答她:“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那么做。可是,妈,我和他真的不可能了。也许前一阵他刚回来的时候我还爱他,但和子铭在一起这两年也不是白白浪费光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想顾子铭的时间比周文远多了很多,甚至前段时间再见到周文远的时候,我的内心都不起波澜了。” 苏柳任由苏陌挽着自己的手,在来来往往的街道上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光线明明灭灭。 “他是初恋,我把最美好的那些年悉数给了他,可是到最后我一度恨不得他去死。也许和顾子铭没有那么刻苦铭心,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安稳,内心平和。哪怕我知道他妈妈不喜欢我,也从来没害怕过他会因为他妈妈的反对而放弃我。” “嗯?” “他言出必践,所以他说让我信他,我就真的信了。” 信,她和他可以在一起,可以走到最后。 “也就是说,即使周文远现在找你复合,立马可以结婚的那种复合,你也不会同意是吗?” “苏柳,你今天很奇怪哦!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紧张我的终身了?”苏陌眼都不眨地盯着苏柳看。 “只是想看看你的决心。”苏柳面不改色。 “你知道的,这种事就好比我那年英语竞赛一般。考完了以后你安慰我说今年拿不到一等奖明年再来,我告诉你说,为了这次竞赛我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如果拿不到我想要的,以后我都不准备再去争取。对周文远亦然。” 苏柳轻轻叹口气,“这怎么能一样?” “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为了和他在一起,我做了所有可以做的,可以争取的,但最后我们不过就这样而已。即便真的重新开始,我们也回不到以前。况且,现在,我并不想回到以前。” 他给的伤害,在渐渐消弭,可是,那些疼痛的触觉,她依然铭记。 “你从来都很让我省心,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按你想做的去做吧。可是别忘了,你是我的女儿,谁要敢给你气受,告诉妈妈,别自己憋着。” “嗯,我知道的,妈。”苏陌依恋地靠着比自己稍矮的苏柳的肩膀,阵阵暖流直达心底。 “我只想你一生平安喜乐,凡事别苛求,也别苦了自己。” “好。” 和周文远分开的那三年,他们担心了很久吧? 苏柳空着的手握住苏陌的手,刚刚她会那样问,也并不算空穴来风。从小玩儿到大的好朋友,曾经的闺蜜,对云瑶,她再了解不过。 若是不喜欢苏陌,自是要千方百计想办法拆散他们俩的。但愿是她想多了,可是却总是觉得不安。 二十多年前她让了一次,选择接受云瑶带来的安排。可是这一次,若是云瑶要对涵涵动什么念头,她想,她不会在继续这样躲着了。 有些事,她不提不代表她不知道,而有些账,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清算了。 ? 而m市的公安局里,顾子铭冷着脸听着对面那个已经离职下海的前警官陈述。 陈述当年苏陌报案没有记录的前因后果。 “王局,顾总,我真的不知道当年那个女人是谁。只是那天下午她打电话到值班室来,说是若是有个叫苏子罕的女人过来报案,让我别留记录……” “许了你五十万好处费?”顾子铭冷笑。 当初苏陌在枕头下放着刀的事让他知道了当年她曾差点儿惨遭强*暴,可是他欲查,却发现没有报案记录。让齐鸣和一些相熟的朋友帮忙查了下,发现苏陌报案的第二天,这个赵弥警官名下多了五十万进账。 赵弥苦着脸,保养得宜的肥胖圆脸都起了褶子,“王局,顾总,你们是知道的,警察局清苦,收入低,五十万对我来说,实在是……而去当初那位报案的苏小姐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我,我,我就想……” “所以,非要受到实质性伤害才会立案吗?” 顾子铭明明十分平静地说这话,赵弥却忍不住哆嗦了下,觉得比数九寒冬还冷。 “顾总,对不起,我就是财迷心窍,你原谅我一回!”赵弥连忙跪了下来,想了想,又大力地扇自己耳光。 “啪啪啪”,一记又一记耳光打在赵弥的脸上,很快原本肥胖的脸更加圆滚了红润了些。 “要打你一会儿再打,我只想知道,当初是谁指使的。”顾子铭不耐地打断了赵弥。 赵弥停了手,拉长了脸连连摇头:“顾总,我真不知道……” 王局长坐在旁边淡定地喝茶,笑话,顾氏太子爷,市委书记亲自吩咐让自己作陪,他可惹不起。 “再给你次机会,真不记得?明天等着破产吧。”顾子铭丝毫不为所动。 就在顾子铭不耐烦起身要走时,赵弥忽然叫了起来:“我知道了,那个女人姓林!我听见电话里有人叫她林小姐!” 131.131:不是每个在一起都有结局(3) 林小姐? 顾子铭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再说一遍?”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寒。 赵弥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的浮木一般,噼里啪啦地又将那天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说一遍,顾子铭的眉头便皱得更深了些。 最后,顾子铭压抑着内心的汹涌,不动如山地和王局长寒暄告别髹。 赵弥已然瘫倒在地。 谁曾想,当初无人过问的积年旧事,如今被这样一个大人物给翻出来?冷汗淋漓蠹。 出了警局,那样明亮的阳光却让顾子铭觉得刺眼。 林溪么?都说会用这样卑劣手段对付女人的,通常只有女人才能做得出来。 果不其然。 苏陌开着车去接顾子铭的时候,便看见他在天桥下负手而立。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回家的路上,苏陌见顾子铭神色难看,不免关切地问了问。 “恩,有些事比较棘手。不过没事,已经处理好了。” “顾子铭,我有时候觉得你活得挺累的。”苏陌闲适地开口,“以前一直以为你们这些土豪都是开开口,钱就自动跳进口袋里来了。结果和你们近距离接触了才知道,原来你们可比我这样的升斗小民勤劳多了。” 电话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响,凌晨亦不少见;若是稍有不慎,全年无休都是常态…… “头发长见识短。”顾子铭言简意赅地鄙视。 苏陌轻笑,也不辩解。 车却在七弯八拐的行驶了一阵后,在一家中医馆前停下来了。规模不大,不过是门诊的规格。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这样一幢低矮的小四层显得有些破落。 四周却是绿树成荫。 “这是?”顾子铭挑眉,“难道你有病?” 记得云瑶曾说,中医调理身体,尤其是益气补血什么的妇科病,非中医不能治根本。 只是这样一想,顾子铭阴郁的神色又难看了几分。 “瞎说什么呢!”苏陌白了他一眼,“带你来看的。” “不是说下次吗?晚上还要陪家里人吃饭,我们下次再来吧。” “韩天意的老师说,这里的白大夫很擅长调理身体。一手针灸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你说下次来,可是谁知道你下次有时间来是什么时候了。白大夫年事已高,根本就不能长途跋涉。也许是有些夸张,可是我有咨询过,听说他曾治好了好几个嗅觉失灵的病人……” 顾子铭反应过来,不由得对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讪讪然。 可是…… “不用了。我都不抱希望了,国内国外跑过那么多次,也没见起色。不治也没什么大不了……” “顾子铭!”苏陌打断他,“我理解你的心情,之前雁飞的伤疤……嗯,和你没有现在的心境没有太大区别。可是,世上没有绝对,万一呢?” 万一治好了呢…… 顾子铭明白她说的话,一扫之前的阴郁心情。笑着伸手揉乱了她整齐的长发。 苏陌看着顾子铭在阳光下似乎跳跃着的飞扬的笑脸,忘记去拍开他的手,任由他蹂躏自己的头发。 岁月静好。 四个字无端跳出来,苏陌笑,主动牵了他的手进了门诊室。 那样幸福的情绪蔓延开来,在心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因为有韩天意老师的交情在,苏陌破天荒第一次走了后门。白大夫已然是高龄,白发苍苍,蓄着山羊胡,一双眼睛却并不如老人那般浑浊,而是带着她未曾见过的清亮。 只是一眼,苏陌却觉得很有戏。 顾子铭并不说话,任由身边的小女人叽叽喳喳迫不及待地叙述病情。虽然有“高手在民间”一说,可是这些年下来,他早已不抱希望。 既然她要看了才能安心,顺着又何妨? 白先生挂着笑,神平气和地听苏陌略带急切地说完,才缓缓开口问顾子铭:“味觉失灵,是先天还是后天的?” 苏陌安静下来,和顾子铭并排坐在白大夫对面。顾子铭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在微微颤抖,握在掌心里的手渐渐有些薄汗。 心下微暖,往常应对医生的不耐也消失不见,认真地配合起来。 至少,要让苏陌觉得还有希望。 “后天。” “什么时候开始?” 顾子铭一愣,仔细想了想,才回答:“九年前。” 回忆撕破了角,倾泻而出。何峯从楼顶一跃而下,像是断线的风筝,坠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他向他奔驰而去,想要接住他,想要阻止一切…… 汹涌的人群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刺破苍穹。 他隐在人群里,一声闷响,他看着何峯身下的土地上开出鲜红而妖冶的花来,指甲陷入掌心,恐慌与悔意铺天盖地,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咬破了舌尖。 血腥之气久久不散,围绕在身边,萦绕在心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以后,他再也品不出,世间百味。直至近年,才稍有好转。 顾子铭闭了眼,再睁眼时,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白先生点头,开了几张诊单,苏陌陪着他去做各项常规检查。顾子铭也没有了之前的不耐,认命地随着苏陌折腾。 苏陌坐在医院的长廊上等着顾子铭,偶尔有低声的啜泣从走廊角落里传来。 雁飞的行程已经初步定了下来,苏陌摊开掌心,已经走到这里,她还能抓住什么吗? 修长白皙的手指光洁滑腻,苏陌将五指蜷成拳,给自己打气。 人生苦短,可是,来日方长。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日落西山。到最后,白老先生说,顾子铭味觉失灵,多半是与情绪波动有关,导致的神经性味觉失灵。若是有心,不妨一试。 第一个疗程针灸七次,每两周一次。并不算漫长,可是不能间断。 “顾子铭,咱试试好吗?” 顾子铭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表情,不由失笑:“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路边摊五毛一个的包子和画海楼三百块一两的灌汤包其实味道都一样。” “可是那样的话,那以后我做的饭你都尝不出味道来了。”苏陌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踹着地上的碎石子。 情绪波动,十年前…… 是和她有关吧? 顾子铭沉默地没有说话。他并不是不想配合,可是他真的没有那么闲。 “啊……”苏陌一声低呼,脸皱成了一团。 脚尖踢到路边的小石阶上,虽然鞋子并不算薄,却还是很疼。苏陌脸色很有难看,顾子铭伸手将她扶到路边,执意要看她的脚。 “没事,就是不小心。” 顾子铭不言语,让她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不顾苏陌的反对将那双棕色小皮靴脱下来。 苏陌有些别扭:“你也不嫌弃我脚臭……” “嗯,不嫌弃。” 一本正经的模样。 “顾子铭,我有脚臭吗?”苏陌不满地抗议。 顾子铭并不回答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脚。大脚趾有些红,大概是刚刚用力过猛的原因。 11月,m市地处西南,说暖和不暖和,说冷也不算太冷。顾子铭又将袜子重新给苏陌套上,毫不留情地打击:“眼瞎吗?这么大一块石板都看不见。” “顾子铭,试试好吗?” 顾子铭正给她穿鞋的手一顿,低声回答:“好。” 苏陌脸上就有了笑意,看着弯身为自己穿鞋的顾子铭,哪里还有当年初识时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思及此,苏陌学着他的样子,伸手弄乱了他的头发。 柔柔的,软软的,有点儿扎手,越揉越起劲。 顾子铭温暖的手掌捉住她捣乱的手,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 苏陌看着他轻浅的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往日都是你仗着身高蹂躏我的头发,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怎么可以不趁机报复回来?” “嗯,君子报仇。回家再收拾你……” “收拾”两个字被顾子铭咬得重重的,苏陌想起前几次他们接吻时的旖旎场景,有些脸红心跳…… 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人的脸上,周遭绿叶丛丛,顾子铭为她穿鞋的温柔模样映在眼里,刻进了心里。 132.132:不是每个在一起都有结局(4) 晚上是七点五十的航班,五点半回家的时候,韩天意已经在家里准备了满满一桌的吃食,颇有过年的味道。 “韩叔,这是怎么了?”顾子铭十分不计前嫌地讨好。 未来老丈人,虽然不是正牌,但是显然,分量不可忽视。 韩天意白了他一眼,转头对苏陌却笑得像朵花似的蠹。 “涵涵好久不回来吃饭了,才回来待这么两天又要走……” 苏柳笑:“你的口气怎么跟怨妇似的?” 韩雁飞也笑:“妈你还不知道我爸?那是典型的重女轻男,跟姐一比,我简直就是路边捡来的……” 语气幽怨无比髹。 其余几人都笑开来。 一餐晚饭很快就在欢笑中结束了。而韩雁飞的签证办好后,下个月月初就可以去英国了。顾子铭领着韩天意和苏柳去了书房,苏陌及韩雁飞被留在客厅看电视。 “姐,别担心。就算治不好也没事的。” 苏陌扭头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韩雁飞,笑得十分勉强。 对不起的话,她从来不爱说。可是愧疚之情,却丝毫不减。 “我记得小时候你长得又矮又瘦,头发还很黄,转眼都成美少年了。”苏陌戏谑地笑。 韩雁飞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七老八十似的,老气横秋。” “比你大十岁呢。” “心理年龄不知道比我小多少……” “你个熊孩子!”苏陌扔了个抱枕过去,“敢排揎你姐,不想活了?” 韩雁飞轻巧地接住,收起笑,一脸严肃地看着苏陌:“姐,在那边过得不好就回来吧。现在爸妈养你,以后我养你。” 一句话,成功的让苏陌笑得有些泪意。 “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苏陌笑,“放心了,你姐姐我还是很厉害的。” “嗯,反正你知道就行。我认真的。” 苏陌抬眼望过去,韩雁飞黑白分明的眼,坚定无比。 “好。” ? 回去的路上,无论苏陌怎么死缠烂打,顾子铭都不肯对他们三个在书房的谈话透露半分。苏陌无奈,只得放弃。 上飞机的时候,韩天意又把顾子铭拎到旁边去“密语”,韩雁飞撇撇嘴:“肯定又去训姐夫让他不许欺负你什么的……” 苏陌看着明亮的机场里韩雁飞白里透红的脸,像以往那般使劲捏了捏:“你又在嫉妒我。” “瞎说!” 苏柳看着他们闹,眼神温柔。 “涵涵,放假就回来啊,韩叔给你做好吃的。”韩天意隔着警戒带对正过安检的苏陌说。 苏陌笑着挥挥手:“知道了,爸,快回去吧。” 然后转身进了安检通道。 韩天意呆立当场,韩雁飞亦然。 “走这么快,你是害羞了吗?”顾子铭拎着苏陌的包,看着前面疾行的女人,嘴角始终挂着笑。 周边不断有年轻的女人投来惊艳的目光。 苏陌红了脸,停下来看着顾子铭笑。待他走近,接过他手里的包,笑着说:“顾子铭,那晚韩天意揍你的时候,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man的男人。” 顾子铭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两声。 “除了我爷爷,也就他一个,刮了我耳光。” 苏陌心情畅快地笑出声来,像风铃一般,连笑都如清风。 顾子铭别扭地撇过头去。 “我抗拒了二十年,总觉得叫了韩天意爸爸是对自己生父的背叛,害怕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会被韩天意取代。可是那天晚上我忽然想明白了,这二十年他将一个爸爸的职责履行得近乎完美,这一声‘爸爸’,他当之无愧。” “我不再执着于未曾见过的生父了。呐,顾子铭,我真的觉得,或许苏柳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嫁给韩天意。” 广播里轮流播放着航班信息,顾子铭侧头看着身边的苏陌,光洁如玉的面容,湖蓝色的毛衣外套,米色围脖,长发缠在围脖里,越发衬得脸小。 顾子铭将心里那些念头狠狠压了下去,伸出手将她缠在围脖里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拨拉出来。 今天又是一个好晴天。周围的嘈杂好似消失不见,他的世界里,只有阳光下笑得眉眼温柔的苏陌。 心里重重一跳,明明她离那么近,他却忽然觉得有些遥不可及。顾子铭伸出手来将她拥进怀里,双手环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迎上她含笑的眼睛,声音带着嘶哑:“是你。生下你,才是苏柳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他几乎可以想象,在那些年,在苏陌这样的年纪里,苏柳走过怎样艰辛的路。 幸好,她没有放弃苏陌。 “你怎么啦?”苏陌有些不解地望着他,“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那双清澈的黑瞳里,他的影子清晰可见。 顾子铭摇摇头,毫无预兆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周围候机的人有看到的,都带着善意理解的笑。苏陌却红着脸不再抬头。 迷苏。 他记得让人收集上来的资料里,曾写着苏陌幼时的名字,周,迷苏。 或许那个时候,周焕生是爱着苏柳的。 顾子铭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迷苏吗? 她说,她不再执着于生父,所以对韩天意的称呼的改变,是心底对他的认可。顾子铭眯了眯眼,是不是说,即使以后,再说出周焕生来,也可以? ? 齐鸣开车接他们回到清水别苑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却没能畅通无阻地开进去。 一大堆狗仔堵在山脚,他们进不去。 “来了来了……” 苏陌是被拍打车窗玻璃的声音吵醒的。未等她探出头去看,顾子铭顶着一张冰寒的脸,声音冰凉:“齐鸣,去城西。” 苏陌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透过挡风玻璃看见原本宽松的车道已经堵满了各式车辆,还有拿着相机麦克风追着车跑的记者…… 面对闪光灯几乎将黑夜闪成白昼的气势,苏陌正想伸头看得更仔细些,顾子铭却伸手将她的头按了下来面对他在他腿上躺着。 “别露脸!”顾子铭显然火气十分旺盛。 记者出身的苏陌当然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于是安静地躺在顾子铭腿上不再言语。 顾子铭戴上齐鸣递过来的墨镜,熟悉的“生人勿近”气场。 齐鸣开着红色的保时捷跑车,不多时便甩出他们老远。 “顾总,这两天……” 不等齐鸣更详细地解释,顾子铭不耐地打断他:“说重点!” “前天晚上林潇潇在新片宣传会上回答记者问题时,说和您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是因为半年前有第三者介入现在已经分手了。并说不管多久她都会一直等着你回来,但是因为她没有说第三者名字,还告诉记者你现在携新欢在外地度假。现在林潇潇的粉丝天天堵在天衡门口,打出‘不见小三誓不还’的口号……” 一长串的话说下来,齐鸣额头已经有了薄汗,林潇潇可真是应了那句话:nozuonodie.谁不知道顾氏太子爷顾子铭只能顺毛…… “那个小三是说的我吗?”苏陌从后座伸出头来看着齐鸣问。 齐鸣秉持着“沉默是金”的信条,打定主意现在起一个字都不要说。 顾子铭却在听了苏陌的话后神色更加不虞。 临走时韩天意说的话还言犹在耳:“从始至终我都不赞成你和苏陌在一起,以前是,现在更甚。” 前脚才信誓旦旦地向苏柳保证没有第二个林潇潇,转眼又是满城风雨…… 顾子铭沉默着,一言不发。 熟悉的人都知道,顾子铭此刻胸中有多大的怒火。 “顾子铭……”苏陌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大腿,“你还真是桃花朵朵开呀。” 顾子铭不理他。 苏陌食指、中指换着戳。 顾子铭还是不理她。 苏陌索性抬头,在他微抿的唇上飞快地落下一吻,又飞快地离开。像是偷吃的孩子,苏陌扭头假装去看风景。 虽然隔着黑色的玻璃窗除了灯火什么都看不见…… 顾子铭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分钟后,他使劲才将别扭的苏陌掰过来揽在怀里。 “委屈你了。放心,明天就给你一个交待。” “我没事呀,你不要做得太绝情了,即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信你。” “这么有信心?不怕我被她拐跑了吗?” “在那之前,我肯定会先跑。” “你敢跑一个试试?!” …… 133.133:不是每个在一起都有结局(5) 翌日,苏陌在北方的萧条冬日里醒来。 顾子铭已不在。 打开手机,是顾子铭发来的短信:“今天别来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 苏陌支着脑袋出了会儿神,洗漱好后打开电视,果不其然娱乐八卦里铺天盖地的都是林潇潇和顾子铭的绯闻。 绯闻…… 也不见得全是绯闻吧髹。 努力挥去那些小情绪,苏陌给自己打气。门铃有节奏的响起,苏陌吓了一跳。 通过对讲门铃,苏陌清晰的看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看着和蔼慈祥的老人。 苏陌只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来人是谁。而顾子铭在城西的房子她从来没来过,是不是走错门了? “请问您找谁?”苏陌礼貌地问话。 “我是来找你的,苏陌。” 苏陌吓了一跳:“可是我不认识你。” “我是周焕生。” 三个字,如雷贯耳。 周焕生…… 曾经那个她和周文远几求不见的周焕生,曾经她给予无限希望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周焕生…… 那天因为林潇潇一张照片让她从周焕生的饭桌上仓皇而逃。 苏陌不记得自己是抱着怎样复杂的心情开的门。 唯一记得的,只是他深色的眼睛。 不见底的深邃。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下,苏陌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 无数个疑问蜂拥而上,曾经心心念念想要问的话此时却一个都想不起来,或者,她已经不想再问了。 沉默了一会儿,苏陌尴尬地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有什么茶。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给周先生倒杯开水吧?” 周焕生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点点头,“好。” 苏陌如释重负地走进厨房,无比缓慢地清洗厨具,烧水。掏手机给顾子铭发短信的手有些抖,而后又有片刻的停顿。 该怎么和顾子铭说? 那些狼狈不堪的往事,那些求而不得的曾经。 最后,删掉大段的文字,只给顾子铭发了一句:“周焕生在你城西的宅子里,说是来找我。” 她实在想不出周焕生会来找她的理由,除了周文远,大概就是顾子言。 天然气淡蓝色的火焰碰到铁器,微微泛着红。苏陌靠在厨房台基上,看着那一簇簇跳跃的火焰,有些不知所措。 客厅里,周焕生眯着眼,看着厨房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只是喃喃自语地念着,迷苏迷苏…… 当年襁褓里那个小小的肉团子,如今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他仿佛看见柳懿巧笑倩兮,“阿生,我们的孩子就叫迷苏好不好?” 上一次在画海楼她匆匆离去,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她的眉眼。 顾子铭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等我。” 水烧开了,苏陌给自己和周焕生一人倒了一杯白开水,对立而坐。 “不知道周董事长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我已然将我的立场陈述得很明确。” 所以,她真的不知道,她和周焕生有什么可谈的? 多年前她和周文远在一起时,他拒绝见她;而现在,她和周文远已是路人,她实在找不到见面的理由。 更无话可说。 周焕生看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不自在,好像有些迷茫,有些哀伤,又好像他根本不是在看她…… 苏陌只觉得空气都凝固了。 “不知道,苏小姐的父亲是?” 苏陌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周董事长,我再重申一次,我和周文远已经结束了。” 所以,没有必要再来对我的家世盘根问底吧? 苏陌的抗拒,只让周焕生觉得心脏细细密密地都是疼。 林溪说,她曾给苏陌两百万让她离开周文远,所以现在,她眼里的戒备是因为曾经的侮辱吗? 周焕生看着苏陌熟悉的脸,陌生的眼神,又好像回到那年,他和柳懿、顾博年初识的模样。 一个是柳家千金,一个是将门虎子,唯有他,不过是从大山里出来的贫穷小子,一无所有。连唯一喜欢的女人,都对顾博年芳心暗许。 是嫉妒吗?还是他本就是那样一个面目可憎,人面兽心的人? 记得那年柳懿大哥狱中自杀,她不知从哪里得知真相,却什么都不说。最后那天,她给迷苏喂了奶粉后,他们在一起吃饭。他记得很清楚,柳懿指着桌上的菜一道道地念菜名给自己听:狼心狗肺,人面兽心,忘恩负义…… 坐在苏陌对面,被尘封的记忆却扑面而来。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记不太清最后他和柳懿是怎样争执起来的。最后,柳懿用他送给她的发簪***自己的胸口,利器刺破衣衫布料的声音他一直都记得…… 还有她红着眼满手鲜血的狰狞模样。那一年,客厅的顶灯依然昏黄如夕阳,柳懿在他对面,看着他笑。 笑得泪流满面:“周焕生,你可知道,我曾爱过你?” 你可知道,我曾爱过你。 周焕生觉得胸口被她刺伤的地方好像有些疼,对面的苏陌却递过来一张纸巾,熟悉的眉眼带着关切:“周董事长,您,没事吧?” 他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来,他竟然落泪了。 从小到大,他都不曾哭过。这一次,他竟然会落泪? 当初连她去世的时候,他都不曾哭过。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惊慌。 周焕生缓慢地拭去眼泪,抬头又看向苏陌:“苏小姐,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父亲是谁?” 他的迷苏,是否知道,他曾经对做过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 苏陌有些不知所措。 按理,她和周焕生本是无话可说的存在,她也不想和周家再有任何牵扯。可是,看着周焕生在自己面前无声流泪,看着他两鬓的白发,哀戚的面容,她竟有些不忍。 “韩天意。我想,周文远曾和你说过,我妈妈是二嫁,韩天意是我继父。至于生父,”苏陌握着水杯,顿了顿,又接着说:“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告诉我,我是遗腹子。” 听见这样的答案,周焕生有些意外,却又有些庆幸。 “那你知道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吗?” 苏陌摇摇头:“没有。我妈妈只说他是做生意的。她也不爱和我说他的事。所以我知道的并不多。” “恕我冒昧,不知道周董事长来找我有什么事?” 到底没忍住,苏陌问了出来。她是真的不想再和周文远有任何交集。 周焕生收敛情绪,只是怜惜地看着苏陌,声音格外温柔:“现在,你还愿意和周文远在一起吗?” 你还愿意和周文远在一起吗? 这样一句话,这样一个可能,自周文远回来后,苏陌从来没有想过。 他们没有提过分手,却又那样水到渠成,连纠缠都不曾有过几次。而现在,见面更是寥寥。 每一次见面,都从昔日的温情脉脉演变成现如今的剑拔弩张。 “如果你愿意,顾家那边我会出面解除他和顾子言的婚约,你也可以来周家上班……”见苏陌不言语,周焕生热切地说着自己的打算。 “抱歉,”苏陌打断周焕生的话,“我不愿意。” 周焕生僵立当场,玄关处偷听的顾子铭,却长舒一口气。 “为什么?当初你们……” “周董事长,你也说了是当初。”苏陌笑了笑,却带了几分苦涩,“如果我和周文远在周家大宅外求见的那年,能得你同意的话,或许现在,我和周文远已经修成正果。可是,周董事长,时至今日,您再来问我愿不愿意,是不是有些晚?” 周文远去澳洲前一周,曾带着她看不懂的决绝去周家老宅外,求见周焕生。 是的,求见。 他们在那扇铁门外站了整整一天,从清晨到深夜,她几乎昏过去,那扇门始终不曾打开。 那个周末,周文远就去了澳洲。 后来她才明白,原来那天,周文远是想征得周焕生的同意。 原来,他也曾挣扎过,犹豫过。虽然最后,被放弃的那个依然是她,可是至少,周文远有争取过。 不等周焕生回答,顾子铭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响起:“不知道周董事长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然后以主人的姿态在周焕生对面坐了下来,握着苏陌的手,有些紧。 苏陌和周焕生都有些诧异,不知道顾子铭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到了多少? 苏陌来不及细想,顾子铭范凉的手在她手背上捏了捏:“齐鸣说楼上书房的抽屉里有上好的铁观音,去取些来给周董事长沏杯茶吧。” 苏陌懵懂地点头,起身上楼。 看着苏陌的身影消失在复式楼层的楼梯转角,顾子铭刚刚还笑意吟吟的脸蓦地沉了下来:“不知道周董事长意欲何为?” 134.134:不是每一个在一起都有结局(6) 周焕生看着苏陌消失在转角,回过头看对面坐着,面带着怒气的顾子铭,有些怅然地开口:“没曾想,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 顾子铭有些不耐:“周董事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你都知道了?蠹” “如果是二十多年前柳家家破人亡的事的话,恐怕我知道的不比周董事长多。” 原以为周焕生会被激怒,不曾想他只是淡淡一笑:“积年旧事,有时想来,不过是浮生一梦。” “可惜,有人却要为此痛苦一生。” 周焕生一愣,沉默良久,带着些许期待,又带着忐忑:“你见过她了?她,还好吗?” 语气是说不出的沧桑与森凉。 顾子铭有些不齿:“周董事长当初既然下得去手,现如今一副情深意长的样子给谁看?髹” 这句话,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 情深意长? 周焕生脸上的苦涩一闪而过,随即换上经年不变的漠然:“既然你已知道当年的事,想必也知道苏陌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云瑶曾说,不喜苏陌和你在一起,不愿她进顾家门,正合我意。我也不想苏陌进顾家,无端被人嫌弃。” “我想周董事长尚不明白自己的身份。”顾子铭凉凉地开口,“苏陌从未提起过自己有姓周的父亲。” “况且,和谁在一起,从来都是我的事。” 苏陌找到书房,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顾子铭说的那个上好铁观音。城西的这套复式楼估计顾子铭也不常来,家具都还很新,虽没有蒙灰,但一眼看去,便知道这里没有什么人气。 空落落的,储物柜是空的,书架也是空的。 正如她的心,在周焕生说的那句“你还愿意和周文远在一起吗”后,一直空空如也。 周文远。 她忽然有些明白那晚她和周文远欲见不能,他脸上的凄楚神色从何而来。 或许在周焕生那里,周文远从来不曾有过分量。她莫名怀念起韩天意从小叫到大的那一声“涵涵”来。 直到今日,周焕生依然对周文远直呼其名,这些年在周家,他应该不好过吧? 苏陌在木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窗外的日光发呆。 而楼下,已经是剑拔弩张的场合。 “如果苏陌知道,当年你对柳家做过的事,苏陌还会认你吗?” “不知道你可知道狼狈为奸这俩字,所为何?” 顾子铭一顿,冷笑:“周董事长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多年不曾理事,这等大事,我想还是应与顾博年直接谈比较好。与你这个小辈计较,我还真是老了。” 顾子铭不屑。 “周焕生,林溪不知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顾子言的来历。” 周焕生脸色一滞,有些不敢相信:“你……” 顾子铭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冷模样:“昨天我还见到了你想见的人。她和我说的一句话,我记忆深刻。” “什么话?” “她说,不是每个在一起,都有结局。如果她知道后来发生的事的话,我想她大概很想问一句,被自己爱着的人背叛,被所爱之人害得家破人亡,周董事长有何感想?” 周焕生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刚才漠然的脸已然有了裂痕。 当年的痴迷与执念,他的,顾博年的,云瑶的…… 是谁说的情深不悔? 又是谁,亲手打破昔日立下的誓言? “所以,周董事长,您确定要让周文远与顾子言毁约,让顾子言肝肠寸断吗?” 顾子铭眼里深藏的是浓浓的嘲讽。 求而不得不算最痛,得而不惜亦不是最恶。得而不惜,失之方悔,才是最折磨人心的。 周焕生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没有再开口说话,起身离开。 “周董事长,你不曾给过柳懿的东西,周文远想给给不了的,我都会一一给她。”顾子铭在身后对他说,“你缺席的那些年,再也回不来。” 周焕生走后,顾子铭看着满室暖光,却觉得有些冷。 谁都有过往,幸福的,开心的,悲伤的,无助的…… 那些画面一一在脑中回响。 他和顾子言,曾经也像苏陌和韩雁飞那般,亲密无间。上学的时候,谁人不知,顾子铭护妹心切。 直到那一天,十八岁的他站在书房外,听见书房内女人的咆哮。 “当年我姐姐拼死生下来子言,你曾答应过她什么?” “为了救你老婆,你强行从她身边夺走子言送到你老婆身边,那我姐姐得到什么?为了你她付出那么多,还因为生下你的孩子身体亏虚,不过半年就死了……” 他清晰的记得那天下午,阳光也和今天一样,温暖而刺眼。 真相往往来得措手不及,带着鲜血淋漓。 他恍然记得那年他七岁,云瑶生孩子那天下着雪。顾博年牵着他等在产房外,人来人往。他的妹妹来得很不容易,他尚年幼,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那天他们从早晨等到晚上,爷爷,奶奶,外婆,顾博年,都很焦急,焦急到无暇顾及小小的他。 他从医院跑了出来,后来家人将他找回去时,只是告诉他说他有了个妹妹,妈妈还没醒。 过了月余,云瑶悠悠醒转。他也见到了自己从出生就一直待在icu的妹妹。 时光带着回忆,滴滴点点,呼啸而来。 顾子铭起身,走到书房,看到了趴在书桌上已然睡着的苏陌。 他弯起嘴角,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长发,苏陌,云瑶亏欠你的,让我用余生来护你一世安稳吧。 ? 顾子铭接苏陌回了清水别苑,而昨晚发生的事让顾子铭十分恼火,直接将物业的老总骂了个狗血淋头。所以今天清水别苑山门前格外清净。 “这几天都别去上班了,雁飞这周开始第一疗程的治疗。这周五的飞机去伦敦,在北京转机,韩天意会陪着他去,这几天你在家好好制定一下行程吧。” 这个消息让苏陌有些欣喜:“昨晚你们三个在书房就是说的这件事吗?” “嗯。你想去?”顾子铭看着她晶晶亮亮的眼睛,心情愉悦。 “嗯嗯嗯,一定要去。” “求我。” 苏陌瞪大了眼睛:“顾子铭,你是小孩子吗?” “求我。” “顾子铭,你太不要脸了。” “还清欠款就不用求我了。” …… “顾大少爷,求求你。”苏陌咬牙切齿。 顾子铭作高深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这里。” 苏陌的脸忽然就红了。 “不要脸。” “嗯,就是不要脸。”顾子铭看着苏陌红着脸气鼓鼓的样子,轻笑出声。然后正色道:“要不这几天你回m市帮着苏柳给他们父子俩打点行李吧,顺便陪陪苏柳?” “顾总,如果天衡的员工都像我这样的话,你会不会穷得连内裤都没有了?” 说到底,她依然不喜欢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状态,也不喜欢被特殊以待。 顾子铭语塞:“苏陌,你就不能斯文点儿?” “没办法,贫民窟的孩子,斯文不起来。顾少爷见谅。” 顾子铭无言以答。 不过在家换了身衣服,顾子铭便要出门。 “苏陌。”他看着她,良久才低低叹息一声,“这几天回苏柳那里去吧,林潇潇那边有些事有些棘手,等我处理好了你再回来。好不好?” 苏陌倒是愣住了。 “这么麻烦吗?” 对他来说,一点儿都不麻烦。大不了被媒体说他风流成性,喜新厌旧,再难听的话他从来不过心。可是苏陌…… 想起那次亿峰楼下聚集的粉丝,想起那些斑驳的伤痕,他不愿意。 不愿意她被放在镁光灯下,被众人围观;不愿意她承担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不愿意她被林潇潇那些不知真相的粉丝攻讦…… 他不愿意,她再因为自己,受到一丝伤害。 “没有。苏陌,要不你去趟英国吧?到gidon所在的医院,将上次留下的疤去掉……” 苏陌不在意的挥挥手:“上次在盛世弄的伤口还没有完全结痂脱落呢,哪里看得出什么疤来。我就不去了……” 不知道雁飞这次的手术要花费多少,韩天意虽然是教授,苏柳开了花店,可并没有太多进项。想想自己卡上的余额…… 要不把上次买的那些贵得要死又没穿过的奢侈品想个办法卖了吧? 顾子铭脸色有些阴郁,“盛世”两个字他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那你这几天就在家待着吧,你的工资由我出,怎么用自然是我的事。你只要听从安排就好了。”顾子铭笑,“苏大小姐,这周六陪我去针灸可好?” 苏陌反应过来时才明白他在说什么,顿时眉开眼笑:“好。” 顾子铭刮刮她的鼻子:“这几天不用等我吃饭,如果无聊,就去找朋友玩儿吧。” 苏陌目送他离开,心里的花开了一朵又一朵。 而后又湮灭下去。 135.135: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1) 随后的几天,顾子铭果然十分忙碌。周六的时候,顾子铭和苏陌都没有回m市去。 她和林潇潇、顾子铭的三角恋已经越演越烈,即使记者出身,苏陌也被各路记者层出不穷的手段***扰得不厌其烦。 和雁飞、韩天意通了电话后,苏陌一直关机。 甩掉围追堵截的记者,苏陌便一直躲在林语那里。 林语正在摄影棚和摄影师指导模特摆造型,拍摄山茶花春季的封面大片蠹。 “才十一月末,就要上新了吗?”苏陌坐在沙发上,翻着山茶花自出的杂志,闲闲地开口。 “这都算晚的了。”林语端着水杯大口喝水,“渴死我了。这些模特真是一点儿韵味都没有,拍个照跟僵尸似的……髹” 苏陌笑:“你以为人人都跟你林大超模似的?” 林语挑眉。 “不过你怎么不自己上啊?身材这么好……” 林语摆摆手,做哀伤状:“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身量太高,又太纤细,骨骼太宽,穿着旗袍根本就穿不出那种典雅、温柔、清丽气质来。” 话音刚落,林语的一双眼睛便落在苏陌身上不肯移开。 “林语,你这样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闪光灯在摄影棚内闪个不停,旁边的衣架上挂满各式旗袍,让人眼花缭乱。 “小涵涵……” 苏陌:“你别寒碜我……” “ried,过来看看,我给你找了个好模特。”林语一脸打鸡血的模样,让苏陌觉得有什么阴谋在靠近。 叫做ried的摄影师立马跑过来,单反相机挂在脖子上,像端详什么物品一样绕着苏陌走了一圈,然后两手一拍:“你终于找到一个靠谱的了!!”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行不行!现在我都不敢出门了,你们再一弄,我以后永无宁日了。”苏陌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你可以的。小涵涵……”林语的脸笑成了一朵花,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陌,“说不定下一个巨星就是你!” 苏陌反驳的话尚未出口,就见ried拍拍手,招来两个工作人员:“快快快,给她换上那套草绿色打底,白色茶花花纹白色滚边的林间山水旗袍装,gogogo!” 于是苏陌就被几个力大无比的工作人间手忙脚乱地推进了试衣间,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再出来时,苏陌一亮相,便惊艳了全场。 简单的将头发盘在脑后,自然随意的流线型线条,珍珠发饰插在发间,熠熠生辉,干净利落;如初夏般鲜嫩的草绿色真丝旗袍上绣着朵朵白色山茶花,白色花瓣,红黄相见的花蕊,白色镶蓝的滚边,越发衬得苏陌颜如玉,清丽无双。 ried看得眼睛发直,摄影棚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苏陌拉了拉身上的旗袍,将裸露在外的腿又遮掩了几分,才清咳两声:“是不是很丑?” ried大叫:“perfect!” 然后苏陌便赶鸭子上架地被那个金发碧眼的摄影师拉着在镁光灯下拍照。 林语看着棚内的热烈,染得绯红的指甲握着高脚杯抿唇低笑。 似水流年,如花美眷。 ? 十一月底,a市的娱乐新闻依旧聚焦在林潇潇身上,所以苏陌一直躲在林语的宅子里不出门。唯一欣慰的大概就是雁飞手术前期的各项检查都很顺利。 只是花费不菲。 苏陌将买了尚未用过的那些小奢侈品托林语卖了,折算下来也不算小数。 “要不要考虑下做我的御用模特?”林语将卡递给她,“这是遇上什么事了,需要你砸锅卖铁的?” “嗯,就是上次和你提过的,雁飞去英国做手术的事。虽然苏柳他们不曾提过,可是我总觉得有钱在手,心里不慌。” 林语嗤笑一声:“放着顾子铭那么大一个自动取款机不用,你至于吗?” 苏陌只笑不语。 “哎,我前两天和你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毛爷爷在向你招手哟!” “嗯,你那么多模特,为什么非要找我?” “我也不想啊,谁让ried就看上你了。跟我说,看着你穿旗袍,就真正理解了什么是东方美,什么是天仙下凡……简直把你夸得天上仅有地上无双了。” “你就吹吧……” “严肃点儿!认真的。” 苏陌眨眨眼:“好。不过有个条件,你开的薪资降两成。” 林语用食指戳戳她的额头:“说你缺心眼儿还真不冤枉你!只听说要求涨工资,哪有主动降工资的,你是不是傻?” “你给的那个薪酬太不靠谱了!”苏陌将她的手指捏住,“知道你是照顾我这个落魄的姐妹,但是也不用这么大方吧?” “少臭美啊!”林语板着脸。 “嗯嗯嗯,林大美女抬抬手就给福利院捐款好几百万,果真财大气粗!所以人傻钱多的给我开高工资,我感激不尽啊……” 月初的时候,林语和周文远曾经待过的那个福利院院长因挪用公款,猥亵少女等罪名,下了监牢,一度面临拆除的处境。 林语便捐了三百万。 听到苏陌调侃的话,林语板着的脸终于破功:“你这小妮子……” 眼底却有些黯然。 于是,苏陌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兼职。 ? 再次见到顾子铭时,已是两周后。进入十二月,年终决算各个部门都忙得不可开交,回m市针灸的事被搁浅。 苏陌回到天衡上班,受到了艾佳佳的热烈欢迎。 虽然顾子铭不想苏陌被牵扯进这些花边新闻里,但是显然媒体的八卦精神更胜一筹。所以天衡里,苏陌被视作小三上位的典范,众人意见不一。 苏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纽约派遣员工的复选名单已经下来,考核条件也变更了。苏陌和艾佳佳同在其中。 其中之一就有人品考核一条。 苏陌并没有时间细想,便淹没在雪片般的文件里。十二月,各类报表,对账的,审批的,人事调动记录,新晋员工的月度考核,季度考核,年终考核……各种事像山一般压下来,人事部的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三头六臂,每天有四十八个小时…… 顾子铭看着叶盛天报上来的财务报表,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气得肝疼:“这群混蛋!” 黑色的原木办公桌上的东西被顾子铭拍得哗哗作响。 叶盛天嘴角带着笑:“看看,付定国这只蛀虫,附在顾家身上,可是吸了不少血。” 陆西元冷着脸:“也不怕撑死。” 顾子铭转着笔,盯着那串数字冷笑两声:“就让他再得意几天。还有几天高寒就要结婚了,大喜事,见血可不好。” 叶盛天莫名打个寒颤。 陆西元却有些出神。 顾子铭扔了个文件过去:“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陆西元吓了一跳,急忙接住。 “林潇潇的事,处理好了吗?” 叶盛天眉心一跳,这个陆西元,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沸沸扬扬的桃色新闻传了大半个月,这几天才算是消停了。叶盛天插话:“人事部刘部长前几天因为苏陌旷工的事来我办公室问了好几次,话里话外就是她和咱顾大少爷是什么关系。唉,想想也是,苏陌自从来了这边,好像就没正经上几天班。占了人事部的员工名额,又不做事,刘部长可不是有怨气嘛?” 顾子铭冷了脸:“按规矩办。工资扣了多少告诉我。” “用你的小金库补吗?”叶盛天笑得不怀好意。 顾子铭撇开脸不看他:“林潇潇的事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后续。” “但愿如此。” 扔下这几个字,陆西元一言不发地离开。 “西元这是怎么了?”叶盛天捅了捅顾子铭。 “没事。高寒结婚,准备好红包了吗?”顾子铭转移了话题。 12月20日,高寒和相恋十年的青年竹马乔乔大喜。 叶盛天哀怨地叹口气:“早备好了。果然是我们几个里第一个成家的人啊,唉,羡慕嫉妒恨呐……” “这么羡慕嫉妒,自己赶紧找一个去。” “哪有那样一个邓乔乔让我这么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找。” “找你大爷!你怎么不找?” “你可以滚了!” 顾子铭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你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叶盛天一脸不耻。 “三,二,……” 未数到一,叶盛天便不见了踪影。 不是每一个青梅都是邓乔乔,也不是每一个竹马都是高寒。 他们的十年,几起几落,终于要开花结果。 顾子铭看着苏陌曾经待过现在何霖用着的办公室,眼神幻灭不明。 曾经,顾博年执掌顾氏的那些年,每个寒暑假,他和她,曾在那个办公室里,度过了那么多两小无猜的青春。 不,或许是他一厢情愿的“两小无猜”。 136.136: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2) 十二月二十日,黄历上写:宜祭祀,祈福,嫁娶…… 总而言之,据说这是高寒请高人算的黄道吉日,这一年最好、最适宜婚嫁的好日子。天光未亮,身为伴郎团核心成员的顾子铭便出了门。 苏陌睡眼朦胧中被林语从床上抓起来折腾。 高家独子大婚,邓家爱女出嫁,婚礼现场将是不啻于a市新闻联播的盛典。林语说,山茶花此时不开何时开蠹? 所以,当苏陌顶着林语精心梳洗的麻花辫,穿着裁缝师量身定做的山茶花荣誉出品的旗袍出现在鹿鸣山庄时,顿时比林语的身高还要抢眼。 顾子铭有些不高兴:“这个岁数还装嫩,不害臊。” 苏陌无奈地翻翻白眼:“林大模特的杰作!” 白底棉麻的旗袍上,红色山茶花活灵活现,淡蓝色的兰花盘扣从左上一直斜开到右胸前,简洁大方又不失温婉;长长的麻花辫懒懒地搭在身后,苏陌肤如白瓷,红唇轻启,说不尽的风情,又带着股清水芙蓉的味道…髹… 她原本就看着面嫩,而人来人往的大厅,落在苏陌身上的目光从未停歇。 男人居多…… 顾子铭盯着她开到大腿的旗袍看了一眼,穿着肉色打底袜的腿笔直而修长,一脸嫌弃:“虽然室内有暖气,大冬天你也不嫌冷?” “明明室内有28c,我刚刚还看了那个……” “温度计“还没说出口,顾子铭已经将外套脱下套在了她身上,将她遮了个严实。 “不许脱!“顾子铭板着脸警告,“感冒了还要王姨照顾你,女人就是麻烦……” “简直就是有病!”苏陌冲着顾子铭走远的背影冲林语说道。 作为伴郎的顾子铭今天可不得闲,叮嘱她不要乱跑之类后便去忙了。林语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听着苏陌抱怨。 “嫂嫂!” 苏陌皱着的脸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陌生的称呼,脸色不自然的僵了一下。 “子言,好久不见。呵呵……”苏陌扯出一个笑来。 站在顾子言身边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不是周文远还能是谁? 苏陌将顾子铭套在她身上的黑色外套紧了紧,又不自在地挽了林语的手。这几日,她总是时常想起那天周焕生说的话来。 还愿意和周文远在一起吗?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是那天当周焕生提起的时候,她只觉得悲凉。为自己,也为周文远。 更让她觉得悲凉的是,她竟然不愿意。 什么时候起,她曾心心念念要与之在一起的人,已经离得这般遥远了?她竟然不愿意…… 这样的认知,只让她心惊。 “站这里当门神吗?走,我们去那边坐着聊。”林语开了口。 待客厅熏了香,让人昏昏欲睡,只有顾子言的话不曾停歇。 “今天乔乔姐好美!”说到婚礼,刚从新娘化妆间出来的顾子言一脸艳羡,“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也要那样的小皇冠。” 顾子言拉着周文远的手撒娇。 周文远只是笑,无论顾子言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仿若世家公子。 “你们先聊,我去趟洗手间。”苏陌笑着起身。 顾子铭西服外套套在苏陌身上,既大又宽,几乎快到膝盖了。她又穿着白底的旗袍,着实有些不伦不类。可是偏偏穿在苏陌身上就有那样一股慵懒闲适的风情来,又如同一只犯懒的小猫…… 格外惹人怜。 路上的人纷纷侧目。 “苏小姐?“ 苏陌并没有去洗手间,只是在那里她觉得有些不自在,所以多了出来。无论是对着顾子言,抑或是周文远。就像毛孔被堵塞一般,无论何时,看见他们俩,她都觉得呼吸不畅。 苏陌靠着栏杆,看着对面的女子露出疑惑的表情来:“你好,请问你是?“ 来人并不回答,只是盯着她上下打量,然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多年不见,他的眼光好似好了不少。” 然后转身便走,留在原地的苏陌只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刚刚那个女子有些眼熟。 “你还是和以往一样,只知道逃避。” 苏陌转身,周文远在她身后负手而立。 苏陌神色淡淡:“不懂周总在说什么。” “苏陌。”周文远学着她的模样,倚着栏杆,眼神一直看向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宾客。 这一声名字,低沉得几不可闻,像是叹息,又像是呢喃。神情哀凉。 她又想起那天周焕生说的那句话来,想起他提起周文远时的直呼其名,忽然就觉得有些难受,声音也软了下来:“嗯。” “我要结婚了。”周文远侧身看着她,黑色的瞳映着她明眸皓齿的脸。 “嗯。” “我结婚那天,你不要来。” “嗯。” “涵涵……” “嗯。” “对不起。” “嗯。” “对不起。”周文远一直看着她,带着笑,一如当年他说“在一起”的模样。 苏陌看着他,亦带着笑,恍然那年她含笑说“好”那般,轻声说着:“我原谅你。” 原谅你的所有情非得已,原谅你所有的身不由己,原谅你的言而无信。 亦是原谅自己,原谅自己的执念,原谅自己所有的不甘与愤懑。 原谅我们爱过恨过,笑过痛过,却已经成为“曾经”的十年。 大厅播放的明明是十分欢快的旋律,苏陌却笑着笑着落下泪来。 周文远抬起手,想要拭去苏陌脸上的泪,最终却在离她的脸一指之隔的地方停了下来。 “如果……” 周文远刚刚开口,苏陌接过话来:“如果有来世,不要再遇见。” 周文远凄然一笑,点头:“好。” ? “看什么呢?”陆西元见顾子铭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不由有些好奇。 顺着顾子铭的目光看过去,便看见苏陌和周文远两两相望的场景。他心里一跳,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顾子铭,将手里的饮料一饮而尽。 “市长公子来了,你们谁去帮我挡一挡!”高寒的声音穿过人群传来。 “哎,我不行了。子铭……” 陆西元的话尚未说完,顾子铭已起身,看着刚刚那个方向,声音冷冷:“冷,我去拿外套。” 陆西元看了看原本是露天草坪,因新人要求已临时装上玻璃顶的上空,无奈叹口气,认命的去帮高寒接待客人。 顾子铭浑身低气压的穿过人群,脚下生风地走到苏陌身旁时,周文远已不知所踪。 “周焕生的提议,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下?“顾子铭走近苏陌,盯着她,声音泛凉。 那天他收到苏陌的短信,得知周焕生找到城西的宅子接近苏陌时,心里无数个念头滚过,从来不畏冷的他第一次觉得冬天这样冷,这样冰寒。 走到门口时听见周焕生问她,你还愿意和周文远在一起吗? 听到这句问话,他甚至忘记了关门,站在玄关处纹丝不动。那一刻,百味横生。周焕生是她的生父,周文远是她的旧爱,若是她说愿意…… 他不愿意想下去。 却没有勇气打断他们的谈话。 他想知道她的答案。 直到她说出不愿意,那颗高高悬着的心才落了实处。 原来,她已在这些朝夕相处的时光里,在他心上刻画下了痕迹。 刚刚在他站的位置,站着周文远。他们深情相望…… 苏陌没想到顾子铭会来。 依旧是不苟言笑,说话也那么欠扁。可是…… 顾子铭没想到苏陌会那么用力地扑进自己怀里,被她带得后退了好几步,猝不及防。 “顾子铭,我不要重新考虑。”她的声音,软软地,带着魔力般,将他心里燃烧着的所有的火焰瞬间熄灭。 身上还是他喜欢的干净的味道,自己的外套将她裹得像个走丢了的孩子一般。顾子铭用力抱紧她,习惯性地将下巴抵在她软软的头发上。 有人带着探究的目光望过来,他本该放开她,然后一如既往地嘲讽她幼稚。可是此刻,都不重要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声音冲破了所有的嘈杂,直直地冲进他的耳朵,撞进他的胸膛。 “顾子铭,我喜欢你。” 137.137: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3) 顾子铭握着苏陌的手,含笑看着前方在司仪示意下交换戒指后拥吻的高寒和乔乔,笑得明媚而温暖。 刚刚在大厅,她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看着他皱着的眉头,像着了魔一般,那句话“我喜欢你“脱口而出。 顾子铭便牵着她的手直到现在,连伴郎的职责都给抛弃了。 苏陌挣脱不开,拉了拉他的衣角,红着脸小声地说:“大家都在看着,顾子铭你放开我。” “高寒还大庭广众和乔乔接吻呢……“顾子铭回答得一本正经蠹。 苏陌气得跺了跺脚:“这能一样吗?“ 顾子铭充耳不闻髹。 各色玫瑰布置的婚礼现场温馨而浪漫,它们热烈地盛开,阳光落下,时光正好。高寒放开了乔乔,新娘已经泪流满面。 顾子铭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红着脸,和她一起鼓掌。 苏柳说,不是每个在一起都有结局。 可是,他觉得,苏陌就是他的结局。 如同高寒和邓乔乔,折腾了十年,终于走到这里。 午宴过后,宾客散了一大半。留下的都是年纪相当的客人,鹿鸣山庄设施齐全,于是三三两两的宾客各自寻欢去了。 顾子铭被人拉着去打网球,苏陌本不愿去,却拗不过顾子铭。 “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坐在游览车去球场的路上,苏陌盯着顾子铭看。 叶盛天从后座伸出半个头来:“小陌陌,你给我们子铭灌什么*汤了?从刚刚到现在他就皮笑肉不笑地……” 顾子铭伸出左手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半个头推了回去。 苏陌:“*汤。” 叶盛天:“什么*汤。” 苏陌:“就叫*汤。” 叶盛天:…… 顾子铭浅笑,风光无限好。 因为着装的原因,苏陌并不参与其中。于是除了新郎外,顾子铭、陆西元、叶盛天、林子鹏四个人在一起热闹地开始打球。 早有服务员细心地在旁边安置了桌椅,备好了茶点,苏陌套着顾子铭的西装外衣坐在那里看书。 她对网球一窍不通,并且丝毫兴趣也无。 虽是室内球场,却意外的宽阔明亮。球场里不时传来击球的声音,夹杂着他们间或玩笑的笑声,苏陌偶尔抬头,球场上的人已看不清眉眼。明明是十二月,却她觉得比四月的晴天还让人温暖。 周文远说,他要结婚了,可是新娘不是自己。 曾想过千万遍的结局,真正得知的时候,她更多的却是释然。 不记得谁说过,唯有失去,才是永恒。 推开窗,有冷风进来。阳光洒在脸上,有些灼热的疼。高寒和乔乔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去往酒店休息室,昔日高贵冷艳的乔乔,此刻也如寻常的女生一般,挽着高寒的手,小鸟依人。 婚礼现场尽数是他们过往的甜蜜照:从小学到大学,从非洲到南极,从跳伞到潜水,像是一场人生旅行的纪念般,随处可见。 高寒那样冷冽的人,也笑得温柔和煦。 她在闹,他在笑。 苏陌关上窗,再回头时却见到何霖坐在了自己对面。说起来他们虽然算不上认识,却也知道彼此。 “一直找不到机会自我介绍,苏小姐,在下何霖。” 苏陌愣神间,何霖的手已在眼前。 “你好,我是苏陌。” 客气而疏离,苏陌并没有去握他的手。事实上,她对外人,尤其是男人的触碰总是带着些许抵触。 何霖也不以为意,自在地收回手,闲闲地开口:“天气这么好,我有个好故事,可以聊以打发这样的时光。” 苏陌有些摸不着头脑,带着些许戒备,神色淡淡:“不好意思,我不爱听故事。 “这个故事苏小姐会喜欢的,反正无事,就当个笑话听听吧。” 不等苏陌拒绝,何霖已经娓娓道来。 是何霖与何峯的故事。 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富家公子,一个是身份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相差的年岁不过是两岁。 “我从来没想到,何家第一个承认我身份的人会是何峯。”何霖抿着唇低笑,“他总是那么善良,善良到让我连憎恨都不能。” “他和他妈妈不同,从来都不害怕我会和他争夺何家的家产。无论在哪里,无论我态度如何,他每周都会打电话和我聊天。其实我知道,我并不讨厌他,我只是嫉妒。嫉妒他那么理所应当的身份,嫉妒他那样浑然天成的气质,嫉妒他的宽容……” “十六岁那年我被人绑架的时候,我爸为了五百万的赎金和对方讨价还价,一直被关了三天。我以为我会死,可是最后,是他变卖了自己所有可以变卖的东西,又偷了他妈妈的首饰带了赎金来救我。那天他和绑匪说,他才是何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用他来换我。” “后来警察救我们出来的时候,他妈妈怒其不争,哭着问他为什么。他只是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他兄弟。” “在我有限的人生经历里,他唯一让我感到的温暖的人。也是何家唯一让我觉得姓何也不那么丢人的人。” “可是,我二十一岁那年,何家生意上合作多年的原料供货商停止供货,并在同一时期向何家追讨往日欠款。而何家产的产品一年内几乎无人问津,货物积压如山,最后烂在了仓库里。” “何家生意失利,资金链断接,上门讨债的人一波又一波。最后,我爸和他的原配在躲避追债人的时候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二十二岁的时候,远在英国念书的他知晓父母双亡的原因,从学校的教学楼上跳楼自杀。那年,他二十四岁。” 苏陌看向场内奔跑着的顾子铭,内心的不安和忐忑一阵强过一阵。 “你怎么不问问,何家为什么会家破人亡?” 苏陌眼前晃过那晚,顾子铭用那样落寞而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说,他杀过人。 “我不要听……”苏陌下意识地捂着耳朵,至少,她不要从别人口里听见这样的往事,从别人那里知道他昔日的伤疤。 何霖嘲讽地笑了笑,绕过方桌,用力掰开她捂着耳朵的手,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因为一个叫杨晓静的女人。” 去c市时,她偶然间在顾子铭行李箱上看到的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的照片此刻格外地清晰。 “她和我哥被顾子铭捉奸在床的时候,杨晓静说,是我哥强*暴了她。” 何霖抓着她的手格外用力,苏陌却觉得那样的疼,都比不过心口处突至的疼来得尖刻。 “顾子铭有没有告诉你,他和他这位青梅竹马的恩爱过往?” “顾子铭有没有和你说过,在他二十四岁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摧毁了一个大企业?” “他有没有告诉你,何峯是怎样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又是在怎样的愧疚自责中度过了自己生命里最后的时光?” “他有没有告诉你,何峯落地的时候声音有多响,流的那些血有多红?” “够了!不要再说了!” 抓着自己的手被拽开,刚刚还嘈杂纷乱的世界忽然就安静了。她怔怔地抬头,原来是楚勋。 “我还没说完……”何霖红着眼,盯着苏陌。 “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楚勋掰过何霖的肩膀,“小霖,不要牵连无辜。” “她无辜?那我哥呢?我哥就是罪有应得吗?”何霖冲楚勋咆哮,“他不是那么厉害吗?不是无往不利吗?难道连这样一点儿真相都不敢告诉她?” 苏陌茫然地起身,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是年少轻狂,不过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豪门恩怨,不过是…… 年少无知。 不理会身后的嘈杂,苏陌向网球场入口走去。 “苏陌。”何霖甩开楚勋的手,追上来叫住她,“作为听我说故事的谢礼,再免费赠送你一个好消息。” “小霖!”楚勋跟上来,试图阻止他。 苏陌却摆摆手,看着何霖:“嗯,我听着呢。” 何霖有片刻的惊诧,而后又笑了起来,笑得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一字一句。 “那个顾子铭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杨晓静,她回a市来了。” ? 楚勋看着苏陌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禁有些担忧:“苏陌,你,还好吧?” 明明是冬季,可是高寒为了让乔乔开心,遍地都是从国外运来的草,绿油油的铺了满地。 苏陌最终没有走进网球场内,没有和顾子铭打招呼便走了出来。 摇摇头,苏陌笑得有些惨淡:“那么楚勋,你又是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楚勋有些尴尬地笑,而后又认真地说:“你那么聪慧,想必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不喜欢猜。” 片刻后,楚勋才回答:“无论最初是什么样的心态,现在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的心意。” “楚医生,我以为……” “苏陌,如果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和你在一起。” 138.138: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4) 楚勋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他说,给他机会,和她在一起; 她想起很多年前周文远说的那句话,苏陌,做我女朋友; 然后又晃过顾子铭抿着唇,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声音嘶哑地搂着她说,我心悦你…… 何霖的话尚且余音绕耳,嘈嘈杂杂,让她觉得头疼蠹。 “楚勋,我们不合适。” “为何没有试过就知道不合适?” “你见过夏天里的臭鸡蛋吗?”苏陌勾唇,笑得有些凄凉,“隔老远就能闻见那股臭味,即使我不尝,也知道它坏掉了。抱歉,原谅我此刻找不到更好的比喻来。” “该说抱歉的是我。小霖他……髹” “楚医生,你和何峯,是什么关系?” 楚勋脸上的笑淡了,起风了,整个山庄都是结婚的祥和喜庆,却依旧挡不住寒风的凉意。 “总角之交。” “那还真是抱歉。”苏陌停住脚,眼睛直直地望着楚勋,“或许,我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重要,无论是对顾子铭,还是顾家。” “苏小姐何必这么谦虚。”何霖从不远处跟了上来,苏陌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 “我倒是觉得,顾总对苏小姐你这个新欢的好,无人能及。” 苏陌冷冷地看着他:“他对我如何,也不用何少爷挂心。谢谢你的关注。” 不理会身后楚勋的声音,苏陌脚下生风,一路向前,一路向前…… “你去哪儿了?”胳膊被人从旁边抓住,苏陌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迎上顾子铭担忧而微怒的脸。 苏陌脸上的茫然还清晰可见,顾子铭皱眉:“这是怎么了?” “顾子铭……”想说的,想问的太多,可是话到嘴边,最后只剩下他的名字。 “嗯。”顾子铭看着她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苏陌木然地摇摇头,看着他着急的模样,下意识地伸手去抱住了他。 顾子铭一僵,周边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无奈地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了这是?忽然撒起娇来了。” “顾子铭,我喜欢你。”苏陌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 “嗯。” “无论怎样我都喜欢你。”她又补充道。 顾子铭有些诧异,正要询问,陆西元一行人已经从更衣室出来了。见状,纷纷打趣他们。苏陌有些不自在,低着头不看人。 顾子铭嘴角一翘,伸手揽着她不放:“西元,别让我走在你前头。” 陆西元一拳打在顾子铭肩头,带着些许调侃:“你小子,今天可别逼我揍你啊。” 林子鹏在一边笑,叶盛天却是弯腰低头去瞅苏陌,然后一脸坏笑:“啧啧啧,这恩爱秀得,简直虐死我这样的单身狗啊。正好我认识一当娱乐记者的朋友,让她来虐虐你们……” 作势要给人打电话的样子。 前两天满城风雨的三角恋桃色新闻虽然近日已经不再那么引人关注,但那是在媒体没有拍到苏陌本尊的前提下。 “想死早点儿说。”顾子铭凉凉地开口。 “请我吃饭我就放过你。”叶盛天贼眉鼠眼地笑…… 顾子铭一个鄙视的小眼神抛过去:“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给多厚的红包我就请你吃多大的大餐。” “果然是没有人性的资本家……” “尤其是在有异性的时候。”陆西元适时地补刀。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向新房走。 “再不去,估计高寒都要炸毛了。今晚他们洞房花烛夜啊,嘿嘿,嘿嘿……”叶盛天说着说着就乐了。 陆西元:“你想什么呢?笑得那么毛骨悚然……” 林子鹏:“洞房三十六式……” 顾子铭:“春天快到了,小叶子,再不找你都变成枯叶子了。” 苏陌:…… 叶盛天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浪荡公子模样:“嗯,我倒是看上了一个人。” 三个本是商场精英的男人瞬间“八婆”附体,都十分好奇,有志一同地开口:“谁?” 叶盛天本是走在最右边,苏陌被顾子铭牵着走在最左边。听他们来了兴致,叶盛天从右边移到左边,拉起苏陌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苏陌啊。” 苏陌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触感。 顾子铭:“拿开你的狗爪子。” 林子鹏:“叶总,眼光杠杠的!” 陆西元:“自求多福!” 然后拉着林子鹏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开。 正当苏陌感叹自己躺着也中枪的时候,便听见叶盛天一阵惨叫:“疼疼疼,顾子铭你放开我。” 顾子铭的右手捏住了叶盛天抓着苏陌的那只手。 是的,捏。 就是捏得有点儿紧,所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变青…… 苏陌:“咳咳,你们两位慢慢聊……” 然后快步追上了陆西元他们。 叶盛天揉着自己被顾子铭蹂躏后的手,嘟囔道:“你还真是心黑,亏我对你这么好……” 顾子铭一个眼刀过去:“说人话。” “如果兄弟和女人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顾子铭一个手刀正要劈过去,叶盛天赶紧跳开:“惦记你家苏陌那个小白菜的可不是我。” 顾子铭眼神一凛,语气也正经起来:“你想说什么?” 叶盛天看着前方走远的背影,难得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他对苏陌的意思,你不可能感受不到。” 顾子铭不说话。 “我就是好奇,出了林潇潇的事,陆西元比你还着急上火,然后……你这样一个有占有欲的人,怎么能容忍别的男人惦记你的女人?” “今天是高寒的好日子。” “你知道我的,我总是轻易遇见乐极生悲的事。” “有话直说。”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陆西元对你来说,是不是别人。” 顾子铭目不直视,四平八稳地回答:“对我来说,兄弟和女人,我一个都不会放。” 叶盛天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兄弟还是那些兄弟。”叶盛天偏头看了顾子铭一眼,薄唇一勾,“就怕女人不是那个女人。” 顾子铭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叶盛天苦笑,原本是想留下来晚上闹高寒洞房凑热闹的。可是刚刚在球场那边遇到的那个女人,让他变得不确定这场热闹是高寒的还是顾子铭的了。 杨晓静。竟然还有脸回来啊。 不知道是谁这么好事带了她来,高寒的婚礼请帖都是他们一一商量好的,宾客请帖名单上可没有她的名字。或许是因为上午参加婚礼的人太多,他们没有留意到,又或者是她故意而为之,不让他们发现…… 叶盛天双手插在兜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 一直到晚宴结束,苏陌都没有缓过神来。 耳边来来回回都是何霖的话,闭上眼就是他红着眼的嘶吼。 九年前。 他说他味觉失灵是在九年前,是与这件事有关吧?又或者,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想什么呢?”顾子铭十分不满地撇了她一眼,“下午开始就发呆,魂丢了?” 苏陌讪讪地笑:“没有。在想我是不是该换套衣服。” 晚宴结束后有场舞会,据说是乔乔的安排。她的一身旗袍装太打眼,也有点儿格格不入。额,虽然,宣传效果的确不错。 从上午到现在,来咨询她旗袍在哪儿定做的贵妇已经有不下三十位。 顾子铭握着她的手,薄唇微扬:“不用。今晚你是我的专属舞伴。” “脸皮厚……”苏陌憋了半天才想出这个词来。 “又不是床伴……” 苏陌闻言便使劲掐了他手背一把,顾子铭轻吸一口气,然后又淡定地接着说:“床伴也是专属的……” 苏陌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踹了他一脚。 “咳,咳,”坐在顾子铭旁边的叶盛天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注意点儿我这样的单身狗的心情……” 顾子铭听而不闻。 结果最后,苏陌的旗袍装仍然换成了白色的露肩小礼服。不止是她,所有被邀请留下来参加舞会的女人都换上了一模一样的礼服和鞋,还每人发了一个孔雀镶碎钻的面具;而男士无一例外都是西装革履,同样的孔雀面具。 司仪清清嗓子,拿着麦克风开始宣布舞会规则:“这是新娘策划的万圣夜舞会,若是舞会之王不是我们今天的这对新人,新娘说了,洞房随便闹!” 宾客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叶盛天感叹:“要想闹邓家乔乔的洞房可真难。这个女人真有精力……” 陆西元接口:“其实你就是嫉妒。” 留下来的人其实不算多,不过二十多人。但是舞会灯光效果很好,面具都镶着碎钻石,灯光下熠熠生辉。因为乔乔想要测试一下和高寒的默契,所以规定女士在被舞伴挑选之前不能说话,大家也都觉得有意思,所以都极力配合。 苏陌对这样的场面有些陌生。 然而灯光昏暗,留下来的人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带上面具后,男女双方想要认出谁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可是,当顾子铭走近自己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然后,看见他犹疑一会儿后,伸出手来,用熟悉的声音对着自己右边的女人说:“这位小姐,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139.139: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5) 戴上面具后,苏陌不认得高寒,可是她想,乔乔是认识高寒的吧? 就好像她只看一眼,便知道哪个是顾子铭一样。 那样的与众不同,自成风景。 等到各自找好舞伴,苏陌仍然有些晕头转向。是杜鹃圆舞曲,华尔兹蠹。 “啊,不好意思。” 在第n次侧身第n次踩到对方的脚后,苏陌抱歉地开口。若非带着面具,此刻对方便能看见她的囧然和尴尬。 “没事。” “额,你是西元学长?”苏陌试探地问髹。 昏黄温暖的灯光,婉转的鸟鸣和轻松的节奏,时而有欢笑声,整个舞会现场温和而迷人。如果顾子铭没有和别人一起的话,她想,她会如同这首歌一样欢快。 陆西元温和的笑,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本光洁的皮鞋上印着的鞋印,笑声带了些许揶揄:“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有这样笨手笨脚的时候。” 苏陌“呵呵”直笑,确定对方是陆西元以后,莫名的放松了。 “术业有专攻。” “那你擅长什么舞?” “民族舞。” 苏陌曾是校舞蹈队队长,高中时还参加全国中学生舞蹈大赛拿过奖,所以…… “其实你是心不在焉。” 陆西元一针见血。 “我是在想,高寒学长要是没有认出乔乔姐来,该怎么收场。” “估计今晚他会被乔乔锁在新房外。” 苏陌低声笑起来。 “专心和我跳一曲。”陆西元嗓音很温和,低沉而带有磁性,“什么都别想。” “好。”苏陌顺从地回答。 隔着面具,陆西元笑得十分明媚。 轻快、活泼的节奏,清新、流畅的旋律,陆西元清俊的脸有了面具更显神秘气质。苏陌左手搭在陆西元肩上,右手交握,不知是自己还是陆西元的掌心有了微薄的汗。 stdance. 苏陌被陆西元半托着不停旋转的时候,脑中无端想起这首动听却略显悲凉的歌来。陆西元带着她,灵巧地旋转,苏陌的鞋跟蜻蜓掠水般轻轻点地,而鞋尖撑着地面,随着陆西元的旋转,左左右右地画着弧。 一个圆一个圆地画得圆满。 白色的礼服裙裾翻飞,在这样如古铜色的光影里带出了一种飘逸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味道来,面具上的细碎钻石荧荧地散着光。 周围跳舞的人群***动着,渐渐地停了下来看着他们华丽地舞蹈。 杜鹃的叫声好像越来越近,苏陌不记得自己转了多少个半场,一个转身又一个转身,陆西元一直凝视着她,让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曲终了,她听见了口哨声和掌声。 “我很高兴。”陆西元黑白分明的双瞳闪闪发亮。 苏陌傻笑:“好多年不曾好好跳舞,感觉好累。” 再后来的曲子,陆西元和苏陌都没有再动。看着别人三三两两地起舞。 可是,她找不到顾子铭的身影,连相似的背影也无。 这里的喧嚣和繁华,好似都冰冷没有生机般,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等到司仪宣布舞会结束,彼此摘掉面具的时候,乔乔一声尖叫:“高寒,你竟然没认出我来!!” 现场顿时笑作一团,有好事者起哄:“闹洞房闹洞房……” 高寒从司仪手里抢过麦克风,咳嗽两声:“可是至少我没有找别的舞伴……” 因为乔乔万圣节的时候被高寒拉着试婚戒去了,而一向超爱万圣节这个节日的乔乔心有不甘,所以才策划了这样一个假面舞会。 刚刚舞池中央,跳得最欢的那个就是乔乔…… 人群里有人指着叶盛天笑:“刚刚和高夫人跳舞的就是他。” 叶盛天挑眉,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不正经:“如果可以抢亲的话,我还真想拐了新娘回家……” 苏陌也跟着笑起来。 人群里搜索一眼,依然没看见顾子铭。她有些不安。 “找顾子铭?”周文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苏陌的身边,见她四处张望,心里有些发酸。 苏陌有些别扭地应了一声。 陆西元已经被叶盛天叫去解围去了,旁人都在关注新人,渐渐地她和周文远身边就空了出来。 “刚刚你跳舞的时候,很好看。”周文远真心实意地称赞。 苏陌抬头看他,笑笑:“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来。不过,谢谢夸奖。” 二十岁生日的那天,周文远在c大借到了一间音乐室,他为她弹琴,她穿着他送的碎花棉布裙为他跳舞。 那时候,每一秒,都是幸福的缩影。 而现在,似乎彼此也无话可说了。 “没事的话,我先跟着他们去看看。”苏陌低声开口。 “顾子铭好似去了洗手间。” 苏陌脚步一顿,带着笑回头看他:“谢谢。” ? 鹿鸣山庄的装潢算得上一流,所以,从大厅出来仅仅是找个卫生间苏陌都绕得七晕八素…… 然而看到卫生间墙砖上挂着的那个泛着金属光泽的“men”的标志时,苏陌陡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公厕外面站着等顾子铭出来? 肯定会被他笑话死。 苏陌心虚地看看四周,还好没人看见。红着脸正准备走开时,熟悉的声音夹杂着暴怒传出来:“你还要脸不要?” 顾子铭。 只是有别于他的温言细语,或者偶尔的冷言冷语,也不同于工作时的冷静自持,直觉告诉她,此时的他有多么的不同寻常。 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快速离开,什么都不要听,什么都不要知道,可是感情却占了上风,脚就像生了根,她挪不动。 娇媚的女声像是西风,一直刮进她耳朵里:“其实,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想我的不是吗?” 她甚至听见她的轻笑声,张扬又魅惑。 何霖下午说过的话乍然响起,那个顾子铭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回来了…… 全身的细胞好似都紧张起来,不知所措。这样害怕到极致的情绪,她曾有过一次。 收到周文远婚纱照的那一次。 苏陌握紧了手,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见过你的新欢了。好像比林潇潇好那么一点,终于不那么像我了……” 终于不那么像她了…… 记忆连成线,她终于记起来,为什么那次看见顾子铭行李箱里的那个扎着马尾在头上比划心形的女生会觉得有些面熟…… 原来。 是因为照片的女孩和林潇潇有几分相似。 或者,是林潇潇和那个女孩有几分相似。 “她的事你别沾,不然……” “不然怎样?” 苏陌知道,此刻自己明明不应该再听下去,可是…… 室内沉寂了下来,只有不远处偶有喧嚣传来。 好像那年和周文远的三年之约到期时收到的那张照片一样,这样的情绪,再一次袭击了她。 苏陌看着光洁的地板,有些无力地沿着贴着华丽墙砖的墙壁蹲在地上。 不知道该怎么做。 又或者,不知道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的话,该如何面对。 一别经年,她原以为自己和从前相比多少有点儿进步。可是,情之一字,她依旧是那般看不明白。 林语那时和她说,吃饭八分饱,爱人七分满。 可是再一次遇到的时候,她没有逃跑的力气,却也没有面对的勇气。 一墙之隔,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在。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者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苏陌再起身的时候,只觉得双脚像是灌了铅,寸步难行。 可是,内心的煎熬几乎快要将她焚烧殆尽。 所以,当她脱掉那双白色高跟鞋,赤着双脚走近,鼓起勇气推开那扇未上锁的木门时,她想,大概今晚就是另一个分水岭。 她的,她和顾子铭的。 虽是木门,推开的时候却依然悄无声息。苏陌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她看着他,在心里数着数,一,二,…… 五。 门悄无声息地又合上。 地板真凉啊。苏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背,长久不见阳光的脚,很漂亮。 至少,此刻她觉得很漂亮。 木然地拎着鞋,沿着走廊走出去,喧嚣都消失了,没有了声音。 在转角处却撞到了一堵墙。 “你在干嘛?” 苏陌面无表情地抬头,看清了来人是陆西元。 陆西元盯着她,看见她手里拎着的鞋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疯了?着凉怎么办?” 然后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拿过鞋子。 “快穿上,这么凉。你这是做什么?” 苏陌却像是听不见一般,丝毫没有反应。 陆西元这才意识到她的反常。 拉着她到就近的包间坐下,正要给她穿鞋的时候,苏陌却突然跑到窗边吐了起来。 吐得天昏地暗。 眼前晃过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女人缠在顾子铭的身上,他们***着上身纠缠在一起,顾子铭闭着眼埋在她的胸前,衣衫落了一地…… 他们未曾察觉她的到来,也没有睁开眼看过一秒钟。 她只觉得恶心。 揪心的恶心。 140.140: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6) 苏陌脸色白得吓人,陆西元吓得不轻。不顾异味扑鼻,急切地扶住她。 “你喝酒了?”眉头皱成了川字,明明酒精过敏,还…… “学长,送我回家吧。”苏陌摇头,轻声乞求道。 “我送你去医院。” 不顾苏陌的挣扎和反对,陆西元迅速地给她穿好鞋,拉着她就往外走蠹。 “顾子铭跑哪儿去了?” 苏陌听见他的名字只觉得胃里翻滚,一阵恶心,又想吐髹。 “你到底怎么了?!”陆西元有些气急败坏,“是吃坏肚子了,还是?” 对着陆西元关切的眼神,苏陌只是摇头:“只是有些不舒服。” “我给顾子铭打电话,他的事得自己负责。”陆西元神色复杂。 苏陌饶是再迟钝,对上陆西元闪烁却又有些揶揄的目光,也明白过来他在想什么。 难道他以为自己怀孕了吗? 刚刚顾子铭和那个女人激情缠绵的那一幕又无限放大在眼前,格外清晰逼人。 “不要给他打电话!”苏陌伸手去抢他的手机,奈何陆西元反应更快一步,她够不着。 “他做下的事当然得让他知道啊,难不成你还想自己处理不成?” 调侃的意味十足。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别管了。” “学长,我不要见到他!”苏陌急了,冲陆西元吼道。声贝都高了几分。 陆西元这才注意到苏陌认真的神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确信地问道:“你,真的只是不舒服?” 苏陌点点头。 现在,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顾子铭。 “那我送你去医院吧,子铭电话关机了。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干嘛了。” 苏陌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顾子铭现在可不是在犄角旮旯么?还美人在怀。 陆西元将外套搭在她身上,然后拉着她像门口走。苏陌觉得身体好像随着刚刚那一阵呕吐一起被抽空了般,轻飘飘的。大脑也变得茫然一片,心里好像被凿开一个巨大的洞。 空荡荡的灌着冷风。 可是在山庄门口等泊车小弟开车来的时候,顾子铭火红色的跑车先他们的车一步出现在门前。 苏陌只是一直盯着那辆车看。 陆西元有些疑惑:“顾子铭要送你回家?” 苏陌木木地没有丝毫反应。 陆西元的车很快就来,将苏陌塞进副驾驶,又替她系好安全带以后,陆西元穿着黑白格子的白领毛衣将车停在山庄转角处,对苏陌的催促显得有些暴躁:“闭嘴!你给我坐好了!” 苏陌便不再言语。默默地将车座向后调了些,安静地躺了下来。 车里暖气很足,夜色如墨。苏陌自嘲地想,她从来都是一个胆小鬼。大概是因为刚刚吐过的原因,嘴里一股苦涩。 一直苦到心里去。 无端想起那句话来:新欢只是欢,旧爱才是爱。 浑浑噩噩地想了很多,不知为何,忽然想到苏柳。 “学长,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是私生子。”苏陌懒懒地开口,那些隐藏在心底的隐秘猜想,一直没有对外提起。 可是现在,她很想找个人说话。 陆西元的脸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看得并不真切。 “那时候苏柳多漂亮啊,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可以听见别人说她是狐狸精,说我是野种。我从小就没有朋友,不仅是因为不停搬家的原因。后来稍微大一些,她嫁给了韩天意,上了学,我又想,她会不会是未婚先孕才有了我。” “遭过太多白眼,有时候我会忽然忘了,自己还是个女生。更多时候,我都希望自己是个男人。” 所以那个时候,她总是留着短发,像个假小子一样和那些嘲笑她的人打架。在别人欺负韩雁飞的时候奋不顾身。 所以那一年,一直对她笑得温暖如春天的辛安才会被她放在心上。 想一句说一句,没有什么逻辑和条理的谈话,陆西元只是安静地听,并不插言。 “学长,洗纹身会不会很痛啊?”她忽然开口。 陆西元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有纹身了?” “好多年前了。想洗,可是听说会很痛。” “那就别洗了。” 苏陌不开腔。 红色的跑车依旧停在门口,没有人出来。苏陌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 她知道,自己还有着稍微的期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苏陌深吸一口气,打开看,却是那个多年不曾联系的号码。 周文远的信息。 “我送的礼物,你可还喜欢?” 舞会灯光下,是他告诉自己,顾子铭去了洗手间。 苏陌惨淡一笑,迅速地回他:“嗯,很喜欢。谢谢。再见。” 手机的灯光亮印在苏陌的脸上,这个笑又变得格外勉强。 “顾子铭的信息?” 陆西元的话音未落,前方的红色跑车却响了。 顾子铭依旧是白日里见到的那样,一袭黑衣,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模样。陆西元守在车里,盯着被顾子铭拽着的女子不眨眼。 “我艹!”陆西元低声咒骂了一句,暴怒地捶了一下方向盘,手掌触到瓷实的方向盘发出一声闷响。 正开门要出去找顾子铭质问的时候,右手却被苏陌拉住。陆西元扭头,入目的是她乞求的神色。 “不要去。”苏陌笑着摇头。 “你是不是傻了?”陆西元十分恼火,气得胸口都疼,“你不去,我去!放手!” 苏陌抿着唇,低头不语。却固执地拽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你到底是要怎样?好歹说个清楚!”陆西元冲她吼,那么的恨铁不成钢。一如那年。 “给我留点儿尊严好不好?” 苏陌低着头看车座上铺着的细羊绒车垫,才在陆西元吼完之后低声说出这句话。 陆西元一下就没了声音。 跑车的轰鸣在黑夜里格外响亮,一路呼啸而去。 长长的尾音一直在苏陌脑中回响。 她无力地放开陆西元的手,车里只有空调的轻微响动。两个人都异常沉默。 “我送你回家。”陆西元说这话时,几乎咬牙切齿。 苏陌木然地点头,而后又飞快地说了一句:“等一下。” 陆西元正要询问,只见苏陌掏出手机,手指翻飞拨出了一个电话。 按了免提。 “学长,若是来日……”苏陌的声音在电话的呼叫声中渐渐弱了下去。 她觉得有些难堪。 分手什么的,说谁对不起谁,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电话在倔强地打了两次以后,那边的人才接起来:“我手头上有些事,晚点儿打给你。”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调。 “子铭,你在哪里?我想回去了。”苏陌按了免提,竭力让自己变得镇定。 那端沉默了有几十秒,才回她:“公司临时有事,我在回公司的路上。我让齐鸣去接你。” “哦,不用啦。我打车回去好了。你忙吧。” 苏陌迅速地挂了电话。 记得中秋节那天,他们在厨房里,顾子铭曾说,如果有一天他骗了她,要相信他是情非得已。 她信。 只是无法原谅。 “学长,走吧。”苏陌脱力般躺在车座上,声音喃喃,回不去了。 他们都回不去。 周文远的信息却又传了过来:如果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对我来说,你若安好,便只能是晴天霹雳。 苏陌只看了那么一眼,然后迅速地将电话卡拔出来扔出了窗外。 “苏陌……”陆西元欲言又止。 苏陌的倔强他比谁都清楚。 “没事的学长。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苏陌耸耸肩,勾唇,自嘲地笑。 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陆西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 十二月二十日,黄历上写:宜祭祀,祈福,嫁娶。 苏陌却觉得,诸事不宜。 并没有回清水别苑,陆西元应苏陌的要求将她送到了天衡门口。 算得上巍峨的大楼,此刻亮着灯光的楼层并没有几个。顾子铭的办公室在五十四层,大楼共五十五层。 五十层往上,一片黑暗。 苏陌靠着陆西元的车抬头往上看,夜色繁华,城市的霓虹灯七彩斑斓,往来车辆喧嚣不断,明明这个城市这么近。 却让她觉得,无法触及。 141.141:分开已长,再见无伤(1) 最后,苏陌在陆西元的公寓住下。 清水别苑,大概是住不长久了。苏陌躺在陌生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以后的路。 还有九个月,还清他的欠款。也许,不用等九个月,她就会被扫地出门了。她可以回m市区,重新找份工作。或者帮着苏柳打理花店。 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苏陌拥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睡去。 陆西元在客厅里一遍又一遍地给顾子铭打电话,先是不接,再打时又变成了关机。若不是因为苏陌在,恨不得将手机给砸了髹。 心烦气躁地站在阳台上抽烟,这才想起临走时还没和高寒道别。 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若不是闹洞房的人还没散,便是累得不轻。也就不再给他打电话了。 吹了会儿冷风,抽了几支烟,心里的那些心烦意乱和暴躁稍安,回到屋子里坐了会儿,确定自己身上的烟味散尽,寒意不在时,才轻手轻脚地去敲苏陌的门。 原是担心她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可是敲了两次却没有反应。到底放心不下,陆西元轻轻地开了门,米色碎花的被子下,是她安睡的容颜。 陆西元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蹲在床边看着她侧身睡着的模样走了神。 苏陌一头黑发如云铺散,长长的睫毛偶有闪动。平日里那双清澈而神采飞扬的眼睛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去看她,此刻睡着的时候却又让他觉得她如此之近。 陆西元双手搁在床沿上,头枕在手上,就这样安静地凝视着她。 恨不得一夜到白头,就这样看着她,长到厮守。 看着她睡梦中眉眼之间依然抹不去的忧愁,陆西元又醒转过来。忍不住靠近,想摸一摸她光洁的脸,却又害怕惊醒她。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逃也般离开。 陆西元轻轻合上苏陌房间的门,坐在阳台上烟抽了一支又一支。烟头泛着红色的光,明明灭灭,陆西元看着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暗暗捏紧了拳。 天亮的时候,陆西元在沙发上悠悠醒来。手机安静得恍如关机。陆西元去敲苏陌的门,没有人应。 敲了两遍没有声音后,有些着急地推开门。看见床上睡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又自嘲地摇头,这是着什么急? “该起床上班了。”他有些好笑地推了推苏陌。 苏陌没有动。 陆西元在床边坐下,揉了揉她的头发:“再不起床你们部门的灭绝师太又该去叶盛天哪里告状了。”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陆西元这才发觉不对来。 “苏陌?” 陆西元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掰过她的身体才发现脸色红得异常,呼吸粗重。伸手去量了量她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 片刻的慌神后陆西元又镇定下来,给她套好外套着急地抱着她下楼。 被遗忘在沙发上的手机却像是疯了一般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 ? 陆西元看着苏陌被扎得有些发青的手臂火冒三丈,对着那个年轻的护士就是一通怒吼:“不会扎趁早滚回学校去重学!扎个针扎了四次都没扎进去,要你有什么用?” 刚刚推门进来查看病人情况的医生也没能幸免:“一群饭桶!找个会护理的人来!” 年轻的护士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当即就哭了起来。 不等陆西元开口,医生赶紧将那个护士带了出去,随即又带了一个年轻稍大的护士来。 “陆少别生气,新来的护士毛毛躁躁的……” 陆西元却不耐地打断他:“下不为例。” 医生唯唯诺诺地点头。 三十九度七。 陆西元看着苏陌因难受而发出的呻吟,心里的自责一阵高过一阵。医生说她脾胃虚寒,神思不安,着凉…… 吊瓶里的药物一点一滴地落下,没有声音。 也许,当初把她和顾子铭撮合在一起的决定,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想要护住她,除了自己,现在他谁都不放心。 ? “滚!” 天衡执行董事办公室,又一个人被顾子铭赶了出来。齐鸣和安文躲在隔壁办公室里,连面都不敢露。 已经下午四点了,苏陌依然遍寻不见。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从上午的自持到现在,顾子铭觉得自己已经在炸毛的边缘了。 清晨打电话回别墅里,王姨说,苏陌昨晚没有回去过。 高寒那边却说苏陌早早地离场。 齐鸣说昨晚他接到自己电话去接苏陌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办公室的暖气好似太足了些,热得他直流汗。暴躁地扯掉领带,松了松领口,顾子铭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 偏偏对面的led广告大屏幕上,苏陌为山茶花拍的宣传短片播了一遍又一遍。 不过是在a市的森林公园里拍的短片,却将她的风情拍得无懈可击。时而妖娆,时而清纯,时而楚楚动人,时而冷艳逼人……广告屏里的苏陌一颦一笑,都格外惹眼。 从天衡五十四层的落地窗望下去,明明看不清楚,他却能想到她的每一种风情。 他讨厌死了那些开衩开到大腿的旗袍。 “齐鸣!”顾子铭高声叫了齐鸣的名字,连内线都不想打。 齐鸣战战兢兢地进屋。 “我让你查的人呢!!”顾子铭咆哮,“那个女人跑到哪里去了?!” “顾总,我联系过电话营业厅了,昨晚苏小姐的通话记录在这里!” 将通话记录放在顾子铭的桌上,齐鸣转身小跑地出了门,一秒都不多呆。 顾子铭盯着那份通话记录看。 目光停留在最后两栏。 电话是和他打的,信息却是另一个号码。 顾子铭翻出手机,将那个电话号码输入,跳出来一个名字,周文远…… 明明是滔天的怒火,却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悄然熄灭。 前任。 顾子铭有片刻的失神,却还是拨通了周文远的电话。 “苏陌在哪里?” 电话那端却传来轻笑声:“顾总?你问错人了吧?” “昨晚你和她说了什么?” 周文远显然心情不错,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她的骄傲和坚持,从来没有变过。 周文远弯起嘴角:“我只是在她在舞会结束想找你的时候,告诉她你去了卫生间。” 顾子铭不再言语,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昨晚的种种一一回现,在舞会现场看到那个右眼眼睑上带着粒小红痣的女人时,他就鬼迷了心窍…… 杨晓静。 苏陌看到了吗?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从早晨一直到现在,遍寻不见的不安坐实,顾子铭有片刻失措。随后抓起外套就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 齐鸣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顾总,hd创投的张总还有十分钟就过来了,您看会议室……” “让他改天来。” “可是顾总,这个方案……” “我只说一遍。”顾子铭冷冷地看了齐鸣一眼。 齐鸣又尽职地问:“那今晚和恒资企业的董事长在画海楼的饭局……” “今天的所有行程安排都推了。” 顾子铭吩咐完就进了电梯,跟在他身后的齐鸣正翻着行程安排表没有收住脚,一头撞上了电梯厚重而冰冷的门。 电梯里,楼层的数字不停的下降。顾子铭眯着眼,想着昨晚苏陌的那个电话,还有半夜里陆西元锲而不舍的***扰。 莫名就想到自己和杨晓静在卫生间里的荒唐来。 “嘭”的一声,顾子铭一拳砸在了电梯冰冷的墙上,和生铁触碰的地方很快就泛了红,却丝毫不觉得疼。 杨晓静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敲击他的心脏。 这么多年,他对不起的人只有一个,可是却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他想要一个解释,那个困扰他多年的疑惑一直抓住他不放,挣不开,逃不了。 她欠他一个解释,而他,欠了何霖一个家。 可笑,面对他曾那样爱过恨过的女人,当杨晓静一如当年贴了上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可耻的有了反应。像是被蛊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当苏陌的脸跳出来的时候,所有的意乱情迷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情绪。 害怕…… 承认吧,顾子铭。你害怕失去她。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顾子铭大步向前。 唯有一个人,才会让她这样不设防。 顾子铭驱车离开了天衡,四面八方的室外广告屏幕上,都是苏陌穿着旗袍巧笑嫣然的身影。 原来,她并不在他以为的那个世界里。 142.141:分开已长,再见无伤(2) 陆西元守在苏陌身边,看着她蹙眉,看着她辗转不安。或许是药力作用,苏陌额头断断续续地出汗。他打了水来,拧着毛巾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擦汗。 偶尔有轻微的呓语,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桌上的粥换了一次又一次蠹。 苏陌却一直未醒。 从下午开始,陆西元每隔一段时间就叫一次医生,焦虑不安。 “她怎么还不醒?”第n次叫来医生时,陆西元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 夜色已沉,而床上的人丝毫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医生诚惶诚恐:“病人高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大概是着了凉身体里有些寒气,会头重,嗜睡……” 陆西元不耐烦地打发了医生髹。 并不年轻的医生出了门长舒一口气,遇上上午被陆西元骂哭的小护士,小护士撇撇嘴,一脸的不高兴:“那个特护病房住的谁啊?那个男人白长那么帅,一点儿都不懂怜香惜玉……” “闭嘴!”医生厉声制止了她,“是你自己技术不到家,还怪别人!怜香惜玉?那也得看看是对谁!” 小护士黑着脸转身就走。 不懂怜香惜玉?那他对病房里那个只是普通发烧感冒的女病患如此紧张算什么?医生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回了科室。 ? 苏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回到了最初遇到周文远的地方。 她刚刚和几个骂她的同学打完架,脸上都是灰,手也磕破了,额头上还有一个被石头砸中后起的包,书包的肩带也被扯断了,书散了一地。 等到那群欺负她的人跑远了,她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一本一本地去拾那些四处散落的课本。 那天夕阳很好,秋风和煦。三三两两的人群结束一天的劳作后急着回家,村庄四处可见炊烟。有好心的大叔想要帮她,却被身边的女人拉了回去。 “死鬼,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关孩子什么事?” “跟老娘回去!你是不是也看上那个狐狸精了?” …… 他们骂骂咧咧地走远,苏陌假装没听见,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小心翼翼地擦拭课本上的灰。 “你的手都流血了。” 眼前递过来的白色手帕让苏陌很吃惊。 从记事起,她就一直不受待见。 抬头就看见他背对着夕阳余晖的身影,穿着黑白格子的小西装套装,白里透红的脸像个苹果,身后都是淡淡的光影,好看得不像话。 苏陌咧着嘴对他笑。 他像个大人一般皱了皱眉头,嘟囔着说:“小花猫。” 然后用那条白色的手帕给她擦脸。 擦着擦着她忽然就放声大哭,周文远吓得不轻,惊慌失措地问她怎么了,苏陌却越哭越厉害。 周文远急得满脸通红,着急地翻了翻口袋,翻出一颗彩纸包着的糖来:“别哭了,我把糖给你吃好不好?” 苏陌哽咽地摇头,周文远却因为着急,不小心将剥出来的糖果掉在了地上,一滚全是泥。她用脏兮兮的手捡起来,跑到旁边的小溪里洗了洗,放在嘴里吃了。 她含着糖看着周文远,可是周文远却不见了。然后她就坐在辛爷爷的院子里等他,一直等一直等,看着院子里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 苏陌觉得眼睛有些疼,揉了揉眼睛,却看见了顾子铭。 那天陆西元说,苏陌,我有个跆拳道高手打不过,你用美人计帮我拿下吧。在陆西元的办公室里看见顾子铭的时候,只觉得他不动如山,自成风景。 梦里悠长而遥远,他们坐的过山车,摩天轮上他的安慰,厨房里的温柔怀抱,书房里的热吻缠绵,凌晨时他出现在自家楼下的风尘仆仆,高寒婚礼上他们的十指紧扣…… 可是,她和周文远败给了他的前程,和顾子铭,败给了他的前任。 苏陌醒的时候,陆西元正在发飙。 “她都睡了十几个小时了没醒过一次,你们和我说她没事没事,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都什么庸医?!叫你们院长来!立刻!” 那个背影,一如既往。 “学长……”苏陌有些虚弱地开口叫他。 “愣着干嘛?还不去叫你们院长来!” 苏陌哑着嗓子又叫了一声。 “陆少,这位小姐醒了!”医生耳聪目明地发现了她的清醒,原本灰败的脸色瞬间变成了惊喜,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天知道陆少今天骂了他多少次庸医! 陆西元回头,眼神里的担忧挥之不去。 “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下逐客令。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立马逃之夭夭。 苏陌对着他笑。 陆西元抽出纸巾替她拭去眼角的泪:“难受了想哭就哭,在我面前,你的光辉形象早就没有了,不用憋着。” 苏陌反应过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来她真的哭了呀。 “我做梦哭了。”她闷闷地回答,“我想喝水。” 陆西元立马到旁边的柜子上取了保温杯来,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身体起来,靠着枕头喂她喝水。 “学长,我只是生病,又不是残废了。” “快喝!”陆西元却阴沉着脸不容她拒绝。 苏陌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顺从地喝了一大杯水。 “想吃什么?粥都凉了,我重新去给你买。”陆西元抿着唇,给她掖好被子。 “想喝南瓜小米粥。” “别的呢?” “学长,我想吃太妃糖。就是那种彩纸包着的奶糖。”苏陌的眼睛还是红红的,说话鼻音也很重,她比划着和陆西元描述那种糖。 “又不是孩子,吃药还要吃糖?”陆西元瞪了她一眼。 苏陌呵呵直笑。 “笑得比哭还难看!”陆西元起身,“等着,我去给你买。别乱跑!” 苏陌乖巧地点头。 脸上的笑一直等到陆西元出了门才消失,苏陌依然觉得头疼。医院里特有的气息总是让她觉得逼仄。 她再也吃不到和那天一样甜的太妃糖了。 也没有了那样一个怀抱,让她觉得还可以奋不顾身一次。 ? 陆西元提着冒着热气的粥回来的时候,苏陌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怎么不好好休息?”陆西元不赞同地看着她。 “睡太多了,睡不着。” “你也知道你睡太多了?我还以为……”陆西元抿着嘴角,想起自己一整天来的恐惧,又放软了声音,“快趁热吃吧,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你。” “你以为什么?”苏陌扒拉着双手趴在床边看他。 “没什么。快吃!”陆西元将一把糖塞进她手里,“少吃些。” 谁都不会知道,当她在床上毫无醒转痕迹的时候,他有多害怕。 害怕她会成为下一个杜夕。 “怎么是散的?”苏陌看着手里那几颗糖有些意外。 超市不都是按袋卖的吗?陆西元他们这样的少爷,从来不会去买散装的糖果。 “咳咳……”陆西元有些别扭,“附近的超市都没有这样的糖卖,在饭店买粥的时候从一个女生那里买的……” 想起刚刚在店里他强行要买那个女生吃剩的半包太妃糖时的糗事,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这样尴尬过! 苏陌怔楞了一会儿,默默地喝粥,不再开口。 电视里节目主持的声音格外响亮:近日,当红小花旦林潇潇正式宣布与鼎时不再续约。联想近期林潇潇与顾氏太子爷的绯闻,不知道与鼎时的分道扬镳是不是意味着这段感情的终结呢?…… 陆西元不动声色地换了频道。 昨天顾子铭和她十指紧扣的时候,她心里那些幸福得冒出来的泡泡,早就碎得连水汽都寻不见。 “学长,你有没有闲置的房子租给我几天?” 吃完饭,苏陌坚持不在医院过夜。陆西元拿她没办法,叫来医生再三确定她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后才同意带她回去。 “在城北有一套单身公寓,当时装修完了不喜欢,一直没住人。你要想住的话直接拎包过去住就好了,还说什么租?”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一码归一码啦。” “跟我还这么见外?”陆西元挑眉看她,隐隐有着要发怒的前兆。 苏陌打着哈哈:“学长,我是病人,不要对我发火……” 于是一路上陆西元以“病人需要好好休息”为由,都不再理苏陌。 到了陆西元小区楼下的时候,陆西元跑过来给她开车门:“还头疼吗?要不要我背你上去?” 楼道里却斜斜地出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布满血丝,红着眼,神情憔悴的顾子铭,双手斜插在裤兜里,看向苏陌和陆西元的眼神如数九寒冬,冰凉彻骨。 苏陌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觉得又头疼起来,心口也疼。 就像是被人扼住喉咙一般,喘不过气,呼吸都忘记了该怎么做。 顾子铭越走越近,走到苏陌面前的时候,一张脸阴沉得如同幽潭,深不见底。苏陌看见他冷硬的面部线条,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一幕,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下意识地向陆西元身后躲了躲。 顾子铭原本只是雨夹雪的神情,瞬间变成了雪崩。 然而,下一秒,楼道里冲出来的声音打破了三个人之间诡异的沉静:“你去了哪里?你去了哪里?……” 杜若哭着跑出来拽住陆西元的衣服,眼泪糊了一脸,眼睛肿得吓人,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陆西元的胸口:“为什么找不到你?为什么关机?我姐姐死了,姐姐死了,她死了……” 苏陌只觉得自己站在了漫天风雪里,寒风猎猎,寻不见丝毫温度。 143.142:分开已长,再见无伤(3) 那晚的夜特别漫长,漫长到几乎将她溺死在杜若的咆哮里。 杜夕躺在床上,面白如纸,形容枯槁,脸上带着释然的笑。 陆西元将他们都赶了出来。 特护病房里,唯有灯光如旧。杜若红着眼,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姐姐!” 状若疯狂。 顾子铭挡在了她的身前,眼神不善:“要发疯滚回你家去疯!髹” 苏陌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般,没有丝毫反应。 杜若却又笑起来,神色狰狞:“苏陌你可真能耐!傍着顾氏太子爷,还勾搭着陆西元!可是……” 顾子铭扭头看着仍然魂游天外的苏陌直皱眉。 “正是因为你,所以西元哥连和我姐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后面的话苏陌记不起来了。 “闭嘴!”陆西元从屋内出来,淡漠地看了杜若一眼,神色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盯着杜若,声音冷厉,“要么闭嘴,要么滚!” 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寒意连苏陌都陌生。 陆西元倚在门框上,表情冷冷地看着杜若。 杜若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指着苏陌,声音尖刻:“那是我姐!该滚的是她不是我。” “那我和她一起滚!”陆西元二话不说走向苏陌,却被顾子铭挡在了中间。 “让开。” 顾子铭不动,转头对苏陌和杜若吩咐道:“你们俩先出去。” 安置杜夕的房间在医院的特护病房,三室一厅的套房。 不等两个女人有所反应,顾子铭丝毫不温柔地将她们推出了房间,随手将门反锁上。 顾子铭脱了外套,挽起袖子,算得上平静:“来打一架。” 陆西元却没有动,顾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不知在想什么。 顾子铭蹙了蹙眉头,在他对面坐下。 “想打架,想喝酒,想泡吧,你想做什么,随时奉陪。” 陆西元不答话,就在顾子铭快要发飙的时候,缓缓起身:“我和你不一样,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我还好。你说的我都不想,现在我该去料理她的后事了。” “有话直说。”相识几十年,如何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昨晚你和杨晓静上车的时候,我和苏陌在转角处看得很清楚。你说我什么意思?” “苏陌从昨晚发烧睡到今晚6点多才醒,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陆西元缓缓靠近他:“我曾说过,不要让我后悔。” 顾子铭怒极,一把抓住陆西元的衣领,平展的衬衫瞬间起了褶皱:“陆西元,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西元盯着顾子铭看,将抓着自己衣服的手用力掰开,嘴角掀起冷笑:“顾子铭,我不是你。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变心。如果你做不到对苏陌好,我来。” 顾子铭毫无理智地一拳就挥了过去。 陆西元侧身躲过了。 “今天是小夕忌日,改天我们好好打一架。” “滚蛋!” 陆西元抬脚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兄弟一场,别让我看不起你!” 苏陌在医院的长廊上安静地坐着,任凭杜若怎么闹腾她都听而不闻。或许是哭得累了,杜若不再歇斯底里,靠着椅背望着天花板默默流泪。 “苏陌,我一直都很嫉妒你。从前他只看得见姐姐,后来,只看得见你。无论我怎么努力,在陆西元眼里,我永远只是‘杜夕’的妹妹……” “可是,现在姐姐死了,以后没有杜夕,我又算什么?” 杜若哭了又笑,笑了又哭,苏陌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也不想听。 可是有一句话,杜若说得很对。 让陆西元连和杜夕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的人,是自己。如果她没有在陆西元家里生病,如果她没有在陆西元家里过夜…… 如果,她没有出现在陆西元身边。 顾子铭摔门而出,看着她发呆的模样只觉得气血上涌。二话不说就走过去准备带她离开这里,可是伸出去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之前在陆西元楼下的时候,她也躲开过自己的靠近。 心里压抑着的火气忽然就像火山喷发了一般,不顾苏陌的挣扎,几乎是拖着她离开了医院塞进自己的车里。 “顾子铭,你疯了!”苏陌的手几乎要被他捏断了。 “我就是疯了才会这么在意你!!”顾子铭咬牙切齿地吼出这句话,将车门摔得震天响。 苏陌笑了起来,只觉得笑得肚子疼:“顾子铭你说这话你不害臊吗?” 顾子铭阴沉着脸启动了车,苏陌却突然打开了车门在车启动的那一刹那跳了下去。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夜空。 现在在顾子铭身边她一刻都待不下去,心会痛,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和杨晓静来,身体会十分明显地抗拒他的接近。 黑色的悍马前座很高,顾子铭启动车的时候苏陌正好跳下来,所以尽管落地的时候很小心,但还是崴了脚。 顾子铭气急败坏地从车上下来,疾步走到苏陌身边要看她的伤势。 苏陌忍着痛原地站了起来,“不用你管!” “苏陌!”顾子铭忍无可忍,“闹够了没有?!” 苏陌倔强地昂着头:“我没有闹。” “所以,你就那么担心陆西元会出事吗?” “随你怎么想!” 苏陌崴了右脚,疼得钻心。原本就发烧还没痊愈,此刻更是大汗淋漓,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又像是踩在了尖刀上。 顾子铭拉住她的手,稍稍用力,苏陌便被他禁锢住动弹不得。 “顾子铭,放开我!”苏陌声音清冷。 “给我个理由。” “我嫌你脏。” 顾子铭脸色灰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苏陌冷笑,“顾子铭,我有眼睛,我会看,会辨别是真情还是逢场作戏。我一直好奇,你怎么会和林潇潇在一起那么多年都不结婚。可是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林潇潇只是她的替代品。” 林潇潇和她,眉眼那么相似。所以一眼看去,她才会觉得那么眼熟。 “昨天我有见过她,她说看到我,发现几年不见你的眼光变好了。呵呵,”苏陌挣开了顾子铭的手,“顾子铭,麻烦你替我转告她,谢谢夸奖!” “长得不像她,这两年还真是委屈顾大少爷了!对不住。” 她很喜欢张信哲的一首歌《说谎》,那句歌词真应景:如果我不是你可以停靠的地方,我们就到此为止不必再勉强。 苏陌一瘸一拐地向出口走,哼着这首歌,嘴里咸咸的。 她明明不想哭的,可是忍不住。为自己,也为陆西元。 他们都在同一天,失去了某个很重要的人。 曾经很重要的人。 可是不等她走到出口,顾子铭却追了上来,苏陌嘶吼着挣扎:“顾子铭,你放开我!你就是个混蛋!” 顾子铭任由她对自己又抓又挠,又踢又打,一声不吭,抱着她塞进车里强行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迅速地回到驾驶位锁了车门。 “顾子铭,开门!我要下车!” 苏陌用力地掰着开关,顾子铭却一言不发地将车开了出去。 速度很快,快到苏陌直想吐。 “顾子铭,你是不是疯了!” 顾子铭黑着脸,置若罔闻。只是将油门一踩到底,无视红绿灯,几乎风驰电掣般开着车。 身后很快响起一串警笛声,只是没几分钟那些声音又消失不见。 苏陌拉着扶手,闭着眼,可是还是没能忍住这样的晕眩,吐了出来。 ? 顾子铭将车开到了离医院最近的城西的宅子里。 粗鲁地将苏陌从车上拉了下来,然后打横抱着她进了屋。 “你不是说我是混蛋吗?”顾子铭抱着苏陌进了卧室,锁了门,眼睛有些红,“我还可以更混蛋。” 说完就动手去脱苏陌的衣服。 苏陌又气又急,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顾子铭,你tm的是不是疯了!” “苏陌,我tm的就是疯了才会这样着急!”顾子铭丝毫不顾形象地怒吼,将苏陌按在墙上,禁锢住她的手,“我没有和她做!最后的时候我想的都是你!!” 144.143:分开已长,再见无伤(4) “你放开我!” “你听我说!” “我不要……” “听”字还卡在喉咙里,顾子铭张口就咬了下去。 又快又狠髹。 直到嘴里都是血腥味他才放开。 “我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我知道昨晚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瞒着你,可是我就是恨她,恨不得杀了她……蠹” “所以因恨生爱?所以就那么迫不及待地和她在卫生间里做那样的事,迫不及待地带着她去开房了?在你心里,我算个p!” 憋在心里的那口气,让苏陌变得口不择言。 “我只是送她去了何峯的墓地!”顾子铭怒道,“如果我说她在身上抹了催情的香水,你会信吗?” 顾子铭因暴怒而使得原本星眉剑目的冷峻面容有些变形,经年不变的冰山线条脸更加冷冽逼人。 那些年的少不更事,他比别人都熟悉杨晓静身上的味道。 催情香…… “顾子铭!”苏陌红着眼,挣扎不开,气急之下用头撞上了顾子铭的头。 一声闷响,顾子铭只觉得有些晕眩。 苏陌却觉得天旋地转,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顾子铭,我不信。” 这是苏陌晕过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苏陌,苏陌……” 顾子铭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生生切切,渐渐地消失不见…… ? 顾子铭托着头靠在沙发上,头疼得紧。 可是苏陌躺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也不见醒,时不时手舞足蹈,呓语不断,还不停掀被子。 她好像在梦里也十分不安生。 一场发烧,好像夺走了她大半的精力,他亦心力憔悴。医生说她郁结于心。 杨晓静的出现,顾子铭开始有些明白,苏陌昔日看见周文远时的心情。 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顾子铭想起昨天向他打听苏陌消息的林溪来。 顾子言和周文远的婚约取消了。 向媒体宣布这个消息的的人是周焕生。 这两日齐鸣接媒体的电话接到手软,顾氏和周氏取消联姻,就连过去二十多年的两家的恩怨再度被翻了出来。 林溪将怒火都集中在了苏陌的身上。也难为她可以找到公司去。 可是,她竟然会不认识赵弥。 顾子铭望着苏陌睡着的模样有些出神。 ? 苏陌是在杜若葬礼的前一天醒来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好像把这些年没有生过的病都一起发了出来似的。 没有了和顾子铭计较的力气,任由他抱着自己上了车。 天气也十分配合,灰蒙蒙地不见天日,无端地让人也沉闷起来。 顾子铭牵着她的手步入灵堂,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苏陌从接待处领了白菊,其实她和杜夕仔细算来并不算真正的认识。苏陌只见过她躺在床上靠着一大堆机器维持生命的黯淡模样。 可是,她却觉得难受。 明明只是几天不见,陆西元却憔悴得不像话。整个人都脱了形。于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那四个字“节哀顺变”都说不出口。 陆西元看见她来,温柔地点头,不再说话。 杜若像是失了生机的洋娃娃,眼神空洞无光。看见苏陌的时候却又弯起嘴角诡异地笑了一下。 杜夕的墓碑上,刻着的是“吾妻……” ? 杜夕葬礼后的第二天,苏陌就格外坚持地要从清水别苑搬出来。 “休想。” “顾子铭,我想我现在是人身自由的。” “苏陌,你知道我不会同意。” “我以为,你更愿意我为你的旧爱腾出位置来。” 书房里,两个人争锋相对。 顾子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陌,最后说一次,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陌倔强地摇头:“顾子铭,你有数不清的新欢旧爱,你有你五光十色鲜花着锦的过往,我只是觉得累。那些生活,离我太远。我想要的平淡生活,你给不了。” 顾子铭着看她,从鼻尖轻哼一声,语气森凉:“苏陌,除了我,谁都给不了。” 十二月的兵荒马乱,在三十一号那天,格外惨烈。 楼下,林溪和顾子言的声音夹杂着王姨的劝阻,穿过层层空气在整个别墅里回响:“苏陌,你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顾子铭嘴角噙着冷笑,淡淡吩咐苏陌:“待在这里别出来。” 时光流转,很多事都变了,可是也有不变的。 例如,林溪与她,从来都不能共存。 苏陌站在转角处,贴着墙,听着楼下的谈话。 “哥,苏陌呢?你知不知道她竟然是文远的前女友!”顾子言的声音夹杂着愤怒与不甘,委屈,带着浓浓的恨意,喷薄而出。 顾子铭坐在沙发上,向背后靠了靠,双腿弯成好看的弧度,表情闲适淡定:“所以呢?” 薄唇轻启,只是那样一个轻蔑而冷漠的眼神,就让林溪慌得说不出话来。 顾子言不管不顾地要上楼寻苏陌,王姨面容镇定地站在楼梯口挡住她。 “让开!你不过是一个佣人,也敢挡我的路?!”顾子言几次试图绕过王姨都不能,推攘间王姨却纹丝不动。 “是佣人,那也只是少爷的佣人。”王姨三言两语平静地陈述。 顾子言跺跺脚,哭着冲顾子铭吼道:“连你也欺负我!文远会和我解除婚约,都是苏陌那个贱女人的错!为什么你还护着她……” “闭嘴!”顾子铭皱着眉头,“再叫就滚出去!” 或许是顾子铭对她从来不曾这样疾言厉色过,顾子言一时间忘了反应。直到林溪拉着她坐了下来,刚要开口,又听见顾子铭冷冷的声音:“难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顾子言正要说话,顾子铭一记眼刀过来:“给我好好听着!” 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溪。 顾子言总算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终于安分下来,眼神灼灼地盯着林溪。 “林伯母,你一早知道是吗?” 林溪烈火般鲜艳的红唇翕动了两下,在顾子言和顾子铭的目光里呐呐地开口:“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也不知道苏陌就是苏子罕……” 顾子铭神色淡淡:“那你今天带着子言来找她是想做什么?” 顾子言却是不可置信,失声尖叫:“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场遇见,一场倾心之旅,其实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 顾子铭侧着头看窗外仍然葱绿的松柏,耳边是林溪和顾子言嘈杂的声音,有些不耐:“没事你们就可以滚了!” 林溪在顾子言的重重追问下败下阵来。 “子言你信我,那个时候是苏子罕,不是,是苏陌一直缠着文远不放,文远和她什么事都没有……” 林溪急切地解释,“苏陌就是那样一个心机重的女人,现在一边抓着你哥哥不放,一边又勾搭着周焕生……” “林女士,难道你来我家只是为了在我面前数落我女朋友的不是吗?”顾子铭眯起眼打断了林溪的话,幽深的瞳孔只留一点儿黑,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勾搭周焕生? 顾子铭手指叩了叩,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保卫室的人都是饭桶?怎么放了一个疯子进我家?我看你是不想做了吧?” 电话放下,林溪的脸色难看得不像话。 “如果不是,那周焕生怎么会有她那么多照片?!当年我就看出来她不要脸,没想到这么不要脸!你可别被她那张狐狸精的脸给骗了!为了钱,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顾子铭一脚踹向客厅中央的原木茶几,巨大的茶几在地板上滑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比这个声音更刺耳的是林溪的尖叫。 林溪脸色惨白:“我是好心提醒你……” 顾子铭一步步走向她,周身散发着冰寒的气息,冷着脸看着林溪:“我不与你计较,给你三十秒,滚出我家!” 顾子言挡在中间:“哥,她好歹是文远的妈妈,是长辈。” 顾子铭冷笑看着她:“周文远的长辈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要见苏陌!”林溪盯着楼上看,“怎么?你心虚了吗?让她交待出周文远去了哪里,我立马就走!” 顾子铭逼近她:“需要我给周焕生打电话吗?” 林溪的脸色变了又变,咬着牙不肯松口,冲着楼上大声叫嚷:“苏陌我知道你在这里!我告诉你,周文远只能娶子言,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门铃声乍然想起,顾子铭示意王姨去开门。穿着黑色保安服的安保人员进来向顾子铭道歉:“顾少……” 顾子铭不耐地打断他要说的话,抬起下巴看了林溪一眼:“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扔出去!” 三个安保人员唯唯诺诺,不顾林溪的尖叫与反对,强行将她架了出去。 林溪的叫骂声走远,顾子言对顾子铭的强硬态度既惊恐又无可奈何。 “现在该你了。”顾子铭转身,看着她和顾博年如出一辙的眉眼,声音听不出悲喜,“你也是来寻我女人晦气的?” 145.145:分开已长,再见无伤(5) 那天的阳光很好。苏陌蹲坐在木质地板上,还能看见细碎的尘埃在空气中飞扬。顾子铭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她归为他的女人。 一如既往的不讲道理。 顾子言的声音断断续续,她说,周文远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就欣然同意了和她解除婚约的事,妈妈原本站在我这边要周家给一个说法的,周焕生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也不管我了;爸爸也是,什么都不说就同意了…… 苏陌蜷着腿,听着听着眼角湿润了。 “这和苏陌有什么关系?蠹” 在顾子言长篇大论地哭诉以后,顾子铭的声音依然没有丝毫温度。阳光穿过玻璃打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地看不清晰。 顾子言红着眼睛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有失望,有委屈:“哥,为什么你也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髹” 声音渐渐拔高,变得歇斯底里。 “我找遍了所有文远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他。林伯母说,只有她才知道……” 所以,才会这样口不择言。 明明嫉恨到无以复加,却又不得不卑微地乞求,那样的感觉,她真的懂。 苏陌缓缓起身,腿微微有些发麻。轻轻伸了伸腿,回到书房写下一个地址,然后扶着楼梯下楼。鞋底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闷响。 “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会去这里。”她将纸条递到顾子言面前。 顾子言看着她,眼泪还挂在脸上,黑色的睫毛膏和眼线都花了,狼狈得不行。 像是赌气般,接过纸条的时候一脚踩在顾子铭脚上,转身跑开。 金色的卷发迎着风,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顾子铭像是不觉得痛一般,只是看着苏陌。 “如果我消失不见,你觉得我会去哪里?”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眼见不到底。 苏陌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撇开头,声音清冷:“不知道。” 顾子铭的嘴角弯起弧度,露出嘲讽的笑来:“所以,其实这两年我们在一起,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 “嗯。所以,曲终人散。” 王姨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笑着问中午要吃什么。 顾子铭依旧懒懒地坐在沙发上,半躺着身子手托着下巴,冷冷地看着她,不言不语,看不出表情。 苏陌在他的目光中坚持,倔强地看着他。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和我提分手?” 苏陌动了动唇,那个“是”字却像是长而尖锐的鱼刺般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却又扯得生疼。 王姨悄悄地出门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似乎过了很久,久到苏陌觉得下一秒就是末日。 “是。” 忽然就记起陈奕迅的歌来: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对啊,也不过是分手。 顾子铭眼睛像是染了墨,黑不见底。只让人觉得心慌。 “苏陌,你休想。” 五个字,格外用力,落在苏陌耳朵里,生了根。 顾子铭的电话响起,打破了两人的沉寂。 顾子铭看了看手机屏幕,皱着眉按掉。电话却百屈不挠,响了一遍又一遍。 于是铁青着脸看向苏陌:“哪里都不许去。” 然后摔门而去。 苏陌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心里像是台风过境一般,乱糟糟的没有了方向。 ? 顾子铭红色的跑车在富力酒店门口停下,身上散发着让人胆怯的戾气。 8808号房间。 顾子铭刷卡开了门,下一秒,林潇潇穿着白色的居家服欢快地跑过来迎接。 “我等了好久……”她小声嘟囔道,声音带着委屈,眉角却轻轻上扬,掺杂着数不清的得意。 顾子铭却想到了苏陌,永远的淡定自如,开心的时候不过是眉眼弯弯,安静得如同一幅画。 淡淡地,如同水墨画。 连生气都悄无声息。 唯一一次的情绪失控,不过是因为周文远。 顾子铭蜷了蜷手指,戾气丝毫不减,侧身躲过了林潇潇来湾他的手。 苏陌说分手…… 不去看林潇潇的表情,径直走向室内。黑色的手工皮鞋踩在灰色的羊毛毯上丝毫没有声音,却无比有气势。 林潇潇不知道他怎么了,说话间也就带了几分小心:“子铭,我……我只是太久没见到你。” 淡粉色的眼影,眼睛又大又分明,白皙的脸打了不知多少层粉底,高挺的鼻梁小巧又玲珑,小巧的唇抹了些许樱花粉的口红…… 苏陌从来不喜欢在脸上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张脸看着干净柔和,和她的眼睛一样,干净纯粹,让人几乎软到心坎上。 顾子铭眼眸微深,这些天发生太多事。多到他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一次次的误会,一次次的隔阂,苏陌和自己原本逐渐拉近的距离也变得渐行渐远。 原以为这么些年的克制已经让自己昔日的那些锋芒收敛,可是…… 她怎么敢?! 林潇潇的声音有些颤抖,梨花带雨:“子铭……” “今天我来见你,是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林潇潇,我的耐心已经耗尽。” 没有丝毫温度,不见任何情谊。 林潇潇款步走了过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子铭,你又在吓唬我。” 柔柔的身体就靠了上去。 顾子铭蓦地想起那晚杨晓静散发着异样香气的妩媚模样来,胃里一阵翻涌,一把推开林潇潇,脸上满是厌恶:“没有我总会有下一个,以你现在的名气,愿意为你前恭后倨的男人多的是。别来挑战我的底线。” 回头看了她一眼,光洁如玉的肤色此刻更加惨白。 到底存了些担忧:“潇潇,人生应该向前看。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是吗?别再为难自己。” 林潇潇楞楞地看着顾子铭迈出门,却没有了追出去的勇气。 刚刚他脸上的厌恶,那样的显而易见。 海阔天空吗?林潇潇凄然一笑,可是,他们说,向前,便是万丈深渊。 而他,切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回到车上,顾子铭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翻来覆去都是苏陌的脸。 与其说是来见林潇潇,不如说他是害怕。 害怕继续待在那里,拗不过她的坚持。 一个“是”字,打破了他曾经牢不可破的信心。他答应过韩天意,会好好照顾她。可是看看他都做了什么…… 林潇潇以死相要挟的时候,他总是想起何峯来。那样的鲜血,他再也不想看见。 可是,他还能这样顾着她一辈子吗? 现在,他都自顾不暇了。 ? 深夜,酒吧里五光十色,狂欢的人群尖叫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把屋顶掀开。 二楼的隔离区,桌上的玻璃酒杯遇上灯光,折射出好看的光芒来。 何霖吹了个口哨,有服务生应声而来。 “两瓶82的拉菲。” 杨晓静看着他,漂亮的手指夹着白色的女士香烟,鲜红的樱唇狠狠吸一口,再轻轻吐出来,一张过分精致的脸湮没在如白缎般的烟雾中。 “还没喝够?” 何霖冷眼望去,嗤笑:“仔细看你还不如苏陌耐看,我哥当年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的女人。” 杨晓静也不恼,翘着腿,盯着自己酒红色的高跟鞋,又吸了一口烟:“瞎了眼也比死了强。” 何霖微醺的脸顿时一变,用力握着高脚杯,看着杨晓静:“我真想用这红酒泼你一脸!” “何二少怎么不动手?”杨晓静带着笑看他。 “太糟蹋这么好的酒了。” 杨晓静手指一顿,语笑嫣然:“难道何二少今晚约我出来,就是为了羞辱我的?” 何霖厌恶地看了看她,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为什么?”何霖红着眼,语气森森。 杨晓静将腿搁在酒桌上,靠在椅背上,对着天花板吐出烟雾,幽幽地说:“因为他活该!”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何霖,他“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杨晓静身边那个五大三粗的保镖立马向前站了一步,冷眼盯着他。 何霖恨恨地将手里的玻璃瓶放了下来。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凉凉地说道:“所以争不过苏陌,你也活该。” 杨晓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立时站了起来,涂了蓝色眼影的眼睛分外妖娆:“何霖,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害死了那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 “你……” 到底是她亏欠了何家,未免心虚气短。 “我怎么?杨晓静,不知道这些年你有没有梦到过我哥?他是不是长了一张和我相似的脸?” 何霖一步步逼近她,脸上都是疯狂。 “杨晓静,你再怎么光鲜亮丽,都掩盖不了你是个杀人凶手的事实!” “滚!”杨晓静失声尖叫。 146.146:分开已长,再见无伤(6) 酒吧的喧嚣与迷离,遮掩了太多的龌蹉。 何霖走后,杨晓静独自沉默地喝着酒。无意间看见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指,顾子铭曾说,这明明就是一个钢琴家的手指…… 青春啊…… 杨晓静眯起眼,暗褐色的酒瓶和着深红色的液体,渐渐幻化成那张脸。 时过境迁,即使在国外,她也曾从各个渠道知晓他的消息。好的不好的,就像是一个窥视者,偷窥和他有关的一切。 冷眼看着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髹。 “回不去……” 杨晓静兀自笑着,想起那晚他认出她来明明说着狠话,却又在她中途离开去洗手间的时候尾随而来。 她是期待的,却没有了回国之前的笃定。不然为何会在他跟出来的时候悄悄喷上催情香水? 那些年的恩爱过往抵死缠绵,都消磨在了分开的这些时光里。 可是,最后他却放开她。眼神冷厉得她直发颤。 那样的眼神,她曾见过一次。 在她设计他撞破自己和何峯上床的时候。 虽然她那么恨不得何家的人去死,可是谁都没有料到他们真的会死。 顾子铭在a市有名的庙宇为何峯挂了长生牌,那晚他拉着自己,指着何峯的牌位和她说:“我相信,他和我一样不明白,当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顾子铭说他需要一个理由…… 而何峯,死不瞑目吗? 杨晓静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出口走去。 记忆里的少年,渐渐走远。 最初的欢喜都被最终的悔意吞噬,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 “晚上和子铭有安排吗?” 傍晚的时候,苏陌很意外地接到了陆西元的电话。 今天是12月31日,跨年。往年她和高寒、陆西元在杂志社的时候,这个点应该已经都在自己负责的片区内蹲点了。a市有个地标性广场,在南江路那边。跨年的时候人山人海。 可是她一向清净惯了,若非必要,真的不想出门。 “如果是说去南江路看敲钟的话,我就不去了。” 电话那边传来陆西元低低的笑声:“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那好,明年见。” 收了电话,苏陌看着自己打包的行李叹气。 顾子铭手机关机,也没有说去了哪里。 明年见么? 元旦节,她其实很想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不要留下遗憾,也不要有不必要的误解。 苏陌趴在床上,有些烦闷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情之一字,着实让人看不透。 前几天林语说元旦有个户外登山活动,问自己要不要参加。原本是不想参加的,但是祸不单行的这几日实在糟糕透了,正好公司元旦放假,索性报了名。 苏陌又打起精神收拾随身物品。 因为要在野外露宿,帐篷,手电,登山包,登山杖,打火机,安全绳,换洗衣服,急救箱,零钱,相机…… 零零总总的竟然将那个54升的登山包装得满满的。好在只是体积大,并不算太沉。 那天晚上顾子铭没有回来。 “今晚一睡就要睡到明年才起了。”苏陌拥着被子迷迷糊糊地想。 直到她出门,也不见顾子铭的身影。 ? 凤尾山在a市城北往南一百多公里,因为山高势抖,外观像凤尾而得名。凤尾山是a市有名的摄影爱好者聚集地,夏看山花冬观海,海就是指的冬季的云海。 这次徒步和露营就是在这里进行。 第二天风和日丽,苏陌跟着一群驴友一起乘大巴到了山底。一行人共有十四人,最大的有五十多岁,最小的才十九岁。 临出门时因为顾子铭没有回来,虽然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在意,可是依然用便利贴给他留了言。 在山底歇息的时候,苏陌看着眼前的美景长舒了一口气。虽是隆冬,可是因为今年气候偏暖,a市市区内还没有下过大雪,就连这座海拔四千多米的大山山底也是翠绿偏多。偶有不畏寒的野花点缀其中,给灰败荒芜的冬景添了不少生机。 但越往上走越难行,气温也越来越低。有的路段还起了霜冻,稍不注意就会滑倒。苏陌跟着大部队缓慢行走,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走走停停,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然快傍晚了。 “小心!” 苏陌未及反应,脚下一滑,身体便斜斜地向旁边倒。一只有力的手及时伸过来拉住她,苏陌本能地向摔倒的反方向用力,堪堪站稳,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眼,然后冷汗直流。 边上就是悬崖峭壁,隐隐还能看见绿幽幽的青苔,光滑的石壁。或许是天色晚的缘故,或许是本就高耸,此刻从上向下看,深不见底。 而她刚刚走过的地方结了厚厚的一层霜。 苏陌只觉得自己心脏如鼓,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慌张。 “谢谢,谢谢……”她喘着气对对面的人说道。 “不客气。我是领队,自然要看顾队员。下次注意安全。” 上午集合的时候大家自我介绍过,领队叫张双,还是大四的学生,才二十一岁。 苏陌有些窘迫,相比这个比自己还小了很多岁的男生,这样莽撞真的十分丢人。狠狠地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张双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好看的桃花眼向上挑起,半开玩笑地说道:“别以为那个保险是为了坑大家的钱。稍不注意,可是很危险的。” 上山的时候张双就让每个人为这次的登山之行买了一张四十元的意外保险。 苏陌更加不好意思:“我真没那么想过……” 张双笑了笑:“晚上就在前面扎营,苏姐快去选个好地方吧。这里晚上的风景很美,我去看看其他人安顿好了没有。” 清瘦颀长的身影,那个酒窝格外地有亲和力。 “张双,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苏陌追了上去,有些疑惑,“奇怪,最近我好像看谁都觉得熟悉。” 张双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大众脸,好多人都说看着我很熟悉。” 苏陌了然般点点头:“嗯嗯,我也是。” 然后又尴尬地抬头挥挥手:“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可是我是那个意思。”张双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很有自知之明。” 脸上是戏谑地笑。 苏陌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真是越大越不会说话。 “哎,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酒窝很帅!”苏陌大大地赞扬,“小小年纪如此有魄力和组织能力,很厉害。” 丝毫没有夸张,真心的赞扬。 张双笑着没有说话,忙着招呼别人去了。 苏陌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宿营,搭好帐篷安置好自己的东西时,已然天黑了。 晚餐是自助火锅,食材都是自备的。因为要宿营两天,十四个人只会在午餐和晚餐的时候聚在一起吃饭,食材在山下都提起买好的。 人不算多,男士负责拾柴搭建灶台生火,女士负责清洗菜品调制味道。忙忙碌碌的身影穿梭在各个帐篷边,温馨而舒适。 山上夜里温度很低,有些冷。队员们几乎个个都裹着厚厚的防风服,带着帽子,围在吊锅边上烤火取暖。本来备有液气罐,但是都觉得那个太小家子气,而且没有氛围,于是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果然还是要时不时亲近大自然,你看,这样的星空市里哪里找去?真想天天都这样……” 虽然还没有到达山顶,可是透过那些落叶掉光的枯枝,整个星空就在头顶上。星辰炫目,星光美不可言。 “就是太冷了些。要是夏天来,估计更美。” “夏天来,你又该嫌弃蚊子多了。” 有驴友在交谈,大家闻言又笑起来。 “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也就是图个新鲜,要是真让你天天住这里,估计不用一个星期,立马打包走人了。” 大家纷纷点头。 张双笑着招呼大家:“这鱼都快煮成泥了,大家别顾着聊天,赶紧吃……” 一群人吃饭的时候颇有些“热火朝天”的味道。 苏陌也很久不曾参加这样的登山活动了,大学的时候她还是登山社的一员,格外热衷。这次出来,好像又回到大学时每学期一次的远足来,格外地开心。 147.147:分开已长,再见无伤(7) 山上信号并不是很好,断断续续的。期间陆西元和林语都有发短信来问候,可是一般都是他们发了短信一两个小时以后她才能接收到,回复的短信却一直发不出去。索性就不发了。 却没想到顾子铭的电话竟然可以打进来。 “你在哪里?” 隔着电话,苏陌都能感觉到顾子铭的焦急蠹。 “在凤尾山,我不是给你留了纸条吗?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陌拿着电话,四处寻找信号好的地方。 噪音很大,山风也很大,有些寒意。苏陌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捂着耳朵,对着电话不停地喊顾子铭的名字,却还是听不见他说什么。 “哎呀,顾子铭,我这里信号不好。听不清楚你说什么,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吧。我好冷。髹” 呼气成霜,山风阵阵,冻得她耳朵疼。 电话里断断续续地传来顾子铭的声音,只是杂音却高了太多,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只是“小心”和“等我”这几个字却格外清楚。 “嗯,我会注意安全的。太冷啦,我不和你说了。”苏陌哈着气挂了电话。 再抬头看刚刚那片星空时,好像觉得它们更好看了些。 苏陌小跑着加入大部队,听他们胡天海地地聊着各自经历的趣事,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双,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呀?”来自摄影协会的刘大哥亲切地问张双。 张双轻轻地拨了拨火堆,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映得他红光满面。 “嗯,原本想进公检法系统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得重新规划,现在还没想好,也许会考研也说不定。” “小伙子不错,好好学习。” 张双腼腆地笑。 “哎,这个姑娘,你结婚了吗?” 话题一转,同行的一个大姐忽然扭头问苏陌。 苏陌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 “还没有。” “有男朋友了吗?”大姐又追问道。 周边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苏陌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哎,我怎么觉得看着你这么眼熟呢?”坐在苏陌左侧的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大姐直直打量着苏陌。 苏陌笑:“大众脸,谁看我都觉得那样。” “啊啊啊啊……”坐苏陌对面,作为队里最小的成员忽然叫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那个给山茶花旗袍拍广告的那个美女!我说得没错吧?” 然后一脸兴奋地绕着跑了过来。 “对对对,就是她。”有人附和。 “我妈就是看了你拍的广告才然后去定制了好多旗袍,不过她穿跟你穿完全是两个效果就是了……” 大家的热情让苏陌始料不及。 甚至于还有请苏陌签名的人。 在再三澄清自己只是帮好朋友的忙顺便给弟弟赚点儿医药费后,这股热情才消停下来。 夜深了,漫天星辰就在头顶,熠熠生辉。漫画里才有的沧澜壮阔,好似装下了整个银河系一般的耀眼美景,触手可及。 围在火堆边上,众人都一扫来时的拘谨和疲惫,没有了网络和手机,好似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 “哎,妹子,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有没有男朋友了啊?”刚刚的那个大姐笑眯眯地看着她,“我有个堂弟,一表人才,美国留学回来,外科医生哟。要不要我给你们牵个线?” 苏陌有些尴尬,认真地摇头:“这个,一言难尽。姐姐你还是给他介绍其他好姑娘吧。” 她出来是散心的,不是相亲的…… 等到围在周围的人散尽,苏陌才得以钻进自己的帐篷里。其实冬天出来露营并不明智,毕业的这几年,一场情伤,已经让自己的身体不复从前的健康。 可是现在躺在帐篷里,裹着轻薄而温暖的羽绒毯,听着偶尔有雪落在帐篷上的声音,隔绝了城市无处不在的喧嚣,这样的静谧,总觉得不真实。 张双挨着点名,十分尽职。 苏陌总觉得他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 第二天,虽然风景很美,气氛也很融洽,可是随着路程往上,苏陌越来越觉得吃力。 原本就是人烟稀少的山路,山上渐渐的可以看见积雪,路也越来越凹凸不平。虽然已经减少了负重,可是背着硕大的登山包走的路长了也觉得吃力。 “原地休息下吧。”张双提议道。 他们清晨7点开始走,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了。 苏陌如蒙大赦般拿出垫子坐了下来。 虽然穿着厚底的登山鞋,可是右脚依然起了泡,有些疼,还有些痒。 “没事吧?”热情地要给苏陌做媒的刘姐见她脚上的水泡,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有带创口贴,一会儿要是破了贴上就是。” “一看就是在办公室里待惯了的人,以后没事多出来走走就不会这样了。” 苏陌讪讪地笑。 “还能走吗?”张双也关切地询问。 苏陌明白,原本预计今天中午到达山顶的观景台的,因为要顾及自己,全队的速度都慢了不少。有几个摄影发烧友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在了前面,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里离山顶的露宿点还有多远?”苏陌也不打算再逞强,略一思索问他。 “大概还有四公里的样子,山路不好走,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 “现在天色也还早,要不你们先走,我慢慢追上来。” “你能行吗?荒山野岭的……” “没事的刘姐,总不好让大家都等我一个人。而且这里虽然没什么人,可是通往山顶的路不是已经有驴友给设置了指示牌吗?大白天的,没关系的。我也不会落得太远。” “千万记得,开始的路我都会在边上的树枝上绑这些红色的丝带,你沿着我绑的丝带这条路走就可以了。别走岔路了啊。” 张双细心地交待她。 “要不是我姐在前面我不放心,我都留下来和你一起走了。”刘姐有些不放心。 苏陌心中微暖:“放心,我大学时也经常带队出去远足的。不会有事的。” 临走时,张双又坚持要将她的包背走:“万一脚上的水泡磨破了,走路都困难,更别说背这么大个包了。还是我帮你提着吧,我们在前面边走边等。前面的刘大爷我有些不放心……” 刘大爷已经五十有七,却还是坚持要来拍摄凤尾山的云海。 “嗯,我很快就来了。” 最后张双再三和苏陌确定她没事,才带领其他人向前走。苏陌就留下一瓶水,一袋饼干和两块巧克力,还有一根登山杖。 名副其实的轻装上阵。 如果没有在盛世的时候受的那些伤,也许不至如此。苏陌边走边想。 即使脚有些疼,可是这样的轻装上阵,原以为很快就可以追上前面的人,但苏陌走了很久也不见半个人影。 直到后面连张双说好的红色丝带也渐渐地没了踪影,苏陌这才慌了起来。 按理这样的登山路线都是在经验丰厚的驴友亲身走过几遍后才会组织别的驴友参加,为的就是避免苏陌现在遇到这样的情况。 四周都是树,因为是冬季,山顶温度较低,积雪常年不化,除了偶尔有零星一点儿的耐寒植物还带点儿绿以为,几乎都是枯枝败叶,抬眼望去,说不出的黑白荒凉之感。 苏陌记得很清楚自己没有走岔路,的的确确是按着红丝带走的。可是,无论怎么看,她现在在走的这条路都不像有人走过的模样。 白雪如新,一点儿泥泞和脚印都没有。 苏陌这才慌了起来,难道自己中间走岔路了吗?后面也的确看不到任何红色。 最好的办法就是原路返回。 然而沿着来时的路走下去,却依然没有找见那些指引方向的红丝带。掏出手机,左上角的“无服务”几个字让苏陌更加慌张起来。 “刘姐,”苏陌靠着记忆来来回回转了几遍,依然寻不到任何踪迹,不得已大声喊了起来,“张双,刘大爷……” 枯枝上停歇着的鸟雀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起,雪洋洋洒洒地落在她头上。 而四周空荡荡的山头满满的都是她的回音。 148.148:分开已长,再见无伤(8) 林语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一份份资料,波澜不惊。 “新年第二天,顾少真是大手笔,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 白色的灯光打在棱角分明的办公桌上,有些吓人。 “路线。”顾子铭握紧手指,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林语挑挑眉角,立体感十足的脸带着笑:“顾少眼手通天,怎么会查不出来?蠹” “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她若有事,我要你陪葬!” “哎哟,我还真是好害怕。”林语站起身,修长而纤瘦的腿骨节分明,声音泛着清冷,“你说我害她,证据呢?髹” “仅仅是这些,”林语将面前的一叠资料摊开来,带着些许得意,“这些和我可没有任何关系。” “很好,但愿周文远看见这些的时候,你还能这样淡定自若。“顾子铭无意和她纠缠,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她有些失措的脸,“林语,难道苏陌和你那些年的交情都喂了狗?” 交情?顾子铭走后,林语坐在沙发上,嘲弄地一笑,她和苏陌,从来都没有什么交情。 林语脱了鞋,躺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手臂,那些遥远到她近乎快要遗忘的往事却又翻江倒海地汹涌而至。 她从记事起就一直在福利院,不像周文远,三岁才来这里。那个时候周文远还不是周文远,辛安,送他来福利院的医生说。 那时候福利院大些的孩子总是欺负他们,为了一块蛋糕,一颗糖,或者一件漂亮衣服…… 在福利院的时候,哪怕就是一片树叶,都有人争夺。 可是辛安虽然小,却总是很有头脑。那次她刚刚得到的一颗糖被人抢走,她被推倒在地,满身都是泥水,被院长训斥她不爱惜衣物,罚她晚上没有饭吃。 晚上的时候,她真是饿极了。 辛安悄悄的来到她的床边,塞给她一个包子,摸着她的头,有些嫌弃地说:“你真是太笨了。” 她饿得只看得见那个包子。 “你看,你打又打不过他们,东西被抢走了,自己挨了打,还被院长罚,你说你亏不亏?直接给他们得了,或者拿到糖就吃掉,就不会有这些事啦……” 辛安的话言犹在耳,他白胖的笑脸圆滚滚的像个福娃,不像自己,又瘦又黄。 那以后她学着辛安说的那样,能吃的东西发到手里立马就吃掉,可以用的东西用掉,留不下的东西也不再强求。 于是,她在福利院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虽然,她仍然对一无所有感到惴惴不安。 她和辛安在福利院相依为命,惺惺相惜。 可是,七岁的时候他被领走了,看起来家境富豪,福利院所有的小朋友都羡慕得不得了。 记得他走的那天,她躲在福利院后院的大槐树上没有去送他,她不想他走。来接他的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院门口,黑得发亮。 “林语,我会回来看你的。你要好好的吖。” 辛安却找到他,在树下冲她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眼睛眯成一条线。 “等我到了地方,会给你写信的。不要忘了我呀。” 她一下就不争气的哭了。 她怎么可能会忘。 可是,他把她忘了。 他走后的那两年,也有人提出愿意收养她。可是她没有等到辛安的信,害怕从此再也寻不见。于是找了各种办法被收养人讨厌,再后来,有人来领养*孩子的时候,老师连提都不愿意提她了。 她就那样安静地在福利院等了一个又一个的夏天。 再见时,是十七岁,距离上一次再见,整整十年。那时,他已是翩翩少年的模样。而她,因为身高出众,很有立体感,成了一名模特。她在一场酒会遇见他,他成了周文远,周氏企业的养子,未来的继承人。 气质出尘,一举一动都带着高贵优雅。她无端生出自卑来。 她是该自卑的…… 十四岁,那个禽兽不如的院长酒后强*暴了她,他说只要她不报警,他可以为她谋个出路。 福利院的孩子都早熟,过去这么多年,她依然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如同困兽,动弹不得。可是,告了他又怎样? 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将来。 她妥协了。因为身高优势,又长得不差,她很快融入这个外表光鲜内里腐朽的圈子来。那晚的酒会,原本是陪同顶级摄影师参加的。 可是,遇见周文远,她一眼认出他来。她想要打退堂鼓,那个三十多岁的首席模特御用摄影师却不肯让她走。 是周文远救了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笨。” 十年后的重逢,他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一如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模样。 那以后他们频繁联系,偶尔见面。他为她找经济公司,联系走秀,向各个模特公司写推荐信…… 那是她最欢喜的时光。 直到那天,她牵着苏陌出现在自己面前,向她介绍:“林语,这是我女朋友,苏子罕。” 从那以后,她近乎疯狂地嫉妒那个叫苏子罕的女生。 周文远大学毕业,她找人托关系,花了大把的钱,成了苏子罕的同学。经纪人说她是鬼迷了心窍。 是啊,可不是鬼迷了心窍么? 可是谁说过,要想知道你喜欢的人怎么样,如果不能待在他身边,就待在他喜欢的人身边。因为,他一定会回来。 她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讨好苏子罕,渐渐成了习惯。而苏子罕也终于和她成了所谓的闺蜜。 时间久了,连她自己有时都会觉得,她和苏子罕真的很合拍。 可惜她们中间,隔了一个周文远。 ? 顾子铭不顾齐鸣的反对坚持要进山。 “顾总,你知道凤尾山有多大吗?你知道他们从哪里进去的吗?万一发生了点儿什么事怎么办?”齐鸣有史以来第一次对顾子铭的指示进行了反抗。 “三千公顷,顾总您博学多才,您告诉我三千多公顷的一片山头两人在没有任何提示没有任何联络工具的情况下,相遇的几率是多少?” 从a市采购了必要的户外用品后,再狂奔来到这里,已经临近中午了。顾子铭看着高耸巍峨的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顾不了那么多了。”顾子铭脱去了惯常穿的西装,穿着保暖又轻薄的定制登山服就要前行。 齐鸣眼疾手快地拉住他:“顾总,万一你发生点儿什么意外我怎么交代?还是我去吧……” “哪儿那么多废话!稍后等搜救队的人来了,还得你交涉。”顾子铭的焦灼,在他昨晚收到齐鸣发来的邮件时就没有减少过,相反,在今天看见苏陌的留言时而变得空前。 没事最好,若有事,他该如何自处?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天黑还不见人,就联系周家董事长周焕生。” 齐鸣有些不解:“这和周董事长有什么关系?” “你就告诉他,苏陌失踪了,只有林语才知道路线。” “为什么您就那么笃定苏小姐一定有事?若是没事,你这样兴师动众地找人……” “齐鸣!”顾子铭不耐地打断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照我的话去做!” 齐鸣无可奈何地看着顾子铭跟曾经入过山的一个驴友一起进了山。 ? 顾子铭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爱,或者恨。 他曾以为,赵弥说的那个给了他五十万对苏陌的报案视而不见的林小姐是林溪,可是齐鸣追查那个账户查到最后,发现汇款的人是林语曾经的经纪人。 回家时,苏陌留下纸条说参加林语介绍的户外社团组织的登山活动去了。他隐隐有些不安,从书房的电脑上网痕迹找到她参加的社团,而后让齐鸣将所有报名的人一一虑过,这样的不安就更强烈了一些。 张双…… 顾子铭背着包跟在那名登山爱好者后面,有些着急。 “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更难走,这座山还没有开发,听说旅游路线正在规划,这里晚上有狼的,还有很多山下的猎户做的陷阱……” 顾子铭已经听不下去了,有狼…… “驴友来这里,最常走的路线是哪里?” “啊,这个啊,凤尾山徒步的路线只有两条,一条是从我们现在走的这里,另一条是山北的入口。但是两条路线在中间山腰处有个交集处,通常第一天会在那里宿营。” “最快要多久才能到山顶?” “今天是到不了的,就算路况好也到不了。夜里不能走山路,得在天黑前赶到中途的宿营点,不然太危险了。” “那就快点儿!” 苏陌说他有自己鲜花着锦的生活,他的确是的。喜欢的人可以宠上天,讨厌的人可以打入地狱。可是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因为自己而给苏陌带去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张双是那个捏造事实诽谤他的记者张一的亲弟弟…… 因为他的雷厉风行,鼎时昔日众多被张一勒索的明星齐齐将他告上法庭,证据确凿,结果显而易见。 看着前面凹凸不平又荒凉丛生的路,顾子铭第一次觉得冬天这么冷。 她怎么可以有事! 149.149:分开已长,再见无伤(9) 苏陌抬头冲着洞口叫了几声,声音细小而微弱。 苏陌长长地叹口气。 天色渐晚,她却越走越迷失方向。想要下山,却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来时的路。沾了雪的鞋早已湿漉漉的,腿已经冻得麻木,苏陌看着茫茫的荒野,不安和恐惧越来越重。慌不择路中踏在这个被枯枝败叶和积雪覆盖的洞口,毫无意外地掉了进来。 因为气温低的缘故,洞壁覆上了一层薄冰,冰冷刺骨,光滑不可攀。在尝试了n次以后,苏陌的手掌已磨破了皮,有鲜红的血珠真殷殷地往外冒。 “有没有人?”苏陌扯着嗓子吼了几声。 天色已晚,四周寂静无声,甚至可以听见树梢的雪簌簌落下的声音。长长的尾音在洞里回响髹。 苏陌长长地叹口气。 好在这个洞并没有小说里的那些枯骨残骸,脚下是厚厚的一层枯枝败叶,沾着些许湿气,有些阴寒。 苏陌不得不来回走动以图让自己暖和些,对着手哈哈气,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色,冰凉没有温度的手也并没有感觉好一些。 实在糟糕透了。 苏陌仰头,不知是天色晚还是洞口狭窄,黑漆漆的没有光线。 儿时她和苏柳蜗居在那个没有暖气的北方小村庄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冷过。 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苏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呸呸呸,怎么会……” 却没有办法将那些不安的情绪安抚下去。 ? 顾子言按着苏陌给的地址找到周文远的时候,他正在明亮的大堂发呆。 辛爷爷的故居,很多年前就被拆迁重建了。 这里现在是一座博物馆,这个小城镇多年以前发现了生物化石,不大不小的博物馆人气寥寥,身形挺拔,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周文远站着这里,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顾子言红着眼,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第一次认识,是大学的修学旅行。冬季,他们去阿尔卑斯山的滑雪场滑雪,她的雪橇在路上坏掉了,周围荒无人烟,通信也不太好。 在等待救援的时候,是周文远将她从冰天雪地里带了出来。他们在漫天风雪里徒步走了近一个小时,周文远沉默寡言地拉着她的手,一深一浅地从雪地里走到了救助站。 她想,她不会忘记那双手的温度。 如同心跳。 从此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顾子言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周文远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在这里,脸上的错愕神情一目了然。 “你……” “嗯,是嫂子……”顾子言顿了顿,又接着说,“是苏陌给我的地址。找了好久……” 周文远沉默着,抬脚往外走:“出去说吧。” 北方的风不同于a市,凛冽刺骨。即使围着厚厚的围脖,冷风依旧不停灌进脖子里,顾子言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找到小镇上唯一的一家简陋咖啡馆坐下,一人要了一杯拿铁,相对无言。 “文远,我不想解除婚约。”顾子言握着杯子,看着拉花小声地说。 窗外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顾子言脸上的疲惫遮掩不住,眼神带着乞求。 周文远面无表情,只是盯着那座博物馆,渐渐思绪飘远。 父母在车祸中去世的时候,他才三岁,不知世事。可是六岁那年,当爷爷不辞辛苦找到他时的场景,永生难忘。 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爷爷,拄着拐杖,枯瘦的手,血管清晰可见。 当他在会客室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浑浊的眼瞬间流下泪来。 饶是懵懂无知,却也在得知他是自己爷爷的时候心花怒放。 可是最后,他依然不能跟他走。 爷爷当年就是从这里出发,搭便车,睡天桥,沿街乞讨,走走停停两年多,几番辗转,才千辛万苦地找到他。可是,他已然年迈,一贫如洗。双亲去世的赔偿款已无踪可循,爷爷根本就养不起他。 还记得那时候,他想抱抱爷爷,爷爷却慌忙向后躲,喃喃地说着:“安安,我身上脏,臭……” 在寻找失踪的儿子、孙子那两年,爷爷是以怎样的心情坚持的?走过的那些路,乞讨的那些无奈,有谁能体会万分之一?多年以后每每想起,他都心酸得难以自制。 再后来,他十岁后想方设法找到爷爷的地址,周焕生并不管他,林溪也忙着自己的事,他的自由来得毫无道理,却又那样理所应当。 爷爷已经不良于行。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找自己的那些年受的伤,或是这些年疏于调理,缺乏营养,总之,爷爷瘦得像是纸片人,双手如同枯枝一般,不堪一握。 第一次见到苏子罕,就是在那个院子里。 小小的她端着小米粥,站在院子外声音清脆响亮:“辛爷爷,今天喝小米粥,有香喷喷的南瓜片哟。” 他和他们隔着一条巷子,躲在灰扑扑的电线桩后面,看着扎着马尾辫的苏子罕消失在院子里低矮的土墙后面。 他不顾林溪请来的教养老师的反对,执意翻上墙,悄悄地窥视着。 她小小的胳膊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吹凉了粥喂躺在床上的老人,笑得灿烂无双。 他心心念念思念的地方,她一直都知道。 “文远……” 顾子言有些不满的声音将他从冗长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说她不想取消婚约…… 周文远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子言,你知道的,我做不了主。” “为什么?为什么伯父一定要我们解除婚约?”顾子言有些无措,这几日来的阴郁心情都悉数涌上心头,“如果我们真心相爱,就算他不同意有什么用?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同意了?” 真心相爱? 周文远看着顾子言信誓旦旦的样子,到底相处这么多年,即使不爱,他也于心不忍去戳穿。 有些事,谁都可以说,可是总有那样一个无论怎样都不适合告之真相的人存在。 对于顾子言而言,他就是那样的存在。 “子言……”周文远皱了皱眉头,顾子言已是泪流满面。 他顶讨厌女人哭,子罕就很少哭。 唯一哭过的两次,一次是他去澳洲的时候,一次,是她拿着自己送的照片来找自己的时候。 这就是区别吧…… 她哭,他会疼,而顾子言哭,他会厌烦。 爱与不爱,如此明显。原以为从此他们就会那样不尴不尬地相忘于人潮,谁知道世界上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那晚,周焕生叫他去了书房,只是问他:“你还爱苏陌吗?” 眼神平淡无波,明明是面无表情的脸,他却觉得那样看不清。曾经带着苏陌在门前求而不见的狼狈与难堪,这些年他的无视,林溪的步步为营,他瞬间觉得那样没有意义。 “爱,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那一刻,他在想,即使这样,丢了周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本就一无所有,和顾子言婚期越近,他越发频繁地做梦,苏陌那张笑颜如花的脸,让他日日难眠。 失了她,他连坐拥周氏,都乏味至极。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周焕生却带着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那样和颜悦色地和他说话。 “很好。那你和顾子言的婚约取消,娶苏陌。” 像是分量不轻的炸弹在脑中开了花,周焕生的话讲他炸得轰轰响,什么都不记得。 娶苏陌……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周焕生的书房走出来的。 “文远,你还喜欢苏陌是吗?” 顾子言擦了眼泪,神灼灼地看着他,带着期盼,又有些忐忑。 周文远摇了摇杯子里的咖啡,笑了笑:“子言,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叫我。” “文远,你知道的……” 周文远的电话却乍然响起。 “你在哪里?快给我滚回来!” 电话那端,周焕生的咆哮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声音之大连对面的顾子言都听得一清二楚。 记忆里,从来不喜形于色的周焕生,何曾这样暴躁过? 然而,当听到周焕生带着怒吼说完前因后果之后,周文远的脸色一变,慌张起身,连咖啡倾倒,将他考究的西服染了一角都丝毫未曾注意。 “文远,你要去哪里?” 回答她的,是周文远头也不回的身影。 一个眨眼,他已在路边招手打车。 顾子言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他的惊慌失措,面无血色,看着他将自己置于一旁不顾,刚刚的问题,答案显而易见。 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远,顾子言的眼泪簌簌地落下。 林溪说,他是爱自己的。 她多希望,她是金口玉言。 150.150:分开已长,再见无伤(10) 周文远坐了大巴到了市里,又坐了最早的航班回a市,尽管这样马不停蹄,回到a市的时候天色已晚。。 拒绝了周焕生派来的司机,周文远径直打车去了林语的工作室。 周文远推门而入的时候,林语穿着白色的拖地长裙,正在办公室拿着画板画画,专心致至。 美人如画蠹。 “记得周董事长以前和我说过,无预约不接待。” 林语头也不抬,专注的拿着调色板给那副画上色。 “闹够了没有?”周文远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疲惫,无奈,还有戾气。 “你也是来兴师问罪的?髹” “路线。” “你和顾子铭,可真是有志一同啊。”林语转过身,用白色的绸缎将那副画盖住,“可惜我不知道。” 周文远皱着眉,声音放软了一些:“阿语,凤尾山晚上温度可以达零下二十度。” 言外之意,若是苏陌真的有事,结果难测。 “你就那么恨她?想要她死吗?” 周文远受不了她的沉默,暴躁地吼道。 林语慢条斯理地坐下,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冬季的夜晚总是来得早,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车来车往,昏黄色的路灯依次亮起,给厚重的夜色晕染上柔和的光晕。 “文远,你还记得那年在澳洲,你说过什么吗?” 她喃喃地开口,那一年的八月,国内正是盛夏,蝉鸣比热气还要热闹。而悉尼,却是一片冰天雪地,触目生凉。 周文远的身形一顿,责备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阿语,这和她无关。” “是啊,你们都说和她无关。可是,那和什么有关?” “对不起……” “呐,文远。有时候我在想,人和人之间的际遇真是奇妙。你看,因为周家不同意,你和苏陌白白错过,可是谁知道峰回路转,转眼她又变成了周焕生遗失多年的掌上明珠。你说,周焕生算不算自作孽?” 林语嘴角噙着笑,声音清浅。 那天,周文远和自己说苏陌就是周焕生亲生孩子,所以周家取消了他和顾子言的婚约。 所以,他会回到苏陌身边,左手爱人,右手周氏,一个都不少。 那自己呢? 像是着了魔,她明明恨他多一些,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我只想知道路线。” 林语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声音很轻,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文远,周焕生有没有问过苏陌,愿不愿意回到周家?有没有问过她,她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喜欢你?” 周文远变了脸色,浑身都是戾气,忍不住拽着她的手,厉声问她:“林语,别让我讨厌你。最后问一次,路线给不给?” “被我说中了,所以心虚,恼羞成怒了吗?”林语忍着痛,笑得凄然。 周文远眼里闪过愧疚,终究是放开了她。 “对不起,你要的,我给不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可以自己去找。从今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恩怨两清。” 在他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林语终究失了控,着急地想要去拉他,结果慌乱中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狼狈地摔倒在地。 “不要走……”林语哀哀地乞求,“文远,最后一次,陪着我……” 周文远开门的手停了一瞬,终是没有转身。 “阿语,两年前的事,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亏欠你的,我还不了。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林语歇斯底里。 周文远到底走掉了。 “周文远,你个混蛋,我恨你,恨你恨你!”林语捶着地面,状若疯狂。 “对不起”吗?她想笑,却哭成了泪人。 ? 周焕生拄着拐杖,坚持要去凤尾山,天气严寒,他原本身体就不好,再这样折腾,也不知道回来会病成什么样子。可是管家怎么都拦不住。 齐鸣的电话更是让周焕生火冒三丈。 “顾博年是死人吗?这么点儿事都搞不定?”周焕生冲着电话大吼。 齐鸣深深地无力。 顾博年出差去了意大利,秘书说他在开会。 可是,当他奉顾子铭之命去寻求救援的时候,消防队、救援队的人却说没有接到驴友报警,拒不出警。不得已只得又联系周焕生。 虽然他想不出周氏董事长和苏陌有何关联,可是上午他按顾子铭的要求转达给周董事长的时候,他的焦急不似作伪。 在顾子铭身边待久了,对这位周董的传闻也听说过一些。据说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 “顾家的招牌什么时候这么不好用了?”周焕生冷笑着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齐鸣坐在鸣着警笛的消防车上,对周董的传闻更信服了一些。 与此同时,a市蓝天救援队航空队、警务航空总队也纷纷出动,向凤尾山行驶而去。 “杨小姐,刚刚上头有人打电话来,让我们务必出警……对不住啊。” 杨晓静支着头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警笛声,淡淡地“嗯”了一声。 是谁说回忆没有力量? 可是,他们的确分开太久,久到顾子铭已经不愿意想起那些回忆。 ? 顾子铭从来不知道,山路可以难走成这样。碎石遍布,积雪之下更是陷阱丛丛。一路上山,他就差点儿掉进各类陷阱里好几次。若不是带路的驴友小c眼疾手快,他还不知道会狼狈成什么样。 “不能再走了。”小c喘着气,阻止了顾子铭继续上行。 “距离山顶还有多久?” “照我们这样的速度,至少还有五个小时的路程。”小c抬头看了看天,“太晚了,再不找地方扎营,我们也会被困住的。况且,顾少你要找的人也许什么事都没有,别……” “别太担心”尚未出口,顾子铭眯眼看了看前面打断他:“等有事就晚了。” 小c尴尬地笑了笑。 凤尾山昼夜温差很大,这个季节最冷的时候可以达到零下二十度。若是没有御寒之物,在这里度过一夜,不死也残。 想到这里,小c也紧张起来。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少,我们再往前看看吧。来的路上我观察了下路面,路上的积雪有些脏乱,路面也不平整,他们应该是从这条路线走的。再往前找找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顾子铭“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焦灼的心情却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将他灼烧殆尽。 他仅有的一次如同这样的不安,是何峯自杀的前一天。虽然不信鬼神,可是他渐渐相信因果。 他的因,周文远的因,都不该让她来承受这样的果。 那样惨烈的事一次就够了,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小c也看出来顾子铭心绪不宁,不再多言。只是带路的时候更加仔细地观察蛛丝马迹。 厚厚的登山牛皮靴里尽管有着厚厚的羊绒,但是也耐不住这样层层叠叠地淌过积雪,两人都觉得寒气自脚底都不曾断过。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顾子铭坚持要继续,小c拗不过他,也不敢和他争执,只得开着手电继续跟着。 顾氏在a市谁人不知?若不是这次机缘巧合,或许他这样的小人物一辈子都结识不了顾氏的太子爷。如果能顺利救下他的女朋友,前途自然在望…… 小c跟在顾子铭的身后,不由得有些纳罕:那个让顾氏太子爷如此着急上心的女人,难道就是前段日子和他传得沸沸扬扬的林潇潇吗? 正想着,顾子铭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少?”小c急急跟上来。 顾子铭将手电照着前面:“那边有什么东西。” 说着将手里的手电晃了晃。 小c果然看见前面有什么东西亮着光。 “我去看看。”小c拿着登山杖,先顾子铭一步靠了过去。 走近一看,却是一根手链。 “还以为是什么,只是一条水晶手链。”小c拿着手链笑着对顾子铭说,“手电照在上面,折射出光来,才那么晃眼。” 顾子铭却快速地将那条手链从小c手里拿了过来。 手电照在上面,他仔细地分辨,夜色里,紫色并不明显,但每一颗水晶上的“g?s”字样却清晰无比。 这是去年九月,他送给苏陌的生日礼物。 “她应该就在这附近。”顾子铭声音有些颤抖。 这条手链那次被她遗忘在医院里,他很生气。后来勒令她带着,什么时候都不许摘下来。 “苏陌!”顾子铭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幽幽的树林里,顾子铭的声音,格外地荡气回肠。 151.150:分开已长,再见无伤(11) 苏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顾子铭的声音那么有魔力,犹如天籁。 当顾子铭熟悉而焦急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洞顶响起的时候,苏陌只觉得一颗心脏终于落到了实处,不再悬在空中,焦躁不安的情绪随着洞外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喊渐渐消散。 “我在这里,顾子铭~”苏陌将双手合着放在嘴边,几乎用尽力气回应着顾子铭的叫声,“顾子铭,顾子铭……” 小c格外激动地拉住顾子铭:“顾少,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顾子铭站住不再动弹。 呼啸的寒风里,苏陌柔弱的声音轻微断断续续髹。 她受伤了吗? 顾子铭脸色一变,寻着声音找去。 “苏陌?你在哪里?苏陌……”顾子铭晃着手电,白色的光亮在黑夜里闪了一下又一下。 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顾子铭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忐忑起来。 或许是刚刚太过害怕,或许是因为他来找自己,或许是因为这样寒冷孤寂的夜晚,还有这样一个人为自己担忧,苏陌大声叫着他的名字,渐渐变得哽咽。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顾子铭。”苏陌捂着嘴无声哭了起来。 顾子铭沿着她微弱的声音奔跑而去,小c紧随其后。 借着手电的灯光,才知道原来她掉进了洞里。洞很深,中间有许多枯枝败叶,并看不太清下面的情形,也看不见苏陌的身影,只是很确切的可以听见苏陌说话的声音。 小c解释道:“山下的村民以前大多会捕猎,估计这是很久以前做的陷阱……” 顾子铭声音就带了些急切:“苏陌……苏陌,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猎捕动物的陷阱,通常都不会那么太平,若是有捕兽夹、尖刀、利刺…… 越想越发紧张起来。 苏陌摇摇头,然后才想起也不知道顾子铭能不能看见自己摇头,于是又大声回答他:“就是掉下来的时候磨破了点儿皮,我没事。”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拉你上来。” 顾子铭回头看向小c:“带绳子了吗?” 小c点点头,飞快地从背包里拿出绳子来:“这是十五米的绳子,看样子应该够。” 顾子铭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从小c手里接过绳子。 “我现在把绳子扔下来,你把它套自己腰上,抓牢它,我拉你上来。” 然而绳子却扔不下去。 洞的中央几乎被厚厚的枯枝败叶给堵死了,苏陌掉下去砸出来的空隙夜色下根本就不能让绳子准确地穿过去。 顾子铭忍着心里的焦躁和小c轮流试了几次都未果,最后有些气急败坏。 “小c,你去山下带人过来接我们,我留在这里陪她。”在尝试了各种方法都不行以后,顾子铭果断地放弃这个方法。 谁也不知道那些枯枝败叶里藏着什么,且不说他们够不着,如果用东西砸开,万一掉下什么伤到洞里的人怎么办? 小c嗫嚅着,有些犹疑。 说到底,这里夜路并不安全,而且这座山里有狼群存在。他虽然没见过,却也听以前见过的驴友说过。 冬天,正是狼活动频繁的季节。 顾子铭沉吟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如果顺利地带来搜救队的人,顾氏旗下各个公司职位任你选。”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小c的犹豫只是几秒钟,就果断地同意了。 临走时,又将背包里的羽绒睡袋留给了顾子铭,今晚他也没有时间用这个东西了。 “顾少……”小c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 顾子铭挑挑眉:“难道你认为我和我女朋友两个人的性命连顾氏一个普通员工的职位都不值?” 有所图,而他正好能给,这样再好不过。 人心向来如此,他早已不再是纯善的少年,不会相信有那样无缘无故的好。林语对苏陌无所求,所以她对苏陌下手的时候可以丝毫不留情面。 “怎么会怎么会……顾少我不是那个意思……”小c急忙辩解。 “时间不等人。这里这么冷,你快去快回。”顾子铭打断他,“我一诺千金。路上小心。” 小c这才带好东西向山下走。 顾子铭拿着手电,冲洞里喊:“苏陌,你现在怎么样?” “顾子铭,我好冷。”苏陌冻得瑟瑟发抖,既冷又饿,还很累。 “洞里有什么?” “只有一些枯枝败叶,墙壁很光滑,我爬不上去……” 顾子铭拿出小c留下的铝膜地席坐了下来。 “笨死了。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窝着来爬什么山,你一向不是最怕冷吗?脑子进水了?” 顾子铭现在越想越觉得后怕。 如果齐鸣查到的消息晚几天,不,哪怕就是晚一天送到他手里,后果会怎样,他都不敢想。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好像周围更冷了一些。 “还不都是因为你!”苏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似这几天的委屈和不甘都喷薄而出,带着挡都挡不住的怨气,“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生病?怎么会心情不好?怎么会出来参加这个什么鬼活动!” “顾子铭,你就是一个混蛋!” 苏陌在洞里絮絮叨叨地数落他的不是:“又傲娇又自以为是,霸道还不讲理,三心二意,见异思迁,沾花惹草,口蜜腹剑……” 顾子铭发誓,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听到过谁用这么多贬义成语来评论一个人,更别说是评论自己。 苏陌说一句,他的脸就黑一份。 可是洞里那个女人仍在继续:“有时候我真想就这样回m市投奔苏柳算了,就算是和周文远在一起,我都没有这样纠结过。至少,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心无旁骛……” 顾子铭终于听不下去了。 苏陌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这样变成话痨。 于是苏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有什么东西滑行的声音。 “顾子铭……”她失声尖叫,贴着墙壁不敢动弹。 顾子铭裹着铝膜地席从洞口滑了下来。 “你,你……”苏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顾子铭身上还粘着枯叶,手电的光线让苏陌有那么一秒的恍神。 “怎么不说了?刚刚不是数落得挺欢快的嘛,继续。”顾子铭拍拍自己的衣服,事实说黑夜里即使有灰也看不见,可是他就是觉得有。 “你怎么下来了?”苏陌终于缓过神来,语气里带着惊讶,更多的却是惊喜。 “来亲眼看看你骂我的时候是不是神采飞扬。” 可是,话音刚落,苏陌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顾子铭……” 她轻轻的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染上哭腔。 顾子铭刚刚那些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没事了,我不是来了吗?” 苏陌却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顾子铭想要拉开她,碰到她的手时发现冰得吓人。心下一惊,用力将她的手掰开,放在手电下仔细看。 “你怎么搞的?怎么这么凉?”顾子铭气急败坏。 白皙的手掌磨破了,出过血的地方是一道道细细的红痕,像是掌心纹路一般交错纵横地布满整个掌心。 比冰块还要凉的手。 顾子铭觉得自己的心脏瑟缩了一下,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苏陌任他拉着自己的手,委屈得像个孩子:“为什么我觉得从周文远回来后,我就过得那么流年不利?” 顾子铭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不高兴地说:“苏陌,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提别的男人!” “那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呢!还不是一个!我提一下又怎么了?我就提我就提……” 顾子铭难得看到一向冷静端庄的苏陌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有些哭笑不得。 “我们坐下来,把火点上,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于是,顾子铭难得地好脾气哄她,就像哄一个孩子。 苏陌闷闷不乐地开口:“我没有打火机。” “我带了。” 洞里堆了厚厚的一层枯枝败叶,虽然有些潮,但是挨着墙壁的那一圈还是可以点燃。将快要冻僵的苏陌安置在羽绒睡袋里,顾子铭将周围干燥些的树枝树叶都收拢过来,然后和苏陌靠着墙壁坐着,用防风打火机将那堆枯枝烧了起来。 烟熏火燎的。 顾子铭又不顾苏陌的反对,将她脚上那双快要湿透的登山鞋脱了下来放在火堆旁边烤。 “怎么凉成这样?”他皱了皱眉头,“我给你暖暖。” 然后拉开自己的防寒大衣,将她凉透的双脚放在自己的怀里。 暖意从脚底传来,苏陌瞬时落下眼泪来。 ? 电脑内存条坏了,修好拿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了。不好意思,欠下的章节会补更的。o(n_n)o~ 152.152:分开已长,再见无伤(补更) “没出息,怎么老是哭鼻子?”顾子铭板着脸,伸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拭去。 明明想要责备的话,怎么听都变了腔调。 可是,多好。她还完好无伤,他还能将她拥在怀里。 “顾子铭,我好饿。” 苏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身上蓝色的外套上沾着明显的苔藓的绿色,泥土和残叶,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上了泥,左一道右一道的,看着既狼狈又心酸蠹。 顾子铭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面包来:“走得急,你将就吃些。” 苏陌的食物都在登山包里,预留的水、饼干、巧克力什么的都在掉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掉去了哪里髹。 看见面包就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吃,又不和你抢。”顾子铭忍俊不禁,“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个小花猫。” 细心温柔地用湿巾擦拭她脸上的脏痕。 火光里,她低头吃东西,长长的睫毛向上翘起,原本白皙的脸估计是挨着火的原因,带着些许红色。 “苏陌……”他轻声呢喃,将她的头向自己靠近了些,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摩挲着,轻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对不起。” 苏陌差点儿被面包噎住。 “顾子铭……”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去想那些糟心的事,一点儿都不。 “慢慢吃。我给你讲个故事。” 高寒婚礼那天,何霖讲的故事她记忆犹新。 “我不要听。”苏陌捂着耳朵,头摇得厉害。 “苏陌,子言和周文远的婚约取消了。” 可是苏陌有很强烈的直觉,直觉告诉自己,他要说的事,和自己有关。 然后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顾子铭的声音,带着些悲伤的味道:“如果现在,周焕生同意你和周文远结婚,你会回到他身边吗?” 他能猜到云瑶为什么不敢反对,当年她和周焕生做下的事,自然是把柄。可是对于周文远和顾子言的婚事,顾博年和周焕生只是一通电话就达成了共识。 他看不懂顾博年,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看懂过。别人不清楚,可是顾博年该知道,顾子言有多喜欢周文远。 这些年,顾博年将顾子言捧在手心里,不肯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可是现在,就那样轻易的同意了取消她和周文远的婚约。 并且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当年为了苏柳的事,他曾那样不计后果地和周氏拼个你死我活。 顾博年在想什么,他猜不透。可是,周焕生在想什么,他却一清二楚。 顾子铭眼神灼灼地盯着苏陌。 手心出了汗,原来他也有紧张的时候。 苏陌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面包吃完,又用湿巾擦了擦手。将手放在火堆旁烘烤了一会儿,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那么你呢?”苏陌避开了他的眼神,盯着跳跃的火光眼神有些迷离,“顾子铭,你和杨晓静,要重新开始吗?” “顾子铭,我一想到你们那个样子,就是在厕所里那个样子,我就觉得好恶心……” 苏陌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顾子铭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苏陌。”顾子铭用双手扶住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我是正常男人,和你在一起后就没碰过女人,而她正好用了催情香……” 苏陌的脸红得发烫…… “流氓!”苏陌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两个字。 她从小被苏柳教导不可以说脏话,实在想不出要怎么骂人。 顾子铭盯着她,似乎不可思议:“那你以前和周文远……” “顾子铭,我从来没和周文远上过床!”苏陌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顾子铭显然没有料到。 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是说,你们在一起五年,从来没有……” “没有没有!你以为我是你啊?!禽兽!” 顾子铭忽然低低地笑起来:“苏陌,要不要这么天真!” 苏陌红着脸,别扭地扭开头。 顾子铭知道她面皮薄,也就不再逗她,正色道:“我自制力不强,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苏陌抿着唇不说话。 “苏陌……”顾子铭用手碰了碰她胳膊。 “那你为什么要去找她?” 她到底是介意的,也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干脆。 顾子铭将她拉了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不让她动。 “当年,我和她,算得上半个青梅竹马。我们是彼此的初恋,父母都是认识的,我们交往双方家长都看好,感情一直很稳定。去英国留学的时候,都已经准备毕业就回国结婚。” 寂寂山洞里,顾子铭的声音悠悠回响。 “后来在一次宴会上,她和何峯被我捉奸在床。何峯走了以后,她哭着和我说她是被迫的,当时她身上都是伤痕,让我为她报仇。我信以为真。那时候我爷爷还健在,我瞒着他联系了他以前的旧属,向何家施压。我只是想让何家生意做不下去,让何峯在英国待不下去。起初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后来,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死。” “何峯在英国念书的时候算得上是高材生,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们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回国料理了后事,再回英国的时候念书更加刻苦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谁死,可是后来,他也自杀了。” “他自杀的前一晚,杨晓静去找过他。” “他死后不久,何霖找到了我,那时我才知道,杨晓静曾以何峯女朋友的身份去过何家。从一开始,她就在骗我。” “可是一切都没有完。两年后的中秋节,她去了我家老宅,原本爷爷就被顾博年的事气得不轻,她告诉了爷爷,何家家破人亡都是我的手笔,是我打着爷爷的旗号对何家做了那些事,爷爷当晚就住了院。那时候我在外地出差,等我从外地赶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了。我甚至来不及解释,来不及和他告别。爷爷最是刚直不阿,不知道最后的那一晚,他躺在床上,是不是对我充满失望,是不是懊恼自己没有教导好我……” “这几年,每每想起何家,想起爷爷,我都不得安宁。” “苏陌,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起风了,上面的树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苏陌坐在洞底,靠着顾子铭,她觉得有些冷,转过身伸手抱住他。 “都过去了。”她趴在他胸口,听着他胸膛传来的剧烈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闷闷地疼。 顾子铭无声地将怀抱收紧,怀里的人也安静地任他抱着。 火堆忽然跳了下,不知道是不是枯枝里有什么果子被烧爆了,火星溅了出来。 “苏陌,我不会和她在一起。” 他又沙哑着声音,回答她之前提的问题。 苏陌依旧低着头:“顾子铭,我也不会和周文远在一起。我和他分开太久,久到我都不记得自己爱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却只记得自己恨他时是什么心情了。我不想恨他,也不希望他过得不好。” 如你,即使那样痛过,即使受了伤,即使有千万种方式可以让她痛不欲生,但因为曾经那样用力爱过,所以你选择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去听,都不去想,不去看,假装那个人从来不曾出现过。 回忆的力量,不只是提醒我们爱,还教会我们恨。 “苏陌。” “嗯?” “苏陌……” “嗯。” “苏陌……” 顾子铭只是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既温柔又悲伤,那些无法诉说的往事,都沉溺在这个寒夜的温暖怀抱里,渐渐消散。 有温凉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有些温热,又很快变凉。 苏陌没有抬头,只是抱着他,温暖他,也温暖自己。 “顾子铭,我给你唱首歌吧。” “好。” 她轻轻开口,唱着她曾经最爱的歌。 在朋友那儿听说 知心的你曾回来过 想请他替我向你问候 只为了怕见了说不出口 你对以往的感触还多不多 曾让我心碎的你 …… 过不去的,都会过去。 该来的,也总会来。 153.153:如果爱下去(1) 路上的时候,周文远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沉默着。 周焕生苍老的声音让车厢内的压抑气氛更甚。 “你和林语是什么关系?” “朋友。” “你该知道,我只想听实话。” 周文远捏了捏拳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糟糕:“我们曾经是一个福利院的,后来……后来,我来了周家,她一直留在那里。几年前周氏企业年会的时候又遇上了。髹” “这么说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朋友之外,没有。” “最好什么都没有。” 之后漫长的车程里,周焕生和周文远都没有再说话。 天色越来越暗,周焕生的焦急越来越明显,年轻时风风火火的性子又有了些许影子:“再有一个小时到不了你就滚蛋!” 周文远余光扫到身旁周焕生怒气翻腾的脸,恍然地想,这才是有血缘亲人之间的正常反应吧? 不像他…… 也不对,他曾经也有那样一个翻山越岭来看自己的亲人,只是他亲手斩断了他们最后的联系。 周文远闭了眼,又想起那晚苏陌说的话来。 是自己选择了权势放弃了她,可是到头来,原来她才是一切。可笑吗? 微薄的唇上翘,悲伤的情绪怎么都抹不去。 “顾子言……” 说到底,子言也算是真心对他。无论他意图如何,到底是伤害了她。 周焕生臭着的一张脸有了些许波动:“如果子言和苏陌让你选一个,你会选谁?” 周文远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苏陌……”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 这一场谈话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 周焕生闭上眼靠着椅背小憩,周文远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也不再言语。 ? 苏陌靠在顾子铭怀里睡着了。 顾子铭用羽绒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心里就像面前这些火堆似的,焦灼一阵高过一阵。 如果知道会这样顺利就找到她,他就不会通知周家的人了。 等会见到周焕生,还有周文远,如果周焕生告诉她她是他的孩子,她会怎么样?顾子铭小心翼翼地给火堆里添柴,生怕动作太大惊醒了怀里的人。 这一天的提心吊胆,她该累坏了。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顾子铭和苏陌是冻醒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火堆熄灭了,山洞里虽然不如外面四面透风,但是夜里还是冷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他们身边可以烧的枯枝败叶都已被烧完了。 “苏陌,你还好吗?” 顾子铭将手电放在离两人三步远的地方,光线正好。 苏陌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头,瑟瑟发抖,听见他问,摇摇头。 真的是不好。 “再坚持一会儿,来救我们的人一会儿就到了。”顾子铭将身边所有可以御寒的东西都悉数裹在苏陌身上,又给苏陌搓着手。 她的手,真是冰凉刺骨。 苏陌动了动,又将单人羽绒被敞开,对他说:“我们靠着会更暖和些。” 顾子铭看了看她,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自己对她太过亲近,在一起的这两年,也就最近有过几次接吻…… 苏陌浑然不觉,将被子搭在他身上,又将被角一端狠狠的围起来,还冲他嚷道:“快围起来,好冷……” 顾子铭慢半拍地将被子接过,围在一起。 “我们像不像两只熊?”苏陌一边抖一边看着他笑。 脸色透着些许红。 顾子铭将右手绕过她单薄的脊背,将她拉着向自己靠拢了些。 “哪有你这么瘦的熊……” 苏陌撇撇嘴,歪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呐,顾子铭,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她所有的委屈和愤懑,都在他主动从洞顶跳下来的时候灰飞烟灭。 顾子铭将她扣在怀里,更用力了些。 “怕你一个人害怕。” 苏陌觉得自己鼻子有些发酸,“我才不会怕。” “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你有事。” 那些欢喜,感动就这样细细密密地爬满她的心脏,无法遏制地疯狂蔓延。 苏陌直起身子,飞快地在他英俊的脸上亲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 顾子铭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动情地微微低头看她:“苏陌……” “顾子铭,我很高兴。”她撇开脸,声音因为有些冷而有些发颤。 “嗯?” “我很高兴,你没有跟她走。” 这一次,她终于不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苏陌坐着比他矮了半个头,顾子铭轻轻低首,就能看见她微红的脸,长长的睫毛,从被子里握着她的手,顾子铭觉得,自己好像握了整个世界。 “苏陌,我以前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什么样?” “我没想到真的会爱上你。”他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愉悦而充满怀念。 苏陌立马扭过头来看他。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疑惑。 顾子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已经两天没有刮的下巴长了些许胡茬,扎得苏陌直皱眉。 “第一次在高寒办公室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还是个高中生呢。扎个马尾,既不化妆也不穿高跟鞋,你知道的,在我这样的位置,美女如同过江之鲫,你就像是没长开一样。” “顾子铭,虽然我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美女,好歹也算得上清秀佳人吧?”苏陌不高兴地反驳。 “嗯。”顾子铭轻笑,“你的眼睛很美。” “其实你可以更直接一点儿地夸奖我。” “那时候,我对她,念念不忘,又恨之入骨。而你,保持着随时会退出离开的姿态,对我也从来不像别的女人那样讨好,恨不得未婚先孕……” “顾子铭……”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欲擒故纵,”顾子铭笑了笑,“后来才知道,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没有放开过去,没有走出来。因为心里住了一个人,所以给自己围了一座城。” 苏陌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也带了笑:“怎么觉得咱俩怎么说话那么老气横秋的?动不动就忆往事……” 顾子铭抱着她不说话,眼睛眯了眯,看着怀里的人,犹疑再三,缓缓开口:“苏陌,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或许是他说得太郑重,苏陌莫名地带了些紧张。 “你说。” “子言和我,并不是亲兄妹。” 这样的消息,并不比萨达姆策划的飞机撞了世贸大厦。 “你,你说什么?” 她黑白分明的眼,写满了不可置信。 顾子铭腾出左手,将敞开了的被子一角又给掖住,才不急不缓地开口:“确切地说,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苏陌内心的惊诧不言而喻。 “可是,我看着顾伯父和伯母感情挺好的啊……” 是啊,曾经应该是很好的…… 顾子铭拥着她小小的身体,眼神飘忽。 “我妈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难产,她本来是顺产,后来婴儿脐带绕脖,胎位不正,顺产几个小时都没有生下来,然后才选择了破腹产。只是可惜……”顾子铭声音有些哀戚,“可惜我那个妹妹落地没几天就夭折了。那时候我妈命悬一线,生下孩子后昏迷了很多天,顾博年就将顾子言抱了回来。” “十八岁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我亲妹妹。可是,十八岁那年我在顾博年书房外不小心听到他和另一个女人的谈话,才知道原来子言并不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 苏陌压制着心里的无数个疑问,安静地听他说话。 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我私下里查了很多年,都没有查出来那个女人是谁。我妈,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年杨晓静去找我爷爷前,爷爷不知道怎么得知了顾子言并非我妈生下的那个孩子,正为了这件事生着气……” 顾子铭顿了顿,看着她乌黑的发,声音染上异样的情绪:“原本以为虽然是个二房生下的私生女,但好歹也算救了我妈半条命,就这样养大,然后风光嫁出去也就算了。” 苏陌等着下文,却又有些忐忑:“顾子铭,告诉我这些真的好吗?顾伯父……” 这么多年云瑶都不知道的事,还牵扯到顾爷爷,怎么也算得上是家丑。就这样告诉自己,真的好吗? 顾子铭看着她,叹口气,有些事,她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而他,不想像顾博年瞒着云瑶一样,去敷衍她。 154.154:如果爱下去(2) “苏陌,你,真的不会和周文远和好吗?无论怎样都不会吗?”顾子铭声音很轻,这样的不确定,多久不曾有了? 久到他自己都不记得。 正等着他下文的苏陌没想到顾子铭还会问这个问题,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她心中一跳,有些不安,笑着打岔:“嗯。无论怎样都不会了。就像我和周文远说的那样,你可是堂堂顾氏唯一的继承人,顾氏太子爷,有钱有势,关键是长得还很养眼。周文远只是周家的养子,顾少爷你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甩了他十八条街。我又不傻……蠹” 她嘀嘀咕咕地说着笑话,顾子铭揽住她的腰身,声音更轻了一些:“要真是那样简单就好了。” 若真有那样简单,他们又何至于此? 他的心高气傲,早在当年杨晓静背叛她时,就变得那样荒谬可笑。那时候他和杨晓静明明如胶似漆,而他无论样貌还是家世背景,又或者待她的情谊,哪里比不过何峯? 所以那么多年过去,他不去找她,不去报复她,已是他能做到的极致。 他一个人在那些呼啸远去的时光里孤寂着,寻找一张又一张相似的脸,制造自己与回忆的重逢,一遍一遍地痛着,痛到不能言。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和那些与她相似的女人分手,看着她们笑,再看着她们哭。 甚至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生了病髹。 而苏陌,让他从那样日复一日回忆与现实交织的炼狱里走了出来。不再怀念相似的容颜,每天都是她干净清澈的眼睛,带着洗涤心灵的能量。 若是感情也可以用这些来衡量,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算术题。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顾子铭,你怎么了?我们不是在说子言吗?”苏陌觉得他有些怪异,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只得笃定地告诉他,“顾子铭,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和我之间的差距,隔了好几个太平洋那么远,大概是因为我心里始终只有他。” 顾子铭不说话。 “是那天,在盛世那天……”苏陌有些着急地解释,“林子恒对我下药的时候,我几乎想的都是你。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你在的话就好了。你身手那么好,肯定三下五除二地就能把那个色鬼撂倒在地……” “那个时候,我一直觉得你会来救我的。”苏陌在他胸口蹭了蹭,“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遇到什么事,想起你就觉得你肯定有办法解决。” “这么依赖我?”顾子铭忐忑的心情因为她的这些话得到了安抚。 “嗯。你就是我的英雄……” 顾子铭苦笑:“我哪里是什么英雄,是你的灾星还差不多。” “怎么会……”她难得地嘟起嘴,带着撒娇的味道。 顾子铭坚硬的心顿时就软了。 “那晚在盛世,是何霖告诉喝醉了的林子恒你是我女朋友的……何霖对我有恨,而我和林子恒之前有些不愉快,所以他才会对你下手的。” “还有这一次,”顾子铭眯起眼,想着张双,神情有些冷,“你怎么会落单?” 苏陌讪讪地笑,指了指自己被被子裹得看不见的双脚:“太久不锻炼,走这么久的山路体力不行,脚底磨起了泡,他们急着上山顶,我不好意思让十几个人等我一个,就让他们先走了。本来领队说会沿途系上红色的丝带坐标记的,结果不知道怎么还是迷路了……” “那你的背包呢?” “那个,领队说我脚疼,就帮我把包提走了,他比我还小,真是太麻烦他了。” 顾子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就你才这么傻。” “你说什么?”苏陌没听清他说的话。 “没事。”顾子铭习惯性地用下巴去蹭她的头发,苏陌有些痒,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着她的笑,顾子铭阴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张双将指示方向的丝带和路标指向错误的地方,让苏陌迷路,而她的背包也被带走了,天寒地冻,没有御寒的衣物和食物,如果他没有找到她…… 他不敢想。 “下次再也不让你单独出来。”顾子铭抱着她,喃喃地说。 至于林语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为了周文远黯淡过一次,他不想再让她为了这不算友情的友情再黯淡一次。 他不是英雄,但是他想,他还是可以尽可能地保留她的天真。 “林溪很喜欢顾子言。” 听见顾子铭没头没脑地忽然提起林溪来,苏陌身体条件反射般僵了一下。 实在是那些年,林溪对苏陌而言,是噩梦般的存在。 “对啊,那时候她看我各种瞧不上,几乎是正眼都瞧一下。” 只是大概是因为顾子铭在身边,又或者是因为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已经随着时间变淡了,所以再回想的时候,她也能这样平静地叙述,还能带着揶揄的语气。 “她对顾子言的喜欢,已经超出了正常婆婆对儿媳的喜欢。”顾子铭哑着声音说道,“甚至超过了对周文远的喜欢。” 苏陌的脸色变了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说……” 这也太疯狂了一些。 “不是。”顾子铭想起自己查出来的那些事,嘴角嘲讽地笑,“你知道为什么子言会这么喜欢周文远吗?” “额,我怎么会知道……从周文远去了澳洲以后,我就没见过他,也没联系过。所以,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应该说她见过,两年前,他们三年之约到期以后她在林语的陪同下去了他所在的学校,远远的见过一次。 那个时候,他身边就有了顾子言。 “因为周文远救了她。我想大概子言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周文远救她,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圈套而已。” 苏陌觉得自己今晚好像知道了很多了不得的大事。 “那年子言修学旅行去阿尔卑斯山脉滑雪,她的雪橇坏掉了,差点儿被埋在雪堆里,是周文远及时出现救了她。可是她的雪橇,是林溪让人提前取下了几个零件,然后周文远一直跟在她身后……” 苏陌无法言说此刻自己是什么感受,她虽然一早知道林溪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可是…… 这个太离谱了些。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子铭冷笑两声:“因为她想将顾子铭接到身边养,没有比嫁给周文远更好的方法了。” 苏陌觉得自己脑细胞不够用了:“她不是周焕生的女人吗?又怎么会和顾伯父……” “你错了。顾博年的情人不是林溪,而是林溪的姐姐,林姗。”顾子铭的声音凉得没有任何温度,“还有,林溪也从来不是顾博年的女人……” “怎么可能……” 如果她不是周焕生的女人,那么她当年,和周文远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说来话长了。”原本想要告诉她一切,可是现在,他又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他不确定,告诉她这些,是不是真的对她好。 有时候,知道得越多,越痛苦。他现在大概可以理解苏柳当初是怎样的心情选择对苏陌隐瞒一切。 大概并不是希望以她和周焕生骨肉分离来报复周焕生,更多的是,是希望她不要对自己的父亲那么失望吧? “你说得我好绕啊!”苏陌的眉头都皱在一起,“既然这样,那当初周焕生不是同意他们订婚吗?你那天说他们取消婚约又是怎么回事?林溪怎么可能会同意?” “还有还有,你的意思是,子言是你爸爸和林姗的孩子,林溪是子言的小姨吗?” “嗯。” “那,那林姗呢?” “死了。” “啊?”苏陌吓了一跳,“怎么会……” “当年她和我妈妈前后生产,我妈生下孩子就昏迷不醒,医生说她元气大伤,不能受刺激。但是那个孩子活了不过几天就夭折了,而林姗也生了一个女儿。为了不让我妈伤心,大概也是为了给顾子言一个好的生活环境,顾博年便支开了家里人,在孩子夭折的那天就将孩子换了。如果不是我当年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大概除了他和当年那个接生的主治医生,没有人知道我的亲妹妹没有活下来……” “林姗因为产后抑郁症,加上孩子被抱走,郁郁寡欢,没多久就死了。” 所以顾博年对顾子言几乎言听计从,从来都是予求予取。 他是在补偿,补偿林姗,又或者…… 是补偿柳懿。 155.155:如果爱下去(3) 时间过去太久,久到很多事都被模糊,很多记忆都被篡改。顾子铭想,或许偶尔再回想过往,顾博年或者周焕生,也觉得自己是爱着柳懿的吧? “林姗临死之前,曾经拜托周焕生照顾好自己的妹妹林溪。蠹” 苏陌已经觉得自己脑细胞不够用了:“顾子铭,听不懂。为什么不是拜托你爸爸,而要拜托周焕生呢?” 顾子铭拥着她,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周文远有没有告诉过你,周焕生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和孩子?” “嗯,好像有说过。不是说他们离婚了吗?不然……” 不然怎么会有林溪…… 顾子铭用下巴摩擦着她的发,声音缱绻:“苏陌,我们结婚好不好?” “嗯?你刚刚说什么?” 黑夜里,呼啸的风声声声入耳,苏陌听见他绵长而温热的呼吸,有力的臂膀拥着自己,她甚至可以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髹… 即使不知道何时有出路,不知道未来怎样,至少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满足的,幸福的。 “没事。傻瓜!”顾子铭失笑。 苏陌傻笑。 “苏陌,周焕生的初恋情人是林姗。” 顾子铭幽幽地吐出这几个字,黑夜里,长长的叹息听起来格外悲凉。 二十多年前的那些往事,那些纠葛,谁对谁错?谁赢了,又输了? 顾子铭想起苏柳言谈间的淡定自若,幽雅如兰,那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即使岁月流逝,即使世事变迁,即使经历了那些不堪与利用、背叛,依旧风采不减,年轻时,又该是怎样的风华? 可是,即使这样,在爱情里,她亦曾那样输得一败涂地。 “你们的世界真复杂。”苏陌听了以后,半响才憋出这几个字来。 “林姗是周焕生的老乡,也是大学同学,他的初恋。而周焕生明媒正娶的妻子,是c市曾经的一个企业家千金,姓柳。” “所以,你是想说,他是因为权势才放弃了自己的心上人娶了那个柳小姐?” “周焕生和柳家千金结婚六年的时间里,柳家董事长去世,长子因事入狱,不久后在狱里上吊自杀,柳家夫人郁郁而终……后来,柳氏企业就变成了现在的周氏。” 苏陌的惊骇还没有收回,又听见顾子铭说:“柳家千金,曾经是顾博年的未婚妻。” “在他们结婚的那六年时间里,顾博年娶了我妈,却又和林姗在一起。” 如果是别人,他一定不会这样轻易地将这些丑陋不堪的事告诉她。 可是,她不是别人,她是苏陌。 她是周焕生的孩子。 “周焕生曾经以为顾子言是他的孩子。呵呵……”顾子铭冷笑两声。 苏陌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顾子铭,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话到嘴边,顾子铭又改了口,“因为我不希望你因为子言和周文远的事和我保持距离,虽然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是,对我来说,你比她重要。” 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语无伦次,毫无逻辑的时候。 “所以,不要有愧疚。你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苏陌狐疑地看着他。 “苏陌,无论怎样,不要离开我。”顾子铭抱着她,声音低哑。 “顾子铭,你这是被冻傻了吗?” 顾子铭:…… 然后愤愤地说:“算了。” “什么算了?” “这么不解风情,当我没说。” “生气啦?” “没有。” “那你就是想我离开你吗?” “你试试?” …… “顾子铭。” “嗯?” “其实我有害怕过。我害怕自己对你动心,然后收不回来;害怕你和周文远一样,因为别的而舍弃我;害怕我只是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害怕再经历一次那样撕心裂肺的难受……” 不动则不伤。 苏陌抓着他的衣领,声音有些颤抖:“上次回家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在我家楼下,我很开心。可是那天我看见你和杨晓静……” “苏陌……”顾子铭声音有些急切。 苏陌打断他:“我看见你们那么亲密,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顾子铭,我不想再那样难受了。所以如果我不是你可以停靠的地方,我们就到此为止……” “不会。”顾子铭截住她的话,“苏陌,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难受。” “我该怎么信你?”她扬起脸,手电的光照射下,有些白。 顾子铭将她放开,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来。 苏陌疑惑地看着他,她从来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戴过项链。 “把手伸出来。”顾子铭含笑看着她。 “干嘛?”她依言将手伸出去。 顾子铭将握在手心里的吊坠套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一枚晶莹剔透的戒指,在白色的手电光下,熠熠生辉。她喜欢的水晶材质,没有钻石的刚硬,却多了圆润和柔和。 “顾子铭……” 冰凉的触感从手指传来,苏陌看着手指上套上的那枚戒指,又看看顾子铭。 “我记得你说,27岁以后的单身女人被称为剩女,为了避免你加入‘黄金剩斗士’这一职业,高寒婚礼前我就定制了这一款戒指。虽然现在时机不对,也不够浪漫,可是,苏陌,”顾子铭将她拉了起来,眼神灼灼地看着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像是沉寂的火山突然爆发,又像是排山倒海的海啸,苏陌怔怔地看着顾子铭,大脑因为他最后的那句话而变得空白一片,所有的脑细胞通通停止了运转。 “苏陌?”顾子铭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句话像是带着不可估量的魔力,吸取了她所有的智商和反应…… “我,愿意……” 虽然此刻没有鲜花,没有围观的亲友,没有浪漫的海滩或者草坪,没有所有她曾经以为的那些场景…… 可是,所有的场景里,只要有他在,那就足够了。 顾子铭忽然笑起来,像个孩子。 “苏陌,我很开心。”他捧着她的脸,眼角的笑意都遮不住。 “难道……”苏陌心跳如雷,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你刚刚,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地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顺畅。 “嗯,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顾子铭肯定的点点头。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温热而柔软的唇就吻了下来。 苏陌眼角汹涌的泪水落了下来。 “苏陌,看着我。”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她微红的脸,带着泪珠的眼睛,眼神热烈而真挚,“我从来不喜欢承诺什么,可是,我一向言出必行。” 而今晚,是他最重要的承诺。 “苏陌,我定不负你。” 苏陌用力地点头:“顾子铭,我就这样把自己卖给你了。” 顾子铭原本严肃的脸忽然就绷不住了:“我好不容易说一次情话,你就不能配合点儿。” 苏陌想笑来着,却越笑眼泪越多。 顾子铭带着笑看她,微凉的手指抚过她的脸,语气里带了些心疼:“被我求婚这么不开心吗?哭得这么难看……” 苏陌摇摇头,低头捂着嘴任由眼泪糊了一脸。 “顾子铭,我……很开心。” “嗯,以后我会让你更开心。”顾子铭有些感慨地捏了捏她的脸,“苏陌,今晚我把前三十年没有说过的情话都一起说了……” 那时候杨晓静说他闷,从来不肯说好听的话哄她。他总是觉得没用的男人才会说那些山盟海誓的话,嗤之以鼻。 苏陌拍掉他的手,撇了撇嘴:“我不信。” 顾子铭也不辩解,只是拉着她又坐了下来。 “长夜漫漫,又冷清孤寂。我觉得我们可以做点儿别的。” “顾子铭,你……”苏陌有些气急败坏,“流氓……” 顾子铭挑眉:“我只是想说,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什么时候举办婚礼,怎么安排你爸妈和我爸妈见面的事……” 苏陌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想多了,红着脸扭开头。 “你想什么呢?”顾子铭却又揶揄地看着她。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156.156:如果爱下去(4) 黑夜里,警笛呼啸着奔向凤尾山,飞机在山顶盘旋,巨大的轰鸣声在寂寂黑夜里格外地刺耳。 周文远跟着消防队的援救人员上山,黑色的皮鞋显然并不适宜这样蜿蜒崎岖的山路。未被打磨光滑的石子带着特有的锐度,隔着并不厚的鞋底,硌得他每一步都甚是难受。 寒风凛凛,已经凌晨四点,山底尚且冷得呼气成霜,上了山,正纷纷扬扬地飘着细雪。 小c徒步下山时正好遇到救援人员从a市过来,便马不停蹄的带着他们上来,此刻已经疲惫不堪蠹。 “还有多远?”周文远沉着脸问。 脚底的寒意已经让他麻木,可是小c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前行速度极慢。看着满天飞雪,看着救援人员如星光遍布的灯火,心里说不出的焦急。 小c双手搭在登山杖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喘着粗气回答他:“再往前走五公里左右就到了。” “你在这里休息会儿再跟上来,”周文远皱着眉,“我和他们先走,安全起见,留下一两个人跟着你。髹” 小c点点头,他又冷又饿,实在是累坏了。 “周少……”救援队队长看了看他脚底的鞋,迟疑地开口,“要不您也在这歇着,我们过去就行了。” 周文远摆摆手:“走吧。” 那年在悉尼,林语曾来看他。他问起苏陌,林语说她很好。那天在清水别苑送苏陌去医院,医院里韩雁飞的话让他明白自己有多蠢。 她曾经漂洋过海去见他。 “如果要走,带我一起走。”那年机场,她哭得那样的撕心裂肺,带着乞求,带着惶恐,乞求他带着她走。 周文远用登山杖将路边的荆棘拨开,黑色的西裤已经被划得面目全非,泥水带着雪水的冰寒,一滴滴溅在裤腿上,像是一朵朵印花。 如果当初爱下去,现在会是怎样的情形? 周文远沉默着向前走,雪花落在身上,很快没有了踪迹。 她记得那时候,他们周末休息,她躺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腿,指着电视上的小孩子说:“阿远,以后我们生两个宝宝,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笑:“为什么要两个?养你一个我都养不起……” 没有了周家的经济支持,仅靠自己那些微薄的薪水,他连在m市买套房都遥遥无期。 明亮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打在她的脸上,苏陌扬起脸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样他们不孤单。” 他没有说话,看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对未来的畅想:“宝宝的名字我都想好了。男孩儿就叫嘟嘟,女孩儿就叫米米……” 那些欢快的声音渐行渐远,以至于后来每每午夜梦回时,他都怀疑是否真的有过那样的美好。 嘟嘟,米米。 在悉尼的时候,看见那些漂亮得像洋娃娃的baby,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她说的两个乳名来。 他曾经是她的一切。 周文远抿着唇,黑色的眼像一汪幽潭,深不见底。 她才是他的软肋。 ? 林语坐在办公室里继续着自己的画。 白色的画布上,洋槐树郁郁葱葱,树下那个有着小圆脸的男生在向树上扎着辫子的女生挥手,笑得明媚。 这一幕,曾是支撑她走过那些风雨的力量。 今夜,注定无眠。 可是,她并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我从来不知道,林大超模原来画画画得这么好。” 杨晓静穿着黑色的风衣,踩着酒红色的高跟鞋到来的时候,她一点儿都不意外。 林语沉默不语,安静地上色。 “若是福利院院长知道,你现在这般春风得意,而他落魄至此,都是你的手笔,该作何感想?” 杨晓静的声音幽幽响起。 林语握着笔的手轻颤一下,绿色的颜料在画上小男孩儿的脸上抹了一笔。 这幅画,再也好不了了。 索性用白缎将它遮好,这才起身洗手,看着杨晓静。 “那又如何?”林语十分有立体感的脸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几个字。 杨晓静盯着她看。 林语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单眼皮,眼睛不够大,鼻子也不够挺,胸更是平坦一片。就女人来说,除了腿长,几乎没有美女的特征。 却很能吸引人,尤其是男人。 会让男人觉得很有征服欲。 “福利院院长有没有强*暴那个小女生,你应该最清楚。这件事对你来说自然无关痛痒,不过是陈年旧事而已。”杨晓静点了一支烟,看着烟头明明灭灭,“可是那个女生就不一样了。” 林语的脸色变了变。 “作伪证,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还有,她已经19岁了。” 早已过了不追究刑事责任的年龄。 长长的指甲抠进掌心,尖利得让林语觉得心都是颤的。 “说起来,林大超模莫不是忘了,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几个字是什么意思?读书再少,也该知道才是。”杨晓静又幽幽地加了几句。 林语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所谓的福利院院长强*暴未成年少女,不过是你策划的骗局而已。三百万,手笔蛮大的嘛。”杨晓静忽然笑了起来,“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是了。林语自嘲的笑笑,世上怎么会有那样一堵墙,密不透风。 偶然的机会下认识了在同一个福利院生活的十七岁的小艺,不谙世事的少女,因为福利院暗无天日的生活苦恼着,为了生活和学业四处奔波…… 或许自己是院长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性侵的女生,小艺竟然说他现在对所有的孩子都和颜悦色,丝毫不逾越。 那些压抑的痛苦和仇恨几乎要将她撕裂。 于是利用那样自然而然。 清高了这么多年的院长,在面对小艺这样青涩而身材姣好的少女的勾引时,自持多年的道德终于崩坏。 事后,小艺报案说自己被院长强*暴,身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院长入了狱,她给了小艺三百万远走他乡。 “所以呢?”林语看着她,心里百转千回,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那个女孩子和我公司员工恋爱了。”杨晓静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笑得明媚。 所以,因果循环吗? 果然是无巧不成书。 “你想怎样?”林语看着她,原本的惶恐都散去。 对于一个对自己有所求的人,她并不害怕。就像小艺。 她从来都只害怕一类人,周文远,或者是顾子铭那样的人。 她有的,他们都有,而他们有的,她未必有。他们想要的,她也给不起。 所以在周文远面前,她从来都一败涂地。 “看来你也不笨。”杨晓静吸了一口烟,吐出几个好看的烟圈来,眼神有些迷离,“我想知道的是,周文远为什么和顾氏解除婚约?” 原本的顺利成章,原本是他们所谓的“金玉良缘”,谁知道却在一夕间面目全非。 顾博年对顾子言有多宠爱,她是知道的。而云瑶对顾子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是,她竟然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连带两家都只是简短陈述了这个事实而无任何解释。周氏股价近日跌得厉害,周焕生也好似丝毫不在意。 直觉告诉自己,这中间,有很重要的事情,她不知晓。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知道?”林语微微一笑,手指托着下巴,狭长的单眼皮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眯着眼看对面的女人。 “因为,你爱自己胜过任何人。”杨晓静将手里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声音悠长而绵远,“就算不知道,为了自己,你也会想法设法地知道。” 林语平静的脸色终于打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况且,你就那么笃定我能知道?” “别人或许不行,但是你,一定可以。” 林语黑色的眼盯着她看:“何以见得?” 杨晓静忽然笑了。 “因为两年前,你去医院流产流掉的那个孩子,是周文远的。” 157.157:如果爱下去(5) 像是埋藏多年的暗雷被引爆,震得林语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她踉跄地站起来,身体有些站不住一般摇摇晃晃,黑夜里原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苍白。 颤抖着手,指着杨晓静看好戏一般的脸问她:“你,你……” 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怎么会知道是吗?”杨晓静弹了弹指甲,好看的细钻石在灯光下耀眼夺目,“总之我知道就是了。” 却并不打算告诉她髹。 “有时候想想,也真觉得苏陌可怜。”她幽幽叹口气,直直望着她,“闺蜜和男友上了床,还大了肚子。一无所知就算了,竟然还陪着你去医院堕胎。果真是新时达好闺蜜。” 往事像是潮水汹涌而至,从脚底漫上头顶,几乎将她溺死。 他们分开第三年,苏陌央求自己陪她去澳大利亚找他。 她亦是想他的,几乎没有犹疑,就那样去了。 她和周文远是有联系的,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问自己,苏子罕怎么样了。可是她并不在意,至少,她能借着苏子罕的名义和他光明正大的联系。 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寂静欢喜。 带着苏陌到了他所在的大学,却只是告诉周文远,自己来了。一丝一毫没有提及苏陌。 周文远喝了很多酒,在自己告诉他苏陌丢了工作,没有找男朋友的时候。 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她记得并不是很清楚。 又或者,她并不想记得那么清楚。 可是她唯一记得的是,他们在床上缠绵,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子罕,子罕……” 可是她依然欢喜。 因为她那么清楚地知道,那是她仅有的机会,离他那么近。 从此天高海阔,他们依然只是朋友。 第二天,她早早地和苏陌去了机场。 她不想听见他说对不起,不想听见他说任何抱歉的话。 她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抱歉。 可是,命运弄人。回国后的第三个月,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很久没有来例假。 怀孕被证实的那一刻,她纠结过,忐忑过,欢喜过。那天她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躺了整整一天,给周文远的电话却都在未接通时就放弃了。 那晚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她知道,电话接通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差点儿决定把那个孩子生下来。 可是,她不能。 “你若是敢要这个孩子,信不信我让你一无所有?” 林语“呵呵”地一笑,颓然地回到现实,看着杨晓静,有些惨然:“因为那个孩子是周文远的,所以我就一定知道你想要的原因吗?” 包养她的那个男人,是不会允许那个孩子存在的。 “我说过了,你爱自己,胜过任何人。” 林语抿着唇,低声喃喃:“若是自己都不爱自己,要怎么活?” “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只是媒体怎么说,或者警局会怎么做,都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杨晓静拍拍身上昂贵的衣衫,准备起身走人。 “苏陌是周焕生的亲生女儿!” 杨晓静走到门口的时候,林语忽然大声说道。 “很好。”杨晓静拉开门,笑得得体又温柔,“这个交易,我很满意。” 交易? 林语忽然笑起来,笑得太用力,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杨晓静说得对,她爱自己,胜过任何人。 她躺了下来,黑色的发铺了一地。 “地板真凉。”林语喃喃地说着。 周文远,原来,我并没有那么爱你。 她该欢喜的不是吗?二十多年的执念,到头来不过是误会一场。 可是为什么,胸口某个地方,不受控制地疼? ? “苏陌,苏陌……” 周文远和救援队的人员一起叫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可是山林太黑,小c说顾子铭在洞口等着他们来,但遍寻不见。 顾子铭…… 周文远声音变得嘶哑,却没有任何回应。 小c终于赶了过来,带着他们去到那个坐了标记的洞前。 “就是这里。”小c激动地叫起来,“咦,顾少去哪儿了?” 顾子铭抱着苏陌,将她裹在自己的衣服里。从洞口往下看,真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他们找到我们了。”苏陌已经冻得有些打颤,“顾子铭,我好像动不了了。” 刚要抬头,就被顾子铭用力地按了下去。 “动不了就别动,我带你出去。” 顾子铭声音带着不容抗拒,不让她抬头。 苏陌顺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洞的中间有阻碍物,你们先把它给拖走,然后再拉我们出去。” 顾子铭冷静地向上面喊道。 小c终于回过神来:“顾少,您没事吧?” 激动得快要哭了。 刚刚没看见顾子铭在,他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大冬天的,硬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没事。让他们动作快一点。” 苏陌身体很凉,无论他怎么捂都热不起来。可是额头又有些发烫,前几天她才刚刚发过高烧。 顾子铭抱着苏陌往最里边靠了靠,腿有些麻,起身的时候差点儿摔倒。 “别动。”顾子铭阻止了她要下来的动作,“抱两个你都没问题。” 周文远借着灯光看见他们抱在一起的场景,心里有些酸,有些堵,冲那边的救援人员吼道:“动作快一些!” 苏陌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周文远。 从阴冷的洞里出来,周文远黑着脸看着自己。想看不见都不容易。 顾子铭揽着她,轻声问:“怎么样?再忍一忍,一会儿就下山了。” 苏陌来不及细想,顾子铭已经拉开她的裤腿,露出大面积的擦伤来。现在已经泛黑。 “你怎么知道……”苏陌声音很低,实在没有力气大声说话,“可是我一点儿都不疼竟然……” 顾子铭将她的裤腿放下:“辛苦格外,抬着她下山吧。” 早有救援人员带着担架过来,顾子铭不顾她反对将她按在担架上:“不想变残疾人就别逞强。” 苏陌几乎是被绑在担架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担架上放着发热装置,只露出头来。 “顾子铭,我好想睡觉。” 很温暖,晕晕沉沉的大脑终于彻底死机,苏陌什么都不愿想,只想睡觉。 顾子铭看着搜救人员:“可以睡吗?” “没有大碍,只是有些高热,可以休息会儿。” 顾子铭看着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那就睡吧,我守着你。” 危机解除,提着的心重重落下,苏陌沉沉睡过去。 周文远看着他们言语间的亲昵,看着苏陌对顾子铭的不设防,手指蜷成拳,又放开。 至少,这一次,是我找到你。 “没想到,你真会亲自来。”顾子铭和周文远并排走在担架后面,不无嘲讽地说。 “顾少都亲自来了,我来又何尝不可?” 顾子铭无端就想起之前在洞里,苏陌抱着他说的玩笑话:……你可是堂堂顾氏唯一的继承人,顾氏太子爷,有钱有势,关键是长得还很养眼。周文远只是周家的养子,顾少爷你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甩了他十八条街。我又不傻…… 嘴角微微上扬,顾子铭看着前面睡着的人,缓缓开口:“周文远,苏陌刚刚答应了我的求婚。” 走在自己左边的人停住了脚步,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顾子铭,你说什么?” 周文远脸上的不可置信,诧异,惊惶,一览无遗。 小c跟在两人身后低头走路,不曾想前面的两人忽然停了下来,于是直直地撞在周文远的身上。 “周少,对不起……”小c无措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周文远脸色阴沉得吓人,“滚!” 小c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不迭地走远。 “顾子铭,”周文远忽然揪住他的衣领,压抑着暴怒,“你刚刚说什么?” 顾子铭整好以暇地盯着他:“苏陌刚刚答应了我的求婚。” “不可能!”周文远愤怒地挥出拳头,却被顾子铭轻易地抓住。 顾子铭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周文远,你可知道,这不是林语第一次针对苏陌。当年,她叫人强*暴苏陌的时候,你在哪里?” 158.158:如果爱下去(6) “顾子铭,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子铭冷笑:“我有没有胡说,你去问过自然就清楚了。” “从今天起,她就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所以,周先生,请你离她远点,不然我会不高兴。” 周文远压低了声音靠近他:“顾子铭,你以为,我和她十年的感情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如果那么有把握,又何必在这里虚张声势?” 顾子铭的外套沾满了泥,脸上也染着泥土的痕迹,明明不是平日里的贵公子模样,周文远却还是在他面前败下阵来髹。 明明那么笃定,他能找回他的苏子罕。 然而,顾子铭的话,那些笃定都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 周焕生在山底等到天光大亮时,终于等来了在担架上睡着的苏陌。 寒夜里苦等一宿,周焕生身体有些吃不消。 “老爷……”管家看着他,欲言又止。 顾子铭却挡在了周焕生面前。 “周董事长,”顾子铭笑得温和无害,将苏陌的手从被子里牵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到陪护,我想我这个未婚夫更有资格。” “顾子铭!”周焕生叫着他的名字,因为太激动,几乎咳嗽起来。 “苏陌很喜欢水晶,我特意从意大利定制的。这样的订婚戒指,很好看不是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焕生盯着他。 “做我想做的,爱我想爱的。我还要陪她去医院,失陪。”顾子铭转身,高声喊着齐鸣,“去给顾博年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主持我的婚礼。” 周文远冷眼看着,周遭的人群汹涌,警笛声阵阵,都敌不过那只手指上的水晶来得震撼。 顾子铭坐上救护车从他们面前呼啸而去。 “老爷……”管家扶着周焕生,一夜的煎熬,他似乎更苍老了些。 “阿林,给我订票。”周焕生坐上车,眼一闭,有些疲惫,“算了,先帮我约顾博年吧。” 周文远坐在自己的车里,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香烟,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一缕缕白烟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纤薄,悬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 绯色的火光一直燃烧到尽头,“嗤啦”地响着,直到灼热的痛楚从指尖传来,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的手指被灼烧得发红。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 苏陌醒来时,顾子铭不在身边。伸出左手,无名指上的水晶戒指白晃晃的光辉美得那么不真实。 就这样,把自己预定出去了么? 左腿隐隐发热,又有些疼。掀开被子,小腿根部往上直到膝盖,都缠着厚厚的纱布。苏陌苦笑,最近这是怎么了? “顾子铭……” 苏陌躺了下来,看着旁边柜子上磨砂瓶里的插花,想起他说的结婚的话来。 也许曾经幻想过的,无数浪漫而瑰丽的关于婚礼的场景,顾子铭都可以一一实现。可是,年岁渐长,那些青春岁月里曾经一笔笔勾画的关于婚礼模样的蓝图都不再那么热切地渴望。 执一人之手,与之白头。 这才是最美好的誓言。 正胡思乱想着,顾子铭推门而入。 “醒了?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点儿粥。” 明明是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为什么此刻觉得那么不一样? 苏陌盯着他看,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顾子铭不解,走到穿衣镜前仔细照了照镜子,回头对她笑,“没有什么啊。怎么?半日不见,连你未来老公都不认识了?” 原来,他也会说这样的俏皮话。 “嗯。你今天格外帅气。”苏陌一本正经地评论。 顾子铭只是笑,将粥递给她:“先吃饭。” “顾子铭……”苏陌有些窘迫,无所适从,“昨天,你有说什么吗?” 水灵的眼睛是顾子铭看不透的情绪。 像是期盼,又像是…… “你后悔了?”顾子铭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原本就轮廓分明的脸,因为这两日的忙碌,瘦削而立体的下巴上长了青色的胡茬,此刻看上去竟比往日更具威严些。 如果周文远和她的十年,轻易打败了他和她的两年朝夕,那么…… 看见他不开心的表情,苏陌条件反射地摇头。 “我,我,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原本应该无比郑重的承诺,省略了那些仪式,好似也缺少了些分量般,让她觉得,那枚戒指没有了力量,连它所代表的含义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和顾子铭,原本就是云泥之别。 顾子铭绷紧的神经放松下里,看着她的小心翼翼,忍不住伸出手习惯性地摸她的头。 “苏陌,从今天凌晨起,你就是我顾子铭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谁也不能更改。 “哦。”她乖顺地点点头。 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怎么?不开心?”他板起脸来。 苏陌摇头,抬头看他:“顾子铭,我觉得我应该很开心的。可是……” 他心里刚刚绽放的那些花朵又迅速地枯萎下去,连声音都带了颤抖:“可是什么?”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有些不确定。”她的眼睛渐渐弥漫上一层雾气,“顾子铭,为什么是我?” 他明明有那么多选择,明明她不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也未见得是他最爱的那一个。 明明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不合适,有那么多的不可能。 可是,为什么是她? 顾子铭将粥搁在一旁,沿着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摩挲着她左手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声音有些缥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是你。” “自她之后,我从来没想过结婚。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无论是交朋友还是找对象,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对方从头到尾查个清楚,看个明白。总担心别人的靠近或示好是别有目的。这样的日子久了,因为我并不是时时看得清他们的真实目的,都说不动则不伤,就养成了对什么都明码标价的习惯。你知道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我来说,都不算问题。” “你曾经和我说,我和你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可是,苏陌,从来都是理智战胜感情的我,这一次不想那么理智了。对我来说,你是我无法明码标价的那个女人。” “苏陌,仅此一次,信我。” “顾子铭,这是世纪大告白吗?” 苏陌惊讶地看着他,从认识到现在,他说过的最动听的话只有那一句:我心悦你。 从来都惜字如金的顾子铭,何时和她说过这样多的动人情话? 顾子铭将她的手掌叠放在自己掌心,表情认真而严肃:“苏陌,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有勇气踏入婚姻的坟墓。” “顾子铭……” 顾子铭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郑重得像是与国家主席会面一般:“苏陌,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说,仅此一次,信他。 苏陌心跳如鼓,如果凌晨的时候他说的话像是梦境,那么此刻,她觉得自己好似在落在彩虹桥上,四处都是瑰丽的色彩。 黑发轻扬,剑眉星目,虽然顾子铭从来与温润如玉扯不上边,可是苏陌却觉得此刻的顾子铭格外地耀眼。 “我愿意。” 她笑着看着他,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信他,也信自己。 ? 陆西元站在门外,手里的鲜花还带着水珠,格外娇艳。 记得苏陌说,她尤其不喜欢红艳艳的玫瑰,最爱白色。 她说,若是有一天,他要送她花,宁愿要白菊花也不要红玫瑰。那时他曾笑,白菊多不吉利。她仰头迎着阳光,笑得如同三月的迎春花,声音清脆:学长,我只要我喜欢的。 是啊,她只要她喜欢的。 哪怕那些花不吉利,哪怕那个人不适合。 握在门把手上的手终究缩了回来,这扇门,隔着他和她。 他们有着跨越不了的距离。 杜若说,陆西元,你根本不懂,爱一个人,却永远不能和他在一起是什么感受。 陆西元在护士不解的目光中将手里的花束扔进了垃圾桶里,如同她生日那天那串碧玺手链一般。 走出医院,午后的阳光明明温度适宜,他依旧觉得冷。 他怎么会不懂。 明明爱着她,却亲手将她推到别人怀里,从此天高水阔,任地久天长,他都逾越不了那份距离。 一分一秒,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不见会痛,见了,会更痛。 明明有顾子铭在的每一天,他都在经历着,承受着,煎熬着。 他怎么会不懂。 159.159:如果爱下去(7) 苏陌在医院住了五天。 “顾子铭,我好像从周文远回来后就经常住院。”苏陌看着顾子铭给自己换药,“其实没有那么严重的,别老动不动就让我住院好不好?发烧要住院,磕伤碰伤要住院……你怎么不开个医院让我住得了?” 听着苏陌有些无理取闹的抱怨,顾子铭正给她伤处上药的手稍稍抖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了苏陌的“嚎叫”。 “顾子铭,你轻点儿轻点儿轻点儿……” 苏陌怕疼,几乎怕到让人发指的地步髹。 “怕住院就别生病。”顾子铭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那天答应顾子铭的求婚后,顾子铭好似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一般蠹。 最明显的就是对着她的时候,脾气好得她不敢想象。 苏陌傻笑:“我也不想的啊。” 顾子铭看着她不知愁的笑容,细心地将换好药的伤口用细纱布缠好。 从山上下来第二天,他见到了张双。 “我原本想到了山顶将她骗到偏僻的地方动手的,谁知道她这么不中用,走到中间就走不动了。我只好将计就计了,不然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她。” 张双眼神阴鸷,说出的话让他觉得后怕。 “如果不是你,我哥怎么可能坐牢?我辛辛苦苦考过了司法考试,原本要进公检法系统考公务员的,可是我哥一坐牢就什么都毁了……” “都是你害的!既然你毁我前程,我毁不了你家门,还毁不了一个女人吗?!” …… 而林语接近张双,无非是因为他的执念。 顾子铭捏了捏苏陌的脸,忍不住念叨:“笨蛋!” “顾子铭,不要捏我的脸!都快成包子脸了。”苏陌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 “苏陌,山茶花的模特就不要再去了。”顾子铭拉开病房的窗帘,窗外的那株松树翠绿挺拔。 苏陌差点儿没反应过来,然后就是忧心忡忡的表情。 “你怎么了?”顾子铭不解。 “完了完了,阿语都没有打电话来催我去量尺寸,肯定生气了……”她暗自懊恼。 原本定的本月拍摄的宣传照在前两天就该去量尺寸,她在医院忘记了,可是以林语那样拼命十三郎的性格,怎么都不该忘才是。 “上次拍的时候腿上的疤就是想了好多办法才给遮掩住,还命令我好好保养身体来着……” 她犹在因为爽约而絮絮叨叨心怀愧疚,殊不知,这一场所谓姐妹情深…… “我已经替你和山茶花解约了。”顾子铭一语惊人。 “你说什么?!” “就算再有一百个你我都养得起。”顾子铭看着她发呆的表情,笑着出声,“放心,林语没有生气。” “可是我很生气。”苏陌有些不甘心,气鼓鼓地看着他,“顾子铭,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替我做了决定?” 顾子铭有些错愕:“难道你很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镁光灯,化妆师,摄影师的提线木偶,马不停蹄的换装…… 她不喜欢。 “这并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问题是,这明明是我的事,在替我做决定之前,难道我没有知道的权利吗?” “我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在荧幕上抛头露面,被别的男人评头论足。” “你说什么?”苏陌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上次替山茶花拍的宣传片腿露太多了,我不喜欢。”顾子铭表情有些别扭。 “可是你也不能这样……” “苏陌。”顾子铭伸手抱住她,“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 道歉和解释都有了,虽然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顾子铭……”顾子铭将她抱得很紧,苏陌挣扎了一会儿无果后又放弃了。 “那为什么林潇潇可以?” 面对苏陌突然的发问,顾子铭没听懂,直直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将她圈在怀里,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脸上,苏陌忽然就红了脸。 她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那为什么以前你和林潇潇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可以在荧幕上抛头露面?” “因为她不是你。” “没听懂,什么……” “意思”两个字尚未出口,顾子铭忽然低头含住了她的唇。温柔而热烈,像是含着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探索。 苏陌情不自禁地闭了眼睛。 萦绕在身边的都是他的气息,温暖而熟悉。顾子铭在她的齿尖不停索取,攻城略地,她的生涩回应让他情不自禁地圈起怀里的人,手掌滑进她的病服,在她骨感的后背上摩挲…… “不要……”苏陌抓住那只想要更进一步的手,低低地乞求。 顾子铭顿时清醒了。 “傻瓜!”他在她羞红的脸上轻啄一口,“早晚都是我的人,提前预支点儿利息都不行吗?” “顾子铭,你……”她用力也没能将他推开,气急败坏的时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流氓!” “老三对你做了什么流氓的事,值得你骂他一声‘流氓’?” 顾子铭和苏陌不料忽然有人来,两人像是触电一般迅速的分开,谁知苏陌往身后靠时没注意,撞到了床头,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她头皮发麻,眼泪直冒。 刚坐到椅子上的顾子铭急忙起身扶着她的头:“撞哪儿了?怎么这么笨!” 苏陌捂着头不说话,表情扭曲。 高寒和邓乔乔捂着嘴直乐。 “你说你们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欲盖弥彰!”高寒挽着乔乔的手带着笑。 顾子铭替苏陌揉着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谁让你想做坏事都不关门的,可不关我们的事,是吧老公?”乔乔眉开眼笑。 高寒直点头。 苏陌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比本命年还要不利。 顾子铭将苏陌按在床上,不让她起身:“腿还没好利索呢。医生说了,要是不好好保养,小心以后老了变成老寒腿。” “哪有那么严重……”她小声嘀咕,被顾子铭给瞪了回来。 安顿好苏陌,顾子铭扭扭脖子,将十指掰得“咔咔”作响,直直地盯着高寒看:“是不是皮紧了?要不要咱俩出去练练?正好气不顺,松松筋骨……” 苏陌想起陆西元说过的他们三人以往的战绩来,眼睛瞬间发亮。 乔乔笑着指着苏陌说:“哟,老三啊,你家小苏苏还没见过你打架呢?瞧你说练练,她这眼睛都冒着贼光……” 苏陌不好意思地笑。 顾子铭回头看她,她拉着被子正傻笑。 心情也跟着变得明媚起来。 高寒哀戚地叹气:“唉,为了老婆,可以插兄弟两刀,说的就是你!” 顾子铭不客气地握住指着他的高寒的那只手,轻松一掰,高寒毫无形象地大叫起来,顾子铭凉凉地开口:“当着你老婆的面这样叫,真的好么?” 乔乔拍拍顾子铭的手:“我男人,你悠着点儿。” 顾子铭闻言,才松开高寒的手:“嫂子开口,自然得给面子。” 三个人这才坐在一起好好说话。 “你们不是要去挪威看极光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高寒嘿嘿直笑,脸上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顾子铭的话让乔乔本来笑着的脸垮了下来,十分不高兴:“本来计划把北极圈周围的城市都顺道走一遭呢,谁知道……” “没事儿宝贝,等过两年我再陪你去。”高寒伸手搂着她,言语间都是宠溺。 “啧啧……都老夫老妻了还叫这么肉麻,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苏陌十分不地道地拉着被子直点头:“所以,高总,其实你是为了来我病房秀恩爱的吗?” “乔乔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高寒完全无视两人的鄙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苏陌和顾子铭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异口同声地开口:“你说什么?” 乔乔在高寒怀里也一脸幸福的表情:“我怀孕了,所以没有看到极光就回来了。” “我靠!你这株铁树也会开花啊!”顾子铭一副踩了狗屎的表情…… 苏陌和乔乔都盯着他看。 高寒哈哈大笑:“大学的时候我和子铭打赌,谁的孩子先出生,另一个就给孩子洗一个月的尿布。” 让顾子铭给刚出生的宝宝洗尿布一个月…… 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乔乔也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我说你怎么这么着急要见子铭呢……” “那是,让堂堂顾氏太子爷给我宝宝洗一个月尿布,人生简直不要太美好……” 苏陌看着顾子铭神色变幻的脸,笑过之后不再开口。 “谁给谁孩子洗尿布还不一定呢!”顾子铭轻哼一声,走到苏陌身边,抬手晃动她手指上的戒指,“很快我们就要结婚了!” 160.160:如果爱下去(8) 那个时候,他几乎笃定,他和高寒的这个赌注,他必胜无疑。那时他和杨晓静如胶似漆,好得好似一个人,而高寒和邓乔乔却总是分分合合,前路不明蠹。 谁都以为他和杨晓静会水到渠成,百年好合。 谁都不看好高寒和邓家千金的恋情。 可是,人生从来总是意外比惊喜多。只是一夕之间,他和杨晓静从亲密恋人变成路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现在他才渐渐懂得,还有一种感情,就像高寒和邓乔乔。 离不开放不下舍不掉,所以他们才会彼此纠缠,才会无理取闹。 因为无论那个人怎么闹,另一个都不会也舍不得离开。 “你们要结婚了?!”乔乔和高寒现在的表情,就像刚刚他和苏陌听到乔乔怀孕了的表情如出一辙。 “什么时候?”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苏陌有些不好意思,将问题推给了顾子铭:“问他。” 顾子铭挑眉看着高寒:“现在还没定。到时候第一个给你发请柬!髹” “我去!”高寒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苏陌看,“难道你们是奉子成婚?” 苏陌一个枕头砸了过去:“高总,你瞎说什么!” 高寒机敏地躲过了枕头,直笑:“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不过,小苏苏啊,你怎么三天两头的住院呢?让你家顾子铭好好给你补补,养好身体。”乔乔看着苏陌,有些担忧,“瞧你这身板,顾子铭家大业大,你还不挑好的吃?!” 苏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是个意外,意外。” 有个顾子铭在身边,还能有这样的意外,高寒抬眼看了顾子铭一眼。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霖。上次出了盛世的事后,他总觉得留着何霖在顾氏不是件好事。 顾子铭冲高寒轻轻摇头,借口公司有事要商量,和高寒出了病房。 “怎么回事?又是何霖?”高寒看着顾子铭直皱眉。 “这次不关他的事。” “那是?” “你肯定猜不到。林语。” 高寒猛地转过头看他,顾子铭肯定地点点头,“真的是她。” “fuck!难不成林语也暗恋你?!” “p!怎么可能?!” “那这怎么可能!” “shit!难不成我还能骗你?!” “那不应该啊!她们那么好,如果不是你说的,打死我都不信……” 顾子铭将烟头踩灭,又俯身拾起来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好个p!林语一直喜欢周文远!她从一开始接近苏陌就是别有目的!还记得之前和你们说的,苏陌差点儿被人强*暴的事吗?那事就是她办的。” “隐藏得够深的呀!你怎么查出来的?” “这你别管了。没冤枉她就是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让苏陌以后离她远点儿。” “就这样?” “就这样。” “这不科学啊!”高寒一脸不信,“你都能在林子恒身上扎二十二刀,就这样轻易放过她?这不符合你以往的风格啊!” 谁不知道顾子铭极其护短,出了名的不好惹。 “那不一样。林子恒是苏陌什么人?路人都不算,弄死他她也不会心疼。可是林语不一样……”顾子铭悠悠开口,“她朋友本就不多,又何必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身边的人一直没有说话。 顾子铭转头,却看见高寒认真的表情。 “怎么了?” 高寒双手环胸,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缓缓开口:“难得你也动了回真心。” “说得好像我就不懂珍惜似的。” “那倒不是。” “那你说个p!” “你以前从来不会想这些,只会用自己最痛快的方式去解决事情,很少顾及他人的心情。” “或许吧。和苏陌在一起后,我总会想,如果当年我成熟一些,和杨晓静是不是就不会走到那个地步。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想过她想要什么,直到现在,我都不了解她。” “顾子铭,杨晓静已经从你的生活里过去了。难道她待的时间还不够长吗?”高寒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放心,我知道的。你说对了,这次我是真心的。苏陌和旁人,终究是不同的。” “那就好。”高寒松口气,“不管怎么样,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做兄弟的,没说的。” “嗯。” “什么时候定日子?” 顾子铭脸色有些晦暗:“再说吧。得等顾博年和我妈、苏柳商量过再定。” 能不能谈拢还一说呢…… 想想他都觉得糟心,恨不得立马和苏陌去民政局领证了。 什么时候起,他对曾经避之不及的婚姻变得这样热切渴望了? 高寒显然也想到了这些糟心事,不由得安慰他:“事在人为嘛。再说了,不行的话,让苏陌悄悄地把户口本偷出来,你们再悄悄地去民政局领证不就结了嘛?” “要是这么简单,那你怎么还追了邓乔乔那么多年?”顾子铭一副“你白痴”的表情看着他。 正因为是真心,所以才舍不得那样做。因为希望她和家人提起自己的时候可以是一脸骄傲的表情,而不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忐忑。 他想要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未来。 高寒语塞,转移了话题:“苏陌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顾子铭就想起刚刚病房里旖旎的一幕来,还有最后她的颤抖与恐惧,心情也阴郁起来:“有你大爷啊有!你以为我跟你似的?你就一禽兽!” “滚!那是我老婆!” 两人也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结,最后谈到公司上的事务来。 “付定国那只老狐狸,前几天递交了辞呈。想跑?门儿都没有!”提起付定国,想起年底最后那几天收到的一叠叠证据,顾子铭觉得脑门直抽,“吃了我的,都得给我吐出来!这次,就是顾博年也别想保住他。” “他怎么舍得辞职?”高寒有些惊讶。 坐在那么有油水的位置,这些年也一直相安无事,无缘无故的,他不应该想到辞职才对。 “不是我们,打草惊蛇的是何霖。”顾子铭想起来不免有些无奈,“想来何霖查得也八*九不离十了,不然也不会吓得他辞职。” “你确定你不是故意让他查到的?”高寒眼神凉凉地看着他。 顾子铭绷着脸,点头:“故意的。” 高寒无奈地叹气:“我就知道是这样……” “不然怎么样?”顾子铭也叹气,“好歹也算是顾氏的功臣,如果经我手,多少会让那些老人寒,他们可不会管付定国贪了多少。既然何霖想查,那就让他查。这样两全其美,不好吗?” “你啊……”高寒笑,“挺好。” “我也觉得好。”顾子铭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 ? 顾子言拦着顾博年不让他出门。坐在了顾博年对面, “子言,你这是做什么?”顾博年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爸,为什么同意和周家取消婚约?” 顾子言眼里布满了血丝,声音也嘶哑无力,面色憔悴,几日不见,往日的活泼与美丽丝毫不见踪迹。 周文远像是消失了一般,她怎么找都找不到。曾经的甜言蜜语好似毒药,日日凌迟着她的心。可是,她连分开的理由都不知道。怎么甘心? 好不容易顾博年回来了,她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言言,提出取消婚约的是周家。”终归是自己的孩子,顾博年不忍她继续这样下去。 “他们提出来你就同意了吗?为什么不问问我?” “你不同意,就有用了吗?”顾博年反问道。 “可是,至少……” 顾博年打断她的话,语重心长地开导她:“子言,即使你不同意,这桩婚约也如期履行。可是面对一个不愿娶你的男人,你嫁过去了,会幸福吗?” 顾子言颓然地倒在沙发上,喃喃地开口:“所以,其实不是周伯父的原因,是文远喜欢上别人了是吗?” 顾博年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安抚着她的情绪:“傻孩子,是或不是还有什么区别?别想了,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别忘了,你可是顾家女,有的是男人让你选!这个不行咱就再换一个!” 顾子言在顾博年怀里放声大哭,抽噎着回答他:“可是爸爸,就算还有十个百个,周文远只有一个,他们都不是他……” 拍着她后背的手有几秒的停顿。 是啊,就算还有百个千个,可是那个人,始终只有一个。 161.161:如果爱下去(9) 顾子言在顾博年怀里哭得睡着了。 安顿好顾子言后,顾博年到了一个茶馆里,周焕生正等在那里。 日式的隔间,原木色的榻榻米,空间私密而安静。一壶清茶,一室茶香。 原本应该是品茶的悠闲时光。 周焕生给自己到了一杯茶,面对推门而入的顾博年,有些感慨地道:“没想到,有生之年,你我还能再见。龊” 顾博年在榻上盘腿而坐,要了一壶碧螺春。 “如果可以,我倒是真不希望再见到你。件” 那些称兄道弟的时光已经远去,消磨在日复一日的仇恨里,模糊得近乎幻觉。 “如果不是因为苏陌,我也不想见你。”周焕生又斟满一杯茶递给他,“铁观音。” 顾博年浅尝一口,唇齿生香。 “别绕圈子,有话直说。” 他实在没有耐心再和周焕生耗下去。 犹记得当年,周焕生说他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已经失无可失,所以孤注一掷。 “苏陌是我的孩子,你早就知道是吗?” “是。”顾博年也不遮掩,大方地承认,“第一次子铭领着苏陌来我家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谁了。” “是不是这些年,她的消息你一直都知道?” 顾博年放下茶杯,轻轻摇头:“这倒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懿,做什么事都一根筋……” 话未说完,顾博年怔住,又自嘲地笑笑:“那些都是老黄历了。关于她,这些年我知道的,大概也并不比你多多少。” 在苏陌之前,他几乎查不到她的消息。他找她,她就躲。 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只是轻浅地笑:“博年哥哥,别再找我了。我原谅你。” 她一如初见时那般聪慧,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又什么都不去戳破。 他自惭形秽。 顾子铭带着苏陌到家里来做客的时候,他的心几乎跳出来。 这两年,他知道她在m市开了家花店,知道她嫁给了一个对她很好的大学教授,知道她现在过得不错……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了几次m市,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在离她花店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忙碌;有时也会让司机去花店买一束鲜花回来。 岁月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和他梦里的那个小小女生的身影渐渐重合。 可是他知道,欠了她的,他永远没有机会再去弥补。 而林姗欠了她的,他以为他可以替她找回来,可是最后不过是几个人的悲哀而已。 经年岁月里,谁都没有赢。 周焕生听出他语气里的怀念,心里不是滋味。 “既然你知道她是我的孩子,还同意她和你家那个宝贝儿子在一起?” 当年,顾博年一步步蚕食了周氏大半江山,将他逼到绝境,那时候他每天睡觉都害怕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发现自己破产了。那样的滋味,他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堪回首。 见识了他的心机和手段,才知道顾博年的可怕。 他应该对自己恨之入骨才对,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和他的独子在一起? 顾博年嗤笑一声:“顾子铭那个臭小子,现在我可管不住他。况且,对于苏陌进顾家的事,我乐见其成。” 苏陌曾经遭遇过的那些灰色记忆,他多少也能猜到。 若不是当年那件事,或许,他和小懿的孩子,也如苏陌现在这般,亭亭玉立,或是英俊倜傥…… “周焕生,我用顾子言和周文远的婚事,换你不插手苏陌的婚事。你别忘记了。” 顾博年开口,声音冰冷。 他终究不是好父亲,对顾子言而言。可是…… 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欠了小懿的,终究要还。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孩子们身上来。即使认不回苏陌,我也希望她可以一生顺遂,平安喜乐。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但我希望她幸福的心不输于任何人。你有恨就冲我来,别牵连我的孩子。” 周焕生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地和顾博年说话,“顾博年,这只是一个父亲的恳求。” “周焕生,我也是一个父亲。”顾博年不屑地开口,“你难道不认为,作为一个父亲,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的吗?” 柳懿的一生,无论今后的时光多么顺遂,无论表面看起来多么平安喜乐,她的愧疚和悔恨,也不会随着时间消散多少。 苏陌的存在,日日夜夜提醒着她,周焕生曾经在她生命里,那样的噩梦般的存在着。 ? 乔乔有喜的好消息传遍了顾子铭他们那个圈子,反应最大的莫过于叶盛天。 苏陌在医院住满一个礼拜后回了清水别苑,顾子铭依然不让她去上班,强行命令她在家静养。 “我有什么好静养的?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我只是不想以后娶个瘸腿柴火妞。” 苏陌:…… “为什么乔乔姐怀孕要在咱家请客?”苏陌十分无语。 “咱家”一词取悦了顾子铭,他弯弯嘴角:“他们的新房装修完没多久,怕对宝宝不好。而旧的住宅不适合接待客人。” 于是有了现在叶盛天在客厅鬼哭狼嚎的这一幕。 “高寒,你太没人性了!”叶盛天一拳捶在高寒的右肩上,“兄弟我还单身,你都对影成三人了。” 苏陌适时的插话:“你语文老师要是知道‘对影成三人’被你这么用,估计要感动得哭了。” 高寒一袭白色西装,没有了往日的严肃,脸上一直带着笑。 叶盛天咋咋呼呼地摆手:“小苏苏,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 “小你个大头鬼!”苏陌瞪他。 顾子铭走过来牵住苏陌的手,笑里藏刀:“我和苏陌今年完婚。” 叶盛天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我靠,你们这是要虐死我的节奏么……” 高寒和顾子铭但笑不语。 “不行不行,高寒我告诉你,宝宝出来我得做孩子他干爹。”叶盛天大步走向在沙发上安静吃着水果的乔乔,想要伸手去抚摸她尚未隆起的肚子。 “拿开你的狗爪子!”高寒拉住他的手,“我都和乔乔商量好了,谁最大方谁就做孩子干爹。” 叶盛天十分狗腿地跑到乔乔面前,卸下自己手上的腕表:“嫂子,这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百达翡丽的限量版镶钻腕表,全球都没几块…… “果然是大手笔!” 是陆西元到了。 高寒笑着问他:“你最近都躲哪里去了?怎么都不见你人影?” “夕夕有些事还没处理完,所以最近比较忙。”陆西元含笑看着高寒,却将手里的花束递给了苏陌,“来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开得挺漂亮,顺手就买了,送你插瓶。” 苏陌有些惊喜:“好香的腊梅花。” 黄色的腊梅清香扑鼻,苏陌拿着手里的花束去找来花瓶,插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淡香宜人。 顾子铭看着她忙得不亦乐乎,也起了兴致,帮着她把剩下的插好,放了一瓶在书房。 乔乔不由打趣他:“哟,顾大少爷还会这些啊。” “那是,本少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宜室宜家。”顾子铭笑着答道。 陆西元不由笑:“刚刚听到盛天把自己最喜欢的腕表都给孩子做见面礼了,那等孩子出来,我要送什么?宜室宜家的顾少爷,给我参谋参谋。” 叶盛天双手环胸,得意洋洋地看着顾子铭。 顾子铭拉着苏陌在沙发上背靠落地窗的一端坐下,细心地用银签给她扎水果吃。 叶盛天:“拜托,麻烦你们照顾一下我这个单身狗和西元这个鳏夫的心情好么?” 陆西元挑眉:“你们继续,我什么也看不见……” 叶盛天用脚踹了踹他,高寒和乔乔笑成一团。 顾子铭慢条斯理地开口:“还用参谋吗?小孩子喜欢什么你就给他买什么,那样的话,宝宝最喜欢的那个肯定就是你。” 陆西元点头:“对啊,小孩子才不知道什么百达翡丽什么钻石,万一是个女孩儿,肯定更不喜欢手表了。” 乔乔却叫道:“我警告你们几个啊,别想带坏我宝宝。” 高寒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笑过之后,陆西元又将话题绕回了苏陌和顾子铭身上:“话说回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日子到底定没定?” 162.162:如果爱下去(10) 满屋子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苏陌始终带着笑,安静地吃着水果,闭口不言。 可是,脸上那样显而易见的红晕却晃得陆西元眼睛都是涩的。 顾子铭清浅一笑,温煦如春光:“等到日子定下来,第一时间给你们请柬。不过,红包少了就别来了。” 乔乔笑得见牙不见眼:“哟,顾土豪,不带这样剥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你还缺钱花?撄” 叶盛天附和:“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唯有陆西元,认真地点头:“好。” 认真的模样连一直因为羞怯而低头的苏陌都抬头看他。 陆西元冲她笑了笑,又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己的决定:“我已经申请调去海外。所以,你们要是结婚,可得快点儿。不然,我的红包送给谁好?偿” 漫长的旅程,杜夕走了,苏陌也要嫁人了,如此,甚好。 仿佛平地里的惊雷,客厅里的人沉默了不到十秒,最先发问的是高寒:“申请?你和谁申请的?我怎么不知道?” 叶盛天少有的变得正经起来:“你是说,纽约?” 苏陌看着陆西元,几天不见,他消瘦了不少,原本有神的一双眼睛,此刻看起来却那么的,让人觉得孤寂…… 她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忽然要走?” 是啊,为什么要走? 陆西元笑了笑:“也不算突然,只是想,换个环境换种心情。” 高寒眼神闪了闪,苏陌毫无所觉地点头:“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子铭却打断他们:“如果我没记错,最终的人事调动,是需要我签字的。” 抬头看了陆西元一眼:“我不同意。” 陆西元笑着抿唇:“放心,红包少不了你的。” 这个话题终究在陆西元的极力不配合下戛然而止。 午饭过后,四个男人在会客室打牌,苏陌和乔乔在书房里商量着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如果是个男孩儿,叫琛怎么样?”苏陌拿着厚重无比的新华字典,笑眯眯地看着乔乔。 乔乔却笃定地说道:“我怎么可能生儿子!这个孩子肯定是个女儿!” “你就那么想要一个女儿啊?”苏陌有些哭笑不得。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邓家乔乔,双手交叠轻轻覆上自己的肚子,眉眼俱是温柔:“在我们这样的家庭,若是儿子,虽然比起一般人家的孩子生活过得优越不成问题,但是要担负的责任和义务也不那么轻松。但是若是个女儿,我自然可以护着她,让她随心所遇,肆意快活。” 苏陌一愣,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原因。或许她的讶然太过明显,乔乔“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有那么惊讶吗?” 苏陌点点头,合上厚重的字典,浅浅一笑:“我曾认识一个人,在福利院长大,虽然刻苦努力,也被有钱人家收养,却无论怎么修炼,也遮掩不了自己内心的自卑。因而变得不择手地想要获得权势地位。刚刚听到你那样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他来了。” 乔乔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收了,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看:“如果我没猜错,你说的是周文远是吗?” 苏陌大方地点头。 “你看,在他眼里重过一切的东西,在你们看来,不过是一种负担。”苏陌嘴角翘起,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要是个女儿,小名叫明珠吧?瞧你稀罕的……” 乔乔伸出纤细素白的手,覆在苏陌正要翻字典的手上。苏陌诧异地抬头看着她。 “我比你虚长几岁,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有些话,我还是想说给你知道,算是过来人的一些前车之鉴。当然,你要是不想……” 苏陌正色看着她:“乔乔姐,你说。” 乔乔放缓了语气,脸上又带了些许笑:“我自幼和高寒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也不足以形容他和我之间从小到大的情谊。可是纵然他待我千般好,我也觉得到底欠缺了些什么。所以在我和他第n次分手后,我才恍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阳光点点,有风从书房的窗户吹进来,白色的窗纱轻轻晃动,苏陌看着乔乔脸上似是懊恼,又带着些许怀念的神情有些呆愣。 “不过是顺风顺水惯了,想要尝试换个人恋爱的作死心理罢了。” 苏陌顿悟了。 之前听陆西元提起高寒的恋情,陆西元总是一副“你不明白”的表情看着自己…… “所以有两年我拼命地躲开高寒,如愿找了一个颇有书生意气的男朋友。他清高,自负,才华过人,却家境贫寒。我接近他的时候假装自己是小康之家的孩子,满心满眼地以为自己很喜欢他。追他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即使吃路边摊我也觉得很幸福。可是……” 乔乔端茶抿了一口,明亮的眼睛满满都是戏谑:“小说里都是骗人的。所有的一切在他知道我的家世后就变了味儿。疑心我耍着他玩儿,疑心我看不起他……如你所见,现在在我身边的是高寒而不是他。” 苏陌有些疑惑,不明白她说这些话的意思。 乔乔笑笑:“我曾听高寒说起你和周文远的事,有时候会想,你是不是和我一般,对他的执着来源于对自己的偏爱?那时候不懂事,家里人都拿我当没长大的孩子。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喜欢上那样一个心胸狭窄的人。” “所以呢?” “所以,苏陌,其实有时候你心心念念的,并不一定是你想要的。即使是你想要的,也不一定是你需要的。你和子铭,现在还是……嗯?” 苏陌看着乔乔眉梢上扬,嘴角不怀好意的笑,有些不懂什么意思。 乔乔笑着用手里的书在她头上敲了敲:“你说你们都同居这么久了,怎么就一点儿肌肤之亲都没有?我可告诉你啊,a市想爬顾子铭床的女人可以一直排到外省去,你怎么就那么不主动呢?” 反应过来乔乔指的什么,苏陌闹了个大红脸,她怔怔地开口:“乔乔姐,周文远于我,不过是一个愚不可及的过去……” 书房外,正要开门的顾子铭,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门把手,却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那个清冷得有些疏离的女声缓缓响起,一下一下撞进他心里。 “我时常在想,当初我妈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才会生下我,又是以怎样的心态带着我四处漂泊。其实我知道,如果没有我,苏柳大概可以过得很好。时间长了,总免不了猜测一番自己的生世。大概不外乎几种,最可能的无非就是我是私生子吧。所以……” “所以即使你和周文远在一起那么多年也还是完璧之身?”乔乔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苏陌。 苏陌点点头:“我时常害怕,害怕他不是陪我走到最后的那个人。我不想再重复苏柳走过的路。” 乔乔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叹息一声,最后只是挂着勉强的笑玩笑道:“顾子铭身价可是很丰厚的……” 苏陌了然般点头。 “苏陌,他不是周文远。而你,也不是五年前的你。” 苏陌印象里,乔乔是那种绝世出尘的富家女,桀骜,高冷,却又随心所欲,潇洒不羁。所以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劝慰的话来,有些反应不过来。 敲门声响起,顾子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两位大小姐,要去游泳吗?” 英俊的脸从门后出现,占据了苏陌的视线。 乔乔似笑非笑:“顾大少,明知我是一个孕妇还让去游泳,这是几个意思?” 顾子铭丝毫没有任何心虚,淡淡地说道:“高寒泳姿不错。” “其实你是想说,苏陌穿泳装的样子不错吧?” 苏陌窘,呐呐地说道:“大冬天的游什么泳……” 顾子铭挑眉:“你身体太差了,鹿鸣山庄那里的温泉可以去泡泡。” 乔乔大手一挥:“你们小情侣的事我就不掺和了,自己玩儿去吧。” 十足十大姐大的样子。 顾子铭将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陌:“既然这样,我们去玩儿了。老佛爷千万保重身体……” 然后在苏陌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顾子铭快速带离了这个房间,并迅速地关上门。 “砰”的一声,像是书本撞击到门板的声音,乔乔气急败坏的声音在书房内回响:“顾子铭,你找死!” 163.164:如果爱下去(11) 苏陌穿着薄薄的黑色泳衣坐在鹿鸣山庄的室内泳池边上,有些惆怅的看着泳池里不停扑腾的顾子铭,身姿矫健,如同游鱼,在泳池里肆意游荡。 轻轻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笑。 顾子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水底冒了出来,正在发呆的苏陌只觉得脚踝处一凉,下一秒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湮没撄。 “顾子铭!”她从水里冒出来,气急败坏地叫着他的名字。 顾子铭从她身后冒出来,环着她的腰,她刚要挣扎,就听到他在身后说:“涵涵,我们下个月结婚好不好?” 声音有些闷,她有些不安,直觉告诉她顾子铭现在心情很不好,可是理由呢? “可是,我还没有和……” 顾子铭将她掰过来,湿漉漉的脸带着湿漉漉的唇堵住了她要说的话,灼热的气息,温热的池水,不顾一切的掠夺…… 苏陌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拥抱的姿势抱着他偿。 良久他终于放开她,看着她略有些红肿的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担忧的神情看着自己,忽然就没有了那些慌乱。 “下周我们就回m市去。”不容置疑的语气。 苏陌有些反应不过来,之前在家的时候还好好,转眼间谁得罪他了? “回去做什么?”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为什么觉得顾子铭的阴晴不定比女人还女人? “商量婚事。” 顾子铭话音刚落,苏陌已经像游鱼一般飞快地游出两步远。顾子铭眼神一暗,也跟了上去。 陆西元走到游泳室的时候,顾子铭和苏陌正在泳池里闹。欢快的笑声伴着水声,嘈嘈杂杂,就像此刻他不安的心跳一般。 陆西元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泳池边的休息区上静静地注视着水里两个人,安静到几乎忘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行了,我没力气了。”苏陌率先举起白旗。 男人和女人,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某些方面,女人天生弱势。 想要爬上去的时候,修长白皙的手递了过来,苏陌这才发现陆西元在池边带着笑意看着她。苏陌抓住那只手,借力上了岸。 黑色紧致的泳衣将苏陌的美好身材展*露*无*遗,肤白貌美,清水出芙蓉……陆西元笑着将毛巾递给她,苏陌笑着道谢。 顾子铭将苏陌手里的毛巾拽了过来,不言不语地替她擦头发。 陆西元挥挥手:“一会儿该吃饭了,就是春晖堂。”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陌终于忍不住:“顾子铭,你今天怎么了?” 顾子铭手里顿了顿,低声回答:“没事。” “骗人!”苏陌毫不客气地揭穿他,也止住了他给自己擦头发的手,转过身看着他。 顾子铭还穿着泳裤,上半身裸露着,露出健康的肌肤和健硕的肌肉,腹肌清晰可见。他站着,她坐着,视线所及正好是他的腹部…… 苏陌有些脸红,不自在地拉着他在自己身边。 苏陌的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因在水下待了的时间并不短,越发显得皮肤白皙。此刻脸一红,倒是十分打眼。顾子铭略一思索便知道她在脸红什么,之前那淡淡的不悦也消减了一些。 “你到底怎么了?” 顾子铭的声音有些闷:“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 声音带着委屈和不解,还有些许忐忑。 苏陌擦头发的手抖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子铭不说话,只是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让我抱一会儿。”他的声音低沉得不像话。 “好。” 顾子铭的反常那么明显,明显得让苏陌有些不安。不知道四个男人下午在家里聊了些什么,以致于顾子铭这样的多愁善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苏陌有些哭笑不得:“顾少爷,您今天是不是忘了吃药?怎么这么爱撒娇。” “苏陌,我们结婚吧。”他的头搁在她的肩上,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郑重而温柔。 “好。” 不等顾子铭说什么,苏陌反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然后飞快地去了更衣室,还不忘将手上的戒指晃给他看。 “顾子铭,这是罪证,你别想赖账!” 顾子铭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唇边似乎还留有她的温度。 赖账?怎么会…… ? 不愿意吗?吃饭的时候苏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她承认,因为周文远的关系对婚姻有着一定程度的恐惧,可是正如乔乔所说,顾子铭不是周文远,而她,也不是五年前的苏子罕。 那么,她和顾子铭一般的不确定的心情,又是来自哪里? “想什么呢?”顾子铭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的碗里,细心询问。 叶盛天在旁边冲着高寒挤眉弄眼:“哟哟哟,什么时候我们的顾大少爷也会对美女献殷勤了啊?” 顾子铭无动于衷,转瞬将剥好的蟹肉放在了苏陌的餐盘上,然后冲叶盛天扬眉。 好歹我还有个名正言顺可以献殷勤的主。 对叶盛天来说,这简直是红果果的挑衅加蔑视。 坐在苏陌左边的乔乔笑了笑:“要不再上一瓶拉菲?好让我们叶总‘对影成三人’嘛。” “哎哎哎,我说,你们这样可就不厚道了啊?”叶盛天苦大仇深的模样向高寒控诉,“我牺牲了一下午的时间陪你老婆听胎教音乐,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高寒:“我们可没逼你。” 苏陌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对饭桌上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视而不见。 众人正闹得欢乐,敲门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叶盛天口才不行却又不知收敛,不过三两分钟就被高寒和乔乔灌了好几杯酒下肚,听到敲门声忙不迭地跑去开门。 不过是三秒,在大家还没看清来人的时候,叶盛天传来一声怒吼:“保安都死哪里去了?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苏陌下意识地向门口望去,心底的不安情绪似乎又活跃了些。 叶盛天却是迅速的关上了门,饶是鹿鸣山庄财大气粗,建筑装潢都是上乘,众人也觉得房门似乎震动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难道见你火气这么大啊。”陆西元笑着偏过头和高寒说话,“瞧你和嫂子把他给挤兑的,都输急眼了。” 关门的一刹那,苏陌只知道门外站着的是个女人。 叶盛天还没来得及回答,一袭红衣,端着酒杯的女子带着笑推门而入:“好久不见,诸位,别来无恙?” 她一开口,苏陌看到房间里的人都变了脸色。 房间里却诡异的安静了几分钟。 乔乔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腿上的餐巾拿起来狠狠滴摔在椅子上,端着高寒盛了酒的高脚杯缓步向那个女人走去。 苏陌拉了拉她的手,却被她瞪了一眼:“这事儿你别管!” 苏陌欲言又止,陆西元眼神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好吧,苏陌放弃了阻拦的想法。 “其实我只是想说,乔乔姐现在不能喝酒……”她侧过身对右手边的顾子铭说。 没有回答。 顾子铭盯着门口的来人,昔日的镇定从容都消失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乔乔缓步走过去,“如今看来,杨大小姐过得不错?” 听见乔乔这样称呼对方,苏陌仿佛明白了什么。 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乔乔和高寒结婚的当天,她看到的那一幕来。 顿时觉得意兴阑珊。 “邓小姐,能让你记住真是我的荣幸!” 乔乔似笑非笑:“这世上怕是找不出几个像杨小姐这么不要脸的人来,想让我忘记都难。” 这话说得上是毫不客气,可是屋里的人都没有人出声反驳。 顾子铭呼吸有些重,苏陌想了想,还是伸手握住他的右手。 “杨晓静,你还有脸回来?”陆西元冷着脸说道。 尽管有猜测,可是被证实的时候苏陌还是有片刻的慌乱。忍不住抬眼去打量对方,那个让顾子铭爱了恨了那么多年的女人。 杨晓静对他们的不待见视而不见,只是款款向顾子铭和苏陌的方向走来。 164.165:如果爱下去(12) 一袭黑色西装,头发挽起,对面走来的女人干练而自信。 她和顾子铭算得上是订婚了,明明应该胜券在握,可是苏陌看着缓步走来的女人,还是没来由的觉得心慌。 闷闷的,喘不过气来。这样的情绪,她太清楚不过。 原来,她是害怕失去顾子铭的…… 路过乔乔身边的时候,乔乔冷声说道:“杨小姐想来是喝多了,忘了某些不该忘的事?我来替你醒醒酒可好?撄” 杨晓静正要开口,乔乔手里的红酒就沿着她的头顶倾泻而下。 乔乔清冷的声音响起:“当年顾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就说过,他年若再相遇,我定报你当年的告密之恩。难道子铭不曾告诉你?偿” 苏陌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忽然加大了力度,纤细的手指被挤压在一处,疼得她直皱眉。 杨晓静停顿了一下,伸手抹去脸上的红酒,巧笑嫣然:“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握着的那只手忽然就松开了。 苏陌知道,这样的故人重逢,她没有插话的资格。 高寒拉着一脸愤懑的乔乔无声安抚,顾子铭缓缓起身,冷冽的目光看着杨晓静,面部线条都硬了好几分。 “给你三秒,滚出我的视线!” 顾子铭的音量并不大,不见多激动,神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静。可是这样的话出自他口,听在耳里,像是冬日里的寒风,无端觉得冷。 杨晓静无视周围人的虎视眈眈,端着酒杯四平八稳的走到顾子铭身前,发梢还滴着红酒,朱唇轻启:“我知道,其实你也很想我。” 她的声音并不小,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见。 苏陌忽然就淡定下来了,托着腮整好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平心而论,杨晓静算得上是个美女。也是,年少的顾子铭,家世好,学习好,颜值高,心高气傲,据说曾经也是满楼乐文招的耀眼少年,能入他眼的女人,又会差到哪里去?说什么只看内在,都是鬼扯。 可是无论怎样,只看屋里这几个和顾子铭关系甚笃的朋友的反应也知道,再多的过往,也是枉然。她还担心什么? 陆西元冷笑:“听说自作多情是病,得治。” 叶盛天已经在打电话给安保室,杨晓静却不为所动,只是看着顾子铭。 沾了酒水的那张脸,暖色灯光下,苏陌竟然觉得这样的杨晓静有些性感。 若她是杨晓静,想必没有这样的勇气。 顾子铭轻笑一声,低头看着苏陌,柔声道:“把手给我。” 苏陌不明所以,将右手递了过去。顾子铭无奈,将苏陌从座位上拉起了,扬起她的左手在杨晓静面前晃了晃:“这是我的未婚妻,烦请你不要破坏我们的感情。” 银色的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苏陌觉得,这样的场景,她好像不适合开口。 “是吗?不知道,苏小姐是否征得你爸妈的同意?嫁给顾子铭……” “闭嘴!”顾子铭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杨晓静的话,“如果你健忘,那么现在我再重复最后一次。你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顾总可别说得这么绝对。”杨晓静温婉一笑,“说不得哪天咱俩……” “叶少,有什么吩咐?”穿着黑色安保服的安保经理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打断了谈话。 叶盛天冷笑:“把这个疯女人给我丢出去!” 安保经理有些为难的看着顾子铭:“顾少,杨小姐是和华宇地产的人一起过来的,国土资源局的张局长……”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安保经理,谁都得罪不起。 顾子铭神色不变:“从今以后,鹿鸣山庄永久拒接和杨晓静相关的人员。” 杨晓静终于变了脸:“子铭,你……” “当年我就说过,有生之年,你我不共戴天。我这人,不喜欢重复。”顾子铭冲着安保经理扬了扬下巴,“给你三十秒将这个女人轰出去。” 有了顾子铭亲自发话,安保经理不再顾忌,大步上前,做了个“请”的动作:“杨小姐,得罪了!” 杨晓静却不动,只是盯着顾子铭看。安保经理却不好与她动手,眼看顾子铭神色不善,不得已苦着脸走近杨晓静准备强行带走。 杨晓静忽然一笑,甩开安保经理,扭头向门口走去。谁知快走到门口时,她扭过头来冲着苏陌一笑:“刚刚从华宇总经理那里得知,原来苏小姐与华宇的周董事长关系匪浅。想来顾大少爷这么爱你,当年周总与令堂的恩怨……” 苏陌正疑惑,身边的顾子铭却勃然变色,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酒杯就朝门口掷去。玻璃酒杯碰到墙壁,在杨晓静的旁边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玻璃渣碎了一地。 苏陌吓了一跳,伸手拽了拽顾子铭的袖子:“别这样。” 杨晓静神色不动,笑着耸耸肩:“我们,来日方长。” “滚!”顾子铭最后一丝耐心仿佛也被消磨了,语气不善。 安保经理终究带着杨晓静走了。 苏陌明显感到屋里的人松了一口气,可是杨晓静那句来日方长,她总有一种对方是说给自己听的错觉。 “真是晦气!”乔乔嘟着嘴,面色难堪。 高寒小心翼翼地哄着她:“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你那么着急上火是做什么。当心气着我儿子。” 乔乔高声反驳:“我闺女!” “好好好,咱闺女!” 屋内低气压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但是显然大家都没有了再玩乐的兴致。 一顿饭草草结束,谁都没有提起杨晓静,仿佛这个人没有来过一般。 可是,顾子铭的失常却让苏陌有些气闷,直到回到清水别苑也觉得胸口堵得慌。 从车库出来,顾子铭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苏陌缓步走着,看着顾子铭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今晚的风好像凉了很多。 都说女人天生矛盾,既想要对方独一无二的将来,却又揪着过去耿耿于怀。她原以为自己是豁达的,现在才知道,以前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遇到罢了。 杨晓静那张五官分明,自信飞扬的脸在眼前晃过,即使被乔乔和顾子铭当面羞辱,离开时她也从容而不见慌乱。 无论怎样,苏陌觉得自己大概做不到。 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子铭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瞬间觉得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不对劲。 又或许,杨晓静那句“来日方长”,是说给他听的吧。 “你这是怕踩死蚂蚁吗?慢死了。”转角处,顾子铭坐在花坛边的木椅上,整好以暇地看着她。 “难道不是你走得太快了吗?”苏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今晚你是打鸡血了?” 路边灯光透着暖色,将他的身影晕染得如同画里的贵公子。苏陌缓步走到他身边,终是放缓了语气:“走吧,回去了。” 顾子铭却伸出手来拉住她:“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语气里隐隐带着期待。 苏陌从善如流地坐下来,顾子铭的手自然而然地从背后绕过来环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刚刚积攒的那些莫名的情绪忽然就变得淡了,心里透着暖。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我想你。” “我不是在这里吗?” “嗯。”他的声音有些轻,“要一直在这里。” 苏陌拧头看着他,然后郑重其事的说:“如果你身边没有其他人的话,我会一直在。” 顾子铭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她甚至能借着灯光看清他下巴上隐在皮肤下的青色胡茬。 她知道,他懂自己的意思。 顾子铭低头,牵过她的手,转动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带着某种虔诚:“我这一生,只送这一枚戒指。苏陌,我和她,终究过去了。” 苏陌抿着唇没有说话。 “那天你掉进山洞里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是你有事,我该有多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没能将你变成顾太太。” 她终究是藏不住话的人,在嘴边徘徊了好久的问题脱口而出:“可是直到现在,你一遇见杨晓静就变得不像你。” 165.166:如果爱下去(13) 顾子铭抬眼看她,字字珠玑:“相比你和周文远久别重逢后的初次见面,咱俩彼此彼此。” 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不过人之常情”这个意思。 苏陌想起她在顾子言和周文远的订婚宴上晕倒,还有在周文远办公室那天…… 好像的确是人之常情。 “所以,我可不可以认为,苏大小姐是在吃醋?嗯?”顾子铭欺身而来,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声音亲昵而带着异样的诱惑撄。 苏陌红了脸,扭开头离他远了一些。他呼出的热气沾在耳边,仿佛是海啸,总让她面红耳赤。 顾子铭忽然笑了起来,不带任何攻击力的,温暖的笑偿。 陆西元说,顾子铭的笑从来都只有两种:一是皮笑肉不笑,二是冷笑。 所以,当顾子铭像个邻家大哥哥一般,笑得明媚张扬的时候,苏陌陷在他的笑容里,直接呆了。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你笑起来真好看。” “嗯,我也觉得好看。”他一本正经。 感觉他的手在自己的头顶摩挲,苏陌咬牙:“不要这样摸我的头,又不是小孩子。” “你也不是大人。”顾子铭牵着她的手,将她从长椅上拉起来,“回家。” “那我是什么?” “别问我。” “为什么?” “因为你这样一问,我就想把你从女生变成女人。” 苏陌瞬间听懂了他的话音,红着脸小声嘀咕,“流氓。” 顾子铭忍着笑,牵着她的手进了屋。 来日方长,他可以等。 灯光下,两人的手牵得那么紧。 ? 杨晓静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林语坐在沙发上,眼神游移,神游天外的模样。听到动静,林语回过头,支着下巴看着她:“见了你我就知道,爱情原来和长相并没有太大关系。” 苏陌当然是美女。是清水出芙蓉的那种清丽、古典美,妖娆的旗袍穿在她身上,就像民*国时的大家闺秀,又像江南水乡里的婉约女子,举手投足都是吴侬软语的温柔模样,就像是一朵睡莲,安静绽放在水中央。 杨晓静却是美得张扬热烈,一眉一眼都像是精雕细琢一般,精致得让人觉得难以靠近,又带有强烈的攻击性,过目难忘。 如果苏陌是水中清莲,那么杨晓静就是鲜红夺目的玫瑰。 杨晓静冷眼看着她,用毛巾裹着黑色的长发,声音冰凉:“与其在这里讽刺我,不如想想怎么找补你的周文远。” 杨晓静眼神闪了闪,自嘲地笑了笑:“杨大小姐未免太看得起我。” 周文远从来不是她的,曾经是,现在亦然,将来? 她想都不敢想。 杨晓静不以为意,点了根烟,吞云吐雾的间隙,眼神迷离。即使在浴缸里泡了那么长时间,身上依旧留存有淡淡的红酒味。 以及,顾子铭淡漠疏离的脸。 有生之年,不共戴天么? 杨晓静勾唇,她向来睚眦必报。 “你要的,都给了你。以后,你我两清。”林语起身,盯着杨晓静,目不转睛。 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多狠,事关身家性命,怎能掉以轻心。 杨晓静挑眉:“似乎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 林语绷着脸,看着她,带着些许愤怒:“杨晓静,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你又何苦为难我?” “只要有用就行。” 僵持了半响,林语终是败下阵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与你无关,”杨晓静吸了一口烟,淡漠开口,“你应该庆幸,还有值得利用的价值。” 不欢而散的结局才是意料之中。 从杨晓静的公寓出来,林语坐在自己的车驾上,看着电话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有些失神。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只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有事?” 周文远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敷衍和不耐。 她定了定神,斟酌着开口:“没事,就是闲来无事想给你打个电话。” 就这样沉默下来,就在她几乎以为他不在的时候,才听到听筒里他的声音:“阿语,以后不要再找我。” 冷漠如寒冬,没有丝毫留恋。 林语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抖:“为什么?” “我以为,你对子罕下手的那天就想到过这样的结果。” “只是这样吗?那你和杨晓静合作……”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周文远,对你来说,我又算什么?”她抓着电话嘶吼。 电话又一次沉寂下来,夜色如墨,寒风如刀。 “无论以前是什么,以后我们,都只能算是路人。” “你就这么绝情?”她不信。 “你知道,除了她,我从来都无情。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如果我……” “林语,我会这样说,代表我不怕你的威胁。所以,省省吧。”周文远似乎顿了顿,“好自为之。” 电话收了线,再打过去的时候,却是关机。 她靠在座椅上,看着远处的霓虹,不知所措。 ? 苏陌看着手里的资料,有些无奈。 眼看到了月底,明明应该忙成狗的时间,不知是刘部长特别体恤下属,还是同事格外关照伤员,回天衡上班后,到了她手里的工作,几近于跑腿打杂。 复印资料,校对报表,领导签字,财务报账…… 这天她实在忍无可忍,趁着刘部长难得在办公室,苏陌拿出五十米冲刺的速度赶在刘部长出门前将她堵在了门口。 “刘部长……”苏陌笑得得体。 抬眼见来人是苏陌,绷着脸的刘部长也缓了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小苏啊,有什么事?” “刘部长,部里这么忙,有什么工作是我可以分担的?” 大概,她是史上最积极的员工了,苏陌都想为自己的勤奋打个满分。 刘部长显然有些吃惊,反应过来后又有些为难。论能力,苏陌自然是不差,可是,顾总亲自吩咐要让苏陌“休养生息”的命令她也不能违抗。 想想那天早晨,顾总说的话,她哪里敢指派未来的当家少奶奶做什么。 于是刘部长清清喉咙,竭力让自己声音四平八稳:“小苏啊,你看你身体这么单薄,三天两头的住院,我看着也不忍。工作的事嘛,部里的同事现在就做得挺好的,别看你手里的工作不起眼,其实还是很重要的……” 苏陌忍不住扶额,回到座位上,听到艾佳佳在抱怨:“我靠,销售部的怎么回事?报个数据跟死了老娘似的墨迹……” 于是心里的愧疚排山倒海,她试探着开口:“佳佳,要不,这张报表给我做吧?你不是还有办公耗材损耗没有盘完吗?” 天衡的人力资源部还分管着天衡的日常采购,年终盘点后还有一大堆事要做。 艾佳佳怔了怔,然后摆摆手:“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做完了。谢谢啊!” 苏陌有些失落,深刻感受到自己与这个部的格格不入,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午饭时,顾子铭打电话让她上他办公室去吃饭,苏陌无精打采的应了。每天的午餐都是苏陌早起在家做好后带来的,所以丝毫没觉得一起吃饭有什么大不了。 “怎么了这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苏陌苦着脸:“下个月就要过年了,我们部里明明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恨不得三头六臂,偏偏就我一个闲得都快长蘑菇了……” “哪有那么夸张?”顾子铭眼神闪烁,“能者多劳。” “你是说我能力不行吗?”苏陌怒。 “嗯,相比你的工作能力,厨艺好像更突出。” “所以呢?” “以后在家给我做饭吧。” “你怎么不去找个厨娘?!” “厨娘不能当老婆。”顾子铭面不改色。 苏陌:…… 吃过饭,苏陌自觉地收拾餐盒,顾子铭已经开始打电话让齐鸣安排下午的会议了。于是当苏陌拎着洗好的餐盒从顾子铭办公室出来,看到公司各个部门领导齐聚一堂的时候,才深深意识到自己有多蠢。 夜深人静,顾子铭在书房和苏陌大眼瞪小眼。 “顾子铭,是不是你和刘部长说了什么,所以我才这么闲?” 顾子铭摇头,笔记本上十指翻飞,丝毫不停歇。 苏陌气结:“顾子铭,你不能干涉我的工作!” “我什么都没做。”顾子铭眼皮都没抬。 他只是在某个例会上说了句自己的未婚妻近来身体不怎么好,希望刘部长多多关照而已。 苏陌不信,却也无可奈何。 顾子铭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心下一软,腾出一只手来将她拉进怀里:“既然刘部长这么关照你,这么闲,不如你就把婚纱挑一挑?” 苏陌瞪着他:“顾总,要是每个员工都像我这样不务正业……” 顾子铭低头吻住她,堵了她的嘴。 “顾子铭!!”苏陌气急败坏。 顾子铭噙着笑:“对我来说,给你一个合你心意的婚礼,比你为天衡贡献一个亿要重要得多。” “八字还没一撇呢。”苏陌小声嘟囔。 微凉的手指却有了薄汗。 顾子铭挑眉,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那枚戒指:“我以为,这枚戒指是其中一撇呢……” 苏陌落荒而逃。 结婚吗?从医院出来以后,每每临睡前都忍不住看着那枚戒指。 那天之后杨晓静不见动静,连往常十分闹腾的林潇潇也没有来***扰。可是周文远和顾子言解除了婚约,无论是顾家还是周家,都十分和谐。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林溪都沉寂了。 苏陌总觉得不安,这样的宁静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一般,无端让人心慌。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苏柳提起。韩天意和雁飞,应该快回来了吧? ? 书房内,顾子铭结束了工作上的视频会议后,给高寒打电话,拧着眉问:“当初你是怎么说服邓家老爷子将乔乔嫁给你的?” 他至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向苏柳开口谈他和苏陌的婚事,虽然苏柳的态度改变不了什么,可是若是苏柳不同意,显然很棘手。 记得姥姥曾说,家不是讲理的地方。众然商场上他有百般手段对付竞争对手,可是显然千般心思在这方面都注定派不上用场。 高寒正在研究孕妇食谱,闻言不由笑道:“怎么,搞不定岳母大人?” “你说呢?” “我说,与其想着搞定岳母,还不如想着先搞定父母。” 顾博年的态度显然是乐见其成,可是云瑶呢?连他们都看得出来…… “我自有办法。” 高寒轻笑:“连云瑶都能搞定,还怕说服不了苏柳?她只怕比你,更希望苏陌嫁进顾家。” 顾子铭几乎是一眨眼,就听懂了高寒的言外之意。 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反驳。 良久才听见高寒在电话里说:“看来我们果然都是阴谋家。” 阴谋家眼里向来都是先看见阴谋。 最后也没有取到什么经。 “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对苏陌是真心就够了。” 高寒的话音,他怎么会听不懂。 “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会为了顾博年承担过错的人?看不出来我形象这么高大。” “杨晓静那里……” “只要她不折腾,就别管她了。” 不动杨晓静,是看在曾经的情分上。可是如果她非要试探他的底线…… 抱歉,他的心慈手软从来都只对那么几个人。 而很久以前,在杨晓静决定不再爱下去的时候,他的好脾气名单了就没有了她。 166.167:山雨欲来风满楼(1) 虽然对于顾子铭的提议不屑一顾,可是苏陌却开始翻起了婚纱样刊来。 翻过了一月,再有半个月就该春节了。公司里忙碌的现象终于好转,底层的员工从工作中解放出来后每天都眉头舒展,就等着年底的年终奖回家过年了。 “哎,苏陌,你要结婚了?”闲暇时,艾佳佳看到她桌面上的婚纱样刊,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苏陌有些心虚的笑:“我就是随手看看。” 显然她的道行在艾佳佳面前不够看的。 “唉,这要嫁进豪门的人就是不一样。”语气哀怨,“你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竟然能嫁给顾总?偿” 苏陌慌张地拉了拉她的手,又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艾佳佳点点她额头,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现在部里谁不知道?也就你自己还以为瞒得死。是不是傻?” “呵呵……真的吗?”苏陌干笑两声。 换来艾佳佳不屑的白眼。 难怪最近上班遇到的同事都对她客气了许多。 苏陌弱弱的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却无从辩解。 艾佳佳幽幽叹了口气:“又要过年了。我妈说,要是今年还不找男朋友,就别回去过年了。” “那你赶紧找一个啊。” “你以为是上街买菜啊?要有那么容易,我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苏陌笑着拍拍她的肩:“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艾佳佳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哪有那样一个顾总对我痴心如此……” 两人笑作一团。 然而这份清闲到了下午的时候戛然而止。 财务部老总付定国被抓了! “中午的时候检察院的人来了一拨,气势汹汹地拷了付总就走……” “听说是贪污受贿……” “不是说是挪用公款吗?” “谁知道啊……” 天衡大楼里,因为付定国被抓,每个角落都在窃窃私语,明明讨论得热火朝,却又压抑得欲盖弥彰。苏陌踩着高跟鞋,向电梯口跑去。财务部老总被抓,这个消息一旦放出来,明天天衡不知道有多少个合作中或者准备合作的项目要受影响…… 不,不用明天,信息化时代,付定国被捕不过半小时,顾子铭办公室里的几部电话已经开始响个不停。 苏陌到达顾子铭办公室的时候,齐鸣、安文、何霖,甚至是顾子铭,都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 “是的,付总只是配合检查,贵公司与我方的合作不会受到影响,请您放心……” “付总签发的合同我们会慎重审核,财务方面会有新的人员与您接洽……” 兵荒马乱如同战场。 苏陌将细细的高跟鞋穿出了跑鞋的味道,到了顾子铭跟前的时候高寒和叶盛天也在场。 “苏陌,给各部门负责人打电话,十分钟后小会议室开会!” “盛天,这几天财务部就由你接管,金额巨大的需报我审批。” “高寒,你现在去联络公关部,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 “西元,成立特别小组,处理付定国遗留下来的问题。对外联络就由你领头。” “何霖,由你与有关部门接洽,配合对付定国的审查,要什么资料找盛天,权限不够的找我。我给你绿灯!” …… 一系列动作下来,顾子铭气势十足,丝毫不见慌乱。苏陌和齐鸣手忙脚乱地给各个部门负责人打电话,还要不停应付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电话。 顾子铭的手机不停在响,苏陌眼角余光瞄到“顾博年”三个字,正要开口,顾子铭只是撇了一眼手机,毫不犹豫地挂掉。 他绷着脸,气场全开,丝毫不见往日的随意与亲和,浑身上下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也是,这样大的事,几乎算得上是a市最大的丑闻了。虽然付定国的罪名未定,但是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在天衡抓人,问题不严重都有鬼! “顾总,都到齐了。”安文带着文件小跑来报告。 顾子铭一言不发地出去了,身边齐鸣长长舒了口气。 虽然不合时宜,苏陌还是轻笑着拍拍他的肩:“没事,天塌下来还有顾子铭顶着呢!” “有没有人告诉你,阎王打架,小鬼遭殃?”齐鸣依旧苦着脸。 苏陌楞了几秒,不确定的问:“不是神仙打架吗?” 齐鸣:…… ? 然而接下来几天,事件的发展出乎意料的难缠。 付定国被捕,随后天衡财务部与办公室副主任也被以“配合检查”为由请到了检察院,同时三天两头都有穿着制服的公务员出入天衡,一时间整栋大楼的工作人员都人心惶惶。 更糟糕的是,顾子铭手里收到了一堆辞呈。 “顾总,昨天股价下跌了7个点。”何霖带着笑,声音平缓。 付定国的案子一出,前来天衡打探消息的人络绎不绝。顾子铭手机全天都处于极为忙碌的状态,索性关了机。 顾子铭丝毫不为所动。 何霖也不以为意,只是闲闲的开口:“真不知道付总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假公济私,吞了2个多亿。” 其实远远不止,付定国勾结厂商,与采购部的人沆瀣一气,虚报高价,又违规报损,这样做也不是一年两年。更可气的是,在房地产这块市场部的人也以次充好。付定国假公济私,原材料的中标单位被爆出来存在违规,而付定国收取的贿赂金额也颇为庞大。 顾子铭盯着手里的文件,上面是一连串的楼盘名字,因为这桩案子,这些楼盘的业主们联合上书,要求重新验收。 “既然何秘书这么闲,那就把这些楼盘的验收报告找出来重新递交质监局,年前完成全部楼盘的复验工作吧!” “你……” 顾子铭挑眉:“难道你大哥没教过你,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何霖一噎,用力扯过文件,嘲讽地笑:“我倒要看看,这次你们顾家,有多大本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嗯,睁大眼睛慢慢看!” 顾子铭坐在旋转椅上,抬起右手按住自己的后颈,左右晃动着松了松自己快要僵直的脖子。回头撇了一眼桌上的辞呈,眼里泛着寒光。 叶盛天适时的出现,依旧是一贯的抱怨:“tm的付定国,要进局子了还给老子弄这么大一堆破事儿!” 然后端着顾子铭桌上的茶壶牛饮,咕嘟咕嘟的声音彰显着他有多渴。 顾子铭捏着笔,头也不抬:“忙完了就把这一堆辞呈送给张检!让他们挨个挨个查!” 明明是淡定无波的语气,叶盛天却打了个寒颤。 “这都谁啊?年终奖在即,竟然辞职?脑袋被门夹了?” 接过那一叠辞呈,叶盛天翻一个脸色便难看一分。 “敢情这些都是漏网的池鱼?” 顾子铭声音四平八稳:“你说呢?” 叶盛天叹口气:“这样真的好吗?都是元老了……” “既然他们不识时务,留下来祸害你?” “呵呵……”叶盛天干笑两声不作声。 “听闻,顾老爷子回来了。”他斟酌了下,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没找你开刀?” “没有。” “怎么可能?!” 谁不知道,若不是这些年顾博年的纵容,付定国哪里来的胆子? “嗯。”顾子铭嗤笑一声,“我只是把付定国被捕后的留下的烂摊子给他看了看,又把张检电话留给了他,他自然不会维护。” 叶盛天想了想,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一副便秘的模样给谁看!” “我靠!你大爷的,你才便秘!”叶盛天跳脚,他仪表堂堂,偏偏公子,怎么可能会便秘?! “有p快放!”顾子铭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副“不说拉倒,我很忙”的模样。 “所以,其实你是故意的是吧?”叶盛天眼巴巴地看着他,“故意让检察院的人堂而皇之地来天衡抓人,故意搞得阵势这么大就是为了打草惊蛇是吗?” 以顾家的影响力,要抓一个付定国,若是他们不想在付定国被定罪前就被广而告之,有的是办法。何必这样大张旗鼓? 顾子铭一副看白痴的模样看着他,低头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叶盛天有些内伤:“那你到底图什么呀?!没见我们几个天天在外面被人追孙子似的围追堵截吗?” “积弊已深,我想趁此机会给天衡大换血。”顾子铭凉凉地开口。 “顾老爷子会同意?” “你以为我弄这么大阵势,还赔了好几千万的身价,是为了什么?” 不过三天,天衡的股价就跌了个跟头。 “这次,由不得他不同意!”顾子铭声音透着坚定。 叶盛天长吁短叹地摇摇头:“有你这样一个不把钱当钱儿子,顾伯伯真是造孽!” “滚!” 167.168:山雨欲来风满楼(2) 高层的异动不是想瞒就可以瞒得了的,不过几天的功夫,天衡已经上演了无数个版本的流言。尤其是在副部长被抓这样的微妙时刻,办公室的同事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来。部里的同事们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做人,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 而苏陌作为顾子铭的“亲近”人士,每天前来打探消息的比比皆是撄。 同事甲:“苏姐姐,顾总有没有说副部长犯了什么事啊?除了他,咱部里还有谁有嫌疑吗?” 同事乙:“听说咱公司要裁员,苏姐你和顾总这么熟,见过裁员名单吧?” 同事丙:“听说付总这案子牵连不少,但是我们作为苏姐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应该不会受到池鱼之殃,是吧苏姐?” …… 仿佛一夕之间,苏陌就多了无数个伪兄弟姐妹,还成了部里独一无二的香饽饽:打印东西有人帮忙,倒水也有人献殷勤…… 躲在顾子铭办公室里,苏陌忍不住扶额:“顾总,这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外人都在揣测作为顾氏的少东家,新执掌顾氏不到一年,就出了这么大篓子,还不知道这位顾氏太子爷该怎么头疼。 然…偿… 顾子铭合上笔记本,左手扶住后颈,右肩向后扭了扭,晃了晃头,舒展着身体。胸前的白色翻领衬衫微微褶起,里面健硕的胸肌若隐若现,闲适而悠闲的模样,哪有外界说的那样忙得焦头烂额连应酬都顾不上? “走吧,城西新开了家日本料理,听说味道还不错。” 苏陌蹙了蹙眉头,轻声问道:“要不还是回家吃吧?” 风口浪尖上,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等着顾子铭出来澄清。 尽管新闻发布会上高寒已经说得足够清楚。 只是一个念头,顾子铭很快就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心里微微一暖,站起身来,从椅背上拿起黑色的外套,冲苏陌扬了扬下巴:“别啰嗦!” 苏陌无奈,只得跟上。 晚上八点,是黄金时间。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约会。 苏陌站在49楼餐厅门口,望着餐厅里的人头攒动,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人这么多,要不,我们还是回家吃?” 顾子铭偏过头来瞥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走了。” 坐在餐厅里的vip包房内,苏陌才想明白顾子铭刚刚的不耐烦来自哪里。 也是,顾子铭这么挑剔的人,如果和她一样坐大厅里吃饭,才不正常。 “这么点儿事也值得发火。”她轻挑眉毛,撇撇嘴。 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顾子铭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是那种带女人来约会也不会提前安排的不解风情的男人吗?” 所以,其实顾先生这是觉得委屈了吗? 苏陌眨眨眼:“所以,顾先生这是因为情场经验丰富而觉得很自豪吗?” 顾子铭不理她,叫来服务员点餐。 等餐的间隙,顾子铭出门接电话,苏陌百无聊赖。显然这家餐厅也很人性化,竟然还有壁挂电视可以看。懒懒地打开电视,苏陌靠在椅背上,换了一台又一台。 直到林潇潇的脸出现在那个小小的黑框里,鬼使神差地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按换台按钮。 是某个电视台播的林潇潇专访片,关于她的新片的报道。 一袭白衣,曾经的长发似乎为了剧情需要被剪短了,主持人问她心不心疼的时候,林潇潇抿唇一笑,矜贵而淑女地摇头…… 这则报道并不长,关了电视顾子铭还没有回来。苏陌却觉得心里突突突地直跳。 采访中,主持人问到她和顾子铭的绯闻时,林潇潇大方承认已分手数月。本来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她最后那句“等到他结婚的时候,我定会送上一份大礼,让他和新娘永生难忘”让苏陌心慌不已。 两杯温水下肚,也没有缓解这样的心慌。苏陌松了松自己的高领毛衣,总觉得有些气闷。这间包房并不狭小,相反还十分开阔,可是苏陌无来由地就是觉得逼仄。 林潇潇说那句话时的眉眼,一点点聚拢,无端变得清晰。 苏陌踱着步子出了包房门,想去看看顾子铭在哪里。环顾一圈未果后,叫来侍应生询问,侍应生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遍寻不见后苏陌也不着急,顾子铭的挑剔众所周知,所以就餐的地方味道怎样不敢说,但是环境肯定是一等一的好。而这家餐厅的包房有巨大的落地窗,从这里望下去,正好可以看见大半个a市的夜景。 苏陌摩挲着自己的指腹,城市的灯影穿过厚重的玻璃落在她的眼睛里,明灭间好似经历一个日夜。 周文远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苏陌,站在柔和的灯影里,被柔光笼罩。黑色的长发被她高高挽起,明明只是简单的马尾,从背影看过去,也极具风情。 像是睡莲,安静地绽放。 曾经,他对她这样等待的姿势并不陌生,那个时候,他很忙,忙到经常让她等。 而现在,她的姿势没有变,等的人却不再是他。心底的怅然来得毫无预兆,周文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从油锅里滚过一般,灼热得带着不能言说的疼痛。 听到动静苏陌背着他轻轻抱怨:“虽然寿司不怕凉,但是……” 在看到他的时候,余下的话音卡在了喉咙里。 苏陌的脸在他眼前放大,惊诧、不解、疑惑…… 唯一没有的表情,是欢喜。 “听说你也在这里用餐,老爷子让我过来请你过去聚聚。”周文远捏紧了自己的指腹,声音清冷。 说什么偶遇,谁信? 周焕生身体不好,早就养成了过六不食的习惯。然而当管家说苏陌和顾子铭要来这里用餐时,他却忙不迭地让自己在这个餐厅定位置。 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咆哮:收养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焕生的急切哪怕一次,也不曾给予过他。 苏陌温凉的声音传进耳膜,打断了他的思绪:“抱歉,我和子铭一起来的。况且,我好像和周董事长并不熟。” 子铭子铭…… 呵,她叫得多么熟稔亲昵。周文远掌心微微蜷起,压下心里的那些燥热气息,只是看着她:“如果是顾子铭的话,我想现在应该不在这里了。” 苏陌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怜悯。 “不在?怎么会?”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从包里掏出手机给顾子铭打电话。 周文远向后斜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十指翻飞,身体里蠢蠢欲动的暴躁气息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从澳洲回来,她在自己面前从起初的欲盖弥彰到后来的云淡风轻,不过是短短数月…… 周文远眯了眯眼,夜色里,灯光四合,她娇弱的身躯糅合进灯光里,整个人盈上一层淡淡的光影,连发梢似乎都闪着光。 这一次,换他来等。 顾子铭的电话始终占线,苏陌有些颓然地放下手机。侍应生却推着餐车进来,对屋内有些怪异的气氛也视而不见,只是机械地将餐点整齐摆放在桌上,带着得体温和的笑,说着“祝您用餐愉快”后退出房间。 苏陌唇角微微翘起,带着讥诮的弧度看着周文远:“如果不介意,烦请周公子解释一下?” 随手拉开一个椅子,苏陌大马横刀地坐下来,气势汹汹。手里的筷子也被她使得像是把刀子。 周文远扯出一抹淡笑:“解释什么?” 苏陌慢条斯理地夹了块刺身,冲周文远扬了扬头:“比如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又比如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周文远站在门口,大门敞开,走廊上微暗的灯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因为逆光,她看不清他的眉眼。 若是多年以前,即使闭着眼,她都能勾勒出他英挺的面部轮廓。可是现在…… 隔得这么近,只是因为光线问题,她就已经看不清,也想不起他的面容来。 “我以为,你会更关心顾子铭去了哪里。”周文远的声音透着清冷,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苏陌顿时觉得这高昂的餐点不过尔尔。 “话不投机。”苏陌放下筷子,拢了拢衣衫,明明没有风,她却觉得脖子范凉。 “老爷子还在等着苏小姐。”看得出她要走,周文远开口提醒,“他从来没什么好耐性。” 苏陌拎起包,冲他嫣然一笑:“抱歉,我与周家,并无半点关联。所以……” 看着苏陌头也不回的走远,周文远僵直的身体才渐渐活过来。 他们疏离至此…… 周文远将手放进裤兜里,泛着凉意的手贴合在大腿边上传来阵阵凉意。因为对他再无眷恋,没有关联,所以可以对他可能会遭受的待遇视而不见么? 可惜,与周家毫无关联的人,是他而不是苏陌。 周文远抬脚,转身向另一个包间走去。 苏陌没有再执着地去找顾子铭,打了车径直回到了清水别苑。因为计程车不让进入小区,苏陌只得徒步从半山腰走回去。 二月,天气依旧寒冷。冬季的夜晚总是漫长的,即便只得清水别苑的安保不差,可是周围悄无声息的寂静也给夜色抹上了浓重的阴诡。不知谁家的猫从旁边的树丛里窜了出来,将专心走路的苏陌吓得尖叫起来。黑夜里,猫的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她的身体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一张俏脸冻得通红。苏陌哈着气,脚下越发快了。被这只猫一吓,直接变成了跑。 有风在耳边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苏陌觉得呼吸都变得痛苦起来,无边的黑暗似乎要将她窒息…… 她怕黑,和顾子铭在一起的这两年,她几乎快忘记这一点了。 清水别苑的路灯设计有着科学的依据,比不上街头的灯光醒目,只是足够照亮道路,以及足够周围的草木采光而已。说不上明亮。 头发被风掀开,露出纤巧透明的耳廓,被扯得隐隐作痛。 “你以为我会信你?” 有清冷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她熟悉的薄凉,以及有些陌生的气急败坏。 苏陌停下脚步,望着三十米开外熟悉的挺拔而颀长的背影,黑色的外套在黑夜里越发深沉如墨。 她忽然觉得身上寒意深深,鸡皮起了一身。 鬼使神差地,她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 顾子铭却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忽然转过身来,锐利的眼神锁住她,苏陌有些心虚,不过转念一想,明明是他先丢下自己跑了,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于是壮着胆子,不甘示弱地瞪着他看。 顾子铭忽然绽放出一个笑来,不顾身后那个女人的呼唤,大步流星地走向她。 “走路没有声音,属猫的?”顾子铭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随后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他的眉心都拧在一起,像是蹙起了一座小山峰。苏陌撇了撇嘴,这才看见刚刚被他挡住的女人。 看到是杨晓静,她竟然有一种“果然是她”的感叹。 顾子铭皱着眉头替她搓着手,卯足了力气要驱赶她掌心的寒意。 “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杨晓静不动如山,她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苏陌看着她,带着些许天真的开口:“所以,杨小姐这是打算在我家门口把我男人拐走吗?” 杨晓静如古井般端着的脸有了裂痕:“怎么会,不过是和子铭叙旧罢了……” 苏陌点点头,认真地看着顾子铭:“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她将“打扰”和“你们”两个词咬得尤其重,看着顾子铭的眼睛闪闪的,像是星光蒙了尘,忽然有了水雾。 清水别苑的灯光隔着树影重重落下,点了亮她的瞳仁。她被寒风冻得红扑扑的脸,望着他的眼里带着他熟悉的忧伤悲切。胸口就这样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 “我们回家。”顾子铭牵着她的手,将她只达自己肩膀的小脑袋裹进自己的风衣里,眉眼俱是温柔。 苏陌没有挣扎,连半丝抗拒也无。 路过杨晓静身边的时候,妆容精致的女人指着顾子铭嘶哑着声音开口:“顾子铭,当初我救你的时候,你曾经答应过,只要你做得到,上天入地你都可以替我完成一件事。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苏陌身子一震,却闭着眼不去看他们。原来,她曾经救过他。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提起。苏陌原本就凉的手心微微起了汗,顾子铭握着她的手用力紧了紧。 他浑身的戾气在灯光下滋长,侧身看着身边烈焰红唇的女人嗤笑:“所以杨大小姐现在是想我做什么?嗯?” 不用抬头,苏陌也能想象出此刻顾子铭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是堵在胸口的那口气,怎么都顺畅不了。 顾子铭锐利的眼神在逆向光影里泛着光,像是利剑一般,几乎刺破她的胸膛。杨晓静颤了颤身体,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可是,下一秒,她又指着苏陌扬起精致的脸,不无挑衅地看着顾子铭,声音破空而来,不用扩音器也震耳欲聋:“我要你,不许爱她!” 苏陌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终于抬眼去看顾子铭。 顾子铭眼神冷冽,唇角带着讥诮的弧度:“早在当年你害死我爷爷的时候,你我之间就一笔勾销!” 他伸出温暖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上,掌心里苏陌的睫毛似乎扑闪着,终究叹息一声,在她耳边轻语:“相信我。” 苏陌忍住心里汹涌的情绪,牵着他的衣角,声音轻而细:“顾子铭,我困了。” “好,我带你回家。”声音温柔而缱绻。 说罢带着她向前走,连眼角都不曾扫一下杨晓静。 他的风衣带着暖和的绒毛,针脚细密,料子柔和,苏陌被他拥在怀里,长长的风衣遮挡了漫天的风雨,好似一颗心也温暖起来。 杨晓静却在身后歇斯底里:“顾子铭,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168.169:山雨欲来风满楼(3) 苏陌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屋里的。 可是那声嘶吼撕破了夜色,在她周围久久盘旋不曾散去。 原来,她救过他。 原来,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原来…偿… 苏陌坐在床上,蜷起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像被抽走灵魂的娃娃。 窗外,有风灌进来,厚重的浅碧色窗帘竟也被吹动了半个角,又轻轻落下。寒意似乎就是这样在窗帘周而复始地掀开中灌了她满怀。顾子铭在门外用力捶打着门:“苏陌,你听我说。撄” 苏陌偏过头,似乎没有听见这样的嘶喊。 似乎感受到了屋内女人的固执,顾子铭向后退了几步,而后身体略微前倾,大步向前,右脚高高抬起,只听“咔哒”一声,反锁的门瞬时被踢开。 顾子铭拧着一张脸走到床边,抓着她的手,眼里盛满怒火:“你到底讲不讲道理?!” 理直气壮得仿佛在餐厅不告而别的那个人是她。 苏陌的手腕被他用力抓着,痛得她蹙紧了眉头。可是她依旧不想理他。 “你哑巴了?”见她这样,顾子铭觉得胸腔里的那把怒火都快炸开来。 杨晓静说了那些话后,苏陌跌跌撞撞地跑开,不要他碰。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他怎么敲门都没个声响。 再多的解释若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无,还何从说起。 苏陌绝强地偏过头不看他。 顾子铭怒从心头起,正要用力,却看见她下唇有着殷红的血珠。 若是刚刚的怒火还有几分理智,微弱如火星,此刻那些零散的星火便以燎原之势灼烧,他忽然就发了狠,纤长有力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眼里几乎窜出火来:“松开!” 下颚传来钝痛,苏陌松开了唇,眼神讥诮:“顾大少爷,旧爱才是爱。你管我做什么!” 或许是她冰凉嘲讽的眼神刺痛了他的眼睛,又或者是她的神情太过冷漠,顾子铭捏着她下巴的手更加用力,嘴角紧抿,盯着她的眼睛:“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爱。” 未及苏陌有所反应,顾子铭只是一个眨眼就跃上了床,狠狠地将她放倒在身后宽阔柔软的大床上。他的脸在苏陌眼前放大,而后他就俯身劈头盖脸地吻了下去。 她的唇角还挂着细细的血珠,殷红得像是午夜绽放的曼莎珠华,极尽诱惑。苏陌死命挣扎,顾子铭用力按住她的双手,欺身而下。健硕的腹肌顶在她柔软的身体上,她的身体几乎陷进轻柔的被子里,顾子铭声音黯哑而苍凉:“他究竟哪里好?” 紧咬牙关的苏陌一个愣神,他的唇舌便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攻城略地。黑暗里只有他和她浓重喘息声,彼此交缠。顾子铭微凉的手掌不顾她的挣扎肆意褪去了她的衣衫,白皙的肩头和细嫩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前。 顾子铭眸色一深,微凉的掌心已然变得滚烫,俯身与她的肌肤更加紧密的贴合在一起。苏陌惊慌失措地推攘着压在她身上的身体,理智也变得稀薄,只是喃喃:“顾子铭,我不是杨晓静……” 顾子铭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用身体将她压得动弹不得,不顾她的低声抽泣,只是从她的额头一路向下,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他黯哑低沉的声音在黑夜里寂寂响起,像是呢喃,又像是自我救赎,一遍遍地重复着她的名字…… 苏陌,苏陌…… 他的轻声呢喃似乎带着蛊惑,苏陌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栗,有着恐惧和不安,却又滋养着她不曾有过的情绪,身体里酝酿着一场风暴,只待时机成熟便将她吞噬。 她沉溺在这样的情绪里,惊慌失措地叫着顾子铭的名字。 顾子铭,顾子铭…… 顾子铭回应着她的呼喊,一声又一声,“是我,是我……” 顾子铭的吻像是密不透风的墙,将她吻得毫无力气挣扎,眼神迷离而无措。顾子铭衣衫尽褪,握着她纤细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藕节般的胳膊环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她的身体像是磁石,他无力反抗。欺身而下的时候,他略带薄茧的右手托着她的后颈,让她看着自己,他的声音染上情*欲,俯身轻轻咬住她的耳廓:“涵涵,我是子铭……” 顾子铭拥着她,在她意乱情迷毫无防备的时候挺身*进入她的身体。 剧烈的痛楚从身下传来,那一瞬间她几乎晕厥过去。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她手脚并用想要推开他,却换来他更为强烈的禁锢。 “我好疼……”她声音轻颤,泪雨婆娑。 “涵涵,我停不下来……”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苏陌在巨大的痛楚里迷失了神智,只是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像是在大海上漂泊的孤舟,而他是她唯一的救赎…… 在她睡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仿佛是他的叹息:“不管他哪里好,你都别想再逃。” ? 苏陌又一次病了。 顾子铭抿着唇看着床上睡梦中也不安生的女人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昨夜的欢愉几乎让他忘乎所以,酣畅淋漓的运动之后怀里拥着的人体温异常的高他也未曾察觉半分不对。 陆西元第一个到了顾子铭的豪宅,连鞋都没有换就准备进她房间去看她。 顾子铭将他拦在了门外。 她的身上细细麻麻的全是他的痕迹,即使帮她换衣服的时候他也不由得脸红心热。这样的苏陌,他怎么能让别人看? 尤其这个人还是陆西元。 “我靠,你怎么照顾她的?怎么三天两头的生病?!”陆西元蹙着眉头,有些不满。 顾子铭拧了眉心,他不喜欢陆西元这样的语气,无端地表现得亲昵…… “你怎么来了?” 陆西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你还好意思问我?!扔下公司那么大个烂摊子,我们个个忙得更陀螺似的,你倒好,自己躲在温柔乡里……” 到底是顾忌苏陌的房间离书房不远,陆西元的声音低了下去。 陆西元将工作汇报的地点改成了清水别苑的书房,他分明只是离开了一天,陆西元却喋喋不休得他像是离开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苏陌在梦里像是溺在海水里,呼吸不畅。顾子铭和陆西元听到苏陌尖锐的叫声从房间传来的时候,已然是暮色四合的傍晚。 她的声音带着惊心的仓惶,顾子铭只是一瞬,就大步流星地夺门而出。 陆西元紧随其后,却在要进入苏陌房间的时候被顾子铭挡住:“不许进去!”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走了腔调,陆西元没有刹住脚步,惯性将他带入房间,只看到苏陌惨白没有血色的脸。 以及她脖间的点点斑红…… 他忽然就明白了,沉默的退出房间。 这场感冒来得那么突然,又来得那么理所当然。顾子铭像是被激怒的豹子,随时都会爆发一般。苏陌像是脱了水的蔷薇,在他的怀里柔弱得随时都会凋谢一般。 他明明知道她只是感冒而已,可是却忽然后悔昨晚那么强硬的要了他。 就像他明明知道杨晓静只是吓唬他而已,他却认了真。 那张苏陌和周文远在他家门口拥抱的照片,姿势暧昧,神情安然,自然得像是她和周文远只是久别重逢,从未分离一样。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心里的愤怒是怎样的咆哮着。 正如苏陌不会知道,他撇下她来赴杨晓静的约,只是因为她说“你明明知道她是周焕生的女儿,却不敢告诉她”。 是的,他不敢。不敢开口,不敢去想,如果她的情感还为周文远开着窗,那他和她,要怎么收场…… 他终究在这场似是而非的爱情里,怯场了。 苏陌身上的热度烫得吓人,顾子铭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她肌肤纹理间的温度。怀里的人眉心拢在一起,面色惨白,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在他怀里轻颤。 她薄薄的唇丝毫没有血色,因为难受而低低呻吟。 “你到底哪里不好?”顾子铭抱紧了她,壁灯的暖色灯光将她娇俏的脸衬得越发瘦削,他伸出食指,指尖却怎么也抚不平她的眉心。 内心的空寂和惶恐忽然就呼啸成海,以磅礴之势将他压得无法动弹。 “医生在哪里?!”顾子铭尖锐的声音挟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几乎要掀翻房顶。 他只是忽然想起,这半年来,苏陌生病的时候未免太多了一些…… 169.170:山雨欲来风满楼(4) 楚勋没有料到,他再次遇见苏陌,是在这样的情形。 顾氏太子爷虽然不曾高调过,但也从未刻意低调。所以当一排豪车在医院门口停下,而英姿不凡的几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入住高级vip病房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医院上下。 不过数月未见,那个明明%慧眼如炬,却又大智如愚的女人,虚弱得不像话。 楚勋抄在白大褂里的手微微收紧,套房一般的病房里几个排得上号的a市精英都在这里。 顾子铭沉默着一言不发,高寒有些无奈:“要不改天带苏陌去上个香?撄” 平均每月一次上医院的频率也着实太高了些。 陆西元和叶盛天只是打了个照面就回公司处理工作去了,因而当楚勋进来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这两只偿。 “好久不见,顾总,高总。这是给苏陌安排的主治医师。”楚勋简单地寒暄。 “换个女医生来。”顾子铭看了医生一眼,语气不容置疑。 楚勋正要开口说什么,高寒打了眼神,制止了他的反驳。 相交多年,他自然知道此刻顾子铭的心情极度不好。楚勋思量了一会儿,和医生出去了。 随后的检查都很顺利,抽血,输液。只等着她身体好一些的时候便做全身检查。 苏陌睡得很迷糊,烧得很厉害。中途醒来的时候也只是喝了水,又沉沉睡去。 到第二天清晨,顾子铭英俊的面容染上疲惫,一身气势也更加凌厉了几分。苏陌却还在睡着。 明明检查结果说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二月了,白昼依旧来得很迟。 杨晓静和周文远却来得很早。 周文远拎着一筐橘子,捧着一束香槟色玫瑰被顾子铭挡在了门前,一同被挡在门外的还有志得意满的杨晓静。 顾子铭双手插在裤兜里,冷眼看着前来的两人:“什么时候你和苏陌熟到可以到病房里来探望她了?” 杨晓静笑笑:“现在我是周总经理的私人助理。” 顾子铭一言不发地准备关门,周文远及时伸脚挡住了。 “如果她没有资格,我想我总有资格的吧?”周文远眉眼俱是冷冽。 “可是我不高兴别的男人来看她。”顾子铭扬了扬眉毛。 “也许你更开心看到周焕生亲自来,那也没关系。” 顾子铭眼角斜斜地看着他,“你这是在威胁我?” “岂敢。”周文远不动声色,“只是想提醒一下顾总,有些事,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顾子铭的眼神风起云涌,杨晓静看着他神色变幻,没来由的觉得心酸。 曾几何时,他所有的情绪都来自自己。时过境迁,现在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吗? 怎么可以?! 顾子铭按了铃,有值班医护人员应声而来。 “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上来。”顾子铭沉声吩咐道。 医护人员唯唯诺诺地点头。 “还有他们,谁让他们上来的谁领下去吧。” 高级vip病房位于18楼,有专门的通道和电梯,每间病房都有单独的值守人员。医护人员战战兢兢地看着周文远和杨晓静,带着小心翼翼:“周总,您看?” 顾子铭早已关了门,将他们隔在门外。 杨晓静脸色沉得像结了冰,既恨顾子铭对自己的无情,又恨他对苏陌的维护。 周文远只是很平静地将手里的鲜花和橘子交给医护人员后走掉了。 ? 苏陌躺在床上,被高烧烧得蒸发掉的思绪一点点回笼,她想起那晚他和顾子铭的抵死纠缠,面红耳赤的同时,又觉得怅然若失。 顾子铭一米八几的个子正靠在椅背上小憩,想来是他没有睡好,瘦削的下巴不复往日的光洁,青色的胡茬将他沉静的面容衬得越发成熟而有韵味。 苏陌伸出手,想要去摸他的脸,有个声音忽然回响:你还记不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伸出去的手就这样悬在她和他之间,苏陌叹息一声,正要窝回被子里,悬在半空中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握住。 顾子铭温凉的目光看见她清醒,如释重负般,冷峻的脸变得柔和了。 “我还以为,你会让自己一直这样睡下去来惩罚我。”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破掉的风箱一般。 苏陌却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奈何被他握着的手怎么用力都收不回来。 “放手……”她声音软糯无力,似乎还没回复元气。 顾子铭将脸靠得离她近了一些,眼角染着笑意:“你都是我的人了,要怎么放手?” 原以为她会害羞或者激烈地反驳他,苏陌却只是偏过头,声音有些飘忽:“你和她曾经连孩子都有了,你不也放手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无措和仓惶,顾子铭胸口一窒,无奈地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所以她没有怀过你的孩子?” “有。” “你们没有分手?” “分了。” 苏陌不再开口,瘦弱的身体背对着他。顾子铭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强扭了过来,强迫她面对着自己:“前晚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悄悄回来见她。虽然我有我的理由,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她再发生点儿什么。” 苏陌闭着眼不看他。 “高二的夏令营我在游泳时脚抽筋是她救了我。” “至于我和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顾子铭顿了顿,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细嫩的脸颊,撑开她的眼睑强迫她看着自己,“她怀孕不过一个多月,可是我三个月未和她同床……” 苏陌的眼睛在一瞬间就瞪圆了。 顾子铭唇角带着一丝苦涩:“她查出怀孕的时候正好是在何峯自杀前两周。我也以为那个孩子是我的,可是何峯自杀后……” 曾经他有多欢喜,后来得知真相,就有多痛恨。 苏陌幽幽地看着他,软软地开口:“顾子铭,我饿了。” 不过是眨眼,他就懂了她的好意。握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听我说完再吃。” 顾子铭的声音如同房间里的温度,平静如一汪泉水。 “爷爷死后,我的确交往过很多女人,”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握着她的手却加大了力度,“而且是几乎都和杨晓静在某一方面很像的女人。” “我时常在想,当年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她才会背着我和何峯在一起。我和那些与她神似或者形似的女人交往,尝试了各种与女人相处的方法,后来才发现,原来不是我不够好,而是她不够爱我。” “因为爱得不够,所以不害怕失去。” “而我,在经历了那样的背叛与事故之后的每一次分手,都重复着我和杨晓静分手的幻想。看着她们哭,看着她们笑,就好像将我和杨晓静在一起的每个重要细节重新上演。” “然而那天在高寒的婚礼上,我依然做不到无动于衷。即使时过境迁,再一次看见她的时候,疑惑多过了愤怒,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她那样做的理由。” “直到……”顾子铭抬眼看她,眼下的青影丝毫不影响他如刀刻画的英挺,“那天你没有回家,我找遍了能找的地方,才发现a市那么大,没有你,繁华也掩盖不了荒凉。” “苏陌,我从不知道,你对我,那么重要。” “杨晓静于我,是一个不堪回首的回忆。我抹杀不了,却也不会再沉溺。” “你曾经和我说,结婚前不敢将自己交付给对方,因为你不确定对方是不是陪你到最后的人。那么,我来替你决定。” “苏陌,你的将来,身边都只能是我。” 他明明说的是陈述句,却又像是命令一般,带着苏陌不曾见过的坚定。 可是…… “顾子铭,如果还有下一次,你也会像那天晚上一样,一声不吭地就扔下我吗?” 苏陌黑白分明的瞳仁映照着他的脸,暖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落在她的身上,盈着一室的温暖。 “如果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下一次,我带着你一起去。” 顾子铭露出一个笑容来,“我们去吃饭。” 苏陌想了想,忽然问了一句:“顾子铭,我是不是可以钱债肉偿?” 正在衣柜里拿外套的顾子铭手一抖,银色的衣架连同衣服一起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低头拾起来,又缓步走到苏陌身边,苏陌低着头正在穿衣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一抬头,就被顾子铭的吻包围。 “以后谁都不许借钱给你。” 169.171:山雨欲来风满楼(5) 苏陌从医院回家的那天,灰蒙蒙的天空飘起雪来。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轻柔得像是羽毛,落地即化。 a市的冬天虽然萧条,但高大的乔木屹立街边,绿色和枯黄的灌木一样四处可见。黄绿交错的街景,这场小雪给a市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苏陌哈着气,身上的毛呢大衣将她的曼妙身材包裹,越发显得娇俏。顾子铭拥着她,撑着伞走出医院大门。 “楚勋找你说什么了?”苏陌抓着他的胳膊,将手伸进他上衣的口袋里取暖撄。 顾子铭不动声色地握住了。 “没什么。只是让我……”他微微侧过头,勾了勾唇,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让我对你温柔点儿……” 一字一句,都轻慢得充满了暧昧。 苏陌的耳根红得发烫,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顾子铭皱皱眉又笑开来偿。 回家的路上苏陌困乏得厉害,坐在暖气十足的副驾驶上很快就睡着了。 因为生病,原本就不圆润的脸更显瘦削,面白如纸。长长的睫毛轻轻闪着,他几乎可以数得清有多少根。 “如果我没猜错,她曾经有一段时间,或者几年时间里调理不当,导致气血亏,免疫力低下,而且……” 顾子铭握着方向盘,有些胸闷。 “苏陌很可能曾服用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抗抑郁药物。” 所以这才是在周文远回来后,她频繁生病的原因吧? 相见不如怀念。 ? 苏陌抱着被子在顾子铭门口很尴尬。 她的房门被他踢坏了,第二次。然而没有门她没有安全感,睡不着。 “我可以去睡客房吗?”苏陌把被子抱在胸口,下巴抵在柔软的羽绒被上,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 顾子铭穿着宽大的睡袍,闻言挑眉:“我的床再来三个你都睡得下。” 苏陌转身就走,被顾子铭一把拉住:“不许去。” “我不想明天起来发现你又发着烧。” 顾子铭的眸光在灯影里清澈明亮,眼里盈着她未曾见过的情感,深沉得像是海,让她避无可避。 “以被子为界,你过去点儿。”苏陌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顾子铭轻巧地将被子拉开,又把她拉进怀里,在她挣扎前开口:“我什么都不做。就是抱着你会觉得心安。” 楚勋的话在耳边回响:“苏陌体质本身就弱,三番五次的折腾,旧疾很容易复发。还有上次的冻伤,很容易造成以后患上风湿病。” “睡吧,明天送你回m市。” 还有三天就过年了,雁飞也完成了在国外的最后一轮治疗。据说疗效很好,虽然不能完全消除疤痕,但植皮很顺利,报考军校应该问题不大。 “那你不要动……”她捂着头别扭地说道。 “你是希望我怎么动?”他含着笑,敛去眉间的担忧。 “顾子铭……” “好了,我不动。言出必践。”他伸手将她的头从被子里解放出来,看着她因为缺氧而显得红扑扑的脸,身体传来的火苗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自作自受,“也不怕把自己闷死。快睡吧。” “顾子铭……” “再啰嗦我就真的做点儿什么了。”顾子铭板着脸。 苏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嘟囔着什么睡了。 顾子铭抱着她纤细的腰身,越发觉得她瘦得离谱,都没几两肉了。兴许是太累,苏陌几乎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去。 顾子铭抱着她叹口气,近几天事多,又担心她的身体,他也累得不轻,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连一向浅眠的自己也很快睡过去。 苏陌醒来的时候顾子铭正带着笔记本在身边打字。 “醒了?”他腾出一只手来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干嘛?” “看你还有没有发烧。” 苏陌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弱?” 顾子铭白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快去洗漱,一会儿该赶不上飞机了。” “哦。”她乖乖起身。 白色的睡衣只到膝盖,露出她纤细笔直的小腿。 苏陌刷着牙,顾子铭停了工作,走到洗手间从身后抱着她。 “我正刷牙呢。”她嘴里含着泡沫,听起来却像是撒娇。 “雁飞的伤痕都祛得差不多了。”顾子铭声音有些闷。 “嗯,那天他给我打电话了。” “等过了年,你也去。” 苏陌从镜子里看着他,有些不解:“去哪儿?” “找gideon帮你把腿上的伤痕都祛掉。” 顾子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早晨起床的时候见她掀开了被子,露出一截腿来。原本白皙柔嫩的腿上,当初在盛世造成的伤痕显得狰狞可怖。 楚勋说得对,折腾得够厉害。 苏陌毫不在乎地摇头:“嗯,不用了。这样也挺好。” “你是想让我以后每晚看见都觉得愧疚吗?”他低头在她耳边蹭了蹭。 苏陌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转身就去推他,顾子铭抓着她的手任她折腾,谁知她一用力就挣脱开来,双手睁开束缚,惯性太大,下垂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擦了枪…… “呃……”顾子铭倒吸一口凉气,“想谋杀亲夫啊?” 苏陌手慌了手脚,脸上绯红一片:“很疼吗?伤到哪儿了?” 顾子铭捉住那只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的手,只是犹疑了一秒,便趁机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向床上走去。 “顾子铭……”苏陌涨红了脸,“要赶不上飞机……” 话未说完,顾子铭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怎么办?我忽然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了,哪怕一秒。” 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苏陌沉溺在他温柔的吻里连意识都模糊了。 “涵涵,别怕,我会娶你,陪你一辈子……” 窗外银装素裹,屋内,一室旖旎…… ? 因为某人的作为,苏陌的飞机到底是错过了,改了最早的航班,回到m市的时候也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年底了,大街上挂满了彩灯,喜庆的氛围随处可见。 “怎么这么晚?赶紧吃了睡觉去吧。”苏柳边看着苏陌吃饭边抱怨到。 苏陌脸一红,不禁想起早上在顾子铭卧室里的旖旎来,支支吾吾地点头。 韩天意和韩雁飞已经被苏柳赶去睡觉了,偌大的客厅就只剩她们两个人。 “苏柳,你说,我和顾子铭结婚好不好?” 正在喝水的苏柳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惊诧地看着苏陌:“你,你说什么?” 苏陌疑惑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和顾子铭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苏柳放下水杯,正了神色:“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说这件事怎么样?” 苏陌显然没有料到苏柳会是这样的反应,这些年虽然她和韩天意不曾说过什么,可是周文远带给她的伤痛他们多多少少是知道的。也曾为了她的终身大事而担忧不已,否则两年前她怎么会和同样被家里逼婚的顾子铭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你觉得不好吗?”清澈的眼神里疑惑显而易见。 虽然韩天意对顾子铭多有不满,但是显然他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反对。偶尔挑剔也只是试探,唯一的一次发货是因为顾子铭和林潇潇牵扯不清。可是苏柳…… 她之前明明就是乐见其成的。 别的不说,只看顾子铭可以给她安定富庶的生活,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的苏柳就能放心一大半。 然而现在,苏陌忽然不确定了,她忐忑着一颗心,等着苏柳的回答。 苏柳有那么一瞬间的走神,神色复杂地看着苏陌,柔声道:“今天你也累了,我们改天再说好吗?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请你韩叔叔参考一下的。” “嗯。好。”她咬着唇,乖巧地点头。 原以为最应该开心的人是苏柳,然而苏柳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样赞成。 苏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窗外起了风,树影透过玻璃在墙上投下斑驳的痕迹,随风而动时像极了皮影戏。正发呆的时候,床头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黑夜里忽然跳出来的亮光和刺人耳膜的震动声让苏陌吓得不轻。 “顾子铭,”苏陌有些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叫他的名字,“三更半夜的不睡觉……” “嗯。想你了,睡不着。”电话那边,顾子铭的声音带着与以往不同的慵懒,少了那些凌厉,“怎么办?好想把你从那边抓回来。” 苏陌拥着被子,听着风声从窗户边上呼啸而过。 “顾子铭,要是我家里人不同意我们结婚怎么办?” 170.172:山雨欲来风满楼(6) 他们的谈话是怎样结束的苏陌记得并不清楚,讲到后来因为太困她睡着了。 好像他说,他会想办法。 新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到来了,苏陌觉得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最松范的一个春节了。 韩雁飞成天躲在书房里恶补功课,虽然在英国治疗的时候也不曾落下,但到底是不比以往。再有四个月,他就要上战场。 “姐,你要结婚了吗?”韩雁飞结果苏陌送来的牛奶,表情严肃而认真。 “还早呢。”苏陌微微一笑,忍不住拨开他额前的刘海,仔细看着他的伤痕,“效果不错。偿” 她松了口气。 韩雁飞有些别扭地拨开她的手:“又不是小孩子……” 苏陌恶作剧般去拨弄他整齐的头发:“比我小十岁呢,你不是小孩子难道我是?” 韩雁飞抓住她的手,稍稍用力,苏陌便动弹不得。 “你别转移话题。” 苏陌动了动手,无奈地看着他:“还早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姐,”韩雁飞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等我毕业了再结婚。” 声音带了鼻音。 苏陌心里又软又暖,故意调侃道:“我结婚还要等你呀?谁家有这个道理……” “反正没我在场,你就不可以结婚!”他赌气般嚷了起来,“我就你一个姐姐,没我在怎么行!” “哟,没你在怎么不行啦?你又不是新郎。”苏陌笑着眨眨眼。 韩雁飞低着头声音闷闷地:“我舍不得你。” 我舍不得你…… 苏陌挣开他的手,把刚刚弄乱的头发一一理顺,才柔声道:“放心,肯定要等你毕业了我才能放心嫁。还等着你穿上军装给我当伴郎呢。” “穿军装才不能当伴郎,”他不服气的反驳,然后声音又低了下来,“可是,妈妈好像不是很赞同……” 苏陌的手就僵在了那里。 “你怎么知道?” 韩雁飞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天我听到妈妈在和爸爸说你的婚事来着,然后……” “说什么了?” “她说要和姐夫爸爸见面了才能知道你们合适不合适。” 苏陌舒了口气,笑着去打他:“双方父母见面不是很正常的嘛……” “可是,妈妈说,她和姐夫爸爸有仇……”韩雁飞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觉得不应该,可是她真是那样说的……” 苏陌有些心惊,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嗯,他都要把你姐姐抢走了,能不有仇吗?” 韩天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书房门口,淡定的开口,又瞪了韩雁飞一眼。 “爸……”那晚以后苏陌逐渐改了口,不再叫韩天意“叔叔”,但到底生疏,语气有些僵硬。 韩天意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有我呢。再说了,我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就这样白白便宜了顾子铭……” “爸爸……”苏陌有些脸红。 “好啦,今天元宵,再着急嫁人也得明年了。你妈妈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你们俩墨迹什么呢?” 苏柳做了满满一桌菜,窗外灯火渐次亮起,她围着围裙坐在桌边,有些走神。 苏陌走过去用胳膊捅了捅她,带着坏笑:“都老大不小了,还这样盯着男人看,好意思吗?” 韩天意人过中年,但保养得宜,身材没有走样,隐约可见健壮的胸肌与腹肌。偏偏又因工作原因,总给人一种浓烈的书卷气。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年美男子么? 韩天意得意的冲苏陌眨眨眼:“我和你妈妈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老不正经的!”苏柳用筷子敲了他一下,“赶紧吃饭。” 晚饭过后,苏柳郑重其事地将苏陌叫到了书房。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a市。” “你要去a市?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的婚事。” “那个,顾子铭说他们会来m市商量的……” “嗯,在那之前,我想先去a市,确认某些事。” “妈……” “就这样决定了。” ? a市机场,看着一言不发的苏柳,苏陌有些忐忑。 “阿姨,路上有些堵车,久等了。”顾子铭和齐鸣一起,帮着给她们提行李。 质地精良而考究的西装与他挺拔的身材无比契合,阴郁连绵的季节,顾子铭的背影在行李箱滚轴与地面摩擦的巨大声响里越发沉静。 苏陌在安静的氛围里坐如针毡,一向沉稳大气的苏柳支着头望着车窗外,而顾子铭也在副驾驶睡着了一般,闭着眼没有声响。 齐鸣更是闭口不言。 有细小的雨水砸在车窗上,原本圆润的雨滴被拉得细长,蜿蜒而下。元宵刚过,街上还是春节的布置,节日的气氛依旧浓烈。 到了清水别苑,顾子铭就被苏柳叫到了书房,而她被排除在外。 苏陌悠悠叹口气,到客房替苏柳整理房间。苏柳不喜欢和她同床,她亦然。 丁香色的床单换好,苏陌又细细地将窗户打扫了一遍。 细雨连绵,几乎“我想苏陌应该有告诉你,我并不十分赞同你们结婚。” 顾子铭坐在苏柳对面,不过月余,苏柳似乎老了不少。 “我以为上次在花店阿姨您已经明白了我的决心。” 苏柳看着顾子铭身后高耸的木质书架,有些出神。 “顾子铭,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和周家、顾家的渊源。” “我以为前尘往事你都不记得了,不然当初为什么没有反对我和苏陌在一起?” 面对顾子铭的嘲讽和咄咄逼人,苏柳苦笑:“那时候涵涵很不好,虽然她以为我不知道……” 偶然在房间里看到那些治疗精神病和抗抑郁的药时,她恨不得手刃周文远,寸步不离地守在苏陌身边。 顾子铭眯着眼,想起楚勋说过的话来。轻挑了眉,不无嘲讽地说:“所以当初看到苏陌找了个男朋友,不论是谁,都无所谓是吗?” 就好比云瑶只想他早点儿成家立业,连家世都不再挑剔,只要对方靠谱就行。 “等我知道你是顾博年的儿子是,已经有些迟了。索性就顺其自然,谁料你们真的可以走到最后……” “或者,”顾子铭觉得有些闷,起身将窗户打开,冬日的寒意带着风,争先恐后地涌进来,“苏阿姨你只是想看看,云瑶和顾博年有什么想法,不是吗?” 苏柳的脸色白了白,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看了看自己不再年轻的双手,有些懵。 她很想说不是,可是,面对顾子铭嘲讽的脸,她却不笃定。那天苏陌带着顾子铭回家,她不过觉得他面熟,随口问了句他家里人的名字…… 犹记得那天,她打碎了韩天意最喜欢的那套茶具。 纤细白皙的手腕有一处伤痕,没有肌理,光滑而显而易见。苏柳低着头,逆光让她的神色看起来柔和而平静。 这是第一年离家出走,她带着年幼的涵涵去外地,途中被人抢光了钱财,没有钱买食物。涵涵饿得直哭,她好不容易在一家店找到了洗碗的工作。 那是她人生里的第一份工作。 然而第一天,从来都金尊玉贵的苏柳就打破了碗碟,锋利的碎片在她的手腕处划了长长的一条口,鲜红可怖。 那一刻,她几乎恨不得他们都去死。 苏柳闭着眼,阵阵寒意从窗外涌来,和屋内的暖气混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赌上涵涵一生的幸福。” “所以现在是后悔了吗?”顾子铭的声音清冷,没有任何波澜。 “我想,比起我,最不希望你们结婚的,应该是你那位雍容华贵的云家大小姐母亲才是。”苏柳笑得有些无力,“她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吗?” 年幼时的玩伴,她们亲密无间,好到连衣服都可以换着穿。 云瑶当初说什么来着? “不过也不一定,”苏柳弯了弯嘴角,“犹记得当年我们都青春年少,曾约好以后要做姻亲。不知道你母亲还记得这件事不?” 最要好的时候,她们恨不得一辈子都在同一屋檐下。 “阿懿,以后让我们的孩子结婚好不好?” “那要是他们同性怎么办?” “那就一直生,直到你和我可以做姻亲为止……” “你当自己是猪吗?” …… 被遗忘的往事又一一呈现,苏柳笑得惨然:“顾子铭,我要见他们。” 171.172:山雨欲来风满楼(7) 原本说好等云瑶和顾博年从c市回来的会面终究延迟了。 天衡在建的游乐场项目出了事故,占地拆迁时有户人家的老人不知何故翻越了天衡修建的围墙回到旧宅过夜,次日清晨破土拆迁的工程队将旧建筑夷为平地。 老人的尸体在第三日家属来寻人时才在土砾里被发现。 一夜间,风波起。 天衡一时间被推上风口浪尖,舆*论一边倒地控诉天衡财大气粗,罔顾人命等等偿。 顾博年和顾子铭焦头烂额。 苏陌搭顾子铭的车去上班的第一天,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几乎闪瞎她的眼睛撄。 齐鸣载着她从地下车库进了办公大楼。 继付定国贪腐案后,新年伊始,天衡又陷入人心惶惶的境地。 受害者家属需要一个说法,天衡需要给大众一个交代。 “也就是说,施工当天无人核实屋内是否有人,就碾平了那些房子?”顾博年坐在上首,有些疲累。 会议室里的人各个都噤若寒蝉,低头不语。 最后,顾子铭一锤定音:“游乐场暂停施工,工程监理和项目负责人自己解决这件事,该领罚的领罚,该赔偿的赔偿。” 当初建游乐场时的土地投标、拆迁安置费、拆迁户住宿问题等前期工作天衡做得很好,并没有刻意刁难、拖延等现象。而这次的事故里,主要责任并不在天衡。 “高寒,你带上慰问品去遇难者家属家里慰问一下,顺便看看对方有什么条件。” 他一直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原因会让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翻越墙体回到旧宅,不顾安危住下。 且不说他是否身体康健能翻墙,但显然更疑惑的是,那样一位老人,是怎么避开工地巡守的员工翻进去的。 这样大的纰漏,顾子铭的认知里,即使出现,也不应该在天衡。 “游乐场项目暂停,至于那块地皮,”顾子铭也不看顾博年的脸色,径直吩咐下去,“先搁置吧。” 出了人命的游乐场,只是想想就让人心生畏惧,建成后还有谁愿意光顾? 人群尽散,顾子铭磕着桌子,想了想,才对顾博年道:“我要和苏陌结婚。” 顾博年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时候他还能想到这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又没不让你结!” “那就好。”顾子铭起身,“所以,晚上吃个饭?” 顾博年从他的反应里看出一些不寻常来:“和谁?” “苏陌的妈妈,苏柳。” ? “你是不是疯了!”周文远的办公室里,厚重的窗帘遮挡了窗外的寒意,也拦住了那些温暖的光线。 他气急败坏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隐隐有些后悔。 “怎么?害怕了?”杨晓静翻着手里的文件,笑意深深。 “你知不知道……” “周总,别总是这样妇人之仁可好?”杨晓静打断他的话,“况且,又不是我强迫他们。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顾家可以给他们的好处,远超他们想象。对于一个贫困的家庭来说,不是正好么? “别这样看着我。”杨晓静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总,那块地不也正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吗?” “你简直就是一个神经病!” 杨晓静不以为意:“这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不能交易。就看你出得起多少筹码。” “就好比,当初你和何峯上床?” 走到门口的杨晓静忽然转身,终于变了脸:“周总,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免费赠送你一条消息。苏陌的妈妈来了哦,就在清水别苑。” “嗯,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来商量苏陌和顾子铭婚事的。所以,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这样继续这些无聊的话题吗?” ? “为什么是今晚?”苏陌坐在顾子铭办公室里,有些无措,“我也要去吗?” 顾子铭一只手握着她,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试图缓解她的局促不安。 “嗯,也许今晚会很难。”顾子铭忍不住在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可是,苏陌,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会很难? “那是有多难?”她压抑着自己猛跳不停的心脏,调皮地笑。 顾子铭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声音很轻:“无论多难,苏陌,你要相信我。” 云瑶还是不同意吗? “顾子铭。” “嗯?” “即使云瑶不同意,你还是会坚定地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傻,”顾子铭摩挲着她柔软的发,声音轻柔,“我不是他,云瑶也不是林溪。” 苏陌伸手抱住他,有点儿想哭。 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的,从来都不是云瑶。 ? 画海楼。 齐鸣早早的将苏柳从清水别苑接了过来,明明已是阳春三月,苏陌却觉得有些冷。 顾博年和云瑶迟迟未到。 顾子铭和苏柳神色自若,唯有她,慌乱不已。 苏柳看不下去,给了她一个白眼:“都说结婚前女人最金贵,你慌什么?” 顾子铭坐在她身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苏陌讪讪地笑。 窗外,华灯初上。远处的霓虹照亮了城市的街角,堵车的公路上,一排排车灯像是黑夜的眼睛,明晃晃地让她觉得有了浓厚的烟火气。 “涵涵,我问你,你想好了吗?”苏柳端着水杯,忽然开口。 “妈……”苏陌咬着唇,“我想和他在一起。” “阿姨,我以为……” “顾子铭,我在问她。没你的事。”苏柳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头,“没想到,顾家现在的脸可真大。你出去看看,你爸妈走到哪里了。” 要支开顾子铭的意图显而易见,顾子铭正要开口,苏陌推了他一下:“快去。我妈妈可没什么耐心,一会儿她走了看你怎么办!” 她故意说得俏皮,顾子铭却还是看出来她的心慌。 苏柳对她而言,是无可替代的存在。顾子铭蹙着眉,不情愿地走出包间。 “还没嫁过去,就学着胳膊肘往外拐了。”苏柳挑眉,“唉,所以说,女大不中留啊。养女儿有什么用……” 苏柳孩子气电话让苏陌没有了那些紧张。 “妈,咱俩能好好说嘛?”苏陌哭笑不得。 “嗯。那我就和你好好说。”苏柳忽然收了笑,严肃得仿佛变了一个人,“我并不看好你和顾子铭。” “可是,我一直以为你是赞同的。” 顾子铭讥诮的话再次在苏柳的耳边回响:“柳懿柳大小姐,当初你明明知道若是你和周焕生表明身份,苏陌很容易就认祖归宗,也能和周文远长相厮守。可是你没有。” “难道你就没有存着要报复周焕生的心?” …… 苏柳温柔的手掌落在苏陌的面上,轻轻摸着她的脸,眼里是苏陌看不懂的哀伤。 “好好的做什么呢?”苏陌夸张地抖了抖,“妈,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柳放缓了语气:“涵涵,我后悔了。” 苏陌没有听懂,但并不妨碍她打岔:“可惜已经晚啦。妈,我已经是顾子铭的人啦。” 她得意的眨眨眼,试图阻止这场谈话。 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很危险。 苏柳站起身,将她披着的长发用发绳拢住,扎着马尾。 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在襁褓里软软的小小的像包子一样的涵涵,已经到了可以嫁作他人妇的年龄。苏柳的手有些抖,她好像握不住她的头发了。 顾子铭问她,有没有后悔过。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她大抵还是后悔的。 并不后悔带着她从周家出来,并不后悔那些颠沛流离的岁月,也不后悔嫁给韩天意。 她唯一后悔的,大概只有一件。 顾子铭说得没错,当初周文远和苏陌在一起,偶然得知周焕生是他养父的时候,她想报复的念头远远超过了希望涵涵幸福的渴望。 为此,苏陌最美好的十年,都悉数葬送。 而周文远和顾子言的婚约取消的时候,她就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涵涵,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苏柳终究打消了要告诉她真相的念头,“顾家并不适合你。” 苏陌有些无奈:“妈,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妈,我真的,很喜欢顾子铭。” “和周文远相比呢?” 包间陷入沉默。 “比不了。喜欢周文远的时候是十七岁的苏子罕,可是和顾子铭在一起的,是二十七岁的我。”苏陌笑了笑,“如果十七岁遇见顾子铭,我肯定不会喜欢他。” 对的时间里,爱上对的人。十七岁,她太稚嫩,而顾子铭,太骄傲霸气。 幸好现在,他们是现在的模样。 是彼此可以相爱的现状。 172.173:曾忆梦里繁花(1) 画海楼大厅里,施华洛奇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整座大厅点亮,光华璀璨的灯光让它显得奢华不已。 顾子言沉默地跟在云瑶身后,一步步拾阶而上。 看着西装革履站在台阶上的顾子铭,嘲讽地露出一个笑来。 呵呵,真是一表人才,我的好哥哥。 顾博年似乎有些局促,云瑶似乎有些走神,顾子铭似乎有些不满……顾子言挑眉看着这一家人,唇边挂着冷笑,理了理自己的烟灰色长裙,又将耳边的碎发顺到耳后,高傲地进了包间撄。 眉目如画的女人比苏陌先一步进入眼帘。 苏陌有些紧张,抬着头去看顾子铭偿。 “好久不见。”苏柳率先开口,打破一室沉默。 顾子言看着苏柳,她一直以为过着优渥生活的云瑶已是时间的宠儿,岁月的痕迹并没有留下太多。然而对面的这个女人,有着苏陌在旁做对比,依然不见老态。 苏陌也从善如流:“子言,好久不见。” 的确是蛮久不见了,顾子言似乎过得不怎么好,比起初见时神采飞扬的模样,憔悴了不少。 顾子言吹了个口哨,斜斜地看着她:“可不是。我不请自来,嫂子不会怪我吧?” 顾子言原本有些圆润的脸,此刻显得瘦削而苍白。烟灰色的长裙下,腰身细得仿佛不堪一握。她的眼睛有些红,盯着苏陌的眼神让苏陌觉得陌生而不安。 顾博年瞪了她一眼,声音有些严厉:“子言!好好说话!” 顾子言不以为意,大力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桌椅碰撞的声音显得突兀而刺耳。 “一会儿我一定好好说!”顾子言把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 “不会说话就给我滚!”顾子铭沉着眼看她。 云瑶看不过眼,瞪了顾子铭:“怎么说话的?好歹是你妹妹!” 顾子言古怪地盯着苏柳看了一眼,对着苏陌笑:“人家大婚在即,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妹妹!你说是吧,嫂子?” 苏陌觉得有些压抑,只当顾子言婚约取消心情不好,也不理她。 云瑶止住了顾子言的阴阳怪气,笑得莞尔:“这么多年不见,小懿一如当年。” 苏陌有些莫名其妙,正想问谁是小懿,顾子铭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云瑶拢了拢肩上的披肩,笑着问苏柳:“你确定要让苏陌在这里听下去吗?” 顾子言尖声道:“她当然要在这里!” “住口!”顾博年厉声道,“给我老实待着!” 苏陌吓了一跳。顾博年虽然严厉,但是她从不曾见他对谁真正发过火。 苏柳笑了笑:“事关她的终身,当然要她在比较好。话说回来,这么久不见,难道不好好请我吃顿饭吗?” 熟稔得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苏陌有无数个问题在心里来回转着圈,顾子铭握着她的手,用眼神制止她不要开口。 纵然心有疑惑,但是显然此刻的氛围并不适合。苏陌沉默地坐着。 顾博年有些坐不稳,将菜谱放在圆形旋转桌面上慢慢地转到苏柳面前,连声音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想吃什么,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顾子言翻了个白眼。 苏柳翻起了菜谱,细致而认真,仿佛真的只是来赴宴而已。 屋内气氛诡异而逼人,服务生很快将菜品陆续传了上来。 顾子言指着清蒸鲈鱼,看着苏陌:“嫂子,你知不知道文远最喜欢吃这个?” 苏陌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顾子言!”顾子铭语气微寒。 顾子言不以为意,又指着一道蓝莓山药甜品,笑意吟吟:“文远说,他吃过最好吃的甜品的酒酿圆子……” “啪”的一声,顾子铭沉着脸将筷子重重地搁在了餐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苏柳放下碗筷,看着云瑶笑:“阿瑶,我们姐妹多年不见,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顾博年只觉得脸上烧得慌:“小懿……” 苏柳挥挥手打断他:“柳懿已经死了。你们不记得了么?” 顾子言冷笑:“不就是一个小三,装什么清高?” “放肆!”顾博年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碗筷都跟着跳了跳,“都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大概是被气得不轻,顾博年呼吸都有些重。 苏陌也搁了碗筷,想要开口,苏柳却侧过头冲她摇摇头。 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禁止她开口。 “说得对,明明是小三,装什么清高?”苏柳笑了笑,用湿巾擦了擦手,眼神写满讽刺,“阿瑶,你说是不是?” 曾经的柳懿和云瑶,在c市时,圈子里谁人不知她们要好到那般地步?曾有人笑言,大概只有喜欢的男人才是不同的。 事实上,她们连喜欢的男人都是同一个。 云瑶眼睛微红,剧烈地喘着气,脸色憋得通红,看着苏柳说不出话来。 顾子言却忿恨地指着苏陌道:“不要脸的狐狸精,生的孩子也是狐狸精!” 若不是她,周文远怎么会和她分手?顾子言忍耐了一晚的情绪悉数爆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碗牛肉羹向苏陌泼了过去。 她发作得太快,丝毫不给众人留余地。苏陌楞楞地看着晶莹剔透的骨瓷碗向自己砸来,忘记了反应。 预料的汤汤水水并没有落到她头上,顾子铭英气的脸上布满寒霜。 白色的骨瓷碗连同汤都砸在了他的胸口,带着温热,滴滴答答地流着。苏陌胸口无数情绪涌上来,这样似曾相似的一幕,让她无所适从。本能地用纸巾替顾子铭擦拭。 终究是她妄想了么? 顾子铭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抚:“我自己来。”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云瑶忘记了委屈,顾博年生气得忘记了动作。 苏柳脸上的笑意悉数散去,抵着椅背向后退,面无表情的起身,绕着圆桌,款步向顾子言走过去。 像是数九寒冬的低气压,顾子言忽然就清醒了不少。直直地盯着苏柳看,一脸的戒备之色。 “我以为,今天你们是来商讨我家涵涵的终身大事的。”苏柳在云瑶身边站定,“可惜,好像你们是来找茬的吧?嗯?” 顾博年脸色灰败,顾子铭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 云瑶嗫嚅着唇,胸前硕大的天然珍珠泛着柔光,从头至尾,她都没有说出话来。 苏柳冲顾博年笑了笑,随手从桌上端起红酒杯,迅速地将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倒在了云瑶头上。红酒顺着云瑶的发髻蜿蜒而下,红色的液体将她白皙的脸称得越发苍白。 “妈!”苏陌尖声叫道,着急地站了起来,木质椅向后推了推,她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却也顾不得,眼里都快急出眼泪来了。 “你给我坐下!”苏柳厉声瞪着她,不等她反驳,“我的女儿,难道还会嫁不出去?” 这话却是极重了,苏陌颓败地坐了下来,胸口揪着疼。 顾子言尖叫着夺过了苏柳手里的酒杯,就连顾博年都站了起来,云瑶却不无所动。 苏陌下意识的去看顾子铭。 他阴沉着脸,眸光深邃,薄唇紧抿,却不动声色。 苏柳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陌生而霸道。苏陌紧张的将手指绞在一起,却又不敢去看。 云瑶端坐在桌椅上,也不擦拭身上的酒水,苏柳轻笑着:“阿瑶姐姐,我想这样做很多年了。你看,这是不是报应不爽?” 苏陌抬头,看见的就是苏柳略显狰狞的脸。 还有她周身散发的莫名的哀痛,那样的情绪让苏陌的心脏瑟缩了一下。 这样的苏柳,她曾见过一次。 “你个疯子!”顾子言到底是害怕了,用力地去推苏陌,试图让她离云瑶远一些。 苏柳捉住她的手,反手一拧,顾子言痛得出声:“放开我!爸!你就这样看着她欺负你老婆女儿吗?!” 顾博年涨红了脸,试图劝说:“小懿,当着孩子们的面……” 苏柳冷笑,将顾子言甩开,并不搭理顾博年。手心搭在了云瑶的肩膀上,将云瑶背对她的脸掰了过来:“阿瑶姐姐,你说,我该怎么谢你?” 顾子铭走了过去,将苏柳的手从云瑶身上拨开,声音带着冷意:“阿姨,够了吧?” 173.174:曾忆梦里繁花(2) 苏陌心中的诧异像是砚台打翻在了水里,四面八方都晕染开来。 “够了?”苏柳带着笑,明明还是那张脸,却让苏陌从心底觉得苏柳的悲伤都快将她淹没。 “如果这就够了,我该怎么向我死去的母亲交待?百年之后,又怎么去见我的父亲?”苏柳尖声道,“都是她!枉我待她一片赤诚,甚至甘心将未婚夫拱手相让,可是她都做了什么?嗯?” 每一个字,都好似千斤顶,压在苏陌心上,让她呼吸不畅。 苏陌颤栗着站了起来,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苏柳。 明明她们隔得这样近,她却觉得再远不过偿。 还有顾子铭。 艰难地抬眼望向他,他黑色的眼睛像是一汪幽潭,幽深不见底。 顾子言尖利的声音夹杂着愤怒,似乎想要掀开这房顶:“哥,你就这样看着别人欺负妈?” “小懿,有话好好说。”顾博年嗫嚅着唇,声音显得紧张而不安。 苏陌走过去,用力掰开了她拧着顾子言的手,声音里带着恳求:“妈,你别这样……” 苏柳冲她安抚的笑了笑,转眼却将右手边的空酒杯用力地砸向对面墙壁。 好看的高脚杯碰到墙壁,一声脆响,晶亮的碎片洒落在地。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顾子言更是高声尖叫。 “苏柳!”苏陌大声叫着她的名字,“你在做什么?!” 云瑶却“蹭”地起身,酒水未干的脸带着前所未有的狼狈:“够了!欠你的是我,与他们无关!何必做出这样咄咄逼人的模样?” 苏柳甩开苏陌的手,双手环胸,冷笑着看着云瑶:“你也知道你欠我的?怎么?欠了我那么多,连这点儿利息都舍不得给?” 顾博年叹口气,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苏柳,表情无奈而诚挚:“小懿,当年的事,错不只在阿瑶。” 顾子言见缝插针地挤兑:“当然不是我妈的错!明明是她这个狐狸精不要脸勾引爸爸你!” 苏陌震了震,不待她有所反应,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却是云瑶给了顾子言一个又重又响亮的耳光。 顾子言捂着被打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瑶:“你竟然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个狐狸精打我?!”云瑶有些慌:“言言……” “够了!”顾子铭冷着脸,不客气地指着顾子言,“别丢人现眼了!给我滚回去!” “凭什么?!”顾子言愤恨地看着顾子铭,又恨恨地剜了苏陌一眼,“告诉你顾子铭,我绝不会让这个女人进顾家大门的!” “闭嘴!”顾博年冷着脸,声音终于回复了正常,带了些许威严,“子言,这里没你的事儿。给我回家面壁思过去!” 顾子铭气得反而乐了,抬着下巴看着顾子言:“我娶谁跟你有一毛钱关系?需要你同意?顾子言,离了顾家,你什么都不是。别逼我,嗯?” “顾子铭,你什么意思?” 苏陌下意识地去扯了扯顾子铭的衣角。 顾子铭冷哼一声,他当然也知道在这样混乱的场景里不适合说那些事。 顾子言被顾子铭毫不客气地推出了门,并命令齐鸣一定要将她送到家。 “都坐下说话吧。”顾博年沉着脸,看着苏柳,“小懿,我希望我们能和平解决。” 和平解决什么? 苏柳牵了苏陌的手从顾子铭身边绕到顾博年和云瑶的对面坐下,也不说话,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苏陌知道,苏柳这是极度愤怒的表现。 就好比当年雁飞出车祸时一般。 “妈……”苏陌依然云里雾里,可是显然没有人愿意为她解说当前是什么状况。 苏柳没有应,而对坐的顾博年却开了口:“小懿,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是和子铭没有什么关系。希望我们能好好谈谈,不要因为那些往事影响小一辈的幸福。” 顾子铭没有吭声,径直走向苏陌,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不同意。”云瑶擦干了脸,并看不出多大的情绪,仿佛刚刚那场风波没有发生过一般,“只要有我在,苏陌,你就休想嫁到顾家来!”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重重地敲在苏陌心口。 苏陌低着头,只觉得多年前的难堪和无能为力又一次上演,多么似曾相似。 苏柳嗤笑一声:“你当人人都和你似的,那么想嫁到顾家?” 直白的嘲讽让云瑶的脸色越发难看,她略过苏陌,直直地盯着顾子铭:“子铭,你和苏陌的婚事我不同意。” 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语气。 苏陌胸口一窒,不用照镜子,她也能猜到自己脸色有多难看。 “正好,我也不同意。”苏柳轻笑一声,“看来,我们又达成了一致。” “妈!” “妈!” 苏陌和顾子铭异口同声地开口,一个声音带着焦急,一个语气带着强烈的不满。 苏柳收了笑,变得严肃起来:“你给我闭嘴!” 云瑶也带着不满:“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子铭悄悄的在桌下捏了捏苏陌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爸,你怎么说?”顾子铭难得一本正经的叫顾博年“爸”,他通常都以“老头子”来称呼他。 云瑶神情紧张的看着顾博年。 顾博年叹口气,才悠悠开口:“我要是不同意,你就不不娶苏陌了?” 苏陌眼神一黯,却又听见顾博年说:“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子铭,你以后,对你妹妹,多看顾点儿……” 说到底也是他的骨肉,又怎么忍心看着她为了一个周文远形销骨立地憔悴下去? 不待云瑶说出难听尴尬的话来,苏柳敲了敲桌面:“不用了。顾家门楣太高,我家涵涵腿短,迈步过去。” 云瑶嗤笑:“既然你这么坚定,又怎么会坐在这里?” 苏陌只觉得一阵阵发寒,说不出的难堪。 “只是来确认一下某些事而已。”苏柳抬眼,不屑地抬了抬下巴,斜睨着云瑶,“我好好的女儿,又怎么会嫁仇人家里认贼作母?” “哐当”一声,苏陌打翻了桌台上的茶杯,顶级雨前龙井将白色的桌布晕染上淡淡的绿色,散发着魅惑的清香。 她看着桌上四溢的茶水,看着他们都一副明了的模样,却只有自己云里雾里不得其所,想起刚刚的字字珠玑,心里一股邪火就窜了上来,冲口而出:“到底怎么回事?!有谁能告诉我?!” 云瑶和子言的排斥显而易见,顾博年对苏柳的隐忍,顾子铭眼里时不时冒出来的愧疚神色,一幕幕都像是巨大的乌云遮住了光亮,让她看不清方向。 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在手,不由自己的无力。 每一个被压抑的细胞都在呐喊,那些不安就像是荒原上的野火,随时会将她仅存的理智燃烧殆尽。 顾子铭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苏陌气愤而无奈的小脸,他当然清楚她的不安。 可是,这些灼人的真相,他没有立场去告诉她。 顾子铭沉默着,云瑶和顾博年亦没有开口。 苏柳大抵没有料到苏陌反应会如此激烈,错愕之后,也只是淡淡地回应:“不过是陈年旧事,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只要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合不合适是我说了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和顾子铭不合适?好或者不好也是由我来定义的。我有知晓事实的权利。” 苏陌利落的反驳她。 他们显然都在尽量避免某件事,某件她不知道,却与她息息相关的往事。 “我来告诉你!” 诡异的沉默氛围中,包间的门被踹开,却是顾子言。 顾子言倚在门口,双手环胸,眉眼间尽是不屑:“当年是你妈妈勾引我爸未果,结果误上了周伯伯的床。然后气死了你外祖父……” 顾子铭猛地起身,大步走到顾子言身边将她拖出了门外。 苏陌只觉得脑仁疼得嗡嗡作响,让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隔着门,顾子言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听不清顾子言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转头去看苏柳。 苏柳神色如常,只是脸上的嘲讽怎么都遮掩不住。 云瑶有些激动,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连呼吸都紊乱了。 顾博年端坐如山,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妈,”苏陌声音染上了哭腔,“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74.174:曾忆梦里繁花(3) 顾子铭拖着顾子言出了门,力气大得顾子言直叫。 “顾子铭,你弄疼我了!” 顾子铭黑着脸不予理会,拽着顾子言一路向前。 “哥……”顾子言另一只手绕过栏杆,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挂在上面,“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哽咽着看着顾子铭,他的大力拖拽,让身体不住往前倾,手臂与栏杆摩擦的地方硌得她生疼。 顾子铭转头,松了手,看着她眯了眯眼睛偿。 “那你说,我该怎么样对你?” “我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苏陌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文远。哥,你别傻了。”顾子言一脱离顾子铭的桎梏,双手就将栏杆抱得更紧了些。 她知道,顾子铭什么情面都不会讲。 顾子铭嘴角弯了弯:“你不是一心想嫁给周文远,苏陌嫁给我有什么不好?” 他的眼神像是冬月的冰,寒得顾子言身体都发冷。 顾子言梗着脖子冲他吼:“她不能嫁给周文远,更不能嫁给你!” “不可理喻!”顾子铭没有多少耐心和她耗在这里,冷了脸,“给我滚回家去!” “我不!明明不要脸的是苏陌她妈,凭什么……” “闭嘴!”顾子铭冷冷打断,透着她看不懂的冰冷,“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顾子言偏过头,抱着栏杆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我就是知道。” “这么没底气,还不如不说。”顾子言嗤笑,“你从小就不会撒谎。最后问一次,谁告诉你的?” 最后一句话因他经年发号施令,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顾子言避开了顾子铭灼人的目光,不服气地说:“我就是知道!我就是知道我就是知道……”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仿佛这样可以给自己无限勇气一般。 顾子铭拧着眉看她,看得顾子言心里直打鼓。 “顾子言,”顾子铭语气缓和了一些,“听我的话,赶紧回家。不然你会后悔的。” 能这样告诉顾子言的,不外乎那几个人。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好歹他也曾疼爱过她那么多年。 而有些难堪,他并不认为现在的顾子言可以承受。 “我为什么要后悔?”顾子言不服气地撅着嘴反驳,“听说当年爸爸曾有断时间对不起妈妈,说不得就是因为苏陌她妈……” “够了!”顾子铭沉声打断她,“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给我回家老实待着!” 已是不容置疑。 顾子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也尖声回道:“怎么不是该我管的事?!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和文远现在还好好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们……” 她又忽然顿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子言忍着汹涌而来的委屈和不甘,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段时日她过得那么不好,生不如死也就是这样了吧。求而不得,爱而不得,恨而不能……种种滋味她翻来覆去地品尝,无尽的心酸日日夜夜揪着她的心脏,不得解脱。 “你觉得难受?”顾子铭带着不屑,“你觉得周文远那么好,你也知道他和苏陌的过去了,你和他分开不过数月,可是苏陌呢?” 顾子言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子铭:“你什么意思?” “不过几个月,你就为了他要死要活,那么当年的苏陌呢?整整五年。你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顾子言抿着唇:“不关我的事。” “的确不关你的事。”顾子铭也不再多说,“只是对苏陌尚且绝情如此,那么你觉得和他的感情会比他和苏陌的感情来得深刻?” “周文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顾子铭眼眸一深,“别傻了,他不值得。” “你说他不值得,那苏陌值得吗?”顾子言红着眼问,“她值得你和家里人翻脸,值得你不顾兄妹情谊,值得你放弃顾氏吗?” 门柱后,忽然走出几个人来。 顾子言变得激动起来,眼睛亮着光看向顾子铭身后,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眼泪断线般留了下来。 顾子铭皱着眉转身,果然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周文远。 还有已然显得年迈的周焕生。 顾子铭眼神更加幽深,笑了笑:“周总,可真是,好久不见。” 付定国的贪渎案多多少少都有周家的影子,而此次游乐场的命案查到最后也有华宇的推波助澜。 当初那块地招标的时候,华宇是劲敌。 如果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周焕生有些心不在焉,挥了挥手:“子铭,你爸在哪里?” 这是元旦后她第一次见到周文远。 顾子言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狼狈。周文远站定,只是看了一眼顾子言,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并没有太多表情。 没有什么比这样更让她觉得难堪。 可是,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他锁在的地方看去。 “不好意思,周伯伯。今晚是家宴。”顾子铭不动声色,将握紧的手斜插进裤兜里。 他将“家宴”两个字加重了音量。 周文远挂着笑,看着顾子铭,笑里藏刀:“我怎么不知道,苏陌什么时候成了顾家的人?” “没办法,涵涵太低调,不想让人知道她成了顾氏少夫人。” 语气中的亲昵,让周文远和周焕生同时皱了 周文远捏了捏手指:“是吗?罕罕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顾子言调整好了情绪,不顾顾子铭的阴沉脸色,带着看好戏般的神色,轻笑,“想找苏陌是吗?正好,我也想找她。” “顾子言!”顾子铭火气很大。 “哥,你知道为什么我和文远的婚约这么轻易的解除了吗?”顾子言靠近顾子铭,压低了声音,“我昨晚才知道,爸爸这是为你扫清障碍呢……” 顾子言高声笑着,不顾身后人的脸色,踏着高跟鞋,气势十足地走在了前头。 顾子铭站在原地没有动,周文远跟在迫不及待的周焕生身后路过他身边时,听见顾子铭带着飘忽的声音:“周文远,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周文远拧了眉,手心隐隐出了汗。他定了定神,没有回答,径直走了过去。 如果一切都来不及…… 周文远不让自己去想,跟着周焕生和顾子言到了包房。 暖色的灯光里,光影从头顶倾泻而出,将屋内的人都裹在其中,各自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而周焕生的激动,却真真切切地让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显然周焕生和周文远的出现,让每个人都出乎意料。 顾子言拍拍手,笑得很欢畅:“这下好了,都聚齐了。” 周焕生只是定定地看着桌边那一对母女,眉眼俱是熟悉的陌生。他颤抖着向前迈了一步,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额头上的皱纹聚拢,鬓边的白发跟着动了动…… “小懿……”他只是小声叫了这样一个名字,未及走到苏柳身边,忽然捂着嘴哭出声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苏陌几乎不敢去看。 周焕生的哭声很低沉,很压抑,也…… 很悲伤。 顾子铭吸了一支烟,才推门而入。 周焕生正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地低声呜咽,仿佛这些年来受尽委屈的那个人是他一般。 苏陌不明就里,只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认知。她本能地回头想要询问苏柳,却见苏柳死咬着唇,盯着周焕生的眼神充满恨意。 “妈,你怎么了?”苏陌有些慌神,她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急急地去掰开她抓着桌布的手,“妈,你放开!你快放开!指甲都断了!” 苏柳葱白如玉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桌布,白色的桌布变了形,她的指尖扣着布几乎嵌进肉里,连一向精心养护的指甲断了也毫无所觉。 筋络分明的手因过于用力而变了形,苏柳紧紧咬着牙关,双眼泛着红光。 顾子铭绕过周文远跨了过去,将苏柳捏紧的手掰开,白皙的掌心红色的指引清晰可见。 周焕生和顾博年都站了起来,苏陌担忧地捂着她的手:“你在做什么?” “小懿……”周焕生脸上还挂着泪,原本的剑眉星目此刻没有了那些凌厉,只剩周文远看不懂的温柔小意。 他说:“小懿,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顾子铭拉着苏陌,一只手覆在她柔软的唇上,制止了她要说的话。 “无论接下来你听见什么,苏陌,你一定要相信我。” 175.175:曾忆梦里繁花(4) “涵涵,我们走。”苏柳面色有些苍白,匆忙抓住苏陌的手起身就要走。 苏陌被苏柳拽得很疼。 “不要走,小懿,我错了……”周焕生拦住了她。 “你滚开!” 苏陌跟在苏柳身后,有些不明所以。顾子铭将她的手从苏柳手里解放出来,并将她拉在了自己身后撄。 顾子铭悠悠开口:“既然都到了,不如大家坐下说话?” “阿姨,想来你也明白,苏陌早晚都会知道。偿” 苏柳神色有些颓败,喃喃:“早晚都会知道……” 顾子铭拉着苏陌在桌边坐下:“从现在起,你只管听,不要开口。” 无数的疑问汹涌而来,苏柳和周焕生认识?她早晚都会知道什么?为什么云瑶和顾博年也会和苏柳认识…… 如此种种,搅得她脑袋疼,一团浆糊。 苏柳紧张地挨着苏陌坐下,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仿佛害怕失去她一般。 周文远定定神,跟着周焕生坐定。 顾子言唯恐天下不乱凉凉地开口:“怎么?苏陌你见到自己的亲生爸爸都不见个礼吗?” 这句话像是惊雷,响彻耳边。苏陌身体变得有些僵硬,连舌头都打了结:“你,你在说,什么?” 顾子言嗤笑:“敢情你还真不知道?” “迷苏……”周焕生眼睛闪着光,有着欣喜又带着担忧,望向苏陌,“涵涵,我……” “周焕生!”苏柳腾的站起来,声音尖锐。 “他就是你爸爸!” 仿佛是顾子言在细碎的说着什么,仿佛身边有人在凄厉尖叫,仿佛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不过是一瞬间,她的世界地覆天翻。 “所以,”苏陌抬手指了指看好戏的顾子言,声音无波,“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像是无法聚焦一般,好像看着熟悉的他们,又好像谁都没有看。 顾子铭握着她冰凉的手,却没有话可以说。 周焕生带着泪意:“涵涵,我是你的爸爸,亲生爸爸。” 他的声音发颤,有些黯哑,有些不成调。 “我一直以为,我爸爸早死了。”苏陌讥诮地笑,挣开了顾子铭的手,望着苏柳,“所以,他说的是真的,是吗?” 苏柳沉默而痛苦地点头。 “好,真好……”苏陌笑了起来,声音带着凄惶,“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他就是周文远的养父,你一直都知道……” 胸口的疼痛变得炙热,烧得她生疼。 “那我这么多年,是不是像个笑话?” “苏陌,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她不受控制地尖叫,那些日日夜夜,那些疑惑挣扎,和周文远的艰难波折,纷沓而来,“你们谁能告诉我,它是什么样?!” “我来告诉你。”顾子言兴奋着,言语间带着得意,“你妈妈当年想嫁给我爸爸,结果爬错了床……” “滚!”顾子铭一个茶杯掷了过去,黑着脸吼道。 云瑶吓了一跳:“顾子铭你是姓顾!” “正是因为我姓顾,才不想让她在这里丢人现眼。” 云瑶一窒,不再理他,拉着顾子言不让她在火上加油。 “够了!”苏柳制止了他们,看着顾博年,“博年哥哥,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吗?” “妈,你听听,”顾子言不依不饶,“那个贱人现在还叫爸哥哥……” 顾子铭担忧地拉着苏陌,她脸色很不好。 “我来说。”周焕生大抵是看出了苏柳对他的排斥和一如既往的怨愤,理了理自己的情绪,“你弄反了。” 云瑶脸色越发苍白:“周焕生!” “你做得,还怕别人说?”周焕生冷笑,“至少,不能当着我孩子的面颠倒黑白。” ? 苏陌抿着唇,听着周焕生带着悔意的述说,苏柳在身边摇摇欲坠,却还是关切地看着自己。 顾博年沉默端坐,恍如雕塑。 没有人说话,她只听见周焕生苍凉的声音字字清晰:“小懿,无论你信不信,当年大哥的车祸真不是我动的手脚。” 刚刚苏柳说什么来着? 哦,对。她说,她不愿意让自己嫁给仇人的儿子,认贼做母。 掺了迷幻药的饮料,阴差阳错的婚姻,天人永隔的悲剧,同床异梦的苦楚,家破人亡的结局…… 苏陌终于明白,幼时每每问及爸爸的时候,她状似平静却异常易怒的根源来自哪里。 “小懿……”周焕生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和苏柳,带着乞求,“你,能原谅我吗?” 事过境迁,曾经锥心刺骨的疼痛似乎淡了些。 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她和周焕生,从来都没有和解的可能。她一直都清楚,明白。 “当年我就说过,我和你,老死不相往来。”苏柳声音发着颤,脸色潮红,“周焕生,想让我原谅你,你做梦!” 周文远带着关切望着苏陌,视线相交的刹那,苏陌仿佛回到他们初遇的那天。 葱葱郁郁的槐树下,她端着粥,在辛爷爷的院子里,辛安在墙头望着她,眼里像是盈满了星光,流光溢彩。 辛安。 苏陌想起他出国的前一天,他带着自己在周家宅子外求了周焕生整整一天,看着他从满怀希冀到失魂落魄,绝望…… 她想起自己在他离开的那三年写的那几百封无法寄出的信,红黄白蓝紫,各色信笺写满她的思念和无奈…… 她又想起雁飞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想起他看着军人目不眨眼的落寞神色,想起韩天意眼里的淡淡忧伤和惆怅…… 她想起年幼时她因为没有爸爸被人骂做野孩子,和他们厮打的场景来…… 她想起了很多事,多到大脑都接收不了这么多的讯息。 想要爆炸般,头疼得她只想哭。 顾子言抓着云瑶的衣服尖叫:“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明明是苏陌妈妈行为不检……” 她疯狂地摇着云瑶的身体,想要证实周焕生说的只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云瑶红着眼,白着脸,任由顾子言怎么问都不开口。 “不,不是这样的,”顾子言歇斯底里,“明明他和我说的不是这样的……” 苏陌只觉得眼前的光真亮,刺得她睁不开眼。 “涵涵,”苏柳抓着她的手,带着恐慌,“妈妈对不起你……” 坚强优雅如苏柳,二十七年的人生里,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紧张过。 “对不起我什么?”苏陌嫣然一笑,声音有些凉,“妈妈,你没有对不起我。” 她并不看他们,起身就往外走。 “苏陌……” “苏陌!” 顾子铭和周文远同时开口,一个带着无尽的叹息,一个带着焦急。苏陌只觉得胸口很疼,很疼。 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周焕生有些担忧地看她:“涵涵,我……” 这并不是一个认亲的好时机,他们都知道。可是,谁都没有办法。 苏陌打断他:“周董事长,我觉得,我爸爸死了。” 顾子铭起身抓住她的手,带着宠溺与无奈:“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你也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苏陌睁大眼睛望着他,眼里写着他害怕的情绪。 话在喉咙里滚了滚,他没有办法否认,却不能承认。 “涵涵,你别这样。”苏柳话音带着哭腔,“妈妈不是有意的……” 那日顾子铭在她耳边的话响起,当年知道周文远是周焕生的养子时,她为什么没有阻止他们在一起,或者告诉苏陌真相。 难道你就没有存着报复周焕生的心理? 她紧张的抓着苏陌的手,似乎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苏陌漠然地将他们抓着的手松开,有些迷茫:“嗯,我知道啦。” 她俏皮地一笑:“我只是想去卫生间。” 顾子铭盯着她看了两秒,才悠悠放手。 顾子言的眼泪糊了她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有些可怖。她抓着周文远的手,一遍遍重复:“阿远,你不要离开我……” 像极了几年前的自己。 苏陌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喧嚣和纷争都甩在了身后,苏陌有些脱力地扶着墙壁。 硕大的泪珠连成线,终究是哭了出来。 服务员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轻声说:“我只是,失恋了。” 胸腔内的某种东西似乎被挖走了,空荡荡的扬着风,冷得她直发抖。 沿着装潢精致的长廊一直往外走,似乎就是出口。 站在门口,冷风从衣领一直灌进脖子里,苏陌却并没有觉得有多冷,尽管她的外套还在包间里。 或许,只是因为曾经满腔温热的胸膛,此刻已然凉透。 她扬起手,在门口招了辆出租车。 176.176:曾忆梦里繁花(5) “姑娘,你要去哪里?” 出租车师傅将车开出画海楼,城市的街景依旧繁华,日复一日,好像不曾变过。 苏陌摇下车窗,冷风灌进来,她有些清醒。 “去哪里?”苏陌低头沉吟,好像没什么地方可去。 最后去了滨江路。 画海楼在城北,滨江路在城南偿。 出租车师傅似乎很高兴这样的距离,一路上喋喋不休。 苏陌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因车身移动而在灯光下不停转换的街景,思绪飘得很远。 到了滨江路,苏陌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钱。 那天晚上顾子铭带她到这附近的百货大楼买衣服,坑光了她所有的积蓄。 今晚他带她去见家长,商量婚事,让她知晓了所有不曾想过的过往。 苏陌有些不好意思:“师傅,我没有带钱。能不能借你电话打个电话?” 她的手机和包包,都留在了画海楼。 出租车师傅大概没料到她会身无分文,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她。 接过师傅的电话,苏陌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她能记住的号码,不过那么几个。一个顾子铭,一个苏柳,还有,周文远。 “哎,姑娘我说你能不能快点儿?这耽搁一分钟说不定我就少接一单呢!” 苏陌讪讪地笑:“师傅你打表等吧,该多少钱一并算给你。” 这话显然让他有些出乎意料:“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到时候投诉我。” 苏陌点头。 她能记得的,此刻或许在a市的,唯有一个陆西元。 只是问了她在哪里,陆西元就挂了电话:“等我。” 三月的江风有些凛冽,苏陌站在观景台上,拢着自己的胳膊,又将长发放了下来。黑色的发顺着风向飞舞,有几缕贴合在她的脸上,灯影重重,眼前的景色终于变得模糊起来。 那天下午的阳光细碎而明亮,顾子铭曾问她,若是有朝一日他骗了她,一定是为她好。 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吧? 苏陌捂着胸口,想起那天在黑漆漆的山洞里,这里曾经因为他的求婚而炽烈地跳动,曾因他的坦白而倍感温暖……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冷的疼。 “哎,我说姑娘,你朋友什么时候来啊?” 出租车师傅等得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担忧,语气自然不算得很好。 苏陌迎着风,大声地对他喊:“他马上就来了。”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 “他一定会来的。”苏陌无比笃定。 出租车师傅脸色不好看,“看你穿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怎么连这么点儿钱都没有……” 苏陌坐在石阶上,身下传来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陆西元的跑车在黑夜里显得张扬而耀眼,轰隆的马达声像是要刺破这浓重的夜色一般。 “你是不是疯了?身体不好还来吹风!”陆西元将车门摔得震天响,气急败坏。 苏陌凉了整晚的心忽然就有了着落,有点儿暖。 “学长,麻烦你帮我付一下车费。” …… “给我个理由,大晚上的出来发什么疯?你的钱包呢?”陆西元皱着眉,带着强烈的不满。 “呀,你这跑车真漂亮!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开过?真是烧钱的东西……” 苏陌顾左而言他。 陆西元一窒,才有些不自然地回答:“嗯,很多年没开了。” 家里的车被朋友开走了,车库里就剩了这辆。 这辆他和杜汐出事后再也不曾碰过的跑车。 他原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再碰,然而在接到苏陌带着哭腔的电话后,那簇被他压抑的火苗不可遏制的吹散开来。 就像是野火遇到了风,一发不可收拾。 “别岔开话题,好好说话。”他板着脸,不为所动。 “学长,你好凶。” 陆西元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被他的宽大外套一罩,越发显得她瘦小。 “发生什么事了?”他不动声色中将她打量了一番。 身上没有伤,眼睛也没有红。 可是,他为什么觉得她看起来这么难过? 苏陌摇摇头,陆西元的电话骤然响起。 欢快的铃音让苏陌变得紧张,她抓住他接电话的手,带着哀求:“如果是找我的,千万别告诉他们。求你了,学长……” 她好听的嗓音拉长了,更加诱人。 果然是顾子铭的电话。 “说吧,怎么回事?”陆西元倚着栏杆,看着她迷茫的神色有些心疼。 “学长,周焕生是我爸爸也……”苏陌笑着看他,“亲生的。” 陆西元的身体瞬间就绷直了。 “谁告诉你的?” “嗯,他们都在。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苏陌……” “苏柳也知道哦,”苏陌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第一次见周文远的时候应该就知道了。我和周文远的事她也一直都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那些年她和周文远因为林溪所谓的门不当户不对,曾经走得怎样艰难。她一直都知道,在林溪那里,她曾经受过怎样的侮辱。 “我忽然就多了个亲生爸爸,好不习惯。有点儿怯场,所以我就出来啦。” 苏陌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 陆西元叹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苏陌摇摇头。 “这样的他们,都好陌生。学长,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怕改变。” 她恋旧,害怕一切未知的事,他当然一清二楚。 “我这个爸爸可真厉害,”苏陌捂着胸口,喘着气,“顾子铭的妈妈也很厉害。” 无论真相是怎样,可是,当周焕生说的时候,强势如云瑶,霸道如顾博年,都没有反驳。那么,至少证明周焕生说的即使不是事实的全部真相,也八*九不离十了。 “学长,你说,我要怎么面对顾子铭?” 她的声音很轻,夹在风里,轻轻飘散。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子铭对你是真心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和他之间,隔着的,是她未曾见过面的外祖父、舅舅、外祖母的血海深仇,是她无法预料的未来,无法抹去的曾经。 而一切的导火索,是顾子铭的妈妈,云瑶。 苏陌扶着栏杆,埋头轻声抽泣。 陆西元看得不忍,拉过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无力:“都会过去的……” 苏陌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嚎啕大哭。 ? 苏陌去了卫生间后,屋里的人还在无休止的争吵。 顾子铭有些心烦意乱。 云瑶红着眼默默垂泪,苏柳反而比云瑶淡定了许多。 周文远却望着窗外,沉默得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所以,”顾子铭忍耐着内心的躁动,“周伯父这是想让涵涵认祖归宗?” 周文远闻言,眼神深邃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不可能!”苏柳斩钉截铁。 周焕生苦笑:“大概,涵涵是不愿意认我的。可是……” 周焕生沉吟了一下,眼神在顾子铭和周文远身上来回打着转,没了下文。 “周伯伯你怎么不继续说了呀?”顾子言声音又尖又细,“只要苏陌认回了周家,我和文远的婚事不就可以照旧了吗?” 顾博年皱了皱眉,轻声训斥:“像什么样子?” 像是没人要似的上赶着倒贴周文远,的确是难看。可是,难看算什么? “我就知道爸爸你的心都偏得没边儿了!”顾子言红着眼,看着周文远认不出哭了出来,“你用我的婚事换了哥哥和苏陌的婚姻自由,什么都替哥哥着想,那我呢?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不是吗?” 顾子言冷笑:“看来,今晚还有个主角没到场啊。” 能和顾子言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的,除了林溪,还能有谁? 周文远起身,冲着云瑶和顾博年欠了欠身,语气诚恳而郑重:“承蒙子言抬爱,但是或许是缘分不够,此事和苏陌并无干系。解除婚约是我一人的主意,还请伯父伯母见谅。” “不是的,不是这样……”顾子言焦急地否认。 周文远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云瑶如何不明白? 她把顾子言搂在怀里,对着周文远连声说了两个“好,好”,显然意难平。 “妈,你还是把子言带回家去吧。”顾子铭撇开头,再留在这里,难堪的都是她和子言。 顾子铭将云瑶和顾子言送到门口,顾子言失魂落魄地跟在云瑶身后,一言不发,像是没有了灵魂的布偶。 “子铭,不管你怎么想,你和苏陌,还是就此算了吧。”云瑶狠狠心,还是说了出来,“不然,你要你妹妹怎么办?” 苏陌存在一日,顾子言见到她,必然会想起周文远。 都是自己的孩子,她怎么舍得?况且,她真的不喜欢苏陌…… 顾子铭挑了眉梢:“应该是您觉得不好办吧?” 177.177:曾忆梦里繁花(6)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 苏柳不愿和顾博年、周焕生待在一起,想要走,却怎么也等不到苏陌。 等到问过服务员,才知道苏陌早就离场了。 苏柳忽然就慌了手脚:“她的东西还在这里呢,她能去哪里?” 顾博年安慰道:“也许她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气,别着急。” 周文远和顾子铭却已往外走偿。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接受,乐于改变的人。 顾子铭冷着脸看周文远:“我未婚妻的事,就不劳周少爷烦心了。” “即使我和她不成,仔细算起来,她也是我妹妹。家事。” “我想,她一定不乐意成为周家的女儿,”顾子铭越过他,“更不乐意你是她哥哥。” 顾子铭取了车,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是他思虑不周,没有料到顾子言会出来搅局。更没料到,周焕生也会来。 他一直不想让她知晓的过往,都悉数铺在了她面前。云瑶扮了怎样的角色,苏柳曾经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漠视她和周文远的交往…… 指尖的烟很快燃烧殆尽,直到烧到他的手指他才惊觉。 撕开那层纸,以苏陌的心性,他要怎么做才能和她一如从前? 顾子铭握着苏陌的电话,翻着上面的通讯录,思索着此刻她会找谁。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有新的短信进来。 “我送你的大礼,可还满意?” 并没有署名,陌生的一串数字,顾子铭的手指顿了顿,呼吸都沉重起来。 没有犹豫太久,他拨通了那个陌生的电话。 “苏小姐,怎么样?”电话那端,曾经让顾子铭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声音穿过来,“我帮你找到了你的爸爸,该怎么感谢我?” 顾子铭沉着声:“杨晓静,别再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杨晓静似乎没料到会是顾子铭接的电话,有几秒的沉默,他又听见电话那端的笑意:“子铭,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损人不利已?” 目前来看,至少“损人”这一点儿做到了。 “对我来说,只要她不好,就是利己。” 顾子铭似乎能想像得到电话那端杨晓静自信而张扬的笑来。 心里的邪火就这样一直往上蹿:“杨晓静,你他妈的有病是不是?” 他很少这样发货,杨晓静似乎有些得意:“我就是疯了,我就是见不得你好。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他更不好过。” “给我有多远滚多远!”顾子铭低吼一声,“你要是再找苏陌麻烦,别怪我不留情面!” “顾子铭,你什么时候和我讲过情面了?”杨晓静情绪有些低落,“说到底,你也只是怪我……” 顾子铭忽然就笑了。 “杨晓静,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你以为自己是天仙还是怎么?我顾子铭就非你不可?”顾子铭冷笑,“下次再插手我的事,我要你好看!” 不等她说什么,顾子铭挂了电话。 “艹!”他将电话用力地砸在车座上,忍不住爆了粗口。 杨晓静有多偏执,他一早就知道。 是他大意了…… 可是,身无分文的苏陌会去哪里? 如果还有人能让苏陌毫无防备,信任如初的话,在a市,也就只有陆西元了。即使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此刻却也多少带了些感激。 陆西元接了电话,只是说不知道后迅速挂了电话。 随后他的简讯进来:苏陌在我这里,放心。 他安心之余,心里涌起了淡淡的酸涩。 可是他清楚,他和苏陌,都需要时间。 ? 周焕生的车不急不缓地跟在载了苏柳的车后,一直跟到了清水别苑。 苏柳坐在通往别墅路上的长椅上,单薄的身形带着萧瑟和无尽的落寞。 “进去等吧,”顾博年有些不放心,“子铭会把涵涵带回来的。” 苏柳摇头:“我就在这里等她。” 她对a市并不熟悉,也无处可寻。除了等,她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苏陌有什么事…… 她不敢想。 “小懿……”顾博年有些无奈。 “博年哥哥,你回去吧。”苏柳却并不接受他的好意,“小懿早就死了。所以,你也不用一直介怀。” 这两年,她当然知道顾博年有来看她。偶然见过他一次,后来发现他偶尔会来m市看她,并不频繁,也不曾来打扰。 他不点破,她也乐得装糊涂。 “当年……”顾博年开口,有些无力的解释,“当年顾氏刚刚起步,风雨飘摇,我需要柳家……” “我都知道,我说过了,我并不怪你,真的。”苏柳并不想让他说下去。 还有什么意义? 年少的柳懿,和年少顾博年,或许青梅竹马的情分更多一些。她一直把他当成哥哥,有了婚约,也没有排斥,却也不曾有多么深刻的爱意。 和她交好的云家二小姐云瑶,看向顾博年的眼神渐渐有了别样的情绪。 也是,当年的顾博年学识好,风度翩翩,偏又生在将门之家,浑身上下都带着英武的男子气概。她和云瑶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女生,顾博年风趣且年少有为,她虽不曾有多欢喜,却也因为他而自豪过。 她对顾博年一直都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欢女爱。她本有意成全云瑶,只等爸爸帮顾博年渡过难关,她就打算和顾博年开诚布公的谈。 谁知道,云瑶那样着急,着急得不顾一切地毁了她。 苏柳闭着眼,黑暗来袭,那晚发生的事很多她都不记得,可是她却记得,在周焕生将她抱走的时候,酒店走廊处,她明明看见了躲在转角处的顾博年。 那双尖头皮鞋,是她精心挑选,独一无二的从意大利空运回来的手工鞋。 后来每每想起,她的心都凉得无以复加。 苏柳睁开眼,眼神清明:“我都知道的,博年哥哥。你有你的情非得已,我原谅你。” 这不是第一次她说原谅他。 她带着苏陌离开周焕生后,第一个找到她的就是顾博年。 顾博年心里像是在油锅里滚过,百般滋味梗在心尖。 “至少,起初的那几年,周焕生待我,也算是费尽心思。”苏柳想起了什么,又忽然笑了起来,“而你和瑶姐姐,似乎也过得不错。” 她看不懂顾博年,不知道他对云瑶有几分真情。可是这些年,除了当初有过一段婚外情的新闻外,她并不曾在报纸上看到他的桃色新闻。 或许,顾博年对云瑶,多少带着几分别样的情谊。 顾博年无言以对。 他认识的柳懿,从来都是大智若愚,明明看懂了一切,却从不轻易说出口。 “博年哥哥,我用一个柳家,才认清自己的无知。”苏柳声音带着悲凉,“而现在,我并不想再陪上涵涵一生的幸福。” 她很早就认识了周焕生,是因为顾博年的关系。那时候他们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寒门学子,偏偏就成了莫逆。 顾博年走到哪里都是自带光环,而周焕生总是在他身后,虽不如顾博年耀眼,可也轻易让人忽略不得。那时候她总是好奇,周焕生的自信来自哪里。 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他的自信来源于他的胆识和魄力,还有他的绝情。 “是我错了。”苏柳直视着顾博年,“我不该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放任涵涵与你们牵扯太深,说到底,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怎么会?你只是……” 顾博年好似苍老了不少,他当然知道,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 “小懿,无论你是否真的原谅我,我还是要说。子铭对涵涵是真心的,我的儿子我知道。若是你不放心阿瑶,”顾博年想了想,“等到他们结婚,我就把公司都交给子铭,带着阿瑶回c市养老去。” 苏柳诧异地看着他。 “博年哥哥,你变了。” 顾博年事业心有多重,她怎会不知道,这样轻易地放弃……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子言要怎么办?” 顾博年撑着手掌,只是淡淡地道:“各有各的缘分。文远不想娶她,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因为照顾她的心情,而放任子铭和涵涵就这样错过。” 他错了一次,这一次,他只是想,让他们自己选择。 “不知不觉,我们都老啦。”顾博年感叹一声。 “可是,”苏柳声音带着紧张,“你说,苏陌会不会原谅我?” 178.178:曾忆梦里繁花(7) “母女哪有什么隔夜仇。”顾博年轻声安慰道,“多给她点儿时间,她是个孝顺的孩子。” 苏柳沉默着,没有接话。 黑夜里,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周焕生踏着一地的灯光款款走来。 “我想和小懿单独谈谈。”周焕生声音恢复了平静,眼神却灼人。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苏陌撇开脸不去理会撄。 “如果你觉得事关迷……”周焕生顿了顿,又换了个称呼,“涵涵,也无所谓的话。” 顾博年起身:“言言这两天情绪不太好,我回家看看。你们慢慢聊着。偿” 隔了时光,隔了纠葛,隔了他们的青春,再相见,是彼此都不想看见的模样。 “对不起。” 周焕生沙哑的声音像是风吹动树叶的声响,带着蛊惑。 “好久不见。”他又补了一句。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也别想把涵涵从我身边带走。”苏柳握紧了手心,面色微寒。 “我从来没想过要带走她。”周焕生略带苦涩的笑。 当年他不过是想用涵涵逼她回心转意,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谁知道她那么决绝,不惜一切地要离开他。 “周焕生,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和你吵。”苏柳有些不耐。 周焕生微微沉吟:“我陪你在这里一起等。” 苏柳撇开头不说话。 周焕生做过的决定,她向来改变不了。唯一动摇过的一次,也只是她跳江昏迷不醒的那一次。 夜色并不算好,乌云阵阵,压抑得恍如他和她之间。 周焕生靠着椅背,离苏柳半米远。她在长椅那端,担心焦急都不再为他。他在长椅这端,兀自心伤,她在长椅那端,独自安好。 好些年不见,他几乎记不起她的眉眼。可是这么久了,此刻这样的场景,又好像回到了当初。只不过他们的角色调了个个。 那时候他们新婚,虽然因为婚前那一晚的荒唐和尴尬,可是苏柳似乎并不讨厌他,努力地想要和他举案齐眉。他却对此嗤之以鼻。 他总以为,当年的柳懿对顾博年的情谊不过短短数月就移情到他身上,所谓名门淑女,不过尔尔。 所以刚结婚的那几年,他对柳懿,虽说不上冷漠,却也算不得热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做的饭变得难吃,她养的花也不再耐看,就连她看的书,在他眼里都变得俗不可耐。 而院子里的那些海棠,却年复一年开得越发的鲜艳了。 那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或是捧着一本书,或是端着一杯茶,坐在海棠树下等他回家。 这么多年过去,即使记忆里她的眉眼变得模糊,唯独她在海棠树下等他的身影却日复一日的清晰。 清晰到他每每站在海棠树下,耳边就会响起她带着欢欣而软糯的声音:“阿生,阿生……” 一声声,唤得他头疼。 “小懿……”他忍不住出声,“让涵涵,嫁回周家好不好?” 他改变不了她不愿意让苏陌回周家的心意,可是至少,周文远对苏陌是有情的,这样…… “记得涵涵刚出生的时候,只有这么大。”苏柳支着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因为我的关系,她生下来身体就不是很好,我也没什么奶水,她又不吃奶粉,就那么饿着……” 周焕生身体有着轻微的颤抖。 “她一饿就爱哭,连哭声都那么小,就跟小猫似的。涵涵三天两头的发烧生病,自她出生以后,我的心就一直都没落下过。生怕哪天,她就和她姥爷似的没了。”苏陌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渐渐带了笑,“可是她从小就特别黏我,几分钟找不见我就会哭……” “小懿……”周焕生有些难受,话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终究变成了她的名字。 苏陌的出生是个意外,那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要和柳懿长相厮守。他有他的心尖宠,不愿和柳懿牵扯太深。然而适逢那年柳父去世,柳懿意外怀孕,她坚决不肯做掉这个孩子。 她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只是平静的告诉他她的选择:周焕生,孩子在,我在。他死,我死。 那以后他们形同陌路,他回家的次数越发少,而柳懿似乎也认了命,只安静地待在宅子里养胎。她哥哥入狱的时候,她正好要临盆。他出差在外地,几乎想不起来他还有个孩子即将出世。 等到他接到秘书电话,柳懿因为受刺激动了胎气在医院抢救,病危通知书却找不到人签字。秘书问他,要保大人还是孩子的时候,那样的感觉他永生都不想再体验一次。 而走到后来,柳懿哥哥的去世让他们本就风雨飘摇的婚姻变得岌岌可危,柳懿妈妈的病发而亡,终于让他们的感情走到了尽头,再无挽回的可能。 周焕生觉得心口揪着疼,疼得他鼻子都发了酸。 在林姗之后,他终于明白,当初一向温婉的柳懿,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会用那样锋利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膛。他错过得太早,醒悟得太迟。 “可是即使我为她做了那么多,最初的那几年,她依然心心念念想要知道她爸爸是谁。”苏柳像是陷入了回忆,声音轻忽而飘渺,“我记得她懂事后第一次告诉她,她爸爸死了的时候,她抱着我嚎啕大哭……” “她说,妈妈,以后我会代替爸爸好好陪着你。” “你看,即使你这样的铁石心肠冷漠绝情,可是涵涵终究长成了一个善良的孩子。”苏柳的眉眼在黑夜里变得有些模糊,“周焕生,你给我一个理由,让她认你。” 他缺失的那些年,是韩天意细心陪伴,悉心照顾,努力呵护,让苏陌从一个偏激的小女孩变成了如今的温婉模样。 柳懿染着鲜血的手和苏柳带着笑意的脸在他眼前重叠,周焕生感觉世界都在转动,他捂着胸口,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 苏柳在他耳边喊着他的名字,一声声,带着急切。 周焕生对她笑了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 三十多年前,坐在院子里等他回家的柳懿,他欠她多少次温柔的笑脸。 他好像听见柳懿在温柔的唤他:“阿生,阿生……” 那一树海棠花,开得真热烈。 ? 周文远开着车,远远地跟在顾子铭车身后。 车水马龙,霓虹灯来来回回晃动,晃得他眼疼。一个红绿灯口,他来不及过去,顾子铭的车飞快地消失在前方。 a市明明这么小,他却找不到她。 周文远夹着烟,右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的红灯计时有些烦躁。 事情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究竟哪里出了错?周文远拧着眉,他不信。 他一直都相信,一切都来得及。 林语说得对,他太自信。自信到以为离开了他,她就无法安好。 而事实是,当她不在他的世界,他才是无法安好的那一个。 ? 陆西元陪着苏陌去了滨江路边的一间酒吧。 吉他手在场中央悠悠弹着琴,灯光打在他脸上,连带吉他都泛着好看的光着。 苏陌端着酒杯趴在吧台上,眯着眼听他唱歌。 事实上,周围太吵,她一个字都没听清他唱的什么。只是跟着傻笑。 “别再喝了。”陆西元拦下她,“本来就酒精过敏,也不怕喝死。” 陆西元板着脸,面带不悦。 “怎么会……”苏陌打了个酒隔,眼神也变得迷离,“喝醉了的女人最好看。” 她挺直了脊背,脸上泛红,嘟着嘴拍了拍陆西元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学长,”苏陌冲他“嘿嘿”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其实我也蛮漂亮的,你看,我怎么觉得周围好多人都在看我呢……”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仿佛自带扩音器,一下一下地敲在他心口上,让他忍不住心跳如鼓。 “是是是,我们家苏陌最漂亮。”陆西元截了她的酒杯,“该回家睡觉了。” 她酒精过敏得厉害,饶是喝的果酒,此刻也全身红得发亮,像是煮熟的虾。 顾子铭过来了,却不知道他们位置在哪里。 陆西元对着酒保吩咐:“帮我照看一下,我马上回来。” 走了一半又返回来嘱咐:“不许再给她酒。” 酒保笑着说好。 苏陌趴在吧台上,一个劲地用杯子砸着吧台,不停地喊:“给我酒!给我最烈的酒!” 酒保劝说几次无效后,也就不再管她。 有不安分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美女,一个人啊?” 苏陌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使劲儿拍着吧台:“我要酒!” “喏,这杯酒请你喝。”边上的男人也不生气,将手里红红绿绿的酒递了过去。 “这酒真好看!晶莹剔透的。”苏陌接过来,笑嘻嘻地说道。 “酒美,人更美。” “算你有眼光!”苏陌得意的一笑,正要喝,却被酒保拦了下来。 苏陌顿时心头火起:“你干嘛?来酒吧不让喝酒,我要投诉你!” 她的声音天生带着柔,在别人听来,带着说不出的蛊惑。 酒保有力的手将她手里的酒杯端走,带着警告的神色看着面前的三五个男人:“你们干嘛?她不是你们能动的女人!” 179.179:曾忆梦里繁花(8) 苏陌早喝得不知东南西北,酒保将这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递给苏陌的酒通通拿走,调酒师也来劝阻,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来酒吧不给人喝酒,笑掉人大牙了!” “又不是你女人,护得这么紧,装什么犊子?!” “别说,这妞儿还真是细皮嫩肉的……撄” 几个男人将苏陌围在中间,五彩斑斓的灯光映在她发红的脸上,格外的有风情。苏陌浑然不觉,嘻嘻笑着。 “这酒,”她打了个嗝,“可真是好看……” 调酒师被酒保支出去找人,独木难支。有不安分的人慢慢地对苏陌动手动脚起来,苏陌笑着将手搭在最近的一个男人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你请我喝酒,我给你唱歌好不好?偿” “当然好。”男人眼睛一眯,将手搭在了苏陌的手背上。 酒保却被周边的其他人给挡住了。 陆西元和满脸黑气的顾子铭走到吧台的时候,苏陌白色的衬衣领口已经歪歪斜斜,脸上带着潮红,而她身边的男人正拽着她准备走人。 见到陆西元,酒保如蒙大赦,他刚被这群人泼了一身的酒水,有些惶恐地开口:“陆少……” 陆西元余光扫了他一眼,挥了挥手。 顾子铭斜睨着抓着苏陌的手不放的男人,气压低得吓人。 “一,二,三……”陆西元在旁边伸手指了指,报着数。 很久不打架,他正好近来有些不痛快,浑身都难受得慌。 顾子铭眼神扫了扫,声音不见起伏:“十二个。” 苏陌一只手扒着吧台,一只手被人拽着,像极了八爪鱼,丝毫没有察觉周边的变化,兀自说着话。 “说好的请我喝酒我就给你唱歌呢……” 顾子铭眼神一深,径直走了过去。陆西元将衬衣上的领带松了取下来放在吧台上,跟着走了过去。 “你们干嘛?知道……” 顾子铭一脚踹过去就让说话的人没了声响。 不过是眨眼,他和陆西元就被围在了中间。顾子铭靠着吧台,眼睛只是盯着苏陌的方向,挡不住的戾气。 男人好笑地看着他们,也不着急走了,握着苏陌的手斜睨着顾子铭和陆西元,嘴角还带着笑。 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两个人会打过十二个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男人。不到一分钟,他们周围一米远的地方就空了出来。 苏陌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看着他们,忽然指着顾子铭跳了起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一句话让顾子铭身体里的邪火止不住地外冒,以雷霆之势出了手。 顷刻间吧台周围就一片混乱,哀嚎声夹杂着酒瓶碎裂的声音盖过了酒吧里的摇滚声音,各种器皿落地的破碎声清脆又悦耳。 苏陌挣开了被桎梏的手,有些不稳地爬上了吧台盘腿而坐,兴奋地拍着手:“我唱歌给你们听啊……” “你去看好她,我来解决。”陆西元一个过肩摔将对方一个男人漂亮的撂倒在地,有些不放心地冲顾子铭努嘴。 苏陌拍着手唱歌:“还记得昨天,那个夏天,微风吹过的一瞬间……” 声音清亮而悠扬,明明周围嘈杂似菜市场,她的声音却像是带着魔力,穿过人群而来。顾子铭手下的动作慢了一点,一个拳头落在他背后,疼痛却是从心底弥漫开来。 她向来自持,人前人后都是文静温婉的模样,偶尔的放纵也不过是去户外爬山折腾自己。向来对酒精敬而远之,而此刻的苏陌,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影子? 心痛中带着怒火,顾子铭下手更狠了些,“咔擦”一声卸掉了一个人的胳膊,惨叫声顿时凄厉地从他身体中传来。 苏陌看着顾子铭威风凛凛的模样嘻嘻笑着,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同伙纷纷被撂倒,对方却毫发无伤时,终于变得慌张。 来不及反应,顾子铭阴沉着脸跨过来的同时,出于本能,他随手抄起一个空酒瓶在吧台边缘磕破,一只手握着锋利的破酒瓶,另一只手伸出去企图将盘坐在吧台桌面上的苏陌抓过来。 然而他太用力,苏陌没有防备,被他揪着衣领就顺势倒了下去,她还带着笑,却直直地从吧台落了下去…… “苏陌!”顾子铭低沉的声音此刻却发了颤,高了好几度。 拦在他身前的男人被一脚踹在了肚子上向后倒在地上,顾子铭抄起空酒瓶砸在右手边纠缠不休的人,丝毫不顾后果。 然而苏陌却还是头朝地的向地面倒去,吧台下安置的旋转椅将她的腿绊了一下,混沌中似乎全身都在疼,连那么多酒精都没能将那些痛感麻痹。 或是没料到会如此,男人有些怔愣。回过神来时,顾子铭已近在眼前。 顾子铭夺过男人手里尖锐的破酒瓶,狠戾地向他脖子去扎去。 “子铭!”陆西元急了,又高声喊了他的名字,“顾子铭!” 闪着寒光看起来尖锐入刀的酒瓶,若是就这样由着顾子铭扎下去,以他的力道,后果不堪设想。 顾子铭的手一顿,眼神也清明了一些,却还是力道不减地扎在了那人的胳膊上。 随之而来的是惨烈的叫声。 “苏陌……”顾子铭蹲下身去查看她的情况,吧台虽不高,却也有一米多。地上都是玻璃渣,灯光下闪着寒光。 “好痛。”苏陌揪着他的衣领,似乎使不上力,连眼神都有些涣散,“这里,好痛。”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还有这里。” 然后又像没事一般笑了笑:“可是,这里最痛……” 她低声呢喃,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胸口,那里,是她最痛的地方。 顾子铭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窒息般难受。 “嗯,我带你回家。” 他视若珍宝地将她抱起,却摸到了滑腻的液体。 一块玻璃碎片正好扎在她的后脑勺,还不知道有多深。猩红的血液染红了她白色的衣领,醒目而刺眼。 顾子铭忽然慌了手脚,他惊慌失措地叫着陆西元:“西元哥!” 陆西元一震,也顾不上教训那群人,踉跄了一下,才大步跨过来。 那一年,何峯也如苏陌一般,躺在冰凉的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在他身下蜿蜒缠绕,日日凌迟着他的心。 “苏陌……”顾子铭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只是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 苏陌原本泛红的脸渐渐的褪去了红润,变得越发白皙。 陆西元抖着手去查看苏陌的脉息,然后长松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顾子铭却还是搂着她不肯放手,陆西元看着苏陌领口的猩红也是神色一变,拉着顾子铭的手劝阻:“快送她去医院!” 顾子铭起身的时候却有些腿软,陆西元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我来吧。” 顾子铭抿着唇摇头。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一群人转眼就做鸟兽散,谁知到了门口却被穿着制服的警察给拦住了。 “你先带她去医院!”陆西元推了顾子铭一把。 这一带他虽然不常来,却也知道,今晚的事还没有大到需要请动警察的地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联想近日来天衡的一系列事件,很明显他这个中层被曝光要比顾子铭被媒体抓到酒吧酗酒闹事什么的要强太多。 “统统不许走!”一个面生的警察皱着眉大声训斥。 顾子铭连眼皮都没抬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却被人有力地抓住了胳膊。 “没听见我的话吗?” “这是他未婚妻,已经昏迷不醒,得赶紧送医院!” 那个中年警察却是皱着眉,围着苏陌转了一圈,才脸色难看地对着陆西元说:“你可以走,他,不行!” 陆西元正要开口,又听见他说:“我们接到有人报案,说是顾子铭将人打成重伤,报纸上天天都在登你的脸,我可不会认错!还请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陆西元和顾子铭交换了个眼神,就听见顾子铭轻声说:“好。” “若是她有什么事,你们一个都跑步了!” ? 顾子铭坐在审讯室的木椅上,有些出神的想:多久没来过这里了? 大学之前,他可是这里的常客。只是那时候每每惹了祸,打了不该打的人,总有爷爷出面给他兜着。后来去了英国,也没什么机会来。 他有些焦躁地看了看手表,被带来这里都有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苏陌怎么样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尽管已经清洗了两三遍,指甲缝里却还是能看见丝丝血迹。 顾子铭眼神深了深,就在他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一个微微发福的男人走了进来。 “子铭,好久不见。” 180.180:曾忆梦里繁花(9) 穿着警服有些发福的男人进来,嘴角挂着笑,一如当年。 顾子铭搁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似是喃喃,又似恍然大悟般,轻笑着回他:“果然,好久不见。” 和杨晓静分开的这些年,他拒绝了解和她有关的一切,断绝了所有和她有往来的人一切联系…… 顾子铭想了想,忽然就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杨文安,杨晓静的父亲,他们初识的时候,他似乎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区县公安局局长,而现在…… 顾子铭笑了笑:“杨伯伯这些年仕途似乎不错,一路高升啊,恭喜!撄” 笑意却不达眼底。 元旦时苏陌被困山上,记得齐鸣说过,他去找救援时对方推三阻四,而后是周焕生出面才得以出动救援队,想来,不外是杨晓静借势从中阻挠罢了偿。 杨文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有些发福的身体顿时将椅背遮了个严实。 “公共场所斗殴滋事,我可以拘留你。”杨文安看着顾子铭,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顾子铭靠着椅背,眼角上挑,无所谓地点头:“悉听尊便。” 他向来讨厌别人威胁他,尤其是这个人他并不想再见。 杨文安也不恼,好脾气的笑了笑,又带了些惆怅,声音不疾不徐:“晓静从来没有忘记你。” 顾子铭顿了顿,忽然就笑了。 “晓静?那是什么鬼?” 杨文安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原本笑着的脸僵住了。 监控室里,杨晓静原本期待的神色忽然变得狰狞。 “子铭……” “杨文安,我好像和你不是很熟。” “顾子铭!”杨文安终于收了笑,变得严肃起来,“别给脸不要脸!” 顾子铭冷笑:“杨文安,有事儿说事儿,别tm的在这儿套近乎!” 或许曾经他还有过想法,想要知道当年他那样宠着爱着的杨晓静为什么会背叛他,会害死何峯,可是现在,他没有了那样的兴趣。 连报复的心思都起不来。 西元说得对,这样的人,不值得他费任何心思。 既然不是一路人,他连客套都懒得。 杨晓静握着水杯的手抖了抖,看着顾子铭的眼睛,有着薄薄的水汽,而后又消失不见。 顾子铭抬手看了看时间,有些走神。尽管内心焦急,面上却不动声色。 杨文安脸色变得阴沉,多年身居高位,他有多久不曾被人这样当面甩过脸色?然而想到独生女儿杨晓静低声下气的哀求,只能竭力将心头的火气压下去。 “天衡施工地压死老人的事,我可以替你摆平。” 再怎么压,心内的不满言语间还是难免透露出来。 顾子铭眼神闪了闪,看着杨文安居高临下的神色不免有些想笑,却还是忍着糊他一脸血的冲动挑了挑眉:“哦?要怎么摆平?” 这件事虽然给天衡带来了很严重的负面影响,但无论是当初的土地招标,还是施工现场的各种安保措施,天衡都没有违规。所以,除了舆*论不好外,天衡真正要担负的责任却并没有太多。 而顾博年和他一样,之所以一直不温不火地处理这件事,不外乎就是想将幕后黑手揪出来而已。都说商场如战场,再怎么小心谨慎,树大招风,顾氏又怎么会让自己处于千日防贼的被动局面? 没想到,这条鱼这么快就浮出水面。顾子铭 “晓静这么多年对你念念不忘,孑然一身。子铭,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想她不开心……” 杨文安的语气忽然就软了下来,一如普通的父亲对女儿的疼爱般,既无奈又心疼的神色不似作假。 顾子铭却有种想吐的冲动。 “念念不忘?我可受不起。”顾子铭冷冷一笑,言语间带着鄙夷,“焉知哪一天我又被戴了绿帽子,或者,成为下一个何峯?” 杨文安似乎被顾子铭的话所刺激,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木质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 指着顾子铭的短而粗的食指微微有些颤抖,杨文安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般,哼哧哼哧的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 顾子铭有些恍惚,记忆里顾博年也曾这样对着他,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却在他的倔强面前败下阵来。 “够了!顾子铭,你给我滚!” 杨晓静涨红了脸出现在门口,晶莹的泪潸然而下,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笃笃笃”的声音在屋里回响。 顾子铭淡漠地回她:“说得好像我很想来一样!” 然后干净利落地起身,头也不回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路过杨晓静身边的时候,她忽然拉住顾子铭的手,神色凄楚:“顾子铭,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就一辈子不能被原谅?” 她的睫毛还是和往日一般,又长又密,她的眼睛依然大而亮,五官精致。黑色的瞳仁里有着他的身影。 顾子铭看着她,仿佛想通过这张脸,看十年前的自己。 他们明明不是当年的模样,她不如往日般神采飞扬,而他,也不再是年少无知少不更事的顾子铭。他甚至在杨晓静精致妆容的眼角发现了一条鱼尾纹。 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凉,为自己,也为了杨晓静。 “杨晓静,我们早已回不去。” “不是这样的……”杨晓静有些急切,带着莫名的希冀,“对不起子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迟到了这么多年的抱歉,顾子铭停在耳里,却有些恍惚。时过境迁,曾经深爱刻骨的女人,却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嗯,我原谅你。”顾子铭说得很认真,“也原谅我自己。” 他将抓着自己的手掰开,看着杨晓静的泪,笑了笑:“晓晓,我真的不爱你了。” “不,不是这样的……”杨晓静想要解释,想要再说点儿什么,可是顾子铭却已决绝地转身,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杨晓静凄厉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顾子铭站在公安分局的路边,招手打车,仿佛没有听见。 他忽然就明白了,苏陌面对周文远时那些无奈。他终于明白,苏陌曾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说“顾子铭,我信你”这句话所包含的期待和不安。 而今晚的自己,却没有回应她的期望。 夜色浓重如墨,在厚重的窗外铺陈开来。 顾子铭坐在手术室外,想着他和苏陌的点点滴滴,想着她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的模样,想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容,想着她最后握着他的手捂着胸口说,那里,最痛。 陆西元厚重的皮鞋踩在地面上,安静的走廊里,那样轻微的声响都变得清晰,在这幽深的夜里显得焦急又杂乱。 顾子铭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晚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周文远浑身是汗地跑来,身上的白色衬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他由远及近地过来,怒发冲冠地拎着顾子铭的衣领,恶狠狠地冲顾子铭吼:“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是啊,他到底把她怎么了? 顾子铭没有说话,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领,他看见周文远眼底的血丝,闻得见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陆西元将他们俩分开:“闹什么闹!没见还在做手术吗?!” 手术室亮着的红灯,有些刺眼。 周文远脱离了陆西元的掌控,一拳打在光洁的墙壁上,那么用力,像是要结果掉过去一般,白皙的手掌顿时鲜血淋漓。 他无助地摊倒在墙角,喃喃:“我以为得到所有就不会再与她分离,原来在我们分离的那一刻,我就一无所有……” 顾子铭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唯有陆西元镇定如初:“周文远,至少,你还有顾子言。” 周文远撇过头,望着走廊上那扇窗,答非所问般:“周焕生心脏病突发,昏迷不醒。” 顾子铭的心脏忽然就瑟缩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反应。 所有的机智和情绪此刻都不对,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陆西元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他原本身体就不好……”周文远有气无力地说了这句话后,不再开口。 他曾以为他和周焕生的情分,比纸还淡薄,他也曾那么用力地在心里诅咒,恨不得他早早去死。 他以为,他和苏陌的错过,是周焕生的下的枷锁。让他在他的城堡里动弹不得。 可是,苏陌说得对,利欲熏心,与人无尤。 只是太年轻,二十七岁的周文远还不懂得如何取舍。又或者,那一年的周文远,还不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 手术室的灯忽然由红转绿,紧闭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来。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终于出来。 181.181:曾忆梦里繁花(10) 三个男人忽地站了起来,医生似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摆摆手,先说了结论:“病人手术很成功。” 于是,陆西元、顾子铭和周文远就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医生又顿了顿,“因为玻璃片嵌入了病人颅骨并且损伤了脑部血管,造成了弥漫性肿胀,现在我们只是初步将碎片取出,明天还要进行清血肿手术。如果……” 医生脸上的凝重不减,顾子铭心里跳了跳,带着些许忐忑:“如果什么?撄” 这时苏陌从病房被推了出来,苍白的脸色和蓝白相间的病服越发称得她羸弱不堪。 医生沉默了下:“先送病人去病房。” 安顿好苏陌,顾子铭急切地看着医生,询问的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手心似乎又传来他托着苏陌的脑袋时那样滑腻的触感,顾子铭摊开手看了看,仿佛看见无数鲜红的液体从手心流出。 他的身体晃了晃,陆西元及时扶了他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她会没事的。偿” 语气却带着陆西元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周文远直截了当地开口:“医生,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各式仪器运转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医生推了推眼镜:“这个,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是什么意思?”顾子铭声音冷厉。 “要根据明天病人清血肿手术的情况来看……”医生顶着顾子铭的压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医学术语后才说了推断:“病人很可能会昏迷不醒,至于什么时候醒来,要看病人自身的恢复情况。也许一两天就醒来,也许……”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在场的人却都谁都明白。 “这不可能!”顾子铭像是被惹怒的狮子,发着狠拎着医生宽大的衣领使劲儿摇晃,“她怎么会昏迷不醒?怎么会?你这个庸医!” 此刻,所有的骄傲和矜持都见了鬼,顾子铭心心念念都是苏陌笑得清浅而温柔的脸,铺天盖地的害怕就如海啸过境般,将他心里的堡垒摧枯拉朽地破坏殆尽。 随之而来的是数不尽恐惧和不安。 她明明那么近,他却捕捉不到她的眼神。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恐惧? 陆西元将医生从失去理智的顾子铭手里解放出来,回头一拳砸在他的腹部,声音无比清冷,又带着失望:“顾子铭,你够了!” 疼痛将他的理智拉回了一些,陆西元头痛地叹口气:“还得通知苏陌家人,总不能……” 陆西元顿了顿,才又开口:“如果她迟迟不能醒来,顾子铭,你得先照顾好你自己。” 陆西元忽然想起了杜汐来,自嘲地说道:“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 她昏迷不醒的每一天,对清醒的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也许会很久,也许不过三五天,就是这样似是而非的希望,会将人折腾得体无完肤。从期许到麻木,而后绝望,这样的过程,或许短暂,或许会很漫长。 周文远想要靠近点看看她,顾子铭却发了疯一般将他撞到一边:“离她远点儿!” 声音又狠又绝望。 周文远似是有些意外,短暂的惊愕后并没有针锋相对,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苏姨在哪里,我这就去找她。” 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下来。 陆西元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只是颓然地望着病床上的苏陌一言不发。而后起身离开,只留顾子铭在这里。 世界仿佛都没有了声响。 顾子铭脱掉了西装,只余贴身的衬衣。如同刀刻般精致的面容也不再冷冽,带着笑,握着苏陌泛着暖的手掌,安静地躺在她身边。 伸出手将她纤细的身体抱在怀里,一如过去那么多个美好的夜晚一般。 “涵涵,你知不知道,我终于明白你说你信我是什么意思了。” “我一直以为,我对杨晓静虽然无爱了,却还是有那么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可是今晚在公安局看到她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傻。” “涵涵,对不起,我不该瞒你的……” 顾子铭抱着她,声音轻而浅,晚风吹过,无人知。 “你快点儿醒来好不好?”顾子铭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话,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好不好……” 像是请求,又像是叹息。 苏柳看着病床上的周焕生,曾经意气风发又谨小慎微的男人,此刻也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年迈老头而已。 苏柳靠在沙发上,看着输液管理的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寂静无声。 周焕生躺在那里,毫无生气。这个她曾经爱了那么多年又恨过那么多年的男人,她伸出手抚过他起了皱纹的脸,终于笑了。 “周焕生,你还是输了。” 可是笑着笑着,苏柳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可悲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万千情绪都化作泪水,喷薄而出,止都止不住。 周文远推门而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他有些尴尬地立在门口,进退皆不是。 苏柳收不住眼泪,哭得几乎岔了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让你见笑了。”苏柳平静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淡淡开口。 周文远看着她,多年不见,苏柳还如当年那般,让人觉得高攀不起。心绪复杂地走到苏柳面前:“阿姨,苏陌出事了。”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子罕,早已走失在五年前的那个机场。并且,再也找不回来。这世间,只有苏陌。 他看到苏柳单薄的身体晃了晃,转过头来脸色出奇的苍白:“你说什么?!” 苏柳咬着唇,心绪不宁,死死地盯着周文远。 生死的间隙往往最是折磨,苏柳似是怕级了这一刻,害怕周文远忽然宣判死刑,如同二十多年前她哥哥走的那天。 周文远迅速而有力地扶着苏柳,又快速而简洁地说明缘由结果:“苏陌在酒吧被玻璃碎片扎入后脑勺,现在昏迷不醒。” 苏柳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紧紧地抓着周文远的胳膊,巨大的力气让周文远疼得直皱眉。 “带我去看她。”苏柳的声音带着苍凉和劫后重生般的喜悦。 矛盾而不自知。 开车行驶在深夜的街道上,周文远想,他大概是理解的。 苏柳和周焕生的往事这段时间他也知晓了八*九不离十,却谁都指责不了。无论是周焕生,还是苏柳。 谁都没有错,谁都只是遵从本心而已。他和周焕生不是亲父子,可到底是同一类人,所以,世事难料,不过是咎由自取。 而苏柳和苏陌,到底是不同的。 周文远将油门一踩到底,黑夜里响起轰隆的马达声,刺耳嘹亮。 苏柳坐在副驾上,连安全带都懒得系。神色莫名。 两个医院分别在a市的东西区,说不上有多远,却也不见得近。苏柳风一样地从车上跳下来,早不复往日的淡定端庄,急急地跑着去了苏陌的病房。周文远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又向周焕生所在医院驶去。 心急如焚的苏柳来到病房前,却打不开房门。几次三番下来,她忽然就失去了理智:“开门!” 声音尖且细,锐利得恨不得划破这厚厚的夜色。苏柳无助而机械地踢着门,巨大的声响很快引来值班医务人员。 “这位女士,请您安静……”一群医务人员看着vip套房外披头散发踢门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而苏柳破碎的声音还在走廊里回荡。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她对周围人的劝阻充耳不闻,神色凄楚,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泪水纵横了她精致的脸。 害怕伤到人,又因顾忌苏柳的身份,值班的医务人员和安保都投鼠忌器,束手束脚地不该如何是好。 今晚楚勋所在的科室轮到他值班,各病房巡查之后正打算回休息室小憩的楚勋便听到有人报告某vip套房有人寻事。 他收到病人病例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抄起外套就小跑着来到房外。 苏陌。 他都不记得有多久不见她,又或者说,他不记得见过她多少次。却总是不禁意间想起她来。 而现在,她躺在他家的医院里,昏迷不醒。 楚勋想,从不男女之情为何物的他,此刻大抵有些明了。失去何峯的那一刻,可不是如同此刻般无助而心慌? 楚勋拿着备用钥匙,成功制止了苏柳的踢打。他打开门,病房内漆黑如墨,除了熟悉的仪器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打开灯,病床上和衣而睡的一双璧人就暴露无遗。 呼吸机滴滴的响着,苏陌安静而美好的容颜像个瓷器娃娃。顾子铭安静地躺在苏陌身边,像个临睡前听到了想要听的睡前故事的孩子般,带着满足的笑。 苏柳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有个声音在问她:“你有没有后悔过?” 182.182:幸福阔别已久(1) 一个月后。 顾子铭抬手看了看时间,利落地吩咐齐鸣:“通知大家上来开明天的晨会。” 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指向9。 窗外车水马龙,夜色如虹。齐鸣暗叹一声,认命地去做顾子铭吩咐的事。 这个月里,顾子铭从起初的“丧心病狂”到现在的淡漠如水,天衡的员工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天堂地狱不过在顾子铭一念之间偿。 而如同现在这般,将第二天的晨会挪到头天晚上开的现象时有发生,各部门负责人也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的不动如山,加班似乎成了天衡的代名词。 陆西元看着日渐消瘦下去的顾子铭,劝慰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撄。 顾子铭将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处理好后揉了揉眉心,这才看见陆西元,点头示意:“来了。” “等下还要去医院?” “嗯。周末都在那里,有事的话来那里找我。” 最近天衡在城西的项目开始启动,有很多文件需要他签字审批。 “上次游乐园施工现场老人被碾死的结果出来了。” “你们看着办。”顾子铭挥挥手,因为这件事早已注定了结局,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他费心的。 陆西元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开口:“是杨晓静怂恿的。那个老人原本就身体不好,患了晚期肝癌,家里又贫困……” “嗯,我知道了。”顾子铭打断了陆西元的谈话,“时间快到了,去开会吧。” “子铭……”陆西元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内敛的人,有些心酸。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曾经的年少飞扬都不见踪影,而在杨晓静后磨砺出的不可一世、任性妄为也消失不见。 顾子铭收起来曾经所有的锋芒,像是一块被打磨光滑的石头,沉默内敛,雷厉风行,果断狠绝。 对别人是,对自己亦然。 苏陌在医院里依旧沉睡着,因为伤及后脑血管,虽然医生一再强调并不严重,但是她就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顾子铭除了上班就是在医院待着,不再出差,不再出现在***。连应酬都不再应付。就好像从内到外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韩天意结束了一个课题,正在医院照顾苏陌。苏柳坚决拒绝周焕生来看望苏陌,而她自己,也在m市照顾着即将高考的韩雁飞,这一个月来未曾路面。 苏陌靠着呼吸机和营养液安静地躺着,只是难免面黄枯瘦,曾经光洁饱满的额头很快就消瘦下来。 楚勋看着医生给她做身体检查,“形容枯槁”四个字跳出脑海。 “这个……”例行检查的医生忽然沉吟了下。 楚勋心头一跳:“怎么了?” 医生面带惊愕地回答:“她,可能怀孕了……” 病房的门忽然被用力甩开,“嘭”的一声响彻病房,顾子铭面带急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医生面前,声音嘶哑而急切:“你说什么?” 医生吓了一跳,这一个多月来他作为苏陌的主治医生,对顾子铭自然陌生不了。可是他拿不准此刻顾子铭是开心还是其他情绪, “苏小姐可能怀孕了,”医生顶着压力,“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 “什么叫还不能确定?”顾子铭阴沉着脸,字字如刀。 医生下意识地想到了某些豪门大户里常见的桥段,以为他不待见这个孩子,又或许…… “某些指标不正常,看着像怀孕的症状,但是具体如何得做了b超才能确定。” “现在立马做。” 医生扭头去看楚勋,楚勋冲他点头:“安排人给苏陌做彩超。” 顾子铭有些无措地坐在沙发上,韩天意买了东西回来时,就看到顾子铭有些不安,又有些兴奋地在苏陌病床前走动。 楚勋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怎么了?”韩天意放下东西,不解地看着他们俩。 知道周焕生是苏陌的亲生父亲,又知道苏柳的过往后,韩天意只能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至于其他,却也没有多说一个字。可是,每周都会抽出时间从m市飞到a市来陪苏陌一两天,有时候还带着学生的作业。将苏陌照顾得无微不至。 而对顾子铭,连一句责备都没有。 顾子铭拒人千里,却拒绝不了这样一个心胸宽广的男人。与韩天意相比,顾子铭自叹不如。 苏陌出事后,周焕生也天天来,却常常被顾子铭阻拦在外。周文远只是偶尔来露个面,华宇地产最近项目很多,周焕生不理事,周文远肩挑数职,又好似乐在其中。 云瑶自那晚之后就回了c市,顾子铭和云瑶不曾联系,淡漠疏离得不像母子。心结梗在彼此中间,他又知晓顾子言那样的身世秘密,骗她开不了口,敷衍又于心不忍。 说到底,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于是苏陌身边难得的清净下来,顾子铭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也许这样下去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至少,她再也不会受到来自身边爱着的那些人的伤害。 可是,当医生说,苏陌可能怀孕了的时候,心底肆意弥漫的欢喜又是怎么回事?那样薄如蝉翼的幸福,他真的可以握住吗? 顾子铭有些恍然的开口:“韩叔,涵涵她……” 他甚至连完整的字句都说不出来。 孩子…… 顾子铭歪着头看楚勋,苏陌日益消瘦的脸越发清晰,他不知道此刻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医生说,涵涵,可能,怀孕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人听到自己要做父亲时,心情都如他这般。可是他很确定,三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他无法言说的喜悦。 那是他和苏陌的孩子,有着他们共同血脉的生命。苏陌昏迷不醒的这段时日来,他仿佛经历了相当漫长的岁月。 从身到心的空白,此刻因着这样的消息,渐渐被填上了。 韩天意仿佛也被这个消息惊吓住了,迟迟没有反应。 可是随后,他看着顾子铭的神色就不善了。 “你……”他憋了半天,指着顾子铭只能说出这一个字来。 胸口剧烈地起伏,似乎想到什么,又颓然地放下手。 医生带着护士推着苏陌进了彩超室,顾子铭顾不上韩天意的反应,搓着手在室外来回走动。 楚勋看不过眼,淡淡地开口:“你可以进去看。” 顾子铭和韩天意有一秒的惊诧,随后顾子铭就不见了踪影。 顾子铭看不懂,什么超声波,什么回声,他只是看到结果那几个“早期妊娠”几个字时大脑空白了很久。 直到医生叫他,跑远的神智才又回了过来。 “你知道苏小姐的生理期是什么时候吗?”医生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顾子铭脸色不见异常,淡定地开口:“一般是15号前后。” 韩天意和楚勋都有些诧异,以至于表情十分明显。 “她体寒,总是疼。”顾子铭十分镇静。 “胎儿已经有两个半月了。”医生下了定论,“这个孩子……” “我要!”顾子铭坚定地接下话来。 医生有些为难,傻子都看得出来顾子铭有多欢喜。可是…… 楚勋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顾子铭和韩天意都有些不解。 “我先把情况和你交代清楚,你再决定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楚勋面色严肃、 “第一,苏陌现在情形并不是很好,如果她不久后醒来或许不是大事;第二,苏陌这段时间用药不断,不得不考虑对孩子是否有负面影响,事实上,根据苏陌所用的神经用药很有可能会影响孩子发育,或许是四肢不健全,极有可能会影响孩子智力发育……” 顾子铭脑海里忽然闪出无数的烟花来,好像绚丽之后,徒留满目的苍凉。巨大的落差让他头疼欲裂,无数的针尖麦芒在他心尖上滚过,却连嘶喊都无力。 就连书卷气极浓的韩天意都难以自持,一杯带着温热的开水被他打翻,米白色的桌布很快被浸透,带着湿漉粘稠。 “苏陌的身体,现在禁不起这样的消耗。都说怀胎十月,孩子在母体需要大量的营养,可是若两个月她不醒来,她消耗不起。更糟糕的是,若是现在流产,以她的身体,依旧很难承受。” 楚勋话里话外的意思,顾子铭和韩天意都明白了。 顾子铭苍白着脸,起身的时候觉得有些头晕,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啪”的一声脆响,韩天意出其不意地给了顾子铭一个响亮的耳光,又快又狠! “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就被你作践成这样!”韩天意怒极,“顾子铭,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183.183:幸福阔别已久(2) 顾子铭没有反驳,此刻他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 杨潇潇曾和他说,子铭,我并不是非你不可。只是,你让我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幸福。 或许,他的幸福,也阔别已久。而他,并不确定,是否还能回来。 顾子铭失魂落魄的回到苏陌床边,她除了瘦了,皮肤变差了,乌黑的头发开始不再那么光泽了,好像和清水别苑里的她也没有什么不同。 楚勋的声音带着无奈和惋惜:“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顾子铭忍不住想,他的孩子,怎么会来得不是时候呢?明明,他可以给他那么那么多的宠爱,怎么会…偿… 陆西元带着文件来到病房的时候,顾子铭正打了水温柔的给苏陌清洗身体。 “等我一会儿。”他哑然开口,陆西元默默地出了门。 苏陌像是失了水的蔷薇,骨骼清晰可见,抱着她的时候,顾子铭只觉得她瘦的让他心悸。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离开一般。 可是,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缅怀,楚勋说,如果两个月后她再不醒来,这个孩子必须拿掉。 而付出的代价,无人可知。 四月的阳光细碎而温暖,陆西元却在顾子铭身上看到了彻骨的寒意。 “怎么了?”他忍不住问。 顾子铭有些走神,陆西元又叫了一声,他才缓过神来。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西元,你说,我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 他在她身边待了一夜,合不上眼。眼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的胡茬也冒了出来,泛着青色。 仿佛一夜之间,他就老了一般。 他总是想起何峯说的话,他绝望而决绝地说,我诅咒你,一生不能得其所爱。 那样凄厉而绝望的声音,一字一句,在他脑海里回荡。 “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陆西元故作轻松。 “苏陌,怀孕了。”顾子铭趴在苏陌床边,似乎连挺直的脊背都弯了下去。 “什么时候?” 话一出口,陆西元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顾子铭不以为意:“可是楚勋说,苏陌的身体支撑不了,可是要是现在拿掉孩子她一样受不了。就算勉强保住,这个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健全。” 陆西元仿佛听见了晴天霹雳。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顾子铭笑了笑,不复往日的神采,“西元哥,我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 陆西元心头一跳,仿佛又看到了何峯自杀后的顾子铭。 颓废,迷茫,不知所措,像是走丢的孩子,让他格外陌生而心痛。 “瞎说什么!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内她醒不来,孩子必须拿掉。”顾子铭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就算,就算以后我们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也在所不惜……” 陆西元终于明白,刚刚那句话的意义。 “可是,在那之前,我总得替我们无辜的孩子讨回点儿公道。” 顾子铭的声音很轻,却有着让人不容小觑的力量。 ? 周文远看着策划表,销售部和规划部的人争吵得他头疼。 “够了!”周文远将文件用力地掷在桌上,一群人都吓了一跳。 “看来还是工作不够多,让你们都闲得吵架了!这个周末所有部门负责人都去项目部现场勘查!” 撂下这句话,周文远扬长而去。 “一群倚老卖老的老不死!”周文远气极,松了松领带,暗暗咒骂。 周焕生身体不好,他也分不清心脏病和冠心病、心肌梗塞是什么关系,总觉得三者好像都没什么区别。他总是频繁地听到家庭医生提及,然后听到管家一遍又一遍地劝他做心脏搭桥手术。 周焕生同意了,却没有合适的配型。 而固执如周焕生,能让管家劝动他的理由,不外乎一个苏陌。 周文远指节分明的手捏着a市报纸,微微泛白。 那是前两天的报纸,在五一节那天,顾子铭在天衡的连锁电影院上市投入运营的发布会上宣布,他订婚了。 无数闪光灯聚焦在他身上,问他什么时候举办订婚宴的时候,顾子铭只说了四个字。 一切从简。 周文远冷笑,当然得一切从简。 苏陌,至今没有醒来。 而管家劝慰周焕生的话是,老爷好歹得看着小姐结婚生子,不然顾家小儿欺负她怎么办? 事到如今,周焕生也不再心心念念地想要认回苏陌,也不再撮合他和她,只希望她可以醒来,平安富足地过完余生。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谁也不想她就那样安静地躺着,仿佛没有生气的布娃娃。 可是,好像谁都不用负责,又好像谁都有责任。 周文远拉开抽屉,里面是他多年以前和苏陌的合照。 照片里她扎着两条麻花辫,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衣,锁骨明显而带着些微性感,纤细白皙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干净而明媚。 那是她二十岁生日的那天。 周文远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又有点儿可悲。他亲手割裂了他和苏陌的感情,而现在,坐在这个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位置上时,又忍不住想,如果当初他选择了她,结局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大抵人都是贪婪的,总是得陇望蜀,比如自己。 周焕生“哗”的一下将抽屉死死合拢,不再去想。 “周总,锦年珠宝店有客户闹事,指明要见你。” 周文远烦不胜烦:“出什么事了?” “有个客户说在咱店里买的玛瑙是假货!在大厅里不依不挠地嚷嚷着非要见你,大有不见你誓不罢休的意思……” “安保都是干什么吃的!” “对方来头不小,带着保镖,现在客户又多……” “客户是谁?” “顾家千金,顾子言。” …… 在去锦年的路上,周文远才想起来,这两个月他似乎还没有见过顾子言。一是因为忙,二是因为,他大概不想见。 见了说什么?所以但凡有她的电话、简讯、约见,通通都被他无视、拒绝。原想着以顾子言的清高孤傲,或许他们也就这样了。等时间长了,情分淡了,再见面时,也就不再那么激烈了。 周文远皱着眉,黑色卡宴不急不缓地行驶着。 总是无端想起苏陌来。 好似她多数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一句一句地叫他的名字,文远文远……声音又糯又软,像是羽毛般,落在心间,黏了上去,怎么都吹不开,拿不掉。 锦年金碧辉煌的三楼vip室里,穿着卡其色风衣,带着墨镜的顾子言,坐在清冷的沙发上,身后两名人高马大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越发称得她娇小玲珑。 对于偏执的顾子言,周文远有些头疼。踏进房间里时,顾子言挥挥手,让身后的保镖出去了。 “我以为,我们之间即使没有了婚约,至少也有情谊。但是怎么都想不到,你可以这么绝情。”顾子言摘下墨镜,露出她有些疲惫的双眼, 似乎只是很平静的叙述,“周文远,你有没有爱过我?” 这段时间,她想尽办法想要见他,结果却让她觉得心灰意冷。电话被拉黑,连去他办公楼都被人禁止。 这张脸啊……顾子言想,她怎么就觉得好似过了十分漫长的岁月,再见他的时候,已经这样物是人非了呢? 苏陌躺在医院里,云瑶去了c市,顾博年和顾子铭十有八*九都不在家,偌大的顾家宅子,只剩她一个主人,空荡荡的寂寥日日侵蚀着她,想见他的念头就像是盛夏的野草,疯狂的生长,不顾一切。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云瑶从苏柳手里抢了男人这样的事实,再回头,恍然惊觉,周围的人都开始疏离,唯独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而她和熟悉的他们,终究横亘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 周文远的淡漠疏离,日复一日地的拒绝,终于将这样的情绪都牵引出来,如同海啸,如同雪崩,她想,她凭什么要接受,要忍? “事到如今,再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顾子言看着他,似要把他的脸刻进心里,“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所以你连闹商场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如果不是你一次次的拒人千里,我又怎么会如此?” 184.185:幸福阔别已久(3) 周文远不置可否,最终也是叹息一声:“子言,放手吧。” 五个字,那么轻,顾子言却觉得那么沉重,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忽然就不想忍了。 “周文远,她订婚了!!”顾子言激烈地抓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和我哥哥订婚了你知不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该放手的是你,是你!是你!” 她一连说了三个“是你”,仿佛这样,世间结局就此落定一般。 她语气激烈而尖锐,抓着他的手用力而冰冷,周文远皱着眉看她:“这和她无关。撄” “怎么会无关?”顾子言大笑起来,“林溪阿姨都告诉我了,你和苏陌那些事。周文远,你别忘了,苏陌是你名义上的妹妹!” 顾子言笑得肆无忌惮,却面目狰狞,字字诛心偿。 周文远想,他大概所有的耐心都已在苏陌身上用尽,此刻再也匀不出其他来。于是起身,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顾子言有片刻的慌乱,而后又重新胜券在握般笃定:“周文远,你要是现在走出这道门,你别后悔!” 一字一句,都发了狠。 周文远走到门口,淡漠地笑了笑,“子言,这么多年,你还是长不大。即使没有苏陌,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记得谁说过,最绝情才是最温柔。他给不了她要的,又或者说,他不想给。这样的盛世繁华,他人生里最美好的景致,都通通给了另一个女人。再如何真心,能给顾子言的,大抵也只是海市蜃楼。 顾子言有句话说得对,他们没有婚约,至少还有情谊。所以,他连敷衍和欺骗,都不想用在她身上。 爱到绝望,与其温水煮青蛙,还不如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别离,痛到不会痛,也就有了再继续前行的力量。 身后是顾子言的嚎啕大哭。 原以为这样就是结局,却不想,第二日,铺天盖地的都是他和苏陌的新闻。 周文远没有想到,顾子言会那么疯狂不留退路。 报纸上,苏陌是周焕生女儿的事曝光了,她和周文远的情史也被描绘得精彩纷呈,再有她和顾子铭订婚,周文远和顾子言曾经订婚又取消婚约的事在,整份报纸,携着雷霆之势,席卷而来。 从早上到现在,电话就没有停过。 可是,周文远握着那份报纸,看着那些“情书”,原本干涸的心床忽然就像洪水过境般,压抑得他几乎窒息。 那些五彩斑斓的信纸上,是他离开的五年里,苏陌日复一日的绝望和思念。 “一中的槐花又开了,我不小心在树下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以为你在,叫了你的名字,四下空旷。文远,我很想你。” “凌晨三点,我好像又梦见你了。m市现在是炎炎夏日,你呢?那边的冬季是不是很美?” “文远,我总是在想,求而不得和得到再失去,哪个更痛苦?大抵是我贪心了,总想长长久久的和你在一起。” “文远,七夕了。记得那年你送了我好大一束玫瑰花,你说我笑得像个傻子。今年的七夕,你又不在。站在热闹喧嚣的街头,我连一个相似的背影都寻不见。” “周文远,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再不回来,我都不记得你的样子了。周文远,我都爱你爱得咬牙切齿了……” …… 回忆和悔恨的情绪来得这样不讲道理,周文远捏着那份薄薄的报纸,平整的纸页在他修长的指节下起了褶皱,似要被揉碎一般,再不复刚才的齐整。 周文远忽然就起身,不顾安源的阻挠,执意要出门。安源在他身边多年,他如何不知他的心思? “周总,我开您的车出去,引开那些记者。” 安源被周文远安排做了他的秘书,又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周文远。 楼下伺机而动的记者不知何其多,周文远点头,拿了车钥匙就走。 看着安源的车开出后身后一长串的尾巴,周文远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去见她是想做什么,可是他知道,这漫长的岁月里,他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见一个人。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救赎一般。 看不见行人,看不见红绿灯,周文远一路在闹市狂奔。像是困在沙漠的旅人忽然找到了绿洲一般,那么渴望地前行。 而他期待的那片绿洲,此刻正躺在病房里,安静地呼吸,仿佛活着,又仿佛睡着了。 顾子铭正坐在床边剥桔子皮,一圈圈下来,都没有断。带着笑,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极了盛夏的那些破碎星光。 又美又绝望。 周文远奔驰的脚步就这样顿住了。 顾子铭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漠地说:“你来了。” 安静平缓的好似他们曾经的剑拔弩张硝烟四起都是前尘往事。 周文远寻了个能看清苏陌的位置坐下,火山喷发般的动荡心境渐渐平和下来。 她很瘦,比他见到的任何时候都要瘦。薄薄的被子盖在她身上,依稀可见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越发称得她的身体瘦骨如柴。 顾子铭将桔子剥好放在她的床头,洗了洗手,坐在旁边兀自处理起事情来。 周文远心口酸涩难当,他忽然就明白过来。 苏陌曾说,有时候折磨人的,除了痛苦,还有希望。 现在,不就是如此? 房间里只剩下仪器和顾子铭敲键盘的声音,周文远却觉得十分安定。纵然只是如豆灯火般的希望,也总比没有希望要来得受欢迎不是么? “这次的事,我很抱歉。”周文远缓缓开口,却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他错失的,早已寻不回来。 “与你无关。”顾子铭依旧淡漠,“我想,她大概不是很想见你。” 顾子铭侧过头看了床上不再鲜活的女子一样,所有的戾气与锋芒似乎都被隐藏在巨大的绝望中,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捏碎那薄如蝉翼的希望般。 周文远笑得无力:“我想也是。只是,无论怎样都想见她一面,想和她说一声抱歉。” “她早就原谅了你。”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有细碎的尘埃在阳光中飘荡游移。 坐了不知多久,周文远起身离开。 “我想,如果她还醒着,也早就原谅了你。” 周文远不知道自己出于怎样的心情,才会对着情敌说出这样类似劝慰的话来。 身后依旧寂静无声。 ? 林语来向周文远辞别。 咖啡厅里,她和周文远相对而坐,却四顾无言。 “我要走了。”林语搅动着咖啡杯,打破沉默。 “去哪里?” “想四处走走,看看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看过的风景。” “总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你在担心我?”林语轻轻笑了笑。 “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我怕你哪天死在外面都无人可知。”周文远也笑,“好歹有个可以找寻的地方,也好让我安心。” “呵呵,真难得。”林语轻笑一声,“我还以为……” “是我对不起你。” 或许是他说得那样诚挚而认真,林语觉得眼眶有些湿。 “是我们缘分不够。”她释怀般笑了笑,“不过能听见你说这样的话,说实话,我很震惊。” 曾经的周文远有多凉薄,她再清楚不过。贪心又不愿付出,旧的割舍不掉,又想要新的,却又胆小害怕失去一切,于是惶惶不可终日。所有的强大不过是色厉内荏而已。 周文远低头,看着红色咖啡杯里的浓厚液体,声音轻而飘远:“大概人只对失去的或者未曾得到过的东西贪念执着。而我也不免俗。最近我总是想,当初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度过那些不见希望的时光。说这些难免可笑,可是阿语,看着她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而我连陪伴的机会都无时,我才知道过去这些年,我错过了怎样的美景。” 两个人忽然又安静下来,水帘景的玻璃窗上,干净的水如同瀑布般哗哗地流淌。 “嗯,”林语轻声说话,“可惜,我不能当面道歉。可见你比我勇敢。” 周文远默不作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有时候想起来那些年她对我的依赖就好像亲妹妹般不免有些失魂落魄,大概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她这样的朋友。”林语看了看时间,“我要走了。” 她又认真地说了一次。 周文远点头:“我送你。” 心底绷紧的那根弦还是断了。

185.186:幸福阔别已久(4) 林语在机场和周文远道别。 “最后的最后,我可以抱抱你吗?”她小心翼翼的开口。 周文远伸出双手,给了她一个有力而温暖的拥抱。 她贪婪而用力抱住他,像是溺水般,渐渐泣不成声。 “对不起。偿” 她听见他如是说。 林语摇了摇头,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安哥,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撄” 而后从他怀里抽身离开,消失在登机口。 到最后,她都没有问,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秒。 这一场追逐等待,心思用尽,到头来,不过是这样一场别离。 ? 顾子言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周文远。 而一直在医院不回家的顾子铭却回来了,大概是在医院待久了,身上也带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鼻而呛人。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像是经历了世事的沧桑老人,锐利的眼神一扫,顾子言情不自禁地就想要逃。 可是,这里是顾家,他是她哥哥,她为什么要害怕呢? 于是又挺直了身体,迎着他的目光瞪了回去,就像小时候她调皮惹他生气那样。 可是她大概是忘了,小时候处处维护她的哥哥早已不见。 顾子铭没有想到,当初让齐鸣销毁的东西还会有留存下来的,齐鸣说,他当时只是看到那个铁皮盒子很有复古气息,想要给自己的孩子当玩具。而后随手放在办公室里忘记了。 谁也不知道会有如今这样的情势,可是,董事长助理的办公室也不是谁都可以进的。 “我只问你,谁告诉你有这个东西的?” 明明顾子铭的声音很轻很浅,顾子言就是觉得这样的他比发火的时候更加可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因为心虚,难免气短。 顾子铭冷笑,将那份报纸摔在她面前。 “只问你最后一遍,顾子言,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顾子言有些晃神,她忍不住想,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曾经疼她如珠如宝的哥哥变成了现在这样? 心底就这样起了火,她迅速地站了起来,指着顾子铭不管不顾地说:“顾子铭,就是我透露出去的消息又怎样?我有捏造事实吗?说实话也不行吗?我就是见不得你们一副你侬我侬的恶心模样!” 顾子言气得跳脚,一个两个为了苏陌都这样对她,顾子铭是,周文远是,就连她爸爸顾博年都是如此。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道理可言? 顾子铭冷冷地看着她,就好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这么多年,你果然没有长脑子。” 云瑶进门的时候就听见兄妹俩的争吵。 见到一双儿女,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是一闪而逝。 “大半夜的,吵什么呢?亲兄妹,做什么吵成这样?” 因为没有提前通知,顾子铭和顾子言都没有料到她会忽然回来。 事实上,在看到顾子铭和苏陌要订婚的消息后,云瑶就有了要回来的打算。只是她忍耐着,以为顾子铭或者顾博年好歹都会打电话来只会她一声。 毕竟她好歹还是顾子铭的亲生母亲,事关终身,怎么会不通知她呢? 只是她料错了结局。心忍难耐,到底还是只身回来了。 “亲兄妹?”顾子铭笑了笑,“谁说的?” 这谭看似平静的死水终于起了波澜,事到如今,顾子铭总是想,他明明不见得有多爱苏陌,毕竟他们相知的时间算不上长,两情相悦的时间更是短暂得可怜。可是,看见云瑶和顾子言这样肆无忌惮地活得张扬明媚,他忽然就不平起来。 然后才渐渐明白,爱和时间并不成正比。他和杨晓静爱得轰轰烈烈,像是烈酒,醉人且痛;而他和苏陌,更像是一弯溪水,绵长缱绻,看似平淡却有着细水长流的蚀骨温柔。 他们都曾在过去的回忆里被凌迟,鲜血淋漓而倔强地不肯束手就擒,她能看懂他心底的渴望,接受他心底的无助和脆弱,他知道她所有的疼痛和希冀,他们像是受伤的两尾鱼,相濡以沫。 顾子铭想,只要她还在,那些辜负都可以弥补。 云瑶皱着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谁说的,我和她是亲兄妹?”顾子铭又重复了一遍。 她们不顾苏陌的意愿,执意将所有的真相在她面前刺破,言辞犀利,字字如刀。 她昏迷的这两个月,他一遍又一遍地想,那晚若是他没有那样粗心会怎样?若是从最初,云瑶就接受了会怎样? 若是,他告诉她周焕生就是她亲生父亲,结局又会是怎样…… 所有的设想像是缠绕的藤蔓,她每昏迷一天,他就被缠得紧一点儿。说到底,他只是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 云瑶和顾子言都被顾子铭的郑重其事吓了一跳。 云瑶指着他厉声问道:“顾子铭,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这样颠三倒四,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顾子铭还是笑:“可是你不也为了一个男人狠狠地捅了自己的好朋友一刀?害她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我这不是遗传吗?” 诛心的话谁不会说,顾子铭眼也不眨地说出这些话,那些外表光鲜的遮羞布一一扯下,用这样残忍而决绝的方式。 他到底是懦弱的,承认是自己的过失导致苏陌的现状,而他们却还这样肆意欢快,他总是愤恨不平。 楚勋下午说,苏陌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心跳,必须尽快做流产手术。 他们的孩子,终究还是死了。 而苏陌会变成怎样,尚未可知。 他在医院坐了很久,想起她被自己气得跳脚的模样,想起她做的小米南瓜粥,想起他们缠绵时她低声唤他的名字。 阿铭阿铭…… 云瑶却还在耳边说:“你给我闭嘴!你听好了,除非我死,不然我决不同意苏陌进顾家门!” 她指着顾子铭,妆容扭曲,他甚至能清晰看见她眼角的皱纹。 不是不痛的,顾子铭黯然地闭上眼。顾子言的哭声和云瑶的安慰声交叠,他觉得头疼。 “妈,你相信报应吗?”顾子铭真开眼,认真地看着云瑶。 云瑶有些震惊,她很久,都没有听见顾子铭叫他“妈妈”了。 可是随机她又板起了脸:“你什么意思?” 顾子铭却答非所问:“你要怎么样才能同意我和苏陌的婚事?” 云瑶脸上就带出了笑来。 “子铭,不是妈妈不同意,而是……”她顿了顿,略带婉转,“她和文远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周焕生也不是好相处的。你如果娶了她,周文远就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到时候你要子言怎么自处?” 云瑶不停地劝着:“而妈妈和苏陌她妈妈的事,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这样,可是你们要是在一起了,你让妈妈如何和她家人相处?况且……” “况且什么?” “她现在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万一她醒不过来,这样不死不活的吊着,你这辈子要怎么办?” “妈,苏陌她怀孕了。”顾子铭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十分陌生。 “什么?”云瑶跳了跳,“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四个月了……” “你怎么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你的?” 顾子铭向来清楚,云瑶自私,却不知道她会凉薄至此。 最后的希望也不过是这样,到底是他想多了。 “妈,”顾子铭站起身,有些心灰意懒,“以后我和苏陌的事,你别插手。” 说完他就要走。 云瑶拦住他:“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顾子铭忽然就想笑。 “你相信报应吗?”他转身指了指仍在抽泣的顾子言,“你说对了,她是我妹妹。可惜,却不是你的女儿。” “你说什么?!”云瑶抓着他的手,面容苍白。 顾子言也尖叫:“不可能!” “你可以去问问林溪,看看顾子言到底是谁的孩子。” 从云瑶手中抽身离去,夜色那么浓,怎么都照不亮。 她在乎的,从来都只是自己。那么,他又何必在乎? 别人不知道,可是他是清楚的,安文,说到底,还是云瑶的人。他一直放任不管,一是因为安文能力足够,二是因为,云瑶是他母亲,再怎么机关算尽,也不会对他不利。或许曾经只是想让安文监视顾博年吧。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巧合。顾子铭一直都信。 ? “还有什么话说?”顾子铭将一卷录像带放在安文面前。 安文面色有些苍白,他摇头,低声道:“如你所见,确实是我从齐鸣抽屉里拿出这些东西给了子言。” “我只想知道,谁指使的。” 他没问安文为什么要背叛他,也不想问。既然做了选择,那么理由都不重要。 龙又逆鳞,他亦有。 安文显然深知他脾气,却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伯母对我有知遇之恩,而……” “名字。” 安文在顾子铭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良久才说了一个名字:“杨晓静。” ? 何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子铭。 他站在窗边背对着他,窗外夕阳隐匿在高楼里,只有零散的余光穿来,像是浸透在这浓重的空气一般,悉数坠落。 顾子铭的背影显得萧索而落寞,巨大的光影将他称得遗世独立。何霖有片刻的失神,而后听见他淡漠暗哑的声音。 “何霖,你有没有梦见过何峯。” 何霖原以为看见他这般痛苦而不得解脱他该额手称庆,谁料此刻听见他这样问,没有酣畅淋漓大仇得报的快感,只余灵魂被抽空般的空寂。 空荡荡的,连丝杂草也无。 “我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一直也来我也在问。”顾子铭忽然笑了笑,无尽萧索,“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蠢。本末倒置。” 只是“本末倒置”四个字,何霖似有所感。 真相来得突兀,却又好像理所当然。 杨晓静的生母,是何霖父亲的另一个情妇。她抛夫弃女追随而去,原以为轰轰烈烈的爱是一段和平的归宿,谁知建立在谎言之下的温情不过是海市蜃楼。 杨文安很长一段时间都自暴自弃,幼年的杨晓静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对这样的母亲又爱又恨。 然而来不及等她长大,父亲另结新欢,娶了无法生育的高门贵女,从此平步青云。而一心追寻自己幸福的母亲却在多年求而不得后,选择了自我了断结束这样的一生。 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杨晓静遇见了辜负她母亲的男人,已经何峯。 事实就是这样难料,有心算计无心。 何霖看着面前的资料,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我并不是在乞求你原谅,只是想着,或许你哥哥也在等着答案。”顾子铭依旧淡漠,“我只是不想你我之间的恩怨再牵扯进别人来。” 他早已习惯商场的你来我往尔虞我诈,所有的花腔算计他都可以游刃有余的对付,可是,他受够了别人对准苏陌开火。 所有的隐患和阴谋算计,他都要一一拔除。 那样,她是否就可以醒来,面对这样一个干净明媚的世界? “你是在害怕?”何霖终究笑出声来,却又带着同样的苍凉。 顾子铭毫不掩饰,“我曾经害怕自己有弱点,可现在,我很庆幸我还有弱点。” 在那么多人都试图挤进他生命里的时候,苏陌且行且退,害怕再次付出所有而一无所得遍体鳞伤,他又何尝不是待价而沽? 她一早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即使不安,还是交付了自己的心。 但愿他的明白不算太晚。 一切都还来得及。 “谢谢。” 他想过所有的可能,却唯独没想到何霖会道谢。 “我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 ? 苏陌被送进手术的时候,周焕生和苏柳都来了。 谁都知道她会很危险,可是谁都不知道会这样危险。 楚勋一早过来,看着顾子铭这段时日迅速消瘦的面容,安慰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顾子铭接过医生的病危通知,在上面签了字。 他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着窗外的树叶像是入了定,一丝表情都欠奉。 “顾大少爷,我们说好了只是逢场作戏哦。” “虽然我知道你身边美女如云,可是公共场合好歹还是收敛点儿嘛。不然你让我这个正牌女友往哪儿站?” “顾子铭,你说,我欠你那么多钱,还你一辈子好不好?” “顾子铭,我有没有说过,你的怀抱很温暖?” “顾子铭,我想,我大概还是喜欢你的……” …… 苏陌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似乎还闻见她身上淡淡的体香。说话俏皮而活泼,那么鲜活。 苏柳和周焕生早已惨无人色,苏柳趴在门上低声抽泣,一遍遍重复着:“我错了,涵涵,我真的错了……” 所有的算计和放纵,原以为是一场前情旧怨的解脱,却原来只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 快六月了,蛰伏已久的知了早早出来叫嚣,空气都带着夏日的气息。 a市今年的夏天好像来得格外的早。 ? 陆西元的双手搁在方向盘上,安静地等在杨文安的宅院外,今天是周末,本应该静谧的高级住宅区此刻却嘈杂起来。 “你们不能带他走……”有女人的尖叫声从里面传来。 不多时便看见杨文安被人带了出来,双手上是亮得刺眼的手铐。 他弯了弯嘴角,神色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不过是一个开始。 都说自作孽不可活,陆西元觉得这话用在杨晓静身上,再合适不过。 来收集证据的检察院人员一直忙到天黑都不见撤离,陆西元也不觉得无趣,就这样看着。 他要亲眼看着,杨晓静所依仗的一切都化为虚无的那一刻。 直到一张惨白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车窗外。 杨晓静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陆西元:“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不想果然是你。西元哥,好久不见。” “我可不敢有这样蛇蝎心肠的妹妹。” “是顾子铭让你来的吗?”杨晓静脸色变了,又咬牙切齿的问道。 “不,我只是想亲眼来看看,这迟来的报应是怎样的惨烈。” “陆西元!”杨晓静终于装不下去,“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诬告!” 受贿、贪污、利用职权谋取利益…… 陆西元也不和她辩解:“嗯,我相信法律。” 街灯陆续亮起来,杨晓静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那又怎样?至少现在我还好好的活着,而苏陌,”她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她一辈子都醒不来!” 陆西元握紧了方向盘,看着她,连怜悯都木有。 “嗯,我会好好看着,你是怎样好好活着的。” 黑色的车窗摇起,陆西元不再看她,去了医院。 ? 苏陌微微隆起的腹部又平坦了下来,身边围着一圈人。苏柳早哭红了双眼,周焕生也是表情莫名。 独独不见顾子铭。 陆西元找到他的时候,他在滨江路,离苏陌出事的酒吧并不太远。 心里就这样揪着疼了起来。 入了夜,河风徐徐,带着清凉。顾子铭静静地站在河岸上,任凭河水打湿了他的鞋。 “你别这样。” 陆西元找不到安慰的话来劝解,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杜夕出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活着如同死去了般,灵魂都显得空旷。 那样的刺骨寂寥与无边无际的自责,时时让他恨不得和杜夕一样,再也醒不来。 可是他们都还有太多责任,不能这样任性。 “你陪我放烟花吧。” “好。” 盛大的烟火就这样在河滩上燃放起来,耀眼刺目,一朵又一朵,在夜空里嘹亮地燃烧殆尽。 周围渐渐有小孩驻足不前,不远处的咖啡厅也站满了人。 那些喧嚣议论,都湮灭在绽放的烟火中。 “我觉得这个孩子,肯定是个女孩儿。” 陆西元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她叫顾烟。” 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顾子铭会在这里,燃放这一堆的烟花。 曾经惊才绝艳的顾家少爷,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悲伤父亲。他用这样的方式,来祭奠自己来不及出世的孩子。 烟花很美,很绚烂。 却留不住。 他们在河岸上坐了很久,久到街灯都间隔着熄灭,行人稀少的时候。 路过那间酒吧的时候,顾子铭轻轻开口,“西元哥,我不想再看见它。” “好。”

186.187:爱情回来过(1) 苏陌恢复得并不好,流产时的大出血导致她格外虚弱。在重症监控室待了整整一星期才回到原来的病房。 顾子铭不再去公司,除了必要的日常活动外,他几乎不出病房的门。然而寸步不离的守候也不见她有丝毫好转。 a市新来的公安局局长杨文安被双规的消息很快就盖过了他和苏陌的各色新闻。随之被牵连落马的官员连了一长串。 何霖来辞行,带着白色的玫瑰。 顾子铭并不生气。 “我猜,她是喜欢这个颜色的。”何霖将手里的鲜花递给顾子铭,笑容清浅偿。 顾子铭接过来,娴熟地用插瓶将那束玫瑰插起来,搁在她的头。 “她很喜欢白色。”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下来。 他们也确实无话可说。 “我打算离开这里,去法国。” “嗯,凭你的本事,哪里都去得。” “我哥……”何霖笑了笑,很是释怀的模样,“如果他泉下有知,我想,他不会怪你的。” 当年顾子铭的指示不过是被杨晓静拿着鸡毛当了令箭,往事虽如风,但并非无迹可寻。这些年的恨,原来悉数给错了人。 顾子铭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回答:“不管怎样,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无论是何峯,还是苏陌。 “可是,我哥会不愿意的。” 顾子铭不再开口。 “说起来,付定国的事,是你故意让我查的吧?”何霖转移了话题。 “你觉得呢?” “我想也是。他是天衡元老,你这个少东家不好亲自动手。可笑我还卯足了劲儿要你难堪。” “你查得很仔细。” “我这杆使得很顺手嘛。”何霖漫不经心的笑了,“谢谢你让我替我哥做了些事。他快宣判了吧,等他的判决下来,我就走。到时候就不来和你辞别了。” 当初,曲解他的指示,逼得何家走投无路的最大黑手,除了杨晓静,就是付定国。何家的家产,几乎都悉数被付定国收入囊中。 顾子铭撇了他一眼:“说得我们好像很熟一样。” 何霖哈哈大笑起来。 “顾子铭,她肯定会醒的。” 何霖临走时如是说。 苏陌呼吸平缓,面容安详。 “肯定会的。” ? 顾家闹翻了天。 那晚之后,顾子铭没有再回去。再见顾子言已是一周以后。 几日不见,她似乎长大了许多。在病房外撒泼几次后,顾子铭终于答应见她。 离医院不远的一家咖啡馆,顾子言双眼红肿,十分无精打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顾子言似乎很平静,平静得不像她的风格。 顾子铭连敷衍都懒得:“重要吗?” “对你来说,我是怎样的存在?” 过去的一周,她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原来,她曾引以为傲的顾家千金不过是这样的不堪。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溪那样不遗余力地照顾自己,那样的喜欢自己。 终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 顾子铭始终记不起,从什么时候起她和顾子铭就成了现在这样淡漠疏离的模样。她曾以为是因为苏陌,是因为他介怀周文远。 原来不是。她早该知道的。 顾子铭抿着唇,淡淡开口:“你只是不该恨她。” 顾子言知道,他说的是苏陌。 “我怎么会不恨她?”顾子言笑得格外瘆人,“你知不知道,自从在订婚礼上她晕倒,文远在医院见过她以后,我就没有一天开心过!” “而你呢?一次次护着她,无论我怎么做,你都对我不假辞色!最后爸爸也因为她,而让我和周文远解除了婚约!你告诉我,我怎么能不恨!” 她的声音太过尖锐,有客人频频投以好奇的目光,大多看顾子言的眼神带着怜悯。 或许是把他和她看成了恋人。 “子言,这世上从来没有谁可以强迫别人。” 林溪强迫得了周文远,是因为他有所图,可以强迫苏陌,是因为她曾坚信。 可是,谁也绑架不了感情。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周文远不喜欢你。与人无尤。” “你撒谎!”顾子言忽然又激动起来,白色桌布被她攥在手里,皱得不像话,“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你撒谎!” 顾子言叫得歇斯底里,白色的骨瓷咖啡杯因着她将桌布抽出而掉落在地,木质地板上流了一地的咖啡。 服务员应声而来。 顾子铭忽然就没有了告知她她和周文远相识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 “子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你联和杨晓静揭露她身世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今天。”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她有气无力地回答,答案连自己都心虚。 其实她也知道,苏柳和顾博年他们见面的那晚,如果她没有通知周焕生,如果她没有在中间胡搅蛮缠,或许现下不会是如此光景。 可是偶尔她也会想,她那样爱着周文远,若顾子铭和苏陌结了婚,她再愚不可及也明白,苏陌这根刺,会梗在周文远心里,长长久久,再也拔除不了。 然而任性的代价那样大,有时候她忍不住想,苏陌怎么就昏迷了呢?还不如死了,干净利落,省得个个看她都如罪人。 明明她没有错。 是了,爱一个人不顾一起地飞蛾扑火又有什么错? 顾子言看着顾子铭的目光就带了些许狠厉:“可是我到底还是你的妹妹。” 她又笑起来,即使再不堪,她也还是顾博年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顾子铭懒懒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连刚刚的悲悯也无:“你好好做你的顾氏女儿,不要再来招惹我。” 顾子铭走了,有服务员过来收拾餐桌,她又点了一杯拿铁。 云瑶叫回了顾博年,当面问他自己是谁的孩子。 顾子言握着骨瓷杯,心里生凉。 林珊。 原来林溪是她姨母,多么可笑。 云瑶那样激烈地与顾博年厮打,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变成了泼妇,顾博年任由她发疯,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那天以后,云瑶就回了c市。她想去送她,她尖锐地冲她吼:“你这个贱种,别叫我妈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那一刻,她终于知道顾子铭为什么会说出这样残忍的事实来。 好歹做了她二十多年的女儿,所有的情分朝夕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无尽的仇视。 原来,顾家的人都凉薄。 这就是顾子铭说的报应么? 斜阳微暖,顾子言给周文远打了电话,依旧无法接通。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她将手机顺手扔进了咖啡馆里的鱼缸里。 她还是顾博年的女儿,衣食无忧。世界那么大,她想,总有一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那个漂亮的鱼缸里,七彩锦鲤正欢快地吐着泡泡。 而她爱的人,连道别都不能。 ? 六月的时候,韩雁飞高考完就来了a市。 “他瘦了很多,额头上的伤痕变得很淡,几乎不见。个子倒是长了不少。” “涵涵,我想吃你做的土豆烧排骨了。” “我都快没有耐心等你了。你知道我,我很吃香,很有魅力的。你再不醒来,万一我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顾子铭用毛巾给她擦拭身体,小心而温柔,一边清洗一边和她说话。 上的女子一如既往的安静,自言自语的顾子铭也不失落。 几个月的时间不见,他瘦得厉害。韩雁飞见到他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原谅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姐姐。 苏柳总是自责,常常在夜里哭着醒来,撕心裂肺又悲伤绝望。韩天意不敢让她来看苏陌,又不放心她一人在家,生生急白了一头黑发。 韩雁飞带了她喜欢的雏菊,鲜艳美丽。 “姐,你要快点儿醒。”他低声说,“不然我考的录取通知书给谁看?” 顾子铭依旧沉默的在键盘上敲字,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韩雁飞忍不住想哭,又生生憋了回去。 “王姨熬了莲藕排骨汤,姐夫你吃点儿。” 顾子铭听见他叫的“姐夫”有些晃神,点点头:“好。” 高寒和陆西元来的时候,韩雁飞已被顾子铭打发回了清水别苑。 顾博年大多数的事务都交给了顾子铭,自己出国游历去了。云瑶回了c市,他们之间的婚姻,大概也只是名存实亡。 他并没有干涉,也没有立场。 三个人聊着聊着,不可避免说道了乔乔身上来。 “她的腿都肿的不像话,连睡觉都不能平躺,只能侧身睡。天天骂我让她受罪……”高寒抱怨地说着幸福的话。 顾子铭不禁想起那天,他不顾楚勋的反对,在苏陌流产后去了手术室,看到了流出来的血淋淋的一团肉。 原来爱情,不光是你侬我侬的柔情蜜意,偶尔也会有这样的鲜血淋漓。 “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我们都忍着没有去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所以现在婴儿房都布置了两个。” 陆西元咳嗽了一下:“盛天找了个女朋友,下次约他出来吃饭。” 成功的转移了话题,气氛热烈起来。 等送他们走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 “涵涵,你听到了吗?乔乔姐的孩子都快出世了,你还给他们的孩子起名字来着。” “你怎么就这么能睡?” “苏陌,你快点儿醒好不好?” 他握着她枯瘦难看的手在自己的脸色摩挲,骨节分明,好像十分尖锐般,让他疼得流下泪来。 “求求你,快点儿醒好不好?” “好不好……” ? 六月十八,宜开市、破土,嫁娶。 顾子铭掏出珍藏已久的古旧银戒,小心翼翼地戴在苏陌左手的无名指上。曾经为她量身定制改了又改的戒指,此刻戴在她的手指上却显得那么空荡。 屋里渐次响起掌声,他们都没有缺席。 乔乔靠在高寒身上,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眼里有晶莹泪光:“你说,她会不会就这样睡下去?” 她问得小心翼翼又惊惧不已,顾子铭那些年换女人如走马灯,她冷艳看了那么多年,终于见他栽在了苏陌这棵茂盛坚韧的野草上。 而曾经鲜活的女子此刻了无生气。 她想起自己和高寒这些年来变着花样的折腾,心有戚戚,从未觉得原来在一起是这样的难能可贵。她忍不住握紧了高寒的手。 “不会的。” 叶盛天带着新交的女友站在陆西元旁边,韩雁飞用力地拍着手掌,一声高过一声,却无声流泪。 原来最绝望不是没有希望,而是被希望蹂躏却不敢放弃。 订婚礼就这样简单的完成。那枚经过岁月沉淀的银戒,是顾家爷爷留下的遗物。 真好,可以交给你。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顾子铭和他们在包房里喝着酒,放任自己的情绪被酒精左右。 陆西元开车送他回家,他固执地要回医院去。 可是回到病房却开不了门,护工也不知所踪。 陆西元觉得蹊跷,顾子铭酒醒了大半。 “咚咚咚”的声音又急又重,在黑夜里似鼓声,厚重而绵长。 “苏陌!”他面红耳赤的喊,“是不是你?” 门内迟迟没有回应。 顾子铭顾不得其他,抬脚就去踹门。不曾想这里的门厚重而结实,撞了四五下也没有反应。 门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声:“顾子铭,你为什么这么绝情?” 陆西元心里一跳,直觉不好。 杨晓静。 杨文安倒台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因为有得力的岳家,做事向来不知收敛,也不爱清扫尾巴。顾子铭有心收集杨家的把柄,自然是手到擒来。眼见杨家大势已去,他们也就不再关注。 没想到,杨晓静会偏执至此,孤掷一注。 “你给我滚出来!”顾子铭也听出来她的声音,变得惊惧不已。 他和她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如何不知这个女人的狠绝和焚心的霸道焦灼。而苏陌躺再那里,连呼救的力气都无。 隔着一道门,陆西元听见那个女人大笑不已。 “顾子铭,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这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早放过你了,是你不肯放过她,是你逼我动手的!”顾子铭恶狠狠地回应,“杨晓静,你要是敢动她,我弄死你!” 顾子铭气急败坏地叫嚣,陆西元躲在一旁给楚勋打电话,而后跑去值班室拿备用钥匙。 杨晓静笑得更加肆无忌惮:“我爸爸都进了监狱,家里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继母也早就不知去向,我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说我敢不敢?” 顾子铭越发用力的踹着门。 杨晓静的笑声凄厉又尖锐,像是黑夜里索命的孤魂,让顾子铭理智全失。 门后忽然露出杨晓静的脸来,他曾那样爱着恨着的女人,此刻却笑得狰狞扭曲,丝毫不见曾经的踪影。 顾子铭转身抄起墙角的灭火器就去砸门上的那薄薄的玻璃,杨晓静转身就跑。玻璃碎了,顾子铭顾不得那些尖锐的棱角,伸手去拧屋内反锁的开关。 被玻璃划过的地方刹那间就鲜血淋漓。 好在门内把手并不太矮,他身高足够拧开,而后决绝地将手抽出,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杨晓静看着他由远及近,右手手臂被血染红的白色衬衣支离破碎,他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凶狠表情。 无端就恨起来。 187.188:爱情回来过(全文完) 冲他晃了晃手里雪亮的尖刀:“你走一步,我就在她身上划一刀。” 然后掀开被子迅速地在苏陌手腕处划了一刀,又快又狠,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顾子铭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眼神是蚀骨的阴冷。 “我说过,我们回不去。你不该动她的。” 杨晓静用刀刃在苏陌脸上轻轻划过,细小的血珠殷殷冒了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说过爱我一生一世,你忘了吗?偿” 顾子铭嗤笑:“爱你,是我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杨晓静不信,低头去看苏陌的脸,不过是两三秒的时间,顾子铭已欺身上前,她本能地觉得危险,手里一寸多长的刀就那样刺了出去。 尖刀刺入肉的声音那样的轻微,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响亮。 抬眸,那柄刀正中顾子铭的左侧肩膀,几乎穿透他的肩胛骨。 杨晓静忽然就慌了神,看着大片大片涌出的血液不知所措,她失声尖叫:“子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血液怎么都止不住。 顾子铭却仿若未觉,用受伤的右手将刀一点一点底拔出来,血液喷薄而出,浓浓的血腥气萦绕在杨晓静鼻尖。 陆西元带着楚勋和未走远的高寒回来时,就见顾子铭扬手将带着血的刀插进杨晓静的肩膀。 他们吓得不轻,赶紧将两人分开。 谁也不知道发狂的顾子铭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楚勋拿出手机给医务人员打电话,陆西元捂着顾子铭的肩,毛巾很快被打湿。 杨晓静倒在沙发上,哆嗦着唇,似是痛极,带着心灰意冷的绝望。 顾子铭指着苏陌,声音都在发颤:“楚勋,你去看看她……” 太过害怕,他连说话都没有了力气。一股腥甜在舌尖漫开,不知什么时候舌尖被咬破,而他都不知道疼。 苏陌的呼吸机被拔,手腕还在汩汩留着血。 兵荒马乱之后,各个面色都带着苍白。 “都疯了是不是?”高寒瞪着杨晓静,恨不得如顾子铭一般一刀结果了她,“为了你,当年子铭都成了什么样?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你又蹦出来做什么妖?” “要不是因为他拦着,”高寒气极,拎着被简单包扎的杨晓静指着顾子铭说,“你以为你能安生这些年?死了八遍都不止!” 顾子铭的爷爷,对于他们来说,恩情如山重。若不是因为顾子铭,谁都不会放过她。 “你觉得你多能耐是不是?做你的春秋大梦!” 高寒气急败坏地骂杨晓静,陆西元却拽着她出了门,一直拽到医院大门外,嘱咐旁人不许放她进来。 顾子铭失血过多,整个人都泛着让人心悸的苍白。握着苏陌的手却怎么都不肯放开。楚勋让人在苏陌病床旁加了一张床,并排挨着。 在他们的劝解下,顾子铭才躺了上去。握着的手却怎么都不肯放开。 各自离开后,陆西元留了下来。这一个两个的都成了伤员,况且不知杨晓静那个疯女人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实在放心不下。 折腾了大半夜,都累得不轻。好在苏陌也没有大碍,很快陆西元就枕着沙发睡着了。 第二天,顾子铭很快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地叫着苏陌的名字。 陆西元听见动静也睁开了眼。 “苏陌没事,还早呢,你快接着睡会儿……”陆西元看了看天色,打着呵欠对顾子铭说。 然而两人再看时,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苏陌忽然就不见了踪影。 睡意全无。 “苏陌!”顾子铭翻身就床上下来,原本止住的伤口又开始裂口,丝丝红晕从衣物上浸染开来。 陆西元也慌了神,却还是竭力让自己镇定:“没事的,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安慰顾子铭还是安慰自己。 顾子铭却没有了理智,红着眼就要去找杨晓静。 “你给我冷静点儿!”陆西元抓着他,大声吼,“她怎么可能进得来!” “那她去了哪里?!” 病房内卫生间的门忽然就打开了,露出他们熟悉的那张脸。 世界都安静下来,她明亮的眼神在几米开外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如同破碎的星光,天高海阔柳暗花明…… 顾子铭永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刻绝处逢生的巨大喜悦。 苏陌枯瘦的身体抓着门框,带着笑。 她说,顾子铭,我们结婚好不好? 苍白瘦弱的脸颊明明不复当初的明媚人心,陆西元松开顾子铭,他踉跄着不敢走向她。 晨光穿过薄雾零星洒进窗棂,逆光而立的苏陌向前走了几步,大抵是因为长久没有站立行走,很快就失去平衡…… 顾子铭飞身而去,接住她要倒地的身体。 下一秒,终于克制不住将她搂在怀里。 “好。” 他瘦了很多,苏陌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在她的脸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这样的温情,带着潮湿。 陆西元想,真好。 她醒来,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 ? 乔乔没能如愿生个小棉袄,当她从产房出来得知自己生了个儿子以后,像个孩子一样失声尖叫:“高寒,你把我闺女弄哪儿去了?” 高寒脸都绿了。 养了两个多月,苏陌终于不再骨瘦如柴。 产房里,顾子铭搂着苏陌笑得温情而内敛,剑眉星目都是知足的幸福。唯有看到那个小小的婴儿时,眼神有过一闪而逝的哀伤。 苏陌窝在顾子铭怀里,和他们一起闹了一会儿,很快就累了。这样一场病,似乎抽走了她大部分的精气神,醒来后总是觉得累。 顾子铭掏出大红的请柬来。 “下个月重阳,都得来。”他言简意赅。 众人纷纷打趣,顾子铭也不恼,只是笑。 “涵涵精神不太好,我不打算大办,太累人。就你们来了就好。”顾子铭如是说,又牵了苏陌的手,“我带她先回去了。” 乔乔大手一挥:“快去快去,没得在这里碍眼。” 众人又是一阵笑。 陆西元看着顾子铭牵着苏陌出了门,低头询问了什么,有细碎的头发被风吹得动了动,侧脸隐在光晕里显得柔和而明媚,嘴角都是笑。 高寒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西元,就差你啦。” 陆西元嘴角向上挑了挑,不置可否。 ? 苏陌生日那天,收到一个来自伊斯坦布尔的包裹。 打开来看,是一件中国红的嫁衣。 红色很正的缎子旗袍,凤仙领,盘花扣,金线滚边,排穗饱满,绣着纹理森细的缠枝牡丹,雍容华贵,又暗含风情。 顾子铭坐在桌边看着苏陌拆开来信,打量了下那件古典嫁衣,笑着问她:“谁送的?” 顾子言带着林溪去了澳洲,除了偶尔给顾博年挂个电话报平安之外,基本没有联系。难得的干净利落了一次。 周文远到底还是接收了周氏,苏陌拒绝了周焕生赠送的股份,只是偶尔会去看他,并不亲近。 苏陌扬了扬手里的信:“是林语呢,她说她在伊斯坦布尔开了个旅馆,知道我要结婚了,亲手给我做了件嫁衣。我决定了,就穿她送的这件。” 顾子铭揉了揉她渐渐回复光泽的头发,宠溺地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婚礼上,苏陌最后还是穿了白色礼服,因为顾子铭穿中式礼服实在不英气。 韩天意牵着苏陌走向顾子铭,眼底有着泪光:“我把她交给你了。” 顾子铭郑重地点头。 交换戒指的时候,苏陌看着台下泣不成声的苏柳和周焕生,觉得有些恍惚。草坪上有风吹过,带着海水的潮湿。 当司仪问她是否愿意是,苏陌接过话筒,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顾子铭,在我睡着的那几个月,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她成功地看见顾子铭脸色都变了,又调皮地笑了笑:“你说,欠你的那几百万不用还,是不是真的?” 她昏迷时,时常会觉得自己神志清醒,却动不了身体。顾子铭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穿越灵魂而来,空洞破碎的时空忽然就被他填满。 她记得他说:“欠了我的,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还。” 顾子铭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当然要还,除非,你用一辈子来赎身。” 我们都曾在这样那样的时光里经历了欢愉、痛苦、绝望与挣扎,可是,只要前行,就还不算末路。 因为过错而错过,因为心怀希望而驻足,因为爱而变得满怀温情。 顾子铭将她用力地抱紧,柔软的唇贴在她的额头,眼泪流下来。 他听见她说:顾子铭,这一生都不要放开我。 他听见自己说:苏陌,这一生你都不要走。 承此一诺,此生必践。 海风吹过,无数的白玫瑰迎风而立,花香阵阵。 原来,爱情真的回来过。 并且,不再离开。 ? 至此,全文完。 虽然我偶有懒怠,但是我会有始有终。新坑《如果青春不言败》,希望一路陪我走到最后的你们也能继续支持。 谢谢大家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