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坏王爷无良妃》 序(上) 天气晴好,碧空如洗,衬得宫里这红墙赭瓦一派金光熠熠。 “快去,娘娘还等着八宝莲子羹呢,凉了就不好喝了。”一声突兀而尖细的音起。 宫女玲珑小心应了一声,提起青花瓷壶,匆匆离去。 海岚殿外隐隐传来声音,夹杂着“乒乓”跌碰的脆响,那样冷入心扉。 玲珑手中的瓷壶险些滚落,殿外的阳光甚好,她却全身发抖,停了好大一会,她才咬牙迈开步子。 几名内侍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带头的一个,正是乾坤宫中的主事太监,宁公公。 他箭步如飞,面色僵冷,玲珑欠身垂头,他理都不理,径直朝海岚殿走去。 出事了吗?谁?海岚殿主子? “滚,全给朕滚出去!” 殿内,是皇上暴怒的喝斥。殿外,黑压压的跪着一群人,内侍,宁公公,包括她熟识的海岚殿宫女素清等人。 殿门紧闭,里头一片死寂。 玲珑原是要进殿送莲子羹的,可此时,她木讷地站在石阶上,前也不是退也不是。 宁公公朝她看了一眼,眼神冰冷却深有内意。 玲珑心头大震,这样的暗示,她如何不懂? 同是奴才,却分阶品,像她这样的卑贱宫婢,更是任谁都可差遣。而最惨的,莫过于当替死鬼。譬如,此时。 “咳咳……”宁公公不耐烦了。 有内侍从背后使了把劲,门开,她被推入殿内,瓷壶一时没拿稳,羹汤洒了一地。 她心胆俱裂,忙伏在大理石地上,额头触地,声如蚊呐:“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云鬓重重垂下,银镶耳坠颤颤地贴在地板上,玲珑双目紧闭,单等那暴怒声再次降临。 死,在这种地方,也许是一种解脱。 半晌后,居然没有反应? 不,确切的说,殿内像有轻微的低吟,飘飘忽忽,丝丝缕缕,若有似无。 玲珑大着胆子,先是睁开眼,余光瞥见撕裂成碎片的绡纱稠衣,凌乱地掷之一地。 心头似有所悟,脸莫名烧烫起来。 数尺外的铜鼎里,袅袅的青烟正带来暖意,一声高亮娇呻,玲珑的眼睛终于落在不远处的床榻上。 鸳鸯帐帘掀开一只角,香软的床褥之上,女子腰带轻分,里裙半褪,唇吐娇喘,妩媚动人。而她的上方,是被视为天下独尊的皇者,素白的内衣褪尽,他挺拔俊美的身躯紧紧贴近她的小腹,起起伏伏地律动着。 玲珑低下头,脑中却闪过那男子绝世的俊颜来,天生的华美气息,傲骨铮铮,那一双凤眸更是溺死宫内多少妃婢。可是,三千弱水独饮一瓢,他的人,他的心,只给了眼前这位海岚殿的娘娘。 不知着了什么魔障,玲珑咬了咬牙,再次抬头。 纱帐晃摇,但见那女子伸出玉手,轻轻抚上男子的脸,眼眸、鼻翼、薄唇,顺次滑过,这样的抚摸,仿佛他只是她春心萌动时的良人。 男子眼眸愈发幽沉,容色更为动情,一把握紧她的玉手,噙住她的指尖一阵吮吸。声声轻叹自女子口中溢出,似吟如啼,他深深凝望她,一个俯身,咬住她的唇,吞咽下她所有的叹息吟哼。 耳畔是不息的娇喘与惊呼,男子温柔而霸道,托起不盈一握的腰肢,一寸一寸地攻城掠阵,脸上表情如饮美酒。女子婉转承欢,随着他的挑动,情不自禁地抬高身子迎合于他…… 男女之事竟如此美妙!一股莫名的激流自血脉中涌动,玲珑不敢再看,只觉身体异常难受,心躁动不已。 序(下) 膝盖处的凉意愈发盛了,仲秋时节,玉露泠泠,这地也不好长跪。 吟唱声终于停下了,玲珑更不敢抬头,只盼着帝王大发慈悲,饶她一命。 “你这又何必。” 玲珑一震,那是海岚殿主子的声音,她竟然直呼帝王“你”! “那你呢,就不能求我?” 玲珑苦笑,这哪像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天子,这口吻明明是寻常百姓家的赌气绕嘴。 “我乐意!命是我的,这辈子你囚得了我的身,却永远别想控制我的命。即便你想赐我死,那也是我要死!” 话音未落,但听一阵桌椅翻倒声,他,怒了。 “好,好,你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皇帝冷了声,一句“成全你”掷地有音,听的玲珑心房猛缩。她实在是糊涂了,刚刚两人不是情浓爱深的,怎么此刻就死啊活的? “你,跪地上的,起来给你主子穿衣。” 玲珑大惊,原来皇帝早就注意到她了。她重重先磕了一个头,赶紧起身。 纬纱后,一张脸红艳凝香,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贵的气质。那半露的酥胸,雪白玉肌,美而惑人,纵然玲珑是女子,亦不敢多视,心砰然而跳。 穿戴完毕,但听皇帝扬声道:“来人!” 立刻有宫人涌入,跪了一地。只见他一挥袍袖,厉声道:“将苏妃娘娘押下去,囚入宗人府。冬后,冬后问斩!” 一席话惊彻天宇,殿内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女子。一夕荣宠,一夕陨败,这是何等的惨烈。然而,她只淡淡一笑,玉手纤纤,轻抚云鬓,缓缓从塌上走下来。 静,时间似有一瞬的停顿。 玲珑忍不住轻移眼眸,瞧向皇帝。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瞳内,似隔了重重墨染的浓雾,她分明从中看到了一丝慌乱,几分痛楚抑或更多的是不舍。但,转瞬即逝。 —————————————— 风霜天,雪漫飞。 长街两旁,万人侧立,却出奇的静默。 大人小孩,目光专注同一方向,眼神无不投射出一种哀哀的肃穆之情。 蓦地,远处传来车轮碾地的轱辘声,随即,茫茫雪雾,映入眼帘的是一辆缓缓前行的囚车。 静谧的人群突然有一丝涌动。 “娘娘……”不知谁低吟轻唤了一声,凄悲的语气一下子激起更大的声浪。 “娘娘无罪!” “娘娘是好人呢!” “免了娘娘的死罪吧!” 声波一浪高过一浪,乘守卫不备,有人冲到路中央,当街跪下。 停马勒住囚车缰绳,随侧的刑部官员大声呵斥,挥舞手中刀欲驱赶,饶是如此,更多人前来仿效,“咚咚”,下跪的人越来越多。形势渐渐失去控制,一时间,人声鼎沸,群情激越,囚车被人浪堵住,无法前进。 押车小卒微微张嘴,从未见过这般阵势,他忍不住侧身去看囚车里的正主。 那被换作娘娘的女子额发凌散,垂头敛目,脸色极其憔悴,唇皮因干裂脱落无血色,似裹了一层死皮。此刻,她紧阖双眼,眼前这滔天大的混乱似乎与她无关。 忽然,耳中传来马蹄疾驶而来的声音,而后,数条长鞭带着劲风直指堵成墙的百姓们,骇然过后,“哗”的一声人群散开了。 “大人有令,速提罪妇苏青岚前往刑场,延误者,以死论处。” 这一瞬,车轮再次滚动,悲恸声如潮,响彻天际。 雪花纷飞,整个泸城很快被染成一片晶亮的白幕,天真冷,捣鼓的人心愈发寒彻。 (ps:序是倒叙,比较文气哈,正文从穿越初写起。本文暖虐情深,狗血俗套,小白天雷,请自带防弹衣和防寒服,亲们掂量着跳坑哈。另,偶良好的人品保证,序绝对不是尾声,柳暗花明又一村哦!) 第一章 栖香姑娘 炘国,洛城。 陌生的城镇,人流如织,喧声热闹,真真繁花似景。 此刻,我坐在马车上,透过束起的帘子,打量着窗外。茶铺、饭馆、人迹、板桥……古色古香!人真多,来来往往的,空气中更有若有似无的香气,引人遐思。我贪婪的目光不放过任何一处动静,连那个卖糖葫芦的麻子脸都让我流连不已。 “青岚,又不是头一次出门,有那么好看吗?”紫烟在身旁笑道。 闻言,我仰天长叹! 三天前的一场穿越让我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这个莫名的年代,天下正乱,诸侯分割,而我所在的炘国,却是标标准准的油水国,富的冒泡! 身边带过一阵小风,紫烟垂下帘子,在我还来不及抱怨前,拉过我的肩,逼我正视她。 “青岚,先不要和其他人说起你失忆的事。过两天,选个恰当的时机,我陪你去和妈妈说去。还有,此事万不可让红菱知晓。你知道的,她那脾气……” 是的,本姑娘很倒霉地穿越到了青楼!刚醒那会,听她们叫我一声“青岚姑娘”,气若游丝的我真想壮烈地再死一次。可是,傻子才和现实过不去呢,不经历彩虹,怎能轻易赴死,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仁!我没有做声,勉强接受了我是青楼女这个事实。 忽的,眼前景色一换,只见两旁绵延着灰瓦白墙,马车进入了一条颇为宽敞的道上,车马不绝,喧嚣声也日益高涨。 “两位姑娘,相爷府到了。”车夫大着嗓门叫唤了一声。 车内,紫烟起身,整了整罗裙,莲足轻迈,娉婷多姿。我彻底傻掉了!这架势,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的,是喜欢臭美的我怎么都学不会啊! 相府前,门庭若市,红灯结彩,金丝银丝,布置得颇为高贵喜气。看来,丞相蔺大人为给老夫人过寿下了不少功夫,而洛城为官为富者也莫不乘此机会来拍拍马屁。 “真热闹!”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和紫烟俱都一震,循声望去。但见一袭白衣,容光艳丽,笑靥盈盈,不正是红菱? 四周惊叹声起。我侧目看了看紫烟,暗自摇头。果不其然,她狠狠咬唇,眸中寒光毕露,手更是用力绞着帕角。 ——————————————————————- 第二章 女人相嫉 就刚才,来往宾客十之八九都拿眼瞟紫烟,钦慕之意不予言表。可惜,来了个容貌不输于她的红菱,偏生某人那与生俱来的风情,又娇且媚,硬生生把紫烟给比了下去。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红菱粉面含春,旁若无人地朝我们走来。 “你怎么也来了?”近身后,我忍不住问。 这次相府相邀,明明没有她的份。 她浅笑,梨涡顿现,风情万种,我看的一呆,这只狐狸精,怨不得紫烟妒忌成狂! “我是来跳《胡旋舞》的。”她回话里有明显的傲气,而一旁的紫烟晃了晃身子,脸色一刹煞白。 胡旋舞?在我还没回过神,她斜睨了眼紫烟,翩然而去。 此后,紫烟一直阴着脸,我知她心里不爽,也不好多话。唉,女人就是善妒,这一点,古今一致。 寿宴摆在前厅,我和紫烟在偏厅静候,不见红菱,也不知她在何处。蔺家几世为官,权倾一方,锦衣玉食,财不可估。别的不说,但指这偏厅,就有寻常民舍的四五倍,其显赫不可言喻。 前厅人声鼎沸,时时传来贺语和笑声,想来寿宴上宾主抱团,喜气的很。没过多久,一五六十岁管家模样的人请我们出场。紫烟早已敛了情绪,她轻抚鬓边的碎发,朝来人莞尔一笑,起身跟随,我连忙紧跟。 走了几步,紫烟慢下来,与我平行,在我身边低声道:“等下你就在旁看着就好,红菱要问起为何你不上台,你就推说身体不舒服。” 我点头。心中忽然闪起一个念头,这个叫青岚的女子,如果她上台,又会展露什么才艺? 紫烟在欢呼声中登台,那日的她,长发飘肩,眉目动情,纤指拂弦,曲调华美而清丽,音符如飞流而下的溪泉,叮当清脆,待她浅吟低唱,歌声便如蜿蜒的曲水,听来如隔云端,所谓琴曲和谐,宛若天成。 我立于边角,听的如痴如醉,一曲终,激动的呼声顿时淹没了整座大厅。紫烟扭头看我,我朝她竖起拇指,她嘴角弧度轻扬,显见的也很高兴。 此时,响起一个苍老醇厚的声音:“诸位亲朋好友,今日乃我母亲八十大寿,老夫为答谢各位的厚爱,刚请大家欣赏了一段丝竹之音,接下来更特地备了一份大礼,有请《胡旋舞》!” 第三章 胡旋舞起 舞急转如风,俗谓之胡旋。 当红菱在鼓乐声中急速起舞,一身绛红衣带像雪花般在空中飘摇,我就知道今日的主角注定是红菱,而非紫烟。舞为动而美,心为舞而飞,相比之下,紫烟的琴音太单薄了。 这舞像蓬草迎风飞舞,连飞奔的车轮都觉得比她缓慢,连急速的旋风也比她逊色,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圈万周转个不停。转得那样快,可姣美的身姿依然如柳絮那样轻盈,玉臂轻舒,裙衣斜曳,飘飞的舞袖更传送出无限的情意。 红菱的艳丽容貌,又如盛开牡丹,回眸一笑千娇百媚……所有人为之倾倒,更有达官贵人接过鼓槌,忘乎所以地为她击鼓,一时间,满场轰动,掌声如鸣。 红菱,我收回刚才的腹诽,你不是一只狐狸精,而是一只万年狐狸精! 紫烟不见了。我暗暗责备自己的忘乎所以,在红菱的胡旋舞前,但凡女人都会自惭形愧,骄傲如紫烟,美丽如紫烟,又怎么能容忍这一切?她不会想不开吧?想到这,我急忙出去找她。 相府里曲径通幽,处处亭台楼阁,廊道角门,我就像一只无头苍蝇,瞎转悠。 明亮的日光倒影在水中,眼前是一个精致的小花园,堤边有溪河,水波轻漾,波上泛着银光,这景,悠然惬意。可是,为什么有个人要站在这如画的景致里?好吧,站就站吧,可为什么长身如玉,修长的身材像雕塑一样迎风挺立?好吧,我承认很吸引我,可,可可,为什么只给我一个背影啊?? 一身让人炫目的月白长衫,墨黑的长发随风轻舞,他虽背手而立,可气场强大,我的眼睛,经过二十一世纪淬炼过的x光射线告诉我,他绝对是个大帅哥!!鸡冻啊,这可是我穿越以来头一回见帅哥,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给个正面吧,帅哥! “扑通”,清晰的落水声从不远处蓦地传来,我花痴的念头突然被扯断,紫烟??莫不是??眼角瞥见那人要离开,吓的一哆嗦,立刻闪身出来。 “这位公子,且慢!” 然后,我张大嘴忍不住惊呼出声——我终于看清他了! 注:胡旋舞是由西域康居传来的民间舞,胡旋舞的特点是动作轻盈、急速旋转、节奏鲜明。文中资料来自网络。 第四章 遭遇美男 他静静站在园中,青瓷绣纹雅致地镶刻在他的月白袍上,并随风起起伏伏。如墨发丝轻贴在他那白皙晶莹的肤质上,薄薄又微微扬起的性感唇,那双灿若星辰般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 天,这个男人的容貌绝不能用帅气来形容,而是大大的帅气,气质也高贵上佳,绝世极品啊!! 他对我的反应好像没多少惊讶,只是淡淡道:“姑娘,请问有什么事?” 我呆呆地摇头,随即又狠狠点头,手遥指另一方向:“公,公子,那,那边好像有人落水了。你,你能不能跟我去看看,我,我不会水。” 我不仅不会水,一个人呆在那种场合,我还害怕。 讲完这些,我闭眼,恨不得咬舌,丫的,看到帅哥都不会讲话了,这坏习惯倒是从现代跟来了! “呵。” 笑什么?笑我结巴?我抬头,下一刻,彻底惊愣住!长长睫毛下的黑瞳,深不见底,此刻,正忽闪着明亮的光芒,牵出暖暖笑意,真温柔,真完美,颠倒众生啊! “姑娘放心,没人落水。”清袖一拂,他转了身。 我还沉醉在他迷人的笑容里,无法自拔,直到见他走了几步,方才醒悟,猛拍了下头,追了上去。 “公子,你刚没听到震耳欲聋的一声“扑通”吗?肯定有人落水啊,不然怎么解释?去看一眼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挺秀俊美的背影停住,我窃喜,我的话有效啦。哪知,他回过身,又朝我轻轻一笑,我一阵目眩,却听他道:“姑娘真是说笑,救一只木瓜能胜造七级浮屠?” “啊,木瓜??”我瞪大眼睛。回头,树荫障遮,隔得又远,哪里看得清。 “你说掉河里的是木瓜?那里有棵木瓜树?”我不死心地问。 “是三棵。” “……” 他但笑不语,转身迈开步子。蜿蜒小径,清风扬起他的一角衣袂,翩然若飞,我望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满是他绝世的容颜和朗月般的笑意。 良久,视线里终于落了空,我这才悻悻然地收回目光。 “青岚。” 背后,分明是紫烟的声音。 “那人?”紫烟盯着那人远去的方向,难得地露出一丝凝重的神情,“他是太子。” “轰——”脑子瞬即炸开。 第五章 太子炘然 三日来,耳边不断充斥着各种八卦新闻。八卦男主角之一:太子炘然,炘国的“神”。 等等,木瓜?我飞快地朝之前发出声响的地方跑去,百米处,三棵高立挺秀的木瓜树一字排开,囧囧地亮相。与此同时,“扑通”又一声,一只熟透了的木瓜跌落河中,几番沉浮,终于和另一个河里的伙伴撞头了。 太子炘然,炘国的“神”,学识渊博,精通卜术,且禀性醇厚,深受百姓的爱戴。 “他是好人,对吗?”不知何时,紫烟站在了身旁。 “嗯。”我下意识地用力点头。不仅仅是好,还是大帅哥,还才学斐然,还……对我三笑,秋香对唐伯虎也不过三笑啊!而且,根据穿越定律,说不定他还是男主的正选耶,我暗喜! “可是不行!”一个不抑不扬,冰冷的声音响起。 “什么不行?”我莫名其妙,抬头却见紫烟面无表情地盯着我,那眼神说不出的严肃和庄重。 “难道你忘了,他是爷的敌人。凡是爷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对敌人就要心狠手辣,更不能存有一丝同情!” 我瞪大眼睛,懵了!不是因为他是我的什么敌人,我丫的根本没听清她后面说了什么。爷,爷是谁?怎么莫名其妙冒出个爷?栖香楼的姑娘不是一向听从妈妈的训导,并奉为圣旨的吗? “紫烟,你忘了我失忆了吗?爷,爷是谁?”我紧张问道,对这个凭空而出的“爷”莫名反感! 紫烟看了我一眼,眼里透出些犀利来,但转瞬一笑:“瞧我,忘了这茬。” 黄昏将至,夕阳西下。和着园内雀鸟的鸣叫声,紫烟一字一顿说:“爷是当今的二皇子,炘慕。” 我大吃一惊,再次被雷到了。 八卦男主角之二:二皇子炘慕,炘国的“天”。胸有韬略,机智果断,是当今罕见的治世圣才,国家大小法令及条款皆有他主审制订,炘国这些年来的欣欣向荣可说与他有着非同小可的关系! 手足相残,权位之争,又一场煮豆燃豆箕的残酷戏目! 美若冠玉,温雅纯善,皎如玉树临风前。我脑海里再次现出太子炘然的模样,下一刻,猛然摇头,不敢想,不敢想,当他被皇权和亲弟弟相逼时,那脸上的表情,还能淡若清风?又或者会是怎样的狰狞和仇恨? 想到这,对二皇子炘慕又添了几分厌恶。 第六章 皇权之争 “栖香楼明是青楼,实则是爷名下的一处暗桩,用以敛财和打探消息。不过青楼终究是青楼,龙蛇混杂,太子耳目又众多,为免泄露,此事只有妈妈和我们四个知道。” “还有谁?”红菱,紫烟,我,还缺一个。 “墨梅。”她灿眸一掠,轻扯嘴角。 我看到紫烟眼里的冷意,不由皱了皱眉,却听她继续说道:“她武艺高强,爷准她在身边伺候。这些年来,爷对我们照顾有加,从不让我们接客。对了,我们的名字也都是爷给取的。” 青岚,紫烟,红菱,墨梅。这些名倒是雅致,偏偏他小人之心,觊觎权位,这个二皇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青岚,花魁赛后,爷就会出现。你要谨慎,爷的性子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还有,你得赶紧想起以前的事才好。回头我偷偷给你找个大夫,上次你不小心落水,可能就是那时落下的病。” 落水?我心一沉。 穿越而来的第一天,被投入这个叫青岚的身体里,当时紫烟就说,是红菱推我下水,失去我这个竞争对手,她就能在花魁赛上夺魁。醒转后,我看过自己的摸样,清丽婉约,瘦巴巴的身量,唯双眸晶亮有神,可至多算小家碧玉,别说红菱,连紫烟的容色都不及。她怎么会怕我呢? 而红菱,她在对视我的时候,眼底犹如一泓清澈的山泉,没有一丝慌乱或愧疚。她甚至用嘲弄的眼神看我,对我说,是我自己落的水。 我真的搞不懂,到底谁在说谎?可不管怎么样,真理有一条,那就是,谁也靠不上,自己的命运还得攥紧在自己手里。这一点,倒是和现代的境遇相似的紧。 回到栖香楼,我拉来在厨房帮工的丫鬟小绯,匆匆来到房间后,随手关紧房门。 小绯呆立原地,见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颇有些不懂。 “姑娘,这是怎么了?” “什么姑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叫青岚。亏我们平日这么熟,你怎么老没记性!”我不耐烦地摆摆手,纠正她。 “哦,姑……青,青岚。” 唉,这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 下一刻,我拽紧她的手心,将她拖到床榻上坐下,盯着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好一会儿,直看的她眼神慌乱,面容紧张。 “小绯,我们是好姐妹吧!”我开始诱导她。 第七章 绝世工画 “嗯,啊不!你是栖香楼的头牌姑娘,我哪敢跟你称姐妹。” “不行!你要不当我是姐妹,从今后,我们绝交。呃,绝交的意思是,我是我,你是你,从此进水不犯河水,看到一次砍一次。”诱导不成,那就威胁。 小绯惊得跳起来,被我强按下。 “青岚,不要那么狠吧。” 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要我憋住不笑真的很难。不过,我忍。 “那你做不做。” “做,做做。青岚你待我一直很好的,我做梦都想有你这么个姐姐。” “嗯。小绯,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可得据实相告,这个是做妹妹的本分!” 天呢—— 只一会工夫,房间里哀嚎不绝。 “你说什么?这些画都是青,我画的??”我的手抖啊抖,手下的一幅幅卷轴画跟着抖啊抖。这些画的色彩、气韵,或是意境,张张美轮美奂,所画美人,顾盼生姿,所画景物,栩栩如生。就拿手中这幅图来说,山水峰峦起伏,林木秀美,烟雨浮动于中,生生制造出一个清奇冷艳的意境。旁撰有一诗:蓝溪白石出,玉川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好湿,好湿啊!我的妈呀,这好穿不穿的,穿到一大才女的身体里? 小绯显然也被我吓得不轻。 “这幅《烟雨图》,你以前一直嫌弃,说没画好。是我好说好歹才把它留下的。青岚姐,你,你真的……” 扶头做痛苦状。 我刚向小绯坦白,说我失忆了,乘机向她询问青岚的状况。这一问,事情大啦。我可是个半吊子,啥都不会的人,这什么画画作诗的,不是要我命吗? 许是我的表情太逼真了,小绯紧张得不得了,她忽又想起什么要紧的话来,抓住我的手臂,那样子都快要哭了:“那可怎么办,你是要参加花魁大赛的,妈妈还指望着你夺魁。你要是画不了,我们栖香楼就完了。” “没那么严重,不是还有紫烟红菱吗?没有我,她们也成。”我安慰她。 “那不一样!” 我一愣,小绯语气急躁,满头大汗,小媳妇似的委屈地望着我。 “青楼女子谁不会琴棋书画,可只有你,能把物画活了!” 啊!这问题严肃了,这画画还能把画里的东西给写活了?我正了正身子,好奇问道:“小绯,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八章 猫和鸭子 小绯无奈地摇头,蓦地,一双剪水明眸泛着炽热晶亮的光束来,呃,那绝对是盲目崇拜的反应。 “想当初,你的夏日菡萏图,引来无数蜻蜓,纷纷停在图里的荷花上,不肯离去;那幅《红霞荔枝》,竟使百鸟聚集,竞相啄食,三天啊,盘旋空中不走,当时,成了洛城的一大奇观,洛城百姓,谁不叹服,谁不仰慕?” 有这等奇事?我不信,这女人也太神了吧。 “那画,还不给啄破了?” “没有呢。你事先把画置于透明棺里,鸟儿撞到的只是棺面,那画没有损坏。” “画在哪?给我看看。”我不到黄河不死心。 “看不到了。你的每一幅惊世之作都让人用高价买了去。《红霞荔枝》更以白银五万两的天价卖给了一位旻国富商。” 真没想到,这个青岚这么厉害的,可惜,被不长眼的老天爷给掉了包。 耳边一阵悉悉索索,回头见小绯在桌案前忙碌不停。 “小绯,你干吗?”我瞪视她。 等我回过神,小绯早把我拖至桌边坐下,望着铺平的宣纸和笔墨,我瞠目结舌:“你,你该不会让我画吧?” 小绯猛点头,双手拿笔奉上。 我摇头,小绯急了,泪在眼眶里滚动,那叫一个楚楚。 怕了她了,我捋捋袖子,拿起笔,刷刷刷,一蹴而就! “怎么样?”我自问这只猫还是有五成像的。 哪知,小绯的脸色变得苍白,嘴也哆嗦着,“哇”的一声,开始号啕啦。 “青岚,你这只鸭子画的好丑。” 鸭子?我唇角一阵抽搐。把笔狠狠一扔,都说了不是这块料嘛。那边,小绯还在哭天抢地地闹情绪,无奈,我只好骗她:“放心吧,我刚是随便画的,等花魁赛那天,你青岚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真的?”她抹了一把鼻涕,将信将疑。 “真的!”我气势磅礴地一拍胸膛,谁知用力过度,咳了起来。 小绯忙拍了拍我的背,又递了杯茶过来。我仰头饮下,静静舒了口气,脑子不受控制地又想起某个美男了。 “小绯,跟我说说太子炘然的事。” 小丫头的脸可疑的一红,我自然是摇摇头,美男祸水,春心哪能不萌动?想我阅人无数,也不一样三魂七魄给掠了一半? ———————————— 第九章 纷纭传说 “永乐十二年的小寒日,”小绯恢复正常后,滔滔说开了,“普胜寺烙山上的璟石突遭雷劈,一分为二。炘国的相士们都来了,看了三天三夜,有的说天有异象,会降福星;有的说天劫难逃,黎民受苦。总之,各有各的说法,炘皇也不知道听谁的。后来,太子出来了,他朝东南方的祁山一指,说山下埋有宝藏,入口即在这一分为二的璟石下。竖子小儿的话,本来谁都不信。可炘皇信啊,他命人在璟石下挖地三尺,结果,还真找到了个小洞门。据说,当年从祁山中挖出的宝物不计其数,炘皇又爱民如子,所得财物多用在百姓身上。” 我虽然听的着了迷,还不忘兴奋地问一句:“竖子小儿?他当年多大?” “十岁。” 我屏息后仰,丫的,天才啊! “此后,神太子的称号就在民间传开了。并且,随着他的年龄不断增长,有关他的传说更多,也更神奇了。” “真的真的?”我一乐,“再给我讲一个,讲一个嘛。” 小绯完全不理会我的软磨硬泡,还故意白了我一眼,“青岚姐,我可还有事要做,改天吧。你也赶紧找找画画的感觉,七天后可就是花魁赛了。” 一日后。 我正在房里歇午觉,小绯急匆匆地把我推醒,我睁开惺忪的眼,很不痛快地问她什么事。她没开腔,却朝我一个劲地使眼色。 随后,一股浓烈的脂粉味飘进屋,我熟悉这个味道,忙起身去迎接。进屋来的美妇,妆容精致,神情高傲,穿着桃花水纹衫,过膝粉褶裙,往檀木椅上那么一坐,气势咄人。红菱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侧,而紫烟则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我一看阵势不对,恭恭敬敬地给美妇,栖香楼的主事妈妈,纳了个万福。善解人意的小绯送茶过来,我接过上前,捧茶的手高举过头,以示诚恳。而她,既不接茶,也不吭声,屋里的氛围沉闷得透不过气,我的手臂也开始慢慢发酸。 “哼!”一声重音,夹着无比冷意,我身子一抖,茶水溅了一手,小绯乘机从我手上把茶杯拿走,又递了块帕子给我,可我,哪里敢接。 妈妈抬头看我,目光犀利透彻,我不敢对视,心中乱咯噔,不晓得哪里出了错。 —————————— 第十章 失忆风波(1) “哼!”一声重音,夹着无比冷意,我身子一抖,茶水溅了一手,小绯乘机从我手上把茶杯拿走,又递了块帕子给我,可我,哪里敢接。 妈妈抬头看我,目光犀利透彻,我不敢对视,心中乱咯噔,不晓得哪里出了错。 忽听她冷笑:“青岚,自你三年前投奔我栖香楼,妈妈我何时亏待过你,你倒好,翅膀硬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怎么,打量着我老了,合该被你骗?” 我惊的抬头,急忙辩道:“妈妈何出此言,青岚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欺瞒妈妈您啊,这里头一定有误会。” “是啊,青岚一向明事理,断不会做这等蠢事。她——”紫烟在一旁好言劝解,却被妈妈的凌厉眼色打断。 “我且问你,你现在还能作画吗?”妈妈一声叱喝。 闻得此言,心猛得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小绯,后者也是一脸震惊。 我张合着嘴,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啪!”妈妈抡起手掌朝檀木桌上一拍,我乖乖垂头做可怜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气得发抖的声音:“好啊,看来真有此事!花魁赛比试在即,你出了这等大事也不支声,可是想让我们栖香楼颜面扫地?” “妈妈息怒。”我一听是小绯的声音。 “小绯,回去,不关你事。” 却见那丫头双膝跪地,匍匐向前,早已声泪俱下,“妈妈,青岚姐落水后什么都记不得了,她,她也画不成画了。可这不能怪她啊,她也不想的。” “你,你,你——”妈妈指着我,脸色煞白,话也不利落了。一旁的红菱轻移莲步,脸紧紧挨着我,那神情有疑虑,有幸灾乐祸,更有一种释然。 半晌,她朱唇轻启,“你死定了!” “来人呢,把青岚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但不能打死了,明儿找个人来破处。”妈妈怒火冲天,高声道。 破——处—— 小绯大哭起来,转头看我,眼里一片死灰。 深呼一口气,我咬了咬唇:“妈妈做事太不公道,人有用时好吃好睡地供着,利用完了就一脚踹走?不仁义,不道德,简直是冷血!” “你,你你,你说什么?”妈妈骇声尖叫,使劲瞪我。 我昂首,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 第十一章 失忆风波(2) “妈妈,不能啊!”紫烟也急了,跪在地上磕头,“这事还是跟爷请示一下吧,毕竟,青岚是爷非常看重的丫头。就这么给处置了,我怕爷那里不好交代。” 妈妈表情一愣,似有片刻的松动。 却见红菱上前一步,冷笑道:“紫烟,别拿爷的名号出来压人。谁不知道爷宠她,是因为她的一身绝技。如今,她已没用,留着也是废物一个。怎么,难道妈妈连处置一个废物的权利都没有?” 紫烟被说得哑口无言。 妈妈脸色一凛,厉声道:“我叫的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片刻间,两名壮汉走进屋里,妈妈一声令下,他们一人夹着我的胳膊,就要拖下去。 我咬着牙,内心悲愤交加。沦为娼妓的卑微女子,还不如去死了! “青岚姐!”小绯扑过来死命抱住我,她力气之大,两名壮汉一时间竟不能挪我半分。 “反了反了,还不给我拉开。”妈妈强忍怒气说道。 一名壮汉上前,一脚踹在小绯的心窝上,把她踢到在地。 “小绯!!”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下一秒,狠狠推开他们,抱起小绯。 她嘴角溢出鲜血,脸如白纸,我握紧她的手,心里疼极了。 她看着我,忽的对我凄凉一笑:“对不起,青岚姐,你真不该认我这个妹妹。我从小父母双亡,村里人说我是孤煞星转世,克死亲人,这一生都不能与人亲近,谁亲谁倒霉。想不到,第一个就害了你。” “胡说!”我眼睛发涩,眼泪直流,紧紧搂住她。在现代,我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是对自己的厌恶和彻底悲哀。为什么他们能安享家庭的温暖,我却只能在别人的冷眼中度日如年?不是我没用,就是这世界太冷漠!小绯的这种心情我怎么能不感同身受呢,我也是这样的人啊! 轻轻擦去她唇边的血迹,随后,我附在她耳边轻道:“小绯,你是我妹妹,这辈子,做人做鬼都别想逃。你信我,姐姐不会任人宰割的。” “把你们的脏手拿开。”我抬头,声音寒如冷冰。 两名壮汉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诧,搭在我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 (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第十二章 失忆风波(3) 我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上前。 我本不该活着的,可我却真实地活着。既然活着,就要活得有尊严,有本事。我怎么就忘了,到哪里都该攥紧自己的命运,和天斗,人斗,鬼神斗! 妈妈不看我,操起桌案上的白玉杯盏,悠闲地喝了一口茶。 “妈妈,”我紧了紧手心,一片濡湿的薄汗,并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沉稳下来,“作贱我没有关系,可这次的花魁要是落在旁家,栖香楼这几年来的荣耀可就没了。妈妈,您可曾想过,青岚若不出场,谁来为您争面子?爷要是怪责下来,您这位子还能保得住吗?” “放肆!”红菱怒不可遏,挥掌而来。 掌风呼呼,势沉力大,眼见得就要打在我脸上。我身子一偏,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未有停顿,稍一用力,她整个身子就飞向了墙边。 纸做的美人罢了,如何能跟我这个每日在血腥中厮杀的小混混比?别说是她,就是那两打手,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为了活命,为了生存,必要的防身术和杀手锏,我手中可是一摞摞的。我轻吁口气,真好,以前的身手还在。 屋里的人都惊了,紫烟上来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少说几句,我没理,只是很不怕死地看着凤眼微眯眼神锐利的妈妈。 “紫烟,你先扶红菱回房。还有你们,都给我下去。”妈妈终于发声了。 紫烟很不情愿地走向墙边,那里,红菱的身子蜷在地上,正瞪大惊恐的眼睛,神情呆愣。这样的狼狈,她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吧。 片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妈妈。她面无表情,眼波平静无澜。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我老实作答。 “什么?”一瞬间,她眼中闪着如同利刃般噬人的光。 我轻笑,缓步走到她跟前,“紫烟的天香琴音,红菱的胡旋舞,美则美矣,到底不能让您放心。我的画技虽说誉满洛城,却已在前年的花魁赛上亮过相,还侥幸夺魁,早已成了众矢之的。况且,人都喜新厌旧,过了两年,若还是旧花样,谁会买账?” “你的意思?”妈妈敛去怒意,略咳了几声,我忙乖巧地奉上清茶。 “以新取胜,以奇夺魁。”我笑对她,笑得灿烂自信,“妈妈,您放心吧。花魁赛上,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十三章 龙门茶馆(1) 龙门茶馆是洛城最有名的茶馆,它位于洛城最热闹的颐景街上,每天打茶馆门口过的人不计其数, 茶馆分上下三层,二层楼台更像个会议厅,四通八达,极目宽敞,能揽下百桌人。自然,这里也是洛城各类消息汇集的地方。大厅或进食,或饮茶,无人不议论,无人不三八。 此刻,小绯和我小隐隐于市,正掩藏地在大厅的一隅,专心听八卦。 说来惭愧,那日在妈妈面前夸下海口,以为凭我一现代人的智商和优势,哪怕用脚趾头展示些技艺都不在话下。结果,真难!这是个就科技而论一穷二白的时代,我所能想到的惊人之举却都要倚仗现代技术,这可苦了我了,想到的法子全泡了汤。没办法,我只好到茶馆里来找找灵感。 左侧这边,一名喝高了的“酒糟鼻”男子忽然提高了声量:“前,前些日子有件奇事,神仙都,都都显灵了,这,这,这不是吹牛,可是我家婆子亲,亲眼所见。” 听有这回事,周围原本议论不绝的人全给吸引了过去,纷纷跑过来挨着边坐下。 “太,太太太,太……” “喝口茶,把话说利落啦!”有人急了,亲自端了杯茶来 男子仰头豪饮,饮尽,旁边就有人催:“快讲,快讲啊。” 男子随即打了个嗝,酒味熏天,众人别过头去,眉心紧皱,却不忍离去。待他休息片刻,一开口,总算顺溜了。 “太尉家的少公子前几天去城外的围场打猎,途经一土神祠堂,稍作歇息,谁想,他恃才是傲,看到土神旁有个女像,又是个漂亮的少妇,顿时不依了。说什么土神又老又丑,哪能配上如此佳人,就想把那女像搬出祠堂。谁知刚一搬动,人就倒地不醒了。” 众人哗然,更有人倒抽凉气。 “后来怎样?” 男子故意顿了顿,斜睨了四周,才道:“幸亏太子赶来了,听说少公子私搬神像,焚香祈愿的一阵忙乎,再将神像搬至原位。说来也奇,那少公子也就醒了!” 大伙一阵动容,叹息声此起彼伏,表情颇为敬畏。 偏偏这时,有人一脸不屑道:“呸,有这等事?我才不信。是不是城外的土神庙?改天,爷也去调戏调戏那老头的媳妇。” “哈——”众人哄笑不已。 第十四章 龙门茶馆(2) 但见人群中站出一老者,放手指于唇间,不停地做嘘声:“嘘,嘘,莫说,莫笑,祸从口出,亵渎神灵,要受天谴的。”哪知,他这番举动竟又惹得大伙一阵大笑。 “话说,咱们太子还真不愧是‘神’,就没有不会的。” 席间,不知谁突然吭声,大伙纷纷颔首,表示认同。哪知,一名神情倨傲的少年踱步中央,手中折扇哗啦摇开,目光扫过众人,说道:“太子虽精通占卜,到底上不了大场面。治理国家还需二皇子出手,这些年来,我们的锦衣玉食也全靠了他。” 一番话也引来不少拥趸者,一时间,大厅里议论不休,有支持太子的,有力挺二皇子的,到最后,竟分了两派,脸红脖子粗地争执起来。 “太子心性纯良,待人接物亲厚温和,你们可曾听过他一分一厘的差处?这样的人为国君,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 “错,大错!治理国家要恩威并重,赏惩共举。民富则易治,民贫则难治。这几年,邤国幸有严谨的法令可依,才国泰民安,民富国强。二皇子功不可没。” “治国之道在于仁义,无‘仁’则国不立,无‘义’则国不齐。二皇子机智明睿,机谋深蕴,却失之谦和,个性太过孤傲,易成霸主,而非良君。” “世人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太子今年二十有一,别说什么子嗣,连妃妾都无一个,太子殿下莫非有隐疾?” “一月前,侍奉二皇子的婢女忘了将晒于屋外的长袍收回,黑夜醉酒归来的二皇子误以为是鬼魅,吓得不轻。事后,那婢女被杖责一百,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那二皇子心也太狠了。” …… 真是一场精彩的辩论赛啊!我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帮忙总结陈词:太子属断袖派,二皇子乃腹黑党,炘国是超民主国家! 突然,灵光一现,我一激动差点被瓜子给噎住了,一个劲地咳嗽。 小绯忙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青岚姐,不是我说你,花魁赛在即,你也不在房里好好琢磨对策,跑这男人扎堆的地方做什么啊?还好我们现在一身男装,没人认得。” 我心里那个激动啊,也不管小绯唠叨了什么,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 第十五章 龙门客栈(3) “青岚姐,有什么好事啊?难道,你想到法子了?” 我笑嘻嘻地说:“保密。”小绯不高兴地撇撇嘴。 这边,我已经开始扳起指头:“木匠,画匠,绣娘、老夫子……小绯啊,这些人你也要帮我叫上几个。” “啊——” 腰间,系着璎珞子的五彩丝线被我缠在指上,左右翻转,画弧成圆,剔透的光芒自我眼前熠熠发亮,多么美好的一天啊,我禁不住哼起了小曲:“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得得得……得意地笑……” 剩下几天,我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花魁赛的事,连吃饭都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请来帮忙的木匠绣娘等,各有各的活计和任务,互相之间不通往来,自然也不知道我这件东西的妙处。妈妈更在我房间外的几十米处安排下暗哨,非妈妈本人不得擅进,这一点连紫烟和红菱都不例外。除了小绯,我再三强调缺她不可,妈妈只好应允。 这一日,午时刚过,我抬了抬酸胀半天的脖颈,心彻底放了下来。 小绯看着我手中已完工的玩意,像只呆鹅一样,傻掉了。 我也被自己感动得快要哭了,三天啊,这不眠不休的,我容易嘛我。 外头阳光温煦,映得天空透明蔚蓝,我想起自己有些日子没出房门,身上都有股子馊味,换了件衣裳,抬脚就走。 哪晓得小绯拦住我,一脸整肃道:“青岚姐,现在是紧要关头,你不能出去。明天花魁赛后,你想去哪就去哪。” 我只一笑,绕过她。谁知这丫头死倔,堵住门,死活不让出。 我涎着脸,讨好道:“好妹妹,我都快闷死了,让我出去晒会太阳吧。就一会,一会,我保证不干坏事。” “不行!”她拒绝得十分痛快,“想起那日你险些被妈妈打,我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你失忆的事就告诉了我,可妈妈怎么也会知道?如果说我们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她们要害你也是为花魁的事,你现在出去多危险!青岚姐,忍一忍吧,算我求你。” 第十六章 筹备赛事 我一愣,这丫头可比我想的细多了。失忆的事除了小绯,还就紫烟知道。我不是没猜忌过紫烟,可我实在想不出她要害我的原因,为了花魁吗?没有我,她也不会是红菱的对手,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话说回来,她若真要害我,又处处与我友善,如此伪善狡诈,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原本想告诉小绯,紫烟也知道此事,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这丫头心思太重,且事事为我找想,告诉她不过再添一段心事罢了,还是算了。 。。。。。。。。。 窗外,阳光温煦,映得天空透明蔚蓝。 可惜,我只能灰扑扑地做一只囚鸟。 我望向天,无比渴望自由,也无比渴望花魁赛的到来。 夜间,我最后检视了一遍我辛苦做成的作品,抬头,小绯正蜷缩在檀木椅上打盹,呼吸均匀而深沉。我晓得她的意图,这丫头,就是实心眼,不放心我。 我走过去,推醒她,一番好说好歹,才将她哄了去睡。 我的住处被安排在栖香楼的后院,不像前院一干营生的嚣杂,倒也清净,小绯走后,四下更安静了。 累了几天,遂躺上床,却合不上眼,想起明日的花魁赛,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忐忑间,窗前一个黑影蹿过,心蓦地提速,我起身,瞪大双目,高声问:“谁?” 第十七章 神秘来客(1) 没等到回音,却见房门“哐啷”大开,一灯如豆,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出现在我跟前。丫的,什么状况!我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那人手操一把剑,直指我的咽喉:“不准出声!” 我连连点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不出声,绝不出声!小命重要! 那人比我高出一个头,应该是个男人。昏暗的灯光下,但见他脸罩黑巾,乌黑的头发散乱,衣服多有划破,血迹零星地散落各处,右臂上还在不断涌血。他受伤了! 不远处,一阵接一阵的骚动,正在迫近,我心想大概是来抓这人的。心中一动,不由得脱口而出:“我房门外的暗梢被你干掉了?” 他冷哼一声,双眸精光毕露,不显一点怯色。 糟了。 “你赶紧走,我这里不安全。” “为什么?”他出声了,声音冷淡清越,低不可闻,却煞是好听。 我翻了翻白眼,你走了,我不就安全了吗? 话到嘴边,却是:“你都把暗哨给干掉了,傻子都能猜出来是你,你觉得,他们会放过这个房间,而不来检查?”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手中的剑似有放下的痕迹,那一边,喧闹声越来越近。 “快走!” “一起走!” “啊?”我实在是莫名其妙,“凭什么?” “因为你房间外有暗哨,而其他人没有。就凭这个。”他声音中透出低沉的冷。 靠!我好意提醒他,他倒好,把我当护身符了。可惜啊可惜,他真是打错了算盘。 “你莫要偷鸡不着蚀把米。一个烟花女子会有什么地位?天真!幼稚!”我冷笑。 他不说话,突然,一个踉跄,他嘴里喷出一口血,黑巾顿时被洇红一片,握剑的手颤了几颤。我大吃一惊,看样子他似乎伤到了五脏六腑。 下一秒,他黑压压的身子向我扑来,黑巾陡然滑落…… 第十八章 神秘来客(2) “青岚,睡下了吗?” 我走出房门,顺手把门带上,毕恭毕敬地唤了声:“妈妈。” 妈妈看了我一眼,她身后一干盔甲上身的佩剑侍卫也都在看着我,陌生的脸,表情肃然。 我安静地站在那里,笑对众人。 妈妈淡淡的目光滑向屋内,又滑向我,“青岚,可曾听到什么声响?” 我抬眼,故作惊慌地问:“没有啊,妈妈,这是怎么了?” “二皇子的府里出了刺客,有人看见他闯进我们栖香楼来了。” 我内心一颤,他倒是胆大,连炘国的“天”也敢刺杀。 摇头,我装出一副倒抽凉气的样子,“呀,真是不要命。” 有剑气汹汹而来,随即,一把清冷的剑锋斜对着我,一满脸虬须的侍卫绕前一步,不耐烦地道:“娘的,罗嗦什么,我们要进去检查。” 手一拦,我沉声道:“慢来!” 那人霍的转了身,杀气腾腾,阴阴地对着我干笑:“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理他,只是凑到妈妈耳边,用很缓慢的语调轻道:“妈妈,您知道的,他们都是些鲁莽之人,刀剑无眼,我那宝贝可不经折腾。万一不小心,明日的花魁赛就……” 妈妈的眼中闪过一丝如月华般的冷光,继而转到那汉子跟前,咬耳私语了几句。 片刻后,他瞧我的神色分明疑虑重重,我只不慌不忙地淡笑。终于,他抬脚离去,我松了口气,没料到,一片青光斜拉里掠过,一把剑架在了我的颈项处,冰冰凉凉的。 “军爷!手下留情!”妈妈骇叫。 我心里暗暗叫苦,丫的,遇上白眼狼了! 一双阴鹜的眼定定探视着我,我一看,正是那巨丑的虬须男! 我用手指轻触剑身,稍稍拉开一些,娇笑道:“军爷,莫要跟小女子开玩笑嘛,这剑哪能乱摆啊。” “哈哈,这娘们有意思,头一次见到在剑下还能笑出声的女人,够劲。”虬须男放下剑,却伸出鸡爪一般的手,在我脸上胡乱一摸。 我偏头就躲,恶心死了。 第十九章 现世爱情 “小娘们,等办完事,爷再找你乐乐。”他说完就走,身边一阵笑闹。 乐个屁,乐极生悲才是。这该死的臭男人!咒你祖宗十八代! 关上房门,我额上的冷汗这才冒了出来。好险! 我快速踱步到床前,在床下费力摸索了半天,奇怪,人呢? “为什么要帮我?” 昏暗中,一个颀长的身影将我整个笼住。 努力稳住心神,我抬头,几乎听见自己的心跳。那张脸,纵然沾满血垢,却还是让我熟悉得发狂! —————————————————————————————————————— 我叫杭白白,迫于生计,是个贼。 城市的天空很浑浊,我的世界里没有亲人。 从不相信男人会如何痴情,直到我遇见沈子陵。 认识他的时候,他心里有别的女人,可她却死了。一场没有对手的战争,我亦打得辛苦。 子陵从不多看我一眼,他琐碎的心事,只有通过他的博客我才得以窥视。 一种感情,一种思念,一种爱,读着读着也就明白了。 因为失去,这种爱越发深刻,也越来越让我妒忌。 那谁说的,有情有义的男人,才可托付终身。 我开始倒追他,他躲,他不允许自己背叛爱情,他对我说,他心已死。 可以不爱我,却不能无视我! 我给他写很长很长的信,告诉他我的决心。我给自己打气,也给他打气,子陵,遇见你才明白,原来这世间还有真情,有真爱,有温暖和重生。 子陵终于回复我了,他答应和我一起去海边,听涛声海鸣,看日出日落。 可是,命运不让我们在一起。 当我干完最后一票想收手的时候,本城一次轰动的银行抢劫案,死了两个人质。公安部立刻部署了严打整治行为,我被抓了,虽然仅判刑一年。 可我还有什么脸面去爱子陵?我已不像儿时那样勇敢无畏,命中注定,我和子陵有缘无分。 两年后,一次偶然,为救失火的邻居小孩,我冲进了火海,没死,却魂穿了。 第二十章 你的朋友 “为什么要帮我?” 刚刚,他倒在我怀里,柔和的轮廓衬出一张英气的脸,星眼微眯,眉心紧蹙,鼻息轻缓,唇角被血渍喷得殷红。 我难以置信地瞧着这张脸,他是,他是子陵啊!我几乎要瘫软倒地,仿佛又回到盛夏的那个八月,子陵笑着邀我去看海,那时,月光也是如此的美好,我离幸福那么近,那么近。 看着我发呆的样子,他清淡的目光里有些许的诧异,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我吸了吸鼻子,乘眼泪还未跌落,别转头去。 “你很像我一个朋友,我已经很久没见着他了,可能以后也见不到了。”我哽咽着语声,心头似被千把钝刀碾过。两年了,我刻意想忘记的事情一瞬间全部涌入脑海,刻骨的相思,绝望的彻痛,以及所有祈求过的梦想。 子陵,我的子陵! “原来是这样。” 他伸出手,居然来擦我脸上的泪! 我浑然不觉他指尖上的凉意,泪眼婆娑地抬头,那样一双眼,流转着世间最温柔的目光,我竟又一次看痴了。 “没事,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 一句话,他说的云淡风轻,我却傻愣地站在那里,看他忽而绽放的一丝迷离微笑。 可以吗?可以重头来过?以新的身份,新的容颜? 我轻抚胸口,一颗心,沉沉地跳动。他的眼睛真亮,如点亮暗夜的星辰,此刻敛去了之前的锐利和警戒,显得如此可亲可近。 可是,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他绝不一般!这样的人怎会轻易去信一个人,何况是交友,他不过是怜悯我,一时的应景话罢了。 我自嘲地摇摇头,眼角瞥向他右臂,那触目惊心的剑伤。 “你的伤很严重呢,得赶紧去找个大夫。” 他无动于衷,只微微笑道:“这算不了什么,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要走了。” “走?”我隐隐为他担心,“我怕你走不了,外头肯定有重兵把守,就等你自投罗网。” 他嘴角轻扬,脸上似有不屑:“不过些宵小之辈,又有什么能耐。” 第二十一章 巧遇故知 我傻眼了,要真生猛怎么被人伤成这样,男人就是男人,受了挫还要过嘴瘾,我看你怎么出去。 “听——”他的表情忽而凝重起来,“有人来接应我了。” 我一侧头,竖起耳朵,什么虫鸣哨声鬼叫,统统都没有。 轻轻的笑声晃过,他移至门口,俊雅的脸逆光而处。 “忘了告诉你,这种传音法只有我们能听懂,外人是听不见的。” 我要吐血了,搞半天是晃点我啊。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问,修长的眉一挑。 白白,青岚,青岚,白白。 我眼皮外翻,想半天,也没确定到底给他哪个名。没想到,他归心似箭,急促的脚步声起,“扯乎”一下,溜了。 我急忙走到窗前,就着廊外的灯晕,打量着黑影憧憧、枝叶摇曳的园子。 唉,他不见了。好像又做了一场梦! 蓦地,前方的亭台里走出一个人,全身黑衣包裹,不正是刚才的黑衣人? 但见他嬉笑着朝我挥手:“我叫修竹,你要记得我,我会来找你的。” 不待我回应,他蹬地腾起,似一只冲天的鹤鸟,跃上楼阁,那身姿真个叫矫健如云,哪像个受伤的人啊! “白白,我叫白白!”冲着他的背影我疾呼。 心口一阵阵地跳跃,一丝丝的甜蜜涌动,我摸摸脸,有些烫。 “啐——”我忍不住小小鄙视自己一下,不就是遇上个像子陵的男人,他还留下什么“修竹”的破名,月黑风高,萍水相逢,怎么就心动了? 关紧门窗,我随即躺下。 唔……修竹说要来看我,是几时呢?丫会不会失信?要真失约我往哪找他去? ……天,我大概是疯了!! —————————————————————— 第二天一早,我看着眼四周骤升的黑眼圈,愤慨道:“死修竹,害我一夜无眠!” 这时,小绯顶着一张隔夜脸进来了,显见的也没睡好。 向她交代了一些细节后,我搂紧她的腰,挥起手臂,心潮澎湃地高呼:“加油加油,小白加油!小绯加油!” 小绯被我这一嗓子吼懵了,不过,经过这段日子的耳濡目染,她对我的怪异行为似乎有些适应了。 第二十二章 花魁大赛(1) 因上一任花魁自栖香楼而出,这次的比赛地便设在了栖香楼。白天,经过几轮初选,待定了七位佳人,胭脂楼二名,百花楼二名,栖香楼二名,风月楼一名,而最后一个名额自然是留给上任花魁——我的,无须出赛,直接晋级。 名单出来后,妈妈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头一次出现紧张,她冷冷地把红菱、紫烟和我的脸挨个瞅了又瞅。我们都猜出她目光里的意义,这场战,许胜不许败。 吃过晚饭,红菱在后院角门把我堵住了。 她眼里冷锋依旧,脸色犹如腊月冷霜,“你宁愿自己落水,也不想摘得花魁,如今,你拼心拼命,又何苦来哉?” “我有的选吗?” 以前那个人不是我,我管她怎么落的水。可现在,我非常清楚,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自己。不得花魁,这一世就完蛋了。 红菱忽的轻笑,伸出蔻丹指甲细细看着,“你当然没的选,因为,无论你坐不坐得上花魁的位置,你都没好下场。” 我心微凛,这话大有深意。但见她绛红的衣袖一甩,小巧而丰盈的菱唇扯出一丝嘲弄,转身就走。 “什么意思,红菱,把话说完再走。” “别跟我说你不知情,外头都传开了,从这一任花魁赛起,公开向外竞价,价高者将享有花魁的初夜。” 风扑面而来,将红菱所说的话传的一清二楚。九月才过,这风竟透着彻骨的寒意。 抬头,一弯上弦月静悄悄地爬上了夜空,园内陆续亮起了灯火,而前院,搭设比赛擂台的地方,想必已是觥酬交错,人声鼎沸。 栖香楼里灯火通明,前院最大的芙蓉厅更是黑压压地坐了一片人,有白日里忙碌的商人,有顶着风雅名号的达官显贵,也有游玩赏夜乘兴而来的四方客,其中不乏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佳公子。青楼花魁的一场斗艳,比秀色亦比才气,自然深受沽名钓誉之辈的推崇。 第二十三章 花魁大赛(2) 此时,芙蓉厅中的方形戏台上灯如白昼,台下,几十张圆木上摆满鲜花,茶香袅袅,一侧是随伺的婀娜美女。是夜,月色旖旎,如梦如幻,真真是茶不醉人人自醉。 时辰一到,人声沸腾,台上的第一位美人便开始表演了。只见她身着牡丹花绛色长褂,娥眉凤眼,粉面红唇、乌亮云鬓,水袖轻挥,一曲清音咿呀成调,那唱腔婉转幽咽、抑扬顿挫,柔而媚,娇而怜——原来,她唱的是炘国最负盛名的“笙剧”。我曾听楼里的姑娘唱于其相好的,所以对这调子并不陌生。只是,今日听她一唱,大有仙音渺渺,置身仙尘之感。我心中不由一叹,不愧为八强之一,弱者不弱,强者难强啊! 一曲终,掌声雷动,手持花篮的丫鬟们在场中四处游走,不少客人将桌上鲜花投入篮中,但也有一部分岿然不动。一人三朵花,三票在手,自然要慎重。 第二位出场的是紫烟,她眉若柳枝,肤质凝白,清新佳人,观之可亲。一双柔荑轻拨琴弦,一串串清脆的音符跳跃而出,高昂而流畅,大气复悲壮,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曲毕,她在掌声和惊叹声中谢礼,揽得鲜花无数。然而,当我欣欣然地望向妈妈,她的脸依然阴沉得可怕。 接着,第三位,第四位,第五位……皆是倾颜之貌,风流之姿,或琴或舞或歌,都各有千秋,鲜花数似乎也难分伯仲。 我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拉了拉小绯,示意她跟我走。哪知,她一双大眼似蹙非蹙,望着某处怔怔发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对戏台的海棠轩二楼的窗户大开着,窗前依稀有两个影子,围坐着,还仿佛兴致很高地推杯把盏。 “看谁呢?”那个位置,绝对是vip雅座,那两人,也绝对非富即贵。可惜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是太子,还有二皇子。我刚刚给他们送过茶水。” 啊——我忍不住朝那两个模糊的人影又瞧了一眼。见鬼了,不知为何,心跳得厉害,好像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是什么呢?我拼命摇头,晃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此刻我最该上心是比赛,比赛啊! ----------------------------------------------- 亲们给力哦,收藏/推荐支持偶,某梅也给力更新!么么大家! 第二十四章 花魁大赛(3) 海棠轩,二楼。 “今次待选的花魁,似乎没有特别的。”白衣男子唇间轻扬,拿起杯盏将玉液一饮而尽。 他的对面,太师椅上懒洋洋地半躺着一位红衣人,明晃晃的灯火映出他黑瞳里的一抹浅蓝,那竟是对蓝眸! “皇兄,时候未到,你心急了点。”蓝眸男子丢了粒瓜子在嘴里,他弯弯的眉毛,上扬的唇角,满是笑意。 手中折扇朝场中一指,太子炘然凤眸微敛,轻谓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胡旋舞是舞中之王,可惜了,若舞者无魂,难现奇韵。” 蓝眸男子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可投向太子的目光却隐含着赞同之色。 “听闻,压轴的青岚姑娘是上任花魁,洛城百姓对她的才艺赞誉颇多。炘慕,你指的时候,莫非是指她?”炘然收回目光,淡淡问。 炘慕坐起身,半靠着椅背,慵懒一笑:“皇兄善于卜术,不妨测一测,这青岚姑娘是否还能登上花魁的宝座。” 炘然笑笑,嘴角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柔和的眼神平静无波。 说话间,七号红菱也完成了表演,叫好声一片鹊起。 许是知道接下来要表演的是谁,大家的情绪都随即亢奋起来。 只是,忽然间,灯暗了。 台下一片哗然,有人叫嚷,有人相询。 黑暗并没有维持多久,一丛丛的光晕仿佛从天而降,星星点点地在戏台上飞舞闪动。原来是萤火虫,成百上千的,将一抹抹柔光洒下,隐隐绰绰,笼出一片素白的光景来。 在柔和的光中,先映入眼帘的是二三棵丈高的树和若干膝高的花草,红绿映照,摇摇曳曳,似乎还带有天然的清新香气。随后,耳边洋溢起淙淙如溪流的琴音,轻缓叮咚。 这时,在众人的惊诧中,戏台上突然有了一圈聚拢的光亮,这勃发的光芒不是来自灯笼,却发自一只庞大的物体上,它在慢慢地移动,周身泛着淡淡的橘色光,些许朦胧,却不够视物。 “天呢?” “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啊?” 桌间,有人惊炸地暴了几声,却无人应和。众人都舍不得移开目光,恨不得登上台去,看个清楚分明。 随着不明物的缓缓走出,炘然本来随意的目光骤然紧了紧,一旁的炘慕则站立深凝,浅蓝色的瞳眸渐渐加深了,那一刻,竟如深海般的幽蓝。 第二十五章 花魁大赛(4) 全场紧盯台上的不明物,思疑之际,眼前的光线突然彻亮了一些,视线里的物体也更豁然亮堂了。然而这一次,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屏息闭气,没有一丝声响。 被五盏宫灯圈拢下的东西,足有一人身高,摸样很是古怪。红艳鸡头,细长蛇颈,扁长鱼尾,伶仃竹腿,腹中隆起似龟背,身披五彩羽衣,竟不止一只,而是一对!乍一看,疑似鸟类。 此刻,在素净的琴音中,它们交颈厮磨,身体缠绕,偶尔轻啄羽翎,足尖画圈,偶尔挥起羽衣,翩然起舞。蔼蔼的流光中,它们安静、祥和,与世无争,引得萤火虫纷纷聚拢左右,一瞬间似有数倍的光彩和华美。 眼尖之人瞥见它们的双眼,顿时不顾礼仪地尖叫:“宝石,眼睛是绿宝石啊!” 这一发现,引得全场一阵骚动。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心中莫不揣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空中洒下朵朵花雨,一片,两片……由不得众人兜转心思,台上的“鸟儿”如施法术般的腾空而起,五彩的鱼尾大开,一束束耀眼金光,蓦地射向场下,众人一时呆愣惊艳,也心跳胆颤。未料,幽幽琴音中渗出朗朗诗文,细听,却是:烙山有雏凤,其音和且清,鸣于有道国,出则天下平。 诗文一诵再诵,戏台两旁亦是应景地摆出两条边幅。此时,台上点起数盏灯笼,又如昔时般的灿亮。 众人定睛看幅,赫然是: 凤鸣炘国,百鸟从之。天下安宁,子孙昌盛。 “好!” 不知谁先道了一声好,场下的附和声若惊天响雷,掌声如潮。 群情激越之际,台上的那二只“鸟”却已不见。 “我们请青岚姑娘移步一见吧,我想,大家对这神鸟肯定有很多疑问,是不是啊?”场中,有人朗声道,立刻有很多人应和,随之响声愈发震耳。 妈妈满脸堆笑地上了台,止了止响声,她不急不缓地道来:“大伙说的是,这疑问当然要有青岚姑娘当面解答。只是这花魁赛尚未结束,诸位大爷还是先选花魁吧。” “不用选了,今晚的花魁当然是青岚姑娘!” “对,选青岚。” “花魁非青岚姑娘莫属。” 声音响彻全场,妈妈一脸得色。 (稍后还有两更,hoho!) 第二十六章 凤凰传说 来不及换衣,我穿着宽大的鸟装重新登场。 在龙门茶馆,当我听到“衣袍似鬼”这则八卦,我就联想到了“超级变变变”这个节目。不记得是哪一期,但那个叫“火鸟”的节目记忆很深,两只手臂套两只脖颈,鸟装中又暗藏玄机,一人分饰两鸟,照样绰绰有余。代价是,一张脸被涂得乌漆麻黑,因为,就整场表演来讲,头是最没用的。 在中国,火鸟其实就是神话故事里的凤凰,为传说中的瑞鸟。土神庙事件告诉我,炘国人信奉神明,为了迎合凤凰的祥瑞,配以诗文,借以称颂太平盛世,宣扬万事和顺。我知道,这一招肯定行。 至于其他,问妈妈借来绿宝石当眼,以衬凤凰之神秘及威严;腾空而起,不过是几名黑衣人托举罢了;而瞬间的金光也简单,五彩尾薄如丝,易透视光线,几盏灯笼置于其后,就有光束透出,暗夜里犹为光灿。 这诗也不是我做的,烦劳教书的夫子摇头晃脑了三天,才想的这么几句。不过,当有人问,这两首诗是谁做的,我还是脸不红耳不躁地指了指自己。 呃,所有幕后英雄们的荣耀都由我担了吧。毕竟,若没有这么完美的点子,再好的创意不都是浮云嘛。 可是,我还是高估了炘国人的智慧,居然有人问我,凤凰是神马东西? 我昏迷! 此时此刻,我严重怀疑这个架空时代是如何诞生的,连鸟中之王凤凰都一无所知! 挤出脑中的知识储备,我立马编起了故事,配之清脆动人的声音,蛊惑的一众人一愣一愣的。 天地之初,除了九天之上的诸般神,与天齐寿的还有许多生灵,其中就有凤凰。它是鸟中之王,象征着不朽,复苏和重生。凤凰又称朱雀,不死鸟,非梧桐不居,非灵泉不饮,其雄称凤,其雌称凰。谁若见到它,就大吉大利,谁若喝了它的血,就可以像它一样,永世留存。因为拥有不死之身,也有人称它为半神,其祥瑞非凡,被看做是帝王家的象征…… 一番添油加醋,一个关于凤凰的经典之说横空而出。据小绯后来说,这个有关凤凰的传说红的不得了,一时间,五湖四海皆凤凰,谁不凤凰谁鸟人。汗,我狂汗! —————————————————————— (55555是不是写的不好啊,米推荐,米收藏,米留言,泪奔了!) 第二十七章 花容玉貌 我如愿摘得花魁之名,便欠了欠身,准备退下。 忽听底下有人扬声道:“大家难道不想看看青岚姑娘的花容玉貌啊!” “想,当然想。” 附和声众。此刻,谁不心痒难捱。 “过会还要成好事呢,嘻嘻!” “哈哈——” 靠,居然还有这等猥亵之音。 我朝那“嘻嘻”之人瞥了一眼,觉得此人猪头肥耳十分欠揍。 他看我瞧他,笑得更欢,我恨得牙根痒痒,袖子里的手都攥成拳了。 这个乌龟王八蛋,混球喇叭球! 小绯跟我进了房间,说要给我上妆。平日里我懒散惯了,反正又不是绝色,每次梳洗,随便打发一下就好。没想到经由那丫头片子的巧手一打理,整个人还真有些脱胎换骨的味道。 铜镜中,我捋了下满头黑发,如绸似缎,云鬓斜插着一根鎏金花簪,衬得肌肤通透雪白。眉似新月,粉面桃腮,一双杏花眼澄澈含情,一颦一笑,颇有一番风韵。 丫的,居然美得这么不靠谱! 小绯似乎也看的一呆,拉起我的手,那个叫蹦的一欢畅。 “青岚姐,原来,你也可以这么漂亮啊!” 我很想回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可我想起红菱的话,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小绯,”我殷勤地把她往椅子上一按,手不停地替她捶背,“你去跟妈妈说,就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这芙蓉厅就不去了。” “不行!”她半是诧异半是恼怒地瞪我,“刚还好好的,怎么说不舒服就不舒服。明着是借口,你叫妈妈怎么信?还有呢,外头那么多人等着,你要不去,要闹起来,谁担得起啊!” 我立刻停手,冷哼道:“外头那些个都是什么人啊,你让我去伺候他们?我呸!” “不去不行的。”小绯一脸无奈地苦笑,“身在青楼,就是这个命。你还算好的,没怎么受苦,哪像我们……”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我挑眉,复又平静下来,这当口,确实不该意气用事。 我抚上她拧着的眉心,叹道:“是我错,我不该那么任性。这样吧,你先去,我坐会。” 小绯闻声抬起头,泪眼朦朦,却是不走。 “去吧,就和妈妈说,我马上就来。” 她静静地看我,终是乖巧地点点头。 夜,悄然无声;月光,飘渺清淡。风透过敞开的门带来阵阵凉意,拂过我单薄的衣衫,我不禁全身一抖。 不!我不会就这么屈服的!今夜,我既能夺得花魁,也一样能躲过此劫。 —————————————————— (三更,三更,某梅很勤奋吧!) 第二十八章 狰狞伤痕 海棠轩,二楼。 炘慕喝了一口茶,状似不经心地问:“凤凰,朱雀,百鸟之王。皇兄,真有此物?” 炘然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世人只知洪荒遗种中的龙,大鹏,麒麟和金乌,其实还有一种鸟,其状如鸡,五采而文,自歌自舞,则天下太平。不过这鸟的称谓生僻,谓之‘鴳’,世人不知也就不以为怪。只不知这青岚姑娘如何得知这鸟的别称,对这鸟的来历掌故也如数家珍。她,很有趣。” 潋滟的蓝眸精光闪熠,炘慕微微一笑,似乎略有思量。 片刻,炘然正色道:“昨夜,你府上来了不速之客?” “嗯。” “为了那东西?” 炘慕无所谓的样子:“谁知道。反正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炘然轻声叹了下:“你多加小心,万不可将它丢失了。不然,你就……” “行了,你别杞人忧天。在我的慕王府里,还丢不了什么东西。现在嘛,还是看美人要紧。” 话音刚落,一名紫衣女子缓缓走出,台下立有哨声惊起。 但见她月白抹胸绣上牡丹,一袭紫碧纱纹裙裾曳地,袖挽同色轻纱,青丝梳成灵蛇髻,两缕微卷的发色从鬓边垂下,青黛淡扫蛾眉,身姿妖娆尔雅。真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偏偏一抹淡紫丝巾覆面,只窥得如烟柳眉,含情杏眸。顾盼间,隐见星眸微嗔,却清绝慑人,不着一丝妖媚荡气。 “把丝巾摘了,我们要看脸!”有人急吼吼道,立刻便有人呼应。 那紫衣女子欠了欠身,朱唇轻启:“大爷恐怕要失望了。刚青岚换装时,不小心让凤嘴划破了脸,不慎留下一道伤痕,因有碍观瞻,故而以巾遮面。” 台下众人听了这番话微有傻愣,转而大声失笑。 “莫要找借口,今日这丝巾你摘也得摘,不摘也得摘。”这厢,有一面貌蛮横者,拿了山水扇,眼光直盯那女子,语气猖狂。 紫衣女不慌不忙地瞧了他一眼,颔首道:“如此,青岚孟浪了。”说罢,她玉手拂脸,紫巾方落,一条细长红痕自左脸眼角处蜿蜒而下,直到尖颌,灯火映照下,说不出的狰狞丑陋。 啊—— 嘘声、扼腕声、惊骇声,声声入耳,不禁让人感慨之前遮巾时的判若两人。 “是假的吧!”不知谁脱口而出。 第二十九章 我要赎她 “是假的吧!” 我突然觉得古人其实还蛮有智慧的,至少能做到不见棺材不落泪。 款款走到妈妈跟前,无视她眼里爆射的十足怒意,我垂头行礼,“妈妈,真对不住,青岚给您丢脸了。” “抬起头来。”她冷声道,却掩不了一丝惊慌。 我仰头,慢慢挨了过去……很满意她的目光慢慢由惊到凉,深深的失落。 容貌,对于一个女子是何等的重要,特别在以色伺人的青楼,这些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更清楚,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人老色衰时又有谁真心呵护,倾心相怜? 我本也想过用脂粉划一条假伤疤,只是不妥。外头这些人俱是精明狡诈之辈,小小伎俩恐难得逞。何况,妈妈这边不好糊弄,弄得不巧,会惹来更大的责罚。如此,不若来条真的,让她死心,让这些臭男人死心。 只是—— 人群中,我看到了小绯。她黯然神伤,一双眼直直盯着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心中默念。一根簪子,轻轻划下就好,不疼。小绯,原谅我用这么笨拙的方式伤害自己,我只想,保全自己。 乐声奏起,台上赫然站了七位佳人,台下,嬉笑斗酒依旧,我的破相风波并没有打扰这醉生梦死的良宵。 竞价初夜的传言是真的,可也不仅仅针对花魁,八强中的美人无一幸免。按鲜花数多少排定了名次后,得了第二的唱“笙剧”的风月楼姑娘彩霞,不出意料地拿到全场最高的价码。而第三的红菱和第五的紫烟,也被人出了重金点下。唯独我,无人问津。 这或是旷古未闻的奇事,我却暗自庆幸,这一劫算躲过了。 台下这些个,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但见一锦衣男子行至台前,金冠束发,面如冠玉,腰间别了把折扇,一双锐利的眼睛牢牢锁在我身上,充满着不明意味的好奇。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内心却忐忑不安,隐隐嗅出一股危险。 果然,他对我一径凝视后,突然跃上台,颀长身姿,曼妙如花。到我跟前,他又伸手探向我的脸,我心下大骇,本能地朝后缩,那人却哈哈笑出声,蓦然收手。 正当我琢磨着要不要装疯卖傻,或者干脆装晕过去,那人冲我诡秘一笑,继而大声说道:“我要赎她!” 第三十章 独一无二 时间忽的凝滞,所有人都在看他,谁都觉得他的提议不可思议,我也是。 可我更讨厌那两道投射在我身上研判的目光,充满着猎人看到猎物般的兴奋。我又不是猎物! 台上的一干美人们却都在看着我,那一双双犹带风华的眼睛里闪烁着妒忌、幸灾乐祸或者担忧的光芒。。 不知何时,红绫软绵绵的身子贴上了那位公子,余光瞥了瞥我脸上的伤痕,娇嗔道:“公子爷,你可看清楚了,搂着这样的脸欢好,就不怕半夜被吓着?” 红绫这带着讥讽的话一出,美人们立时笑成一片。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女人的世界更是如此。 我在这一片奚落的笑声里扬起头,脸更是配合地将有伤的一面直对那位公子。 嗯,没错,我就这么丑,你还是早早收了念头吧。 许是未料到我如此张扬无拘,他美玉雕成的俊脸上微微怔鄂,很快,似笑非笑,似讥非讥地回视我。 “那,美人的意思呢?”他闲适地转头,淡淡地笑看红绫,又似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我看,她做个烧水丫头都不配。”一丝阴毒闪过她的眼眸。 红绫啊红绫,你为何如此恨我? 我垂下眼睑,突然心里有些难过。难道我以后真的连做个烧水丫头都不行了啊? “美人说的是,可惜我们家不缺烧水丫头,缺的却是这样别致有趣的妙人儿。瞧瞧,这道伤痕,放在这张脸上,这样迷人,多么独一无二啊!” 抽气声四起。 虾米?独一无二??他与众不同的鉴赏力,才真的是独一无二吧! 我吸了口气,屈膝一拜,“谢这位爷赏识。不过,赎身之事,小女子不能应承,一切由妈妈做主!” 飘忽的眼神睇到海棠轩二楼。其实,妈妈也做不了主,紫烟说过,掌握我们命运的人是炘慕。 妈妈适时地走到我身边,望着我的眼里闪过一丝如月华般朦胧的冷光,转过头,却一脸堆笑:“这位爷,赎身之事从长计议,不急这一时吧。” “不行。我是旻国商人,明天就要回去了。这青岚姑娘我势在必得。妈妈又何苦为难我,至于这价钱,小可不才,区区几万银两还是有的。” 几万?我擦了把冷汗!今夜的最高价也不过白银五千。他疯了不成? —————————————— (三更毕,明天见o(n_n)o ) 第三十一章 翩翩公子 “就把青岚姑娘赎给他吧。” “她都已经破相了,值不了什么钱,妈妈还在考虑什么?” …… 底下有人煽风点火,一力促成好事。 “妈妈,”是紫烟,她与我无声地交换着眼神,脸上竟挂着明显的忧色,“这些年来,栖香楼幸得有青岚,功劳也最大。如今她容貌已失,也无颜在栖香楼里呆着,难得这位公子一片诚意,妈妈不如送个人情,放她走吧。” 我一怔,她也想我走吗?我转头认真打量那位公子,一张白净的脸,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笑意很深,大帅哥啊,怎么看都不像坏人。而且,他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万银两,若跟着他,吃香喝辣的总不成问题。再讲了,男人的坏在明处,好防备。而女人的阴在暗处,像我这种人,哪是她们的对手。算了,还是走为上策。 主意已定,我张口就说:“请妈妈高抬贵手,让青岚跟着公子去吧。” “这个……”妈妈为难了,眼睛有意无意地向外飘。 “啪啪!” 突兀的击掌声自上方传来,众人不觉左右四顾,查找声音的来处。 不知何时,园门口忽走进两位翩翩公子,长身如玉,发束玉冠,脚蹬金靴,就这么意态悠闲的踱步而来。待走近,其中一人,白衣长发,若清风朗月,一脸温煦和气,说不出的清爽宜人。而另一个,全场的眼睛更是一亮,红衣锦袍,一双蓝瞳波光流转,一张绝世容颜,妖冶美丽,神采飞扬,竟是雌雄莫辩。 众人又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台上的公子,一样的优雅贵气,一样的赏心悦目,也是风华绝代啊! 这边,突然冲出一个矮胖子,脑满肠肥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两位公子面前,没等说话就已经磕了三个响头,“下官灵州刺史李青,参见太子,参见王爷。” “参见太子!”“参见王爷!”一时间,台上台下顿时跪成一片。 “平身吧。”太子炘然挥挥手,闲闲站定园中。 而二皇子炘慕,蓝眸眯了眯,自顾自地往前走。 鼻尖飘过一阵香气,我抬头,眼前是那双潋滟的蓝眸。他是“爷”,是掌握我命运的人,我该害怕,该颤抖,该伏地叩拜。可是,怦怦的心难以抑制地惊跳着,胸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想我扑上去…… 靠,什么反应?是这身体的主人在回应什么吗? 咳咳,我赶紧回神!这种欲求不满只有色女才会做的事,我才不干。 第三十二章 好好待你 月光轻洒,照着炘慕嘴角冷冽的笑意,他低头专注了我好大一会,随后泛着迷离蓝眸,看向另一侧。 “妈妈真是没记性,一个月前本王就跟你讲好,要给青岚姑娘赎身,怎的,言而无信?” 他将目光又扫向我,我只觉心口“咚”的猛跳,他的眼神太亮,也,太高深莫测。他不肯放我走吗? 妈妈上前几步,谄媚道:“是啊是啊,瞧我这记性,王爷莫怪。话又说回来,甭说这事已定,就算没定下,只要您王爷开个口,谁还敢跟您争啊。” “是吗?”他忽地拉起我的手,迫我跟他对视。我一哆嗦,耳边尽是他冰冰冷冷的声音,“青岚姑娘似乎不这么看,本王着实伤心的很。” 我几乎腿软。刚才我说什么来着?要跟那位公子走,他定是认为我有意背叛他。可是,青楼这地方确实不适合我,这几天战战兢兢,血雨腥风的,我渴望过安稳的日子。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几番思量,终于决定,豁出去了:“王爷明鉴。青岚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可如今相貌已毁,已无资格伺候王爷。不如远远跟了人去,也省的让王爷瞧着厌恶。” 说完,我假意伤心起来,掩住袖口抹眼。 炘慕没有我想象中的释怀,一张脸似笑非笑,狐狸般的狡诈。然后,他手一用力,我整个人被拉入他怀里。 “本王怎会嫌弃你呢?青岚姑娘蕙质兰心,这凤鸣烙山又如此惊艳。放心吧,本王会好好待你的。” 我伏在他胸前,身上有好闻的香气,我心如鹿撞,几乎不能自拔。天,又来了,这反应绝对不是我的。 青岚,你给我矜持点,成不成啊? 眼角余光瞥见红绫,她面色沉沉,显然心中已大为不爽。眼锋一转,身旁的紫烟怔怔地瞧着炘慕出神,温柔的眼波里似乎带着淡淡的哀伤。 那一瞬,我仿佛明白了什么,心中泛过一阵心酸。为紫烟,红绫,也为青岚。 “唉!唉唉!” 忽然,一个唉声叹气的声音响起,我循声望去,却是那被人遗忘很久,说要赎我的公子。 但见他抽出折扇,装模作样地摇了起来。然后,他索性走到我跟前,基本无视冷脸的炘慕,对我说道:“美人,你我真是无缘。想你我今后只能在梦中相见,真是让人抱憾!也罢,命里无时莫强求。在下就此告辞!” 说罢,他足尖一点,轻飘飘地从台上跃下,如白鹤翻飞,姿态曼妙。 我张了张嘴,想说句公子慢走,却被炘慕冷冷的眼色给咽了回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刚才我们大家都下跪的时候,那个人,好像站得直直的…… 第三十三章 杂役苦力 夜有些深了,灯火却迟迟没有点起,内庭里很有些寂静,我直直身子,腰椎那儿隐隐作痛,我轻捶着,另一只手拢了拢垂落的碎发,风劲,不由我哆嗦了一下。 角门处隐见一笼微弱的光,在夜色中穿行,看着让人心生温暖。我嘴角一咧,笑问:“是小绯吗?” 光影愈发盛了,但见小绯手提灯笼,缓步走近,脸上笑意十足。 “青岚姐,还在忙吗?”她眼珠一转,高举灯笼朝地上照了照。那里,堆满着横七竖八的粗细小圆木。 “天,你今天又劈了那么多柴啊。都是你一个人劈的吗?那些小厮呢,都死哪去了?” 我环上她的臂膀,“莫要声张,这些柴我还是能应付的。要是让管事的知道了,责罚的虽是小厮,但我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她看着我,眼里盈盈含泪,握着我的手道:“青岚姐,你受苦了。瞧你的手,都生茧子了。” “没什么。”茧子算啥?大白天的这手才可怕! 我揽着她,退出杂役房。我们走在庭院的水泥地上,四周很静,静得让人心生惘然。 “青岚姐,王爷为什么要那么对你?” 我静了一下,“因为我做错事了。” 故意划破脸,还心生逃念,这种种擅作主张的行径,他一做爷的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哦。可是,都三个月了,王爷怎么都该消气了吧。” 三个月,原来我在慕王府的杂役房里已经做了三个月了。 花魁赛后,炘慕直接把我带回了王府,我央求他带上小绯,他倒也不拒绝。可是,一转身,我就被扔进了杂役房。而小绯则被安排去了锦绣苑,当了一名小丫鬟。 那日后,我再也没见过炘慕。慕王府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杂役房的人是不能随便去内院走动的,这也好,我亦乐的清净。虽然活是苦了点,但因我一张丑脸,也没多少人骚扰,最多被人欺负着多洗几件衣服,多劈几次柴火。我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小绯的日子比我好过多了,她本就乖巧机灵,加之会做事,很得几位夫人侍妾喜欢。 “你有什么打算?”见我不吭声,小绯又问。 不远处的夕风苑里探出了几支白梅,在灯光的映照下,素雅白净。 梅花尚且不贪恋满园繁景,何况是人。 “我只是个外人,有机会我想离开。” “带我一起走!”小绯猛的拽住我。 我心中微微一暖,轻拍她的头道:“好。” ———————————— (稍后还有第四更奉上!) 第三十四章 雪玉锦缎 一缕晨光投射到屋里,我眯着眼醒来,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胳膊,想起今天一堆的杂役,心中不由一阵颓唐。 匆匆吃了一只冷馒头,我便和一群仆妇到溪边洗衣,冰冷的溪流里,我悲哀地发现右手食指边又多了一处冻疮。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忽的,有个丫头跑来,大声叫道:“谁是青岚,许大娘找你。” 许大娘是杂役房里的管事婆,说话行事很有分量。我不敢怠慢,忙起身跳岸,捋下袖管裤管,整了整衣服,跟着丫头去了。 溪边不远处的小破房里,我掀起门帘,一股木质腐朽气扑鼻而来,桌边坐着一位神态倨傲,身穿绿缎白裘的老妇,腰间还挂着一枚铜色腰牌,明晃晃的,正是那身份权利的象征。 我忙走上前,轻轻唤了声:“许大娘好。” 她上下打量着我,神情不悦:“怎么才来?” 我正琢磨着该怎么回她,却见她摆摆手,随后拿出一匹缎子来,“我这里有一匹雪玉缎,你帮我送去夕风苑吧,就说是许大娘送的,他们自会明白。” “哦。”从她手里接过,忍不住狐疑地瞧了她一眼。 巴巴地叫她来就为了送一匹缎子,至于吗?这园里谁不能送? “这可是好货,外头那些个婆子粗手粗脚的,我不放心。” 这话说的,倒像是看清我心里的疑问,专门做的解释。 我不敢再耽搁,欠了欠身,退下。 这是我第一次进夕风苑,满园梅树花苞乍放,风吹过带来阵阵馨香,有细小的花瓣从头顶扬扬飘下,飘在我的头发、凉薄的单衣上。真漂亮!落花无声,纷纷洒洒,我不自禁地摊开掌心,轻拢那一片片纯美,浑不知自己越走越深。 “什么人?”一声闷喝将我惊醒。 檐角廊道的阴暗处,一人身着黑色长袍,冰冷的气势环绕。 我记起了此行的目的,双手利落地捧起绸缎,说道:“杂役房青岚奉许大娘之命,给王爷送雪玉缎来了。” “杂役房的?大胆奴才,不懂规矩吗?夕风苑可是你这下等奴才来的?” 澄净的阳光穿过树梢,那人一身英挺地站在我跟前,二十岁左右,神情冷然。 “我是奉许大娘之命来的,可不是什么擅闯!”我脱口而出。 “令牌呢?” 我惊抬头,脑中突然闪过些东西,“我这就去拿。”转了身就跑。 第三十五章 身陷险境 “来人!”一声吆喝,四名孔武有力的青年壮丁立时把我围住。 “清爷,有事吩咐?” 清爷,我想起来了,他是炘慕的近身侍卫,清茗,专门负责炘慕和夕风苑的安全。 “将这个奴才拉下去,照规矩办事。” “是!” 我挣扎着不让他们碰我,哪知道这些家奴身手了得,我一身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对手。 “清爷,我真的是来送雪玉锻的啊!”我努力使自己靠近他。 他冷冷看我一眼,声音从上方传来:“元武,给他说说夕风苑的规矩。” “是。”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上前一步,“凡没有令牌擅闯夕风苑的奴役,杖责一百;任何进入夕风苑的奴役,只允许在外庭走动,不得擅入内庭,违者,杖责两百;每日辰时、未时,戌时过后,夕风苑一律不进外人,擅闯者,听天由命,死不足惜。” 丫的,什么狗屁规矩,我一个杂役院的,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三条,你可全犯了,想不死都难。来人!” 啊——我一下子瘫软在地,只觉得手足无力,全身发冷,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左右把我架起,我挣扎着不肯走,“清爷,我这就去许大娘那儿讨令牌,你要是不放心,让几位大哥跟着一起去。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是无心的!你好人有好报,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放肆!你当夕风苑是哪里?这慕王府又是哪里?岂容你这等下三滥的货色任意妄为?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拉出去!” 他眼中分明是凛然的杀机,我一咬牙还想再辩,那元武忽的过来,挥手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脸颊生疼,嘴里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这当口,他们四人左右将我架住,拖着我的身子往外走。 我知道我被人陷害,许大娘,不,一定另有其人。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眼泪不经意地滑落一滴后,满腔的冤屈化为高亢的怒火,我索性发了狂,用吼了:“天理何在啊!老天,你睁睁眼,六月飘雪,正月打雷,全给我出来做个明证啊,慕王府杀人啦,冤枉好人,草菅人命啦……” “住嘴!” “怎么回事?” 一个温柔的声音与清茗的怒喝声几乎同时响起,我浑身一震,只见一个淡雅脱俗,长挑身材的绝色美女姗姗而来,不施粉黛而颜如朝霞映雪,一双剪水瞳,熠熠有神,真是天姿国色,见之忘俗! 注:辰时,上午七至九点,未时,下午一至三点,戍时,晚七点至九点。 第三十六章 大难不死 “清茗,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回。” 她要救我?!我心中一阵狂喜,我不用死了! 清茗皱着眉头,指了指我道:“你要救她?” 她莞尔一笑,恰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清新灿烂。 “正是。清茗有所不知,我和她有过一段渊源。她入府时日尚浅,园中婆子恐教导不周,方才惹了今日之祸。”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好吧。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杖责三十。”说罢,转身就走。我喜极而泣。 家奴把我从地上拉起,但见那女子手一挥,他们立刻停住不走。 她行至我跟前,美目缓缓扫向我那条疤,探手来触,指腹绵软而轻缓,我愣住,她是谁? “青岚,你怎的如此狼狈?”她动容地看着我,柔柔地说。 我苦笑,悲哀于自己的小人物命运,不过蝼蚁,生杀与夺尽在权贵之手。 她看我不语,蛾眉轻蹙,“以后要注意点了,这规矩始终是大于人命的,特别这慕王府。” “谢谢!”我感激地点点头,心中暗自记下这个教训。 她轻轻一笑,使了个眼色给家奴,便款款而去。 “她是谁?”等她走远,我忍不住问。 “她是墨梅姑娘啊,你今日命好,遇到贵人了。别说是清爷,连王爷都要让她几分。” 我缓缓垂下头,欠墨梅的情要还,今日之恨我更要讨回。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三十大板,打得我皮开肉绽,我猜,家奴看在墨梅的份上,打的还算轻。 找了两根木棍当支架,我一拐一拐地走回杂役房。一路上,尽是嘲讽、冷漠的目光,我只当不知,我还没那么脆弱! 回到院内,有相熟的婆子上来搀扶,我拒绝了,只问她许大娘在哪里。没等婆子来答,早有人报信给许大娘,但见她急忙忙地赶来。 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可我身上依然阴冷寒彻。 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诧异,很快,如刀锋般犀利,夹杂着无比冷意。 “为什么害我?”我恨声道,向前一步。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与我何干,我只让你送雪玉锻到锦绣苑。” “什么?”我失声道。 她的目光闪烁着残忍的兴奋:“哪个让你听错了,还自己上夕风苑送死,怪不得别人!” 眼前开始模糊,她连对策都想好了,只等我往陷阱里跳。如果我死了,她只说我听错了吩咐,咎由自取,与她无关。好恶毒的婆子!可惜,她棋差一招,老娘我长命百岁! 第三十七章 嘴上功夫 我硬生生地把眼泪给憋回去,冷笑道:“许大娘,你我近日无仇旧日无怨,你何至于要下套害我。莫不是得了什么人的好处,做下这天地难容之事?”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人都惊了,窃窃私语声四起。 许大娘的脸如我所愿地变得苍白,一张嘴却张狂着不饶人:“莫要乱嚼舌根!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却瞒不了我。不过是个破了相的小娼妇,下贱坯子,你以为还是爷心坎上的花魁啊!” 娼妇?我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卖身求荣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我索性挑明了讲:“许大娘这话有趣,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娼妇下作,怎么还收了小娼妇的银子要来害我!说起来,你比我更下贱!至贱无敌啊!” 她“蹬蹬蹬”地后退好几步,老脸白得像纸一样,嘴也哆嗦起来,“你,你,你怎么会知道?”话音甫落,顿觉失言,慌用手遮住嘴,一脸尴尬悔色。 众人倒抽凉气,我重重哼了一声,果然不出所料。我的身份除了小绯和墨梅慕王府里没人知道,她一杂役房的管事婆又如何得知?这消息也只有从栖香楼里传出,也只有某个人最可疑。前几日,小绯说在府内遇到过红绫,这事来的也没这么巧的! “人言: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人在做,天在看。可见,凡事都有因果之说。你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难道就不怕半夜鬼敲门,罗刹来勾魂,下十八层地狱,绝子绝孙吗?你害了自己不打紧,还殃及一家九族。你说,你这不是造孽是什么?要几世几十世才能赎清你的罪啊?” 好,我再出一口恶气,让她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你,你——”她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我,脸煞煞白啊。 “你什么你!莫非你嫌我话说的不够好听?你该感谢我现在没缺胳膊没少腿地站在这里,不然,你就等着老天爷收你吧!” 有婆子上来拉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说了。我看许大娘她两腿发软,扶都扶不住,一张老脸一会白一会红,被气得半死,也就作罢。其实,我把话说那么狠那么绝也是防她以后再来害我。今日那么多丫头婆子来看热闹,影响很大,她害我的心思也该收敛收敛。 末了,劝架的人把她给劝了回去,临走,她恶狠狠地瞪我,“小娼妇,得罪了那么多人,我看你能嚣张几时。” ———————————— (三更毕,亲们,求收藏,不要光看不藏啊,某梅需要发动机撒!) 第三十八章 任人宰割 必须承认,斗嘴的时候那是相当痛快的,但事后,我还是隐隐有些后悔。特别当小绯朝我吼: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啊,她毕竟是管事,你受些委屈好过她今后天天整你! 我不是不能受委屈,是不能受这样的委屈!这个时代,弱者注定是无助而悲情的,可是,若生命受到胁迫时还这么窝囊,做人还有什么意义? 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这一年的最后十几天,然而没人再来理会这事,因为这时候炘国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炘国国主病危在床,传言纷纭,说他活不过来年春天,一时间全国上下人心惶惶。然后是位于炘国东南方向的暐国,在边境处蠢蠢欲动,在制造了几件扰民滋事的小打小闹之后,终于突然发兵,夺下炘国要塞潼关,屯重兵十万驻扎,隐隐有挥兵北上的趋势。这一下震惊了整个炘国朝野,炘慕接连几天宿在宫中,与大臣们共商退敌之策。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会改变我的命运,也间接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许大娘的卑鄙开始显山露水,在我的伤还没净好,她就安排我去厨房劈柴。显然,她不是把我当成神功盖世,而是往死里整我。三天的柴,她让我一天劈完!打量着爷不在,她不是一般的猖狂。 那一天,我从没这样无力过,那种任人宰割不得不忍的滋味,让我将怒火发狠似地全部撒在斧头上。柴沫飞溅,虎口震得血泡起,我都视而不见,只一味地劈,劈,劈! 许大娘中途来看过一次,应该很满意我的屈服,扭着水桶腰走了。可是,这天杀的婆娘,居然吩咐手下不给我饭吃。 劈了一天,也才将一半的柴火劈完。我没有力气了,肚子又“咕咕”叫起来,实在是撑不下了,我决定先去厨房弄点东西来吃。 不得不佩服许大娘,她绝对是整人的高手。杂役房的厨房大门紧闭,我好不容易从半掩的窗户里猫腰进去,好嘛,两只破锅里什么都没有! 小绯随几位夫人去覃山寺祈福,没三天三夜是回不来的。就算她在,我也不好意思开口。现在,只剩下华山一条道,铤而走险! 据我所知,整个慕王府大小厨房不下五个,除了主子们的小灶间,就剩下杂役房和夕风苑后面的大厨房。小灶间是不敢去的,不过大厨房可以考虑,那里不仅面积大,还作为府内食物的储藏室来用,品种丰富,就算没有现成的,能充饥的东西肯定有。 在权衡了一下是饿死好些,还是被抓包打死好些,我还是选择了前者,因为饿死就在眼前了,而是否被抓包似乎还有得商量。 第三十九章 厨房惊魂 月亮很圆,园子里太静,我一路战战兢兢的,心里忍不住发毛。靠近夕风苑的高墙,念及旧日之灾,我更是小心翼翼,低头猫腰在墙角的灌木丛里踯躅而行。 不知哪里来的猫儿,如婴啼般叫了一声,我的小心脏“扑通”乱跳,猛的提速,带风似的一阵小跑。 大厨房到了,我从怀里摸出半截蜡烛,点亮。然后,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口中念叨阿弥陀佛,镇了镇心绪,手颤颤地推开门。 偌大的屋子漆黑一片,蜡烛的光芒只隐约照亮周围一寸地,但我还是很轻松地找到了一只大锅。真是运气啊,大锅里居然温有几只馒头和一碗白乎乎的东西。饥肠辘辘的我顾不得找筷子,直接用手抓了馒头来吃。温热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我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得天下美味不过如此。 几只馒头下肚,还是不过瘾,我抓起那只碗,把嘴啃上去。咦,口感熟悉,是银耳和红枣。这么晚了,这碗银耳红枣羹给谁候着呢?不想那么多,我“咕噜噜”的,一股脑地把它全解决了。 打了个饱嗝,灭了烛火,我准备撤了。突然,屋外一阵脚步声,我心一凛,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本能地找地方躲。灶肚后,我刚躲定,门开,有亮光柔柔地洒进来,倒影出一个高大的身形,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凤眸蓝凝,散漫而妖魅。 是炘慕!我惊愣地捂住嘴,阻止了险些惊呼而出的声音,却阻止不住砰砰激越的心跳。 灶肚里隐见几处火星沫子,怪不得所吃东西都是温热的,原来这柴火熄了没多久。可是,他不是在宫里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屈尊到了这里?难不成和我一样来偷东西吃? 呃,我想多了,这怎么可能! 青灯点上,室内一片大亮,我忙往里侧挪了挪。 但听得锅盖掀开的声音,随后,几不可闻的一声“咦”。我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没可能的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他是真的来偷东西吃的。不过,他是正大光明的拿,我是偷偷摸摸的偷! 所幸,他没发现我,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 我吁了一口气,伸展下蜷缩着的手脚,打了个惊天的哈欠,嗯,走人吧。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慵懒的声音毛骨悚然地传来,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僵在半空,我哀嚎,好倒霉,他怎么又回来了! 身前,炘慕俯下身看我,桀骜飞扬却微微蹙起的眉,蓝眸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亮。。 第四十章 平静安逸 “不说话?”声音里有淡淡的不耐烦,我知道如果我再不说话,明天的太阳很有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呆了片刻我赶紧行礼,“奴婢给王爷请安。回王爷,今儿,今儿是我在大厨房当值。” 炘慕勾起长长的眼尾看着我,“哦?怎么以前没见你在这?这黑灯瞎火的,你当的又是什么差事?” 我心一突,暗叫糟糕。没想到他脑袋瓜子这么灵,一下就找到我两处破绽。 我平静地说:“回王爷,今儿当值的香灵身体不舒服,因奴婢与她私交甚好,所以来替她。” “哦,起来说话吧。” 我暗吁了一口气,起身恭敬地站好。好在我认识一个在大厨房端菜的粗使丫头,不然姐姐我可就惨了。 站在我面前,他高大得如同神祗,器宇轩昂。 “那么,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丫的,这么不依不饶啊。 “回王爷,奴婢出来时太匆忙,忘了拿火折子,点不了青灯。是奴婢的疏忽。” 炘慕沉默了半晌,转身找了张椅子坐下。 我惊恐地瞪着他,他怎么不走了? “去,给我找些吃的。” 呃!我勉为其难地在厨房里东翻翻西找找,居然还真给我找出些东西。 哪知,他端起红豆粥看了一眼,又闻了闻糯米糕,摇了摇头。 有的吃蛮好了,还那么挑剔。我忍不住腹诽。 “王爷稍候,奴婢这就叫厨子来给您做吃的。”说罢我抬脚就走。 “慢着,你不是当值的吗?不用麻烦别人,就你来。”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大了,粗声粗气道:“回王爷,奴婢不是大厨房的人,不过临时当值。”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做?” “是,奴婢不会。” “要叫人来?” “是,奴婢这就去。” “你一口一个奴婢的,看来,做个粗使丫头你很在行。”炘慕的语气突然威严起来。 “是,奴婢——”我一个惯性,随意应了。说完,顿觉失言,他不会误会什么吧。 果然,他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这话说的,好像是在怨我这三个月来对你不闻不问。”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回答:“回王爷,奴婢从未抱怨过,在杂役房的日子平静安逸,奴婢觉得,觉得心满意足,这全赖主子的恩德。” 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连撒个谎都那么振振有词! 或许是我的回答太过迅速,炘慕的神色明显一滞,缓缓道:“平静安逸吗?”哪里不对?我疑惑地抬头望他,凤目半合,浓密修长的睫毛也掩饰不住他眼底微微浮现的波澜。 “看来,我之前的安排倒是错了。” 言罢,他转身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我。 第四十一章 一梦多舛 蓝色的衣袍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时候,我终于浑身一软瘫在地上。不幸中的大幸,好在,有惊无险。 我返身折回杂役房,那一夜,我辗转反侧,想起他最后的邪魅笑容,不寒而栗。到了五更天,才迷迷糊糊睡去,却做起了一场梦。 …… 夕阳云霞,莲池边香气馥郁,炘慕站在我身边,拥紧我,含情脉脉地望着我。我低头,一脸娇不胜收的羞涩…… 草原上,我和炘慕快马驰骋,笑声如银铃般爽朗。不知怎的,他很不高兴,不再理我。我悲愤痛楚,举起手中剑朝他刺去,突然,他化身一缕青烟,不见了…… 栖香楼,我独自在月湖边漫步,红菱狠狠指责我抢了爷的欢心,狰狞地向我扑来。我退之不及,一个不慎,跌落在湖中。眼前的红菱蓦地变成紫烟,她很冷漠地看着我往下沉,见死不救。湖水漫过我的头,我只觉呼吸困难,忽的,一个人头从水上探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满脸是血,竟然是炘慕…… 我一声大叫从噩梦中惊醒,才发现天已大亮,我浑身上下被冷汗湿透,一颗心“扑通”乱跳,梦中景历历在目。 不可思议,这梦中的一切真实得让我感到害怕,我抚了抚心口,告诉自己,定是昨夜被炘慕吓的,赶紧到太阳底下晒晒,去去邪。 “哟,是青岚呢。”出了门,耳边就响起一个非常难听的声音。 但见许大娘晃着满脸横肉对着我笑,吃错药了?她何时对我如此笑过? “许大娘,我这就去劈柴。”我不咸不淡地应道,抬脚就走。 “哟,别别。哪敢叫你去干那粗活啊!”她一下拦住我,皮笑肉不笑,“青岚,以前大娘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说是吧。” 奇怪了,她今日一意示好,是什么意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讪讪不语。 “我给你道喜,你高升了。王爷房里缺个使唤丫头,点明了叫你去。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你收拾收拾赶紧去吧。” 我惊叫一声:“啊?” 许大娘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却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瞧你这丫头傻的,用得着这么高兴?赶紧去吧。” 我点头离去,心中顿生一种古怪的念头。 是不是有一场阴谋啊? 第四十二章 禁时禁地 我收拾完东西,在一众羡慕妒忌的目光中挺直腰板,走出了杂役房。 阳光真好,前路漫漫,我心中忽忧忽喜,一时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路上,不意遇到香灵,她拖着我到园子里小坐。 我想起昨日冒她名一事,心有歉意,刚想提及,就听她哭诉起来:“你可好了,别人家削尖了脑袋都轮不到的好差事,糊里糊涂地就落在你头上。我们就惨了,今儿个,不知王爷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我们大厨房的人竟犯懒劲,从今往后夜里得轮流到厨房里当值。” 我不由自主地一呆,紧张地问:“这么说,以前夜里没人当值的吗?” “是啊。” “那,王爷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啊。” 我强笑了几声,好你个炘慕,静水深流,藏而不露啊!明知我撒谎也不揭穿,看来,调职夕风苑也是他一手策划的。他到底想怎么我啊!这个腹黑男!! 看着香灵泫然欲泣的小脸,我当即酷酷地一拍胸膛,立下一番誓言,例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什么的。那丫头很是欣喜,临走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 夕风苑里,在清茗锐利而研判的眼神下,我下意识地垂头听训,压力真的很大。原来,这边只有我一个使唤丫头,又是炘慕头一次亲点的丫头,怪不得连许大娘都要对我让颜三分。 我的任务不重,负责研磨,整理书籍,端茶递水什么的。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每日辰时、未时和戌时,连夕风苑里的人都不可随意走动,除非有清茗的指令。内庭更有一处禁地,位于炘慕寝房左侧的一座小花园,谁都不能靠近。 真是怪异的规矩。不过想想,古时候哪个大户人家没点隐私禁地,何况这鼎鼎大名的慕王府。其实,夕风苑里的人不多,清茗领着我见了八位护院,其中就有上次扇我耳光的元武,他看到我时神情颇为别扭,我本着不打不相识的江湖义气,很是豪迈地冲他笑笑,他一呆,随即表情释然。 此外,还有一位老佣人,他佝偻着身影,脚步蹒跚慢行,竟然还是哑的! 后来,当我和元武相熟时,也曾问过他哑奴的事,结果,他讳莫若深地一脸沉凝,装高深了。 炘慕的一位侧妃和两名侍妾都有自己的院子,平时很少来这边。墨梅宿在与夕风苑相邻的梅轩,也是唯一一个不用令牌不用通报,可以随意进出夕风苑的异数。 苑内的禁地禁时,冷若冰霜的清茗,高深莫测的哑奴,还有腹黑男炘慕,构成了我对夕风苑好奇深深,恐惧深深,胆颤深深的不良印象!以至于我睡觉做噩梦的时间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王爷叫你 “青岚,王爷叫你。” 我怒从心头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传话的家奴。 自三天前搬入夕风苑,不管什么时辰,我在做啥,这炘慕有事没事地就让我前去伺候。泡完茶就遣我在门外伺立,奶奶的,一站就是几小时。从没见过像他这么有精力的,白天在朝廷上议事应该很累了,晚上居然也不休息,在书房里一趴就是三四五更天。他不睡装神仙也就罢了,何苦拉我垫背! 唉,怒归怒,我立刻穿好衣裤,冲出了房门。知道这腹黑男喜欢在晚上折磨我,我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每日早早吃饭早早睡下,养足了精神再跟他斗! 送上茶水,我如往日般想退出书房,却被炘慕叫住。 “青岚,留下。” 我完全不得要领,这厮又想干吗?抬眼瞥见他那张迷人的脸以及一丝狡黠的微笑。哼,横竖也是站,站里站外有啥区别?我撇撇嘴,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侧。 “你的脸?”他眯起蓝眸,玩味地看着我脸上蒙着的一片薄纱。 到现在才发现?虽然我没指望他对我青眼相加,可这薄纱都罩了有三天,他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回王爷,有碍观瞻,还是把脸遮起来比较好。”每每看到清茗瞅我脸时的表情,一份鄙视三分嫌恶,我就十分受不了。不就丑点,他至于表露得那么明显? 须臾之后,炘慕凉凉地扔过来一句话:“你脸上的伤疤时日不多,应该可以愈合,慕王府里就有治愈疤痕的天下奇药,花容膏。只不过,我为什么要助你恢复面貌?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这话他说的漫不经心,却愣是把我砸得回不了神。如水月光透过窗棂幽幽泻进房里,撒在他俊伟有如神邸的身上,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微带哄骗的意味,那眼神偏又居高临下,好像我卑微如蝼蚁的身躯只能依附于他,只能任他摆布。 那一刻,我只觉得满身的愤懑沸腾了起来,脑子一热,也不管不顾了,“爱给不给,我还不稀罕呢。” 炘慕眼角的余光淡淡扫了我一眼,脸上的笑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这话大不敬啊!我暗自后悔,怕他盛怒之下责罚我。忽听门外有人来禀:“王爷,姜先生有紧急事务来报。” 第四十四章 雍州被占 “进来吧。” 我松了口气,但见一个身穿青灰袍子的文士走进书房,行过礼后,他便抬起头来。 那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身量偏瘦,一双鹰眼泛着阴沉的冷芒,整个人瞧着阴阴的,让我很不舒服。但见他捋了捋山羊胡子,仿佛无意识地瞄了我一眼,眸光深凝,我低头看向炘慕,不知是留是走。 此时的炘慕早已敛去脸上的笑容,神色庄肃,沉声道:“什么事?” “雍州被占。” “哼!”炘慕敛眉扫了一眼雍州来的文书,眉宇间显而易见的一丝怒气。 屋里死一般的冷寂。我的思绪却随着雍州二字飘散开去,不知怎的,脑中清晰浮现出一幅地形图来。雍州位于炘国东南,是离潼关最近的城邑,北临泾渭流域,若行船千里,便可见巴郡各邑,沃野遍地,是炘国的富饶之乡。 难道说,暐国此次攻下雍州的目的是富饶的炘国城邑?我被自己的奇思乱想吓了一大跳,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哪里来的? “王爷,他们的目的是巴郡各邑吧。”姓姜的老头先开了口。 炘慕将手中文书一扔,“打的好主意啊!看上了我们的鱼米之乡。哼,我们一时的忍让,倒看清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王爷,不可再忍了。驻扎在石泉山下的十万兵马已整装待命,就等着王爷下令呢。” 石泉山?雍州西部的蜀山之一,谷口险固,占地理优势,易守难攻。 天,怎么回事?他们说一个地名,我的大脑就情不自禁地跟上了,恁地熟悉。 “姜熵,此役我方胜算如何?” “暐国近年来图精励志,富国强兵,在军事上可谓是异军突起,如今,他们连下两城,斗志昂扬。此役,雍州驻军十五万,我方十万。依我之见,至多五成。” “五成都不到?” “是。可是,若不战,纵其气焰,待他渡河北下攻下巴郡,炘国士气必大为受创。到时,就无人能遏其势,恐怕,炘国就此……” 炘慕“啪”的一掌拍向书案,幽蓝的双眸里燃着两把火炬。我又被吓了一跳。 “姜熵,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这一战,我们必须胜。” 闻此言,姜熵略微怔了怔,对着炘慕眼里炽热的求胜光亮,他终是阴郁的一语不发。 “要胜,又有何难?” 第四十五章 献策献计 两道刺人的目光横向我,我忍不住全身发抖,颤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刚,刚,刚说话的不是我。真,真的不是我。” 我做什么了?中什么邪了?我刚才竟然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要胜,又有何难? 炘慕那深邃的蓝眸瞬间转为冷冽噬人,视线锐利得犹如刀刃,我连忙跪下。可是,那道凌厉的目光并不想放过我,我知道,若我不能好好解释这一切,我铁定玩完了。 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让自己沉下心来。是青岚,对,一定是她,她想告诉我,也想告诉炘慕破敌之计。 睁眼,答案已了然于心。 “回王爷,青岚有一计。”我大着胆说了。 “哦?”炘慕的语气里带有几分不可置信。 “明攻我们不敌,倒不如先采取迂回战术。拨五千精兵分为十营,每营五百人,每日分时分批偷袭雍州各处,暐国兵至,不可恋战,马上撤离。此番,扰他三天三夜。一来可挫其士气,让他们疲于应付;二来也可刺探雍州各处的防御情况。等时机成熟,十万兵马再倾巢而出,出奇不胜,攻其薄弱,这雍州定能夺回。” 我一口气讲完,自己也愣住了。身后芒刺在背,是姜熵。 “若暐国军倾巢而出,我军又当如何?” 我浅笑,声音恭敬而平顺:“我军主力驻扎石泉山上,此处易守难攻,暐军若敢攻来,岂不正中我意?他们不会,也不敢。” 炘慕展眉一笑,忽又微微眯眼,俊容满是危险的神色,“青岚,你这计从何而来?” 我略略沉吟,答道:“强而避之,逸而劳之,怒而挠之,乱而取之。” 炘慕挑眉看着我,眼中有一丝讶异,蓝眸深处闪过一簇极冷的戾气,“你还漏了一句:利而诱之。姜熵,一切照青岚所说的办。” 他的声音由于高亢而显得格外兴奋,“速派使者去暐国,奉上厚礼,求和。另外,想办法在雍州城内洒下传单,就说,三十万炘兵已驻扎在雍州城外,不日即会攻城。” 三十万?我努力咽了咽口水,丫的,太能扯了! 炘慕的嘴角动了动,看我的眼神明显表示:你还是太嫩了! 嗯,本姑娘自愧不如。他这招确实高明!城内传单为乱暐国军心而制,这三十万兵马加上三天三夜的偷袭,暐兵未战而竭,必将不战而败。求和不为示弱,雍州夺回后,已落暐国的潼关依然虎视眈眈,但若有了炘国的这份厚礼,暐国还不会反扑,这就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第四十六章 深情款款 姜熵走后,炘慕的视线就没从我身上调回来,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意图。 为逃避他的眼神,我假意上前拨了拨灯芯,一边琢磨着该如何圆谎。忽的,一道高大的身影贴在我身后,印在窗棂前,伴着让人心神摇曳的幽香,我挑灯的手不住颤抖,呼吸也渐渐不平稳起来。 “我来帮你。” 手被他的大掌压住,身后是他温热的胸膛,他暖暖的气息在我脖颈处撩人地四处游走。我屏住呼吸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得自己软绵绵羞嗒嗒的声音:“王爷,放开我。” 可是,炘慕并不打算放过我,而是乘势前倾,把我箍在他的双臂中,挑起我鬓角的一缕头发,狭长的凤目深深注视我,随即在我耳边轻喃:“青岚,为什么你什么都懂?这样的你,我真不想放手。” 此时,被他刻意的低吟撩拨得全身敏感的我,内心正上演着一场战争。代表青岚出场的身体已迅速沦陷,恨不得醉在他的臂弯里,就这么一辈子被他抱着拥着亲昵着。代表白白出场的大脑却异常冷静,莫要被腹黑男深情款款的模样给蒙蔽了,他的诡谲心机世上几人能敌? 思及至此,我干笑着挪动身子,想与他隔开些距离。然而,我的手被他的胳膊压住,动惮不得,我唯有闷声抗议:“王爷,不要,不要为难我。” 我偏开头躲他,他却越发向我倾来。就这样,我左他左,我右他右,玩游戏似的。时间一长,节奏乱了,我没来得及改变方向,一双薄唇便袭了上来,软软擦过我耳际。我全身僵硬,就这么定定凝视他,那湿湿痒痒的感觉在我体内簇成一团火,自头顶开始往下蔓延。 我,我好烫,哪里都烫。 他也没动,只是拿如潭深波的蓝眸回视我,半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我轻轻抱住怀里,用他沉沉温柔的声音魅惑我:“青岚,当初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有这回事?我愣住了,青岚这妮子都爱死你了,她怎么忍心拒绝你? 下一刻,炘慕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抚过我的脸颊,那眼神依旧温柔似水,然后,吻上我的唇。 什么情况!我默默地瞪大眼,贝齿紧阖,我的初吻啊! 隔着面纱,他居然还能舔舐着我温热的唇!! 濡湿的面纱一点点夺去我的氧气,天杀的炘慕还在不依不饶地继续!我挣扎着,手足并用,用尽全力推开他,羞愧异常地跑出房。 第四十七章 禁地迷阵 夜深,脚下的步子凌乱而无力,我不辨方向地在路径中穿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他,离开炘慕,离得越远越好。 小跑了一会儿,我停下来,微微喘口气,抬眼一瞧,懵了。怎么跑着跑着,跑到禁地来了。 眼前的小花园,显得有些凄清,不像外庭那般梅蕊竞放,光秃秃的树干笔直阴森,一阵冷风过,满地张牙舞爪的狰狞树影。我禁不住全身发颤,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往后退。 “呜……呜……” 什么声音?花园深处似乎传来微弱的呼声,我被吓得一激灵,静立侧听,“呜……”,莫不是鬼??刹那间,我的汗毛根根竖起,两只脚软得不行。 幽暗的花园里再次传来呜呜声,不像鬼嚎,更像泣声,胆怯之心不由减了几分。树影深处似乎隐约藏匿着一丝光束,忽明忽暗,引诱着我。鬼使神差般的,我一步步向前。 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刚在廊道上往里瞧时,这花园里只有树没有假山,可我真走到里头,怎么回回都碰到巨石挡路? 难道,难道这是个阵?我猛的警醒,想起武侠小说里的奇门遁术,《射雕》里的桃花岛主、黄蓉就是此中好手,却不知,如此不幸地在这里让我遇见!我咬了牙,深呼一口气,不管他姥姥的什么阵,我今天都要闯过去! 快速地在树影下穿梭,却每每在巨石前碰壁,我甚至还感觉有一道目光躲在暗处,正紧跟我。四下打量,周围黝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我用力闭了闭眼,稳定心神,脑子飞速转动,如果青岚在,如果她在,她一定能找到出路!再睁眼,似乎是本能,脚下的每一步都不需要考虑,迈出去就是。 月光下的树木随着秋风摆动,发出巨大的呜咽声,我心中虽然害怕,倒很惊讶再没有巨石挡路。视线愈来愈宽阔,我似乎走出了迷阵,眼前只剩下一条蜿蜒小径,小径尽头是一个半人高的假山洞口。 里面有什么?我最初看到的光亮是不是从那里射出来的?纵然心惊肉跳,好奇心最终还是战胜了一切。 其实,我当时还是那么考虑的,慕王府再不济也是堂堂的王爷府,总不会藏太龌龊太离谱的东西,这多半是个宝贝。呃,我见财起意! 走到洞口,我弯下腰,扶着粗糙的洞石往里看…… 作者有话说:快撑不下去了,现在面临一个抉择,是弃文还是继续…… 第四十八章 夜半惊魂 一丝呼吸在耳边吹起,比这寒冬里的风还要冷。我全身哆嗦着,不敢回看。低头,不知何时一抹黑影叠在了我的影子上,月光下,显得诡谲而恐怖! 我啊的一声跳开,骇得跌倒在地。身后,一个佝偻的身影,头发乱如麻,身上破破烂烂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如鬼魅一般,苍白僵硬。是哑奴!天呢,他的脸!我刚缓下心又一次绷紧。记忆中,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脸,我忍不住一阵狂呕。 平日里少见他,就算见,他也是一味低头,谁曾想他脸上横七竖八地刻有那么多伤疤,大约是反复受创的缘故,伤疤都肿成手指那么粗,东一条西一条的爬满了整张脸。实在太可怕了,他,是人是鬼? 他慢慢朝我走来,莫不是我眼花,他走路的时候背怎么不驼了?还有那眼神,凌厉得似蓄满了寒光,刀刃一样射向我。他,他想干什么? 一丝恐惧涌上心头,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哑,哑,哑奴,我,我是,我是青岚,青——岚——” 他根本不理会我,人越来越近,并伸出了一双枯枝般的手,表情狰狞…… “别,别别,别过来。这,这玩笑,开大了啊!”我不过闯了禁地,他不会想杀我吧!不对,他也闯了禁地啊,咱彼此彼此,互不揭发就是了嘛! 身影一闪,他苍白的手掐住了我的咽喉,恁地有力,我被他掐的呼吸困难,眼前一片混沌。想张嘴求饶,却咿呀着发不出语声。 就在我以为这回难逃一命呜呼,不远处传来一声沉喝:“快放手,莫要伤她。” 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彻底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窗前洒有阳光,隐约见一女子蜷在床边抹泪。我想起昨夜混乱的场景,一时坐起大叫:“别,别!走开,走开!” 那女子泪眼蒙蒙,一下子投入我怀里,抱紧我,“没事了青岚,没事了。” 原来是小绯,我激动莫名,泪也跟着下来了,想到自己差一点见了阎王还是有些后怕的。。 一番唏嘘后,我收了眼泪,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爷说你走夜路被吓着了,叫我来照看你。好在我昨日跟着几位夫人回来了。青岚,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夕风苑当差?”她指了指我的脖颈,脸色煞白,“还有这个,一圈淤青的印记,好似,好似……”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截住她的话,我简单讲了讲这些天的经过,关于遇袭一事则随便找了个借口含糊过去。 这时,门外有家奴传话,说但凡我醒了,就去见炘慕。 第四十九章 再走一遍 一进屋,迎头碰上一道凛冽刺骨般的眼神,眼神的主人冷冷注视着我。 “见过王爷。”心中一阵打鼓,我垂目低头,向炘慕施礼。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搭理我,我暗暗叫苦。擅闯禁地是死罪,如果我没听错,昏迷前的喝声应该来自炘慕,但愿他心存仁念放我一条生路,不然,我有十条命都不够他砍的。 正在碎碎念间,炘慕清朗低沉的嗓音响起:“青岚,昨晚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除了哑奴那张不是人的疤痕脸,我还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抬头,炘慕微微眯眼,却掩不住蓝眸投射我的那一片精光。 呃,不信我?我轻轻挑眉,向前一步,试探道:“王爷,要不要我发个誓,毒誓!” “毒誓?”炘慕先是一愣,而后居然大笑起来。 看他笑得这么愉悦,小命应该保住了。我仰起头也跟着没心没肺地嘻嘻哈哈。 炘慕的眉头忽的一紧,止了笑声正色道:“你,跟我来。” 来不及合上咧开的嘴,我紧忙跟在他身后,随他来到了小花园。 他带我到禁地来作什么?日光里的花园不似暗夜下的狰狞,但破落的景象实在没有一个王府内院该有的风范。 炘慕瞥了我一眼,指着前方的石径道:“昨晚你是怎么走过去的?” “就,就这么走过去的。”我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看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啊。 他潋滟的目光闪过一丝犀利:“再走一遍给我看。” 我呆愣片刻,炘慕若要害我,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一声令下我就玩完了。想罢,我壮起胆子,循着记忆,一步一迈,倒也没走冤枉路。待走到山洞口时,眼前衣襟飘飞,我的左侧赫然站着白衣如雪的炘慕,一张妖孽颜,倾城绝世。右侧恰恰相反,似蚯蚓蠕动的一张疤痕脸突兀显现,吓得我一个没站稳,扑通坐地上了。 炘慕将我从地上拉起来,顺便冷着脸对哑奴说道:“以后,照看它的任务就交给她吧。” 我一头雾水,不明白炘慕说的是哪个ta。哑奴一刹那的失神我倒是看清了,还令人费解地睨了我一眼,不容易啊,原来他还是有表情的。然后,他很没规矩地扭头离去。果然是大人物,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我不禁遐想飞飞,瞧这阵势,他很像是隐匿王爷府的世外高人,难道避仇来的?唉,不管怎样,昨日之仇是难报啦! 第五十章 手背受伤 “进去吧。”耳边,一道温和的声音起。 我大惊,刚刚神游之际,炘慕居然搂住我的腰,亲昵地带着我进了山洞。想起昨天他的那个吻,脸烧得厉害。不敢看他,却还是忍不住偷眼望去,没想到视线一碰,他嘴角立时勾勒出一抹戏谑的笑。 可恶,可恶可恶!做贼心虚的是他,我心跳加速所为何来?太不争气了!我恼恨地扭着小蛮腰,用力挣开他的牵制。 身后,不大不小传来一声嗤笑,这下,我更恼了,一个人疾步快走。 山洞不大,却很深,不像外面所见的那么浅。石壁光滑冰冷,每隔几步悬了一只火把,照得洞内十分亮堂。地上很干净,可见有人经常打扫。这洞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越往里走,我越兴奋,几乎按捺不住,答案就要出来了!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呜”声,我一个激灵,这声音太熟悉了,昨晚,昨晚就是它引诱着我进了迷阵。回头,炘慕好整以暇地站着不动,那幽深的蓝眸似乎在鼓励我继续向前。得了这样的鼓舞,我很不怕死地一跃前冲,然后,呆住了。 那是什么?一只通体银白的猫?……不,不是猫,是狐狸!这个认知让我顿时很激动,白狐啊,狐中极品!说不定还是狐狸精狐半妖! 此刻,它蹲在干草上,睁着血色眼瞳凝视我,干净澄澈的眸光虽然安静,但满是戒备地落在我身上。 我欣喜若狂,也慢慢蹲下身子,怕吓着它,我尽量用最柔最轻地声音来哄:“小狐狸,你好啊,我是青岚,我们,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笨蛋,它怎么会听懂你的话?” 我才不理会某人的冷嘲热讽,“万物皆有灵性,何况狐狸这样善解人意的动物,只要你对它好,它就会对你好。” 我继续我的蛊惑,边说边靠近它,乐得屁颠屁颠。 突然,那只狐狸“吱吱”叫了两声,如月华般的皮毛竖了起来,身后奇迹般地冒出三条尾巴。天呢,三尾狐?! 我一时激动,扑了上去…… “当心!这畜生咬人!”惊呼声在耳边传来,我惊恐地看到白狐被一道强力震飞。 一把推开扶住我的手,也全然不顾我手背上被划破的血口子,我跑过去,一阵心悸。它一定吓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伸手想去抚慰它,却见它迅捷地后缩。血瞳似有恐慌地望向炘慕。 我黯然收手,唉,以前我很有动物缘的,可惜,奇兽就是奇兽,狐狸就是狡猾。 第五十一章 肆意捉弄 “青岚,小心!” 我有点懵,它又来攻击我吗? 这次我学乖了,伸长手臂护住白狐,不让炘慕靠近。 半晌,却见它匍匐在我脚边,伸出爪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挠我的裙摆,动作又轻又温柔。它,它这是在向我示好? 我不可置信地蹲下身子,试着抚摸它毛茸茸的身子。这一次,我惊异地发现它不仅没有跑开,舌头还小心舔舐着我受伤的手背。伴着湿湿痒痒的感觉,原本血淋淋的创面愈合了,那道血口子奇迹般地不见了!! 宝啊,真的是宝!我兴奋地把它抱起来,用脸蹭它皎洁出尘的白毛,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它那三条软绵绵的尾巴。 真的是三尾狐啊!那么,有朝一日会不会变成九尾狐呢?洪荒遗种里,九尾狐可是位列仙班的神物!我会不会有幸等到那一天? “想不到,你和这畜生这么有缘!”炘慕走到身边,薄唇微扬,表情似笑非笑。 “什么畜生?”我不满地瞪他,“从今天起,它就叫‘小白’,有名字的,你别乱叫。” “小白,以后,我就叫你小白,可好?”我不指望它能听懂,可是,这白狐冲我“呜呜”了两声,那神情颇为喜悦。我心潮那个澎湃啊,到底是神物,沟通一点不困难!我叫白白,它叫小白,嗯,以后它可是我的亲人呢! 我自我陶醉地看向炘慕,他却用纤长玉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小白,莫名其妙地唉了一声。 我的得意劲一下子垮了,他却朗笑出声。明白了,我终于回过神了。这个讨厌鬼,刚才说我和小白有缘,不就暗指我“通”畜生,太不道德了!不能因为是主子就随便消遣人啊! 我不悦地板起脸,不理他,一意逗弄小白玩。他却拉着我,笑道:“开玩笑的,不气了。说正经的,以后,这畜……”我咬牙切齿! 他脸上浮起一抹狡黠的笑,随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以后,小白就交给你照看。” “是!谢谢王爷!”我大喜过望,难得的欠了欠身,这可是份美差,最重要的是,漫漫长日可有消遣打发时间了。 忽的,一只手悄悄环上我的腰,我惊抬头,小白也惊得从我怀里蹦走。是炘慕,他居然乘无人之际,不,当着小白的面,乘机吻上我的颈脖,如猛兽般的啃噬让我全身发软,酥酥麻麻的热意更是迅速蹿到我的四肢百骸,我又羞又恼,一边推拒一边道:“王爷,小白,小白看着呢。” 他总算放开了我,我窘得什么似的,小白那双血瞳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们。呃,我很不靠谱地想问一句,小白是雌是雄? 第五十二章 是雌是雄 冬日暖阳在冷瑟的寒风中若隐若现,以至于我数次想抱着小白晒太阳的愿望成了泡影。 话说,小白这只狐狸还真难伺候,每日辰时和未时就显得焦躁不安,非得我带它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怪不得每逢这个时间,人人都要躲远。 园内的迷阵不仅限制人的行动还迷狐狸,小白在经历无数次的无效尝试之后,终于耷拉着脑袋认命地趴回来,在我脚边“呜呜”叫了两声。 我的手在它光洁平滑的皮毛上遛了一把,然后,从身后端出一碗银耳红枣羹。说来惭愧,原来,早先在大厨房偷吃的那碗羹是给小白候着的,没曾想被我尝了鲜。 与前几次一样,小白鄙夷地扭开脑袋,慢吞吞地摇着尾巴,就是懒得理我。 我轻拎起它的一只耳朵,瞪它:“你敢不吃,我以后不跟你玩了!” 小白不满地叫了几声,两只红幽幽的眼珠死瞪着我,没多久就投降了,巴巴舔了两口,兴趣缺缺,索性伏地装睡。 不知谁出的馊主意,从没听说给狐狸吃这玩意的,这明明是给女人补身子的嘛。莫非,俺家小白是标准的雄性体? 我仔细研究了下小白的身体,咳咳,我绝对不是色女的说啊!但是,是我眼力不够吧,小白身上的雄性特征非常之不明显。同样,雌性特征也非常之不明显。为此,我很阴险地做了个试验,擅自给小白改了食谱。 香灵这丫头也不藏私,鹿茸、山药、熟地和枸杞这么一捣鼓,就给我弄出碗黑糊糊的东西出来。我不管她眼里多少暧昧,多少猜忌,兴冲冲地拿给小白吃。结果,小白凑下来闻了闻,先呕了一地。 我傻眼了,难道,俺家小白是雌雄共同体??!! 天空飞来一群乌鸦,“呱呱”乱叫,鸟屎乱喷。呃,歇歇吧,我这疯狂的臆想! 炘慕接连几日宿在宫中,我好歹得了个喘息的机会,想起他两次强吻我,实在是可恶,害我几夜无眠。 不过,他还是遣人送来了花容膏。膏粉细润滑腻,抹在脸上冰凉舒爽。我没有拒绝花容膏,也许在我心里还藏着那样的心思:女为悦己者容。 ———————————— ps:今早一看收藏多了三个,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感慨,文写到这份上已经算很失败了。要不是朋友一力支持,我早撑不下去了。话说,如果只是随便看看的亲,还是请回吧,清音迫切知道到底有多少力度的支持,到底有多少人喜欢该文,哪怕多一个留言,多一个推荐,都是我继续的动力。今天就两更吧,谢过那默默收藏的三位亲! 第五十三章 活不过45 我在西风苑内并无可交心的人,清茗淡淡地不理我,其他护院家奴只负责传话,除了元武,倒是偶尔陪我聊聊天。 也是和他聊起才知道,夕风苑的护院们,包括清茗,都是和炘慕一起长大的,从小,他们就深知,活着的意义就是保护炘慕。 是死士,也愚忠,怪不得在清茗眼里除了炘慕就再不见什么人了。 这日阳光甚好,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和元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暐国在边境发难,可苦了我们家王爷了,这些天他都没好好休息,不知他的身体能否挺住。” 元武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暐国兵犯,炘慕作为炘国的“天”,事必躬亲,精力自然有限。只是,到了后来我才知道,元武的话里其实另有玄机。 “那太子呢,他难道不管事?” 元武轻蔑地哼气:“朝中大臣皆以王爷马首是瞻,太子算什么,国家大事他根本不懂。” 我闻言一惊,叹了口气:“怎的太子如此不济?不是说他是炘国的‘神’,在百姓中的威望也很高啊。” 元武小心谨慎地四下查看了一眼,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说:“这些都没用。实话说了吧,这天下迟早是咱们王爷的。” 我配合地惊叫:“真的?”其实这事我早有耳闻,不过若连元武都能揣摩出这等意思,可见炘慕的行事有多么的张扬,他根本不忌讳手下人得知他觊觎帝位的野心。是胸有成竹,还是毫无忌惮?他到底凭什么这么嚣张? 元武拽了我的胳膊示意我小声,“太子是好人,可惜身不逢时,只等皇上驾崩,王爷会立即起事。天下兵马都在王爷手中,太子他拿什么跟王爷争?” 我扒开他的手,虽然知道炘慕能耐,可没想到他还不是一般的能耐。 “元武,皇上不过染病在床,这驾崩二字言之过早了吧。” 元武沉默了片刻,蓦然沉声道:“我再告诉你点机密的事,皇上他活不过四十五岁。” 我不可置信地瞪了他几眼,万分不信,“你是神医还是神仙?太扯了吧,连皇上的阳寿都给判定了。咒皇上死,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元武不答,却回给我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我心有疑虑,只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第五十四章 水涨船高 我变着法儿向元武套话,哪知道这小子看上去憨憨的,脑子一点也不笨,关于皇上的病,愣是没套出什么话来,倒是反过来被他调侃了一把。 “青岚,你现在是王爷的使唤丫头,过不了多久,你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升升级的。” “什么地位?莫要乱说。”我红着脸,整肃道。 “这有什么,我看,不仅夕风苑里的人明白,整个慕王府里的人都清楚,等王爷事成之后,我们都得尊称你一声主子,除了你,应该还有墨梅姑娘,做嫔做妃,不在话下。”元武笑眯眯地分析道。 “切,就我这尊容,没那想法。” 听他提到墨梅,我也不去计较他的瞎掰,好奇问道:“元武,这个墨梅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她不是夕风苑里的人,进出却不受限制?” “墨梅姑娘啊,”这家伙的嬉皮笑脸刹那间变了,神色略带仰慕,口气也显得尊崇多了,“她三年前入的府,人长得漂亮,武艺高强,难得性子温顺,对我们每个人都好。只要她来,清爷无论生多大的火,都会缓一缓。上次你犯了事,不就是她救了你嘛。” “就这些?” “不止这些!她还为王爷受过伤呢。也许就是这个原因,王爷不好意思让她当夕风苑的丫鬟吧。我们哥几个私下里说啊,她和王爷早就那个了……这不,王爷房里铺床打扫的事都是她做的,没你这使唤丫头什么事。” 我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心里涩涩的不是滋味,仔细想想,我确实没进过炘慕的寝房,而墨梅却…… 夕风苑里,人人对墨梅恭敬有加,恐怕多半是看在炘慕的面子上。炘慕和她朝夕相处,要说清清白白,没人信。男才女貌,男欢女爱,原本就是正常不过的事…… 我越想越乱,元武却还在边上喋喋不休:“要论在王爷身边的日子,谁都不如墨梅姑娘长。何况,平日里,王爷对几位夫人也是不冷不热的。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你是王爷钦点的丫头,大伙心里都清楚,在王爷眼中,你与别个不同……” 这话题忒无趣,今日的阳光也恼人,刺眼的很,讪讪应了几声,我就想起身回房。真是巧了,炘慕正好走进院子,他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清茗和山羊胡老头姜熵。 我脚下一顿,稳住心神,行了个礼便要走开。不曾想,刚迈开步子就听炘慕低沉的声音喊道:“青岚,到我书房来。” 第五十五章 炘国兵弱 来到书房,我赶紧先泡上一壶茶,分别给他们三位倒上,随后敛眉在旁站立。 炘慕喝了口茶,忽的扯开一个笑脸:“总算可以松口气,雍州夺回了。” 我眸光一闪,见炘慕正朝我看来,眼底有嘉许的意味。呃,这倒是个好消息,雍州夺回怎么说我也有份功劳。不再掩饰内心的喜悦,我轻轻扬眉,弯弯唇角,却见客座上的姜熵也在看我,目色不定。 姜熵,王爷倚重的谋士,这也是我后来打探到的厉害人物。我连忙敛去笑意,不敢看他。 “王爷,”姜熵起身行礼,“雍州事成,潼关近在咫尺,是否考虑乘胜出师。” 炘慕沉思片刻,突然问我:“青岚,你怎么看?” 我愕然抬头,在他看来,谋定雍州也许纯属偶尔,如今,他不过是再一次求证我的能力。自从上次祸从口出,我隐约感到这具身体的许多回忆正在慢慢回归,像这些军事上的问题似乎也不属于难事。 我轻垂头,道:“王爷,潼关背后可有强大的暐国做后盾,青岚斗胆问一句,王爷手里有什么可抗衡?” 炘慕一拍桌子,语气恼了:“暐国怎么强大了,我们炘国怕过谁?” 我轻轻笑道:“王爷所说不差,炘国富饶甲天下,若论财势,不怕谁。可惜,国富兵不强,别说同骁勇善战的暐国兵比,就算和西北一方的那些个比,那都是毫无优势的。” 他脸色一黯,我知戳痛了他的心事。如今,天下混乱,诸侯割据,其中以炘国、暐国和旻国为最大诸侯国,分别占据东南、西南、东北三个方向。而西北一带地势偏僻且贫瘠,多是些小股势力,人数虽少兵力却强,不容忽视,谁若想抢占他们的地盘,一番血战,未必讨得了几分便宜。 而这一边炘国兵力最弱,却是不争的事实。据我猜想,潼关失陷,炘慕肯定派兵去夺过几次,不仅未果,最终还导致被攻陷了雍州。 “你个丫头懂什么?”姜熵站起身,沉声道。我退向一边,沉默着。 “姜熵,你让她讲。”炘慕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震慑力。 我依然低垂头,淡淡道:“王爷,要夺回潼关可比雍州难多了。先前的计谋不能用了,那就得好好谋算。若没有十足的把握,王爷还是先固守雍州,等待时机吧。” 房内好一阵压抑的静寂,良久,才听得炘慕说道:“姜熵,让雍州将士休整兵马,加强戒备,不可懈怠。” “是,王爷。”姜熵阴郁的目光又一次看向我,我苦笑,似乎无意之中结下了梁子。而久久不语的清茗也以一种深沉的眼光看着我。那眼神,复杂莫辨。 ———————————— ps:谢过云荷、随风轻舞、七言错和无处相逢朋友,谢谢你们的支持和肯定。文文马上要进入一个高潮期,敬请期待。 第五十六章 出谋划策 姜熵走后,清茗也被炘慕支开,房内只剩下我和他,空气好似凝结了起来,我内心莫名地紧张。和他独处,我好像不是吃亏就是脑残,反正是傻妞一个。 “在想什么?”炘慕的声音蓦地从耳际传来,我吓一跳,猛然抬头。蓝色的幽瞳就这么闪耀在眼前,狭长而明媚,邪魅中自有一股脉脉的温情,我的心怦怦,怦怦,撞击得尤为激烈。 他伸手摘掉我脸上的面巾,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疤痕,指腹柔软而微颤,“那花容膏在用吗?怎么瞧着不见淡化?” 我不着痕迹地别过头去,笑道:“谢谢王爷关心,每天用着呢。许是时日不多,效果还不明显。” 他“哦”了一声,强自钳住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唉,又来了!我稳住心神,对着他那张帅得没天理的俊脸浅笑。 出乎意料,他并没有对我做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目光柔柔地看了我许久,一声长叹后,他放开我走到窗前。 他有心事,那眼神虽柔和,却掩不住一丝深藏的阴霾。心中忐忑,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开始在意他的情绪了? “王爷,青岚有话说。” “嗯,说吧。”他没有回头,视线落在窗外。 “要在短时期内提高炘国的兵力不是没有可能。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大到将军,小到各营主将都必须研读兵书,熟练阵法,阵法越是变幻莫测,敌人就摸不清我们的套路,胜算就多了几分。军纪鲜明,赏罚得当,收拢军心,也是作为一个将军必修的内容。王爷可派遣专门人士,每隔一段时期下营考察将军的能力操行,有能者上,无能者下。另外,提高兵士的单兵作战能力也很重要,体魄健壮的兵士在战场上可以以一当十,这个你懂,我就不多说了。” 我的话才说了一半,炘慕就已转了身,眼底幽深发亮。我不理他,继续说道:“王爷需立即派人收集驻守潼关将领的一手资料,避其强取其弱,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必要时,可以采取非人手段,什么暗杀群殴,只求达到目的。将军一旦猝死,士兵再强又有何用?” “就算夺回潼关,暐国国主照样对它虎视眈眈,说不定哪天又来反扑。那么他不仁我不义,也是时候让他瞧瞧我们的厉害。自古以来,帝王最怕的是什么?图谋王位,失去民心,内乱骚动,财政失衡……如此,我们就想尽办法让暐国国内乱起来,能怎么乱就怎么整,能整成方的绝不整成圆的。反正炘国多的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要造个舆论或引发几个小暴动,还不是小菜一碟。这些够他受的,到时,他也无暇再来管潼关这档子事了。” 第五十七章 元宵花灯(1) 我一口气把话全说完了,炘慕却不说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我,看我的眼神竟如阳光下的湖水,波光粼粼。 下一刻,我被他狠狠地抱在怀里,耳边是他浓重的气息,急喘而诱人。 “青岚,答应我,留在我身边,永远不要走。” 我轻松了口气,看来我说的那些话他还是听进去了,可是,不要走,留在他身边吗?一股清香自颈窝处萦绕弥散,是炘慕的,熟悉的香气,我忍不住使劲嗅了嗅,心神迷醉。 他心中真的有我吗?猛的想起元武的话,一丝苦涩掠上心头,白白啊白白,你真是太天真了,他是谁,你是谁,一个破了相的丫头,一个雄图霸业的骄子,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怎能妄论真心情爱?醒醒吧你! 我在他怀里一语不发,不想他静静凝视我,蓝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只是缄了口,由着我暗自神伤。 转眼上元将至,就是正月十五元宵,前些日子因为潼关和雍州相继被陷,这慕王府的年都没好好过,这次炘慕发话了,除了一干人等留守,其余家奴仆妇都给放假一天。 这一日夜色降临,我乐滋滋地安顿好小白之后,就赶着去见小绯,我们说好一起逛灯市看花灯,这可是我第一次有幸观赏古代的花灯啊,心情相当的不错! 谁知,刚踏出夕风苑,就见袅袅走来的墨梅,她一身藕色袄,领襟绣红梅,蝴蝶褶裙飘飘欲飞,杏眼流转,娇颜欲滴,透着一股摄人心魂的美。这样的她,绝代倾城,我一时间看呆了,竟忘了问候。 这时,传来元武的声音:“墨梅姑娘来了啊,王爷等你很久了。” 我一惊,蓦然回头,却见一袭锦裘大氅的炘慕站在跟前,幽深的凤眸在我身上停顿了一秒,即刻越过,停在我的身后,俊颜立时抹开一丝浅笑。 衣袖里,指甲狠狠嵌入肉中,痛,可我的心更痛。 “呀,青岚也在啊,今夜也去逛灯市吗?” 我头一次觉得元武的聒噪其实不那么刺耳,敛住心神,我勉力应道:“是啊,约了小绯同去,这就走。” 我转头朝墨梅笑了笑,她一双美目笑意盈盈,正踩着碎步走到炘慕身旁。这一幕让我更黯然,心中一阵凄苦。 “青岚。” 他想干什么,他还想干什么??我的心剧烈抖动着,却不得不回头:“王爷,何事吩咐?” “既然都是看花灯,一起去吧。” 这算什么?你和墨梅卿卿我我,还要拉我来看戏??在我心头刺一针不够,还要扎深一点吗?? “元武,你去和小绯说,让她自己去逛灯市,我们走吧。” “是,王爷。” 他翩然而去,墨梅尾随。我这才发现清茗也在,一双鹰眼微眯,直朝我看过来。我已无暇理会那里头的意思,心绞痛着,良久,才迈开千斤重的一步。 ———————— 呃,高潮高潮啦,亲们也给力支持哦! 第五十八章 元宵花灯(2) 这是我穿越后第一次踏着月色逛街,吸入鼻腔内的冷冽空气,清新中掺杂着自由的味道。仔细想想,自己被慕王府的红墙禁锢了那么久,居然都快习惯了。我情不自禁地苦笑,习惯真是可怕。 洛城的街市洋溢着一股浓烈的过年气氛,从街头到街尾,家家户户悬挂五色彩灯,连起来犹如一条逶迤的长龙,蔚为壮观。夜间燃灯,本就华丽多彩,夜市上的人群又都喧闹喜气,这边叫嚷着买卖,那边兴致地猜灯谜,这般灿烂的街景,我内心的不快倒也不怎么明显了。 我故意走在最后,街道两旁,数不清的小商贩朝我递眼色,手执各式可人的玩意,吆喝着招揽生意。前方,炘慕和墨梅丽影成双,惹来不少火辣的目光,我心中发酸,可恨元武那浑小子,还一个劲地催我快行,无奈我只好悻悻地跟随。 走过一家明丽的店铺,只见铺前摆满了各种鲜亮的彩灯,彩灯上绘制着花草鸟兽,龙腾鱼跃,人物形象也极其饱满丰富,十分新颖别致,式样之全,画工之妙,不禁让我心生爱慕,我情不自已地伸手触探。 “喂,摸一个花灯一两纹银。” 什么?我蓦然收手,对面一尖嘴猴腮伙计摸样的人,正吊着眼袋斜视我。这小伙计仗势欺人,实在可恶! “喜欢哪个?”回头,炘慕雪白的裘炮已在眼前,他不经意地指了指彩灯,脸上透着笑意。 我微微一愣,他们何时来到我身边了?还有墨梅,她面色平静,好似很有兴致地观赏着眼前的彩灯。 伙计见炘慕气度不凡,表情好转了许多,“这位爷,我们家的花灯不卖。” 众人一愕,但见他努努嘴,顺着他的目光我才发现,店铺高悬着“济世药铺”四个金漆大字。汗?! “你家不是卖花灯的,为什么摆那么多放在门前啊?”我忍不住问。 伙计懒懒地看了我一眼,正要开口。这时,从铺内走来一名胖胖的中年人,看穿着打扮像是掌柜,他喝退了伙计,亲手给炘慕作揖,满脸笑容:“这位爷有所不知,这些花灯经由洛山寺主持方丈开光祈福,乃吉祥之物,多少银子都不卖。” 明白了,不是摆来卖,而是拿来炫耀的,这个什么寺的主持肯定很有来头!可是,炘慕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我暗喜,咋的,要明抢? 第五十九章 元宵花灯(3) 岂料,他冷冷看我一眼,“什么眼神,这些灯没一个像样的。” 我满头黑线,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哪里又得罪他了? 突然,一声轻笑自不远处响起,我抬头望去,街的另一侧,一身狐裘斗篷的绝色男子,笑容淡淡,黑眸如玉,目光就像上弦月的清辉,明亮地朝这边看来。 “嘭”一声,礼花绽放,漫天灿烂,火树银花不夜天,璀璨明媚炫人目,那男子衣袂翩翩,仿若画卷出岫的神仙,嘴角那抹笑,一直到我跟前,都不曾褪去。 炘慕容色不悦地瞥了我一眼,我赶紧收回呆滞的目光,暗自吐了吐舌。 “大哥,好兴致啊,没想到你也会来逛灯市。” “二弟不也一样?” 来人正是太子炘然,微服在外,身份不易曝露,我们几个将就着行礼,口称:“大爷。”他身边还带了个书童,明眸皓齿,长得十分干净,伶俐地叫着:“二爷。” 但见炘然将铺子上的花灯略略浏览了一遍,伸手抚上一盏走马灯,那伙计张了张嘴,一旁的掌柜猛使眼色,只好憋屈着忍住不说。 “听闻洛山寺主持方丈淡然豁达,心境纯净脱俗,不轻易为人或为物祈福,店家真是福气,能得大师如此多的厚赠。”炘然语声悠然,表情似笑非笑,隐隐透着一种嘲弄,我眼睛一亮,莫非…… 那掌柜一脸尴尬,很勉强地干笑了两声:“是啊,是啊。” “咄!你这店家不老实,洛山寺主持从不见外人,你一个卖药的怎会得他相赠?”那书童跨前一步,气势汹汹啊。 “这……”掌柜一时傻了眼,答不上来,他的伙计倒是不知死活地抢白:“喂,你们什么人!看我们家掌柜得了洛山寺主持这么大的好处就眼红了,来捣乱的啊?” “你说什么?”那书童秀眉紧蹙,声音高亮,“我们家太,大爷可是主持的……” “吟风!”炘然睨了书童一眼,那小子自知失言,悻悻然退后,可脸上还是不服气的紧。 “店家,我们绝无捣乱之意。世间万物皆是个缘字,主持与店家有缘,方有了这福泽祥瑞的花灯。而今,这花灯又与这姑娘有缘,店家何不大方施让,成全这段妙缘。” 炘然的口吻轻柔徐缓,行为礼让,气质风雅,我无语,折服!原来这“缘”字还可以这么解读的啊。 掌柜的看来也已动心,思忖了片刻,终于开口:“好,我答应。不过,这花灯我还是不卖,诸位若有本事,就自己来取。” 呃,什么意思?? “诸位若能在不打开灯罩的情况下,把花灯点上,就可以把它带走,我一文不取,决不食言。” ———————— 嘿嘿,亲们不妨猜一猜,这腹黑王爷温润太子以及咱的白白都有些啥办法泥? 第六十章 元宵花灯(4) 我冷笑一声,这掌柜根本不是诚心相让,出了个难题,还貌似胸有成竹嘛。本来对花灯只是心存欣赏,也不一定要占为己有,可他一意刁难,倒让我心中有气,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 思虑间,那伙计没等掌柜的开口,动作十分利索,一眨眼的功夫,铺上的花灯全给熄灭了。看他那得瑟样,一定以为我们没那能耐! 不知何时,四周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我估摸着他们先是被两大绝世美男给吸引了,然后好巧不巧地碰上了这么件趣事,兴致高昂的很,这不,左右窃窃私语,也在想法子吧。 炘慕颀长高大的身形站在我面前,我一时好奇,怎么,沉默许久的他也要来试试? 当下,他一伸手,也不见什么东西从他手里飞出,我只觉一缕劲风掠过,一盏花灯的纸罩面被破开一个洞,与此同时,一簇微闪的烛火自灯内亮起。 众人结舌瞠目,清茗冷漠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元武不失时机地恭维道:“爷好本事啊,这一招拈花微笑使得好,使得妙!”周围的人缓过劲来了,附和声众,一律称好。那掌柜的捶头顿足,表情十分痛惜:“哎呀,我的灯啊,我的灯!” 炘慕拿了那花灯,转手递到我面前:“给你。” 我微微一愣,脱口道:“坏的。” 炘慕眉梢微挑,笑意凝结在唇角,将花灯往地上一扔,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呃,我没有说错吧,那灯是坏了嘛。 抬头,墨梅的眼神十分怪异,从我身上小心掠过,似乎带着揣测的味道。 元武那浑小子跑过来,捡起地上的花灯,絮絮道:“青岚,爷给的东西怎么能不要?再说了,这灯不过坏了罩面,换个就是,还是好用的呀。” 我总算明白炘慕为什么别扭了,瞧着眼中没有任何温度的炘慕,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我拒绝他的东西让他很没面子,正想说些什么,底下有人突然出声:“唉,用这法子取灯太过霸道,看看,连灯都坏了。” “是啊,太阴了!懂武功了不起啊!”那小伙计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也不客气了。 这边,炘然轻咳了一声,依然是一脸雍容的浅笑,迈步到我跟前,视线温柔地扫过来,墨黑幽深的眼波宝石般璨亮。 “青岚姑娘,你喜欢哪一盏?” 第六十一章 元宵花灯(5) 迷离的灯光下,男子的脸透着无瑕的白皙,绝世玉颜上笑意浅浅,仿若轻云出蔽月,春回暖溪水,我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激动。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啊,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想当初我第一次见他,花痴加白痴的,他也是一样的温文尔雅,笑容不断。 今日我没带面巾就出门了,可他毫不在意我相貌上的缺憾,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他可是炘国的“神”啊,居然能为如此卑微的我侧目!我能不激动,能不感慨吗?! …… “青岚,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大爷问你话呢?”元武的话在耳边响起,我立时回了神,垂头讷讷道:“随,随意,都,都挺好的。” “青岚,过来,别挡着大爷。”炘慕闷闷的语声突然传来。 “哦。”我木木地移着步子,就我这小身板能挡着谁?还有,他刚不是不理我了嘛。 说话间,炘然对身边的书童耳语一声,一会工夫,书童取来笔墨纸砚,炘然在纸上画成二道符,用火烧掉。忽然,一盏花灯悠悠飘起,灯角上的红丝线飞舞飘动,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提着似的,在空中顺着一道轨迹,霎那间飘在我跟前,停住不动,悠然自转。 众人的眼睛眨都不眨,我更是屏住呼吸,连惊讶的心思都没来得及动,清幽的亮光倏地从灯内散开,大伙异口同声轻“啊”一声,炘然柔和的声音响起,若冬日阳光一般温煦:“喜欢吗?” 天雷滚滚,地火熊熊,我的小心肝啊,哪里承受的住,这震撼的瞬间,我根本无语言表! 下意识地点点头,伸手拿过,才发现这是一盏凤灯,纸纱上分别描画着四只五彩凤,那摸样竟像透我那日花魁赛上的装束,彩凤翩然,芳草树茵,灯火辉映下,照得我眼睛有点花。 原来,他这么有心,我忍不住抬头看他…… “神仙啊!” 底下一片哗然,我急忙从他温柔的眼神里逃开,丫的,放电呢,我受不了了! “这哪是神仙,是邪术吧?” “他,他是人是鬼?” “胡说八道,有影子的,什么鬼,难道佛祖显灵?” “世间竟有如此人物,我辈真是望尘莫及啊!” …… 围观的人全乱套了,议论声势高滔天,只把那掌柜的悲戚声也掩了:“我的凤灯,凤灯啊,我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啊!” “是驱物术吧。”稳定心绪,我朝他粲然一笑,炘然眼瞳蓦地晶亮,颔首微笑。 驱物术,也叫搬运术,是有道高人才有的本事,人们对狐妖鬼魅盗取人的物品不感到怪异,那么,能降伏狐魅的高人对鬼狐自然也有术降伏,有术役使。鬼狐代人盗取物件,唉,他还真想得出,青岚这具身体,也同样博学多识啊。 第六十二章 元宵花灯(6) 第六十二章 元宵花灯(6) 忽的,头上罩着一片阴影,炘然在那里拉长着脸,狭长的蓝眸泛着我看不懂的寒意。冷不丁地,他从我手中抢过风灯,往身后一递,元武乖乖接住。 接着,他和炘然对视了一眼,转而看我,“都闹半天了,回吧。” 啥?是你们在闹,我都没出招好不好。心下一急,我紧拽住他的衣角不放,“不带这样的,你们都玩儿了,我还没上呢!” 炘慕打量了我半晌,唇绽一丝邪魅笑,突然伸手理了理我前额的碎发,动作之暧昧连我都目瞪口呆。 “鬼丫头!好吧,看你有何本事。”他意味深长地朝炘然看了一眼,后者悠哉悠哉,笑意如常。 我左右一番探视,找到所需物品,兴冲冲地买下。然后,我笑呵呵地走到掌柜跟前,再给他下一记猛药:“店家,刚才可是你说的,诸位若能在不打开灯罩的情况下点上灯,就能把它带走。这个诸位,在场的众人可都有份?” 掌柜的定是觉得我瘦胳膊细腿的,不具备威胁,当下,恶狠狠道:“当然,我就不信你们还能有什么花招!!” 我叹了口气,别怪我心狠,只怨你撒谎在先,托大在后。 我走到铺前,挑中一盏绢纱方灯,伸手拿下它的罩面,拆了它的烛火,并从怀里掏出刚买的烛火,重新按上,点燃。又另选了一盏款式差不多的方灯,拿下罩面置于之前的方灯上。嗯,一盏崭新的花灯出炉了! 我轻拍手,对眼前的成品还是十分满意的。 “妙,妙啊!”有人抚掌夸赞。 “这,这算什么?”掌柜的显然要抓狂了。 我展颜一笑,早知他会如此反应,气定神闲道:“这烛火是我的,又不是你那花灯的,我点上自己的烛火,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可这灯罩?” “有个成语叫:移花接木。店家,这可是盏新灯,它的罩面我可没打开。” “说的好,说的好啊!”炘慕朗笑出声。 “狡辩,耍赖!大伙眼里没掺沙子,之前你明明打开了两次罩面!”他喊得都有些声嘶力竭。 “青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炘然含笑接过口,语声极为优雅,“新灯的罩面没有被取下过,那么,不管之前青岚打开过多少次罩面,这都和她要拿走的这盏无关。规矩没有破,她赢了。” 本来还稀里糊涂的一众人,听到炘然这番解释,立马清醒了,纷纷站到我这边,声势浩大,掌柜的辩驳无力,到底还是割了爱。 不过,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地落幕,头脑聪明的看者马上联想到我和掌柜之前的那番约定,纷纷效仿我的方法,要来取灯。掌柜的急了,口不迭地连呼关门关门,众人哪里肯依。 我笑死了,却见炘慕等人热辣辣地盯着我,心突突跳起来,我是不是笑得太放肆了? 第六十三章 丹青高手 远处,又一簇烟火在夜空绽放,众人抬头仰望,不自禁地被吸引了过去。 “二爷,墨梅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将那盏破了的灯送与我。” 我心中一愕,看向墨梅,而她对着炘慕继续说道:“今夜青岚收获颇丰,还请二爷成全。” “青岚以为如何?”炘慕突然看向我,眸光幽蓝,一眼望不到底。 “啊?”我大脑完全没有转过来,好端端地问我做什么?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下,不由懵懵回了句:“没问题啊,墨梅喜欢就拿去好了。” 等我看到元武的挑眉斜眼已经迟了,那小子一定怨我不长记性。是了,王爷送的东西就算是垃圾,也得像赤金牌位一般供着,我隐隐有些后悔。这边,墨梅见炘慕没再出声,便拿了那盏灯,递于我面前,笑道:“听闻青岚是丹青高手,可否赐个画面给我?” 明丽的灯光洒在她淡然笑意的脸上,美的不可方物。我心中微微一动,难道她还不知道我已不会作画了? “哎呀,这不是栖香楼里的青岚姑娘吗?她的画可有‘一笔百鸟动’的神奇啊!” “是啊是啊,前阵子的花魁大赛上,一幕凤鸣早已脍炙人口,只可惜那张漂亮的脸蛋毁了。” …… 听到议论,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我苦笑,众人的目光又一次投到我身上,有渴慕,有沉思,有怀疑……而墨梅显然也看到了,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怎么了青岚,莫非你不肯?” “不是不肯,”我强笑道,“这里不是没有笔墨宣纸吗,我想画也不成。” “有,有有有,我有。”隔壁的书房斋老板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鸟人,还亲自殷勤地呈上,肉麻地添上一句,“青岚姑娘,用吧用吧,以后有空请多照顾小店的生意。”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炘慕。炘慕却微微一笑:“看我做什么,那就画一幅吧。” 惨了,妈妈大概怕炘慕责备,没将这事捅出来,怎么办才好?我下意识地抓紧裙摆,脑子飞速动起来。刚来那会,这具身体对画笔的运用力很差,但这些日子以来,我已掌控住青岚的头脑,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我能控制她的手?罢了罢了,死马当活马医,我转了转眼珠,可是,画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