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第一宠妃》 第一章 边塞明月,为无垠沙漠染上一抹银妆。 宽阔的楼兰宫殿内,一名高大的男子坐在石椅上,以桐骨扇抵住下颚,薄唇似笑非笑,黑眸凝住远方某一点。 黑暗中,韩振夜无声无息地走来,沈稳的步伐没有半点声息。“你决定明天独自回中原?”他出声问道,身上是尚未卸下的婚礼华服。 皇甫觉回过头来,展开桐骨扇,露出微笑。“早就该走了,要不是因为贪喝你的喜酒,也不会多拖延了几日。” 新郎倌撇唇一笑,“虽然嘴上说不在乎,但你心里还是挂念着,担忧聚贤庄那群人抢了你的龙椅吧!” “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当然不能在我手上搞丢。”皇甫觉收起桐骨扇,缓慢地站起身来,黑眸闪动着。 旁人只看得见,那双黑眸里的慵懒笑意,却看不见其中致命的危险。俊美的容貌,总以漫不经心掩饰真正的情绪,只在精光内敛的黑眸中,稍微泄漏了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严。 猛兽,只在展开狩猎时,才会收敛平日的慵懒。 “解决了沈宽在边塞的势力,你打算亲自回去对付他了?”韩振夜挑眉。 “时机已到,陪着他玩了这么多年,总该做个了断了。”在幽暗的烛火下,那张俊美的容颜浮现的笑容,却让人胆战心惊。 韩振夜点了点头,神情变冷。算起来,沈宽还是他的媒人,若不是沈宽,他也遇不着如今的娇妻。“你要直接回京城去?” “不,我要先去会会沈宽的一个得力助手。”皇甫觉走到镶满天山雪石的巨大窗口,嘴角仍带着那抹笑,目光看往千里外的遥远水乡。他的目的地,是江南。 薄唇上缓慢地吐出一个名字,他反覆低语着,很少有这么迫不及待的心情。解决了边塞的事后,他只想尽快瞧瞧那个受命于沈宽,又被众人传说成人间绝色的女子—— 穆红绡。 第二章 春风暖暖,撩起柔软的柳枝。 四月江南,醇酒美人美景,自古就是温柔乡,专出美貌的销魂儿。 杭州城十里之外,西湖的水汇成一汪清澈的小湖,垂柳随风摆动,轻点湖面。 花坞是春水楼的所在地,附属于江南最有名的妓院香袖院,美貌名妓穆红绡就居住于小湖中的那座孤岛上。达官贵人们双手捧着银两,只想见她一面,就算是散尽家产,能听得穆红绡弹奏一曲,也算不枉此生。 一艘画舫由湖心小岛划来,娉婷的身段款款步上了岸,踏着隐蔽的碎石小径,进入了春水楼。 一间雅致花厅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女子迎上前来,伶俐地捧上沏好的雨前龙井。“红绡姑娘。”她恭敬地唤道,替穆红绡取下头脸上那块绢布。 绢布滑开,出现一张美丽至极的脸儿,任何美女见了,都会自叹不如。柔软如黑丝的黑发略略梳整过,细白如玉石的肌肤上有着精致的五官,弯弯的柳叶眉、秀气的鼻、红润的唇,她的美丽往往让人惊艳。 只是,那双清澈的明眸里没有什么情绪,清冷得像是秋日的一泓泉。 “春水楼里有规矩,每月初一到初五,我不见任何人。怎么?你把这规矩给忘了?”穆红绡轻抿着唇,坐在绣榻上,侧头看着桃影。 桃影一向聪明机灵,这次却坏了这个规矩,在她休憩的时日里,派小婢子去将她请来。 “请红绡姑娘原谅,实在是事有蹊跷。春水楼里来了个男人,连续待了好些天,无论如何也赶不走。婢子是察觉这人似乎有些异状,才会贸然通知姑娘,打扰了姑娘的清静。”桃影走到一个锦盒前,取出一只上好的烧槽琵琶,以棉布擦拭着。 “男人?他待了几天了?”穆红绡皱起眉头。桃影是春水楼里的大丫环,伶牙俐齿,手段高明得很,这人能让桃影慌了手脚,可见的确不简单。 “从上个月算起,到目前已经有七日半了,他像是赖定了春水楼,指名要见红绡姑娘,其余的女人,他一概不感兴趣。”桃影详细地说道,将烧槽琵琶放在桌案上。“那人衣衫华丽,出手阔绰,我瞧见那神态气质,该是出身不凡。” 红绡细白如春葱的指轻敲着桌沿,心念疾转着。 会是什么高官出身的男人吗?她怎么不曾听说,最近有什么官家的人要来江南?任何重要人物来到江南,都躲不过聚贤庄绵密的情报网,她该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才对。她沈吟半晌,拢起嫣红的长袖。 这间春水楼,表面上是男人的温柔乡,实际上暗藏玄机:穆红绡是春水楼的挂牌名妓,更是春水楼的负责人。沈宽给了她任务,要她待在此处,以美貌去换取消息。 穆红绡迅速有了决定,放下手中的香茗。她一向被教导着,宁错杀也不能错放;既然来了个来路不明的人物,她总必须亲自前去会一会那男人,打探清楚对方到底是寻常的官家纨绔子弟,还是别有居心。 “连你都认不出他的身分吗?”红绡站起身来,抱起烧槽琵琶,洁白的脸庞上脂粉末施,美貌天成。柔弱的模样,可以激起所有男人的怜惜,让人忘了那双明眸里的清冷。 桃影点了点头,扶着红绡的手往迎宾阁走去。“婢子认不出。”她低垂着头,有些心虚。 会请穆红绡,实在也是春水楼中,没有人对那男人有办法;男仆们被珍贵的珠宝迷花了眼,女婢们则禁不住他的一笑,哪里还有心赶他走? 穆红绡点了点头,往迎宾阁的方向走去。从十四岁起在春水楼挂牌见客,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男人们对她垂涎欲滴,却没半个人可以碰她一根寒毛。 这名妓的身分只是个幌子,她其实是聚贤庄的众多眼线之一,多年来隐瞒身分,准备替主人完成大业。她心中清楚,自己只是枚棋子,一个执行任务的道具。 而道具,是不该有喜怒哀乐的,何况是感情? 第三章 春风缭绕,穆红绡推开重重绣帘,远远就闻到陈年女儿红的酒香。 推开玫瑰雕成的门,房内雅致奢华的摆设映入眼中,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门,气定神闲地喝着酒。 “据说,公子指名要见奴家?”她开口说道,柔柔的嗓音娇脆得像是银铃。她低下头,就瞧见地上堆了小山似高的酒坛,每坛酒都是名贵的佳酿。这男人竟喝光了春水楼中所有的好酒。 男人饮酒的动作略略一停,没有半分诧异的表情,一双深邃的黑眸扫了过来,仔细看着眼前的窈窕女子。 “来春水楼,当然必须见你一面,否则就等于白来一趟。”他轻笑几声,从容地回答,继续饮酒的动作,视线却没有移开,上下打量着她。 “请公子原谅奴家这几日身体微恙,直到此刻方能前来见公子一面。”穆红绡缓慢地抬起头,来在接触到那深邃的黑眸时,心中微微一愣。 她竟然不知道,男人也可以好看到这种地步! 那双黑眸里带着几分笑意,以及男性的欣赏,仔细一看,会发现其中还有一簇火苗,埋藏在眸子的最深处。他的五官俊朗,高大的身躯穿着华丽的衣衫,健硕的体格,与南方的男人不同。 俊美的脸庞,在他微笑的时候,会添上几分的邪气与危险,让姑娘们心儿直跳,那笑容怎么看都是不正派的。 “你值得我等。”他带着微笑说道,因为见到绝色美女而心情绝佳。他拿起桌上的桐骨扇,徐徐轻摇着,视线还是锁在穆红绡身上。 果然是位绝色佳丽,美得如寒冬里的一枝梅,看似娇柔,实则清冷。 红绡低垂着头,却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视线如影随形,很是放肆,像是一把暗暗燃烧的火,在她周身肆虐。 她走到软榻上,优雅地坐下,将琵琶抱在身侧。 “公子贵姓,来自何方?”她轻声问道,抬起眼看向他。果然如同桃影所说的,这人身上有某种气质,让人一看就能确定,他的出身该是不凡的。 桐骨扇再度摇了摇,他的嘴角邪邪一勾,黑眸闪亮。“我刚从西域回来,单名一个觉字,只是一个贪恋江南美女的俗人。”他从随身的锦袋里拿出一枚南海珍珠,放在桌上。“红绡姑娘可否为在下弹一曲?”那轻佻的态度,与寻常贪色的男人相同。 红绡心中思索着,脸上仍是柔顺的微笑,没看那枚价值连城的南海珍珠一眼。转轴拨弦,音符流泻而出,她奏出霓裳古曲。 西域?!听见他由西域而来,她心中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 第四章 不久之前,她才替沈宽擒下魔教之子韩振夜,那男人就是来自西域。只是,韩振夜并没有伏法,反而趁铁城之乱逃了出去。她正在心烦,不知该如何为主人分忧解劳。 眼前这个男人也来自西域……是知道她与聚贤庄有关,刻意前来瞧她,抑或只是个巧合?她的指尖轻扣,预备在必要时采取行动。 清亮的音色响起,回荡在厅内。春风吹过,窗外满湖含苞的荷花轻晃,带来阵阵清香。 他愈坐愈近,一双黑眸直盯着她在琵琶上舞弄的双手。“太妙了,太妙了。”他叠声说道,双眼闪烁着光亮。 红绡秀眉一蹙,察觉到他的逼近。那一高大的身躯靠了过来,虽然没有接触,她但却有十足的压迫感,他的呼吸甚至还吹拂着她的指。 音色有些乱,她瞬间竟然忘了曲调。 “公子也懂音律?”她以为他赞美的,是她精湛的技艺。 他摇头晃脑,似笑非笑,看着她在琵琶上转动游走的纤纤玉手。 “不,我是说,红绡姑娘这一双手纤柔灵巧,可美得很。”他露出邪笑,以桐骨扇端起她的一双柔荑,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呢,这双巧手要是不放在琵琶上,放到我的身上轻揉慢捻抹复桃,那就更绝妙了。” 她虽为名妓,但是身分特殊,私底下有着沈宽可以撑腰,在杭州数年可也尊贵得很,男人们败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从来不曾唐突过她。 哪个人竟像他这么放肆,毫不掩饰下流意图,还轻薄地舔吻她的十指?! “你!”她怒极地低喊,清澈的双眼中聚集了怒火。 刚刚被他舔吻过的指,如今紧按着琵琶的柄,温热的触感仍是十分强烈,她怒瞪着他,双手因为愤怒而发抖。 皇甫觉邪笑着,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以指尖揩着她残留的滋味。“果然是天生的美人儿,连味儿都是香的。”语气的轻佻,是存心激怒她;他很是好奇,这个表面冷淡的美人,会不会被他刺激得狂怒,进而失去戒备? 他知道她手段高妙,好友韩振夜也曾一时疏忽,着了她的道。先前还有些不解,怎么厉害如韩振夜,会着了女人的道? 只是在瞧见穆红绡的瞬间,那些不解全部消失。她的美丽,就是对付男人的最佳武器,别说是韩振夜了,要是事前没有提防,他说不定也逃不过这个销魂陷阱。 可惜啊,她是沈宽的手下,等于是一朵带着刺儿的花呢!想要沾上一沾,就肯定会被扎得满手伤。 他笑得更坏些,打定主意要作弄这有着清冷双眸的美女。“请公子自重。”穆红绡咬着菱唇,忍下满腔的愤怒,起身就想离去。她尚未摸清皇甫觉底细,不想泄漏自身会武功的事实,装作不堪受辱地离开,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皇甫觉步伐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去路,将她拦在怀前,笑得万分邪恶。 “等我们躺上了绣榻,你就该知道我重是不重。”他低下头来,以桐骨扇端起她尖巧的下颚,语气暧昧极了。 红绡低垂着头,没有看他,双眼里却已迸出火焰。 “奴家真的觉得身体不适,必须回去休息,请公子让路。”她忍气吞声,握紧了琵琶柄。在柄内,藏了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她在考虑着,要不要出剑,当场杀了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啊,身子不舒服吗?那可糟了,恰巧这儿有绣榻,就先在这儿休息吧!在下还可以好好地‘照顾’姑娘。”他十分地殷勤,伸手去扶她软若无骨的纤腰。 虽然穿着红衫绛裙,还是可以看得出她的身段曼妙,皇甫觉在心中充满幸福地一叹。沈宽这伎俩真毒啊,完全是对症下药,知道美人往往是男人最大的弱点。 第五章 腰上的箝制力道让她莲足一偏,灵巧地往侧一滑,满心只想着要脱离魔掌。但是偏偏他步伐俐落诡异,下盘功夫了得,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不论怎么闪避,两人的距离始终在三尺之内。 她愈避愈急,渐渐失去耐性。红衫绛裙,在移动间几乎化为一朵红云,衬着她怒极的嫣红脸儿,分外地好看。 “这儿是宾客歇息的雅房,奴家的居所在别处,不便打扰。”她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皇甫觉的步法诡异莫测,迅速地在她四周绕了一圈,忽然凑近红绡的耳后,朝着她雪白的耳根吹了一口气。 灼热的感觉袭上全身,夹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男性麝香,红绡全身又是一颤。 “全杭州的人都知道,红绡姑娘的居所在湖心的那座孤岛上,只是,你可按捺得了那么久?”他不死心,靠上前去,很感兴趣地看着她因愤怒而发光的眼睛。这女人,连生气时也是美丽的。“你耐得住,我可是耐不住。”他自言自语,手中桐骨扇灵巧地一转,就往红绡手中的琵琶击去。 她听见他的轻薄话,正待要发作,一时闪神,那桐骨扇竟就敲上了琵琶。 当的一声,两物相击的声音竟然清脆得有如金石交鸣,丰沛的真气传来,震得她掌心发麻。 红绡来不及反应,被强大的力量震得脚步一颠,险险就要摔下地去。在天旋地转间,腰上传来支撑的力道,她秀腿轻提,却被他从腰间扶住,此刻的姿势等于是卧在他怀里,尴尬到了极点。 “小心些,要是跌伤了,我可舍不得。”他俯视着她,伸出指来轻画她柔软如花瓣的粉颊。 “放开我。”红绡怒道,先前的柔顺模样已经消失殆尽。 她右手施力,怒急攻心,已经动了杀机。先前那一次交锋让她印象深刻,他的内力虽然深厚,但是她也并非绝无胜算,她仔细考虑着,该泄漏几分功力,来送这登徒子下黄泉。 这男人的俊朗程度与他的下流性子成正比,她久居风尘,在妓院里待了数年,还不曾见过直接得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啧,美人儿在恼我吗?我这可是在关心你啊!你先前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恰巧在下略懂医术,就让我为你纾解不适,如何?”他煞有介事地说道,倏地左掌扣住她的右腕,看似扶住她,实际上则是制住她拔刀的动作。 “哪里有大夫像你这么轻薄?”她忿忿地问道,手腕已经被制住,燃烧怒火的眼睛瞪着他。 “这是轻薄吗?可别误解了在下的善心。” “再不放开我,你当心走不出这间屋子。”她双眼一眯,寒光迸射,长年训练出来的冷静荡然无存。 “走不出去?姑娘可是怕我过度尽力,以致手脚发软吗?”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以指尖玩弄她有些凌乱的发,握起发尾轻刷她的粉颊。“用你那娇甜的嗓子,唤我一声觉爷,我就放了你,如何?” “你作梦!”红绡冷冷说道,秀腿回勾,在绣鞋的前端赫然出现一截锋利的小小刀刃。 她飞脚向皇甫觉太阳穴踢去,就算取不了他的命,也要逼得他放手。 第六章 皇甫觉反应极快,右臂一抖,举手挡去,同时五指轻屈,恰似铁钳,瞬间不但制止了她的攻击,还拿住了她踢过来的右脚,逼得她只能以一足站立。 “红绡姑娘这么心急?小心别摔着了。好在我这擒拿功夫得心应手得很,才没让你跌疼。”他一脸邀功的模样,仍旧气定神闲,握住她秀足的手,慢慢摸上莲足上绣着四季花絮的精致绣鞋,轻率地褪了她的绣鞋,对上面的暗器视而不见。 “我非要断了你的手脚不可!”她咬紧了牙,眼睁睁看着他脱去她的绣鞋,还隔着淡红色的袜儿轻抚着。 “听这口气,红绡姑娘真的很不舒服啊?别急别急,让我来帮帮你。”他对她的威胁充耳不闻,嘻笑着褪去淡红色的袜儿,粗糙的指掌抚摸上那只柔嫩香馥的莲足。 她从小到大,不曾受过这种待遇,一双眼睛狠狠瞪着他,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么看着我,小心我会错意,嗯?”皇甫觉轻笑着,以指尖摩弄着她雪白的莲足。那肌肤长年包裹在袜里,柔嫩得很,他细细轻摩着,黑眸看着她,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红绡咬紧牙根,全身每一束肌肉都绷得紧紧。她因为一时疏忽,如今完全受制于他,没有反抗的余地,那粗糙的指或轻或重地摩弄着她的脚心,带来某种异样的刺激,她心头一跳,全身窜过一阵战栗。 他观察着她难受的神情,掌心包裹住莲足,在她柔嫩肌肤的穴道上,徐徐灌入几丝真气。 倏地,令人难耐的酥麻由脚底贯穿全身,引得她双腿一阵无力。真气窜过之处,引得她又麻又痒,本能地嘤咛一声。 “喜欢吗?”他寡廉鲜耻地问道,露出令人气结的邪恶笑容。 她气得眼前一黑,握着琵琶柄的手往内回抽,瞬间拔出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剑身以纯银打造,晶莹剔透、兼而十分柔软,她刷出剑花,白茫茫的剑光都成月牙似的半弧形,美丽却也致命。 “受死吧!”她冷冷说道,踏地的那只莲足踢起,踹向他毫无防备的胸膛,长剑发出呼啸,织成绵密剑网。 她非杀了这该死的家伙不可,管他是什么身分,等杀了他,把他埋进湖底喂鱼去就是了! “唉啊啊,怎么这样就生气了?”皇甫觉脸上仍无畏惧的表情,惹得她怒火高涨,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剑影扑了过来,他眼明手快,在电光火石间握住她的手腕,恰巧按住她的脉门。 他的食指扣住脉门,搭住她的脉搏,黑眸中光芒一凛,咦了一声,笑意倒是褪了不少,像是发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你还真想帮我看病?省省吧,我送你下黄泉,你就替阎王把脉去。”红绡手腕一抖,抽回长剑,又转出一个剑花,往他四周砍去。 只听得嗤嗤之声连绵不绝,剑光在他四周闪动着,把他一身的华服削得破破烂烂。 皇甫觉以桐骨扇敲了敲下颚,脸上仍是气定神闲的,倒是脚底功夫没闲着,闪得十分精彩。穆红绡东削西砍的,只是毁了他的衣裳,倒也不能真的伤到他。 “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想脱我衣服,用说的就行了,不必迫不及待地用剑划开啊!”他一脸的无辜,闪到了绣榻边。 “算你不识时务,惹恼了我,就拿这条命来还!”红绡冷笑着,恨极了他先前无赖的举止。 她到底还是清白的女儿身,不曾有男人对她这么放肆过,第一次被如此亲昵地欺负了,她实在气不过。 皇甫觉顺势倒在绣榻上,可怜兮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为难与委屈。 第七章 “那么这样吧,你饶我一命,我就以身相许,保证伺候得你心满意足,走出房门时绝对满面春——”话还没说完,长剑又砍了过来。 很明显的,这美人儿没什么心情跟他谈笑。 他以手撑着绣榻,俐落地飞身而起,闪过了攻击。但是原本系在后腰的一双短刀却当的一声,掉下了绣榻去。 那双短刀映着阳光,分外地耀眼,瞧见那双短刀的瞬间,穆红绡的动作僵硬停顿。 短刀上系着艳红色穗儿,刀刃各自往两旁分去,状似羽翼,在银白色的刀刃上,还印着一只墨色蝴蝶。她轻易地认出,这就是江湖上传闻已久的双刃蝴蝶刀。 她的神色愀然一变,长剑迟迟没有砍下。该死的!这个无赖捡回一条命了。 沈宽曾经告诉她,拥有蝴蝶刀的男人是杀不得的。蝴蝶刀的持有者,有着跟她相同的身分,同样也是沈宽安排在江南的部属。 眼前这个轻薄无赖,竟然也是聚贤庄的人。 第二章 躺在地上的蝴蝶刀,映着朗朗白日,看来格外刺眼。 皇甫觉足尖勾住刀柄,顺势一踢,两道银光乱闪,蝴蝶刀转眼回到他手中。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红绡,指尖滑过锋利的刀刃,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红绡瞪着那双蝴蝶刀,视线慢慢移回皇甫觉的身上。 “你是花墨蝶?”她徐缓地说出一个令江南人士咬牙切齿的名字。 皇甫觉深不可测的黑眸转了转,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这双蝴蝶刀就该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吧?”他回答得模糊不清,存心让她误解。 他当然知道这双蝴蝶刀原来的主人是谁。花墨蝶是这几年来横行江南的采花大盗,多少名门闺女都被占过便宜,有几个贞烈姑娘受不得这种羞辱,还走上自尽一途。 皇甫觉生平就是见不得姑娘家受苦,暗中调查出花墨蝶原来也是聚贤庄沈宽的一步棋,负责在江南收集情报,性好渔色。他来春水楼之前,顺道将花墨蝶收拾掉,废了那采花大盗的双手双脚,扔进大牢里去了。 至于这双蝴蝶刀,是他看了精致讨喜,一时兴起才会带在身边,料想不到竟会在这时派上用场。 瞧穆红绡这等反应,似乎就只知道花墨蝶与她同属于沈宽的手下,却不曾真正见过花墨蝶。 他打蛇随棍上,减低她的防备。是想摸清沈宽会利用她,设计出什么样的诡计。 而真正的原因,是他对她感到兴趣,能留在美人儿身边一段时日,总是赏心悦目的。她看似冰冷,但是那双清澈瞳眸冒着火焰的模样,意外地让他心动。 她像是个被丝线控制的木偶,那些无所不在的丝线来自于沈宽的控制,剥夺了她表达真正情绪的权利。他想替她剪去那些丝线,瞧瞧她显露真性情的模样。 那双眸子里有着热烈的火焰,莫名地吸引了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红绡瞪着他,眼里的杀气被嫌恶取代。 她早就听过花墨蝶的恶名,虽然同为沈宽手下,但从不曾有过往来。难怪这人如此轻薄无礼,原来他根本就是偷香窃玉的采花贼。 皇甫觉嘿嘿一笑,耍着手中的蝴蝶刀,刀缕纷飞,银光闪闪,令人目眩。 “既然知道咱们同属一路,现在可以对我温柔些了吧?”他的视线瞄向绣榻,微笑着提议。“回绣榻上无能为力,我把来这儿的原因细说给你听,如何?” 红绡目光一寒,手中长剑一甩,半月型的光影包围她的全身上下,细密的剑网找不到任何空隙。 “你自个儿回绣榻上挺尸去!”她怒道,恨他的轻薄无礼。 就算是同为沈宽的手下,她也对花墨蝶没有半分好感。这人声名狼藉,几年来趁着收集情报之便,到处欺凌女人,她早就看不顺眼,即使碍于沈宽的颜面,不能杀他,她也打算给他一些教训。 “喂!别凶啊,咱们可是同路人。”皇甫觉连忙喊着,手中的蝴蝶舞动着,锵锵接连几声,将红绡的攻势都挡了下来。 啊,看来花墨蝶那家伙人缘不太好! 软刃长剑攻势如蛇,柔软的剑锋划过皇甫觉的扇头,他在心中咋舌,感叹这美人的脾气怎地如此火爆。 剑锋又转,这一次探往他的一双手腕。 他迅速地将手往后一抽,银光堪堪在十指前扫过,要是双手再收得慢些,十指只怕就被她给削断了。只是,双手闪得快,手中的兵器到底不是自己用惯了的反应得不够快,那双蝴蝶刀被打落,噼哩啪啦地掉在地上。 第八章 “啧!真不顺手。”皇甫觉自言自语着,撇了撇唇,抽出腰间的桐骨扇,格开了红绡接连几下剑招。 她冷眼看着他,知道他的武功惊人,不可能真的伤得了他,在攻击时,脑中已经闪过不少猜测。花墨蝶是沈宽安排在江南的重要人物,这次特地来到春水楼,是有什么事情要告知她吗? 见他闪躲俐落,两人怕是短时间分不出高下,她也觉得厌烦了,手中软刃长剑刷刷两次长劈,剑梢扫过之处,精美的家具陈设都留下一道入木三分的剑痕。 皇甫觉旋身一跃,高大健硕的身躯格外灵活俐落,眼中仍是带着笑意,没有真正使出全力对付她,只是逗耍着她。若是他真有心要擒下她,她不会是他的对手。 “你也太狠了。上头这一剑想取我人头,而下头这一剑,难不成是想毁掉你往后的幸福吗?啧啧,你可要想清楚啊!”他唰的一声展开桐骨扇,不避反迎,绕住软刃长剑,再合扇面转了个半圈,转眼就制住她的武器。她心中暗暗吃惊,没有想到他会舍掉蝴蝶刀而以扇应敌。她不曾听说过,花墨蝶除了蝴蝶刀,还擅于使用其他武器。 清冷如冰的双眸略略眯起,她想抽回软刃长剑,他却轻旋手腕,拉近她娇小的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笑得不怀好意。 “难道主人没跟你提过,我可是碰不得的?”她冷冷地瞪着他, “我的性子不好,愈是碰不得,我就愈想沾上一沾。”他端起她的下颚,若有似无地以灼热的气息逗弄她,直到她那双眼睛气得快要喷出火来,他才松开手。 那柔嫩的触感,以及芬芳的气息还留在他手上,他有些依依不舍,磨了磨指尖。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为了大计着想,他决定暂时放手。 红绡咬了咬牙,看着他退开几步。她恨恨地以手绢擦拭脸儿,想擦去他残留的气息。这个采花贼大概都是以这种把戏,骗上那些单纯的姑娘家的。 “你来春水楼有什么目的?”她冷漠地说道,存心跟他保持距离,迈开莲足走到窗前。她在窗棂边回过身来,看向皇甫觉。 他刚刚不是才说了,单名一个觉字?难道花墨蝶也只是个代号?沈宽安排在四处的暗棋不知有多少,虽然从收养她开始,数年来沈宽对她一直很好,如同亲生女儿般好言好语地对待着。 她被教导着,以沈宽为主人、为神明;对光宽的命令与动机,不曾有过任何怀疑,一心只想着要卖命执行任务。她从来就知道,沈宽的处心积虑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而为了苍生,她必须帮助沈宽。 “唔,是沈——呃,是主人让我来的。他说时机将至,日帝已经从关外回到中原,你在近日就会得到主人的密令,他让我先行前来帮衬着,免得节外生枝。”皇甫觉的黑转了转,想起花墨蝶先前所招供出的一些内情。 花墨蝶是个采花大盗,却不是个忠实的部属,在皇甫觉的“招待”下,很快地就供出所知的一切。 沈宽不愧是老狐狸,就连部属也没有告知真正计划,花墨蝶所供出的内情有限,皇甫觉倒是很好奇,穆红绡将会接到什么样的密令。 这段时日来与沈宽暗中较劲,皇甫觉如同搜集着破碎的拼图,当沈宽安排的诡计逐一被破坏瓦解,那个号称江湖第一善人的伪君子,其真正的野心已经呼之欲出。 他要不再把眼睛放亮一点,沈宽只怕要攻入王宫,将他自龙椅拖下地来。 “我不需要旁人帮助,你马上离开春水楼。”红绡冷冷地说道,趁着他略微松手,抽回了软刃长剑。 “别这么不领情,这可是会伤了我的心呐!再说,这是主人的命令,你我都不好违背吧?好在你生得这么一张花容月貌,我待在春水楼里,倒也是心甘情愿的。”他轻轻摇着桐骨扇,看着她收回软刃长剑的俐落模样。这美人儿的武功不弱,只是脾气爆得很,像是五月天里的一锅爆姜,呛极了! “我习惯独自行动。再说,潜伏于春水楼的这几年来,对于主人交代的任务,也不曾有过任何失手纪录,不需你来插手。”红绡走往木门,看也不看他一眼。 “所以我说,会不会是主人存心凑合我们两个?”他笑着说道,以逗弄她为乐。 她冷笑一声,懒得回应他荒谬的猜测。 第九章 “我会询问主人,这次的安排究竟有什么用意。这段时间里,你若想待在春水楼里,就到附属的酒楼里去打杂,把你那些调戏姑娘的精神,都用在洗锅碗上。”她存心给他难堪。 谁知道,皇甫觉耸了耸肩,全然不当一回事。“当然是乐于从命。只是,红绡姑娘,打杂的工作,是否也包括替你洗涤罗袜?您索性连贴身兜儿一块解下,让我效劳如何?”他微笑着举高手中的淡红色袜子,那是先前刚从她脚上褪下来的战利品。 回答他的,是一记飞刀,惊险地削过了他的肩头,钉入墙上。 ☆☆☆ 桃影坐在软榻上,专心地以棉布擦拭着一张琴。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来,映入眼中的是红绡僵硬的怒容。 “您怎么了?那男人唐突了您吗?”桃影错愕地站起身来,连忙接过红绡手中的琵琶。目光扫到地上,瞧见红绡一只白嫩嫩的裸足,足上鞋袜早已不翼而飞。 桃影不敢多问,奉上一碗香茗,偷瞧着穆红绡僵凝的表情。在春水楼几年,早知道自家主人沈静的性子,还不曾见姑娘发这么大的脾气,柔软的红唇紧抿着,那双秋水瞳眸像是要喷出火来。 红绡坐了下来,喝了几口茶,胸间的火气才慢慢散了去。放下茶杯,白嫩纤细的手仍有些微抖。 那个下流男人是彻底击毁了她的自制,她第一次这么想把某个人大卸八块。 “那个人是花墨蝶,是主人派来的。”她徐缓地说道,在呼吸吐纳间拾回理智。她从小就被训练该要冷静理智,怎么能够轻易地被激怒? “花墨蝶?那个采花大盗?”桃影脸色一白,手抚着胸口。 “他会留在春水楼一阵子,这段时日,你提醒楼内的一些丫环,记得离他远一些。”那男人的下流德行,她可是体认得一清二楚。 “桃影知道。只是,主人为何会派花墨蝶来咱们这儿?”桃影困惑地问道,心中想起那男人的笑容。 那人真是恶名昭彰的花墨蝶吗?总觉得那男人的笑容虽然有几分邪气,能让姑娘家心儿狂跳,却不像是为非作歹之徒。有着那种笑容的男人,看来只会逗女人,却不会伤了女人。 “详情我还要询问主人,你替我准备纸笔。”红绡吩咐着,走到了书桌之前,敛起柔软的衣袖,将毛笔蘸饱了墨,在下笔时心中也有众多疑惑。 沈宽一向谨慎,不让部属之间有联系的机会,这一次怎会派了花墨蝶前来春水楼?而且哪个人不好派,偏偏派了她最厌恶的淫贼来,这岂不是要让她接下来的日子头疼吗?时机将至?是说,已经到了她派得上用场的时候了? 这个猜测,让她的心猛地一震,蓦地感觉有些寒冷,用双手抱紧了自己。她的武功虽然练得不错,但却不是绝顶出众的,优越于其他杀手的一点,是她的美貌。 第十章 沈宽会希望她以何种方式执行任务,她其实心里有数。 想到多年来始终听闻沈宽提及,当朝日帝有多么昏庸与万恶不赦,她的胃在翻搅着。沈宽若派她去接近日帝,以美貌松懈日帝的防备,她怕会因压制不住厌恶,而坏了大事。 她在特殊的皮纸上,迅速地写下字句,从笼子里取来一只信鸽,将皮纸放入信鸽腿上的铁管中,这种方式,是她长久以来与沈宽联络的方式。 走到窗前,她放手将信鸽往空中一掷,看着信鸽往北方飞去。 “红绡姑娘,这风儿吹得还有些凉,请关上窗子,免得染了风寒。”桃影关怀地说道,替穆红绡取来新的鞋袜,悄悄放在桌上。 穆红绡关上木窗,回到桌前思索着花墨蝶来到春水楼的诡异始末。这件事情有些奇特,她总隐约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出哪个环节出了错。 那个男人让她格外心乱,稍一凝神,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他那张令人气结的邪笑…… ☆☆☆ 春水楼内,穆红绡仍在苦思不解的同时。 那只往北方飞去的信鸽,飞行不过半里,行经一处树林,一枝羽箭由某棵大树上射来,竟不偏不倚地贯穿了信鸽。信鸽咕咕地哀鸣了两声,笔直地坠下。 皇甫觉从树上跃了下来,抛下手里的一张长弓,呸开了口中因无聊而咬着的小草梗,邪笑着拎起奄奄一息的信鸽。 “嘿嘿,早知道你会用这招通知沈宽,若是真让你通风报信,我还能变什么把戏?”他对信鸽嘿嘿笑着,而信鸽无辜地挣扎,扑拍着翅膀。 穆红绡前脚离开屋子,他后脚就施展轻功离开春水楼,算好方向在此处等着。 联系沈宽,最快的方法是飞鸽传书。现在,这只鸽子落在他手上了,穆红绡怕是怎么等,也等不到沈宽的回答。 他拎着垂死的鸽子,大摇大摆地走回春水楼,嘴角始终挂着那抹笑容。 ☆☆☆ 杭州城内,歌楼酒肆林立。 其中最负盛名的是天香楼,聚集了上好的酒菜,雕梁画栋奢华无比,只招待富商巨贾,一般人连阶梯都踏不进来。 从北方来了一伙人,在天香楼前停了下来。众人全都是寻常人的打扮,但是仔细观察,个个步伐沈稳、呼吸绵密,看来都是有深厚武功底子的练家子。其中较特别的,只有一个老者,以及队伍之中一个把帽子压得低低的小个子。 老者头发灰白,看得出来长年劳心劳力,一脸忠诚的模样,虽然穿着寻常,却难掩官家气度。长程赶路,他气喘吁吁地拿出手绢擦着汗,张着嘴直喘气。 “不行、不行了……不能再走了……”老人喘着气,只差没当街跪倒。 “走了一整天,岳老身子受不住,就在这里休息吧!”一个男人说道,众人的视线集中在那个小个子身上,静待着决定。 小个子耸了耸肩膀,没有什么意见。帽子下一双眼精光四射,灵活极了。 天香楼门前的仆役却挡在前头,看着他们一身寻常打扮,冷哼了一声。“喂喂,你们这群人是想做什么?进我们楼里吃饭喝酒啊?很对不住,我们楼里今日客满。”他趾高气扬地撇开头。 男人们脸色一沈,小个子却挥了挥手,几个人全恭敬地退下。 “雅阁上的厢房,明明都是空的。”小个子走上前来,顶开帽檐往楼上一看。 在帽子之下,是十分俊美的五官,还有几分稚气,看来是个俊秀少年。 仆役又是一声冷哼,这次的哼声,连十尺外的人都听得见。“小子,听不懂吗?我们这儿招待的都是高官大爷,没有让你们这种穷酸人家吃的菜色。到时你付不出钱来,是要当了裤子付帐吗?” 听见仆役出言不逊,男人们全都眼露凶光,却还是被小个子一挥手给挡了下来。 十一章 “你是属狗的?”小个子问道,清脆的声音里有笑意。 仆役愣了愣。“什么?” “不是属狗的,怎么一双狗眼看人低,一张狗嘴也净说些浑话?”小个子讽刺地说道,一双灵活的眼往门边望去。“你也别瞧不起人,我说,你家掌柜说不定请我进去作客,你信吗?” 仆役仰天狂笑几声,准备伸腿去踹这不识时务的笨小子。“笑话,你要银两进得了我们这儿,我就真的当狗,把墙角那碗狗饭给吞了,还帮那条狗仔,把狗碗给舔干——” 仆役的话还没说完,那小个子动作奇快,往腰间一摸,空中光亮一闪。仆役的嘴上被塞了个满,唔唔直叫。 那是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刚好就塞紧了仆役的嘴,小个子淡淡一笑,“怕我没钱?这锭金子够吗?”仆役用力地点头,只差没把颈子点断。小个子又是一笑。“多去学学怎么看人。” 门前的喧闹也惹来了旁观者,掌柜躲在暗处,一直到那锭金子出现,才火速地跳出来。 有钱是大爷,瞧见黄澄澄的金元宝,掌柜的双眼都发亮了,马上殷勤地喊道:“这位小爷,您楼上请,我马上派人送好酒好菜去。”回过头,嘴脸马上一变。只见那个倒楣的仆役嘴里咬着金元宝,在原地抖啊抖。“来啊,把这家伙拖到墙角去,让他把那碗狗饭给吞完。” 一行人被请上了雅房,小个子落座后,其他人才敢陆续坐下,对这种恶整不识好歹之徒的行径,早就习以为常。 “岳先生,您歇一会儿,喝杯茶。”小个子说道,体恤老人家体力不济。 岳昉恭敬地接茶杯一饮而尽,还没开口就连声叹气。“唉,出来这么多时日,竟然还寻不到觉爷,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他忧虑地说道,眉间深深的皱纹可以夹死小虫子。 “岳老您放宽心,觉爷他身份尊贵,命中注定该是福星高照,不会有事的。”其他随从出声安慰着老人。 岳昉叹了一口气,连眼神中都充满了疲倦。他年岁已高,实在不适合这么东奔西跑,要不是骨子里的忠诚硬撑着,不愿意辜负先皇的恩典,他早就宣布放弃,告老还乡去了。 眼睛往角落一瞄,这一回连叹气都必须往肚里吞。到底眼前这位,跟觉爷是血浓于水的自家人,他作为臣子的,还是不能乱说话。 唉!先皇英明,先后贤德,两位极为受到人民爱戴,怎么生出的孩子,活像是煞星转似的,直教人头疼。 他活到一大把年纪了,不但要四处去找那个行踪成谜的大煞星,身边还要带着一个随时可能惹祸的小煞星;这段旅程艰辛极了,他几乎想流泪,跪地告老还乡。 “那张龙椅上大概是长了刺,要他待在宫里,活像是要他的命。”小个子发出清脆的笑声,感到很是有趣。 岳昉眉头深锁,忍不住唠叨。“先前说要去京城参加魔教之子的会审,就遇上一群刺客,不知心生警惕就罢了,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也是镇日跑得不见人影;一个不注意,他又到塞外去闲晃了。如今也不肯回京城,流连在杭州。” 他年岁大了,还有几年的时间能够这样追着皇甫觉跑?要是无法把当今日帝调教成明君,他怎么有脸去见先皇? “别多想了,咱们慢慢找,总能找到他的,现在填饱肚子要紧。”小个子怕岳昉又要数落起来,出言打断了连篇叨念。 楼下的客桌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穿着仆人衣裳的高大男人声音清朗,端着一盘佳肴踏上阶梯,前往雅座上菜。 “客倌,来啊,快趁热吃了,这道八宝酥炙乳鸽可是先前才拔毛下锅的,一个时辰之前还是展翅乱飞的活鸽呢!”男人朗声介绍着,端菜的动作十分熟练,连脚步也格外俐落。 小个子一听见那声音,像是被雷打着似的,迅速地躲到其中一个随从身后,帽檐底下一双眼睛直瞧着这送菜的小二。 随从感觉有异,无心抬头看了看,先是吓了一跳,之后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眼中充满了不确定。他格外仔细地再瞧了瞧,眼睛直盯着送菜上来的仆役,慢慢地靠向岳妨的耳边。 “岳老,您会不会觉得,这个送菜的店小二,生得跟觉爷有八分相似?”他小心翼翼地问,声音愈来愈小。 岳昉啐了一声,老脸上都是不以为然的表情,大声地喝叱随从。“你在说什么傻话?觉爷是什么身份?一个送菜的店小二,就算是眉目生得跟觉爷有八分相似,怕也没有咱们觉爷的半分贵气。你说这种话,不怕被觉爷治罪吗?”他骂道,抬起头来往店小二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岳昉脸色愀然一变,满是皱纹的老脸先是胀得通红,继而转为铁青,紧接着变得雪似的苍白。他颤抖地伸出手,指着仆役打扮的高大男人。 “觉……觉……觉……”觉了老半天,那声爷还是叫不出口。岳昉的嘴唇抖啊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 这哪里是有八分相像?那剑眉朗目,眼底眉梢收敛不去的慵懒邪气以及嘴角半挑起时那抹笑容;这不只是有八分相像,压根儿就是皇甫觉本人。 十二章 “啊!岳先生,这么巧,你也来杭州玩啊?“皇甫觉挑起眉头,脸没有任何错愕的表情,仍是一贯的似笑非笑,没有被这一些特地前来寻找他的忠臣及大内护卫吓着,早料到会遇上他们。 “老臣是……老臣是……“岳昉还在结巴,呆滞的视线由上看到下。 老天!最尊贵的日帝竟穿着一身粗布衣,在酒楼里送菜当店小二?更可怕的是,看皇甫觉那神态,还颇为怡然自得,端菜的姿态顺手得很。 “怎么结巴起来了呢?来,喝口酒润润喉。”皇甫觉很是体恤地说道,倒了一杯酒塞进老人颤抖的手中。他转过头,指着桌上那八宝酥炙乳鸽。“难得来了自己人,你们忙把这道菜给分了,就算是我请客吧!”他嘴角微扬,准备让熟人替他“湮减证据”。 穆红绡哪里会知道,放出去通讯的乳鸽,竟然都进了这些人的胃。 日帝亲自下令,几个大内护卫不敢怠慢,马上动手拆了乳鸽的骨架子,急乎乎地将乳鸽肉塞进嘴里,很尽职地执行任务,末了连骨头也啃得干干净净,都成了处置飞鸽的帮凶。 皇甫觉满意地一笑,转过头来瞧见岳昉仍然捧着酒杯站在原处颤抖,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他偏着头,伸手在老人面前挥了挥。 “岳先生,您怎么啦?身子不舒服吗?需要到后头去躺一躺吗?我虽然窝在这儿送菜,但是住的地方倒也不马虎,是在城外的春水楼呢!那儿床软被香,可舒服极了,等会儿就清出一间厢房来,让你歇息歇息。”他好心好意地说道,眼里闪过些许光芒,有几分恶作剧的意思。 “春水楼?”岳昉重复着这个名词,疑惑地想着,这地方似乎有些耳熟。 一个大内护卫靠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他。“春水楼是江南最大的妓院。” “妓院?!”岳昉大叫一声,活像是被利钉扎了一下般,火烧屁股似地猛跳了起来,一张脸胀得通红,气血都往头脸上冲。 皇甫觉赞叹地看着老臣,一脸的敬佩。“啊!岳先生真是老当益壮,都这把年岁了,还能跳得这么高。”就是靠这股活力,岳昉才可以不死心地老是追着他吧! “觉爷,为何要住在春水楼?您若是住在王家行馆,属下们也好就近保护您。”一个大内护卫看不过去,提出询问。他好心地伸手扶助岳昉,察觉老人家皮肤上直冒冷汗。可怜呐,两朝的老臣会不会被气得魂断当场? 皇甫觉勾唇一笑。“我来杭州,是为了瞧瞧美人穆红绡。只是啊,美人看了,酒也喝了,却发现身上的银两用罄,付不出钱来,差点没被妓院里的人痛打一顿。是美人儿舍不得我,饶了我一命,才让我窝在这儿打杂抵债。”他胡乱编着谎话,说得兴高采烈。 实际的内情,到现在还不能让这些忠臣们知道,就连辅佐他数年的岳昉,到如今都还不知他的真面目,以为他只是个到处惹是生非的登徒子。 岳昉剧烈地抖了抖,心中淌着血。堂堂一个日帝,到妓院里流连忘返,还丢脸地付不出银两,落得打杂送菜的下场——这要是传出去,京城里名门大族会怎么看待王家? 想着想着,岳昉老泪纵横,抱着大内护卫开始嚎啕大哭。他费尽心血教养出来的,非但不是个明君,还是个绝顶昏庸愚昧的家伙,这让他怎么有脸去见宗庙里的祖宗们? “先皇先后……老臣对不起你们啊……老臣愧对皇甫家的先祖们……”他委屈哽咽地嚎哭,眼泪鼻涕全沾在那护卫的衣襟上,哭得伤心至极。 “嗳,你别见着我就哭啊,等会儿让掌柜的瞧见,说不定以为我怠慢了你们。喂,给个面子,别哭啊!给些笑声,证明我没有招待不周,免得让我待不下去。”皇甫觉看着哭得格外伤心的岳昉,莫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十三章 就是因为这原因,皇甫觉才老是想躲着岳昉,不让这岳昉跟着。老人家的思想古板得很,一路上死缠活跟的,不知会少掉多少乐趣,皇甫觉要明查暗访一些事情时,也会有些阻力。 日帝再度下令,大内护卫们交换一个哀伤的眼神,心中大叹无奈,眼中含着眼泪,不约而同地张开嘴发出干笑。那无奈的笑声跟岳昉的哭声交杂在一起,难听得让人印象深刻,传到楼下去,让所有的客人都停下动作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雅座内荒谬的一幕。 皇甫觉从颈后拿出桐骨扇,很是无奈地搔了搔头,虽是仆役打扮,也难掩与生俱来的贵气。他知道若是引来注意,到时候要解释,只怕又要费上一番工夫。再说,瞧老人家哭嚎自责着,他心里多少也有些罪恶感。 “别净是哭啊!这么吧,岳先生,您先前不是老担心我寻不见姑娘家,忧虑着月后之位长年虚着吗?我要是说已经瞧见中意的姑娘家,你心里会不会好过些?”皇甫觉问道。 这些话宛如魔术般,果真止住了岳昉的嚎哭。他抹了抹眼泪,满是皱纹的脸上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知觉爷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呢?”还有希望,要是挑中一个贤淑而知书达礼的姑娘家,这个昏君也能多少变得聪明些吧? 最最起码,岳昉还可以指望下任的日帝可以正常一些。 “春水楼的穆红绡倒是满入我的眼。”皇甫觉摸着下巴说道,回想起那张绝美的容貌。 他对女人的胃口一向挑剔得很,若真要挑选月后,当然也要选最美的女子,而今生,倒是不曾见过比穆红绡更美的女人。原本只是想随便胡编个名字给岳昉,好让老人暂时安静下来,霎时,那绝美的容貌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竟想不出其他女人的姓名。 那双带着火焰的瞳眸,给了他难以抹灭的深刻印象。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倒抽一口凉气,岳昉则是闷哼了一声,像是被闷棍敲中,全身瘫软下去。穆红绡?那个名妓!当今日帝竟想挑选一个名妓作为月后?! “觉爷。”许久之后,一个大内护卫出声唤道,声音中充满哀戚。 “嗯?”皇甫觉挑起眉头,询问地看着一群脸色铁青的男人。 “请准备地方让岳老躺着,他已经口吐白沫昏厥过去了。”大内护卫叹气说道,然后往旁边一站,让一直躲在后头闷着偷笑的小个子现身。“另外,这次前来找您的,不只我们,宝儿姑娘也来了。” 皇甫觉神色一凛,谑笑的模样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颇为头疼的神情。他拧皱眉头,瞪着眼前瘦小的家伙。 “你不留在中岳太学读书,来这里做什么?又把太傅整得含泪还乡了吗?”在认出对方身份的一瞬间,他就有预感,大大小小的麻烦又将逼近。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有这家伙在的地方,就肯定麻烦不断。 皇甫宝儿轻声一笑,伸手取下帽子。一头乌亮的秀发滚落,一双美丽的眼睛带着笑,红唇甜润,竟是一个灵秀动人的少女。 “亲爱的皇兄,我来这儿做什么?当然是凑热闹来着,顺道瞧瞧,你预定的月后,是生得什么模样?”她甜甜笑着,那模样无辜而没有半点危险性。 皇甫觉哼了一声,没被她骗倒。他完全清楚,自家妹子有多么鬼灵精怪,捣乱的能耐比起他可是高明更多。聚贤庄的阴谋正丰进行,加上宝儿一起搅和,只怕会乱上加乱。 “你给我安分些,要是闯出什么祸,我就把你送去和番。”他瞪着满脸笑容的宝儿,挥手要大内护卫把岳昉送下楼去。 “皇兄,您请放心,我一定乖乖的。”皇甫宝儿连声保证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眼睛却滴溜溜地直转,唇边有着一抹难掩的娇笑。 看来这次的江南行,肯定是不会无聊了。 十四章 水光潋滟,绿柳轻拂湖面。 一艘精致的画舫,停泊在岸边,铮铮的清脆音调由画舫内传出,悠扬于湖面之上。画舫前有着一炉香,浓烈的薰香由内透出。 弹奏的是羽调绿腰,琴声舒徐,一双纤纤玉手在朱弦上拨动,半晌之后,声调渐次凌乱,由慢变快,完全失了曲调…… 琴声乱,是因为她的心乱。 锵地一声,琵琶上的弦线被挑断,她陡地停下动作。 “该死的!”穆红绡低声咒骂,放下了烧槽琵琶,从画舫的船舱内走了出来。 她无法静下心来,胸口纠结着众多的困惑,像是火球似的,滚过她的每一寸神经,刺激得她焦躁不安。 打从花墨蝶来到春水楼也有数日之久,她放往北方聚贤庄的几只信鸽迟迟没有回来,那些询问全都石沉大海,等不到沈宽的回答,她心乱如麻,拿不定主意。 该死,那些鸽子是飞到哪里去了? 她想亲自前往北方一趟,但碍于此刻的身份,她又必须坐镇于春水楼,随时待命着,这么一个离开,要是错过了沈宽送来的密令,延迟了执行命令的时机,又该如何是好? 筹备了多年,沈宽已经算计好了每个环节,她全心全意想帮助沈宽,不愿意成为这个计划中的一个败笔。 她多年来苛求自己,苦练武功,还费心地学习歌舞,抗拒着心中的厌恶,在那些男人面前微笑献艺。她本是心如止水,冷静而理智的,如今因为那个嘴角有着邪笑的男人而心乱。 空中传来尖锐的哨音,细微却绵密,穆红绡的神情一凛,回头看去。湖畔的落桨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灰衣男人,用灰色的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诡异的眼睛。 红绡双眸一亮,急促地穿过画舫船舱,往那灰衣男人的方向走去。 “红绡见过杨先生。”她站在画舫上,对着灰衣人的方向,盈盈福了一福,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杨姜是沈宽的特使,也是沈宽最信任的人,在传达重大讯息时,才会亲自前来。沈宽十分谨慎,有时甚至连飞鸽都信不过,非要心腹亲自传达。 “杨先生是来宣布主人的密令吗?”红绡站在画舫尾端,双眸晶亮,春风吹来,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随风纷飞,看来美得如梦似幻。 杨姜点了点头,冷眼看着穆红绡。“主人前些日子遭人暗算,受了重伤,连带的不少计划环节都受到破坏,一切已经箭在弦上,不能再拖延了。” “主人受了重伤?”红绡全身一震,惊愕地抬起头来。 “日帝的爪牙伤了他,虽然没有致命的危险,却让主人好些日子不良于行。而少主也遭到不测,没能逃过一劫,死在那人的剑下。”杨姜徐缓说道,语调中听不出悲喜的情绪。 她的双手用力,指尖陷入了柔软的掌心中,眼里浮现痛恨的光芒。沈宽的武功惊人,加上心思细密,寻常人要伤到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听到主人受伤,她愤怒至极。 相对的,沈宽之子的死讯,她倒是没有什么感受。沈宽虽是个和善的人,但是其子沈皓却是个恶名昭彰的歹人。她几次到聚贤庄,都曾遇到沈皓,至今仍记得,那年轻男人的眼神十分淫秽低下。 沈宽无数次对着独子耳提面命,叮咛他:红绡是万万碰不得的。对于主人的有心保护,她心中充满感谢。 不同于沈皓看向她的残酷眼睛,花墨蝶的眼里却始终只有着笑意,那样的眼神里只有逗弄,而非欺凌…… 十五章 一发觉自个儿的思绪又绕到那张可恶的邪笑俊容上,她心神一晃,低声咒骂着,连忙再回过神来,不敢继续想下去。 “是否需要我回聚贤庄一趟?”她问道,有心将花墨蝶到春水楼来的原因问个清楚。 “不,你另有任务。”杨姜慢慢说道,从腰间取出一包锦袋递给了红绡。“这是你这个月份的薰香,庄主关心你,特别要我送来。” 红绡接过锦袋,柳眉轻轻一皱。“薰香的分量较寻常来得多吗?”手中的锦袋比平常沉重了一些。 “是比往常多,香料加重了一倍。”他淡淡地说道,灼灼的目光看着红绡,有着不容反抗的权威。 “为什么?”她询问着,打开了锦袋,看见其中的几味药材。 从她懂事以来,沈宽总是命令人让她闻着这些薰香,日日不停地闻嗅着,染得她连呼吸中都有淡淡的药香。她没有质疑过,以为是沈宽特别的眷顾。 “别问太多,你只需要照命令行事。”杨姜站在湖畔,灰衣随风缭绕,双手背在身后,清瘦的身形看来神秘而诡异。“时机已经成熟,日帝从关外回来了,再过几天,会有软轿来接你入宫。以献礼之名,将你献给日帝。” 红绡纤细的身子陡然僵硬,她低垂着头,瞪视着那些香料,咬紧了红唇。她愈咬愈紧,直到口中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自从她被教袭武功,以及娇媚的歌舞时,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底数。要松懈一个男人防备的最好办法,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沈宽打算利用她除掉日帝。 “主人是要我找机会杀了日帝?”她努力想维持冷静,但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有些轻颤。沈宽真的要她去色诱日帝吗? 杨姜冷冷一笑,那笑容让红绡蓦地有些发寒。他审视着她娇弱美丽的身段,眼神中竟有些鄙夷的神色。 “不需要你动手,你所要做的,就是暗中调查王宫内地形,之后色诱日帝,让他碰了你。只要他碰了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美貌女子。 多年来处心积虑地娇养着,果然没有白费,这个眉清目秀的孤女,蜕变成美貌倾国的女子。这样的女人,若是愿意献身,天底下大概没有任何男人拒绝得了;她的美丽吸引了男人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的冷傲,又激出男人的征服欲望。 她的美貌就如同锦袋里那味药材一样,能够销魂蚀骨,愚昧的日帝绝对抗拒不了这样绝顶的诱惑。 红绡的唇咬得更用力,眼眸中迸出愤怒的光芒。“我不需要色诱他,只要让我有机会入宫,接近那个昏君,我就能取他的项上人——”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传遍沉静的湖畔。 她的话没能说完,灰色的宽大衣袖一扫,伴随着巨大的风压,她来不及闪躲,粉颊上挨了记巴掌。她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火烧似地疼着,耳中甚至嗡嗡作响,她瞪大双眸,纤细的肩膀僵硬着。 那一下打得十分重,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 “主人的命令是,要你色诱日帝,陪他同床共寝,知道了吗?”杨姜的双手收回灰色的衣袖,声音仍是徐缓的,轻描淡写地交代着。 “红绡……知道……”她咬紧牙关,忍住疼痛,将回答从齿缝间挤出。 这么多年来,杨姜虽然语气严厉,但从不曾打过她。这一次她只是稍微辩驳,就遭来这么剧烈的责打。献身给日帝,在杨姜的眼中似乎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这是所有事情的关键,你若是办得不好,会毁了主人多年来的计策,懂吗?”杨姜叮嘱着,嘴角微扬,目光看向北方的京城。 就算是当今的日帝真的有所提防,也料想不到这个女人,其实是沈宽培育了十几年,专门用来对付日帝的一项“好礼”。 红绡再度点头,她的身体绷得太紧,甚至可以听见骨骼因为极度的紧绷而闷闷作响。 早知道沈宽的计谋中用得上她,但是她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方法…… 要她献身给日帝?那个万恶不赦的可怕男人?她的手揪紧胸前的衣料,轻微地颤抖着。这该是什么样的可怕命令?她能够忍过那样的折磨吗? 但,这是沈宽的命令,她不能拒绝,只能无条件地服从。 杨姜的声音转柔,变成哄骗的语调。“红绡,你要知道,主人费尽心力就是要除掉日帝那个昏君,你受了主人多年来的恩典,就应该知恩图报,不要在这紧要关头出岔子。” 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手中的锦袋落在画舫上,里面的药香流泻而出。肩膀好重,杨姜的话像是巨石,压在她的身上,让她不能呼吸。 “请转告主人,为了天下百姓,以及主人的仁德,红绡会尽力达成任务,不会辜负主人所托。”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杨姜满意地点点头,知道她绝不可能背叛聚贤庄。那些由聚贤庄教养出的孩子,都是忠心不二的,更将沈宽奉为神明。而达成任务,就需要有这种心中充斥愚忠的棋子们。 带着那抹诡异的笑容,他足尖一点,窜入了湖畔的树林间,几个起落,灰衣翻飞,就已经失去踪迹。 直到再也看不见杨姜的踪影时,红绡才陡然松懈,颓然坐倒在画舫上。她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杨姜先前交代的任务,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充斥着绝望的阴霾。 锦袋中各味药草纷陈,落在画舫之上,散落了一地,药香缭绕在她的四周,久久不散。 十六章 黄昏时分,碎石小径的彼端,桃影远远走来,手上捧着木盘,盘中是晚膳吃食。这些年来,红绡的晚膳都是由她送去的,以精致的杯盘装着,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湖中的孤岛。 由春水楼到湖畔,会经过一片树林,在黄昏后,树林显得有些昏暗。桃影转着头左右察看,有些不安地快步走过。 “今日是怎么搞的?”她自言自语,走惯了的路,气氛有些怪异。今日的树林中,竟听不到半声虫呜鸟叫,她觉得诡异,心中有些胆怯,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都是出门前,听了春水楼前的说书先生,说了一些魑魅魍魉的鬼怪故事,她才会这么心神不宁吧!她暗暗皱眉,骂自个儿怎么胆子如此小。 极为轻微的,像是听见了一声悠悠的呼吸声,从她颈后传来,靠得好近。她吓得瞪大眼睛,迅速地回过身,本能地用手中的木盘当武器,攻击那个不明物体。昏暗之中,她推出去的木盘竟没掉落。一阵恰到好处的力道,灌入她的睡穴,她双眼一闭,转眼软倒在地上。 “你睡一会儿吧,晚膳我替你送去。”腾在空中的木盘,稳稳地落在男性的宽厚掌上。一张俊美的容貌,由逐渐深浓的夜色中出现,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皇甫觉低头看了眼桃影,刷地挥开了桐骨扇,头也不回地开口。“还不下来吗?想整晚待在树上喂蚊子?”他讽刺地说道。 空中传来声笑声,清脆得像是银铃乱响。一个粉紫色的纤细身影,从松树上一跃而下。“啊,被你发现了。我本来还想跟踪你,瞧瞧你究竟想做些什么坏事呢!”皇甫宝儿脸上堆满了甜笑,已经换回了少女装扮,粉嫩而娇美。 “你的轻功还要再磨练磨练。”皇甫觉扫了她一眼。这个妹子,出落得愈来愈美丽,但那美貌跟一颗古怪的脑子,实在是个让人头痛的组合。 宝儿耸了耸肩膀,看看皇甫觉木盘里的佳肴,伸手想去偷吃,却被一掌拍开。她嘟了嘟唇,放弃了食物,从腰带取下一个绣着蜩龙图案的锦袋。 “这是你要的东西,我连夜赶回宫里去,在一堆药材里好不容易找到的。”她把锦袋打开,倒出里面数十颗豆般大小的红色糖丸,自动自发地将糖丸放进皇甫觉的腰间暗袋中,又重新将绣着蜩龙的锦袋收了起来。蜩龙是王家的象征,而他们的身份不能随意泄漏。 “为什么是你送来的?”皇甫觉看着巧笑倩兮的妹妹,怀疑地眯起眼睛。 另一双跟他神似的眼睛,如猫般笑得眯眯的。“因为大内护卫们都没空,再说,你不会希望他们知道你追查聚贤庄内情的事吧?数来数去,就只能由我亲自送来。”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身为唯一的妹妹,宝当然知道皇甫觉私下行径,她满心期待地想参与追讨叛逆的行动。 无奈年纪太小,加上那些男人都把女人当成脆弱的瓷器,她不但没能参与,还被送到中岳太学去就读。为了发泄心中不满,她在两年之内气走了六个中岳太傅,刁蛮公主的恶名传遍大江南北。 现在,她好不容易从中岳太学逃了出来,说什么也要缠住皇甫觉,见识些好玩的事情。 “我说皇兄,这可是收集了天下的绝妙好药才炼成的丹药,是宫里的宝贝,即使是前几任的日帝,也从未动用过。你连夜要人把药送来,是有什么目的?”宝儿好奇地问,黑亮的眼睛眨啊眨。 “不关你的事。”皇甫觉扯着唇,懒得回答她。 宝儿又靠近了几步,一双眼睛直盯着他瞧。“怎会不关我的事?我说,这药珍贵得很,一定是你颇为看重那个人,否则怎会舍得把药拿来?”她可以拿项上人头打赌,这些药,肯定是皇甫觉要送给那个穆红绡的。 皇甫觉看了她一眼,知道无法阻止她的兴致,再者,他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神去阻止她。唯一能放宽心的,是宝儿慧黠过人,遇上任何难关都可轻易度过,他倒是不用担心她。 “让你留下可以,不过别惹麻烦。”他警告道,刻意转变话题,迈开步伐往湖畔走去。 “绝对不惹麻烦。”宝儿保证地说道,举脚要跟去。能够早些时日瞧瞧未来的嫂子,她说什么都要留下。 皇甫觉偏了偏头,示意她看向昏倒在一旁的桃影。“不要来打扰我,把这丫鬟扛回春水楼去,别让任何人发现。” “扛回去?!皇兄,你有没有说错?我堂堂一个公主,你竟要我当苦力?”宝儿的脸皱成一团。 “不扛?小心我把你嫁去和蕃。”他嘴角有着笑,口气却十分认真。 这个威胁格外有效,宝连忙往昏厥不醒的桃影身旁跑,俐落地扛起桃影。虽然贵为公主,但是她从小练武,可不像寻常贵族千金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扛就扛嘛!有什么了不起。”她嘟着嘴说道,背着桃影往春水楼方向走去。 而皇甫觉则是在确定她已经走远后,高大的身躯才继续往湖畔走去。 十七章 她在心里挣扎了一千遍一万遍,到底是谁强暴了她,到底是谁…… 韩凝霜走后,房内的韩啸天却始终没能再睡着,说起为何要将韩夫人葬在上陵那个乱葬岗,这又是陈年旧事了。看霜儿的表情,他自然知道她有心事,可是他是个父亲,他知道,有些事若是霜儿不肯说,他便不能问。 想当年,他还是一个专门负责修建皇陵的工程师,工程地点便是长白山天池的水底。有些地质知识的人都知道,长白山是个活火山,会有随时喷发的可能性,那是工程几乎就要结束的时候,长白山的火山,再一次喷发了。 可是他觉得十分奇怪,那个季节,根本不是长白山可能会喷发的季节。过了几天,等山体渐渐稳定了下来,他便去查探了一番,发现天池附近有炸药的痕迹。 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一次天大的阴谋,当年,成帝根本没有听解释,就判了他们满门抄斩、诛灭九族。同时遭殃的还有长白山的凌家,韩啸天似乎有些明白了,凌家是箭靶子,而韩家,不过是陪葬品而已。这一切,都由一个可怕的幕后黑手操纵着。 宣旨的那天,刚好他带着韩凝霜出门儿,所以幸免于难。此后他们隐姓埋名,甚至让自己的女儿该换性别,在这个纷繁的乱世里,想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选择了京城,选择了这个天子脚下最繁华的街区,选择了让自己成为家喻户晓的名人。 而如今,也终于算是让他交了好运,修建陵墓的事儿,接都接不完,他挣的钱,够下十辈子用的了,可他的心,却无法再平静下来。看着女儿韩凝霜伤心的离去的背影,他很想问问她是怎么了,可是他怕自己一问,她会更伤心,所以便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 八王府中。 颜慕辰孑然立在府里,三千青丝,随风而起,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看着渐渐升的老高的太阳,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他怎么能不问问那名女子的姓名呢?他怎么能不记住她的容貌呢?他太粗心,太大意了。 “八爷。”剑一震上前,问颜慕辰找他可有事情。 颜慕辰有些忧伤的回身,眉头锁成凝聚的山脉,整个人更加添了几分英俊逼人的气息:“直入主题吧,昨夜,你找到本王的时候,本王身边可有别的人?”颜慕辰回忆着那阴寒的场景,他记得那粉黄色衣衫的女子,她的衣衫,像金盏花一样灿烂。 “那姑娘……昏过去了……”剑一震吞吞吐吐的说着,他家王爷这般凶猛,人家不昏过去才怪。 颜慕辰终于记起了,是的,他还记得那女子无助的颤抖,他无情的占有了她,她被他撕裂、被他蹂躏。 “你可记得那姑娘的长相吗?”颜慕辰赶紧接着问。 “回爷的话,夜太黑,一震没注意看……”剑一震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颜慕辰身上,枉他风流潇洒了二十多年,却连自己跟谁一-夜-缠-绵都不知道…… 他径直想了一会儿,如今他要娶的人,是韩凝霜,他应该想着怎么把韩凝霜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才是…… ———————————————————————————————————— 云腾报到,求【收藏】求【推荐】求【留言】求一切~请亲们支持云歌,支持《王爷的第一宠妃》~ 十八章 那些薰香里有媚药?她完全不敢置信,脸色变得苍白。她从小就闻惯的薰香里竟会有媚药的成份,沈宽让她闻这种香气是为了什么? 皇甫觉高大的身躯斜躺在绣榻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勾着唇浅笑着。 “那些薰香会染在你的身上,渗入你的肌肤,等到你与男人交-欢时,那个男人闻到你肌肤中透出的香气,会变得更加迫不及待。”他撑着头,目光滑过她的身躯。“其实,这媚药倒是多余的,你这么美丽,有哪个男人抗拒得了?” 她握紧双手,全身颤抖着,明白了沈宽的用意。“主人……原来一直打算将我献给日帝……”她喃喃自语着。她一直知道,沈宽有着巨大的野心与理想,长年的处心积虑,想将日帝拉下龙椅取而代之。那么,为何要让她闻着包含媚药的薰香,急切地想让日帝享用她? 她不能明白,让日帝得到她,能为聚贤庄带来什么帮助?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回荡,她只觉得心乱,猜不出沈宽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她缓慢地靠上绣枕。药效还没有全部退去,软绵的身躯是使不上力气。 “在想些什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灼热的气息与体温也转眼包围了她。 红绡陡然一震,迅速地睁大眼睛,却看见皇甫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眼前,那高大的身躯逼近了她,双手撑在她的两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双带着邪气的黑眸里有着不怀好意的笑。 “不关你的事,给我滚下船去!”她咬着牙说道,想要推开他。不安的气氛充斥在她心中,她直觉地知道,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危险过头了。 他握住她伸出的双手,顺势一拉就将她扯进怀里,灼热结实的胸膛隔着布料,熨烫着她娇嫩的肌肤。 “啧啧!我怎么能下船呢?还有正事没办呢!”他微笑着,端起她的下颚。 “什么正事?”她用力想甩开他的手,无奈他就是不放开。 问题才脱口而出,她就有些后悔不该发问。这个该死的男人,哪里还会做什么正事?愈是跟他独处下去,她的清白就愈有危险。 他逼近她的脸庞,以指尖揉擦着柔嫩的肌肤,笑得坏极了。“你闻了这么久的媚药,虚火正旺,没一个人来替解解春情,今夜肯定睡得不好,不是太可怜了吗?不如,就让我来代劳吧。” 红绡愤怒地瞪大眼睛,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厚颜无耻。 “不,你休——” 话还没有说完,皇甫觉的唇已经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同时占有了柔软的红唇,趁着她抗议的瞬间,灵活的舌窜入她的口中,缠住那香嫩的小舌…… 十九章 “救……救命……咕噜、咕噜,宝……宝儿姑娘……救我……咕噜咕噜……”老人家含着哭音,在水里挣扎求救。 画舫已经离岸很远,皇甫觉眯起眼睛,往落水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抹嫩紫色的纤细身影,蹲在湖畔不动,正试图抛绳索下水去,而水中有一个人影在挣扎着。他在心中叹息,有这些人在一旁凑热闹,要培育下一代的日帝可能性变得微乎其微。 “那些人……”红绡困惑地眯起眼睛。 “大概是寻常游客,不小心闯了进来,我去处理就好。”他从容说着谎言,以指尖划过她的肌肤,满意地看着她眼中的迷茫。“这玩意儿,就留给你当纪念吧!”他微笑着,取下了从不离身的蜩龙白玉,将墨绿色的系带绑上她的皓颈。 绑好系带,高大的身躯离开了绣榻。他轻率地伸了个懒腰,嘴上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邪笑。 “夜深了,早些睡。”他脚踏船头,轻轻一点,施展轻功跃离了画舫,高大的身躯窜入阴暗的森林,消失不见。 红绡气愤地扯下胸前的蜩龙白玉,冲到了船沿,将手举高。“谁要你这破烂东西!”她恨恨地说道,恨极了他戏弄的举止。 只量,这个动作维持了半晌,她仍旧没有下定决心,将那块蜩龙白玉扔进湖里。 白玉上传来和暖的温度、以及某种古老的气息,一看就知道是古老而名贵的东西。她的掌心握紧了白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块白玉给她。 “该死的淫贼!”她咒骂着,终于收回了手,软弱地坐回绣榻上。为什么他没有真正欺凌她,没有真正占有她? 先前的种种调戏,像是刻意要她吞下那些丹药,他的一举一动,看似放浪而可恶,其实都有着一定的目的。她看不穿他真正的目的,却知道那双眸里所蕴含的眸光,其实都有着深深的涵义。 只是,她何需多想?就算是他真的对她有什么不良意图,再过几日,她就将要被送进王宫,献身给日帝,他从此再也没有机会沾惹她。 众多的疑惑在脑海中盘桓,她始终握着那块白玉。因为药效在体内奔走,以及先前的欢愉,在他离去后,她的体力到达极限,软倒在绣榻上,美丽的眼睛缓缓闭上。 在半梦半醒间,她始终惦记着他所说的那句话,以及他说着那句话时的霸道模样——除了我,怕是没有人能够碰你了。红绡,你只该是属于我的…… ☆☆☆ 湖水之畔,皇甫宝儿很努力地抛着绳索. “呜呜,宝儿……宝、姑娘,老臣……咕噜咕噜……拿不到绳子……”在水里挣扎的岳昉哭喊着,怀疑今晚会在此丧命。 “把手伸长一点啊,来,绳子在你前头不远处,对,对,左边,再左边一点。”宝儿蹲在岸上,无奈地看着岳昉。她虽然也通水性,但是这湖的水实在不深,根本淹不死人,今晚有些冷,她实在不想下水沾湿身子,所以只站在岸上抛绳子。 夜空之中有黑影袭来,她略略一惊,等到看清对方的长相时,才松了一口气。她索性连绳子也抛开了,带着甜美的微笑,等着别人收拾残局。 “皇兄,您喂药的方式还真特别啊!”宝儿很愉快地说,知道有岳昉闹场,她的行径肯定曝光了。 皇甫觉瞪了她一眼,扯住绳索,抛入湖水中缠住老人的身躯,轻而易举地就拉上岸来。“你不下去救他,是存心让他淹死吗?” 岳昉被拉到岸边,猛烈地咳着,把刚刚吞下肚的水都吐了出来。他一边咳着一边哭泣,哀怨地看着宝儿。“呜呜,宝儿姑娘,老臣一片赤诚,您竟然见死不救。”他哭泣着,因为惊吓过度,加上年岁已大,转眼就昏了。 “我哪有见死不救?”宝儿瞪大眼睛,无辜地反驳。“皇兄,你听我说。他嚷着说要保护我们,知道你藏身在此,夜里就摸了来,所以才在湖边发现我的。”她皱着眉头,对这位忠心护主,却又弄不清状况的老人很是头疼。 “要不是你在这附近徘徊,他也不会发现你的行踪。”皇甫觉看着这一老一小,真的怀疑,这两个人会不会是沈宽派来卧底、要破坏他行事的人,不然,怎么会净是惹出麻烦事呢? 他弯腰抱起老人,在心里感叹,先前与红绡的缠绵,要不是有多方考量,所以不能继续,若是在紧要关头,也被这对活宝打断,他肯定会把他们流放到北海去牧羊。 “皇兄,你脸色好差,是因为先前被打断吗?这样临时打住,对身体不好呢!”宝儿很关心地问,她走近几步,闻到皇甫觉身上传来淡淡的余香,那香气窜入鼻尖,让她胸口一热。“这什么味道?闻得人怪不舒服的。”她皱起眉头。 皇甫觉回头看了她一眼,知道是身上残余的薰香所引起的反应。薰香里有着媚药,他身上沾了,要不快些洗干净,只怕会一路招蜂引蝶。 “下水去凉快凉快,不就舒服了?”他淡淡说道,举脚一个轻踢,力道刚好踢弯宝儿的腿窝。 扑通一声,来不及防备的宝儿猛地整个人栽进水里,成了落水狗。“啊——你——”她发出细微的尖叫声,整个人沉浸在湖水中。 “在水里运气,等到脑子清醒,胸口热气散了再上来。”他交代着,抱着岳昉就往王家设置在杭州的行馆飞身窜去。 “该……该死……给我记着……我、我一定要报仇……”夜里水温很低,宝儿泡在冰冷的湖水中,虽然听从吩咐运气,却也冷得发抖。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女人报仇,是十年也不晚。她在湖中对着满天的星星发誓,若有机会,一定要给这个不顾兄妹之情的家伙好看。 二十章 阳光落在青色琉璃瓦上,形成耀眼的光芒。 在几个褐衣男人的护卫下,一乘软轿沿着宫墙外围缓缓而行。褐衣男人们全都脸色凝重,腰间佩戴着刀剑,像是在守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行人来自聚贤庄,十日之前下了江南,奉沈宽的命令,迎接了春水楼的名妓穆红绡进宫,为了祝贺日帝的生辰将近,送穆红绡进宫献艺,演奏琵琶乐曲。 说是弹奏琵琶,实际上真正的目的,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沈宽送美女入宫,是为了让那个昏君享用。 软轿上的绸布飘动,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伸出来,撩起了绸布。 红绡美丽的脸庞上没有表情,一双眼睛里却泄漏了心中的不安。她这几日来,坐在软轿中,表面上是被护送,但是那些人戒备的表情,根本就是在防备她逃脱。 沈宽是铁了心,决定要她献身给日帝,为那个昏君暖床。派人随轿护送,是怀疑她的忠诚吗? “这还是在王宫之外,为求安全,请穆姑娘放下绸布。”最靠近软轿的杨姜,穿着一身的灰衣,语气虽然是恭敬的,眼神却充满了警告。 红绡看着杨姜,握住绸布的手一阵收紧,而后才默默地放下绸布,软轿内再度变得一片黑暗,她在黑暗中沉思着。 离开春水楼这几日,她心中思绪起起伏伏,脑海中印象最深刻、最时常想起的,反倒是在画舫上被戏弄的那一夜。 杨姜出现后,花墨蝶就完全失去了踪影。她想要问清楚,那个淫贼到底在这次的任务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是关于他的问题滚到舌尖,却又问不出口。 她无意识地咬着指尖,恨极了自己,为什么要惦念着那个男人。是因为他轻薄了她,却又没有真正欺凌她,这样匪夷所思的举止,反而让她念念不忘吗? 心中仍回荡着那一夜听来的话语,一声又一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记得那么牢—— 你只该是属于我的…… 软轿经过几处岗哨,经过了一层又一层的盘查,那些询问透过绸布,隐隐约约地传入软轿中。守门的官员们知这是沈宽送来的大礼,都没有刻意刁难,轻易地放行。 又过了半个时辰,软轿晃了一晃,终于落在坚硬的土地上,红绡的心直往下沉。 “穆姑娘,可以出软轿了,这里是接待嘉宾的观月别院,邻近日帝的寝宫,姑娘您就先住在这儿,之后等日帝见过姑娘,再听任安排。”杨姜的声音从软轿外传来,还夹杂着一些细碎的脚步声。 等着日帝见过她,再决定要如何摆置她吗?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软轿。眼前是一栋雅致的建筑,临着一池荷花,要步行过一座拱月桥,才能进入屋子里。那些护送的褐衣人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站在杨姜身边的,是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官。 “果然是个美人儿,我们会好好关照的,你请回吧!”一个年长女官往前走来,带着微笑打量着红绡。她的神态安娴,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是五官仍可以看出昔日的美丽。 杨姜点了点头,走出观月别院,在经过红绡身边时,以极小的声音抛下几句话。“记得执行主人的命令,成败全都在你身上。七日之后,找机会回聚贤庄。”他低声说道,刻意掩饰会武功的事实,缓慢地步行离开。 她冷眼看着杨姜离开,明白就算是想违逆命令,擅自脱逃,沈宽也不会善罢甘休。从小就在沈的教导下成长,她明白他的决心有多么坚决。 虽然困惑,但是她没有质疑沈宽的指示。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深深以为,沈宽的所作所为是不会有差错的。她只是难以明白,为何在教育她日帝有多么罪该万死后,又要她献身给日帝? 她真的必须让日帝享用她的身子吗?这样的举止,为何对聚贤庄格外重要? “穆姑娘,从杭州到京城来,历经这几日的行程怕是累极了吧?”年长女官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乱了红绡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杨姜的背影瞧。 女官殷勤地扶着红绡的手,往观月别院走去。这么美的女子,任谁看到都会喜欢,这年轻女孩似乎格外入她的眼。“你先沐浴用膳,然后就先歇息,至于献曲那档子事,是不急的。” “日帝,不会介意吗?”她松了一口气,却不得不问清楚。 年长的女官挥了挥手,很是不以为然。“他这些日子都跑得不见人影,要见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姑娘就放宽心住下吧!”那个昏君的行踪,一向是飘忽不定的,这会儿不知道又在哪里勾引姑娘家了。 红绡点了点头,心中的大石落地,走入了观月别院。如果可以,她宁可一辈子都不要见到那昏君。 一群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观月别院内,而在宫墙之上,在无人发觉的高处,始终有一双带着笑意的黑眸,紧盯着红绡纤细的身影,许久许久都没有移开。 二十一章 悦耳的琵琶乐曲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几个在拱月桥上清扫落叶的年轻宫女,因为美妙的音乐而停下动作。 细听那乐曲,如泣如诉,弹奏的人心上似乎有着千万的心事。转轴拨弦,由慢而快,渐次凌乱,而后曲拨当心一划,音乐戛然而止。 “小蹄子们,听得傻了吗?”年长的女官轻声喝道,手中捧着玉盘,盘内是一件精致的宫装,宫女们连忙屈膝福了一福,让开一条道路。 岳嬷嬷是王宫内首屈一指的女官,年轻时是前任月后的贴身婢女,甚至就连宫里这对大小煞星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名义上是女官,但是地位可不比寻常,现在却还亲自替穆红绡送宫装来,这可是从来不曾发生的事情。 小宫女们暗暗议论着,不敢久留,匆促地离开了观月别院。 岳嬷嬷走入观月别院,轻轻地敲门后,踏入别院的回廊,在回廊的边缘,瞧见穆红绡抱着琵琶,坐在临着荷花池的赏花亭上。 她凝神皱眉,美丽的脸上充满着困扰的神色,让人心生不舍。 “穆姑娘,这是让人连夜织出来的上好宫装,请进屋里去,让我替你换上。”岳嬷嬷说道,愈是瞧愈是喜欢。这么漂亮的姑娘家,沉稳清冷,美得像是雪地里的一朵梅,刚柔并济。虽然说是江南名妓,但是那尊贵的气质,却是一般官家千金也比不上的。 红绡的身子略略一震,视线掉转到玉盘上,看着那件摺叠好的宫装。 “日帝回来了吗?否则为何要我改换宫装?”她徐缓地问道,伸手摸索到了琵琶的柄部,压抑着心中的厌恶。 岳嬷嬷摇摇头,打量着红绡。这姑娘怎么提起日帝时,一张脸儿的神色就往下沉?难道那家伙如此声名狼藉,让姑娘只是听见名字,就吓得面无人色。 “还没有,大概还在哪间酒楼流连忘返。我已经派人通知,说是有位绝色姑娘在这儿等着了,要他赶快回来,你也好快些献曲,之后返乡去。”这只是借口,岳嬷嬷有着私心,想尽快让这对年轻人见面。 红绡点了点头,虽然知道岳嬷嬷是好意,但是心情仍旧沉重。她站起身来,往屋内走去,在岳嬷嬷的帮助下,褪下身上的薄纱衣衫,缓缓穿起精致的宫装。 见着日帝,就是她必须献上身子的时候,她今生还没有诱惑男人的经验,能够顺利达成任务吗? 杨姜给的指示,是入宫七日后,必须回聚贤庄一趟,想必是沈宽要她报告一切。但是,日帝迟迟不见踪影,她只能在夜里亲自探询王宫内外的地形,绘制成地图。但是,没有见着日帝,七日的时限一到,她能回去向沈宽报告什么? 王宫内外虽然禁卫森严,对她倒也构不成问题,一张地图转眼已经绘完大半。 “穆姑娘很适合宫装呢!”岳嬷嬷满意地说道,替红绡整理好绣襟,退后一步看了看。 换上宫装的红绡,的确更加美丽,层层如烟似雾的红纱包裹住她优美的身段,娇躯上缠绕着西域的织锦,而黑发则以细碎的宝石缀成的带子绑住。她轻轻走动时,衣带纷飞的模样,美不胜收。 红绡站在铜镜之前,镜中女子以一双清澈的双眸回望着她,她靠上前去,以指尖画过镜里的容貌。衣袖扫过桌面,打落了正在冒着白烟的香炉。 锵的一声,正在燃烧的药草散落一地。 “啊,小心些,别烫着了。”岳嬷嬷连忙说道,上前来清理着。“我去把薰香换过,顺便替姑娘准备早膳。”她迅速地收拾起冒烟的药草,往外走去。 香气窜入鼻端,并不是她从小闻惯的,只是王宫内的寻常香料,但记忆还是像出闸猛虎般,掌管了她的情绪。她想起了在画舫上,薰香缭绕的那一夜…… 当然,此时的薰香不是杨姜当初交给她的。 自从知道那些薰香里含有媚药后,她将所有药草扔进湖里,并没有联想到,那些薰香或许跟她的任务有着密切的关系…… 镜中有光影迅速地一闪,打破了她的沉思,她警觉地想回头。 但是对方的动作更快,她还只是动念,来不及有任何动作时,一双坚实的手臂已经从后方将她抱住,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发间,男人的高大体魄已经将她完全拥抱住。 “花墨蝶!”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心中闪过惊讶与难以置信,各种情绪交杂着。 “啊,这个名字听了刺耳,我比较喜欢你叫我一声觉爷。”慵懒的男性嗓音里,带着特有的笑意,热烫的唇舌扫过她的发鬓。“红绡,想我吗?” “谁会想你?!”她震惊地想推开他,只是稍稍用力就挣脱了他的箝制,他似乎没有束缚她的意思。 他的问话恰中她的心事,因为心虚,她喊得格外大声。 皇甫觉悠闲地伸脚勾来一张象牙凳子,白袍一撩,神色自若地坐了下来,那双黑眸仍是盯着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坐在象牙凳子上,没有半分不协调,像是生来就是属于这奢华的琼楼玉宇。 “你穿起宫装,看来更加美丽了。”他轻抚着下巴,打量着她。 二十二章 “你从哪里进来的?”她冷冷质问着,不敢相信他竟敢跟着闯进王宫。这里邻近日帝的住所,一个江南淫贼闯了进来,要是被人发现,肯定会被碎尸万段。 皇甫觉指了指半开的窗子,嘴角勾起笑容,欣赏着她的怒容。“你早上开了窗子,我就乘机溜了进来,躺在那张香软的榻上小憩了一会儿,那床上可还有着你的幽香。” 她直觉地伸手握住衣襟,脸色更加难看,发觉这男人的寡廉鲜耻还是一样令人气结。 他笑容加深,明白她的举动有什么涵义。“你刚刚更衣的模样,我的确看得一清二楚。”他耸了耸肩膀,站起身来,信步往她走来。“其实,也别害臊,你那美丽的身子,我不早早就看过、摸过了吗?” 红绡连退数步,只觉得他悠闲的步伐,在她眼里看来,竟像是出巡的野狮,每一步都充满着威胁性。 画舫上的一切,到如今还历历在目。只是与他独处,她的心就变得混乱,不断思索着该怎么办。他为什么有着影响她的奇妙能力呢? “你跟来王宫做什么?”她看着他,问题不受控制地滚出舌尖。 皇甫觉靠了过来,撩起她的一绺发,放进口中轻轻啃咬着,还拿出随身的桐骨扇,以冰凉的扇骨滑过她嫣红的脸蛋。他这样的举止,看来格外危险。 “当然是耐不住相思之苦,才一路跟了来啊!我不是早说了吗?你只该是属于我的。”他带着笑说道,语气却有着宣誓般的认真。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的心神一震,胸口浮现某种温暖。他莫非真的如此在乎她? 发际传来些许酥麻,她本能地看了过去,瞧见他带着邪笑的俊朗脸庞,靠得十分接近。多年的冷静迅速回到脑海中,她羞怒交集地用力咬着唇,惩罚自己竟然轻易就信了他的话。要知道,这个人可是个淫贼,哄骗女人的手腕自然十分高明。 说不定,这些话他已经对无数的女人说过了,他怎么可能是认真的?对这个淫贼来说,她只是一个高难度的挑战。 他会不死心地从春水楼一路追来京城,只是不愿意还没到口的肥肉,落进别人的口里吧!他想要的,也该是只有她的身子。 从来没有人在乎她的思想、她的心绪,而他原来跟那些男人并无不同,都是想要彻底地使用她。 类似极度失望的寒意,一点一滴地渗透红绡的胸口。她的双眸逐渐变得冰冷,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不用多费心神了,你碰不得我的。” “话可不要说得太早。”皇甫觉看着她,不明白她周身的气息,为何瞬间都冷了下去。如今虽然软玉温香抱满怀,她却僵硬得像是石像,全身硬邦邦地靠在他怀里。 “主人下令要我献身给日帝,你要是碰了我,就是违逆主人的意思,聚贤庄的所有杀手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她冷冷地说道,想要推开他的怀抱。但是这一次他不肯放开,硬是抱住她不放。 皇甫觉哼了一声,完全不当一回事。“违逆?嘿,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听那家伙的话。”提沈宽那家伙,真是杀风景得很。不过,他是真的不介意她的献身,相反的,他还求之不得呢! 她因为他话里的不屑口吻而皱起眉头,任何由沈宽调教出来的杀手,都是绝对服从的。这个男人,跟其他的杀手截然不同,那轻佻的态度十分反常。 红绡眯起明眸,心中隐约闪过某种臆测,但是那丝臆测消失得太快,她来不及辨认。 “这里是皇宫,你难道不怕我高声一喊,让侍卫们察觉了你的行踪?”她冷淡出言恐吓他,想要逼他快点离开。 “喊吧!你要是想找人来观看,我也乐于从命。”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对她眨了眨眼睛,一双手臂不但困住了她,指尖也不安分地到处游走,乘机占她便宜。 “等侍卫们抓了你,在午门前将你斩首示众,我一定会去观看。”她讽刺地冷笑一声,探手为爪,往他喉头扣去。 皇甫觉偏头一闪,啧啧了几声。“几日不见,你的性子倒还是没变啊,我要是不小心一点,岂不是要成了风流鬼?”他端起她的下颚,舔了舔唇,笑得更邪了。“咱们别打了,几日不见,就赏我个吻吧!”低下头,他往那张红唇盖了过去。 “不……”红绡的怒叫,末了全成了模糊的呻吟,她瞪大了眼睛,知道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再度故伎重施,放肆地轻薄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怎么能够期待短短的几日时间,就能让这个淫贼变得规矩些呢? “乖乖的,有糖吃喔!”他低笑几声,咬着她红润的唇,然后舌尖一探,将带着甜味的丹药推入她口中,舌头也反覆在她口中交缠挑逗,让她吞下那些药。 带着甜味的药液流入了她的口中,她低声鸣叫着,还是抵抗不了,只能乖乖地吞了那些药液。一双美丽的明眸圆睁着,充斥着怒火。她在心中发誓,要让这个该死的淫贼死无葬身之地!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地往他的陉骨踹了过去。 二十三章 这一脚踢得结结实实,皇甫觉防备不及,被她踢踹得倒在一旁。他倒吸着凉气,终于知道这女人在愤怒时的力气有多么大,她那一脚几乎要踹断他的骨头。 “你竟然还敢喂我这些莫名其妙的鬼东西!“她瞪视着痛弯腰的皇甫觉,用手背抹着唇,但是吞进去的药液,却不可能再吐出来了。 “再多吞些春药,我们就可以上绣榻去风流快活了。”他忍着痛,还不怕死地露出笑容,转移她对那些丹药的注意力。唉,要让她吞下那些药,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门上传来声响,岳嬷嬷推开了门,一脸的困惑。“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听到争执的声音。”她不太确定,刚刚听到的是不是男人的声音。而跟在她身后的,是同样宫装打扮的皇甫宝儿。 宝儿因为染了风寒,回宫后躺了几天。知道红绡住在观月别院后,马上央求岳嬷嬷让她进来瞧瞧。哪里知道在门前就听见红绡的惊叫声,她知道有事情发生,更是兴高采烈地跟着奔了进来。 一进屋来,就见一个美女胆怯地扑了过来,而她那皇兄,则嘴上挂着登徒子的笑,好整以暇地坐在房内。 红绡没有察觉房内的两人脸色都有些诡异。她的思绪快速转动,知道此刻要是让女官察觉房内藏着一个男人,那么她肯定无法见到日帝。 多年来服从的习惯已经成为本能,在危机产生时,她迅速地下了决定。 “岳嬷嬷,请救救我。”她装出柔弱的模样,一脸惊慌失措地跌进年长女官的怀里。 她无法违背沈宽的命令,毁掉聚贤庄长年来的布局。花墨蝶这个淫贼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性命作为代价。 在做出这决定的同时,心中闪过些许奇异的情绪,她的胸口有些紧,类似某种不舍。她一咬牙,刻意忽略那种情绪。 岳嬷嬷接住扑身而来的红绡。“好孩子,别怕、别怕。”看见红绡一脸慌乱的样子,她可心疼了。 “岳嬷嬷,这个男人突然闯进我的房里来,他……他……”她把脸埋进岳嬷嬷的肩膀,装出啜泣的柔弱模样,存心让人产生误解。 唯今之计,只能牺牲花墨蝶,她决定把这个可恶的登徒子交给王家的侍卫们,扔进大牢里治罪。 “唉呀,这可不行,该马上把这家伙推出去斩了。”宝儿唯恐天下不乱地嚷着,跟着红绡的说法演戏,脸上却是戏谑的可爱表情。 岳嬷嬷轻拍了宝儿的脸一下,算是惩戒。“别乱嚷,又要吓坏穆姑娘了。”她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充满无奈。“你这家伙,非要这么莽撞,吓坏姑娘家才高兴吗?”她瞪着皇甫觉,一脸的不赞同。 宝儿嘟着嘴,喃喃自语。“所以我说,把他拖出去斩了嘛!这是为天下女子造福呢!” 红绡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反应,她缓缓回头,看向墙边的高大身影,很确定自己不喜欢他脸上的笑容——那笑容太过笃定,洞悉了某个她不知道的秘密,像是猎人看着猎物的神情,知道她已经无处可逃。 “岳嬷嬷?”她困惑地询问,不明白女官及这位少女的态度为何如此特殊。 王宫禁地里发现了陌生男人,应该火速招来侍卫,将这人绑送入狱才对,可为什么岳嬷嬷却表现得恍似跟这人很是熟稔?一个江南淫贼,可能跟王宫的女官熟识吗? 而那个可爱少女,态度更是奇特,眼底始终有着戏谑的笑意。 岳嬷嬷拍了拍她的背部,算是给她安慰,没有发现她脸色很差,娇躯也因为猜疑而僵硬着。 “别怕、别怕,这人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岳嬷嬷脸上带着笑容,跟脸色惨白的红绡恰成反比。 宝儿走到红绡面前,总算看清把皇兄迷倒的女子,究竟有多么美丽。她微笑着,观看红绡的表情,很高兴最关键的一刻,是由她来宣布。“穆姑娘,容我告诉你,这个男人,就是当今的日帝。”咚的一声,红绡双腿一软,头晕目眩地跪坐在地上。他是日帝?他是日帝?为什么江南的淫贼,竟会成了当今的日帝? “唉呀,不必行这么大礼的,跪疼了双腿我可舍不得!”皇甫觉直起身子,高大的身躯形成的阴影逐渐笼罩了她。他信步走了过来,端起她的下颚,锁住她那双迷茫的双眸。 她美丽脸庞上一片苍白,被迫抬起头来,望进他那双意味深长的黑眸里。当他嘴角浮现笑容时,一阵寒意窜过她的身躯,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我早就说过,你只该是属于我的。”他轻抚着她触手冰凉柔嫩的肌肤,缓缓重复着先前说过的话,口气中充满了笃定。从最初见到她起,他所说的种种,都是有着深深的涵义,坚定的决心其实掩盖在漫不经心的态度下。 穆红绡完全可以确定,她的麻烦大了! 二十四章 像是一个烟火在她脑海猛烈地炸开来,轰的一声后,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红绡看着那张逼近的俊朗容貌,细小的火花逐渐燃成燎原的大火,她的明眸睁大,双拳握得紧紧的,直到指尖都陷入了柔软的掌心。 “你不是花墨蝶?”她的红唇蠕动了几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来龙去脉在脑海中回想过一遍,她到如今才看出了某些盲点。难怪杨姜一出现,他就溜得不见人影,两人若是打过照面,他的谎言就肯定会被拆穿。 皇甫觉咧开嘴一笑,可没有半分罪恶感。“当然不是,我生平最恨人欺负美人儿,那家伙在江南横行,我早早看不顺眼。那个正主儿,前些日子已经被我扔进大牢里去了,为了方便行动,我才顶了他的臭名。” “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她指控地说道,双眼迸出恨意,因为被戏弄而恼羞成怒,理智被愤怒吃个精光。 她回手抽出琵琶柄部的锐利软刃,几下轻甩,就往他的颈部削去,愤恨得想让他血溅当场。 “骗你?嘿!你也该记得,当初我可什么话都没说,是你先瞧见那对蝴蝶刀,就把我当成花墨蝶,我只是照着你的猜测说话行动而已。”他左闪右躲,一脸无辜地说道。 几道银光闪过,一旁的岳嬷嬷惊叫出声,完全没有想到,看来温驯可人的红绡,竟会突然之间拔刀行刺日帝。 “住手啊!不可以这样,他再怎么可恶该死,也还是当今的日帝。”她慌忙出声阻止,声音传出了观月别院,屋外的拱月桥上传来砰砰砰的脚步声。 “岳嬷嬷,别过去,会被波及的。你别担心,皇兄不会有事的。”宝儿拉住岳嬷嬷,站得很远。明哲保身,这是她学得很好的一门课题,一旦兄长发生什么危难,她会第一个逃掉。如今不逃,是舍不得眼前这场好戏。 红绡听不见岳嬷嬷的嚷叫,脑中根本也忘了沈宽的交代,一心只想杀了他。 一想到皇甫觉有多么可恶,从头到尾戏弄着她,而她还在他面前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情来,她就羞怒交集,胸口气血翻涌。 这一刻她完全赞同沈宽所说过的话,这个昏君的确该死到了极点! “唉呀呀,你别又生气了?我虽然在身份上骗了你,但是可没说过什么哄你的话啊!”银光闪到眼前,他俐落地避开,步伐诡谲,那些锐利的刀锋都只是在他身边划过,伤不了他半分。 红绡气喘吁吁,心中也知道两人武功的差距颇大,她实际上杀不了他。只是她实在太过气愤,只想要砍他几刀泄愤。 沈宽精心策划多年的计谋,还没有开始实行,就被日帝揭了盅,她的身份完全被他摸得一清二楚,这场计谋还进行得下去吗? 再者,这场计谋能有多少胜算?眼前的日帝跟沈宽所形容的相差十万八千里,虽然轻佻而漫不经心,但是那双锐利的黑眸,暗示出他绝非普通人物,更非旁人所认知的昏君。 光看他能够擒下花墨蝶,还潜伏在春水楼,从她口中套问出内情,就知道他对聚贤庄所知甚详。 这场尔虞我诈的争斗里,日帝并非是全无警觉的。 “你洞悉了一切,还知道我是聚贤庄的人,怎么不也将我扔进大牢里?不怕我真的乘机杀了你?”她的刀刃往前一刺,但是他随手一挥,却轻易地以指尖握住锋利的尖端。她费尽力气想要抽开刀刃,但是从另一端传来的力量太过强大,她根本抽不开。 “扔进大牢?嘿嘿,我怎么舍得?再说,你不会违背沈宽的意思,而他下的命令,是要你来献身,而非行刺。”皇甫觉内劲一摧,力透刀刃,软刃长剑发出嗡的一声低鸣,大量的内力灌入长剑中。 红绡的左手只感觉一阵剧烈的麻痛,本能地松开了刀刃。纤腰上一紧,她低头看去,发现他才刚刚除去她的武器,手脚就不规矩起来了。 “放开我!”她气急败坏地喊道,被扯进了他怀里。身份被洞悉的危机感,反倒比不上她被戏弄时的羞愤,她气极了他竟然这么戏弄她。 “放开你?从春水楼的画舫上到如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个儿只该会是日帝的人,这销魂的身子只会是属于日帝的吗?这下子皆大欢喜,我就是日帝本人了,怎么你还在推三阻四?”皇甫觉明知故问,对着她的怒容直笑。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刻,想瞧瞧她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这样的心态的确有些恶劣,但是她先前那么笃定,要献身给日帝,他就兴味盎然地等待着,想看看事实揭穿时,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是不是会有些许惊喜。 然而,他没有等到惊喜,迎接他的,是她愤怒的一阵乱劈乱砍,她的性子还是烈得像一把火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要是寻常姑娘家的羞怯性子,能够如此吸引得了他吗? 这时门外有人闯了进来,因为心急如焚,跑得太急,根本是跌进屋子里的;就这么砰的一声撞开了门,体现的官服变得有些狼狈,连头上的官冠也变得歪斜了。 就算是回到王宫之中,岳昉还是改不掉紧张的性格,一听到争执的声音,就连忙奔了进来。 二十五章 “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什么人闯进来吗?有什么危险吗?”一连串的问句之后,还弄不清楚状况,他就扯开喉咙大喊,完全是护主心切。“保护觉爷、保护觉爷啊!” 宝儿闪身一站,没被撞倒。她看着狼狈的岳昉,蓦地觉得皇兄的处境的确艰难。“岳先生,就算是真有什么变故,您这会儿才慢吞吞地奔进来,能有什么帮助?”有这样的臣子跟在一旁,也难怪皇兄必须要自主自强了。 “别嚷嚷了,觉爷该是应付得了的。”岳嬷嬷看了一眼缠抱在一块儿的年轻人,大概摸清了状况。 就算是天塌下来,皇甫觉恐怕都还能活得好好的,不需要旁人保护。相反的,瞧他那双直冒火的眼睛,他怀里那个美丽的女子,才是需要旁人严加保护的对象吧! “这个女人是谁?地上为什么会有刀子?”岳昉穷嚷嚷着,花白的脑袋四处兜转着,深怕在王宫里也会发生危险,长年跟在皇甫觉身边,他已经变得紧张兮兮,稍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得草木皆兵。 “不就跟你说没事了吗!?”岳嬷嬷翻翻白眼,扯住夫婿的衣领,就往门外走去,决定把屋子留给两个年轻人。 “但是,我要保护觉爷啊!先帝有交代,我必须好好地守着……”岳昉委屈地争辩着,却被妻子往外拖去。数个月不见,怎么妻子的力气像是又大了不少? “你再继续待下去,就是妨碍先帝的皇孙快些出世,不怕先帝在天之灵叹气吗?”岳嬷嬷抛下谜一般的话,扯着一脸困惑的岳昉。 “我不要出去,人家还想看。”宝儿嘟着嘴,不高兴其他人都要退出房间。但是一接触到皇甫觉投射过来的目光,她立刻火烧屁股似地夺门而出。“我不要去和蕃,我不要去和蕃。”她一边嚷着,一边逃得老远。 而岳嬷嬷离去时,嘴角带着一抹微笑,那笑容久久不散。 皇甫觉是她从小带大的,虽然成年后性格变得有些奇怪,镇日跑得不见人影,那张笑容老像是在掩饰什么,但大抵上的本性是脱离不了她的所知范围。就她对于皇甫觉的了解,瞧他看穆红绡的模样,她大胆地预测,王宫不久之后将会有一场盛事。 看来,月后的位子是不会空虚太久了。 第六章 幅员辽阔的王宫建筑,邻近日帝寝宫的一座宫殿,在深夜里,纱窗上映出了一盏烛火。火光消逝得太快,让人即使瞧见了也会以为是流萤。 穆红绡小心护着烛火,在阴暗的宫殿内行走。这是一栋巨大的宫苑,走入后才发现,内部存放着大量的书籍,各类书籍分门别类地收藏着,她试着翻开,发现几乎每本书上,都有着反覆阅读后的痕迹。 这里无疑是王家的藏书之地,她仔细检查着,察觉这间宫殿并未荒废,就连最近也有使用的痕迹。那个看来漫不经心的无赖,竟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博学之士?她想像着,他咬着紫杆笔、坐在书堆中随兴翻阅时,那双黑眸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被阅读得最彻底的,是收藏量丰富的兵书及经世富国的学说。她又在不经意间,察觉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与他吊儿郎当的昏君模样截然不同。 莫非,沈宽并未发现,日帝其实并不是个昏庸的君主吗?皇甫觉刻意隐瞒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红绡皱起眉头,暗骂自个儿,好不容易在入夜后可以侦察地形,脑子里却还绕着他的身影。 她先深吸一口气,专心在绘制地图上,凭着记忆将王宫内外的地形描绘在羊皮卷上。 宽阔的宫殿彼方,隔着众多庞大的书柜,传来了细碎的声音。红绡陡然停下动作,迅速地将烛火吹灭,谨慎地屏气凝神。猜想这么晚了,什么人还会到这处无人的宫殿来? 在宫殿的内部,灯火被点燃,她听见男人们低沉的谈话声。 “沈宽开始行动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穿透了众多的书籍,在深夜里听来格外低沉有力。 听见了主人的名字,红绡的身子瞬间僵硬。她没有施展轻功,只是沿著书柜慢慢行走,靠上前去倾听着,同时将羊皮卷仔细摺叠,放入贴身的衣衫内。 一声带着讽刺的轻笑声响起,几乎可以让人想像着,发出声音的男人,嘴角是如何邪气地半勾着。“大概是因为先前被人用刀砍了,身受重伤,加上边塞的布局又被楼兰女王给破坏,他才会按捺不住,决心尽早除去我,好坐上这张龙椅。”男人拍了拍身下的石椅。 她轻易地听出,那是皇甫觉的语调,就算是在讨论着攸关生死的大事,他的口气还是漫不经心的。慵懒的语气,像极了他正靠在她耳边,说着放肆的调情话语…… “你倒像是一点都不担心。”另一个男人冷冷地说道。 “嘿,你可不知道,沈宽那家伙有多么知情识趣,为了让我死得舒服甘愿,还特地派了个绝色人儿来送我下黄泉。”皇甫觉嘿嘿笑了几声。 “你们看,我早说他会死在女人手上。”少女娇脆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 “死在那么美丽的女人手中,才真正称得上销魂蚀骨啊!”皇甫觉不以为意,语气仍是愉快轻松。 红绡在暗处咬紧了牙,双手握紧,先前对他的猜测与改观,现在全部消失了。就算是他真的隐藏了沈宽未知的一面,他也还是个不可救药的登徒子!她竟还昏了头,觉得他有几分莫测高深。 皇甫觉以日帝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后,并没有对她采取任何举动,就仿佛她真的只是前来献艺。他明明知道她的身份,更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为什么没有将她逮捕下狱? 她忐忑地猜测着,却又发现岳嬷嬷对她的态度,友善殷勤得几乎要让她窒息。沈宽交给她的任务果然艰难,一进了王宫,她就如坠五里雾中,根本摸不清楚,皇甫觉到底在想些什么。 七日的期限眼看就快到了,她该回聚贤庄向沈宽禀报些什么? 二十六章 更重要的是,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夜深人静,还跟皇甫觉在一块儿?想起先前,那美丽少女与皇甫觉的亲昵态度,她心中闪过一阵难言的酸涩……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她低声咒骂着那个让她心乱的人,贴在书籍上,想要听清楚这些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一阵温热的风从后方袭来,转眼将她包围住,耳根处蓦地一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子口音,带着笑意说道:“你倒是说说,我有多不要脸了?” 红绡心中大惊,没有想到皇甫觉竟然如此神出鬼没,她竟连他何时窜身到她背后的都没有发觉。还来不及转身,腰间已经一紧,他毫不客气地将她拦腰抱起,就往高大健硕的身躯上带。 “有多不要脸,还需要我多说吗?”她气愤地反问,转身击出一掌。只是两人的武功相差太多,她手腕才刚刚伸出,就被他扣住脉门。 “唔,那就别多说吧,让我来堵你的唇儿。”他邪笑着,低头吻住她红润的唇,制止她即将说出口,滔滔不绝的怒骂声。 红绡瞪大眼睛,虽然气愤他的轻薄,但是身子却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举止。当他灼热的唇贴上她,灵活的舌窜入她口中挑弄时,她竟微微轻启红唇,丁香小舌羞怯地与他纠缠。 从他口中,又推来了带着甜味的丹药,伴随着热吻,诱惑她吞咽。她在心中困惑,这个男人,难道随身都带着那奇怪的丹药吗? 她轻吟一声,缓慢闭上双眼,身躯颤抖着,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力。这与沈宽的命令无关,而她分辨不出,自己为何会臣服于他的狂妄轻薄。 是知道抗拒也没用处,还是她私心里已经认可了他? 许久之后,皇甫觉的唇离开了她,意犹未尽地轻舔她被悄悄吻肿的柔嫩唇瓣。他的黑眸闪亮,极为费力地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胸口泛滥的情欲。 “真可惜了,时机未到。”他的嘴角笑意隐去,看来反而更有威胁感。 红绡的心猛地一跳,硬是转过头去,气愤自己竟然失魂落魄,慵懒地承受他的吻,甚至还反应他。她自欺欺人,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切反应都是为了达成任务;她是为了执行沈宽的命令,才会反应他的。 “再待下去,天就要亮了,我可没时间耗在这儿。”隔着众多书籍,几尺之外响起了不耐的声音。 “打扰了他跟美女温存,小心他降罪呢!”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宫殿内,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皇甫觉抬起头的瞬间,危险的神态逸去。只有在面对红绡时,他才会难得地流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那双眸子里的认真,就连几个相交多年的好友,甚至连亲妹子都不曾见过。 对那张龙椅,以及觊觎龙椅的聚贤庄,或许他都可以漫不经心、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单单面对她时,他心中有着汹涌的情绪,那是期望着,将她牢牢拥抱在怀中一生一世的渴望,而他从不曾感受过这些。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看尽天下美女,但为何独独在看着她时,心中会浮现难解的情绪? “啧,赶着回家去抱老婆吗?晚些回去,你家娘子也不会跟谁跑了。”他回了一句,伸手将红绡的一绺发勾到耳后,对着她一笑。 那人的回应,又是一声不以为然的冷笑。 皇甫觉靠在红绡耳边,热烫的气息灌入她耳中,换来她一阵轻颤。 “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他将她拦腰抱起,脚下一轻,如同狂风卷落叶般踏过几丈高的书柜,身法十分敏捷,转眼就搂着她,坐在一张宽大的石椅上。 这是宫殿一个隐密的角落,设置了几张桌椅,只有皇甫觉所坐的这张石椅前,有着巨大的石桌。她先前调查到这个角落,还有些困惑这个地方的用途,如今看来,这里似乎是皇甫觉与友人聚会的地方。 另外的石椅上,坐着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个沉稳而冷静,另一个则是眼中满是讽刺,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两人的呼吸密,身形高大健硕,看得出来都是长年练武的人。 而在一张命脉着绣花软垫的椅子上,坐着那个巧笑倩兮的可爱少女。她对着红绡露出笑容,而红绡的视线只是稍微接触,就匆促闪过。 这少女的身份仍是她心中的困惑,沉重地压迫着胸口,她无法释怀,又气愤自己为何要去在意他身边的女人。 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可以得到任何女人,她若嫉妒,可是嫉妒不完的…… 红绡蓦地一愣,咬紧了唇——嫉妒?她竟在嫉妒他身边的女人! 二十七章 “这位穆姑娘就是沈宽送来的好礼。”皇甫觉简单地介绍着。他亲昵地抱着她,宠爱的模样像是怀中所抱的是最心爱的女人,而不是前来取他性命的杀手。 那美丽少女走了过来,一身粉橙色的衣衫绕啊绕,嘴角是甜美的笑。“穆姑娘,又见面了,上次见到你时,情况有些混乱,没能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皇甫宝儿。”她瞄了一眼兄长的表情,暗笑那模样像是担心有人要跟他抢糖吃的小男孩。 报出名字的一瞬间,宝儿敏感地察觉,红绡的眼中有如释重负的神情。她有些困惑,转念一想,随即神秘地低头窃笑。 红绡压抑着,在得知宝儿是他妹妹后,心中闪过的喜悦。她转头看着眼前两个男人的相貌,不知为何觉得眼熟。尤其是一身黑衣、眼神内敛的男人,她似乎在何处看过。 “他们是谁?”她本能地询问,没有期待能听见回答。 会跟日帝在深夜里聚会的,应该是日帝的心腹,他怎么可能会泄漏这些人的身份,让她这个聚贤庄的杀手知道? 她仍在打量着眼前的两个男人,耳边却又一热,皇甫觉靠在她耳畔低笑。“我告诉你,你今夜就陪我共寝?”他带着笑提出条件。 “你——休想!”她气急败坏地拒绝,忘了自个儿进宫来,就是为了要色诱他的。 皇甫觉耸了耸肩膀,很习惯她的咒骂与激烈反应。他爱极了在逗弄她时,她清澈双眸中会浮现的火焰,这让他乐此不疲。“休想吗?我真难过。”他自言自语道,而后从后方搂抱着她,伸手指向那个眼神内敛的男人。“这位是铁城的城主,铁家如今的当家主人,铁鹰。” 红绡的身躯略略一震。难怪她觉得这人眼熟,铁城的势力极大,铁鹰也是聚贤庄忌惮的人之一,她曾经见过铁鹰的画像。 “至于那个,嚷着要回家抱老婆的家伙,则是京城顾家的顾炎。这人啊,白天扮成药罐子,夜里则成了‘魅影’,杀了你家主子不少安排在京城的眼线。”皇甫觉仔细地说着,把玩着她柔细的发丝,观看她脸上复杂的表情。 顾炎冷笑一声,分神看了一眼窗外,的确是惦念着家中的娇妻。“你索性连我们的身份都一一写下,然后飞鸽寄往聚贤庄如何?”他是不在乎皇甫觉要如何处理穆红绡,反正那家伙心机颇深,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寄去做什么?好让沈宽下帖子来请你喝茶?”皇甫觉讽刺地回问,低头以唇磨擦着红绡的黑发。抱着她的时候,心头总会浮现温和的情绪,他舍不得松开手。 “你们这些人都是先前就已经知道聚贤庄的种种了?原来你早就有所防,也安排了自己的眼线。”红绡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沈宽的野心迟迟无法完成,原来皇甫觉身边早就有高手相助。 “眼线?嘿嘿,我安排的人可是少得可怜,知道我有所提防的人,只是几个老朋友,连同先前那个被你迷昏、如今身在关外的韩振夜,也不过区区四人。”他不当一回事地笑笑,没有说出身边的几个好友,就足以与聚贤庄的众多高手抗衡。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红绡回头想看他,才发现两人靠得有多近。她在他的气息中,闻见淡淡的药香,那是先前融化在两人热吻中的丹药。 这该是最机密的事情,她无法明白,皇甫觉竟然愿意将生死攸关的事情,毫不隐瞒地告诉她。 他明明是要对付聚贤庄的,言谈举止中毫不隐瞒,为什么单单对她手下留情,迟迟没有处置她?她猜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入宫来,想知道的不就是这些?我只是尽力满足你罢了。”他莫测高深地说道,指尖滑过她精致的五官,望进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 他没有隐瞒什么,更没有刻意要扭转她的印象,只是将外人看不见的真相,都袒露在她眼前。他要她自行判断。 两个男人沉默地打量着红绡,眼中全浮现了解的神色。 “果然称得上绝色,看来她即使不用刀子,也可以用这身子让你魂销骨酥了。”顾炎瞧见两人的神态,口吻不甚客气。 皇甫觉不以为意,只是偏着头笑着,伸手梳弄红绡的黑发。“别因为我夜里把你从妻子的怀里挖来,说话就如此不友善,小心吓坏了她。”他的手不规矩地往她衣衫里滑。 红绡偏过头去,没有继续看着他。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两人是独处的,而她正衣衫不整似的。他的态度,让她想起了画舫上那一夜。 “把你的手收回去,不然我就砍了它。”她警告着,用严厉的语气掩饰着当他碰触她时,她心中浮现的心乱。 先前在书柜后,他伸手替她将发勾回耳后的神情,温柔得让她讶异,那样的举止,让她格外心慌。 他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指尖一勾,已经滑入了她的衣衫。衣料下柔嫩软滑的肌肤,让他心神一荡,只是他如今的目的,不是偷吃些豆腐,而是她怀中所藏的那张羊皮卷。 二十八章 “我担心着这些人的话会吓着你,结果你所说的话,反倒最吓人。”他摸到羊皮卷,毫不客气地往后一抽,一张精细描绘王宫内外的地图在烛火下晃着。 宝儿凑上前去,看看那张羊皮卷。“穆姑娘,你夜里不睡,在王宫内乱晃着,就是在忙这个?如果你真要这种无趣东西,何不来找我拿?免得每夜还要从被窝里爬起来,忙坏了身子。”她挑起眉头。 红绡瞪着他手上那张羊皮卷,知道眼前情势比人强,她根本也抢不回羊皮卷。瞪得太久,羊皮卷上的各种,在她眼前形成一片花花绿绿,她的视线缓慢地转到皇甫觉脸上。 他们的态度十分明显,根本就将她的行为看在眼中。她不明白,为何他们不制止她? “你早就知道我在王宫内查探的行径?”她许久后才找到声音,艰难地开口。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掌握? “红绡,你每晚踏上我屋瓦的脚步声大得很呢!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你的内力不差,轻功却只怕还必须练练。”他拍了拍她的腰,亲昵地往上滑去,即使在其他人面前,也不掩饰对她的兴致。“不过没关系,改明儿我可以好好地教教你。” 宝儿小声地在一旁插嘴。“你不也说我轻功练得不好,怎么没听你说过要教我?”她转头对红绡说话,口气有些吃味,存心破坏。“穆姑娘,你千万别让他教你。想想看,他会要你付出什么代价当束修?这登徒子根本是不安好心的。” 红绡听不进其他声音,所有的知觉感官都被他所侵占。 她挣扎着想推开他跳下石椅去,奋力地跟他无所不在的双手缠斗着,不在乎这种情景在铁鹰与顾炎眼里看来,有多么不合礼教。 “怎么不乖乖坐好呢?这张龙椅可是你家主人求之不得的,你有机会上来坐坐,却如此不安分。”他揽住她的纤腰,不肯松开手,一面还分神看着她绘制出来的地图。 提及沈宽,如同一记闷雷,打得红绡理智全失。 “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干脆就实话实说吧!不要再折磨我,要杀要剐,给我一个痛快。”她忍无可忍,握紧了双拳瞪视着他。她受不了这种悬宕不决的折磨,不断猜测着他诡谲的心思,她都快要崩溃了。 她宁可他在揭穿一切后,就将她逮捕入狱,而不是始终拿着那双黑眸看着她,嘴角含着笑,放任她执行沈宽的任务,却不加以阻止。这一切是违背常理的,她就像是落入蜘蛛网的昆虫,找不出个头绪。 皇甫觉挑起眉头,随手将羊皮卷塞回她衣衫内,伸出手撩起她的黑发,神色里的笑意消失了一些。“怎么处置你?这话怎么说?” “你告诉我这些事情,难道不怕我回去禀告其他人吗?”她用力咬紧了唇,不敢去问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她手上,她甚至不敢去想他这么做的目的。 这是因为信任吗?只是,他为什么要信任她?她是沈宽的手下,一个从小就被训练着要来取他性命的人啊! 皇甫觉握起她的发,随意把玩着,伸手再勾起一绺自己的发,他以悠闲的神态将两人的发缠成一个结。那双黑眸里有着某种光芒,锁住她就不肯移开了。 “我只是将一切展示在你面前,没有任何隐瞒。你要说不说,取决在你;你要怎么做,取决也在你。”他徐缓地说道,黑眸紧盯着她,仿佛一生都看不够。 她的心紊乱了,不明白他是在诱惑她,还是在逼迫她。 二十九章 “我会服从指令,杀了你……我会……”她吞吞吐吐地说着,在他的注视下,连话都不好。 皇甫觉淡淡一笑,亲昵地以指轻点她的粉颊。“记得吗?在杀我之前,你必须先献身给我的,这样若要我死,我也会较为情愿些。”他提醒着她,将两人的发结得更牢。“红绡,信任你的眼睛,一切决定都在你。”他如谜般说道,暗黑的双眸专注地看着她。 她全身一颤,寒意流窜过身子,她本能地只想逃走。不逃不行,他的目光太危险,而她的心又太过软弱…… 红绡迅速地往后一退,两人的发结在半空中扯紧,之后颓然松开,纷纷落下。发根处传来一些刺痛,她的心有些怅然若失。就连这种情绪都是危险万分的,他是她的敌人,沈宽下令要置之死地的人啊! 她不敢再留下面对他,仓皇地跳下石椅,而这一次他没有阻拦她,只是仍以那双眸子看着她。她狼狈地退开好几步,之后转身就逃,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隐约的,她心中清楚,若再不离开,她心中某种牢固的东西就要因为他的目光及言语而崩溃。 ☆☆☆ 夜黑风高,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施展轻功在林间飞窜,不消一刻的时间已经离开了京城,接近了京城北方的聚贤庄。 七日的期限,转眼就到了,皇甫觉似乎早就知会过其他人,她会在夜间出门;岳嬷嬷在晚膳过后甚至还叮嘱她,今晚夜里风大天寒,要她喝过热烫的蔓汤后再出门。 她竟有些错乱,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来当杀手,还是来作客的;皇甫宝儿黏她黏得紧,镇日待在她身旁。 继续待在王宫里,看着皇甫觉的一言一行,她的心就开始浮现某些迟疑,自小所形成的的认知,小块小块地继续崩落了。 聚贤庄的门洞开着,在深夜里点着几盏灯火。从五里之外,地上就铺着洁白巨大的光滑石砖,用的材质与王宫相同。 整座山庄是如今武林人士集结的重地,依靠着一座巨大的山岳建立,前山雅致的聚贤庄用来招待重要人士,而后山的层层山岳,就是沈宽多年来储备的军力。 他在那里建造屋舍,搜罗众多的孤儿交给高手严加训练,等到那些孤儿们长大后,再分派给他们各种任务。红绡也是这种方法训练出来,或许是因为从小就生得花容月貌,沈宽一直对她呵护有加。 红绡踏入聚贤庄的内院,顺着一盏盏灯火走入内部隐密的厅堂。 夜深人静,仆人们都被遣退,沈宽坐在宽大的木椅上等待着,因为先前受了重伤,所以脸色有些苍白,没有昔日的精神。 “主人。”红绡恭敬地说道,往前踏了几步。她心里十分敬重沈宽,先前听到沈宽受伤,心中就一直挂念着。 沈宽缓慢地抬起头来,慈眉善目的面容上,有着几分不为人知的深意。他多年来以仁德为号召,二十几年来在江湖上颇有声望,在武林上累积了相当的权势。 只是,雄霸一方已经不能满足沈宽,他从多年前,就在筹备着一项更重大的计划。而红绡,就是他所有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他缓慢地询问,压抑着语气中的急切。 红绡低垂着头,暗暗咬着唇。她从腰间拿出了一张羊皮卷,递到了沈宽面前。“这张就是王宫内外的地形图,所有的路径都没有遗漏,全部被绘制在上头。”她仔细地说道。 沈宽皱起眉头,不耐烦地一挥手,甚至没有看那张地图一眼。“我问的不只是这些,先前杨姜应该将话传达得一清二楚了。”他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发觉几个月不见,红绡又出落得更加美丽了,他的眼光果然没错。“日帝碰过你没有?”他问得十分直接。 一抹嫣红浮上红绡的粉颊,她努力保持镇定,没有想到一直严守礼教分际的沈宽,会问得这么露骨。“我入宫后数日,日帝才出现,而这几日我忙于绘制地图一事,所以……” “那就是说,你还没入他的寝宫,更没有献身给他?”沈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浮现了急切。他已经不耐于等待,这个女娃儿却又偏偏动作迟缓,完全不听从命令。该死的!为什么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主人,这事情或许不急。”她硬着头皮说道,慢慢抬起头来,却被沈宽眼中迸射的杀气惊吓。 打从有记忆以来,她被聚贤庄所收养,沈宽一直对她和颜悦色,从来不曾见过温和仁德的主人显露出这么可怕的神情,就像是她若不服从,他就要将她碎尸万段似的。 砰的一声,沈宽一掌劈向桌子,强大的内劲将石桌劈成两半。怒急攻心,让他胸口的气血翻涌着。“什么叫不急?这事情是由你来判断的?”他吼道,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红绡闭上眼睛,之后再睁开。虽然不曾见过沈宽如此激烈的反应,但在她眼中,沈宽该是明理的人,她还试着想解释。 “红绡知道主人是因为天下百姓而心急如焚,只是,日帝并不像是主人所谓为的那么昏庸愚昧。或许主人的计划应该再缓上一缓,等红绡将事情调查清楚后再决定是否该行动。”她仔细分析着,按捺住心中的纷乱心绪。 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没有将从皇甫觉那儿调查出的内幕,全部告知沈宽。她就像是陷入一座庞大的迷宫中,四方都是迷雾,看不清哪里才是出口。 沈宽站起身来,因为先前的重伤及担忧着计划的进行,他的脸色有几分苍白,看来有几分可怖的压迫感。他逼近了红绡,双眼闪动着光亮。 “看来,你不是很听话。先前你不会如此的,是什么东西改变了你?只是见着了那家伙,还没让那人碰你,你的心就全投向他了吗?他捏起红绡的下颚,没有手下留情。 这个年轻女人太不听话了;没有执行他的命令献身给日帝,已经惹得他不悦,如今竟然还敢说什么行动该延缓的鬼话! 沈宽等不及了,他已经等待了二十几年,苦心经营、仔细布局了这么久,他迫不及待想要尝到甜美的成果。他的登基大计就要实行,那张龙椅在向他招手。 那张仁德的面具挂得太久,如今已经摇摇欲坠,他已经因为野心而失去理智,脸孔逐渐变得狰狞。 疼痛在下颚爆发,红绡忍着没有喊出声来,眼前的沈宽,跟她记忆中截然不同,哪里还有什么德高年劭的样子? 她努力想说明心中的意念,却在沈宽那双眼睛下畏缩。她所信任的,都是沈宽从小教导她的,为何她却会在此刻感到心虚?“不,不是的,主人,您不是一向都说,推翻日帝是为了要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如今日帝确实不是愚昧昏庸之徒。红绡只是替百姓们着想,若是贸然推翻日帝,肯定会带来一场兵祸,主人您——” 啪的一声,声音在深夜里听来更加刺耳。 烛火晃了晃,让宽阔的厅堂看来有几分诡异,沈宽瞪着被打偏头的红绡,双目因为情绪激动而通红。 而红绡跪在原地,像是雕像般动也不动,这个她敬如父亲的老人所打的一掌,像是打碎了她心中的某种东西…… 三十章 明明每一次都被他气得羞愤交加,但在这一刻,她却急切地想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见到他,她的心就可以稍微平静些。 “地图留下,你回王宫去,五日之内,我交代你的任务就必须达成。”沈宽严厉地说道,挥手要她离去。临去前他还将百宝柜中的药材抓入锦袋内,抛到红绡的身上,要她一块儿带回王宫中。 她没有多说什么,弯腰拾起那个锦袋,之后转身离开聚贤庄。她不愿意再久留,甚至连多留一刻钟都觉得难受。 红绡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而坐在宽大木椅上的沈宽,仍在烛火下,编织着他君临天下的美梦。 ☆☆☆ 流萤在夜里流窜,而红绡完全视而不见。 她握紧了手中的锦袋,在黑暗的山林中尽力奔跑着,提着一口气,将轻功施展到极限,甚至到胸口都隐隐作痛、像是快要炸开似的时,她才倚靠在一棵巨大的桧木上喘息。 离开聚贤庄后,她没有朝王宫的方向奔去,反而一路奔上聚贤庄后山的巨大山岳,在黑暗的森林中奔跑,发泄积压在胸口的难受情绪。黑暗中,森林显得十分诡异,但她全然不觉得恐惧。 如今才知道,真正能让她觉得恐惧的,是沈宽可怕的野心。 一种遭到背叛的痛楚、跟荒谬的可笑感在心中交织,她背靠着巨木,缓缓滑坐在地上,像是一时之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聚贤庄的后山是她从小生长的环境,离开沈宽后,她心烦意乱,本能地就往这里奔来,根本也没有认路,现在连她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是多么愚笨,竟被人傻傻地利用了这么多年,心里还骄傲地以为,自己是在为沈宽做着救国救民的大事…… 黑暗之中,林间树叶轻晃,类似某种巨大的鸟类飞窜过天际。 红绡站立在桧木之上,望着山岳下方灯火通明的聚贤庄,心中百感交集。树叶又是一阵轻晃,接着伴随一阵轻笑,令她心中一震。 “美人儿,吃糖的时间到了。”皇甫觉轻笑着,轻易地抱起她,靠着巨大的桧木,不浪费时间地吻上那张红唇,照例将丹药喂进她嘴里。 她没有反抗,软弱地靠着他,习惯了他放肆的出现方式。因为寒冷、或是其他的缘故,她的双手自动地攀上他宽阔的肩膀,指尖陷入他坚实的肌肉,贪婪地汲取他的温暖。 头一次,她没有抗拒与躲避,反而迎上前去,以接近绝望的激烈,笨拙却认真地以他曾经探索过她的方式,回吻着他。红唇轻启,柔软的丁香小舌滑进他的口中,羞怯地跟他纠缠,一双纤细的手也由他的臂膀游走到了他的胸前。她头一次主动抚摸着他,这才知道他有多么高大壮硕。 红绡生涩却难掩热情的举动,刺激得他难以自持,拥抱她的动作变得激烈,欲望坚硬而疼痛地抵住她腿间柔嫩的一处厮磨着,有力地几乎要嵌入她双-腿-之-间。 黑暗的森林中,男性的低沉咆哮声,震得红绡全身颤抖。 红绡缓缓眨了眨双眼,迷蒙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她的脸颊飞上红霞,转过头去,没有回答他。 似乎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有了踏实安全的松懈,倚靠在他胸膛上后,几乎就不想再移动。是因为今晚发生的变故太多,她才会变得这么自甘堕落吧! “你表面说得好听,说要信任我的判断,却还是跟踪了我。”她指控地说道,声音却有些软弱。四周仍是黑暗的,但是她的思绪比先前平静,稍微想移动身子,脸颊上的嫣红却变得更深了。 那双望着她的黑眸,比夜里的星辰更加明亮,让她感觉自身的娇小与脆弱。 这是一双能够看穿一切的眼睛,表面上漫不经心,然而所有的蠢动都被他看在眼中。恐惧一点一滴地涌上心头,她想起被沈宽利用的难受与不堪—— 她的心逐渐靠近他,然而,这会不会也只是他的手段?他对待她这么特殊,莫非只是想要从她身上套出关于聚贤庄的种种? 这样的猜测,竟让她心中浮现锥心刺骨的疼痛,而那种痛苦比先前在沈宽面前所感受的更深! 比起沈宽,她莫非更在乎皇甫觉吗? 皇甫觉对着她微笑,食指滑过她被吻得微微红肿的唇。“别这么气愤,我可不是存心想跟踪你的。要知道,看见沈宽那老家伙的嘴脸,可是会让我倒胃口的。是因为你吃糖的时间到了,我才勉为其难地出了王宫,一路跟着你来到这里。” 三十一章 “狡辩!”她迸出这两个字,不肯相信他。“逼我吃那些鬼东西,会有多重要?”至少,绝对不可能比调查聚贤庄的内幕重要。 皇甫觉勾起嘴角,露出莫测高深的邪笑,以指尖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子。 “红绡,你错了,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可重要得很呢!”他缓慢地说道,倾身舔着她的唇,跟她分离唇上残余的淡淡药香。 她撇开头,足尖一点,踏出了他的怀抱。先前从沈宽手中接过来的锦袋,被两人在拥抱之间弄得散了,药材落了一地。她双眼一黯,将锦袋远远地扔了出去;这些薰香是用来毒害他的药,她心中无法克制地感到厌恶。 “你会跟着前来,是想要追查沈宽接下来的计划吧!”她的肩膀僵硬,瞪着山脚下的聚贤庄。 他又来拥抱她,夜凉露重,不愿意让她受到风寒。先前抱着她的时候,她还在瑟瑟发抖,教他的心格外不舍。 “我说了,那不重要,老狐狸说些什么话,我可没听进去。”他微笑着,靠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整个人都纳入怀里。“不过,你夸赞我的每一字、每一句,我可都听进心坎里了,这可是弥足珍贵的啊!当着我的面时,你可没说过半句好听话。”他的口气有些得意。 红绡咬着唇,想到先前所说的话都字句不漏地被他听进耳里就觉得万分尴尬。 就算那些替他辩解的话都是事实,但要是知道他在外头听着,她肯定不愿意说出口。 “我只是说出事实,把我在王宫内所看到的一切,告诉我的主人。”她刻意保持冷漠的语调,声音却有些颤抖。 “那么,你为什么不将铁鹰以及顾炎的事情告诉他?你甚至也没有告诉沈宽,我对他的诡计已经有了防备。”他的手游走在她的发间,眷恋着那柔滑的触感。从他的角度,可以瞧见她粉颊上有一块红肿的痕迹,那是先前沈宽的责打所留下的伤痕。 他先前潜伏在屋外,看见沈宽打她的那一瞬间,几乎气愤得理智全失。她因为震惊而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的心仿佛被揪紧,一阵阵地刺痛着。 皇甫觉黑眸略略眯起,迸身出冰冷的杀意,在心中暗暗发誓:沈宽加诸在红绡身上的伤害,他绝对会加倍替她讨回来。这一巴掌,是红绡为他而挨的,他可忘不了。 红绡回答不出他的问题,难受地挣扎着,不愿意窝在他的怀抱里。属于他的气息太过温暖,她怕自己会陷溺一辈子。 倘若,他也只是利用她,那么她的一厢情愿岂不是太过可笑?她不敢奢望,他对她有几分的真心。 “不要碰我,我可是聚贤庄的杀手,是你的死对头。”她咬着牙说道,不愿意去看他。原本温柔的双手,突然间变得霸道至仍,猛地将她扯了回来,她没有防备,惊呼了一声,跌进了他的胸膛。 她抬起头来,那双黑眸却让她呼吸一窒。他的眸子里,此刻有着野蛮的狂肆,她刚刚所说的话,似乎意外地激怒了他。 “红绡,你以为对我来说你的身份就只是如此?”他询问着,声音低沉嘶哑,双手徐徐用劲,克制着用力摇晃她的冲动。 这是上苍给他的惩罚吗?惩罚他一向玩世不恭,说起话来没有半分正经,所以此刻就连他最在乎、最想拥抱在怀中一辈子的女人,也看不出他的心意。 “你该死?”她低声骂着,眼眶酸酸的,弥漫着水雾,几乎想要落泪了。为什么他不是欺负她,就是在逼迫她?她好怨他,为何总是不肯放过她? 皇甫觉看了她半晌,莫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将她抱在胸前,拍了拍她的背部,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克制着眼泪不要流出来,难得乖驯地枕在他胸膛上,倾听着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宁静的气氛弥漫心头,四周只有幽静的虫鸣,她的双手来到他的腰部,回抱着他,在这一刻里不愿去思考。 那些篡位的阴谋、尔虞我诈的计策,她都不想去理会。她只是奢侈而单纯地想抛下其余的身份,只要做一个女人,一个被心仪男子拥抱在怀中的女人…… 只是,老天不肯成全她。 “听那声音,像是个孩子。”皇甫觉皱起眉头说道。 “孩子?会不会是有孩子失足掉落到悬崖,正在呼救?”她心中十分不安。沈宽在这座山岳里养育着众多孤儿,会有孩子失足跌落悬崖,也是不足为奇的事情。 皇甫觉低头看着她,察觉她焦急的神色。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施展轻功带着她飞快奔行。“我们去看看。”只要能让她高兴,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在他察觉之前,他就已经太过在乎这个美丽却又矛盾的小女人了。 她毫不费力,只需跟着踏步。心中有坚硬的东西破碎、融解了,之后化为暖流弥漫在心间,她望着他紧握着她的宽厚手掌,思绪千缠百结,难以弄个清楚。 只是在不自觉间,她也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两人交缠的手,一如前些夜里,他以两人的发所结的同心结。 三十二章 山岳的东南角落,是一片陡峭的绝壁,下头是万丈深渊,就算是武林高手,掉下去也只有丧命一途。在深夜里,深渊下漆黑一片,看来十分可怕,犹如地狱的入口。 悬崖的周围有几棵参天古木,为夜色添了几分阴森感。 皇甫觉带着红绡,来到悬崖附近,足尖一踏,扶着她纤细的腰,在一棵巨木上稳稳站住。居高临下地望去可以瞧见悬崖的边缘有着几个黑色的人影,行踪看来十分诡异。 即使在黑暗之中,红绡也隐约认得出,为首的那个男人是杨姜。想到前一次与杨姜之间的会面,她的身躯有些僵硬。 “他们在做什么?”皇甫觉靠在她身边问道,眯起眼看着。瞧见那些男人的手上抱着一个黑色布袋,小孩凄厉的尖叫声就是由那里传出来的。 红绡摇了摇头,她居住在这里时,悬崖是被勒令不得靠近的禁地,她从不晓得这里有着什么,更不晓得那些人会在这里进行什么。 一阵寒意,伴随着幼童的凄厉尖叫,点点滴滴渗透进她的心,让她感到极度不安。 沈宽那狰狞的表情还深深印在脑海中,她所知道的一切,原来都是虚假的。聚贤庄其实也只是一个罪恶的渊薮,那些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夜半行事,大概做的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善行。”清脆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皇甫宝儿靠在两人身边,也往下头看去,仿佛她的突然出现,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你在这里做什么?”皇甫觉瞪着她。 宝儿很无辜地一笑,扯着红绡的衣袖,很是依恋的模样。“你们夜里都出来晃了,我觉得无聊,也跟着出来嘛!”她的笑容转为狡诈,有些取笑地继续说。“不过,皇兄,您心里是惦念着什么呢?怎么没察觉我一路跟踪你?” “选别棵树去站,省得碍眼。”他简洁地说,语气中有深深的不悦。这个小丫头,老是爱来凑热闹。 宝儿眨眨眼睛,哀求地看着红绡。“我不要嘛,这里好暗,红绡姊姊,我站在你身旁,好不好?“她瞄向兄长,眼中有恶作剧的光芒。 皇甫觉看了亲妹子一眼,扬起浓眉。“那好,回去后我就拟招书,把你……” “呜呜,你每次都拿这个威胁我。”宝儿马上跳离红绡身边,缩在另一棵树上,眼中含泪,委屈极了。 她知道兄长说到做到,如今有了美人就不顾亲人,她要是真妨碍到他跟红绡的温存,说不定等会儿一回宫就被踹上马车,连夜送往哪个蛮荒国王的寝宫,成为和亲的王妃,为良好邦谊贡献青春去了。 悬崖之旁,杨姜似乎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身法绝快,转眼就失去了踪影。其余五个黑衣人把布袋拉开,露出一个年约八岁的小男孩。 在看见那孩子的瞬间,红绡倒抽了一口凉气。即使隔着老远,还是能够看见,那孩子身上遍体鳞伤,不少伤口还冒着鲜血,十分怵目惊心。 “不要打我了,求求你们,我一定会乖乖练功,一定会乖乖听话。”小男孩哀嚎着,瑟缩着身子不断发抖,以惊恐的眼神看着眼前几个黑衣大汉。 一个黑衣人冷笑着,不留情地踹了小男孩一脚。“乖乖练功?省了吧,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连剑法都练不好,资质实在太驽钝了。” 小男孩哭泣着,满脸是泪水与伤痕,看来已经被毒打过一顿。“呜,我好努力了,但是……” 红绡绷紧了身子,无法转开视线。那些黑衣人所穿的衣衫,是她十分眼熟的;穿着这种衣衫的人,负责教授聚贤庄所收养的孤儿们武功。这些人该是幼童的师长,为什么神态会如此狰狞? 那些孤儿被从各地送来,聚集在一处,其中一部分的人成为沈宽忠诚的杀手。红绡从来没有怀疑过,剩下的那些被武师们淘汰后的孤儿,是消失到哪里去了。 以她以往对沈宽的崇拜,她愚蠢地以为,那些孩子们都被送到山下,找了好人家安养,但是如今…… 答案摆在眼前,只是事实太过残酷,她无法接受,更不敢相信,那些人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忍心对幼童下毒手。她的身躯颤抖,要不是身后有皇甫觉抱着,肯定已经跌下树去。 黑衣人又逼近几步,以体型无言地恐吓着小男孩。“主人可没办法养无用的废物,不如你就下山去吧,别再留下了。” “好的,我下山。”小男孩点头如捣蒜。虽然下山之后无依无靠,也总比留在这里来得安全。他本能地知道,这些人十分危险。他困难地站起身来,拖着脚步要往下山的路径走去。 “你要去哪里?”黑衣人问,口吻里有着残酷的笑意。 “下……下山……”小男孩勉强回答,双腿不停地发抖。 “方向错了,”黑衣人拎起小男孩的衣领,扯到了悬崖旁边。“从这里下去。” “这里?但这里是悬崖,没有路啊!”小男孩抖得更厉害,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跟鲜红的血迹形成强烈的对比。 几个黑衣人放声大笑。“笨孩子,你以为聚贤庄不要的废物,能够活着下山吗?那些被淘汰的家伙,都是从这里被扔下去的。如今,你也下去跟他们作伴吧!” 红绡全身颤抖,握紧了皇甫觉的手,指尖都陷入了他黝黑的肌肤中。她紧闭上双眼,难受得几乎要昏厥。那些人的话,证实了她心中最可怕的猜测。沈宽所建立的,不是收养孤儿的乐园,而是一座私密的屠场,任何承受不了训练的孩子,全被处以私刑处决。 “先救孩子。”皇甫觉给了她一个匆促却温暖的拥抱,那双黑眸在看向悬崖上的众人时,迸出可怕的杀意,让人望而生畏。 他无法坐视那些人屠杀幼童,更无法饶恕那些惹得她恐惧的人。看见她苍白似雪的脸庞,他的心像是被揪紧。 温暖的气息包围了她,虽然那双坚实的手臂匆促地松开,但残留的温度却漫过她的恐惧,奇迹似地让她平静下来。她抬起头来,望进他的黑眸中。 当平日的戏谑笑意不见时,她才能看见,那双黑眸其实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他其实远比沈宽有着更深邃的心思,在谈笑间,就能使敌人万劫不复。 独独在看向她时,那双黑眸是温柔的。这样的思绪,让她的心逐渐融化,化为一摊柔和的水,淹没了其余的不安…… 三个人从巨木上一跃而下,宝儿嚷得最大声,从腰间抽出一把玲珑的随身长剑。“喂,把你的脏手放下!”清脆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几个黑衣人全都一愣。 拎着小男孩的黑衣人只回头望了一眼,就高举起吓坏的孩子往黑暗的万丈深渊扔去,之后抽出配剑迎敌。小男孩发出一声尖叫,被扔下了悬崖。 红绡一声惊呼凝在口中,还没来得及有任何举动,身旁的皇甫觉却已经飞身一跃,跟着往悬崖下跳去。 三十三章 “不——”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无穷黑暗中时,一阵尖锐的痛楚撕心裂肺而来,她呆立当场。 他竟就这样跳下去了,为了救那孩子而全然不顾危险,甚至没有任何考虑!她冲到悬崖边缘,整个人不断颤抖,跪倒在幽暗的深渊旁,她的心好乱、好痛,看着他跳入深渊的瞬间,难受得像是已经死去。 笔直陡峭的悬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着力,这下头如此黑暗,一旦跃下后怎么可能会有任何生机? “不,不要……”她低语着,眼前都已经模糊,身子像是落进冰窖般寒冷。她颤抖地摇着头,脸上有着温热的濡湿,她无法追究那到底是什么。 心好痛,慢慢流淌着鲜血,她在最危急的一瞬间,才看清自己对他的依恋有多深。 他戏谑的笑,以及那些作弄都只是表面,深深烙进她心里的,是他温柔的神情。从来不曾有人如此看着她,像是用眼神就可以许诺守护她一生一世。 为什么是今夜?在她认清了事实后,他竟在她面前跳下万丈深渊? 泪水淌在泥地上,她用力抓握坚硬的岩石,甚至十指尖端都流出鲜血,也浑然不觉。 “红绡姊姊,你别激动啊!皇兄他不会有事的。”宝儿在一旁说道,慌忙地应敌着,她的武功虽然不弱,但面对围攻仍是有些吃力。本以为红绡会帮助她,但是怎知道,当皇甫觉纵身跳下深谷后,红绡整个人都傻了。 看见一个黑衣人转过身,拿刀往红绡身上砍,而她却仍跪倒在悬崖边缘不动,宝儿焦急地发出一声呼喊。 蓦地,从深渊中窜出一道白绫,扯住黑衣人砍来的刀剑。白绫长达数丈,布料十分洁白,如同一道月光。 白绫的另一端传来浑厚的内劲,硬是将黑衣人往下一扯,而后趁此着力。在黑衣人哀嚎着坠入悬崖的瞬间,鲜血溅在幽暗虚空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抱着小男孩飞身而出,势如深渊腾龙,随后稳稳地站立在红绡面前。 “再不上来,可要吓坏她了。”宝儿松了一口气,挥剑解决了其中一个看呆了的家伙。 红绡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他,脸上泪痕未干,不敢相信他竟能死里逃生,还顺利地救出小男孩。 “怎么哭了?”皇甫觉低下头来,对着她露出微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十分轻柔。他伸出手将她抱进怀中,当她回过神时,万分用力地撞入他怀中。用尽力气回抱他时,他挑起浓眉,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她咬紧了唇,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确定他仍好端端地活着,克制着不要哭出来。她的身体仍在颤抖,因为失而复得才感受到某些情绪的可贵。 心中某种东西彻底地崩溃了,她用尽力气地拥抱他,只想永远如此抱着他。 很多的盲目,非要在生死面前,才能够看得仔细,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她爱他,这么这么地爱他,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皇甫觉手上仍缠着那条白色绫布,轻轻一抖手腕,绫布卷成一小团。“别担心,摔不死我的。这是南方进贡的宝贝,用万中挑一的春蚕所吐的丝织造而成,坚韧无比,必要时也可当武器。”若没有万分的把握,他也不会飞身下去救人。 只是,他没有料到这样的举动,却让她崩溃流泪,那双清澈的眸子如今望着他时,有着一抹奇异的笃定。 几乎是在接触她双眸的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她心思的转折。 “你这么在乎我的生死?在乎到会流泪?”他的手臂收紧,黑眸中其余的神情都敛去,只能专注地望着她,缓缓地以指尖磨擦着她红润的唇。 红绡注视着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从那双炙热的双眸中可以看出,他要的答案,远多于字面上的涵义。她胆怯着,却又无法不回应他。 “是的,我在乎你。”她张开唇,缓慢却又笃定地说道,在看见他双眸更加漆黑阴惊时,她几乎要软弱地偎进他怀中…… 黑衣人见两人分神,纷纷地举着刀子攻了过来。宝儿则是像没事人似地把剑梢杵在地面,为这些黑衣人的愚蠢摇头叹气,在心中致上无限哀伤。 皇甫觉黑眸一沉,怀中抱着红绡与小男孩,手中白绫一抖,内劲贯透布料,让布料的尖端如同钢铁般坚硬。白绫在空中缭绕,击中黑衣人们的眉心,空中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碎声,那些人呈现放射状飞了出去,全都摔跌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打扰别人情话绵绵,下场通常都不会很好。”宝儿语重心长地说道,把长剑收了起来,踱步走过来。 “夜深了,我们回宫里去。”皇甫觉淡淡地说道,把小男孩交给宝儿。双手一个横抱,轻易地就将红绡抱起。 红绡仰头望着他,瞧见他黑眸中的烈焰,如同要将她灼伤,她的粉颊蓦地一红,不安地转开视线。只是她的双手没有松开,仿佛自有意识环绕着他强壮的颈项。 在听着他的心跳时,她的心才能感到温暖。这几乎称得上是讽刺的,在严酷的阴谋中,这个该是她宿敌的男人,竟然得到了她的倾心眷恋。 宝儿跟在后头,背着小男孩,施展轻功跟了上来。“皇兄,您从深渊里上来的动作倒也真迅速,是担心我们应付不了吗?我是不用你担心的吧?”宝儿甜甜地笑着,然后看看红绡,笑得更坏了些。“那皇兄啊,你又是在担心谁呢?”她存心问道。 皇甫觉睨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施展轻功往前踏飞,轻易地就将宝儿丢在后头。高大的身影抱着怀中的纤细女子,细细地呵护着,那景象十分美丽,两人的身影在月色下逐渐远去。 宝儿在后头慢慢跑着,没有费心想追上去。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背着小男孩往回宫的路上走去。 “我说,老哥不顾性命地跳下崖去救了你还真值得呢!说不定就是你这个小子帮他拐上红绡姊姊的。”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不一会儿又很用力地摇摇头。 “不对不对,我该改改口,唤她一声嫂嫂了。” 三十四章 天上的乌云散开,皎洁的月光散落一地,看来如此温和而美丽。回宫的路上,宝儿一直保持着微笑在自言自语着。 ☆☆☆ 王宫的深夜,只剩一轮明月还醒着。 一个黑影翩然落在日帝的寝宫前,步伐十分沉稳,触地时没有任何声音。 皇甫觉将红绡抱进了寝宫中,轻轻放置在柔软的绣榻上。 她仰望着他,这双黑眸看得她无法呼吸。“我必须回观月别院去。”她低语着,想要从绣榻上坐起。 虽然在回程的路上,他炙热的黑眸已经暗示今夜她将要面对的种种,但是真正需要面对时,她的勇气却又像是雪见到阳光,全部融化消失。 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但是她的勇气却不足,在他热烫的视线下,她成了落进陷阱的小动物,只能无助地颤抖着。 “你今夜必须留下。”皇甫觉将她的身躯拉入怀中,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以齿轻咬着她颈部的柔嫩肌肤,以舌尖轻轻舔过,换来她的喘息。 “但是……或许岳嬷嬷正在等我……”她不安地说道,背部紧靠着他,那灼热的男性肌肤如同一团火炬,威胁着要将她焚烧。 “夜深了,她早就歇息了。”他的手揽上她纤细的腰,不肯让她轻易脱逃。从她开口承认在乎他之后,就等于已经首肯,他已经等待得太久,要是再忍耐下去,说不定会因为极度渴望而死去。 红绡轻轻颤抖着,察觉到他正散发着无比的热力,黑眸中有着狂野的激情,要将她扯入他的癫狂。她轻咬着唇,退到了绣榻的边缘,无助地仰头看着他。 “但是……那个小男孩,我想……”她口齿不清地说道,知道今夜是逃不掉了,她只能任凭他为所欲为。 皇甫觉灵活的指探进夜行衣中,因为寻不见暗扣,他不耐地发出低低的咆哮。“宝儿会照料他的。”他粗嘎地说道,注视着她清澈美丽的眸子,宽厚的掌稍稍用劲。 嘶的一声,她身上的夜行衣被撕开,露出了覆盖在雪白的肌肤上的兜儿与亵裤。只有他,可以在做着如此霸道的举止时,还能不吓着她。接着,炙热的唇安抚似地磨擦着她的颈部。 红绡的粉颊上浮现了一层嫣红,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因为动情。虽然先前在画舫上,他已经探索过她最羞人的一处,领着她一窥欢愉的面目,但是再度面对他,知道今晚即将完全属于他,她还是十分羞怯。 “红绡,你好美丽。”他叹息着,眯起黑眸,全身坚实的肌肉因为渴望而绷紧。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情欲就在体内骚动,而因为在乎她,知道她会是他此生最想要的女人,他格外处心积虑诱惑着她,直到她愿意把心交给他。 他要的不是一夜贪欢,而是留下她一生一世。 她轻咬着唇,惊慌失措地想退开,黑发披散着,在烛火下看来更加妩媚。 “不可以的,你是日帝,而我则是……”想到自己出身聚贤庄,是被利用来杀害他的武器,她的胸口内闪过一阵抽痛。 烛火烘托出她曼妙的身段,夜行衣成为残破的布料,在她移动的时候纷纷落下。令他口干舌燥的圆润丰盈,以及修长双腿间的柔润花丛,只剩下薄薄的布料遮掩。他的掌心刺痒,渴望着爱抚她,让她发出诱人的轻吟。 从画舫之后,他好几次都在夜里醒来,仿佛听见她猫儿般的低吟。疼痛的欲望,让他的脾气变得暴躁,几乎想打消原有的计划,快些除去聚贤庄的那些家伙。 “红绡,不论你是谁,我要你。”他注视着她,同时缓缓地脱去身上的衣袍,赤裸结实的健硕体格,在烛火下一览无遗。“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做我的月后。”他徐缓地说道,对她伸出手。 她看着他,全身不断颤抖着。眼前的他高大而赤裸,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人不敢逼视,更没有勇气违逆。 他是最有权势的男人,可以得到任何女人,而他却只要她…… 红绡迟疑地朝他移动几寸,在他伸手将她扯入怀中时,发出一声惊呼。两人的身躯相贴着,她格外感受到他的强健,以及自己的娇小柔弱。赤裸的腿侧感到某种坚硬灼热,她往下看去,脸儿变得更红。 他男性的欲望抵住她的肌肤,坚硬如石,热烫如铁。她呼吸困难地收回视线,怀疑自己是否容纳得了巨大的他。那似乎很困难,在画舫上,连他的指都几乎让她难以承受。 “你不在乎我是谁?”她迟疑地问他,被他推进柔软的被褥间。 “那重要吗?我只知道,你是我想要的女人。”皇甫觉紧握住她的手腕,低头咬住她胸前的兜儿,而后猛然抬头,已经将那件单薄的兜儿扯了下来,那块蜩龙白玉,躺在她的胸口。“当我将这块玉系在你身上时,就已宣布了你是属于我的。”他霸道地说。 这块蜩龙白玉是王者的象征,从来都由日帝佩戴,在寻着了属意的月后时,才会解下来。在杭州之时,他已经决意挑选她作为他唯一的妻子。 她无助地躺在他身下,而他降低身子,用赤裸的胸膛感受她滑嫩香软的身躯。火似的接触,让她发出一声叹息。 “你无法想像,我是何时开始渴望你的。在春水楼第一次见着你时,就已经认定了你,在画舫上若不是有所顾忌,你以为我饶得了你?”他目光如火,专注地看着她,黝黑的双手覆盖着她胸前的丰盈。 接触的瞬间,强烈的电流窜进身体,唤醒了先前只经历过一次的欢愉,她难耐地发出一声轻吟。 “对,就是这个声音,在夜里不知折磨了我多少次。”他低低说道,以唇舌捕获了丰盈上的蓓蕾,反覆轻咬着,诱惑着她继续发出无法克制的春声。 “唔,不……不……嗯……”灵活的舌第一次直接接触她的蓓蕾,或轻或重地吸吮着,直到蓓蕾在他口中濡湿绽放。 她无法反抗,在他的摆布下,红唇持续流泻出娇媚的低吟。她的娇躯不断颤抖,被卷入他带起的火焰中,体内有着莫名的饥渴,知道只有他的触摸,才能够平息那种类似疼痛的渴求。 “感受这一切。”皇甫觉不容许她拒绝,更不容许她逃避。黝黑的掌滑下她的柔软身段,探入菲薄的亵裤内。 薰香! 红绡霎时惊醒,惊恐的情绪弥漫四肢百骸,她奋力地推开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以!”她喊道;手脚迅速地退到了绣榻边缘。 皇甫觉呆在当场,一时无法接受,怎么前一刻还在怀中婉转承欢的她,下一刻就陡然跳起来,像是他不是在爱抚她,而是拿锐利的钉戮疼了她? “你怎么了?”他看见她眼中的惊慌,缓缓皱起了眉头。比起欢爱,他反而更在乎她的情绪。 “你不可以碰我。”她用力地摇着头,黑发飞散,在角落瑟缩着身子,却还是遮不住诱人的赤裸。 “为什么?”他上前将她抱进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像在安抚着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想到沈宽狰狞的表情,红绡紧闭上眼睛。她咬紧了唇,想要推开他,但他却不肯松手。“不要碰我,你会死的。”想到自己的身体将会是杀害他的元凶,她难受得不能呼吸。“记得那些薰香吗?他们在薰香里添加的药材不只是媚药,还有一种名为‘销魂蚀骨’的毒药,任何男子与我交-欢,都会死于非命。” 三十五章 皇甫觉挑起眉头,神态明显地一松,嘴角甚至浮现一抹笑。“这药名取得真好,不是吗?”他抚摸着她,动作又开始不规矩。 她抬起头来,因为瞧见他轻松的神态而气愤,几乎要被他气得哭了。她这么担心体内的毒药会伤害他,怎么他竟像是无关紧要似的? “你听不懂吗?这药会要了你的命!”她气愤地重复,泪水滑下粉颊,一滴滴落在他胸膛上。 他无限温柔地笑了,靠在她的脸畔,舔去那些泪痕。“红绡,那件事不重要。”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没把致命的毒药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重要?沈宽说……啊——”一个不注意,她又被推倒在绣榻之上,承受着他庞大的身躯压迫,修长的双腿被迫分开,在烛光之下,她最私密的一处被他一览无遗。 双腿间柔嫩的花瓣,也被他巨大坚硬的欲望抵住,诱惑地轻摩。 “这个晚上,就别提那个讨人厌的名儿了。红绡,我只要你想着我、看着我,你的心里,只能有我。”皇甫觉低头吻上她的蓓蕾,又开始诱惑她。他的唇舌在她柔软的娇躯上肆虐,不想继续那个话题。 这怎么可能不重要?为什么他看来好整以暇?这些药是会置人于死地的,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丧命。 先前在悬崖,看见他落进深渊里,就已经让她痛苦至极,若是他的死亡,是因为她而起,她会不会因为自责而肝砀寸断? 哪个女人能够承受这种酷刑,看着心爱的男人,因为她而死去?她深爱着他,无法看着他死去;她还想要跟他相守,连一生都稍嫌太短,或许花费一生的时间,她也未必摸得清莫测高深的的他。 “不行的,我说不行,那些药……呃——”她勉强撑起身子,但是看见他带着邪笑,轻咬着她柔软小腹的雪肤时,她震撼得不能呼吸。 “什么药?”他低笑着询问,啃咬着她的小腹,灵活的唇舌图谋不轨地继续往她腿间挪去。 “想不想吃些糖?”他露出谜般的笑容,伸手在刚刚随意抛开的衣袍中,翻找出红色的丹药。丹药从衣袍中滚落,掉在绣榻上,而他没去理会,只将其中一颗放入口中。 ☆☆☆ “我……我爱你……”她昏沉地说道,朦胧间感觉到,他以潮湿的手绢温柔地为她擦拭双腿间的血迹。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额上,伴随着轻笑的是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重复了一整夜,她就在那些话语中悠然睡去。 “红绡,我也是,我也爱你,永远都爱着你!” 她的唇,在熟睡的时候,还带着美丽的笑容。 第九章 曙色方褪,王宫内逐渐有了声响。 红绡醒了过来,听见枕畔的呼吸声,先是一愣,接着粉颊转红。她昨天在欢爱后倦极睡去,靠在他的胸膛上,睡得格外安稳。 她慵懒地坐起身来,瞧见躺卧在身旁的高大健硕男子,仍是一身赤裸在熟睡的时候,一只手仍是牢牢地扣住她纤细的腰。她的脸更红了几分,想要推开他,但是他太高大,睡得又格外地沉,她根本推不动。 “皇甫觉。”她叫唤着他的名字,用力推了推他,他还是不动如山,紧闭着双眼,嘴角有一丝笑,仿佛经历了最销魂的死法…… 销魂蚀骨! 毒药的名词闪过脑海中,红绡全身一颤,惊慌地开始用力推着他。各种可怕的想像在脑海中闪过,她的手忍不住发抖。 “你怎么了?快醒来啊!”她惊慌失措地推着他,担忧而恐惧着。 沈宽在聚贤庄中曾经告诉她,她体内的剧毒有多可怕,任何与她交-欢的男人,都会化成一摊尸水。她昨夜焦急地想警告他,但是他偏偏不听,吻得她昏昏沉沉的,对她做出那么多离经叛道的事,在她没有防备的一瞬间占有了她—— 红绡咬紧牙关,指下的男人仍旧紧闭双眼,沉睡不起。她以颤抖的手摸索着他的手腕,找寻到脉门,但是脉象平稳,看不出任何异状。 她感到深深的无助,整颗心都扭曲在一起。她不知道沈宽用的是哪种药,更不知道中毒后会有什么症状,皇甫觉说不定会这么一睡不起,几日后就像沈宽所说的,五脏六腑都化成了水…… 昨天夜里,她明明有想起,甚至出声警告他的,为什么他偏偏不听? 她的双手握成拳头,用力地朝他的胸膛打了下去,用尽力气地槌着,没有察觉自己正在流泪。“该死的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话,为什么要那么急……”她愤恨地打着,心里有着麻木的疼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失去他了。 他聪明得不可思议,为何会因为贪欢而犯下这样的错误?她咬紧了唇,打得更用力。 原本躺着不动的强健体魄,开始发出小小的呻吟。刚开始时,那些呻吟是压抑的,但是当她持续用尽全力地打着,他喘了一口气,迅速地坐了起来,握住她的双手,将她扯进怀里。 “别打了,红绡,你就让我多睡一会儿不行吗?”他睁开深邃的黑眸,带着笑看着她,亲昵地吻着她的小脸。“昨夜太过卖力,我今早可是累得很呢!”他点点她半开的唇。 “你……没事吗?”她的泪水都停住了,呆愣地看着他,一双小手在他身上摸索着,要察看他是不是还安然无恙。 “嗯,你要是继续摸下去,我可能就会有事了。”他的眸光转浓,抵住她的额头,暗示地以傲人的灼热轻触她柔软的小腹。 她马上退开,用力地摇着头。“不是的,我是指,那些毒药难道没有伤了你吗?沈宽说中毒之后,人就会化为一摊——” 皇甫觉发出呻吟,点住她的小嘴。“红绡,昨天夜里你谈的是他,今天早上,怎么你谈的还是他?”他听见那个名字,心中就万分不痛快。毕竟,没有人会想在跟心爱女子缠绵时,听见仇人的名字。 她张口去咬他的指,气愤他这一脸戏谑,不肯听她的话。“你听我说,我手边有着沈宽给的药,或许可以招来御医,查出那些药到底是哪种毒,看看是否有解毒的方子。”毒药会何时生效呢?她担忧得不能呼吸,焦虑地望着他。 他以手撑着头,斜卧在绣榻上望着她,神态十分自然,毫不在意此刻的赤裸。“红绡,你这么担心着我吗?”他看着她,心满意足地微笑着。 “我当然担心你。“她想也不想地回答,焦急地看着他。但愈是看着他,她就愈察觉不对劲。 皇甫觉不是这么散漫的人,就算是再迷恋她,也不可能明知道有陷阱,还往里头跳;那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他不会全然不在乎。 他对她勾了勾指头,示意她过来。“你仔细想想,为什么在画舫上时我没有真的要了你?”他将她搂进怀里,怀中的软玉温香,让他舍不得松开手。 她摇了摇头,眨动着双眼望着他。被他抱进怀里,心中的惊慌就慢慢消失了;只要被他抱着,她就绝对不会惊慌,那些危险都会被他悉数化去。她所爱上的男人,有着超乎她想像的智慧,面对任何威胁都是游刃有余的。 “一来,是因为你那时口口声声嚷着,这身子是属于日帝的,我若是要了你,坏了沈宽的计划,你怎么会乖乖地入宫?”他啄吻她的发,将两人的发结在一处,牢牢的没有松开。“二来,是因为那时你体内的毒未解。我虽然贪欢,可也没有糊涂到那种程度。” 红绡困惑地眯起眼睛,不确定地看着他。“那时你就知道我体内有着剧毒?” “从第一次跟你交手,测过你脉象的时候就知道了,我说过懂一些医术,可不是哄你的。” “那么你昨夜怎么还会跟我——”她脸色一红,无法继续说下去,只是稍稍想起,就极为羞怯。“你是说,如今我体内的毒已经解去?”她近日是没有再闻那些薰香,但是渗染了十多年的药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解去? 皇甫觉淡淡一笑,从绣榻上拿起一颗昨夜散落的红色丹药。 看见那些丹药,她的脸色更加嫣红,想起他昨夜对她所做的事情,一张脸烫红得快要烧起来。 “你以为我每次逼着你吃这些东西,就只是为了要占你便宜吗?”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他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这些药是上好的解药,能化去世上任何剧毒,我这些时日来,已让你按时服下。没有发现,你现在甚至连闻到那些薰香,都会觉得不适吗?” 红绡咬了咬唇,松懈地软倒在他怀里。她心中一则如释重负,一则有些不悦。“那么你先前是装死在吓我的?”她瞪着他,想起先前被他吓得流泪,感到有些委屈。 她料想的果然没错,他的处心积虑没有遗漏最致命的一环,甚至连她体内的剧毒,他都想足了应付的方式,破解了沈宽最恶毒的一项计谋,也如愿得到了她。 而且,还是用那种连回想起,都会让她颤抖的方式,将丹药推入她的…… 皇甫觉微笑着,端起她的下颚,舔着柔嫩的唇,呼吸变得浑浊。“我刚刚的确是忍不住逗你的,不过你别生气,我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另外,让我马上就赔罪,如何?”他的手握住她胸前的丰盈,熟练地挑逗着。 她开始喘息,不知何时身体已经熟悉了他的爱抚,只是看着那双黑眸,她就能知悉他的情欲。 在晨光之下,赤裸的身躯交缠着,他的强健高大,衬托着她的娇小柔美,美丽而和谐…… 三十六章 砰的一声,寝宫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妙龄少女闯了进来。 “皇兄,快起床啊!铁鹰跟顾炎都到宫里来了,说是要跟你商量几日后迎战沈宽的事情。”宝儿嚷嚷着,神态热切。 绣榻上的两个人动作一僵,红绡低呼一声,连忙躲进他怀里。而皇甫觉只能翻身抱住她,勉强遮住暴露的强健身躯。“皇甫宝儿!”愤怒的吼叫声,回荡在寝宫里。 “啊!”宝儿惊呼一声,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亲昵的画面。她举起双手蒙着眼,灵活的大眼却又从指缝间偷看眼前的无边春色。说真的,皇兄的身材不错呢!“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撞见你们在……在……在忙——”她尴尬地笑了几声。 “皇甫宝儿,我要杀了你!”皇甫觉怒吼声又起。 “不要吼,我去和蕃我去和蕃啦!”皇甫宝儿一边胡乱嚷着,一边吓得迅速逃出寝宫去。她开始怀疑,撞见了这么尴尬的一幕,皇兄肯定饶不了她,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法子整治她。 她慌乱地往外逃去,脑子里还在乱转。说不定,比起皇兄脑子里正在酝酿的、准备要用在她身上的酷刑,和蕃还是一个比较好的处罚呢! ☆☆☆ 三日之后,京城内响起警钟。 若不是王宫内有大事发生,京城内的警钟是绝对不会响起的。上次警钟被敲响,是前任的日帝与月后,遭逢噩耗同时死去时。 京城中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宫从三日前就戒备森严,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脸上都罩着愁云。只有领着不少兵马入京城沈宽,费力压抑着眉梢的喜色。 当警钟响起,他就知道计策已经成功,长久以来的筹备到如今大功告成。他离那张梦寐以求的龙椅,只剩几步的距离。 他带着众多兵马入京城,表面上说是维持京城的秩序,实际上是准备在篡位后,铲除京城内的异己。他迫不及待地安排好兵马,命令杨姜听到他的暗号,就领兵入宫。皇甫觉一死,王宫内就剩那些愚忠的大臣及一些老弱妇孺,没有人足够当他的对手。 因为醉心编织着美梦,他反而轻忽了,眼中只容得下那张龙椅。 三十七章 在王宫的大殿之上,皇甫宝儿一脸愁容,静静地站立在中央,身上穿着细致的衣衫,头上缠着系带,却全都是代表着大丧的雪白缎子。摆放在龙椅旁的是一口巨大的石棺,四周都铺着雪白的缎子。 看见沈宽的瞬间,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哗啦啦地从宝儿的眼眶滚了出来。“沈庄主。”她泪流满面,盈盈一拜,看来让人心疼极了。 只要一想到,皇兄威胁要把她嫁给南蛮的老蕃王,她就哭得格外自然。 沈宽兴奋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的视线忍不住被那张龙椅吸引,却还要强力地忍住。“公主,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京城内会敲起警钟?这又是何人的丧礼?”他假意询问着。 四周装饰得如此奢华,连皇甫宝儿都身穿丧衣,躺在棺木里的绝对只会是他长年的眼中钉、肉中刺——皇甫觉! “沈庄主,您总算来了,我这些天已经慌得没有主意。”她哀泣地说道,表现得好柔弱。“三天前皇兄病倒,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我正急着要再去替他寻访名医,但是今天早晨……”她眼中泪花乱转,哭得无法说话了。 “日帝他……日帝他……”沈宽兴奋得口齿不清,双手都在颤抖,拖着步伐往前走去。 宝儿还在后头哭泣着说话,趁着用手绢擦眼泪的时候,扮了个鬼脸。 “今天早晨,皇兄竟就驾崩了。沈庄主,我一介女流什么事情都无法作主,几位大臣都推举您,说您仁德过人,对国事也万分了解,我才会麻烦您入宫主事。”她迅速地说完连篇谎话。 三十八章 沈宽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走到巨大的石棺旁,看见棺木内的年轻男子,安稳地躺在馨白花束间,神色安详地紧闭双眼。他扶着棺木,全身颤抖着,无法相信真的有这么一天。 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如今终于心愿得偿,将这个该死的家伙送下黄泉去。 “终于,你这家伙总算死了,再也没有任何人挡在我面前了。”他喃喃自语着,眼角瞄见一个淡红色的身影。他抬头望去,看见了面无表情的红绡。 在一片雪白中,她的红衣格外耀眼。红绡缓慢地往石棺走来,紧盯着沈宽。在淡红色的宫装下,她紧握拳,想起这个男人有多么歹毒,而她竟愚昧地认贼作父,心中更加地愤怒。 这样诡计多端、多行不义的男人,怎么能够统御天下江山?她几乎可以想像,沈宽若是篡位成功,将会将中原化为炼狱。 “红绡,我的好孩子,你立了大功,我该怎么酬谢你?”沈宽露出微笑,再也没有掩饰,那表情狰狞无比,完全以为已经胜券在握。“你诱了这家伙上床,让他销魂蚀骨去了,我总算没有白养你。”他的双眼闪着光亮,暗暗将指掌曲成锁喉扣,打算当场除去她。 红绡知道得太多,留下她只会是个祸患。 “你不白养任何人的,只有能为你工作的人,才有存活的价值,其余的都被你扔下山谷去了,对吧?”红绡冷冷地看着他,轻灵地滑开一步。 沈宽微微一愣,最后一丝伪善的神情也消失。“原来,前几天夜里杀了几个武师、救走小男孩的人是你。”因为忙于入京城夺位,他反倒没去注意这件小事;死了几个武师,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不只是她,还有我。”石棺内蓦地传来低沉的男子声音。 沈宽惊愕地往石棺看去,瞪大了眼睛,苍白的神色像是看见了妖魔鬼怪。因为太过震惊,他的喉间发出持续的单音节,听不出是喘息还是呻吟。 三十九章 “沈庄主,很诧异吗?我的命可能硬得超乎您的想像。”皇甫觉微笑地说道,高大的身躯在棺木中坐起,锐利的黑眸扫过沈宽苍白的脸庞。 他的发鬓上还有着棺木内素馨的花朵,那些花朵没有缓和他的神情,反而使他的模样看来更加凛然不可侵犯。 “你……怎么可能……我明明……”他慌乱的眼神充满了不敢置信,之后转而看向红绡,眼神变得极端凶恶,恨不得扑上前去,将她碎尸万段。“你这个婊子,竟敢背叛我!”他怒吼着,抽出腰间佩剑,往红绡刺去。 一阵银色光影闪过,当的一声,强劲的内力袭来,摧折在锋利的剑身上,坚硬无比的剑身竟应声而断。 剑锋尚未触及红绡,那高大的身影已经从棺木中飞身跃出,长手一伸就将她扯进怀里,严密地保护着。 皇甫觉摇了摇头,嘴角仍是挂着笑。“沈庄主,劝你最好收回成言,辱骂月后的罪可是很重的。”他淡淡说道,只在眼眸深处有着一抹杀意,泄漏了对沈宽的深恶痛绝。 沈宽握着手中的断剑,一阵寒意窜上心头。他不知道皇甫觉的武功有多高,但是刚刚所施展的那一分内劲,就已让他头皮发麻;要不是有着极高的内功造诣,不可能发出那样的内劲。 眼前的皇甫觉,嘴角有着好整以暇的笑容,令他隐约地察觉到,即使是长达十多年筹备的计谋,还是敌不过这个男人。原来,这才是皇甫觉的真面目;原来,他的登基称王,只是一场做了太久的春秋大梦…… “不可能!”他怒吼一声,又抽出一把长剑,刷出一阵剑浪,就往皇甫觉攻去。气血在胸口翻涌,他不能接受全盘失败的事实,处心积虑这么久,甚至赔上了独生子的性命,难道到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第四十章 剑影纷飞,在白绫飘动间,皇甫觉抱着红绡,轻而易举地避开。鬼魅似的步伐灵活而诡异,连续几十招,都碰触不到他的衣角。“都这么多年了,你的梦还没醒?”皇甫觉淡淡地问。 沈宽喘息着,挥剑更猛。“就算是你没有真的死去,我如今安排在京城里的兵马,还是可以逼你交出王位。”他出言恫吓,往相拥的男女逼近一步,其实眼中还是只容得下那张龙椅。已经靠得这么近了,他不相信自己会失败。 门外一阵浑厚的内力袭来,砰的一声巨响,宫殿十多扇巨大门扉在同一瞬间,被强大的内力轰开。四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前,手中各自持着惯用的武器,冷眼看着大殿上的一幕。 “你说的兵马,是那些已经举手投降的家伙吗?那些人可比你识时务。”一个男人讽刺地说道,伸手一抛,一个沾了血的头颅滚到了沈宽的脚边。 杨姜瞪大了眼,死不瞑目地看着沈宽。 沈宽往门前看去,望见那几个熟悉的面孔,心直往下沉。铁鹰、顾炎、荆世遗,甚至还有韩振夜,几个男人都是他恨到极点的绊脚石。他的计划,就是被这些人破坏的。 到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些人跟皇甫觉都有关系,他的计谋其实都在皇甫觉的掌控之中。 “这些人想必你都认识,他们的亲族都曾经遭受过聚贤庄的‘照顾’。”皇甫觉将红绡推到身后,精光四射的黑眸透露出与生俱来的威严。他缓慢地抽出一把长剑,内力一震,剑身发出嗡鸣声。 他走到大殿中央,表情阴惊,剑尖直指沈宽。长久以来的明争暗斗,在今日必须做一个了结。 “不!”沈宽怒吼一声,挥剑往皇甫觉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