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乱史》 三国乱史临时目录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江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浊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天下大势;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东汉末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传说大仙道德星君巧遇孔明,见其聪慧,遂收为弟子,授奇门遁甲之术、呼风唤雨之能,又传八阵图,飞身前嘱孔明,命辅刘备定乱安天下,以正“仁德”服天下之理! 本书以三国为史,然史非史,乃乱史,且看孔明如何佐刘备平乱治国安天下。汉末成三分,三分归一统,一统者,乃蜀汉也! 第一回 乾坤殿仙家论天数 卧龙岗孔明识玄机 第二回 水镜设宴聚群贤 孔明醉酒言大志 第三回 赴新野二次荐贤士 访孔明两番往草庐 第四回 刘玄德三顾茅庐 诸葛亮三分决策 第五回 孙权得将再起兵 刘琦避祸三求计 第六回 夏侯惇请兵捉孔明 诸葛亮放火烧新野 第七回 曹孟德怒起三军 诸葛亮密遣一将 第八回 玄德泪逐诸葛亮 孔明巧布八阵图 第九回 孔明密往水镜居 孟德受困八阵图 第十回 曹操复取襄阳城 星君下界卧龙岗 第八回 诸葛亮舌战群儒 鲁子敬力排众议 第九回 孔明用智激周瑜 孙权决计破曹操 第十回 周公瑾借刀杀人 诸葛亮迷雾求箭 第十一回 献密计黄盖受刑 递降书阚泽过江 第十二回 孔明作法借东风 周瑜纵火烧赤壁 第十三回 诸葛亮智取三郡 关云长义释曹操 第十四回 中毒箭曹操回许昌 犒三军刘备坐荆州 第十五回 诸葛亮智辞鲁肃 赵子龙计取桂阳 第十六回 关云长义释黄忠 诸葛亮怒叱魏延 第十七回 孙仲谋以貌取人 庞士元假痴脱身 第十八回 周公瑾假道伐荆州 诸葛亮反计辱周瑜 第十九回 秉阳县凤雏理事 三江口周瑜兴兵 第二十回 凭东风周瑜再纵火 借西风孔明又作法 第二十一回 周瑜诈死赚孔明 卧龙假哭说鲁肃 第二十二回 魏吴约兵讨荆州 孙权遣书召周瑜 第二十三回 柴桑城周瑜殒命 三江口孙刘联盟 第二十四回 马超兴兵雪恨 曹操割须弃袍 第二十五回 张永年反难杨修 诸葛亮巧取川图 第二十六回 凤雏计议取西蜀 卧龙让功守荆州 第二十七回 庞统中箭落凤坡 刘备受困琣关城 第二十八回 翼德设谋擒严颜 孔明定计捉张任 第二十九回 马超力竭斗张飞 孟起计穷投皇叔 第三十回 关羽单刀赴宴会 鲁肃孤身返东吴 第三十一回 曹操平定汉中地 张辽威震逍遥津 第三十二回 甘宁百骑劫魏营 左慈掷杯戏曹操 第三十三回 卜周易管骆知机 取汉中刘备兴兵 第三十四回 张飞智取瓦口隘 黄忠计夺天荡山 第三十五回 占对山黄忠逸待劳 据汉水赵云寡胜众 第三十六回 诸葛亮智取汉中 曹孟德兵退斜谷 第三十七回 孔明修书约东吴 刘备北伐起三军 第三十八回 玄德进位汉中王 云长攻拔襄阳城 第三十九回 庞令明抬棺决生死 关云长放水淹七军 第四十回 赵子龙力斩五将 诸葛亮计取三城 第四十一回 姜伯约归降孔明 诸葛亮骂死王朗 第四十二回 关云长刮骨疗毒 吕子明白衣渡江 第四十三回 孙权毁约袭荆州 庞统料敌败陆逊 第四十四回 战沔水徐公明败军 走麦城关云长中计 第四十五回 玉泉山关公显圣 洛阳城曹操惑神 第四十六回 治风湿神医身死 传遗命奸雄数终 第四十七回 避兄难曹植赋诗 废献帝曹丕篡汉 第四十八回 急兄仇张飞遇害 雪弟恨刘备兴师 第四十九回 孙权降魏受九锡 刘备征吴赏三军 第五十回 战琥亭刘备得仇人 守江口书生拜大将 第五十一回 孔明梦神授八阵图 刘备诈败退白帝城 第五十二回 孔明巧布八阵图 陆逊被困鱼腹浦 第五十三回 白帝城刘备托孤 鱼腹浦孔明释敌 第五十四回 难张温秦宓逞天辩 破曹丕徐盛用火攻 第五十五回 征南寇丞相大兴师 抗天兵蛮王初受执 第五十六回 渡泸水再缚番王 识诈降三擒孟获 第五十七回 武乡侯四番用计 南蛮王五次遭擒 第五十八回 驱巨兽六破蛮兵 烧藤甲七擒孟获 第五十九回 祭泸水汉相班师 伐中原武侯上表 第六十回 诸葛亮乘雪破羌兵 司马懿克日擒孟达 第六十一回 马谡拒谏失街亭 孔明空城退仲达第六十二回 孔明挥泪斩马谡 周鲂断发赚曹休 第六十三回 讨魏国武侯再上表 破曹兵姜维诈献书 第六十四回 追汉军王双受诛 袭陈仓武侯取胜 第六十五回 诸葛亮大破魏兵 司马懿入寇西蜀 第六十六回 汉兵劫寨破曹兵 孔明斗阵辱仲达 第六十七回 出陇上诸葛妆神 奔剑阁张合中计 第六十八回 司马懿占北原渭桥 诸葛亮造木流流马 第六十九回 上方谷司马受困 五丈原诸葛禳星 第七十回 诸葛亮诈死赚仲达 司马懿追敌观兵书 第七十一回 汉相妙计斩魏延 武侯神算诛仲达 第一回 乾坤殿仙家论天数 卧龙岗孔明窥玄机 第一回 乾坤殿仙家论天数 卧龙岗孔明知玄机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江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浊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话说孔明夜观天象,见群星纷呈错乱,忽明忽暗,乃应天数将变。正欲掐指推算吉凶,隐隐闻得窃窃私语之声,遂定睛细察,隐见颍川之上,浮云之间,竖起一天门,门上书“乾坤殿”,那天门之下,聚集数人,形貌各异,仙风道骨。孔明心道:“此为掌天地运数之乾坤殿,今恰逢机缘,巧遇仙家,若能窥视天机,洞察大势,必是受用无穷”。遂藏匿身影,静听仙语神论。 孔明隐隐听得一仙翁问:“贫道镇元子,今番邀众仙会集乾坤殿,乃共论人间运数,请各纵高论,以观动听。” 语毕,行出一仙,问曰:“天道常变异,运数杳难循,若论远程天命,诚难知矣?” 镇元大仙问:“未知南华大仙有何高论?” 南华大仙复曰:“盖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纷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纷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刘邦斩白蛇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朝政日复倾颓。” 又一仙翁曰:“天道更替,分分合合,变异不定,虽难逆料,却有循规。”众仙视之,乃道德星君。 南华大仙忙问:“天道变化莫测,焉有常理可循?敢问星君,天道常规何在?” 道德星君以手抚须,面向南华大仙,复曰:“盖天下大势,唯有德者居之,得民心者得天下,此即为天道常循之理;向者,夏启以德取天下,夏桀暴虐而失天下;商汤以德定天下,商纣失德而亡天下;周武王又以德服天下。至周末七国纷争,暴秦以武定天下,然未能久存,后高祖兴德,开三百年基业,至今日,献帝失德,天下又起纷争。由此观之,唯有躬行仁德者,方能久居天下。” 镇元大仙抚掌叹服,笑曰:“星君之言诚为高论,吾深为信服。未知献帝失德后,谁可定天下?” 道德星君曰:“众仙善举,欲拯救天下,免除黎庶涂炭之苦,其心可表;前者,南华大仙以天书三卷授予张角,以求张角能定乱安天下,此为失策之举,张角乃无德无才之辈,安能定天下救黎民?” 南华大仙曰:“贫道眼拙,误识妙才,诚为羞愧,未知当今天下,能定乱安天下,救民于水火者,当属何人?” 镇元大仙曰:“向者,宇内大乱,先有十常侍乱政,后有董卓霸京,至董卓亡,又出李傕郭汜暴乱,以至天下生灵饱受涂炭之苦,黎民思得定乱安国之君,曹操应时而出,扫清六合,席卷八方,天下无有敢敌操者。今操已居天下三分之二,我料安天下者,必曹操也!” 众仙皆点头称是,唯道德星君摇头不语。众仙皆疑惑不解,镇元大仙复问:“我观星君气色,心思与众仙不能苟同,莫非星君以为安天下者,非曹操,另有其人?” 道德星君微笑曰:“未知众仙知煮酒论英雄之事乎?昔日,刘备寄居曹操邻下,刘备常惧曹操有加害之心,时时提防。一日,曹操煮酒品梅,邀刘备赴宴,酒间,操请备试言当世英雄,刘备尽举袁绍、刘表等割据一方之人,操不屑一顾,备反问操,操言:当世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备闻操之言,心头一惊,手中筷子脱手落地。恰此时,一声巨响,如雷震耳,乃是操放一响屁。备恐操察出表情,缓缓躬身,拾起筷子,笑曰:‘一屁之威,乃至于此!’操仰首大笑曰:‘大丈夫安惧响屁乎?’备曰:‘屁乃体内之怨气,声如炮响,安得不惧?’操与备皆大笑。遂刘备辞出,方逃得性命。” 南华大仙问曰:“莫非星君以为定乱安天下者,乃刘备?” 道德星君复曰:“备以屁自救,机变如此,不可小觑。操非常人,目光锐利,善识人才,曹孟德之言岂是虚谈?我料当今天下,能与操抗衡,定乱安天下者,必刘备也!” 南华大仙笑曰:“星君之言未可轻信,刘备于乱世之中,东奔西躲,如丧家之犬,四处投靠,时至今日,尚无安身之所,寄刘表邻下,居守新野一弹丸之地,如此落魄狼狈,安能有所作为?” 道德星君曰:“岂不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之说?盖成丰功伟业者皆如此。曹操虽雄踞天下三分之二,然曹操攻地屠城,凶残暴虐,世人皆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操之暴虐已深入人心。而备之仁德早已布于四海,乃民心所向耳!” 镇元大仙曰:“星君所言正合我意,备之所缺者,乃出谋划策之人。传闻备手下三员虎将皆天神下凡,关羽乃是天庭高义神将下凡,张飞乃是嫉恶大将下凡,赵云乃是常胜将军下凡。此三人皆辅佐刘备,岂非天意助备成伟业乎?” 道德星君曰:“吾已推算出,不久刘备将拜一军师,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得此人必能成其大业?” 众仙问曰:“刘备所拜军师当为何人?” 道德星君微笑曰:“此乃天机,不可泄漏,到那时自然知晓。刘备得此人无异于周得吕望,汉得张良。此人亦非凡人,乃是天上智多星下凡。” 镇元大仙问曰:“星君,依汝之见,刘备欲成霸业,该当何为?” 道德星君曰:“今曹操已据三分之二天下,拥有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之争锋,南面孙权,虎踞江东,已历三世,国险民附,此可用为援而不可图之。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地,而其主不能守,乃殆天赐予刘备之地。荆州西部是益州,道路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而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刘备乃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若得荆州、益州之地,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东吴,内修政理,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兵以向宛、洛,刘备亲率益州之众出秦川,则百姓皆单食壶浆相迎,若如此,刘备霸业可成。兵者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北面曹操占天时,南面孙权占地利,刘备居中可得人和。若先取荆州为家,后取益州建立基业,以成鼎足之势,然后可图中原。” 南华大仙曰:“诚如此,天下将三分,然后三分纷争天下,终归一统。此正应‘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者也!” 孔明正听得出神,忽见空中一道金光闪过,继而云层散去,再仰首去观,当空无一物,附耳窥听,四野无半声。孔明正欲回草庐,忽见一道金光闪出,道德星君现于眼前,怒曰:“汝私自窥探天机,该当何罪?”孔明曰:“吾乃凡夫俗子,安能通仙语神论?”道德星君曰:“适才众仙家所言,汝可曾闻得?如实相告,从轻定罪,若有欺瞒,定不轻饶。”孔明惶惶而立,曰:“不敢相瞒,适才仙家所言,吾已尽数闻得,吾非有意窥视天机,望大仙饶恕。吾乃凡人,有缘见得仙人,闻得仙语,此亦为天意耳!非吾之罪,乃天意所为。” 道德星君曰:“汝为何人?” 孔明曰:“吾乃南阳卧龙岗诸葛亮也!字孔明,号卧龙先生。” 道德星君曰:“汝即是诸葛卧龙先生?” 孔明曰:“然也!” 道德星君曰:“莫非真天意乎?也罢也罢!我且收汝做门下弟子,传汝呼风唤雨之能,奇门遁甲之术,又教汝八阵图,汝肯拜我门下学艺否?” 孔明欣然下拜曰:“徒儿拜见师父!” 道德星君将奇门遁甲、八阵图一并传于诸葛亮,又传其呼风唤雨之能,遂欲飞身上天,临行前嘱咐孔明曰:“徒儿,汝本为天上智多星下凡,今拜于我门下,不久,刘备将至卧龙岗,请你出山,为师要你辅佐刘备,成其霸业,秉正常理,让仁者、义者得天下,你可愿意?” 孔明曰:“弟子谨遵师命,不敢有违,此后辅佐刘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道德星君复曰:“徒儿牢记,须得刘备三顾草庐,你方可随其出山。”孔明正欲细问,一道金光闪过,道德星君已不知去向,孔明再三拜谢师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回 乾坤殿仙家论天数 卧龙岗孔明识玄机 第二回 德操设宴聚群贤 孔明醉酒言大志 第三回 刘玄德三顾茅庐 诸葛亮三分决策 第四回 荆州城刘琦三求计 博望坡孔明初用兵 第五回 曹孟德怒起三军 诸葛亮密调一将 第六回 全仁义刘备逐军师 败当阳赵云救幼主 第七回 走樊城三将荐孔明 奔夏口刘备拜诸葛 第八回 诸葛亮舌战群儒 鲁子敬力排众议 第九回 孔明用智激周瑜 孙权决计破曹操 第十回 周公瑾借刀杀人 诸葛亮迷雾求箭 第十一回 献密计黄盖受刑 递降书阚泽过江 第十二回 孔明作法借东风 周瑜纵火烧赤壁 第十三回 诸葛亮智取三郡 关云长义释曹操 第十四回 中毒箭曹操回许昌 犒三军刘备坐荆州 第十五回 诸葛亮智辞鲁肃 赵子龙计取桂阳 第十六回 关云长义释黄忠 诸葛亮怒叱魏延 第十七回 孙仲谋以貌取人 庞士元假痴脱身 第十八回 周公瑾假道伐荆州 诸葛亮反计辱周瑜 第十九回 秉阳县凤雏理事 三江口周瑜兴兵 第二十回 凭东风周瑜再纵火 借西风孔明又作法 第二十一回 周瑜诈死赚孔明 卧龙假哭说鲁肃 第二十二回 魏吴约兵讨荆州 孙权遣书召周瑜 第二十三回 柴桑城周瑜殒命 三江口孙刘联盟 第二十四回 马超兴兵雪很 曹操割须弃袍 第二十五回 张永年反难杨修 诸葛亮巧取川图 第二十六回 凤雏计议取西蜀 卧龙让功守荆州 第二十七回 庞统中箭落凤坡 刘备受困琣关城 第二十八回 翼德设谋擒严颜 孔明定计捉张任 第二十九回 马超力竭斗张飞 孟起计穷投皇叔 第三十回 关羽单刀赴宴会 周瑜孤身返东吴 第三十一回 曹操平定汉中地 张辽威震逍遥津 第三十二回 甘宁百骑劫魏营 左慈掷杯戏曹操第三十三回 卜周易管骆知机 取汉中刘备兴兵 第三十四回 张飞智取瓦口隘 黄忠计夺天荡山 第三十五回 占对山黄忠逸待劳 据汉水赵云寡胜众 第三十六回 诸葛亮智取汉中 曹孟德兵退斜谷 第三十七回 孔明修书约东吴 刘备北伐起三军 第三十八回 玄德进位汉中王 云长攻拔襄阳城 第三十九回 庞令明抬棺决生死 关云长放水淹七军 第四十回 赵子龙力斩五将 诸葛亮计取三城 第四十一回 姜伯约归降孔明 诸葛亮骂死王朗 第四十二回 关云长刮骨疗毒 吕子明白衣渡江 第四十三回 孙权毁约袭荆州 庞统料敌败陆逊 第四十四回 战沔水徐公明败军 走麦城关云长中计 第四十五回 玉泉山关公显圣 洛阳城曹操疑神 第四十六回 治风湿神医身死 传遗命奸雄数终 第四十七回 避兄难曹植赋诗 废献帝曹丕篡汉 第四十八回 急兄仇张飞遇害 雪弟恨刘备兴师 第四十九回 孙权降魏受九锡 刘备征吴赏三军 第五十回 战琥亭刘备得仇人 守江口书生拜大将 第五十一回 孔明梦神授八阵图 刘备诈败退白帝城 第五十二回 孔明巧布八阵图 陆逊被困鱼腹浦 第五十三回 白帝城刘备托孤 鱼腹浦孔明释敌 第五十四回 难张温秦宓逞天辩 破曹丕徐盛用火攻 第五十五回 征南寇丞相大兴师 抗天兵蛮王初受执 第五十六回 渡泸水再缚番王 识诈降三擒孟获 第五十七回 武乡侯四番用计 南蛮王五次遭擒 第五十八回 驱巨兽六破蛮兵 烧藤甲七擒孟获 第五十九回 祭泸水汉相班师 伐中原武侯上表 第六十回 诸葛亮乘雪破羌兵 司马懿克日擒孟达 第六十一回 马谡拒谏失街亭 孔明空城退仲达 第六十二回 孔明挥泪斩马谡 周鲂断发赚曹休 第六十三回 讨魏国武侯再上表 破曹兵姜维诈献书 第六十四回 追汉军王双受诛 袭陈仓武侯取胜 第六十五回 诸葛亮大破魏兵 司马懿入寇西蜀 第六十六回 汉兵劫寨破曹兵 孔明斗阵辱仲达 第六十七回 出陇上诸葛妆神 奔剑阁张合中计 第六十八回 司马懿占北原渭桥 诸葛亮造木流流马 第六十九回上方谷司马受困 五丈原诸葛禳星 第七十回 诸葛亮诈死赚仲达 司马懿追敌观兵书 第七十一回 汉相妙计斩魏延 武侯神算诛仲达 第二回 水镜设宴聚群贤 孔明醉酒言大志 第二回 水镜设宴聚群贤 孔明醉酒言大志 且说诸葛亮拜谢师恩,见恩师已然幻化而去,遂起身入草庐,忆起适才众仙所话仙语神论,又苦思冥想,忽觉豁然开朗,乃悟得安邦定国之策。 翌日清晨,孔明喜极早起,方出草庐,忽见一道童自远处缓缓行来,孔明定睛细观,乃是水镜先生家童,遂近前问曰:“童子因何至此?”道童曰:“今日乃家师寿诞,承家师之命,至草庐邀先生前去赴宴耳!” 孔明欣然曰:“甚好!甚好!”道童见孔明神清气爽,面露喜色,问曰:“往日家师寿辰,前来邀请,未见先生如此神色,何今日喜色尤胜往昔?” 孔明笑曰:“人生变化无常,或失意,或得意,诚难预料,人心悲喜,因事而异,随时而迁,前后神色岂能尽同?” 道童曰:“吾尝闻古之圣贤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家师曾言,盖成大事者,能顺其自然,处事不乱,临危不惊。先生乃当世大贤,岂可因外事而扰乱心声?” 孔明笑曰:“童子所言极是,吾当戒之,且休教吾处世之道,我且问汝,汝师宴请者何人?” 童子曰:“皆当今贤士,博陵崔州平、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襄阳庞德公与庞统。” 孔明曰:“你且先行,待我嘱咐家童几句,随后就到。”遂道童辞去,孔明吩咐妥当,往襄阳水镜居而去。方出卧龙岗,见崔州平、石广元、孟公威三人正往卧龙岗而来。 四人相视而笑,叙礼毕,石广元曰:“孔明,意欲何往?” 孔明曰:“应水镜先生之邀,正欲往襄阳水镜居赴宴。” 崔州平曰:“我三人正欲往隆中拜会,然后一道往水镜居,不想在此与汝相遇。”遂四人同往水镜居。 行不多时,孔明曰:“自黄巾起义,烽烟四起,海内大乱,群雄割据;乱世之中,诸侯欲求安邦定国之策,思贤如渴,三位乃当世大贤,何不择一明主辅之,助其定乱安天下,成其丰功伟业,留万世美名?” 崔州平曰:“四方诸侯皆以定乱为名,虽是仁心,但自古以来,治乱无常。自高祖斩蛇起义,诛无道秦,是由乱而入治也;至哀、平之世二百年,太平日久,王莽篡逆,又由治而入乱;光武中兴,重整基业,复由乱而入治;至今二百年,民安已久,故干戈又复四起:此正由治入乱之时,未可猝定也。乱而治之,治而乱之,乱入治,治复乱,此乃天数,欲强行而为,恐徒劳无功耳!岂不闻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 孔明曰:“不然,乱入治,治复乱,此虽为定数,然周无吕望,汉无张良,周武王、汉高祖安能定乱、救黎民、安天下?公怀大才,当伸大志,救黎民于水火,岂可以‘天数所定’而坐视黎民受涂炭之苦?” 孟公威曰:“孔明所言不无道理,然我等乃山野村夫,不通大略,非比兄济世之才。以兄之大才,当于乱世中择一明主而展平生所学。昔者,海内大乱,群雄割据,后曹操奋起,扫清六合,得天下三分之二。今操已拥有百万之众,安天下指日可待,兄何不投曹操而成伟业?” 石广元曰:“不然,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操凶残暴虐,民心尽失,虽一时得志,终难成大业。” 孔明曰:“以公之见,定乱安天下者当为何人?” 石广元曰:“荆州刘表,益州刘璋皆兵强马壮,且为汉室宗亲,颇得人心,二人所缺者,谋士也!” 崔州平曰:“不然,刘表非立业之主,刘璋暗弱无能,此二人皆难成大器。有一人,声望存于宇内,仁德布于四海,此人亦汉室宗亲,我料安邦定国者,必此人。” 孟公威曰:“公所言莫非新野牧刘皇叔?” 崔州平曰:“然也!新野乡民有歌谣曰:‘新野牧,刘皇叔,自到此,民丰足’,可见其民心所向耳。” 石广元曰:“刘备虽深得民心,但时至今日,尚无一席之地,自保尚且不能,安能成就伟业?新野弹丸之地,一旦曹操起兵来犯,刘备必弃新野,四处逃窜。” 孟公威曰:“倘孔明想出山立功名,何不投江东孙权,吾闻汝兄诸葛瑾亦居江东事孙权,若兄弟齐心,何愁功名不立?” 孔明曰:“江东孙权,碧眼小儿,固守自保尚有余,欲成霸业却不足。” 正行间,前方撞出一道童,曰:“诸位先生,何如此迟缓?庞德公与庞统等候多时矣!家师特遣吾前来接应。”遂道童引四人回水镜居,见了庞德公、庞统、水镜先生,叙礼毕,分宾主坐定。 孔明问曰:“今番聚会,如何不见徐元直?” 水镜先生曰:“自元直赴新野,为刘备拜为军师,日理万机,焉能有闲暇至水镜居赴宴?” 庞统笑曰:“由此观之,当属山野村夫逍遥自在!” 庞德公曰:“休得胡言!大丈夫抱惊世奇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 庞统正色曰:“叔父教诲极是!” 水镜先生曰:“今日群贤聚会,不醉不归。”遂水镜先生命家童置酒。 孔明际遇,拜道德星君为师,得奇门遁甲之术、呼风唤雨之能,又得八阵图,不幸欢喜,遂见酒即饮,一饮而尽,乃大醉。须臾,孔明起身,战战栗栗,举酒曰:“公等大才,若出山谋事,辅贤君,可官拜刺史、郡守。” 水镜先生笑曰:“我观孔明气色,已然大醉,当吐真言!”众人皆笑。 庞统笑问孔明:“以汝之才,若出山辅佐明君,可官拜何职?” 孔明笑曰:“吾佐明君,当如管仲辅佐齐桓公,乐毅扶持微弱之燕国。”庞统见孔明自比管仲、乐毅,心中不服。 庞德公曰:“孔明当真已醉!” 孔明闻言,复饮数杯,遂醉倒,伏于桌面,不复清醒。 水镜先生见孔明伏于桌面,笑曰:“卧龙成伏龙矣!”众人皆笑,遂孔明号卧龙,亦称伏龙,‘伏龙’由来乃因此故耳!又因一时酒醉,乃自比管仲、乐毅,后传遍荆襄之地,世人皆疑其恃才自傲。 翌日,孔明缓缓苏醒,回思昨日酒醉失言之事,悔恨不已。乃下榻出寝,见水镜先生,问曰:“诸公何在?” 水镜先生曰:“宴毕,皆已各自散去,独汝醉倒,留宿一宿(xiu)。” 孔明曰:“昨日酒醉失言,诚为羞愧!失礼之处,乞望见谅。” 水镜先生曰:“酒后失言,此等小事,安能见罪于汝?只恐此事传出,世人皆疑汝恃才自傲耳!” 孔明曰:“吾心自清,岂惧世人眼光?” 水镜先生曰:“如此,甚好!世人皆言酒后吐真言,我故知汝胸怀大志,欲出山辅佐明君,成丰功伟业,留万世美名。” 孔明见水镜先生道中心事,遂将遇神授八阵图、奇门遁甲之术、呼风唤雨之能一事尽数相告。 水镜先生曰:“既如此,汝出山,乃应天命,定能辅刘备成大业。” 孔明曰:“刘备早晚当取西川,吾欲借游历山水为名,沿蜀道入西川,绘川图,以备取川之用。待刘备三顾草庐之时,吾道出三分决策,再将川图献出,必得刘备重用。” 水镜先生曰:“汝深谋远虑,肯出山救民于水火,乃天幸也!”遂孔明辞出,往卧龙岗而去,至草庐前,家童来报,曰:“元直先生在此等候先生多时矣!”究竟徐元直亲赴草庐,所为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赴新野二次荐贤士 访孔明两番往草庐 第三回 赴新野二次荐贤士 访孔明两番往草庐 且说孔明将至草庐,早有家童来报,言徐庶于草庐中已等候多时。孔明喜入草庐,见徐庶面露忧色,徘徊于草庐之中,乃上前,执庶之手,问曰:“元直,别来无恙,自草庐一别,元直往投刘皇叔,至今不见已有数年矣!每常挂念,不得与见,常梦元直往复草庐,与吾坐议天下,不想今日元直果至草庐。” 徐庶曰:“庶心乱如麻,今日至此,非为叙旧,乃有要事相商,忠言相告耳!” 孔明曰:“亮闻刘皇叔待汝甚厚,食则同桌,寝则同榻,且汝辅佐刘皇叔,尽心竭力,排阵练兵,出谋划策,日无闲暇,今日因何而至草庐?” 徐庶凄然曰:“主公待吾甚厚,相敬如宾,吾虽肝脑涂地,亦难报主公知遇之恩也!庶本欲事刘豫州而终,怎奈老母为曹操所囚,驰书来召,只得舍之而往。大丈夫不能事一主而终,诚为羞愧;感刘皇叔知遇之恩,纵使曹操相逼,庶终生不为其设一谋,出一策。临行时,庶将公荐与玄德。玄德即日将来奉谒,望公勿推阻,即展平生之大才以辅之,幸甚!” 孔明闻言作色曰:“君以我为享祭之牺牲乎!” 徐庶曰:“昔者,荆襄诸贤会水镜居,常煮酒论明君,诸公皆言操、权等辈,唯吾与汝心仪刘玄德,今因何而弃之?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乎?公蕴大才,抱大志,欲展平生所学,当择明主而事,况天下明主,无有出刘豫州者。庶与汝乃生死之交,权当替元直赎无终始之罪!” 孔明感徐庶之诚,遂不再推辞,谓徐庶曰:“元直且安心尽孝,亮自有计议。” 遂徐庶辞别孔明,上马趱程,赴许昌见母。正是:嘱友一言因爱主,赴家千里为思亲。 孔明见徐庶离去,心甚不舍,遂唤家童入草庐,嘱之曰:“吾将外出游历山水,来日有客到访,汝奉茶伺候,不可怠慢。”孔明又吩咐童子,教其如此如此,童子一并应许。 不说孔明借游历为名,入西川绘川图之事,且说水镜先生高卧水镜居,揣思天下大势,心道:“刘备仁德,必能平乱安天下,既是天意笃定,我何不往新野再荐孔明,助其早日辅备平定天下,也算功德一件。”遂水镜先生唤家童至身前,曰:“为师将往新野,寻元直叙旧,童儿好生看管家事。”家童点头应许。 且说玄德正安排礼物,欲往隆中拜谒诸葛亮,忽有人入报:“门外有一先生,峨冠博带,道貌非常,特来相探。” 玄德曰:“此莫非即孔明否?”遂整衣出迎。视之,乃水镜先生也。玄德大喜,请入后堂高坐,拜问曰:“备自别仙颜,因军务繁忙,有失拜访。今得光降,大慰仰慕之私。” 水镜先生曰:“闻徐元直在此,特来一会。” 玄德曰:“近因曹操囚其母,似母遣人驰书,唤元直回许昌去矣。” 水镜先生曰:“此必中曹操之计矣!吾素闻徐母最贤,虽为操所囚,必不肯驰书召其子;此书必诈也。元直不去,其母尚存;今若去,母必死矣!” 玄德惊问其故,水镜先生曰:“徐母高义,见元直弃明投暗,必羞见其子也。”玄德曰:“元直临行,荐南阳诸葛亮,其人若何?” 水镜先生笑曰:“前者,吾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诸葛亮即卧龙先生也!” 玄德问:“卧龙之才比元直如何?” 水镜先生曰:“孔明与博陵崔州平、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与徐元直四人为密友。此四人务于精纯,惟孔明独观其大略。尝自比管仲、乐毅,其才不可量也。” 玄德曰:“何颍川何多贤乎?” 水镜先生曰:“昔有殷馗善观天文,尝谓群星聚于颍分,其地必多贤士。”时关羽在侧,手抚美髯曰:“某熟读《春秋》,知管仲、乐毅乃春秋、战国名人,功盖寰宇;孔明自比此二人,毋乃太过?” 水镜先生笑曰:“以吾观之,不当可比此二人;我欲另以二人比之。” 关羽问:“那二人?” 水镜先生曰:“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也。”众皆愕然。水镜先生下阶相辞欲行,玄德留之不住。 水镜先生出门仰天大笑曰:“卧龙虽得其主,但恐不得其时耳!”言罢,飘然而去。玄德叹曰:“真隐居贤士也!” 次日,玄德同关羽、张飞并从人等来隆中。遥望山畔数人,荷锄耕于田间,而作歌曰: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 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 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 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 玄德闻歌,勒马唤农夫问曰:“此歌何人所作?”答曰:“乃卧龙先生所作也。”玄德曰:“卧龙先生住何处?”农夫曰:“自此山之南,一带高冈,乃卧龙冈也。冈前疏林内茅庐中,即诸葛先生高卧之地。”玄德谢之,策马前行。不数里,遥望卧龙冈,果然清景异常。后人有古风一篇,单道卧龙居处。诗曰: 襄阳城西二十里,一带高冈枕流水: 高冈屈曲压云根,流水潺潺飞石髓; 势若困龙石上蟠,形如单凤松阴里;柴门半掩闭茅庐,中有高人卧不起。 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时篱落野花馨; 床头堆积皆黄卷,座上往来无白丁; 叩户苍猿时献果,守门老鹤夜听经; 囊里名琴藏古锦,壁间宝剑挂七星。 庐中先生独幽雅,闲来亲自勤耕稼: 专待春雷惊梦回,一声长啸安天下。 玄德来到庄前,下马亲叩柴门,一童出问:“尔等何人也?” 玄德曰:“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特来拜见诸葛先生。” 童子曰:“我记不得许多名字。” 玄德曰:“你只说刘备来访。” 童子曰:“先生今早少出。” 玄德曰:“何处去了?” 童子曰:“踪迹不定,不知何处去了。” 玄德曰:“几时归?” 童子曰:“归期亦不定,或三五日,或十数日。” 玄德惆怅不已。童子邀其入草庐,欲奉茶相待。 张飞曰:“既不见,自归去罢了。” 玄德曰:“且待片时。” 关羽曰:“不如且归,再使人来探听。”玄德从其言,嘱付童子:“如先生回,可言刘备拜访。”遂上马,行数里,勒马回观隆中景物,果然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鹤相亲,松篁交翠。 三人回至新野,过了数日,玄德使人探听孔明。回报曰:“卧龙先生已回矣。”玄德便教备马。张飞曰:“量一村夫,何必哥哥自去,可使人唤来便了。” 玄德叱曰:“汝岂不闻孟子云:欲见贤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孔明当世大贤,岂可召乎!”遂上马再往访孔明。 关羽、张飞亦乘马相随。时值隆冬,天气严寒,彤云密布。行无数里,忽然朔风凛凛,瑞雪霏霏:山如玉簇,林似银妆。张飞曰:“天寒地冻,尚不用兵,岂宜远见无益之人乎!不如回新野以避风雪。” 玄德曰:“吾正欲使孔明知我殷勤之意。如弟辈怕冷,可先回去。” 张飞曰:“死且不怕,岂怕冷乎!但恐哥哥空劳神思。” 玄德曰:“勿多言,只相随同去。” 玄德、关羽、张飞三人投卧龙冈来。到庄前下马,扣门问童子曰:“先生今日在庄否?” 童子曰:“现在堂上读书。"玄德大喜,遂随童子而入。至中门,只见门上大书一联云:”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玄德正看间,忽闻吟咏之声,乃立于门侧窥之,见草堂之上,一少年拥炉抱膝,歌曰: 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 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 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 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玄德待其歌罢,上草堂施礼曰:“备久慕先生,无缘拜会。昨因徐元直称荐,敬至仙庄,不遇空回。今特冒风雪而来。得瞻道貌,实为万幸。“ 那少年慌忙答礼曰:“将军莫非刘豫州,欲见家兄否?“ 玄德惊讶曰:“先生又非卧龙耶?“ 少年曰:“某乃卧龙之弟诸葛均也。愚兄弟三人:长兄诸葛瑾,现在江东孙仲谋处为幕宾;孔明乃二家兄。“ 玄德曰:“卧龙今在家否?“ 诸葛均曰:“昨为崔州平相约,出外闲游去矣。“ 玄德曰:“何处闲游?“ 诸葛均曰:“或驾小舟游于江湖之中,或访僧道于山岭之上,或寻朋友于村落之间,或乐琴棋于洞府之内:往来莫测,不知所踪。” 玄德曰:“刘备何如此缘分浅薄?两番不遇大贤!” 诸葛均曰:“少坐献茶。” 张飞曰:“那先生既不在,请哥哥上马。” 玄德曰:“我既到此间,如何无一语而回?” 因问诸葛均曰:“闻令兄卧龙先生熟谙韬略,日观兵书,可得闻乎?” 诸葛均曰:“不知。” 张飞曰:“问他做甚?风雪甚紧,不如早归。” 玄德叱止张飞。诸葛均曰:“家兄不在,不敢久留车骑;容日却来回礼。” 玄德曰:“岂敢望先生枉驾。数日之后,备当再至。愿借纸笔作一书,留达令兄,以表刘备殷勤之意。” 诸葛均命童子送来文房四宝。玄德呵开冻笔,拂展云笺,写书曰:“备久慕高名,两次晋谒,不遇空回,惆怅何似!窃念备汉朝苗裔,滥叨名爵,伏睹朝廷陵替,纲纪崩摧,群雄乱国,恶党欺君,备心胆俱裂。虽有匡济之诚,实乏经纶之策。仰望先生仁慈忠义,慨然展吕望之大才,施子房之鸿略,天下幸甚!社稷幸甚!先此布达,再容斋戒薰沐,特拜尊颜,面倾鄙悃。统希鉴原。”玄德写罢,递与诸葛均收了,拜辞出门。诸葛均送出,玄德再三殷勤致意而别。 玄德三人上马而归。正值风雪又大,玄德回望卧龙冈,悒怏不已。后人有诗单道玄德风雪访孔明。诗曰“一天风雪访贤良,不遇空回意感伤。冻合溪桥山石滑,寒侵鞍马路途长。当头片片梨花落,扑面纷纷柳絮狂。回首停鞭遥望处,烂银堆满卧龙冈。”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刘玄德三顾茅庐 诸葛亮三分决策 第四回 刘玄德三顾茅庐 诸葛亮三分决策 却说孔明涉蜀道,游西川,历时月余,方绘得西川地图,乃归草庐,问家童曰:“有俗客来访否?” 童子曰:“果不出先生所料,刘皇叔并同关羽、张飞三人两番来访,不遇而归。” 孔明曰:“汝何以应之?” 童子曰:“全照先生吩咐,遣人探听分明后,教数人锄耕于田间,高吟先生之歌,玄德果然勒马来问;后又请来三少主,高卧草庐中,待玄德二次到访,果将其误识为先生;两番试探,方知世人所言非虚,刘皇叔乃真仁君!刘皇叔已留书在此,且明言数日之后,当再顾草庐。只是,随行关羽、张飞颇有愠色。” 孔明喜曰:“亮终遇明主矣!”遂高卧隆中,只待玄德三顾草庐。 且说玄德回新野之后,光阴荏苒,又至新春。乃令卜者占卦,选择吉期,斋戒三日,薰沐更衣,欲再往卧龙冈谒孔明。关、张闻之不悦,遂一齐入谏玄德。 关公曰:“兄长两次亲往拜谒,其礼太过矣。想那诸葛亮徒有虚名而无实学,故避而不敢见。兄何惑于斯人之甚也!” 玄德曰:“不然,昔齐桓公欲见东郭野人,五反而方得一面。况吾欲见者,乃当世大贤耶?” 张飞怒曰:“哥哥差矣。量此村夫,何足为大贤;今番不须哥哥去;他如不来,我只用一条麻绳缚将来!” 玄德叱曰:“汝岂不闻周文王谒姜子牙之事乎?文王且如此敬贤,汝何太无礼!今番汝休去,我自与云长去。” 张飞俯首轻言:“既两位哥哥都去,小弟如何落后!” 玄德曰:“汝若同往,不可失礼。”飞应诺。 于是三人乘马引从者往隆中。离草庐半里之外,玄德便下马步行,正遇诸葛均。玄德忙施礼,问曰:“令兄在庄否?” 均曰:“昨暮方归。将军今日可与相见。”言罢,飘然自去。 玄德曰:“今番侥幸得见先生矣!” 张飞怒曰:“此人无礼!便引我等到庄也不妨,何故竟自去了!” 玄德曰:“彼各有事,岂可相强。”三人来到庄前叩门,童子开门,见刘玄德三人,问:“三位将军又来了。” 玄德曰:“有劳仙童转报:刘备专来拜见先生。” 童子曰:“今日先生虽在家,却在草堂上昼寝未醒。” 玄德曰:“既如此,且休通报。”分付关、张二人,只在门首等着。玄德徐步而入,见孔明仰卧于草堂几席之上。玄德拱立阶下。半晌,先生未醒。关、张在外立久,不见动静,入见玄德犹然侍立。张飞大怒,谓关羽曰:“这先生如何傲慢!见我哥哥侍立阶下,他竟高卧,推睡不起!等我去屋后放一把火,看他起不起!”云长再三劝住。 时孔明早复醒,闻得刘备与家童之言,乃佯装酣睡,以试刘备之诚。 待刘备望堂上时,孔明翻身将起,忽又朝里壁睡着。童子欲报。玄德曰:“且勿惊动。”又立了一个时辰,孔明才缓缓起身,口吟诗曰: 大梦谁先觉? 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 窗外日迟迟。 吟罢,佯问童子曰:“有俗客来否?” 童子曰:“刘皇叔在此,立候多时。” 孔明乃起身曰:“何不早报!容更衣相见。”遂转入后堂。又半晌,方整衣冠出迎。 玄德见孔明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玄德下拜曰:“汉室末胄、涿郡愚夫,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昨两次晋谒,不得一见,已书贱名于文几,未审得入览否?” 孔明曰:“南阳野人,疏懒成性,屡蒙将军枉临,不胜愧赧。” 遂孔明以手揽帘,曰:“将军,请!” 二人叙礼毕,分宾主而坐,童子献茶。茶罢,孔明曰:“将军手书亮已拜阅,足见忧民忧国之心;但恨亮年幼才疏,有误下问。” 玄德曰:“水镜先生之言,徐元直之语,岂是虚谈?望先生不弃鄙贱,曲赐教诲。” 孔明曰:“德操、元直,皆当今高士。亮乃一耕夫耳,安敢谈天下事?将军奈何舍美玉而求顽石乎?” 玄德曰:“大丈夫抱经世奇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愿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开备愚鲁而赐教。” 孔明笑曰:“如此,愿闻将军之志?” 玄德屏人促席而告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备不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但恐智术浅短,迄无所就。惟望先生开愚鲁而拯救危难,实为万幸!” 孔明曰:“自董卓造逆以来,天下豪杰并起。曹操势不及袁绍,而终能攻克袁绍者,非惟天时,更得益于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此可用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地,非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者,难道将军无意于此吗?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今刘璋暗弱,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州、益州之地,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彝、越,外结孙权,内修政理;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兵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以出秦川,则百姓有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此,则大业可成,汉室可兴矣。此亮为将军谋划之大业也!惟将军图之。”言罢,命童子取出画一轴,挂于中堂,指谓玄德曰:“此乃西川五十四州之图。将军欲成霸业,北让曹操占天时,南让孙权占地利,将军可占人和。先取荆州为家,后取西川建基业,以成鼎足之势,然后可图中原。” 玄德闻言,起身离席,拱手谢曰:“先生之言,顿开茅塞,使备如拨云雾而睹青天。但荆州刘表、益州刘璋,皆汉室宗亲,备安忍夺之?” 孔明笑曰:“亮夜观天象,见颍川之上,客星明亮,主星暗淡,知刘表不久于人世,而应将军取而代之;刘璋非立业之主:久后必归将军。” 玄德闻言,激动不已,顿首拜谢曰:“先生未出茅庐,已知三分天下,真万古之人所不及也!”后人有诗赞曰: 豫州当日叹孤穷, 何幸南阳有卧龙! 欲识他年分鼎处, 先生笑指画图中。 玄德拜请孔明曰:“备虽名微德薄,愿先生不弃鄙贱,出山相助。备当拱听明诲。” 孔明曰:“亮久乐耕锄,懒于应世,不能奉命。” 玄德泣曰:“先生不出,若苍生何也?”言毕,泪沾袍袖,衣襟尽湿。孔明见其意甚诚,乃曰:“将军既不相弃,愿效犬马之劳。”玄德大喜,遂命关、张入,拜献金麻礼物。孔明固辞不受。玄德曰:“此非聘大贤之礼,但表刘备寸心耳。”孔明方受。于是玄德等在庄中共宿一宵。 次日,诸葛均回,孔明嘱付曰:“吾受刘皇叔三顾之恩,不容不出。汝可躬耕于此,勿得荒芜田亩。待我功成之日,即当归隐。”后人有诗叹曰: 身未升腾思退步, 功成应忆去时言。 只因先主丁宁后, 星落秋风五丈原。 又有古风一篇曰: 高皇手提三尺雪,芒砀白蛇夜流血; 平秦灭楚入咸阳,二百年前几断绝。 大哉光武兴洛阳,传至桓灵又崩裂; 献帝迁都幸许昌,纷纷四海生豪杰: 曹操专权得天时,江东孙氏开鸿业; 孤穷玄德走天下,独居新野愁民厄。 南阳卧龙有大志,腹内雄兵分正奇; 只因徐庶临行语,茅庐三顾心相知。 先生尔时年三九,收拾琴书离陇亩; 先取荆州后取川,大展经纶补天手; 纵横舌上鼓风雷,谈笑胸中换星斗; 龙骧虎视安乾坤,万古千秋名不朽! 玄德等三人别了诸葛均,与孔明同归新野。欲知后事如何,且观下回分解。 第五回 孙权得将再起兵 刘琦避祸三求计 第五回 孙权得将再起兵 刘琦避祸三求计 却说孔明随刘备回新野,刘备拜为军师,相敬如师,食则同桌,寝则同榻,终日共论天下之事,孔明一面在新野操练军马,排兵布阵,一面密遣人至许昌,探听曹操动向。 一日,孔明谓玄德曰:“探子密报,曹操于冀州作玄武池以练水军,其心必有侵江南之意。可密令人过江,探听东吴虚实。”玄德从之,使人往江东探听。 且说孙权自孙策死后,承父兄基业,据守江东,广纳贤士,开宾馆于吴会,命顾雍、张纮延接四方宾客。数年来,互为推荐。时有会稽阚泽,字德润;彭城严畯,字曼才;沛县薛综,字敬文;汝阳程秉,字德枢;吴郡朱桓,字休穆;陆绩,字公纪;吴人张温,字惠恕;乌伤骆统,字公绪;乌程吾粲,字孔休:此数人皆至江东,孙权敬礼甚厚。又得良将数人:乃汝南吕蒙,字子明;吴郡陆逊,宇伯言;琅琊徐盛,字文向;东郡潘璋,字文珪;庐江丁奉,字承渊。文武诸人,共相辅佐,由此江东称得人杰地灵。 建安七年,曹操破袁绍,遣使往江东,命孙权遣子入朝随驾。权犹豫未决。吴太夫人命周瑜、张昭等面议。张昭曰:“操欲令我遣子入朝,是牵制诸侯之法也。然若不令去,恐其兴兵下江东,势必危矣。” 周瑜曰:“将军承父兄遗业,兼六郡之众,兵精粮足,将士用命,有何逼迫而欲送质于人?质一入,不得不与曹氏连和;彼有命召,不得不往:如此,则见制于人也。不如勿遣,徐观其变,别以良策御之。” 吴太夫人曰:“公瑾之言是也。”权遂从其言,谢使者,不遣子。自此曹操有下江南之意。但正值北方未宁,无暇南征。 建安八年十一月,孙权引兵伐黄祖,战于大江之中。祖军败绩。权部将凌操,轻舟当先,杀入夏口,被黄祖部将甘宁一箭射死。凌操子凌统,时年方十五岁,奋力往夺父尸而归。权见风色不利,收军还东吴。 建安十二年春,孙权商议欲伐黄祖。张昭曰:“居丧未及期年,不可动兵。”周瑜曰:“报仇雪恨,何待期年?” 权犹豫未决。适平北都尉吕蒙入见,告权曰:“某把龙湫水口,忽有黄祖部将甘宁来降。某细询之:宁字兴霸,巴郡临江人也;先投黄祖,不得重用,遂过江至龙湫水口,言恐江东恨其救黄祖杀凌操之事;某具言主公求贤若渴,不记旧恨,况各为其主,又何恨焉?遂引甘宁来见主公。乞钧旨定夺。” 孙权大喜曰:“吾得兴霸,破黄祖必矣。”遂命吕蒙引甘宁入见。参拜已毕,权曰:“兴霸来此,大获我心,岂有记恨之理?请无怀疑。愿教我以破黄祖之策。” 甘宁曰:“今汉祚日危,曹操终必篡窃。南荆之地操所必争也。刘表无远虑,其子又愚劣,不能承业传基,明公宜早图之;若迟,则操先图之矣。今宜先取黄祖。祖今年老昏迈,务于货利;侵求吏民,人心皆怨;战具不修,军无法律。明公若往攻之,其势必破。既破祖军,鼓行而西,据楚关而图巴、蜀,霸业可定也。” 孙权曰:“此金玉之论也!”遂命周瑜为大都督,总水陆军兵;吕蒙为前部先锋;董袭与甘宁为副将;权自领大军十万,征讨黄祖。 细作探知,报至江夏。黄祖急聚众商议,令苏飞为大将,陈就、邓龙为先锋,尽起江夏之兵迎敌。 陈就、邓龙各引一队艨艟截住沔口,艨艟上各设强弓硬弩千余张,将大索系定艨艟于水面上。东吴兵至,艨艟上鼓响,弓弩齐发,兵不敢进,约退数里水面。 甘宁谓董袭曰:“事已至此,不得不进。”乃选小船百余只,每船用精兵五十人:二十人撑船,三十人各披衣甲,手执铜刀,不避矢石,直至艨艟傍边,砍断大索,艨艟遂横。甘宁飞上艨艟,将邓龙砍死。陈就弃船而走。吕蒙见了,跳下小船,自举橹棹,直入船队,放火烧船。陈就急待上岸,吕蒙舍命赶到跟前,当胸一刀砍翻。比及苏飞引军于岸上接应时,东吴诸将一齐上岸,势不可当。祖军大败。苏飞落荒而走,正遇东吴大将潘璋,两马相交,战不数合,被璋生擒过去, 径至船中来见孙权。权命左右以槛车囚之,待活捉黄祖,一并诛戮。催动三军,不分昼夜,攻打夏口。黄祖情知守把不住,遂弃江夏,望荆州而走。 甘宁料得黄祖必走荆州,乃于东门外伏兵等候。祖带数十骑突出东门,正走之间,一声喊起,甘宁拦住。祖于马上谓宁曰:“我向日不曾轻待汝,今何相逼耶?” 宁叱曰:“吾昔在江夏,多立功绩,汝乃以劫江贼待我,今日尚有何说!” 黄祖自知难免,拨马而走。甘宁冲开士卒,直赶将来,只听得后面喊声起处,又有数骑赶来。宁视之,乃程普也。宁恐普来争功,慌忙拈弓搭箭,背射黄祖,祖中箭翻身落马;宁枭其首级,回马与程普合兵一处,回见孙权,献黄祖首级。权命以木匣盛贮,待回江东祭献于亡父灵前。重赏三军,升甘宁为都尉。商议欲分兵守江夏。张昭曰:“孤城不可守,不如且回江东。刘表知我破黄祖,必来报仇;我以逸待劳,必败刘表;表败而后乘势攻之,荆襄可得也。”权从其言,遂弃江夏,班师回江东。 苏飞在槛车内,密使人告甘宁求救。宁曰:“飞即不言,吾岂忘之?”大军既至吴会,权命将苏飞袅首,与黄祖首级一同祭献。甘宁乃入见权,顿首哭告曰:“某向日若不得苏飞,则骨填沟壑矣,安能效命将军麾下哉?今飞罪当诛,某念其昔日之恩情,愿纳还官爵,以赎飞罪。” 权曰:“彼既有恩于君,吾为君赦之。但彼若逃去奈何?” 宁曰:“飞得免诛戮,感恩无地,岂肯走乎!若飞去,宁愿将首级献于阶下。”权乃赦苏飞,止将黄祖首级祭献。祭毕设宴,大会文武庆功。 正饮酒间,忽见座上一人大哭而起,拔剑在手,直取甘宁。宁忙举坐椅以迎之。权惊视其人,乃凌统也,因甘宁在江夏时,射死他父亲凌操,今日相见,故欲报仇。权连忙劝住,谓统曰:“兴霸射死卿父,彼时各为其主,不容不尽力。今既为一家人,岂可复理旧仇?万事皆看吾面。” 凌统即头大哭曰:“不共戴天之仇,岂容不报!”权与众官再三劝之,凌统只是怒目而视甘宁。权即日命甘宁领兵五千、战船一百只,往夏口镇守,以避凌统。宁拜谢,领兵自往夏口去了。权又加封凌统为承烈都尉。统只得含恨而止。东吴自此广造战船,分兵守把江岸;又命孙静引一枝军守吴会;孙权自领大军,屯柴桑;周瑜日于鄱阳湖教练水军,以备攻战。 话分两头。却说玄德差人打探江东消息,探子回报:“东吴已攻杀黄祖,现今屯兵柴桑。” 玄德大惊,请孔明计议。正话间,忽刘表差人来请玄德赴荆州议事。孔明曰:“此必因江东破了黄祖,故请主公商议报仇之策也。某当与主公同往,相机而行,自有良策。”玄德从之,留云长守新野,令张飞引五百人马跟随往荆州来。 玄德在马上谓孔明曰:“今见景升,当若何对答?” 孔明曰:“当先谢襄阳之事。他若令主公去征讨江东,切不可应允,只说容归新野,整顿军马,再做计议;若景升欲以荆州相托,切不可推辞。”玄德依言。 至荆州,馆驿安下,留张飞屯兵城外,玄德与孔明入城见刘表。礼毕,玄德请罪于阶下曰:“前者,因备知悉有人欲谋害,故逃席而去,望兄见罪。” 表曰:“吾已悉知贤弟被害之事。当时即欲斩蔡瑁之首,以献贤弟;因众人告危,故姑恕之。贤弟幸勿见罪。” 玄德曰:“非干蔡将军之事,想皆下人所为耳。” 表曰:“今江夏失守,黄祖遇害,故请贤弟共议报仇之策。” 玄德曰:“黄祖性暴,不能用人,故致此祸。今若兴兵南征,倘曹操北来,又当奈何?” 表曰:“吾今年老多病,不能理事,贤弟可来助我。我死之后,弟便为荆州之主也。” 玄德曰:“兄何出此言!量备安敢当此重任。”孔明以目视玄德。玄德曰:“容徐思良策。”遂辞出。 回至馆驿,孔明曰:“景升欲以荆州托付主公,此等良机,奈何却之?” 玄德曰:“景升待我,恩礼交至,安忍乘其危而夺之?” 孔明叹曰:“此非抢夺,乃禅让之举耳!岂有背人伦?况荆州之地,主公若不取,恐曹操、孙权必来复夺。” 正商论间,忽报公子刘琦来见。玄德接入。琦泣拜曰:“继母不能相容,常怀加害之心,侄性命只在旦夕,望叔父怜而救之。” 玄德曰:“此贤侄家事耳,奈何问我?” 孔明微笑。玄德求计于孔明,孔明曰:“此家事,亮不敢与闻。”少时,玄德送琦出,附耳低言曰:“来日我使孔明回拜贤侄,可如此如此,彼定有妙计相告。”琦谢而去。 次日,玄德只推腹痛,乃浼孔明代往回拜刘琦。孔明允诺,来至公子宅前下马,入见公子。公子邀入后堂。茶罢,琦曰:“琦不见容于继母,幸先生一言相救。” 孔明曰:“亮客寄于此,岂敢与人骨肉之事?倘有漏泄,为害不浅。”说罢,起身告辞。琦曰:“既承光顾,安敢慢别。”乃挽留孔明入密室共饮。饮酒之间,琦又曰:“继母不见容,乞先生一言救我。” 孔明曰:“此非亮所敢谋也。”言讫,又欲辞去。 琦曰:“先生不言则已,何便欲去?” 孔明乃复坐。琦曰:“琦有一古书,请先生一观。”乃引孔明登一小楼,孔明曰:“书在何处?” 琦泣拜曰:“继母不见容,琦命在旦夕,先生忍无一言相救乎?”孔明作色而起,便欲下楼,只见楼梯已撤去。琦告曰:“琦欲求教良策,先生恐有泄漏,不肯出言;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出君之口,入琦之耳:可以赐教矣。” 孔明怒曰:“诳吾观书,其意在此?疏不间亲,亮岂敢为公子出谋划策?” 琦泣曰:“先生终不幸教琦乎!琦命固不保矣,请即死于先生之前。”言罢,乃掣剑欲自刎。孔明急止之曰:“已有良策。” 琦拜曰:“愿即赐教。” 孔明曰:“公子岂不闻申生、重耳之事乎?” 琦复问曰:“琦愚钝,愿先生明言。” 孔明曰:“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今黄祖新亡,江夏乏人守御,公子何不上言,乞屯兵守江夏,则可以避祸矣。” 琦再拜谢教,乃命人取梯迭孔明下楼。孔明辞别,回见玄德,笑曰:“亮已教刘琦避祸之计,主公腹痛之疾,当复好矣!” 玄德复笑曰:“军师何以知之?” 孔明笑曰:“吾观主公之气色已知矣!所以不避者,乃有意施恩于大公子,料想日后必有回报。” 玄德曰:“军师何处此言?” 孔明曰:“刘表一旦亡故,主公若不坐领荆州,则荆州必乱。蔡瑁必然扶刘琮为荆州之主,驱主公离新野,若曹操起兵来攻,我等无处容身,可往江夏刘琦处暂避。” 玄德曰:“军师真乃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孔明曰:“主公过奖矣!” 次日,刘琦上言,欲守江夏。刘表犹豫未决,请玄德共议。欲知刘备如何应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夏侯请兵捉孔明 诸葛放火烧博望 第六回 夏侯请兵捉孔明 诸葛放火烧博望 且说刘琦上言,欲守江夏。刘表犹豫未决,请玄德共议。玄德曰:“江夏重地,不得不守,又非他人可守,正须公子自往。东南之事,兄父子当之;西北之事,备愿当之。” 表曰:“近闻曹操于邺郡作玄武池以练水军,必有南征之意,不可不防。” 玄德曰:“备亦知之,已有御敌之策,兄勿忧虑,且安心养病。”遂拜辞回新野。刘表令刘琦引兵三千往江夏镇守。 却说曹操罢三公之职,自以丞相兼之。以毛阶为东曹掾,崔琰为西曹掾,司马懿为文学掾。懿字仲达,河内温人也。颍川太守司马隽之孙,京兆尹司马防之子,主簿司马朗之弟也。 曹操自是文官大备,乃聚武将商议南征。夏侯惇进曰:“近闻刘备在新野,每日教演士卒,必为后患,可早图之。” 操即命夏侯惇为都督,于禁、李典、夏侯兰、韩浩为副将,领兵十万,直抵博望城,以窥新野。 荀彧谏曰:“刘备英雄,今更兼诸葛亮为军师,不可轻敌。” 夏侯惇曰:“刘备鼠辈耳,吾必擒之。” 时徐庶在侧,因其老母为操所迫害,故深恨之,见夏侯惇枉言,乃激曰:“将军勿轻视刘玄德。今刘备得诸葛亮为辅,如鱼得水,如虎生翼,恐天下无有敌手矣!” 操曰:“诸葛亮何人也?” 徐庶曰:“诸葛亮字孔明,道号卧龙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计,真当世之奇才,非可小觑。” 操曰:“孔明之才比公若何?” 庶曰:“庶安敢比亮?庶如萤火之光,亮乃皓月之明也。” 夏侯惇怒曰:“徐元直,休得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微风!吾视诸葛亮如草芥耳,何足惧哉!吾请出战,若不一阵生擒刘备,活捉孔明,愿将首级献与丞相。” 操曰:“军无戏言!” 夏侯惇豪气如云,手拍虎胸曰:“愿立军令状!若不生擒刘备,活捉孔明,誓不回许昌。” 操曰:“吾拨汝十万精兵,去攻新野,若败刘备得新野,破则荆州指日可待。汝早报捷书,以慰吾心。” 惇奋然辞曹操,引军登程不提,却说玄德自得孔明,以师礼待之,关、张二人不悦,进言曰:“孔明年幼,有甚才学?兄长待之太过!又未见他真实效验!” 玄德曰:“吾得孔明,犹鱼之得水也。二弟、三弟勿复多言。” 关、张见说,不言而退,一日,有人送□牛尾至。玄德取尾亲自结帽。孔明入见,正色曰:“明公无复有远志,但事此而已耶?” 玄德投帽于地而谢曰:“吾聊假此以忘忧耳。” 孔明曰:“明公自度比曹操若何?” 玄德曰:“不如也!” 孔明曰:“明公之众,不过数千人,万一曹兵至,何以迎之?” 玄德曰:“吾正愁此事,未得良策。” 孔明曰:“可速招募民兵,亮自教之,可以待敌。”玄德遂招新野之民,得三千人。孔明朝夕教演阵法。 忽报曹操差夏侯惇引兵十万,杀奔新野来了。张飞闻知,谓云长曰:“可着孔明前去迎敌便了。” 正说之间,玄德召二人入,谓曰:“夏侯惇引兵十万,杀奔新野而来,如何迎敌?” 张飞曰:“哥哥整日如鱼得水,今番何不使水去迎敌?” 玄德曰:“智赖孔明,勇须二弟,不可推辞!” 关羽、张飞相视而笑,齐声曰:“是!”遂辞出。 玄德遣人召孔明前来商议。孔明至入见玄德问曰:“主公唤我何事?” 玄德曰:“探子来报,言曹操差夏侯惇引兵十万,杀奔新野,已将至博望坡,军情紧急,未知军师之意若何?” 孔明曰:“主公之意若何?”孔明观玄德满面忧色,笑曰:“我观主公之意,不在曹兵压境,而虑亮之策是否得当。” 玄德曰:“备故而请教军师,该当如何处之?” 孔明乃将桌面沏茶一饮而尽,目视玄德曰:“主公有多大胆略,亮也有多少谋略。” 玄德观孔明,全无忧色,且谈笑自若,显是胸有成竹,乃令左右取出印信与随身佩剑,一并付于孔明曰:“此乃吾之印信、佩剑,交与军师,以令三军。” 孔明拜领剑印,曰:“主公诚意,亮深领矣!” 却说关羽、张飞前往调配军马,岂知一应军马皆不听调动,问其缘故,皆言乃主公之意,所有兵马只凭军师调动。 张飞怒曰:“夏侯惇引大军距博望坡不足四十里,待到临阵对敌之时,兵马不应调动,如之奈何?” 关羽手击案几,叹曰:“真急死人也!” 关、张正欲寻刘备商议,忽见赵云至,关羽惊曰:“子龙不守樊城,却来新野作甚?” 赵云曰:“奉军师之命,前来听调。” 正说间,孔明手持剑印,并玄德徐徐而至。 孔明遂聚集众将听令。张飞谓云长曰:“且听令去,看他如何调度。” 孔明令曰:“博望之左有山,名曰豫山;右有林,名曰安林:可以埋伏军马。云长引一千军往豫山埋伏,等彼军至,放过休敌;其辎重粮草,必在后面,但看南面火起,可纵兵出击,就焚其粮草;翼德引一千军去安林背后山谷中埋伏,只看南面火起,便可出,向博望城就屯粮草处纵火烧之;关平、刘封引五百军,预备引火之物,于博望坡后两边等候,至初更兵到,便可放火;赵云,令为前部,不要赢,只要输,意在诱敌深入;主公自引一军为后援。各须依计而行,勿使有失。” 令毕,云长曰:“我等皆出迎敌,未审军师却作何事?” 孔明曰:“我只坐守县城!” 张飞大笑曰:“我等都去厮杀,你却在家中闲坐,好自在!” 孔明曰:“剑印在此,违令者斩!” 玄德曰:“岂不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二弟不可违令。” 张飞冷笑而去。云长曰:“且看他的计应也不应,那时却来问他未迟。”二人去了。众将皆未知孔明韬略,今虽听令,却都疑惑不定。 孔明谓玄德曰:“主公今日可便引兵就博望山下屯住。来日黄昏,敌军必到,主公便弃营而走;但见火起,即回军掩杀。亮与糜竺、糜芳引五百军守县。”命孙乾、简雍准备庆喜筵席,安排功劳簿伺候。派拨已毕,玄德亦疑惑不定。 却说夏侯惇与于禁等引兵至博望,分一半精兵作前队,其余尽护粮车而行。时当秋月,商飙徐起。人马趱行之间,望见前面尘头忽起。惇便将人马摆开,问向导官曰:“此向是何处?” 答曰:“前面便是博望城,后面是罗川口。”惇令于禁、李典押住阵脚,亲自出马阵前。遥望军马来到,惇忽然大笑。众问:“将军为何而笑?” 惇曰:“吾笑徐元直在丞相面前,夸诸葛亮为天人;今观其用兵,乃以此等军马为前部,与吾对敌,正如驱犬羊与虎豹斗耳!吾于丞相前夸口。要活捉刘备、诸葛亮,今必应吾言矣。” 遂自纵马向前。赵云出马。惇骂曰:“汝等随刘备,如孤魂随鬼耳!” 云大怒,纵马来战。两马相交,不数合,云诈败而走。夏侯惇从后追赶。云约走十余里,回马又战。不数合又走。 韩浩拍马向前谏曰:“赵云诱敌,恐有埋伏。” 惇曰:“敌军如此,虽十面埋伏,吾何惧哉!” 遂不听浩言,直赶至博望坡。一声炮响,玄德自引军冲将过来,接应交战。夏侯惇笑谓韩浩曰:“此即埋伏之兵也!吾今晚不到新野,誓不罢兵!”乃催军前进。 玄德、赵云退后便走,时天色已晚,浓云密布,又无月色;昼风既起,夜风愈大。夏侯惇只顾催军赶杀。于禁、李典赶到窄狭处,两边都是芦苇。典谓禁曰:“欺敌者必败。南道路狭,山川相逼。树木丛杂,倘彼用火攻,奈何?” 禁曰:“君言是也。吾当往前为都督言之;君可止住后军。”李典便勒回马,大叫:“后军慢行!”人马走发,那里拦当得住? 于禁骤马大叫:“前军都督且住!”夏侯惇正走之间,见于禁从后军奔来,便问何故。 禁曰:“南道路狭,山川相逼,树木丛杂,可防火攻。” 夏侯惇猛省,即回马令军马勿进。言未已,只听背后喊声震起,早望见一派火光烧着,随后两边芦苇亦着。一霎时,四面八方,尽皆是火;又值风大,火势愈猛。曹家人马,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赵云回军赶杀,夏侯惇冒烟突火而走。 且说李典见势头不好,急奔回博望城时,火光中一军拦住。当先大将,乃关云长也。李典纵马混战,夺路而走。 于禁见粮草车辆,都被火烧,便投小路奔逃去了。夏侯兰、韩浩来救粮草,正遇张飞。战不数合,张飞一枪刺夏侯兰于马下。韩浩夺路走脱。直杀到天明,却才收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后人有诗曰: 博望相持用火攻, 指挥如意笑谈中。 直须惊破曹公胆, 初出茅庐第一功! 夏侯惇收拾残军,自回许昌不提,却说孔明收军。关、张二人相谓曰:“孔明真英杰也!” 行不数里,见糜竺、糜芳引军簇拥着一辆小车。车中端坐一人,乃孔明也。关、张下马拜伏于车前。孔明扶起二人曰:“夏侯惇兵败而去,曹操必亲引大军而来,二位将军万不可大意。” 关、张拜曰:“随时听候军师调度!”须臾,玄德、赵云、刘封、关平等皆至,收聚众军,把所获粮草辎重,分赏将士,班师回新野,新野百姓望尘遮道而拜,曰:“吾属生全,皆使君得贤人之力也!” 玄德谓孔明曰:“若曹操引大军而来,如之奈何?” 孔明曰:“亮有一计,可敌曹军。”正是:破敌未堪息战马,避兵又必赖良谋。未知其计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曹孟德怒起三军 诸葛亮密遣一将 第七回 曹孟德怒起三军 诸葛亮密遣一将 却说玄德问孔明求拒曹兵之计。孔明曰:“新野小县,不可久居,近闻刘景升病在危笃,可乘此机会,取彼荆州为安身之地,可拒曹操也。” 玄德曰:“公言甚善;但备受景升之恩,安忍图之!” 孔明曰:“倘不取荆州,一旦曹操复至,我等何处安身?” 玄德曰:“备与操争雄天下,每与操所行相背:操以暴,备以仁;操以急,备以缓;故而,颇得人心。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今若背仁义而取荆州,则前功尽弃矣!” 孔明曰:“此一时彼一时也! 玄德曰:“吾宁死,不忍作负义之事。军师且勿多言!” 孔明曰:“容再作商议。” 却说夏侯惇败回许昌,自缚见曹操,伏地请死。操释之。惇曰:“惇遭诸葛亮诡计,用火攻破我军。” 操曰:“汝自幼用兵,岂不知狭处须防火攻?” 惇曰:“李典、于禁曾言及此,悔之不及!” 操乃赏二人。惇曰:“刘备如此猖狂,真腹心之患也,不可不急除。” 操曰:“吾所虑者,刘备、孙权耳;余皆不足介意,今当乘此时扫平江南。”遂传令起大兵五十万,令曹仁、曹洪为第一队,张辽、张合为第二队。夏侯渊、夏侯惇为第三队,于禁、李典为第四队,操自领诸将为第五队:每队各引兵十万。又令许褚为折冲将军,引兵三千为先锋。选定建安十三年秋七月丙午日出师。 太中大夫孔融谏曰:“刘备,刘表皆汉室宗亲,不可轻伐;孙权虎踞六郡,且有大江之险,亦不易取,今丞相兴此无义之师,恐失天下之望。” 操怒曰:“刘备、刘表、孙权皆逆命之臣,岂容不讨!”遂叱退孔融,下令:“如有再谏者,必斩。”孔融出府,仰天叹曰:“以至不仁伐至仁,安得不败乎!” 时御史大夫郗虑家客闻此言,报知郗虑,虑常被孔融侮慢,心正恨之,乃以此言入告曹操,且曰:"融平日每每狎侮丞相,又与祢衡相善,衡赞融曰仲尼不死,融赞衡曰颜回复生。向者祢衡之辱丞相,乃融使之也。"操大怒,遂命廷尉捕捉孔融。融有二子,年尚少,时方在家,对坐弈棋。左右急报曰:"尊君被廷尉执去,将斩矣!二公子何不急避?"二子曰:"破巢之下,安有完卵乎?"言未已,廷尉又至,尽收融家小并二子,皆斩之,号令融尸于市。京兆脂习伏尸而哭。操闻之,大怒,欲杀之。荀彧曰:"或闻脂习常谏融曰:公刚直太过,乃取祸之道,今融死而来哭,乃义人也,不可杀。"操乃止,习收融父子尸首,皆葬之。后人有诗赞孔融曰: 孔融居北海,豪气贯长虹: 坐上客长满,樽中酒不空; 文章惊世俗,谈笑侮王公。 史笔褒忠直,存官纪太中。 曹操既杀孔融,传令五队军马次第起行,只留荀彧等守许昌。 却说荆州刘表病重,使人请玄德来托孤。玄德引关、张至荆州见刘表。表曰:“我病已入膏肓,不久便死矣,特托孤于贤弟。我子无才,恐不能承父业,我死之后,贤弟可自领荆州。” 玄德泣拜曰:“备当竭力以辅贤侄,安敢有他意乎!”正说间,人报曹操自统大兵至。玄德急辞刘表,星夜回新野。刘表病中闻此信,吃惊不小,商议写遗嘱,令玄德辅佐长子刘琦为荆州之主。蔡夫人闻之大怒,关上内门;使蔡瑁、张允二人把住外门。时刘琦在江夏,知父病危,来至荆州探病,方到外门,蔡瑁当住曰:“公子奉父命镇守江夏,其任至重;今擅离职守,倘东吴兵至,如之奈何?若入见主公,主公必生嗔怒,病将转增,非孝也。宜速回。”刘琦立于门外,大哭一场,上马仍回江夏。刘表病势危笃,望刘琦不来;至八月戊申日,大叫数声而死。后人有诗叹刘表曰: 昔闻袁氏居河朔, 又见刘君霸汉阳。 总为牝晨致家累, 可怜不久尽销亡! 刘表既死,蔡夫人与蔡瑁、张允商议,假写遗嘱,令次子刘琮为荆州之主,然后举哀报丧。时刘琮年方十四岁,颇聪明,乃聚众言曰:“吾父弃世,吾兄现在江夏,更有叔父玄德在新野。汝等立我为主。倘兄与叔兴兵问罪,如何解释?” 众官未及对,幕官李珪答曰:“公子之言甚善。今可急发哀书至江夏,请大公子为荆州之主,就命玄德一同理事:北可以敌曹操,南可以拒孙权。此万全之策也。” 蔡瑁叱曰:“汝何人,敢乱言以逆主公遗命!” 李珪大骂曰:“汝内外朋谋,假称遗命,废长立幼,眼见荆襄九郡,送于蔡氏之手!故主有灵,必当殛汝!” 蔡瑁大怒,喝令左右推出斩之。李珪至死大骂不绝。蔡瑁遂立刘琮为主。蔡氏宗族,分领荆州之兵;命治中邓义、别驾刘先守荆州;蔡夫人自与刘琮前赴襄阳驻扎,以防刘琦、刘备。就葬刘表之柩于襄阳城东汉阳之原,竟不讣告刘琦与玄德。 刘琮至襄阳,方才歇马,忽报曹操引大军径望襄阳而来。琮大惊,遂请蒯越、蔡瑁等商议。东曹掾傅巽进言曰:“不特曹操兵来为可忧;今大公子在江夏,玄德在新野,我皆未往报丧,若彼兴兵问罪,荆襄危矣。巽有一计,可使荆襄之民,安如泰山,又可保全主公名爵。” 琮曰:“计将安出?” 巽曰:“不如将荆襄九郡,献与曹操,操必重待主公也。” 琮叱曰:“是何言也!孤受先君之基业,坐尚未稳,岂可便弃之他人?” 蒯越曰:“傅公悌之言是也。夫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今曹操南征北讨,以朝廷为名,主公拒之,其名不顺。且主公新立,外患未宁,内忧将作。荆襄之民,闻曹兵至,未战而胆先寒,安能与之敌哉?” 琮曰:“诸公善言,非我不从;但以先君之业,一旦弃与他人,恐贻笑于天下耳。” 蔡瑁复出,谓刘琮曰:“将军自料比曹公何如?” 琮曰:“不如也。” 瑁曰:“曹公兵强将勇,足智多谋;擒吕布于下邳,摧袁绍于官渡,逐刘备于陇右,破乌桓于白狼:枭除荡定者,不可胜计。今以大军南下荆襄,势难抵敌。主公不可迟疑,致生后悔。” 琮曰:“将军见教极是。但须禀告母亲知道。”只见蔡夫人从屏后转出,谓琮曰:“既是众议,何必告我。”于是刘琮意决,便写降书,令宋忠潜地往曹操军前投献。宋忠领命,直至宛城,接着曹操,献上降书。操大喜,重赏宋忠,分付教刘琮出城迎接,便着他永为荆州之主。 宋忠拜辞曹操,取路回荆襄。将欲渡江,忽见一枝人马到来,视之,乃关云长也。宋忠回避不迭,被云长唤住,细问荆州之事。忠初时隐讳;后被云长盘问不过,只得将前后事情实告。 云长大惊,随捉宋忠至新野来见玄德,其时,孔明正自军前操练兵马,见云长擒宋忠而至,向前问曰:“此为何人?” 云长具言其事,遂问孔明如何处之。 孔明曰:“此事且不可报与主公。” 云长问曰:“因何不报?” 孔明曰:“若据实相报,则我主危矣!” 云长惑而不解,问曰:“军师何出此言?” 孔明曰:“前翻夏侯惇败军于博望坡,回报曹操,操必亲举大兵来攻新野,量新野弹丸之地,何能拒敌?” 云长曰:“军师有何妙计?” 孔明曰:“军机大事,岂可泄漏?云长且随我至军中密议。” 孔明吩咐众军兵自行操练,又命人好生看管宋忠。遂引关羽至军中坐定,孔明曰:“今蔡瑁欲背主公而献荆州,降曹操,操若得荆州,必并荆州之兵夹击新野,且新野兵少粮缺,我军腹背受敌,安得不败?” 云长曰:“军师之意若何?” 孔明曰:“主公乃世之仁君,前者亮劝主公取荆州以拒曹操,主公宁死不从,然今日,势危至此,事不容缓,当早图大计。刘表临危托孤于主公,若再执其子而夺其地,主公断不肯为。纵云长擒宋忠往见主公,亦于事无补,恐空使主公伤神劳思耳!” 云长曰:“依军师之意,当何以处之?” 孔明曰:“吾欲使云长密引一军,并宋忠同往荆州,见守城官,只说曹操遣人至荆州受降,赚开城门,趁机杀入城中,则荆州可得。” 云长曰:“此计甚妙,然背主而为,非忠君之道。只恐事后大哥见罪。” 孔明曰:“若主公见罪,吾自当之!”遂关羽从孔明之言。 且说玄德正忧曹操举兵来犯,忽报公子刘琦差伊籍到来。玄德感伊籍昔日相救之恩,降阶迎之,再三称谢。 籍曰:“大公子在江夏,闻荆州已故,蔡夫人与蔡瑁等商议,不来报丧,竟立刘琮为主。公子差人往襄阳探听,回说是实;恐使君不知,特差某赍哀书呈报,并求使君尽起麾下精兵,同往襄阳问罪。” 正说间,孔明至,言探子密报,刘琮已将荆襄九郡献与曹操。 籍大惊曰:“若如此,使君不如以吊丧为名,前赴襄阳,诱刘琮出迎,就便擒下,诛其党类,则荆州属使君矣。” 孔明曰:“不然,前者,刘琦亲回荆州,亦不得进城,今主公若往,彼安得不防?当另行奇谋取荆州。” 玄德垂泪曰:“吾兄临危托孤于我,今若执其子而夺其地,异日死于九泉之下,何面目复见吾兄乎?” 孔明曰:“如不行此事,今曹兵已至宛城,何以拒敌?” 玄德曰:“不如走樊城以避之。” 正商议间,探马飞报曹兵已到博望了。玄德慌忙发付伊籍回江夏整顿军马,一面与孔明商议拒敌之计。孔明曰:“主公且宽心。前番一把火,烧了夏侯惇大半人马;今番曹军又来,必教他中这条计。我等在新野住不得了,不如早到樊城去。” 便差人四门张榜,晓谕居民:“无问老幼男女,愿从者,即于今日皆跟我往樊城暂避,不可自误。”又差孙乾往河边调拨船只,救济百姓;差糜竺护送各官家眷到樊城。一面聚诸将听令,先教关平引一千军去白河上流头埋伏。各带布袋,多装沙土,遏住白河之水,至来日三更后,只听下流头人喊马嘶,急取起布袋,放水淹之,却顺水杀将下来接应。又唤张飞引一千军去博陵渡口埋伏。此处水势最慢,曹军被淹,必从此逃难,可便乘势杀来接应。又唤赵云引军三千,分为四队,自领一队伏于东门外,其三队分伏西、南、北三门,却先于城内人家屋上,多藏硫黄焰硝引火之物。曹军入城,必安歇民房。来日黄昏后,必有大风;但看风起,便令西、南、北三门伏军尽将火箭射入城去;待城中火势大作,却于城外呐喊助威,只留东门放他出走。汝却于东门外从后击之。天明会合张飞、关平收军回樊城。再令糜芳、刘封二人带二千军。一半红旗,一半青旗,去新野城外三十里鹊尾坡前屯住。一见曹军到,红旗军走在左,青旗军走在右。他心疑必不敢追。张飞却去分头埋伏。只望城中火起,便可追杀败兵,然后却来白河上流头接应。 孔明分拨已定,乃与玄德登高了望,只候捷音。 却说曹仁、曹洪引军十万为前队,前面已有许褚引三千铁甲军开路,浩浩荡荡,杀奔新野来。是日午牌时分,来到鹊尾坡,望见坡前一簇人马,尽打青、红旗号,许褚催军向前。刘封、糜芳分为四队,青、红旗各归左右。许褚勒马,教且休进:“前面必有伏兵。我兵只在此处住下。” 许褚一骑马飞报前队曹仁。曹仁曰:“此是疑兵,必无埋伏。可速进兵。我当催军继至。”许褚复回坡前,提兵杀入。至林下追寻时,不见一人。时日已坠西。许褚方欲前进,只听得山上大吹大擂。抬头看时,只见山顶上一簇旗,旗丛中两把伞盖:左玄德,右孔明,二人对坐饮酒。 许褚大怒,引军寻路上山。山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不能前进。又闻山后喊声大震。欲寻路厮杀,天色已晚。曹仁领兵到,教且夺新野城歇马。军士至城下时,只见四门大开。曹兵突人,并无阻当,城中亦不见一人,竟是一座空城了。曹洪曰:“此是势孤计穷,故尽带百姓逃窜去了。我军权且在城安歇,来日平明进兵。”此时各军走乏,都已饥饿,皆去夺房造饭。曹仁、曹洪就在衙内安歇。初更已后,狂风大作。守门军士飞报火起。曹仁曰:“此必军士造饭不小心,遗漏之火,不可自惊。”说犹未了,接连几次飞报,西、南、北三门皆火起。曹仁急令众将上马时,满县火起,上下通红。是夜之火,更胜前日博望烧屯之火。后人有诗叹曰: 奸雄曹操守中原, 九月南征到汉川。 风伯怒临新野县, 祝融飞下焰摩天。 曹仁引众将突烟冒火,寻路奔走,闻说东门无火,急急奔出东门。军士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曹仁等方才脱得火厄,背后一声喊起,赵云引军赶来混战,败军各逃性命,谁肯回身厮杀。正奔走间,糜芳引一军至,又冲杀一阵。曹仁大败,夺路而走,刘封又引一军截杀一阵。到四更时分,人困马乏,军士大半焦头烂额;奔至白河边,喜得河水不甚深,人马都下河吃水:人相喧嚷,马尽嘶鸣。 却说关平在上流用布袋遏住河水,黄昏时分,望见新野火起;至四更,忽听得下流头人喊马嘶,急令军士一齐掣起布袋,水势滔天,望下流冲去,曹军人马俱溺于水中,死者极多。曹仁引众将望水势慢处夺路而走。行到博陵渡口,只听喊声大起,一军拦路,当先大将,乃张飞也,大叫:“曹贼快来纳命!” 却说张飞因关平放了上流水,遂引军从下流杀将来,截住曹仁混杀。忽遇许褚,便与交锋;许褚不敢恋战,夺路走脱。张飞赶来,接着玄德、孔明,一同沿河到上流。刘封、糜芳已安排船只等候,遂一齐渡河,尽望樊城而去,孔明教将船筏放火烧毁。 玄德见众将皆齐聚,独不见关羽,乃问孔明曰:“今日对敌,何不见云长?”未知孔明如何应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玄德泪逐诸葛亮 孔明密摆八阵 第八回 玄德泪逐诸葛亮 孔明密摆八阵图 却说玄德独不见关羽,乃问孔明,孔明曰:“事已至此,亮不得不将实情相告矣!前者,宋忠递降书献荆州与操,返归时,为云长所获,擒至新野,欲请主公定夺,亮知主公必不取荆州,恐空劳思伤神,故而,擅作主张,密遣云长诈称曹操将领,以受降为名,赚彼开城,而趁机夺取荆州,吾料云长已得荆州多时矣!” 玄德闻言大怒曰:“汝安敢背主行此不仁不义之事乎?备半生功德皆毁于汝之手,若不念汝往日功劳,必斩汝,以告慰吾兄在天之灵。”遂除去孔明军师职务,罢归乡土。 张飞谏曰:“军师乃三军之保障,若无军师,则三军危矣!此正用人之际,望兄念往日功劳,留军师将功补过。”众将皆哭拜劝谏。 玄德亦泣曰:“备生平所恶者,乃不义之人,盖闻古之成大业者,无不以‘仁义’为先,岂不闻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之说?若不罢免其职,何以服天下人?众将再勿复言。”遂孔明作别,众将与新野军民皆双目凝泪。玄德亦泪湿衣襟。 却说曹仁收拾残军,就新野屯住,使曹洪去见曹操,具言失利之事。操大怒曰:“诸葛村夫,安敢如此” 遂催动三军,漫山塞野,尽至新野下寨。传令军士一面搜山,一面填塞白河。令大军分作八路,一齐去取樊城。刘晔曰:“丞相初至襄阳,必先收买民心,今刘备尽迁新野百姓入樊城,若我兵径进,二县为齑粉矣;不如先使人招降刘备。备即不降,亦可见我爱民之心;若其来降,则荆州之地,可不战而定也。” 操从其言,便问:“谁可为使?” 刘晔曰:“军中有一人,与刘备交往甚厚,可使其招降刘备。” 操问:“何人与刘备交厚?” 刘晔曰:“徐庶与刘备至厚,可命他一往?” 操挥手曰:“不可,他去恐不复返矣!” 晔曰:“吾素知庶,他若不来,恐贻笑世人,丞相勿疑。” 操乃召徐庶至,谓曰:“我本欲踏平樊城,奈怜众百姓之命。公可往说刘备:如肯来降,免罪赐爵;若更执迷,军民共戮,玉石俱焚。吾知公忠义,故特使公往。愿勿相负。” 且说玄德至樊城,翌日,有人来报,言元直来访,玄德大喜,请入城中,共诉旧日之情。 叙毕,玄德曰:“元直复至,备无忧虑矣!” 庶曰:“曹操使庶来招降使君,乃假买民心也,今彼分兵八路,填白河而进。樊城恐不可守,宜速作行计。” 玄德惊曰:“至此危难之时,元直可有良策相救?” 徐庶曰:“有卧龙先生在此,庶安敢班门弄斧?” 遂玄德将孔明瞒主计取荆州而被罢归之事相告。 庶曰:“孔明计取襄阳,乃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主公不怜其苦心,反责其无义,孔明寒心,恐不复返矣!” 玄德曰:“备一时意气,欠缺考虑,铸成大错,悔之晚矣!至此绝境,元直安得无一计相救?” 徐庶曰:“卧龙先生早料定樊城不可守,故而袭取襄阳,孔明已为主公谋划妥当,奈何问庶?” 徐庶欲辞出,玄德欲留徐庶。庶谢曰:“某若不还,恐惹人笑。今老母已丧,抱恨终天。身虽在彼,誓不为设一谋,公当复请卧龙出山辅佐,方能成就大业。”庶请辞,玄德不敢强留。 徐庶辞回,见了曹操,言玄德并无降意。操大怒,即日进兵。 玄德欲弃樊城往襄阳,令人遍告百姓:有愿随者同去,不愿者留下。先使人往江岸整顿船只,令孙乾、简雍在城中声扬曰:“今曹兵将至,孤城不可久守,百姓愿随者,便同过江。”两县之民,齐声大呼曰:“我等虽死,亦愿随使君!”即日号泣而行。扶老携幼,将男带女,滚滚渡河,两岸哭声不绝。玄德于船上望见,大恸曰:“为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难,吾何生哉!”欲投江而死,左右急救止。闻者莫不痛哭。船到南岸,回顾百姓,有未渡者,望南而哭。玄德急令人催船渡之,方才上马。 行至襄阳东门,关羽见刘备携民而至,出城相迎,玄德让随行百姓尽入城内,至后方入城。 关公不见孔明,问曰:“何不见军师随行?” 遂玄德将逐孔明之事说与关公知。关公曰:“让军师受此大冤,乃关羽之罪也!”玄德曰:“刘琮、蔡瑁一干人等,今在何处?” 关公曰:“皆出城而逃。” 忽哨马报曰:“曹操大军已屯樊城,使人收拾船筏,即日渡江赶赴襄阳。” 翌日,曹操亲率大军渡过江水,至襄阳城下,催动三军,准备击鼓攻城。 话分两头,却说孔明挥泪辞了玄德,欲回卧龙岗,又恐玄德有失,乃歇于途中,占得一卦,算定刘备有此一劫,自叹曰:“但愿主公有惊无险。”遂不回卧龙岗,反投江夏刘琦处。 却说刘琦居江夏,忽报孔明来访,刘琦感孔明救命之恩,常思还报,闻孔明至江夏,遂亲自出城来迎。刘琦引孔明至城中,叙礼毕,问曰:“前者得先生救命大恩,常思还报,未审先生今日亲至,可了琦心愿矣!” 孔明曰:“区区小事,何必挂齿!”遂将前事一并告与刘琦。 刘琦大惊,谓孔明曰:“依先生之见,叔父玄德可抵曹兵否?” 孔明曰:“吾料主公必弃樊城而奔襄阳,曹操兵多将广,且极善用兵,襄阳亦不能久守,襄阳一破,主公必往江陵,途经当阳,若曹兵长驱直追,则我主公危矣!” 刘琦曰:“若此,何以救之?” 孔明曰:“吾观当阳长坂桥,有一处险地,可堆土石为阵。亮欲至险要处,摆八阵图,以阻曹兵。” 刘琦曰:“何谓八阵图?” 孔明曰:“亮遇神仙,授得一仙阵,名为八阵图,此阵摆出,可抵十万精兵。如此,可保主公有惊无险。” 刘琦大喜,曰:“琦当往助之,事不宜迟,我等即日过江,至长坂桥布阵。” 孔明曰:“汝乃江夏太守,倘汝同去,孙权来犯,如之奈何?汝且守住城池,只需拨我五百军士,亮自能为之。” 刘琦从孔明之言,拨五百精卒与孔明。遂孔明领五百精卒过江,至长坂桥,选险要处,以土石、枯木参杂成堆,按八卦方位,布成阵势。 待土阵布成,孔明曰:“土阵已然布置妥当,它日必有妙用。”又引五百精兵至卧龙岗,亦布成八阵图,以防曹操。遂谓众兵将曰:“汝等皆不辞劳苦,功不可没,且各自回去领赏去罢,吾当自回草庐去。”欲知孔明布八阵图有何妙用,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曹操复取襄阳城 星君重临卧龙岗 第十回 曹操复取襄阳城 星君重临卧龙岗 且说孔明至水镜居,入见水镜先生,将玄德逐其归草庐之事告与水镜先生知。又言有事相求,水镜先生谓孔明曰:“若有难处,但说无妨,我自当竭力相助。” 孔明曰:“今我主入襄阳城,襄阳虽城墙坚固,深壁高磊,然曹操兵多将广,且我主兵少将缺,终究寡不敌众,襄阳恐不能久守。江陵乃要地,足可拒守,襄阳破,则我主必投江陵。前者,回卧龙岗之时,吾已先投江夏刘琦处,借五百精兵至长坂桥,选一险要地,以乱石、枯木为堆,布出八阵图,以阻曹兵追袭。” 水镜先生问:“汝欲使吾作甚?” 孔明曰:“吾恐八阵图未阻曹兵,而先困主公之兵矣!” 水镜先生笑曰:“莫非汝欲使吾往长坂桥守八阵图?” 孔明曰:“然也!” 水镜先生:“吾不通阵法之妙,恐不能为,汝何不亲往。” 孔明曰:“亮知此事非汝不能为也!吾本欲亲往,奈何主公责亮无义,不便相见耳!” 水镜先生曰:“常言道,功莫大过救主,汝当亲往,立奇功而补前过。” 孔明曰:“亮不得主公召而往之,必使天下人笑耳!前者,老先生两番举荐,方使我主三顾草庐,至有今日之窘,今又烦劳先生前往,三荐孔明,以使我主四顾草庐,如此,方显先生全始终之名耳!” 水镜先生笑曰:“既如此,吾当再往,三荐孔明与玄德。”遂孔明将八阵图阵法奥秘传与水镜先生。 水镜先生得阵法奥秘,笑曰:“吾所以愿往者,乃欲见八阵图耳!”两人皆笑。孔明密使人往卧龙岗探听消息,知曹已然离去,遂辞水镜先生归草庐中。 话分两头,且说曹操并徐晃、张辽不见孔明,乃归。 刘晔迎操入,操曰:“孔明神机妙算,料吾必至隆中,早有提防,吾悔不听刘晔之言,空手而归,坐失良机,使敌军得以喘息,数日攻城,皆前功尽弃。” 刘晔曰:“丞相勿忧,吾有一计,可破襄阳。” 操大喜,问曰:“计将安出?” 刘晔曰:“刘备所依者,孔明也!若使人于襄阳城内散布消息,言孔明已归降丞相,则彼军必然军心大乱。” 操曰:“此计甚妙!” 刘晔曰:“可先兵退五十里,然后教人诈称荆州乡民,混入城去,于城内散布消息,数日后,再复至城下,以形貌相似者妆孔明,杂于军中,则彼军必信以为真,待其军心大乱,再以强兵攻之,襄阳可破。” 操从其言,遂传令,兵退五十里。 且说玄德正自城中徘徊不定,苦思退敌之策,关公至,见刘备忧心忡忡,问曰:“兄因何事忧虑?” 玄德曰:“苦无退敌之策,故而忧虑。” 关公曰:“军师若在,必有良谋。” 玄德沉吟半响,曰:“操连日攻城,正当我军石尽人乏之时,却又缓而不攻,其意何为?” 关公曰:“我料彼军粮用尽,而欲退兵。” 玄德曰:“曹操起大兵而来,安能不备足粮草?” 正议见,哨兵入报曰:“曹军后退五十里下寨。” 玄德不信,遂亲自登城楼观望,果见曹兵退五十里下寨,玄德惑而不解。忽见城下聚集数十难民,哭告曰:“吾等乃荆襄难民,欲进城容身,乞望将军见怜。” 孙乾谏曰:“不可,恐其为曹兵奸细,不得不防?” 玄德曰:“彼区区数人,衣着不全,安得为奸细,今有难民相投,奈何弃之?”遂令人开城放难民入。 玄德问:“尔等知曹兵虚实否?” 有难民曰:“传闻曹操缓兵不攻,乃亲往卧龙岗,求孔明出山辅佐。” 玄德大惊,曰:“竟有此事?” 难民皆言,过曹营时,似见孔明在曹操军中。 玄德曰:“不然,此非孔明也!孔明忠义,必不弃吾。” 孙乾曰:“主公责其不义,罢归乡土,弃之不用,孔明受此大辱,安能不背主公?” 玄德挥手曰:“孔明非忘恩负义之人,昔日备待孔明不薄,料孔明必不负吾,众人切勿多疑。”遂遣人安置难民。 又过数日,正黄昏时,忽哨兵报:“曹兵忽又兵临城下,扬言攻城,隐见曹操身侧,似有孔明相随左右。” 玄德大惊,登楼观望,火光中,见操身侧立一人,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持羽扇,此正孔明也! 玄德惊曰:“卧龙果投曹操矣!” 关公曰:“孔明尽知我军虚实,如之奈何?” 张飞怒目圆睁,高声曰:“待我冲出城去,一枪将孔明刺死。” 玄德曰:“二弟不可鲁莽,非孔明之罪,乃吾失礼在先,弃孔明,责其不义,使之受辱,彼投新主,情理所容耳?” 关公曰:“人生天地间,忠义为立身之本,大丈夫岂可事二主?” 张飞曰:“此等小人,吾誓杀之!不如大开城门,与其决一死战。” 玄德曰:“彼军兵多将广,我等只宜坚守。” 赵云曰:“孔明反投曹操,彼军尽知我军虚实,今军士知孔明投了曹操,军心动摇。襄阳恐不能久守,江陵乃要地,足可拒守,不若弃襄阳而奔江陵。” 玄德曰:“子龙所言正合我意,天色已晚,待来日再做计议。” 正议间,突然一声炮响,号鼓齐鸣,喊声震天,曹兵攻城甚急。 话分两头,且说孔明辞了水镜先生,正回卧龙岗,行至岗口,见八阵图已不复存在。孔明大惊,心道:“天下竟有人能破吾八阵图,莫非神仙下凡?” 正思间,突然眼前幻出一道金光,道德星君已至身前,孔明当即下拜,行礼曰:“徒儿拜见恩师。” 道德星君曰:“徒儿且起,为师此来,有事相嘱。” 孔明起身曰:“徒儿谨遵恩师教诲!” 道德星君曰:“八阵图乃仙阵,威力无穷,当慎用之,今于山岗中,布此仙阵,倘乡民至此,岂不伤害无辜?此处仙阵为师已破之。” 孔明曰:“恩师所言甚是,徒儿正欲来此破阵,未想恩师捷足先登。” 道德星君曰:“为师已知刘备逐汝之事,此乃刘备劫数,徒儿不可灰心,不久,刘备当四顾草庐,请汝出山,汝当尽心竭力辅之,不可因前事而生恨。” 孔明曰:“谨遵师命,徒儿尚有一事不明,未知可否动问恩师?” 道德星君曰:“何事不明?” 孔明曰:“徒儿常观天象,算出汉室气数已尽,刘备欲兴汉,岂非逆天而行?徒儿恐事难为也!” 道德星君曰:“汝既识天象,岂不知天意难测,乾象变化莫定?为师使汝佐刘备安天下,自有道理。” 孔明曰:“若徒儿有事请教,当复何处相见?” 道德星君曰:“自此,恐不能相见矣!天界凡间,互不干涉,乃天规所定,不得僭越。为师传汝禳星之法,倘日后万分危急,可以此法召唤为师。此法为:引甲士四十九人,各执皂旗,穿皂衣,环绕帐外;自于帐中设香花祭物,祈禳北斗,地上分布七盏大灯,外布四十九盏小灯,内安本命灯一盏。如此,四十九日内,为师定下界复见。”言毕,幻化而去。 孔明乃归草庐,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赵云单骑救幼主 张飞只身退曹兵 不说孔明回草庐之事,且说曹操尽起精兵猛将,夜以继日攻打襄阳,刘备军中兵将皆疑孔明归降曹操,军心大乱,玄德亲往城楼,并关、张、赵三将奋死抵抗,坚守一日,眼看抵敌不住,关公曰:“事已至此,请兄长自领众将,护送家小,从西门杀出,奔当阳投江陵拒守,此处敌兵我自当之。” 玄德曰:“云长当谨慎行事,切勿恋战。” 关公曰:“请兄长先行,勿以弟为念,速速护送家小,杀出西门,弟随后便到。” 玄德从其言,并张飞、赵云等文臣武将往西门而去,亦布告百姓,有愿随者可一同前往江陵,百姓皆言愿随将军同往,虽死无憾。 遂大开西门,命张飞、赵云杀退敌兵,护送家小百姓出城投江陵而去。 且说玄德率众行至当阳,人困马乏,张飞、赵云杀退敌军,随后赶上。 玄德同行军民十余万,大小车数千辆,挑担背包者不计其数,路过刘表之墓,玄德率众将拜于墓前,哭告曰:“汝弟备无德无才,负兄寄托之重,罪在备一身,与百姓无干。望兄英灵,垂救荆襄之民!“言甚悲切,军民无不下泪。忽哨马报曰:“曹操大军攻破襄阳城!” 玄德大惊曰:“可探得云长消息?” 正说间,只见关公手执青龙偃月刀,骑赤兔宝马,如箭般飞奔而至。 玄德大喜,乃问前事,关公曰:“若非胯下赤兔马,疾若闪电,关某恐不能生还矣!” 众将皆曰:“今拥民众数万,日行十余里,似此几时得至江陵?倘曹兵到,如何迎敌?不如暂弃百姓,先行为上。” 玄德泣曰:“举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人归我,奈何弃之?”百姓闻玄德此言,莫不伤感。后人有诗赞之曰: 临难仁心存百姓, 登舟挥泪动三军。 至今凭吊襄江口, 父老犹然忆使君。 却说玄德拥着百姓,缓缓而行。孙乾曰:“追兵不久即至。可遣云长骑赤兔马往江夏,求救于公子刘琦。教他速起兵乘船会于江陵。”玄德从之,即修书令云长单骑往江夏求救;令张飞断后;赵云保护老小;其余俱管顾百姓而行。 却说曹操攻破襄阳,忽有人入报,言蔡瑁、张允来降,操准降,加封蔡瑁为镇南侯、水军大都督,张允为助顺侯、水军副都督。二人大喜,拜谢辞出。 荀攸曰:“蔡瑁,张允乃谄佞之徒,主公何加以如此显爵,更教都督水军乎?”操笑曰:“吾岂不识人!止因吾所领北地之众,不习水战,故且权用此二人;待成事之后,别有理会。” 探马报说:“刘备带领百姓,日行止十数里,计程只有三百余里。”操教各部下精选五千铁骑,星夜前进,限一日一夜,赶上刘备。大军陆续随后而进。 却说玄德引十数万百姓、三千余军马,一程程挨着往江陵进发。赵云保护老小,张飞断后。玄德自与简雍、糜竺、糜芳同行。正行间,忽然一阵狂风就马前刮起,尘土冲天,平遮红日。玄德惊曰:“此何兆也?” 简雍颇明阴阳,袖占一课,失惊曰:“此大凶之兆也。应在今夜。主公可速弃百姓而走。” 玄德曰:“百姓从新野相随至此,吾安忍弃之?” 雍曰:“主公若恋而不弃,祸不远矣。” 玄德问:“前面是何处?”左右答曰:“前面是当阳县。有座山名为景山。”玄德便教就此山扎住。 时秋末冬初,凉风透骨;黄昏将近,哭声遍野。至四更时分,只听得西北喊声震地而来。玄德大惊,急上马引本部精兵二千余人迎敌。 曹兵掩至,势不可当。玄德死战。正在危迫之际,幸得张飞引军至,杀开一条血路,救玄德望东而走。 张飞保着玄德,且战且走。奔至天明,闻喊声渐渐远去,玄德方才歇马。看手下随行人,止有百余骑;百姓、老小并糜竺、糜芳、简雍、赵云等一干人,皆不知下落。 玄德大哭曰:“十数万生灵,皆因恋我,遭此大难;诸将及老小,皆不知存亡:虽土木之人,宁不悲乎!” 且说玄德并从人行至长坂桥,但见前方一险地,临山傍江,江边却有乱石八九十堆,石堆之中,有气如云,从内而起。 孙乾隐见一阵杀气,冲天而起,谓玄德曰:“主公且住,前方杀气冲天,恐有埋伏。” 玄德曰:“曹兵皆尾随于后,安得于前方设伏兵?” 孙乾曰:“却不知何人在此布下石阵,阵中杀气腾腾!” 张飞曰:“待我上前看个究竟。”飞单骑过桥,行至石堆之中,大笑曰:“此闲人无事,堆乱石以取乐耳!” 玄德见无异样,并从人过桥,行入乱石之中,忽然狂风大作,一霎时,飞沙走石,遮天盖地。但见怪石嵯峨,槎□似剑;横沙立土,重叠如山;江声浪涌,有如剑鼓之声。 玄德大惊曰:“我中曹操之计也!”四处查寻,无路可出。 正惊疑间,忽见一人行入阵中,立于玄德马前,大笑曰:“我于此处等候将军多时矣!”视之,乃水镜先生也。 玄德大喜,曰:“老先生何故在此?” 水镜先生笑曰:“将军休慌,且随我行,可出此阵。” 玄德随水镜先生徐徐而行,径出石阵,并无阻碍。待行出石阵,水镜先生谓张飞曰:“张将军于此守阵,以防自家兵将受困阵中,我引玄德前行。”遂将出阵之法授予张飞。 且说张飞领数人守石阵,忽见糜芳面带数箭,踉跄而来,张飞出阵相迎,引糜芳过了石阵,糜芳谓张飞曰:“赵子龙反投曹操去了也!” 张飞怒曰:“他今见我等势穷力尽,故投曹操,以图富贵,此等小人,待我撞见,一枪刺死。” 糜芳曰:“主公何在?” 张飞曰:“前方不远处,你且先行,前去报信。” 却说赵云自四更时分,与曹军厮杀,往来冲突,杀至天明,寻不见玄德,又失了玄德老小,云自思曰:“主公将甘、糜二夫人与小主人阿斗,托付在我身上;今日军中失散,有何面目去见主人?不如去决一死战,好歹要寻主母与小主人下落!”回顾左右,只有三四十骑相随。云拍马在乱军中寻觅,百姓号哭之声震天动地;中箭着枪抛男弃女而走者不计其数。 赵云正走之间,见一人卧在草中,视之,乃简雍也。云急问曰:“曾见两位主母否?” 雍曰:“二主母弃了车仗,抱阿斗而走。我飞马赶去,转过山坡,被一将刺了一枪,跌下马来,马被夺了去。我争斗不得,故卧在此。”云乃将从骑所骑之马,借一匹与简雍骑坐;又着二卒扶护简雍先去报与主人:“我上天入地,好歹寻主母与小主人来。如寻不见,死在沙场上也!” 说罢,拍马望长坂坡而去。忽一人大叫:“赵将军那里去?”云勒马问曰:“你是何人?”答曰:“我乃刘使君帐下护送车仗的军士,被箭射倒在此。” 赵云便问二夫人消息。军士曰:“恰才见甘夫人披头跣足,相随一伙百姓妇女,投南而走。”云见说,也不顾军士,急纵马望南赶去。只见一伙百姓,男女数百人,相携而走。 云大叫曰:“内中有甘夫人否?”夫人在后面望见赵云,放声大哭。云下马插枪而泣曰:“使主母失散,云之罪也!糜夫人与小主人安在?” 甘夫人曰:“我与糜夫人被逐,弃了车仗,杂于百姓内步行,又撞见一枝军马冲散。糜夫人与阿斗不知何往。我独自逃生至此。” 正言间,百姓发喊,又撞出一枝军来。赵云拔枪上马看时,面前马上绑着一人,乃糜竺也。背后一将,手提大刀,引着千余军。乃曹仁部将淳于导,拿住糜竺,正要解去献功。 赵云大喝一声,挺枪纵马,直取淳于导。导抵敌不住,被云一枪刺落马下,向前救了糜竺,夺得马二匹。云请甘夫人上马,杀开条大路,直送至长坂城。 且说张飞闻得马蹄声,见赵云飞马而来,飞横矛立马于桥上,大叫:“子龙!你如何反我哥哥?” 云曰:“我寻不见主母与小主人,因此落后,何言反耶?” 飞曰:“若非简雍先来报信,我今见你,怎肯干休也!” 云曰:“主公在何处” 飞曰:“只在前面不远。”云谓糜竺曰:“糜子仲保甘夫人先行,待我仍往寻糜夫人与小主人去。”言罢,引数骑再回旧路。 正走之间,见一将手提铁枪,背着一口剑,引十数骑跃马而来。赵云更不打话,直取那将。交马只一合,把那将一枪刺倒,从骑皆走。原来那将乃曹操随身背剑之将夏侯恩也。曹操有宝剑二口: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倚天剑自佩之,青釭剑令夏侯恩佩之。那青釭剑砍铁如泥,锋利无比。当时夏侯恩自恃勇力,背着曹操,只顾引人抢夺掳掠。不想撞着赵云,被他一枪刺死,夺了那口剑,看靶上有金嵌"青釭"二字,方知是宝剑也。云插剑提枪,复杀入重围,回顾手下从骑,已没一人,只剩得孤身。云并无半点退心,只顾往来寻觅;但逢百姓,便问糜夫人消息。忽一人指曰:“夫人抱着孩儿,左腿上着了枪,行走不得,只在前面墙缺内坐地。” 赵云听了,连忙追寻。只见一个人家,被火烧坏土墙,糜夫人抱着阿斗,坐于墙下枯井之傍啼哭。云急下马伏地而拜。夫人曰:“妾得见将军,阿斗有命矣。望将军可怜他父亲飘荡半世,只有这点骨血。将军可护持此子,教他得见父面,妾死无恨!” 云曰:“夫人受难,云之罪也。不必多言,请夫人上马。云自步行死战,保夫人透出重围。” 糜夫人曰:“不可!将军岂可无马!此子全赖将军保护。妾已重伤,死何足惜!望将军速抱此子前去,勿以妾为累也。” 云曰:“喊声将近,追兵已至,请夫人速速上马。” 糜夫人曰:“妾身委实难去。休得两误。” 乃将阿斗递与赵云曰:“此子性命全在将军身上!” 赵云三回五次请夫人上马,夫人只不肯上马。四边喊声又起。云厉声曰:“夫人不听吾言,追军若至,为之奈何?” 糜夫人乃弃阿斗于地,翻身投入枯井中而死。后人有诗赞之曰:“战将全凭马力多,步行怎把幼君扶?拚将一死存刘嗣,勇决还亏女丈夫。” 赵云见夫人已死,恐曹军盗尸,便将土墙推倒,掩盖枯井。掩讫,解开勒甲绦,放下掩心镜,将阿斗抱护在怀,绰枪上马。 早有一将,引一队步军至,乃曹洪部将晏明也,持三尖两刃刀来战赵云。不三合,被赵云一枪刺倒,杀散众军,冲开一条路。正走间,前面又一枝军马拦路。当先一员大将,旗号分明,大书河间张郃。云更不答话,挺枪便战。约十余合,云不敢恋战,夺路而走。背后张郃赶来,云加鞭而行,不想一声,连马和人,颠入土坑之内。张郃挺枪来刺,忽然一道红光,从土坑中滚起,那匹马平空一跃,跳出坑外。后人有诗曰: 红光罩体困龙飞, 征马冲开长坂围。 四十二年真命主, 将军因得显神威。 张郃见了,大惊而退。赵云纵马正走,背后忽有二将大叫:“赵云休走!”前面又有二将,使两般军器,截住去路:后面赶的是马延、张郃,前面阻的是焦触、张南,都是袁绍手下降将。 赵云力战四将,曹军一齐拥至。云乃拔青釭剑乱砍,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涌泉。杀退众军将,直透重围。 却说曹操在景山顶上,望见一将,所到之处,威不可当,急问左右是谁。曹洪飞马下山大叫曰:“军中战将可留姓名!” 云应声曰:“吾乃常山赵子龙也!” 曹洪回报曹操,操曰:“真虎将也!” 时徐庶在侧,欲救赵云,苦无良策,闻操赞赵云,乃心生一计,谓操曰:“赵云乃世之虎将,若得归降,则丞相何愁霸业不成?” 操曰:“素闻子龙忠义,恐其不肯降也!” 徐庶曰:“昔日吾事刘备时,曾有恩于子龙,丞相若生擒赵云,庶必当说子龙归降丞相。” 操大喜,遂令飞马传报各处:“如赵云到,不许放冷箭,只要捉活的。”因此赵云得脱此难,乃徐庶之功也! 这一场杀:赵云怀抱后主,直透重围,砍倒大旗两面,夺槊三条;前后枪刺剑砍,杀死曹营名将五十余员。后人有诗曰: 血染征袍透甲红, 当阳谁敢与争锋! 古来冲阵扶危主, 只有常山赵子龙。赵云当下杀透重围,已离大阵,血满征袍。正行间,山坡下又撞出两枝军,乃夏侯惇部将钟缙、钟绅兄弟二人,一个使大斧,一个使画戟,大喝:“赵云快下马受缚!” 赵云挺枪便刺,钟缙当先挥大斧来迎。两马相交,战不三合。被云一枪刺落马下,夺路便走。 背后钟绅持戟赶来,马尾相衔,那枝戟只在赵云后心内弄影。云急拨转马头,恰好两胸相拍。云左手持枪隔过画戟,右手拔出青釭宝剑砍去,带盔连脑,砍去一半,绅落马而死,余众奔散。 赵云得脱,望长坂桥而走,只闻后面喊声大震,原来文聘引军赶来。赵云到得桥边,人困马乏。见张飞挺矛立马于桥上,云大呼曰:“翼德援我!” 飞曰:“子龙速行,追兵我自当之。”云纵马过桥,张飞命人引云过阵。 却说文聘引军追赵云至长坂桥,只见张飞倒竖虎须,圆睁环眼,手绰蛇矛,立马桥上,又见桥东有乱石八九十堆,石堆之中,有气如云,从内而起,疑有伏后,便勒住马,不敢近前。 俄而曹仁、李典、夏侯惇、夏侯渊、乐进、张辽、张郃、许褚等都至。见飞怒目横矛,立马于桥上,又恐桥东有伏兵,都不敢近前。扎住阵脚,一字儿摆在桥西,使人飞报曹操。 操闻知,急上马,从阵后来,见桥东有乱石八九十堆,石堆之中,有气如云,从内而起。谓左右曰:“桥东布有八阵图,杀气冲天,必有伏兵。” 李典曰:“何谓八阵图?” 操曰:“前翻吾并张辽、徐晃至卧龙岗,曾见此石阵,此阵乃孔明所布,名为八阵图,威力无穷,可抵十万精兵,孔明必重归刘备矣!” 张飞睁圆环眼,隐隐见后军青罗伞盖、旄钺旌旗来到,料得是曹操心疑,亲自来看。飞乃厉声大喝曰:“我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声如巨雷。曹军闻之,尽皆股栗。 曹操急令去其伞盖,回顾左右曰:“我向曾闻云长言: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如探囊取物。今日相逢,不可轻敌。” 言未已,张飞睁目又喝曰:“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来决死战?” 曹操见张飞如此气概,颇有退心。飞望见曹操后军阵脚移动,乃挺矛又喝曰:“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喊声未绝,曹操身边夏侯杰惊得肝胆碎裂,倒撞于马下。 操急回马而走。于是诸军众将一齐望西奔走。正是:黄口孺子,怎闻霹雳之声;病体樵夫,难听虎豹之吼。一时弃枪落盔者,不计其数,人如潮涌,马似山崩,自相践踏。后人有诗赞曰: 长坂桥头杀气生, 横枪立马眼圆睁。 一声好似轰雷震, 独退曹家百万兵。 却说曹操惧张飞之威,骤马望西而走,冠簪尽落,披发奔逃。张辽、许褚赶上,扯住辔环。曹操仓皇失措。 张辽曰:“丞相休惊。料张飞一人,何足深惧!今急回军杀去,刘备可擒也。”曹操神色方才稍定,乃令张辽、许褚再至长坂桥探听消息。 且说张飞见曹军一拥而退,不敢追赶;令从人将桥梁拆断,然后回马来见玄德,欲知后事如何,请继续观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水镜三番荐诸葛 玄德四次顾草庐 且说水镜先生引玄德出八阵图,望江陵而去。行不多时,玄德曰:“先生何故至此?” 水镜先生笑曰:“乃受人所托,特至此,来解将军之困耳!” 玄德大疑,曰:“何人知备将受此大难?” 水镜先生曰:“非他人,乃卧龙先生也!” 玄德惊曰:“孔明已归降曹操,安得相救刘备?” 水镜先生亦疑,曰:“汝听何人枉言?” 玄德曰:“非他人所言,备于襄阳城楼,亲见孔明立于操侧。” 水镜先生曰:“汝中曹操之计矣!” 玄德曰:“先生何处此言?” 水镜先生曰:“操曾往草庐请孔明辅佐,孔明避而未见。” 玄德曰:“先生何以知之?” 水镜先生曰:“孔明避曹操而往水镜居,至今尚在卧龙岗草庐中,汝前日所见孔明,必曹操遣人伪妆耳!意在乱汝军心。” 玄德知孔明未降曹操,大喜,曰:“孔明何以知备当受困阵中?” 水镜先生曰:“此阵名为八阵图,乃孔明所布耳!孔明知汝必弃襄阳投江陵,当阳乃必经之路,故而,于长坂桥险要处设八阵图,以阻曹兵追袭也!” 玄德叹曰:“孔明真乃忠义之士也!备责其不义,彼不报之以恨,反以恩相报,备盲眼不识忠义,至此绝境,无颜复见孔明矣!” 水镜先生曰:“使君欲安天下,必得孔明辅佐,若无孔明,霸业难成。公何不再往草庐,请孔明出山相助。” 玄德曰:“备至此绝境,方思孔明,前翻失言,责其无义,今有何面目往见孔明?” 水镜先生曰:“若无孔明,曹兵一旦复至,使君何以自救?” 玄德曰:“至此绝境,愿先生赐教?” 水镜先生曰:“徽欲教使君,但恐使君不从耳!” 玄德曰:“备安敢不从先生之言?” 水镜先生曰:“如此,便劳使君再往草庐,复请孔明出山,若得孔明,必能解此困境?” 玄德曰:“当日若非备一时意气,逐孔明归草庐,安得有今日窘境?备亦知若复得孔明,必能脱此困境,欲亲往拜请,又恐卧龙因前事推托,烦劳先生同往。” 水镜先生曰:“使君若亲往,徽可作保,孔明必不推托!” 正言间,忽见糜芳单骑缓缓而来,见玄德曰:“主公,赵子龙反投曹操去了也!” 玄德叱曰:“休得胡言,子龙是我故交,从我于患难,心如铁石,非富贵所能动摇也。安能相背?” 糜芳曰:“我亲见他投西北去了。” 玄德曰:“子龙此去,必有事故。吾料子龙必不弃我也。”话尤未落,赵云单骑飞奔而来,血满征袍,见玄德,下马伏地而泣。 玄德亦泣。云喘息而言曰:“赵云之罪,万死犹轻!糜夫人身带重伤,不肯上马,投井而死,云只得推土墙掩之。怀抱公子,身突重围;赖主公洪福,幸而得脱。适来公子尚在怀中啼哭,此一会不见动静,多是不能保也。” 遂解视之,原来阿斗正睡着未醒。云喜曰:“幸得公子无恙!”双手递与玄德。玄德接过,掷之于地曰:“为汝这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 赵云忙向地下抱起阿斗,泣拜曰:“云虽肝脑涂地,主公之恩不能报也!”忽马蹄声又起,众视之,乃张飞引数人而至,见玄德,具言断桥之事。 玄德曰:“吾弟勇则勇矣,惜失于计较。”飞问其故。 玄德曰:“曹操多谋。汝不合拆断桥梁,彼必追至矣。” 飞曰:“他被我一喝,倒退数里,何敢再追?” 玄德曰:“若不断桥,彼恐有埋伏,不敢进兵,今拆断了桥,彼料我无军而怯,必来追赶。彼有百万之众,虽涉江汉,可填而过,岂惧一桥之断耶?” 水镜先生曰:“使君无须忧虑,长坂桥布有八阵图,可抵十万精兵,操必不敢追。” 玄德谓孙乾曰:“汝引余军即刻起身,从小路斜投汉津,望沔阳路而走,往江陵与云长会合,吾欲再往卧龙岗请孔明出山。” 赵云曰:“今曹操已得荆州,卧龙岗已是曹操属地,倘曹兵得知,前往截杀,如之奈何?云愿与主公同往,可保主公无忧。” 张飞亦曰:“子龙所言是也!吾当与子龙同往,保兄长万无一失。” 水镜先生谓玄德曰:“二位将军所虑不无道理,且着他二人同往,以防不测。” 却说曹操使张辽、许褚探长坂桥消息,回报曰:“张飞已拆断桥梁而去矣。”操曰:“彼断桥而去,乃心怯也。”遂传令差一万军,速搭三座浮桥,只今夜就要过。李典曰:“此恐是诸葛亮之诈谋,不可轻进。” 操曰:“张飞一勇夫,岂有诈谋!”遂传下号令,连夜搭桥。不多时已搭起三座浮桥。 操命众将渡桥至对岸,见石堆内杀气腾腾,乃曰:“欲追刘备,必先破八阵图,谁敢当先破阵?” 曹仁、李典、夏侯惇、夏侯渊、乐进、张辽、张郃、许褚、徐晃等俱高声曰:“末将愿往!” 操曰:“曹仁、李典,命汝二人各引所部两千五百精兵破阵,入阵后,只奋力将乱石堆捣毁,则此阵可破。” 二将领命,各引两千五百精兵,飞马冲入阵去。 方入阵中,忽然狂风大作,一霎时,飞沙走石,遮天盖地。但见怪石嵯峨,槎□似剑;横沙立土,重叠如山;江声浪涌,有如剑鼓之声。又见烟雾弥漫,乱石相击,遂众人不便方向,相互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操闻阵内惨叫声不绝,汗如雨珠。良久,阵内人声渐息,忽从阵内奔出两人,满身鲜血,众视之,乃曹仁、李典。 两人复见曹操,典泣曰:“丞相,吾领部众冲入阵去,只见飞沙走石,遮天盖地而来,又见怪石嵯峨,槎□似剑;横沙立土,重叠如山;闻得江声浪涌,有如剑鼓之声,随后泛起一阵烟雾,遂众人不便方向,相互残杀践踏,死伤殆尽,我二人奋力冲出,余皆无一生还。” 操惊曰:“孔明果有出神入鬼之术,吾只以为捣毁乱石,此阵可破,不想此阵威力之强,我等只能坐观刘备投江陵去矣!” 荀攸向前,谓曹操曰:“刘备枭雄也!若不趁其兵败而诛杀,后必为大患。” 操曰:“八阵图不能破,百万大军不得过,如之奈何?” 荀攸曰:“我料刘备必走汉津口,投江夏刘琦处,丞相何不绕道而过,往汉津口截杀刘备,纵不能生擒刘备,亦可趁机取江陵也!” 操闻言,大喜曰:“非汝谏言,几误我大事矣!” 遂尽起大军,绕道往汉津口。欲知后事如何,请继续收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