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箭》 第一章 箭出青龙岗 常言道:“清明断雪,谷雨断霜”。 1940年的4月,饱经日本侵略军铁蹄蹂躏的鄂北山区军民,以极其艰苦的战斗迎来了一个新的春天! 府澴河堤岸的柳林,像农家少女那长长的发辫,几乎垂落到碧绿、清澈的河水中。山野、农田、草岗无处不是青葱、翠绿。 这是一个阴天早晨,不论是谁,走在这样柳林下充满潮湿清新气息的泥路上,都会发自内心,吐露出这般真情:春天确实已经来到了人间。 柳树枝条在阵风中摇曳,戎装整肃的饶平泰迈着雄健的步伐正沿着府澴河堤岸行走。这个浓眉大个,四方脸,眼睛很有神,皮肤黝黑的新四军孝感第四游击大队长,此时此刻想得最多的问题就是即将接手的四十多名从各游击队调来的队员,是不是个个都是如狮似虎的猛士,身怀绝技的精英? 突然间,他站住,他被停歇在树稍头上正在唱着婉转动听的歌的画眉所深深吸引。儿时用弹弓射伤一只正在唱歌的画眉遭老师批评的旧事,不觉间腾升在胸中,至今他还有些懊恼。他站在树下片刻,听牠在唱歌,忽然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爱的冲动,我身为抗日游击大队长,为什么不能让这美妙的画眉的歌,唱遍这燃烧的广袤的神州大地?他顿觉得有千斤重的铅块压在心头,一种新的心理压力让他迈步沉重。我如何指挥一支新的游击大队去向日本侵略军讨还血债,征回本来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固有的国土?一阵风吹来,柳条儿在万般飘摆……他轻轻拨开飘摆在额边的柳条往不远处眺望,有一片密林和几栋白色的屋舍映入眼帘,煞时心中一亮。他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又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抖擞精神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龙岗山凹,可说是大、小悟山区通向平原的一道天然屏障,也是必经之地。崎岖的山路两旁陡崖峭立,地形十分险要。新四军战士大刀——张东华,镖手——李小丰和几位战友谈笑间正要穿过凹口。 前面凹口旁突然出现一个里程碑。上刻:此去青龙岗五里。 肖子文兴奋地喊道:“此去青龙岗五里地。同志们,快到目的地啰!” “嗬——”众一阵欢叫。 大刀张手舞足蹈地从背上猛地拔出大刀,“呼呼”的左右晃动了几下,高举着大刀向前急冲几步,“咣噹”一声,大刀砍在石碑上,火星四溅。 “如果这是鬼子的脑袋,那这一刀该多痛快呀!”大刀张叹道。 镖手李小丰受到感染,飞快地摸出两支红缨镖,迅速地闪动了几下,连发掷出,正中四米开外的一棵大树。 “击中要害处,我这箭镖可在十米开外让对方毙命。到那时候,恐怕轮不到你大刀张出手了!”李小丰搓了搓手,得意地说。 众人一阵笑后,继续前进。 大家都很兴奋,长途跋涉之辛全消。 大个子肖子文的腿特别长,走起路来呼呼有风。他边走边说:“听说,我们的新大队长的枪打得特别准。小丰,那手枪比起你的镖来,威力那就更胜一筹!” “肖大个,还听到些什么?”大刀张紧追几步赶上来问。 肖子文把大刀张的肩膀一拍说:“跟你一样,据说,还是个习武之人,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来得一下子。” “那他的大刀耍得如何?”大刀张追问道。 “有人夸张地说,他常常不用刀,他的手就是双刀!”肖子文打了一个比喻。 “这倒很特别!我巴不得一下子就到了青龙岗,去会一会我们这位铁臂双刀的大队长!”大刀张带有几分疑惑和兴奋情绪说。 李小丰追上来接着问:“哎,肖大个!你还有什么小道消息呀?” “我还听到一点:说是这次呀,师部抽调了女兵来参加我们即将组建的游击大队。你们说,我们这几个人当中谁最有与女兵结缘的福份呀?”大个子肖子文眨眨眼睛,神秘地说道。 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彼此瞄着对方。 “我看小丰这张白白绉绉的脸蛋也许会讨女兵的喜欢!”大刀张突然说。 一路上一直没开腔的彭水生,忽然向前冲上一步,死死瞅着李小丰,然后模拟着领导的腔调打趣道:“嗯,我批准了!” 这俏皮话惹得大家一阵傻笑。他们越走越快,如旋风一般。 在另一偏僻山路上,新四军女战士柳青背着简易的背包正朝前走,汪梅被落在后面,两人相隔有一小段路程。柳青身材苗条,一脸秀气,透着文静而优雅。 汪梅用力呼喊:“青姐,你不管我啦?”声音清新甜美,好似白灵鸟在歌唱。 柳青停下来望着阴沉的天空,有些着急:“小梅!快点走哇!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汪梅小跑。那样子挺美的,圆圆的脸上堆着少女那灿烂的微笑。 汪梅跑到柳青身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满脸透着桃花红,她边喘气边问:“青姐,我们大队长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凶呀?” “我也不认识,你问我,我问谁呀?”柳青的声音轻而细,就像那山涧的细流,又似丝竹之弦,柔而美。她关心地递过一条白毛巾给汪梅。 汪梅接过毛巾,边擦脸边说:“听说这个游击大队长很凶呀!说他简直就像古代的包公,铁面无私!” “那你这小姐脾气更得改一改。”柳青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一下汪梅的额头。 汪梅把毛巾还给柳青,嘴角一翘,倔强地说:“改什么改,谁让我生来就是小姐呢?” 柳青用手又捅了一下身边的汪梅,打趣道:“汪梅小姐,走累了,是不是要我这个‘大哥’背你过河嘛?” 这最后一句是湖北民歌《妹娃要过河》中的一段优美的歌词,形容男女青年相亲相爱的场面。 “好呀!连你这个青姐也欺负我?”当过文艺兵的汪梅伸手去揪柳青。 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在山路上,传出一阵少女那青春欢快的笑声…… 2 此时,中共(地下)孝感县委办公室里,县委书记秦伟山和组织部长牛桂兰,面对墙上的挂图正在研究即将组建成军的游击大队的活动区域。只见秦伟山十分激动地用一根小木棒在挂图上指指点点。站在一旁的牛桂兰静静地在听着。秦伟山出生在北京一个教师家庭,学生时代参加过著名的“一;;;;二九”运动,是学校有名的进步学生。牛桂兰是一个精力充沛,热心快肠的女同志,刚从延安过来,其爱人彭光是新四军主力部队十三旅的政委。 突然,秦伟山用小木棒在地图上(由上而下)猛地划了一道弧线,然后面对牛桂兰说:“对县委作出的这项决定,你还有没有补充意见?”秦伟山中等个子,眼神发亮,说话声音洪亮而有力。 牛桂兰点点头说:“意见倒没有,只是这些队员都是从各大队或师部根据地抽调来的,现在都归饶平泰一人统管,日后会不会有些不协调?”她的声音沉稳,柔中有刚。 “我看不会,理由有二:一是这个大队长可谓是身经百战的老同志,经验丰富,有魄力;二是四十多个游击队员都是从各大队、支队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分子,能吃大苦,耐大劳,而且组织纪律性又很强。我对这支即将组建的新军充满信心,并寄以深厚的希望。”秦伟山放下小木棒,边踱步边说。 “那两位女同志,会不会出麻烦?”牛桂兰有些担心。 秦伟山转过身来,面对她说:“你是女同志,对女战士的心态要比我了解得多,经你这么一问,倒觉得好像会添点什么麻烦似的。” “你是说饶平泰这方面,担心他不会痛快地收下这两个女兵,还是……”牛桂兰又问。 秦伟山打断她的问话:“两方面都有一点,看来主要矛盾还是在饶平泰这方面。来,我们坐下来就这个问题再研究研究。”这时,饶平泰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扯起喉咙喊道:“报告!”声音好似洪钟。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秦伟山笑道。 饶平泰大步走进办公室大声说:“秦书记好!牛部长好!”声音震得屋子直响。 牛桂兰迎上去和饶平泰握手:“平泰同志,你是第一个来县委报到的,真不愧为一员猛将,身先士卒呀!” “牛部长,你可别夸我,我知道你现在最急切想见到的是什么!”略停一会,压低声音“你呀,最想见到的不是我,而是你手下的兵,对吗?”饶平泰问道。 牛桂兰浅浅一笑:“你只说对一半!”脸上显出两个会笑的酒窝。 饶平泰还要跟牛部长扯嘴皮,秦伟山拉了他一把说:“来!”一边说着一边揭开放在办公桌右角上的象棋盘,取出棋盘纸,迅速把它摊开并将棋子倒在上面,“你看,有兵、还有卒,有男的、也许还有女的……” “秦书记,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老秦什么时候说过假话?牛部长,战士们报到的事,你打理了,饶平泰他还欠我一盘棋呢。来,来,我们好久没下棋了,抓紧时间杀一盘!”秦伟山迅速摆弄着棋子。 牛桂兰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我去看看其他人员是否也来了。” 牛部长刚出办公室,迎面正碰上来报到的柳青和汪梅。 “牛部长好!”汪梅和柳青叽叽喳喳地喊道,好不热闹。 牛桂兰亲热地拉着她们的手说:“来!我们到组织部办公室去!” 汪梅眼尖,朝县委办公室内瞟了一眼饶平泰那宽厚魁梧的背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轱轳一转,心想:“莫非与秦书记下棋的那位就是我们的游击大队长?” 秦伟山与饶平泰两人边下棋,边说话。秦伟山说:“平泰呀,莫看我们人高马大,在这盘棋上,莫说什么马呀、炮呀,我看就像这兵呀、卒呀!”声音深沉雄厚,很有力量。 “秦书记,你都是兵呀、卒呀的,那我这个游击队长怕是连兵呀、卒呀都还够不上!” “我看都一样!在当今抗战这大棋盘上,我们这些兵呀、卒呀,都要服从组织需要。你这次带队到武汉外围的孝南湖区去开辟新的根据地,有什么困难吗?”秦伟山话题一转问他。 “我一人饱了,全家都饱了。会有什么困难吗?”饶平泰回答得干干脆脆。 “平泰同志,这四十多位战士分别从各个大队、支队调来,你管得来吗?”秦伟山又问他。 “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饶平泰低头下棋。“如果要带女兵,也行吗?”秦伟山不动声色,突然问道。 饶平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秦伟山,吃惊地说:“嗯?秦书记,孝南可是湖区,又是渔霸,又是伪军,更有鬼子,斗争环境异常艰苦,带什么女兵呀?打仗跑起路来,怕是解小手都来不及哩。”这一通话就像连珠炮似的。 “你不要这么粗鲁好不好?我与牛部长是在按上级意图办事,组织上是有新的考虑……” 没等秦伟山把话说完,饶平泰冷不防地喊道:“将军!”接着兴奋地,“秦书记,今天我用马前炮后这狠招致胜,你不会不服输吧!” 秦书记用手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棋盘,这是一个马前炮后的杀着。 忽然,门外传来牛桂兰的喊声:“老秦!队员们基本到齐,是不是把队伍拉到草岗上去?” “好的,你们先走一步,我马上就到。”秦伟山应道。 秦伟山望着对面近在咫尺的饶平泰,心里犯难:“难道我的考虑失算,两个女兵他硬是不肯带?”他想了想,拿起一卷“敌伪档案”,拉着饶平泰说,“走!到山岗上再聊聊!” 孝感县委驻地背后有一片密林,林边是一片绿草葱茏,平整如砥的草岗。这驻地战略位置十分理想:进,可如猛虎直扑日军占据的孝感县城关;退,可像青龙一般借府河水域迅速蜷缩至小悟山游击根据地。 游击队员们在草地上,有的在练习卧射的姿势,有的在徒手练搏杀动作,有的在练飞镖和大刀。柳青、汪梅两位女兵坐在牛桂兰身边亲热地说话。 秦伟山和饶平泰来到郁郁葱葱的草岗上。 “这青龙岗好一派风光宝地啊!”饶平泰站在岗上从近处一直望到远处,颇有感触地说。 秦伟山激动地说:“它是我们湖北孝感北部有名的青龙岗啊!可是就在半年前,它还在日本侵略军的铁蹄下……”他的眼前忽然闪现出一幅幅血腥、凄惨的画面:日军的炮弹像雨点般落在青龙岗和周边的村庄上;一处小树林被炮火击中,枯树枝头挂着未燃尽的火;一队日寇的骑兵在岗前的大路上狂奔,正在追杀手无寸铁的难民,闪亮的军刀砍向来不及逃走的老弱妇幼;青龙岗上几个壮汉双手被绳索牢牢地反捆,他们倔强地站着,几个呲牙裂嘴的鬼子兵凶暴地用步枪的枪托把他们击跪在地。一个赤膊裸胸的鬼子,举起屠刀向壮汉的头颅砍去,血淋淋的人头滚下草岗,鲜血染红山岗,惨不忍睹……一个日本军官用军刀凶残地剖开受害者的胸膛,然后仰天狂笑。草岗上的一群鬼子兵正用手撕破几个妇女的上衣,妇女们恐惧地用双手紧护着自己袒露的胸部,鬼子们像一群野兽把这些妇女摁倒在地,惨无人道地实施奸淫…… 听完秦书记的叙说,饶平泰捏紧双拳愤怒地喊道:”这民族的血海深仇一定要报!”喊声环震山谷。 “平泰同志,此次南下湖区,与鬼子、伪军肯定有恶仗要打。你的第一号对手是——”秦伟山翻阅那卷“敌伪档案”,拿出一张宇岛的生活照片。 照片上身穿和服的宇岛正在用汤匙舀牛奶喂他心爱的小狗。 “他叫宇岛,是日军驻孝感司令。此人颇为精通中国文化,擅长心理战,是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他在孝感地区屠杀了成百上千的老百姓,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 秦伟山又拿出第二张照片,把它递到饶平泰手上。 照片上穿着少佐军官服的岗村神气十足的站在草地上,一只狼狗蹲坐在他身边。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就是现任孝感日军宪兵队长——岗村。此人十分凶残,以杀人取乐!还有,他的日本武士的刀术非一般人所能及。对他,你要格外小心!” 秦伟山从饶平泰手上接过岗村的照片,将它装入“档案”。之后,他忽然拍着饶平泰的肩膀说:“平泰同志,你的对手中还有伪孝感县保安大队长郭发财,东山维持会长、恶霸冯国豹,野猪湖土匪头子汤子安等。但是,你还肩负着另外一条隐蔽的战线,不可恋战。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秦书记,你放心吧,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饶平泰都不会说半个‘不’字!”饶平泰字字珠玑,落地有声。 3 在草岗那边的平地上,牛桂兰、柳青、汪梅三人坐在草地上正谈得起劲。 “牛部长,这次究竟要把柳青姐和我派到哪里去呀?是不是去搞文艺宣传,发动群众呀?”汪梅闪着那会笑的长长的黑捷毛问道。 “派你们到孝南湖区去捞大鱼,还要打野猪!”牛桂兰半开玩笑地说。 汪梅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哇!我就喜欢热闹,我把大鱼和野猪,通通拿来改善伙食行不?”她手舞足蹈,显得十分天真烂漫。 “小梅同志,据我所知是要到湖区打渔霸、土匪,听说地点是野猪湖一带,那里离日寇据点,伪军十三师的防区很近。牛部长刚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的,你这汪小姐一听就信以为真了。”柳青提醒她说。 “牛部长,刚才青姐说的是真的吗?”汪梅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又问。 “你这小姐性格可得赶快改一改啰!”牛桂兰一本正经地对她说。 “打渔霸、土匪,杀野猪、鬼子,我看都差不多,本小姐……还行!” 汪梅的俏皮话说得三人不禁都笑了。笑声是那么开心甜美。 “哎!牛部长,那个跟秦书记说话的是不是我们的大队长呀?”汪梅忽然小声问。 “我要你猜!你觉得他怎么样?”牛桂兰停住笑,逗她说。 青龙岗上,秦伟山望了一眼散落在草岗周边生龙活虎的游击战士们,又看了一下手表,继续与饶平泰边走边谈:“你不会不知道,自抗战爆发至今,已整整三个年头了!由于日寇加紧封锁、包围,我们驻大、小悟山的新四军五师主力部队上万人,供给成了很大的问题;孝南湖区不仅物产丰富,且又毗邻着大武汉,我们急需打通和确保水陆两路交通——这既是地下交通线,也是我军赖以生存的生命线!平泰同志,你这次的任务是非常艰巨而且光荣的。” “只有四十多人,还包括两个女兵,这能行吗?”饶平泰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人是少了一点,但是,目前不可能抽出更多的短枪手。我告诉你,这四十几个骨干,人人身手不凡,都是我亲自向各大队、支队要来的。你可不能嫌少呀!人家像割自己身上的肉似的,舍不得给啊!至于那两个女同志,柳青是武汉大学的学生,参加抗战后在边区洪山公学学财经专业;汪梅也是中学生,你可千万不要小看她们呀!她们打枪可能不如你,但是,她们有文化,有热情,懂经济,能歌善舞,发动群众可是好手呢!我们这次行动还真离不开她们。再说,派她们去也是上级的意图嘛。”秦伟山循序渐进地劝导着这位即将挑起重担的游击大队长。 “秦书记,县委给我的通知中说的——都是些什么英勇善战、百步穿杨的短枪手,还有什么武功盖世的高手,说实话,刚才我们下棋时,我听到牛部长在门口和两个小姐般的女同志谈话,当时,我的心就凉了半截……”饶平泰还是思想没想通。 “平泰同志,你听说过这个俗语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秦伟山一笑。 “我的秦书记呀,这次是去孝南湖区,是在敌人的窝里,说得不好听是在敌人的身上找虱子,不是男女一起在农田地头慢慢地干农活呀!”饶平泰着急地脖子都粗了。 见饶平泰着急的样子,秦伟山换了话题说:“平泰同志,走,到那边草地上去会一会你的部下!” 在草岗镖靶旁,镖手李小丰手握红缨镖用力向镖靶掷去,一镖命中,引起同伴的一片叫好声。 秦伟山和饶平泰站在一旁鼓掌,两人的到来引起他们小小的骚动。大家喊道:“秦书记好!” 李小丰把耍大刀的张东华的衣角扯了一下问道:“那个和秦书记站在一起的浓眉大个是谁?会不会就是我们的大队长?” “我看有点像,不过,我觉得他相貌平平,好像没有什么惊人的武功。”张东华不以为然。 秦伟山和饶平泰走近大家。秦伟山指着身边的饶平泰对战士们介绍说:“他就是饶平泰,你们的新大队长。” 在场的战士们都情不自禁地鼓掌,张东华却投过去几分轻蔑的目光。 饶平泰从李小丰手中取过来带着红缨的飞镖问道:“你喜欢玩这个?”洪钟般的声音使李小丰很吃惊。 “大队长,不可以吗?”李小丰问道 饶平泰沉思片刻,看着身旁的秦伟山说:“秦书记,战士们有这些业余爱好不碍事吧?” “哎!要多加鼓励,因为这家伙灵巧,利于藏身,战时用得上,还带有我中华民族的一点民族色彩!” 秦伟山肯定地说。 “既然秦书记都这么肯定,我还有什么说的呢。” 饶平泰忽然身不由主地触摸了一下自己军装的袋口。接下来,反复掂着手中的飞镖。 “我看得出来,大队长也一定喜欢玩这飞镖。”李小丰像发觉新大陆一样高兴地说。 张东华有意说:“与其大家这么站着,倒不如欢迎我们的大队长露一下绝世武功,怎么样?”说完他带头鼓掌。场中气氛显得热烈起来。 饶平泰用眼睛将战士们扫视了一遍说:“好!就玩这!”说罢,他在草地上做了一套动作。在一阵扑腾后,“嗖”的一声,突然朝镖靶用力将手中的箭镖掷出……正中靶心!顿时场上响起一阵掌声和喝彩声。 李小丰更加佩服这位好身手的大队长,心想:“我这飞镖手可找到知音了!” 那边正在谈笑风生的汪梅突然站起身来喊道:“牛部长,青姐,那边怎么啦?” 牛桂兰和柳青也从草地上站起身来。 “走,看看热闹去。”牛桂兰将她俩一拉。 不一会,三人来到草岗镖靶旁,站在一边瞧热闹。 柳青是第一次看到饶平泰,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的一下跳了起来。 场上,张东华带着几分挑战的口吻继续说:“大队长,还喜欢什么?”他边说边突然伸手从背后把大刀拔出来,“玩个空手对单刀,怎么样?”说罢挥动手中的大刀,发出“呼呼”的刀啸声。 见对方咄咄逼人,饶平泰略思片刻说:“好!就跟你玩这一回!” “大刀张,这可不是好玩的!你要手下留情啊!”秦伟山在一边有些紧张。 “玩刀的都知道,动起刀来时,它就不长眼!”张东华边耍刀边说。 站在一旁的牛桂兰忙加劝阻,大声说:“平泰同志,你这是干什么?” “这大刀不长眼睛,我今天要它睁开眼!” 饶平泰说罢,摆好马步,对着大刀张大喝一声,“来吧!”喊声震荡山岗。 汪梅在一边揪着柳青的衣角,紧张地说:“青姐!一见这大刀我就害怕!” “人家赤手对单刀都不怕,你怕啥?”柳青讥笑她说。 汪梅那明亮的大眼睛一转:“哟!你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大队长了?怎么,连招呼都还没有打过,就为他说话?” 柳青赶紧拉着汪梅往边上走了几步,带着几分正经对汪梅说:“小梅,秦书记、牛部长还有这么多的同志都在这里,你怎么这样乱说话?”其实,柳青刚才打第一眼看到饶平泰,就被他那英豪之气所打动。 汪梅说得更起劲了:“你以前还不是常常当着众人说,(学着柳青讲话)我们的梅小姐又在想自己的意中人了。” “那是以前,你要看这是在什么场合!”柳青急了。 “什么以前,现在,跟你开个玩笑不行?”汪梅也一下认真起来。 “好、好、好,我服了你成不成,汪小姐!”柳青没折了。 牛桂兰忽然喊道:“你们两个在一边开什么小会?快过来,看大队长与大刀张切磋武艺!” 靶场上,饶平泰与大大刀张你一刀,我一腿的正过着招。呼呼的刀啸声和拳脚声此起彼伏,砍杀,躲闪,追逐,反击……令人眼花缭乱,两人相持了好一会,饶平泰卖个破绽,步步退让,突然,飞起一脚把张东华手中的大刀给踢飞……大刀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插在靶前的草地上。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张东华有些不服气,嘟着个嘴巴想去取刀再战,秦书记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拉住。 “一次失手,岂能定输赢?以后你们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秦书记转向战士们说,“我们还有集训活动,今天的比试就到此为止。同志们——”说着把大刀张拉到饶平泰跟前,继续往下说,“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刚才大刀张与你们的大队长比试了一下,双方的功夫都不错,都是我们民族的精英!也是这支游击大队的骄傲。当然,仅凭大刀、双拳是打不垮穷凶极恶的敌人的。我们要运用我们的智慧,用我们的同心协力,用我们的机智勇敢和不怕牺牲的精神,去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打出中国人的志气来!打出新四军‘铁军’的威风来!把日本侵略军彻底赶出中国去!你们 第二章 夜闯塘口村 “鸿箭”游击队离开青龙岗后,朝目的地——塘口方向进发。 从青龙岗到塘口约有七十里的路程。由于天下着雨,道路泥泞,行军十分困难。时近中午,游击队员们正冒雨从大路旁的凉棚前疾步前进…… 小贩主吃惊地望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这支队伍从自己的凉棚前走过,脑际里突然闪过在某地山岗上,新四军冲下山来猛追溃逃的日伪军的画面。他出神地望着这支队伍的背影,心中忽然一紧:“难道刚才走过去的就是打日本鬼子的新四军游击队么?” 小贩主探头注视……队伍好似一阵旋风渐渐远去。 游击队员们冒雨行进在一处山野的大道上。 汪梅不慎跌了一跤,军装沾满了好些黄泥浆,与她并肩前进的柳青忙把她扶起。 “小梅,疼吗?看你浑身摔成了什么样!”柳青疼爱地问她。 “大队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中午有黄鱼汤喝!”汪梅天真地嚷道。 有的队员看了看汪梅那样子后,不禁失笑。 “不要大声说话!”饶平泰严肃地说。 队伍重归肃静…… “鸿箭”游击队走过不久,伪孝感县保安大队长郭发财和赵五林骑着马,也带着伪军别动队十分狼狈地跑进凉棚内躲雨。伪军将两匹马栓在棚边的木柱上。 “他娘的!昨晚日本宪兵队在孝感城内转了一小圈,便回去睡大觉,要我们别动队从孝北转到孝南湖区,整整一夜没合眼(打了个呵欠),这么转来转去,又是风,又是雨,又没有女人,还要捉拿什么新四军的可疑分子,捉他娘的屁!”郭发财满腹牢骚地骂道。 “郭大队长!你我两人还算好,有马代步,这一二十个弟兄那才叫倒霉呢!”赵五林说。 郭发财忽然觉得肚子“咕咕”直叫,忙问:“五林呀,这里叫什么地方呀?我们中饭到哪里吃呀?” 赵五林转向凉棚小贩主问:“喂,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这里叫老店。老总,你们准备要到哪里?”小贩主回答道。 “我们想要到塘口、毛陈还有什么野猪湖一带。”郭发财说。 “这里去塘口,大概还有五十多里。不过,老总有马,走起来快。”小贩主说。 “喂,有什么吃的吗?肚子都饿瘪了!” 赵五林又问。 “干豆丝还有一些,那是我几天的口粮哩!”小贩主答道。 “快、快,去弄给我们填一下肚子。”赵五林催促他。 “老总,那你要给钱的呀!”小贩主说。 “有的,有的!别啰嗦,快去弄吧!”赵五林不耐烦地挥挥手。 郭发财站在棚下,望着雨水顺着茅草檐边涮涮地流下,心里直发毛。 茅草檐边的雨水渐渐变小。周边天空渐渐明朗。 正行进在山野大道上的游击队员们个个高兴地望着放晴了的天空。 罗忠擦了一把脸,对饶平泰说:“平泰!前方不远处有片小树林,队伍是不是到那里歇一下,眼看快到中午了,也好让战士们吃点干粮。” 饶平泰赞同说:“我看行,同志们冒雨走了几个钟头,也该歇一歇。”他离开队列,来到汪梅跟前,指着前面不远的小树林大声说,“同志们,再加把油,到前头小树林吃干饼,喝‘黄鱼汤’去!” 行进的队伍中发出一阵欢笑! 汪梅更是来了劲,风趣地回答:“大队长,恐怕‘黄鱼汤’喝不成了!你看雨水把我军装上的‘黄鱼’都冲干净了!” 饶平泰也被逗笑了,又说:“‘黄鱼汤’喝不成,那就换点别的花样吧!” 队伍像一阵风似的来到路边小树林。 饶平泰和罗忠坐在两个石头上面,与游击队员们隔着一点距离。他们一边啃着干饼,一边举着水壶在喝着凉水。 饶平泰放下水壶,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油布包着的小本子,翻开本子,眼光落在打着圆圈的两个队员的名字上。他念道:“陈为民、李海林。”略停一会,问道,“老罗,你认不认识这两个同志?” “不认识。一路上行军很紧张,我也正想找个机会坐下来跟你谈这件事呢!”罗忠回答说。 饶平泰啃了一口干饼又说:“你说!” 高挑个头的罗忠瘦而精干,心细沉稳,他喝了一口清水,慢慢说道:“今天,我起得很早,本来是想争取第一个到青龙岗报到的,我正在房里收拾东西,通讯兵小田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报告指导员,有两个同志在西沟村口遭伪军拦截包围!’我立即问道‘伪军有多少人?’小田回答说‘估计有两个班。’我迅速集合队伍往一片丘陵地疾跑过去。当我们来到土岗旁时,远处传来枪声……赶到出事地点,只见一个坟包上有一滩血,我知道事情不妙,估计是我们的战士遭遇了伪军。那时,我没想到他们是赶来参加我们鸿箭游击队的陈为民和李海林两个。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伪军押着我们两个受伤的战士逃回孝感城。” 听完罗忠的叙说,饶平泰不免越是担心起来:“虽然,我们都不认识这两个战士,但是,他们不幸被俘,对我们大队的生存可能造成威胁!如果落到日本人手里,怕是性命难保!”“是呀!如果这两个被俘战士中的任何一个,说出县委组建鸿箭大队的动机,敌人将加大对我们的围剿。这将对我们很不利!” 罗忠咽下一口干饼,接着说,“听说现任伪孝感县长赵坤南是个怕死胆小之徒,如果他要为自己留条什么后路,那么,我们的两位被俘战士也许会引起他的兴趣,不一定被送到日本人那里。” 想着两位游击队员连面都没见上便不幸被俘,饶平泰深深地叹了一声:“唉!真是出师不利呀!我们出发又很急促,县委领导在当时也不可能对此事作出相应的对策。你说,该怎么办呢?” “我想,这主要是县委领导的事,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要把队伍安全地带到目的地。”罗忠说。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饶平泰点点头说。 正如罗忠所说的那样。此时,敌我双方都在为两位被俘的新四军游击队战士紧锣密鼓地行动着。 伪孝感县长赵坤南连中饭都顾不上吃便驱车赶到孝感监狱门前。 只见他从一辆黑包车里钻出来,在几个保镖的陪伴下急步朝监狱的大门走去。 守卫的士兵手持步枪在站岗,见赵坤南来了,忙立正向他行礼。赵坤南把手微微招了一下,头也不抬地直往里走。他紧随狱官身后,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铁门,来到一处单独的监房前。 狱官亲自打开特别监房。牢房里乱七八糟铺着些稻草,稻草上躺着两个血肉模糊的人。 赵坤南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走到牢房跟前隔着铁栅往里瞧,忽又掏出白手绢捂着鼻子,然后急急地转身走开,来到监狱长办公室。 “两个新四军俘虏叫什么名字?”赵坤南问监狱长。 “行刑队从昨天一直严刑拷打到深夜,但是,没见他们吐一个字!”监狱长答道。 “在哪个地方逮着的?”赵坤南又问。 “听说是在县城北门外十多里的西沟村附近。是县保安队的王班长带着十几个弟兄去城外突击巡逻时碰上的。” 监狱长回答。 “我保安队有无伤亡?” “还好,只有一个弟兄在枪战中腿受了点伤。” “郭发财知道这件事吗?” “我遵照县长您的指示,抓到新四军奸细只能直接向您报告,所以我是不会向他透露半点消息的;再说,他昨夜就出巡去了,至今未回。” “那日本人那方面呢?”赵坤南继续问他。 “我的心正悬着呢!按他日本人的规定,二十四小时不通报,我这狗头怕是难保!”监狱长担心地说。 赵坤南加重语气说:“这事由我来担!你不必害怕!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说着悄悄凑近监狱长的耳根,小声地说了几句。接着问道,“从两个俘虏身上什么也没有搜到?” “报告县长,从其中一个身上搜到一个记事的小本子。” “快拿来!”赵坤南急说。 “是!”说着监狱长急忙打开铁皮柜,取出一个封面发黄的小本子,并把它递到赵坤南的手上。 赵坤南急忙地翻阅小本子。在最新的记事上看到简单的一行字;他念道:“上午九时之前务必赶到青龙岗报到!” 赵坤南手拿小本子,一边踱着步,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青龙岗,是中共地下孝感县委所在地;赶到那里报到的,决不是闲得没事干的人!” “您是说这两个新四军俘虏身负特别任务?”监狱长凑近赵坤南问。 “是的!那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走,我要亲自提审这两个新四军俘虏!”赵坤南说。 2 此时,青龙岗中共(地下)孝感县委里驻地办公室里,县委领导中饭也顾不上,正紧张地开着会。与会的有牛桂兰等几个县委干部。 秦伟山详细介绍说:“……事情的经过大致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 炊事员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着急地说:“秦书记,饭菜都凉了,快吃饭吧!” “好,再等等!” 秦伟山接着又说下去,“两位战士的意外被俘,是敌人对我们组建鸿箭大队的动向早有察觉呢,还是偶然碰上的?” “我是搞武装工作的。依我看,要说信息外泄,这不可能!情报全部是靠通讯兵专递。这怎么会呢!” 武装部长蔡仲豪发言。 “刚才老蔡的发言是有道理的,我也觉得问题不会出在县——队这一级。”牛桂兰说。 “那你们的意思是出在旅部、师部?”秦伟山问。 “可以这么说。我是从十三旅机要科调到孝感县委的。旅指挥部、师指挥部,在与军分区、中央每天有大量的电讯联络。说不定日军截获了我方电讯信息,分析出我们最近将组建鸿箭大队的意图。”牛桂兰答道。 “桂兰同志的发言有道理。不过,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中心不是问题出在哪里,而是如何弥补已经造成的损失,或消除今后可能带来的危害。我想,我们现在立即做出如下决定:马上将陈为民、李海林两位同志被俘的情况向上级报告;同时,陈述我们组织营救的几种方案。”秦伟山总结说。 “同意!”与会的同志齐说。 秦伟山宣布:“散会!同志们吃中饭去!我还得把报告马上写出来,立即送出去!” 几位与会的县委干部走出办公室。 秦伟山写完报告,把几页信纸装入牛皮纸信封;他来到驻地前,向通讯兵临行叮嘱;通讯兵小吴翻身上马,策鞭而去…… 再说,在路旁凉棚歇脚的伪军别动队,他们把嘴一抹,准备开拔,小贩急得连声嚷道:“老总,你还没给钱呢!” 赵五林生气的把长袖一甩,一脚踢翻长凳……吼道:“他妈的!老子吃你一点糊豆丝还敢向老子要钱,没给你吃枪子就算便宜了你!” 小贩主抢上几步,揪住赵五林的衣角,哀求道:“老总你多少给点钱吧,这是我几天的口粮呀!” 赵五林伸腿向小贩主踢去:“你他妈的耽误老子军务,老子毙了你这王八蛋!”边说,边把驳壳枪口猛的一抬。 郭发财催促道:“五林,别酿祸了,上马,快走!” 赵五林赶紧过去,先扶郭发财上马,然后自己也上了马。 伪军一行十几个人在大道上小跑起来。 小贩主望着渐渐远去的这群特务,自言自语道:“我今天是得罪了什么菩萨?这么造孽啊!” 且说游击队在小树林吃过午饭,柳青走到饶平泰身边,小声说:“饶大队长,汪梅要方便一下。” 饶平泰微微一笑说:“去吧!去吧!小解打什么报告。” 柳青道:“我陪她去!” 饶平泰点了点头。 柳青和汪梅起身朝树林深处走去…… 碰巧,正匆匆赶路的伪军别动队也到了小树林附近。郭发财被一阵尿急涨得小腹难受,开口骂道:“他娘的!吃了这鬼豆丝还多尿呢!老五,你把队伍招呼好,我要到那边拉尿。” 赵五林嘻嘻哈哈说:“大队长,要不要我派几个弟兄给你护驾呀!” 郭发财骂道:“去你娘的!解小手有什么好看的?” 郭发财一跛一瘸地走近小灌木丛,正要方便,突然一只野灰兔从树丛中蹿出来。 郭发财先是吓了一跳,当他看清楚是只野兔时,急忙掏出手枪就打,一枪命中。宁静的天空、忽然响起清脆的枪声! 正在路边小树林休息的游击队一下子都警觉起来。 饶平泰一惊,小声说:“老罗!这枪声离这不远哩!” 远处又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饶平泰站起来,下达命令:“同志们,按三个小队成品字形隐蔽好,准备战斗!” 四十多位游击战士迅速就地隐蔽。 这时,正在小树林深处的柳青和汪梅听到枪声,也吃了一惊。 “青姐,发生了什么事?”汪梅急问。 柳青摆摆手,示意不要大声说话。 两人在树林里探头探脑的。 柳青拉着汪梅走出树林,准备奔回大队所在地。忽然看见不远处饶平泰站起来,用双手不停地做着让她俩就地隐蔽的手势。 两人迅速匍匐在树丛边的草地里,观望前方。 说来也巧,几个伪军用步枪杆在边走边拨着草丛,一只灰色的野兔从路旁的草丛中蹿了出来。 “小队长,这里还有一只。”伪军甲连忙喊叫。 赵五林举枪朝那奔跑的野兔射击。“叭”的一声,击中野兔的后腿,兔子往前蹦了几步。伪军甲连忙上前把野兔捉住。伪军乙手中也提着一只野兔。 “大队长,这野兔可是下酒的好菜呀!我们这趟算是没白跑!”赵五林得意地说。 郭发财没搭理他,嘟嘟囔囔:“我骑在马背上,怎么老觉得摇摇晃晃的?” “大队长又在想老婆啦?”赵五林嘻皮笑脸问。 郭发财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他妈的,才在想你那个小翠呢!” 这一群伪军正朝树林边的那段路走去。 望着那帮伪军,饶平泰悄声地问:“老罗,看来是一支偶然路过的伪军别动队。你说怎么办?” “刚才他们是在打野兔,这点可以肯定,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罗忠冷静地说。 饶平泰小声的数着伪军的人数:“他们总共也不到二十人,我想,我们大队可以发起突然袭击,吃掉他们。” “不妥!我们立足的地方都还没有,就算是把眼前的这批伪军干掉,一下子把我们自己也暴露给了敌人,这样会因小失大的!”罗忠轻轻摇着头。 隐蔽在饶平泰、罗忠附近的大刀张低声说:“大队长!下命令吧!把这些狗特务干掉,为我们的两位同志报仇!” “注意隐蔽!”饶平泰急令。 伪军别动队越走越近。 饶平泰打开驳壳枪保险,命令道:“准备战斗!” 游击队员们个个仇恨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伪军特务。 “同志们!不可以乱来!没有饶大队长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罗忠强调说。 一个伪军指着左前方五六十米开外的树林大声说:“小队长,我看,我们下午干脆就到这林子里打野猪好了!” “这小树林有什么野猪可打?”赵五林问。 “你他妈的,打野兔打出瘾来了?你小子如果能逮着一两个新四军,我郭某人一定放你几天假到野猪湖去打野猪,或者打野女人都行!现在你给我规规矩矩赶路!”郭发财又骂道。 郭发财只顾自己说话,他根本没想到不远处的路边草丛中和树林间露出几十条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他们。 躲在小树林深处草丛中的汪梅,两眼死死盯着郭发财。她对柳青说:“青姐,你看见马背上那个尖嘴猴腮的瘦跛子吗?” “嗯!看见了,他边上还有个像矮冬瓜似的胖男子,是不是?你说这个干什么?”柳青小声回答。 “他叫郭发财,是我的三姐夫!”汪梅说。 “你三姐怎么会嫁给像他这样的人,长相没长相,一跛一瘸的,还是个汉奸特务!”柳青疑惑不解。 “我从小在武汉读书,跟本就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听我在汉正街做生意的二姐汪荷讲,我三姐汪菊简直是被郭发财硬霸占去做二姨太的,我三姐汪菊死活都不愿意!可怜我那老母亲生怕恶人郭发财仗着日本人的淫威,报复我全家,不得已就答应了。”汪梅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呀。不过,这桩不情愿的婚姻,也许对抗战有用处!”柳青说。 汪梅不解地问:“我不懂,有什么用处?” 柳青不回答,两眼盯着前方,忽然说:“小梅,你看饶大队长好像有什么动作。” 此时,饶平泰双目怒视五十米开外的这群伪军特务。看着,看着,眼前突然出现往事:郭发财领着一群伪军冲在前头,一边行进,一边进行射击,伪军后面是一群日军,他们用小钢炮向远处山头猛烈轰击……一名新四军战士被弹片击中倒在血泊中,他的战友背起受伤的战士沿着墙垛边在迅速移动;又有几名新四军战士被炮火击中,当场牺牲…… 饶平泰望着眼前这群伪军,咬牙切齿,食指贴近了扳机。 手枪的准星正瞄着老冤家郭发财。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把枪筒给扒开。 “平泰同志,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身为大队长的你更要冷静!”罗忠告诫道。 饶平泰急了:“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这机会真是三载难逢呀!” “平泰同志!鸿箭负有特殊任务,你一刻也不能有所淡忘!”罗忠加重语气说。 正是罗忠最后这句话让饶平泰冷静了下来。他情不自禁地从衣袋里摸出尚带着他的体温的箭镖,反复在看。 此时此刻,一段《鸿箭战歌》的旋律,像决堤的洪水,在饶平泰的心中奔腾,响彻他的耳畔:“啊,鸿箭!你是我们战斗的伙伴!你是杀敌的利器钢枪!哪怕只是闪电的一击,也定叫敌人胆战心寒!”望着渐渐远去的伪军特务,大刀张等战士都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唉——” 饶平泰将箭镖揣进怀里,愤愤不平地说道:“解除战斗警报!” 匍匐的游击队员们纷纷从草地上爬起来。 躲在小树林深处的柳青从草丛中站起来就往前跑。 “青姐,你等等我呀!”汪梅小声喊。 两个女战士一前一后朝前面的林子迅跑…… 见两个女兵回到跟前,饶平泰有意问道:“刚才,同志们有什么感受?”这句话虽然是冲着四十多个游击队员问的,汪梅却抢先答道:“就像憋尿一样难受!” 她这句话逗得大家一阵憨笑。 “小梅同志,遭遇敌人前,你不是打过报告的吗?”饶平泰又问。 “那可不一样。”汪梅说着从腰间拔出小手枪来,在大家面前晃动了几下,“我是说它(手枪)憋得难受啊!”林中又是一阵欢笑。 “大队长、指导员,我们两个刚才差一点犯错误!”柳青说。 “柳青同志,什么错误?”罗忠问。 “差点在敌人面前暴露了目标。”柳青回答道。 汪梅却说:“其实,那时我们暴露了还好些,那些傻头傻脑的伪军特务,为了抓我们两个女兵,都中了我们大队的埋伏!” “这次遭遇战没打成,但是,你——小梅同志的游击战术倒有可喜的收获!”饶平泰说。 “我们小梅同志的收获可不止这些啊!”柳青说。 “还有什么,快说呀!让我这个指导员也高兴高兴!”罗忠忙问。 “那个骑在马上的伪军保安大队长郭发财,是我的三姐夫。”汪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难怪,你迟迟不动手,是不是手下留情了?”饶平泰半开玩笑地。 “大队长,你冤枉人!”汪梅抱屈急得要哭了。 “小梅同志,饶大队长是跟你开玩笑的。其实,这次遭遇战没打响,主要是我在压制。根本谈不上什么同情不同情的问题!有这种关系,不是你的错。哎,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罗忠笑着说。 “什么问题呀?”汪梅问。 “你三姐是不是长得像你一样的漂亮?”罗忠却问道。 “指导员,你问这个问题干嘛呀?”汪梅不解地。 “我是想重温一下关于一个俗语的魅力!”罗忠说。 “小梅,你不要曲解指导员的意思,他是想说这句俗语——‘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柳青说道。 “我正是这个意思。”罗忠点头说。 “还是柳青有板眼,能一语道破别人的心里话!”饶平泰说。 柳青脸一下红了,说:“大队长,我可没有这个本领啊!” 罗忠把饶平泰一拉,凑近他的耳根轻声说:“这关系,将来用得上!” 饶平泰频频地点头。 饶平泰走到战士们面前喊道:“同志们,准备出发!目标——塘口村!” 这支四十六人充满生机的鸿箭游击队走出小树林,飞速行进在山坡下的大道上。 也许是刚才狭路相逢这个不争气的三姐夫郭发财并谈论起自己的亲姐,汪梅一时思绪难平,一边走着,一边挂念起三姐——汪菊来。其实,此时的汪菊也有一本难念的经。 3 汪梅的三姐汪菊,身不逢时落了个苦命。原来,东山头的财主汪士绅,家境富裕,鼎盛时在汉口还开店做生意。他娶了两房太太,大小姐是春天生的,取名汪桃,小名桃花;二小姐是夏天生的,取名汪荷,小名荷花;老三千金是秋天临盆的,取名汪菊,小名菊花;四小姐出生在寒冬腊月,叫作汪梅,小名梅花。当地人把这桃、荷、菊、梅四位千金比作“天上宫殿七仙女,地下东山四朵花”。四面八方的达官贵人、地主士绅纷纷前来提亲,媒人把汪家的门坎都踏破了。最后汪家挑来选去,大小姐桃花嫁给当地大士绅朱坤南,二小姐荷花嫁给了汉口富商。三小姐菊花正要许配国民党一高官的公子,时逢孝感沦陷,当上了伪县保安大队长的郭发鼎,早就对汪菊的美貌垂涎三尺,趁机依仗权势,软硬兼施,百般威胁汪家要把汪菊纳为姨太太。汪家敢怒不敢言,可怜汪菊是死活不依,扑在娘的怀里哭得像个泪人儿。汪家害怕郭发鼎对全家报复,也只好苦劝她认命。 汪菊的确很美:上额宽下巴尖,标准的椭圆形,脸上一对水灵灵的大眼,高高的鼻梁,宽肩、高胸、细腰、吊臀,楚楚动人。自打当了姨太太起,满怀怨气的她就没有给郭发鼎多少好脸色看。郭发鼎为了讨好她,竟把结发老婆赶回了老家,但仍不能换来汪菊的笑容。 汪菊虽衣、食不愁,但她总担心自己的男人是不是经常在外面拈花惹草呢?此时,她正准备出门去。只见汪菊扯了一下身上的旗袍来到梳妆台镜前照了又照,随手在台上取了扑粉,在脸上轻轻扑打了几下。 保安大队部茶水佣人李婶拎着一个大铜壶从门外进来。 “二姨太,准备出门呀?”李婶问。 “李婶,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我那个郭不死的从昨夜至今未踏进这个屋。这郭不死的死到哪个女人的身上去了?”汪菊问。 李 第三章 碧水照丹心 饶平泰带着三小队,迅速跑出小树林,朝村外一片野地摸去。 三小队长彭水生走近饶平泰说:“大队长,刚才,枪声好像是从这方向传来的。” “这里是一片野地,根本就没有路呀?难道——”饶平泰问。 彭水生是侦察兵出身,有着过人的本领。他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会说:“大队长,你听!是马蹄落地的声音!” “卧倒!”饶平泰喝令。 马蹄声由远渐近,借着星光,那马突然停下,原地打转。 “饶大队长——”忽然传来一声喊。 饶平泰一阵惊喜:“是通讯兵小吴,一定有紧急情况!”说着站起来朝前边跑边喊道,“小吴,我——在——这!” 双方终于会合到一块。 通讯兵小吴汗流浃背,跳下马来说:“饶大队长,我可找到你们了!” “刚才是你打的枪?”饶平泰问。 “走到这一带我迷路了,情况十分紧急,我只好鸣枪找人了!”通讯兵小吴答道。 “这倒是个办法。但是,你这两下枪声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啊!”饶平泰说。 “饶大队长,这是秦书记给你的急件!”通讯兵小吴从公文袋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饶平泰。 饶平泰用手电筒照着公函,在迅速阅读。 “事不宜迟,我得马上找指导员商量。走,大家先回到小树林去。”饶平泰热血沸腾,着急地说。 大伙回到小树林。 通讯兵小吴的到来,使大家雀跃欢呼。 饶平泰用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发出:“嘘——,”大家迅速平静下来。 罗忠在看信函。 饶平泰在一边心如火燎,越想越性急。突然,他从通讯兵小吴手上夺过缰绳,跨上战马,马发出一声嘶鸣。 饶平泰把驳壳枪一举冲动地喊道:“同志们!哪个不怕死的,现在就跟我去夜袭孝感城!”这喊声非同小可,震得小树林沙沙作响。 一些战士霍然起身,小树林沸腾了! “平泰同志,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一来立足未稳,缺乏支持;二来,我们要仔细研究营救细节,确保不出问题!同志们,大家坐下!特别是在这种时候,我们特别要保持冷静!我们不能以血肉之躯就这么个样子去投虎口呀!”罗忠严肃地看着骑在马上的饶平泰。 战士们听到指导员的这番至理至诚的话后,都纷纷就地坐下。小树林慢慢平静下来。 “可是我们那两个被俘的同志,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呀!身为游击大队长,眼看我手下两个战士的性命难保而不顾,我还配当这个鸿箭游击大队长吗?”说着饶平泰痛心疾首地从马上下来。 看到刚才饶平泰那冲动的样子,柳青在一边非常着急,却想不出用什么办法去劝阻他。见他从马上下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上前说:“饶大队长!你刚才的这番话,正说明你是个血性的男子汉。我想,只要我们心里有对敌人的无比仇恨,对同志的深沉热爱,我们就都具有鸿箭游击队的本色!”说完她的心猛地跳个不停,脑袋轰轰作响,几乎变成一片空白。 没想到,她的这番话在战士中产生了激烈反响。众战士喊道:“是呀!是呀!柳青同志说得对!” “刚才,柳青同志说出了我们大家的心里话。同志们,大家行军了一整天,都很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和大队长还要研究些事。”罗忠接着说。 罗忠把饶平泰拉到一边,轻声道:“刚才你怎么这么冲动呢?我们当前的头等大事就是要找到立足的地方!县委来信中提到的老戴和猎户朱贵,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得去见他们。” “可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呀!在这个时候去找他们行吗?”饶平泰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 “我认识这个老戴!”通讯兵小吴在旁边说。 “好!真是天赐良机!那猎户的问题也就好办了。你们说是不是?”稍停片刻,罗忠又说,“猎户朱贵是我党地下交通员,我们与他的见面,必须有暗语才行啊!” “小吴,联络用的暗语写在哪里?”饶平泰忙问。 通讯兵小吴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在这呢!”通讯兵小吴上前凑近饶平泰耳根,细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小吴领着饶平泰、罗忠摸着夜路朝老戴家走去。 汪梅灵机一动,拉着柳青的手静悄悄地跟在后面。 走了不一会,他们来到一棵大树下。通讯兵小吴说:“戴师傅就住在这屋里。” “你没没记错?” 罗忠提醒道。 “没错!”通讯兵小吴拍打着一棵杨树,“是的,他家门前就有一棵这样的杨树!” 饶平泰感到奇怪地说:“刚才,这屋里还亮着灯哩,怎么……” 原来,老戴的家确实是在这里。当村头突然响起枪声时,为了看个究竟,老戴擦亮一根火柴,把搁在床头边小桌上的煤油灯点亮。接着从床上下来,从窗口往外探望。 “你不怕惹祸?刚才的枪声响得不明不白的,你把灯熄了,上床来睡呀!”戴妻云娇躺在床上喊他。 “我怎么觉得今晚来塘口的这些兵是秦书记的部下?”老戴像有心事地问道。 “是呀!如果是那伪军、日本鬼子兵,这塘口还有这么平静?”云娇索性坐起来说话。 老戴脸庞黝黑,肌肉结实。他抽了一口旱烟,慢吞吞地说:“奇怪!去年,好像也是这个时候,新四军孝感县委书记老秦,还有一个女的——” “牛桂兰!”云娇接道。 “对,对!你们女人更关心女人,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小同志——”老戴说。 “叫什么来着……啊,小吴!你说这些干嘛?”云娇问。 “我怎么老觉得是秦书记的部下来了!”老戴坚持说。 “我看是你盼着急了吧!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他们老远地来塘口干什么?哎,外面有脚步声。”云娇喊道。 老戴迅速吹熄煤油灯,顺手操起一根粗木棒闪到家门边。 通讯兵小吴上前拍门:“戴师傅!老戴师傅,开门呀!我是小吴!” “好像是小吴。”老戴小声对云娇说。 云娇迅速下床,急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开门!” 老戴放下木棒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借着煤油灯的幽光,可看清老戴黝黑发亮的脸…… “真是小吴呀!老秦没来?”老戴瞪大眼睛看了一会问道。 “秦书记他现在可忙呢!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人来了?”通讯兵小吴说。 “鸿箭游击大队长饶平泰看望戴师傅来了!”饶平泰进屋后说。 老戴紧握着饶平泰的手,朝他看了老半天,诙谐地说:“你没把我老戴吓着就算是客气的了,怎么敢要你登门拜访呀!”他的话,逗得大伙都笑了。 “我叫罗忠,大队的指导员。”罗忠进屋握着老戴的手自我介绍。 “你将来就是发展成像秦书记那号的人物吧!”老戴说。 大伙又是一阵笑。 突然门外闯进柳青和汪梅。两人各挽着老戴的一支手臂。 柳青亲切地喊:“戴师傅好!我叫柳青,鸿箭游击队的一名女游击队员!” 汪梅调皮地说:“我叫汪梅,是鸿箭游击队最小的队员!” 云娇兴奋地看着这两个女战士说:“饶大队长,谢谢你送来两个这么俊俏的闺女咧!” 她的黄陂话又引得大家一阵笑。原来,云娇是黄陂县罗汉寺人,五岁丧母,八岁被继母卖到孝感塘口一户人家做“童养媳”。二十岁时她男人病死,年纪轻轻成为寡妇。村里老戴不嫌弃,托人做媒把孤伶伶守寡的她娶过门。可是好景不长,日本鬼子来了,穷苦人家没活路了。他们只好下湖,靠打渔为生,风里来、雨里去,凄风苦雨,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罗忠说:“我们这次来塘口,准备不走了!” “那感情好啊,我天天有鱼招待你们!”老戴乐呵呵地。 “戴师傅!你家的日子也很艰难啊!”饶平泰感激地说。 “不打紧,我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人,只会捕鱼驾船。你们这一来,我们穷苦渔民的苦日子就有了盼头!我们塘口村民早就盼着有这一天呀!这样吧,你们管我叫老戴,好不好?”老戴动了感情。 “好,老戴。来,我们就明天如何发动群众,大家说点想法吧!”饶平泰激动地说。 这深夜枪声对别人来说,也许只是引起惊慌,但对猎户朱贵则是引发了他的某种过人的思考。 朱贵粗壮结实,浑身是劲。他对妻子说:“我觉得刚才的枪声很蹊跷呢!不像是打仗,倒像是某种信号?我想出去看个究竟。” “情况不明不白,又是在夜里,你还是不冒这个险好。”朱贵妻担心地劝他。 “万一是我们的同志来了,遇到什么危险,发生什么意外,那不是错失营救时间,贻误战机吗?”朱贵着急地问。 “就是要出去,也得再等等,看还有什么动静再说。你放心,到时我跟你一道去!” 朱贵妻坚持说。 枪声过了好一阵子后,见没有什么动静,朱贵越发胆子大起来。他轻轻地把门打开,探出头去,两只猎犬躇的一下窜了出去…… 门外立即传来一阵阵狗吠声。 “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你看有好几个人朝我们家走来。”朱贵妻喊道。 朱贵赶紧将门关上。 饶平泰与罗忠等人朝猎户家走来。猎犬在他们周围狂吠…… 饶平泰上前拍猎户家门。 “老乡,有野猪吗?”饶平泰用暗语问道。 (猎户的)声音:“老板,要大的还是要小的?” “要小的。是不是公的?” 饶平泰又说。 (猎户的)声音:“没有公的,只有母的。” 饶平泰喊道:“朱贵同志!” 朱贵迅速把门打开,猎犬围了上来,摇着尾巴在嗅着饶平泰脚上的草鞋。 饶平泰一把握着朱贵的手说:“同志,我可找到你了!” “老朱同志,有什么东西招待我们的饶大队长和罗指导员呀?”通讯兵小吴兴奋地说。 朱贵指着挂在屋梁上的一挂腊肉说:“瞧,这可不是刚才暗语里说的母野猪肉。我从来不打母野猪!” 朱贵妻拿着叉子准备取腊肉,饶平泰上前拦住她说:“嫂子,来日方长,以后我们麻烦你们的可多哩。现在,我急须向朱大哥了解一些进孝感城的事!” “我经常到野猪湖一带打猎,从毛陈镇走陆路可直达孝感城。不久前,我还给那个鬼子队长板仓太郎送去了半边野猪肉。”朱贵道说。 “你跟鬼子兵交上了朋友?”罗忠感兴趣地问。 朱贵得意地笑笑:“这是根据上级的指示进行的一种渗透!这个板仓太郎队长主管军需仓库,包括火车站物资的装卸、运输和储藏,权力大得很。我的野猪肉不是白送的,是为了有那么一天,来个野猪换军火!” 饶平泰也高兴起来:“那我们的朱老板做的是无本生意。听说野猪湖畔有的是野猪,是吗?” “饶大队长,我这打野猪的弹药可是要钱买的。还有呀,野猪,特别是大公野猪,凶得很,搞得不好,老命还要赔上。刚才你说是无本生意,那是不太公平啊!”朱贵笑着说。 “朱大哥,以后我要跟你去打野猪!”汪梅十分兴奋,插话道。 “小同志,你这么小,你不怕大野猪用嘴把你拱到天上去了呀?”朱贵故意问她。 “那怎么会呢!有我们大队长护着呢!”汪梅调皮地说。 她的话惹得在座的都笑了。 “说正经的,刚才那两声枪响是怎么回事?”朱贵问道。 “没把你吓着吧?那是我的无奈之举。”通讯兵小吴说。 “迷路了,找饶大队长?”朱贵又问。 通讯兵小吴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是伪军别动队来了,我正准备在塘口打‘野猪’呢!”朱贵风趣地说。 饶平泰看是间不早了,便说:“虚惊一场,很晚了,你们也要休息了。明天我和指导员再来找你了解情况。我们去了。” 告别朱贵,夜已很深了。饶平泰和罗忠送走老戴后,跟战士们一起在村东小树林里宿了一夜。 这一夜,虽然很冷很冻,但饶平泰和战士们的心却是火热的! 2 天蒙蒙亮,黑伢领着十几个小朋友蹦蹦跳跳来到小树林边。 柳青轻轻推了汪梅一把,小声说:“快醒醒,黑伢他们来了!” “啊,天都亮了?”汪梅打了个呵欠。 两人悄悄地溜出树林……来到村中小土坪。 见到黑伢这些孩子,汪梅忽然来了精神。她在一句一句地教黑伢这些小朋友学唱《游击队之歌》:“我们都是神枪手……在那密密的树林里……” 柳青则带着黑伢几个大一点的孩子边唱歌,边用小竹杆制做红樱枪。 太阳渐渐升起,塘口村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着青烟,一片热气腾腾。 游击队员们在饶平泰、罗忠的带领下,有的在帮老百姓挑水,有的在扫地,有的在喂牲畜…… 老戴领着饶平泰和罗忠来到独屋边牛栏。 老戴用手指着牛栏说:“把这个旧牛栏打扫、整理一下,我看整个队伍能住得下。” “这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基地啊!”饶平泰感激地说。 “真是太委屈同志们了!”老戴说。 “还有两个女同志怎么办?” 饶平泰忽然问。 “边上独屋是李大娘家。李大娘家反正只有一个人住,两位女同志可以住到她家去,而且互相有个照应。”老戴又说。 “嗯,我看行!还有,四五十个人要吃要喝,还得搭一个简易的伙房。”饶平泰说。 “这好办!我家屋后堆放着不少旧竹筒、木头,正好可以拿来用。” 老戴拍拍胸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有吃、住安顿好了,才有利于出征杀敌呀!”饶平泰又说。 老戴一拍脑袋:“我给游击队捕点鱼来。”说罢,向远处大声喊道,“黑伢——快来!” 正在村道上“操练”得起劲的黑伢听到老戴的喊声后,大声应道:“哎——我来了——”他把红樱枪往地上一捅,说,“报告两位姐姐!戴伯伯在那边叫我呢!” 柳青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赶快去吧,一定有什么事。” 黑伢肃立:“是!”然后把红樱枪交到柳青手上。 黑伢一溜烟地向旧牛棚跑去……不一会,跑到小河边。 老戴将船桨轻轻一摇,船在摆头。黑伢站在船头上。 老戴向站在岸边的饶平泰和罗忠喊道:“等我们回来,中午,你们一定有好吃的!” “小心点啊!”饶平泰向他们招手。 “早点回!”罗忠喊道。 小船悠悠远去,传来黑伢幼稚的歌声:“我们都是神枪手……” 饶平泰和罗忠并排坐在小河边的一排柳树下,饶平泰出神地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小河水,眼前浮现着这般情景:一支支满载各种物资的船队,通过府澴河水道在顶风前进;某地岸上的新四军指战员们在向越驶越近的船只招手,欢呼;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岸上的新四军指战员朝枪声响处奔去,在河堤上对来犯的敌人奋勇阻击;岸边的军民抓紧时间对船上的物资进行抢运;马车满载物资向大道深处疾跑…… 突然一下子觉得领悟到什么的饶平泰说:“真没想到,秦书记在一年前便为我们的到来做好了铺垫!” “这起码说明了两点:一是开辟新的交通线是多么的迫在眉睫!二是新交通线的建立该是多么艰难。现在,如果得不到像老戴、地下交通员朱贵同志,以及塘口村群众的大力支持,我们根据地的建立将很难设想;即使建立了,恐怕也难以维持。” 罗忠说。 “这方面,你的理解比我深刻。不过,我认为开辟并保持地下水道的畅通,比陆路交通更为有价值,为此我们也将付出更大的牺牲!” 饶平泰点点头说。 “平泰同志,你的理解可能是对的。因为在敌人看来,对陆路的封锁、盘查远远要比水路来的快捷、有效。所以,鬼子和伪军都在京汉铁路、汉宜公路,或要道的两旁,布置了重兵,修建了许多据点和岗楼。企图卡住鄂豫边区根据地军民的给养,困死、饿死我们!他们的注意力主要在铁路和公路沿线上。”罗忠分析说。 “按我的思路,我们要有能力征集更多的船只,而且更要拥有一大批像老戴这样谙熟水性的驾船能手,为抗日战争冲锋陷阵!” 饶平泰接着说。 “这就要求我们做好群众工作,做好统战工作,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投入到抗日中去。并且,在实际中要让人民群众尝到甜头——说得文雅一点,那就是为他们谋福利!” 罗忠语重心长地。 哎,老罗!刚才你说到为人民群众谋福利,让我联想到这次去孝感城进行政策攻心,威慑敌人时,若有机会,我想把李大娘的儿子给救出来,你觉得怎么样?”饶平泰突然地问。 “你的想法很好!我同意。不过,你这次的主要任务一定要确保完成,不能主次颠倒。” 罗忠说。 “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不过,搭救黑牛的事并非凭空想出,是昨晚朱贵同志给了我一点灵感。若能成功救出黑牛,这对我们立足塘口、东山……对宣传我党我军的政治路线,将会产生巨大的效果!” 饶平泰进一步说。 “那是肯定的。现在,我们是不是就进入孝感城的每一个行动细节再仔细研究研究?”罗忠道。 “好的。” 饶平泰说着从袋中掏出一张地图,指着地图,他解释道,“这就是塘口,出小河岔入府河,沿府河一直北上到沙堤坝渡口——其实这地方是孝感城西的一个水路出口。出渡口往东走二、三里,便是孝感南城门。鬼子和伪军联防主要是在南门吊桥边设卡,盘查入城的行人。” 汪梅拉着柳青悄悄地沿着河堤走来。 罗忠正问饶平泰:“你的武器准备随身带?” “你不要命了?敌人搜身岂不成了乖乖儿——被瓮中捉鳖了吗?”饶平泰反问道。 “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笨得像你昨天夜里那样——要骑马夜袭孝感城,朝着鬼子、伪军猛扫一阵后,喊道:冲呀!缴枪不杀!投降免死!”罗忠说。 两人都禁不住笑了。 “其实,刚才,我也只是唬着你一下,枪随身带是不便,那往哪儿藏呢?” 饶平泰接着说。 偷偷潜到饶平泰和罗忠身后的柳青、汪梅突然出现。 “让我来告诉你吧——大队长,刚才你和指导员讲的话,我和汪梅都听到了。” 柳青说。 饶平泰打断她的话:“好呀!你们居然潜到我们身后偷听机密?” “‘冲呀!缴枪不杀!投降免死!’这是什么机密呀?这是尽人皆知的我党我军的一贯政策!”汪梅说。 “平泰,看来,我们得认输了。你这两个部下太厉害了。”罗忠笑道。 “这两个女兵,难道你罗指导员就没份?” 饶平泰反问。 河堤排柳下响起一阵爽快的笑声。微风吹来,河面上有几条鱼在跳跃。 饶平泰兴奋地对她们说:“你们来的正好,我正在酝酿一篇大文章呢——它的题目叫‘夜走孝感城’。” “你的文章暂且搁下,刚才的问题——武器怎样携带还没有解决呢?”罗忠说。 “大队长,不是要带汪梅一道去的吗?就藏在小梅身上。” 柳青想了想说。 “带谁去,是不是带汪梅,这是我鸿箭游击队的机密,柳青同志,你怎么知道的?”饶平泰奇怪地问。 “大队长,这就是柳青姐高明的地方。你忘了?我们来塘口的途中——我提醒你:在那片小树林里——” 汪梅抢答。 “我怎么想不起来啦?”饶平泰故意地。 汪梅接着说下去:“当时,罗指导员问我——‘小梅同志,你姐是不是长得像你一样的漂亮?’我反问他:‘指导员,你问这个问题干嘛呀?’罗指导员说:‘我是想重温一下关于一个俗语的魅力!,接着柳青姐说出那句俗语,你还表扬了她。大队长,现在该明白了吧!柳青姐有非凡的洞察力,早就能道破你的心里话。” 柳青急忙把汪梅的衣角扯了一下。 “啊——有这么回事!”稍停片刻,饶平泰接着说,“就算敌人看在我们汪小姐的情面上不搜身,但是,这时节,衣服穿得不多,藏枪还是会走样的,不妥。” 罗忠把饶平泰拉到边上,细声说:“事不宜迟,是不是派大个子肖子文今晚回青龙岗向秦书记报告这次行动细节?”“好的!这样也好让孝感的地工人员心中有底。” 饶平泰点头道。 “哎,那不是老戴师傅和黑伢回来了吗?”汪梅忽然指着前方叫起来。 不远处,一只小船朝河堤划过来。 “有了,让汪梅手提鱼篓,在鱼底下藏两把小手枪不成问题!”罗忠突然说道。 “还是我们的指导员聪明!”汪梅拍着手跳了起来。 饶平泰也高兴的笑了:“走,看他们打着鱼没有?” 四人走近堤边,迎接老戴的归来。 黑伢从船舱里抓起一条六、七斤重的草鱼,引起堤岸上一片欢呼…… 3 且说,此时此刻,伪孝感县长赵坤南正在办公室伏案翻阅各种报告。他习惯性地把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往上抬一下,又低头继续看文件。 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赵坤南摘取话筒:“喂!” 话筒里传来宇岛的声音:“是赵县长吧!老朋友,你的在忙什么的?” 赵坤南忙答:“啊,是宇岛司令呀,我正在批阅文件,处理公务。” (宇岛的)声音:“我的,请你的马上的到我这里来!” 赵坤南心里一紧,问:“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宇岛的)声音:“你的,来了就会知道的!” 赵坤南慢慢地放下话筒。心想:“难道新四军俘虏的事被他发觉了?” 赵坤南越想越怕,急得在办公室里打转,低头踱着步,不停地用手绢在擦汗。 程秘书悄悄地来到赵坤南的身边,突然说:“县座——” 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所扰,赵坤南受了一惊,像惊弓之鸟,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维持会副会长问,大后天晚上的晚会是不是如期举行?程秘书说。 “当然如期举行啊!‘日中友善,共存共荣。’你把我的意思传达下去——晚会一定要把友善的气氛搞得浓浓的。” 赵坤南说罢,匆匆忙忙走出办公室的门。 在伪县府大院里有一辆黑色的小包车停在那里。 透过玻璃,司机看见赵坤南在两名警卫护卫下,朝小包车急急忙忙走来,便提前把车发动了。 一名警卫拉开后车门,肃立迎候赵坤南。 赵坤南坐进小包车,两名警卫随行。车驶出大院…… 小包车朝黄记修理店那段马路驶去。 黄记修理店的柜台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身穿灰色长袍的师傅,他正在修理手表。此人叫黄啸天,是中共孝感县委安插在城里的特工组长。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不时地扫 第四章 独胆斗古城(1) 看到伪军班长那满脸的霸气,老戴连忙上前说:“老总!这是我家小姐和她的老师。请给个方便吧!” 高个子伪军朱班长扫了老戴一眼,冷冷地说:“小姐也好,先生也罢,总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吧!” “你倒底想要怎样?”汪梅压住火气问。 “你把《渡口检查条例》给这位小姐看看。”伪军朱班长对身边的一个伪兵说。 伪兵从岗卡的板墙上取下胡乱挂着的一个小册子把它递到汪梅跟前。 汪梅目不斜视,置之不理:“我只管走路,管你什么条例不条例!” “老总!你就不要为难我家小姐了!”老戴在旁边央求道。 伪军朱班长示意伪兵说:“你就吃点亏,念吧!” 伪军翻开《条例》大声念道:“第一条:凡是过往沙堤坝渡口的,不管男、女、老、少均须接受检查!第二条:受检人员要主动出示证件,通报姓名,说明出行事由,主动配合检查站进行工作。第三条——” “停!够了!这回听明白了吧!” 伪军朱班长一抬手说。 “小姐,你就说明一下自己的身份,以免对方误会。再说,我们还要赶路呢!”老戴劝汪梅道。 汪梅这才报上姓名:“本小姐姓汪,今日来孝感城走亲戚。” “为何弃陆路而走水路?”伪军朱班长盘问道。 “本小姐家住东山头,府河从家门前过,为什么要舍近而求远呢?” “嗯,言之有理,不失为大家闺秀。那这位先生呢?”伪军朱班长接着问。 汪梅说:“这位先生——” “汪小姐,我要他自己说,这要求不过分吧!” 伪军朱班长两眼一瞪。 饶平泰不慌不忙上前说:“本人在武昌任教,目下,时局动乱,护送自己的学生回乡。” “噢,好一份师生情缘!真是难能可贵呀!不过说到这里,本职还想啰嗦几句:刚才先生说是送学生返乡,那为何又双双逆行府河来到百里外的孝感城呢?”伪军朱班长又盘问起来。 “逆水行舟是为了欣赏府河风光;一路陪护汪小姐来孝感是为了看望她两位家姐。贵军的渡口条例,没有说不许可吧!” 饶平泰沉着应答。 伪军朱班长佩服道:“毕竟是当老师的,能说会道。本职在此渡口,见的人也算不少,但像先生这样言词犀利,滴水不漏的确属不多。敢问汪小姐的两位家姐是否已嫁人?” “你这一问似乎已超出《条例》范围了吧!”饶平泰说。 “只要本职高兴,想怎么问便怎么问。你不便回答,也不勉强;汪小姐,不会勉为其难吧!”伪军朱班长蛮横地。 “告诉你!我家老三嫁给郭发财当姨太;老大嫁给赵某人,我想不必全都说出来好!”汪梅忽然大声说。 伪军朱班长忽然大惊失色:“噢,郭——郭大队长,是本职的顶头上司;那位赵某人想必就是孝感县的父母官。对不起,汪小姐,刚才本职失礼了,请你和这位先生多多原谅。” 汪梅故意反问:“素昧平生,说不定,哪一天本小姐还要来此渡口,老总不会再这般刁难吧?” 伪军朱班长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恭敬敬地:“汪小姐,岂敢!岂敢!本人姓朱,来时只管直呼敝姓无妨。” 一个伪兵凑近伪军朱班长说:“她说是什么,你就相信了?你看那老汉手中拎的鱼篓沉甸甸的,要不要检查一下?” 伪军朱班长用眼死死盯着老戴手中的两篓鱼。 老戴沉着冷静,满脸堆笑上前对伪军朱班长说:“老总,多有麻烦了!这篓青鱼是我送给老总尝新的。这一篓鲤鱼是我家汪老太带给郭大队长的,你知道,郭大队长就爱吃鲤鱼。” 伪军朱班长一听有鱼送,满心欢喜,伸手接过鱼篓,嘴里却说:“这多不好意思,让管家你破费了!” 那个伪兵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伪军朱班长捅了他一下,小声说:“你长的是铜脑袋,还是铁脑袋?人家那鲤鱼是给顶头上司送的礼,你就不怕那郭大队长敲碎你的天灵盖?”那伪兵知趣地退到一边。 “汪小姐,请便!”伪军朱班长殷勤地对汪梅说。 老戴趁机把装有武器的鱼篓递到汪梅手中对她说:“我在船上等小姐?” 汪梅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头轻轻一点。 饶平泰见那只鱼篓确实有些沉重,便从汪梅手中接了过来。 常言道:“见物思人!”饶平泰此刻不免想起借枪的柳青。 几十里外的塘口游击队驻地。此时,柳青也是心绪不宁,有些神不守舍地来到驻地伙房。 司务长和战士李小丰正在简易的伙房里做菜。 “司务长,晚餐有什么好菜呀?”柳青随口问道。 司务长老曹指着已炒好的辣萝卜块,风趣地答道:“这个是辣炒鸡丁!”又指着锅里说,“那是红烧海参!” “啊!是肉皮条?”柳青走近仔细一瞧说。 “别小瞧它了,这是一般人都吃不上的上等佳肴呀!”司务长老曹笑嘻嘻地。 正巧指导员罗忠也走进伙棚,他嗅了一下问道:“好香呀!是什么海味佳肴?”司务长说:“刚才,我告诉柳青说锅里的是红烧海参,她还不相信呢!” 柳青用手一指:“指导员,锅里的明明是猪皮嘛!” “这猪皮来之不易,是猎户朱贵同志特意送来的腊野猪,这可是难得的佳肴啊!” 罗忠笑道。 “为什么那锅里只见猪皮,不见猪肉呀?”柳青觉得奇怪。 “是我要司务长把腊肉留下,先把猪皮给吃了的。”罗忠又说。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留肉吃皮呢?” 柳青又问。 罗忠眨眨眼:“实话告诉你吧,饶大队长今日出征孝感城,此行一定很辛苦,你想想,他凯旋后我们拿什么慰劳他呀?” “还是指导员有心。”柳青顿悟指导员的良苦用心。 司务长老曹把菜烧好添进土盆里,用筷子拈了一条送到柳青面前,柳青用手指拈着放进口里嚼了一下,惊讶地说:“好吃!这比真海参强!” “开饭了——”李小丰站在伙棚门口嚷道。 一大群战士蜂拥而进。大家兴高采烈地在进晚餐……柳青有些郁闷地在一边吃着晚饭。 罗忠见柳青有点闷不作声的样子,便问道:“怎么?才走不到二十四小时,便挂念起来啦?” “指导员,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在想事呢!”柳青脸一红。 “有什么事,说出来,我担着!”罗忠笑道。 柳青放下碗筷:“晚饭后到河堤上我告诉你!” “好吧!”罗忠点点头说。 饭后,罗忠和柳青来到河堤上边走边谈。 “这事说来有点怪!昨天,饶大队长要找我借枪,我把小手枪换给他后,他突然问我:‘想要一小块白绸布,上哪里去找呀?’我回答说:‘我做学生时用过的白手绢,还留着,行吗?你做什么用?’他说:‘行!至于用场,我现在谁也不能告诉,这是鸿箭游击队的机密!’指导员你说这事是不是有点怪?”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罗忠也觉得奇怪。 且说,正在孝感城郊土路上赶路的饶平泰和汪梅默默地走着。走了一程,饶平泰回望渡口,暮色中,老戴还守望在那里,便说:“估计,这几个伪兵不会对老戴怎么样,我担心的倒是塘口的战友们!” “好呀,饶大队长你——”汪梅说走了嘴。。 “你!”饶平泰忙加制止。 “你心里老是挂念着她!”汪梅立即改口。 “汪梅同志!”饶平泰也说走了嘴。 “你刚才也说走了嘴!”。汪梅也提醒说。 两人不禁笑了。 “你就别在胡猜乱想了!身为大队长,四十多个队员的生存,比我个人的生命重要得多,其中也包括你这位小同志呀!”饶平泰说。 汪梅满意一笑,又机警地说:“后面有人来了。” 他们向孝感城走去。 这孝感古城,城高二丈,厚一丈五尺,方圆一千五百丈,辟东、西、南、北、小东五门。它三面环水,只城北依陆。发源于河南灵山的澴水途径武胜关,由故道蜿蜒进入孝感古城西门,南门、濒临东门,与溳水(府河)汇集于城南,再流经汉口湛家矶而注入长江。就是这条澴河,成了古城东通长江上下游,西贯溳水荆襄,南通洪湖洞庭,北抵桐柏山麓的水运枢纽。当年孝感城外大小码头林立,西至河口,东至小东门沿岸,日间帆樯如林,夜间桅灯似星。送往迎来,穿行如梭,拥挤的人流,如山的货物,在此吞吐。所以孝感古城歌谣云: 金西门,银南门, 迎官送府走东门, 挑水卖菜小东门, 杀牛宰马进北门。 饶平泰和汪梅来到孝感城南门。 西门岗楼边有两个日本鬼子在守岗。郭发财带着赵五林等一帮特务正在吊桥口边检查过往行人。 饶平泰,汪梅,还有一些乡民来到南门吊桥边。 城门边有一个头戴草帽的人力车夫,早就守候在那里。 饶平泰已注意到这个人的特殊存在。 “进城的,过来,过来!”赵五林吆喝道。 “郭发财在城门口。”汪梅小声说。 “我看见了,放镇定点!”饶平泰叮咛。 汪梅假装没看见郭发财,跟在一个入城妇女身后。那妇女手挎个布包。 “是不懂规矩呀,还是故意跟我们搞别扭?”赵五林冲着那妇女喊。 那个妇女身边的一位老头提醒她说:“老总是要你开包接受检查!”妇女解开布包,都是些婴儿穿旧了的小内衣,内裤和尿布…… 赵五林捡起一块尿布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用巴掌在鼻子前扇着:“好臊!快走!下一个!” 一个伪军特务问汪梅:“这篓子里藏些什么,倒出来,就像刚才那个妇女那样。” 汪梅故意高声道:“老总,我这几条鲤鱼是送贵客的,折腾死了,你负责呀?” 她把“鲤鱼”说得很重很响。 果然,赵五林一听有鲤鱼,忙喊道:“郭大队长,快来看,有你喜欢吃的鲤鱼!” 郭发财急步走近汪梅,对汪梅上下打量了一会,惊讶地说:“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在武昌读书的小姨吗?” 汪梅故作姿态:“三姐夫!你在城门边站着,我怎么就没看见呀?” 郭发财嘻皮笑脸地说:“自家人就是自家人,小姨你也知道我爱吃这鲤鱼?”他看见有一个男子站在汪梅身旁,便客气地问道,“这位先生是——” “他是我的中学老师——胡老师。”汪梅介绍道。 “哦,胡老师。从大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不但人大方,而且人也长得体面。”郭发财望了望饶平泰说。 赵五林鬼头鬼脑地把郭发财拉到一旁,悄声问道:“我觉得这个胡老师不像是一般人!是不是把他带到宪兵队登个记?” “这事传到小姨她姐那里,她不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才怪!”郭发财瞪了他一眼。 忽然,一辆摩托车朝城门驶来,从车上下来一个鬼子通讯兵,径直走到郭发财跟前。 “郭大队长,板仓太郎队长要你的到仓库里饮酒。” “谢谢太君,我的一定去!”郭发财一阵惊喜。 “大队长!就趁这日本人的摩托由我培着把胡老师带到宪兵队去,你发话呀!”赵五林说。 饶平泰注视着他们两人的谈话,面部表情严肃、沉着。 城门边那个戴草帽的人力车夫的眼光机警地扫向吊桥…… “你没事找事……”郭发财表情尴尬。 戴草帽的人力车夫突然跑到吊桥边,冲着饶平泰喊:“胡老师!你怎么来孝感城了?” 饶平泰愣了一下,镇静地答道:“啊!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胡老师,你们早就认识?”郭发财问。 “郭队长,我跟他是同乡,不同行。教书也只是换碗饭吃而已。”饶平泰从容答道。 “喔,是这样!”郭发财转向汪梅说,“小姨,我公务在身,你就自己坐人力车先走吧,车钱算我的。县保安大队部就在老街口,那地方一问便知。哎!你把这个牌子拿着,进保安大队时用!”说着他掏出一个特别通行证递给汪梅,又对饶平泰说,“胡先生,多多包涵,我公务在身就不送了。” 饶平泰向郭发财点了点头。 一边的赵五林心里嫉妒说:“好个公务在身,还不是为要去板仓队长那里喝酒寻欢找借口!” 饶平泰和汪梅在“人力车夫”的陪伴下随着乡民一起进城。 “先生,小姐,请上车吧!”人力车夫刘绍坤左顾右盼后对饶平泰说,“今晚九点,老街100号,黄记修理店老板要见你。” 刘绍坤把他们拉到伪孝感县保安大队大院外。饶平泰从车上下来也悄悄地对刘绍坤说了一声:“谢谢你!”然后他带着汪梅径直朝大门走去。 第四章 独胆斗古城(2) 保安大队门前站岗的伪兵甲见汪梅和饶平泰走近,盘问道:“你们找谁呀?” “找我三姐——郭大队长的太太!”汪梅回答。 伪兵甲睁大眼睛看着汪梅,嘴里说道:“你是郭大队长的小姨?请——请进!” “慢着!有什么东西可证明你的身份吗?”伪兵乙叫道。 汪梅正要发作,饶平泰上前拦住她,并示意她不要与守门卫兵纠缠。 汪梅拿出通行证一晃:“这个该可以证明了吧!” 伪兵乙接过一瞧,原来是郭大队长的特别通行证,连忙将通行证奉还给汪梅:“请——请进!” 两人进去后,伪兵乙说:“这汪家姐妹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可不是吗?人称她们四姐妹是‘天上七仙女,东山四朵花’呀!听说当年到东山求婚的达官贵人把汪家门坎都踏破了!”伪兵甲咂着嘴道。 走过一段开阔地带, 汪梅和饶平泰来到郭发财住处门前。李婶灌完开水正从屋里面出来,她见门前来了一男一女,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神秘…… 李婶嚷道:“二姨太,来贵客啦!”又对饶平泰和汪梅说:“先生,小姐请进!”说罢拎着大铜壶离去。 汪菊内应道:“什么贵客呀?” 汪梅叫了声:“三姐——” 汪菊赶紧跑出门来,拉着汪梅的手说:“你来这干什么?”她机警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嗓子说,“快进来!” 李婶有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双眼眨了一下,走开了。 汪菊拉着汪梅的手,责备道:“四妹子,不是我这做姐的说你,这年月你来这里,非常危险!你参加新四军的事,你姐夫也许不知道,但是,我这个做姐的,还会不知道?” 汪梅一把拉住汪菊坐在椅子上说:“三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我们得认真谈谈……” 饶平泰站在窗口旁机警地瞧着外景。天色,暗了下来。 匆匆吃完晚饭,汪梅说要去会一位朋友,便从郭家出来。 饶平泰、汪梅正在街上走,突然,宪兵队长岗村领着一支鬼子的宪兵队在身后不远处跑上来。 饶平泰急中生智把汪梅一拉,闪进一家杂货店、假装在买东西。 鬼子宪兵队从杂货店前跑了过去。整齐地跑步声使人感到一阵压抑。 饶平泰和汪梅从杂货店出来,在老街找了一会,终于来到黄记修理店前。只见昏暗的街灯照着铺前“黄记修理”四个字。 饶平泰上前轻轻敲门,用暗语联络:“黄师傅在家吗?” 小伙计(内应)道:“他不舒服在床上躺着。” “请他看块手表行吗?”饶平泰说。 小伙计(内应)道:“是什么牌的?” “瑞士表——劳力士!” 饶平泰说。 店门突然打开,小伙计对饶平泰说:“请进!” 此时,黄啸天正在内室听地下工作人员汇报。 小伙计跑进来报告:“师傅!他们来了!” “欢迎鸿箭大队长光临!”黄啸天起身热情地说。 “都是自己的同志,还客气什么呢?”饶平泰紧紧握着黄啸天的手说。 汪梅突然从饶平泰身后窜出来,站到黄啸天跟前,问道:“黄老师,你还认识我吗?” 黄啸天出神地望着汪梅,在不住地摇头:“记不起来了。” “那还是我在东山乡小学读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一个男生在黑板上画了一只狗,我拿起粉笔在旁边写了二个字:黄狗。那男生抢过我手中的粉笔接着又加了‘汪汪’两个字。” 汪梅提示道。 “啊----有这么回事!当年的‘黄狗汪汪’如今成了大姑娘了!”黄啸天忽然仰天大笑。 “小梅是新四军师部的一名文艺兵,现在是我手下的一个女游击队员!”饶平泰说。 “不错,有出息。不过,鸿箭大队长,你可要把这小汪汪看紧一点啊!”黄啸天风趣地说。 “黄老师,你也会开玩笑骂人哪!”汪梅喊道。 黄啸天又说:“岂止会骂人,在这年月,我还学会了杀人----杀那汉奸、鬼子呢!”来,你们快坐下,我来介绍:这位是卖米酒的张天水,绰号‘水师傅’;这位在日军火车站仓库当苦力的,叫张远,绰号‘扳道工’;这位就是接你们的人力车夫----刘绍坤,绰号‘走千里’,这位是铁匠郑天锁,绰号‘铁砣子’。” “时间紧迫!后天就是鬼子进城两周年联欢日,黄组长,我想明天把黑牛先救出去。至于后天晚上的行动细节我们再行研究。” 饶平泰抓紧时间说道。 “上级并没有通知救什么黑牛的事。这……”黄啸天有些犹豫道。 “出发前,我和罗指导员商量过此事,还派小队长向县委汇报了。”饶平泰进一步说明。 “也许,上级来不及通知。这样吧,你需要我们做怎样的配合?” 黄啸天点点头。 “请安排一位同志在火车站前守候,事成以后送黑牛出城。” 饶平泰说。 “那就是我‘走千里’的事!” 刘绍坤抢着说。 “时间?”黄啸天问。 “具体时间,现在还不能定。这样吧,明天安排个机会让我跟‘走千里’碰面后再定。”饶平泰回答。 “我县城满街跑,到时,我把车停在保安大队院门外。”刘绍绅说道。 “你们今晚住在哪里?”黄啸天又问。 “请不必操心,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走了。”饶平泰说。 出了“黄记修理”,饶平泰带着汪梅往伪县保安大队走去。在街旁暗处汪梅将小手枪交到饶平泰手中。在伪县保安大队大院门前,饶平泰望着汪梅的背影消失在郭发财住处,才放心转身离开。 当饶平泰从“春宵楼”前走过时,几个涂脂抹粉的女子靠上来:“先生,请上楼玩呀!不要走啊……”饶平泰未于理睬,径直往前走,不一会,到了“老孝感”客栈前。 饶平泰看了一眼店号,把头一低,走进客栈…… 塘口李大娘家在这深夜还未入睡。这是一个不安之夜,令人困扰的夜晚。 柳青在木板床上辗转。李大娘好像看出她的心思,便问:“柳青姑娘,你怎么还没睡?”柳青心事重重地回答:“我睡不着。”李大娘又问:“是不是因为饶大队长和小梅姑娘走了?”柳青说:“不光是因为这个。我还在想,如果这次你家黑牛得救,那该多好呀!”李大娘急问:“你说什么?我黑牛有消息啦?”柳青从自己床上爬起来,走到李大娘床边坐着,两人接着谈,“我听饶大队长说,这次去孝感城,如果机会好的话,就把黑牛救出来。” “你说的是真的么?我的儿子黑牛他没有死?我的儿呀,你听到娘在叫你吗?”李大娘禁不住大声嚎哭起来。 “李大娘,这深夜里,您家不要把大伙哭醒了!有话明天再讲,来,我陪您家睡吧!” 柳青为李大娘擦去眼泪劝说道。 第四章 独胆斗古城(3) 晨光照在孝感城头。 城南门内外已有些赶早的民众在等候吊桥落下。一个守门伪军伸着懒腰,慢慢走进门岗,把吊桥落下来,民众一拥而上。守门伪军喊叫:“哎,排好队,一个个来!” 伪保安大队郭家内室,郭发财在穿衣准备外出。 “怎么你准备外出?”汪菊冷冷地问。 “去花园镇落实一件公务。”郭发财回答。 “办什么公务,还不是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汪菊扳起了脸。 “我的好太太,这回你错了!我去花园镇落实美女,是为你大姐夫解围呀!”郭发财一本正经地说。 “啊——难得你做件好事。怎么谢你呀?”汪菊这才陪着笑说。 郭发财嬉皮笑脸:“你少指着额头骂我就好了!”说着用嘴要亲汪菊。 不知什么时候汪梅带着饶平泰闯了进来。 “三姐夫,你也为我这个小姨做件正经事吧!”汪梅有意甜甜地喊道。 听见这声音,郭发财骨头都是酥的,嘻嘻哈哈道:“什么事?包在我郭某人身上了!”他的一双色眼,不断地在汪梅身上睃来睃去。 “嗯,嗯!”站在一旁的汪菊悄声地警告他。 “说来话长,我这位胡老师,有一位同乡叫黑牛,据说两年前被日军抓去当苦力,有人看见就在火车站仓库。你不是那位板仓太郎的拜把兄弟吗?今日,我们拎几条鱼去见那板仓太郎,三姐夫,不就是你一句话就把这事摆平了吗?”汪梅又说。 郭发财一愣,忙说:“啊,这事可不好办!你不知道,这个板仓太郎喜怒无常,血腥难缠呀!” “你好歹是我三姐夫,我的事你还会不答应帮忙?”汪梅故意撒娇。 郭发财斜视了一下汪梅那张俏丽的脸蛋,说:“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试试看!” 忽然,电话铃声响。 郭发财去摘话筒:“喂!” (汪桃)的声音:“啊,是三妹夫呀!你还没有去花园?” 郭发财:“本来是打算今天上午去的,没想到小姨来孝感有事要麻烦我。” (汪桃)的声音:“啊,我四妹子来孝感了,怎么不到我家来呀?” 汪梅抢过话筒说:“大姐,请原谅,我办完事一定去看望大姐。”说罢挂了电话。 出门前,郭发财对汪梅说:“我骑马先走,你们随后坐人力车来!”汪梅答:“好的。” 饶平泰与汪梅走到伪县保安队院门外,刘绍坤早就等候在那里。他起身说道:“先生,小姐,请坐我的车。”“火车站。”饶平泰挥挥手。 人力车刚走不远,迎面走来叫卖孝感米酒的小贩张天水。刘绍坤打着招呼:“‘水师傅’早,请代我向黄师傅问好。”张天水悄悄把头一点,嚷道:“孝感米酒——”挑着担走了。 刘绍坤将饶平泰和汪梅拉到火车站仓库外边,两个日本卫兵用枪把他们拦下。 此时张运扛完包件出仓库与他们擦肩而过,递过来一个神秘的眼神。 郭发财发现了饶平泰和汪梅,就向板仓太郎嘀咕了几句,板仓太郎示意身旁的一个卫兵:“你的,把那两位客人接过来。” 饶平泰和汪梅来到仓库门边。 汪梅送上一个鱼篓说:“板仓队长,久仰了!这几条鲤鱼,送给你。” 板仓太郎伸出大拇指说:“谢谢你的好意!你的很漂亮!”他把手一招,身边那个日本女子便小跑到汪梅面前,鞠躬后,从汪梅手中接过鱼篓,又鞠躬后才离开。 “板仓队长,这个男子就是黑牛的邻居!”郭发财指着饶平泰介绍道。 板仓太郎望着身体魁梧的饶平泰又伸出大拇指说:“哟西!你的气度非凡!我的就是喜欢!” 汪梅无意中往仓库里面看:一个日本武士正在挥刀练功,听到那‘嗨’‘嗨’的狂叫声,她有些害怕。 正巧黑牛扛着包件从库门入,好像有意在饶平泰面前停顿一下,黑牛不敢对他们多看一眼,急急离去。 饶平泰望着他的背影,心想:“难道,他就是李大娘的儿子——黑牛?” 场中沉寂了一会,充满一种神秘气氛。 “我的有个条件!” 板仓太郎突然说道。 “板仓队长,你的请讲。”郭发财说。 “你的这位客人跟我们那个武士来一场空手对单刀的格斗:他的赢了,你的把叫黑牛的带走;他的输了,甚至死了死了的,我的不管。” 板仓太郎说出了条件。 汪梅着急了,轻声说:“胡老师,我们回去吧!” 饶平泰斜眼望了那武士一眼,眼前闪过血腥残暴的一幕:青龙岗上几个壮汉双手被绳索牢牢反捆……血淋淋的人头滚下草岗……一个日本军官用军刀凶残地剖开受害者的胸膛,然后仰天狂笑……顿时,仇恨填满了胸膛!他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刽子手,恨不得三下五除二把他干掉。 “板仓队长,这不是太残酷了吗?难道没有别的方式?”郭发财问道。 “我的就是喜欢残酷的游戏!”板仓太郎冷冷地笑了几声。 “板仓太郎先生,你的说话算数?”饶平泰上前一步问道。“我的,决不食言!” 板仓太郎十分傲慢自信。 “郭队长,我虽然是一个平民,但是,在日本人面前,我代表着自己的民族;为了我们中华民族不受污辱,我决定按他的条件办!”饶平泰对郭发财说。 “胡老师,你也不必义气用事!一个穷人家的孩子,犯得着你这样为他去冒险吗?”郭发财劝道。 “在你眼里,这黑牛还有许许多多像他这样的人的性命随时可断送,在我看来,能有机会挽救一个垂死的生命是一种职责。请你向板仓太朗转告我的意思!”饶平泰又说。 板仓太郎问郭发财:“他的说些什么?” “他的表示同意。”郭发财如实相告。 “哟西!你们统统的过来!”板仓太郎得意地把手一招。 全体苦力,还有约一个班的鬼子在仓库内自然的围成一个圆圈。 张运拉着饶平泰的衣角,悄悄说了一句:“多用腿功!” 头系红布条的日本武士狂叫着举刀朝饶平泰砍来。饶平泰敏捷地将身一闪,躲过这一重击。日本武士又挥刀拦腰一斩,饶平泰像一只飞燕,腾空而起又躲过这一刀,在落地前凌空对着日本武士的头一脚蹬去,那日本武士猝不及防,踉跄后退几步……日本武士将刀平举,用力冲刺,这一招十分凶狠,饶平泰一个空翻,将对手踢翻在地,日本武士顺势一个滚翻,转过身对着饶平泰,左挥右砍,并以旋转刀法逼饶平泰后退,饶平泰急中生智使出迷踪拳,绕着日本武士左转右转……使他一时失去攻击的目标。饶平泰看准一个机会,把日本武士手中的刀一脚踢飞。刀在仓库里划了一道弧线,然后落下插在一袋米袋中,刹时间大米四溅流了满地。日本武士杀红了眼不服气,欲举刀再战。 板仓太郎对着他吼道:“八格呀路!你的败了!给我的滚!”又转身对郭发财说,“你们的赢了!把人带走吧!” 张运把黑牛拉到饶平泰面前,用眼悄悄地作了暗示。饶平泰拉着黑牛说了一声:“黑牛,跟我快走吧!” 三人朝仓库门走去。 一直躲在仓前角落里的赵五林和两个伪军特务,瞧见饶平泰和汪梅从仓门出来,迅速遁去。 当饶平泰牵着黑牛朝外走时,忽然听到仓内传来日本武士的一声惨叫。他们回头去望,只见火车站仓库内日本武士举刀刺进自己腹部。血,喷涌而出。 板仓太郎见此情景,却毫无表情地扭头往仓门走去。他对围观的劳工和日本兵连声吼道:“滚!滚!” 饶平泰带着黑牛迅速来到孝感火车站侧边,一直守候在那里的“走千里”——刘绍坤见饶平泰一行出来,急忙把人力车拉上前去。饶平泰把黑牛扶上了人力车,对刘绍坤低声说:“快,出南门,拉到沙河坝渡口,河边有条小船,找一个姓戴的船老大,并告诉他立即回塘口,不要等我和汪小姐。” 刘绍坤拉着黑牛渐渐远去。 第四章 独胆斗古城(4) 饶平泰望着远去的人力车,松了一口气,对汪梅说:“我们回‘老孝感’客栈!” 汪梅喘了口粗气:“刚才看你跟那日本武士格斗,我的腿都吓软了。” 饶平泰带着汪梅走进老孝感客栈。两人急步走进客房,饶平泰把房门闩好后,搬来一张凳子再把手伸进已经松动的天花板,摸出两支小手枪来。饶平泰说:“这下我才放心!现在不便带枪,还是放在里面。” “大队长,我们现在干什么?”汪梅压低嗓音问。 “大大方方见你的大姐夫去!”饶平泰道说 却说,连日来心烦意乱的赵坤南几乎家门不出,在家中闷坐或翻阅图书。有什么事全靠程秘书到县府办公楼上传下达。今日上午一反常态提笔写字。他在书桌的纸上写了八个字——中日友善,白银美女。他瞧着这八个字,又六神无主地用笔在“女”字边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凝视片刻后,他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字纸篓里,他提笔重写。外面传来汪桃的声音:“坤南,看来我这做姐姐的还得到保安大队去找那个跛子——发财,当面催促才行。”赵坤南停了一下笔说“昨天他不是说办得差不多了吗?”汪桃:“我还是去一趟好!”说着出了家门 此时,饶平泰和汪梅正好来到伪孝感县政府大院门前。 守门伪兵拦住他们盘问:“找谁?证件!” “妹妹找自家姐姐也要证件? 汪梅反问。 “什么姐姐不姐姐的……来县府大院,就这么个规矩!” 守门伪兵说。 “我说出来,怕把你给吓着了呢!”汪梅提高嗓门,“找我大姐汪桃!” “什么桃呀,李呀!没这个人!” 守门伪兵又说。 忽然汪梅瞧见大姐汪桃正朝院门走来,便招手嚷道:“大姐——” 守门伪兵一看慌了,连忙说:“对不起,小姐原来真是县长太太的妹妹……” 汪桃一把拉住汪梅,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你胆子好大呀!来孝感干啥?” “大姐,我是想你们了呀!你能不能让我这位胡老师跟大姐夫见上一面。” 汪梅亲亲热地拉着汪桃。 “哎呀,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大姐夫心里乱糟糟的,妹子,你这不是给我添乱了!” 汪桃说着望了饶平泰一眼,有礼貌地说,“胡先生,对不起!” 汪桃带着汪梅、饶平泰走进赵坤南的书房。赵坤南见三人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迎了上去。 “大姐夫!”汪梅叫道。 赵坤南迟疑了一会:“哦……这不是小姨子吗?几年不见,长成了大人了!这位——” “大姐夫,我一直在武昌读书,这位是教我体育的胡老师。”汪梅介绍说。 赵坤南上前跟饶平泰握手连声说道:“幸会!幸会!” 汪梅拉着汪桃,对赵坤南说:“大姐夫,你们谈,我和大姐在客厅谈家常。” 汪桃亲热地拉着汪梅的手在客厅里坐下,她疼爱地看着自家姐妹中的老幺——四小姐,赶紧拿出她小时候最喜爱吃的零食——孝感麻糖。 说起这孝感麻糖,可有些年头了。自元代以来,孝感麻糖就以香、甜、薄、脆的独特风味而成为皇帝贡品。孝感麻糖以糯米、麦芽、芝麻和糖为主要原料,因黑白芝麻颜色有别,做成的品种有黑白芝麻糖之分。黑芝麻糖有黑发之功效,甚为妇女独钟。 汪梅一见孝感麻糖,自然是满心欢喜。她轻轻地拿起一片黑芝麻糖,看厚薄如何,然后用鼻子闻闻,香不香,最后放进小嘴里咬咬,看脆不脆,甜味如何。 “这可是真宗的孝感麻糖,你多吃点!等会我让人再包一些,给你带走!”汪桃高兴地看着妹妹。 汪梅一边有津有味地吃着,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书房那边的动静。 书房里,赵坤南问道:“胡先生家居何处?” 饶平泰答道:“老家安陆。民国21年,考入湖北体育专科学校,毕业后到中学教书。本人不才,误人子弟。” “胡先生过谦了!我那小姨子从小娇生惯养,岳父视为掌上明珠,在我的记忆中,她是一位体弱多病的小姑娘,如今已非昔比,都是胡老师的功劳呀!”赵坤南说。 “先生过奖了!在国人的眼里,搞体育的没出息,都不过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有什么功劳可言呀?”饶平泰淡淡地说。 “不,不!那都是国人的一种偏见!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没有健康的体魄,拿什么本事去保卫国家呀?胡先生,你觉得我这说法怎样?”赵坤南问。 “是的,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有的国民,虽有健康的体魄,可是,他的灵魂是弱小的。就拿当今世事来说,日军侵占我中华,可是有些国民,徒有健康的身体,却甘愿居人篱下。我觉得,这种健康,是一种祸害。” “胡先生不会是在说我吧!” “赵先生,身体单薄乃是文弱书生之辈,你觉得像我刚才所说的那种人吗?” “哈哈哈……胡先生真会说话——把人打疼了,还要他自己说‘不疼’!高明!高明!” “赵先生,误会!误会!” 两人谈话,一时陷入僵持。赵坤南踱步书房,不知不觉踱至书桌前,见桌上平放着自己刚才写的那张字,意欲撤掉,不料,饶平泰立在身后。 饶平泰出口赞道:“好书法!好书法!简直是柳(公权)公再世呀!” 赵坤南顿时心生好意,问道:“胡先生也喜欢书法?” “年幼时在私塾跟老师习过字,遗憾呀,后来自己的专业未能有助于我这习字的癖好!” “胡先生岂不后悔莫及?徒有满腔爱国热情而不能报效国家。我赵某人也为胡先生叫屈。” “不,不!你理解错了!我早年的‘体育报国’现在看来确实有些幼稚。但是,我还不至于做些祸国殃民的坏事,这点我还颇感自慰。” 赵坤南突然失态:“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先生千万别误会,你看我会是什么人?我们还是来谈字吧!”说罢,拿起桌上的字,“从字里行间,我感觉出赵先生有两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此话怎讲?”赵坤南忽又兴奋地。 “柳公书法——神气清健,笔力挺拔。赵先生的这八个字,充分体现了他的风格,这是一;二,常言道,字如其人,文吐心声。这八个字正道出你心中的不满,说明赵先生对时局是有看法的,我说错了吗?” 饶平泰不紧不慢说道。 “佩服!佩服!可是,我无法摆脱目下的困境!”赵坤南十分惊讶。 “俗话说一口吃不了热粥,滚水凉透还须时间!赵先生是聪明人,这其中道理难道还用得上我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胡某人来胡诌吗?”饶平泰点到为止说。 两人不禁失笑。 汪梅推门进来问:“大姐夫,什么事这么高兴?” 赵坤南从饶平泰手中取过那张纸,边撕边说道:“我和胡先生谈经论道呀!” 饶平泰趁机告辞:“本人在此地逗留时间不多,今日还准备寻访一位朋友,改日再来拜访赵先生!” “不客气,随时恭候!” 赵坤南说。 出了赵坤南宅楼,来到门前。饶平泰借欣赏这别墅式宅楼之机,仔细观察了大院里的地形地貌。饶平泰双手抱拳对着赵坤南说:“打搅了,再见!” “大姐夫、大姐再见!”汪梅说。 赵坤南夫妇目送两人走出大院门。 正午,福隆茶馆来了不少茶客。 在偏角处,黄啸天正在与几个组员聊话。 “铁砣子”郑天锁说:“他们来了!” 黄啸天起身:“我们走!”于是,四人走出茶馆,在茶馆门前有意作短暂逗留。 饶平泰和汪梅从一条小巷出来,正要经过福隆茶馆。 “他们在那呢!”汪梅看到了黄啸天。 “不可以跟他们打招呼,就跟在他们后面走!注意保持距离!”饶平泰叮嘱道。 这一伙人先后进入“黄记修理店”内室。 “鸿箭大队长,祝贺你旗开得胜!”黄啸天紧握着饶平泰的双手说。 “这是一个鸿箭游击队员应该做的事,感谢同志们的协作!”饶平泰感谢道。 “只差扳道工张运——” 饶平泰打断黄啸天的话,问道:“张运同志与黑牛在仓库里的待遇怎么这么不同呀?” “哦,张运是应招进去做工的,黑牛他们是鬼子从各地强抓来的劳工,所以,待遇上有所不同。张运有点工钱,放工后还有人身自由。他是我们特意安排打进鬼子仓库的。”黄啸天回答。 “噢——”饶平泰明白了。 “走千里”刘绍坤上前对饶平泰说:“请鸿箭大队长放心,昨天我已经把黑牛安全送到那个叫老戴的船上,他们呀,早就回塘口了。” “同志们,下面我们一起来研究下一步,也就是明晚行动的细节。”黄啸天接着说。 “黄组长,有纸么?”饶平泰问。 “有!”黄啸天说着随手取出一张纸铺在桌上。 饶平泰在纸上边画边说:“刚才我已经侦查过了:这是伪县政府大院,这是礼堂,这是我伏击的地点,礼堂右侧有一处露天汽修站。这是院门左院墙(说明一下,是从进门这角度来定的左右方)。请黄组长在院墙外设伏,最好有三个同志。听到枪声后,院墙外的同志立刻做出策应,把守门的卫兵和日本宪兵吸引过去……” 黄啸天指着图纸的右对街一个地方说:“那马,按理就应牵到这里接应。” “是的。汪梅同志也应该在我出院门前先到达这里等我。至于南城门,要安排同志及时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饶平泰指着地图说。 “同志们,都弄明白了吗?”黄啸天问大家。 “米酒张”拍着胸膛说:“南门、吊桥,我负责!” “我这‘铁砣子’,就当一回盗马贼好了!”郑天锁说。 “铁砣子”的这番话惹得在座的一阵笑。 “策应由我和‘扳道工’张运 ,‘走千里’刘绍坤三个同志担任。鸿箭大队长,你觉得这样安排行吗?” 黄啸天又说。 “好!我们明晚就来它一个麻子发怒——全体动员(圆)!”饶平泰打了个比喻。 在座的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来,五只大手紧紧贴在一起。 第四章 独胆斗古城(5) 离开“黄记修理店”饶平泰和汪梅走进一家服装店。 饶平泰用心看了一会,从衣架上取下一套红色的时装和一套黑色的学生装,付款后,两人走出服装店。 入夜,饶平泰独自一人回到“老孝感”客栈。他仰躺在床上,两眼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心想:“明天这个时候,鸿箭就该行动了!”他想了许多,想得最多的还是在青龙岗县委驻地时秦伟山的话。那是在孝感地下县委办公室下象棋时,秦伟山说:“平泰呀,莫看我们人高马大,在这盘棋上,莫说什么马呀、炮呀,我看就像这兵呀、卒呀!”再就是在青龙岗靶场,秦伟山:“同志们!出发的时刻即将来临,我要在此庄严地宣布:我们这支负有特殊使命的队伍,它的代号是‘鸿箭’!” 突然传来敲门声,饶平泰一个鲤鱼打挺,机警地从床上跃起,悄悄朝门边走去。 敲门声再起。饶平泰小声问:“是谁?”汪梅的声音:“是我!”饶平泰开门,汪梅闪身入内。饶平泰问:“这么晚了,你一人来这干嘛?万一碰上鬼子宪兵怎么办?”汪梅紧张地说:“饶大队长,我有点害怕。”饶平泰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汪梅肩上,鼓励她说:“只要我们心里有对敌人的无比仇恨,对人民的深沉热爱,我们就都具有鸿箭游击队的本色!就什么都不怕!懂吗?”汪梅把头点了点。饶平泰又说:“现在,趁夜还不太深,我送你回保安大队大院。” 饶平泰迅速把门关紧,然后从天花板里摸出一支小手枪来,暗藏在裤袋里。两人来到客栈门口,饶平泰警惕地朝门外瞧瞧,然后朝前街匆匆走去。 两人走到福隆茶馆跟前时,迎面一队日本宪兵正在巡夜,饶平泰机智地将汪梅一挽,装成一对情侣的样子亲热地走进茶馆……待日本宪兵队走过,两人才走出茶馆,然后穿街走巷,快速来到伪县保安大队大院门前。 “汪小姐,明天见!”饶平泰看着汪梅眼睛说。 汪梅顿时受到鼓舞,心中平静许多,说:“再见!” 饶平泰目送汪梅走进郭发财住处后,飞身离开大院门口。 次日,晨阳射落在孝感城头。一阵风吹得黄叶纷飞…… 一队日本鬼子的宪兵正站在街上,挨家挨户检查是否悬挂日本国旗。 宪兵队长岗村从三轮摩托车上下来,右手执皮鞭,左手牵着一只大狼狗,凶神恶煞地走近一家商铺。一个胖个中年男子,正在扫铺前的落叶。岗村指着铺面吼道:“你的,为什么还没有挂日本国旗?”说着一鞭子抽过去。大狼狗对着那中年男子猛吠。中年男子抱头连声求饶:“马上就挂!马上就挂!”转身入店,不情愿地将那面大小尺寸统一的日本太阳旗插在铺面上。一待鬼子兵离开,那中年男子冲着鬼子走的方向猛吐一口口水骂道,“小鬼子你不得好死!” “扳道工”张运匆匆赶到黄记修理内室说:“报告组长,我刚才打听到一个消息:今日全城的鬼子都放假一天。” “太好了!这对我们的行动很有利。黑牛的事发生后,听到什么消息没有?”黄啸天问他。 张运说:“倒还平静!这回板仓太郎碰到我们的鸿箭大队长,吃了个闷亏,古书上叫什么来着,赔了——” 黄啸天接着他的话说:“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今晚鸿箭大队长的行动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我看不会!这个鸿箭大队长武艺超群,胆大心细。他有把握在孝感城掀起这场红色风暴!” 黄啸天又问:“鬼子放假,莫非你也放假?” 张运忙说:“组长,我今天要是放假,我‘扳道工’张运不就成了鬼子啦!我得赶到火车站仓库去做苦力!走了。” 黄啸天拍拍他的肩膀关心地说:“小心,晚上准时到位!”两人紧紧握手道别。 按行动计划,在当天下午四点,郑天锁从伪县保安大队牵出一匹马来。在出大院时,伪军甲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想偷郭大队长的马?”郑天锁解释说:“老总,我是来为郭大队长的马换蹄铁的!” 听到这边争执不下,李婶边跑边嚷道:“兄弟!钉马掌这事是郭大队长亲自吩咐过的。” 终于郑天锁牵着马出了院门。 入夜,伪县府大礼堂前张灯结彩,人头攒动,气氛热烈。 日军军乐队在礼堂前面草地上演奏欢快的日本乐曲。 衣着华丽的各界人士纷纷到场。人们自然地排队签到,在签到的同时,还陪着笑脸送上银元……银箱前站着两个身穿红旗袍的年轻女子,她们对每一位来宾尽情地鞠躬陪笑…… “米酒张”挑着米酒担子朝孝感城南门走去。只见城门紧闭,几个守城门的伪军在玩纸牌。 伪军甲骂道:“他妈的,他鬼子都放假一天,我们还要值夜班!”伪军乙叹气:“唉!这年头,饱一顿是一顿,谁又知道,哪天遇到恶运?”伪军丙说:“我怎么感觉到口渴呀!”伪军甲说:“你他妈的加了餐,吃多了呗!” 听到这对话,在不远处的“米酒张”故意大声吆喝:“卖孝感米酒——” 伪军甲拍着伪军丙的肚子说:“米酒来了!多喝几碗!”伪军丙喊:“喂!米酒!过来!”“米酒张”挑着担子应声走过来。 “老总,我这米酒是孝感城里出了名的,你先尝一碗!”张天水冲好一碗米酒,又从一个小罐里舀了一小勺白色粉状的东西,掺在酒中。 “哎,哎,你那东西有没有毒呀?”伪军丙喊道。 “米酒张”陪着笑说:“老总,那是一点棉白糖,你想多要,我还给不起哩!”说着他将米酒端到伪军丙面前。 伪军丙喝了一匙,便叫了起来:“好!确实与众不同,别有风味……” 趁着伪军喝米酒的当儿,“米酒张”向城门的大锁瞄了一眼,又把眼光转到岗门上的那把锁上。 此时,饶平泰和汪梅并肩在街上走着。汪梅手拎一个小包,穿着一身漂亮的红色时装,饶平泰身穿全套黑色学生服。汪梅小声说:“我真的很害怕!” 饶平泰安慰她:“我再给你叙述一遍:你在我行动前必须借故走出大院。在听到枪响后,必须守候在马前!” “我都反复默记了好多遍了!”汪梅说。 有一队日本宪兵从他们身边走过。饶平泰故意挽着汪梅的手,双双来到大院门口。 日本宪兵问守门的伪军哨兵:“他们的是什么人?” “太君,这小姐是赵县长的小姨,他们是赵家的客人!”伪军甲答。 日本宪兵把头点了点:“嗯——” 饶平泰挽着汪梅走入院门后,站在后排观看来宾签到。不断有来宾从他们身边走过。 站了一会,饶平泰看了看手表:八点一刻。他小声对汪梅说:“日军城防司令宇岛马上就到,现在,你可以先走了。” “胡老师,你得加倍小心啊!”汪梅眼巴巴地望着饶平泰那双刚强勇猛的眼睛,用眼神传递着她发自心底的担心。 “放心去吧!” 饶平泰轻轻把汪梅推开。 他的双眼此时此刻在这夜里显得特别的大,特别的亮,特别的有神! 再说守城南的那三个伪军已醉倒在桌旁,有的歪坐在椅子上,有的伏在桌上,有的倒在地上。 “米酒张”麻利地在几个伪军身上乱翻乱摸,最后在伪军甲身上找到一串开城门的钥匙,他悄悄地打开了锁、门,虚掩着。 忐忑不安的汪梅正准备出伪县府大门,一个日本宪兵拉住她的袖口纠缠道:“小姐,别忙走哇!陪我们的聊聊天!” “干什么呀?”汪梅有点生气。 日本宪兵问:“我的不明白,你的才来,怎么就又要走了?” “哦,我忘记把金耳环给戴上了,回去戴了再来陪你们聊天。”汪梅灵机一动,眼捷毛忽闪了几下,嘴含微笑说。 日本宪兵被她的美丽惊奇得说不出话来。 “汪小姐不是住在县府里吗?”伪军甲问。 “不,本小姐在县保安大队住。”汪梅沉着回答。说罢,她匆匆迈出院门。 汪梅刚离开,县府大门便传来汽车马达声,饶平泰立即闪进靠墙的花坛后面。 这时,“铁砣子”郑天锁把马牵出来,隐蔽在暗处。汪梅恰好赶到。 日军军车驶入门口。伪军哨兵和日本宪兵一起向军车敬礼。 在伪县府大院大门花坛,黑暗处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机警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在礼堂前,军车停住,一名副官迅速从前门下来,打开后门。赵坤南等政界要人及乡绅头面人物鼓掌表示欢迎。一位手拿日本小国旗的军官缓缓走下车。 军乐队高奏日本国歌……日本军官得意洋洋地举起手中的太阳旗。 躲在花坛树丛中的饶平泰举枪,瞄准,对准那日本军官连开两枪,紧接着他又向汽修站边的汽油桶射去一枪。油桶被击中,刹那间烈焰冲天。在一片火光中,一支尾系白绸绢的箭镖带着呼呼的啸声朝礼堂前柱飞去。 日本军官受伤倒地。箭镖正中礼堂前一根木柱。 煞时,大礼堂前一片混乱,惊叫声、求救声、吆喝声混杂在一起…… 突然,大院外枪声四起……守门的哨兵和一小队日军宪兵慌乱地朝院门西侧追击…… 趁此机会,饶平泰将身一闪,飞身出院门,疾跑斜穿街道…… 在暗处,汪梅骑在马上焦急地等待着。忽然,饶平泰飞快赶到上马,“铁砣子”郑天锁对着马屁股猛拍一下,马开始狂奔起来。一切行动均对接的天衣无缝。 伪军突然喊道:“刺客在这边——”一群日军和伪军朝饶平泰边追边胡乱放枪。 饶平泰猛地掉头向追兵连放两枪,两个鬼子应声倒地。饶平泰骑马径直朝县城南门奔去。 汪梅在马上紧紧抱住饶平泰的后腰,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蹦出来似的。 赵五林带着一队伪军和日本宪兵在穷追不舍。 地下人员“米酒张”听到枪声后,立即打开虚掩的孝感城南门,并迅速放下吊桥……然后他挑着担子,不声不响地离开现场。 这时,一个伪军被枪声惊醒,见城门洞开,他挣扎着爬起来,拼命地扒着城门那根粗大的木栏……终于把木栏扳落到位。 正骑马飞奔向城门口的饶平泰面临后有追兵,前有横拦的危险境地,凭着他过人的勇敢和在体育专科学校时学就的精湛马术,他沉着面对,稳稳的将马的缰绳猛地一勒…… 第五章 金蝉巧脱壳(1) 话说饶平泰身后日伪军穷追不舍,枪弹嗖嗖地从耳朵根前飞过。饶平泰驾着马一个腾跃,人马齐齐跳过横栏,冲过吊桥,像一阵风似的朝城南外大道飞奔而去。 鬼子兵和伪军追出吊桥,朝着漆黑的夜空一阵乱枪。 就在此时,一辆日军军车在几辆摩托车前后护卫下,驶进大院。 坐在车上的宇岛大佐,从军车内看见礼堂前乱哄哄的围着许多人,还有些人在车库前救火,不免心中一惊。他掏出手绢在揩汗…… 在伪县府大礼堂前,几位日本宪兵将刚才受枪伤跌倒在地的日军军官扶起来,正准备将这位军官安置到车内后座。 伪县长赵坤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用力将插在礼堂木柱上的箭镖拔了下来。 那辆日军军车嘎然而止,宇岛大佐从车上下来,走近靠在车门口受伤的岗村队长。 “让岗村君代我活受罪,我的心里不安。”宇岛大佐抓着岗村的手说。 “司令不必介意,能有机会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我的只是手腕受了点轻伤。”岗村肃立道。 “宣抚班长小松!你的马上送岗村队长去医院。”宇岛大佐命令。 小松:“嗨!” 不一会,孝感城里响起了警报。南城门外还传来稀落的枪声。 宇岛大佐命令道:“星野副官!你代理岗村队长,进行全城搜捕!” 星野手握军刀:“嗨!”说着带领一队日本宪兵分乘几辆摩托车,驶出县府院门。带着受伤的岗村的军车也驶出县府大院,朝博爱医院方向驶去。 街道上有许多日军在紧急调动。行人惊恐地逃避,商店纷纷关门。郭发财领着赵五林一帮伪军正朝伪县府大院跑去。 进行策应的黄啸天、张运、刘绍坤三人翻过一堵矮墙,正准备沿着小巷出去。一支日军摩托巡逻队从巷口那头迎面驶来。黄啸天急忙指挥张运和刘绍坤迅速退回矮墙,蹲伏在矮墙下。 一束强烈的电光射到矮墙上,黄啸天紧紧握着枪,随时准备战斗,幸好没被敌人发现。巡逻队风驰电掣地从矮墙边驰去! 另一街区,陈天锁正急步往前走,不料正碰上挑着米酒担子的张天水。两人加快步子朝黄记修理店走去。 在这次骚乱中受惊吓最深的可能要算赵坤南了。脸色惨白的他看着手中这支红色的箭镖,手在不住地发抖。赵坤南惴惴不安地将系在镖羽上的白绸布展平,上面是用柳体书法写的这四个字:“慎之又慎!”不觉大惊!这时,他的脸煞时变得更加惨白,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双手几乎本能迅速地将字掩饰起来。同时,他眼前迅速闪过昨天中午书房中的那一幕。 赵坤南情不自禁地又瞟了手中的箭镖一眼:“难道是他?” 站在一旁的宇岛大佐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秘密,问道:“赵先生,你怎么啦?” 听道宇岛大佐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赵坤南强作镇定说:“啊,宇岛司令!我是想问你,今天的晚会还开不开?” “当然要开!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宇岛大佐说。 “是!” 赵坤南说着对身边的程秘书吩咐:“你现在进去通知一下前台主事,晚会马上开始。”他边说,边把箭镖捏在手中,准备捅进衣袋。 宇岛大佐的眼缝里射出一股阴凉逼人的目光:“赵先生!你的手中捏的是什么东西?” “啊,捣乱分子用来吓唬人的小玩艺!” 赵坤南慌了,将箭镖呈到宇岛面前。 “我倒想见识一下这小玩艺!”宇岛左看右看后说,“赵先生,我的认为,这不是吓唬人的小玩艺,而是取人性命的利器!”说着,从衣袋中掏出白手绢把这只箭镖小心地包好,深藏进自己宽大的衣袋中。 然后又说,“赵先生,我们进去参加晚会吧!” 赵坤南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说:“宇岛司令请——”他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用手绢揩擦头上的汗珠。 礼堂舞台上正在表演叠罗汉这个节目。 身穿白色运动衫裤的运动员的精彩表演受到在场观众的欢迎。 “下一个节目是魔术表演。”报幕员报道。 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黑色礼帽的男演员风度翩翩地从后台走到前台。他站在台中央,取下礼帽,将空礼帽向观众作了展示,急速转身一周,他从帽里抓出一只灰鸽,博得全场鼓掌。他将礼帽重新戴在头上,又是一个急转身,从大黑袍内端出一盆火来。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坐在席间的宇岛大佐将脸侧对赵坤南说:“中国的舞台魔术,实在是了不起!今晚来孝感城滋事的,就像这台上的魔术家一样,神出鬼没,来去无踪。若不是我的来个偷梁换柱——日本人常常玩的生活魔术,我这司令恐怕性命难保!”他停了一会,忽然从衣袋中摸出那包沉甸甸的东西又说,“刺客能在如此近的距离对皇军指挥官进行袭击,你还说是吓唬人的小玩艺!” “司令官,今晚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都是我的警惕性不高!是我的错!” 赵坤南小心亦亦地回答。 “我觉得你一直在轻描淡写今晚发生的非常事件!你的应该立即作出深刻的检查并确保此类事件不再发生!你的,明白?”宇岛大佐不满地说。 “明白!请司令官宽限时日,让我去调查!” 赵坤南连忙说道。 “中国人是亡了国的奴隶,亡国奴很难理解我们皇军对生命的理解:为天皇效忠,是我们毕生最大的意愿!如果在中国歹徒的飞镖下毙命,那是我们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今晚本该是愉快的时辰,却被你的大意、还有那新四军的特工,搞得一点兴趣都没有没有的!”宇岛大佐生气地说。 “司令官,我赵某人再次向您表示歉意!并高兴地告诉您,我已筹齐了白银万两,美女百人!”赵坤南陪着小心。 “白银万两,美女百人,能换我宇岛的性命吗?” 宇岛大佐更加生气地反问道。 “司令官先生,实在对不起!”赵坤南唯唯是诺。 “我的对晚会没有兴趣!” 宇岛大佐阴沉着脸,他起身离座,在副官和警卫的护卫下离开礼堂。 宇岛大佐钻进一辆军车。 赵坤南隔着玻璃窗向他点头哈腰致歉。 “到博爱医院去!”宇岛似乎没有觉得赵坤南的存在。 约十几分钟路程,宇岛大佐下车走进孝感博爱医院。 此时岗村的右手腕已包扎上纱布,他正斜靠在病床上。 宇岛大佐走进病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从床头柜上拿起玻璃镜框,出神地看着相框中的那位女子,说:“岗村君,你还是念念不忘她啊?我劝你最好把她忘掉!” “她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岗村说。 宇岛大佐加重语气说:“不!这是不可能的。”说罢,他深深叹了口气,“唉!”把相框放回原处,从衣袋中掏出一个白手绢包裹的东西把它递到岗村手上。 岗村慢慢地将白手绢展开,露出一支箭镖。 “岗村君,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宇岛大佐问。 “当第二枪响时,我已经跌倒在地,当时,是觉得有一阵呼啸声从头顶上方飞过,可我并不知道是这种利器!”岗村回答。 “岗村君,你我都是浴血沙场的军人,枪、炮对我们来说都已习以为常!可今晚这箭镖的出现让我有一种感觉,它比枪、炮还厉害万分!我知道你在早稻田大学读书时,还学过中文,你能解释我刚才说的那种现象吗?”宇岛大佐说。 “宇岛君!这是中国民间的一种利器,如果被它刺中咽喉,可能丧命!”岗村说。 “可是,它并没有刺中你、我,或者说是赵坤南。”宇岛大佐又说。 “也许是我们的敌手失手了!”岗村猜测道。 “那两颗子弹,一颗擦着帽沿而过,另一颗只伤你的手腕,这也是敌手的大意吗?更令人奇怪的,我们的敌手还赠给我们四个字呢!” 宇岛大佐接着说下去。 岗村急忙展开箭羽尾部的白手绢,果然惊现“慎之又慎”这四个字。 岗村的脸先是一阵煞白,后来又涨红了脸,愤怒地说:“八格牙路!我们的对手在羞辱我们!”他猛地从床上想起来,又突然惊叫一声,“我的腰、手好痛啊!” 一名护士破门而入,来到病床前与宇岛大佐一起扶着岗村,将他斜躺在病床上。 宇岛大佐示意护士出去,护士鞠了个躬离去。 “岗村君,我觉得新四军游击队不仅侮辱了我们,更侮辱了我们大日本帝国!不过,这四个字是不会阻止我们的军事行动的!” 宇岛大佐说。 岗村斜视箭镖,将它交到宇岛大佐的手上说:“宇岛君,我觉得,这四个字还隐含着一种警告,这警告除了我们皇军外,还会有谁呢?” “难道,赵坤南跟他们暗中有什么勾结?”宇岛大佐问道。 岗村不得而知地摇了摇头。 一看时间不早了,宇岛大佐劝慰道:“岗村君,你的好好养伤。我还必须赶到武汉去向将军报告今晚发生的非常事件。我得走了。” 岗村准备起身送行,宇岛大佐用手势示意其躺下。然后走出病房。 宇岛大佐登车而去。几辆三轮摩托前后压阵,车队驶向日军驻孝感司令部。 “司令官,是不是回司令部?”司机问。 “直开武汉!” 宇岛大佐阴森地说。 清冷的孝感城街道突然响起一阵马达的轰鸣。宇岛大佐的车队轰隆而过。 第五章 金蝉巧脱壳(2) 黄记修理店店门虚掩着,一双机警的眼睛注视着车队异常的行动。 再说鸿箭游击队大队长饶平泰骑着马冲出孝感城南门后,沿车大道经卧龙、毛陈,直奔塘口而去。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驾驭着的这匹黑驹放慢了速度。 “饶大队长,塘口是不是快到了?”汪梅问道。 “是的,前面那片黑树林的地方,就是塘口。怎么,你显得很紧张?”饶平泰关心地问她。 “我看呀,紧张的应该是你!”汪梅却说。 “刚才放慢了马速,我有两点考虑:一是,这马驮着两个人一路奔跑了40多里,够辛苦了!它救了我们的命,我真觉得应该下来,让它喘口气;二是,我们穿的这身衣服,红的黑的,去见我们的同志多少有点别扭。所以,我要征求一下这次与我一起出生入死的汪梅同志的意见!”饶平泰解释道。 “大队长,我知道你心疼这立下战功的马驹!你把马停住,让我先下去好不好。至于这一身衣服,我们现在哪有换的?”汪梅问。 “你说的也是。”饶平泰吆喝了一声,“吁——”马停了下来。 汪梅先从马背上溜下来,饶平泰接着也翻身下马。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轻轻的抚摸着黑驹的的鬃毛,又在牠的湿透了的背部怜爱地拍了几下。 “这匹黑马驹,在郭跛子手中是一匹破马!但在我们大队长的手中,变成了难得的良驹!”汪梅感慨地说。 “我会好好待牠的!”饶平泰说。 两人且走且说,不知不觉到了塘口村前土岗。 “站住!口令!”值班哨兵彭水生喊道。 “鸿箭!”饶平泰回答。 “三小队长!”汪梅兴奋地喊道。 “饶大队长,汪梅!你们可回来了!”彭水生惊喜地叫了一声。 几个战士迎上来,亲热地拉着饶平泰往村里走。 他们来到村前空地,彭水生大声喊叫:“饶大队长回来了!” 罗忠一个“轱轳”从铺上坐起:“你们听!是饶大队长回来了!” 战士们霍的从铺位上爬起来,黑牛第一个冲出房门朝空地奔去。 这时,在独屋内的柳青也被一片喊叫声吵醒…… “大娘!你听,外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柳青谛听了一会,“大娘,是饶大队长他们回来了!” “啊!是饶大队长回来了,我要去见见恩人!”李大娘惊喜地说。 “大娘别慌,我和你一起走!” 柳青说。 村前空地挤满了人。罗忠走上前去热烈地拥抱饶平泰。一小队长王锦风接过那匹黑马驹,啧啧声赞不绝口。 柳青牵着李大娘从人群中钻进去。柳青热烈地拥抱着汪梅。 李大娘拉着黑牛突然跪在饶平泰跟前说:“儿子!赶快向咱们的救命恩人谢恩!” 黑牛眼含热泪说:“谢谢救命恩人饶大队长!” 饶平泰赶紧扶起母子俩,动情地说:“大娘,你这是干什么?要谢就谢我们的共产党、新四军!” “共产党是我们的大救星!”大刀张振臂高呼。 在场军民齐呼:“共产党是我们的大救星!”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大刀张又呼。 在场军民齐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罗忠在指挥大家齐唱《鸿箭》战歌。 歌词唱道: 暴雨倾盆下,箭出青龙岗。 两耳风雷过,激情斗志昂。 暂别亲人去,誓死保国疆! 啊,鸿箭! 你是我们战斗的伙伴! 你是杀敌的利器钢枪! 那怕是闪电的一击, 也定叫侵略者胆战心寒! 歌声停,罗忠说:“乡亲们,饶队长一路奔波辛苦了。你们明天还有活计,大家休息去吧!”战士们劝走了群众,才往驻地走去。 战士们把饶平泰拥进了驻地。饶平泰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大伙趴在他边上围成个半圆。 李小丰抢到一个最接近饶平泰的位置。 “大队长,我最关心的是——是不是一镖命中?”李小丰急问。 “小丰同志,你是一个好镖手,在回来的路上,我算准了你一定会向我提出这个问题来的。”饶平泰说。 “大队长,快说呀,是不是一镖结果了那鬼子司令的性命?”李小丰又问。 “同志们,我们鸿箭的箭镖,既然出手了,就决不会虚发!”饶平泰自豪地。 “那一定是命中了!” 张东华叫道。 罗忠在边上捅了一下饶平泰说:“平泰同志,你就照直说呗,让我们的战士也好借此机会充分理解上级的作战意图,学习军事斗争艺术呀!” “中是中了!击中礼堂前的木柱!”饶平泰一笑说。 “啊?”众战士带着失望的、疑惑的复杂情绪。 看见饶平泰平安归来,柳青才放下这几天忐忑不安的心。此时她正津津有味地站在一边听着饶平泰的讲话,插上一句问道:“大队长,那我手枪里的子弹是不是长了眼睛呢?” “谢谢柳青同志,你的这支枪确实很优秀!我带着它出征,也没有辜负它的一片杀敌的激情,可是我要告诉大家:它的第一发子弹打在鬼子军官的军帽上;第二发子弹打中他拿国旗的右手腕;第四、第五发子弹分别击中两个鬼子兵的腿…… “那第三发子弹呢?”柳青忙问。 “击中伪县府一个汽油桶!说实在的,我还留了一发子弹在枪膛里。同志们,子弹都按我们的作战意图分别击中该击中的目标,这算不算弹不虚发呢?” “大队长,我还是不理解,既然帽子都可以打掉,为什么不往下一点打,把那狗娘养的脑袋瓜,来个遍地开花呀?” 二小队长肖子文问道。 他的话惹得大伙一阵笑,刚才驻地里严肃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同志们!我认为你们的大队长这次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按上级的指示,这次鸿箭行动旨在达到政策攻心,威慑敌人的目的。正像饶大队长刚才所说,箭镖和子弹都按我们的作战意图命中目标!这是一次成功的心理战!”罗忠说。 在座的战士们情不自禁的热烈鼓掌。 “我还想补充一点:我们按照上级指示——不进行武装营救两位被俘的战友,但是这次行动如果真的奏效,那么,可以这样讲:我们在敌人内部制造了矛盾,也就是说,利用敌人之手起到保护我们自己同志的目的。”饶平泰说。 “通过饶大队长和罗指导员这么一解释,我理解了上级的作战意图。不过,下次有什么任务,我要求把我小丰带上,我的箭镖肯定不是插在木柱上,而是敌人的大腿上!”李小丰风趣地说。 大伙一阵哄笑。 “同志们,现在不早了,明天还有新的训练任务。大家休息了,我和饶大队长还有些话要说,我们的欢迎会就开到这里。”罗忠说。 战士们回到自己的铺位上,柳青和汪梅走出驻地。 在驻地门口,汪梅说:“指导员——” “汪梅同志,这次辛苦了,你和柳青快回屋休息去,有话明天再说不迟。”罗忠劝她。 沸腾的塘口之夜,渐渐平静了下来。 第五章 金蝉巧脱壳(3) 朦胧的星光映照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域上。罗忠和饶平泰来到河堤上。 罗忠用胳膊肘捅了一饶平泰:“你这家伙,还有件事瞒着我。刚才,我不便当众揭穿,现在你可得老实交待啊!” “老罗!我这人一条直肠通到底,会对你罗忠保守什么秘密?”饶平泰莫名其妙地大声问。 “小点声,没人不知你是‘洪锣嗓’!我问你,去孝感城前你向柳青要小手绢干什么?还有,当天晚上,你躲在老戴屋里鬼鬼祟祟地背着我干什么?”罗忠道出一连串的追问起来。 饶平泰恍然大悟说:“唉!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向柳青同志要白手绢是为了做箭缨;躲在老戴屋里,是为了写字!” “写什么字?这么机密?连我这个指导员也保密?”罗忠又是一连串的追问。 “老罗,我知道这次出征孝感城仓促回来,不可能带有什么礼物送给你,所以出发前就留了一手,目的也只有一个:让你这个与我同甘共苦的指导员有一个惊喜!”饶平泰解释说。 “什么惊喜?”罗忠又问。 “来,我们坐下好好谈!你刚才不是给大伙很好地诠释了我们上级的作战艺术吗?我这个大队长没有别的本领——嘴皮子耍不过你,但是,我还有一招,不是吹牛的话我饶某人的——书法在你老罗之上,所以——” “别卖关子啦!快揭密呀!” 罗忠又捅了一下饶平泰。 “我在白绸绢上写了这么四个字……”饶平泰说。 “是不是‘我爱你呀’四个字?”罗忠打趣问。 “你老罗也真会开玩笑?我告诉你:我这四个字是给我们的敌人看的,如果没有什么背景和高深文化,恐怕他娘的还看不懂呢?我现在说出来,倒要看你老罗是不是一下子就明白得过来!”饶平泰也捅了他一下。 “你快说呀!”罗忠忙说。 “这四个字是:慎之又慎!”饶平泰一字一顿说。 “好!这是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精髓!它伴随着利器的确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力量,一方面向敌人宣告:我们鸿箭游击队就活跃在他们眼皮底下;另一方面又告诫敌人每做一件事,都得想了又想,慎重行事!” 罗忠点点头。 “可是敌人会听我们的吗?”饶平泰问。 “那倒也是,要求我们的敌人事事按我们的意图行事,如果是这样——他们还是我们的敌人吗?但是,起码给了他们一种抹不掉的心理威慑!” 罗忠说。 “老罗,我们说了这半夜的话,怎么没见到老戴和朱贵同志呀?”饶平泰话题一转问道。 “啊!他们两个昨天结伴到野猪湖打野猪去了,说是打头野猪为全村欢庆你和汪梅的凯旋啊!”罗忠回答说。 “这两位给我们的帮助真是无私的。等他们回来我们得好好谢谢他们才是!”饶平泰感动地说。 罗忠看了一下手表说:“已经是深夜11点多了,你折腾了白天加黑夜也该好好休息了。” “今晚,我们也许可以睡个安稳觉,不过,我们的敌人可能睡不着觉!”饶平泰说。 “谁要你的那四个字,扰得他们不得安宁啊!” 罗忠再把饶平泰一捅说。 两人沿着河堤快步往驻地走去…… 正如饶平泰和罗忠分析的那样,孝感城里的敌人几乎彻夜难眠。 第五章 金蝉巧脱壳(4) 刚参加完晚会回到家的赵坤南一刻也不能平静,独自在书房内踱来踱去。 从卧室里传来(汪桃)的声音:“坤南,都快半夜了,怎么还不睡呀?” 赵坤南没有回应,仍然一味地踱步…… 突然有一双手从背后把他抱住,原来是汪桃来到他身边。 这汪桃是个目光潋滟,眼神都会说话的美人,她见丈夫坐在那里发愁,便闪动杏眼,妩媚一笑,关心地问道:“你还在想着今晚发生的事?”她真是姿柔态盈,千般动人。 赵坤南见桃花的纤纤细腰靠了上来,也顶不住心动,便搂住了她,挨着她的脸问道:“你说,那刺客会不会是与你四妹子一起的那位胡老师?” 汪桃吓了一大跳,急说:“是谁说的?有谁看见了?” “你别着急嘛。事后我问了值班卫兵,说是在八点钟左右有一男一女进了院门。”赵坤南说。 “一男一女来参加晚会的,我看不少!为什么偏要怀疑到四妹子她头上呢?这太不公平了!”汪桃来了气。 “还有一点,事发之后,他们两个不知去向……这些都是值得怀疑的地方呀!”赵坤南又说。 “昨天,我听四妹子说他们要去看一位什么朋友,也许匆匆离去,来不及告辞。” 汪桃辩解道。 “不对!还有……从昨天上午那位胡老师的一番不寻常的谈话,我也嗅出他身上有一种共产党地下特工的气味来!”赵坤南终于说出了他最担心的话。 “天下哪有这么傻的人,把虱子往自己身上放。再说就是他说了些过激的话,也不能就说他是共产党吧!你这话,可不能对第二个人讲,我看你这县长是越当越糊涂了!”汪桃真急了。 “但是日本人追问起今晚的事来,我是第一个要负责的呀!” 赵坤南也急了。 汪桃只好冷静下来,平心静气地:“你的责任是筹到白银万两,美女百人,开一场晚会,这些你都一一照办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日本人问起今晚的事,你就说责任在保安大队!这不就推得一干二净了吗?” 赵坤南想了想,然后说:“对呀!让那个郭跛子跟他日本人去绞筋去!” 桃汪见丈夫改了口,满心欢喜,索性任着性子撒起娇来,赵坤南强打起精神,两人你亲我爱,暂时无话说了。 今晚难眠的还有新四军在孝感城关的地下人员,他们是因为战斗带来的兴奋! 黄啸天在黄记修理店内室激动地对大家说:“同志们,今晚的行动,大家都配合默契,干得十分出色!事后,坐下来静静地想一下,还不免出一身冷汗呢!” “当时大院里传来三声枪响,我很紧张,还是黄组长首开第一枪,我才扣动扳机。”张运接着说。 “那时,我牵着马,手都有些发抖,等到鸿箭大队长从院门跑出来,我才慢慢地平静。”郑天锁说。 “我们这么一闹,就像端了马蜂窝一样!别看那鬼子平时里怎么耀武扬威,到挨打时也像热锅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呢!”张天水笑着说。 最后,黄啸天布置道:“好!这次行动对我们也是一次锻炼。下面,我把工作安排重新布置一下:张天水同志的米酒照卖不误;郑天锁同志——你这偷马贼看来得换岗。你必须在明天凌晨化装出城,直奔青龙岗,由县委重新分配工作。临走前,请不要忘记带上我的工作报告。大家也够累了,睡觉吧,天水、天锁也该休息了,明天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深夜,宇岛大佐的车队还在公路上奔驰。过不久,车队驶入武汉市区。 只见江波浩渺,霓虹闪烁。江汉关钟楼上传来钟声……分钟时针正指子夜2点。 亚洲舞厅的乐队在舞池中交响,小号吹奏着日本的名曲——《樱花》。 西尾将军正挽着一位姿色超群的艳装女郎在跳着慢四步…… 舞厅中多是日军军官,也有武汉的政要、商贾…… 高岛副官走到西尾将军声边,向他耳语了几句。 西尾将军有礼貌地说:“林小姐,对不起,失陪了。”说着迈出舞厅。 深夜的武汉街头,行人稀少,少数商店还亮着霓虹。 西尾将军乘坐的黑色轿车在快速驰行。 很快,那黑色轿车急速驶进日军驻武汉司令部大院。高岛副官下车为西尾将军打开后车门。 西尾将军走出轿车。迎面走来宇岛大佐,向西尾将军肃立致敬。西尾将军还以军礼。 两人匆匆沿着光洁的白色扶梯上到二楼西尾将军办公楼。副官退下。两人盘膝对坐。副官端来饮料。 “宇岛君,有什么急事?”西尾将军问。 “今晚8点20分,在孝感县府院内大礼堂前,发生歹徒枪击事件。”宇岛大佐报告 。 “啊——”西尾将军一惊。 “歹徒本想暗杀我的。可是,赴会前,我让岗村队长作替身先行。结果——” 宇岛大佐接着说。 “结果怎么啦?”西尾将军急切地又问。 “岗村队长的手腕受了点轻伤;另外,在追击歹徒时,有两个士兵腿受了伤。”宇岛大佐回答。 西尾将军略舒了一口气:“啊!我们的对手倒是手下留情……真令人费解!”他呷了一口茶,问道,“岗村君伤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报告将军,是右手。” 西尾将军下意识地用左手摸着自己的右手腕,问道:“当时岗村队长的右手是不是举着日本小国旗?” “听说是的,将军,您问这个干什么?” “你的不懂,刺客要的不是你宇岛的性命,而是要打掉举在手中的大日本国旗!我们的对手狡猾狡猾的,他的,打的是心理战,运用的是深奥莫测的中国文化!” “将军,您是说我们的对手用他的闲熟而巧妙的枪法来说明中国的这句古诗——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的,说对了!哈哈哈!”西尾将军忽然狂笑。 “将军,您为什么笑?” “我们的对手,企图用这种警示来阻止我们的进攻,简直太可笑了!” “将军!我还有样东西请您鉴赏!” “噢!什么东西?” 宇岛大佐起身,走到西西尾将军跟前,恭恭敬敬地把用白手绢包着的箭镖,递到西尾将军手中。然后跪坐在他侧边。 西尾将军打开白手绢,见箭镖突现,不禁大惊!他左看右看,正看反看,急忙拿起手边的一架放大镜,在仔细审视。原来箭杆上刻着两个字。 西尾将军轻声念道:“鸿——箭!”说着把宇岛一拉,说,“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支取名为‘鸿箭’的新四军游击队!” “这箭镖是杀人的利器,我的明白。将军,这箭杆上的刻字,又有什么意义?” “能够在二十米内见镖,说明这支游击队就活跃在你的周围。他的,在向你,也是向我,向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挑战!” “将军才智过人,我的还有一点不懂,我们的对手为什么取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 西尾将军起身,拉着宇岛说:“来,你的跟我来!” 两人来到西尾书房。西尾将军从书柜中取下一本厚厚的“中国大字典”,并熟练地翻到一处页码。 西尾将军指着这一页说:“宇岛君,你的请看!‘鸿’,大。这里解释的非常清楚!”他合上字典,继续说,“‘鸿箭’,就是一支强大的,无所不穿透的利箭!说实在的,我的喜欢跟这样的强手对抗!鸿箭——他的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公然挑战!我的,一定要把他们的统统地消灭!” 满脸怒气的西尾将军来到窗口,他推开窗户,望着那黑沉沉的窗外……眼前出现这样的幻觉:一支支疾射而来的利箭,被一个金光灿烂的盾牌一挡,纷纷折落在盾牌前……“八格牙路!我们的,立即来一个‘盾牌行动’!”西尾将军得意万分地急转身,狂叫道。 他走到一张武汉地区的战略地图前,用指挥棒指着辛安渡这一地点说,“我立即派出一支队伍,从武汉出发到辛安渡一带扫荡。你的,马上回去,(他指着地图)连夜出击这一带(他指着毛陈、野猪湖、东山头、塘口一带)。”说着,他用双手一合,做了一个铁壁合围的动作。 “嗨!”宇岛大佐准备离去,西尾将军叫住了他。 西尾将军指着白绸绢上的几个字:“这字,看来主要是写给他的同胞看的。你的,要密切监视身边的中国人,要静观事态,不可掉以轻心!”说着把箭镖递到宇岛手上。做了一个要他离去的手势。 “将军!我的明白!” 西尾将军看了一下手表,又说:“现在是半夜2:30分钟,你的,在拂晓之前必须出现在野猪湖、塘口、东山一带!” “嗨!”宇岛大佐说着急匆匆跑下楼去。 不一会,在日军驻武汉司令部大院里爆响起一阵阵汽车发动机和摩托车的轰鸣。 第五章 金蝉巧脱壳(5) 日伪军集合完后兵分三路,向野猪湖、塘口、东山一带进发。 在山野大道的一岔口,板仓太郎领着一队日军在疾进。 只见他把指挥刀一指:”目标——野猪湖!前进——” 事情说来也巧,在野猪湖畔,此时朱贵和老戴抬着一头野猪正一前一后地走离湖区。 “这回呀,要好好招待欢迎饶大队长!”老戴边走边高兴地说。 “这百来斤的野猪,我看全村老少也都可以沾点荤了!”朱贵说。 正走在湖畔土路的日军,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两个黑乎乎的人影,立即报告板仓太郎。 板仓太郎命令:“隐蔽!”几十个鬼子躲进路边芦苇丛中。 朱贵和老戴抬着野猪在埋头赶路。 突然间,从前面芦苇丛中传来一阵吆喝(夹杂着拉枪栓的声音):“八格牙路!站住!不许动!” 朱贵一惊,但马上镇静下来喊:“太君,我们是打野猪的猎户!良民的干活!” “报告队长!是打野猪的!”日军甲向板仓报告。 听到“野猪”二字,板仓太郎打着手电筒走过来。他用手电筒照着朱贵和老戴的脸(认出了朱贵),又照了照野猪,说:“哟西!老朋友,误会了!误会了!”他对持枪的几个鬼子兵命令,“散开。” “湖里有什么可疑的新四军游击队吗?”板仓太郎问。 “哪来的什么游击队,运气好的话,我想也许能碰上头把野猪。”朱贵回答。 “这个,是送给我的?”板仓太郎指着野猪又问。 “是的,喜欢吗?”朱贵说。 板仓太郎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哟西!你的大大的良民!你的,帮我抬回孝感城,我的大大的有赏!” 老戴用手指扯了一下朱贵的衣角。朱贵说:“我的这位同伴的家人病了,我要陪他赶路。太君,还是叫你的士兵抬回去,行吗?” “唔!只能这样!”板仓太郎点点头。 “太君,我的走了!”朱贵说。 “开路的!”板仓太郎向他喊道。 朱贵和老戴急急离开。 朱贵悄悄对老戴说:“不好!连火车站的鬼子都出城了,看来,今晚鬼子一定有大动作!塘口免不了要遭殃,我们得赶紧赶回去通知饶大队长和乡亲们!” “这黑灯瞎火的,他们几十人的队伍往哪儿撤呀?”老戴着急地说。 往东山方面前进的日军也在疾进。 老戴和朱贵正好与这伙日军遭遇。一道手电的强光照射过来,朱贵眼尖,急忙把老戴一按,两人迅即伏倒在草丛中。 一大队日军从草丛边的大路上急急走过。 朱贵和老戴迅速爬起来,抄小路朝塘口奔跑去。 两人上气不接下气跑到了鸿箭游击队驻地前,老戴急拍(草)门嚷道:“饶大队长,罗指导员!不好了!”游击队员们惊起。 饶平泰一边穿衣,一边跑到棚舍外。 “饶大队长,孝感城大批鬼子来湖区扫荡,看来,很快就要到塘口了!”老戴匆匆匆忙忙说。 “连火车站的鬼子都出动了!”朱贵急说。 饶平泰感动地紧紧握着汗流浃背的老戴和朱贵的手。 罗忠紧跟着出来,一听有紧急敌情,说:“不好,敌人要来报复扫荡!我们这几十人的队伍,又是在夜间,往哪儿撤呀?”众人议论纷纷。 “老戴,前天去孝感城,府河边不是有个小岛吗?我看队伍可以到那里暂避一下。”饶平泰沉着地说。 老戴一拍脑袋说:“对呀!看我都慌成什么样子了!连这么好的藏身地方都给忘了!” 这时,,三小队长彭水生匆匆跑来:“报告大队长,游动哨发现敌人正往这边包围过来。” 远处传来枪声。 “这好像是从辛安渡方向传来的。”老戴说。 远处,又是几声枪声。 “这分明是从东山头那边传来的!老罗,我看事不宜迟,赶快行动吧!”饶平泰脸色严峻起来。 “好!同志们,马上收拾行装,准备撤离塘口,不许留下任何痕迹!”罗忠对游击队员们命令道。 饶平泰把老戴拉到一旁说:“麻烦你立即找几条船和船工来!” “这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老戴拍拍胸膛说完,匆匆离去。 “朱贵兄弟,你邀上村中几个小伙子,把这驻地给伪装一下。不能让鬼子看出破绽!” 饶平泰又对朱贵说。 “好!我马上就去叫人!”朱贵回答。 “柳青和汪梅还没有通知。”罗忠突然着急地说。 “老罗,你赶紧收拾,我去通知她们!”饶平泰刚要动身,就见柳青和汪梅从独屋那边跑来。 “饶大队长!敌人来了!”柳青、汪梅边跑边喊。 “不要慌!我们马上转移!”饶平泰向她们喊道。 这时,宇岛大佐带领的日伪军已逼近塘口。赵五林讨好地说:“司令官,前面不远就是塘口村。” “八格牙路!走了几个钟头,沿途连一个游击队员的影子都没有见着,他们的躲到哪里去了的?” 宇岛大佐咬牙切齿。 “这塘口村有可能是他们的根据地!”赵五林胡诌。 宇岛大佐在马上拔出指挥刀向前一指:“统统的快快的前进!” 塘口村边小河停靠着五、六只渔船。 饶平泰和罗忠在组织队员们上船。忽然,村东头传来枪声,狗吠声四起。 饶平泰拔出驳壳枪命令道:“快!” 几条船纷纷驶离堤岸,向河心划去。 最后一条船上,柳青和汪梅坐在船头。 “饶大队长,快上来呀!”柳青在船上着急地喊道。 又传来一阵枪声。 饶平泰一个箭步,跃到已驶离堤岸的小船上。 柳青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船,在夜色中渐渐远去……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游击队刚撤离塘口村,赵五林便领着伪军打着火把首先闯进塘口村。 后面,鬼子兵亦步亦趋紧紧跟进。 伪军挨家逐户拍门。他们把全村老小驱赶到村中小空地上集中。 宇岛大佐从衣袋中摸出箭镖,向村民们晃了一晃说:“你们的,有谁见过这利器,我的大大的有赏!我的要找鸿箭游击队决战,与老百姓没有关系的!” 赵五林狐假虎威地喊道:“太君问,有谁知道游击队的下落,说出来皇军有赏!” 众乡亲低沉地:“没有!” “这是什么的地方?”宇岛大佐指着那片棚舍发问。 “太君问,这地方是做什么用的?你们听见了吗!”赵五林又向村民们喊道。 “这是牛棚。”众乡亲齐说。 “八格牙路!牛棚?”宇岛大佐怒气冲冲。 黑伢站出来说:“你看,棚里有许多牛粪呢!” 宇岛大佐走到棚舍前把头探进去,见地上有牛粪,赶紧捂着鼻子退后,不料一脚正踏在一堆牛粪上,气得他哇哇乱叫,他对着草棚用手作了一个动作:“烧掉!” 一群伪军纷纷将火把抛到棚顶上。不一会,燃起冲天大火。 宇岛大佐凶相毕露,拔出军刀嚎叫:“我的,要跟你的——鸿箭游击队,决战决战的! 第六章 水上运输线(1) 一群伪军纷纷将火把抛到棚顶上,鸿箭游击队驻地顿时烈焰腾空,火光冲天。 宇岛大佐仰天狂笑。鬼子兵们为了发泄朝天打了一排枪…… 枪声传到数里外的府河孤岛,游击队员们先是脸显惊色,接着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 “难道鬼子在杀人?”饶平泰一脸愤怒。 “大队长,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跟他们拼了!”大刀张激动地拔出大刀。 “大队长,派我们先去侦察一番!”李小丰等战士也纷纷发表意见。 饶平泰望了一眼身边的罗忠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似乎找到了答案,他紧捏双拳,发出“格格”的声响。 夜色中,有几个黑影在孤岛的河滨飘动。一只小船悄悄离岛,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府河上。 此时的塘口村中小土坪,变成了一块恐怖的刑场! 包括朱贵、黑伢在内的村中男子被一群鬼子用步枪逼着。外围是举着火把的鬼子和伪军。鬼子个个呲牙裂嘴的站在那里。有一个鬼子用手中的火把去烧朱贵的头发,头发发出嗞嗞的声音,并散发着一种难闻的糊焦味。 赵五林用枪指着村民嚎叫:“刚才太君司令说:如果你们还不说出游击队的去处,就要把这十几个男子统统的枪毙!”说罢,他又用枪筒去撬黑伢的嘴,“你这个小混蛋快说!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枪筒硬!” 黑伢怒视赵五林,嘴在流血…… “老总!他还是个伢呀!”黑伢婶娘在哭叫。 此时有一条小船悄悄停靠在村东头一处河堤旁,几条黑影像一阵旋风窜上了河堤,朝小土坪移动。 他们躲在村中一处矮墙后面,原来是肖子文、大刀张和李小丰,他们要执行一项特别任务。三人屏住呼吸,举枪瞄准。 赵五林看来硬的不行了,便从衣袋中掏出两块大洋,放在手心边抛边说:“你们谁先说,就赏给谁!” 十几个男子中没有一个吱声。 敌人万万没有想到就离他们不远的一处矮墙后面,有三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他们。 “叭!叭!叭!”三枪连发,一枪打掉赵五林的帽子,一枪击中那个举火把的鬼子的手,还有一枪击中宇岛大佐座骑的马尾。 场上立即大乱,村民们趁机四处逃散。 宇岛大佐从马上下来,把军刀一举,指着那堵矮墙:“八格牙路!射击!” 步枪、手枪、机关枪响成一片,子弹像雨点般射在矮墙上。 大刀张等三人早已从矮墙后撤离,朝村东方向边鸣枪边牵制。借着夜幕的掩护,三人在村东一处河堤旁悄悄爬上了船。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安全回到了孤岛。 当饶平泰和罗忠听完了他们的汇报后,罗忠拍着他们的肩膀说:“没想到你们学得那么快,一夜功夫就把你们大队长的那一套战术学到了手!”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刚才,指导员表扬了你们,你们不愧为鸿箭游击队员!这次行动不重创敌人 ,主要是出于对塘口村民的保护,调虎离山,把鬼子引开。这任务,你们完成得很出色!” 饶平泰表扬他们。 且说日伪军乱放一阵枪后,宇岛大佐领着几百个鬼子和伪军昏头转向地撤离塘口村,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追到什么地方去了。 天色已亮。王锦风领着一小分队的几个战士作为先遣队首先回到塘口游击队驻地,在村中侦察、布岗。 饶平泰、罗忠领着游击队员们回到驻地前。只见草棚已经坍塌。一根木桩上余火未尽。地上满是灰烬,还冒着余烟。饶平泰转身环视塘口村平静的民居,说:“老罗,我们那一招还灵!” “所幸老百姓没有太大的损失!只是这草棚成了火场。”罗忠有点伤心。 “指导员,别在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索性盖个更大的棚舍,气死那狗娘养的!”老戴劝慰说。 “好!老戴!你来当土工程师,我们听你指挥。” 饶平泰说。 “你们一部分人清场,另一部分跟我去砍树、锯树、扛木头、搬稻草。”老戴高兴地吩咐道。 “一小队清场,二、三两小队跟戴师傅干活!开始行动!” 饶平泰也下达指令。 远处传来一小队长王锦风的欢叫声:“饶大队长!你看谁来了?” 原来是秦伟山、牛桂兰、通讯员小吴、县委警卫连刘排长等骑着马,正朝村中小土坪奔来。 老戴极兴奋地喊出声:“是秦书记和牛部长!” 县委书记秦伟山等人从马上下来,大伙蜂拥而至。秦伟山与饶平泰热烈拥抱;牛桂兰跟柳青、汪梅热烈拥抱;老戴跟小吴、大刀张与刘排长热情握手…… 场上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村民们也纷纷来到小土坪。说的说,笑的笑,好不热闹。 秦伟山大声说:“同志们辛苦了!我代表中共孝感县委来看望大家和乡亲们。(掌声)鸿箭游击队,就像新生的虎仔一样,也需要照料,需要呵护,需要壮大!(热烈的掌声)游击队独胆斗古城的戏我都看了!演得有声有色,连我这个老游击队员的手都在发痒啊。(笑声)今天,我也来报个名——”“秦书记报名参加什么呀?”汪梅抢先插问。 “小梅同志,参加你们鸿箭游击队呀!你欢不欢迎我?” 秦伟山幽默地说。 “秦书记和牛部长是想留在塘口跟我们一起打一阵子游击。” 柳青笑着说。 “还是我们的柳青同志善解人意——一下子就拿准了我们的心思!” 秦伟山点点头。 牛桂兰接着说:“同志们,乡亲们,说心里话,我和老秦都很想留下来跟大家一起打鬼子、伪军,斗地主、恶霸!但是,目前斗争形势十分严峻,大、小悟山根据地上万将士缺衣少食,给养困难。我们要军民联手,迅速建立府河水上运输线,通过征、购等多种手段,让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北运,支援鄂豫边区根据地。大家有没有信心呀?” 众人齐呼:“有!” “同志们,乡亲们!刚才牛桂兰同志把目前的形势和任务都讲清楚了。我们今天来,一来是慰问同志们和乡亲们;二来是帮忙出谋划策。时间十分紧迫。我们就开始吧!” 秦伟山又说。 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游击队驻地前人来人往,一片繁忙的劳动场面。 秦伟山双袖一捋:“今天大家亲手搭建游击队基地更有意思!” 饶平泰手一挥喊道:“同志们,加油干,中午在新棚里吃午饭!” 众战士“嗬——”的一声嚷起来了。 秦伟山和饶平泰在合力拔一个木桩。 秦伟山望了一下朝阳初升的天空,用毛巾揩了揩汗,然后对饶平泰说:“估计这个时候孝感城的老百姓都会在议论昨夜发生的事,你呀,这次当了一回草莽英雄!” “英雄的话不敢说,不过,福隆茶馆的茶客们的嘴,谁也封不住!” 饶平泰说。 “你说的就是那个汉川人开的茶馆?” 秦伟山问。 “俗话说——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尖黄陂,狡孝感,又尖有狡是汉川!不过,我倒要为这汉川老板鸣个不平!”饶平泰又说。 “秦书记!你们在说什么呀?”汪梅跑过来问。 “小梅同志,在孝感城福隆茶馆喝茶的事还记得吧?” 秦伟山笑着对她说。 汪梅的大眼睛闪了闪:“怎么忘得了?那茶馆的老板对我们很客气。” “老板是不知道你和饶大队长的身份。如果知道你们是打鬼子的,肯定免费供应茶水的啰!”秦伟山风趣地说。 汪梅直点头。 第六章 水上运输线(2) 却说,孝感县城福隆茶馆,一大早便来了许多茶客,把小小的茶馆挤得满当当的。茶客们一边饮茶,一边发出阵阵笑声。 说客张:“哎!刚才我讲到哪里了啊?”这个长得清瘦的茶客姓张,是附近街坊里很健谈的中年男子。因为此人开口便是如江似河的滔滔不绝,大家给他取了个绰号叫“说客张”。 茶馆老板:“刚才讲到新四军游击队一枪把日军司令官的帽子打掉,差滴嘎就结果了那司令官的性命!” 说客张:“紧接着——大概隔了不到两秒钟,这时间枪手把握得蛮准。‘叭’的一声,又不知从哪里射来第二枪,这回呀,不偏不斜——你们猜是把么事打掉了?” 茶馆老板:“是脑袋唦!” 说客张:“非也!是日军司令官右手拿着的那面小‘膏药旗’!” 茶客甲不解地:“这我就搞不懂了!为什么有机会打脑壳,却偏偏不打,而要去打那不计重量的小‘膏药旗’呢?” 茶馆老板:“你莫打岔唦!让‘说客张’快点讲,我要听第三枪倒底打在哪里。” 说客张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润了润嗓子:“这第三枪才有意思呢!不打人也不打狗,把车库门前的汽油桶打着了!轰的一声,一下子油桶爆炸了,伪县政府这下可搞惨了。只见大院里是一片火海,救火的救火,救命的救命,七零八落,乱作一团。这游击队枪手趁虚蹘开了胯子(腿),一溜烟跑的是无影无踪!”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黄啸天和走千里刘绍坤,一边饮茶,一边在小声说话。 突然,从馆门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茶客。 茶客乙:“我打听到最新消息!” 众茶客伸长脖子望着他,急问:“是么事最新消息,你快讲唦!” 茶客乙卖起了关子,冲茶馆老板喊道:“老板,冲碗茶来。” 茶馆老板也很爽快:“今天免费供茶水!” 伙计跑来在为这位新进来的茶客冲茶。 茶客乙揭开茶盖,吹了吹,呷了一口,小声说:“告诉诸位,游击队打伤的不是日军司令官宇岛,而是宪兵队长岗村!” 众茶客均大吃一惊:“啊——找个替死鬼,这宇岛司令蛮狡猾的呀!” 茶馆老板道:“不管是教训也好,吓唬一下也好,新四军游击队是好样的——为我们中国人出了一口怨气!” 说话间,一大队日军士兵急匆匆从茶馆前跑过。 黄啸天向刘绍坤递了个眼色,悄悄溜出茶馆。 此时,日军驻孝感司令部,一夜未睡的宇岛大佐用手撑着脑袋正在打磕睡。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懒洋洋地伸手去摘话筒。 话筒里传来一日军少佐的声音:“报告司令官,新四军主力在花园北部移动。请求司令派兵增援!” 副官站在一旁问:“司令官,有什么吩咐?” 宇岛大佐放下话筒,示意没有他的事。 过了一会,电话铃声又急促响起,宇岛大佐还是懒洋洋地去摘话筒,话筒里传来西尾将军的声音。他几乎条件反射的肃立:“嗨!” 宇岛大佐放下话筒,对副官命令道:“你的,马上集合部队,向花园的增援!” 他疲惫不堪地叹了口气,却又神气十足地下楼去了。 游击队驻地正在开会。想到敌人的这次扫荡无功而返,秦伟山、牛桂兰、刘排长、饶平泰、罗忠和三个小队长,禁不住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 “这就是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下一步是声东击西!” 秦伟山说。 “新四军十三旅这次担任花园佯攻,实际上是为了抽空孝感城的日军,使我湖区的鸿箭游击队没有后顾之忧!” 牛桂兰说。 “小吴,把地图给我!”秦伟山接过并张开地图,指着四屋咀说:“我们这次的任务就像是连环套似的,先打掉四屋咀的湖霸反动势力,紧接着征购一批粮食和其它物资,五天内从水路把物资运送到大、小悟山新四军根据地!” “为什么不先打东山头呢?”饶平泰问 “平泰同志的想法上级不是没考虑过,因为,东山头的地主武装还有些实力。俗话说吃柿子捡软的捏,我们认为要慎重初战,打四屋咀有绝对把握——” 牛桂兰说。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地理上的原因:四屋咀就像个茶壶口,它是进出王母湖、野猪湖的必经之地,也是湖区的重要集散地。去年,我和桂兰同志实地考察过地形。我们的船队从四屋咀走一段湖汊后,即可进入府河水道。” 秦伟山补充道。 “秦书记,船队从四屋咀入府河后,还需经过东山头,再来塘口……那不是仍有一段险情吗?” 饶平泰又问。 “是的,府河东山段是存在险情。” 秦伟山。 “我想,游击队可化装成便衣,在险要地段布控;如东山头的地主武装不出来阻拦,也就算了,他们如来骚扰,我们可进行打击,武装护航!” 罗忠想了想说。 “老罗刚才的意见很好。还有另一种可能,东山头的地主武装也许压根儿就出不来,他们担心得罪了游击队,以后日子不好过。” 牛桂兰赞同道。 “当然,他们不出来那是最好不过的;如果他们出来,我们也就不客气,因为我们是便衣,又预先在各个险要地段设伏,或游动。我看风险不大。还有,这一连环战斗因为时间拖得比较长,还担心花园、孝感的敌人调兵南下,或在府河北段阻截,所以必须打得干脆,不要拖泥带水。船队必须同时组织到位。” 秦伟山接着说。 “船队有老戴,请领导放心。船队可提前到达四屋咀边上的湖汊待命。”饶平泰颇有把握。 “嗯,这做法可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游击队还有一个送船队过孝感城西的沙堤渡口的任务,过了渡口,你们就算完成了任务。以后的护送任务由桂兰同志带县委警卫连的同志担任,直到目的地。同志们。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那就分头准备吧!”秦伟山对大家说。 河堤上,秦伟山和饶平泰、罗忠边走边谈。 “战斗之余,你们还要研究发展党组织和壮大游击队的问题。” 秦伟山语重心长。 “柳青同志的表现不错,我看可以作为湖区首批发展对象。” 罗忠说。 秦伟山突然间想起一件事:“啊,差点忘记了,这次县委带来一批购物资的资金,就让柳青来管,你们没意见吧!” “她本来就管理大队的财务,这同志心细,责任心强,学过经济,我看是最佳人选。”饶平泰回答。 “汪梅这小姑娘,一直表现还不错吧?”秦伟山问。 “是的!她热情、乐观、还有点勇敢,是个好苗子。”饶平泰说。 “要说不足,主要还是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上的一些事。”罗忠说。 “哎,一个人的家庭出身不能选择,但是,一个人的政治前途是可以由自己选择的。只要她对自己的家庭有正确的认识,也应该是培养对象呀!”秦伟山说。 “我们会帮助她的!” 饶平泰点点头。 小树林边牛桂兰与柳青、汪梅且走且谈。 “牛部长,我们来塘口第一个晚上就在这树林里露宿了一夜的。”柳青指着小树林说。 “那天晚上,才叫人心惊肉跳呢!我们正准备休息,叭叭,突然传来两下枪声,后来才知道是通信员小吴同志找到塘口村来,说是我们有两位同志被俘后关押在孝感城,有生命危险。饶大队长把枪一举,把马一上,大喊着要我们大家跟他夜闯孝感城!”汪梅绘声绘色。 “后来又怎么没跟他走了呢?”牛桂兰笑问。 “是柳青姐和罗指导员的一番话劝住了呗!”汪梅回答。 “前几天,你不也跟饶大队长闯了一趟孝感城了吗?”牛桂兰又问。 汪梅心里一紧,忙说:“我再也不敢去了!” “你呀,可得多多地向你的青姐学啰!放沉稳一些,你这满脸女孩子气,什么时候才能去掉,是不是要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你才会收手呢!”牛桂兰笑着说。 “牛部长,你就不必为她操这份心了,我们的梅小姐,有心上人啦!”柳青打起趣来。 “真的,是哪一个?”牛桂兰当真问。 “是新四军鸿——箭——游——击——队!”柳青一字一句说道。 柳青的玩笑话使三人都不禁傻笑一番。 远处,通信员小吴在喊:“牛部长,吃中饭了!” 伙房内饶平泰、罗忠在陪秦伟山、牛桂兰进餐。 秦伟山用筷子夹起一大块红烧鱼肉:“你们这里伙食不错嘛!” “多亏老戴、还有黑伢到外湖捕捞!”饶平泰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秦伟山的土碗里,“秦书记,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向你报告!” “什么事?”秦伟山边吃边问。 “秦书记,是这样的。我们鸿箭游击队来到塘口后,村里穷苦农民都觉得苦日子有了盼头,年青小伙子们纷纷要求参加新四军,去打日本鬼子!黑牛回村后,跟我软磨硬泡,李大娘也亲自来说情,非要送儿参军不可!我和平泰同志一商量,就把黑牛给收下了。” 罗忠放下筷子说。 “难怪你饶平泰刚才夹鱼给我,原来是为了收买我呀!你呀,你呀,先斩后奏,是学的哪一个呀?” 秦伟山诙谐地说问道。 “那你就是同意了,不批评我们啦?”饶平泰说。 “再弄点野猪肉来尝尝,我的嘴不就封住了!其实,把这些苦大仇深的农家子弟吸纳入伍,是我军的一贯方针,你和老罗没有错。今后,随着鸿箭游击队在湖区的声威扩大,估计还会有许多热血青年远道来投奔呢!”秦伟山说。 “老秦,我看这黑牛结结实实的,又是当地人,熟悉情况,可身兼两职:战时,作为游击队与县委的通信员;平时跟随饶平泰学军事,兼做他的警卫员。” 牛桂兰说。 “好,就这样!”接着秦伟山对饶平泰和罗忠说,“如果你们能搞到马,迅速组建一支马队,那就更有意思了。这样一来,鸿箭如虎添翼,战斗力就更强大了。” “东山头有马,以后打东山,我们把牠缴过来。” 饶平泰两眼放亮。 饭后,他们来到游击队驻地前。 “一小队长,不要忘记换岗,让值班的战士回来吃午饭。” 饶平泰喊道。 “是!我马上去!”王锦风答。“现在,我还得到朱贵老乡哪里聊聊话,然后,就回青龙岗了。”秦伟山说。 “秦书记,你就不能多呆一阵,跟我们多说些话吗?” 汪梅眷恋地说。 “汪梅同志,以后我会多来湖区看你们。还要来吃你们打的野猪肉呢!你好好干吧!” 秦伟山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柳青、汪梅齐说:“秦书记再见!牛部长再见!” “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的牛部长现在的心情是赶紧北上到小牯山会她的彭政委!说不定,这时我们的彭政委正拿着望远镜在四处找人呢!” 秦伟山小声说。 “老秦!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开这么大的玩笑,你就不怕彭政委批评你?”牛桂兰故作生气地样子。 两人对视一笑。 说到这老彭,就是彭光,新四军十三旅的政委。为了支援地方对敌斗争,新四军五师师部决定抽调十三旅部分主力跟地方进行长期协同作战,尤其是比较大的军事行动,像围城打援、袭击军火库等这类战斗,十三旅那是随请随到。这次,为了使水上运输减少阻力,十三旅扮演了一个佯攻孝感花园的角色。 花园镇是京汉铁路上一个重要的火车站所在地,是日军通往山里扫荡的重要的物资补给站,日军派有重兵在这里驻守。 新四军十三旅旅长邹正刚和旅政委彭光正在花园北边小牯山阵地上视察。他们身边是一群新四军战士,还在挖战壕。 邹正刚旅长用望远镜在观察山下十几里外的花园镇。从望远镜里清晰可见花园镇的敌军调动频繁…… 有一个日军指挥官在指手划脚地对他的部下在说些什么。 “老彭,你看,那两个手拿军刀的家伙!” 邹正刚递过望远镜。 彭光接过望远镜对远处进行观察。 此时,日军也正在花园镇北阵地上紧张地排兵布阵。 山田少佐报告:“宇岛司令官,我的想把小钢炮布署在这个山岗上,随时可以对小牯山的敌军进行射击,把敌人阻隔在我花园的防区外围。” 宇岛大佐手拿望远镜在对小牯山阵地远眺。他好象发现了什么,把望远镜递到山田手上。 山田在举镜望远:“好象是新四军的指挥官!”说着,对炮手下令说:“目标——小牯山阵地,开炮!” 日军主炮手在迅速调试角度,副炮手双手握弹作好装弹准备。 紧接着,十几门炮齐射,有几发炮弹落在离邹正刚旅长不远的地方。 小牯山阵地顷刻之间浓烟四起,弹片横飞……所幸邹正刚旅长和彭光政委已迅速钻进壕沟。 邹正刚旅长抖掉身上的泥土,十分自信地说:“这鬼子还蛮听我们的安排!” “有你邹旅长的盛情邀请,他宇岛还会不来?”彭光幽默地说。 “孝南湖区建立水上运输线八字还没有一撇,实在令人担心呀!”邹正刚认真地说。 “放心,我们的鸿箭游击队长饶平泰会向鬼子、伪军要粮,要鱼,要肉的。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彭光信心十足。 两人禁不住笑起来。 “哎,说正经的,这个饶平泰,到底有多大能耐?我与他素未见面,走在路上两碰头,怕还不敢相认哩。” 邹正刚说。 “去年在青龙岗,我跟他见过一面,长得人高马大的,能文能武,多才多艺,擅长下棋,还写一手好字。我相信,他会克服重重困难,预期把府河水上运输线建立起来的!”彭光说。 邹正刚望着远处蜿蜒北去的澴水,深有感慨地:“府澴河,府澴河!你也应该为自己的抗日将士作一番贡献才对呀!” 第六章 水上运输线(3) 话分两头,鸿箭游击队驻地前,游击队在紧急集合。 “肖子文、大刀张、李小丰、黑牛四位同志随我到四屋咀侦察敌情。其它同志原地待命!”饶平泰下达了命令。 “刚才点到的几位同志,迅速进棚里化装!”罗忠说。 大刀张把旧唐装一穿,腰系一根旧绳,肩挎一口破锅。 “大队长,我和李小丰是收废铁的,这样可不可以?”张东华问。 “大刀张,把破毡帽戴上!你们看我这样像不像一个少东家?”饶平泰笑出声来。 五个人化好装走出草棚。饶平泰把手中的纸扇一晃:“同志们再见!”他身后响起一阵笑声。 望着渐渐远去的那饶平泰宽厚的背影,柳青的一双大眼湿润了。 沿着往东延伸的郊野大道,大刀张、李小丰走在前头,饶平泰、肖子文、黑牛稍后紧跟在后面,相隔有那么一小段距离。走了大约二三个小时的路程,他们来到四屋咀环村渠旁。 大刀张和李小丰停止前进,望着隔着一条宽约六米的水渠外的大村落。 大刀张轻声喊:“饶大队长——”饶平泰应声加快步伐…… “饶大队长,这就是四屋咀。”黑牛说。 饶平泰仔细观察了一会,说:“这是条环村水渠,外人从这里要直接进到村里颇不容易,这右边是片水泽,估计,从左边绕行好几里地有路与四屋咀相通。”他忽然瞥见有一根废弃的竹篙,便上前将它捡在手中,“用这篙一个箭步能飞越六七米。不信,我来试试!” 饶平泰握紧竹篙,先在水渠中试探了一下,说:“看我的!”他持篙退了几米距离,然后一阵快跑,将竹篙插在水渠的中点,一个腾空,身轻如燕,落到对岸。 肖子文、大刀张、李小丰、黑牛依法飞跨环村渠。 饶平泰把一支箭镖递到李小丰手中,对他说:“见机行事,由你完成!” 李小丰看了看手中的箭镖(镖羽上系着一个小信封),赶紧将它藏进衣兜里:“保证完成任务!” 五人分两路向四屋咀走去。 却说四屋咀有个小土场,土场约有上十亩地大,是个硬黄土场子,场地周边长满了草。广场一端竖立着一根高杆,顶上挂着红、黄两色大灯笼。灯笼在随风飘动。杆前摆着几张桌、椅,和供烧香用的八仙桌。场中香烟缭绕,一派封建迷信气氛。身穿黑云纱衫的黄舜平、黄松涛两人正并排坐在椅子上。他们身旁各站着一个供使唤的家丁。广场中央约有上百名穿着红、黄两色衫裤的壮汉在集体练习拳棍。喊杀声震天。“松涛老弟,你看我们的红学会有没有长进?” 黄舜平问。 “近来大有长进。大哥,我想如果我们再买一些枪械,再发展些兄弟,我看不仅那姓汤的土匪头子,会把含在口里的王母湖、野猪湖吐出来,就是盘踞在四汊河的小梁王,也会乖乖地把他的地盘拱手相让。” 黄松涛说完哈哈大笑。 “松涛弟!刚才所言有理。只是有一点,我不能同意。” 黄舜平说。 “大哥,难道我说的错了?” 黄松涛问。 “引进枪械,不是我们没钱,是没有必要,说得严重一点,是违反祖训。你的年岁比我小了上十岁,你自然比我懂得少得多。这点,你必须听我的,坚持我们的既定方针:发展祖传的红学传统。”黄舜平说。 两人正谈话间有个小头目跑上前来,跪在二黄面前:“祖师爷,下面是不是进行拳、棍单斗?” “开始吧!”黄舜平吩咐道。 这时,饶平泰等三人来到村中一处民居。有一群小女孩正在跳橡皮筋,一边跳,还一边唱道:“上有汤,下有梁,中间有个五霸王;两湖无日月,孝感没太阳。”跳完,还一起拍掌、嘻笑…… “小朋友,‘五霸王’是谁呀?” 饶平泰有意问道。 “我不知道!”小女孩天真地回答。 “来,我告诉你(其余小朋友也聚拢过来)。五霸王呀,都是些坏人!你们四屋咀村就有两个:一个是那个留着长长胡须的黄舜平,另一个是他的拜把兄弟黄松涛。” 饶平泰笑着告诉她们。 “那还有三个霸王呢?” 小女孩又问。 “啊!我也在找他们呢!”他半真半假地说,“等我把他们全部捉住了再告诉你们好不好?”饶平泰说。 女孩们一阵嘻笑后,继续跳橡皮筋:“上有汤,下有梁,中间有个五霸王……” 按原先设计好的路线,大刀张和李小丰走四屋咀村东头。 “收废铜废铁——” 大刀张拎着破铁锅在喊。 “废铜废铁的来卖——” 李小丰在叫。 一位老大娘拿着一个破铜勺:“喂!收废铁的,这铜勺值多少钱?” “大娘,这铜勺如今不值钱,就十个铜币!” 大刀张说。 “再加两个铜币。”老大娘反复看着手中的铜勺说。 “好吧,就依你!” 大刀张接过铜勺,付了铜币,按约定也朝四屋咀小土场走去。 大刀张和李小丰来到小土场边上,便站在一群围观的村民后面。 饶平泰、肖子文、黑牛站在另一端。互递眼色。只见小土场中央,一个壮汉脱去红衫,摆好马步站在那里,一个手持碗口粗木棒的穿黄衫的汉子,喊叫着冲上前去,对准他的腰,一个猛扫,木棒齐齐折断。围观的村民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接着一个持刀的汉子冲上来便是砍。左砍右砍,左躲右闪,壮汉看准机会,夺了对方的刀,对准高杆一个飞刀,刀插在杆上。围观的村民又是鼓掌,又是呼叫。 这时,红学会总管事冯树仁走近黄舜平说:“师爷,小梁王捎来口信,要两位老爷近日抽空过去吃全鱼宴!” “嗯,知道了,下去吧!”黄舜平正全神贯注观看小土场中的刀、棍大战。 红方持棍,黄方握刀。双方激战数回合,最后红方将黄方的刀挑飞了,飞刀直插场上泥土中,博得一阵阵喝彩声。 一个小头目跑到黄舜平面前跪下:“祖师爷,练习还进行吗?” 黄舜平看了看天,已近黄昏,便说:“再练一会无妨。” 饶平泰向大刀张、李小丰投去神秘的眼神。 饶平泰在前,肖子文、黑牛随其后,走近黄舜平。 “黄先生,我们是新四军的代表,是来送信的。” 饶平泰突然说道。 黄舜平又惊又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问:“什么新四军?信呢?” 说时迟,那时快,李小丰钻出人群,对准二十米开外的镖杆,用力掷出箭镖,箭镖嗖的一声飞了过去,当的一响插在杆上。 黄舜平、黄松涛大吃一惊,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 饶平泰等五人趁乱迅速撤离出险区…… 那个小头目取下箭镖,飞跑到二黄面前,将信跪举在头上。 黄舜平拆开小信封,在看信。信上写道:黄会长:当前国难当头,日寇横行,湖区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新四军挺进敌后,以驱逐侵略者为己任。望黄会长能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切莫与人民为敌,迅速投入到抗战统一战线上来…… 黄舜平把信递到黄松涛的手上,问总管事冯树仁:“送信的人呢?” “早就走了!” 冯树仁指着远处。 黄舜平怒曰:“哼!看你姓饶的有几个脑袋!国民党顽军屠占庭那么狠,还不是被我黄某轰走了!” 黄松涛吃惊地:“大哥,这姓饶的,是不是就是最近谣传的新四军鸿箭游击队长呀?据说日本人他都敢袭击,对这个人我们还是要认真对待!” 黄舜平满不在乎地:“这周边地区,象东山、毛陈、王母湖一带都平静嘛,为什么我们四屋咀他们就特别看不顺眼。我看,这是胆大的吓胆小的——混水摸鱼罢了!” 黄松涛又说:“大哥,共产党的贯用手法——枪打出头鸟,我们四屋咀别的不好说,囤粮丰富,积银万两,他们游击队可能冲着我们的钱粮来了,我们不得不防呀!” 黄舜平有点困了:“这倒有可能,人饿极了,树都要啃一口。那你就带些弟兄,把银元埋起来,粮食收藏好!”说着起身,打了一个呵欠,“我的瘾上来了,你还是写个信,明早叫总管冯树仁送到塘口去!” “大哥!”黄松涛还想说点什么。 黄舜平头也不回,拖着沉重的双腿,回自己房里去了。 “咳!这信怎么写呀?”黄松涛干着急。 第六章 水上运输线(4) 第二天,太阳冉冉从塘口村东头升起,暖意浓浓。村里是一片繁忙的备战气氛。 饶平泰来回巡视,吩咐说:“竹篙要多准备一些。” “大队长,要这么多竹篙干什么用呀?”汪梅问。 “赶野猪呀!你不是喜欢打野猪的吗?”饶平泰打趣道。 汪梅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她握起竹篙,用篙尖碰了一下正在削竹节的肖子文。 “汪梅!我又不是野猪,你赶我干什么?”肖子文吓了一跳。 “刚到塘口那天晚上,在村头小树林里,你是怎么对我不礼貌的?”汪梅笑着说。 肖子文呆呆望着天,在搔头:“没有啊!” “没有?你再好好想一想!那天晚上在小树林里你问:‘我可以向汪梅同志提一个问题吗?’我说:‘欢迎!’你又说:‘如果我们游击队帮李大娘找回了儿子,你是否愿意做她的儿媳妇呢?’”汪梅瞪大眼睛说。 “啊——这么久的事你还记得?”肖子文呆呆地望着汪梅。 见战士们对战备工作都很投入,饶平泰便拉着罗忠到驻地的棚舍里商量攻打四屋咀的事。他们各自坐在地铺上。 “如果四屋咀的二黄勾结野猪湖的土匪,他们南北夹击我们,这可不是好玩的!”罗忠说。 “这个问题我考虑过。老罗,战斗时间表已经排定,就算我们顺利打下四屋咀,也还有运输这个难题。你看,我们是不是派一个小队在四屋咀北面,也就是在通野猪湖的要道上设伏。战斗打响后,如果汤土匪没来救援,小队便迅速奔袭,从北面包操过来,形成南北夹击四屋咀之势!”饶平泰胸有成竹。 “这倒是个好主意!”罗忠赞同地说。 这时村道上,带哨的彭水生领着冯树仁朝驻地走来。冯树仁的突然到来,引起游击队员的注意和一阵阵议论。 彭水生站在棚舍门口喊道:“报告!四屋咀派人来了!” 饶平泰、罗忠迅速起身,以礼相待,把冯树仁接到棚舍内。 汪梅和几个队员溜到驻地门边,偷听。 “敢问您就是饶大队长吧!我家老爷要我把这封信和一句话一定带到!”冯树仁小心翼翼。 饶平泰接过信:“你家老爷怎么说的?” 冯树仁吱吱唔唔地:“我家老爷——”他头上已浸出汗珠。 饶平泰镇静地:“你别怕!我们是新四军,讲守诚信,决不伤害来使!” 冯树仁断断续续:“我红学会老爷——他要我当面问你——你姓饶的长着几个脑袋?” 饶平泰听到这傲慢无礼的来言,正要发作,后又冷静下来:“你回去对你家老爷说——饶平泰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他跟你们一样,也只是长着一个脑袋!一个!知道吗?” “那告辞了!” 冯树仁赶紧起身欲走。 “回去告诉你家老爷,给我备好酒菜,我不日去会他!”饶平泰不动声色又说。 冯树仁匆匆忙忙离开驻地,正好与老戴撞了个满怀,他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饶大队长,船队已准备好了,一共七条船!” 老戴走进草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老戴,你就是东风!我代表大队谢谢你!”饶平泰拍拍老戴的肩膀说。 “辛安渡有三位朋友驾船来塘口,要谢,你就谢他们!”老戴说。 饶平泰嚷道:“司务长!” “有什么指示!”司务长老曹站在伙棚前。 “今天提前开午饭,另外多备一些饭菜招待船老大!”饶平泰说。 “遵命!”司务长说。 “我去拿一罐我老婆刚做好的米酒来!”老戴乐呵呵地说。 “孝感米酒?”司务长老曹乐了。 原来,这孝感的米酒是远近闻名的好东西。正宗的孝感米酒当然是孝感城的老字号做的,但在孝感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米酒。要做好米酒首要的条件是要有好糯米、好水、好酒曲,缺了哪一样或者哪一样不地道,做出的米酒味道就差远了。老戴妻子云娇打小就喜欢看大人们做米酒,她心灵手巧,一点就通,经过长时间的实践摸索,竟成了当地做米酒的好手。 不一会,老戴拿来一罐米酒,刚揭开封口,一股浓香扑闭而来,继而满棚都是米酒香味。 司务长老曹舀了一小勺先尝了一口,连声称赞道:“哎,我喝了那么多家做的米酒,也没有你家做的米酒香!看来你家的媳妇手很巧,的确是高手,做出的米酒是香甜可口!” 大家一拥而上,边喝边吃。 午饭后,饶平泰和罗忠来到塘口村旁河堤送老戴的船队上路。 七只小船离岸,悠悠远去。饶平泰和罗忠在堤岸上向船队挥手。 此时,四屋咀黄家祠堂的上厅、下厅、天井,都挤满了人,红学会正在摆盛大午宴。 冯树仁喘着气赶回到黄舜平身边,他凑近黄舜平在说话,黄舜平满意地把一杯酒灌进他的嘴里……他们哪里想到灭顶之灾正悄悄到来。 塘口村外大道,饶平泰和罗忠带领着鸿箭游击队员们手操竹篙,向四屋咀进发。 在四屋咀前岔道,王锦风带领一小队的十几个战士分岔北去,他们在挥手道别。 游击队来到四屋咀前环村水渠,饶平泰命令战士作好隐蔽,带竹篙的战士把竹篙就近贴身落地。 “大刀张,开始喊话!” 饶平泰说。 大刀张拉开嗓门:“喂——四屋咀的二黄给我听着!现在摆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向鸿箭游击队投诚,定会得到宽大;顽抗,你们就要全军覆没!” 四屋咀小土场上,穿着红、黄两色服的红学分子整齐排列着,上百个红学分子,手执燃香,口中念念有词……队伍整齐地向环村渠走去。(身后有锣鼓助阵)。不一会,他们来到环村渠前。 红学分子按红黄两色八字形站开。黄舜平穿着红袍、黄松涛穿着黄袍,两人也手执燃香,口中念念有词。 三十多个鸿箭游击队员也站了起来,个个手执短枪,显得十分威武。 “我们红学会员有上百之众,上有天神护命,下有土地保安。红学无边,刀枪不入!”黄舜平傲慢地说道。 “黄舜平!你别在装神弄鬼了!我再说一遍,要不向新四军投诚,痛改前非,一致抗日;要不我视汝黄舜平为粪土,今日铲除!” 饶平泰句句千斤。 “你们别在夸口了!我告诉你,一是要问我的弟子们答不答应;二是就你眼前的水渠,谅你也插翼难飞吧!”黄舜平毫不在乎。 饶平泰望着眼下宽约六米的水渠,渠水清沏冷凉。 “饶大队长,我来教训他们一下吧!”大刀张气得头上青筋直冒。 饶平泰:“嗯!” 柳青和汪梅紧张地注视着眼前即将爆发的一场战斗。 大刀张举枪瞄准百步之外的标杆高处的红、黄灯笼,扣动板机,“叭,叭”两枪把高悬的两个灯笼击毁…… 二黄及上百名红学分子大惊,一个红学小头目跳将出来,挺着肚子:“有种,你的枪朝这里打!” “李小丰!用镖刺他的右眼!”饶平泰命令。 李小丰摸出一个箭镖,朝那小头目掷去,果然掷中右眼。 游击战士们鼓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那红学小头目捂着右眼,嚎叫着一跌一撞地跑到二黄面前。 黄舜平和黄松涛对视,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大哥,就算游击队飞过渠来,跟他肉博,我们也占有优势呀!”黄松涛在叫喊。 红学小头目跑到前沿喊:“打!” 众红学分子用手中的短棒、刀、茅向游击队掷去。 “同志们,上!” 饶平泰一声令下。 第一批约三十个战士作了一个撑杆的动作,瞬间飞越水渠,宛如天兵降临。还有几个战士迅速将上十根竹篙并排搭成竹桥,柳青、汪梅从竹桥上飞跑到对岸…… 红学会分子,简直不堪一击,死的死,伤的伤,向黄氏宗祠方向溃败。 就在此时,北面枪声大作,一小分队的十几个战士从村北面向黄氏宗祠包抄过来。 黄舜平见势不妙,把手一招:“快撤!”这群乌合之众跑进了四屋咀黄氏宗祠里,紧闭祠门,妄图继续顽抗。 饶平泰迅速掏出笔来在一张纸上写道:“再顽抗,小心烧了你们的黄氏宗祠!” 柳青急中生智迅速解开发卡,把纸夹卡在箭羽上,她把箭镖交还给饶平泰。 “柳青同志!这是战斗的利器,我命令你掷进黄氏宗祠里。” 饶平泰看着她,眼里充满信任。。 “是,保证完成任务!”柳青说罢摆好姿势,猛的一掷箭镖飞过祠堂。 黄氏宗祠内,突然飞落一个箭镖。红学小头目拾起箭镖将它递到黄舜平手中。 黄舜平取下纸条一看,十分惊恐,跟黄松涛紧急磋商。 “大哥,大势已去,红学会完了!红学会吃的不是亏,看来祠门不开是不行的。”黄松涛惊慌失措。 “老爷,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保住宗祠要紧,其它的再跟游击队谈判。” 冯树仁哀求道。 “你先出祠跟他们谈判再说。”黄舜平叹了一口气。 “是,是,老爷!”冯树仁唯唯喏喏。 冯树仁带两个壮汉,他自己手举一面小白旗,战战兢兢从祠门出来。 在黄氏宗祠前,饶平泰在记事本上速写。写完递给罗忠看。罗忠默默点头。 冯树仁先说:“贵军请提条件,只要我们做得到的,都会考虑答应你们的要求。” 饶平泰威严地:“冯树仁听着!第一,从即日起解散红、黄反动组织,将所有器械捆好上缴;第二,不准勾结日伪、土匪再危害百姓;第三,为表诚意将你们囤集的粮食和以非常手段取得的财物捐出一部分,支持抗日。” “待我向我家老爷转达后就答复你们!”冯树仁又说。 冯树仁举着小白旗进了祠门。 不一会,祠门洞开,黄舜平、黄松涛领着红学会的弟子出门向游击队行拱手礼。 船工和游击战士,还有热心的四屋咀村民在搬运粮袋、装船……在柳青、汪梅监控下,几个红学会会员在抬两个沉甸甸的银箱……来到四屋咀环村渠旁。 每条船上站着一个游击战士。 饶平泰指挥船工驶离四屋咀水域…… 罗忠集合队伍。队员们用竹篙飞越环水渠,恰似猛虎归山。 鸿箭游击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鸿箭》战歌雄赳赳离开四屋咀…… 傍晚,饶平泰、罗忠还有一些战士在河堤上迎接装满物资的船队。 罗忠指着前方:“看,他们来了!” 不一会,老戴,还有其它船工在热烈的掌声中上了岸…… 几个战士在堤边守哨。饶平泰、罗忠拉着老戴来到他家里议事。 “船队必须连夜出发,每条船上至少派一个战士武装护航。我随船负责处理应变。” 饶平泰说。 “平泰,这阵子,你很累,这次护航任务就让我来担当吧!” 罗忠关心地说。 “不,不,我对河道熟悉些,又会水。” 饶平泰坚持道。 “大队长,让我随船去送物资吧。一来好跟上级部门有所交接,二是熟悉一下水上运输线!” 柳青在一边要求着。 饶平泰和罗忠交换了一下眼色,说:“行!你赶紧去准备!” “还有一个问题,沙河坝渡口是个难关,怎么办?” 老戴担心地问。 “我想了一个新法子。老戴,现在起运,什么时间到沙河坝渡口?” 饶平泰问。 “大概半夜二、三点钟。” 老戴说。 饶平泰把拳头捏了一下:“有办法啦!走!” 大家来到小河堤岸。漆黑的夜里,有八九个游击队员的身影在移动。 船,悄悄离岸,划向小河深处…… 沿着府河,船队悄悄逆水而上。 柳青是第一次走这条运输水道,借着月光,她在船上仔细观察沿途情况,不住的向老戴询问。 饶平泰在船头看了一下表:半夜两点。 饶平泰向身后的柳青挥了挥手。 柳青赶紧钻进船舱,推了一下熟睡的李小丰和黑牛:“小丰,快醒醒!前面就是沙堤渡口!” 李小丰、黑牛醒来,紧握着枪注视着前方。 只见沙堤渡口,水面平静。饶平泰和柳青打着信号指挥船队一只接一只地快速通过。 渡口边的岗卡里,两个伪军抱着步枪正在打着呼噜。他们连做梦也没想到此刻游击队的船队在他们眼皮底下通过。 待船队安全通过渡口,饶平泰把手枪插进腰带,舒了一口气。他又向柳青招了招手,示意警报解除。 柳青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了微笑。 黎明时分,从府河上游有一支四五十人的队伍向船队急急奔来。 第七章 智取东山头(1) 原来,岸上的队伍是牛桂兰带领县委警卫连前来接应。饶平泰、柳青、李小丰、黑牛站在船头上,高兴地向岸上的人群挥动着手中的帽子……七只船成一线向上游划去。 站在府河东岸的牛桂兰对身边的刘排长高兴地说:“是饶平泰他们到了!”说着两人领着五十多个荷枪实弹的战士一路呼喊着向船队奔去。 船队迅速靠岸。饶平泰、柳青、老戴等八九个人跳上了岸,和牛桂兰、刘排长等同志热烈握手。 “我代表县委向同志们致谢,还代邹旅长、彭政委向同志们问好!” 牛桂兰兴奋地说。 “谢谢上级领导的关心!” 饶平泰激动地说。 “牛部长,没想到吧,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柳青也是满脸兴奋,好似盛开的花儿一般。 “你越来越勇敢、漂亮了!”牛桂兰亲热地拍着她的肩膀说。 柳青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次水上运输的成功,跟塘口群众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谢谢你们!”牛桂兰又紧紧握着老戴的手说。 “牛部长,参加这次府河运输,除了塘口的群众,还有辛安渡的渔民朋友。” 老戴笑道。 “这更有意思了!支援新四军抗日的群众越来越多了,这是好事!我会谢他们的!”牛桂兰笑着说。 “整整行了一夜的船,我去招呼一下船工朋友们。” 老戴离去后,牛桂兰、饶平泰沿着河堤且走且谈。 “此去小悟山根据地,还有六七十里水程,加上途中休息,船到目的地大概是夜里八九点钟了。” 牛桂兰说。 “搞水上运输不仅要有耐心,而且还要有耐力。这次我算是第一次领教到了。” 饶平泰感叹道。 “没有物资,抗日根据地难以维持;想得到物资,必须投入战力,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平泰同志,这次是初运,敌人尚未发觉,预计以后不会这么轻松了!对此,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牛桂兰说。 “冀中平原我军有平原游击队,与鬼子打地道战;雁荡山有雁翎游击队,在芦苇荡里与鬼子周旋;铁路上还有铁道游击队。我们湖北孝南湖区,我看可以搞个水上游击队呀!”饶平泰略有所思。 “好呀!你这想法很实际,有现实意义!土地革命时期,湘鄂革命根据地就有洪湖赤卫队专门在湖上打游击呢!你有什么具体打算?”牛桂兰问道。 “第一个就是‘武装护航’。如果能缴获一挺轻机枪,再加上步枪、盒子枪和一些手榴弹的话,对付几十个日伪军,我看问题不大。”饶平泰说。 “缴获敌人的机关枪,还是有机会的;若有机会,一定优先给你们鸿箭大队。” “第二个是‘打伏击战’。为了打压敌人破坏水上运输线的活动,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我们可采取虚实结合的战法。即以水上运输为诱饵,故意给敌人假情报,我游击队则配合地方武装在有利的时间、地点,伏击敌人的有生力量,从而迫使敌人不敢轻举妄动!” “这想法很好,这种战术,兼有信息情报战的味道,很有意思!还有呢?” “还有‘水陆结合’。少部分战力水上随船护航,陆岸同时有武装隐蔽运动。一旦水运遭堵,我军水、陆联手,进行立体战。” “好!平泰同志,你真不愧是鸿箭游击大队长!艰难时刻能出奇招。难怪彭政委很欣赏你的才华,不止一次当我面夸你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略停一会,“哎,我还有一个生活上的问题想问你。” “什么事?” “你看柳青这女同志怎么样?我觉得她对你还是挺合适的。” 牛桂兰笑眯眯地说。 “牛部长,你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是南征北战抗击日寇,就是东奔西跑打湖霸汉奸,哪有谈情说爱的时间?” “这不是理由,我跟彭政委结婚时,还不就是在刀光剑影的晚上。那天晚上,婚没结成,各自带着自己的队伍转移……怎么样?是不是要我这个牛大姐今天当着柳青的面给你说亲呀?” “哎,千万做不得!女孩子的心,我们猜不透,说破了,还挺难为情的。”饶平泰忙说。 “那起码可以这样说,你对她有那个意思了!” “牛部长,你这样穷追猛打,我这大队长还当不当呀!” “平泰同志!你听我讲:革命的情侣,不仅互相鼓励,也更能增添斗志。难道柳青就没有悄悄地塞给你一个什么小东西,像小手绢呀,或者什么别的?” “有倒是有一次,那是我主动问起——” 牛桂兰用胳膊碰了一下对方:“快说给我听!” 饶平泰回忆说:“几月前——就是进孝感城的前一天傍晚,在村头土岗,我正为制作箭缨一时找不到白布着急,便问柳青:‘我想要一小块白绸布,到哪里去找呀?’她回答说:‘我做学生时用过的白手绢,还留着呢,行吗?你做什么用?’我就说:‘行!至于用场,我现在谁也不能告诉,这是鸿箭游击队的行动机密。’就是这么回事。” 牛桂兰又用胳膊碰了对方一下:“一个女同志情愿把珍藏的少女时代的东西送给你,这就是示爱,你懂吗?”“不懂,她是支持我去做箭缨的,箭镖是用来杀敌的。” “这都是一样的,你呀,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饶平泰望着牛桂兰,一阵傻笑。 远处,柳青一边跑,一边喊道:“牛部长——” 牛桂兰、饶平泰掉转身来。 “柳青,慢点儿跑。” 牛桂兰朝她喊道。 “牛部长,船上的钱物已交接完,我们什么时候回塘口呀?” 柳青跑到跟前问道。 “你呀,问错了人。你应该问站在你身边的这位饶大队长呀!” 柳青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对着饶平泰眨了一下,不好意思转过脸去。 牛桂兰在一边开心地笑着,心想:“这一对战火中的恋人还顶班配呢!” 饶平泰安排好船队行程后,便带领着八九个战士返回塘口。他们边走边向站在河滩上的牛桂兰、刘排长等同志挥手。 他们突然变了路线,在庄稼地里穿行。 第七章 智取东山头(2) 自从饶平泰带着船队北上后,游击队的军事训练、政治学习,甚至还有生活安排等一系列的事都由罗忠一人担当。今天上午的政治学习内容,他虽说预先就有了安排,但是如何更紧密地结合实际,收到更好的学习效果,带着这一实际问题,他揣上一本书独自来到他平日与饶平泰议事的老地方——小河堤岸。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在出神地阅读毛泽东的著作——《论持久战》。小河边,汪梅蹲在那里洗衣服。 罗忠看了好一会书,把小册子《论持久战》合上,他觉得封面上“论持久战”四个大红字今天显得特别耀眼。他站起身来,发现了汪梅,便朝她喊道:“汪梅——快点洗,马上要政治学习了。” “洗好了——”汪梅端着脸盆从河边走上来。 两人顺着河边小路朝驻地走去。 “柳青走了,你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罗忠关心地问。 “指导员,我早已学会自己跟自己说话的本领了!” 汪梅调皮地说。 “噢,你还真不简单哩!快去把衣服凉好,就来参加学习。” “是!汪梅一阵风似的往前跑去。 跟平日一样,政治学习、开会,战士们端端正正坐在各自的铺床上。罗忠在读《论持久战》中的一段论断:“第二阶段,可以名之曰战略的相持阶段……此阶段中我之作战形式主要是游击战,而以运动战辅助之。” 读道这里,他合上《论持久战》小册子,接着讲道,“同志们,我们从青龙岗夜闯塘口村,饶大队长和汪梅同志孤胆斗古城;前不久大战四屋咀,如今又准备攻打东山头……这些行动,就是游击战的生动事例。有了毛主席的革命理论作指引,我们将战无不胜!” 此时,值哨的大刀张领着六个红学会员走到游击队驻地门口。 “报告指导员!四屋咀有六个红学会员来找游击队!” 大刀张喊道。 罗忠迎了出来,说:“走,我们到隔壁谈谈。” “我们再也不想当红学会员了,我们决定来投奔游击队。” 有个叫黄天宝的胖大个说。 “你们来,我们欢迎!不过,游击队现有条件很差,你们要有吃苦的思想准备,再说,既然来了,就不要半途而废!” 罗忠和蔼地说。 “你们就睡这地铺?住这草棚?” 瘦个子黄根柱问道。 “是的!”罗忠说。 “我们能看一看你们的伙房吗?” 黄根柱又问。 “可以呀!”罗忠带着几个红学队员来到游击队伙房。 司务长老曹和一位战士正坐在伙房门边择、洗白菜、萝卜。 “就吃这个!我——我们可以不参加吗?” 黄根柱犹豫了。 “参加游击队完全自愿。不过,参了军就是一名革命战士,还是要受纪律约束的,不能说走就走。” 罗忠有意考验他。 “那我现在可以走吧?”黄根柱说。 “你不参加,当然可以现在走。” 罗忠说。 黄根柱把黄平开一拉,转身就走。 黄天宝朝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指导员,我们四个不怕吃苦决定留下!” “欢迎你们参加新四军!我叫罗忠。来!把你们的情况说说,登记一下。” 政治学习后,战士们到村前土岗进行军事课目训练。有的在练习瞄准;有的在练习摔跤,有的在练飞镖…… 罗忠领着黄天宝这几位新队员来到土岗前。黄天宝走上前去,从树杆上拔下飞镖,吃惊地问:“那天,你们就是用这玩艺砸中红学会小头目的右眼的?” “是的!你叫什么名字?”李小丰问他。 “我叫黄天宝。我也想学飞镖,你肯教我吗?”黄天宝又问。 “我叫李小丰,只要你想学,我会教你的。”李小丰爽快地说。 罗忠坐在一个土墩上看战士们在练习。 黄天宝突然走到罗忠跟前,说:“罗指导员,我实话告诉你,我是红学会大当家黄舜平的侄子。我有重要的情况要向你报告。” “来,坐着谈。”罗忠把他拉到旁边坐下。 “昨晚深夜,我为黄瞬平送小吃消夜,听他跟黄松涛在客厅说悄悄话。黄瞬平问:‘老弟,难道我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黄松涛说:‘大哥,我们现在只有耐着性子,伺机东山再起。’黄舜平说:‘家底都给翻了个底朝天,还有什么时机可言?’黄松涛又说:‘跟小汤王联络联络,总还可以打发些日子;再说,我们可以等日本人来收拾这些游击队!那时,时机不就来了……’黄瞬平却说:‘谈何容易!日本人哪有功夫顾得上我们。’黄松涛说:‘不!这孝南湖区的事,日本人很重视,我有个亲戚住在孝感城,听说宇岛司令官正在秘密组建一支特别行动队,配备的都是新式的冲锋枪,新式手雷、盔帽,非常厉害。’”黄天宝作了详细汇报。 “你听说过它叫什么别动队吗?” 罗忠忙问。 “听说叫什么——盾,啊,叫‘盾牌别动队’。” 黄天宝努力回忆着。 “很好,你提供的这些情况很有价值。你现在归队,继续练习。刚才说的情况,不要随口对别人讲。” 罗忠说。 “是!我去训练了!” 罗忠一人在土岗上转来转去,他心中激荡着《鸿箭战歌》的旋律——“ 啊,鸿箭! 你是我们战斗的伙伴!你是杀敌的利器钢枪!那怕是闪电的一击,也定叫敌人胆战心寒!”他眼前仿佛出现一种幻觉:一支支疾射而去的利箭射向一个金灿灿的盾牌,利箭穿透盾牌…… 说起这“盾牌”别动队,确实是日军对抗“鸿箭”的险恶一招。论人数,足有百把个;论配备,十分精良。此时此刻,在孝感城北某地山林边,有三辆日本军车停在林边。从车上跳下来全副武装的别动队员。他们个个头戴特制盔帽。 岗村在集合队员。 “你们的任务?”岗村厉声喊道。 “尽忠天皇,消灭鸿箭!”盾牌别动队员齐答。 “你们的口号?”岗村又喊。 “以刚克刚,盾牌必胜!”队员齐答。 “训练开始!”岗村下令。 盾牌别动队员迅速散开。 一声呼啸,一个铁爪子钩住树枝,接着一个别动队员迅速借着绳子攀到四米的高度。 林间空地,一个飞盘掷向天空,一阵排枪响起,将其击碎。 丛林里,一个别动队员突然蹿出来,从后面把另一个队员的脖子紧紧勒住,只见被勒住脖子的队员一个抱头猛摔,将对方摔翻在地。 断崖旁,上十个铁爪甩上崖顶,别动队员抓住绳索迅速攀上崖顶。 山涧上,一个铁爪子缠住倒悬的松枝,接着一个队员攀着绳索飞过几米宽的山洞到达对面的崖壁上。 密林深处,一阵排枪响起,一片片竹林齐齐腰折。 草岗上,草岗上有几个预先放置好的靶标。一个手雷掷过去,“轰”的一声炸响……接着一个连环爆炸…… 盾牌别动队长岗村在一旁脸露狞笑:“我的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鸿箭’厉害,还是我皇军的‘盾牌’厉害!” 第七章 智取东山头(3) 当天傍晚,饶平泰带着参加护运物资的游击队员们回到了塘口村前。守岗的是二小队长肖子文。 “饶大队长回来啦!” 大个子肖子文奔上去。 “同志们都还好吧?” 饶平泰问道。 “都很好!今天还有几个红学会的弟子来投奔游击队!” 肖子文回答。 “你继续守哨,我们回村了。” 饶平泰说。 他们来到游击队驻地前,战士们兴奋地在喊:“大队长他们回来啦!” “平泰同志、柳青同志,你们辛苦了!” 罗忠快步迎出来。 汪梅把晒干叠好的军装递到饶平泰的面前:“大队长,你自己看看洗干净没有?” 饶平泰双手接过衣服看了又看:“你把我的脏衣服洗干净了,我感谢都还来不及,还能说什么意见呀?下次再不准啰!” “那你这次怎么谢我呀?”汪梅头一扬,问道。 “嗯——以后教你骑马。”饶平泰想想说。 汪梅高兴地跳起来,她情不自禁地搂着柳青的腰。 “平泰,来,进棚里见见那几位新来的队员!”罗忠把饶平泰一拉。 司务长老曹在喊:“同志们开饭啦!” 战士们涌向伙房。 入夜,星月映着河水,泛着微光。在小河堤岸上,饶平泰和罗忠这对亲密战友边走边谈。两人在一起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老罗,你刚才说的情况很重要;上级对我们这次及时组织抢运物资十分满意。同时,也提醒我们要高度注意护运途中的安全。我把自己的想法全告诉了牛部长,最后还是觉得武装护航才是最佳的手段。” 饶平泰说。 “这个问题以后还可以在实践中进一步摸索、完善。现在我们可能面临两线作战的危险。” 罗忠说。 “你是说东山头的团丁和孝感城里鬼子的‘盾牌别动队’?”饶平泰问, “是的。现在的情况是,不打东山头,府河孝南湖区这一段不能畅通;要打东山头,又怕鬼子别动队来偷袭!” 罗忠心情矛盾。 柳青和汪梅悄悄来到河堤上,两人正偷偷接近饶平泰和罗忠。 “东山头这一仗怎么打?我想——” 饶平泰接着说。 汪梅突然咳嗽了一声。 “谁?”饶平泰猛地起身。 “饶大队长,是我——汪梅呀!” “来这干什么?就你一个人呀?”饶平泰问。 “你要几个人呀?你是不是想——” 汪梅调皮地说。 柳青忽然从汪梅身后走出来:“还是主动坦白好,免得落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罗忠问。 “我们来有什么不好?打东山头我们有个好主意!想报告给你们。”汪梅道。 “你看我,如果今晚你不来,我简直忘了,我们的汪梅同志还是东山头的人哩!”饶平泰恍然大悟。 “所以说,没有我和柳青姐的到来,你们想打东山也难呀!”汪梅得意地说。 “你快说说你们有什么好点子?”饶平泰说。 “我说出来,就怕你这个大队长不干!”汪梅换了口气说。 “只要能拿下东山头,什么都可以!”饶平泰又说。 汪梅与柳青对视一下,小声说:“我们来个假迎亲,真打东山!” “喔——这个主意很新奇呀!谁来扮新娘呢?汪梅,你是东山头的姑娘,这回非你莫属啊!”罗忠被这个巧主意逗乐了。 “只要我们的大队长肯当新郎官,我想不愁没新娘——柳青姐不就是么?”汪梅调皮地将柳青推到前面。 “人地生疏,又不是东山头的人嫁娶,这戏不好演。不过,你们的建议倒是让我想到了一条妙计!” 饶平泰却说。 “大队长,是什么妙计?快说呀!”柳青问。 “这个——是军事秘密!”饶平泰慢慢地说。 “我们走!”汪梅把柳青一拉。 饶平泰和罗忠笑望着急步离开的汪梅和柳青的背影。 “平泰同志,你呀,又得罪了这两个‘杨门女将’啊!”罗忠说。 “不要紧!来,我们——再深入点谈!”饶平泰拉着罗忠坐下来继续说:“从地形来看,塘口、四屋咀、东山头成三角形,如果按我刚才说的进行,我们必须先去四屋咀,再从四屋咀进东山头。” “我看,倒不如你带部分战士去四屋咀,我在东山头西面接应,然后一起向东山进发!”罗忠说。 “嗯!这样可以让多数战士得到休息;另外,在四屋咀的行动也更加神不知,鬼不觉的。还有一个问题,孝感的鬼子南下偷袭的话,毛陈镇是他必经之地。如果县委能在毛陈镇安排地下人员进行监视,并备有一匹快马及时报信的话,这将对东山头这一仗起到双保险的作用。” “我看这样,你把这设想写进报告,赶快送到县委去。怎么样?”罗忠说。 “好吧!我现在去写作战计划,明早派人送出!”饶平泰点点头。 说罢,两人起身信心满怀朝驻地走去。 饶平泰走进伙房,点亮一盏油灯,在写报告…… 次日晨,饶平泰悄悄地叫醒大刀张,拉着他走出棚舍。 黑牛牵着黑驹站在一旁。 “黑牛,你还不会骑马,这次送信的任务就交给大刀张好了!”说着饶平泰把信郑重地交到大刀张手上。 “饶大队长,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骑马呀?”黑牛难过地说。 “快了,如果这次把东山头打下来的话,说不定要缴获几匹马回来,以后学骑马的机会就更多了!” 饶平泰又说。 忽然号手吹响起床号,战士们霍地从地铺上爬起来。 大刀张把信装进公文袋中。 司务长老曹手里捏着两砣锅巴跑过来,把锅巴塞进公文袋里:“大刀张,这锅巴带在路上吃,别饿着了!” “谢谢司务长!”又对饶平泰,“大队长,我走了!” 大刀张翻身上马。 罗忠和几个同志赶过来,向大刀张挥手。 大刀张把缰绳轻轻一抖,黑驹小跑起来,沿着村道朝土岗方向奔去。 “路上注意安全——” 饶平泰喊罢,对身边的战士们说,“集合!” 队伍迅速集合。 饶平泰喊道:“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下面我宣布一条纪律:从现在开始,非经本大队长同意,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塘口村,违者纪律处分!一小队长王锦风出列!” 王锦风迅速出列:“到!” “你带领大家早操吧!” 饶平泰说。 “是!”王锦风转身喊口令道,“立正!向右转!齐步——走!唱鸿箭战歌:暴雨倾盆下——预备唱!” 战士们唱着嘹亮的战歌,迈着整齐的步伐穿行在村中小土坪,朝村西头土岗走去。 黑伢带领一群儿童团员也扛着红樱枪,唱着战歌紧跟在饶平泰和罗忠身后。 “饶大队长,我们跟在后面可以吧?”黑伢停住唱歌说。 “黑伢,好样的!欢迎你们这支后备队!”饶平泰回过头来笑着说。 此时,大刀张快马加鞭正飞奔在大道上。阳光把他背上的那把大刀照得一闪一闪的。 第七章 智取东山头(4) 说起东山,它是府河下游边上靠近武汉东西湖的一个大镇。就地势而论跟沔阳很相似——怕涝不怕旱。所以此地也流行这样的民谣:“东山大湖洲,十年九不收,若要一年收,狗子都不吃糯米粥”。 东山头镇集市也是喧哗热闹。这不,一大早几家店铺就在出售热气腾腾的早点。还有几家肉铺也早早开了张。一群渔民在摆地摊叫卖鲜鱼。 一摊点师傅正在制做米粑(湖北一种民间小吃),他在叫卖:“米粑——刚起锅的米粑——” 另一摊点师傅正在炸面窝。他钳起一个焦黄冒着油渍的面窝,放进锅边的筐子里,嚷道:“面窝——热面窝——趁热吃啰——” 一个叫冯七,另一个叫赵五的团丁来买面窝。两人一边有滋有味地啃着油渍的面窝,一边说笑着正要走开。迎面忽然蹿出一个三十多岁肥胖的女人——多嘴婆。 “早啊,两位小兄弟!是不是眼皮高了,就这么不把大姐看在眼里?” 多嘴婆大嘴一撇。 “多嘴婆,你不就是要我买两个面窝给你过早吗?” 冯七晦气地。 “还算是你有良心!小兄弟,大姐我是不会白吃你们的!” 多嘴婆笑歪了嘴。 “有什么值钱的消息吗?” 赵五用手抹了抹嘴边的油,凑上去问。 “这消息,不光是值钱,怕是要值命啊!” 多嘴婆大惊小怪嗡声说。 “你少啰嗦,快讲呀!” 赵五一惊。 “面窝还没到口咧!” 多嘴婆手一摊。 “好,好,好!” 冯七边说边付钱,用一根竹签穿了两个面窝,把它递到多嘴婆手中。 多嘴婆张开大嘴啃了一口。“嗯,这冯老三的面窝就是不错,炸得又香又脆!”转眼功夫,一个面窝进了嘴,接着啃第二个…… “多嘴婆,不是我性急,你看,面窝都快吃完了,我们的消息还没有讨到一点。” 冯七忙说。 多嘴婆两眼滴溜一转,把他们拉到边上:“告诉你,别的人我懒得管。外面传得很厉害——说是什么鸿箭游击队要来打东山头。小五、小七呀,你们这些拿枪的团丁千万要小心啊!” “少说我们也有百把个弟兄,还有一挺‘歪把子’,游击队才有几个人,嗯!” 赵五不屑一顾。 “你们可不要小看了游击队呀!听说他们个个武艺高强,能飞檐走壁,枪瞄着你的鼻子,就不会打到你的门牙呀!” 多嘴婆鼻子一哼。 “看来,你这消息还值得到两个面窝的钱!” 冯七说。 “嗯!才值两个面窝?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多嘴婆眼睛一瞪,张开大嘴边啃着面窝,边扭着肥胖的身子走开了。 冯七愣在那里。赵五催着他说:“人见都说这多嘴婆的话十句九假!”说着把裤子提了一下,“万一这‘一真’,我们的老爷不就真的给游击队一锅‘蒸’了?” “走!报告老爷去!” 冯七醒了过来。 冯七和赵五说的这位老爷,其实就是东山的一霸,他的名字叫冯国豹。冯国豹是东山的大财主,有了钱,便在日伪汉奸的扶持下,组织了一个百多人的乡丁团队,盘踞在这湖区一角,称霸一方。 这天冯国豹穿着马褂在后花园练太极拳。看他那娴熟的拳路,还算有几分真功。后院里栽花种草,颇有一番雅趣。 二姨太翠萍脸色苍白匆匆跑来:“老爷,不好了!外面都传开了,说是新四军的叫什么鸿箭游击队要攻打东山头!” “你看!就这么一点动静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不说大话的话,老子这百把号人,还怕那姓饶的几十个毛猴不成!” 冯国豹停住拳脚训斥道。 “老爷,我怕这刀呀,枪呀!常言道;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们是不是把贵重的东西一清,干脆上孝感城或者去汉口,总比在这鬼地方担惊受怕要好!” 翠萍走近冯国豹,心慌意乱。 “你们这些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那姓饶的敢来碰东山头,我定叫他吃不完,兜着走!我什么地方也不去,你别在再啰嗦了!” 冯国豹发狠地说。 翠萍半哭半叫起来。 “小婆娘的,别在这号丧好不好!”冯国豹吼道。 翠萍觉得受了气,越发哭叫得厉害了。 冯国豹气呼呼地朝宅门走去。他刚站在宅门前,一群团丁便围拢了上来。 “老爷,我们刚才得到消息说,新四军游击队近日要来打我们东山头。” 冯七讨好地说。 “老爷,我也听到了消息说,新四军游击队个个会飞檐走壁……”赵五抢过话头。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尽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你们都害怕了?”冯国豹骂道。 “我们不怕,不怕,只是担心老爷和家人受惊!” 众团丁面面相觑,唯唯是诺。 “你们别给我火上加油就好!去吧,去吧!把你们冯团总叫来!”说罢,冯国豹走进宅内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品着香茶。 阿秀陪着汪太慌慌张张地进宅来。 “国豹呀!在家我坐不住呀,只有到你这里才安点神。”汪太急着说。 冯国豹赶紧起身,很有礼貌地:“哎哟,是汪太来了,真是稀客呀!您家有什么事,叫阿秀来通报一声就行了,怎敢劳您家大驾亲自登门呢!” “你是东山镇一豹,又是维持会长,我什么都不是,怎么好跟你比呀。唉,如今我的四个丫头都不在身边,现在听说游击队要攻打东山头,你说,我这把老骨头往哪里堆呀!” 汪太又说。 “您家真会说笑话呀!您的大女婿、三女婿都是孝感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叫他们派兵来东山头保护您家,那不是小菜一碟吗!要不,您家干脆搬到孝感城去住一阵子,那多风光!何必在此受些惊吓?”冯国豹话里有话。 “你说的倒轻巧,这搬兵的大事,是说搬就搬的吗?怕没那么容易吧!我看自家去孝感还是靠得住些!” 汪太唠叨着。 “我看行,什么时候动身,叫阿秀过来告诉我一声,我派几个团丁沿途保护您家,行吧!”冯国豹说。 “这还像维持会长说的话!我走了!”汪太起身说。 “您家好走。” 冯国豹双手一拱。 汪太刚出冯家宅门口,便碰上肩挎驳壳枪的冯团总在几个团丁的簇拥下,迈着大步,走近冯宅。 “会长,有事叫我?” 冯团总问道。 “外面谣传纷纷,你就没听见?”冯国豹说。 “早有所闻。都是些无稽之谈!” 冯团总满不在乎。 “你身为一方民团头领,对目前时局有何打算?”冯国豹问。 “踞守东山,以不变应万变,确保一方平安!” 冯团总回答。 “怎么个踞守呀?”冯国豹又问。 “路口增设岗哨,对来往生人严加盘查,还要实行二十四小时巡逻制。” 冯团总说。 冯国豹点点头,命令道:你给我传话,保卫东山有功者赏!拿下匪首级者重赏!” “是!会长!”冯团总腰一挺。 “去吧!遇事要多长几个脑袋!” 冯国豹挥挥手。 落日西斜,暮色降临。塘口村恢复平静。 此时,饶平泰正在村前土岗张望。 “饶大队长,你在等大刀张吧?” 三小队长彭水生在值哨。 “是呀!他应该回来了才对。”饶平泰说。 彭水生眼前突然一亮,用手指向远处:“饶大队长,你看,大刀张他回来了!” 只见岗前土路尘土飞扬,大刀张骑着黑驹朝村前土岗飞奔而来。 快马落蹄村前土岗,大刀张翻身下马,牵着黑驹朝饶平泰走来。 “报告饶大队长!我回来了!这是县委秦书记给你的公函。”大刀张走到跟前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封信函交到饶平泰手上。 饶平泰拆开信封,细读公函,脸露喜色:“县委会同意了我们的作战方案!”他亲切地拍着大刀张的肩,“张东华同志,你这次很好地完成了任务!你入队以后,表现一直都很出色,不愧为鸿箭游击队一名优秀的队员。打东山头,说不定你的大刀就要派上大用场了,争取在东山头战斗中再立新功!” “是!大队长,你就看我的好了!” “战士们早就盼望打东山头镇了!”三小队长彭水生在一边摩拳擦掌道。 激动不已的饶平泰,连晚饭都顾不上吃,说要马上见指导员。一战士告诉他,罗指导员在河堤。 此时,罗忠一人在堤岸上漫步、沉思。 “老罗——有消息了!” 饶平泰老远地喊。 “快说!”罗忠掉转身。 饶平泰走到跟前,喘了一口气:“县委指示要点:一、象东山头这样有百把团丁的集镇,不可强攻,只许智取——” “这点,我们上下一致,没有问题!第二呢?”罗忠急问。 “第二、县委指示我们打下东山头后,立即解散团丁武装,愿意参加抗日游击队的,有选择地接纳;同时成立地下湖区区政府和区中队,负责当地的抗日救亡工作;考虑到是游击区,要暂时保留东山头维持会,换上我们信任的人,明的应付日伪军,暗地为游击队通风报信。” 饶平泰接着说。 “这次战斗的性质和任务跟打四屋咀有所不同,难度也更大。我们要根据县委指示精神,再开个民主会,群策群力,好好研究怎样打法;同时,要依靠群众,得到老百姓的支持,争取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罗忠点点头。 “好!就这样办!老罗,我做梦都在想东山头的那几匹马和那挺‘歪把子’,恨不得马上动手,把它们缴获过来!”饶平泰满脸兴奋。 “说句实话,我不做梦也在想啊!走,回去再琢磨琢磨!”罗忠大笑。 次日早晨。老戴和几位船工从驻地前经过;饶平泰、罗忠跟他们挥手道别。 鸿箭游击队员,个个戎装焕发,精神抖擞,穿过村道,朝东山头方向挺进。 从塘口到东山约有二十多华里,在通城大道交叉口的道旁小树林里。饶平泰对战士们说:“大刀张,李小丰,黄天宝,黄天开、黄天水等六位同志换上红学会员的衣服跟我走。” 饶平泰换好装后,走近罗忠悄悄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换了装的大刀张他们朝四屋咀走去。 第七章 智取东山头(5) 四屋咀早已失去昔日的喧闹,一片寂静。黄天宝走在前头,几个人悄悄溜进了村。 黄天宝在向一位村民打听:“冯树仁在家吗?” 村民回答:“刚才我还看见他在前头转来转去。” 在村民的帮助下,黄天宝很快在冯树仁家里找到了他。 饶平泰一行来到冯树仁家,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们这次来,是要冯总管给个方便,陪我们到东山头走一趟!” “实在对不起,当家的两位师爷到野猪湖‘汤司令’那里喝酒去了,我实在不能抽身离开此地!” 冯树仁推辞道。 “冯叔!游击队对我们可好呢?你不要再死心塌地跟黄舜平他们走!这次跟我们一道去东山头,正是立功的机会呀!” 黄天宝说。 “你这小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冯树仁瞪了他一眼。 窗下闪了一下,有人躲在那里偷听。 “冯树仁!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吗?” 大刀张上前说道。 冯树仁:“我是东山人,东山的冯国豹是我的亲戚,我不能出卖他!” 大刀张从背上“嗖”的一声把大刀拔下,将刀架在冯树仁的脖子上:“今天的东山之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你们游击队讲不讲理呀?” 冯树仁脸露惊色。 饶平泰示意大刀张把大刀撤去,很诚恳地说:“冯树仁,你是明白人,希望你认清形势,为我们四屋咀的百姓,为东山的百姓过个安稳的日子,做些贡献。我们的敌人是日本侵略者,你年轻时不也是爱国主张抗日的吗?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履行你的诺言?我向你作保证,你只带我们去会一下冯国豹,我们跟他谈判,保证你的安全。” 冯树仁低头沉思,终于把头点了一下。 大家正准备往外走,窗外的那个偷听的人迅速逃遁。 村道上,饶平泰和骑马的冯树仁走在前头。 大刀张等六人每人扛着一捆红学会的红、黄衣服…… 临时雇请的几位村民抬着几口装满礼物的大箱子跟在后面。 他们折回到小树林。饶平泰与罗忠汇合,大刀张等人将几捆红学会的衣服放下。 “大家把军装脱下,打包藏在树林里,都换上红学会的衣服。”饶平泰说。 游击队员们在迅速换衣……黑牛把黑驹牵到饶平泰跟前。 再说东山西头岗哨,是通往塘口孝感城关的必经之地。游击队要进东山,必先进此岗口。 冯树仁骑马领头,饶平泰扮成红学会小头目骑着黑驹紧跟其后。他们来到西头岗哨。 见到冯团总,冯树仁上前施礼:“冯团总!不认识啦!” 冯团总施礼后,问道:“啊!冯总管,你今天这身打扮,让我看走了眼,差点认不出来了呢!今日你带弟子们来东山,有何贵干?” “四屋咀遭袭的事谅你早有所闻。二黄已心灰意冷,我冯某人还不死心,今日趁他们到野猪湖的‘汤司令’那边喝酒的时机,我把几十个弟子带来投奔国豹兄,冯团总不会把我们拒之门外吧?”冯树仁说。 “眼下时局动乱,鱼虾混杂,我这东山头大不过巴掌,你恐怕还是另投新主为上策!” 冯团总的眉头一皱。 “团总,你这是那里的话!我冯树仁生是东山的人,死是东山的鬼,我今日投奔东山,不就是冲着国豹兄一贯宣扬的义气二字吗?别的不好说,你瞧这份礼单也够份量,够诚心诚意吧?” 冯树仁说罢让饶平泰递上一份礼单。 冯团总接过礼单,一双鼠眼渐渐眯成一线。忙说:“小弟失礼,小弟失礼!他用眼扫视了眼前黄的、红的一片,突然又疑惑起来,“这小头目怎么这么陌生?” “这位小头目是刚来不久的一位能人!” 冯树仁说。 “啊,我今日倒要在冯家大院前见识见识!” 冯团总说。 “冯团总!今日来东山,正想向团总讨教一番!” 饶平泰上前施礼道。 队伍过了栅门。 接到团丁的报告,冯国豹大喜,亲自迎出宅门。 冯树仁递上礼单:“这点簿礼,不成敬意,请会长收下。” 冯国豹突然面对饶平泰上下打量一番:“咦,这位兄弟,怎么从未谋面?” “啊,是刚入会不久的一位高手。” 冯树仁说。 “高手?有什么过人技艺?” 冯国豹问。 “唉,雕虫小技!百步穿杨而已!” 饶平泰回答。 “啊,实在难得,可否在中午开宴前给大家露一手?” 冯国豹又问。 “只要冯会长高兴,在下决不推辞!” 饶平泰双手抱拳说。 “好,性格豪爽,我东山头缺的正是像你这样的人呢!” 冯国豹笑着说。 再说那个躲在窗外偷听饶平泰和冯树仁谈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四屋咀红学分子黄根柱。他如获至宝,溜出四屋咀一路狂奔,终于搭上了一辆北上的马车。 “车老板,快直奔孝感城,我会给你好处的。”马车快速奔去,扬起一阵风尘。黄根柱急说。 谁也不曾料到,黄根柱搭乘的那辆马车半路上轮轴坏了,被迫停在毛陈镇“郑记车辆修理”前。 “求求师傅行个好,帮我把车修好赶路!”黄根柱心急火燎。 郑天锁见此人形迹可疑,心中暗生狐疑,便不紧不慢地打探他:“好说,好说!你有什么急事?” “说出来,你也不懂!游击队要攻打东山,我得赶紧到城里报告呀!”黄根柱随口说道。 郑天锁一惊,马上镇定下来。为了拖延时间,便故意对他说:“换轴不是一下的事,这样——你往前走,拐进一个横巷,有家运输社,有车可租,快去吧!”其实哪有什么运输社!只是为了把他哄走,便于自己行事罢了。等黄根柱一走,郑天锁驾起自备的马车就往南边飞奔…… 等到黄根柱拖着疲乏的身子踉踉跄跄地赶到孝感城南门时,已时过正午。他向守门的伪军急匆匆地说:“我要见你们郭大队长!有非常紧急的事向他报告!” “他是红学会的,让他进城。” 伪军甲说。 “进去吧!”伪军乙对黄根柱说。 此时,郭跛子手牵着马正朝院门走来。迎面碰上慌慌张张跑来的黄根柱。 “根柱!你来干什么?” 郭发财忙问。 “表哥!有要紧张的事向你报告!”他凑近郭发财在耳语。 郭发财脸一拉:“快,上马!”马驮着郭发财和黄根柱奔出院门。 不一会,五十名全副武装的“盾牌”别动队员和赵五林的伪军别动队分乘三辆卡车,从日军驻孝感宪兵队大院紧急出动,在黄根柱的指引下朝东山赶来。 且说东山,午宴前,老奸巨滑的冯国豹口含烟筒(长管烟)在后院里独自踱步。他的保镖——阿三在门边警戒。 “红学会不是被游击队击垮了吗?那么——何来红学队伍?听说游击队正四下活动,今日,会不会有诈?” 冯国豹想到这里,一阵冰凉直透胸背。他立刻喊道:“来人呀!” “老爷有何吩咐?”阿三应声道。 “要多长一个心眼!”冯国豹凑近他说。 午宴即将开始。大院门前众宾团坐,一片热闹气氛。 罗忠机警地扫视周围,一只手轻轻按着衣下的驳壳枪。 “下面请诸位观看飞镖表演!”冯国豹起身。 饶平泰起身,向罗忠投过去机警的眼神。罗忠心领神会。站在冯国豹身后的阿三似有察觉。 饶平泰做了一套动作后,一个劲投,箭镖呼啸而出,直插靶心。 冯团总走近一看:“这不是近来传说的鸿箭吗?”接着一声惊叫,“有游击队!”说时迟,那时快,大刀张一个箭步立即用手枪控制住冯团总。 饶民太一抬脚,踢翻了面前的酒席,只见稀里哗啦一阵响,杯盘碗盏、汤汤水水四溅。不等众人醒过来,他又飞身跃起,跳到另一张酒席桌上,稳稳地站定,然后他拔出双枪,厉声大喊:“我们是新四军,快放下武器,缴枪不杀!”喊声震得屋顶嗡嗡直响。面对敌人,他眉梢愈浓,大眼圆瞪,犹如发怒的狮子。看到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双眼怒射、手持双枪、威风凛凛的饶平泰和四周黑洞洞的枪口,冯国豹的手下才眼见为实,领教到了新四军的历害。胆小的还尿湿了裤档,冯国豹也像一堆烂泥似的瘫软下去。 罗忠指挥着队员,控制住局面。在暗处的阿三伸手在摸抢,正想拔枪射击,居高临下的饶平泰一个点射,把他击倒。他厉声喝道:“哪个想反抗,就是这样的下场!” 团丁们面面相觑,筛糠似地抖动,乖乖地举手投降。 罗忠带着队员们在收缴团丁的枪枝。 大刀张从机枪手中将那挺“歪把子”缴过来,满心欢喜。 老戴领着游击队员们把缴来的枪支弹药,送往停在府河边的船上。 李小丰、黑牛等战士继续监控着冯国豹和场面。 饶平泰、罗忠分别对冯国豹和维持会的干事训话。冯国豹和维持会的团丁们唯唯是喏。 战斗结束后,游击队员们迈着雄健的步伐朝岗哨急急走去。 集镇上有许多老百姓前来围观。 饶平泰、罗忠、柳青、汪梅向群众招手。 冬梅与一群妇女们在一边议论纷纷:“你们看,还有两个女兵呢!”随即投来羡慕的眼光。 府河边,满载的船队在老戴的指挥下缓缓驶离东山头水道。 饶平泰、罗忠、大刀张、王锦风、肖子文、李小丰各骑一匹战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冯树仁骑着马从游击队伍前走过。他抱拳向饶平泰行拱手礼,然后扬鞭快跑,不知去向。 游击队员们来到小树林换衣服,刚刚把装换好,准备返回驻地——塘口,突然,前方通城大道上尘浪滚滚,有一辆马车正自北向南飞奔而来。 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饶大队长——” 众人朝北望去,惊愕不已:来人会是谁呢? 第八章 偷袭辛安渡(1) 话说通城大道上尘浪滚滚,有一辆马车正向游击队所在的小树林飞奔而来。 马车越来越近……尚未停稳,郑天锁便跳下车来,跑到饶平泰面前。 饶平泰定睛仔细一瞧,来人是“铁砣子”郑天锁。两人亲热地握手。 “饶大队长,可找到你了!” 郑天锁用毛巾揩着汗,喘着粗气说。 饶平泰取下水壶,将它递到郑天锁手中:“‘铁跎子’,喝口水再说!” 郑天锁接过水壶猛喝了几口水。 “天锁同志,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饶平泰意识到有情况,连问。 郑天锁放下水壶说:“说来话长,上次孝感城分手后,我被县委调到毛陈镇当暗哨。大概在一小时前——我从一个红学会员口中得知游击队攻打东山的消息。当我知道那个反动的家伙要进城向鬼子报告时,我便用计把他哄走,驾起车就直奔塘口,不料在这里遇到你们。” “太谢谢你了!” 接着饶平泰介绍自己身边的罗忠,“这是大队指导员罗忠同志。” “谢谢你,郑天锁同志!”罗忠上前握住郑天锁的手。 “指导员好!”郑天锁说。 “这样吧,你一路奔来也累了,坐着休息一会,我们紧急商量一下对策。”饶平泰说着拉着罗忠,在林边磋商。 “‘铁跎子’同志,你还认识我吗?” 汪梅走过来,拉着郑天锁的手问道。 郑天锁仔细瞧着身穿军装的汪梅。想了一阵,终于明白过来:“小梅同志!穿了这身军装,我简直不敢认了!” “我给你介绍:她叫柳青,是我最好的战友!”汪梅指着柳青说。 “很高兴跟你认识,你是帮助饶大队长完成任务的地工人员,你的工作很辛苦,也很伟大。”柳青跟郑天锁握手。 “这话我听过,不过,从你口里说出来,特别好听,特别感人!”郑天锁笑着说。 小树林突然响起饶平泰那粗犷的喊声:“紧急集合!” 待队伍集合好,他斩钉截铁地说,“柳青、汪梅,还有刚入伍的四位新同志,负责将五匹马及红学会的衣服装在马车上,迅速向塘口村转移;其它同志留下,准备战斗!” 柳青等人收拾好东西,迅速撤离。在离开瞬间,柳青向饶平泰投去关切的目光。饶平泰挥挥手,让她们放心,赶快离去。 “这次,敌人是有备而来,且来势一定很凶猛。我们除了刚缴获的一挺机枪和少量步枪外,多是短枪,我们的火力、人数都处于相对的劣势。所以,不能跟敌人硬拼!”饶平泰对战士们说。 “刚才,我跟饶大队长研究过了,决定抓住战机,打一次防御性的伏击战,狠狠地教训一下日伪军,以达到保住塘口根据地的目的!”罗忠补充道。 “防御性伏击战的打法,强调精巧布阵,以少胜多,虚张声势,出奇制胜。”饶平泰停了一下,瞄了一眼手表,“现在各小队马上先进入阵地。” 不久,当游击队进入各自的伏击阵地后,从通城大道上便可以看到远处扬起的滚滚尘烟。 日伪军合计百人之众,正分乘三辆卡车朝小树林方向疾驶。 坐在驾驶室里的岗村目视前方,两眼射出像恶狼般的凶光:“我的,今天要找鸿箭的决战,报一箭之仇!” 驾驶室里的伪军别动队长赵五林也似乎想入非非。今天是与皇军“盾牌”别动队一齐行动,好不威风!这次自己一定要在皇军面前露两手,寻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他还梦想着有那么一天在日军驻孝感司令部大院内:宇岛大佐亲自给自己披挂“日中亲善”的披幅,还有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子用托盘托着白花花的银元站在他旁边…… 此时,饶平泰在游击队伏击阵地前,继续作战斗部署:“我,大刀张和二小队一起在小树林担任正面阻击敌人的任务;罗指导员带一小队隐蔽在通城大道左边;彭水生同志带三小队埋伏在右边,这样,便形成三角火力网。注意!一、三两小分队何时投入战斗,这是至关重要的环节,到时,听我的指挥!” “只有给敌人以出其不意的打击,才能达到预期的打击效果,大家听明白了吗?”罗忠强调道。 “明白了!”游击队员士气高涨。 “大队长,敌人来了,一共三辆卡车!”监视敌人的李小丰从前方回来向饶平泰报告。 “各小队按部署各就各位,准备战斗!”饶平泰沉着地说。 “一小队!跟我来。”罗忠一招手。 “三小队!跟我来。”彭水生喊道。 “二小队!进入阵地伪装。”肖木生喊道。 通城大道上,似乎鬼子嗅到了一点什么火药味,岗村喝令:“停——” 车队突然刹车。正在想入非非的赵五林冷不防撞在驾驶室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哎喲”一声,美梦顿时烟消云散。 从车上迅速跳下六个手端冲锋枪的“盾牌”别动队员,杀气腾腾站在大道两边警戒。 岗村从车上下来,他用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向赵五林招了招手。 赵五林用手扶着撞了一个肿包的额头,像一条狗似的哈着腰走到岗村身旁问道:“太君,有什么吩咐?” “前面那片小树林的是什么地方?”岗村指着前方问道。 “太君!那是路边的一片小树林。”赵五林朝前看了看说。 “八格牙路!我的是问那片小树林的是什么地方?”岗村扇了赵五林一个大嘴巴。 这一个大嘴巴将赵五林打得晕头转向,他捂着嘴站在一边吱吱唔唔。心想:“今天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头上撞了一个肿包不说,还挨了一个大嘴巴,真是哑巴吃黄莲——冤不冤?” 红学会顽固分子——黄根柱急忙窜到岗村面前,比比划划地说:“太君!那片小树林的往左走,几里路便到东山头;往右的,可去塘口。” 岗村拿起望远镜朝前面的小树林观察,突然,他放下望远镜喊道:“赵五林!你的敢不敢独闯那小树林的?” “不敢,我的不敢!”赵五林捂着脸边说边往后缩。 “你的,胆子小小的!你的过来,看我的火力侦察!”岗村哈哈狂笑,用手一招。 两个荷枪实弹的“盾牌”别动队员迅速跑到岗村跟前,立正! “目标!小树林,射击!”岗村命令道。 “盾牌”别动队员端起冲锋枪,朝小树林一阵猛射。冲锋枪发出“哒哒哒”的狂吼。 密集的子弹射向小树林,将树枝、树叶打得纷纷乱飞。 小树林游击队阵地,饶平泰喊道:“注意隐蔽!” 大刀张的食指紧紧贴着机枪的扳机:“大队长,打吧!” 饶平泰伸出左手,轻轻将他的手扒了一下说:“可惜,我们的短枪都够不上射程!” “大队长,不如我和小丰几个同志,把敌人引向东山头。”大刀张又说。 “不行!敌人知道上当受骗后,还是要反扑过来,他们又有汽车,塘口驻地和老百姓难免要遭殃!” 饶平泰摇头说。 “那怎么办?”李小丰急红了眼。 “还是按原计划打,狠狠教训一下这群恶狼!逼迫他们退回孝感城!”饶平泰坚决地说。 “大队长!你看,鬼子好像在玩新的花招!”大个子肖木生看着前方小声说。 饶平泰拿起望远镜朝前方仔细观察。 只见三百米开外,岗村对着伪军一番指手画脚:“赵五林!你的别动队在前头的开路!” 赵五林一听,吓得双腿发颤,哆哆嗦嗦:“是!太君!”说着把几个伪军推到最前面。 伪军在前,日军在后,一步步向小树林紧逼! 一直埋伏在路旁土岗的罗忠对身边一小队全体战士说:“敌人上钩了,同志们,准备战斗!” 隐蔽在路旁草丛中的三小队也有动作,彭水生努力克制自己的激动,说:“同志们,注意隐蔽!不要暴露目标!” 第八章 偷袭辛安渡(2) 通城大道上,日伪军在继续向前推进。周遭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忽然,饶平泰把头上的伪装一掀,大声喊道:“同志们,狠狠地打!” 大刀张猛扣扳机,机枪吐着长长的火舌……向鬼子兵射出复仇的子弹。 肖子文和战士们奋力投出一排手榴弹。 敌人猝不及防,五六个伪军像割韭菜似的齐刷刷地倒地,走在后面的鬼子也被手榴弹炸得东倒西歪。 岗村气急败坏,抽出指挥刀狂叫:“卧倒!向前方射击!” 日伪军的冲锋枪和步枪一起射向小树林。密集的火力将小树林的战士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幸好有树林掩护,才免于死难。子弹把树皮打飞,树干上露出一片片裸杆,这就是子弹留下的斑斑伤痕。 排枪射向小树林前沿,泥土飞溅,发出卟卟的声响。 正在返回塘口途中的那几位战士,听到身后枪声大作,个个脸显惊色。柳青紧张地喊道:“天锁同志!把马车停住!” “吁——”郑天锁急忙刹车,马车慢慢停住。 柳青从马车上跳下来,拔出手枪,朝小树林方向撒腿就跑。 “柳青姐,你想干什么?”汪梅跳下车一把将她拉住。 “你听枪声这么密集,我们的同志也许在流血,甚至是牺牲!我们能这样心安理得地回塘口吗?”柳青着急地说。 “这是饶大队长的安排,也就是他的命令,我们能不服从吗?”汪梅道。 “柳青同志,小梅同志说得没错呀!快上车来,把这些马匹安全护送到塘口,是我们的任务!你要知道,这些马匹,对鸿箭游击队是多么重要呀!”郑天锁劝她。 “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是这样认为:前线的战士在流血、牺牲,我们却什么也帮不上,我这还算是一个鸿箭游击队员吗?”柳青坚持说。 “柳青同志说得对!我们也愿意跟她一起回小树林参加战斗!”黄天宝等四位新队员一齐跳下车。 黑驹突然双蹄高高腾起,向着小树林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哎,我们把马车往回赶,说不定还可以救护伤员呢!”汪梅突发灵感。 “是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们走!”柳青喊道。 郑天锁见大家都这么说,便把马车掉过头来:“两位女同志,上来吧!” 突然黑驹一个空腾,挣脱了缰绳,独自回头,跑了。其它五匹马也跟着向小树林奔去。 小树林里,游击队战士被敌人密集的子弹压得抬不起头来。为了压制敌人的火力,二小队长肖子文快速闪出半个身子,用力向敌人投去一颗手榴弹。就在这时,他的肩胛中弹,倒地。黑牛趁着手榴弹爆炸后的烟雾,背起受伤的肖子文就往树林深处奔跑。 鲜血从肖子文肩胛涌出,流到黑牛的肩、背、手臂上…… 一直隐蔽在路旁土岗旁的一小队的战士们急了。 “指导员,我们动手吧!”一小队长王锦风说。 “还等一等,我们动手就要让敌人感到出其不意!让他惊恐,逼他撤退!”罗忠冷静地说。 战士们几乎忍不住了,拳头捏得“格格”直响,纷纷用力猛捶身边的岗土。 土岗对面路旁草丛中,三小队的战士们也实在憋不住了,李小丰问:“小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打呀!” 彭水生两眼死死盯着前方的鬼子:“要等对面罗指导员动手后,我们才能伺机出击!” 再说挣脱了缰绳往小树林飞奔的黑驹跑在最前面,牠已经迫近小树林。 “哎,大刀张,黑驹怎么来了?东山缴获的马也都跟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饶平泰感到蹊跷。 “很可能是柳青她们把马带回了小树林。”大刀张猜测道。 饶平泰灵机一动:“这马来的正是时候!大刀张,待会见机行事,我们骑马佯攻一阵,把敌人逼退!” “大队长,这真是马助我也!”大刀张兴奋地拔出大刀。 饶平泰见时机到了,便果断下令:“司号员,吹冲锋号!” 司号员猛地站起来,鼓足力气吹响冲锋号—— “滴哒滴滴滴——”嘹亮的冲锋号声响彻小树林! 煞时,路旁土岗罗忠大声喊道:“打!” 一小队短枪齐发,仇恨的子弹猛向敌阵射去! 赵五林惊慌失措地喊叫:“太君!右边出现游击队!” 日伪军转向右边进行防卫、射击! 路旁草丛三小队长彭水生发令:“同志们,给我狠狠地打——”喊完,他首先使劲向敌人投去一颗手榴弹。战士们又是一阵猛打!手榴弹在敌群中剧烈爆炸! 赵五林哭腔嚎叫:“太君!我们中了埋伏了!这恐怕是新四军的主力部队!” “嗯!这是怎么回事的?”岗村惊惶起来。 赵五林声嘶力竭哀求道:“我们三面受敌,太君,还是赶紧撤退吧!” 趁此小树林边的片刻平静,柳青匍匐前进,爬到饶平泰身边说:“饶大队长——我们来支援你们啦!” 饶平泰又惊又喜,眼里透出火辣辣的光芒,说:“果真是你们!快到树林里救伤员!” “是!”柳青、汪梅从地上爬起来,迅速奔入林中。 饶平泰信心倍增,手一招:“大刀张,你们五个跟我来!”说罢,他一个箭步冲出小树林朝黑驹跑去……大刀张等战士紧紧跟随。这是一支机智勇敢、坚毅顽强的队伍,在处于相对劣势的危险情景中,他们抓住了瞬间即逝的战机,争取了主动权,向着胜利挺进! 饶平泰骑上黑驹,大刀张等战士也翻身跨上战马。 “同志们!只佯攻一阵,记住,要猛!要狠!”饶平泰紧勒缰绳,声震天似的喊叫:“冲啊——” 六匹战马载着六位勇士像天兵天将突然冲向敌阵,发起了勇猛地攻击! 饶平泰一个点射,红学顽固分子黄根柱应声倒地,落得个可耻的下场! 大刀张挥舞着雪亮的大刀,向鬼子的头猛地砍去!敌人的脑袋像砍瓜切菜般滚落。 忙于招架大道两旁的赵五林惊恐大叫:“太君!果真是新四军的主力部队——骑兵冲过来了!” 岗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急令:“快撤——” 日伪军丢下十几具尸体,慌作一团撤退…… 追杀一阵,饶平泰勒住马……黑驹发出长长的嘶鸣—— 枪声渐歇,只见日伪军狼狈逃窜…… 小树林前,游击队员们在挥手欢呼——罗忠、彭水生各自带着战士奔向小树林来。 一小队长王锦风打扫战场,缴获了一支冲锋枪和十几枚新式手雷,喜滋滋得合不拢嘴。 忽然,黑牛着急地跑到饶平泰跟前:“报告大队长,二小队长肖子文怕是不行了!” “快抬上马车,回塘口!”饶平泰一惊。 柳青、汪梅,还有两位战士小心翼翼地抬着受了重伤的肖子文。 郑天锁帮忙把伤员平躺在马车上。 饶平泰满意地对柳青、汪梅说:“你们的支援很及时!” 柳青、汪梅汗流满面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你们表现得很勇敢,好样的!” 罗忠拍着黄天宝等四位新战士表扬道。 就这样,鸿箭游击队在与 “盾牌”别动队的第一次遭遇战中,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游击队员们别提有多高兴了,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塘口村前进。雄壮的《鸿箭战歌》飘响在天空和大地 “……哪怕是闪电的一击,也定叫侵略者胆战心寒!” 第八章 偷袭辛安渡(3) 回到驻地,战士们把肖子文小心翼翼地抬到他的铺床上。 肖子文平躺着,双目紧闭,几乎不省人事。 柳青用盆子端来温水,汪梅在为肖子文揩擦伤口。 罗忠在一旁痛心地说:“血倒是止住了,但这伤口很大,我们什么药也没有,感染起来会有生命危险!” 饶平泰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猎户朱贵应该备有疗伤的药。我们去向他要一点。” 过了一会,饶平泰手拿一个棕色的药瓶和罗忠急匆匆来到驻地门边。忽然,他俩止步,被棚舍内一种声音所感动,他们站在驻地门边谛听。 那是汪梅的嫩嫩的哭声:“小队长,你说话呀!你不能就这样跟我们永别吧!上次我用竹篙碰你,是跟你开玩笑,你在我们刚到塘口的晚上,在村头的小树林里不也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答应过我一起到野猪湖去打野猪,我知道你是想给我们的秦书记、牛部长捎些不用钱买的野猪肉去。那你现在说话呀!等你伤好了,我、柳青姐、饶大队长、罗指导员,还有许多许多的同志,我们一起到野猪湖去打野猪,好不好?你怎么不说话呀……” 站在驻地门边的饶平泰、罗忠被这热诚真挚的声音所深深打动,他们对望片刻,眼睛不禁湿润,他们怀着一样沉痛的心情走进驻地。 汪梅走近饶平泰和罗忠,激动地说:“大队长、指导员,你们要救肖子文呀!” 饶平泰拍着她的肩膀劝慰道:“我们会尽力的!” 柳青接过药瓶:“大队长,让我来!”接着她扒开肖子文的衣襟,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她用鸡毛蘸着药水,为肖子文的伤口细心地涂抹药水…… 这一夜,游击队员们的心都硼得紧紧的,他们在为自己的好战友——肖子文的伤势严重而担心。 次日,红红的太阳早早的将阳光洒向平静的村庄。 早饭后,饶平泰和罗忠来到小河堤岸边走边说着话。 “就昨天这一仗来看,暴露了我们两大问题:一是武器火力配备单一化,如果不是从东山缴获了一挺机枪,我们准死定了;二是我们的生命保障系统几乎是零,连止血、疗伤的药,甚至连一块纱布、一包药棉都没有。”饶平泰说。 “是呀!目前条件是差,但是,从另一方面也能更加激发我们的斗志,为生存而战斗!”罗忠说。 “鸿箭游击队自成立至今,还不到一个月,现在就面临着生与死,存与亡的考验。鬼子的别动队,不到一个小时,就可长驱直入,杀进塘口村来,昨天的战斗,若不是灵机一动,虚张声势,我们五十多个同志,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饶平泰又说。 “平泰同志,你干得不错呀,为什么要说这些令人沮丧的话?”罗忠问。 “连自己受伤的同志都保护不了,驻地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敞在敌人面前,随时有覆灭的危险,我还是鸿箭游击队的大队长吗?” 饶平泰痛心疾首地说。 “平泰同志,你身为大队长,可要在战士们面前注意自己的情绪呀!”停了片刻,罗忠接着说,“我们的基地肯定不能这样长期暴露在敌人面前的,一定要在湖区逐步建立起稳固的根据地。还有,要更加广泛的发动群众,争取一切爱国的力量,在湖区建立起更广泛的抗日统一战线。至于当前迫在眉睫的事,你让我想想……” “你想到办法了?”饶平泰问。 “哎,把物资往孤岛上送,把小岛建成后备的基地。”罗忠来了灵感。 “你是说,平时我们坚持在塘口一带活动,敌人来了,我们就撤到孤岛上。”饶平泰又问。 “是这个意思,这不正是你意想中的水上游击队吗?”罗忠说。 饶平泰苦笑着:“那还是我当大队长,你当指导员?”两人对视,一笑。 忽然远处传来柳青和汪梅的喊声。 “饶大队长——” “罗指导员——” 罗忠收住笑脸:“走,看是出了什么事?”说着两人朝驻地方向急步行走。 “大队长,指导员,肖子文醒过来了。”柳青跑得下气不接上气。 “走,回去看看!”饶平泰急忙把罗忠一推。 上午,县委通讯兵小吴骑着快马来到塘口,他向村头站哨的同志挥手,然后径直朝驻地奔去。 通讯兵小吴在游击队驻地前下马。饶平泰、罗忠等同志迎了出来。 “饶大队长,急件!” 通讯兵小吴说。 饶平泰接过公函,拆看,情绪激动地说:“今晚偷袭辛安渡!”说着把信递到罗忠手上。 罗忠忙看信件。 “走,找老戴商量去!”饶平泰把罗忠一拉。 “饶大队长、罗指导员,不能多耽搁了,一会要开饭的!”司务长老曹跑来喊道。 饶平泰看了一下表:“你们先吃,我们还有事要办!”说罢,两人匆匆朝老戴家走去。 “我那口子一大早就到朱湖捕鱼去了,说是为了给同志们改善生活!”老戴妻云姣告诉饶平泰和罗忠。 他们又来到小河堤岸眺望。见一支船队朝堤岸划来。 不一会,船队靠岸。 饶平泰、罗忠握着老戴和其它船工的手说:“你们辛苦了!” “这是我在朱湖的朋友。”老戴介绍。 “你们来得正好!走,快吃午饭去!”饶平泰对船工朋友们说。 饭后,饶平泰、罗忠送通讯兵小吴回青龙岗,临别时饶平泰对他说:“小吴同志,回去告诉秦书记:东山一役很顺利。肖子文伤势严重!设法给我们弄点药。这次就作口头汇报,我不再书面写了。” 通讯兵小吴点点头:“刚才我看了肖子文的伤口,回去,我会如实汇报。” 小吴走后,饶平泰对老戴说:“老戴,下午再辛苦一趟,把从东山缴来的物资往孤岛上运。” “你们要撤离塘口?”老戴不解地问。 “别误会,我们是担心敌人突袭、扫荡,那时撤就来不及了。”饶平泰忙说。 “那也是的。饶大队长,你就放心好了!”老戴明白了。 “还有!”饶平泰压低嗓音,“能不能想办法,再找几条船,几个船工,今晚有紧急出动!” “有倒是有几条船,只是在辛安渡,来不及联络,不过——”老戴说。 “不过什么?”饶平泰问。 “如果辛安渡知情的话,会派船工来支援的。”老戴说。 “如果能联系上,当然更放心些。”饶平泰说道。 暮色苍茫,乌云翻滚,阵风渐起。鸿箭游击队的队员们在驻地前紧急集合。 饶平泰作战前动员:“同志们,队伍即将开赴朱湖。此去朱湖虽只有七八里水路,但是看这天气,要穿过二十里的朱湖水道向辛安渡进袭,便不那么容易了。希望同志们把困难多想一想,可不是像有的同志说得那样轻松——到朱湖捞大鱼去。我看搞得不好,掉到湖里,那我就来捞你这条大鱼啊!(战士们笑声)同志们,有没有信心呀?” 众战士齐答:“有!” 罗忠接着说:“同志们,因为这次是夜战,又是水战,估计要饶大队长来捞你的事不会有。(战士们笑声)你们都是游泳好手,但是因为这是执行任务,不是游水,加上敌情、地形复杂,我在队伍临走前,再次提醒同志们,一定要确保安全!还有,天气有点冷,要多穿些衣服。” “指导员,我们不就是一套军装,一套便服。红学会的衣服能不能穿?”李小丰问道。 “要穿就外套便服吧,反正是夜间行动。”罗忠幽默地。 “还有,新入伍的黄天宝等四位同志留下来,跟司务长一起照料伤员。”饶平泰又说。 “为什么呀?”黄天宝急问。 “看你们身个子胖,担心你们水上活动吃不消。” “饶大队长,你可别小看我们。有只民谣我念给你听——说起四屋咀,哪个不会水?府河扎个漞,黄陂换口气。”黄天宝说。 顿时场上响起一阵掌声,战士们士气高涨。 “黄同志,今晚你只要在我们塘口的小河扎个漞,到朱湖换口气,好不好?”饶平泰打趣道。 “一切行动听指挥!”黄天宝又说。 又是一阵掌声。 “没想到,我们的誓师会开成联欢会了!”罗忠风趣地说。 “饶大队长,我还有一个问题。”大刀张手一举。 “大刀张,你说吧!”饶平泰点名。 “辛安渡一直有鬼子的驻军,距汉川城关不过三十多里,汉川城关更是鬼子的重要据点。就我们四五十个游击队员去打辛安渡能行吗?”大刀张不免心存疑虑。 “这个问题提得好!既然我们的战士都看出了问题来了,我们就不妨说开一点:这次任务是抢夺辛安渡仓库的棉花——这是鬼子过冬的战略物资,我们新四军十三旅三十七团在汉川城关摆出攻城姿态,战斗打响后,上级的意图是想把辛安渡的敌人吸引过去,然后我们鸿箭游击队趁虚袭击仓库,把棉花搞到手,运出辛安渡。”饶平泰说。 “如果辛安渡的鬼子不上当怎么办?”三小队长彭水生问道。 “哎,战士们的问题提得很有深度哩,你干脆说开了它算了!”罗忠悄悄对饶平泰说。 饶平泰点点头,接着说:“同志们,我觉得我们鸿箭游击队员的战斗水平在不断提高。我告诉大家,这一招,我们师部早就算计好了的:十三旅三十九团一部预先埋伏在离辛安渡只有几里地的新河村。加上我们鸿箭游击队,吃掉辛安渡的鬼子,你们说有没有把握?” 众战士:“有!” “平泰,我们是不是现在出发?”罗忠轻轻捅了他一下。 “好!”饶平泰又转向战士,“出发前,每人到伙房领一个饭团。出发——” 在伙棚前,士气高涨的战士们一一从司务长手中接过饭团,匆匆上路。 队伍消失在夜幕中…… 第八章 偷袭辛安渡(4) 且说新四军十三旅主力团的战士正悄悄地在夜幕的掩护下,从汉川北面向城关挺进。 十三旅旅长邹正刚担心地问彭政委:“老彭,今晚夜风很大,你说说饶平泰的鸿箭游击队在朱湖会不会受阻?” “困难是肯定有的,不过他们有战恶浪的经验。”彭光说 “哎,老彭呀,说个玩笑话,这次行动,是不是有点像:我们戽水,饶平泰他们捉鱼呀!” “看似这样,但是,饶平泰最后把鱼又给你这旅长一五一十地给送来了。”彭光风趣地说。 “那我也不会亏待他们:一人一件新棉袄!可是,这次我们昼伏夜行,你老彭的胃病发了,我可对不起桂兰同志呀!”邹正刚说。 “哎,这点小病算不了什么,还说这客气话干嘛?” “老彭,这次南下汉川,虽说顺利,但是我还是觉得有点遗憾!”邹正刚又说。 “遗憾什么?”彭光问。 “近在咫尺,却不能见饶平泰一面!” 邹正刚说。 “常言道:无缘对面不相识,有缘千里一线牵。你懂不懂这其中的奥妙?”彭光说。 “那你说,我和饶平泰算是有缘还是无缘呢?”邹正刚问道。 “满碗汤圆皆吃尽,道是有圆(缘)又无圆(缘)。”彭光含蓄地说道。 “老彭,你今晚怎么诗兴大发呀,我还是没听懂,你不妨解释一下!”邹正刚故意地。 “汤圆是圆的,一进口不就扁了,没吃前碗里的汤圆都是圆的——”彭光说。 “晓得了,在我肚子里的汤圆个个都扁了。”邹正刚接过去说。 却说这时的朱湖,阵风推波助澜,游击队七八只木船剧烈颠簸,险象环生。 “把船连起来,是不是好些?”饶平泰问老戴。 “那当然好些,但是船不在一块呀!”老戴回答。 饶平泰轻声喊道:“罗忠——” “听见了,有什么事?”罗忠大声回答。 “你们后面几条船,尽快向我靠拢!”饶平泰又喊。 “风浪很大呀!”罗忠喊。 “戴师傅,这里有条绳,可不可以向他们抛绳呀?”柳青急说。 “这倒是个好办法!”老戴说。 饶平泰从柳青手里接过绳,掂了掂分量说:“有个东西绑上就好了。” 柳青急中生智,取下军帽:“给!”阵风吹着柳青齐肩的短发…… 饶平泰激动地接过军帽,心想:这柳青还真是聪明呀!他顾不得多想,迅速用绳捆住帽子,接着运了口气,使劲将绳头投出六七米开外…… “接住了!”罗忠喊道。 “哎,这个办法还真管用!”老戴有夸奖一句。 这时,罗忠乘坐的那只船渐渐跟靠了上来。 “还有两只船落在后面。”罗忠说。 “五船并联,各抓住对方的船舷。”饶平泰喊道。 通过努力,后面两只船终于联了上来。 七八只船并联在一块,平稳多了。船队向朱湖西南岸慢慢靠近。说也奇怪,快到岸了,风浪也小得多了。 不一会,船队悄悄靠岸。 战士和船工们上岸后在啃着冷饭团。 大刀张边吃边说:“三国时,周瑜破了曹操的连环船。现在是抗日时期,我们鸿箭游击队的连环船在朱湖上战狂浪!” “大家想不想听大刀张讲故事?”汪梅突然问。 众:“想听!”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的故事下一回的回目应该是:‘饶队长只身探虎穴,辛安渡水上运棉花’。” 大刀张想想说。 “你们这样大声说话,就不怕鬼子听见了?”罗忠在一边制止。 “鬼子现在正在睡大觉打呼噜呢!”汪梅伸了伸舌头小声说。 “你们说归说,笑归笑,可不能把渡口的信号灯光给我看漏了。”饶平泰在一边说。 “大队长!我的一双眼睛是2。0的超远视力,这任务交给我好了。”柳青信心十足地说。 “只听说1。5,我还是第一次听说2。0的视力呢!”李小丰感到奇怪,也感到佩服。 “有信号!”柳青突然说。 全体立刻肃静,场上气氛十分紧张。 远处,电光闪了三次,每次约二秒钟。 饶平泰迅速取下手电筒,朝对面射过去同样数量、同等长度的信号。然后小声对战士们说:“同志们,做好准备,待会船从水上行,人从陆上走。” 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 “有情况!”说着罗忠机警地拔出手枪。 “可能是辛安渡的老邓他们支持我们来了。我去联系!”老戴跑了过去。 过一会,老戴领着几名船工回到饶平泰身边。 “信号又来了!” 柳青又说。 远处,连续三次快闪,每次约一秒钟的长度。 饶平泰迅速用电光进行联络。 “老戴,现在你负责把船队带到渡口边隐蔽的地方待命!”饶平泰吩咐他说。 “好的!”老戴说。 “同志们,到渡口边上进行隐蔽!”饶平泰下达命令。 游击队迅速向辛安渡方向摸进。约二十分钟,几十个游击队员依托地形迅速隐蔽在辛安渡口。 辛安渡是武汉西郊一个重要的水陆码头,战略地位十分显要。发源于大洪山北麓的府河,其主流向南流至辛安渡后分为两支,一支继续向南流至新沟入汉江转注长江。一支向东北流经东西湖境由谌家矶入长江;汉宜公路亦途经此地。它是日军往鄂西运送战略物资的一个重要的集散地。 深夜,一个更夫在清冷、简陋的辛安渡街上敲着竹筒:更筒发出“嘭!嘭!”的声音。 在辛安渡日军仓库前,有两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在值岗。刺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更夫有意朝仓库走来,一个日军哨兵用带枪的刺刀朝他一比,威胁他迅速离开。 更夫渐渐远去。 此时此刻,远在汉川城关北面阵地上埋伏的十三旅战士如弦上之箭,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十三旅旅长邹正刚在看表:午夜指向二时正。 邹正刚一声令下:“打!” 新四军战士们向城关北门进行猛烈扫射,投掷手榴弹…… 汉川城头顿时弹片四射,火光冲天,鬼子血肉横飞…… 迂回到城关南面伏击阵地的另一支新四军队伍向守城日军也发起猛烈攻击……敌人被这突然发起的进攻打懵了! 正在酣睡的日军驻汉川司令龟田大佐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扰醒。他从床上惊起,披着军衣去抓话筒。 话筒传来伊藤队长的声音:“龟田司令官,汉川城关南北两面受到新四军主力部队的猛烈攻击。情况很不妙呀!” 龟田大佐放下话筒,急急忙忙向门外走,他钻进军车。军车急驰而去。 正在城关北面伏击阵地指挥的邹正刚用手轻轻拍了彭光的肩膀,说:“老彭,你看,鬼子有新动作!” 彭光在观察城关北门的情况:原来城关北门新来了一批鬼子,在扛沙包,加筑防御工事。 “看来,鬼子决心跟我们干到底!” 彭光说。 “这很好,不过,我认为现在要不失时机加强打击力度,引蛇出洞!” 邹正刚说着站起身来,向前沿伏击阵地走去。 不久,新四军又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 龟田大佐急步走进日军驻汉川司令部。他抓起话筒在给辛安渡日军驻地拨打电话:“喂,是木村队长?我汉川城关遭新四军猛烈攻击,辛安渡的有什么异常情况的?” (木村队长)的声音:“报告司令官,我的这里很平静的!” 龟田大佐命令道:“你的,除了留下哨兵外,统统地快速向汉川城关驰援!” (木村队长)的声音:“嗨!我的明白!” 木村队长放下话筒跑到大院急喊:“统统集合,向汉川城关前进——” 汽车、摩托车发出阵阵轰鸣……强烈的灯光将院子照得似白昼一般。 日军汽车、摩托车队向西急急驶去。 车队刚过,打更的更夫立即朝渡口跑去。在辛安渡口,他躲在隐蔽处,从身上掏出一只手电筒迅速发出连续快闪信号…… 第八章 偷袭辛安渡(5) 渡口另一侧,饶平泰接收到讯号后,命令道:“大刀张,彭水生,李小丰、黑牛跟我来!” 五人一跃,轻轻落到了街面。 更夫镇定地朝饶平泰走过来。 饶平泰注视着更夫,用暗语进行试探:“平时不做亏心事。” 更夫回答:“半夜敲门心不惊!” 更夫上前握着饶平泰的手:“同志,快跟我来!” 大家在更夫的带领下,一齐朝日军仓库跑去,迅速闪到仓库的一处残亘下。 更夫把钥匙塞到饶平泰的手上,用劲地按了一下,然后迅速离去。 游击队员向仓库偷偷逼近。 大刀张和李小丰分别潜到两个鬼子哨兵身后。 彭水生和黑牛在执行警戒。 大刀张扑向鬼子哨兵。 李小丰扑向鬼子哨兵。 两个鬼子哨兵连哼都来不及哼出声,就倒了下去。 饶平泰飞跑到仓门边,迅速用钥匙把仓门打开。然后转身急说:“黑牛!快去通知罗指导员!” 黑牛朝渡口方向迅跑…… 饶平泰带着大刀张和李小丰率先冲进仓库。 彭水生在仓库外执行警戒。 守候在辛安渡口的罗忠接到黑牛报告,立即带领游击队员和船工们向仓库疾跑。 只见游击队员和船工们像潮水般涌进日军仓库。 饶平泰指挥众人扛的扛、挑的挑、抬的抬……他喊住柳青和汪梅:“柳青、汪梅!给你们两个女同志一个任务!” “饶大队长,什么任务呀?”汪梅抢先问话。 “棉花包快搬完了,你们到大大小小的库房仔细检查一遍,看还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 柳青、汪梅齐答:“是!”说着两人分头寻找。 柳青来到一个小仓库房里,忽然眼睛一亮,发现角落里有一个用油布蒙着的小木箱,她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是个药箱。 柳青抱起药箱,欣喜万分地嚷道:“小梅,快来看!” 汪梅跑到柳青跟前一看,高兴地跳了起来:“这比棉花还甘贵呀!” “来,我们两个拎出去见大队长!” 这时,黑牛和李小丰正在辛安渡日军仓库门前剥取两个已经死去的鬼子兵的衣、帽。 李小丰手抱一套草黄色鬼子军装,对着鬼子兵尸体说:“对不起,借用一下。” 饶平泰急步走到仓门前清查现场,正好碰上柳青和汪梅从仓内出来。 “报告大队长,我们缴获重要物资!”柳青、汪梅说着将药箱举起。 饶平泰抱起药箱高兴地说:“你们有功,这下子二小队长肖子文可有救了!” 仓库外,彭水生手持缴获的步枪仍在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撤!”饶平泰走出仓库把彭水生悄悄一拉。彭水生迅速跟着饶平泰最后离去。 游击队来到辛安渡口。老戴和几个船工正在紧张地装船…… 饶平泰向罗忠示意,人都撤出来了。 不一会,船队在哗哗的水声中,一只接一只离开渡口,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也许是龟田大佐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妙,急令赶来增援的辛安渡日军速速返回。 木村队长不敢违令,又率领着日军车队马不停蹄地驶回驻地,一来一往被折腾得个半死…… 返回辛安渡,木村队长领着一队鬼子朝仓库方向急跑。 待鬼子气喘嘘嘘地跑到仓库前时,只见大门敞开,库内空空如也。 木村队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腿一软,差点摔倒! “队长,你看!” 一个鬼子指着仓门上的箭镖喊道。 木村队长气急败坏地走上前,从仓门上拔下这支箭镖。 忽然,他疯狂地将箭镖掷于地上,咬牙切齿骂道:“八格牙路!我们的都中了鸿箭游击队的调虎离山计了!” 第九章 血染沙堤口(1) 晨阳洒满大地。公路上一支日军车队正朝辛安渡口驶来。前后几辆三轮摩托压阵,中间一辆越野军车中坐着日军驻武汉总部的将军——西尾。他满脸怒色,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眯着眼直视前方。车队嘎然停在日军驻辛安渡据点前。 据点四周,密密布岗。木村队长带着近百名日军夹道迎接西尾将军的到来。 只见西尾将军在高岛副官的陪同下,大摇大摆地从那边走来。 木村急喊口令:“统统的——立正!致敬!” 西尾将军脸色阴沉:“你的,马上带我到仓库去!” “嗨!请将军随我来。”木村队长在前面带路。 仓库大门敞开,库内一片狼籍。西尾将军大步踏进仓库,走了一圈,见各大小库房空空如也,十分愤怒。 西尾将军揪住木村的衣领,先是一声怒骂:“八格牙路!”接着是“啪啪”几个巴掌后,训斥道,“你的,把武汉战区的过冬战备物资统统给丢失了!还有什么脸来见我!” “将军,如果不是龟田大佐来电话命令我率队去解围汉川城的话,这批物资是绝对不会丢失的!”木村队长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里回答。 西尾将军吼道:“不要什么‘如果’!我的要看现在!到现在,你的还在为自己的过失辩解!”他正要举手向木村的脸打去,被站在一旁的副官高岛轻轻地阻拦。 “请将军息怒!从事情的本身来看,木村队长并没有什么原则的错误;这事也怪不得龟田大佐。试想,在半夜遭新四军围攻的龟田,他不电令驻守辛安渡的部队去驰援,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这事,要怪,就怪新四军太狡猾!怪那鸿箭游击队太厉害了!”高岛副官说。 西尾将军不解气地:“嗯……我的刚才实在是怒不可遏,此恨难消啊!” 两人走出仓库大门,朝辛安渡口慢慢走去…… 渡口连着茫茫的朱湖水域。 湖水随阵风击打着渡口的堤岸。 望着这碧波万倾的朱湖,西尾将军叹道:“中国,这么的大,就像这湖,没有边际。我们虽有铁拳,也不知朝哪里砸!” “将军一直没有放松对中国的研究,今天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高岛问。 “高岛君,难道是我的智慧已经用完了?”西尾将军拍着高岛副官的肩膀反问道 “不,不,不!将军不久前构想的‘盾牌’行动不就是很高明的一着吗?”高岛提醒道。 “唆嘎,我的今天怎么会把昨日的战绩当作垃圾险些扔到这朱湖里了?哈哈哈,谢谢高岛君给我拣了回来!”西尾将军转怒为笑。 “将军,人在发怒的时候,往往会忘掉一切;只有心情愉悦时,才会有敏捷的才思。”高岛陪着笑说。 “哟西!高岛君!这么说——我们还得辛苦一趟,趁机到孝感城去?” “这不!我们的将军又聪明一世了!”高岛谄媚道。 两人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车队在肃杀的气氛中离开辛安渡。 且说饶平泰和罗忠那天晚上率领游击队成功偷袭辛安渡日军仓库后,正为如何运输这批物资犯愁呢!两人匆匆吃完早饭,就来到驻地前的村道上边走边谈。 “我们这次行动,打在敌人痛处,敌人是不会善罢罢休的!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既要抓紧棉花北运,同时又要提防敌人的偷袭!”罗忠先说。 饶平泰沉思默想一阵,说:“是呀!这次水上运输量大,而且时间又紧,任务是非常艰巨啊!昨夜,把物资安放在无名岛后,我就一直在想,这次运输要采取哪种战术?” “打伏击战……武装护航……”罗忠数落着。 饶平泰把手一拍:“我们想到一块了!还有一个问题——船队怎样通过沙堤渡口?” “晚上通过,不利于指挥;白天通过,又担心敌人伏击。这还真是个难题呀!”罗忠眉头紧皱。 “老罗,我们干脆就来它一个‘石头砸铁——硬碰硬’,大白天闯沙堤渡口,如何?”饶平泰突然问道。 “什么?大白天闯沙堤渡口?不行,不行!这样太危险了!”罗忠不太赞成。 “老罗,这次与上次不一样,斗争策略要有所改变才行!你想想,这么大一支运输船队,还想象上次那样偷偷摸摸在半夜过渡口,行吗?万一被发现打起来,刘排长他们策应也有困难。这是一;再说,晚上行船,因船装载量大,重心不稳,慌乱起来,会出事翻船的。”饶平泰认真分析说。 “嗯,你的分析有道理!如果刘排长策应及时,我看可以。再说,我们现在机枪也有了,武装护航的自卫能力也大大增强,可以这样干!”罗忠终于点了点头。 “那我打报告去啊!” 两人刚谈到此,汪梅忽然跑了过来。 “大队长,指导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看把你给乐得嘴都合不拢。”罗忠问她。 “昨晚给二小队长用了一支缴获的‘盘呢西林’针药后,嘿!今天他的伤口好多了!”汪梅笑着说。 饶平泰高兴地拍拍罗忠的肩膀:“走,看看肖子文去!” 其时,(地下)孝感县委的领导也正在为这批棉花的运送发愁! 是日上午,一阵秋风吹来,树上的残叶纷纷落地。秦伟山和牛桂兰正在驻地前边走边谈。 “老秦,从辛安渡搞来的这批棉花,什么时候起运?”牛桂兰问。 “怎么?你着急了——怕你的老彭冻到了?”秦伟山笑着说。 牛桂兰瞪了他一眼:“看你!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古语云——秋风起兮天渐凉,众将士兮需御寒!要保证山里的战士们过冬前都穿上新棉衣,我们县委的担子可不轻啊!” “刚才跟你开开玩笑嘛。其实呀,我的棉衣也是补了又补,一穿就是好几个年头了。我何尝不想把这批已到了手的棉花,赶快运到山里根据地去。”秦伟山道出心里话。 “我估计饶平泰近日准会有报告送上来的!” “那也是,不过这次运棉花跟上次运粮可不是一码事啊!”秦伟山说。 “你是说敌人可能会对水上通道进行阻截,甚至封锁?” “封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阻截,甚至规模大一点的阻截很有可能,甚至是一定!”秦伟山分析道。 “你有什么依据吗?” “不就是你刚才说的——秋风起兮天渐凉,日本鬼子过冬难!你想想,我们夺了他的御寒物资,那鬼子将军——西尾会轻易答应吗?” “是的,鬼子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截或者毁掉这批战略物资的。说不定他们会狗急跳墙啊!”牛桂兰赞同他的意见。 “所以,我们要高度警惕敌人的反扑,确保这批棉花按时送到山里根据地!”秦伟山加重了语气。 不远处传来通讯员小吴的喊声:“秦书记——” “小吴回来了,一定带回上级的指示!”秦伟山抬起头朝前看。 “走,我们接小吴去!”牛桂兰忙说。 两人往前跑了一段路。在一棵大树下,通信员小吴翻身下马,从文件袋中取出一封公函,把它交到秦伟山手上。然后转身牵着马回驻地去了。 秦伟山急忙拆开公函,看完后将它交给牛桂兰。 牛桂兰看完公函后,严肃地说:“看来,我们刚才对敌人的反扑阴谋的毒辣性还想象得不够!” “上级的提醒是对的。桂兰同志,在我们还没有听到饶平泰的意见前,派小吴现在就去孝感城走一趟,要黄啸天密切注意日伪军的一举一动,并尽可能搞到敌人动向的情报来!”秦伟山在沉思。 “对!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去布置。”牛桂兰说完离去。 通信员小吴一边在用毛巾擦汗,一边观看鱼池中的几条鲤鱼。不时还用手把木盆中的水泼洒到池中。牛桂兰走到他跟前。 “小吴,这鱼看来要派上用场了。”牛桂兰走了过来。 “牛部长,是不是邹旅长和彭政委要来我们这里?”小吴问道。 “怎么,别人就不能吃这鱼?”牛桂兰笑问。 小吴满脸不高兴:“那还要看是谁,像饶大队长、罗指导员呀,还可以考虑,别的人,我不同意!” “小吴,这鱼是你辛苦了几个晚上在府河里抓到的,今天也得让这鱼为革命作点贡献!刚才我跟秦书记商量好了,让你到孝感城里跑一趟,这鱼嘛,就算是给那个郭跛子的一份见面礼。”牛桂兰半开着玩笑。 “牛部长,只要能换些情报回来,这鱼也值了!”小吴用手使劲摸了一下头说。 “是嘛,你快作准备,快去快回!虽然不是第一次,也要十分注意安全。”牛桂兰叮嘱道。 “是!”小吴甩动着毛巾兴冲冲地走进宿舍。他迅速换装,上路。 晌午时分,孝感城南门口站满了伪军和日本兵。 郭发财带着赵五林等一帮特务在吊桥边检查过往行人。 头戴斗笠、手拎鱼篓的小吴,把斗笠往下一拉,战战兢兢来到城南外,混在进城的一群人中。 “进城的,过来!过来!”赵五林在吆喝。 小吴走到赵五林跟前。 “嗯,这么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赵五林对他上下打量一番。 “老总,忘了?在县保安大队门口,你拿了我的鱼没给钱。”小吴故意说将鱼字说得很重。 赵五林想了想说:“啊,是的,是的。”目光注视着对方的鱼篓,“这次是不是给我们的郭大队长送鱼来了?”赵五林又朝郭发财嚷道,“大队长,快过来呀!” 郭发财来到跟前,看了看小吴鱼篓中的鲤鱼:“哦——好鱼!”他望着小吴,“小兄弟!以后你进城只须带几条这个玩艺来,我们一定给你方便,进城吧!” 小吴望了望周围,大大方方进了城门。 他来到黄记修理店前。店门虚掩。小吴正在左顾右盼时,一只手将他一拉,他乘势溜进了店门。 “小吴同志,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重要情况正愁一时难送到县委呢!”黄啸天紧紧握着小吴的手说。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上午10点多钟的样子,米酒张在向过往的行人吆喝:“孝感米酒——白糖米糕——先生,您来一碗!”这时,西尾将军的车队正朝司令部驶来。从司令部院里跑出来二、三十名荷枪实弹的卫兵,迅速站在院门两侧。一个鬼子用枪尖上的刺刀对着米酒张一比:“嗯!你的,快快的滚开!”米酒张赶紧挑着担子穿过街道,正朝对街走去时,一支庞大的的车队风驰电掣般地驶过来。宇岛大佐带着其它日本军官站在司令部大门前列队欢迎西尾将军的到来。车队嘎然停在大院门前。宇岛大佐等恭恭敬敬地立正,向从车上下来的西尾将军行军礼。西尾将军一行随宇岛大佐步入司令部院门。 黄啸天对小吴说:“上次宇岛庆祝日军进驻孝感两周年时,这个西尾都没有来参加,现在却来了,这说明,鬼子有重大行动!小吴同志,你快点回去将这一重要情报告给秦书记,我们将继续监视和侦察敌人的行动!” 小吴急忙说:“好!黄组长,为了争取时间,我现在就出城!”说罢起身离店。 第九章 血染沙堤口(2) 黄啸天的判断没错,日军确实将有重大行动。此时,他们中饭都顾不及,便急匆匆地往孝感司令部楼上走。 宇岛大佐和西尾将军两人盘膝对坐。 几个妖艳的日本女子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宇岛大佐端起一古色古香的中国茶壶:“将军请——” “宇岛君不必客气!”西尾将军也端起一相似的茶壶。 “将军莅临孝感有何指示?”宇岛大佐小心问。 西尾将军用手做了一个退下的动作。宇岛大佐立即示意舞女及警卫都退下。 西尾将军脸色一变:“皇军囤积在辛安渡仓库的战略物资——棉花,近日被游击队抢走,你的知不知道?” 宇岛大佐心中一惊:“请将军恕罪,我的不知道!” “据说,又是活动在你管辖下的游击队干的。”西尾将军从衣袋中掏出一支箭镖将它掷到宇岛大佐跟前。 宇岛大佐慌忙捡起箭镖。这支铁青色的箭镖除了没有系上尾缨外,跟上次那支一模一样。他眼前仿佛闪过恐怖的这一幕:在一片火光和惊叫声中,一支尾系白绸绢的箭镖带着呼呼的啸声朝伪县府礼堂前柱飞去。 西尾将军接着问道:“我问你可记得几个月前,在我的书房里,我让你看了‘中国大字典’后,我说的一番话?” “记得!将军说‘鸿箭’是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公然挑战!一定要把他们的统统地消灭!”宇岛大佐回答。 “几个月过去了,你的拿什么战果来见我?我们的棉花的统统的被游击队抢走。你知道你要承担什么责任吗?”西尾将军咄咄逼人。 宇岛满头大汗,他爬到西尾跟前,低着头说:“将军!我的无能!我承认,我的对鸿箭游击队的打击不力!” 西尾将军厉声说道:“不是打击不力,而是根本没有打击。我今日亲临孝感就是想告诉你将有两种前景供你选择:一种是:全力打击‘鸿箭’游击队,荣膺大日本功勋奖章;另一种结果——不需要我多费喉舌了吧!” 宇岛大佐连声说:“撤职,交军事法庭处置!” 西尾将军用鼻子哼了一下:“你的明白就好!”他喝了一口茶,整了整军装、军帽,转身下楼……宇岛大佐紧随其后。 且说秦伟山为运送棉花入山区根据地,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但终没结果。那天下午,他苦苦思索一阵后,正在办公室伏案写着报告。 黑牛突然出现在门口:“报告!” 秦伟山急忙起身:“黑牛呀!快进来。” 牛桂兰闻声,也从组织部办公室出来,进到县委办公室。 牛桂兰亲切地问黑牛:“黑牛呀!饶大队长他们都好吗?” 黑牛回答:“报告牛部长,游击队打了个漂亮仗,同志们可高兴呢!柳青和汪梅两位女同志特地要我代她们向你和秦书记问好!”说完,将公文交给秦伟山。 牛桂兰笑容可掬:“黑牛同志,第一次执行任务,很兴奋吧!” 黑牛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用手抓抓头。 牛桂兰碰碰黑牛的肘部说:“秦书记在考虑问题,走,到我办公室休息一会。” 黑牛随着牛桂兰走出县委办公室。 秦伟山看完饶平泰写的信,起身走到地图跟前,察看着地图。他背对着办公室的门,若有所思。 突然间,通信员小吴出现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秦伟山急忙转过身来问:“小吴!你回来得正好,弄到情报没有?” 通信员小吴说:“秦书记,黄组长侦察到了重要情报!连鬼子将军——武汉总部的西尾都出动了——” 秦伟山兴奋地:“好!我要的就是他来孝感的事实!你赶紧休息去!” 黄昏。青龙岗上秋风阵阵,一片静寂。 秦伟山和牛桂兰在青龙岗的背埂上边走边谈。 秦伟山严肃地说:“看来,鬼子别动队最近会有大的动作,这对我们已经到手的棉花北运十分不利!” “我也觉得眼下的平静中暗藏着杀机。我们的弱点是水运沿线缺乏行政自然村落的保护,让整个航线暴露在敌人的火力打击之下。”牛桂兰说。 “是啊!我们现在只能是边搞运输,边扩大游击根据地呀!”秦伟山又说。 “老秦,你是不是对饶平泰的能力缺乏信心?”牛桂兰问。 秦伟山摇摇头:“不是!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在这漫长的运输线上,我们的薄弱环节易受敌人的攻击。这次,西尾和宇岛会出什么招法呢?” “老秦,我们是不是启用二号情报站?”牛桂兰提醒道。 秦伟山又摇摇头:“桂兰同志,我的心里很矛盾,但是我还是舍不得在这个时候就启用二号情报站,只有在最危急的关头才能启用它!来,我们坐下来,再认真地研究一下饶平泰提出的作战方案,并给鸿箭游击队一个明确的指示。” 傍晚,西尾将军走后,宇岛大佐像热锅里的蚂蚁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原来是岗村打来的,他请司令到他办公室小憨片刻。 “岗村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姑且走这一趟。”宇岛大佐这么想,便下楼去了。 他驱车悄悄来到日军驻孝感宪兵队,下车后走进办公室,见岗村正在用毛笔写这八个汉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宇岛大佐走近桌边,拿起它,看了又看,十分激动地嚷道:“哟西!” “司令,我今天还给您物色了一个您所需要的人。”岗村神秘地说。 宇岛大佐环顾左右问:“什么人?” 岗村拍了两下巴掌,从内室走出一个肩挑货担,手拿摇鼓,头戴草帽的货郎。 宇岛大佐看了来人后,不解地问:“他的,什么的干活?” 岗村嘿嘿奸笑:“他的,就是这个——”他指着纸上的“矛”字。 宇岛大佐揣摩了一会,用左手食指与右手掌作了一个对击的动作后,频频点头。 宇岛大佐好奇地对这个货郎上下打量一番:“啊——我的明白你的意思了!”说罢,面对货郎发问,“你的,是什么人?” 货郎突然放下货担,摘下草帽和伪装:“司令,我是赵五林呀!” 宇岛大佐恍然大悟:“哟西!原来是你,伪装得很好!连我这个司令都给你的骗过去了。你的,很能干的!”边说边拍拍赵五林的肩膀,“这次你的立了功,我的大大的重赏!” 赵五林点头哈腰:“太君,我的奖赏的不要,只想多为司令的效劳!” “你的,大大的忠臣!”宇岛大佐狂笑。 赵五林受宠若惊,说:“太君,没别的事,我的先回去了。” 岗村叮咛:“赵五林,什么时候出发,你的等候命令!” 等赵五林走后,宇岛大佐悄悄对岗村说:“今晚,你的到司令部来,我把枝子小姐送给你!” “谢谢司令!”岗村乐不可支。 第九章 血染沙堤口(3) 第二天上午。柳青和汪梅等人在府河孤岛上仔细检查隐藏的棉花。 饶平泰心事重重地摸摸棉花包,不时又望一望多云的天空,对身边的罗忠:“县委迟迟没有下达命令,看这天色又不很好,我担心这批棉花……” 罗忠接着说:“黑牛昨晚留宿青龙岗,说明县委一时也难以下决定。” 两人转到河滩边上,饶平泰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向河中打着水漂。顺着水漂方向看去,远处一只小船朝孤岛划来。 黑牛站在船头挥着手喊道:“饶大队长——” 饶平泰猛抬头:“是黑牛回来了!” 船一停稳,黑牛从船头跳到沙滩上,快步跑到饶平泰跟前,急忙解下公文袋,取出一封公函,并将它交到饶平泰手上。 饶平泰急不可耐地打开信,边看边念道:“鉴于近日鬼子有异常行动,棉花,三日后再考虑北运。出发前报知县委!” 饶平泰担心地:“可这天气——” 罗忠催促说:“县委指示是根据对敌斗争总形势作出的,我们要抓紧时间落实运力,研究火力配备和战斗方案,还要预防老天爷变脸,保护这批棉花,我们要做的事多着呢!” 柳青和汪梅从岛上往沙滩奔跑。 汪梅气喘吁吁地跑到饶平泰跟前问:“报告大队长,我看见黑牛上岛了,是不是要启运这批棉花了?” 饶平泰叹道:“咳!棉花还要等三天才能启运,我现在心如乱麻!” 罗忠吩咐她们:“柳青、汪梅,岛上事情不多了,你们现在回塘口驻地通知司务长,就说我和大队长不在塘口吃中饭了。” “是!”柳青和汪梅离去。 两人回到村里,见离吃中饭还有点时间,便来到村东头的小树林边。 柳青和汪梅从林边走过。 碰巧,化装成货郎的赵五林挑着担子鬼鬼祟祟正在林子边行走,见有人来了,便放下货担闪进林子里有意偷听。 “青姐,三天后用船运棉花有没有我们的份?”汪梅问。 柳青摇摇头:“这我说不准。不过,我是财务保管,我是非去不可的!” 汪梅急了:“那我呢?我的好青姐,你去给大队长说说情——为了路上好有个关照,让我也参加运棉花好不好?” 柳青笑问:“你怎么自己不去求大队长呀?” 汪梅刚要出声:“唔——”她突然发现林边的货担,便嚷道,“这是谁的货担呀?” 赵五林慌乱从林中走出,陪着笑:“对不起!我刚去方便了一下。二位姑娘要买什么东西吗?我的货全得很,有发卡、木梳、手绢、针线……” 汪梅高兴地上前,在货担上左看右看,挑了两面小镜子爱不释手:“就要这两面小镜子!” 赵五林故意讨好说:“两位姑娘真漂亮,买面小镜子放在身上,经常拿出来照照,定能打扮得像仙女一样!” 汪梅付了钱,喜滋滋地:“青姐,我们走!” 赵五林暗暗高兴,鬼头鬼脑地四处窥探,又抬起头望望天,然后挑起货担从林边小道悄悄溜走了。 晚上,赵五林像幽灵般来到宪兵队。 “太君!我的打探到重要情报!”赵五林向岗村报告。 “你的,快说!” 赵五林凑近岗村耳根,嘀咕了几句。 “情报的可靠?是船运?”岗村问。 赵五林添油加醋道:“我冒着危险潜入鸿箭游击队驻地,亲耳听到的——三日后启运!” “哟西!你的先回去休息,要绝对的保密!”岗村喜不自禁。接着他和赵五林快步走到院子里。 岗村坐在三轮摩托车上,对赵五林做了一个要他回去的手势。 两辆摩托车发出轰鸣声,一前一后驶出大院,朝日军驻孝感司令部驰去。 岗村的到来多少让宇岛大佐感到十分解闷。 “岗村君,你带来的情报大大的好!你看,伏击地点选在哪里?”宇岛大佐问他。 岗村受宠若惊,上前仔细观察地图,用手指着沙堤渡口说:“司令,沙堤渡口是他们船队的必经之地,渡口离孝感城南又只有几里地。我们的,就在这里悄悄地进行伏击!” “哟西!还有什么建议的?”宇岛大佐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岗村又说:“郭发财的县保安队和我们的别动队就埋伏在河堤东岸,靠城关这一侧。” 宇岛大佐摇摇头说:“不,不,不!我们这次行动应该是在渡口两边庄稼地里预先埋伏,形成夹击的态势。你的神盾别动队在府河东岸。”他指着地图补充道,“就在这里!最后派上用场,形成第三火力网!” 岗村恍然大悟:“还是司令高见!” “嘿嘿!”两人一齐奸笑。 且说,运送棉花的事让小悟山新四军十三旅给担当上了。晚上,邹正刚旅长和彭光政委借着马灯光趴在桌上,在仔细观察地图。 邹正刚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指着孝感城关西北角的河东村:“就在这!”他站起来接着说,“这河东村与城关、沙堤渡口差不多成等边三角形。我想把李飞的一个连预先埋伏在这里;有事时既可驰援沙堤渡口,必要时也可骚扰城关北门。” 彭光补充说:“进行反牵制,来个釜底抽薪!” 邹正刚忽然哈哈大笑:“我说的嘛,只有吃亏的宇岛,没有吃亏的邹正刚!” “老邹呀!别忘了,你的对手不是宇岛,而是那个西尾!大意不得啊!”彭光提醒道。 邹正刚点了点头:“你提醒得好!这样吧,要不,在河东村西侧再布置一个连,成犄角姿势,进行双重策应?” 彭光想了一想说:“这还差不多!” 三日后,见敌人没有什么动静,游击队决定马上出发。那天夜晚,老戴和十几个船工手握船桨静静地站在船上,满载棉花的船队整装待发。鸿箭游击队的战士几乎全部集中在沙滩上。 饶平泰在作简短动员:“同志们!执行这次北运棉花和护航任务非常艰巨。但不管困难有多大,危险有多深,在我们鸿箭游击队员面前,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和闯不过去的难关!” 罗忠大声问道:“同志们!有没有信心呀?” 众战士一齐高声回答:“坚决完成任务!” 饶平泰下达命令:“除二小队和指导员留下外,其余的随船出发。每条船上三人。” 汪梅忽然跑来喊道:“大队长,我也要去!” 饶平泰关心地说:“汪梅同志,你还小。这次执行护航任务很危险,你就留下吧;再说,二小队长的伤还没有好,医护也还需要人!” 汪梅又磨道:“大队长,二小队长有李大娘帮忙照管。再说,我已经走过这条水路,对它并不陌生;在路上,跟青姐也好有个照应,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 饶平泰望着罗忠。 “那就让她去吧!”罗忠说。 “不过,有一条:路上要严格遵守纪律!”饶平泰严肃地对汪梅说。 汪梅兴奋地:“我保证!” 饶平泰紧紧握了握罗忠的手,接着与二小队留守的战士们挥手告别。 罗忠激动地:“老饶,我们等着你们胜利归来!” 罗忠与二小队的战士们在沙滩上唱起了《鸿箭》战歌:暴雨倾盆下,箭出青龙岗……啊!鸿箭……这雄壮的歌声伴送着出征的游击队员们! 十几只船在夜色的掩护下,快速驶离孤岛。 第九章 血染沙堤口(4) 可游击队万万没有想到狡猾的敌人早就先行动了。 郭发财站在沙堤渡口岸边,指挥县伪保安大队过渡。 一批日军悄悄地进入庄稼地,架起了机枪。 又一处庄稼地里,岗村亲自指挥着手持冲锋枪的“神盾”别动队进入埋伏…… 与此同时,新四军主力也在行动。在十里外的河东村,新四军连长李飞率领一个连进入隐蔽地带。 李飞悄声命令:“除放哨的以外,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新四军方连长指挥另一个连的战士们也在进行隐蔽…… 再说经过伪装的船队,正顶风破浪在府河中行驶,老戴等船工奋力摇桨……一切静悄悄。 饶平泰命令道:“除值哨的同志外,其它人员进舱睡觉去!” 老戴一边驾着船,一边对饶平泰说:“饶大队长,乘这段夜行水路,你就进舱休息一会吧!” 汪梅从舱里钻了出来问来戴:“老戴师傅,记得上次‘独胆斗古城’时,也是你、我、黑牛、饶大队长四人一条船,只不过这次是黑牛换成了青姐。我觉得我们是很有缘分的,是不是?” “是呀!不过路还远着哩,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去休息吧。”老戴说。 饶平泰严肃地:“汪梅,出发前,我是怎么说的?你现在就去休息!小心沿着船边扶着绳索走。” 汪梅伸了伸舌头:“是!服从命令。”说罢她小心走进舱里去了。 “老戴!来,我来换一换手!你休息一会。”饶平泰从老戴手中抢过双桨,用力划起来。 老戴坐在船头,擦亮一根火柴,正准备抽旱烟。 饶平泰连忙制止:“不能抽烟!” “我怎么给忘了!”老戴赶紧把火灭了。 船队在府河里,行了整整一夜。终于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晨光,雾气罩着河面……一切显得平静如常。 大刀张东华所在那条船听令往前驶,他的船与老戴驾的船擦身而过。大刀张和另外两名战士向饶平泰他们挥手。 汪梅兴奋地向大刀张他们招手,嘴里发出“嗬——嗬——”的喊声。 柳青连忙把汪梅拉了一下:“小梅,好啦!好啦!赶紧洗漱,还要吃早饭呢!” 她们趴在船上,弯下身子,用双手捧水洗脸…… 汪梅从身上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脸说:“那个货郎说的没错,这小镜子倒挺方便的!” “我现在怎么突然觉得那个货郎好奇怪,平日好像没见过……”柳青说。 正巧饶平泰听到她们的谈话,问:“你们说什么?什么货郎?” “大队长,事情是这样的——三天前,我和汪梅在村子的小树林边走,遇见一个挑担的货郎……”柳青把那天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柳青的叙述,饶平泰紧张起来,说道:“柳青,你们怎么现在才说呢!那个货郎是什么模样,说给老戴听听看见过没有。” 柳青慢慢回忆:“个子矮矮的——” 汪梅补充说:“嘴边——有颗黑痣。” 老戴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们这一带从来没见过这模样的货郎!” 饶平泰立即警觉起来:“不好!这个货郎多半是敌人的探子!说不定敌人早已经盯上了我们!今日沙堤口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怎么办?”柳青、汪梅和老戴齐问。 饶平泰脸色严峻:“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现在想退回塘口也不行了!柳青、汪梅,赶紧发信号,通知各条船作好战斗准备!” 柳青、汪梅:“是!” 各船上先后响起战斗警报信号。大刀张在船头驾起机枪,战士们纷纷钻出船舱,端起枪趴在各自船上,警惕地注视着两岸动静。 日上三竿,船队已接近沙堤渡口。 渡口上,渡船摆渡跟往日一样。伪军朱班长叼着烟,把双脚踩在一张长凳上,口里骂骂咧咧:“他娘的,每天还是这么多人来来去去。” 伪军甲指着前面问:“班长,那边来了一支船队,会不会是游击队的运输船?” 伪军朱班长不以为然:“你***,胡说些什么?游击队的船队敢在这大白天来闯老子的渡口!”说着照样在抽他的烟。 伪军乙跑过来说:“班长,我看清楚了,是游击队的运输队!” 伪军朱班长“啊”的一声,急忙起身。 埋伏在渡口西岸庄稼地的伪军是一阵骚动。 赵五林性急地问:“郭大队长,怎么还不打呀?” 郭发财:“再等等。” 渡口东岸庄稼地的一群日军见到船队如期出现,早就按捺不住情绪,在拉枪栓,蠢蠢欲动。 躲在东岸又一处庄稼地里的日军司令宇岛大佐用望运镜对沙堤口进行观察,对身旁的岗村说道:“哟西!游击队已进入我们的伏击圈!” 沙堤渡口东岸草丛,秦伟山、牛桂兰领着战士们向沙堤渡口移动,大概只隔一里地。 船队驶近沙堤渡口。 伪军甲向河中大喊:“船队停下!” 说时迟,那时快,饶平泰举枪一个点射把伪军甲撂倒! 游击队战士们一起射击,守渡口的伪军死的死、伤的伤,抱头鼠窜。 船队使劲向渡口划去。 突然,东岸庄稼地里射来密集的子弹,接着西岸埋伏的敌人也射出阵阵排枪。 船队在敌人密集的火力中冲向渡口。 大刀张的机枪吐着火舌,一会向东岸射击,一会又掉转枪口向西岸还击。 饶平泰一个点射,西岸一个伪军应声掉进府河水中,柳青和汪梅也在对敌射击…… 游击队有两个战士受伤掉进河里。 有一只船上的棉花包着了火,一小队长王锦风起身用勺子舀水灭火,不幸中弹。鲜血从他的胸膛往外流,他挣扎着将勺中的水浇在棉花包上,敌人又一排子弹射过来,一小队长王锦风再次中弹不幸牺牲。滚落到河水中。 秦伟山、牛桂兰分头领着几十个战士向东岸和西岸的日伪军发起勇猛地进攻,策应船队。 有几个战士在进攻时中弹倒地。刘排长端起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一排日军倒在血泊中。 敌人的火力被压制。 河东村的新四军连长李飞接快马来报,立即命令道:“一排、二排随我来,攻击城关北门,三排长担任掩护!” 听到枪声,河东村西面小树林的新四军方连长带领战士们也冲出树林,向渡口方向奔去。 方连长:“快!向沙堤口增援!” 东岸又一处隐蔽的庄稼地,宇岛挥动军刀命令:“向渡口前进!” 岗村率领几十名手持冲锋枪的“神盾”别动队员向渡口冲去,排枪吐着可怕的火焰…… 东岸草丛,秦伟山沉着地:“隐蔽!再放近一点打。”当“神盾”别动队离河堤有一百米时,秦伟山一声令下,“打!”新四军战士们跟岗村的别动队接上了火。这突然的闪击,让岗村吃惊不小。 此时的府河在一片混战之中。手榴弹在河中激起高高的水柱! 紧要关头,饶平泰大声喊道:“同志们,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一定要冲出包围!” 游击队员英勇的还击!船工们拼死划桨!船队勇往直前! 有一条船被敌人的炮火击中,发生倾斜。棉花包、战士们一齐滑入水中。战士们奋不顾身在水中去抢救棉花包。一个战士为抢救棉花包,被敌人的子弹击中。黑牛急忙跳进河里,将受伤的战士救起。 水中又一位战士中弹,他挣扎着沉入河中,河水中涌起一阵血浪。 东岸草丛的激战在继续。 秦伟山脸色铁青:“我们对敌人估计不足,没想到敌人用了三重火力网。” 牛桂兰喊道:“敌人已经包抄过来了!” 秦伟山大喊:“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集中火力向敌人还击,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小悟山的援军到来!” 牛桂兰喊道:“同志们,狠狠的打,一定要把敌人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 战士们投出一颗颗手榴弹,几个鬼子别动队员被炸飞,岗村赶紧趴在了地上。 府河在混战,勇敢顽强的饶平泰指挥船队奋勇前进,终于冲出渡口火力包围圈。 从府河东岸河堤上,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声音由远而近,方连长领着一彪人马朝渡口、堤岸方向杀过来! 东岸草丛阵地,牛桂兰一阵惊喜:“秦书记,是小悟山增援的部队到了!” 秦伟山喊道:“好!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有救了!” 在新四军主力部队的打击下,岗村的神盾别动队停止前进。 两军相持。 此时,在孝感南门外的便道上,一日军骑兵朝沙堤渡口飞奔而来…… 日军骑兵奔到沙堤渡口东岸庄稼地,在宇岛大佐面前翻身下马:“报告司令!城关北门发现新四军主力,攻势猛烈,北门十分危急!” 宇岛大佐大吃一惊:“八格牙路!我的,中了新四军的声东击西的鬼计!”他急得掏出手帕揩去额头上的汗珠,下令道,“停止射击,统统地回撤!” 渡口周边地区枪声渐渐稀少。 沙堤渡口西岸的伪军一下子变得无助。 赵五林急问:“郭队长,岗村他们撤了,我们怎么办?” 郭发财骂道:“他娘的!皇军都撤了,我们还在这里等死吗?快撤!” 赵五林不死心地说:“可惜这次让鸿箭游击队给跑了……” 一阵机枪子弹扫过来,把郭发财的帽子打落在地。 郭发财吓得脸似土色,连帽子都顾不上捡,惊慌失措地喊叫:“弟兄们,快往下游撤!” 此时,站在船头的饶平泰举起驳壳枪向溃不成军的伪军连连射击…… 饶平泰咬牙骂道:“狗汉奸,今日打死打伤我战士多人!这笔血债,一定叫你们加倍偿还!” 船队缓缓往上游划去。 饶平泰喊道:“船队继续前进!一小队长、三小队长,给我统计伤亡数字。” 彭水生悲痛地回答:“报告大队长,我三小队牺牲一个战士,三个受伤!” 饶平泰喊道:“一小队长——”没有回应。 李小丰说:“大队长,王锦风他会不会——” 许多战士一齐喊道:“王——锦——风——” 远处河水中突然飘来喊声:“喂——” 柳青眼尖:“那是黑牛!” 汪梅说:“黑牛和一小队长是同一条船的!” “老戴,快把船划过去!”饶平泰急忙吩咐。 “好咧!”老戴用力搬着船舵。 船划到黑牛边上,饶平泰伏下身子,用手去拉黑牛。 筋疲力尽的黑牛终于上了船。 在船上,饶平泰急问黑牛:“黑牛,一小队长他们呢?” “哇!”的一声,黑牛双手抱头痛哭起来。 “黑牛,你慢慢说,一小队长他们倒底怎么了?”柳青边劝边问。 汪梅急了:“黑牛,你快说呀!” 黑牛慢慢抬起头来,抽泣着:“大队长,一小队长王锦风和胡生发同志都英勇牺牲了……船和棉花也让鬼子给打沉了……” 老戴怒火燃烧,骂道:“这狗娘养的日本鬼子!” 饶平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柳青和汪梅抱在一起悲痛失声。她们一起朝府河喊道:“王锦风——胡生发——我们的好战友——你们在哪里?”可是,回答她们的只有那府河水的哽咽。 一场血腥的战斗结束了,在府河河堤旁,临时干部会正在进行。 秦伟山十分激动:“同志们,为了抢运这批棉花,在今天的渡口作战中,我们总共牺牲了五位同志,几十人受伤!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如果不是旅首长指挥得当,我们还要付出更大的伤亡,棉花还在不在我们手里,都成问题呢!” “我们要记住这血的教训!”牛桂兰沉痛地说。 “我们地下运输线的建立,看来还有一段艰苦的历程。这重担落在饶平泰同志身上!”秦伟山接着说。 饶平泰起身悲痛地说:“身为鸿箭游击队大队长,我对不起牺牲的同志们!” “平泰同志,你也不要过分自责!今后怎么搞,我们日后要深入研究。”秦伟山语重心长说。 “秦书记、牛部长,你们看,那边有几匹战马朝我们这边跑来!”刘排长突然站起来说。 “会是谁呢?”秦伟山、牛桂兰、饶平泰猛地起身,出神地注视着前方。 第十章 化装夺军粮(1) 堤边大路,邹正刚、彭光在警卫班的护卫下骑着快马朝河堤渡口奔来。土路上扬起一股股烟尘。 马队沿着府河河堤,越走越近…… 刘排长十分兴奋地喊道:“是邹旅长和彭政委来了!” 队伍中发出一阵欢呼。同志们情不自禁地奔上前去迎接,柳青、汪梅也在其中。 邹正刚、彭光风尘仆仆地从马上下来。 邹正刚、彭光热情地对大家说:“同志们辛苦了!”说罢两人伸出手来跟大家一一握手。 邹正刚握着饶平泰那双宽大厚实的手,目光上下扫视:“你就是——” “首长,还是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吧!”饶平泰说。 大家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邹正刚。场中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平静。 邹正刚紧紧握着饶平泰的手:“不用介绍了!‘饶平泰’三个字分明写在你额头上哩!” “我们的邹旅长,几次要见我们的鸿箭游击大队长都因战事繁忙错过机会,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今日在这里相见,大家说是不是更有意思呀?”彭光说。(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 “邹旅长,彭政委!我饶平泰是个有话藏不住的人,有一句话,已埋在心里多时,没机会向首长说,现在不知该不该说?”饶平泰问道。 “你就直说吧!”邹正刚说。 “我想向邹旅长借兵。”饶平泰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倒底是饶平泰呀!借钱、借粮,这倒常听说;借兵,这很新鲜哩!”邹正刚哈哈大笑。 “你老邹不也是向师部借过兵的?”彭光在一边帮腔。 “老彭,那是补充新源,是经上级审批的。” “我们这位游击大队长,就是这个意思:要你邹旅长拨给他一个班、排什么的。” “那不是割我的肉吗?” “邹旅长,看在我老彭是你的老搭档份上,你也得给饶平泰割一块肉吧!”牛桂兰也上来帮腔。 “看来你们都是一条战线上的了!好!割就割呗!我告诉你们,今日特地赶到沙堤渡口来,就是要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鉴于敌人封锁严密,我根据地物资紧缺,上级指示我十三旅抽调一部分骨干,加强你们这支负有特殊使命的鸿箭游击队!”邹正刚爽快地说。 汪梅突然插话问:“邹旅长,有没有女兵呀?” “哎呀,你看,刚才一直忙着跟饶平泰说话,简直没有功夫跟我们这两位巾帼英雄搭腔。汪梅、柳青同志,你们的邹旅长失礼了!”邹正刚说着向她们热情地伸出手来。汪梅、柳青赶紧上前与邹旅长握手。 “柳青、汪梅同志,要道歉的还有我老彭!” 汪梅、柳青:“谢谢首长关心!” 邹正刚问牛桂兰:“这两位女同志,表现不错吧?” “她们一直都表现得很出色!几个月前,饶平泰孤胆闯孝感城关,那个女主角就是汪梅呀!柳青同志掌管财务,随运输队出生入死,表现得非常勇敢!”牛桂兰说。 “好,好!我们的女同志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战斗,是很好的锻炼呀!谢谢我们的女同志!”邹正刚感动地说。 “这次运棉花,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心疼啊!”秦伟山沉痛地说。 “地下运输,难就难在‘地下’呀!鬼子企图封锁抗日根据地对外的一切来往,妄想卡住我们的脖子,把我们困死,饿死。我们就是要在血与火,生与死的搏斗中,粉碎敌人的阴谋,让地下运输线畅通无阻!”邹正刚脸上露出刚毅的神情。 “这不仅是物资补给线,也是我军赖以生存的生命线呀!老秦呀,当前你也要把更多的精力投到这方面来呀!”彭光对他说。 “彭政委,我鸿箭游击队所做的一切,如果说还有些成绩的话,都是在县委直接领导下取得的。秦书记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真是一言难尽!”饶平泰抢着说。 “那就好!有你们这样一个坚强的战斗集体,我们的事业就有了希望!”邹正刚说。 “该说的也已经说了,心里的话以后还有机会说。现在我们是不是抓紧时间把棉花送往山里。在青龙岗县委驻地,我们备了些干粮。待船队再往北走一、二十里路,就进入安全区域。只是鸿箭游击队,只能饿着肚子赶回塘口了。”秦伟山说。 “平泰同志,借兵的事稍后就会有结果,你放心就是。”邹正刚握着饶平泰的手说。 彭光与饶平泰握手:“平泰同志,遇到困难,要多依靠当地的人民群众!还要做好上层人士的统战工作,争取一切同情抗日的人都参加到抗日统一战线上来!” “是!我记住了!”饶平泰向二位首长敬礼。 “平泰同志,一小队长牺牲了,我看就让那个在青龙岗上跟你耍大刀的张东华来继任,你看如何?” 秦伟山上前对饶平泰说。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饶平泰回答道。 “那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呀!”秦伟山点头。 彭光和牛桂兰在跟柳青、汪梅握手道别。 牛桂兰:“柳青同志,湖区建立区乡抗日民主政府后,你要充分发挥学过经济的特长,把税收和供销社的工作建立起来,为新四军和鄂豫边区多开辟财源呀!” 柳青兴奋地:“彭政委、牛部长,你们放心吧!我一定尽全力去开拓新的工作!” 汪梅:“我们还要打好多好多的野猪来慰问山里的首长和战士们!” 哈哈哈!彭光和牛桂兰都被她的天真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