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地老天荒》 【一】疯了疯了 混混沌沌中,不知是何时醒来的,苏含笑只觉耳中一阵痛楚,似有万马奔啸而过。 待那莫名的痛楚减弱后,她晃晃脑袋,清醒了一会儿,打量眼前事物。 应景来看,她现在是处在一间很古典的屋子里。白漆墙壁,棕木屋顶;整间屋子看似分两层——厅室和卧房,中间隔层部分用一架拱形圆木围成,上接浅色轻纱,下缀玲珑碧色流苏;厅室中央有一个檀木圆桌,上面搁置了几个小巧晶莹的杯子;卧房北边还有一架浅橙色屏风,上绣泼墨山水画,旁近是一把木制古筝…… 分明一个古代女子的闺房。 她不是应该在图书馆吗?这儿是哪?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 疑问之际,苏含笑被推门声打断,看向来人,不觉吃了一惊。 来者是一个美丽的妇人,风华绝代的眼睛里闪着柔光,小巧的朱唇上涂了一抹嫣红,两腮白里透红,青丝用一根竹簪盘在头顶,还有一缕垂落下来,不仅没有显得邋遢,反而更衬得柔媚了些。再看向着装,是一套连衣的淡红色长裙,说不上华丽,却十分夺人眼球。她眼角边虽带了一些岁月痕迹,但也可以貌比西施了。 她的装束……苏含笑嘴角抽搐。 “萤儿?可是醒了?”美妇人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即惊喜道。 “萤儿”?是在叫她吗?苏含笑朝四周瞥了瞥,确定周围再无另一个人后,皱眉。 美妇人行至她身前,坐下,既而用白净的素手抚了抚她的额头,道:“恩,烧退了不少。” “阿姨,您,在跟我说话吗?” 美妇人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道:“萤儿,娘亲当然是跟你说话了,什么‘阿姨’?” 苏含笑有昏倒的趋势。这个女人竟说是她的“娘亲”,有没有搞错,她的亲妈可没有这么美丽华贵。 真是……莫名其妙的。 她不会在做梦吧。想着,含笑轻轻掐自己一把。 真实的痛楚从腿上传来。 “萤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很难受啊?”美妇人蹙眉,一抹担忧萦上眉间。 “这儿是哪里?”含笑问道。可千万别语出惊人…… 美妇人焦急起来,道:“萤儿,这儿是家啊,你怎么变得那么奇怪?竟忘了自己的屋子。还认得我吗?” 含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明海!萤儿,她……她,莫不是病昏过去了吧。”美妇人急切地起身,跑出屋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苏含笑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鬼地方,还遇见了一个很无厘头的美妇人。“萤儿。”转眼间,那美妇人携了一个面相威武,但满脸担忧的中年男子进来。 二人应该是夫妻关系吧。含笑心里打量着。挺配的…… “萤儿,知道我是谁吗?” 摇摇头。 “天哪,明海,萤儿连你也不认得了,这可怎么是好?”顷刻间,美妇人已经哭出了声。 中年男子用手抚了抚美妇人,叹道:“兴许湖水进到萤儿的脑子里,她现在身子又孱弱,可能只是暂时把我们忘了,别担心。” 美妇人偕了把泪,点点头。 呃,这不是在骂她脑子进水吗…… 苏含笑彻底懵了,这是在拍戏吗……演的好逼真啊……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绑架?!不像啊……再说她家又不富裕。 “罢了,咱们先走吧,让萤儿好好休息休息。”男子搀扶起美妇人,消失在门口。 又懵了一会儿,苏含笑觉得自己要离开这里,再待下去,她会脑细胞萎缩的…… 刚想用胳膊肘撑起身子,可无奈浑身酸痛、无力,根本坐不起来。 妈的,是老天爷糊涂了,还是我神经错乱该进八院了。含笑觉得后者可能性较大。 “小姐。”突然,一个衣着鹅黄色长裙的可爱少女走了进来,手中端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她叫我什么?苏含笑抽搐起来。 “小姐?”女孩见含笑愣在那里,浅笑道:“该喝药了。” 疯了疯了。 下面来做一道想象题。 如果你本来在图书馆小憩,睁眼却发现身处另一个地方……好,这不算啥;而且有一对身穿古装的夫妇说是你的爹妈……行,还能接受;最后还有一个古装女孩叫你小姐。在明确上述一切不是拍戏的情况下,你会不会晕过去。 如果没有,那你实是数忍者神龟的。 于是,苏含笑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二】忧心忡忡 “老妈?!” 看到眼前挂着围裙正在厨房炒菜的老妈,苏含笑何其激动…… 正准备扑过去给老妈一个猛烈地熊抱。突然,脑海里闪出美妇人的幻像。 摇摇头。 我现在已经回家了,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是梦吧。对,一定是梦。苏含笑拍拍脑袋。 “含笑。”苏老妈唤了一声。 “诶。” 一个身影穿过苏含笑的身体。 含笑愣在那里,刚准备回答的声音硬吞在嘴边。 “妈,今儿吃啥啊。”那个身影依偎在苏母身边。 “淘气包,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排骨饭。” 苏含笑石化中……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她管她老妈叫妈?而且……她为什么能穿过自己? 低头看了看脚下,发现空空的…… 哇咧?她的脚呢? “啊——”苏含笑惊悚地怪叫着。 而她的老妈和那个人像是丝毫没有听见,继续聊着。 苏含笑这才发觉自己很轻……轻飘飘的……没有存在感…… 更可怕的是,那个奇怪的人扭过头,正是苏含笑的样子。 “啊——”苏含笑再次怪叫起来。 “萤儿?”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 猛地睁开眼,一个被放大的上面还梨花带雨的美人脸呈在眼前。 不正是之前的那个美妇人吗,她旁边还是那个中年男子。 苏含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做了个梦。 那就等于说,我还是莫名其妙地待在这里?含笑抖了一下。 “萤儿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可把娘吓坏了。”美妇人抽噎道。 她该怎么回答,叫人家妈吗…… “怎么不说话了?” “恩……” “哎,你先好生歇着吧,以后爹娘再来看你。”中年男子望含笑一眼,安抚美妇人出去了,走到门口时,突然又道:“潇儿,你多陪小姐说说话,尽早能帮助小姐找回记忆。” “是。” 含笑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人,正是之前叫她小姐的那个可爱女孩。 “潇儿。”含笑试着唤了一声。 “小姐。”潇儿惊喜道:“是不是记起什么来了?” “呃……没有。”恐怕自己这辈子也记不起来了。 潇儿略失望了一下,转瞬又高兴道:“小姐,不急,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要的就是这句话。 “潇儿,这是什么地方?” “这儿是流府。”潇儿乖巧的答着,可心里也不免有些诧异,小姐竟连自己的家都不记得了。 流府?我的娘啊,这也忒复古了吧。含笑心里嘀咕着。 “那这是哪个朝代?” “嘉业四十四年。” 这貌似不是中国历史里面的吧。 “那我叫什么?有无兄弟姐妹?” “啊?小姐连这也忘了啊。”潇儿一脸担忧。 “恩……”苏含笑敷衍地笑笑。 “小姐名流萤,是流将军的长女。有一个弟弟,名流焱,前年被皇上封为焱永小侯爷。” 哟,还有一个弟弟啊。 “我多大了?” “小姐正值双八年华。” 才16?这么小?苏含笑郁闷。如果年龄缩小了,那相貌……岂不是也要返老还童了。 “潇儿,有没有镜子?” “恩。”潇儿自梳妆台上取下了一把铜镜,拿给苏含笑。 看着铜镜里的人,含笑惊异,那根本就不是她。细长圆润的眼睛微微上挑,脸很瘦削,泛着不健康的白色,唯一漂亮的是嘴唇,粉粉的,嫩嫩的。左耳朵上有一枚月牙形耳坠,上面有很多奇怪的雕刻图案;更称奇的是,镜里人长而柔软的发丝发红。 五官整个组合在一起透着几分清冷,又有一丝妖媚,委实有点怪异。 放下镜子,含笑皱眉,难道自己要顶着这个躯壳在这鸟不拉屎,龟不生蛋,落后几百年甚至一千年的地方生存吗? 以后自己该怎么生活下去,怎么适应这儿的习惯? 苏含笑不禁为自己的将来担心。 【三】美人流焱 “小姐,你累不累?如果要是乏了,就先躺下小憩一会子吧。”潇儿拿走铜镜,既而帮含笑掖掖被角。 “潇儿……我……饿了……”在这鬼地方起码都待一天了吧,又滴水未进……肚子当然要抗议了。 “小姐有食欲了?那敢情好。我这就叫下人端上饭来。”潇儿退出房门。 含笑现在也差不多了解自己的处境了,也许她就像穿越小说里的主人公那样“穿”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虽然很不可信,但事情毕竟发生了。也许之前那个恐怖的梦是在告诉含笑,她的老妈在21世纪生活得好好的,有一个假的自己陪着她…… 可含笑就是郁闷,为啥人家小说里的主人公要么是出车祸穿了,要么是自杀穿了,为什么那么平凡的自己在没有干任何事的情况下就穿了呢……难道这就是小说中需要的天时地时人时?…… “小姐,饭来了。”潇儿甜美的声音打断了含笑的胡思乱想。 一股食物的香气飘到含笑鼻下。 好香……反正她现在是在将军府嘛,吃的食物应该都不粗俗吧。 潇儿扶起含笑,让她靠在床边,又拿来一个软枕放她身后。 “小姐,让奴婢喂你吃吧。”潇儿拿过碗,用汤匙舀了一勺,递予含笑嘴边。 好别扭……可胳膊沉沉的,抬得太费劲儿,含笑不得不喝掉嘴边汤匙里的肉粥。 果然很好吃,米又软又嫩,肉够香,配在一起特有味儿。 正吃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姐!” 肉粥顿时卡在喉咙,害含笑咳嗽起来。 “小姐,没事吧。”潇儿焦急地拍了拍含笑的背。 “老姐。”一个红衣少年踏门而入。 等气顺下来,含笑看向来人。 纤长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白皙的皮肤在红衣里衬得更加晶莹剔透,几缕青丝垂在额头,后面的用一根金簪懒散挽起;肩宽腰窄,四肢修长。 如果光看脸,简直比女人还女人……还是那种最美的…… “二少爷。”潇儿朝少年施礼。 二少爷?那不就是“我弟”了……怪不得刚才叫我姐呢……含笑暗想。 “姐。”流焱懒散地坐到床边,瞥含笑一眼,坏笑道:“听说你脑子进水,谁都不认识了?” 怎么这么没礼貌…… 含笑默默地点点头。 “呵呵,真的假的?” 还是点头。 “怎么?还成哑巴了?”流焱戏谑道。 该死,嘴巴这么恶毒。 “没。” “可算会说话了。”流焱淡笑,又朝潇儿望了一眼,问道:“大小姐刚才在吃饭?” “是。”潇儿恭敬地回答。 “你身子还好吗?” “恩……” “哎,姐怎么跟我如此生疏了……罢了,你先吃饭吧,我明天再来。”流焱黯淡一笑,出了屋子。 总觉得他很怪异……含笑打了个寒颤。 “小姐,吃饭吧。” “恩。” 饭后。 “潇儿,二少爷和我是同一夫人生下的吗?” 潇儿怪异地看含笑一眼,乖巧道:“是啊,将军只娶了一房。” 想不到“我爹”还真痴情,在古代像他这种专一的男人应该很少吧……不过含笑更在意的是,流焱竟然跟她是同一胎……那为什么同一妈生出来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一个平凡,一个绝色……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含笑竟有些困了。 天哪,她再这样躺下去可能会肌肉萎缩的…… “潇儿,我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啊?” “呵呵,小姐莫要担心。大夫说再调养一两日便可以了。” “恩……那我眯一会儿啊……”含笑吐完最后一个字,便睡着了。 潇儿温柔地扶含笑躺下,盖好被子。 小姐变了很多呢。潇儿浅笑。 【四】妖异红瞳 待含笑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 “潇儿。”她轻唤了一声。 “小姐。”潇儿应声而入。 “什么时候吃晚饭啊?”中午那会儿肚子根本就没吃饱,他们那的碗虽精致却小巧得很,只有拳头大小,一碗当然吃不饱…… “大概再过一刻钟吧。”潇儿望望外面,问道:“小姐是在闺房里用膳,还是去花厅里用膳?” 花厅应该就是和很多人一起吃吧,菜不会少的……含笑暗想。 “去花厅里吃吧,可我这身子……”太虚弱了啊。 “小姐莫要担心,潇儿给你揉揉。”潇儿跪到床边,伸出纤长素手,在含笑胳膊腿上几处大穴揉捏。 过了一会儿,果然身子没那么虚浮了,好像有一道力量在源源不断地传给含笑身上每一处。 “小姐,你试试能不能动了。” 含笑用手支起身子,腿稍稍向外一蹬,下了床。 虽然行动还是不太方便,但却比之前好了很多。这都归功于几天的休息调养和潇儿的妙手回春。 把含笑扶到梳妆台,潇儿开始摆弄她的头发。 看到潇儿手舞得飞快,发丝一缕一缕被梳的太复杂,含笑无奈道:“不用那么麻烦,只是吃一顿饭嘛,简单一些。” “啊?”潇儿愣住。 “我来梳。”拿过潇儿手中的玉梳篦,含笑只在发丝上轻梳几下,便拿一条萦带挽了起来。 一个标准的马尾巴…… 再朝铜镜望去,含笑吃了一惊。 镜里人可真像男的啊……瘦削白皙的脸上有一对琉璃般发暗红的眸子,睫毛稍稍下垂,似乎在遮挡一些不想让人窥视的秘密,纤长的眉,不算挺拔的鼻梁,柔嫩的嘴唇,再加上左耳泛着光泽的月牙形耳坠,微红的发丝……太妖异了……太鬼魅了…… 不对啊,我的眼睛怎么是暗红色的!!!含笑惊恐起来。 “潇儿……我的眼睛……” “呃,小姐竟是连这都忘了吗。你的眼瞳是会随着黑暗而变红,这是天生的。” 怎么可能?! 含笑怀疑这具身体是猫妖变的……这也太不现实了…… 眼珠天生会随着黑暗而发红……不是妖怪是什么。 “小姐别在意,是这样的:夫人不是汉人,她的族籍是少数民族赫拏族。赫拏族里的人大部分眼瞳都是会随黑夜而变色的,小姐只是隔代传下来了。而且在早些年,有一位道士说小姐是天女化身呢……” ……他妈如果真是天女化身,我还能进到这具身体里……含笑暗骂。 “小姐,走吧。” 在潇儿细心地搀扶下,含笑终于走进花厅。 厅室很大,里面的装潢也很优雅大方,正面墙壁上是一幅牡丹戏蝶图,角落里各有一些精巧的事物占着,简约大方,又不失华贵。 屋中央是一个大型檀木桌子,上面摆放了些叫不上名来的美味菜肴。 桌子正中央是那个中年男子,桌边各坐着美妇人和流焱。 看到含笑,美妇人立即惊喜道:“萤儿来用膳了?身子好些没?” “好很多了……”含笑坐到美妇人身边。 “那就好。” “既然都到齐了,那开始用膳吧。”中年男子作为一家之主,宣布开动。 “萤儿,来尝尝这个。”美妇人左手挽着袖子,右手轻盈地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递到含笑碗碟里。 “谢谢娘。”虽然别扭,但毕竟也不想让这个美妇人伤心。经过几次相处,含笑知道这位母亲很爱自己的孩子,是真心对她好。 “恩。”美妇人眼里闪着泪光。这是萤儿在落水后第一次叫自己娘吧…… “爹,姐后天去不去参加百菊宴?”一旁的流焱突然打破氛围。 百菊宴? “萤儿,你身子行吗?”男子又问向含笑。 “后天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吧。”明天要再多锻炼锻炼。 “既然无碍,那后天咱们就一起去吧。” 百菊宴嘛,应该就是赏赏菊花、吟诗作对吧。含笑暗想。 膳毕。 含笑便起身告辞,跟潇儿一起回去了。 离开时,她瞥见流焱在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光看着自己。 黑瞳里隐没了多种情绪。真是美呆了…… 睡前含笑在床上翻来覆去,想想流焱,又想想自己,觉得特别无语:流焱可女人,自己可男人……妈的,咋都颠倒了呢…… 【五】白衣翩翩 夜深了,含笑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烙大饼,毫无睡意。 这几天动不动就是睡觉,吃饭,现下还能睡得着吗? 也真是奇怪,人家生病一个比一个嗜睡,她苏含笑咋就恁特殊…… 在第n次闭眼想睡觉失败后,含笑坐起身。 有没有安眠药啊…… 本想找几本书打发打发时间,可无奈天太黑,屋里又没灯,只有稀稀散散的月光照进来,根本看不清什么。含笑只得作罢。 算了,还是睡觉吧。 再次躺到床上的含笑开始数星星……一颗星星,两颗星星,三颗星星…… 当数到三百八十一颗星星时,含笑突然来了内急。 怎么这么倒霉…… 翻身下床,含笑借着微弱月光开始搜索夜壶…… 结果根本没找到…… 坐到凳子上的含笑皱眉。 现在怎么办啊,潇儿此刻肯定在下人房里睡觉,帮不了她。 不过,这个府邸那么大,应该会有一些守夜的侍卫在吧。想到这儿,含笑摸索着走出房间。 外面比屋里亮了很多,也方便了许多。 在屋周围转了几圈,含笑硬是没见一个人。 正当她想要不要随地大小便时,脖子猛地一凉。 一阵反光,使她看到自己脖上的一根银丝,含笑又惊又怕,有人想勒死她啊…… “回答我一个问题。”后面传来蛊惑人心,清冷如月,容不得别人拒绝的声音。 这人来头不小,声音不凡,武功也应该很厉害……含笑暗暗下着定义。 “流焱在哪?” 流焱?不是她弟吗……这个含笑真不知道……她才来这多长时间啊,自己住的地方还摸不清楚,怎会知道流焱的…… ……不过,他找流焱干嘛?朋友?还是……仇人? 脖子上的银丝又紧了几分。 “凡事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松一点……”含笑双腿开始打颤。 身后人不再说话,只是含笑快身首两异了…… “在,在,那……那,边……”她随意指了一处。生命更要紧啊。 “这世上从来没人敢骗我,如果你想试试,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后人轻描淡写。 “不,不敢骗你……”含笑拼命忍住发抖,颤颤巍巍道。 反正一会儿跑了,看你咋杀我……含笑鼓起勇气。 “也罢。” 脖子上的银丝突然收回,含笑喘气连连。 身后白影向她指的地方闪去。 含笑虽只看到了那个差点勒死她的人的背影,但视觉震撼还是重敲在她心头。 浅白色衣衫,上面依稀可以看见用蓝线绣的几只蝴蝶,外面又加了一层乳白色轻纱,更衬得纤尘不染;四肢修长,右手上银光闪闪,想必定是那根能勒死人的银丝;飘逸的黑发在风中不羁地飞舞,与月亮缠绕在一起。 含笑有一种错觉,那男子衣上的蓝蝴蝶翩翩起舞,吞噬黑夜…… 收回目光,含笑在地上团团转。自己该怎么办,骗了那人,想必死期也不远了。 不过眼下更急的是,她想上厕所!憋死了…… “小姐?”远处一个黄衣女子提着灯笼走近。 含笑觉得世上最动听的声音莫过于此。 “小姐怎么不睡觉,出来作甚?” “潇儿……我……内急……”含笑憋红了脸。 “呃……呵呵,夜壶在屋子里呢。”潇儿没料到小姐竟为了这事,一时轻笑起来。 “没有吧,我找过了……”含笑跟着潇儿回到屋子。 “这儿呢。” 原来夜壶放床底下了……含笑耷拉着脑袋。 “小姐,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潇儿就先走了。” “恩……没事啦。” 解决完后,含笑躺回床,却猛地想到刚才那人。 完了,我要死了。早知道刚才就不叫潇儿走了……含笑心里胆战心惊。那人说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下她又不敢出去,生怕那人就在门口等着。 想着想着,含笑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六】百毒不侵 “你竟敢骗我。”眼前白衣人看不清面貌,但棱角分明的脸上趴着一只巨大蓝蝴蝶,他手握一节布满荆棘的鞭子,呲牙裂嘴。 “啊——”含笑猛地一吓,反射性向后挪去。 “你,你是谁?” “我就是那个晚上问你问题的人。”白衣人挥动鞭子,带起一阵劲风。 “别,别过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真不知道流焱在哪……”苏含笑的双腿发软,根本无力站起来,只有拼命向后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白衣人渐渐逼近,朝含笑用力挥了一鞭。 “不要啊——” 猛地睁开眼,含笑大口喘气,发觉自己刚才是做噩梦了。 用手摸摸头和身子,她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原来她还没身首异处…… “小姐可是醒了?来洗漱一下吧。”远处潇儿端着金盆踏进门槛。 摇摇头,含笑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也许那人已经把她忘了…… 下了床,含笑来到金盆边洗脸。 “小姐,你脖子怎么了?”旁近的潇儿突然问道。 经她那么一提,含笑才突觉脖上一阵蛰痛。 朝镜中看去,她发现雪白的颈项上有一道血丝。 定是昨晚被银丝勒出来的。 “没事儿,这是我昨晚不小心被自己发丝划了一道造成的。”还是不要把白衣人那事说给她听了,毕竟潇儿是无辜的。那人如此心狠手辣,说不定会来斩草除根…… “擦点药吧。”潇儿体贴地拿过来一个瓷瓶子。素白修长的食指轻触了触膏药,既而抹向含笑的伤口。 含笑心中涌起一丝温暖,以前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无微不至过。 “好了。小姐,用膳吧。” “恩。” 不一会儿,潇儿就在桌上摆了几盘菜肴,一碗红枣米汤。 自从来到这里,含笑的食欲就特别好。想必定跟这儿食物的美味有关。 用罢膳后,含笑问潇儿要了几本书,便靠坐在屋门口的一棵大榕树下,津津有味看起来。 前三本书都是什么四书五经之类的云云,含笑没多大兴致;只有最后一本勾起了她看书的兴趣。 那书封皮是用烫金大字写的“百毒不侵”,里面内容大概是讲一些怎么用毒,又怎么医解的……由于书上字太繁体,含笑看的极慢,甚至还有些字不认识。书里有很多药草的专有名词,好在含笑上学时主修医学,毕业后正打算当一名皮肤科医生,所以大部分草药她隐约记得。“姐。” 肩膀突然被轻拍了一下。含笑抬眸,看见红衣似火,倾国倾城的美人。 这不是她弟吗…… “看什么呢?”流焱坐到含笑身边。 “‘百毒不侵’。” 流焱垂下眼帘遮住眸中复杂的情绪,既而抬起,道:“姐何时喜欢看这些毒啊,药啊什么的?” “闲来无聊打发打发时间呗。”糟糕,他不会发现我不是他的姐姐吧……含笑心里暗叫不好。 “哎,姐变了好多……”流焱凌厉的目光扫来。 “人总是会变的。”含笑虚心接答。 “呵。”流焱不再发话。 啊,含笑突然想到,昨晚那个白衣人不是要找流焱吗…… 也不知道最后找着没…… “弟,弟……”太别扭了,不过没法子,谁让她是他“姐”呢。含笑压下尴尬,继续道:“昨晚有没有人找你?” 流焱眼眸中一片阴霾,沉声道:“怎么这么问?” “没,没什么。”含笑抖了一抖,越发觉得这个流焱太诡异了。 “呵呵。”流焱淡笑,嘴角滑过一丝锋利,“姐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参加百菊宴。” 真是一个诡异的冰美人啊……含笑撇嘴目送流焱离开。 今儿一整天,含笑都沉浸在书本里,她可算找到打发时间又有兴趣的东西了…… 【七】百菊宴(1) 一大早起来,用罢膳后,潇儿和一名女婢就拿了一大堆漂亮华丽的衣衫罗裙进来。 “这是要干什么?”含笑不解。 “小姐,下午我们要去皇宫参加百菊宴啊,自然要打扮的光鲜靓丽一些,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如果不提,含笑倒还真给忘了今天要去什么百菊宴…… 虽然她以前没看过多少穿越小说,但根据经验,估计百菊宴不会太有意思,应该就是赏赏菊花,如若再高级一点,可能应景作诗…… 不过既然穿到古代,当然不能错过目睹这个朝代的皇宫,天子龙颜和后宫弱水三千的佳丽们了……含笑暗想。 “小姐喜欢哪一件?”潇儿指了指山丘般的衣服堆。 含笑比较主张清淡,素雅的,俗话说做人要低调;而且加上她长像平凡,不太适合穿过于华丽的罗裙,否则就有些“东施效颦”的感觉了。秉着这个想法,她开始从“山丘”中挑取合适的衣服。 这个太过妖艳…… 这个不够大气…… 那个又没有气质…… 选来选去,含笑最终挑了一件水蓝色罗裙。 乍一看,挺干净、大方的。 “小姐要拿这一件?”潇儿有些吃惊。这裙子称不上好看,素素的,甚至还有点儿不搭景。而且那家千金小姐也不会穿得如此平凡去参加盛宴的啊…… “嗯。”含笑点头。 “是,小姐。”潇儿叹口气,无奈道:“那让奴婢服侍你穿吧。” “恩。” 绕到屏风后,含笑脱下之前一直穿在身的乳白色短衫,然后在潇儿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换上新裙。 其实这条水蓝色罗裙看似普通,但做工十分精细。上身是水蓝色紧身短衣,下罩月牙白软烟罗裙,裙摆处还用银丝勾勒出几朵栩栩如生的莲花;袖口宽大,呈一个散花状;腰间用一根鹅黄色丝带束起,上面还垂落下星点流苏。 这一身穿在含笑身上倒没有不好看,反而衬出了她出水芙蓉的气质。 这下潇儿也没的抱怨了。 “小姐赶紧过来梳妆吧。” “恩。”出了屏风,含笑静坐妆台前。 潇儿拿起玉梳篦,在她头上轻梳几下,直到把发丝弄得服服帖帖,才开始切入正题。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含笑屁股都快坐麻了,头上方才成型。 朝铜镜望去,镜中人暗红的发丝被梳成一个蝴蝶髻,上面插了几株金步摇,步摇上还吊着些珠珠穗穗,一些摇曳在空中,还有一些和发丝缠绕在一起,很是漂亮。 梳完头发,潇儿又从妆屉里拿出了几个胭脂盒,用纤长食指蘸了一点,在含笑脸上轻柔涂抹着。 不一会儿妆便化好了。 在看向铜镜,这下含笑也勉强被列入美人名单……粉黛轻施的脸颊上透出淡淡嫣红,琉璃般泛着光泽的眸子,柳叶弯眉,小巧朱唇,肤如凝脂…… 呃,不过,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是换了女装的男人…… “萤儿,好了没有?”门外美妇人突然进来。 她玫瑰色的上衣胸前绣有大朵牡丹,显得体态轻盈修长;下穿一直拖到地上的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色薄纱;鬓发低垂,头上斜插着一根凤钗,使人不得不驻足痴望。 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啊……含笑感慨。只是岁月催人老啊。 “回夫人,小姐已经梳妆妥了。”潇儿在一旁施礼。 “恩。那便出发吧。”美妇人微微颌首,挽过含笑的胳膊,走出屋子。 不知过了多久,才依稀看见大门的影子。 这一路走来,含笑都在参观府中美景。这座府邸大得让人称奇,到处都是些花花草草,树树木木,假山池塘,那些有格调的屋子院子均隐在里面,美不胜收。 出了大门,含笑看到有很多陌生面孔的下人侯在一处,门口顺次搁置了三顶华贵的轿子。 “时候也不早了,素容,咱们走吧。”侯在轿前的中年男子今天也是衣着不凡,器宇轩昂,转身对美妇人说道。 原来这个美妇人叫素容啊……二人感情不一般…… 在看向流焱,他今天照例一身火红,不过是衣衫换了,颜色依旧。 美人就是美人啊……风采不变。 感觉那个美妇人和流焱才是一对儿真正的母子,自己像是捡来的丑孩子……含笑轻笑。 在潇儿的搀扶下,她进了第三顶轿子。 坐在里面,含笑热血沸腾……今天可是她来这儿后第一次出门啊,还是去皇宫…… 激动……激动…… 坐了没一会儿,轿子便停了下来。 潇儿掀开帘子,扶含笑出来。 看着眼前气势雄伟,碧瓦飞甍,比北京故宫不知要大多少倍的皇宫,含笑差点腿软摔倒。 忒大,忒华丽了点吧…… 周围稀稀散散都是来参加百菊宴的皇亲国戚,官衔较高的官人及其家眷。 四周美婢如云。缤纷交错,姹紫嫣红的菊花竞相开放,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 压下心中的感慨万千,含笑跟上家人的步伐。 一路上,有数不清的大臣国戚携美眷和流明海(中年男子)、流焱寒暄。 偶尔会涉及到含笑,为了不露出破绽,她也只是微笑行礼。 不知不觉,众人跟随一名锦衣公公走进祥锦殿。 【八】百菊宴(2) 来到祥锦殿的院子,所有人都被眼前美丽的景色迷住了双眼。 漫天飞舞的花瓣,扑面而来的菊香,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争奇斗妍。 菊花的花瓣一丝一丝的,像一条条随风摆动的丝带。 花朵很大,那金丝银线般的花瓣,有的向上卷曲,有的向侧方伸展,各有特色,婀娜多姿。 菊花丛一簇一簇,长满院子的每个角落。 含笑从来没见过这么华丽的景象,虚幻的如同走进了仙女花园一般。 毕竟以前每年也办过这样的宴会,众人只震撼了一瞬,面色如故地走进了花海。 因为宴会还没开始,美眷们三两结伴往更深处赏菊去了;而个别大臣也在一起似是商讨公事的样子。 就在众人莺歌燕舞,正是热闹的时候,有三个衣着格外华丽的人进来。 周围有一瞬的安静,既而大多数人上去和那三个贵人寒暄。 估计他们不是皇亲贵族,就是在朝中比较有威望的人。 不一会儿,那三人突破重重包围,来到流明海(中年男子)他们面前。 含笑这才看清来人,一男两女,标准一家三口形象。 中年男子应该和她爹(这里不再加双引号)的岁数差不多,正国字脸,鼻下还有两撇胡子,衣袍华贵,显得格外端庄。 年龄稍近四十的夫人衣着十分妩媚,眼睛狭长,发丝柔顺,头上戴着一只牡丹金步摇。很美,只是她不那么平易近人,虽然面部保持微笑,可还是能从眼睛里看出几丝冰冷。 好美的人啊……这句发自内心的赞美正是给三人中最年轻的女子的:一身粉色蔷薇拖地长裙,上身是一件绣有多种漂亮花纹的紧衣袍,衬出腰细如柳,袖尾上有很多类似孔雀羽毛的图案;又细又纤长的眉毛微微翘起,大而清澈的眼睛,小巧精致的鼻子,鲜艳欲滴的嘴唇,搭配在一起无可挑剔;肌肤吹弹可破,身形小鸟依人。给人一种娇柔,可爱,活泼的形象感觉…… 这是自含笑来这儿后遇见的最美的人,不,她在现代也没见过比这更美的人了……不同于流焱的妖魅(流焱:拿我跟女人比?tnnd),也不同于美妇人的温柔。 “流将军,别来无恙啊。”那个中年男子先开口。虽语气亲切,可他眼中毫无关心之色,反而有一丝阴狠。 “哪里哪里,托丞相的服。”流明海也打着官腔。 原来是丞相啊,怪不得那么多人巴结。含笑暗想。 “呵呵,将军说笑了。来,这是内子和小女。”“流将军好。”华贵的夫人施礼。 “将军好。”那个美人不卑不亢,大大方方道。 含笑不觉对她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惭愧。这是内子,小儿小女。” “丞相好。” “丞相。”流焱慵懒的作缉。 心里想着流焱怎么敢这么无礼,含笑面上也施礼道:“见过丞相。” 看向丞相,他并没有为流焱的做法气恼。 转念一想,含笑记起潇儿曾说流焱好像是什么侯爷。所以不用那么恭敬吧…… 抬眸,含笑看见美人正望向她。 手心不觉出了一把汗。 “流萤姐姐,还记得我吗?”美人突然来到她身边,一脸俏皮。 “呃……”完了完了,她当然不记得,肯定要露出马脚了。 “呵呵,姐姐不记得也是常理,我们都好些年没见了呢。” 呼——原来很久不见了。 “恩,我也很挂念妹妹呢。”含笑淡笑。 “那咱们俩去那边更美丽的风景赏赏花吧。”美人高兴道。 含笑扭头看了看爹娘的脸色。 他们点头默许。 “走吧。”美人拉过含笑的手,带她到更远处去了。 【九】百菊宴(3) 二人来到一处走廊。 “姐姐近来过得可好?”美人一脸关切。 “还不错啦。你呢?”含笑很喜欢这个女生……她身上总有一种想让人接触的魅力。 “我过得也挺好。哎对了,听说姐姐前几天失足掉进湖里了?” ……,含笑就是恰在这个时间穿过来的……她恨啊。 “嗯,好在现下没什么大的事。” “身子可都康复了?”美人蹙起纤长的眉毛。 “恩,妹妹不必挂念,都差不多了。” ……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突然,公公洪亮尖细的声音打破含笑和美人之间的沉默。 喧闹的祥锦殿顿时肃静下来。 众大臣家眷纷纷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含笑和美人也一起跪下。 “众爱卿平身。”皇帝淡淡道。 这个皇帝挺年轻的啊,含笑在心里暗想。虽然隔得很远,但依稀能看见皇帝瘦高挺拔的身形。 闻言,众臣子家属起身:“谢皇上。” “都坐下吧。”皇帝又道,然后搀扶起华丽端庄的太后向殿前的多架金椅走去,身后跟着数位绝色嫔妃和美婢。 含笑这才发现殿前有几抹金色隐在丛簇菊花中。数中间那个最金贵。 众人有序盘坐在离殿前不远处的多张矮形金边奢华的檀木长桌。桌子大的离奇,一桌起码能接纳二十余人。 含笑和美人也找到家人,纷纷坐于他们身边。 刚好他们坐的那一桌离帝王最近,而且加上桌边人个个衣着不凡,气质优雅,含笑可以想到这桌人应该都是大朝中比较名声显赫的。 “铃铃铃……”突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入耳畔。 几个妙龄女子衣着淡粉色纱裙,她们的脖上,手上和脚踝上都系着几只小巧精致的铃铛,她们头上还插着两三只金菊,就好像一群俏皮的菊花仙女来到人间。 她们舞起来,清脆的铃声也随之摇摆,一阵一阵撞击着众人的心口。 这简直堪比天籁之音…… 回了回神,含笑偷偷瞥向皇帝。 呃……也是一个超级大美人啊…… 他有着光洁白皙的瘦削脸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纤长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薄唇,额前过眉的黑丝斜垂着,衬出一丝玩世不恭;眼睛微微眯起,浑身透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哎,为什么她苏含笑可以遇见这么多的美人,而自己却不是呢……╮(╯▽╰)╭ 收回目光,含笑发现桌上已经开始上菜了。 袅袅婷婷的美婢手持托盘,轻盈地在各桌中间游走着。时而停下放菜,时而妩媚一笑……都在这漫天飞舞的花瓣中化为可爱精灵。 看着菊花瓣自天上悠然飞下,含笑惊异,天上怎么可能会掉花瓣呢? 抬眸看向宫殿二楼,发现几名女婢提着篮子挥洒着菊花瓣。 原来如此,含笑轻叹,自来这后,她都快得精神分裂症了…… “众卿家。”皇太后突然发话道:“往常的百菊宴委实太沉闷了,今儿个哀家做主,大家找些乐子玩吧。” 台下登时热闹起来。 看来这皇太后挺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含笑心想。 “太后,我这里有一个主意。”美人大大方方起身施礼。 含笑不得不佩服她的胆量…… “倾城,你个鬼精灵,有什么乐子啊?”皇太后一脸慈爱。 额,倾城?应该是那美人的名字吧,多适合她啊,倾国倾城……不过,看起来皇太后和她挺熟络的,恩,她肯定讨太后喜欢。含笑一旁暗思量着。 “是这样的,今儿的主题不是百菊宴嘛,那咱们就来个接菊花游戏。规则如下:一桌上每人说一种菊花的品种,就这样按顺序来,不能重复,几圈下来,看到谁那接不上了,就得挨罚。”倾城俏皮道。 ……含笑可无语。 “好好好,这个哀家喜欢,那就玩这个吧。”皇太后高兴道。 原本太后就不老,只有四十岁样子,现下这么一高兴,倒竟年轻了不少。 皇帝也在一旁微微颌首,看着倾城。 “那好,这一桌就先从我开始吧。绿牡丹。”倾城娇笑。 “墨菊。”是丞相夫人。 “老夫就说,帅旗。”丞相捻了捻胡子。 “名菊,红衣绿裳。”华服公子摇扇,一派风流。 “十丈垂帘。”一弱质纤纤的美人道。 “恩……西湖柳月吧。” ……(省略n个答案) “凤凰振羽。”流焱懒散道。 该含笑了,她想起以前去同学家看到的一盆大力波斯菊。 “大力波斯菊。” 见众人一脸迷惘,含笑有一头撞死的冲动…… 难道古代还没有菊花是这样的学名吗…… “这是什么菊?哀家怎么没听说过”皇太后问道。 含笑后背开始冒冷汗:“呃,回太后,这是小女家乡人的俗话。” “恩?” “太后,这是赫拏族袖山上的名花,娘亲曾给姐姐和我说过。”流焱一旁替我打圆场。 含笑不可思议地看着流焱。为什么会是他来帮她? 回过神,她豪放道:“认赌服输,小女甘愿受罚。” “爽快,怪不得是流将军的千金。”太后眉开眼笑。 “呵呵,惩罚就是……请流姐姐弹一曲古筝吧。”倾城也没有太为难。 含笑手心一片汗渍。要知道古筝她四年没碰了,现在,会不会弹差啊…… 一名女婢架起一只素色古筝。 含笑端坐上去,双手放至琴弦上,想要找到当年练古筝时的感觉…… 【十】百菊宴(4) 就来一首四级的曲子《高山流水》好了。 含笑深吐了口气,开始弹奏。 心里想着以前老妈陪在一旁考核时的温馨与怀念,不觉动情三分。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好。”皇太后首先称赞。 含笑福身,退回座位。 却发现她爹娘都是一脸诧异,流焱复杂地看着她。 难不成……含笑打了个寒战。这个身子的原主人……不会弹琴?! “真没想到流家还有这么一个才女啊,都是流将军一直藏着掖着,没机会让哀家认识认识。” 众人闻言,均都哈哈大笑起来。 “明海哪有这胆子,太后说笑了。”流将军拱手。 之后其他桌也开始游戏,败者展示才艺。 不一会儿,含笑就无聊了。 她借口去方便,然后绕过一座假山,往更深处走去。 眼前翠竹傲骨,小溪叮咚,长亭处纱巾漫天飞舞,亭中有模糊影子…… 没想到这祥锦殿竟是别有洞天。 不知不觉,含笑已壮着胆子走近。 “何人在外?”亭里传来清冷的声音,然后一道银光凸显。 反应过来的含笑还来不及躲闪,脖上就猛地一紧。 这个场景怎么那么熟悉…… 含笑一惊,这,这不是那个,那个心狠手毒的想勒死她的人吗?……冤家路窄啊,完了,她苏含笑命不久矣。 “说话。” 回过神,含笑颤抖道:“我是一个……路人。”但愿他不会认出她来…… “……你为何会来这里?” “我是外面百菊宴的客人,想找地方方便就摸索到这来了……” 脖上紧了几分。 “你的声音我很熟悉。”那人突然道。 ……不会是听出什么来了吧…… “哦,我是大众声音。” “哼,你滚吧。”那人不屑。 见脖上一松,银光收回,含笑赶紧撒丫子跑走了。 怎么这么衰……难道只要我单独一人时就得出状况吗。含笑抚额头痛。 回到宴场,潇儿立即迎上来,担心道:“小姐这是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呵呵……”敷衍地笑笑。 “潇儿,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含笑实在不想再待下去了,很无聊…… “那得是皇上说了算呀,今儿皇太后可真开心呢。” “嗯。” 桌上那些大臣国戚已带有几分醉意,闲闲地聊着。也有公子佳人望菊吟诵,好不诗情画意……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太阳徐徐落下,夕阳正上树梢时,皇上方道:“朕和太后都已经乏了,今儿就到此为止吧。” 然后目送皇帝,皇太后和嫔妃出殿后,众大臣才各自稀散离开。 跟着家人,含笑终于回到流府。 “萤儿。”爹突然叫住含笑,一脸严肃道:“你过来一下。” 不会是为弹古筝事件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跟着爹走进大厅。 “今天在宴会上,你……怎么会弹出那样好的曲子呢?” 呃……完了,就知道是这事。 含笑低头不语。 “明海,别那么严肃。萤儿记忆还没恢复呢,你这么凶干嘛。”美妇人起身。 “素容……你不觉得现在的萤儿跟以前不一样了吗?”她爹轻抿了一口茶。 “这有什么,难道你喜欢以前的萤儿?……萤儿现在变了那么多是好事,你却不分是非。”美妇人嗔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前那个“流萤”到底是怎样的人…… 应该不讨喜欢吧。含笑暗自猜测着。 “这……”流明海不再说话。 “萤儿,没事,什么都不要瞎想。”美妇人安抚含笑。 “恩。” 回到房间后,含笑还是放不下这件事,不禁问:“潇儿,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潇儿垂下头,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 “没事,你说吧。” “恩……小姐以前很……倔强,经常忤逆老爷和夫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美妇人那样说…… 我也真是太马虎了,周围人看我的眼光都变质了,自己还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道的样子,以后要小心了……含笑暗暗在心里思量着。 【十一】妙手素琴 今儿含笑起得格外早。 用罢膳后,她坐在屋外那棵茂盛的榕树下,端起《百毒不侵》看了起来。 其实说实话,含笑也就三分钟热度,前个时候倒还看的仔仔细细,现在却是懵懵懂懂,没看懂多少,只纯粹打磨打磨时间而已。 “小姐这段日子定是闷坏了吧,一直安生待在府里。”嬅儿一边整理着被铺,一边和旁边的潇儿搭话。 “兴许吧。毕竟这次伤得不轻,大夫说小姐内有阴寒,需得再调解一两日呢。”潇儿拿帕子擦了擦妆台上的各种华丽头饰。 “小姐不是习武的吗,怎会把身子搞成这样。” “嘘——”潇儿伸出素白食指,“你休得胡说。” 嬅儿蹙了蹙蛾眉,委屈道:“这便是潇儿姐姐的不是了。小姐习武府里谁人不知,这会儿怎又遮拦起来。” “你就是不慧心。小姐这一病下来,不仅身子搞垮了,连记忆都丢失了,还提这作甚?老爷夫人倒希望小姐不能武呢。”潇儿瞪了嬅儿一眼。 “啊,怪不得小姐温和许多,原来竟是这原因。”嬅儿恍然大悟。 “在外面少嚼舌根子,我告诉你是惦念你也算灵巧。” “是。” 哎,不看了,眼睛都快搞花了。含笑合上书本,轻揉额头。 这样打发时间总不是好法子。含笑进了屋子,坐到铮琴边。 轻拨了几下,竟是声声有劲,余音袅袅。不失为一把好琴。 这身子的原主人不是不太懂乐理吗,怎么能挑出这样一把百里无一的好琴来? 这样想着,含笑竟起了弹琴兴趣。 柔指劲弦,她奏了首“佳人曲”。琴声时而悲悯,时而又辗转缠绵,时而悠扬,时而低缓;似乎铮琴上真立了位倾国女子,远处情郎满目忧伤,两两相望。 这是含笑最熟悉的旋律。因为四年前,在她古筝学的正是兴起的时候,最喜爱这支曲子,每每都在琴房里练习,自然熟能生巧。 之所以没在百菊宴上晒出这首“佳人曲”,也是应了背景需要。她总不能在欢庆的日子了弹奏这种凄美的曲子吧。 回过神,含笑心下一凛,猛然停止弹奏,琴音陡然顿住。以后万万不能在别人面前弹琴,露了马脚,昨天要不是美妇人帮护,她肯定是要被别人当做妖魔鬼怪烧焚的。 想到自己可能会被绑到木架上忍受火焰的吞噬,含笑不禁打了个哆嗦。 恍惚间时光匆然离去,很快便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含笑跟着潇儿来到花厅。 奇怪的是,今儿个她爹竟没来用膳,桌边只坐了美妇人和流焱。 本来檀木桌子就大,人却寥寥无几,有些许凄凉的味道。 “娘,爹呢?”含笑问道。 “你爹有事和皇上商议,进宫去了。萤儿,来坐这儿。”美妇人优柔一笑。 含笑没接话,乖顺坐下。 饭桌上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吃菜途中,流焱先打开了话匣:“姐,在府中这段日子你也没出去过,可是闷了?” 望着流焱慵懒的眸子,含笑心下暗想:他这话说的倒也对,自己在这里真是呆腻了,整天无所事事。 “是有点闷。”她如实回答。 “呵呵。”流焱妩媚地一笑,纤眉微微一挑,“那下午我便陪姐姐出去走走吧。” 含笑有一种错觉,她好像看到流焱眼中闪过一丝得逞后的光芒。 呃,到底去还是不去。含笑很纠结。 “萤儿,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去外面转转。”美妇人也发话。 “恩。”含笑只得点头。 罢了,不管流焱是怎么想的,自己只要镇定自若,理智对待便好了。 饭后,含笑坐在镜前看着铜镜里的人,考虑要不要扮男子出去。 思量来思量去,她终是决定穿男装。毕竟古代男尊女卑还是处处皆是,男装比较便于外出;加上男子装束比女子的更轻捷,舒适…… “小姐出门要穿哪件?”潇儿早已体贴地拿来一堆衣衫罗裙。 “潇儿,我不穿这些。给我拿一套男装过来吧。” “啊?”潇儿诧异。“小姐要男装做什么?” 可能是发觉自己有些逾越了,潇儿蓦地顿住,继而道:“小姐要什么样式的?” 既然她不再问,含笑也懒得解释。“随便吧,合身就好。” 潇儿点头,走了出去。 过了一小会儿,潇儿回来,手里拿着一套白色衣衫。 在屏风后面换好后,含笑来到铜镜前。 纤细的身材,高挑的个子,一袭白衣,发丝暗红,白皙皮肤,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形象。 果然……很适合男子装扮啊……含笑挑眉。 潇儿在一旁也是些许惊讶的。虽然自家小姐是女子出身,可也是豪放倔强的强人,谁想换上男装后,竟一点不输给男子。 熟练地拿过玉梳篦,含笑把一头秀发挽起来,额前留下青丝,后再用丝带定型,一个标准的高马尾完成了。 等一切都打点好后,含笑出门。 【十二】踏雪阁(上) “呵,真是快啊。”流焱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含笑慢慢悠悠走来,不觉带点怒气道。 “……”含笑没接话。心里竟是有些歉意的。 流焱看含笑一身男装,纤瘦挺拔,也不觉稍稍惊异。 “咱们去哪?”含笑打破沉默。 他蓦地狡黠一笑,轻道:“踏雪阁。” 含笑抬头看向他,瞥这一眼差点被吸进流焱深邃的眸子里。果然是美人啊…… “踏雪阁?” “呵呵,你竟是连这也不记得了?不过……”流焱故意扫视含笑全身,接着道:“你可以进去玩的。” 含笑疑惑的眨眨眼。 “走吧。”流焱不再看她,径自往前走。 含笑不觉有些温怒,怎么流焱待她家里一个样外面一个样呢? 发愣之际,他已走出数米远,含笑急忙跟上。 忆昔佑水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这个朝代的街市格外繁华,路边摆满了摊摊贩贩,颇有种行人欲断魂的架势。 除了地摊,周围还有数不尽的吊楼,牌匾上朱红字体苍翠欲滴,古色古香。 有卖铜器杂货的,有卖胭脂发饰的,也有卖丝绸珠宝的……总之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路上的行人两两相聚,去摊边看杂货,或一同去酒楼吃饭,更有甚者结帮去烟花之地找乐子…… 这个国家管理的真好啊……含笑不禁感叹。 流焱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跟那没见过世面似的。” 含笑汗颜。 又走了一会儿,流焱才停下,一脸坏笑。 含笑抬眸,看见豪华吊楼上的金字牌匾——踏雪阁。 二楼走廊处聚了三两华衣女子,手握摇扇,妩媚至极。 这难不成就是……古时的青楼?!含笑咂舌。 “二位公子哥,里面有请啊。”眼尖的老鸨打扮得端庄高雅,看到贵客急忙迎接。 “恩。”流焱又恢复到慵懒状态。 来到大厅,含笑心中不觉更加惊诧。 楼里并不富贵俗气,相反则是秀雅清隽。大厅里人来人往,有陪酒的美丽姑娘,也有财大腰粗的客人,奇怪的是他们并不猥琐恶心,反倒温文尔雅,高尚士也。 桌子是大理石样的,每桌之间用淡雅的帘子隔着,很有韵味。 “公子是否有约?”老鸨见贵客并无找地方休息的意思,问道。 “我找瑶叶姑娘。”流焱半眯眸子。 “原来是瑶姑娘的贵客,这边请。”老鸨比刚才更加恭敬了。 含笑跟着走在前面的流焱身后,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他到底想干嘛…… 来到二楼,老鸨带领他们进入雅间,自觉退下。 房间很素雅,最中心的金贵桌边做了一个带紫纱的女子,女子有着曼妙的身材以及一双漂亮妖冶的眼睛,头发半挽半披,虽发上并无太多饰品,只几只简洁的簪子,却把人衬得更柔媚了。 “流焱,这便是你的姐姐?”女子的声音带着性感。 “恩。”流焱惜字如金,眉眼淡淡的。 “你好。”出于礼貌,含笑作辑。 “呵。”女子嗤的一笑。“你过来。” 含笑有点打颤,这个女子太强势了。 紫纱女子拉过含笑的手腕,搭上脉搏。 脸上无任何表情,女子问:“落水后你身体可有什么后遗症?” “没有吧……”含笑虚惊一场,原来是大夫啊。 “你还记得自己以前的事吗?” “全都没有印象了。”含笑如实回答。 女子垂下眸子,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一切的流焱缓缓闭眼。 “流焱,我要单独给你说一点话。”女子打破僵硬的气压。 “恩。”流焱睁眼,看向含笑:“你出去等我一会儿。” 于是含笑就莫名其妙地被请出了屋子。 他们要说什么秘密吗,含笑思量,但并不感兴趣。她还是更想琢磨琢磨这个奇怪的“青楼”。 这样想着,她下楼,来到大厅。 “公子,一个人?”一个绿衣女子贴过来。 “恩。”含笑点头。这个女子衣着不俗,身上只有淡淡清香,并无那些胭脂俗粉的味道。 绿衣女子用袖遮笑,柔道:“那公子要不要坐下吃点东西?” 经她这么一提,含笑才突觉自己真有点饿了。于是风流一笑:“好啊。” 女子双颊羞红,嗔道:“公子长的好生俊美,连我都有些嫉妒了。” “姑娘你怎么称呼?”含笑问。 “公子唤我素娥便好了。”绿衣女子浅笑嫣然。 “咱们去那边坐。” “恩。”含笑微微颌首。 素娥领着含笑来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定。 “吃点什么?” 因不清楚古代饭食的名字,含笑不好乱点,只得道:“素娥你推荐点吧。” “恩。公子恐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踏雪阁的花茶闻名天下,特色菜很多,有‘香炸琵琶虾’、‘金陵丸子’、‘荷叶粉蒸肉’、‘毛峰熏鲥鱼’……素汤有‘兰心妙手汤’、‘芝麻翠竹酒米汤’和‘秋叶蛋花粥’。饭后甜点有‘红豆馅饼’、‘奶酥油饼’……” 额……含笑抽搐。菜名她在现代听都没听说过。 “来一份香炸琵琶虾,荷叶粉蒸肉,芝麻翠竹酒米汤和两杯玫瑰花茶吧。”含笑胡乱点了一通。 “好,那我先下去报菜了。”素娥把垂落的头发轻挽了起来,退下去。 【十三】踏雪阁(下) 不一会儿,两个托盘子的小厮随素娥走了过来。 “公子,等久了吧。”素娥一脸歉意。 “没有啊。”含笑爽朗道。 “嗯。” 菜陆续上来,乍一看,红黄绿应有尽有。 含笑端起晶莹的茶杯,轻抿一口,顿时茶香满身,她的全身不觉轻松下来。 “这茶真不错,柔中有刚。” “自是当然。”素娥盈盈一笑,星光四射。 含笑不觉看痴了。素娥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也算上秋水佳丽一枚了。 都说美在细节,看来这句话竟是不错的。 “素娥!”一声怒吼突然在耳边乍起。 一位华衣少爷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身后两名黑衣卫士。 素娥立即起身,惴惴道:“苏公子。” 含笑在一旁不明所以。 “你行啊,又犯贱了不是?!”苏景初一把抓住素娥瘦弱的胳膊,怒目圆睁。 “你干什么!”含笑看不下去,起身拉开男子。 “你又是什么东西?”苏景初甩开素娥,一手拽起含笑的领子。 “你放手!”这人还不讲理了。 男子似乎有些醉意,眼睛红通通的,猛的一拳挥向含笑。 “你这个疯子!”含笑挡下拳头,一脚踹向苏景初的下身。 经这一踹,男子退后数步,浑身僵硬。“你个臭小子!来人,把他抓住。” 含笑还未反应过来,黑衣人已上前架住她,不让她动弹。 “你奶奶的!”含笑也十分恼怒,可无奈黑衣人力气太大。 嗖嗖——突然几阵厉风扫来,黑衣人手蓦地一抖,含笑立即挣脱开来。 流焱和瑶叶从楼上下来,眼神凌厉。 “啊!”黑衣人突然惨呼,手已变得紫红。 “你的这双手怕是废了。”瑶叶还是面无表情,转头对流焱道:“你也太无情了点。” 流焱扬扬下巴,嗤道:“若是他们的手碰到你,还不见得有这么好运。” “呵。”瑶叶不语,表示默认。 “焱永小侯爷?”苏景初望向来人,不觉一顿。 流焱淡淡地看过来,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彻骨。 “你没事?” “嗯。”含笑点头,还好他赶过来了,不然自己真的会因为逞能而得到教训。 “小侯爷和他……认识?”苏景初惊诧,有冷汗滑过额角。 “不用我再说什么了吧,苏公子。”流焱目视含笑,轻描淡写。 含笑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流焱这是怎么啦,一脸不爽。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俩认识,我赔不是了……”男子显然已经酒醒,示意黑衣人跟他回去。 “公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素娥蹙眉,嘤嘤啼哭。 “不关你的事。”含笑拍了拍她的背,轻轻安慰。 “走了。”流焱轻瞥含笑一眼,眸子是一成不变的慵懒。 “恩。”含笑心里也十分内疚,都是因为自己的鲁莽给流焱带来了麻烦。 瑶叶嘴角勾起笑容,抚了抚衣袖道:“那不送了,你们路上小心啊。” 流焱颌首。 出了踏雪阁的大门,含笑和流焱在商业繁华的一条街上散漫逛起来。 “诶,来这里看看。”含笑看到小摊上的各式各样的护腕,好奇心突起,急忙拉过流焱。 有一支三指宽的黑色护腕一下子吸引住了含笑。 那支护腕柔软轻便,上方还有一个小口袋,似是来放什么重要小巧的纸条用的。接口处还有一枚红色的蝴蝶图案,很是简单大方。 “老板,这个多少钱啊?” “哈哈,公子哥好眼光,这支护腕质量很不错,所以价钱也不便宜……恩,四十文吧。”老板是一个衣着邋遢的老头,满脸精明。 额,含笑郁闷,她还以为有多天价呢。 “流焱,我挺喜欢这个的,你给我买个吧。”含笑心里忐忑不安,她跟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好像还没那么“熟”呢,要是他不愿意,自己不就丢人丢大发了…… 流焱好笑的看含笑一眼,给老头递上银子。 老头好像很久没见过银子似的,满眼金色,在口袋找着零钱。 “不用找了。”流焱微微蹙眉。 “不行,当然得找。”含笑瞪了眼流焱,他也太败家了,虽然他们家是很富裕,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啊,他怎么能随意挥霍。 老头闪着兴奋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愤愤不平的看向含笑,不得已只好找了一大把零钱。 含笑看流焱没有想接过钱的意愿,于是代他拿了零钱,揣在头里。 哈哈,没办法,不要白不要。含笑心里暗笑。 在外面逛了很长时间,直到傍晚,彩霞布满天空,太阳渐渐降下,含笑才随流焱回到府中。 她并没有买什么东西,除了那支护腕,因为不太想欠流焱多,这是她潜意识里的感觉。 “小姐,回来了?一身风尘仆仆的,快去洗个澡吧。”潇儿见含笑回来,急忙迎上来,体贴道。 “恩。”含笑扭扭脖子,一脸疲累。不一会儿,含笑就惬意的坐在水桶里沐浴了,全身浸泡在水和香气里,舒服极了,一天的疲惫仿佛都溶解在那一圈一圈泛着波纹的热水里。 【十四】夕阳已尽 从浴桶出来,含笑头晕晕乎乎的,想躺下睡觉。 “小姐,你怎么了?”一旁站着的潇儿看到含笑摇摇欲坠,立即出手相扶。 “不行了,我要睡觉,累的厉害。”含笑晃晃脑袋,往床榻走去。 “小姐不用膳了吗?” “恩。”含笑摆摆手,栽倒在床上。 小姐大病初愈,身子还虚浮着,想必是在外面逛累了吧。潇儿没多细想,将含笑的鞋子脱下,扶正身子,盖好被褥。 干完这些事,她起身退下。 花厅内。 “明海,今天中午皇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你谈啊?”美妇人端起茶杯,小啜一口。 “……昨晚皇上遇刺了。”中年男子略微皱眉。 “什么?!是谁这么大胆?皇上怎么样了?刺客得手没?宫中出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人说起?”美妇人一脸不可置信,手轻抖,杯中的茶便撒了一地。眼中是惊涛骇浪。 “你先别着急。”流明海握住素容的手,投以安慰的眼神。“是这样的,昨晚皇上在寝宫遇刺,听说刺客有两人,暗卫马乐和皇上一人制服一个,而外面的侍卫全都中毒昏迷过去。好在皇上功夫了得,活禽了其中的一个刺客,却不料那狡猾的刺客提前服毒自杀了。虽然皇上幸免于难,却有多出擦伤,在打斗过程中,刺客还往皇上的伤口下了蛊。听御医说好像是已经失传很久了的苗疆族的‘夕阳已尽’……如不及时找到解药,恐怕皇上命不久矣。”流明海夹了口菜,眉间满是担忧。 素容震惊的看着男子,“皇宫闭锁了消息?” “恩。现在军心尚不稳定,若是让满朝文武百官知道皇上中毒的事,恐怕会造成更加慌乱的局面。那些明里暗里的奸臣定想掀起更大的风浪,皇上思故再三,决定闭锁了消息。如今知道此事的,恐怕只有马乐,黄御医,你,我和月丞相。” 素容蹙起好看的峨眉,眼里满是痛惜,“皇上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竟也没什么能帮到忙的,哎……” 突然眼前一亮,“对了,再厉害的毒药也有克煞它的解药啊,‘夕阳已尽’可有解药?” “有倒是有,”流明海垂眸,“这也是皇上给我下的命令。‘夕阳已尽’是一副很独特的蛊毒,目前能解其毒的药材有三样:慕雪山上紫瑶仙鹤的眼泪,赫拏族红眸女子的掌心血,千年灵芝半颗。” “……”素容一下子没了言语。后两样药材倒是好找,虽然赫拏族人现在几近灭绝,但女儿流萤不就正符合“红眸女子”这一特征么。虽心疼女儿手心会少几滴血,但为了大局,牺牲一点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第一样药材……简直不可能找到。慕雪山自开国以来就无几人攀登上去,先不说山势陡峭,就山上那些听说过的和没听说过的凶猛野兽,就能吓死不少人。但传说山上风景秀丽,落英缤纷,整一个世人所梦想的世外桃源。其中,最为美丽曼妙的要数山上的紫瑶仙鹤,雪白的羽毛衬托着中间几点紫色的花纹,花纹越多,代表仙鹤的等级越高,听说它们身上的任意一个东西对人类来说都有着登峰造极的作用。但有个奇怪的现象——紫瑶仙鹤身上的任意东西都不能带下山,否则出山的那刻将化为粉末,被风吹散。正因为珍贵,紫瑶仙鹤数量稀少,世上不超过五只,而且它们生性孤傲,不喜与人类接触,所以能见到它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很多向往慕雪山绮丽风光的旅人都会失望而归,然后在途中不幸命丧于野兽爪下。 素容绝望地望了眼流明海。 “皇上自然不会放弃希望,他打算以微服出巡为借口,带武功高强的暗卫和……萤儿去慕雪山。”他轻叹一口气。 “这怎么可以,万一路上出意外了怎么办?”素容一下子紧张起来。 “可这总比不报一点希望的等死强吧。” “可是……萤儿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啊,怎么能冒死去慕雪山。” 流明海将素容轻轻搂在怀里,轻道:“我们别无办法,这是圣旨。相信皇上萤儿他们能化险为夷,毕竟皇上他是我认同的统治者,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素容琉璃般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有透明液体从中滑落,滴在丝质的华服上溅起笑水花,竟是绝望的美。 【十五】天降噩耗 秋天的早晨是寒冷而凛冽的。肃风夹杂着尘粒在苏含笑脸上刮过,留下轻微的刺痛。 “小姐,我们走快点吧,不然老爷夫人都该等急了。”潇儿在手心里哈下一口气,使劲搓了搓。 含笑不语,却也加快了脚步。毕竟这么冷的天对于“流萤”的柔弱身子来说是有些残忍了。 此刻,她是半秒钟都不愿停留,只想抓紧时间赶到大厅会见美妇人和流明海,顺便在火炉边坐上一会儿。 大厅内。 “萤儿。”候在门槛边的美妇人见含笑走来,立即关切地握住她冰凉的指尖。“都怪娘太意气做事,这么早就叫你来了。” “没事。”含笑摆摆手,随素容一同走进大厅里间。 里间正中央是一张圆形檀木桌,上面刻有复杂的金色花纹,桌上是三碗还散着热气的米粥。 “快趁热吃了吧。”坐在正中央的流明海竟也露出了平时不易表露的关心神色。 “恩。”顿时,含笑觉得有点怪异,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像胸口中的阴霾,一点一点遮住清晰的心脏跳动。 在几个人的注视下吃饭自然不是一件舒坦的事,含笑只象征性的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汤匙。 屋里突然静止下来。 “娘,爹,你们是不是有事找我说啊?”含笑无心再耗下去,先打开话匣子。 素容与流明海对视一眼,眼中尽显疲惫感。 “终是要说的。”男子轻皱眉宇。 “哎。”素容重叹一口气。 刹那间,含笑竟诡异的觉得她似乎一夜过后老了十岁。 “萤儿,昨天皇宫出了一件大事……”美妇人叙说着昨天从皇宫得来的消息,语气难掩哽咽,却也算平静,或者说绝望。 ……听完美妇人的一席话,含笑呆滞了——这是在拍电影吗,去什么慕雪山,还找什么可能性基本为零的“紫瑶仙鹤”。天,她只是一个还没活够的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弱女子”,而且手无缚鸡之力。去那种危险又陡峭的山上,万一一不留神就会被凶猛可怖的野兽抓住,然后万劫不复。 “我……”含笑没了言语。她是想拒绝美妇人的,却又不想给他们留下为难,毕竟在封建古老的国家里,皇上的话如同天命。不可违背。 “莹儿。”素容的眼泪簌簌下落,将含笑一把搂进怀里,“娘也不想这样的,可,要怪就怪娘是赫拏族人,爹和娘没本事保护你。如今大局已定,我真恨不得替你跟皇上去……” 使劲吸了吸鼻子,含笑没有说话。 屋里顿时只剩下美妇人哭泣的声音,好像要冲破神经般鲜明。 “娘,我没事的。”含笑苦笑着打破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