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 第一章 黑骑 天启国,青云山。熏风暖人,枝头初绿。山间云雾缭绕,深壑茫茫,松涛阵阵,隐隐传来来猿啼鹤鸣。 青云山不高,也有一条蜿蜒的小路,但这条路被几片松林隔断,路走到一半,就见到一片漭漭松林,往往要在松林中寻上几个时辰,才能再次找到路口,山路难走。渐渐的,山里的住家都陆陆续续的搬离了青云山,也只有几家人无处可去,或是舍不得祖宗故地,而没有搬走。 青云山少见人烟,今日,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半山腰处,有一队黑骑正沿着山路疾驰,三十多人的队伍,竟然在盘山的小路上扬鞭纵马,进退井然有序,行进间丝毫不乱。上马前,所有的骑手都在马蹄上都裹了一层油布,马队驰过之处,扬起的尘土仅有半人高。除了偶尔的马嘶声,没有任何的言语交谈。 骑手清一色穿着青黑色的过膝刚铠,左肩上铭着一只亮银色的飞鹰。天启国中只有一支部队会在左肩铭上雄鹰的标志。天启禁军中的精锐,鹰卫! 一片马嘶声响起,一行人几乎的同时拉住了缰绳。“下马!”领头人命令一下,所有人立刻翻身下马,动作整齐划一,竟宛如一体。 那头领自己也翻身下马,抬头看了看前面,略一皱眉。原来山路走到一半,路口生生切入一片松林之中。松林生的浓密,骑马是不可能的,只有步行通过。 头领从怀中掏出一卷地图,又仔细看了看四周,眉头才展开,对众人说道:“路没走错,就是这里了。” 头领把地图仔细卷好,塞到怀中,又向身后招了招手:“苏秦,你来。” “苏秦听令!”几人中走出一名军士,身形瘦小,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能进入鹰卫的人,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头领从马鞍的袋子中掏出两幅画像。 “穿过这松林之后,应该就是韩毅跟洛斌两家的住所,你先过去寻路,再查明前面两户住家是不是画中之人,找到后即刻回报!” “诺!”苏秦挺胸昂首,双脚并拢,右手重重扣在左胸,发出金属重击的脆响,行了个天启军礼。接着转身如狸猫般钻入松林之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休息,保持警戒。”领头人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就地而坐。 领头人自己坐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虽是休息,身子依然坐的笔直,一手扶膝,一手扶在剑柄上,双眼半阖着。 领头人名叫许凡,刚过而立之年。官司正四品禁军副前锋参领,生一副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脸盘方正,肤色略黑,二十岁就出征北疆,到了三十岁才调入鹰卫。眼睛偏小,经常半眯着,却生得一双剑眉,眉端斜插入鬓,长的不算英俊,却胜在一股英气。 许凡左手摩挲着刀柄,手虎口处长一圈浓密的老茧,看来是习惯是左手用刀。脖子上从左至右,爬着一道惊心动魄的血红疤痕,这刀疤,也只有从阎王殿走过一圈的人,才能留的下来。 “魏铁,在想什么?” 魏铁正想着心事,冷不防许参领叫他,一个激灵站起来答道:“回参领,属下没在想什么!” 许凡也不接话,魏铁也不知道参领是什么意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脑子里一片浆糊。 过了好一阵,许凡才说道:“魏铁,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鹰卫的吗?” “回参领,魏铁记得,魏铁当年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大头兵,多亏了参领大人提拔,才进的了鹰卫。” 许凡笑骂道:“来鹰卫半年,别的没学会,马屁功夫倒是见长,鹰卫是什么地方,十万禁军的精锐,你要是没半点能耐,我再怎么提拔,你也进不来。” 魏铁急忙答道:“属下不敢,参领大人的教诲魏铁时刻铭记在心,句句都是发自内心,没有半点逢迎媚上的意思。。。。。” 许凡摇了摇手,打断了魏铁的话。 “魏铁,我记得,你读过几年书吧?” “是读过几年书,不过属下不是读书的料,白读了几年书,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家里人没办法,文路既然走不通,就走了投军这条武路。” “你读过几年书,很好,跟我们这群大字不识的武人不同,有些文人的耿直。你刚到禁军的时候,身体羸弱,说话又有些文人的酸气,你的上司不喜欢你,也是正常。本来嘛,我们当兵的,喜欢的是能打的汉子,脑袋掉了碗大的一个疤,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喜欢妞妞捏捏的娘儿们,魏铁,我说的这些可有错?” “回参领,魏铁从没对从前的事生过怨言。” “你要是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老子早把你踢回禁军去了,还能留你在鹰卫?” 许凡轻哼一声,站起身来,走到魏铁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那时候我刚调到禁军,当领头的,总得知道自己手头的兵有几斤几两啊?所以我没事就爱看看右前锋营练兵。那天训完了完了,你们千总宋伟说声解散,呼啦啦一下,整个练兵场上的人走的一干二净,就剩你一个人在那边站着,宋伟奇怪,我也纳闷,全营都散了,这小子还傻站那儿干嘛?” “我在就在边上看着,心说这小子是不是跟宋伟有仇啊,当着全营将士的面给他难堪。宋伟也是这么想的,冲着你上去就是一脚。一边骂着,魏铁,你他娘的又给老子闹什么幺蛾子?你声音也不大,但我在边上也听得清清楚楚,你说千总说练兵两个时辰,却只练了一个时辰,千总忘了,你没忘,军令如山,非得要把时辰补足了再走。” “这事你记得吧,魏铁。”许凡笑着说道。 “那时候刚到禁军,什么都不懂。”魏铁脸上一红,低头说道。 许凡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一开始以为你跟宋伟有过节,故意当着我的面给他难堪,宋伟也是这么想的,当即不说二话,让你自己去校场领五十军棍。我当时也是想看乐子,一个当兵的跟千总过不去,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骨灰盒?你去领罚,我也在后面偷偷跟着。禁军的军规,那可是实打实的,五十军棍下去,铁打的汉子也要去掉半条命。棍子打在腰上,一下一下都带着血沫翻起来,你小子愣是一声不吭,咬的满嘴是血也没喊出半个疼字。我 当时心里就暗暗点头,这小子是条汉子!” “我当是只是觉得你有点骨气,也没看出来你跟别人的不同。谁想到事还没完,领完了军棍,一般人都是给拖回军营养伤。谁想你小子也不让人扶,连滚带爬的又回到练兵场,结果没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晕在练兵场上了,还是我叫人把你拖回了军营。” “这事完了,我当时就看上你了,跟宋伟要人,把你调到了鹰卫,你知不知道,我看上你那点?” “没想到这么久的事,参领还记得,魏铁不知道,我又拧又倔,您究竟看上我哪一点。”被许凡挑起了前尘旧事,魏铁也眼眶微红。 “十万禁军,五百鹰卫。”许凡俯下身,直直着魏铁的眼睛。 “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 “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 “这鹰卫铁誓,在初进鹰卫时你们就诵读百遍,你们可曾忘了?”许凡突然疾言厉色,对着所有人大声发问。 三十几个鹰卫本就在听着许凡讲的旧事,忽然听许凡念起鹰卫铁誓,当即全部站起,右手重重扣于左胸,冰冷的护手在铠甲上发出铮然之声,大声喝道:“不曾忘!” “不曾忘了就好。”许凡长吸了一口气,慢慢踱到众人中间。 “这一路上走的安静,但我知道,你们心里挣扎却一刻也没有停过。韩毅,骆斌,这两个人先帝甚爱,甚至亲口说过。一个忠肝义胆,白衣墨羽,乃无双锋将。一个傲世风骨,直言铁谏,社稷之栋梁。” “先帝驾崩,这二人就辞官下野,隐居在青云山上。今天我们要杀的,也是这两个人。不只是他们,连带他们全家老小,不留活口,杀了之后焚尸灭迹,坟冢都不能留下!” “那位大人当初对我说这些话得时候,我也不懂,我不说话跪在他帐前一天一夜。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是军人,不是杀手,我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偷偷摸摸的杀人,沾上一手肮脏的血。” “你们猜那位大人是怎么说的?”许凡抬起头,目光直视看过每个人的眼睛,所有人都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凡伸出食指,重重的点在左肩的飞鹰之上,大人看着我的眼睛说。 “因为你是鹰卫,鹰卫者,只听命令,不问情由。” “魏铁。”许凡走到魏铁身边,轻声说道:“我把你调入鹰卫,只因为你说过一句话,军令如山。” “魏铁,我说的话,你懂了吗?” “懂了!”魏铁低下头,左膝跪地,右手重重的扣在左胸上。 “你们懂了吗?”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单膝跪地,右手重重扣在左胸上。亮银色的鹰扬,闪的耀眼! 第二章 天地浩然 松林生的高大浓密,枝丫接连纵横交错,很难找到出口。苏秦在里面兜了几个时辰,每到百步距离,苏秦都用刀在左近的树干刻上一个记号,走着走着,松林越走越疏松,苏秦暗想,怕是快到路口了。脚底下加快了步子,果然没多久,正前方透出一堵亮光,亮光之中有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他猫着腰走到路口,借着稀疏灌木丛往外望去。 顺着小路一直向下,有两户人家,屋顶上炊烟袅袅。一个中年人就在院中,挥着锄头除草。 苏秦打开画像,仔细对比了一下,果然跟中年人有八分想象。是韩毅没错,想来那洛斌也就在左近了。又仔细对比了一下画中之人,确定没错。苏秦卷起画像,又猫着腰,慢慢向后退去。 “相公,吃饭啦”声音柔软绵甜,韩夫人倚在门前,拿着一方丝巾轻点着额头的香汗。 韩毅抬起头,对着夫人笑了笑:“活还没干完,等我锄完这片地就吃。” “不吃饭,哪有力气干活,锄草那天都可以,这菜不吃,可就凉了。”那韩妇人轻摇腰肢,袅袅从屋中踱出。 “马上就好,我。。。。。”韩毅看笑着应道。正说着,一道光晃过了他的眼角,韩毅猛的回头,只看见一抹黑影,一闪而逝。 韩毅手中的锄头顿在半空中,深深皱起了眉头,刚才的那屡反光。。。。 韩毅仔细回忆倏忽而逝的那抹人影,心里呼的一沉,暗青色制铠,亮银色的飞鹰,是。。。。。。鹰卫!!!! “韩毅,怎么了?”韩夫人看着韩毅突然一脸凝重,锄头悬在半空,也不说话。 “没什么,刚才松林里窜过个黑影,也许是个獾子,我没看清。”韩毅强笑着扯开话题,低头锄了两下地,又抬头说道:“这几天连着下雨,好容易赶上个晴天,你把洛大哥一家叫过来,趁着天气爽利,一边看着夕阳景色,一边喝喝酒,咱两家好久没聚一起吃饭了。” “你又馋酒了吧,想喝何必借着洛大哥的名义,明说不就好了。”韩夫人眯起眼睛,笑道。 韩毅挠挠头:“什么事瞒不过夫人法眼,不过确是有日子没聚了。夫人你快去快回,等我锄完地就把桌子支出来。” “记得换身衣服,一身的泥点子,让骆大哥看着笑话。”韩夫人说完,转身向洛家走去。 一转身,韩夫人却敛去了笑容。几十年夫妻,早就连心同体。韩毅有什么心事,都瞒不过她。 韩夫人默默念着:“能有什么事让你这般六神无主的,也只有。。。。。。。” 韩夫人想到这,脚步不由得一顿,怕是朝廷来人了吧。韩夫人越想心越乱,算了,还是等骆大哥来了,他自然会说出来的,韩夫人轻咬着下唇,快步向洛斌家走去。 韩毅看着夫人走远,低头叹了口气,手里提着锄头一下下敲打着地面:“躲阿躲,远离天启十万里,躲到这青云山上,还是逃不过你们的眼睛,也罢,苟延残喘活了这十几年,也算是够本了。” 韩毅忽然双耳一动,背后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那人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却不知地上的影子,早就被韩毅发现了,韩毅挑了挑眉毛,猛然间转头,呲牙咧嘴的大叫:“再来我吃了你!!” 那人被韩毅一吓,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来人是个小孩,十岁左右的年纪,长的眉清目秀,眼神转动起来,灵动之极。穿着件白色的丝质长衫,人长的粉嘟嘟的,配着一身素白,娃娃脸很是漂亮。但不知道那里蹭的一身泥点子,显得有些邋遢。 那小孩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爹你真厉害,我踮着脚走过来,都被你听见了。” “那里是听见了,我是看见了。”韩毅笑指着韩青玄拖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又看到他一身的泥点,嘴里啧啧说道:“看你这一身脏的,准是又去后山的山洞玩了,还不赶紧去换身衣裳,一会被你娘看到,又是一顿臭骂。” 韩青玄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谁想走到一半,小娃娃突然转身,小手照着韩毅腰间掐去。 韩毅腰上一痒,嘴里嘎嘎怪叫,伸出手来就往韩青玄身上招呼,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 这时正好骆家三口和韩夫人走进院门,抬眼就看见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齐齐愣住了,骆斌接着笑骂到“韩毅你好心性,多大的人了,还被一个小孩子打翻在地,那里还是先帝嘴里的无双锋将?” 韩毅见夫人回来了,赶忙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呲牙咧嘴的傻笑,“骆大哥来啦?青玄你赶紧去换身衣服,收拾好了咱们吃饭。” 韩夫人身后站着的就是骆斌,身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衫,手上摇着一柄纸扇,面如冠玉,生的一双丹凤眼,长眉斜飞,唇上留着两撇小胡,说不出的风流俊雅。 骆斌身后跟着一个妇人,那女子容貌说不上十分,但自有一股韵味,顾盼之间,犹如西子捧心,娇娇弱弱的,我见犹怜。 妇人手上拉着一个小孩,跟韩青玄一般大年纪,面容跟洛斌有七八分相像,正躲在娘亲身后,不住的偷笑。 洛斌看着韩毅傻笑,笑着摇了摇头,手上折扇一合,敲着手心说道:“贤弟还是武将本色,吃饭前还要练练功,消化消化才行,不过堂堂的三品左翼营指挥使,被青玄压在身下,可是有点丢脸。。。。” 韩毅臊的满脸通红,双手抓着衣襟,只是嘿嘿的傻笑。青玄躲在韩毅身后,还不忘跟骆冰挤眉弄眼。 “好了好了。”骆夫人嗔道:“张口闭口的前朝旧事,都多少年了,你早也不是大理寺少卿了,我们谈谈家事,少谈些国事。” 骆斌被夫人一说,讪笑道:“也是也是,前朝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好了,好了,先吃饭,多大的人了,没个正经,赶紧带着青玄把手洗洗,跟孩子弄得一身的泥,那里是当爹的样子。“韩夫人把脸一板,看着韩毅的傻样,旋即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喏!娘子大人!”看着夫人笑颜如花,韩毅连忙点头哈腰。韩青玄看娘发了脾气,吐了吐舌头,由着爹爹牵着手去换衣服。临走还不忘了对洛冰扮个鬼脸,“洛冰哥,等吃完饭,咱们再去山洞玩去。” 骆冰眯着眼睛只是笑,也没说话。青玄又望了望娘亲,发现娘亲又把脸板了起来,赶忙转回了头,紧紧跟着爹爹,生怕娘亲把他叫回去修理一顿。 等两人换好了衣服,六口人团团围坐,把盏言欢,好不热闹。饭吃到一半,正喝的起兴,忽见远处松林之上,呼啦啦的腾起一片乌云。 “爹爹你看,那边飞起好多鸟啊。” 韩毅心里一沉,抬头看去,只见松林中飞起一片惊鸟,扑棱着翅膀,哇哇怪叫,不一会飞起的越来越多,在松林上空盘旋,夕阳之下,鸟群渡着一层血红,遮天蔽日。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吗。。。。。。 韩毅缓过神,摸着青玄的头说道:“不就是群鸟,有什么好看的,青玄,你吃饱了没。”韩青玄点了点头。 “吃饱了跟你骆冰哥哥到后山玩去,今天我跟你骆伯伯要多喝几杯,你多玩一会,玩多久你娘亲都不会骂你。” 青玄眼里都放出光来了,这等好事也会有?忙拉着爹爹问道:“真的玩多久都没事?”然后又偷眼看了看娘亲,韩毅对夫人使了个眼色,韩夫人点了点头。 青玄见娘亲点头,欢呼一声滑下凳子,拉着骆冰撒欢的跑向后山。 等两人渐渐走远了,骆斌放下酒杯,正了正衣冠问道:“韩毅,你把孩子们支开,有什么事对为兄说?” 韩毅端起酒杯,一仰而尽,一字一句说道:“鹰卫到了,距此不足一里!” 骆斌先是一愣,接着洒然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大丈夫坦坦荡荡,十五年前我没有后悔,十五年后我也一样。多活了十五年,我早就够本了。如此良辰美景,管他什么鹰卫,先干了这杯,喝他一个痛快。” 听洛斌说的豪迈,韩毅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大哥说的是。” 韩毅长身而起,高举酒杯:“管他鹰卫狗卫,先喝个痛快,这一杯,我先敬大哥!”骆斌哈哈大笑,举杯与韩毅对饮而尽。骆夫人也起身笑道:“韩毅,敬过大哥,就把大嫂忘了?” 韩毅猛拍额头,急忙赔起不是:“韩毅有罪,怎么把嫂嫂晾在一旁了,这第二杯,我跟夫人敬嫂嫂。”韩毅挽着夫人的手,四人酒杯相撞,相视而饮。 骆斌俊脸一片通红,又起身道:“这第二杯,我们敬西征将士们的英魂!”骆斌说完,一杯酒洒在地上 “大哥!”听骆斌提起旧事,韩毅瞬间双眼涨得通红:“我韩毅对不起西疆的二十万兄弟,这杯酒,也好送他们一程!”韩毅举杯高过头顶,双膝跪地,缓缓洒在地上。 第三章 惊变 韩青玄拉着洛冰,在松林中七拐八拐的,直奔后山的山洞,这是两个小孩的秘密基地。这山洞可不是经常能来的地方,以往每次玩完回去,两人都弄的一身尘土。两位娘亲见后大怒,勒令两人不准再来这个山洞。 洛冰是很听话,青玄却天天偷跑去玩,山洞里存了他好多宝贝,什么陀螺啊,木剑啊,小玩具堆成了一个小山,一天不见它们,韩青玄就觉得全身不舒服,哪怕是冒着被娘骂的危险,也要过来玩一会。 山洞里不大,但地方倒也宽敞,除了他自己那堆玩具,只有一尊泥塑的佛像。 那尊佛像韩毅也见过,塑的栩栩如生。韩毅起先也是奇怪,如此偏僻的地方,竟会有这样一个泥像,但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青玄每次在山洞里玩时,总爱在佛像前炫耀自己的宝贝。对这佛像,他总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两个小孩好久没在一起玩了,旁边又没有大人看着,都撒了欢似大喊大叫。你拿一把木剑,我拿一把木刀,乒乒乓乓的对打起来。 打了半天,也没打出个胜负,又拿出陀螺,来比谁转的时间长,玩的不亦乐乎。 终于玩够了,两个小孩子拿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骆冰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包着几样点心,两人一边打闹,一边抢着点心吃,谁想点心刚拿到嘴边。 却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飘来一阵歌声。 “好像是洛伯伯的声音。”韩青玄惊叫到,洛冰竖起耳朵一听,果然像是爹爹。 他按住了大呼小叫的青玄,闭上眼睛仔细听,歌声从远处飘来,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但他确确实实是听到了。 “青玄,咱们回去看看。”洛冰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父亲从来不唱歌的,今天却是奇怪,还唱的如此大声,连后山都听得见。 韩青玄满心不情愿的撅嘴说道:“刚玩了一会,还没过足瘾,洛冰哥你要去哪啊,爹爹不是说可以晚点回去嘛。” “跟我走,回去看看,你不想听大伯唱歌吗?”骆冰不由分说,拉起青玄便走。 青玄虽说不愿意,但还是由着洛冰拉起了他。 两个孩子急急向家里跑去,离家越近,声音听得越是真切。偶尔还听到阵阵厮杀声,反而是骆斌的歌声,越来越低,到最后,已没了声息。 洛冰跑的飞快,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虽然只是十四岁的孩子,但洛冰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家里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眼见就要到家了,洛冰只顾着跑,却没顾着脚下,脚上绊到一截树根,连拉着青玄齐齐摔在了地下。洛冰忙爬起来,睁大了眼睛望去。一瞬间,他只觉得天塌地陷! 青玄一头摔在了地上,手掌,膝盖都磨出了血,满身也被树枝划出无数条口子。他心里又疼又怕,哽咽着抬头想看看家里。 谁想刚一抬头,洛冰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双手死死的蒙住他的眼睛。青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洛冰哥,你干嘛,你别抱着我,你勒的我眼睛好疼” 青玄死命的挣扎着,但洛冰的手像铁箍一样,紧紧地圈着他,让他动弹不得。“青玄,别怕,什么事都没有,别怕,有哥哥在” 韩青玄看不见洛冰的脸,但他听见洛冰的话带着颤音,透着一股寒意,冷的他牙关打颤,心里像栓了个称砣,压得他喘不过气,也不敢再问,也不敢哭,连手掌,也忘记疼了。 洛冰紧紧地抱着青玄,眼睛瞪得浑圆,眼前却一片模糊,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来。他不敢擦眼泪,他怕一松手,青玄就会看见他娘亲,父亲,还有他的洛伯伯洛伯母,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他也不敢闭眼,他怕一闭眼,就会看不清杀父仇人的脸。洛冰只能坐在地上,忍着眼泪,死死的,记住每一个仇人的模样。 许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地上东一片,西一片的血迹,干涸成一片片黑紫色。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尸体 三十二名鹰卫,现在就只剩下他和魏铁两人。 “小刀,铁子,苏秦。。。。。。。”许凡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这些名字。 “一直都好好的,一下子说没就没了。”许凡绷紧了眼眶,尽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苏秦的尸体就在旁边,临死前还怒张着双眼,许凡挣扎着站了起来,过去为他合上了眼睛,苏秦的脸上,还留着些许体温。 “都是你,都是你!白衣墨羽,你果然好大的名头!”许凡突然大吼一声,疯了似地一刀砍在韩毅尸体上,刀身没入肉里,发出一声钝响。许凡终于忍耐不住,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弟兄们,你们可以瞑目了,韩毅死了,你们一路上也走得安心了! “大人。”魏铁从屋内走出来,看着许凡坐在地上大哭,也不禁带着哭腔说道。 “大人,卑职检查了一下,发现韩骆两家屋里都有小孩的衣服,屋里也都有孩子睡得小床。” “这么说!韩,骆两家还有余孽?”许凡抹了一把眼泪,打量了下四周,除了他们来的路,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后山。 “两个小孩子,走不远,你在这里守着,这是下山唯一的路,我一人上山去追。”许凡额头青筋暴起,这两家人,全都要死! 许凡顺着小路追去,刚进松林,就发现地上有一摊血迹,满地的松树断枝,许凡弯腰捡起树枝,断口处还很新鲜,明显是刚刚有人路过这里,才碰断的。 “韩毅的孽种,要让你们跑了,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三十个弟兄。”许凡狠声道。 当许凡在打量四周的时候,洛冰就感到了危险,他拉起韩青玄,不顾一切的开始向后跑。毕竟只是十四岁的孩子,洛冰现在心里其实怕的要命,那些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现在要来杀他们了。跑!一直跑!洛冰心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不知道跑了多久,洛冰发现身后的韩青玄越跑越慢,忽然他手上一紧,连忙回头一看。青玄已经晕倒在地上了,洛冰连忙把韩青玄抱起来,这才发现韩青玄左腿上划了一条长长地口子,正在一滴滴的往下淌血。 “青玄,青玄。”洛冰用力的摇着韩青玄,但韩青玄动也不动。洛冰脑子了“翁”的一声,“怎么办?怎么办”他脑子里一片乱麻,难道上天要他们死在这里吗? 第四章 十年 洛冰仓皇无助的跪坐在地上,巨大的恐惧感摄住了他,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那是什么?” “山洞!是山洞!”洛冰惊喜的大叫起来,这山洞在他眼里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丝希望,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那个人没有看见这里,他们就有救了!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青玄!!!我们有救了”洛冰像抓住了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狂喜的大笑着。 洛冰抬起韩青玄,一步一步的向山洞走去,安置好了青玄。又跑到外面,仔仔细细把青玄的血都用土埋起来。 许凡顺着地上的痕迹一路追着,追到一片空地上,忽然前面没有了踪迹。他前后左右望了望,这附近只有一个山洞,许凡踮起脚,猫着腰走了过去,地面上明显有一条重物被拖走的痕迹,还突兀的撒着几片浮土,许凡拨开了浮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许凡笑了起来,这韩毅的孽种,还真指望能从他手里逃了出去。 洛冰缩在山洞的角落里,紧紧地抱着青玄,他心里很害怕,十分害怕,他在不停地发抖。因为他眼睛看着,有一条人影,正慢慢的从洞口进来,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脚步声“嗒,嗒”,像索命的丧钟一下下敲在他心上。洛冰抓紧了手中的石块,低声喃喃道“青玄,不要怕,洛冰哥会保护你的,青玄,不要怕。。。。。” 许凡慢慢向山洞内走去,左手缓缓拔出刀,刀刃磨着吞口,擦出浓浊的铁声。他已经确定猎物就在里面,越往里走,血腥味就越重。他甚至能听见,洞里浓重的呼吸声。许凡舔了舔嘴唇,死去的三十个兄弟,马上,我就用韩毅一家的血,来祭你们在天之灵! 人影越来越近,骆冰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看见一把沾满血迹的刀尖,探了进来,他的上下牙不停地碰撞着,发出咄咄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外面的身影为之一顿,竟慢慢后退。 洛冰的呼吸却越来越重,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连动一下都困难。因为他发现,这巨大的咄咄声,根本不是他发出的!他颤颤巍巍的,一点一点把头扭到左边。那尊的泥塑!是那尊泥塑!它在剧烈的抖动着,泥块不住的脱落,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就好像,有一条巨蚕,在不停的蠕动,要从里面钻出来!!!! 站了来了!那尊泥像竟然慢慢站了起来,噼啪之声响个不停,土屑四溅,山洞里弥漫起一阵尘土。洛冰大声的咳嗽着,眼前都是扬尘,什么都看不见。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砰”的一声巨响,一切都安静下来。一切都结束之后,洛冰突然不害怕了,耳朵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声音。身体渐渐的柔软起来,眼皮一眨一眨,一阵阵困意袭来,他抱着青玄,慢慢睡着了。 许凡恐惧的看着漆黑的洞口,一种危险的感觉猛烈的刺痛着他的神经。他不敢再走近半步,山洞里像有一个可怕地怪兽,他只要再走半步,就一定会身首异处,一定!这是他一辈子都从未有过的强烈感觉。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已经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双脚颤颤巍巍的,一步步向洞外摸索着。等退到洞口时,许凡的全身都已经湿透了,短短的几步路,却像十年一般漫长,那种感觉,就像已经死了一次,而又死里逃生的感觉。 “我还活着。。。。。”许凡喉咙紧的发干,巨大的心跳“咚咚”的冲击他的左胸,他眼皮都不眨的死死盯着山洞。 朦胧的尘雾之中,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 “是人。。。。”许凡心下稍安,但那危险的感觉却没有丝毫减退,反而随着人影的接近,而更加强烈起来。一滴滴冷汗从许凡头上滑落,十年戎马,无数次死里逃生,许凡都没有皱过一次眉头,而现在,连握刀的手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什么都没有?我明明看见有人。。。。。”许凡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他刚才明明看见尘雾之中有个人影走了出来,但雾气散尽,却什么都没有,山洞空空荡荡的,没有小孩,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你在找什么?” “谁!到底是谁?”这声音吓得许凡跳了起来,许凡神经质的胡乱挥着刀,打着圈的,看着周围空荡荡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你是在找那两个孩子吧?” “你是人是鬼?给我出来,不要装神弄鬼的。”许凡已经觉得在崩溃的边缘了。 “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走吧,我能听得到你心里的恐惧,也听得到你内心的挣扎,今天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你走了之后,忘掉这里的一切,安静的活着吧。”声音飘渺的在许凡周围萦绕,像催眠一般。许凡听着听着,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了,松开了握刀的手,机械的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走,我要走到哪去。。。。我来这里是干什么。。。。。对,我要回家。”许凡的瞳孔涣散,脑子里朦朦胧胧的,不停的闪过无数个画面,无数张七窍流血的脸在他面前闪过,如此熟悉,他们是谁,干嘛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 “啊!啊!啊!”许凡痛苦的紧抓着头皮,脑子里像有支烧红了的钢针,从脑仁里直接穿过头顶。“我记起来了。。。。。我不要回家,韩毅,三十个兄弟,啊啊啊啊啊啊!!!”许凡痛苦跪在地上,嘴里,鼻子里都淌出了口水,他已经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许凡扭动着身体,手指蜷缩着勾到了刀柄,用尽全身力气握紧了刀,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法。。。。不管你是人是鬼。。。。” 许凡慢慢的站了起来,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刀柄上,摇摇晃晃的,就算一阵风吹来,都能把他吹倒,他却倔强都昂着头。 “我许凡。。。。不怕!!!!!” “你这又是何苦呢。。。。”那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心志之坚,早就超脱了凡人。又何苦把自己困在报仇的魔障里,你的兄弟死了,那韩,洛两家又何尝不是四条人命呢。可笑你浑浑噩噩,身在梦里却不知啊。罢了!罢了!拿着这方青玉,十年之后,来云梦山,我还你一个因果。” “你别走。。。。你别走。。。。。你别走!!!!”许凡从胸腔里挤出最后一口气,对着寂静的夜空狂吼:“你别走啊啊啊啊啊啊!!!!” 却没有半点回声。 许凡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轮皎然的明月,弯钩半悬,清清冷冷,洒在身上都透着一股寒意。 “我是做了一个梦吗?”许凡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全身都在酸痛。 “哈哈,这,这个。”忽然间许凡笑了,是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双手砸在地上狂笑 ,紧紧攥着一方冰冷刺骨的碧玉放声狂笑。 “去你妈的云梦山,去你吗的玉,去你妈。。。。去你妈的。。。。。” “好,好!!!老子就等上十年,这三十条人命,老子让你一条一条还回来!!!!!!” 许凡跌跌撞撞走下山,手里握着清冷的方玉,却烧的他心里滴血,痛的他喘不过气来。 “大人!找到那两个孩子了吗?”魏铁看着许凡失魂落魄的的走了过来,连问了好几遍,也不见他答应。 魏铁心里着急,大吼一声“大人!!!” 许凡被魏铁声音一震,才回过神来,落寞的看着满地的尸首,轻声说道:“把弟兄们的尸体埋了,我们回京。” “那两个孩子。。。。。” “已经死了。"许凡不想多说话,干脆封住了魏铁的口。 许凡紧握着刀柄,恍惚念叨着:“十年。。。。十年就好了。。。。” 第五章 怪梦 韩青玄睡了一个好觉,一觉醒来,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左腿的伤口也不疼了,真是舒服。他惬意的享受着这种感觉,又眯了好一会才悠悠转醒,等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豁亮,好大一间屋子! 房内雕梁画栋,古香古色,四周的墙壁皆用碧玉砌成,映的屋内青蒙蒙的一片。亮青色的墙壁上,阴刻着不知名的兽纹,张牙舞爪,似要破壁而出。 青玄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不敢再看,再看看屋内的摆设。 “我的妈呀。。。。。。这里是皇宫吧。。。。。”青玄咽了口唾沫,小眼睛瞪大了望去。眼前的一切只能用奢华极致来形容。大厅的正中立着两根汉白玉柱,金色的蟠龙浮雕盘旋而上。 中间搭着一根宝蓝色的玉竹,两条银丝扭成的青纱,缀着眼珠大小的明珠,被一个玉环笼住。风吹过堂,明珠相撞,清脆的好似仙乐。 两卷青纱后面,各有一个瑞脑销金炉,青烟袅袅,香气袭人,韩青玄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刚睡醒的疲惫也一扫而空了。 “韩青玄,你可看够了吗?” “谁啊!”韩青玄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望去,房屋正中坐着一个紫衣老者,面带笑容,下颚上一缕长须,眼睛虽小,却流转着青芒,一双剑眉斜插入鬓,不怒而自威,那老人一手抚须,正微笑的望着他。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青玄第一次看见除了父母跟洛家以外的人,心里有些扭捏,双眼不住的打量着四周,怯生生的问道。 “你当然不认识我,但我可救了你们的命。这里是云梦山,我是太微阁紫竹峰的首座林重。从今天起,你就是太微阁紫竹峰的弟子。” “云梦山?云梦山是哪里?我只知道青云山,我家就住在那里,我不要做你的徒弟,我要回家,我爹爹在哪,我要见我爹爹!”青玄急的快要哭了,什么云梦山,什么师傅,我统统不要,我只想回家。 林重默然的看着韩青玄,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房屋死一般寂静,过了许久,林重才长长的一声叹息:“你爹爹,他已经死了。” 死了?韩青玄一时间蒙住了,耳朵里轰隆隆的,便似万千锣鼓齐鸣,韩青玄茫然的看着林重:“怎么就死了?” 屋外炸起一声惊雷,忽然间狂风大做,呼啦啦的扇开了大门,青玄呆坐在地上,狂风吹着他的衣襟猎猎作响。一道白光闪过天空,一瞬间劈开了天地,紧接着,遥远处传来一阵闷雷似的巨响,挤压着,从乌云间冲了出来,云梦山,下雨了。 云梦山,太微阁,紫竹峰顶。孤零零立着间木屋,韩青玄跟洛冰就暂住在这。当日林重要收两人为徒,但韩青玄乍听闻父亲的死讯,一时间就像痴呆了一样,林重说了许多,韩青玄就傻愣愣的坐着,不回答,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林重只好暂不提此事,先把他们安排到了这里,派了大弟子每日照顾他俩饮食起居。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住了一年,两人也渐渐的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林重也隔三差五的来看望两个孩子,渐渐的,两个孩子对林重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太微阁虽好,吃得好,住的也好,冬暖夏凉。但韩青玄却总想念自家的小木屋,虽然吃得粗茶淡饭,但是有爸爸,也有妈妈,还有后山的山洞。有时候夜里想家了,便会蒙着头偷偷的哭,直到天方微亮,才沉沉睡去。 更让韩青玄心里不安的是,自从来到云梦山之后,韩青玄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怪梦。 梦见自己站在一片黑色荒凉的空地上,茫然无措的奔跑着。每到这时,眼前就会突然出现一个人,这人黑衣,黑发,黑须,黑瞳,韩青玄在梦中总是真切的记着他的面容,奇怪的是等到梦醒,那个人在脑海中却总是模模糊糊,只是记得他一身黑衣,却记不起他的面容。 黑衣人站在韩青玄面前,对这韩青玄默默招手,韩青玄明明很害怕,脚步却不受身体的控制,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 每接近他一步,韩青玄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感觉就像,心口被人用手指,慢慢的,慢慢的撵出一个豁口。越是靠近黑衣人,手指就往里心扣得更深,挤压着,钻进每一寸血管。 巨大的恐惧感惊得他全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抖,等到韩青玄越走越近,看清了那人的的面容,那个人的脸!!! 韩青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想大叫!大声的叫!但喉咙里却有一只手,狠狠的捏着他的喉咙,任凭韩青玄流着眼泪嘶吼,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人伸出一只手,黑色的手指!轻轻的点在韩青玄眉心处,韩青玄只觉得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手脚全都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知觉。 唯一炙热的,就是黑衣人点过的眉心处,热的他想扒开脑门,用力的把它抠出来!那是一种灵魂被烈火煎熬的痛!痛得他生不如死。 每天早上醒来,韩青玄回想起昨晚的梦,都会觉得手脚冰冷,四肢发颤。他也没敢对别人说,这么荒诞不经的梦,他自己都不相信发生过,别人又怎么会相信。 他只是害怕,他怕的想离开太微阁,但又没地方可去。直到半年前,折磨了韩青玄半年的怪梦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韩青玄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从那天起,那怪梦再也没有回到他的生活里,韩青玄也努力想要忘记这个梦,就算偶尔想起,也会用力的摇摇头,让自己不再想这件事情。 第六章 真传弟子 三月花开时节,春光大好!韩青玄惬意的躺在一方青石上,翘着二郎腿,暖洋洋的晒着太阳,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一切都美好的很。只是不争气肚子,“咕咕。。。。。” “你叫唤个屁啊,叫也没东西吃啊。。。。”韩青玄幽怨的揉了揉肚子,有气无力的念叨着:“李大哥啊李大哥,你这是要活活饿死我啊。。。。。。。。” 青玄嘴里念叨的李云帆,是林重的大弟子,为人和善,又烧的一手好菜。韩青玄跟洛冰住在这里一年,一日三餐都是李云帆照顾,韩青玄每天在山上无所事事,唯一的乐趣就是尝李云帆做的饭菜。 李云帆从小也是孤儿,是林重一手带大的,看到这两个孩子没爹没娘,身世可怜。林云帆便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对照顾两人也极为用心,每天都变着花样的做出好菜。 这一来二去的送饭,渐渐地也熟络起来。偏生这两个孩子又格外讨人喜欢,尤其是韩青玄,虽然有时候顽皮一点,但一张小嘴可是真甜,常常把李云帆哄得眉开眼笑。 李云帆从小在太微阁长大,除了修道,唯一的爱好就是做菜。今天这几道菜,从雕花到配料,李云帆足足忙了三个时辰。做的时候也是全神贯注,根本没注意时间,直到最后一道菜收汁出锅,李云帆擦了擦满头的汗,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 急急忙忙装好了几道菜,李云帆便急急的赶去紫竹峰。刚过了冬天,李云帆穿的也多,山路又陡,心里又急,走的他满身是汗。 太微阁内,是禁止弟子御空飞行的,来往各处,只能用走的。李云帆怕两个孩子等得急了,看周围又没个人影,脚下一点,身形便如同一个弹丸,在山峦间飞快的跳跃前进。 韩青玄本来是翘着二郎腿卧在青石上晒太阳的,谁想越晒越饿,肚子里像点了团火,还咕咚咕咚叫个不停,实在是坐不住了。 他只好哭丧着脸,绕着这方青石不停地转圈,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山下,心里一直默念着圈数,巴望着下一圈就能看到李云帆。 “诶?那是什么?是只大鸟吗?”韩青玄揉了揉眼睛,远远地,看见一个黑点在山峰之间辗转腾挪,迅若流星。 “怎么像是一个人呢?”韩青玄想再看看清楚,眼前突然一花。李云帆轻飘飘的往下一落,整个人已经站到韩青玄面前了。 “李大哥,你,你刚才是飞上来的?”看见李云帆施展腾挪之术,韩青玄惊的目瞪口呆,人竟然可以跟鸟儿一样高来高去。 看到韩青玄一脸的呆傻样,李云帆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入云蹬纵之术也不难学,只要是太微阁弟子,都是会的。” “李大哥,既然不难学,你能不能教教我,学会了这个,我就能时不时回青云山看看了。。。。。”韩青玄低着头,鞋底不停在地面上蹭着。 看到韩青玄又想家了,李云帆心里微微一痛,摸着他的头说道:“不是李大哥不教你,只是碍着太微门规,非太微弟子,门人不得私自传授仙术道法,你要是实在想家了,李大哥今天就带你回去。” “哦。。。。。。”韩青玄淡淡的回了一声 “那我们明天就正式拜师,李大哥,你看行吗?”洛冰一直在屋里,看着李云帆来了,便走了出来,听着他俩的对话,突然插上了一句。 “恩?这。。。。。师父一直是想收你们为徒的,可是你们,你们不是。。。。。。”洛冰的态度转变之快,让李云帆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也早想通了,麻烦李大哥跟师父问问。”这一年多的时间,韩青玄跟洛冰都是叫林重师父,只是没有提及学仙术道法之事,太微阁内,也不算他们是记名弟子。 “当然好了,师父他老人家肯定高兴,你们两个孩子,一直是他的心头肉,入了太微阁,也不会有那么多闲言碎语了。”李云帆笑得眉毛都扬了起来。 “闲言碎语。。。。”洛冰皱了皱眉头 “李大哥,我们除了这紫竹峰的小屋,都没见过别的太微弟子,怎么会有人注意我们两个孩子,谁会说我们闲言碎语呢?” “你看我,一高兴就乱说。”李云帆拍拍脑门。 “怪我嘴笨,这一年也没跟你们说过太微阁的事,你们既然要拜师,我就给你们说说清楚。” “太微阁是天启大派,上上下下有几万弟子,分为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太微阁道统分为五脉,咱们紫竹峰是其中一脉,每个首座都有六位真传弟子。师父一直想收你俩为徒,所以除了我们师兄弟四个,就没收别人。但这真传弟子在门派中地位非常,待遇也超过内门弟子太多。阁里赏赐的仙丹灵药,法器飞剑什么的,真传弟子是内门弟子的十倍。” “最主要的还是传功授业,真传弟子,一个师父教六个徒弟,有什么不懂得,也可以随时请教师傅。普通内门弟子就差太多了,只是给你几本道法秘籍,都是长老代授,还是几百个人一个师傅那种。这几百个人听一个人讲,有什么疑惑难处,去问师傅,也得看长老有没有时间,有没有心情。跟真传弟子比起来,道法上的修行差的太多。” “所以这几万个弟子挣了破头都想当上真传弟子,但真传弟子一共也只有三十名。现在除了师父,真传弟子的名额早就满了,要等上门内大考,挑战真传弟子,又得等上三年,而且竞争激烈,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这唯一的捷径,就是咱们紫竹峰这两个空缺,所以下面的弟子一直跃跃欲试,有好事的人知道师傅不收徒弟是因为你们俩,便风言风语的传开了。弟子说什么也就无所谓了,师父也不放在心上,可是半个月前,翁然师叔想让他的侄子给师父的做真传弟子弟子。师父也没说答应,但同门师兄弟又不好拒绝,就这么一直拖着。” “你们这回打算拜师,也算是了却了师父心头一件事,不是我说师父,他老人家对你们俩,可是真好啊!”李云帆摇头叹气说道。 李云帆说的明了,洛冰也听得仔细。本来他们兄弟二人的命就是林重救得,现在又为自己劳神费力,苦心打算。洛冰心里着实不是滋味,这欠下的债实在太多,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了。自己又身负血海深仇,这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啊。。。。。 路是一步步走的,先不想这么多,洛冰摇了摇脑袋,赶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这一停下神来,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师父对我们好,洛冰心里一直记得,就算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服侍他老人家。李大哥,这拜师的事一边吃饭一边说吧,我这肚子实在是有些饿了。”洛冰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看我,说着说着就跑远了,差点把你们没吃饭这事忘了,咱们进屋,一边吃一边说。”李云帆憨憨一笑,搂着他俩进了屋。 李云帆把八宝食盒搁在桌子上,一打开盖子,一股香味就飘了出来,再一层一层拿下摆开。 六道菜,珍珠粉翠芙蓉羹,风味吊烧鸽,香菇青菜,蒜香鹌鹑脯,椒盐脆骨,再加上一道清蒸獾子肉,色香味俱全 菜一上桌,看的韩青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李大哥,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你倒是不记事,今天刚好是你们来云梦山一年。也算是个纪念日,我就多炒了几个。你们爹娘没了,不是还有李大哥,师父他老人家嘛。” “李大哥,你对我们真好。。。。”韩青玄听到李云帆说起爹娘,心里又伤心起来,嘴撇了几撇,还是忍住没哭出来。 这一年多来,两个孩子都坚强了许多,韩青玄就是有时候想爹娘了,想家了,也是晚上蒙着被子偷偷哭,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哭。 “好了好了,瞧我就是嘴笨,差点又把小青玄弄哭了,来来来,赶紧尝尝李大哥的手艺,再不吃菜都要凉了。”李云帆最疼韩青玄,看见这孩子不高兴,心里也老大的不痛快。 第七章 一声叹息 “恩,我不想爹娘了。李大哥你也吃,你看洛冰哥,趁着我们两个说话,这一盘獾子肉都快被他吃完了。” 今天李云帆可是费着心做出好菜让他们开心,自己再哭哭啼啼,不是伤了李大哥的心吗,韩青玄忙转开了话题,指着洛冰笑道。 自己也动起筷子,把剩下的獾子肉多一半夹到自己盘子里,又乘上一碗芙蓉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慢点慢点,别跟十年没见过肉似的,有点德行,没人跟你抢”李云帆笑骂道。 洛冰看着李云帆跟韩青玄打趣,脸上也鲜有的挂上了笑意,借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 “李大哥,你说门中有三年的大考,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是师祖传下的规矩,真传弟子的待遇比普通内门弟子好的太多,为了使门中弟子勉励修行,也是为了防止真传弟子不思进取。师祖就定下了三年一次大考,内门弟子先比试筛选,名次最好的三十个人有机会挑战三十名真传弟子。谁要是成功了,就可以顶替真传弟子的位子。” 三年一次比试?那会不会就在今年?洛冰的眉头又习惯性的皱起,要是今年就有,我们两个刚刚入阁。就算是林重用心教,也不可能短短几个月内就比得过修行十几年的内门弟子。林重等了一年,才收了他们两个当真传弟子,万一当了几天就被人替下,这林重的面子往哪搁? 洛冰装作很随意的问道:“这次三年大考是什么时候,不会是下个月吧。” “下次大考要在三年之后呢,你现在不用想太多。”李云帆听出来洛冰对于三年大考大考有些担心,又接着说道:“就算是三年之后你也不用担心,师父可是太微阁第一高手。他的眼光可不会错,既然看上你们,说明你们根骨不错。苦练三年肯定比得过那些内门弟子,虽说是三年一次大考,可这几十年了也就有一个真传弟子输给了内门弟子。” 李云帆一番解释,洛冰也放下了心。韩青玄也吃饱了饭,也凑过来插了句嘴。 “李大哥,既然你会御剑飞行,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每天都一步步爬上山来,用飞的不是省力许多。” “嘘嘘。。。。。我的小祖宗,你小点声,今天我用法术的事,你可别跟师父说去,这太微阁门规,门中弟子不得在门内御空飞行,我是怕你们等的急了,才犯了戒条,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非得罚我面壁两天。”李云帆见韩青玄又提起这事,急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生怕韩青玄嘴漏说了出去。 “知道知道,我可不会说出去,你面壁两天,我可得饿两天肚子。”韩青玄笑得没心没肺的。 李云帆看着韩青玄满脸笑容,心里一片暖意。今天两个孩子笑的次数,比这一年都多。尤其是洛冰,其实李云帆心底,担心洛冰更甚于韩青玄。韩青玄性子直爽,有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开心就开心,难过就难过。 但洛冰却不一样,虽然是个孩子,但心里藏着太多的事。就像一个木偶,喜怒哀乐都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总是一个人坐在屋外发呆,而今天,总算有了点笑容,真正的像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了。 等都吃完了晚饭,韩青玄跟洛冰就收拾碗筷,收拾好了之后天也快黑了。 两个人把李云帆送到了山脚,李云帆一步三回头,不时的回头望望两个孩子。 韩青玄还跳着使劲跟他挥手:“李大哥,最好明天还有獾子肉吃!”李云帆咧着嘴角,真是想笑,但今天一下午都笑个不停,脸颊都有点僵硬了。李云帆迈开大步,嘴里哼哼的,一摇三晃的下山去了。 青云山夜里很冷,也没有什么呼呼大风,就是阵阵的小阴风吹的人遍体生寒,就算裹紧了衣服,也没半点用处。 小屋内挑起豆大的一点火光,韩青玄躺在床上,已经睡下了。 洛冰起身,轻手轻脚为他盖紧了被子,吹熄了烛火,一个人走出了屋子。 每天晚上等韩青玄睡着,洛冰都会偷偷出来,一个人爬到紫竹峰最高处,远远望着家的方向。一年前的血夜,如冰刀刻骨,无时无刻不在洛冰心里铭记。 每当想起父亲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洛冰的心里就像被人用软刀子细细研磨,没有伤口,但却疼在灵魂里。 “我洛冰,一定要亲手杀了你!”心头浮起许凡的脸,洛冰攥紧了拳头,嘴角划起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不该有的坚毅弧度,这抹弧度又化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掩埋在了云梦山蒙蒙的夜色里。 第八章 太微 云梦山,漫长的一夜都笼着蒙蒙的雾气,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绽出,所有的雾气刹时间烟消云散。 推开窗,晨光散了个满脸。屡屡春风撩人,遍地的姹紫嫣红,窗边的围墙,也爬上了一抹新绿。 洛冰起了个大早,打水扫地,沐浴更衣,都忙完了,再把睡的呲牙咧嘴的韩青玄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一个晚上洛冰都睡得十分安稳,早上的空气又温凉湿润,吸一口都觉得胸腔内腾着欢畅。就连屋外叽叽喳喳的莺鸣鸟叫,也听的洛冰神清气爽。 等韩青玄洗脸,刷牙,梳洗干净了,两个人就拉着手齐齐坐在门口,仰长了脖子等着李云帆带他们下山。 等的日上三竿,两人都乏了,才见李云帆施施然的溜达上来。 李云帆一看,两个人坐在门口都要睡着了,忙招呼他们过来。 三个人溜溜达达下了紫竹峰,李云帆一身新衣,全身都透着股精神劲。话也格外的多,一条一条的说给他们太微阁的门规,生怕他们两个第一天就犯了错误。 “一会行拜师礼,你们都要磕三个响头,见到师叔师伯之类的,要行礼问好,举止得体,千万别没大没小,惹得师叔师伯们不高兴。” “太微阁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太多,要是犯了门规,面壁思过都是轻的。”李云帆说的郑重,可惜他长的一副肉脸,再怎么板着脸,也营造不出郑重的气氛。 “李大哥你放心,我们虽然从小在山里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尊师重道,待人以理,父亲可是见天耳提面命,绝对不会给别人看了笑话。” 从四岁开始,洛斌就开始给两个孩子讲学,先从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读起,一直到十二岁时开始学四书。 妙就妙在洛斌讲学又不是一味的死读书,中间又穿插讲授古乐、书画、围棋、武术、茶道等等。洛冰跟韩青玄从小受的就是正统的儒家文化,要说见到师长,尊规守道,举止得体,肯定是没问题的。 “洛冰我倒是放心,主要是韩青玄你,保不准出个什么乱子”李云帆如临大敌的盯着韩青玄,脸上一副我根本不相信你的神情。 “李大哥说的什么话,好像我多不懂事。大不了一会到了地方,洛冰哥怎么做,我就学着怎么做,这下你放心了把。”韩青玄满脸的不乐意,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心说我跟洛冰哥从小一块长大的,都是洛大伯教出来的,难道差距就真这么大? “好好好,李大哥也是担心你们,巴不得你们拜师顺顺利利的,我打心眼里高兴。”听见韩青玄这么说,李云帆放心的点了点头,接着嘱咐道:“你们以后就是太微弟子了,对太微也要有基本的了解。 太微阁是天启国修道圣地,传承了数千年的香火,门下弟子几万人,长老几十个,不过长老实在太多,名字说了你们也记不住,我就捡主要的六个人说。” “李大哥你老吹太微阁弟子几万人,我在紫竹峰上住了半年,连个人毛都没见着,哪来的几万人?”韩青玄对李云帆对他的打击仍旧耿耿于怀,话里挑刺。 “我话没说完,你别打岔,你看不见又不是没有。”李云帆给韩青玄一个大大的白眼,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太微阁共分五脉传承,除了掌门道然真人,还有乘云峰的道镜师叔,钟灵峰的冉明师叔,晓云峰的静音师叔,咱们紫竹峰,最后一个是火云峰首座,翁然,人送外号铁面老杂毛。” 韩青玄“嗤”的一笑:“前面都是掌门,师叔什么的,听起来也体面,怎么最后一个就是老杂毛了?” 说起翁然,李云帆嘴气的一抖一抖的,两个鼻孔朝天,直甩粗气。 “说起翁然这个老杂毛,那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尽他的恶性的,他人又小气,脾气又大,最爱装腔作势,而且睚眦必报。” “太微阁弟子如果要是犯了门规,全归他管,落在他手里,不掉一层皮,也掉三两肉,弟子私下里都叫他铁面老杂毛。自从师父从青云山回来,他就想着把他侄子弄到紫竹峰来,师父答应的不冷不热。他心里憋气又不敢跟师傅明说,把气全撒在我们身上,害的我每天心惊胆战的,就怕一个不小心落到他手里。” “那师父就不管管,眼看着李大哥受欺负?” “这你就不懂了。。。。”李云帆一阵长吁短叹,嘴角委屈的往下一扯。 “你要知道,他外号是铁面老杂毛,这个铁面也有说法。别看他有千般不好,但是犯了错落到他手里的弟子,是没有一个不服的。按罪论事,不偏不倚,治的你是心服口服,就算是他那宝贝侄子,要是犯了错,他也是照罚不误。” “这么说那翁然师叔也不算坏人,太微阁这么大的基业,要是不用点雷厉手段,也压不住这么多弟子。”洛冰若有所思的点说道。 “切切切。。。。。那是你没落到他手里。”李云帆斜眼瞟了一眼韩青玄,肩膀一抖一抖的坏笑。 “别人我不敢说,就韩青玄这样的,一个月得栽在他手里七八回,那还是保守的说,到时候治的你生不如死,你就不说他公正无私了。” 第九章 生孩子是个大问题 “别的人我不敢说,就韩青玄你这样的,一个月得栽在他手里七八回,那还是保守的说,到时候治的你生不如死,你就不夸他公正无私了。” “呸呸呸。。。。。”韩青玄小嘴一炮连诛,弯下腰就要冲着李云帆扑去。 “别闹别闹,李大哥说正事呢。”洛冰一把揪住韩青玄,又问道:“李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师父既然是太微阁首座,他不在云梦山上好好呆着,跑去青云山做什么?” “难道师父没跟你们说过?”李云帆眼睛瞪得老大,愣生生从满脸赘肉中挤出两颗闪亮的小葡萄。 “说什么?”韩青玄跟洛冰都是一脸茫然。 “师父他三十年前犯了大错,被罚逐出太微,面壁思过三十年,带你们上山的时候才三十年刚好。师父不在山上的时候,整个紫竹峰就剩我跟你二师兄三师兄,冷冷清清的不知道有多惨,老杂毛对我们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洛冰心里恍然一亮,面壁思过麽,怪不得会变成一尊泥塑,原来是三十年没动过,时间久了,灰尘越积越多,就在身体表面结成个一个壳子。怪不得太微紫竹峰首座,莫名其妙的变成青云山一尊泥塑,还刚巧出手救了他们。 韩青玄也明白过来,拍着手笑道“我知道了,师傅就是那尊石像,怪不得我总觉得跟他亲近。” 想起青云山,也就想起父母,韩青玄心里又难过起来,顿时化身成为小白兔,小手死命的绞着衣角,低头沉默不语。 李云帆听着摸不清头脑,师父什么时候变成石像了,但看到韩青玄闷闷不乐,八成是又想家了,连忙起了个话头,转移韩青玄的注意力。 “这个先不提,说说紫竹峰,紫竹峰除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还有个精灵古怪的小师妹,跟你们一般大小,论起调皮捣蛋,跟韩青玄你可是不相伯仲,你们要是碰到一起,那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紫竹峰热闹无数啊 。。。。。。。。。”李云帆故意放高了音调,恨不得贴着韩青玄的耳朵喊。 李云帆果然很成功的转移了韩青玄的注意力。。。。。 “啥?师妹,跟我们一般大年纪?”韩青玄一听,果然激灵一下抬起了头,眼睛里全是曙光。 这一年来,洛冰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把话多的韩青玄憋得不轻。有时候实在无聊了,就对着木门一个人念念叨叨,有几次李云帆来,看见韩青玄在对门说话,还暗自叹气,想这孩子真是命苦,都变得神经了。 虽然有个李云帆经常陪他说话,但李云帆跟韩青玄岁数差了太多,许多话根本说不到一起,也玩不到一起,乍一听说有个跟他一般大小的孩子,这下不但有人能跟他说话,还能一起玩,心里期盼的紧。 李云帆见洛冰也抬头望着他,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当下胸脯一挺。“都说少男怀春,这少女的威力不是一般的大,瞅瞅这殷切的目光,青玄你别老师妹师妹的叫,我叫师妹,你可得叫师姐。” “呸,不害臊,什么怀春不怀春的,不就是个师姐嘛,爱说不说。”韩青玄被李云帆臊的脸通红,心里想知道,嘴上又不想服软。 李云帆嘿嘿一笑:“真不想听?当真不想听?那我可就。。。。。。” “别废话,赶紧的切入正题!今天你就算是不说,我早晚也能见到,说师姐就说师姐,别往别处乱扯。”韩青玄见李云帆开始卖关子,暗叫不好,急忙打住他的话头。 李云帆说话有个毛病,一到关键处就爱卖关子,紧接着跟你胡聊别的事,他能给你说上三天三夜,还跟原来事情一点都不沾边,而且件件都不带重样的,就是不说你想知道的那件事,憋得人心里像爬满了蚂蚁,酥酥痒痒的又抓不着。 李云帆闹了个红脸,讪讪嘟囔道:“还说不是猴急。”一看韩青玄呲牙咧嘴的,就要往他腰上掐,连忙讨饶:“我说我说,别动手。。。。诶呦。 “我这个小师妹来头可不小,是静音师叔跟道镜师叔的女儿,几十个长老的心头肉,一个个疼的她。。。。。” “等,等,等等等等。。。。。。。”青玄急着打断道。 “你又怎么了?”这回轮到李云帆不耐烦了,自己改过自新立即切入正题,怎么就不让人说话了? “到底是静音师叔的女儿,还是道镜师叔的女儿啊,你说话说清楚,一个孩子还能有两个爹?” “当然是他俩的女儿,这说的还不够清楚?”李云帆回了韩青玄一个鄙视的眼神。 啥。。。。。。洛冰直接冒了一头冷汗,以他十五岁的年纪,虽然对男女之事不甚明了,但可以确定的是,只有男人跟女人才能生出小孩。 修道之人就是不一样,洛冰暗叹道,不但能突破生理跟心理的双重桎梏,竟然还能以无上道法创造出新的生命,太微阁,深不可测,实在是深不可测。。。。。。。 “男人跟男人。。。。也能生。。。。。。”韩青玄一脸呆滞,巨大的震撼感如九级飓风迎面扑来。“李大哥。。。。。这等玄妙仙术,要学几十年啊。。。。。” “洛冰哥,等我们练成了,咱俩也生一个。。。。。” “啥?啥?什,什么玩意,别。。别别说了。。。。。”李云帆惊的是目瞪口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等到三魂七魄都归位好了,急忙一把捂住韩青玄的嘴,先贼眉鼠眼的四下张望,等确定周围没半个人影,这才抬手抹了一把冷汗。 “童言无忌,绝对是童言无忌。。。。。”李云帆定了定心神,心里还是七上八落,韩青玄这孩子,果然是什么都敢说啊。。。。。。 “你千万别再胡说了。。。。”李云帆压低了声音说道:“静音师叔可不男人,是正经八百的女人,虽然不知道活了几百年了,但是驻颜有术,依然是年轻时的模样。” “咿?女的那还叫师叔。。。。”韩青玄嘴张得老大,完全可以把自己的脸塞进去。 “关键就是这点,不叫师叔,就得叫师太啊。。。。。师太。。。。。这名字多难听啊。。。。。弟子们师太师太的叫着,终于有一天把静音师叔叫烦了,对所有弟子下了封口令,今后一律叫她师叔,不准再提师太两个字。。。。。你一会可千万注意,别叫错了。静音师父表面看起来性子柔和,可要是发起怒来。。。。”李云帆打了个冷战。“总之是千万不能说。。。。。” “师太不能叫,老杂毛能不能叫那?”韩青玄坏笑道 “这个麽。。。。。”李云帆眼珠一转,眉飞色舞的说道:“明里是万万不能说的,但私下里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量多说!最好天天说,日日说,挂在嘴边上说,这样才能体现出对翁然师叔敬爱之情,一会拜师的时候,嘴上就不要说了,但心里默念几句,你一定会觉得神清气爽,体内通畅~~” 李云帆说的甚是过瘾,一身膘子肉,还扭啊扭啊的,脸上一堆肉褶子也跟着抖。 李云帆觉得还不够过瘾,刚想再补充两句,忽然发觉韩青玄跟洛冰站的格外笔直,脸上表情严肃至极,但眼神就丰富精彩了许多,转啊转,瞟啊瞟的,摆明了在说,向后看向后看。 李云帆一惊,后背忽然间凉飕飕的,右眼皮也跟着活蹦乱跳起来,不会这么寸吧。。。。。 李云帆哭丧着脸,慢慢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青衣老者,站在他身后,面色铁青,双手握拳,捏的格格作响。李云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上迅速挤出一片笑容,双眼迅速的眨啊咋的,努力组织了半天脸上的肌肉,却还是调整不出慈眉善目,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翁,师叔,您,您早啊~” 第十章 云梦之巅 从从天空俯瞰云梦山,山体宛如一个棋盘,山颠似被人拦腰横斩,破出一方平地,断口干净平整如镜。大大小小的房屋错落分布在整个山体之上。太微阁主殿,就落在棋盘中心,如仙人手中的黑白棋子,飘然洒落,偶然落入这青云峰眼之中。 翁然就生生的站在眼前,李云帆做了很多种假设,心里瞬间闪过无数说辞,但还是哀叹一声,接受了这最坏的结果。 韩青玄吐了吐舌头,偷眼看了下翁然师叔,果然面色铁青,再看李云帆,果然印堂黑的发紫。。。。。。。 李云帆腮边臃肿的肥肉,不时一跷一跷的抖动着,委委屈屈的身子一直扭捏,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翁然的脸色越来越黑,已经不能用铁青之色形容,额头上青筋一根根暴起,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李云帆。 “你,你,你。。。。。。”你了半天最后也说不出半个字,最后鼻孔重重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翁然前面大步甩开,走的一路愤然,李云帆不敢说话,走的委委屈屈,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云梦山山路崎岖难行,累的韩青玄跟洛冰气喘吁吁,总算见识了什么是仙家洞府,沿山的石阶是纵横八达,忽上忽下,有时走着走着就直入云端,再走走却见了小桥流水,有时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去了。果然是人常说的,修仙之路,艰难异常。。。。。。。 四个人依旧默不出声的赶路,这种情形,确实只适合低着头赶路,但总有耐不住寂寞的人。。。。。 走了这么久的路,实在是闲的无聊,韩青玄踮起脚尖,快走两步赶上李云帆,捉着李云帆耳朵悄悄问道。“这翁老杂毛,一会要怎么收拾你啊。” 李云帆吓了一跳,先是偷偷瞄了一眼前面的翁然,然后撇起嘴,向前奴了努,最后撅起肥大的屁股,狠狠撞开韩青玄,但韩青玄依旧锲而不舍,粘上来继续扯着李云帆衣脚。 李云帆苦着一张肉脸,瘪嘴求饶道:“我的小祖宗,你就放过我老人家吧,再有什么不该说的,被翁师叔听到,我可就小命不保了。。。。。。 韩青玄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那老杂毛离我们有八丈远,听得见才有鬼。。。。。” 李云帆听的一阵心惊肉跳,张口就要说出,师叔老人家几百年的修行,听不见才有鬼。。。。。刚要说出口,却见韩青玄瞪圆了双眼,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发出一声惊呼:“那。。。。。那是什么。。。。。” 韩青玄是真的傻了,他从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绝伦,美轮美奂的景致。横在四人眼前的,是一道自然的天堑,参差如獠牙般的断崖绵延百米,生生隔断了前面的路,下面是不知几万米高的深渊,黑蒙蒙的一片,看的人心里发寒,如此自然的鬼斧神工自然让人惊叹。但更让韩青玄目瞪口呆的是那座云桥。 自从四人站在悬崖面前,头顶的上空猛然间风起云涌,一朵朵祥云如有了生命般,伸出无数条触手,在天空中交缠翻滚,组成一条宽约数米的云桥,飘飘然的,落在依旧失神的韩青玄面前,远远望去,如同仙人茶壶倒下的一泓白炼,凝在半空中,却又十分的自然。 “走!”翁然只说了一句话,头也没回,就大步走上云桥,几个呼吸之间,就消失在茫茫云雾之中了。 洛冰的心境跟韩青玄一样,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能是张大了嘴,目光呆滞的看着。这确实只该在梦中出现的场景,就落在眼前,翁然师叔施施然的,踩着云彩,一步一步,向天上走去。 李云帆见翁然走远,才敢稍微大声点说话,对着两只发呆的小鬼,失声笑道:“别傻看着了,这是云桥,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都是要走一遍的。” 李云帆看俩人颤颤巍巍的还是不肯挪步,便一手拉起一个。 “过了云桥,就到云梦山主殿了,这云桥,我第一次上山时,也是不敢过的,但走多了,就习惯了,不要怕,这云层踩着就像是实地,不会掉下去的。” 洛冰看着李云帆,半信半疑的抬脚在云桥上轻轻一踩,感觉还行,又小心翼翼的把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又跺了两脚,确实跟实地没什么不同,才扭头对韩青玄笑道:“跟平地一样,青玄你快上来,没什么好怕的。” 韩青玄看骆冰在上面还跺了跺脚,也没有掉下去,也垮了一步,上了云桥,但还是紧紧拽着李云帆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这云桥不知道有多长,左右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飘渺的云气不时从洛冰身边划过,四下散溢,又在身后聚拢,恍如置身于天宫之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云气忽然一散而空,天空碧蓝如洗,一阵和风缓缓浮动,天边划过流云几朵。声声鹤鸣入耳,几只瑞鹤从桥边穿行而来,在三人身边环绕几匝,又飘然远去。 这云桥已过了大半,眼看就要到云梦峰顶,峰桥交接处,悬浮着无数根盘龙白玉柱,每过一根,便有一段仙乐悠然响起,让人觉得如履云端,飘然若仙。 下了云桥,是一片万里广场,远远望去,青云弟子行走其中,却是一个个小小的黑点。洛冰下了云桥,脚步终于踏上了实地,往前一步登上石阶,远远望去,偌大的广场之中耸立着一座气势雄伟的大殿,殿上一块金匾,上书“太微”二字,一撇一捺笔走龙蛇,只看一眼,便觉得一股浩然之气迎面扑来,让人顿觉天地之大,人之渺小。 看着如天宫般耸立的太微阁就在眼前,洛冰忽然觉得心中没有那么忐忑了,因为这里,就是他复仇的希望! 第十一章 路没那么长 韩青玄紧紧跟着李云帆,望着远远的太微阁,他从未觉得有任何一条路,比这条路更漫长。尤其是偶尔过往的太微弟子,偷偷用眼角飘过他们身上的时候。就算是小声的交谈,也有一两句飘到他的耳朵里。 “这就是林重师叔要收的真传弟子?看起来也不像传说中的资质惊人的样子。。。。。” “交好运的小子罢了,我在太微阁整整熬了十三年,也没摸到真传弟子的影子,凭什么。。。。。” “别看他们现在风光,到了静阁,说不定掌门师看不上眼,最后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长的确实是清俊秀气,不知道修道的本事怎么样。。。。。。” “都是命,我却没有这般好命啊。。。。。。” 无数道目光,或妒忌,或愤怒,或怀疑,或羡慕。交织成无数张巨网,压的韩青玄喘不过起来。 “把头抬起来,快到静阁了。”李云帆低头小声嘱咐道。 韩青玄深吸了一口气,松开紧紧拉着洛冰的手,挺直了身子,穿过静阁那扇恢宏无比的门,太微,就在眼前了。 从外面看静阁,只是觉得巨大宏伟,气势逼人。但到了里面,抬眼看向四周,目光所经过的地方,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宽广,所有人的脸都是遥远而模糊的轮廓。反而心意外的宁静下来了,因为这里很大,容得下任何人。 恭立在两旁的太微弟子,排成一条人形的走廊,李云帆带着两个人一路紧跟着翁然。前面的人影逐渐清晰,整个静阁唯一可以坐下的地方,就在前面。前面有七把椅子,一把微微靠后,左右三把则依次排开。 很简单的七把木椅,没有雕花,没有描金,甚至没有扶手,普通的就像寻常人家吃饭用的椅子。 如此寻常的椅子摆放在仙家圣地之中,本应该格格不入,但偏偏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们的与众不同,因为椅子上的人,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椅子,不过是用来坐的罢了。 走到几人面前,李云帆停下了脚步,依次跟几位首座问安之后,便默立一旁,站到太微弟子当中去了。翁然则一直前行,坐到椅子上,脸上尤是怒气未平。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韩青玄跟洛冰两个人身上。 静阁内无数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韩青玄心里怎么会不紧张,他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自然,要自然,可手还是不自觉地发抖。韩青玄掀起眼角,偷偷看了看洛冰,却发现,洛冰也在偷瞄着他,韩青玄狡黠的笑,洛冰尴尬的一笑。两个人眼神一碰到,便闪电般的错开。韩青玄心理偷笑,原来洛冰哥也是紧张的,这么一想,手也不抖了。 哒,哒,哒,哒。。。。。。韩青玄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停,就在韩青玄身边。 韩青玄好奇的看了一眼,原来又来了两人。两个少年跟他们岁数相仿,其中一个,头顶挽着一个玉簪,一身白袍片尘不染,站立如松岳般笔直,一张俊脸没有半分表情,五官比例都极其完美,唯一的缺点是双目过于狭长,给人一点阴郁的感觉。另外一个少年却平凡的出奇,跟那人站在一起,被人完全夺去了光芒,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俊美少年领头,朗声道:“弟子,沈寒,方亦云,拜见掌门师叔及五位首座。” 翁然意外的露出一丝笑脸,暖声道:“才刚回来,就急着赶过来了,这次去西疆,路上可顺利?” 沈寒微微低首,说道:“回师叔,一路安好,弟子一路奇遇颇多,得到几件奇珍异宝,不敢独享。虽入不得掌门及列位师叔法眼,但也是沈寒的一番心意。” 他一挥手,便有六名弟子鱼贯而出,捧着六只玉盒,依次放在六人身前。 “难得你有心,我们几个做长辈的出手也不能小气,这枚碧落黄泉,就算是我们的回礼了。” 道然微微一笑,衣袖轻震,一方玉盒自身后缓缓飘出,浮在沈寒面前。沈寒古井不波的面上第一次动容,珍重的双手捧起玉盒。 这碧落黄泉是太微阁首屈一指的疗伤圣药,据说是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把你从阎王殿里拉回来,就算是油尽灯枯之人,服下碧落黄泉,也能延续三天阳寿。 有了这颗碧落黄泉,不外乎多了一条命,也难怪沈寒动容。 可惜这种玄丹太难炼制,首先是能炼制丹药之人,太过稀少。必须要天生异瞳之人,才能炼制玄级以上的丹药。就算是太微之中,也只有道镜的紫纹双瞳,能看清炼丹之时丹药细微的色泽变化。其次是炼丹材料太过稀少,基本上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仙草灵根。练一炉碧落黄泉,最起码耗上三年时间,但是结丹之时,能有三四颗出炉就算不错了。 静阁中的弟子见到掌门如此慷慨,竟然赐下一枚碧落黄泉,也是发出一阵低声惊呼。 “翁然,这回你宝贝侄子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你花出血本送的几株灵草,可是可是半点不亏喽~”冉明看着翁然,揶揄笑道。 翁然老脸一红,沈送出的几株灵草,有多一半是自己拿出的,也是想让沈寒在掌门和几位首座面前卖个好印象。一会沈寒跟韩青玄与洛冰争夺真传弟子之位,也好顺利些。可掌门师兄回手这么重的礼,摆明了要几位首座跟沈寒不亏不欠,但话说回来,就算真传弟子之位没有沈寒的份,有这枚碧落黄泉,也是不亏了。 沈寒先是讨喜献宝,又得到掌门赏赐地丹,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沈寒身上。洛冰跟韩青玄反而脱离了众人的视野,孤零零的站在一旁。但两人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乐于这半分的悠闲。 这世界上有人喜欢万众瞩目,就有人喜欢清静无为。有人喜欢登高一呼,龙虎相随。有人却偏偏愿意隐于闹市,遁入红尘。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捧着,被关注着,洛冰跟韩青玄恰恰都是这种人,背负太多的目光会让人累,不如自己安安静静的,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可惜这种安宁没有持续太久。 “你们两个,那个是韩青玄,那个是洛冰?”一个温柔好听的男声响起。 第十二章 紫纹双瞳 “我。。。我是韩青玄”韩青玄惶惶的抬起头,迎着道镜深水一般的眸子,差点一声惊呼出来。 妖异的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一张脸,看的韩青玄一阵脸红心跳,男人怎么会生出这样妖异的面容?双鬓虽然染上一抹白霜,但朱色红唇,干净的没有半分瑕疵的秀美脸颊,秀挺的鼻梁上的一双丹凤眼,配着修长浓密如墨般的秀眉。要是除去唇边两撇秀气的胡子,谁能知道他是个男人? 更妖异的是道镜一双眸子,眼白中交杂着紫色流纹,本该是瞳孔的位置却生着两个黑瞳,如两轮暗月相互交融,幽深的如同深蓝色的静湖,让人看一眼就无法自拔。 “这么说,另一个就是洛冰喽,这一年在太微阁,可还住得惯?” “太微阁很好的,李大哥做的菜也很好吃,就是有时候,有点想家。”韩青玄脸上一红,小声答道。 道镜向林重微微一笑:“李云帆做菜的功夫,我也有听说,要是他修炼的劲头,能有做菜的一半,太微阁第一真传之位,非他莫属。” “好了好了。”林重笑着回道:“道镜,今儿可是我收徒弟,你却说我紫竹峰弟子的不是,是不是暗着说我这当师傅的没尽心尽力?我还指着你的紫纹双瞳眼,给我挑出两个好徒弟。你还是先办要紧事,看看沈寒,韩青玄,洛冰这三个人资质如何。” 道镜点了点头,闭上双眼,旋即闪电般睁开,双眼中四只瞳孔如轮盘般急速旋转,缓缓扫过三人。 经过沈寒之时,道镜微微点了点头,再看洛冰,双瞳注视了许久,才移开眼睛,待看到韩青玄身上,道镜竟然一声低呼。 “资质如何?”林重捻着一缕白须笑问道。 “已经好久没见过此等良才美玉了。”道镜合上双眼,沉吟了许久,似乎还在慢慢回味,方才开口说道。 “沈寒,少见的水灵玄体,凭此资质,确实配的上真传弟子之位。” 翁然点了点头,似面有得色,欣慰的看着沈寒。他如此疼爱这个侄子,不仅是血亲之情,更重要的是这孩子于修炼一途上别有天赋,资质也比一般人高上不止一筹,如同尘蒙美玉,稍加打磨,便可放出璀璨光华。 沈寒心里也是暗暗一喜,道镜师叔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算剩下韩青玄跟洛冰任选其一,他这个真传弟子之位也算是坐稳了。想起道心琪师妹也在紫竹峰一脉,若是可以朝夕相处。。。。。有些飘飘然起来。但得意之色稍浮出脸上,沈寒立刻回过神来,摆出一副低头受教的姿态,一刻未拜入紫竹峰门下,都不能半点大意,沈寒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翁然也最是欣赏他这点。 道镜接着说道:“洛冰,风,木双灵玄体,太微三十位真传弟子之中,除了莫少白,无人能出其右!”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 双灵玄体!传说中的仙人之体。求仙问道,乃非常之事,而非常之事,所为当然要非常之人。道家中所谓的非常之人,也就是超越普通人的体魄,骨骼精奇,精脉贯通者,称之为道体,这是修道者的基础,没有这点资质,就算是学了仙家道法,成就始终有限。 而更进一步,就是道家讲究的天人合一,身体更容易吸收天地间的五行之气,这种人称之为灵体。身具灵体之人比道体更容易吸收天地间的五行之气,修炼速度也比道体快了十倍不止,太微阁大部分弟子,都是身具灵体之人。而在灵体之上,资质非常之人,称之为玄体,乃是万中无一的体质,太微阁二十八位真传弟子,也仅有一半是玄体之人。听闻沈寒是水灵玄体,多数窥视真传弟子之位的人都死了心,指望着能跟洛冰与韩青玄争夺一番。但听到洛冰是双灵玄体,所有弟子不由得一声惊呼! 三十年前,也有一个人被道镜点出为双灵玄体,当时那个弟子入门才不到一年,连个普通的太微弟子都打不过。但这三十年中,这人一鸣惊人,连败二十四名真传弟子,傲视太微,无人能挡,被人尊称为太微第一真传,是所有太微弟子崇拜以及超越的目标,那个人的名字,就是莫少白。 道镜竟然把洛冰跟莫少白放在一起比较,所有人都心里暗暗叹息道,又一个莫少白,要横空出世了。 道然掌门也是面上动容:“当真是双灵玄体?” 道镜点头笑道:“师兄难道信不过我的紫纹双瞳吗?” “如此是我太微大幸了,也多亏了林重师弟慧眼识尘。”道然连眉角都荡起笑意。 太微一脉延绵千年,依旧站在道门巅峰之列,靠的就是一代代天资过人的弟子。多少名门大派,或是后继无人,或是弟子无德,最后落得个凋零落败,消失在历史之中的下场。在道然眼中,一个优秀的弟子,就是太微未来的希望,怎么能不见而心喜。 看掌门脸上眉开眼笑,又听见众弟子一阵惊呼,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资质颇为不凡了。洛冰心里松了口气,太微是自己复仇的希望所在,要是因为资质的问题,被拒之门外,洛冰自己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幸好通过了,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放下了。 洛冰擦了擦手心的汗,腰上突然一痒,扭过头一看,韩青玄正跟自己贼眉鼠眼的眨眼睛。洛冰看的一笑,刚要说话,谁想眼角一瞟,翁然沉着脸正死死盯着他俩,连忙装起一脸严肃。 “别闹别闹,马上就到你了。” 第十三章 不一样的洛冰 韩青玄果然看到道镜一双眸子正盯着他,连忙束手站直,眼观鼻,鼻观心,眼神飘在地上,他可不敢直视道镜的眼睛,刚才那一望,感觉魂都被吸进去了,手脚麻木的不能动弹,全身难受极了。 道镜看了韩青玄许久都不曾说话,静堂里所有人都屏息着,期待着道镜的下文。反正已经爆出了堪比莫少白的洛冰,对于引得道镜发出一声惊呼的韩青玄,太微弟子们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再来一个双灵玄体也无所谓,反正这真传弟子已经指望不上,还不如看场热闹。 道镜不说话,沈寒的心便一直跟着往下沉,道镜停了多久,他就沉了几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韩青玄若也是双灵玄体,那这真传弟子之位,他就是肯定没戏了,难道还要再等三年?这一来一去,跟真传弟子的差距也就更大了,要想跟莫少白一争长短,不知道要等上何年何月!道镜继续不说话,沈寒脸上没半分表情,心里却早翻起惊涛骇浪,就在沈寒都忍不住要出言相问的时候,道镜动了。 道镜轻轻挥了挥衣袖,叹了口气,石破天惊的爆出了一句话:“可惜了,这孩子仅仅是道体之资,还是中等偏下那种。” 道镜一句话既出,沈寒沉到谷底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以他的深谋沉稳,也禁不住面上狂喜。 “为什么?怎么可能!”一个声音愤怒的喊出。 道镜愕然一看,出声的竟然不是韩青玄,竟然是洛冰一步迈出。 道镜一双深水似地眸子望过来,一股自然地威压感直面扑来。洛冰全身的气血仿佛被抽离了身体,手脚不自觉的发抖,声音也带着颤音,但他还是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刚才师叔您看我的时候,也不过是凝视了片刻,到韩青玄的时候却惊呼了一声,在场所有弟子都是亲耳听到的,按说,按说韩青玄的资质比我还好才对,怎么会是中下之资。。。。。。” 洛冰愤怒的看着刚才忍不住笑出声音的沈寒,盯着他一脸狂喜,得意张狂的神情。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冲到了头顶,脑门一热,想了半天却没敢说的话,直接就从嘴里冲了出去:“难道就因为沈寒是翁然师叔的侄子,这真传弟子之位就非他莫属了吗!” “你放肆!”翁然一声怒喝。 “你胡说!”沈寒一脸惊诧。 翁然脸上乌云满布,身体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你把我翁然看成什么样的人,我翁然执掌太微戒律几十年,靠的就是铁面无私这四个字。要说低下头去给我侄子求一个真传弟子之位,我翁然这张老脸,还真放不下!” 这一连串的话语从翁然嘴里吼出来,翁然愤怒至极,不觉间用上了真力,声如虎豹雷音,震得静堂都微微摇晃,连功力不济的弟子都感到一阵耳鸣。韩青玄跟洛冰都还没入门,更没半点道法护体,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扑通一声,齐齐后仰倒在地上。 翁然执掌太微戒律几十年,确实称得上铁面无私四个字,加上用法极严,众弟子都惧他三分,翁然一声怒喝,整个静堂都静若寒蝉。 沈寒心里更是悲愤异常! 从小到大,翁然对自己管教异常严厉,他也对翁然敬爱有加。生父早死,翁然就相当于他半个父亲,洛冰一句话,不仅侮辱了他,更是侮辱了翁然,他心里最最尊敬的人! 沈寒一直就是天资过人之辈,从入太微第一天开始,翁然就没帮过他任何事情。不论是修炼,还是琐事,都是靠自己。自己的一身修为,也是通过没日没夜的苦修得来的。沈寒向来是个极端自信的人,他从来认为自己就是最好的一个,哪怕是莫少白,也不是不能超越。 因为他有资质,有毅力,他最希望的就是,跟翁然一样,凭着大恒心,大毅力,一步一步,坐上太微首座的位置。 对于翁然没有给他半点帮助,沈寒从来都没有怨言,他反而更希望翁然这么做,他有自己的骄傲,他可以凭自己的本事登上太微之巅。但洛冰的一席话,简直击到了他心里的最痛处。 这莫名的指责,就像无数条毒虫,噬咬着他的心。沈寒跟翁然一样,骨子里潜移默化的随着翁然的性格。翁然不大度,沈寒则更小气。 “韩青玄,洛冰。”沈寒恨得牙齿咯咯作响,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了他们无数遍。 就在洛冰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云帆当场就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最老实寡言的洛冰,竟然爆发出他所没见过的一面。就算被翁然的声音震倒在地,依然像头小豹子般,紧紧逼视着翁然的眼睛,一步不让! 翁然暴怒,林重微微皱眉,道镜面无表情,弟子噤若寒蝉,掌门也不说话。 洛冰倒在地上,左手紧紧的搂着韩青玄,眼眶中的泪水晶莹的打着旋,却倔强的忍着,不肯落下来。 李云帆看着两个孩子孤零零的抱在静堂中,小小的身子害怕的瑟瑟发抖,韩青玄更是忍不住小声抽泣。李云帆再也忍不住,咬牙上前几步。 “翁师叔息怒,这两个孩子从小没了父母,性子难免偏激,说话没个轻重。您堂堂一脉首座,大人有大量,没必要跟两个孩子太过认真。” 林重轻咳了两声,也跟着说道:“翁师弟,你先消消火气,就当给我个面子,这事暂且不提,等回到紫竹峰,我自然给你个交待。” 道镜也接口说道:“翁师兄,这事也怪我没交代清楚,累得你代为受过。你是什么样的人,众位弟子和几位首座都是清楚的,洛冰的话,你只当是孩子的气话,童言无忌,不可当真。 翁然虽是怒气难平,但两位首座都开口求情,又看见韩青玄跟洛冰两个都是双眼通红,委屈的倒在地上,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毕竟还是孩子,难不成真要打他们一顿出气?堂堂太微阁首座打两个孩子,这说出去更是难听。翁然只好鼻孔中重重的“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扭过头去,不再看韩青玄跟洛冰两人。 第十四章 好事成双 道镜看韩青玄跟洛冰依旧半坐在地上,脸上泪痕未干,摇头轻笑道:“你们俩个,还真是让人头痛,云帆,你也先退下。” 说完左手虚抬,口中说道:“先起来吧。” 洛冰只觉得身上一轻,不自觉的站起了身。 “先别忙着委屈,听我把话说完。” 道镜看洛冰张口欲言,又怕他情绪激动说错什么话,抢先开口说道。 “韩青玄的体质,确实是万中难得一见,所以我才惊呼了一声。” “恩?”众弟子一片哗然,怎么转眼之间,道镜话锋就转了? “难不成翁然师叔真的。。。。。” “不会吧,以翁然师叔的性子,这种事情。。。。。” “那可说不准,他就沈寒这么一个侄子。。。。。” 弟子们嘀嘀咕咕,说什么流言蜚语的都有,但也有明事理的默不作声,等着道镜把话说完。 “但是少见,却并不等于出色。” “第一眼看韩青玄的时候,我以为跟洛冰一样,是双灵玄体,但仔细一看,却不尽然。” “我们道家的修行,讲究的的形神意守,练气返虚。以自身为鼎炉,吞吐天地五行之气,进入丹田,转化为真气。而所谓的灵根,通俗来说就是灵气入体的交通之所。灵根越纯,道路就越宽广,吸收天地间的五行之气就越快。灵根末端接入丹田,主干深入到奇经八脉,人体上万个穴位之中。五种灵根,各有位置,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但韩青玄体内的灵根十分奇特,两条灵根末端异于常人,纠缠在一起,共同接入丹田之中。” “虽然也是玄体灵根,灵气的吸入速度自然极快。但天地间的五行之气本来就相生相克,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而韩青玄的灵根吸入的又恰恰是水火两种相克之气,大量的五行之气从奇经八脉中输送过来,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尽头,反而淤塞起来,水火两种灵气互不相融,最终进入丹田的真气仅有十分之一,充其量也就是道体的灵气吸入速度。而且大量五行之气在灵根中堆积,修炼的时候,更要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这种体质确实是万中无一,我也只是略有耳闻,而今天当真见到了,所以才忍不住惊呼出声。” 道镜一番话讲的透彻明白,除了韩青玄跟洛冰听的似懂非懂,所有弟子都听的分明,暗道一声原来如此,看向韩青玄的目光也转成了同情,这小子确实是天字第一号倒霉蛋,要是天生灵根不纯也就罢了,偏偏韩青玄有着双灵玄体,却中看不中用,命里没这个福分。韩青玄虽然听的似懂非懂,但大致也明白了道镜的意思,连李云帆都用带着同情的眼光看着他,想必是自己真的没那个能力吧。 “没事的,洛冰哥,什么真传不真传的,没什么意思,当个普通的弟子,也挺好。”韩青玄拉着洛冰的衣袖,看着洛冰逐渐黯淡的眼神,身体微微颤抖而起伏的肩膀,韩青玄比他更难过。但他不能难过,因为只有他开心时,洛冰的眼神才是温润的,像五月明媚的阳光。所以他会为了洛冰一直笑着,一直快乐着。 看着韩青玄的笑脸,洛冰也笑了,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干吗要这么累,争什么真传弟子,就算只学些道法皮毛,也足够报仇了。 “道镜师叔,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太冲动了,我跟翁然师叔道歉。我想好了,既然青玄做不成真传弟子,那我们就一起做个普通弟子。” “这傻孩子又说什么胡话!!!”李云帆恨不得上去给洛冰一脚,他自己就是真传弟子,当然知道普通弟子跟真传弟子的不同,待遇相差可不是一点半点。这洛冰的性子倔得就像头牛,难道没有韩青玄,他洛冰就不活了?就算一个是真传弟子,一个是普通弟子,还不是都在太微,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什么分不开的。可刚才已经咬着牙冲出去一次,再来第二次,李云帆可没这个胆子,只能干着急。 一起做个普通弟子?道镜一时间也愣住了,真传弟子向来是人人挣破头抢着争得,洛冰竟然说不要就不要,要是别的人说出这句话。道镜理都不理,直接轰出太微阁,但洛冰天资过人,假以时日,必然是另一个莫少白,道镜也不好做主,只能把头扭向掌门,让他来做个决断。 看着道镜眼神看向他,道然也是头痛的紧,让洛冰当普通弟子,他确实是舍不得。但洛冰的意思是要跟韩青玄在一起,要是为了洛冰一个人,把韩青玄也升为真传弟子,又是坏了规矩。这事要是点头允了,保不齐后面再出个李冰,韩冰。此门一开,想再关上,也就难了。 道然心里想了半天,却拿不定注意,这时候,耳边响起林重的声音:“韩青玄,就跟洛冰一起,定为真传弟子吧。这孩子。。。。。。。。” “林师弟,你确定你没看错,这孩子真是。。。。。。。”道然听完林重一番话,不能置信的望着林重,其余四位首座也是同时听到的林重的传音,但这心音传声之术,也只有他们六个人能听到,其余的弟子只看到掌门人望着林重,林重微微的点了下头,他们的对话,却是一个字也听不到。 “既然这样,就让韩青玄跟洛冰一起入门吧,沈寒得了一枚碧落黄泉,也不亏了。”翁然首先表了态。 几位首座都点头同意了,道然便开口说道:“我们几个老东西意见一致,既然你们兄弟情深,就一起在紫竹峰,当个真传弟子吧。” 第十五章 心服口服 “为什么?凭什么?”沈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看到手的真传弟子之位,转眼之间就拱手让给了韩青玄。 这一会功夫时间,沈寒心里不知道大起大落了多少回,就算他再少年老成,也经不住这种打击。 “舅舅,你倒是说句话呀。。。。。”沈寒几步上前,指望着翁然帮他说两句话。 “沈寒,别说了,这是我们几个决定好了的事情,你要是心里不服,就等着三年后真传弟子再选吧。”翁然挥了挥手,示意沈寒先退下。 连舅舅也不帮我。。。。。究竟林重使了什么手段,让几位首座全都帮着韩青玄?沈寒面如死灰,踉踉跄跄的回到原地。 洛冰本来想能跟青玄在一起,当个普通弟子也就好了,谁想到掌门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就连翁然也站到了他们一边。 “掌门师叔,我跟青玄。。。。。” “这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林重的语气不容质疑。 “离真传弟子再选还有三年,坐不坐的住这个位子,等三年后再说吧。” “弟子遵命。”事情一波三折,最后却是这么个结局,当然是洛冰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拜师仪式长的离谱,光是太微阁门规就念了两个时辰。从日当正午,直到日落西山。韩青玄跟洛冰腿都跪麻了,才撑到仪式结束。 事完散场,弟子们稀稀拉拉的走出静堂,一整天没吃东西,都饿得提不起精神。 洛冰跟韩青玄更是身心俱疲,尤其是两个膝盖跪的酸疼,就想回去大睡一觉。 倒是李云帆格外精神,吵吵嚷嚷的说要做一桌大菜给他们两个接风洗尘,一个人先奔紫竹峰去了。 偌大的静阁只剩韩青玄跟洛冰两个人。 “来得快,去得也快啊。” 洛冰苦笑一声,来时的路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算了,只能沿路再打听吧。 洛冰拉着韩青玄走出静阁,门口竟然还立着一人,不偏不倚,就挡在路中央。 “沈寒 。。。。。。”洛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不觉,日头已落了西山。沈寒背着阳光站着,低着头,地上拖出一道长长地影子。日光不强,却依旧晃得洛冰眯着眼,看不清沈寒的表情。 来者不善啊。。。。。洛冰下意识拉紧了韩青玄的手。 韩青玄却意外的挣脱了洛冰的手,迎着沈寒走去。 “青玄?你干什么?”洛冰心里一慌,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万一沈寒动手伤人,他们两个可是半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别过来!”倒是沈寒先说了一句,沈寒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别再过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忍得住杀了你的冲动。” 韩青玄停下了脚步,他也不知道要对沈寒说什么。但他知道必须要说出口,毕竟今天的事情,是他们不对。 “沈师兄。。。。。你放心,三年之后,我会把真传弟子的位子,让给你的,你就,你就别生我们的起了。”韩青玄嗫嚅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他认为合适的话。 “让?哈哈,哈哈哈。”沈寒笑了。 “让给我?那本来就是我应得的位子,韩青玄你讲的好笑话!” “三年之后,我会让你连本带利,心甘情愿的把真传弟子的位子乖乖送给我,没有让或者不让!这就是结果!” “沈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韩青玄急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没有半点讽刺沈寒的意思。 “青玄,你在做什么?” 背后一声响起,韩青玄回头一看,却是林重在叫他。 等再回头时,沈寒已经不见了身影。 “诶。。。。。。没什么。。。。。”韩青玄叹了口气,林重迎着他们走了过来。 “师傅,沈师兄在生我们的气了。”韩青玄觉得委屈,他不想跟任何人结怨。 林重笑了笑,摸着韩青玄的头说道:“傻徒弟,沈寒的气只是一时的,以后好好相处就是了。” “可是我抢了他的位置,要不我还给他好了,反正我也不在乎什么真传弟子。” “傻徒弟,你要那样做,沈寒才会生气。他会认为是你心里有愧才让给了他,更觉得你只是靠着洛冰,才得到真传弟子的,这样他恨得就是洛冰了,无论怎样,他就是口服心不服的。” “那我该怎么办?”韩青玄急的抓紧了头发,就算是恨自己,他也不想让洛冰带自己受过。 “很简单,三年之后真传弟子再选,你赢得他心服口服,他就再也不会恨你,只是怪自己没这个实力了。” “真的?” “师傅还会骗你不成?” “那就行,我努力修炼,赢得他心服口服!”韩青玄笑道,总算打开了一个心结。 林重看着韩青玄跟洛冰都笑着,心里也有些暖意,又看了看天色,离太阳落山还早,便说道:“青玄跟洛冰,随我走走吧 “还要走啊。。。。。。”韩青玄吐了吐舌头,揉了揉酸疼的膝盖。 “那算了,你们累了一天了,这些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咱们就直接回紫云峰吧。” 看着林重欲言又止的样子,韩青玄眼珠一转,又挠头笑道:“我就这么一说,正好走走活活血,我这膝盖酸的厉害。” “鬼灵精,话锋到转的快。”林重笑道。 第十六章 丹(上) “出了静阁,过了云桥,就算下了云梦峰了,这里是整个云梦山最高的地方,也是道然师兄住的地方,出了真传弟子再选,或者是太微阁出了大事,平时是禁止弟子出入的。” 林重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每一条通往云梦峰的道路。林重算是带着洛冰跟韩青玄又走了一遍云梦山。却跟李云帆带他们走过的路不同,而且没有翁然,没有太微阁的门规琐事。只是简单的让他们记住,太微阁的每一条路。跟李云帆的走马观花似的介绍不同,林重讲的非常详细,去哪脉山峰走那条路,那条快捷,但那条路风景更好。就像是普通人家新买了房子,一家人正兴致勃勃的逛着自己的新家,家里的花花草草,一景一木,都让人温暖舒心。 “哪边是乘云峰和晓云峰,道镜师弟和静音师妹住的地方。道镜师弟脾气好,也没什么规矩,你们没事时可以去逛逛。但千万别进后山,哪里是药圃,太微阁一半的宝贝都在那里。要是碰坏了一株两株,那你们就惨了,最起码被被翁然师弟请上钟灵峰喝半个月的茶。” “静音师妹的晓云峰也不能去,她喜欢清静,门下又全是女弟子,一个个凶的厉害。李云帆那小子每次去晓云峰都是去时兴致勃勃,回来时就灰头土脸。每次有男弟子进晓云峰,准被那帮小丫头捉弄的半死。你们要是有事去晓云峰,一定先跟静音师妹说好,要是没有她点头,你们就等着受罪吧。” “还有冉明的火云峰,景色是没的说,算是太微阁第一灵秀之地。他最喜欢淘弄些奇花异草带回太微,搞得整个火云峰像个花园,现在刚初春,还看不出来。等到夏天,晓云峰的女弟子一窝蜂的往火云峰跑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了。但看归看,千万别动手。他那些奇花异草,天晓得是从什么地方淘弄来的,说不准一朵两朵有刺,刺破手就中了万年奇毒。就算是突然长出一副獠牙,张嘴把你吃了都不奇怪。” 韩青玄跟洛冰,目瞪口呆的跟着林重一路走走停停。他们更目瞪口呆的是,眼前这个林重到底是不是那个把他们从青云山救回来的老人,不论是林重絮絮叨叨的如同老太婆般的叙述,还是偶然间发现林重提到李云帆到晓云峰时嘴角狡黠的一笑,或者还有说到冉明的花草时表情严肃的乱晃的胡子?无论怎样,眼前的这个人,都不能跟那个平时一脸威严,有时却有些温厚,时常脸色肃然捋着胡须微微颔首的林中重合在一起。 眼前的老人不再是万人之上,不怒自威,只能仰视的太微阁首座。更像是一个年过花甲,平易近人,却依然健谈的宽厚老丈。韩青玄跟洛冰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眼眶中朦朦胧胧积蓄的雾气却愈发放肆,林重的背影渐渐与老人重合,但又不是林重。。。。。。。 林重听见背后的脚步声渐渐慢了,不由自主的回头,却发现两个孩子都默默的低头不语。 “怎么了?是不是走的累了?”林重疑惑的低声问道。 “没有,只是天气有点凉。”韩青玄笑得异常灿烂。 洛冰也低头笑着,脑海中浮现起洛斌讲课时絮叨而又木讷的身影,跟现在的师傅,真像。。。。。。 夕阳缓缓的照着云梦山,四通八达的山路上拖着三条长长的影子,韩青玄蹦蹦跳跳,洛冰低头微笑。林重的话题也从太微阁讲到了太微阁漫长历史中一个个惊才绝艳的先辈,而这个话题,也是韩青玄最感兴趣的话题,对于只在神话中出现的人物,却突然从一个人的口中缓缓道出,并且告诉你这是真实的历史,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不感兴趣。 “我什么时候才能跟您说的那些仙人一样,挥挥手就翻江倒海,跺跺脚就地动山摇呢。。。。。”韩青玄一脸感慨,眼睛里却透露着无限向往,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假想着自己移山赶海,呼风唤雨的样子。 “仙人?那些可不是仙人,不过是结成了元婴的大神通修士,仙人这东西,世上可能真的存在?不过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过仙人,连结成元婴的大修士都没见过几个,别说是仙人了。” 韩青玄还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听说这些大神通的人连仙人都算不上,更是兴奋莫名。 “这么厉害的人,还不能叫仙人?叫什么什么元婴人?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元婴人,亏你想得出来。”林重笑的胡子乱颤,韩青玄来这半年,他笑的次数比一辈子都多。 “元婴不是东西,而是。。。。。。怎么说呢。。。。。”林重突然发现,有时候跟韩青玄解释清楚某些问题,也是一件麻烦的事,因为要从头讲起,还不能有半点歧义和偏差,有上一点,韩青玄就能顺着切口,联想出无数新鲜事物,比如说元婴人,这称呼他活了几百年,也只听韩青玄造出来过。 “这么说吧,天下所有求仙问道的人,无论道,佛,儒,妖,都称为修士。而衡量修士能力的标准,分为了四个境界。分别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每种境界又分为九重,每一重境界的差距,也是天差地别。一个修士的强弱,取决于他体内灵气的数量和质量,体内灵气的多寡就如同于人的力气的大小,灵气越多力气越大,如果炼气第一重的人能举起一头牛,炼气第二重的人就能举起十头,以此类推。” “我三十岁筑基,三百六十岁后结成金丹大道。。。。。” “等,等等。。。。。”韩青玄和洛冰面面相觑,一起惊叫道:“三百六十岁?” “三百六十岁,那不是妖怪?人怎么能活这么久?” 林重不禁莞尔,两人对于修士的认知还太少,当然惊讶也很多。 “修士和凡人不同,只要到了筑基期,便有五百年寿元,如果丹成证道,更有千余年寿元。几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修士清静无为,与世无争的性格也来源于此。因为生命太过漫长,早就看破了人情世故,见惯了生生死死,所以在感情方面,比凡人淡了很多。 第十七章 丹(中) 几百年。。。。。洛冰顿时停住了脚步,这么久的时间!如果真如师傅所说,人会在漫长的寿命中看破生死,那自己又会不会在这么久的时间中迷失了自己,忘了仇人,忘记父母呢?不会,肯定不会,这个念头才一出现,洛冰马上就从心里否决了。 每次想起仇人的脸,洛冰全身都会不由自主的战栗,这种刻骨铭心的痛,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怎么?走累了吗?”林重听到洛冰的脚步声停了,回头问道。 “没事。。。。恩,是有点累了。”洛冰从沉思中惊醒,有些慌乱的回答道。 “那就先休息下。”林重说完坐在路边的青石上,韩青玄也随着洛冰坐下了。 洛冰摇了摇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了脑袋,继续刚才的话题。 “您说三十岁就筑基成功了,但三百六十岁才结成金丹,这筑基的境界,如此难过?”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林重摇了摇头。 “我还是从头讲起吧。” “在静阁的时候,道镜师弟也说过,道家的修行,讲究的是形神意守,练气返虚。以自身为鼎炉,吞吐天地五行之气,进入丹田,转化为真气。早在鸿蒙之初,天地初开之时,天地间的灵气是很充足的,人能够吸收到足够的灵气,用来筑基,甚至结丹,结出元婴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渐渐的,人越来越多,修士也越来越多,用的人多了,灵气也日渐稀薄,直到最后,灵气的浓度仅仅够修士到达筑基第一重,在那之后,天地间的灵气对于修士的修行,就如杯水车薪,远远不够,要是仅靠几百年的寿元来吸收灵气,就算是老死,也最多能到达筑基四五重的样子。就像是一锅菜,数量是固定的,开始是几个人吃,当然足够。但是一百个人吃,一千个人吃,那就吃不饱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那时候的修士,不要说结丹了,就是筑基七八重的修士都很少见。要想冲破一重境界,必须要借助外物。或者是得到天材地宝,或者是寻到古仙人的洞府,或者是寻到一块灵气充裕的福地。但这种情况,没有天大的福缘,是碰不到的。” “所以修士们开始寻找各种办法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但这些办法却没起到半点作用。没有任何办法的修士们都开始疯狂的寻找能提升境界的灵物,福地。每当发现一种天才地宝时,所有人都疯狂的争抢,那时的修真界一片混乱,每天每个地方都发生着战争。” “战争?师傅你不是说修士都是清静无为,与世无争的人吗?怎么会有战争?”洛冰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这些修士间都会战争,那只能说明,当时天地间的灵气已经稀薄到一定程度了,让这些修士不得不疯狂起来。 林重摇了摇头,语气肃然。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会自私,自私就会产生纷争,当纷争到达了定点,就会产生战争。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在这漫长的战争中,有些人发现了能提升境界的办法。” “办法有两种,一种是杀死其他修士,吸收他丹田里的灵气,但这种方法太过残忍,成功率也极低,稍有不慎,就是爆体身亡的下场。另一种方法也是一样,就是不停地杀戮,因为在生死之战中,活下来的人,往往能提升境界。” “一开始在修真界中,只有极少数人使用这种方法提升自己的境界,大部分人都是反对的,这方法不仅是残忍,更是让所有修士都害怕,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可能在某天把自己杀了,这样的生活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一见到使用这两种方法的人,都是合力诛杀,灭绝后患。”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使用这两种方法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形成了一股极大的势力,这股势力让所有修士都感到不安,每天都有无数修士死亡,修士之间的信任脆弱的如同一张白纸,谁也不知道最亲近的人那天会给你背后一刀。” “共同的恐惧让剩下的所有人开始反抗,组成了另外一股势力来跟它对抗。使用这两种方法的人,我们称之为魔道,而对抗它的就是正道。两股势力的斗争持续了几百年,不得不承认,这两种办法确实是当时提升实力的唯一办法,魔道的势力越来越大,而正道却只能苟延残喘,蜷缩于一角顽强的反抗着。” “正道渐渐日薄西山,眼看就要毁于一旦的时候。正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郁丹枫!郁丹枫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然结成了金丹,在栖霞谷一人独战魔道十大长老,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连栖霞谷都被轰平了。三天之后,郁丹枫满身浴血从栖霞谷走了出来,而十大长老九个死在他手下,只有一个重伤逃走。” “此战之后,郁丹枫名扬天下,被封为正道第一人。更让所有修士疯狂的是,郁丹枫找到了吸收灵气的另一种办法,那就是丹道!” “丹道?”韩青玄早就被林重所讲的故事深深迷住了,林重说到丹道的时候,更是从青石上跳起。 “丹道是不是就是炼丹?” “没错。”林重笑着点了点头。 “青玄你别打岔,让师傅继续说。”洛冰一把拉下还挥着拳头兴奋不已的韩青玄坐下。 “在郁丹枫创出丹道之前,修士得到天才地宝都是直接吞服,但直接吞服实在是暴殄天物。人体能吸收的灵气百分之一都不到,大部分都无法吸收,或者是散逸到体外。但郁丹枫却天才的想出,用天材地宝搭配几种灵草,用炼丹之术炼出灵丹,修士能就百分之百的吸收灵丹内的灵气。虽然成丹得几率不是百分之百,但也是等于把一株天材地宝,变成了几十株。更主要的是,郁丹枫发现,以前能直接吞服的天材地宝只是所有灵物中的一小部分。而大部分的灵物人体无法吸收,但却可以炼成灵丹,让人吸收灵气。” 第十八章 丹(下) “郁丹枫的丹道,成为了所有修士进阶的希望,正道声望日盛,就连一些魔道中人也禁不住丹药的诱惑,转投到正道之中,两股势力暂时达到了一种平衡。” “正魔两道暂时停战,也使郁丹枫暂时缓了一口气,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丹道上,在几百年里研发出了无数丹方,丹道之术的雏形也渐渐形成。郁丹枫的一生都投在了丹道之术上,但他始终不能满足,因为世间的灵物总是有限的,总有用完的一天,而用完那一天,正魔两道的厮杀将会继续,直到所有修士死光才会停止。” “他开始云游天下,寻找其他可以炼丹的材料,终于在他阳寿将近的时候,他写出了一组丹方,这组丹方终于找到了替代灵物的材料。但郁丹枫犹豫了许久,终究没有将丹方公布出来,又不忍心毁掉,直到他死,也没有把这组丹方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洛冰问道,他实在想不出郁丹枫留下这丹方秘密的原因,既然他一生都在寻找替代灵物的炼丹材料,现在找到了,应该欣喜若狂才是,为什么却留下这个秘密。 林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郁丹枫确实是当时最伟大的修士,他创立了丹道,为所有的修士找到了希望。但他的伟大不仅仅于此,他毕生都在寻找着停止人类杀戮的方法,最后终于被他找到了,但这个方法,却是以牺牲另一个种族为代价,他终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决定把这个秘密永远保留下来。但可惜的是,郁丹枫死后几百年,他留下的丹方终于被后人发现,那组丹方的秘密就是,妖族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可以成为炼丹的材料!” 林重说到这,韩青玄跟洛冰齐齐抬起了头,彼此对视的眼神中都看到了对方心底的一抹惊悸,林重仿若平常的语气其实早就包含了太多杀戮的沧桑,就算是林重不说,他们也能够猜出故事的最终结局。 “结局你们也许已经猜到了。”林重依旧用平常的语气诉说着长达几千年的杀戮,每一个词语似乎都沁蒙着浓重的血色。 “人类修士开始了对妖族大规模的杀戮,无数妖族的尸体被制成了一枚枚丹药,或是冰封的残骸,锁在每一个门派和家族的存库之中。妖族也自然不愿意变成修士的食材,两个种族开始了长达几千年的战争。所有的人类修士出乎意料的团结在了一起,正道,魔道,就连保持中立的一些人类修士也参与了这场战争。人类自私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就算是身边站着杀死自己亲生父母的仇人,也可以笑着跟对方商讨妖族尸体的分配。” “妖族虽然天生强大,寿元更是超过人类修士几千年,但每一场大战过后,妖族的尸体总会变成一枚枚灵丹,填补着人类修士的损失。曾经最强大的种族终于被蚕食的只剩下一副枯萎的骨架,再也无法跟人类正面对敌,当时妖族的首领只好做出了一个不得已的决定,带领所有的妖族退守到了海上,把庞大的陆地让给了人类修士。” “人类终究只是陆地上的霸主,而海里的妖族却代表着妖族最后剩下的全部力量,人类修士不敢远征到妖族的地盘,妖族也不敢反攻到陆地之上,人类和妖族之间的战争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其实不敢深入到妖族的地盘只是一个借口,如果有足够的利益,就算面对传说中的仙人,人类修士也会不顾一切的红着眼睛杀过去。只是几千年的战争,人类修士早就积累了无数灵丹,妖族的尸体和抢夺来的灵物,足够人类修士几万年的用度,最主要的是,人类并不想把妖族赶尽杀绝,妖族灭绝了,也就代表着丹药的终结。把妖族逼到海上,休养生息,更像是凡人在豢养家禽,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去抢夺需要的灵物。” 林重缓缓讲述完这段历史,便不再说话。韩青玄跟洛冰也默契的没有问话,三个人间的气氛巧妙的和谐,但这份和谐,却显得太过凝重。 林重不说话,是在等韩青玄跟洛冰消化完这段历史。而韩青玄跟洛冰也确实被这段残忍却又真实的历史深深震撼,所谓的修士不再是高高在上,与世无争的仙人,反而更加逼近人类的本质,自私,贪婪,残忍,当内部出现争端,便毫不犹豫的自相残杀。直到出现更大的利益,却又会放下所有的争端,出奇的团结一致,来分享利益的果实。 韩青玄跟洛冰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最终还是洛冰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默。 “人类确实是世界上最残忍的生物,而修士,比人更像人,但最可怕的是,我自己也是人。” 洛冰的这句话,显然说出了一种超出的他的年龄的哲理。但林重却笑着点了点头,他明白,洛冰是懂了。 反而多话的韩青玄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用极小的声音嘀咕着说道:“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就算妖族是人类修士现在唯一的办法,但一定有另一种办法,是人类没有找到的。” 这话题提的确实太早了,林重也有些后悔过早的把这段历史讲给他们。这些历史一般都是入门一年两年之后,才会通过只言片语,慢慢透露给弟子。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话题的深入,林重不自觉的就告诉了韩青玄跟洛冰。这样也许是对的,林重默默想到,修真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让他们更早的明白这样一个事实,也不见得是错误的。 “现在你们猜到,为什么沈寒争得头破血流,也要当上真传弟子了吗?”林重换了个话题,他前面所说的一切都是要让韩青玄跟洛冰明白修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强化这个事实。 “是不是真传弟子,得到的丹药比普通弟子更多?”洛冰试探着回答道。 “没错,真传弟子每个月都会由门派发放十枚谷灵丹,而普通弟子,只有一枚。”林重扬起眉毛。 “真传弟子的十枚谷灵丹,足够一个月的灵气用度。而普通弟子,只能靠着天地间的灵气修炼,一个吃肉,一个喝汤,任谁都要争的头破血流了。” 洛冰苦笑道:“吃得饱的身强体壮,吃的不饱就体弱多病,谁都想吃饱,当然争得不亦乐乎。” “就不能多炼几枚丹药,让所有弟子都有,不就不用争了吗?”韩青玄忍不住插嘴。 第十九章 鬼峰 “你当是糖豆吗?说多炼几粒就多炼几粒?”林重没好气的答道。 “我乱说的。。。师傅您别当真。”韩青玄吐了吐舌头,讨好的卖个笑脸给林重。 “是说丹药很难炼制吗?再难也难不过修真吧。。。。。。。太微阁里总有人会炼制吧?” “炼丹当然比修真难!随着妖族退守海外,炼丹的原料逐渐减少,修士要想寻找炼丹的灵物,必须大规模出动攻打海上的妖族。太微阁每年也会派出几百名弟子出海寻找灵物,但还是远远不能满足需求。比起炼丹材料的稀少,炼制却是更难的问题。” “郁丹枫拥有常人所不能极的大智慧和远见,他在创立丹道之初,就想到了这一脉的传承在之后的几千年里,必将会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如果被某些有心人利用,将会是整个修真界的灾难。所以他当时立下了一个誓言,所有丹道的弟子,不能组成任何形式上的门派,也不能成为任何门派的弟子,丹道只能是一个松散的组织,但如果有人违背了他的誓言,必将受到所有丹道中人的追杀。果然如他所言,在之后的几千年中,所有的门派都要依附丹道而生,更是出现了一些丹道大师,这些人能量极大,身边追随了无数强者。” “这些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跺一跺脚就能震动整个修真界,绝对的权利终于冲昏了他们的头脑,开始做起独霸天下的美梦,并妄图统一整个修真界。” “这时候郁丹枫的远见得到了充分的证明,如果丹道是一个门派,一统修真界简直是轻而易举,但由于他的誓言,这些人终究只是个人,很快就被其他丹道弟子合力诛杀了。但这些人的力量依旧使整个修真界大伤元气,也让所有的修士深深恐惧,如果某一天丹道弟子组成了一个门派,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力量。” “但万幸的是,丹道弟子在几万年中依旧恪守着郁丹枫的誓言,直到现在,这誓言已经成为了丹道的标志,所有丹道弟子都小心翼翼的守护这几万年来的荣耀,没有人敢于打破,或者说,违背誓言的人早就死光了。” “这位郁前辈真是修真界第一贤者,连死后的事都能计算得到。”韩青玄感慨道,旋即又挠了挠头。 “那太微阁的丹药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抢了几个丹道的人来给太微炼丹?” “抢?”林重摇了摇头。 “你不如用“请”来说比较合适,以前还真有过几个不知死活的门派扣押了一些丹道中人给他们炼丹,但最后,毫无例外这些门派都消失了。” “所以要求丹药,只能请。太微阁供奉着四位炼丹师,门里的丹药都是他们炼制的,这几位丹道大师,除了炼丹,基本上不问世事,连掌门都对他们毕恭毕敬,要是惹恼了他们,一个月不炼丹,太微阁就要断粮。” “这不是太上皇嘛。。。。。,连掌门都要给他们面子。”韩青玄吐了吐舌头。 “不过说到供奉。。。。这些人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要心甘情愿给太微阁炼丹呢。。。。。。” “丹道中人一生都追求炼丹之术,毕生的目标也是炼制出更高级的丹药,但炼丹也需要大量的灵物做原料。所以很多炼丹师都依附在有势力的门派里,门派提供原料,供他们炼丹,炼出的丹药也由他们优先选择,剩下的才归门派所有,各取所需,这种模式延续了几千年,没有变过。” 林重说完,眼角不经意扫过西边的落日,才发现夕阳早就化为一抹光线,只剩下一丝在那里摇摇欲坠。 “今天先说到这吧,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说。”林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韩青玄却听得入神,嘴里想说何不继续,但肚子却不争气的声声如滚雷,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也许是今天的话说的太多了,一路赶回紫竹峰的师徒三个人匆匆赶路,少有交谈,如果不是因为那座怪峰,这样的沉默一直到紫竹峰才会停止。 太阳早就落下了山,西天只留下半捧红光迟迟不肯消逝。夕阳的余辉洒落在云梦山大大小小的群峰之上,黛青色的山体被渲染成昂扬的金红,满山的姹紫嫣红也暂时偃旗息鼓,不敢与夕阳争半寸光阴。 那座怪峰,突如其来的,生生砸进了洛冰的眼里。无法形容第一眼看到它时的震撼,群峰都沐浴在红色的天光之中,只有它孤傲不群的立在一隅。漫天的红色光芒似乎无法触及到它的存在,纯黑色的山体没有染上半分杂色,仿若时光都在这里悄悄静止,沉静的让人害怕。 “师傅,那是什么峰。。。。。。”洛冰颤声问道。 林重顺着洛冰所指,目光延伸到那孤傲不群的山体之上,突然皱起了眉头,停了半响才开口说道:“那是鬼峰,云梦山七脉主峰,这是最后一脉。” “鬼峰。。。。。。”韩青玄咋舌叹道。 “这名字起的真是相配,鬼气森森的。” “我想过去看看。。。。。”洛冰抬头看着林重,眼神中不加掩饰的渴望。从第一眼看到鬼峰,左胸就开始剧烈的跳动,眼前的鬼峰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他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林重犹豫再三,还是松了口,轻轻的点了下头:“看看就回来。” 一步,两步,洛冰的脚步有些慌乱。“咚,咚,咚”心脏剧烈的收缩着,通过身体传递到耳膜中。 第二十章 老二更有杀伤力 来了,我来了,洛冰的手慢慢伸出,清晰而冷冽的那个东西就在眼前,等着我,洛冰低喃着。 “别动 !”林重的声音悠远而凝重,通过灵魂的缝隙重重的击在洛冰心底。 “我在干什么。。。。。。”洛冰脑子有些混乱,在林重喊出那一声之前,自己的意识完全脱离了身体,只觉得有种东西在呼唤着自己。 林重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洛冰的左手,洛冰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到了眼前的东西,不由得惊叫着后退。 “这,这是什么?”洛冰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一块深郁如同夜色般的巨石矗立在眼前,满眼是化不开的深色。巨石周身贴满了无数符咒,一阵风吹过,便诡异的猎猎作响。两条巨大的铁链牢牢的锁住石身,密密麻麻的砸绕就像要捆绑住这块巨石,铁链上铭刻着不知名的符文,在夜色中闪着幽幽的白光,忽隐忽现。末端则砸入地下,链身绷得笔直,不知锁在几千米的地底之下。 “这是三生石。。。。。”林重的声音很轻,就像怕惊扰了这块巨石的睡梦一样。 “三生石。。。。。。”洛冰随着林重的声音默默念着。 “据说能看到前世今生。”林重接着说道。 前世今生?洛冰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是不是通过他,我就能看到我父母的前世今生?是不是?是不是?”洛冰有些癫狂的摇着林重的手臂。 “洛冰哥,你别这样,我害怕。”韩青玄一路后退着,眼神惊恐的忘着洛冰疯狂的表情,酸涩的感觉像蚂蚁一样慢慢爬到了胸口,忍不住想要哭出声来。 “洛冰,别怕。。。。。仇恨并不能掩盖你的心,别把它锁在心里。。。。。”林重的手覆在洛冰的头顶,洛冰的身体也渐渐冷静下来,只是眼角,还是落下了一滴泪。 “我们走吧。”林重轻声说道,洛冰脚步有些踉跄,失魂落魄的任由林重牵着手,走出了鬼峰,韩青玄远远的跟在后面,双手擦拭着眼角。 “还记得静堂里的七把椅子吗?却只坐了六个人,有一把椅子,一直是空着的。”林重似乎不经意的提起。 “恩。”洛冰低着头轻声点头。 “一千五百年前,这七把椅子却是坐满了人的。太微阁六脉首座,晓云,钟灵,火云,紫竹,乘云,鬼峰。直到有一天,鬼峰首座不小心触到了三生石。” “没有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没有人愿意知道。鬼峰首座性情大变,毫无理由的屠杀门内弟子,太微阁内一场血战,五脉首座三人丹破身死,但鬼峰首座也重伤不治,不知所踪。鬼峰一脉被革出太微阁,永世不得回到天启。” “我那时还没有出生,也不知道事实的真像,只是从太微阁一些残余的手卷中,知道了这件事。虽然是传说,但太微阁所有人几乎都知道,敢触摸三生石的人,无一例外,形神俱灭,不得好死!” “我知道了。”洛冰的回答像一泓冰水,慢慢的沁入夜色之中,冷漠的没有半点涟漪。 “知道了,就好。。。。。”林重默默地叹了口气。 林重带着洛冰两人走进木屋的时候,李云帆还在厨房忙着,堂屋摆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还有。。。。。杜笙。 “师傅。。。。。”杜笙小心翼翼的打了声招呼。 “恩。”林重摆了摆手坐了下来。 脸色都不大好啊。。。。。杜笙嘀咕着。。。。。。偷眼看着未来的两个小师弟,脸色更不好。。。。。还有一个在偷偷的抹着眼泪。 “那个。。。。先吃个包子吧。。。。。还是热的。”杜笙拿起个包子,递给了韩青玄。 “谢谢。。。。。”韩青玄接过包子,却吃不下,眼睛依旧红红的。 “青玄跟洛冰回来了啊!最后一道菜!热腾腾的上桌喽!”李云帆从厨房探出脑袋,身上围着个围裙,头顶上还像模像样的带了个帽子。 怎么都这幅表情。。。。。。 “杜笙,怎么了?"李云帆坐在桌前,手肘碰了碰杜笙。 “我也不知道啊。。。。回来就是这个样子了。”杜笙小声说道。 “吃菜,吃菜,洛冰?青玄?李大哥我忙了一下下午,给我点面子不是?” “恩。。。。。”洛冰机械的拿起了筷子,默默地夹着菜。 “这是你们二师兄,叫杜笙。” “见笑见笑。。。。”杜笙供着手尴尬一笑,笑完又用手理了理额前两缕油腻腻的头发。 韩青玄看着杜笙,忍不住嘴角弯起一抹笑意。杜笙长的的确很有喜感。。。。天生一副尖嘴猴腮的摸样,脸颊微微下陷,好像长期的营养不良,偏生嘴边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双三角眼,眉毛却很稀疏,笑起来格外难看,比眉毛更稀疏的是头发,头顶上快秃了半边天,却倔强的留在额前两缕,油腻腻的缠在一起。 有戏有戏。。。。李云帆暗暗偷笑。果然老二的脸比任何笑话都有杀伤力。。。。。 “二师兄好。。。。”韩青玄怯生生的叫道。 “二师兄好。”洛冰没有抬头,却也跟杜笙问好。 “好说好说。。。。”杜笙脸上笑开了花,又习惯性的理了理额前的秀发。 第二十一章 道 “你们三师兄叫林志逸,早几日还在山上,不巧这几天到了筑基期,被师傅赶出山,寻仙缘去了。还有个小师妹,叫道心琪,明天估计就能见到了。”李云帆抓着着包子,吃的满嘴流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到了筑基期就能下山了?”韩青玄还是敌不过李云帆的老谋深算,几句话就被挑起了兴趣。 “师傅应该跟你们说过了吧?到了筑基期,光靠天地间的灵气就没有多大作用了,要下山四处游历,寻找灵物。我这一身的厨艺,也是下山的时候学来的。”提起厨艺,李云帆倒是满脸红光,得意洋洋。 “大师兄也到了筑基期吗?我也想快点到筑基期。”韩青玄一脸黯然,他也想下山,想再看看青云山的一草一木。都到三月了,青云山的野花也快开了吧。 “不急不急,修炼这事情,也是靠缘分,你三师兄在炼气九重境界停了三十年,还不是说过就过了,这东西急不得,急不得的。”李云帆灌了口汤,把塞满喉咙的包子费劲的冲到胃里,舒心的呼了口气。 “一重境界就要三十年。。。。。”韩青玄一声低呼。 “我要是到了筑基期还不成了老头子了。” “老头子?”李云帆一楞,修士对于时间的流逝跟凡人不同,对于老这个概念也很迟钝。 “这个不怕,到你筑基的时候让师傅去丹阁给你求一粒驻颜丹,吃了之后包你这漂亮的小脸蛋不会变老头子,就像道镜跟静音师叔那样,活了几百年,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 “吃了驻颜丹就不会变老?那师傅怎么不吃一粒?”韩青玄指着林重花白的胡子问道。 “只是面容不会变老而已,元寿又不会增加。”林重笑着摆了摆手。 “你师父我孤家寡人的,不像道镜夫妻两个成双成对,老成什么样也没什么要紧。你要是怕老,师傅我豁出老脸去丹阁帮你求一粒,不过求不求得来还得看人家心情,这驻颜丹怎么说也是黄级高阶丹药,不是说炼就炼的。” “不用不用。”韩青玄急忙摆手,几十年之后的事情,对韩青玄来说,太远太远了,远到不想去想。 “说起三师兄,这寻仙缘是不是去东海猎杀妖族?” “噗。。。。。。”李云帆嘴里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那个白痴给你讲的下山游历就是去东海猎杀妖族?” “我自己想的。。。。。不是说寻找灵物嘛。。。。。”韩青玄偷偷瞟了林重一样,心说这可是师傅说的,妖族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能炼成灵丹,找灵物不去东海,难不成随便在地下挖挖就挖到了。。。。。” 林重尴尬的咳嗽两声,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李云帆看韩青玄眼光瞟过林重,当时心里一惊,除了师父谁还能跟韩青玄说这些,急忙转移口风说道。 “虽说天下奇珍尽在东海。。。。。但修士总要量力而行。刚到筑基的修士,恐怕还没进到东海,就被愤怒的妖群给撕成碎片。妖族天生比人类强大,有些血统纯正的妖族,生下来就是筑基期。除了少数强大的修士,寻常修士根本无法与妖族正面为敌。炼丹所需要的材料,每五年一次,会有人组织一场狩猎,几千个人类修士会聚集在一起,才能深入东海边缘收集一些。” “刚到筑基期的修士下山历练,其实是每个门派不成文的规矩,跟去东海没有半点关系,门派不可能放任辛辛苦苦的弟子去东海白白送死,东海的妖族也不可能让一个筑基的笑修士大摇大摆的乱逛。说是游历,历练也仅仅被限制在陆地上。一方面陆地上确实还存在些灵物未曾被发现,没准那个弟子福源深厚就收入囊中。但最主要的还是要弟子尝尽人生百态,明辨是非善恶,求得自己心中的“道”。” “道?道是什么?”韩青玄最听不懂这玄而又玄的道理,云里雾去的,说了等于没说。 “道就是,就是。。。。”李云帆憋了红脸,极厚的嘴唇一张一合,磕巴了半天,却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诶呀,师傅还是您来讲吧,我可说不清楚。”说不出来,李云帆只好把事情一推,搁在林重身上。 林重一直眯着眼听着,李云帆说的对与不对他也没有太过清晰的表情。不过对于李云帆踢来的的皮球却没半点匆忙,而是整好以瑕的放下筷子,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手捋着花白的胡子,头轻晃着说道。 ““道”就是本心。” 看着韩青玄依旧茫然的眼神,林重微微一笑,不急不促的继续说道。 “而何谓“本心”?有人喜欢追逐名利,穷尽一生搜集天下奇珍,哪怕是妻离子散,受万人唾弃也不悔初衷,这就是他的“本心”。有人生来忧国忧民,以天下疾苦为己任,撞得头破血流满身伤痕也在所不惜,这也是“本心”。地藏菩萨身入十八层地狱,发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是佛的“本心”。李云帆喜欢做菜,这是人的“本心”。” ““道”就是本心,而本心,就是去追求你认为对的事。” “正道中人心中有道,魔道亦有道。“道”无论贵贱,不分正邪,不论是人是佛,或是猪狗虫豸,都有追求本心的权利。” 道就是本心,而本心就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林重讲的通俗明白,韩青玄也听得明白,但越是明白,他越不懂如此简单的事情要披上如此一层神秘的外衣。 “这不是很简单嘛。。。。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都自己知道吗?李大哥喜欢做菜,我喜欢洛冰哥,简单的不得了。干嘛非要说的好像玄之又玄,云里雾去的。” 林重笑着摇了摇头:“你现在的赤子之心,还没有蒙上世俗的尘埃,自然很清楚自己的本心。” “但修士的一生太过漫长,要经历的事情太多,选择也太多,一些在少年时往往十分坚定的信念,在现实中往往不堪一击,渐渐迷失。一些原本在你心中的“道”,慢慢的就变得不那么清晰了。就像云帆刚到太微阁的时候,除了修炼,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他的兴趣,但下山之后,却突然发现做菜才是他心底最喜欢的东西,才找到了自己心中喜欢的东西。但之后他会不会又喜欢上打铁?又会不会喜欢上别的事物?他自己也不清楚,因为一切都是未知的,在不会做菜的时候,他永远无法知道他是喜欢做菜的。所以现在的你,远远不知道自己的本心在那里,又会何时遇见,更不要说“道”了。” “就算除去未知的迷惘,坚定不移的认定自己现在想要的就是自己喜欢的。那也不一定就是你的本心,人的本心常常会被各种表象所蒙蔽,也许是长辈的厚望,也许是家人的期盼,也许是别人的赞扬,错误的让你认为这东西就是你喜欢的,但你心里,是否是真的喜欢呢?你不知道,你不敢肯定,就像你刚才说的,你最亲近的人是洛冰,但如果做一种假设,你的父亲还在世,与他相比,洛冰又是否还是最重要的人呢?” 林重说道这儿,突然静默下来,缓缓闭上眼,似乎在等着韩青玄的回答。 韩青玄的心突然慌乱起来,林重一句简单的话,却在他心里掀起悍然大波。父亲与洛冰哥,该如何选择?林重虽然闭着眼,但目光却像穿透了眼睑,逼视着韩青玄的眼睛,好像要看穿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我。。。。我不知道。”韩青玄慌乱的低下头,揉弄着衣角,这对他来说是太难的选择,无法肯定哪一个更重要。 第二十二章 最难懂的就是人心 韩青玄的心突然慌乱起来,林重一句简单的话,却在他心里掀起悍然大波。父亲与洛冰哥,该如何选择?林重虽然闭着眼,但目光却像穿透了眼睑,逼视着韩青玄的眼睛,好像要看穿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我。。。。我不知道。”韩青玄慌乱的低下头,揉弄着衣角,这对他来说是太难的选择,无法肯定哪一个更重要,他很想说,我父亲已经死了,没有假设的必要,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也许他从最一开始就不能接受父亲已经死了的事实。 “很难选择吧。。。。。。青玄” 林重叹了口气,眼角苍老的皱纹也带起了沟壑。 “人心是这世界上,最难读懂的东西。。。。。就连自己也不能读懂。。。。。” “你三师兄跟你们一样,八岁就来到太微阁,一直清心寡欲。每天所作的无非就是打坐,修行,周而复始。就连说话的几个人几十年都没曾变过,又谈什么本心呢。他不知道世界上有善人,也有恶人,不知道未来在那里,不知道梦想是什么。就像是一只笼中的鸟,虽然有翅膀,却根本不能飞翔。我能做的,无非是把那扇门打开,让他寻找自己的天空罢了。” 韩青玄沉默不语,可能他还沉浸在父亲与洛冰哥的谁更重要的思考之中,但林重的话,却悄悄的再韩青玄心里播下一粒种子,静静的等着花开的时节。 洛冰低着头,眼中似乎闪过迷茫,闪过明悟,但旋即又黯淡下来,依旧如同一潭死水。 不好,不妙,大大的不妙,李云帆苦着脸看着韩青玄与洛冰,师父讲课,好像总往微言大义的悲剧话题上引,刚才还有点笑容的韩青玄,又低下了头,沉默的摆弄起了衣角。李云帆暗暗腹诽着林重,有这么好的的煽情效果,不如去唱戏,没事逗小孩子哭算什么本事。 还是得靠自己啊。。。。李云帆哀叹一声,说不得,为了逗韩青玄跟洛冰开心,只有委屈老二了! “说着说着,怎么又停下筷子了,吃饭才是正经事吧,趁热快吃,一会该凉了。”李云帆使出最擅长的拆东转西,移花接木之法。 果然韩青玄跟洛冰又拿起了筷子,不过吃的极慢,夹菜也只是自己面前那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吃饭也吃得死气沉沉,多没意思。要不听李大哥讲讲下山游历的事?” 韩青玄跟洛冰依旧低着头,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李云帆尴尬的挠了挠头,也不怪韩青玄跟洛冰不感兴趣,这半年来为了逗他俩开心,李云帆把几乎把自己下山经历的几件事翻来覆去讲个几遍,故事就图个新鲜,要是听的都能背下来,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不怕,我还有大杀器。。。。。李云帆淡定的清了清喉咙。 “不如给你们讲讲二师兄下山的事如何?想当年这件事,在太微阁也是一段佳话。。。。。。” 杜笙正跟一尊鱼头进行着痛并快乐着的身体交流,嘴角抹着油光“跐溜跐溜”的吸着,听到李云帆的话,一根鱼骨顿时呛在喉咙里。 “咳咳咳。。。。。”杜笙挣扎扣着鱼骨,右手竟然还习惯性的顺了顺额前的秀发,但一双眼睛却死命的瞪着李云帆,突起的弧度绝对比鱼眼要大。 “别害羞,别害羞。。。。。冷静,冷静。”李云帆一手死死按住杜笙,另一只手满不在乎的对着惊愕的韩青玄摆了摆。 “老二,都是陈年旧事,我可就照实说了啊。” 杜笙一脸悲愤,额前的秀发纵横激荡,但他现在第一要务是跟喉咙里那块鱼骨搏斗,那有空对付李云帆。 “这话得从头说起,太微阁弟子下山游历之前,按例都是要长辈训话的。你二师兄也不例外,临行之前就被师父交到了书房。你二师兄的长相,那个,稍微较之常人有些奇特,所以师傅也格外关心,禁不住多说了两句。” “杜笙啊,凡人跟修士不同,第一眼对于人的好恶,习惯凭外貌来判断,这一点你吃亏不少。所以跟凡人的交流,要格外注意心平气和,不要因为一两句话就心生恶意。凡人不比修士,你心有愤怒与人动手,往往一个不慎就是一条人命,这不是我让你下山的原意,这这件事,你记在心上。” “既然相貌不讨人喜,你就要善于交流,用言谈举止改变别人对你的第一印象,要是谈得来,不妨交个朋友,也算是你在俗世历练的一种体验。” 李云帆学林重说话惟妙惟肖,就连用手轻捋胡子的手势也颇为传神,看的林重摇头苦笑不已。 “二师弟第一次下山历练,心情难免激动紧张,又有点兴奋,但对于未知的事物又有种莫名的紧张,这时候师傅的提点在他看来极为重要,师傅的每一句话你二师兄都铭刻在心,甚至悄悄抄录到一张小纸条上,每日诵读,生怕忘了。” “见惯了太微阁的清冷,咋看到俗世的繁华热闹,二师弟算是开了眼界。看你二师兄那副样子,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就好个跟人搭讪,哪里热闹就往哪钻。” “话说一日二师弟来到了东陵城,东陵是天启第二大城,端得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看的你二师兄是眼花缭乱,心神荡漾,不由得感慨道,这才是人间。心情舒畅起来,精神也格外的好,眼里看的每个人都是慈眉善目,亲切可人,心里的交流欲望就像初春的小花般摇曳,你二师兄先是热情洋溢的跟一位老翁搭讪。” “大爷,这东陵城可有什么热闹地方啊。” “啥?东城热?不热,不热,我这一身的棉衣棉裤,大冷天的,不热不热。” “我是说东陵城有什么热闹地方,大爷!”杜笙见老人耳朵不灵,便提高了声调问道。 “哦,你问方家小子他爷爷啊,嗨。。。。去年早走了。。。。这人岁数大了,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说不定哪天就去了。” “。。。。。。。。。” “算了,老爷子你走好。”杜笙一阵垂头丧气,谁想到出师不利,老爷子耳背,明显无法交流。 “蒜?蒜这几天又涨价了,什么世道啊,我年轻。。。。。。”老爷子仍在唠唠叨叨。 第二十三章 老二的故事(上) 杜笙对老爷了拱了拱手,一个劲的懊悔,选来选去选了个耳聋的,急忙告辞走了。 走了没几步远,就听老人家一声嘀咕,杜笙的耳朵可别凡人灵多了,老头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耳朵里。 “长的贼眉鼠眼的,还想骗老头子我,毛还嫩点。。。。。” 杜笙猛一回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还老态龙钟的老翁,健步如飞,大步前走,哪有半点老人的样子。 杜笙心里如同浇了盆冷水,一下透凉到心底。 “这。。。。。这算什么事啊。” 满心懊悔的杜笙只好拉住一个书生。 “兄台请问。。。。。” 话还没说完,书生咋一见他那副相貌,满眼警戒的护住胸前的包裹。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我。。。。。”杜笙张口无言。 “神经病。。。。。”书生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的跑了。 什么世道啊。。。。。杜笙悲凉的了理了理额前的秀发,长的丑,也是罪嘛。。。。。。 杜笙看着满眼行色匆匆的路人,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师傅说的果然没错啊。。。。。俗世中的凡人果然都是以貌取人之辈,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 “呦,大爷,街上有什么风景好看的,要看风景,不如来这里玩玩~” 就在杜笙心灰意冷的长吁短叹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句热情洋溢的话。 杜笙猛的回头,却见一位妖艳的大姐,正挥着火红的丝巾娇笑,天寒地冻的天气却专业的穿着丝质抹胸,卖力的晃荡着胸前两抹白腻。 谁说老子外貌不讨喜,这凡人也有热情的的。杜笙心里又荡漾起一潭春水,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上前两步。 “这位大姐,小弟我是外乡人,刚来东陵,想打听打听东陵城什么地方热闹,我这人性子热,就喜欢有人气的地方。” 那妖艳女子先是一愣,旋即把媚眼一转,掩嘴娇笑道。 “大爷你真会说笑话,这全天下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勾栏和赌场了,我们怡红楼每天来来往往的都是爷们儿,不知道有多热闹,今儿您算是来对了地方了。” “当真热闹?”杜笙把眼一望,果然门口进进出出,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好不热闹,真是来对地方了。 杜笙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那女子一把抓住手,卖命的往胸前两抹白腻里塞,还不忘娇笑连连。 “大爷装什么正经啊,要说热闹,人家这里,最热,最能闹了。” 杜笙哪里见过这阵式,后背冷汗刷刷往下流,右手慌忙的顺着额前两缕头发,嘴里喊着:“使不得使不得。” 这姐儿哪管杜笙叫的哭天喊地,仍是使劲往里塞。 杜笙暗道没辙了,右手捏了个法诀,身形一晃,如风似的撒丫子逃了。 那姐儿突然眼前一花,右手一凉,再看眼前,那还有半个人影,大白天的,难道是见了鬼不成? 杜笙惶惶张张挤在人群中,时不时的还回头看上两眼,生怕那姐儿再追上来。走的远了,也没见人追来,杜笙心下稍安,又有点失落。冷淡的不好接近,热情的又太热情,这俗世的人,当真奇怪。杜笙独自哀叹,迎风吹着满头稀疏的乱发,顿时有些萧瑟之感。 杜笙索性也不再找人搭话,就是边走边看,也落得个清静。 谁想没走两步,便看见一处热闹之极的地方,人来人往,喧声鼎沸。往里看去,人人掳着袖子瞪大了眼,嘴里“大,大”的喊着,呼喝之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抬头一望,头顶上烫金的四个大字:“福来赌场。” 赌场!杜笙心里一喜,刚听人说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赌场和勾栏,这就让自己碰上一个,不去还行?心里一动抬腿就往里走,没走两步杜笙又停了下来。回想起刚才那姐儿的豪放做派,杜笙现在脸上还噪的慌,别一会儿再碰见个什么事。。。。。。杜笙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但眼看着人呼拉拉一波波的往赌场里进,来来往往的几乎没半个女客,应该不会再有个妖艳姐儿。。。。杜笙心里暗暗琢磨着。 不过还是小心为要,杜笙暗暗打定了主意,先看看再说,没多久,杜笙就看出了一些门道。 福来赌场进出的人不少,三五成群,呼朋引伴的人还是少数,多数人都是一个人来,碰到脸熟的,彼此也就寒暄打个招呼,不多做交谈。倒是门口一直站着两个人,逢人就抱拳问好,满脸堆笑,碰到相识的更是热情,被招呼的人也是满脸堆笑,赵哥李哥的叫着。虽然两人都是体壮毛多,满脸的刀疤凶神恶煞之流。但在杜笙眼里却觉得见了亲人,人家也长着一副人见人厌的脸,凭什么就比自己招人缘,肯定有着学问在里边,我可得虚心求教,杜笙心里想着,脚下也迈开了步。 其实这两人就是赌场的门房,说明白点就是赌场的打手,工作就分两种,第一是笑脸迎客,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吉利,谁也不愿意大早上来赌,见两座冰山,见着门房两张笑脸,心里也舒坦。二者出老千闹事的人,也由哥俩负责,抓住了拖出去就是一顿打。老赌徒都是一个德行,不是游手好闲就是偷奸耍滑之辈,十有八九都犯过出千拖欠赌资的事,没少被哥俩收拾过,见到他俩自然是张哥,李哥的叫。两人也是既往不咎,热情的往里迎,你身上有钱就是爷,不管你是偷来的抢来的还是骗来的,送来的钱自然没有不赚的道理,等你输光了裤衩没了钱,哥俩收拾你的时候也不手软。 第二十四章 老二的故事(下) 当门房的最讲究个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儿,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只消一眼就能把这人猜出十之八九。李雄接了一早上的客,早就注意到了缩在一角的杜笙。一身的单薄衣裳,头发油腻腻的结在额前,眼睛贼眉鼠眼的猛盯着赌场里边,眼看着把持不住就要进去,却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典型的昨天晚上输了全部家当,今天带着借来的钱想捞回一票,却又怕再输个爪干毛净,心里正做着挣扎呢。 李雄一声冷笑,拉着张德对着杜笙努了努嘴:“这样的赌棍,每天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狗改不了吃屎,到最后还得顺着香味飘过来。。。。。”话还没说一半,就看着杜笙没魂似的飘了过来。 张德捂着嘴偷笑,心说大哥说的真没错,不输的就剩一条烂命,这种人也不会死心,就算是输的就剩一条命,他也得把这条命堵上半两银子再死。 话说是说,这种客人赌场却最是喜欢。看着杜笙走到眼前,李雄当下哈哈一笑,拱起手说道:“开门大吉,开门大吉。看兄弟面相就知道今天手气准旺,里边请,里边请。” 请了半天也不见杜笙挪窝,还皮笑肉不笑的杵在哪。 李雄心里纳闷了,心说你娘的做了半天思想斗争,眼看着手痒得不行了,到了门口你又不进去,唱他娘的的是哪一出啊。 杜笙见这大汉又是拱手,又是陪笑,心里暖烘烘的,又把自己那套说辞搬了出来。 “这位大哥,小弟我是外乡人,刚来到东陵,听人说赌场最是热闹,想进去看看。” 李雄嘿嘿一笑,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也没仔细听全杜笙的话,只听到是外乡人,心说还是个过江龙,看看?看看你就得玩上两手,外地来的蚊子也是肉,不吃白不吃,赶紧进去别跟老子扯淡。 伸手便把杜笙往里推,嘴里说着:“得了爷们,谁都有个手风不顺的时候,没准今天就大杀四方,没的说赶紧快进去呗,去晚了占不上好台子就不关我李雄的事了!” 谁想一推却没推的动,李雄心里“嘿”了一声,运上十足的力气又推了一把,谁想到手腕子掰得生疼也没推动杜笙一星半点。 还是个练家子?李雄不由得停下手,把杜笙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杜笙还是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标准的贼眉鼠眼,嘴上两撇小胡子,咧嘴一笑,还露出一口黄牙。 杜笙好死赖活的赌在门口,赌场的门也不大,他这一站,后面的人进去就费劲了,都得硬挤着才能进去,开始时还骂骂咧咧。后来见着李雄推搡杜笙,却还没推动,一大帮人拥在门口,也不忙着进去了,都等着看一场好戏。 李雄看着一大帮人围着看戏,脸上也挂不住,但杜笙刚才露了一手,明显是练家子,掂量着自己不一定打得过,毕竟做生意的,就算是黑道,也讲究个和气生财。 便拱了拱手问道:“过江的兄弟扎手,不知是讨食的还是硬闯的,做生意的水不深,却盘着韩四爷,不知道兄弟在那座庙里上香?” 这句是道上的黑话,意思是兄弟手底下功夫不错,来我们福来赌场不知道是玩两手就走呢,还是来闹事的。福来赌场虽然不大,但却是韩四爷罩着的,兄弟要闹事先掂量掂量。最后一句在哪座庙里上香却是问杜笙是那条道上混的。 这福来赌场是东陵第一大赌场,赌场的幕后老板是人称“三只手”的韩四爷,韩四爷在东陵也是黑道一方大佬,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就连东陵的捕快衙门也都是韩四爷韩四爷的叫着,势力极大,李雄报上韩四爷的名字也是在警告杜笙,这是韩四爷的地盘,不要不长眼惹错了人。 杜笙又不是道上的人,哪听得懂李雄一通黑话,被问得莫名其妙,只好顺着说道:“小弟我不是和尚,算是,算是道士吧,在那个道场我不方便说,我就是看着赌场热闹,想进去看看,但又不知道赌场到底是做什么的,想听兄弟你给我说说。” 李雄见这人答的前言不搭后语,明显是装疯卖傻,当下把脸一沉:“在下李雄,兄弟报个名号吧?说出来看看韩四爷惹不惹得起!” 名号?杜笙猛一拍头,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说了半天还没报上名字,怪不得这位兄台面有不善,原来是自己失了礼数,当下抱拳说道:“在下杜笙,祖居天水云梦山。” 赌圣?这还了得?人群中顿时一阵哄笑,李雄也是脸上青白不定。他娘的原来是铁了心要闹事的,刚才还说不知道赌场是做什么的,现在又说自己是赌圣? 李云帆说到这,已经是满面红光,双手叉腰一腿登在桌子上,两瓣胖脸也激动的抖着,右手晃荡着酒瓶,一口气儿灌个个底儿透,眼神越是迷离,说的越是激动。 “杜雄回头一招手,呼啦啦从后院出来一群人,驾着你二师兄就往后院走。你二师兄心里也是纳闷,心说这凡人奇怪事真多,女的抓着你的手硬往那里面塞,这男的也不含糊,几十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搂着你一个人,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二师兄迷迷糊糊的被驾到后院,被人往地上一掼,站起身来刚想问个清楚,哪想到李雄走过来当头就是一棒,砸的你二师兄头晕眼花,几十个人跟上去就是一通好打。你二师兄哭爹喊娘也没用,喊的越凶打的越厉害。” “最后你二师兄实在是被打得狠了,鼻青脸肿,满头是包,哪里还记得师傅说的话,忍不住动了手,几个回合下来院里几十号人全被揍得趴在地上。韩四爷本来在屋里喝茶,听着外面哭爹喊娘心里冷笑,谁让你小子不开眼惹到我韩四头上。最后院子里突然之间没了声息,韩四爷有些坐不住了,心想着不是手下的兄弟下手狠了,打出了人命?虽说是外乡人,可要是被官府听到了风声,免不了又得上下打点几万两银子,这钱花的可不值当了。” “当下推门一望,韩四爷却“咣当”一声跌坐在地上,院子里的几十号人,全都七扭八歪的趴在地上,嘴里有气无力的呻吟着。当中站着一个奇丑无比的男子,左手不停顺着额前两缕头发,呲着满口黄牙,悲愤欲绝的的叫着。“他妈的真当小爷是泥捏得不成?打,打,打,妈的老子长得丑就要挨打?”” “这件事之后,你二师兄就被韩四奉为上宾,天天在福来赌场吃喝逍遥,闲来无事也在赌场里玩上两手儿,仗着一身道法,什么透视,换色子,变牌啊,所有老千的拿手好戏你二师兄全学会了。一来二去,短短两年之间,你二师兄声名鹊起,终于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术,被天启所有赌棍尊称为赌圣!” 杜笙这件事,被李云帆在天启诸弟子中,讲了不知道不少次,个中细节妙处早就烂熟于胸,端得是绘声绘色,讲起来比杜笙还顺溜。 李云帆面有得色的斜着眼看着韩青玄,韩青玄早就笑的趴在桌子上,洛冰也是强忍着笑,不过只是没有出声,最后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 三生石 李云帆面有得色的斜着眼看着韩青玄,韩青玄早就笑的趴在桌子上,洛冰也是强忍着笑,不过只是没有出声,最后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云帆心里那叫一个爽快,杜笙这件事,讲出来是百试百灵,拿来活跃气氛是最适合不过,看这韩青玄跟洛冰脸上开花似的笑着。 “二师兄,当真是奇人。。。。。”洛冰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手里的筷子也被甩开一旁,扑在桌子上,肩膀上下耸动,连带着李云帆也拍着桌子大笑,虽说是讲了几十遍的事,可想起来,怎么就那么妙不可言呢? 所有人都开怀大笑,只有杜笙,委屈的蹲在桌子前划着圈,右手习惯性的笼着额前的秀发,嘴里嘀嘀咕咕:“有什么好笑的。。。。。。” 云梦山的夜风依旧吹着,寂寥的太微显得格外宁静,只有紫竹峰却是灯火通明,笑声不断。 说了好久的话,大家都有些乏了,韩青玄张大了嘴打着哈欠,李云帆也是再无话可说,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取笑着杜笙。林重看众人都是面有倦意,便挥手说道:“时候也不早了,青玄跟洛冰也累了一天,云帆帮着收拾收拾,大伙散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云帆应声起身,帮着洛冰收拾,收拾完。俩人便送师傅几人出门,直送到山脚下,才恋恋不舍的告了别。 人走了,屋子也显得冷冷清清的,洛冰铺好了床被,吹熄了烛火,两人爬上了床。 虽然早就乏了,但韩青玄却没有睡意,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地望着屋顶发呆。 “洛冰哥,你睡了吗?” “没,不过困了。” “太微阁其实挺好的,大师兄做的一手好菜,师傅也很疼我们,二师兄也很有趣。。。。。。” “恩。”洛冰轻声答道。 “但我还是想家。” “想青云山的野花,想后山的山洞,想爹爹的胡子,什么都想。” 洛冰不出声,韩青玄也跟着沉默,窗外的风,呼啦啦的刮着窗纸,韩青玄把被子使劲往身上裹了裹。 “洛冰哥,在青云山的最后一晚。。。。。。”韩青玄顿了顿,嘴里有些发苦,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天你蒙着我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洛冰哥。” “洛冰哥?”韩青玄抬起身子,轻轻推了推洛冰。 洛冰却不说话,韩青玄借着月光看去,洛冰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轻轻打着鼾。 “睡着了么。。。。。看来白天真是累坏了。”韩青玄喉咙里滚着几句话,却终究没有把洛冰推醒,只好躺下,合上眼想着想着,不一会也睡着了。 过了许久,骆冰慢慢睁开了眼睛,侧身推了韩青玄一下,嘴里轻声叫着:“青玄,青玄。” 韩青玄一个翻身,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转身又睡去了。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韩青玄起身,看来真是睡着了。 洛冰又等了好一会,才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穿好了鞋袜,又替韩青玄盖上了踢开的被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夜半三更的云梦峰黑的吓人,本来一轮新月,却被一片乌云遮着,零星的透出几缕月光。 天黑路暗,洛冰脚步却不慢,脑子里极力回忆着去鬼峰的路,绕错了几次路,才兜兜转转的来到了鬼峰前。 夜晚的鬼峰,更显得奇诡。山体跟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只是淡淡的留着一个轮廓。陡峭的山体如同一只夜魁,蹲伏在前。一阵夜风吹过,黑黝黝的三生石发出阵阵呼啸之声,洛冰惊得后退了几步,但还是咬了咬牙,狠心上前。 三生石就在眼前,隔着洛冰十几步的距离。洛冰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脑海中还记得白天那诡异的一幕,那种魂魄尽失却不断诱惑着自己的感觉,并没有再次出现。 “敢触摸三生石的人,无一例外,形神俱灭,不得好死!”林重的话如同惊雷般在洛冰脑海中响起。 额头上的冷汗如瀑布般流下,洛冰的脸色灰白的厉害。林重的话尤在耳边,但父亲的死,韩伯伯的死,两家的血海深仇都担在自己肩上。 幕后黑手肯定另有其人,不把所有仇人都杀死,洛冰又岂能心安? “就算是形神俱灭,不得好死,我也认了!”洛冰双目血红,眼泪大颗大颗的掉着,一步一步颤抖着向三生石走去。 洛冰走得越来越近,三生石像是感应到般激动地颤抖起来,周身的铁索不停拍打着石身,链身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发出幽幽的白光,周身无数张符文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整个鬼峰,都好似微微晃动起来。 洛冰闭上眼睛,指尖颤抖着慢慢贴近。 冰冷的石身凛冽的如同数九寒冬,透过洛冰的指尖直扎进骨髓。手掌呼的一声被紧紧吸在三生石上,爆出一团耀眼的白光。洛冰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疯狂抖动,瞳孔渐渐上翻,直到只剩下眼白。眼前的三生石不断扭曲旋转,如同一个黑洞,旋转着抽离着洛冰最后一丝意识,“啪”的一声,洛冰瘫倒在地上。 第二十六章 西疆 漫无边际的草原上,盘旋着一只秃鹫,饥饿的秃鹫见到食物,只会疯狂的扑下,但这只秃鹫并不饥饿。它悠闲地在天空盘旋几圈之后,才收紧了翅膀,一个俯冲来到了食物面间,慢悠悠的摇摆着走了过去,低头一啄,就滚出一团浑圆的血肉,这东西白中带黑,尾端还连着一蓬血肉,这是人的眼睛!秃鹫的脚边躺着一具尸体,临死前瞳孔还愤怒的张扬着,不甘的手掌紧紧握着一支长矛,被血染成暗红的矛尖上,还插着一只断手。 很快的,天边又飞来一群秃鹫,呼啦啦的如一片乌云扑向草原,不停地疯狂的啃食,整个草原,都变成了秃鹫的乐园。绿色的海洋里,满布着丢弃的长矛和碎裂的铠甲,和数不清的尸体,每片草上,都凝固着紫褐色的血液。人压着人,在草原上,密密麻麻的堆垒着,仿佛这些都不是人,只是一群牲畜,不值钱的随地乱丢,到处是断臂,和碎裂的骨肉。微风吹过,绿油油的草叶随风摇曳,只有秃鹫,在畅快的吃着,这里是死人的世界。 草原的边缘处,似乎隔离开两个不同的时空,这里还有活人! 这是一群军人,这些人或坐或躺着,却没有一个人站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血迹与尘土,嘴唇干裂,眼神空洞空洞的望着前方,看不到一丝生气。 人群围成一个半圆,圆心处坐着几个将领,每个人都默默地擦拭着刀剑,却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压抑的让人发狂,空气像结成了冰,每一次呼吸,都十分困难。 韩毅默然的看着众人,干裂的嘴唇开阖着,似乎想问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究没有说得出口。 左边的一位将领突然开口说道:“将军,去天启求援的斥候。。。。。” “今天早上已经派出去了,如果能活着出去,今天晚上就能到潼关了。”老将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头盔摘了下来,用袖子擦拭着上面早已经干涸的血迹。 已经是第八批了,韩毅叹了口气。军中缺粮,骑兵队几千匹马,早就杀了风干成了马肉,充作口粮,只剩下百来匹,除了给将军们留的几匹马,全都拨给了斥候队,可接连派出七队都是杳无音讯,这批走的人,已经用了最后的几匹马了,能不能活着回到天启,就看这队斥候能不能活着到潼关了。 “窝囊,真他妈窝囊。”孟良起狠狠的把刀插在地上。 “老子当年在广陵,一个人对着几十个蛮子也没皱半下眉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头掉了碗大一个疤,老子不怕死!谁想到会死在自己人手上?三十万西疆军输在军粮上,我手下几百个弟兄都是活生生饿死的,他妈的老子打了一辈子仗,也没这么窝囊过。” 韩毅拍了拍孟良起的肩膀,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却一句也说不出。 三个月前,铁勒犯天启西疆,三十万西疆军奉命据守。战事连连告捷,韩老将军趁势杀出潼关,铁勒溃不成军,直追到铁勒境内八十里,铁勒羽林军来援。韩老将军便在草原上安营扎寨,以逸待劳。两军几场大战,铁勒羽林军节节败退。眼看胜利在望,后方却传出了军粮不济的消息,韩老将军一面暗暗把消息压下,一面接连派出十几队斥候入潼关催粮,谁想到几十队斥候一去不回,军粮也没有半粒送来。 半个月之后,军中缺粮的事情终于掩盖不住,军心大乱,韩老将军只能撤退。铁勒军趁势来攻,西疆军大败,且战且逃,才出了草原。但军中缺粮,军马全都宰了充作口粮,就算逃出了草原,早晚也会被铁勒骑兵追上。 忽然间,队伍一阵骚乱,韩老将军脸色一变,大喝道,"当值参领何在?外面怎么如此骚乱?” 人群中挤过来一位武将,身披重铠,一路飞快的跑过来,眼神中冒出掩饰不住的惊恐:“将军,敌军,敌军追来了!” “慌什么?传令下去,诸军待命,兵甲不可离身,若有扰乱军心者不听命令者,斩!”韩老将军面色不变,声音洪亮,底气十足,这个时候,如果不能稳定军心,还用等什么敌军杀来,自己人就先慌了一半。 后又转头向韩毅喝:“牵我的马来!” 韩毅转头领命,给父亲牵来战马,老将军扶马一纵,提身跃起,稳当当的站于马背之上,举目望去,只见一抹黑线压着地平线汹涌而来,草原上的秃鹫被惊的一哄而散,如一片蝗虫,惊慌的全挤压在在半空中。那抹黑线愈来愈快,马蹄声轰轰隆隆,如狂风骤雨般掠过草原,正疾奔而来! 韩老将军只觉得一阵恍惚,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他稳了稳心神,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全军,列阵!” “韩毅!” “末将在!” “我命你和宁远两人,去潼关求援,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韩毅一愣,敌军已然攻来,现在去求援,又有何用?还不如上阵杀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将军,我。。。。。" “滚!再不走我一刀砍了你!”韩老将军怒发须张,大声利喝! 军令如山,韩毅当下一咬牙,“诺!” 看着韩毅愤愤不平的策马走远,韩老将军才心里稍安,毅儿,你莫怪爹爹心狠,今日一战,这几千人怕都是要葬在这西疆战场,我韩远一生光明磊落,却死得这般不明不白。留下你,也算是对老韩家有个交代了! 韩毅策马狂奔,心里纷乱不堪,父亲行事向来粗细有致,颇有章法,令行禁止,诸将都很是信服,今日怎会下如此荒唐的军令?大敌当前,命我再去求援又有何用?不对!韩毅心下一凛,父亲不会是一心寻死吧!韩毅心中一惊,连忙掉转马头,回头奔去! 只见随行五十名军士呼啦啦一声把韩毅围了起来。 韩毅怒喝道“宁远,你做什么!” 宁远滚鞍下马,跪在地上,大声悲呼,“韩参领!你莫要辜负了老将军一片苦心啊!我西疆三十万大军,与铁勒国交战两个月余,这两个月,粮草时时断更,老将军派的催粮队伍,前前后后几十队,却无一回信,三十万西疆军转战西北,最后只剩下这几千人,这明显是朝中有人欲致我西疆军于死地,韩参领,你是老将军唯一的血脉,这三十万西江冤魂,都还指望您回京主持公道!您若也死于乱战之中,还有谁能为我西疆军讨回公道?韩将军,你请三思啊!” 韩毅目疵欲裂,挥鞭指道,“我父亲在浴血杀敌,我身为人子,怎能干看着他死于乱军之中?你给我让开,别让我做不忠不孝之人!” 宁远也不说话,只是在地上用力磕头,长跪不起。 韩毅心头滴血,远远望去,铁勒军就像一股黑色的洪流,瞬间淹没了西疆军,漆黑的铠甲如一个巨大的磨盘,搅得西疆军支离破碎,西疆军的微弱的抵抗,就像在海水中激起了一阵浪花,转瞬,就趋于平静了。 “韩参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宁远喊得声嘶力竭。 韩毅一声不吭。 “参领!!!韩老将军不能白死啊!” “走!”韩毅把嘴唇咬的鲜血横流,最后望了一眼西疆军,策马扬鞭,如一道流星,向东而去。 第二十七章 洛斌 大雪! 还未入冬,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便席卷了整个天启国,天地间一片白雪茫茫。韩毅紧紧帖伏在马上,头上,眉毛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花,韩毅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空气冰冷而刺骨,每吸进一口,胸口都针扎似的疼。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下过马了,随身的军粮也早已用完,五十名侍卫,全在铁勒国铁骑追击之下阵亡,只剩下他一个人,若不是大雪封山,大队铁勒铁骑被困于山口,韩毅孤身一人也逃不出来。 胯下的马也疲惫不堪,嘴角都溢出了白沫,步伐也越来越慢。韩毅现在觉得很困,非常困,真想倒头就睡下去,但他知道不能睡,这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在昏迷之前,他必须要找到一个人。潼关也只有这个人他可以相信,御史中丞,洛斌! 只有找到他,才能回到天启城,向皇上,给自己,给父亲,给三十万西疆军讨个公道!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韩毅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隐隐越越看到前方有一行车队,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迎着他走了过来。韩毅举起一只手,有气无力的挥动着,他想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觉得手脚越来越软,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侧身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洛夫人正掀开帘子看着西疆的雪景,天启城位处南方,天气温和,洛夫人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东张西望的看着北方的银装素裹,“有人!”洛夫人掩嘴惊呼:“老爷,您快看,我看前面有个人晕倒在雪地里了!” 洛斌此番随西疆军来潼关,是皇上下的御命,要他沿途暗访西疆官员可有贪污范科之事。但自从韩老将军引西疆军出潼关,已经两个月没有半点消息,洛斌暗自担心。昨夜在潼关太守家中,洛斌又问起此事,潼关太守说派去了几队人马探寻军情,却没有一个人回来,就连押送军粮的民夫,也被西疆军扣下。 洛斌跟韩毅私交甚好,临行前韩毅还说会给他写信,可两个月了,西疆军没有半点消息,韩毅的书信也就无从提起了。据潼关太守说,西疆军估计是战事不利,怕消息传回天启引来皇上震怒,才瞒而不报。 但洛斌深知其弟韩毅与韩老将军为人,绝不会是推脱战事失利之人,这事怕是大有内情,但情况未明,洛斌也不敢妄下论断。这几天右眼直跳,洛斌心里也慌了起来,在家里实在坐不住了。就点了几个家将,带上夫人,想出潼关到附近的村落打听打听,没准能问出点什么消息。 沿途经过了几个村落,都没打听出半点消息,洛斌心里更是着急,乍然听说有人落马,忙令停轿。洛斌下轿急急忙忙的奔上前去,定睛一看,不禁一声悲呼。 “韩毅!” 韩毅脑袋昏昏沉沉的,耳边听见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微微睁眼,正看见洛斌两眼落泪,把他搂在怀中,心下一安,轻声说道:“大哥,带我回京。。。。。。。”便沉沉睡去了。 郎中赶来之后,仔细检查一番,才放心的对洛斌说道。”没什么大碍,韩参领只是劳累过度,再加上这几天水米未进,暂时昏迷了,休息个几天,再喝些补气的药调理调理,就没事了。” 洛夫人看着洛斌满脸焦急,忙说道:“韩毅现在昏迷不醒,要不我们先回城,让他休养休养,过几日再启程回京。” 洛斌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即刻启程:“韩毅既然孤身前来,只怕前线凶多吉少,他昏迷前既然让我带他回京,这西疆之事恐怕大有内情,在城中多呆一日,就多一分变故,吩咐下去,我们连夜赶路,不走大路,走小路,尽快赶回京都。” 洛夫人应了一声,看着洛斌六神无主的样子,知道他现在一门心思全落在韩青玄身上,也没再多说什么,赶紧吩咐下去,即刻启程回京。 等到了晚上,韩毅才醒了过来,看见洛斌趴在床边正打着酣,心里一暖,轻轻摇了摇洛斌:“大哥” 洛斌从梦中惊醒,看见韩毅正笑咪咪的望着他,不由得欣喜异常,忙问道:“韩毅,你总算醒了,可把大哥吓坏了,西疆战事怎么样?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 韩毅眼眶一红,语调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悲伤:“三十万西疆军,如今只剩我一人,我父亲他,他也死于乱军之中了。” “什么?”骆斌心下一惊,三十万西疆军,竟只逃回了一个人,这怎么可能? “铁勒就算倾全国之兵,也不可能短短几个月,就把三十万西疆军全灭啊。” 韩毅恨声说道:“西疆军镇守潼关,三十年来不曾让铁勒国越界一步,如果不是军粮接济不上,又怎么会兵败如山倒?” “军粮短缺?”洛斌忙道:“皇上已经下令,给西疆军两倍的军粮,怎么还是不够?” “两倍?”韩毅不怒反笑:“大哥请看,这是我父亲的亲卫宁远临死前交给我的一本账目,详细记录了这个月来军粮运送的数目,运送时间,还有交付军粮之人,全都有据可查。你且看看。” 洛斌接过来仔细一看,记录上,西疆军一个月前的军粮已经入不敷出,半个月后更是锐减到一半,直到几天前,竟然没有一粒米运到西疆军。 韩毅接着说道:“这两个月来,军粮时有不济,我父亲亲自带头,骑官以上,军粮减半,加上时常掠夺敌方军粮,前一个月倒也还勉强支持,但将士们吃不饱饭,又哪有力气上阵打仗,战事节节败退,我父亲派出催军粮的斥候发了不下百队,但都杳无音讯。最后这几天,竟连一粒军粮都没有送到,全军上下只有斩杀马匹,暂时充做军粮,将士们无粮无马,只能以步战对铁勒国骑军,不异于以卵击石!” 洛斌面色铁青,西疆军的军粮果然是有人做了手脚。但要断西疆军的军粮,先要经过户部调集,再拨给兵部,连带着运粮途中的各州各县,这么多关节都要打通,还要瞒着皇上。别人不说,这潼关太守肯定脱不了关系,这伙人的势力,只怕是通天了。 洛斌沉声说道:“韩毅,这事非同小可,六部及各省大员,怕有一半都参与了此事。” “什么?”韩毅心里一惊。 “要断西疆军的军粮,要经过户部,兵部,连带着军粮所过州县,还要瞒着皇上,只怕宫里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第二十八章 诡异马尸 韩毅听洛斌说完,脸上阴晴不定,沉吟许久才说道:“这件事干系太大,我不想拖累大哥,还劳烦洛斌哥帮我备一匹快马,再带一些盘缠口粮,韩毅一人轻骑入京,也好快些。” 洛斌本来面色肃然,听得韩毅一席话,反而笑着说道:“你说什么胡话, 你我是生死之交,谈什么连累不连累,你这么说,反而是看不起我洛斌了。” 韩毅一窘,急忙分辩道:“大哥你别想错了,我韩毅没有半分看不起大哥的意思,只是这些人势力太大,三十万西疆军都不明不白冤死在他们手下,我韩毅孤家寡人的倒是不怕,但洛斌哥你尚有妻小,实在不应该卷到这件事里来。” “韩毅你别说了,这些人虽然势力极大,但我洛斌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领御史中丞之职,本就有监察天下郡国官吏、审计上报的各类文件帐簿的权利。就算是六部尚书,我也有弹劾之权,这些人如此明目张胆,为一己之私,而令三十万西疆军战死边疆,我洛斌深受皇恩,于国于民,都要为天启除此大害!” 韩毅眼眶一红,虎目中流出两行热泪,翻身下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哥,我代三十万西疆军士谢你,你且受我一拜。!” 洛斌惊道:“韩毅你这是干什么,你我既然是兄弟,就别做此见外之事。你身体刚好,还没恢复完全,到了天启,还要你与西疆运粮官当庭对质,你现在可不能有半点事,先把身体修养好了再说。” 洛斌把韩毅扶上床,心疼的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我这就派快马星夜回京密报皇上,在这之前,你先把身体给我养好,为兄先出门安排下,你别再下床乱动了。” 韩毅揉了揉太阳穴,刚才动的厉害了,有些头晕眼花,只好说道:“大哥你去安排吧,我休息一会。” “这就好!”骆斌放心的点了点头,走出了帐篷。 出了门,洛斌一个人静静地站立在风雪之中,冰冷的空气能让他更加冷静,他现在必须冷静,这背后黑手的势力大的可怕,他一个人是斗不过他们的,走错了一步,必将是万劫不复! 洛斌回到自己的帐篷,坐在桌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沉思良久,才挥笔一气呵成的写完了一封信,等墨迹干了,封上了火漆,洛斌才长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吩咐下人叫来侍卫长许立。 过了会,许立掀开门帐,走了进来:“洛大人,您找我?” 洛斌略一点头说道:“坐。” 许立依言坐下,心中却在琢磨,洛大人虽贵为御史中丞,但平时对待下属,却是温和有加,没半点京中大员的架子,今日却是面色沉重。莫不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被洛大人知道了?许立想来想去,这几日也没有什么过错,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忽听洛斌说道。 “许立,你来我洛家,有几年了?” “回大人,自从洛大人为我伸冤昭雪,已经是七年有余了。” “已经有七年了,这时间过的还真是快。。。。。。” 洛斌长叹一声:“有件事情,我想托付与你,这事情事关重大,牵扯到朝中数位大员,凶险万分。你这一去,可能没命活着回来,你愿意做吗?”洛斌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炯炯的逼视许立。 许立哑然笑道:“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许立这条命都是您给的,就算您现在拿回去,许立也不会皱半分眉头,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吧。” 洛斌眼里闪出一道精光。 “我洛斌果然没有看错人,许立,我命你挑一匹快马,星夜赶回天启,把这封书信交给礼部尚书刘大人,切记!除了刘大人,这封信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 许立挺直腰板,朗声说道:“大人放心,就算是许立死了,也把这封信吞到肚子里,绝不会落到别人手里。” “那你即刻启程,走的时候别让任何人看见,就算有人问起,你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洛斌挥了挥手, 许立刚要起身,却听见洛斌叫住了他:“许立。” 许立扭头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许立,这件事情凶险异常,你一路上多加小心,如有机会逃命,这封信,不要也罢了。”洛斌面色疲惫,许立这一趟去天启,恐怕是凶多吉少,洛斌本不愿意牵扯其他人进来。但这件事事关重大,若不先告知刘大人,在暗中照拂,恐怕他跟韩毅两人,连天启都进不得。 许立摇头笑道:“大人,若许立真是没法活着回来,还望大人念着许立,替我照顾我一家老小,许立在此先行谢过了。” 洛斌苦笑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件事情过后,如果我洛冰还活着,一定把你全家老小接到府中奉养,就如同我自己的亲人。 “有大人这句话,就够了。”许立双膝倒地,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扭头转身大步迈出门去。门外一阵大风,卷着雪花倒灌进屋里,洛斌低头静坐在桌前,重重的一声叹息,哈气雾蒙蒙的,转眼间就被冷风吹的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风雪渐渐小了,天气也好像暖和起来了,韩毅早早就起来了,洗漱得当,便骑马随着车队赶路,洛斌本想着韩毅大病初愈,要韩毅上轿与自己同乘,但韩毅执意不肯,笑说当兵的怎能不在马上,洛斌见劝不住,便依了他,不过还是叫了一个侍卫跟随左右,也好有个照应。 车队走得很慢,这几日雪渐渐小了,但下了这么多天,雪层早积了半尺厚,车轮常常陷在雪中。韩毅睡了一天一夜,精神旺盛的很,便撸起袖子帮着众侍卫把陷在雪里的车抬出来,正忙着,忽然听见前方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 韩毅大惊,忙拔剑向前方跑去,仔细一问,才知道有个丫鬟在前面看到了一具马尸,韩毅才心下稍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提着剑去看看丫鬟所说的马尸,等到见到尸体,韩毅的脸色才凝重起来,不是那丫鬟胆小,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诡异。 那匹马被人切割成无数段,马血喷溅,把雪地染得一片血红,内脏却诡异的未伤分毫,被人掏出来摆在地上,乱糟糟的纠结成一团。马皮也同样规整,看来在被切割成数段之前,被人活生生剥了马匹。那人手法十分高明,马就像脱了一件衣服那样轻巧,地上的一块块的碎肉,肌肉组织没有丝毫的破坏,就连上面的毛细血管,都没有半分破裂,马眼也被人挖了出来,放在马皮旁边。 韩毅的脸色就像这几日的风雪,阴凉的可怕。这马背上尚有马鞍,并不是一匹野马,马尸上也没有被野兽啃食的痕迹,这方圆几百里都少有人家,更别说庄户人家会养的起马了,这人把马尸放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韩毅目光一遍一遍的扫过马尸,最后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那双马眼上,他顺着马眼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全身一震。 只见右面的悬崖峭壁之上,定着一个人,双手双脚都被利刃穿过,悬挂在山壁上,鲜血冒着热气,顺着岩壁缓缓流下,韩毅睁大了眼睛,那人鼻间还冒着一股白气,人还活着! 第二十九章 天下正道 几个侍卫与洛斌正好赶来,看韩毅满脸惊恐之色,嘴张的大大的,愣愣的望向右面的山壁,全都顺着他目光一看,“那是,是许立!”一个人大声惊呼,声音嘶喊的变了调。 “快,快把他先抬下来。”洛冰泪流满面,大声悲呼着:“许立,是我洛斌对不起你!” 几个侍卫七手八脚的把许立救了下来,许立本来还昏迷着,但侍卫拔掉他手脚贯通的利刃后,许立一声大叫,又疼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着诸人,在看到洛斌之时,竟然笑了起来,嘴里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洛斌急忙上前两步:许立,你先别动,郎中马上就来!”却见许立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团被咬的稀烂的纸,旋即又昏了过去。 洛斌望着许立,胸中似有千句话要说,但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低着头,脚步踉跄的向许立走去,韩毅却从背后抱住了他,用力向后拖去。 洛斌扭头怒喝:“韩毅,你干什么!。”只见韩毅整张脸皱成了一团,声音颤抖着:“大哥,千万别靠近。” 洛斌疑惑的向前看去,那几个侍卫围着许立正跪在地上痛哭,一个侍卫抹了一把眼泪,忽然闻见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吸了吸鼻子,觉得鼻子里有股湿热的液体流了出来,流鼻血了吗?他捏紧了鼻孔,却发现,血仍然像小溪一样,从自己的下颚不断地流到雪地上!他惊恐的抬起头,竟然发现周围几人全都是血流满面,血不断地从眼睛,鼻孔,耳朵,嘴角里冒出,却好似浑然没有知觉。 他想站起来,却发觉全身酸软,根本站不起来,他在地上翻滚着,对着洛斌大声嘶喊,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血不断的从喉咙里涌出,喷出一团团血沫。 洛斌站在韩毅身边瑟瑟发抖,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刚才还好好的几个人,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个血人,血不断地从身体每个毛孔喷射出来,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却已经站不起来了,前面的雪地竟被滚烫的鲜血融出了一个血坑,空气中满是浓烈的血腥气,洛斌只觉得胸中一片翻腾,蹲在地下就吐了起来。 韩毅久在边关,血流成河的场景见过无数次,却还没见过像今天这么诡异的死法。 “大哥。。。这。。。。这究竟是什么妖法。” 韩毅觉得全身汗毛都在战栗:“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回到天启。” “呵呵呵。。。。”洛斌竟然低声笑了起来。 “大,大哥,你笑什么?”韩毅急忙扶起洛斌,大哥莫不是被这事给吓疯了? 洛斌笑摇了摇头:“大哥没事,我只是笑这贼人何不直接把我杀了,却连累这些无辜的人。殊不知,他多杀一人,我就要在他头上多加一笔血债,他杀十个人,杀一百人,我都不会怕,不如直接把我杀了,一了百了,否则,我就是爬,也要爬到天启,为这些人讨个公道。” “大哥,是弟弟我连累了你。”韩毅涕泪横流,除了三十万西疆军,今天又加上了几笔血债,如果不是他把洛斌卷了进来,这几个人也不会死。 洛斌抬手替韩毅抹干了眼泪,笑着说道:“别说傻话,不是你连累了大哥,就算你不是我的兄弟,我也一样要把这事情追查到底,我就是这种臭脾气,打不烂,摔不坏,就算打断了手脚,我还有嘴,封了我的嘴,我却还能爬,你在边疆打仗,是守家卫国。我们读书人身体孱弱,上不了战场,但我这一腔热血,却守得住这天下正道!” “好一句天下正道,大哥,你一介读书人尚且不怕,我这上过战场的人也不能让你笑话,这天启城,我们是非去不可了!"韩毅豪气顿生,刀光剑影都见过了,要死,就死在去天启的路上! “韩毅,为兄在这里休息一会,不怕你笑话,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的血,脚下有些站不稳了,你让家丁们绕过这血坑,千万别再碰到,这东西实在妖异的很,这些侍卫的尸首,也只能先放在这里了。”洛斌言语中有些黯然。 "大哥,你别难过,等回到天启,咱们禀明皇上,再把他们好好安葬。”韩毅安慰了一会洛斌,便回去吩咐车队去了。 洛斌一个人呆坐在雪地上,默然看着满地的尸体,喃喃自语道:“许立,洛斌欠你的,只有来世再还了。” 洛家的车队在雪地上缓缓走着,上午的事情发生后,整个车队都安静了许多,有人私下谈论起死去的几个侍卫,也是只是低声的交谈,每每看到远方有什么奇怪的事物,总会引起车队一阵骚乱。不过好在都是虚惊一场,但整个车队,已经是人心惶惶了。 总算挨到了晚上,所有人又饿又冷,再加上天气寒冷,惊吓过度,有不少人得了伤风,车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随行的就只有一位郎中,一下子病倒了这么多人,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待到了晚上,韩毅与洛斌夫妇在帐中吃饭,想到这几天不断有家丁病倒,洛斌也是忧心忡忡。 “这几日大雪,路也难走,又连着几人生了病,这个月,怕是到不了天启了。” “王郎中不是说了,只是普通的伤寒,吃几幅草药,几天就好了,大哥你别太担心了。”韩毅安慰道。 “诶。。。。。”洛斌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担心也是无用,但这几日接连发生怪事,洛斌心里更是沉重,一刻不到天启,他这心也不能放下来。心中正烦恼着,却见门帘一掀,王郎中走了进来。 “王郎中,你怎么来了?”洛斌心里一沉,看王郎中面色,想必是车队中又有人病倒了。 王郎中低着头,也不搭话,径直走了过来。 洛斌心里虽疑惑,这王郎中今天怎么如此怪异,连话都不说,但还是起身招呼道:“王兄坐下来一起吃,今日诊治了这么多人,实在有劳你了。” 身边韩毅却忽然推开洛斌,猛然拔刀,向王郎中头上砍去。 洛斌惊得碗筷掉了一地:“韩毅,你干什么。” 韩毅一刀砍下,王郎中举手一挡,竟发出一阵金铁交击之声,韩毅高声叫道:“大哥,这人身上有杀气!” 韩毅一刀砍完,又对着王郎中连砍数刀,却像砍到一块铁石,连皮肉都没有伤到! 那王郎中被连砍几刀,变得暴躁起来,嘴里哇哇乱叫,突然间双目赤红,指尖暴涨长出半寸的指甲,明显已经不是血肉之躯了! 韩毅只觉得每砍一刀,都像斩在石头上,磕的他虎口生痛!这郎中力大无比,一脚踢来,韩毅抬刀一拦,咔嚓一声,刀竟断为两截,手腕上一阵剧痛,怕是断了! 韩毅用左手抄起半截断剑,与它缠斗,可这怪物全身刀剑不入,小腹,腰间,脖颈,都坚硬如铁,寻常兵器不能伤他分毫,好在这怪物行动缓慢,韩毅一味防守也还抵挡着住。 “贤弟,你试试看刺他的眼睛,就算不能置他于死地,也能让他看不见我们!”洛斌急中生智,忙高声喊道。 也只有这个地方没试过了,但这怪物力大无比,近身打斗绝对占不了半分便宜,韩毅四下游走,随手捡起身边的东西向怪物身上砸去,那怪物怒的发狂,韩毅扔的东西,都被他砸了个粉碎!韩毅像一条泥鳅,那怪物根虽然暴怒异常,却沾不得他一片衣角。 韩毅看准一个机会,一刀划向它的眼睛,那怪物大叫一声,双眼喷出紫红的的血柱,韩毅闪身跳到一边,那怪物疼的发狂,四下乱撞,整个帐篷被他搅了个粉碎。韩毅这才能静下心来,仔细观察这个怪物,这怪物脑后竟有一条紫色的虫子,前半截虫身钻入脑中,后半截虫身露在外面,怪虫全身长满触角,身上上百只触角在不停抖动着。 莫不是这虫子搞的鬼?韩毅暗暗想道。 韩毅冲到那怪物身后,挥刀把虫子斩为两截。那王郎中顿时一阵痉挛,倒在地上,转瞬间便化为一滩血水。 洛斌颤抖的指着地上一滩血水,“贤弟,这到底是是个什么东西。” 韩毅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右手腕高高的肿了起来,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地方不能待了。”韩毅语速奇快,手腕疼的他吸了一口凉气:“这营地里,只怕没几个是人了!” 第三十章 七夜谷 雪落在帐篷上沙沙作响,只能听见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韩毅带着洛斌夫妇走过几个帐篷,向马厩奔去。 整个营地寂静的让人可怕,帐篷里也安静的很,他们却不敢走进去察看,虽然并没有什么声响,但是偏偏有一种感觉始终萦绕在他们心头——他们是这里唯一的活人。 三个人步子走得飞快,洛斌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走到前面的韩毅身形一顿,立着不动了,洛斌脚下没有收住,一头撞到韩毅背上:“贤弟,怎么不走了?” 韩毅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大哥,你看。。。。。。。。” 洛斌侧身一看,胃里一阵翻涌,心里像吃了一个苍蝇那样恶心。整个马厩里的马全被人肢解了,就像用无数条钢丝,瞬间把所有马都切割成了尸块,整个马厩到处散落着血块,和满地的内脏,所有的马头都被集中堆在了一起,摞成了一个小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贤弟,我们该怎么办?”洛斌紧紧的抓住韩毅,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他会发疯! “跑。”冷汗顺着身体的每个毛孔涌出来,韩毅只觉得手脚冰冷。 三个人在黑暗中疯狂奔跑着,夜晚死一般寂静,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些许雪花散散落在地上,簌簌作响。 三人不知道跑了多久,洛斌感觉肺里像破了的风箱,火辣辣的抽痛,洛夫人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早就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贤弟,我们跑了这么久,这是到了哪了?洛斌开口说了几句话,胸口就一阵抽痛,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韩毅蹲在地上喘着气,抬头打量下四周,心里不由得一沉,哑声说道:“大哥,我们又回到原路了。” “不可能!我们出了门是向正前方跑的,又怎么会回到原路去?”洛斌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 “大哥,你看这地上的车轮痕迹。”韩毅的手颤抖着指着雪地上的痕迹。 洛斌蹲在地上一看,地上果然还留有浅浅的车轮痕迹,若他们正远离营地,又怎么会见到来时车轮痕迹? 洛斌只觉得有万千条虫在脑子里乱钻,乱糟糟的没个头绪,只好沿着车轮一直走着,每个人心里都像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脚步碾着雪地,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天上黑呼呼地一片,连丝月光也透不下来,只有靠着雪微弱的反光,才能看见周围事物浅浅的轮廓。 走了一阵,车轮印竟然消失了,韩毅猛地左手拔出断刀,这个地方,让他心都被揪了起来。 “贤弟,怎么了?” 韩毅却似乎没有听到,手心渗出冷汗,全身的汗毛都不自觉的炸了起来,原本寂静的山谷,却突然发出扑哧扑哧的爪挠声,韩毅惊恐的四下转头,那声音越来越大,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韩毅仔细的听着,慢慢把目光聚向了脚下,有一只手,正慢慢的从雪堆里伸出来! “大哥,快走。”一瞬间他记起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雪堆里面埋得,正是许立他们的尸体。 韩毅三人拼命跑着,身后挖掘的声音越来越大,韩毅回头望去,一具具血红的人影正从雪坑里挤出来。 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们,要跑到那里去?”一个小孩的声音在他们耳边突然响起。 天上的云破开了一个小口,借着月色,韩毅看见,他们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人。 那女人面色很白,竟然比雪还要白,而她的瞳孔,竟不是黑的,是白的,比她的脸还白。 “你们,跑不了的。”那女人的声音,竟然就是这小孩的声音。 那女人走向他们,全身却像是没有骨头,一路走来膝盖竟然都没有弯曲,就如同一个牵线的木偶,肢体诡异的扭曲着,脚步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声音,连脚印也没有。。。。。 “你是谁?”韩毅的左手,已经握不住刀柄了,这女人的眼睛,如同一个深渊,渐渐吞噬着韩毅的意志,还能站立,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我是来杀你们的。”那女人身边,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人!这两人竟然长的一摸一样!只是这个人的瞳孔,却是黑的,深郁的没半点杂色。 “那就快点下手,给洛某一个痛快。”洛斌在趴在地下大口的喘着粗气。莫名的威压感,已经让洛斌不能站立了。 “你喜欢她吗?”那黑色瞳孔的女人却笑了笑,指着旁边的人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你们也喜欢她,我就把你们做成一样的人偶。她一个人很孤单,你们有空也可以陪她说说话。”黑色瞳孔的女人谈谈笑着,那笑容,竟然很清澈。 “如果你们不喜欢,我就把你们变成那样的人,太丑了,我不喜欢。”黑衣女子一只手指轻轻含在嘴里,一只手指着身后的僵尸,歪头怯怯的说道:“就像今天早上我碰见的那个人,他不喜欢我,我只好把他定在山壁上,我舍不得杀了他。” 韩毅浑身哆嗦着,身后的僵尸摇摇晃晃的把他们围在中心,浓浓的血腥味熏得他胃里一阵翻腾,尸体的脸早被血水泡的浮肿,向外翻卷着白色的皮肉。 “疯子,你这个疯女人,就是你杀了许立!”洛斌趴在地上,发狂的拍打着地面,嘴里咬的满口鲜血。 “贱人,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们,要我们死还不简单,我们自了!不劳你动手。” 韩毅满脸扭曲,一刀像洛斌砍去:“大哥,我给你个痛快。” “叮”一声轻响,那女人不知何时来到韩毅面前,断刀飞出去很远,女人苍白的手拂过骆冰的脸,冰凉的。“你们还不能死,你们要在极度害怕,极度害怕的情况下才能死,这种人死的时候,心跳会加剧,全身会颤抖,瞳孔张的很大,这种样子死后,做的人偶才会更美,你们别死,我一个人很寂寞,留下来陪我吧。” “疯子!”她是疯的,韩毅上下牙在不停的抖动,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成。 洛斌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洛斌愤怒的扑上去,却只碰到一片空气,转眼那女人已闪到他身后。 “好美啊。。。。。。。”女人抬首,诡异的把头以360度旋转了一圈。“你在发狂的的时候最俊了,我好喜欢,你们俩个我都喜欢。”那女人嘴里发出阵阵娇喘,全身的骨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那女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洛夫人身上,掩嘴呵呵笑道:“这个女人,我不喜欢,我现在只要男人的人偶了。”女人爱恋的拍了拍身边白色瞳孔的女子,那女子嘴角扯出来一个弧形,她竟然在笑! 洛夫人惊恐的向后爬去,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全身却使不动半分力气。 那女人一边笑,一边摇曳的缓缓走像洛夫人,韩毅于洛斌双眼都要喷出火来,却动不了分毫,指甲深陷入手心,血滴在地上,滴答滴答。 那女人的手慢慢伸向洛夫人的脖颈,突然间,洛夫人身前绽出一粒光点,那光点微微晃动着,越来越大,猛地绽出万道光芒,顿时天地间恍如白昼。 那女人轻咿了一声,闪电般飘到百米之外,这才止住身形。“何人,破我幻术?”那女人表情虽然云淡风轻,但手指却轻轻一点,身旁白瞳女子双手如莲花般绽开,幻化出万千手印。 “七夜谷的人,也敢来我天启国撒野,真当我天启国无人了吗!”一声怒喝,响彻天地。 韩青玄三人觉得神智为之一清,身边景物如潮水般褪去,渐渐显出了原貌,哪里还有什么死尸,天上的云也散了,皓月当空,月色照的天地一片坦荡。 那女人瞳孔微张,不远处,一团金光,正破开风雪携着风雷之势奔来! 第三十一章 九门命穴 “父亲有救了!!那人是谁!洛冰拼了命的想看清楚,但脑中一阵刺痛,眼前的景物正慢慢模糊,脑海里的景象在不断地扭曲抽离,“救我父母的人是谁?”洛冰挣扎着想看最后一眼,眼前的画面却破裂成万千组碎片,不断地组合分离,最后渐渐还原成了眼前的三生石。 洛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胸中的烦躁感才微微减轻,衬衫早湿的通透,刚才的一幕幕死里逃生,惊惧与绝望,洛冰都如同置身于其中,那妖异之极的女人恐怕夜夜会在洛冰的噩梦里出现!这女人,该死! 洛冰抿了抿嘴唇,心底还微微有些余悸,那女人,也是修士。。。。。。洛冰心里黯然,原以为学了几手道法,便能为父亲报仇,现在想来,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 天色已渐渐泛白,洛冰听着耳边响起阵阵鸟鸣声。“已经过了这么久麽?”一定要在青玄醒来前赶回去,洛冰望了望天色,急急忙忙像紫竹峰赶去,不管怎么样,父母与韩青玄一家的血案总算有了点线索,三十万西疆军莫名惨死在天启边关,朝中不知道多少重臣都参与了此事,父亲跟韩伯伯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才招致杀身之祸,顺着这个线索,一定能找出幕后的凶手! 埋头苦修吧!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洛冰捏紧了拳头,这日子,当真难熬! 一路小跑回到屋内,韩青玄还在呼呼大睡,洛冰捶了锤双腿,站了一晚上,还真是有点酸疼,当下褪了衣衫,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也躺下睡了。 洛冰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觉得身上一凉。“太阳都晒屁股了,起床起床!都给我起床。”这声音好烦,吵得人睡不了觉! 洛冰跟韩青玄揉了揉眼睛,只见林重手里提着被子,正坐在床头笑眯眯的望着他俩。 “师父,这刚什么时辰啊?怎么就该起床了!”韩青玄被搅了好梦,满脸的不乐意。 洛冰更是难过,眼皮粘的睁不开了,刚才睡下,又连着做起噩梦,还没睡得稳了就被叫了起来。 “起来起来,早上气轻,晚上气浊,不选早上,难道日日睡觉就能修炼不成?不下点功夫还修什么道,快点洗漱,为师在堂前等着你们。”林重大步一甩,连被子也带着走了,韩青玄与骆冰目目相觑,这下想不起也不成了。 两人急急忙忙梳洗完了,赶到紫竹殿。林重正在堂前打坐,听见响动,微睁开眼。“你们两个小鬼,什么时辰了还在做春秋大梦?既然拜入我紫竹峰下,为师就得好好教教你们,紫竹峰真传弟子不多,加上你们也就六个人,但个个称得上翘楚两字,你们俩个要是这般懒惰,只怕要丢尽了紫竹峰的脸了。” 韩青玄急忙说道:“昨天是实在有点累,才睡的晚些,以前在家的时候,爹爹也是叫我每天早起练功的,大师兄他们怎么练得,我们也就怎么练,师父你千万别心软,青玄吃得了苦!” 洛冰也是连连点头,为了报仇,多大的苦他都吃得了! “好!”林重笑着点了点头。“那为师就先教你们如何吐纳天地之气,你们在地上先坐好。” 韩青玄骆冰学着林中的样子盘腿坐下。 林重接着说道:“太微阁立足于天启国千年,靠的就是本门的太微心诀,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我先教你们入门的基础口诀,你们运气打坐时,为师会看下你们适合金木水火土五行中那一脉功法,要是不好好修炼,我就罚你们去后山劈柴挑水了。。。。。。。。” 洛冰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成碗型收于丹田,跟着林重的口诀,一步步的将灵气缓缓导入丹田,丹田中微微泛起一股热气,一股舒畅之极的气流冲向了奇经八脉,周身一阵舒畅,感觉如履云端一般。 韩青玄初起运功时,感觉跟洛冰一样,觉得周身舒畅至极,但几个呼吸之后,便觉得小腹处有些麻痒。韩青玄以为这是太微心法所致,便尽力忍着,可是小腹处的麻痒越来越剧烈,到最后竟然像针扎般疼痛,韩青玄再也忍耐不住,一声低呼睁开了双眼。 林重看韩青玄面色惨白,忙问道:“是不运气的时候,觉得丹田处麻痒难当?” 韩青玄点了点头,说来也奇怪,只要不再吸收五行之气,丹田处的刺痛感便渐渐消退了。 “那就是了。”林重点了点头。 “你道镜师叔说过,你是双灵斑驳之体,身体吸收的五行灵气会在丹田处淤积,你觉得疼就是因为灵气输送不畅所致。” 韩青玄现在才算彻底信了道镜的话,自己只是道体的资质,现在看来,道镜还是说高了,这种深入到经脉疼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自己只打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坚持不住了,这样下去,修炼的速度不知道要比别人慢多少倍。 “要是疼的厉害,你就先休息一会,等以后慢慢习惯了,就不觉得疼了。” 韩青玄看了看还在打坐的洛冰,倔强的摇了摇头。 “我还想再试试,这点疼我还忍得了。” 林重见韩青玄执意坚持,也没有劝阻,只是心里暗暗叹气。韩青玄体质特殊,别人付出一份努力,他就要付出十分,才追得上别人,还要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真是难为了这孩子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韩青玄已经数不清被疼醒了多少次,但也被他慢慢的摸索到一些规律,按着太微心法的口诀导入灵气,自己会不自觉的进入一种状态,灵气从脚跟一直到胸口,完成一个循环,但丹田的痛楚也会慢慢加剧。当痛苦剧烈到一定程度,他会自然而然从状态中惊醒。每次醒过来之后,要休息一会才能继续修炼。但让他兴奋地的是,下一次进入状态的时间,总比上一次略长一些。 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能跟别人一样正常的修炼。韩青玄暗自高兴着,抬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这三个时辰的时间过得非常漫长,每次撑到极限的时候,丹田里就像飞舞着无数把烧红的烙铁,在小腹内敲打着,但韩青玄依旧咬着牙坚持着。 休息一会之后,韩青玄又咬了咬牙,盘腿坐起,冥想了许久,却怎么也进不了修炼的状态,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韩青玄正心烦意乱,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一抬头,原来是林重。 “过尤不及,今天先练到这吧,你身体的负荷已经到了极限,再怎么静心,也是进不了修炼状态的。” “恩。”韩青玄怅然的点了点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洛冰也睁开了眼睛,眼中神采奕奕,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好似脱胎换骨一般,一点不像韩青玄那般疲惫。 林重看着洛冰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太微心法共分,炼体伐髓,道心通明,拟物化形,道法自然四重。分别对应,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四个境界。炼气九重,主要是通过灵气淬体伐髓,脱去凡胎。” “你们修炼了第一重炼体伐髓,体内自然生出一股灵气,由丹田而出,从脚跟到胸口往复循环。修炼越久,体内灵气会愈加浓厚,等灵气凝练到一定程度,就会自发的进入头颅之中。人的脑中有九门命穴,分别为百会,神庭,太阳,耳门,睛明,人中,哑门,风池,人迎九穴,每冲破一个穴位,便是炼气一重境界,等到灵气冲破了九个穴位,便是炼气大成了!” 第三十二章 青鸾 洛冰又向林重问了几处修炼中的几处疑难,时间也到了中午了。 回木屋吃了午饭,林重说带两人去见小师姐,韩青玄对这个只听过,没见过的师姐兴趣十足,长了这么大,除了自己娘亲和静音师叔,还没见过其他女性。 洛冰和韩青玄一路跟着林重,紫竹峰多多少少也看的的差不多了,没什么新鲜的,两个人对风景没什么心思,可对这个小师姐倒是兴趣十足,韩青玄拉过洛冰,咬着耳朵问道:“洛冰哥,你说,一会要见的小师姐,长的会是什么样子?” 洛冰笑道:“人还没见到,我怎么知道,不过看道镜师叔和静音师叔神仙般的像貌,这师姐想来也差不了哪去。”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这师姐长的很是难看,以前我爹爹养过一对狗,一黑一白,结果楞是生出了一个小黄狗。”韩青玄摇头晃脑,说的煞有其事。 “你嘴下也积点德,拿两位师叔跟狗来比,被静音师叔知道,小心撕烂你这张嘴。”洛冰也笑了出来,韩青玄说的小黄狗这件事,还真是有,不过韩伯伯说了,主要是母狗自己不老实,才生出只小黄狗。 韩青玄嘿嘿一笑:“洛冰哥你又不去告密,我俩说些悄悄话也不怕有人听见。”话说完了还是有点心虚,抬头偷望林重一眼,却不料林重正回头笑眯眯的望着他。 坏了坏了,这么小声说话师傅难道也听得见?或许林重只是凑巧回头,韩青玄故作镇定,轻咳一声:“师傅啊,走了这么远,还没到师姐练功的地方啊。” 林重笑道:“急什么,当初让你们拜师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急过,要见师姐了,你倒是激动地很!”待转过一座小山,林重停了下来,抬手给韩青玄一指。 只见山巅之上,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正在舞剑,那女孩脚上穿着一双粉色流苏的绣鞋,上身着一件红色带领小夹袄,下身一条宽松的红色小裤。手上拿着一柄二寸长的翠绿色短剑,剑芒在五指间上下纷飞,爆出一团绿光,身形晃动之时,一身红衣如一团烈火,偏偏她肤色却又是嫩白如玉,如红莲中白藕,煞是好看。 林重看韩青玄直直的盯着那人影猛瞧,对韩青玄说道:“比你家的小黄狗好看多了吧。” 韩青玄挠头笑道:“师傅你都听到了,您可别跟静音师叔说,不然青玄这张嘴可保不住了。” 林重哈哈大笑,道心琪听见林重笑声,惊喜的叫了一声,收了剑势,脚下轻轻一点,顺风滑下了山巅。 “师傅,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琪儿一声,害我吓了一跳。”道心琪在林重身前俏生生的站定,撅着小嘴,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已微微见汗,秀美轻展,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正打量着林重身后的两人。 道心琪的眼波里似有烟水流转,看的韩青玄一阵心跳,才一对上眼忙把头低了下去,偷偷拉了拉洛冰的衣角:“这小师姐长的真是好看,比娘亲还要好看上一点。”洛冰懒得理他,顺手在他手上狠掐了一把,却也偷偷打量着道心琪。 道心琪看那两人嘀嘀咕咕,时不时偷瞟她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转头望向别处,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得一笑,脸上旋起一个小酒窝,一颗小虎牙露在外面,白的耀眼。看的洛冰也是小脸微红,这小师姐笑起来,还真是可爱。 道心琪娇憨的指着韩青玄与洛冰:“师傅,这就是我的两个小师弟?怎么呆呆傻傻的,喂,说你们两个呢。” 道心琪单手叉腰笑道:“没见过本小姐长的这么好看的人麽?干嘛偷偷摸摸的看我?” 洛冰臊的满脸通红,这小师姐长的可爱,说话却一点也不可爱,被说得也不敢再看,低下头用脚拨弄起石块来。 林重笑道:“心琪,你可不许欺负你两个师弟,以后你们就同是紫竹峰一脉弟子,同气连枝,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日常的打坐修炼就由你教他们,你可要看紧着点,不要让他们偷懒。” “师傅你又偷懒,你自己怎么不管,这两人看起来就很笨的样子,我教不好怎么办。”道心琪嘴上不依,心里却很开心,以前紫竹峰上我最小,如今却有两个师弟让我管着,那也不错。 林重也不理她,转头对韩青玄洛冰二人说道:“为师就在旁边打坐,这每日的功课,也由心琪为我代授。” 说罢就闭目打坐,片刻就神游物外了。 “师傅!师傅。”叫了几声,林重也不睁眼,道心琪只好双手叉腰,歪头看着两个师弟。 洛冰刚才被道心琪一顿抢白,哪敢再招惹道心琪,只是低着头立在一边。 道心琪看这二个呆头鹅,都不会说话,便伸手点了一下洛冰:“喂,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啊。”洛冰退了一步,脚上继续画着圈圈,眼神看向别处。 道心琪见洛冰不愿搭理他,心里一阵委屈,只是刚刚见面,也不知道那里得罪了他两人,眼眶一红,大眼睛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 韩青玄见道心琪眼看就要哭出来,当下急忙说道:“师姐你别哭,我洛冰哥不是故意不理你,他本来就不爱说话,见到师姐这么漂亮的人儿,肯定是不好意思了。” 到底是小孩心性,听见韩青玄夸她漂亮,道心琪又破涕为笑:“我以为是那里得罪了你们,板着脸不理我,我又不是怪物,干嘛躲着我,你叫洛冰是麽?” 洛冰见道心琪望着自己,就点点了头。道心琪掩嘴轻笑:“你真像个木头,只会点头,摇头,你吃饭也不用嘴吗?”说着又像洛冰靠近了几步,洛冰见道心琪进了几步,慌忙退几步,退着退着都挨上了岩壁,眼见是无路可退了,忙给韩青玄递个眼色,要他解围。 韩青玄见洛冰脸红的要滴出血来,手忙脚乱的的很是可怜,便忍着笑跟道心琪说:“师姐,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名字,还是洛冰哥长比我的好看?” 道心琪小脸一红:“你乱说,我只是见他像个木头,呆呆傻傻的十分好玩,才逗他的,那里是因为他长的好看。”眼光却不由的扫了洛冰一眼,两人都长的很好看,不过细细比较起来,这洛冰眉清目秀,一身的书生气,又是呆呆傻傻的,好像比较。。。。。。。略一抬头,却见韩青玄正贼贼的望着她,连忙把头扭向别处:“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看你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定是叫二狗,铁蛋什么的俗气名字!” 韩青玄挠头讪笑道:“师弟我叫韩青玄,可不叫什么二狗的。”见道心琪不搭理他,就借了个话头问道:“师姐,我刚才见你舞剑,真是好看,你手上这把剑,漂亮极了,能不能借我看看。” 这小子还真是油嘴滑舌,不过说话真是讨人喜欢,夸我剑舞的好看,道心琪轻咬嘴唇,解下了腰间佩剑说道:“这剑名为青鸾,是我十岁生日时娘亲送给我的,你想看可以,不过得由我拿着,我娘说这柄青鸾是魂器,凡人碰不得的,你们凑过点来看。”道心琪伸过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捧着青鸾递到韩青玄眼前。 第三十三章 魂器 韩青玄闻着一股兰花香气涌了过来,道心琪的一双小手,白如莲藕,看得他心跳加速,也不知是该看手,还是看剑。洛冰对这柄青鸾也好奇的很,便也凑了过来,只见青鸾剑鞘上流光四溢,剑身中似有无数条浅绿色丝线不停游动,里面竟隐隐传出阵阵凤鸣之声,洛冰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剑好像是活的。” 道心琪咯咯一笑:“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原来还会说话,我娘说,这剑里封了青鸾的魂魄,这青鸾是我娘的随身佩剑,又与我有缘,我娘禁不住我软磨硬泡,才给了我。” 韩青玄跟洛冰听得这剑好大的来头,里面竟然封有神兽的魂魄,不由得啧啧称奇,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韩青玄忽然说道:“这剑鞘都如此好看,里面的剑身岂不是更好看,师姐你拔出来看看。” 道心琪摇了摇头:“这剑是拔不出来的,我练剑的时候也是连着剑鞘用的。” “还有拔不出来的剑?肯定是师姐你力气太小,我来试试!”韩青玄不以为然,在青云山的时候,韩毅屋里挂着几十柄剑,韩青玄那一柄没拔出来玩过,哪有拔不出来的剑。 道心琪笑着递过来说道:“说拔不出来你还不信,我娘都拔不出来,别说是你了!” 韩青玄接过青鸾,右手紧紧握住剑柄,用尽了十分的力气,青鸾愣是纹丝不动。 “这,这剑怎么如此奇怪。” 道心琪笑道:“这可是魂器,太微阁也就这一件魂器,要是你随随便便就拔出来了,那才叫奇怪呢!” “魂器?魂器是什么?”韩青玄挠着脑袋。 “笨蛋,连魂器都不懂,听师姐好好给你们上上课!” 道心琪歪着脑袋,背起一双白嫩的小手,踮着脚尖说道:“修士用的武器依材质的不同,共分为四等。最次的一等的叫法器,一般都是在普通的刀剑上打入几层禁制,禁制越多,就越厉害。但禁制太多,普通的材料承受不住禁制的力量,就会碎裂开来。第二等叫道器,用的材质比法器好,能炼入的禁制层数就越多,威力就越大。第三等叫灵器,是把高阶的道器,经过数代乃至十数代修道之士薪火相继,经过上千年不间断的祭炼,打入无数禁制之后。道器便会慢慢的产生自己的灵识,就成为了灵器。灵器太难炼制,往往是各门派中的镇派之宝,也是修士梦寐以求的至宝。第四等就是魂器,魂器比灵器还稀少,但魂器的由来无人知晓,只听说有大神通的修士把神兽的魂魄封印在道器中,便是魂器了。但神兽传说中是仙人的坐骑,别说取它的魂魄了,就连见都没人没见过。”“师姐你不是吹牛吧,魂器被你说的这么厉害,太微阁也只有一柄,怎么说也得放在掌门手里才是,怎么会在你手里?”韩青玄盯着道心琪手里的青鸾,有点不大相信。 道心琪白了一眼韩青玄。“你懂什么,魂器玄异无比,跟灵器一样,有自己的灵识,会自行择主,它要是不承认你,哪怕是多大的神通,也不能让它出鞘。我六岁那年,第一次修炼太微心法,青鸾突然发出青芒,自行飞到我身边,掌门说这就是魂器认主,我娘就答应把青鸾在我十岁的时候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可惜青鸾就动了这一次,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它动过了。 ” “那你能拔出它吗?” “能是能,但青鸾总是黯淡无光的样子,没有半点灵性,我娘说青鸾不还承认我是它的主人,只是在太微阁所有人里我有最大的希望让它认主而已。” “这么厉害啊。。。。。”韩青玄小心翼翼的把青鸾递到道心琪手里,生怕惊醒了里面的魂魄。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件法宝就好了。。。。。”韩青玄颇为羡慕的看着道心琪手里的青鸾。 “真传弟子入门的时候,门派都会赐下一柄中阶法器,师傅还没给你们吗?”道心琪奇道。 “真的?”韩青玄一脸兴奋,转眼又泄气说道。 “法器。。。。还是中阶。。。。。跟你的魂器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太微阁也太过小气了。” 道心琪笑道:“你别不知足,内门弟子用的都低阶的法器,要是外门弟子和三代弟子,能有件低阶法器,就算不错了。” “我就知道真传弟子,这内门弟子跟外门弟子又怎么说?” “除了三十位真传弟子,五脉首座和长老们的收其余弟子,都是内门弟子。内门弟子再收的徒弟,或是某位长老的记名弟子,都归在外门弟子。这些外门弟子有几万人,统统住在云梦山下,门派只教给他们些粗浅的心法,偶尔也派几个真传弟子下山授课,要是发现有人到了炼气四重境界,就准他上山充入内门弟子。禁制的手法只有到筑基才能学会,除了三十个真传弟子中有十几位到了筑基境界,哪有别的弟子会禁制的手法,几万个外门弟子都用法器,那些师叔师伯们累死也做不出来。” “还有外门弟子。。。。三代弟子。。。。那不是是说外门弟子见了我还要叫师叔喽?”韩青玄显然没有听清道心琪说的重点,一想到自己是几万个人的师叔,有点飘飘然起来。 “就凭你炼气一重不到的境界,还想做别人的师叔?”道心琪眯起眼睛,弯成一轮好看的月牙,伸出粉嫩嫩的小拳头狠狠的在韩青玄头上甩了个爆栗。 “赶紧给我打坐修炼!” 又是修炼,韩青玄苦笑一声,揉了揉头上的包,盘腿坐好,感受着细微的灵气涌入奇经八脉,丹田处熟悉的麻痒感又慢慢升起,片刻间,就神游物外了。 第三十四章 破伞漏雨,破屋漏风 不出韩青玄意料,没到一个时辰,韩青玄又疼的汗流浃背,之后无论韩青玄怎样静心,都进入不了修炼状态。再看看洛冰跟道心琪,都如老僧入定般安然自若。 又呆坐了半个时辰,实在无聊透了,韩青玄仰天打了个哈欠。 实在是坐不住了,不如在云梦山四处走走,总好过在这里无聊,韩青玄打定了主意,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对犹自打坐的洛冰挥了挥手,逍逍遥遥的下山去了。 太微阁到底是仙家洞府,景色也是极好,虽说看过一遍,但心境不同,眼中的景色自然也不同。没有了初入静阁时紧张忐忑的心情,只是抱着游玩的心态欣赏,韩青玄自然是神清气爽。 紫竹峰逛了几圈,韩青玄看的也没意思了,却忽的想起师傅说冉明师叔的火云峰,乃是太微阁第一灵秀之地。 “反正闲的无事,不如去逛逛!”韩青玄眼珠一转,又悠闲的往火云峰走去。 火云峰在紫竹峰东面,中间隔了个钟灵峰,韩青玄正沿着钟灵峰的山路往下走,却瞧着远处走来四五个人影。 韩青玄定睛一看,竟是沈寒!怎么巧的就碰到他了!韩青玄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想起昨日沈寒跟自己说的那番话,韩青玄犹自心惊,至少这三年,沈寒对自己的怨恨是解不开了。 但山路直上直下,躲也躲不开,韩青玄只好硬着头皮迎面走了过去,待到沈寒走到面前,韩青玄略微抱拳算是见礼:“沈师兄!” 沈寒眼皮都不抬,就像没见到韩青玄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跟在沈寒身边的四人,除了昨日见到的那个方亦云,还有三位沈寒的弟子,都归在外门,今日是随沈寒上山,着翁然讨几枚丹药。 方亦云见到韩青玄,略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剩下的三名外门弟子,名叫宋维,李群和张澜。这三个人都是外门中顶尖的弟子,有着炼气三重的修为,再进一步,就能升为内门弟子。沈寒虽然没搭理韩青玄,但韩青玄称沈寒为师兄,自然也就是他们师叔了,这三人哪敢怠慢,那李群最是精明,躬身一礼说道:“弟子李群,不知是那位师叔。。。。” “紫竹峰,韩青玄。”韩青玄有些受宠若惊,这沈寒的弟子,到知道些礼数。 “原来是你,就是那个靠着哥哥才晋升真传弟子的韩青玄?怪不得师傅不与你说话。”李群前恭后倨,刚才还笑脸盈盈,转眼就不再以弟子相称。 昨日静阁的事,在太微阁早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外门弟子也略知一二。这李群本来就是心思灵巧之辈,得知眼前的师叔就是抢了师傅真传弟子的韩青玄,自然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反而奚落他几句,沈寒没准暗加赞赏,多赐他几枚丹药。 韩青玄心里着恼,这李群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喊暗赞他有礼数,现在却是一脸张狂。 沈寒听见李群说话,竟然转头折返回来,沉着脸说道:“论辈分,他还是你师叔,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快随我走!” 李群讪讪的低头称是,临走之前,还颇为不屑的瞟了韩青玄一眼。 韩青玄耸了耸肩,苦笑一声:“犯不着为小人生气。” 韩青玄不再去想沈寒那群人,吹着口哨溜达到了火云峰。 日头正暖,韩青玄选了一处最舒服的草地一卧,双手枕在脑后,眯着眼看着火云峰一片花海,微风徐徐,吹得韩青玄舒畅至极。 “咦?那人是谁?”韩青玄正欣赏着景色,花海中却闯进一个红面老者,那老头絮絮叨叨的嘴里念着什么,手拨弄着花草,看见中意的,就拔下收在行囊中。 “碰不得老丈,那花草有毒!”韩青玄刚想惊呼出口,又生生憋了回去。这里可是太微阁,除了他是初入门的小子,有那个不知道这花草有毒。那老丈八成是哪位长老,轮得到自己好心提醒? 韩青玄虽是没喊出声,那老者还是一顿,似是听见韩青玄的话,目光扫了过来。韩青玄连忙装作无事,吹着口哨看向别处,等到感觉老者目光移开,心中的尴尬才略微减轻,继续欣赏着景色。 看着一片姹紫嫣红,日头斜斜的照在身上,韩青玄舒服的哼了两声,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慢慢模糊,恍恍惚惚中自己飘得越来越高。。。。。。。 清明。 细雨蒙蒙,街上清冷冷的没半个人影。 一柄纸伞,一袭青衫,一个书生正低头在雨中急行。 那书生身后背着一个包袱,一手撑伞,一边手忙脚乱的堵着伞上的破洞,这纸伞不知道用了多久,伞上的破洞如漫天繁星,密密麻麻的那里都是,书生堵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细雨滴滴答答,不一会把他淋了个通透。那书气的满面潮红,把伞一收,甩手掼在地上。走了几步却又转过头来看,似是舍不得,最后只得轻叹一声,犹自捡起了竹伞,也没有撑开,脚步蹒跚的顶着雨走着。 书生一路上用手挡着雨跑回了家,所谓的家也不过是一间茅屋,屋顶上大大小小的天窗比起纸伞也少不了不少。书生从门口抱来一堆盆盆罐罐,熟练地放到屋里个个角落,不一会屋里就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 屋里倒也干净,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别无他物。书生从怀里掏出两个硬邦邦的饼子,随便找了个破瓦罐,从屋顶破洞接了点雨水,就着饼子吃了起来,就算是晚饭了。 “破伞漏雨,破屋漏风,所谓一穷二白,就是我韩菱智了。”韩菱智苦笑着吃完最后一口饼子,恋恋不舍的又把手上的饼渣笼成一堆,喝口雨水,灌下了肚。 吃得半饱,韩菱智拍了拍肚子:“今日又贪多了,本来每天一个饼子,今天吃了两个,看来明天又要饿肚子了。” 第三十五章 梦(上) 这书生名为韩菱智,年方二十,父亲是株洲县令,本来家境还算殷实。谁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当朝宰相的儿子张显游玩到株洲,路上见一良家女子貌美,便起了歹心,带着两个家丁竟然当街调戏于她。那女子也是刚烈,见满街路人竟然无一敢上前劝阻,竟然跳河自尽。 张显仗着父亲是当朝宰相,逼死了那女子,自己的淫行没有得逞,反而怀恨在心。去县令府击鼓鸣冤,状告那那女子全家,罪名是扰了自己游玩的雅兴。 韩菱智的父亲为人刚正,听完事情缘由后勃然大怒。当堂就把张显重打三十大板,明知张显是当朝宰相的儿子,还是把他压入大牢侯审。 谁想到当天,山东府伊八百里加急来信,信上先把他狠骂了一通,让他当庭放人,并要他给张显赔礼道歉。韩父看完后气的全身哆嗦,把信撕了个粉碎。 等到晚上,许久不见的同僚和朋友相继来访,韩父起先还高兴万分,摆了一桌酒席,宴请众人,结果酒过三巡,众人纷纷劝他放了张显。 韩父拍案而起,对着众人喝骂道:“亏你们还熟读四书五经,每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这张显调戏良家妇女,逼得人家跳河自尽,我身为一方父母,若不能为百姓伸此冤情,妄读了二十年孔孟,你们不必再说,若当我是朋友的,就喝酒谈心,若再提一句放人,别怪韩云翻脸不认人!” 韩云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酒席也就不欢而散。当天夜里,韩家无端起了一场大火,连家丁在内二十三人无一生还,株洲县令被大火烧死,本是一件大事,朝廷却只派了个太监来督查此事,最后得出家丁酒后失火这个荒唐结论,张显的案子也因为一场大火,所有案卷都烧个干干净净,无罪释放。 韩菱智当时恰巧在舅舅家暂住,等回到家时,才发现整个府邸被烧了个干净,唯独父亲最为珍爱的一卷书画却偏偏没有半点损伤。韩菱智把书卷珍藏在身边,当成父母给他的遗物。自己也隐姓埋名,改名为韩子期,远走他乡,从此以后每天苦读诗书,盼着有一天能金榜题名,为老父亲沉冤昭雪。 韩子期终日苦读,若是不小心睡着了,何时醒来,便接着读,这小半年都是在桌子上吃睡,床榻上早已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虽不如头悬梁锥刺股,但也是披星戴月,苦读不缀。 今日读到半夜,韩子期又是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屋里响着轻轻的打鼾声和雨滴落在瓦罐里的清脆滴答声。他贴身带着的包裹竟然轻轻耸动了一下,包裹泛起一片红光,从中漂浮起一卷书画,愕然是韩子期每日珍藏的父母遗物。画卷徐徐展开,画卷上是一副美人图,那美人轻舒腰肢,摇身一变,竟幻化出一个绝世妖娆,那女子秋水明眸,唇红齿白,正巧笑倩兮的望着韩子期。 韩子期还在呼呼大睡,那里晓得家中竟然多出了个美人来。那女子掩嘴轻笑道:“韩公子今日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天气渐寒,也不知道多披身衣服。” 女子摇曳裙裳,伸手替韩子期披了件衣裳,便坐在韩子期身旁,静静地看着她,眼波里说不出柔情似水。 “寒潮来临,关门关窗!咚——咚!咚!咚”打更声忽然响起,那女子顿时花容失色,暗道一声“不好。”回首往画卷跑去。韩子期被打更声惊起,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倏的眼前一花,一抹白影一闪而逝,韩子期猛然惊醒过来。“小偷别跑!” 韩子期惊起四顾,哪有半个人影?除了桌上的书卷散落一地,四处漏风的茅屋里就只有他一人。桌上的烛火“噼啪”的爆着油花,折出一道人影,韩子期对着影子苦笑道:“真是睡糊涂了,这茅屋连耗子都不肯光顾,别说是小偷了。” 韩子期低头吹熄了烛火,小心翼翼的倒出灯油,收在包裹里。“幸亏只是掉落了书卷,灯油没撒出来,不然又要学那古人凿壁借光,囊萤映雪了。” 又摸黑整理好了书卷,韩子期趴回桌子上,梦会周公去也。 韩青玄猛的惊起,茫然的看向四周,天色早已是夕阳渐斜,连红脸的老头也不在了。 “我睡着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梦?”韩青玄仍是惊魂未定,脑中清晰的记得梦中发生的一切,韩子期,书画,茅屋,就像自己曾经是韩子期一样。 “还有那女子!”韩青玄惊恐的发现,梦中的一切,都深深印在了脑子里,自己像是以第三者的角度看了一场默剧,但又浑然不觉,直到惊醒才明白这只是一个梦! 难不成怪病又发了?韩青玄想起刚入太微阁那几晚做的怪梦,那个黑衣人 。。。。。。光是想想都让韩青玄都不寒而栗。 “啊!”韩青玄大叫一声,匆忙的往紫竹峰跑去,就像有什么人,在他身后跟着一样。 第三十六章 梦(下) “嘭!”门猛的一声被韩青玄撞开,韩青玄大口的喘着粗气,等气喘均了才揉着发胀的胸口瘫坐在椅子上。 洛冰举着碗筷,愕然的看着突然冲进来的韩青玄。 “怎么了?” 韩青玄先是拿起茶壶,狠狠的灌了一通水,才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下午去了趟火云峰。” “中毒了吗?”洛冰猛然起身,他想起林重提起过火云峰的花草,无一不是奇毒! “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噩梦。。。。。”韩青玄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 “做梦。。。。。”洛冰失声笑道。 “青玄你说话能否一气说完?害的我担心一阵。”洛冰无奈的摇了摇头,把碗碟递过去一副。 “先吃饭吧,吃完洗个澡,看你满头大汗的。” “我,我。。。。。。”韩青玄结果洛冰递过的碗碟,看着洛冰摇头苦笑的表情,心里想说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那梦当真可怕。。。。。。”韩青玄讪讪的说道。 “再可怕也是梦,睡醒了就过去了,你小时候,噩梦做的还少了?” “哦。”韩青玄欲言又止,脑海中还不断回忆着刚才的梦境,依然清晰,就如同发生在下午一样,只是他去了另一个时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叫韩子期。 “希望是这样吧。。。。”韩青玄低头喃喃自语,梦就是梦,醒了也就过去了。 “师姐不是说,真传弟子入门会赐一柄中阶法器,下午师傅有没有说起?”韩青玄忽然想起这一茬。 “说了,师傅给了只玉牌,明天拿着这个,去器物阁领。”洛冰从怀里掏出一方玉牌,递给韩青玄。 “还有十枚谷灵丹,你明天别忘了去?连我的也一起领了!” “你要去干嘛?不跟我一起去?”韩青玄接过玉牌问道。 “反正你也闲着,就两个人的一起领了,省的你满太微的乱逛,有点事情给你做正好,我抽点时间修炼。”洛冰吃完了饭,就盘腿坐到床上,准备接着修炼。 “知道了。”韩青玄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李群临走时轻蔑的眼神,心里无端涌起一股酸楚。我也不想满太微的乱逛,我也不想被人说自己是靠了哥哥,我更不想让人家背后说我没用,要不是自己那该死的体质,我也想静静心心的修炼。 看着韩青玄怅然的坐在桌前,洛冰心里一动,又柔声说道:“哥没别的意思,只是。。。。。。师傅也说过了,修炼的事,不急在一时。” “没事,我这身体也是天生的,随遇而安呗,洛冰哥你就是想的太多。”韩青玄抬起头,没心没肺的笑着。 “我陪你一起练。”韩青玄脱鞋窜上了床,肩膀一顶洛冰,嘿嘿笑着:“省的你嫌弃我懒。” 洛冰也笑了,这小子,除了想爹娘的时候会哭鼻子,遇到什么烦心事都是笑着。 半个时辰后,韩青玄又被丹田的剧痛惊醒过来。抹了抹头顶的油汗,韩青玄呻吟着躺下了身子,能坚持修炼的时间越来越长,痛感也越发强烈,白天的时候停了修炼,丹田的麻痒感就会自动消失,现在就算停了,小腹处还是隐隐作痛。韩青玄岣嵝起身子,用枕头垫起小腹,像一只烧红的大虾,强忍着疼痛大口的呼吸者。 还不算太疼嘛,韩青玄咧开嘴笑着,至少头脑还是很清醒,韩青玄头脑飞快的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转移开注意力也是种极好的减轻疼痛的方法。 想着想着,韩青玄就犯困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一松神,就沉沉睡去了。 第三十七章 韩子期 “咧 包儿咧 咧 包儿得了热地咧,一个劲咧,这包儿热的咧,发面的包儿要热咧。”周老三每天都准时从韩子期屋前经过,早上热腾腾的包子,两文钱一个,好吃不贵。 当然不贵是说给普通人家听的,对韩子期这种兜里半文钱都欠奉的人来说,两文钱一个的包子,还是太贵了。 韩子期象往常一样随着周老三的吆喝声起床,昏昏沉沉的从水缸里舀出一瓢冷水,匆匆的擦了把脸,跨上包裹就出了门。 遂良是天启的京都,天启一半的高官都住在遂良城里,不过文官多住在西城,武官则住在东城,文武不相同属,就算是朝中相见也就是点头一过,意见自然也是针锋相对,文官嫌弃武人粗俗,武官嫌文官拿腔作势,不够爽利。朝中既然不对头,私下里住的地方,也是泾渭分明。 南城住的都是商贾巨富,或是皇亲国戚,权贵子弟。商人重利,南城住的都是皇亲国戚,出手也是大方,又挨着东西两城,逢年过节的送礼人情,京中大员门出手向来阔绰,把商铺开在南城,最为合适。 北城住的都是平民百姓,也有些官场不得志的京中小吏,稍微有点财势的人不都愿住在北城。北城龙蛇混杂,治安也比不得其他三城,住的都是市井小民,透着一股市侩。 北城有条钟鼓大街,也是北城最繁华的地段,说书的,卖艺的,杂耍的,小商小贩,摸骨算命,三教九流都汇聚此处。 韩子期来到钟鼓大街,熟练地找到自己的摊位,摆上一张方桌,铺上一层油布,立上两面旗子,左书:“代写书信,临摹各种字画。”右书:“略通医道,专治寻常小病。” 韩子期每个月总要来这里四五天,赚上几钱银子,充作宿费口粮。韩子期的祖上是开药铺的,自从韩父中了举人,当上了株洲县令,祖父就卖了铺子,举家搬到株洲享起了清福。但祖父心疼祖上的手艺失传,从小就教韩子期辨识药性,认穴扎针,韩子期也算半个郎中。 自从来到遂良,韩子期就靠着代人写书信和治病来养活自己。但写书信的人多,治病的却少。 韩青玄收拾好了摊位,坐到椅子上,才发觉后背有些微凉,伸手一摸,半个背襟都湿透了,冷风一吹,韩子期打了个激灵。 别是生病了,韩子期心里一沉,昨天一场大雨,把韩子期淋了个湿透。茅屋又漏风漏雨,整夜都没睡安稳,难怪早上起来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韩子期揉了揉发胀的脑门,一抬头,却看见街角闪过一抹白影。韩子期一愣,摇头笑道,又是那个女子。那白衣女子来过这里十几次,每次都是远远的偷偷观望,一但被韩子期发现,扭头就跑, 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她的相貌。八成是又是哪家的姑娘,想给情郎写封书信。这样的女客,韩子期也见过几个,也是远远的在一旁观望,但顶多一两天,就趁着晚上要收摊或者早上刚来的人少的时候,扭扭捏捏的让韩子期代为书写。 但这女子来来回回十几次,也没鼓起勇气过来。 韩青玄正想着,远处走来一个胖子,隔得老远就听见那胖子洪亮的嗓音。 “韩老弟,今天出来的不早啊。” 韩子期勉强扯起笑容说道:“李员外来的可早,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出来的晚些。” 这李员外是韩子期的一个大客户,家境不错,但却是穷苦人家出身,虽然赚了点小钱,却不识字。李员外又是个孝子,独身在外做生意,怕家中母亲担心,便每隔半月,便让韩子期替他写一封家书,寄回家里好让老母放心。 李员外一屁股坐在韩子期面前,震得桌子都跟着晃了三晃。 李员笑逐颜开的说道:“今天韩老弟多帮个忙,我老婆又给我添了个儿子,我想让韩老弟给起个名字,我老李是粗人,斗大的的字不识一个,起名字这种事,还得靠你们读书人。 “好说好说,李员外可有孩子的生辰八字,给我看看。” 韩子期浑浑噩噩的帮李员外写完家书,写起来时还没什么感觉。等到写完,才发觉背后黏黏的十分难受。 打发走李员外,韩子期收拾好摊子,头疼的厉害,连看人都是两个重影,实在无法动笔了,韩子期就想回家睡上一觉。临近秋试,可千万别生一场大病,若是贪得几两银子,弄得重病无法秋试,这损失可就大了。 一路上韩子期几乎是拖着步子走回了家,一连敲错了三家门,韩子期总算认对了门。临到门口,身上却提不起半分力气,只好伸手扶在门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脑子里就像有万千根银针在钻进钻出,耳朵里乱糟糟的,好似万千锣鼓齐鸣,手几次放到门环上,却推不下去。 韩子期迷迷糊糊中听得一声惊呼,费力的抬起头,一张秀美至极的脸庞近在咫尺,“恩?”,韩子期来不及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无数金星在眼前乱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 姬若 这小半年来韩子期一直是在桌上吃睡,昏迷的时候却被人扶上了床,这小半年来第一次在床上睡着,睡得着实安稳,这一觉睡得是昏天黑地,直到夕阳日落,韩子期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看自己竟在床上,再看看天色,早已是日坠西方,只留有一点残红。 韩子期低呼一声不好,本想睡一小会,要是没挣到银子,明天又要饿肚子了,匆匆忙忙的穿上衣服就要出门,却听得一声清脆软语响起:“韩公子,你要出去麽?” “啊!!”韩子期骇的一颗心差点蹦了出来,屋子里除了他竟然还有别人! 韩青玄掩着脸从指缝看去,只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聘聘婷婷的婉坐在桌前,正掩嘴轻笑,一双明澈秋水宛如半月,嗅着阵阵香风,韩子期当时就傻了,松开手,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女子。 “姑,姑娘,你,我。。。。。。这。”韩子期磕磕巴巴,六神无主,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女子腮边泛起一点绯红,扭头说道:“韩公子不知道非礼勿视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韩子期这才想起,昏倒之前拉住一个人的手腕,当时只觉得这手温润如玉,软若无骨,抓在手里滑腻腻的,没曾想到是这位姑娘的手。 “是姑娘救了我?在下,在下多谢。” 韩子期低头稽首,脸红的快滴出血来,眼睛却再也不敢看着那女子。 “韩公子,你可是要出去麽?” 韩子期胡言乱语的说道:“恩,我不出去,一会便回来。” 女子不禁又笑了出来:“韩公子,你不是还没睡醒吧,你若是不出去,又怎么一会回来?” 韩子期被那女子点破,羞得无地自容,心里暗骂道:“韩子期,亏你还熟读圣人之书,怎么面对这女子,这般六神无主,难道你读的书,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韩子期猛地抬头,岂料又迎上那女子一双眸子,刚提起的一点底气登时消逝的无影无踪。韩子期惊得低头嗫嚅说道:“今日原本要帮人誊写书卷的,若今天不能完工,明天的口粮便无从着落,姑娘若不嫌弃,可在陋居小坐片刻,等韩某回来再拜谢姑娘救命之恩。”说罢扭头就要冲出门去。 谁想身后的声音又响起:“韩公子,你若有其他事情,出门便是,若是誊写书卷这事,就不要出去了,先吃顿晚饭,你饿了一天,吃点东西也好。” 韩子期听得云里雾罩,不去工作,那里来的晚饭。女子盈盈而立,扭头朝桌子上奴了努嘴。韩子期这才发现,桌子上竟放着一碗白粥,冒着腾腾热气,粥碗旁放着一碗清汤,青翠红白,竟然是许多种蔬菜一起煮成。 女子见韩子期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看,露出贝齿,轻咬着下唇低声说道:“我不会做饭,只是把白米煮了,又把所有蔬菜放在一起又煮了一下。。。。。。。。”女子偷偷瞥他一眼:“韩公子,是我做的不对麽?” “不,不是。”韩子期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语无伦次了,心里酸酸涩涩的,一颗心“砰砰”乱跳,眼帘泛起一层水雾。自从娘亲去世以后,再没有一个女子对他这般好。 韩子期背过身偷偷擦干了眼泪说道:“姑娘的救命之恩韩某还没报,又怎么好吃姑娘做的饭。” 女子黯然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亲手做的,足足做了一个时辰,韩公子若是嫌弃,我就倒掉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韩子期急忙摆手。“姑娘亲手做的,我,我。。。。。。。” 女子轻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姑娘你别生气,我吃,我吃好了。” 韩子期匆匆忙忙坐到桌前,端起粥碗灌了一大口。“韩公子,小心烫!” “没事,我不怕烫的。”韩子期大口大口的喝着粥,暖暖的热粥顺着喉咙一路烫到心肺。韩子期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锤了一下,眼眶登时湿湿热热的。韩子期心底反反复复念叨着,眼泪千万不能掉下来,不能,不能!。他赶忙又捧起汤碗来喝,也许这样就不会让眼泪掉下来。白粥配汤,不伦不类,粥煮的半生不熟,汤没有半分盐油,韩子期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一顿晚饭,每一口都是千滋百味。没想到简单的一碗白粥,差点把眼泪都吃出来了,韩子期苦笑着暗暗道。 韩子期抬起头来,女子一双妙目正偷偷地打量他。韩子期只一眼便读懂了那目光的询问,急忙点头说道:“真的很好吃,这顿饭是我半年来,吃的最好的一顿!。” 那女子宛如孩子般笑了起来,一边拍手,一边说道:“真的嘛?” “真的!”韩子期闭上眼睛,还在回味刚才的感觉,旋即睁开眼睛,起身对那女子说道:“韩某失礼,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总是姑娘姑娘的叫着,未免唐突了。” “我叫姬若。”姬若歪头笑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韩子期,不过这样叫太麻烦了。”姬若眉尖轻蹙:“我叫你子期好了,也挺好听的。” “随姬姑娘喜欢。”韩子期笑道。 第三十九章 对影成两人 “姬姑娘,天色不早了。。。。。。令尊府上肯定挂念着姑娘,不如。。。。。。。”韩子期看了看天色,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 “你是要赶我走吗?”姬若拉着裙裾,贝齿轻咬着下唇。 “不是不是。”韩子期急忙摆手,脸色涨得通红“只是天色晚了,怕姑娘的亲人担心。” “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姬若脸色一黯,声如蚊讷。 没有亲人?韩子期脸色顿时僵成了铁青,自己千不该万不该问出这句话。 “韩某失言了,不知姑娘住在哪里?天色不早了,北城的治安也不好,还是让我送姑娘回家吧。” 姬若垂下眼睑,素白的手搅着手里一方丝巾,姬若微微摇了摇头:“我没有住处。” 月光透过窗照在姬若有些苍白的脸上,看的韩子期心里一酸,这姑娘身世如此可怜,父母双亡,连个住处也没有,跟自己算是同病相怜了。韩子期心里一热,冲口说道:“我韩子期虽然一穷二白,但还有一间漏居,姑娘若不嫌弃,不如暂住在这里,我。。。。。。。” 说到这里,韩子期忽然失言起来,自己堂堂读书之人,竟然说要人家姑娘与自己共处一室,这成何体统。 姬若也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目光灼灼的看着韩子期。 韩子期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姑娘你放心,我韩子期心里没有半点龌龊的念头,以这书桌为界,姑娘你睡床上,我睡书桌,若我越界半步,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别说了,我信你。”姬若灿然一笑,如百花齐放,明艳不可方物。 “那。。。。。。。姬姑娘,在下要开始读书了,你若是乏了,就先上床休息。”想想又觉得不对,韩子期又结结巴巴说道:“你放心好了,韩某会背对着床看书,绝不会回头看半眼的!” 姬若只是淡淡一笑,眼波流转,默默地看着韩子期。韩子期涨红了脸,冲口说道:“难道姑娘信不过韩某?那我在屋外睡便是。” “都说信你了,你偏要多话”姬若笑道。 韩子期尴尬的咳嗽两声,脸却更红,期期艾艾的说道:“是韩某多言了,我,我还是看书好了。” 韩子期随手抓起一起本书装模做样的看着,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本是春寒料峭,韩子期却觉得屋内这般炎热,恨不得找来一把扇子,扇扇这满身的火气。看了一会,韩子期烦躁的把书扔到一旁,借着喝水的机会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床曼高挂,姬若的身影朦朦胧胧。韩子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屋里也清凉了许多。韩子期这才凝神静气,安坐于桌前,桌上一盏微亮的烛火,随着晚风,无声摇曳,只有书卷翻过的声音,猎猎作响。 第二天,韩子期睡眼惺忪的张开眼睛,却看到姬若正手托香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姬姑娘,你,你怎么起得这么早?”韩子期吓了一跳,习惯了醒来时独自一个人面对着空屋,忽然间多出个人,心里真有点发毛。 “我起来给你做早饭呢。”姬若鼓起一边香腮,纤纤玉手点了点桌上,又是一碗白粥,却不是热气腾腾的。姬若气鼓鼓的说道:“我早就做好了早饭,眼巴巴盼你起来尝尝,结果在你身边坐了半个时辰,也没见你醒来过,呼噜声倒打的挺响。” 韩子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睡觉一向睡得很死,姬姑娘你直接把我推行,真等我自己起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姬若嘟着小嘴,两条秀眉扬起:“我是看你睡得这么香,不忍心叫你起床,快去洗漱好了吃饭,现在还是温的,再等一会,就真的凉了。” 韩子期匆匆忙忙的洗漱完了,对着姬若憨笑:“姬姑娘,我开始吃了?”姬若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韩子期的表情。等到韩子期三口两口的喝完了粥,姬若急忙问道:“今天做的怎么样?比昨天有进步了麽?” “有进步!比昨日的好吃些,米都煮熟了,姬姑娘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看不出你也会油嘴滑舌。”姬若掩嘴笑道:“赶紧出门吧,今天要是没赚到银子,明日可就没米下锅了。” “恩,我这就出门。”韩子期对着姬若一阵傻笑。带齐了文房四宝,又换了身衣衫,天恰好微亮,韩子期每日出门都是这个时候。姬若皱着双眉,看着韩子期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凝成一个黑点,方才收回了目光,喃喃说道:“这个傻书呆子,也不知道跟我说声再见。” 韩子期一路轻哼着戏文,唱到尽兴处,差点把文房四宝甩飞出去,还好砚台够沉,韩子期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今天运气还真是好"韩子期自语道,偷眼看着街道四周,冷冷清清的没半个人影。忽然兀自大笑起来,嘴里又哼起戏文,声音却更是大了。 第四十章 器物阁 “又做梦了?”韩青玄从梦中醒来,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冷不防迎面扔过来一身衣服。 “昨天在火云峰睡了一个下午,昨晚又睡了一夜,睡觉这门功夫你可是着实精深。”洛冰嘴里咬着半块馒头,笑着说道。 “整日做梦哪里能睡的安稳。”韩青玄小声嘀咕着穿起了衣服。 “你的事师傅跟道心琪师姐说了,特批你每天不用准时报到。”洛冰匆匆忙忙的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披上衣服出了门,临走前扭头说道:“别忘了去领法器和谷灵丹!” “知道了。”韩青玄有气无力的应道。 穿好了衣服,又擦了把脸,韩青玄疲惫的走到桌前,睡了一个晚上,脑袋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也不怪韩青玄睡得多,自从在火云峰开始,这个梦便以一种连贯的好像故事的方式充斥在韩青玄的生活里,所谓的睡觉根本是在另一个世界开始另一段人生。 这梦弄得韩青玄疲惫不堪,但韩青玄反而隐隐期待这个梦继续下去,那个世界里的韩子期与姬若平淡却温馨的生活,点点滴滴触动着韩青玄的心,自从爹娘死后,除了洛冰,再没有人能够给他这种温暖安全的感觉,在这梦里,韩青玄却感觉到了,当韩子期喝下那口粥的时候,韩青玄分明的看到了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在闪耀。 春日的阳光温暖而又明亮,低顺的草地被风铺成一幕壁画,印在眼中是化不开的翠绿。韩青玄转着手中的玉牌,哼着梦中韩子期唱的小调,不管在不在调上,韩青玄的脚步依旧说不出的欢快。 器物阁在火云峰边上,韩青玄特意绕了远路,就为了看一眼火云峰的风景,那满坡鲜花盛开的地方,早就成为韩青玄心目中太微阁第一圣地。 路过花圃的时候,韩青玄意外的又看见昨天的那个红脸老者,还是满脸不耐烦的在其中挑挑拣拣。韩青玄经过的时候,那老者抬头看了一眼,韩青玄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那老者却没半点表情,依旧低下头忙活手头的事情。 下了火云峰左转,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穿过层层的叠翠,便到了器物阁了。 韩青玄出了竹林,眼前是一方空地,空地上搭起了一个竹棚,棚里坐着一个邋遢道人,正悠然自得的摇着一把破蒲扇。 韩青玄寻了半天却没见到器物阁的影子,只好走到邋遢道人身前,躬身一礼说道:“弟子紫竹峰韩青玄,来领这个月的用度,却没看见器物阁在哪,您可知道器物阁在哪?” 邋遢道人半眯着眼,有气无力的伸出一只手。 “玉牌拿来。” 韩青玄递上玉牌,邋遢道人瞟了一眼说道:“谷灵丹二十枚,中阶法器两柄。” “你走近点来。”邋遢道人招了招手,指着韩青玄说道。 韩青玄上前两步,邋遢道人打了个哈欠,把玉牌还给韩青玄,懒洋洋的说道:“谷灵丹出来再领,自己先去挑两柄中阶法器,选好之后把玉牌投进东南角的箱子里,你就能出来了。”言罢摇着那把破蒲扇对着韩青玄迎面一扇。 韩青玄只觉得一股大风迎面扑来,慌忙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眼睛,韩青玄不由得一声惊呼。 眼前早没了邋遢道人,自己却置身于一间完全封闭的石室之中。石室中没半点烛火,却明亮异常,韩青玄找了半天也发现在光源在哪,等到抬头时,才发现整个屋顶嵌入了上千只夜明珠,怪不得室内如此豁亮。 石室内没有摆放兵器的架子,却分左中右立着三根石柱,从左至右写着高阶,中阶,低阶。各种法器都悬浮在石柱四周,如同水中的鱼儿般在四处飘动着。 韩青玄来到写着中阶的石柱前,这石柱周围悬浮的中阶法器足有上百柄,看的韩青玄一阵眼花缭乱。 “选哪个好呢?”韩青玄不禁皱眉,他原以为太微阁发给真传弟子的中阶法器,都是一样的,没想到是让自己来选,还如此之多。 “早知道叫洛冰哥一起来了。”韩青玄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法器,不由得哀叹道。 “选一柄剑好了,门里的弟子大多用的是剑,洛冰哥那性子,也不会喜欢奇形怪状的兵器。”韩青玄打定了主意,眼光便在剑型兵器上打转。 “恩?这柄不错。”韩青玄轻轻一跃,从半空中摘下一柄剑。 韩青玄把剑拿在手里,仔细观摩。这柄剑朴实无华,不像别的剑那样造型华丽,简单的连剑鞘也没有。青铜色的护手之上就是厚重的剑身,靠近护手的地方刻着三个古篆,韩青玄一个都不认得。要是依韩青玄的性子,肯定不会选这样古拙典雅的剑,只会选那种绽放着璀璨光华,造型无比拉风,看一眼就像是绝世好剑的那种。但这柄剑是选给洛冰的,洛冰肯定不喜欢过于花哨的兵器,这种低调的武器,洛冰肯定满意。 韩青玄喜滋滋的把剑别在身上,又转头挑自己的法器。 韩青玄一眼就看中了悬挂在最高处的一柄法器,那柄剑蛇形剑身,剑身闪着金芒,两条暗红色血线游动在剑锋两侧。 “好剑那。。。。。恩?这是什么?”韩青玄心里一喜,动身就要把它摘下来,却意外的发现那柄法器光华之下,不起眼的漂浮着一枚玉环,要不是韩青玄靠近了这柄蛇形法器,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这器物阁里上百件法器,几乎都是武器,怎么会有这种挂在身上的小玩意?”韩青玄心里一奇,就顺手把它摘了下来。 韩青玄把那枚玉环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这玉环就跟普通人家佩戴的饰物没什么两样,环身光滑无比,没有半点雕琢的痕迹,但胜在色泽。那玉环周身缠绕着一层朦胧的绿芒,透过绿芒直视环身,却看到满眼浓浓的翠绿,那种感觉韩青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出来,入眼之处,完全都是绿色,就像是身处春天的大草原里一般,除了绿色,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了。 第四十一章 谷灵丹(上) 邋遢道人依旧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看见韩青玄出来了,便拿着破蒲扇指着身前两只玉盒说道:“二十枚谷灵丹。” 说完便两眼一合,自顾自的打盹起来。 “弟子先告退了。”韩青玄施了一礼,见那邋遢道人还在睡着,就不在多言,转身走了,心里却暗自发笑,这道人当真奇怪,整日就是睡觉睡觉,跟我倒是相像。 韩青玄走了一会,那邋遢道人突然睁开了双眼,摇着手里的破蒲扇自言自语道:“那小子倒是好运气,那枚玉环倒也算了,算是中阶法器中的上品,那柄云梦泽可不一般,虽然被人毁去了禁制,却是道器的胚子。。。。。。。” 韩青玄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玉环,路过火云峰的时候,那红脸老者却已经不在了。韩青玄心里一动:“左右这里没人,不如就在这修炼,阳光好景色也好,累了就在这睡一觉,岂不是妙哉?” 韩青玄放下身上的法器丹药,对着一面绮丽山色,形随心转,气沉丹田,打坐修炼起来。 坚持了四个时辰,韩青玄不得不停止了修炼,若是有人在旁,看见韩青玄的脸色,定会吓上一跳。韩青玄跪趴在地上,鼻翼一张一合急促的呼吸着,面色如宣纸般惨白,嘴唇也只剩下一丝薄薄的血色,脸上的五官痛苦的扭曲着,浸湿的发髻如流水般淌下一串水渍。 足足休息了半个时辰,韩青玄才缓过一丝力气,心有余悸的爬到草坪上,仰面躺了下来,全身都软绵绵的,一动也不想动。 天色碧蓝如洗,澄净的如同一泓静水,煦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韩青玄枕着一地柔软的草坪,嘴里惬意的轻轻哼着,目光追逐着天边几朵流云,几只仙鹤在云层中穿梭。 “一只,两只。。。。。”韩青玄轻声数着,转眼间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黑,韩青玄才悠然转醒,这一觉睡的很踏实,没有做梦,韩青玄只觉得神清气爽,一个鲤鱼打挺翻起了身,收拾好了法器丹药,一路小跑着奔紫竹峰而去。 到了木屋,韩青玄推门一看,洛冰正坐在床头修炼。就蹑手蹑脚的放下了东西,胡乱吃了些晚饭,又去后屋洗了个澡,热腾腾的洗澡水带走了一身的油汗,韩青玄擦着脑袋走回堂屋,洛冰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那柄剑型法器。 “洛冰哥,你修炼完了?” 洛冰“恩”了一声,眼光却还留在那柄剑身上。 “这剑好漂亮,你帮我挑的?” “你可不知道,应该叫你一起去的,那器物阁里百十样法器,比这柄还要耀眼的多了去了,看我的眼花缭乱,选了半天才选到这一柄。”韩青玄穿好了衣服,凑到洛冰身前说道。 “太过耀眼的兵器不我不喜欢,过于浮华了,你选的这柄好。”洛冰两指轻轻的滑过剑身,剑身宛如黑木,毫无雕花镌刻,颇见朴素,只是洛冰双指过处,剑身似有所感应,隐隐透出一抹幽光。 洛冰试着将灵气透入剑中,感应其中的禁制,谁想灵气刚透入剑身,那柄剑微微颤抖起来,如无底深渊般狠狠吞噬着洛冰的灵气,洛冰急忙抽出手,只是片刻,洛冰已是大汗淋漓,丹田内的灵气及近枯竭。 中阶法器有这么厉害?我还没感应到禁制,灵气就被它吸的一干二净。 “怎么了?”韩青玄见洛冰抽手离开剑身,满头大汗,忙问道。 “这中阶法器好厉害。”洛冰擦了满头的汗,心有余悸的说道:“我还没触到禁制,灵气就被吸干了。” “我来试试。”韩青玄摸出那枚玉环,试着将灵气注入禁制当中,果然如洛冰所说,玉环一开始疯狂的吸取韩青玄的灵气,就在韩青玄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玉环却渐渐放缓了灵气的吸入速度,韩青玄将灵气探到禁制中。这玉环共有三个禁制,但都不属于攻击性质的,这玉环是一件储物性质的法器,能容纳半间屋子大小的空间,其中两重禁制用来稳定玉环的储物空间,另外一重禁制能使携带的重量变轻。韩青玄要是有些不便携带的重物,只要用灵气开启了禁制,就可随意的把东西放入玉环或取出,就算添满了玉环所能容纳的最大空间,玉环也不会加重,还是玉环本身的重量。 韩青玄试着把桌上的碗放入玉环当中,碗凭空就消失了,韩青玄心念一动,碗又回到了桌子上。 “好玩,好玩。不愧是中阶法器。”韩青玄看着手中一枚小小玉环,竟然能装进比它大很多的一个碗,不由赞叹道。 洛冰看着韩青玄变戏法似地把桌上的碗消失拿出,忙问道:“你这件法器能让人隐身?” “不是。”韩青玄摇了摇头。 “我这件是储物的法器,里面大约有半个屋子的空间,只要触动了禁制就能使用,我刚才试着把碗装进去看看。” “我刚才还没触到禁制,就被吸干了灵气。”洛冰苦笑着。 “估计我这件是储物性质的法器,没有攻击类的禁制,需要的灵气少。”韩青玄猜测道。 “算了,明天问问师傅吧,我不敢再试了。”洛冰把剑型法器放到一边,看了眼桌上的两只玉盒,对着韩青玄问道:“这是谷灵丹吗?” “给我的那个邋遢道人说是,我还没打开过呢。”韩青玄一脸兴奋,兴冲冲的打开了玉盒。 “什么啊。。。。。跟普通的药丸没什么两样嘛。。。。。”韩青玄有些失望的看着玉盒中摆放整齐的十枚丹药,个个如龙眼大小,色泽微青,跟小时候生病时吃的药丸差不多,只是个头大了点。 “这你就不懂了,师父说丹药都是有丹气的,谷灵丹丹气略弱,在光强的地方是看不到的,我们把烛火吹熄了,就能看见丹气了。” 韩青玄半信半疑的吹熄了烛火,再打开玉盒,果然看见谷灵丹表面朦胧覆着一层薄薄的丹气,如同细小的萤火,游离在谷灵丹周围。 “好漂亮,跟萤火虫一样。”蒙蒙的青光从谷灵丹身上透出,韩青玄仔细看着,竟然闻到一丝微不可查的香气,吸到胸里,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满腹余香。 “赶紧合上,这玉盒禁锢着谷灵丹的丹气,要是开的久了,谷灵丹就没有灵气了。”洛冰重新点起了烛火,对着韩青玄说道。 第四十二章 云梦泽 韩青玄连忙合上了玉盒,盯着眼前的两只玉盒感慨道:“这谷灵丹虽然好,对我们却没半分作用,我们还没到筑基期,要它有什么用,不如送给李云帆师兄好了,他肯定需要的。” “谁说我们不需要?”洛冰一脸笑眯眯的看着韩青玄:“今天师父还特意跟我说了,谷灵丹用在筑基期人的身上,只能当做补足灵气来用,炼气期的弟子服用,却有加速修炼的奇效,等于直接跳过吸取灵气的步骤,直接在丹田堆积大量灵气,修炼速度快了两倍都不止。” “尤其是韩青玄你,服用谷灵丹之后,就不用从外界吸取灵气,也就不用受丹田疼痛的苦了!” “真的?”韩青玄听的差点跳起来,修炼时丹田的剧痛,早就折磨的他生不如死,听完谷灵丹有如此奇效,他恨不得马上就服一颗试试。 “不然你以为内门弟子也发一枚谷灵丹是做什么用的?”洛冰笑道。 “可惜这谷灵丹只有十枚,加上我的也只有二十枚,把我的分给你也不够一个月的用度。”洛冰一脸惋惜的说道。 “不用洛冰哥你分我。”韩青玄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能有十天不用受苦就很好了,谷灵丹有加速修炼的作用,你也要用的。我没有修道的天赋,用了也是浪费。洛冰哥你可要好好修炼,在沈寒面前替我出口气。” “你今天碰到沈寒了?是不是他说了什么闲言碎语?”洛冰听出了韩青玄的话外之音。 “他倒是没说什么。。。。。”韩青玄苦笑道:“不过他几个弟子倒是格外话多,三年后真传弟子再选,要是咱们兄弟两个都被刷下来,那沈寒不知要得意成什么样子。” “算了,不说了。”韩青玄叹了口气。“三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与其闲聊不如抓紧时间修炼,到时候打的沈寒心服口服,看他那几个弟子还那么话多。” 洛冰点了点头,从玉盒里拿出两枚谷灵丹,韩青玄跟他一人一枚服下。 谷灵丹入口即化,化为一股热流直冲入丹田,韩青玄闭着眼控制着小腹中的热流,化为一丝丝灵气涌入经脉,没有了丹田的剧痛,韩青玄不禁觉得原来修炼也是这般美好。 足足修炼了十个时辰,两个人才悠然转醒,虽是一夜没睡,但两人却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今日林重说好了要教他们太微六式,洛冰怕误了时辰,两人早饭也没吃,匆匆洗了把脸就直奔修炼的地方去了。 匆匆忙忙的到了紫竹堂,林重正在打坐闭目养神,道心琪坐在林重身旁,膝盖上斜搁着青鸾,仰着俏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初生的日光出神。 “师傅早,师姐早。”韩青玄笑着说道。 道心琪回过神来,扭头看着韩青玄,嘴里“哼”了一声说道:“你还知道来,前天只见了一面,昨天就溜得人影都见不到。” “我昨天去了趟器物阁,洛冰哥可以作证,下次肯定不敢了,师姐你别生气。”韩青玄陪着笑脸说道。 看韩青玄又是作揖道歉,又是赔笑的。道心琪心里气也消了些,剜了一眼韩青玄说道:“去器物阁能去一整天?你当本小姐好糊弄的吗?师傅虽然说你情况特殊,但还是嘱咐我盯紧你修炼,别的时间你可以随处乱逛,但是每天上午,你都要来紫竹堂修炼!” 韩青玄只好点头说是,心里暗暗咋舌,这小师姐看起来甜美乖巧,发起脾气来却不得了,看来以后上午要准时到紫竹堂报道了。 “青玄,把你昨日选的两柄法器给为师看看。”林重睁开眼睛说道。 韩青玄心里一喜,心说师傅这句话问的巧妙,要不然还要被道心琪说上一阵子,连忙解下了腰间的玉环,跟洛冰一起递给了林重。 林重扫了一眼地上的两柄法器,轻咦了一声,拿起那柄剑型法器说道:“这柄云梦泽,是你选的?” “原来叫云梦泽,这剑上的古篆我可看不懂”韩青玄挠了挠脑袋说道:“我给洛冰哥选的。” “你这小子运气就是比一般人好。”林重笑道:“这云梦泽原身是柄道器,祭炼这柄云梦泽的前辈在一次斗法中,输给了一位宿敌,连云梦泽都被毁了禁制,打落成了中阶法器。此战之后这位前辈心灰意冷,退隐山林,把这柄云梦泽封在了器物阁中,几百年来无数弟子进入器物阁,都没有慧眼识尘,却被你捡了出来。” 道器?韩青玄眼睛一亮,随手选的一件法器竟然是件道器,自己还真是福源不浅,急忙问道:“云梦泽要是重新祭炼,还能成为道器吗?” 林重略一沉吟才说道:“这柄云梦泽是天河星砂所铸,又添加了无数天才地宝,奇铁异石,晋升为高阶道器也不为过。不过为师功力不够,只能打入十一道禁制,花上个四五十年也能祭炼出一柄中阶道器。” 四五十年。。。。。。。。韩青玄暗暗咋舌,要是等到师傅祭炼完了,不知道要等多久。 “那还是不劳烦师傅了,等它成了道器,我跟洛冰哥都白了头发了。”韩青玄吐了吐舌头。 “你想的到美,我何时说帮你们祭炼这柄云梦泽了?有这四五十年的功夫,我不如用来修炼,没准能冲破一重境界。”林重挑着白眉,捋着胡子笑道。“不过我也没想把它祭炼成道器,这云梦泽里虽然只剩一道禁制,但以洛冰的修为,还是无法催动里面的禁制,要是把它祭炼成道器,不到筑基八重的境界,洛冰也使不动它。” 洛冰点头说道:“昨晚弟子试过了,刚一触到禁制就被吸干了灵气。” “等你有炼气四重的修为,应该能勉强使动里面的那重禁制。”林重略一皱眉,旋即说道。 “等你到了筑基期,为师便出手帮你祭炼成高阶法器。” 第四十三章 静岳 “谢师傅!”韩青玄笑道。 “要谢也该是洛冰开口!我又没应了你的好处,你谢个什么。”林重点着韩青玄鼻子笑道。 “好了,多余的话暂且不说。”林重肃了面容说道:“今日叫你们来,是要传你门太微六式。” “道法为基,六式为剑,修士之间也免不了争斗,我太微阁就是靠着太微心法和六式歌诀才保住这千年薪火相继!” “仔细看着!”林重低喝一声,长身腾空而起,左手虚空一抓,云梦泽低鸣一声,自动落入林重手中。 林重双腿分立,双手虚握着云梦泽直立在身前,四根手指缓缓掠过剑柄,猛的一紧。 周围的空气无端的躁动起来,如暴风般缠绕在林重周围。 林重缓缓举剑,似在举起万斤巨石,剑锋不安的剧烈颤抖,剑终于举到头顶,忽的静住。 暴虐的空气也在一霎那间回归静止,时间也仿佛停滞在这一刻。 “第一式,静岳。”林重缓缓低吟。 这一瞬间,尖锐至极的破空声完全撕裂了宁静。林重一剑落下,仿如苍凉的巨兽在悲鸣,一种沉静悠远的杀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林重身影极快,已经不是人眼所能捕捉的瞬间,余声尤在,人却在另一个地方又劈出一剑。林重在空中不断闪现,消失,无法看清他的身影,但云梦泽的轨迹却异常清晰。 身法虽快,剑式却缓。如此对立的两个极端,却又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云梦泽左削横劈,一起一落都如滔天巨浪,重逾千斤! “记清楚了吗?”林重一式静岳打完,收剑而立,笑眯眯的看着目瞪口呆的韩青玄与洛冰。 韩青玄跟洛冰齐刷刷的摇了摇头,林重一共打出上千式剑招,仅看过一遍怎么能记得住。 “太微六式,重意不重式,我让你们记住的,是静岳的意境,而非招式,从我几千招式里,你们看出了什么。” “似急实缓,大巧不工,力破千钧!”洛冰若有所思的说出十二字。 “只看一遍,能领悟到这步,已经算是不错了。”林重满脸带笑的点了点头,似是对洛冰的回答十分满意,又转头看向韩青玄。 韩青玄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要说的洛冰哥都说了,师父就别让我说了。” 林重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打出两枚玉简。 “这两枚玉简里记录了静岳三千式剑招,六式重在意境,不仅仅是剑招,只要领悟了意境,任何武器都能使出太微六式。你们的修为尚浅,还不足以使出静岳,但平时多加参详参详,也是有好处的。”“为师要出一趟远门,这几天不在太微,青玄你可要听师姐的话,不要惹事,不然等我回来罚你面壁思过。”林重指着韩青玄说道。 韩青玄头皮一麻,心说以我这修为,在太微阁连个杂役都不打过,还能惹出什么大祸,师父真是啰嗦。但嘴上还是说道:“师父放心,青玄一切听师姐安排。” 林重点了点头,脚下一点,身形化作一抹银光,冲天而起。 韩青玄看的瞠目结舌,喃喃说道:“李大哥不是说过,太微阁禁止御空飞行。。。。。” 道心琪伸手在韩青玄头上敲了一记,双手叉腰说道:“发什么呆,赶紧给我修炼!” 一上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韩青玄也没想认真修炼,丹田刚有些疼痛,他便止住了修炼,坐看着天色发呆。不是韩青玄偷懒,只是他不想让洛冰跟道心琪看见,自己竭尽全力修炼后的可怜样子。” 眼巴巴的等着日头过了正中,韩青玄就小心翼翼的凑到道心琪身前,轻声叫道:“师姐,师姐。” 道心琪睁开了眼睛,却见韩青玄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上,一脸讪笑,指头指着正午的日头,小声说道:“正午了,师姐。” 道心琪“扑哧”一笑,拿他也没了办法,只得不耐烦的挥手道:“走吧走吧,明天可不准迟到,不然明天一天你那也不能去,就在紫竹堂给我待着!” “师姐英明!”韩青玄大喜,拔腿就跑,还不忘回头对道心琪眨了下眼睛:“明天我一准儿不会迟到!” 道心琪无奈的鼓起一边香腮,学着林重的口气说道:“这小子心性太过脱跳,实在不是修道的料子,算了,就随他去吧。” 韩青玄可听不到道心琪的话,心情如困鸟出笼,格外欢畅,一溜烟的跑到火云峰,寻了一块最柔软的草坪,伸了个懒腰,仰面就倒在草坪上。 韩青玄正舒舒服服的扭动着身体,想调整个好姿势补补昨晚没睡的觉,耳边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韩青玄眯起眼睛一看,愉快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怎么又是这群苍蝇。”韩青玄厌恶的把脸扭开,祥装作睡着了不去理他们。 可惜那脚步声并没有像韩青玄所期望的那边走远,而是立在韩青玄身旁便停了下来,耳边响起李群那可恶的声音:“呦,大白天的,堂堂太微阁真传弟子不去修炼,却跑到火云峰来做白日梦,也算是太微阁奇景了。” 眼见还是躲不过去,韩青玄无奈的叹了口气,睡个午觉也不得安宁,只好睁开眼睛半撑起了身。 李群站在韩青玄身前,用俯视的目光看着韩青玄。这种位置上的俯视微妙的折射到心理上,李群眼光中带着的些许不屑,让韩青玄分外的不爽。 韩青玄站起身来,抬手打了个哈欠,眼睛斜瞟着李群说道:“我愿意睡我的午觉,又关你什么事?话说回来,几个的外门弟子却在太微阁里乱晃,见到师叔也不行礼问安,真不知道你们师傅是怎么教的!” 李群瞳孔一缩,脸上阴晴不定,韩青玄这话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李群无端的厌恶韩青玄,除了因为沈寒,到有一大半的原因是韩青玄当上了真传弟子,他门几个师兄弟在外门苦苦挣扎了十几年,才熬到了炼气四重境界,但炼气四重弟子说多不多,说少却绝对不少,要从几十个炼气四重的弟子中脱颖而出,进入内门,也是千难万难。直到傍上沈寒这棵大树,他们三人才仿佛看见了曙光。 韩青玄则与他们不同,靠着洛冰的双灵玄体,林重轻飘飘的一句话,炼气一重都没有的境界竟然当上了真传弟子,李群见到他还要躬身问安,叫一声师叔,这叫李群他们如何能服? 第四十四章 雉尾 李群面皮抽搐的抖动,嘴唇一张一合,却被韩青玄噎的半句无法反驳,许久,李群才面色阴沉的说道:“师叔说的不错,弟子修为尚浅,不过是炼气四重,最近修炼时多有疑惑,左右这里没人,不如请师叔与弟子试上两招。。。。。。。” 韩青玄面色一紧,心说不妙,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利,惹得这李群恼羞成怒要动起手来,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上不得台面,要是被李群痛揍一顿,那可就亏大了。 韩青玄脚下暗退了两步,色厉内荏的说道:“李群,你想怎么样?” 好在李群环视四周,看见了在旁采摘花草的红脸老者,仔细权衡之下,自己眼看就要成为内门弟子,在这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来日方长,自己当上了内门弟子再找韩青玄算账也不迟。 李群强忍下怒气,不阴不阳的说道:“弟子还有事,指教的事不妨改日再说,师叔可要保重身体!”李群故意把“保重”两字咬的极重,大手一挥,带着宋维和张澜气哼哼的走了。 韩青玄暗自松了口气,嘴里却大声喊道:“师侄!慢走不送,有什么不懂得,尽管来找师叔,师叔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李群三人走远了,韩青玄才丧气的仰面一躺,左手揪着草皮以泄心中的余恨。 韩青玄迷茫的望着依旧澄净的天空,手指沿着流云的形状画着一个个圈,嘴里喃喃说道:”太微阁这么大,怎么就容不下我这么一个废物小子呢。” “这么大一朵云?红的?”韩青玄望着天空太久,眼睛早就被烈日耀的有些模糊,韩青玄揉了揉眼,仔细看清楚眼前的东西。 “鼻子?眼睛?胡子?妈呀!”韩青玄一个打滚翻起了身,花丛中的红脸老者不知何时凑到他脸前,直直的望着他。 “你,你。”韩青玄指着红脸老者哆哆嗦嗦的说道。 “你什么你!你过来。”红脸老者二话不说,一把拽着韩青玄往花丛里走。 “师傅说过,哪里的花有剧毒!碰不得的!老头!你要干嘛呀,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太微弟子,诶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啊”韩青玄哇呀鬼叫,奋力挣扎,可那红脸老者的手劲奇大,韩青玄怎么也挣脱不开,被红脸老者连拖带拽的进入花海之中。 红脸老者走了一会,才把韩青玄甩到一株奇花跟前。 “看着这株雉尾,它要是开花了,就把这枚玉牌捏碎,要是错过了花期,你就不用当太微阁弟子了。”红脸老者说完,也不等韩青玄问清楚,身形一动,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人?人呢?”韩青玄一脸呆滞,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老头?拖进这里?让我等着花开?不用做太微阁弟子?”韩青玄板着手指头细数着刚才记忆的片段,做梦吧,韩青玄使劲捏了一下自己的脸,生疼!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韩青玄欲哭无泪,再看看周围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花海,韩青玄是真有想哭的冲动,师傅说这里的花草半数都是剧毒,自己被困在这里,可怎么出去啊?就算让我看着什么狗屁雉尾,最起码留点干粮和水,直接把我丢在这里,不是活活要饿死我吗? “救命啊!救命啊!”韩青玄扯开嗓子干嚎着,巴望着有人恰巧路过来解救自己,可直到喊得喉咙沙哑,也没听见半个回声。 韩青玄足足吼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放弃了求救路人的想法,自己来火云峰两天,除了那红脸老头就剩下自己在这睡觉,今天遇到李群他们也是碰巧,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半个人影,自己被困在这鬼地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真是流年不利啊。”韩青玄嘴里鬼叫着拍打着地面。“碰到了李群他们还不算,还碰到个红脸怪老头,我是犯了太岁了吧?” 韩青玄狠狠的盯着眼前这株奇花,恨不得一把把它揪下来摔在地上踩上几脚,但看上一眼,韩青玄却转不动眼神了。 这株奇花外形似一枚圆盘,虽说是花,却没有半片叶子,圆盘中波光嶙峋,晃动着一潭金水,金水中央点着一缕翠红,在阳光下妖艳的闪动着,那是一种纯到极致的红色,如冰天雪地中的一点红梅,又如绝世妖娆眉间的一点朱砂,如此纯净的没有半分杂质的颜色,韩青玄这辈子还没有见过。 第四十五章 丹阁 良久,韩青玄才从这株奇花身上移开目光。 “漂亮也不能当饭吃,看着你我还是会饿死!”韩青玄愤愤的说道,对雉尾挥动着拳头以示自己坚定的立场。 同时,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我午饭还没吃呢。。。。。”韩青玄揉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的韩青玄又饿又困,不一会就趴在地上睡着了。 “青玄!青玄!青玄你在哪?韩青玄!” 韩青玄猛的从熟睡中惊醒,有人在叫他! “我在这!!”韩青玄听出了是李云帆跟洛冰的声音,韩青玄扯开了嗓子大声回应着。 “青玄?你在这干嘛?”李云帆遁着韩青玄的声音飞了过来,洛冰进不了这片花海,只好在外面等着。 “我也莫名其妙啊!”韩青玄哭丧着脸说道:“我下午好好地在外面睡午觉,谁知道来了一个红脸老头,二话不说就把我拖到这里面来,让我看着这株雉尾,说花开了就把玉牌捏碎,我又出不去,又饿,又困,李大哥我好可怜啊。。。。。。” “红脸老头?”李云帆一脸愤然:“那个长老敢让真传弟子帮他看护草药?当我们紫竹峰好欺负的麽?” “就是啊,那老头做事莫名其妙,这几天他还一直在火云峰转悠,还乱拔火云峰的药草,绝对要到冉明师叔哪里搞他一状。” “等等,等等!”李云帆腮边的肥肉忽然一抖。 “你说的那个老头是不是脸红红的?胡子长长地,穿一身白色道袍?” “没错!” “每天在火云峰转悠,拿了口袋子到处搜罗奇花异草?” “对啊!” “那左脸上有一块淡淡的胎记,左袖口上绣着一个太极的图案?” “就是他!”韩青玄咬牙切齿的说道。 李云帆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忽然嘿嘿一笑,落到韩青玄面前说道:“青玄啊,好好守着这株雉尾,李大哥回去给你炒两盘好菜,每天都给你送来,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守着吧。” “恩,好的,什么!李大哥,你怎么能帮这可恶的老头说话呢!”韩青玄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李云帆话锋转的如此之快。 “李大哥你行行好,带我出去吧!师姐说了,我每天早上要准时到紫竹堂报道,现在我连这里都出不去,明天不能按时到紫竹堂,师父回来我可就惨了!” 李云帆搓着手蹭到韩青玄身前,讪笑道:“心琪哪边我帮你说,你放心,师傅不会怪你的,你最好还是乖乖的帮他看好了这株奇花,那老头可是丹阁四大长老之首,连掌门都卖他三分面子,就算是师傅出面,你也脱不掉这差事,还是老老实实的守着吧。” “丹,丹,丹阁。。。。。”韩青玄结结巴巴的咽了口口水。 “也就是说,我要没日没夜的眼都不眨的盯着这株狗屁雉尾,直到它开花了为止?” 李云帆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可我还要睡觉啊。。。。。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开花,他一个月不开花,我困都要困死了。”韩青玄连哭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每天晚上来帮你看着。”李云帆咬了咬牙说道。 “也只好这样了。。。。。”韩青玄哀叹一声,他已经预示到了今后将是多么悲惨的日子。 就这样,李云帆晚上来,韩青玄白天看着。就蹲在雉尾面前,顶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一动不动的盼着雉尾开花,但雉尾却不为所动,每天羞涩的摇曳着一池金水,晃得韩青玄眼睛都花了。 半个月过去了,雉尾还是没有开花的迹象,韩青玄每日的娱乐活动就只有挨到了晚上,到梦里去享受韩子期与姬若的温馨生活。韩青玄这里苦不堪言,韩子期的生活倒是过的有滋有味。 每天早上起来。姬若都会笑容满面的坐在他面前,照例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当然姬若有时也会别出心裁的加上一点点创意,比如说白粥中加上一些盐。盐放的多少也是看姬小姐心情而定,韩子期也必须眉开眼笑的连说好吃。吃了几次亏,韩子期最后也总结出了一点规律,早上若是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姬若说话,那第二天一早的白粥必定是半勺米,一勺盐,碰到不妙的时候,还会加上一碗醋。若是没有忘记说,早上的白粥就是咸淡适宜,还会佐上一点青菜。韩子期也耍个小聪明,在内衣衬里绣上一行小字:“出门前记得跟姬若说一声。”自从字绣上以后,每天是好饭好菜,吃的韩子期油光满面,渐渐有发福之势。 韩子期发福,韩青玄却是发臭,已经半个月没有洗澡了,全身痒到不行,韩青玄每天都要学孙大圣,来来回回抓上几个时辰。 这天,韩青玄正百无聊赖的抓着身上的虱子,忽然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 “这,这是那红脸老头。”早就被憋疯了的韩青玄犹如在滔天洪水中见到了唯一一艘若亚方舟,狂喜着手脚挥舞的喊道:“白长老,白长老!” 红脸老头默然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韩青玄,似乎想起了什么。 “忘了告诉你,雉尾不会在晚上开花。” 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青玄真想一巴掌糊在他脸上,老子守了半个月你才想起告诉我! 韩青玄哀嚎的望着白长老的背影,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四十六章 雉尾血精 白长老的话还是有用的。至少可以让李云帆不必每天晚上陪着韩青玄受苦,韩青玄也可以晚上回到木屋睡个好觉,洗个热水澡,但每天起早贪黑赶去火云峰守着雉尾是一定得。 这种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一天,在韩青玄打着哈欠,睡眼迷离的看着依旧安静如水的雉尾的时候,雉尾动了。 韩青玄一惊,急忙扑到雉尾面前,这小爷已经困了他一个半月,难道终于要开花了? 雉尾轻轻晃动着花柄,顶上的圆盘随之舞动,中心的一点翠红涨出一圈圈波纹,金色的液体渐渐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开花了!开花了!”韩青玄欢天喜地,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雉尾开花的样子,但月余来雉尾第一次有所异动。 韩青玄忙掏出玉牌捏碎,心里默默祈祷,你千万给老子开花啊,你要是再不开花,老子就把你碾碎了熬成粥喝! 韩青玄玉牌捏碎不久,天边就冲来一道飞鸿。白长老御风而来,急急在韩青玄身前一落,巨大的冲击使得周围的异花纷纷倒伏。 “白长老,是不是开花了?”韩青玄急切的问道。 白长老那有空理他,面色激动地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瓶,手里持着一支玉管,一端插入雉尾淡红色的液体之中,一端接入玉瓶里。 淡红色的液体沿着玉管,涓涓的流入玉瓶之中,不多时,翠绿色的玉瓶也被染成一片粉红之色。 直到雉尾圆盘中的液体一滴不剩,白长老才如释重负的长呼出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老夫等了三十年,终于等到你开花了。” “白长老,我可以走了吧?”韩青玄趁着他心情好,小心翼翼的在一旁问道。 白长老这才想起了身边的韩青玄,满脸带笑的拍着韩青玄肩膀说道:“不错不错,雉尾开花了你也有功,该给你些奖励,先跟我去一趟丹阁。” “白长老。。。。”韩青玄苦笑着说道:“弟子修为不够,还不会御空之术,出不了这片花海。” “这个无妨,我带你出去。”白长老大手一挥,抓着韩青玄衣襟,一个纵身腾空而起。 韩青玄只觉得身子一轻,再睁开眼已到了万米高空,眼看着地面上的人化成一个个黑点,韩青玄头皮一阵发麻,嘴里惊慌的说道:“白长老你可抓紧点,松手我就。。。。。。” 话还没说完,韩青玄就看着眼前的景物不断扩大,疾风擦着头皮呼啸而过,脚下一点,已经回到了地面,韩青玄惊魂未定的摸摸自己的脸:“这,这就到了?” “发什么呆,还不进来。”白长老在前面催促道。 韩青玄急忙跟上白长老,进了丹阁。 丹阁跟静阁一般大小,不同之处分了四条走廊,韩青玄随着白长老进了左手第一条走廊,走廊上写着一个“白”字。 穿过走廊,是一个空旷的石屋,中间摆着一尊巨大的丹鼎,各种珍贵的药材胡乱丢在屋里各处,咋一看就像是废弃的垃圾场。 韩青玄偷偷吐了吐舌头,这白长老生活真不检点,自己的丹室也搞得乱七八糟。 白长老胡乱的在一堆玉盒中翻翻找找,半天才掏出一只脏兮兮的玉盒,递给韩青玄说道:“这里面有五十枚谷灵丹,算是替我守着雉尾的奖励。” “五十枚谷灵丹?”韩青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真传弟子一个月才发十枚,这白长老果然是大手笔,自己替他守了一个半月的雉尾,便有五十枚谷灵丹,这笔买卖划得来! 韩青玄犹自抱着五十枚谷灵丹发呆,白长老却坐在一边看着一团乱麻的丹室烦恼。 自己当初嫌收徒弟麻烦,还笑话老二他们收几个徒弟添做累赘。现在想想,就算不收徒弟,收几个童子帮忙收拾收拾丹室也好,白长老苦笑着看着杂乱不堪的丹室。 第四十七章 丹道初识 雉尾的血精是虚灵丹的主料,要是不在三日之内使用的话,就错过了最佳的药性。 白长老为了这枚虚灵丹,等了三十年,当然不会错过雉尾最好的药性。但这虚灵丹是玄极丹药,没有个一年半载,别想炼成。 但这一屋子的药材也早该整理归类,按着每种药材的药性妥善保存,如若不然,一年后他闭关出来,怕是要损失大半了。 要不跟老二他们借个弟子来帮帮忙?白长老念头一转,马上又胡子一翘,赶紧把这个念头甩到十万八千之外去了。当初老二他们收了徒弟,自己在一旁又是讥讽,又是吹嘘自己根本不要徒弟,现在又添上一张老脸去借人来用,指不定老二他们要说什么风凉话。 白长老正苦恼着,眼神忽的撇过抱着玉盒傻乐的韩青玄,胸中豁然一亮,怎么忘了这个傻小子? 这傻小子可是现成的苦力,当初二话不说就帮自己守了半个月的雉尾,心性自然是没的说,白长老倒是想当然。他怎么料到韩青玄是出不去花海,又兼着李云帆透了他的老底,韩青玄才肯乖乖的帮他守了半个月,要是会御空之术,韩青玄早就撒丫子跑了,要不然也要活活饿死在火云峰的花海之中。 白长老又转念一想,这小子虽说炼丹的功夫是半点不会,但给他一本丹道初识,按着书上的解说整理药材,想必是会的吧。 想通了关节,白长老笑眯眯的对韩青玄招手说道:“老夫姓白,你就叫我白长老就行了,还没问你是哪家的弟子。” “弟子是紫竹峰的,叫韩青玄。”韩青玄看着总是一脸愤然之色的白长老忽然满脸堆笑,还真有点不大适应,小心翼翼的回到。 “你识字吗?” “诗词歌赋是我是不行。”韩青玄挠了挠脑袋,离开青云峰的时候,洛斌刚教到四书,洛斌精于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倒少涉及。“要只是识文断字,还是没问题的。” “好好好,识字就行。”白长老脸上笑意更浓了。 “白长老,要是没事,弟子就先告退了。”韩青玄这段日子以来没睡过一天安生觉,夜里又经常做梦,睡眠严重不足,现在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回到紫竹峰睡一个昏天黑地是他现在最大的梦想。 “你先等等,我还有事。”白长老起身掏出一方玉简,递给韩青玄。 “读上两段我来听听。” 韩青玄心里奇怪,这白长老莫非不识字?怎么还要我读给他听?只是白长老一脸殷切的望着韩青玄,韩青玄也不好推脱,只得把灵气透入玉简之中,脑海中顿时涌入大量的信息。 丹道初识全篇三千九百一十六万字,分为奇珍孤绝四门,每门又分为十六部,六十类。初为郁丹枫所著,后来又经无数丹道中人总结归纳填充,才完善了这本丹道初始。初学炼丹的弟子往往先从这本书读起,辨识药性药理。虽说是启蒙读物,但这本书几乎罗列了修真界所有已知的灵物奇珍,内容浩如烟海且繁杂,许多丹道中人炼丹几十年,也依旧不敢说读透了丹道初识。 韩青玄从头看起,找到奇门中第一部水部,嘴里读到:“明水,释名:亦称方诸水。方诸是一种大蚌的名字。月明之夜,捕得方诸,用掌摩擦使大蚌热,对着月亮取其壳中贮水,能得到二三小合,也如朝露,清明纯洁,即是方诸水。气味:甘,寒,无毒。药效:用以洗眼,可以去雾明目,饮此水,还有安神的作用。存储:储于方诸壳中效果最佳,次者,储于玉类器皿之中。附方:延龄丹,明目丹,静神丹。。。。。。” “好了,先别读了。”白长老打断了韩青玄说道。“那边都是水部的灵物药材,你把明水找出来给我看看。”白长老指着东面一堆玉瓶说道。 韩青玄依着玉简中记载的图形,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从散落成一丛小山的玉瓶中找出了明水。 “不错不错,就这样吧,你以后每天来丹阁四个时辰,帮我打理这些灵物药材,老夫要闭关炼丹一年,要是有人上门求丹药,你也帮我一并回绝了。”白长老心里得意之极,有了韩青玄,他就能心无旁骛的炼制这枚虚灵丹了。 什么!要我帮你打理药材?白长老猛然一句话不啻于晴天霹雳,轰隆隆一声巨响砸的韩青玄眼冒金星。 这一个半月受的苦已经是人间地狱了,怎么还不放过我? 第四十八章 炼丹师 韩青玄心底十二分的不愿意,胡乱的找一些借口来搪塞着:“白长老,弟子每日还要修炼的。。。。。我真的不懂这些药材该怎么样打理。。。。。。。。” “怎么?你不愿意做?”白长老呼的站起身来,他没想到韩青玄会拒绝他,白长老挥舞着手臂眼珠瞪得浑圆,胡子愤怒的四散张扬着。 白长老原本易怒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几乎是奔跑着逼到韩青玄面前。 韩青玄有些害怕,抱着玉盒的身子不断向后错着,他不想激怒这个丹阁的长老,他也没想到白长老的反应是这般巨大。 白长老愤怒的鼻孔喘着粗气,近的可以喷到韩青玄的脸上。 白长老伸出了两个手指。 “二十枚谷灵丹!一个月二十枚,不能再多了!太微阁两万多弟子,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帮我收拾丹室的人!” 谷灵丹?韩青玄原本因为害怕而木然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白长老,你的意思是说,我每天花上四个时辰帮你整理药材,你每个月就给我二十枚谷灵丹?” “你小子可真会讨价还价,我本来只打算一个月给你十枚的。”白长老犹自气哼哼的说道。 二十枚谷灵丹!韩青玄看了眼手中的玉盒,原本以为这五十枚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天上怎么就突然砸下来这么一桩好差事?加上自己每月的十枚,一共三十枚谷灵丹。那自己以后再也不用忍受丹田那种万蚁噬心的痛苦了! “白长老你放心去闭关,整理药材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 韩青玄一张笑脸灿烂的如阳春三月般煦暖,白长老也愣住了,后面准备的一大堆说辞也全然没有派上用场,韩青玄意外的轻轻巧巧的就答应了。 “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说定了!”韩青玄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就在这里闭关。”白长老指着丹室里面一道封闭的暗门。 “除了五脉首座求见,其余人我一概不见。”白长老又交给韩青玄一方玉牌,要是五脉首座有要事求见,就捏碎玉牌。 白长老早就备足了食水,又叮嘱韩青玄一些琐事,指出那些珍贵药材不易长久保存,应该先着手处理,那些药材有毒易碎,吩咐完了这些,白长老就迫不及待的闭关炼丹去了。 之后的月余时间,韩青玄的生活基本固定,上午先服上一枚谷灵丹到紫竹堂修炼十个时辰,日落时分再来到丹阁,整理四个时辰的药材,但开始的一个月,整理的进度并不顺利。整理白长老的上千种药材,韩青玄首先要从丹道初识里几十万种药材中辨识出药材的出处,名字,药性,再依照上面的注解加以妥善保存,困难程度不啻于海里捞针,有时候一天也仅能辨识出两三种药材。 但等韩青玄花了三个月时间熟读了丹道初识之后,渐渐摸清了其中部,类,种,属的关系,看一株药材,仅仅凭外形和气味便能大致推测出它的种类,进度才快上许多。 丹道初识中的奇珍孤绝四门其实是以珍稀程度来划分的,奇品为下,绝品最高,白长老的药材大都属于奇门之中,珍门的仅有几株,孤门的上品韩青玄现在都没见到。 韩青玄在整理药材之余,对于丹道的神秘愈加有所兴趣,便翻阅了白长老留下的其他玉简,对于丹道也有了些基本的了解。丹道在修真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炼丹师自然是水涨船高,地位超然。 修真界中想成为炼丹师的修士趋之若鹜,但真正的炼丹师还是极为稀少。丹药的等级分为天地玄黄四等,与药材中的奇珍孤绝四门对应。而被韩青玄等一众太微弟子视若珍宝的谷灵丹,还不入天地玄黄四等之中,被称作不入流。只有独立炼出最低等的黄级丹药的炼丹师,才能被丹道组织承认,称其为炼丹师。 炼丹师之所以稀少,在于它对修士体质的要求极为苛刻,能成为炼丹师的人,基本上和沈寒的玄体一样极为稀少。 想成为炼丹师首先要三个先决条件,第一,意志力过人,要炼成一枚入了品级的丹药,往往要花上炼丹师几个月乃至数年的时间,在这数年之中,炼丹师既要一边控制丹火的温度,还要时刻注意丹药的色泽变化,以便及时投入辅料,一分一毫都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就是丹毁功败。在数年的时间里,炼丹师始终要保持精神的高度紧张,还要一心二用甚至多用,没有超出常人的意志力,是不可能成为炼丹师的。 第二,目力过人,修真界的炼丹大师大约有半数人都是天生异瞳。炼丹过程中,尚未成型的丹药会在极瞬的时间里,多次闪出人眼无法看到的特殊色泽,这种变化是丹气不稳的征兆。炼丹师依靠经验加入辅料,或是控制丹火,来限制暴动的丹气。只要是人,都会犯错,炼丹师也是一样,也许丹火的温度不够,或是辅料加入多了一点,都会造成这种丹气不稳的现象,天生异瞳的炼丹师就会通过丹药色泽变化的提醒来修正之前所犯的错误,从而使成丹的几率增加一倍不止。 不是天生异瞳的炼丹师也往往修炼一些增强目力的道法,想要获得接近天生异瞳的目力,但最多只能达到天生异瞳的一半效果。 第三 灵识,这是能否成为炼丹师最重要的一项天赋。没有灵识,就算你是天生异瞳,意志过人,也一样不能成为炼丹师。灵识是天生的,跟灵气聚于丹田不同,灵识从出生开始就在人的脑中,随着人的生长缓慢增长,灵识的强大与否跟人有直接关系。丹道中的炼丹师们,现在也没有弄清楚灵识是如何产生的,对于灵识的增长,也无能为力,因为灵识跟灵气不同,不能通过修炼来增长。但丹道中人普遍认为,天生异瞳跟灵识有些关联,拥有天生异瞳的人都拥有灵识,但也有些特例,比如道镜的紫纹双瞳眼也是异瞳,但他却没有半点灵识,而没有天生异瞳的人,也有一部分拥有强大的灵识,为此炼丹师们争论不断,却没有任何结论。唯一达成共识的是,灵识在炼丹过程中,会缓慢的增长。 灵识是能否成为炼丹师的关键,一尊药鼎在炼丹之前,先要用丹火升到一定的温度,这个步骤称为温养,等药鼎温度合适之后,炼丹师再投入主料,这些药材会被药鼎中的高温瞬间化为液体,散落在药鼎四处,炼丹师用灵识,探入药鼎之中,把散落的液体归拢到一处,用灵识把液体塑成圆形,这个步骤称为铸型,也是炼丹最为关键的步骤。 所谓丹道,就是把天地间灵物所蕴含的灵气通过炼丹之术,以人类能吸收的方式收集在丹药之中。铸型就是把最精华的灵气,封印到丹药最中心的原点。丹道的先祖郁丹枫曾经试过无数种丹药形状,最后终于确定圆形是丹药最稳定的形态,也最容易封印药材的灵气。 若是铸型的时候没有把丹液稳定成圆形,这炉丹药就算废了。出炉之后,因为灵气在丹药中不均匀的分布,会导致丹药抑制不住灵气的流动爆裂开来。 铸型过程的难易跟炼制丹药的等级有直接关系,品级越高的丹药所使用的药材蕴含的灵气也多,灵气越强,铸型就更困难。 所以灵识的强大往往是一个炼丹师成功与否的关键。 第四十九章 丹方 韩青玄知道的越多,愈发对这个神秘而庞大的组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除了丹道初识,他几乎把白长老留下的所有的玉简都通读了一遍。白长老闭关的这半年时间,韩青玄除了修炼,到有大半时间泡在丹阁里,有时候看书看起了兴致,夜已经深了,就睡在丹阁,也不回木屋了。 韩青玄手里有着白长老给的五十枚谷灵丹,后备充足,也不用省着,跟洛冰每天像吃糖炒栗子一样一人一颗,借着谷灵丹的东风,修炼速度快的让人咋舌。短短三个月,洛冰已经到了炼气三重,韩青玄紧随其后,也到了炼气二重的的境界。 韩青玄不用再受修炼时丹田的痛楚,修炼速度也是寻常弟子的两倍,全都是白长老之功。按说韩青玄应该安安稳稳的修炼,尽职尽责的帮白长老整理丹房。但韩青玄现在,却越来越对白长老怨气冲天,每天整理完丹房,一边看着玉简,一边幽怨的盯着白长老闭关的石门,巴不得白长老从门里施施然的走出来。 但三个月过去了,石门静默的如同海涛中矗立的礁石,任凭韩青玄日思夜想,石门依旧沉稳的不动分毫。 “已经断粮三天了。。。。。”韩青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玉盒,前一阵子还饱满的玉盒,现在只剩下孤零零的五枚谷灵丹,韩青玄已经忍了三天,每天扛着丹田的剧痛,坚持不懈的修炼,这五颗谷灵丹却一直舍不得用。 白长老之前给的五十颗谷灵丹,韩青玄分了一半给洛冰,本以为自己每月靠着白长老允诺的二十枚,自然是吃喝不愁,没曾想白长老一闭关就是三个月,现在已经是第四月中旬,答应的谷灵丹却迟迟不见踪影,韩青玄急的翻遍了整个丹室,也没找到半颗谷灵丹。 早就习惯了服用谷灵丹之后飞快的修炼速度,再让韩青玄回到龟爬般的修炼方式,还要忍受丹田涨烈的痛苦,这让韩青玄如何忍受? 韩青玄哀叹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跑到石门前侧着身子,把耳朵习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可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动静也没有。韩青玄懊恼的躺回自己的地铺,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玉简,白长老留下的玉简韩青玄几乎全看过了,除了丹道初识,还有丹道的历史及一些丹道的奇闻异趣。 这些玉简韩青玄看了不下两边,再读也是无聊,没有了谷灵丹,修炼又提不起兴致,韩青玄挠了挠头,起身走到韩长老存放玉简的柜子,想再找些没有读过的玉简,打发剩下的时间。 白长老放玉简的柜子有两层,韩青玄只开了第一层,第二层还没有动过,不是韩青玄守规矩,不敢动白长老私人的物品,第一层都打开了,韩青玄也不在乎开第二层。 实际上,韩青玄第一次见到柜子时,也曾试着拉开第二层抽屉,可连试了几次,抽屉纹丝不动。韩青玄当时也是诧异非常,这抽屉上没有锁扣,第二层跟第一层外形上也一摸一样,只有简单的一个把手。难不成有暗锁机关?韩青玄仔细查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机关暗门之类的把手,只好放弃拉开第二层的想法。 这会闲的无聊,韩青玄便又跑到柜子前,更仔细的摸索了一遍柜子的两侧,甚至把柜子完全翻转过来,呛了韩青玄一脸灰,还是没有新的发现。 会不会里面有禁制?韩青玄突发奇想,这柜子没准是件法器!否则没有锁,怎么会拉不开抽屉?韩青玄兴奋地直挠脑袋,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韩青玄试着放出一丝灵气,顺着指尖探到柜子表面,可灵气一注入柜子,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半点回应。 韩青玄失望的叹了口气,这柜子是用寻常的木料打制的,就像不能盛水的实心葫芦,灵气根本探不进去。 “这柜子不是法器,又没有暗门,怎么会打不开呢?”韩青玄皱起眉头。 “或者是用灵识开启的?”韩青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炼丹师的物品,多与灵识有关,这第二层抽屉也许只能用灵识开启。 “可惜我不是炼丹师。”韩青玄苦笑着挠了挠脑袋,头脑中自然地回想起玉简中关于灵识的一切知识。 “不试试怎么知道?”韩青玄一拍脑门,天晓得,试了再说。 韩青玄闭上眼,脑中遵循着玉简中所说的方式,慢慢探寻着那缕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灵识。 良久,韩青玄突然轻“咦”一声,眼中掩饰不住的诧异之色。“这就是灵识吗?”韩青玄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感觉到眉心探出一缕犹若实质的丝线,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在空气中有些生涩的飘动着。 韩青玄竭力去掌握那缕丝线的飘动轨迹,如同新生儿刚学会走路,控制这丝灵识对于韩青玄来说也是艰难无比,气流稍微有些波动,灵识就像被狂风掠过的野草,掌握不了自己的轨迹。 艰难的尝试了两个时辰,韩青玄才渐渐学会了如何控制灵识,也能从眉心透出更多的丝线,这些细丝缠绕成一束,扩张到一指粗左右,控制起来也更加流畅,不会被风一吹就无法控制。 韩青玄小心翼翼的控制这抹灵识触到柜子,仿佛手伸到一泓静水里,毫不费力的穿透进去,灵识就如同身体的一部分,不用眼睛,只借着灵识的触感,韩青玄就像亲眼看到了柜子里面一样。 不出韩青玄所料,第二层抽屉的周围,接连着无数灵识细丝,像蛛网一般跟柜身紧紧接连在一起,韩青玄控制灵识切过这些细丝。 等把细丝全部切断,韩青玄收回了眉心的灵识,用手试着拉开第二层抽屉。“呲呲。。。。。” 抽屉响起一阵晦涩的抽拉声,似乎是很久没人动过了,还伴杂着一蓬灰尘扬起。 “这是什么?”韩青玄歪着头看着抽屉中的东西,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开的抽屉,却没有韩青玄想象中的玉简,而是一摞玉箔。 这些玉箔整齐的码放在一起,如纸般轻薄。 韩青玄拿起一张贴到眼前,玉箔上什么也没有,干净的不沾一丝灰尘,箔身十分坚韧,可以像纸张一样卷起来。 “这是干什么用的?”韩青玄嘟囔着,下意识的把灵识透入其中。 “这是丹方!”韩青玄一声惊呼,灵识透入玉箔后,韩青玄眼中突然映出一张丹方,玉箔中密密麻麻的几千字,都详细的记录着一种叫“夜魅”的丹药的炼制手法。 韩青玄又换过几张玉箔,全都是丹方,其中也包括了谷灵丹的丹方,不过全都是不入流的丹方,连一种上了品级的丹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