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棠》 第一章 雪夜回府 胜京城,胜觞都城。 时值仲冬天气,正是冷时。 凛凛朔风,团团冷雾,不觉间彤云四起,飘飘荡荡的大雪漫漫铺地下。 城头看雪,放眼远眺。 大雪砌漫了四野,须臾间白茫茫一片,千峰堆玉,万壑铺银,仿佛是一幅泼墨的山水画,水墨相逢,丹青流年。 忽然间,见两名护卫骑着快马在前奔来,翻身而下站立一侧,似是这天色渐晚,寒威凛冽,恐这城门早早关闭。 不一时,见一辆四轮的马车奔此处而来,至城门口处,车速放缓,两名护卫上马在前,马车稍稍有些摇晃着驶入城中。 大街上寥寥行人行走如飞,一路小跑儿,店铺提早关门歇业,自是因这大雪纷纷,寒气逼人,冷浸心骨。 马车顺着大街向前行驶,转过几条街道,停在东街一处巍峨坚实的府门前。正红漆大门顶端高高悬挂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端端正正金漆书写‘沈府’二字。 两名护卫快速翻身下马,上前打开车门,凛冽的寒风直接将毡帘卷起多老高,呼啦啦地作响。 “哧呀!” 闻得粗声粗气一声闷吼,好似那闷雷轰隆隆地滚过头顶,紧跟着一蹦多老高,直接蹦下来一个十三、四岁,头上包裹着青巾帕子,身着绿色长衫圆滚滚地少年。 见其生得是一张大圆脸如盆,一双铜铃般地大眼睛叽里咕噜地乱转,鼻头如甜蒜,鼻孔向上翻,下雨天看着好像是要漏雨?大张着的嘴巴呈圆形,呲着一口小白牙,说不出来的古灵精怪! 身材虽是个短粗胖,动作却极其地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个回转身,快速抬起大腿一般粗细的左手臂擎在半空中,不一时,一只白皙的手搭在其上,紧跟着飘飘而下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外罩黑色大氅,帽沿遮没大半张脸,唇红齿白,皎洁玉颜胜白雪的少年郎。 “当当当”,护卫上前敲着门。 两扇朱红漆包裹着铜角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门前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两人好半晌没能进去。 或许是这天色晚了又嗖嗖刮着寒风下着大雪极其地寒冷,守门的家将入得室内取暖,这一会儿,没有守门的人。 “咚咚咚” 绿衣少年安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上前用力地敲,扯开粗粗地嗓门子,大喊着守门人......,那动静顶风能传出二里地去,就跟敲响了破锣一般,震耳发聩,嗡嗡作响。 不一时,闻得一声铁条在内被拉开的声响,很快门被打开一条缝,看门人探出个脑袋来。 “呔!上哪儿去了你?”绿衣少年闷吼一声,就跟突然间冒出来个打劫的强盗、夜叉活太岁一般无二! 闻得其声,守门人被唬得一哆嗦,差一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忙点头又哈腰道: “哎呦,哎呦喂!梅棠二小姐、珍珠姑娘,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回来,我这开门来迟了,该死,真该死!” “哼!你还知道是二小姐,大冷的天,就被你拦在门外,这么样地冻着?”绿袍子少年上前斥道,“冻坏了二小姐,你吃罪得起吗?” “梅棠二小姐,珍珠姑娘,我该死,真该死!”看门人躬着身子继续赔不是道。 “这会儿,我祖母、父亲可歇息了?”被唤作梅棠二小姐的身着月白色长衫少年郎问道,声音若晚风穿林般清幽悦耳。 “今儿逢着老太太的寿诞,老爷吩咐关好门,外客不准入,办个家宴。亲眷聚得整齐,大家特别的高兴,这会儿,都还在说着话呢!”看门者连忙道,“我这不知天高地厚,多喝了两杯喜酒,刚刚打了个盹儿,耽误了给二小姐开门,求二小姐莫怪,莫怪!” “嗯。关门吧!”梅棠二小姐点头罢,快步走入府中。 那位被唤作珍珠姑娘的绿袍子少年,‘腾腾腾’地迈着健硕地大步子紧随在后往里走。无论如何,无论怎样,又无论寻出哪一个角度,楞是看不出来这是一位叫做珍珠的姑娘! 沿着回廊向前走,不多时,便见着一侧殿窗口透出烛光,人影晃动,时不时的传出一阵阵说笑声。 不待行至门口处,两个眼尖的小丫鬟直接迎上前,一左一右笑逐颜开喜道:“二小姐,珍珠姑娘,老太太正念叨你们俩个呢!可巧了,这话音儿还没落下,你们就回来了!” “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回来了,虽然晚了些。”梅棠二小姐道。 入得二道门内,小丫鬟急忙将沈梅棠身上大氅退下,略整理其头顶落在宽润额角的一缕发丝。见其白皙若玉的脸颊被冻得通红,很是心疼,下意识地以手背轻轻地为其捂了一下。 沈梅棠莞尔一笑,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若宝石一般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虽身着一件男儿宽袍,却掩饰不住窈窕纤巧、亭亭玉立的身姿。一颦一笑,浑身上下洋溢着超人的妩媚跟强烈的青春蓬勃生机。 她笑着,转回身看向身后的珍珠。 见其一张大圆脸,两腮冻得红喷喷地,特别是在绿袍子的映衬之下,更为明显,形同一盆‘嗤嗤’燃烧着的火炭,隔着十几步远,都觉得烤得慌! 忽闪忽闪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机灵又彪悍又有些滑稽的劲头儿,莫名其妙的让人想笑喷,到是个喜气! 小丫鬟在前挑开内室之门帘,暖意洋洋,香风冉冉迎面扑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高雅气势的立式屏风,以红木为框,碧玉嵌角,上裱降锦,画着山水花鸟、梅枝、海棠、兰草。 梅枝,老枝古干,干墨渲染、皴擦枝干,苍劲挺秀; 梅花,绽放枝头,浓而不艳,冷而不淡,倍觉清幽; 海棠,花团锦簇,重葩叠萼,嫩紫枝头,令人陶醉; 兰草,馨香微度,清艳含娇,幽姿舒态,媚体蕤风。 转过屏风,宽敞的室内寿香高烧,约有四、五十口人说着话,好不热闹。 见中间一耄耋老者身态微胖,面容慈爱,白发盘在脑后,横插着金发簪,两耳坠着翠色玉环,手把金炉,雍容富态,贵气迎眸。这就是沈府的老太太,今儿大寿。 沈府自是大户人家,家境殷实,三代为官,老太太生有二女四子。 长女沈云芝,次女沈云灵。长子沈长清、次子沈长海、三子沈长江,四子沈长河皆为官。 儿女各自婚嫁,开枝散叶,这一大家子聚集一处,热闹十足,足足有四、五十口人。 长子沈长清官拜工部侍郎,沈梅棠为其次女,其上有一姐沈梅娇,下有一弟沈志烨。而这珍珠姑娘,她是沈云灵当成儿子养活着的第五个宝贝疙瘩女儿。 这会儿,沈梅棠与珍珠上前恭恭敬敬跪地拜倒,齐声道:“祖母、外祖母,孙儿给您祝寿,愿你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呦呦!棠儿、珍珠,我的一双好孙儿,快过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老太太欢喜至极,欲从椅上起身道。 “老太太,您可慢着点儿,慢着点儿......”一位身着华服的美妇人,上前扶着老太太道。 见这位美妇人身量不高亦不矮,略施粉黛,眉眼精致如画,标准的美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梅棠的母亲。 “祖母,娘。”沈梅棠上前喜道。 “棠儿。”忽见一身形瘦高,比他人高出一头,长相俊朗,目光深邃,颌下留有长髯的男子上前道。 “爹。”沈梅棠躬身一礼。 “今儿冷啊,可是冻着了,可是饿着了,快,快些端吃的来......”老太太一边抓着沈梅棠的手,将金炉塞入其手中,一边急忙吩咐道。 “姑父、姑母,叔父、婶母,哥哥、嫂嫂,姐姐......”沈梅棠与珍珠不停地与众人躬身礼道。 众人还礼的还礼,说话的说话。 不一时,围上前来一帮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二位的一身男儿装,咂巴着嘴,摇着头,很是纳闷,好生生的女儿家,怎还弄成男儿装匆匆而回?兄妹二十几人围上前,七嘴八舌的品头论足,一时间,也听不出来个头绪。 忽见一人大步从外而入,带进来一股凉风。 人未到声先到,大声喊着:“二妹妹,二妹妹!我的好妹妹,我派人到城门口处接你,好半晌没见着你人,急急回到府上,听闻你回来了!” 见其圆方的脸膛皮肤略黑,五官端正,生得俊朗,身量不高不矮,略显魁梧。 身着宝蓝色锦缎的袍子大步迈上前,又说道:“二妹妹,你可回来了!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我这心里边,光掂着你了......” “呦呵!我说齐安平大公子啊,你这话,听着就耳熟。”珍珠上前大声道,“梅棠上一次回府,你也如此说的一字不差,可是?” “肖珍珠,就你耳朵长,就你记性好,就你话最多!”齐安平翻着白眼怼道,“不说话,你能憋坏吗?” “能。”珍珠肯定道,“保准能憋坏!” 第二章 退婚退婚 且说,不待珍珠言罢,齐安平是气得脸色刷白,上前怼道:“肖珍珠,不要处处跟你兄长对着干,姨母在此,都不用我告状,姨母这就收拾你!” “哼!齐安平,‘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姨母面前这就去狠狠告你一状,不等回家去,就往死里抽你!”珍珠洋洋得意,双手一掐水桶腰吼道。 “二妹妹,二妹妹,你来评评这个理!肖珍珠这冤家,自打她会说话起,就一路欺负着我长大,事事皆跟我对着干,不把我欺负死,她准没完!”齐安平恼火道。 “哈哈哈......哈哈,这一对冤家......”众人一阵大笑,珍珠一耸肩膀,两手一摊,直接伴了鬼脸。 这会儿,整整齐齐一大家子人,喜笑欢颜,就着老太太的大寿之日,欢聚一堂,有说有笑。 丫鬟端来热茶、果饮,五颜六色的各种酥糕酥点、果脯及各味儿的香骨香肉,杯盘罗列,满满登登,摆满了桌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话自然就多起来,又都是自家人无所顾忌,相聊甚欢,大笑之声不断,直至很晚方才散去。 “棠儿,路途颠簸劳累,天气又冷,莫着了凉,早些歇息去。”沈长清是最疼爱他的这个二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叮嘱罢这句话,忙着安排众亲眷歇息在客房。 “嗯。谢谢爹。”沈梅棠应声。 稍刻,二道门处,小丫鬟为沈梅棠披好大氅挡寒,珍珠跟其爹娘简短几句随在梅棠身后,刚走出门来,齐安平随后追上来道:“二妹妹,二妹妹,明儿早上,我有话跟你说。” “嘿,齐大公子,我就奇怪了,你怎就没话跟我说呢?”珍珠转回头问道。 “肖珍珠,你能闭嘴吗?我跟你没话!”齐安平抹搭一眼珍珠道,“你个男人婆!” “啊呸!我看你想当男人婆还没有这资本呢?”珍珠怼道,自然是很不乐意听男人婆这三个字眼。 “谁稀罕当男人婆,谁又会稀罕男人婆?有你哭鼻子的时候,嫁不出去了!”齐安平气不打一处来道。 “齐安平,你在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砸死你!”珍珠一双大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怒吼道,抡起大拳头欲上前。 “珍珠,你住手!”沈梅棠言罢,扯着珍珠向回廊处走去,“表兄,早些歇息吧!” 齐安平气得脸色刷白,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珍珠回头看他一眼,好像齐安平的生气让她很兴奋,张嘴笑时,一口凉风呛入口中,接连咳了两声。 稍刻,穿过两道拱门,绕过回廊,行入一处暖阁之内。刚一开门,两个小丫鬟灰兰、玳瑁见两人回,喜笑颜开迎上前。 急急忙忙上前帮着梅棠二小姐脱下身上的黑色大氅,打开发髻,换上便装,一个转身又添加两盆红喷喷的炭火盆子放在地中央。 这一边,小丫鬟灰兰整理好床榻,小心服侍着梅棠二小姐歇息;那一边,小丫鬟玳瑁,服侍罢珍珠,急忙转身将关闭着的门窗拽了又拽,紧了又紧,生怕是有一丝的凉风钻进来。 夜里无话,纷纷扬扬的大雪一夜未停。 天色大亮,闻得暖阁门外传来‘沙沙沙’扫帚扫雪的声音,沈梅棠坐起身来,两个丫鬟灰兰、玳瑁已经起来了,这会儿,见二小姐坐起来,急急忙忙地上前服侍着。 稍刻,洗漱罢,坐在圆镜前,丫鬟为其梳妆。 只见昨日里的翩翩少年郎,这一时,对镜理红妆。云鬓高梳,薄粉淡施,花生丹脸,水剪双眸,竟成倾城绝世的美人。 “二小姐的美,我胜京城无人能及!”灰兰看着圆镜中的沈梅棠禁不住赞道。 “莫说胜京城了,我胜觞朝数百年都无人能及!”玳瑁一旁边肯定道。 “哈哈,我肖珍珠艳福不浅,自小就有美人伴在身边长大,吃睡一处。你们俩个说说,我是不是也沾光跟着变得美了呢?”珍珠从榻上起身道。 ‘噗嗤’一声,灰兰、玳瑁笑出声来.....,稍刻,灰兰打趣道:“听闻你们俩个在御尚峰,一个被喊做玉面童,一个被喊做飞天夜叉?咯咯咯......” “呃......,好事不出门,不好的绰号传千里,也罢了,有玉面童相伴,飞天夜叉又能怎么样?”珍珠边说着话边走到桌前漱起口来,忽闻得门外一阵喊声由远及近:“二妹妹,二妹妹,我的好妹妹,可起来了?” 门帘一挑,齐安平一边喊着一边闯了进来。 “啊噗” 珍珠的漱口水直接吐进洗脸盆子里,大声吼道:“齐大公子呀,你都十七岁了,还这么冒冒失失地往里闯啊?这里是女儿家的闺房,闺房,你懂不懂你?” “肖珍珠,你闭嘴!要是你的闺房,你八抬大轿请我,都请不来!”齐安平怼道。 “呸!出去,你给我出去!”珍珠冲上前,往外推齐安平道。 “珍珠姑娘,珍珠姑娘,自小你俩见面就吵,这是犯相吗?龙虎斗吗?”灰兰、玳瑁上前扯着珍珠坐下道。 “哼,她算哪门子的虎?我看她脑子有点虎罢了!”齐安平恼火道。 “啪!” 珍珠脱下脚下的便鞋带着一股子汗味儿,直接飞出,恰好砸在齐安平的脑门子上,齐安平是火冒三丈。 “珍珠!不可如此无礼!”沈梅棠起身道,“表兄,快请坐下。” “二妹妹,今儿,我看在你的面儿上,不理她。但肖珍珠你给我记住了,我齐安平记仇,而且非常记仇! 自你出生起,就一路欺负着我长大,不欺负我,你能死啊?能死啊?这笔仇,等你长大后,我保准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走着瞧!”齐安平放狠话道。 蓦地,室内安静下来。 齐安平甚有城府,年岁虽不大,却随在侍郎舅父沈长清的身边做事,颇有成绩。 若说当面锣对面鼓的打法,肖珍珠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但若是论起这暗里布局下个圈套之事,她还真是云山雾罩,一脑门子的雾水,被卖了还得帮着数钱。 此一时,闻听齐安平撂下狠话,知道他记仇是真的,肖珍珠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瞬间蔫了! ...... “安平公子,莫气恼,珍珠性子粗,童言无忌!快,请用些茶点。”灰兰端来茶水跟点心劝道。 “肖珍珠,等你十八岁之后,你瞧着,我若不收拾得你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我就不是齐安平你大哥!”齐安平恨道。 “表兄,珍珠刀子嘴,豆腐心,性子又直,莫跟她置气!”沈梅棠劝解道。 “二妹妹,我先不理她,有一事跟你说。昨日里胡府送来厚礼,欲提早迎你过门,越早越好。”齐安平道,“听闻那位胡三公子胡百闲自小便病病殃殃、半死不活,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病得个厉害,活脱脱地一个药罐子、活死人。摆明了,这是要提前迎你进门冲冲喜还是怎招?欺我沈府没人不成!” 一阵沉默,气氛变得压抑。 “那谁?齐安平,你可曾见过那位胡三公子胡百闲?其生得可是一副歪瓜裂枣之模样?”坐在一旁边的珍珠声调缓和了不老少道,“半年前,我从其府门前经过,见其内出来一帮人,簇拥着一位其貌不扬的公子哥,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没见过。”齐安平道,“胡百闲病病殃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父胡利辉官至礼部尚书,官路通畅无阻,又与当朝太子交好,深得太子之心。侯门深府,守卫森严,一般人自是进不得,上哪见过去?” “胡百闲长梅棠四岁,又是一个药罐子、活死人,当然愿意梅棠早日过门了。但梅棠可不愿意嫁给这么样一个人呐?今儿睡觉鞋脱了,不知道明儿还能不能穿得上?虽有婚约在前,自小聘定的,那也不成啊?”珍珠憋气道。 “前一阵子,偶听坊间传闻。胡府大公子,同一天纳了两房妾室进门,横抬出去一房妾室荒地埋了,红白事对头碰,一帮喜来一帮悲,真是骇人听闻! 想那胡三公子,必是此一副德行,一窝里生出来的,能与其大哥有什么不同?”齐安平很不是个心思道。 “这胜京城里,谁人不知沈梅棠倾城绝色,更且资性聪慧。 五岁日诵千言,出口成章,七岁吟诗作赋,文思泉涌,未待十一岁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生伶俐,哪里是教习之所能也! 若嫁得这么一个病秧子、药罐子、他娘的,他娘的活死人......,虽不至立刻守寡,却也是落得个守半辈子活寡,抑郁而终,简直可与殉葬相提并论却不及那殉葬来得嘁哩喀喳!莫多说,甭废话,快刀斩乱麻,趁早让他死了这份心,退婚!退婚!”珍珠恨恨道。 “当然,退婚是最好不过!二妹妹,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齐安平很专情,这辈子绝对不会娶妾室,我对天发誓!”齐安平突然话锋一转,很不合适宜地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室内气氛变得压抑又尴尬。 第三章 必须退婚 且说齐安平此言一出,或是无心之说或是真情流露,室内气氛变得尴尬。 稍刻,珍珠撇嘴道:“呦呵!我说齐安平大公子,你可别添乱了,趁早将你这个念头按死在萌芽状态,别想入非非!” “肖珍珠,你不就是爱吃甜瓜嘛?待到冬月过去,我买一车甜瓜,来堵你的嘴!”齐安平怼道。 “哈哈,我就爱吃甜瓜......”珍珠哈哈一笑,下意识的拍着圆滚滚的肚皮。 “表兄,我今在外求学,怎可半路放弃学业而嫁人?”沈梅棠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很是不悦。 “二妹妹,急是没用的,我会想办法。稍刻,我就去将此事说与舅父。”齐安平呷了一口茶道。 “表兄,此话我来说与父亲便是。”沈梅棠道。 “也好,二妹妹,我随在舅父身旁,随时随地都可说。”齐安平道。 说话间,忽见珍珠起身道:“我与梅棠晌午便得回学堂去,此事是等不得了!快快快,这便去说与舅父,与我更衣,更衣。” “别急呀,珍珠姑娘,这就更衣。”灰兰应声,两人转身入得内室。 “二妹妹,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齐安平手中捻动着茶盏,双目低垂看着鼻尖,压低声音道。 “表兄,我知你心。”沈梅棠道,“梅棠之心,只在学业上,还望兄长早日立业成家。” “二妹妹,二妹妹,你......” 齐安平的脸苦得跟苦瓜一般,‘咕咚’咽一口苦水,正要说什么,忽见门帘一挑,沈夫人在前,沈梅娇在后,走了进来。 “娘,姐姐!”沈梅棠起身道。 “棠儿。”沈夫人柔声道,“安平也在。” “舅母,妹妹,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些事,先忙去。”齐安平躬身礼罢,转身出去。 “娘,我正要到你房中去问候,珍珠在后面更衣。”沈梅棠倒了两杯茶水道。 “棠儿,坐下吧!”沈夫人心疼的看着梅棠的小脸道,“娘看你,有些瘦了!” “娘,我自是长高显得瘦了!”沈梅棠安慰沈夫人道,“长得比姐姐都高半头了。” 沈梅娇长沈梅棠一岁。 “妹妹,莫不是在笑姐姐胖了?”沈梅娇娇嗔道,“都怪娘,整日里弄来各种珍味儿给我吃,嘴不得闲。” “瞧瞧,好也怪娘,不好也怪娘,娘真是吃一百个豆子都不嫌腥的老妈子,伺候你没够!”沈夫人抬起白皙手指在撒着娇的沈梅娇额头上戳了一下道。 “咯咯咯......”沈梅棠笑着。 “妹妹,在外求学可是辛苦?这大冷天的,那御尚峰之顶上,可是四处漏风,四处皆是雪,莫不如春暖花开再回去。 女儿家,舞文弄墨的,吃那苦头做什么? 莫不如在家锦衣玉食,闲不住之时,飞针走线绣朵花来得更直接,你说呢?”沈梅娇道,声音稍稍有些娇柔造作,到也不是故意。 “谢谢姐姐关心。”沈梅棠微笑道,“数月未见,姐姐变得更美了。” 只道这母女三人坐在一处,皆为美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美人与美人相较,细观之下,却各有不同。 沈夫人自是年长者,犹如一朵牡丹花,透着一种成熟、端庄之美。 沈梅娇生得圆脸,皮肤白皙,细眉毛弯月眼,樱桃小口一点点。说话时双弯活水流转,话音娇柔,长相娇俏,神态与老太太颇似。 而沈梅棠生得与其母很像,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端庄耐看,大器之美。 天生带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无论多少的美人在场,其都能如磁石一般牢牢吸引住众人的目光,这一种天生的媚骨,是后天无法模仿出来的。 恰如其名字,既有着梅花的不畏寒冷,迎风破雪而开的坚毅,又有着海棠醉日的美,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为之着迷。 “娘,姐姐,我只跟得先生请了一天的假,午时便得往回赶,学业自是耽误不得。”沈梅棠道。 “棠儿,你这要强的性子,胜过你弟弟数倍不止。”沈夫人道。 “志烨弟弟还是个孩子,总会长大的。”沈梅棠道。 “咯咯,他就知道吃喝睡大觉,胖得圆滚滚地,跟珍珠一般无二。前个儿,又把请来教书的先生气走了,爹气恼不已。” 沈梅娇一边说着话一边双手搭在沈夫人的肩膀上,将头倚在其上。柔若无骨的身子宛若一条蛇一般,盘沈夫人之身而上,用一种难以描述的形体语言不停地撒着娇。 “娘,我爹呢?”梅棠问道。 “你爹在书房。”沈夫人道。 “昨晚上人多,也没跟爹说上话,我这便去给爹请个安。”沈梅棠道。 “舅母、梅娇。”珍珠从内走出来道,“刚刚谁说我圆滚滚地了?我这耳朵长,可是听见了!还不上前来道个歉吗?小美人?” 沈梅娇笑着起身,半开玩笑道:“珍珠,你自恃聪慧,在我爹面前保举自已跟随梅棠前去御尚峰伴学。昨个儿,众人面前,听闻你斥安平之言,怎好像压根就不习诗书,不务正业,形同一个市井粗人街头撒泼一般。实话实说,学堂内可是先生每日累训不从,可被你气翻啊?或者是被你气个倒仰?咯咯咯……” “啊哈哈,隔着这么远,你是怎么知道地呀?我的小美人,笑一个!” 珍珠上前以粗壮手指抬起沈梅娇的下巴颏道,脸上却一阵发烫。自是沈梅娇之话戳中其心中痛处,其虽学着,却左耳听,右耳冒,对词文诗赋是一窍不通,跟没学过一样。 “去你的吧!”沈梅娇将珍珠的手打到一边儿,“谁还不知道谁啊?” “珍珠,若在一味的胡闹下去,荒废了学业,看你在你父母面前如何能交待过去?”沈夫人沉声道,“棠儿,时辰不早了,前去问候你爹。” “娘,梅棠这就去。”沈梅棠应声。 丫鬟灰兰、玳瑁上前帮着几人披上大氅御寒,出得暖阁,梅棠,珍珠直奔书房而来。 入得侧殿,宽敞的书房分左右两间。 墨绿色暗地带着白色线条纹理的大理石,切割成方方整整的正方形铺贴在地面上,相拼接处镶嵌着铜条,古朴典雅,轻奢之风。 入得左室,白玉的石柱分列两侧,红木镂空的博古架中间拉开,其上摆放着花瓶、如意件成一道高雅的屏风。 视线顺着镂空处穿过,见奇花异草茂盛葳蕤,花香淡淡。 红木书架沿墙一字排开,从上到下皆是满满的书籍,桌案前,沈长清清瘦的身影正在看着书。 “爹。”梅棠从博古架之后绕出来,上前道。 “棠儿。”沈长清抬起头来慈爱道,“近来天寒,你素来怕冷,暂时莫急着回学堂去,多呆上几日。” “爹爹放心,梅棠能照顾好自已。学业自是一日不可歇,不前进便是后退。” “我的棠儿,胜过男儿!”沈长清赞道。 “舅父,我有一件事欲说与你。”珍珠单刀直入道。 “珍珠,何事呀?”沈长清问道。 “听闻外祖母寿日,那胡家送来厚礼,催促梅棠早些嫁过去,真是岂有此理?那胡三公子,病病殃殃,保不准哪天就死了,梅棠直接守寡不成?退婚!必须得退婚!”珍珠的话犹如连珠弩一般‘砰砰砰’地发出。 一阵风卷起雪,抽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稍沉默,只片刻。 “棠儿,此事怪为父。”沈长清道,“恰在你母生你当日,胡公子之父胡利辉因公事来府上。其言道:其有三子,却无有一女。你若嫁与其子,其必拿你当嫡女看待。只待你长成,好好嫁去胡家。为父一个犹豫不决之时,其便下得聘礼,抬来府上。 之后,为父方闻得其子体弱多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父好生的后悔,悔不该犹豫不决。此事,为父肠子都悔青,心里自是有数,你莫慌!” “舅父,管他胡利辉什么礼部尚书不尚书,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这婚退得越快越好,等不及了!”珍珠急道。 “珍珠,休得胡言乱语!你这火急火燎的性子,可得改改了!”沈父道,“你的学业如何了,先生可又是每日里累训不止?” “啊,这个,这个,舅父,我的学业好着呢,我们赶时间,这就得回学堂去了!”珍珠急忙打岔道。 “爹爹多珍重,梅棠回学堂去了。” “嗯。”沈长清起身道,“棠儿,天冷多带两件衣裳,在外还需谨慎!” “舅父,请放心。”珍珠拍着胸脯道,“我肖二郎,她沈汐,堂堂的男子汉!哈哈哈......” “嗯,肖二郎,沈汐。”沈长青点头重复道。 ...... 午时过半,云开雾散,日丽中天。 马车停在府门口处,沈梅棠、肖珍珠乔装改扮妥当,登上马车,两名护卫骑马在前,奔城门口处而来。 嗒嗒嗒,嗒嗒嗒,马蹄声阵阵…… 阳光照在雪地上刺眼,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很是热闹,马车夹杂在人流车流之中,缓缓而行,不一时,出得城门外,速度加快,直奔御尚峰书院而来。 第四章 御尚书院 御尚峰在胜京都城东南一面,距此三百多里,其山物产丰富、景色优美又以险峻着称。 由西北一路向东南迤逦拖行、绵延万里,峰头停在此处,犹如长龙昂起龙首,又似一方从天而降的御赐之印落在此处,久而久之,得名御尚峰。 御尚书院坐落在半山腰的山坳间,冬暖夏凉。来此求学的学子非富即贵,家境殷实,先生以学生资质断其修文亦或是修武。 天色擦黑,马车向前疾驰,道路两旁边的雪山不停地向后倒退。沈汐车中放下手中书,轻挑开毡帘道:“肖二郎,我们就要到了。” 上车就犯困,睡得迷迷糊糊的肖二郎睁开眼睛,将脑袋探向车窗外张望着。 御尚峰山角下,一辆马车安静地停在路边。不一时,闻得后边的动静,毡帘一挑,先后下来两个青年人。 “咳咳咳.....”一人接连的咳了几声,另一人忙上前帮其把领口紧了又紧。 “没事,呛着风了。”咳者道。 见其年约十七、八岁,发髻高梳头顶,扎一字青巾脑后双飘叶,剑眉入鬓,双目狭长,目光端庄且深远。 俊朗的面容很是憔悴、惨白,似是被病痛苦苦折磨多年。 内着白袍,腰系丝绦,外罩灰色的大氅,冽风吹来,宽大的袍子突突作响,非是衣袍过于宽大,而是其瘦弱的身子太过于单薄。 稍刻,见其转回头来,看着马路中央由远及近的马车,嘴角卷起一丝笑意,皮包骨的手指间轻轻捻动着几颗玉石子道:“何夕,定是沈汐师弟回来了。” 眨眼之工,一个转瞬。 马车行驶至近前,未待停稳,见珍珠从车内探出个大圆脑袋来,粗声粗气闷吼道:“大师兄,何夕,你们是来接我的吗?我肖二郎说话算数,说今晚回来就回来!” “飞天夜叉,你少废话!赶紧下来得了!”何夕毫不客气道,“六一大师兄在这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快冻成冰雕了!” “哼!跟谁说冻成冰雕呢,跟谁说冻成冰雕呢?我又没让你们来。”肖二郎一边发着飙,一边一个高蹦下马车,那样子活脱脱的一个夜叉。 “大师兄,天冷何必出来,你这身子怎可被凉风吹着?”沈汐下得马车,快步至六一大师兄跟前关切道。 “不防事,说好了来接你。”六一大师兄言罢,转身与沈汐向山上走去。 肖二郞回头冲着马车摆摆手,转身与何夕快步向前追去。 “喂,我说肖二郎,你们家还挺有派头,马车加护卫,一路送至山角下。”何夕回头看了一眼调转了个车头,并未远去的马车道。 “那是啊,我肖二郎长了三只眼,绝对会投胎!哪像你,肉眼凡胎,投得个穷中穷,苦中苦,又穷又苦的地儿,吃糠咽菜,长得一副‘清汤寡水’之模样!远看跟个火柴头似的,保准连个婆娘都娶不上!”肖二郎仰脸朝天,一副欠抽的模样十足。 “呵呵,投胎这门子技术活我何夕是个门外汗呐!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娶不上婆娘是我命里犯孤煞星孤单命,但是,但可是遇到你这样的,我还真不敢娶,害怕噩梦醒来迟!这话又说回来,你肖二郎这么厉害,还能三妻六妾、成群又结队不成?”何夕怼道。 “啧啧啧,三妻六妾?你也太小看我肖二郎了!” “怎招啊?少了,还是多了,我何夕怎没听明白?” “蠢材,愚蠢至极!”肖二郎挤眉弄眼、表情无法形容道,“堂堂男子汉,来人世走一回,若不猎尽天下艳,揽尽天下美人入怀,岂不白活一回?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呃......,哈哈哈,好你个色胆包天的飞天夜叉,你这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莫把沈汐师弟带坏了吧你?”何夕怼道。 “那哪能呢,保护我还保护不过来呢?”肖二郎一耸肩膀,翻了个大白眼。 “喂,说点正经的,我若是没看错,不会是你肖二郎跟着沈汐师弟蹭车吧?!”何夕翻白眼道。 “哈哈,看破不说破,心里知道就行了,我肖二郎低调、低调得很哩!”肖二郎道,“给你,拿着。” “这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还沉甸甸的?”何夕接过一包东西道。 “吃时候你就知道了。”肖二郎道。 “咳咳咳......” 忽闻得又是一阵咳声,见六一大师兄在前边走边咳了起来,沈汐快速解下身上的大氅给其披上,其急忙又还给沈汐,两人说着什么向前走去…… “哎呦!我嘞个老天爷爷,大师兄这才十七岁,这身子骨就这样了,能活过明年否?真是可惜了他这一身的才华!”肖二郎咕哝道。 “呸呸呸! 从你飞天夜叉嘴里吐不出来像样的话,听着就特别扭,什么叫能活过明年否?还可惜了他这一身的才华!实话告诉你,六一能看着你肖二郎直到胡子拉碴,满头白发!” 何夕很不乐意怼道,一个转身追上前去将自已的外袍脱下披在六一的身上。 “呃,这,这怎可能?”肖二郎咕哝道。 …… 一尊冷月斜倚山巅,白雪闪着银光,散发着微微的光芒,四周围安静至极。 四人加快了脚步,沿石阶而上,弯弯曲曲的小路接连转了几个弯,忽见一处书院建筑出现在眼前,巍峨坚实的门楼上高悬一匾额,上书“御尚书院”几个大字。 何夕在前,入得大门,左手方向一处殿阁内透出暖光。 入得室内,一冷一热,温度骤然升高之下,六一又是一顿急咳,直咳得直不起腰来,两个侍者急忙端着汤药送上前道:“少爷,该吃药了。” 何夕扶着六一慢慢坐在椅上,接过来药道:“下去吧!” 侍者稍迟疑了一下道:“药若凉了,就达不到效力了,还请少爷快些喝了。” ‘哗啦,哗啦’ 一阵沉默,闻得六一手中捻动着的几颗玉石子发出清脆的响声,珍珠问道:“大师兄,你总是攥着那一把破烂石头子做什么?是能当药还是能当饭吃啊?” “夜叉,你改名叫飞天饭桶可好听?”何夕怼道。 “呵,闲来无事。”六一道。 忽见沈汐端起一碗药,放至嘴边欲尝一口冷热,六一急忙拦道:“不可,我自己来。” 言罢端过药碗抿了一口,放下道:“稍有些烫,等等再喝。” 侍者躬身而退,几人落座。 沈汐看着又显憔悴的六一大师兄,眉头蹙起,心中很是上火。 稍刻,起身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六一,四目相对的一刹,六一忽笑道:“师弟,莫忧虑。愚兄的身子出生便如此,不防事。家父自小便着手请人医治,一直吃着药呢,死不了!” “嗯。” 沈汐点点头,鼻子有些发酸。 稍刻,忽起身道:“大师兄,我娘做的楂梨饮,特意给你带来的。止咳,你且尝尝。” “喂,那包让你提着的东西呢?不会是让你这何废物给弄丢了吧!”肖二郎冲着何夕吼道。 “飞天夜叉,你轻点吼!”何夕狠狠瞪了一眼肖二郎,转身至门口处的桌前,打开包裹。 不一时,将一个精致的瓶子拿到跟前,轻轻放在桌上。沈汐道:“大师兄,且尝尝。” “嗯,师弟有心了。”六一道,声音很是沉稳。 何夕至一旁边,取来一个小碗跟勺子,沈汐将膏状的楂梨饮盛出两大勺放在碗里,端给六一。 六一接过碗丝毫不犹豫一大口、一大口地喝进嘴里,只觉得滑入喉中如薄荷一般冰凉,五脏六腑都通透,很是舒坦。稍刻,放下碗有些意犹未尽赞道:“谢过师弟,谢过师弟之娘亲,这味道儿真好!” “大师兄莫客气,若吃着行,我稍信到家里,随时送来便是。”沈汐道。 “不可,怎好打扰?下回向你娘亲讨来个方子,我吩咐人照做便是了。”六一微笑道。 “也好。”沈汐点头,“大师兄,你早些歇息,我这便回去。” “嗯。”六一点头,起身送沈汐,肖二郎出。 沿着回廊往前走,径直走到最里边一间殿内,便是沈汐、肖二郎的歇息之处。 室内两个侍者知道二人今夜回,沈汐素来怕冷,遂将炭火盆烧得很热,室内暖意洋洋。 退下外衣,肖二郎上前命两个侍者准备些热水后,前去歇息,侍者应声转身而退。 “梅棠,快睡吧!这一路给我颠的,骨头都散架了,拿不成个了!哎呦!”肖二郎哎呦道。 “我叫沈汐,肖二郎!”沈汐纠正道,“明个儿,传信回府上,每周送来两大瓶楂梨饮。到是不能让我娘亲做,府上人好生的做着便是。” “啊,知道了。”肖二郎哼一声,三下两下脱掉身上的袍子躺在榻上。 “对了,这件事你得跟姑父说一声,稍稍用上一些止咳清肺之草药在其中,虽不至立刻见效,但也可慢慢调理。说来,大师兄这病自小至此,早已成陈疾,非是几剂药便可根除之事。”沈汐地面上来回踱步沉思道。 “啊,说给我爹,说给我爹……” 肖二郎边说着边睡了起来,不一时,呼呼的鼾声起,沈汐上前,帮其掖好被角,转身回榻上合衣而卧。 第五章 卧虎藏龙 翌日。 宽敞明亮学堂内,御清先生引着众学生修习学业。 见二十几个少年人,皆穿着月白色长衫,坐在书案前,认认真真聆听先生的教会。 六一独自一人坐在正中央,御清先生得意门生之一。 师生二人常常彻夜相聊,切磋学问,感情深厚到形同父子一般,自是无话不说。先生若是没来之时,便是六一引着众学生修习学业,相当于一个有模有样的小先生。 其身后坐位分列四排,每排五人。 前二排与后两排中间相隔出二丈远的距离。前二排之人主修文,后两排之人主修武,多数为陪伴家中公子前来伴读者。 沈汐坐在头排正中央,六一背后。 左手一人名陈洛久,右手一人名苏昊,品学兼优,皆与六一、何汐交好。 身后这一人,名方一世。 其性子孤傲,不善言谈,形同闷葫芦一般与众人格格不入。 针锋相对到也是谈不上,此一时还不是朝堂,铺不出来什么局面。 横眉立目,一脸横丝肉的方一世,很是讨人嫌。时不时的突然冒出一句嘲讽、奚落、挖苦六一病体孱弱之话,听着极其的刺耳,特别是在人多之时,好像就愿意看到别人的囧态,而其才会兴奋、开心得起飞! 但凡是这一种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而寻求快乐的人,是难以挽救的。 每每听到他的嘲讽之话时,无论在何人面前,六一总是一笑了之,从不与其计较,更没有斥责过半句或者是做为一个小先生以戒尺狠狠惩戒其一番。 反到是将学业难点之处与自己所学之心得,认认真真说与他听,却从不见其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难听的话更厉! 休谈什么感激之情,那是没有半分,依然是每日里将嘲讽六一病体之事人前人后的挂在嘴上。就好像不说这些话,他准能憋得吐血一般。 有句话叫从小看到老,这话错不了。 冥冥之中,三世轮回,有一些东西自骨子里发出,定是带着前世的罪孽痕迹而来,今生继续造孽下去。 而这种无形之中看不见的东西被称为孽海,其自身沉溺其中并不知。 恰恰相反,其更是以此孽海翻波为乐,造孽造得不亦乐乎,生生世世皆在轮回的孽海之中苦苦挣扎,终也不会得个善终。 你看看,想改变有多难! 六一做为御清先生的得意门生之一,那是何等的冰雪聪明,洞穿世事,怎能不堪破此中之理? 虽然此一时,是一个坐在学堂里病病殃殃的书生,却也是双目朗日月,二眉蹙风云响当当之人物,那是人中之龙。 人得观其骨而非是看其皮,耐何表相所能见到一些东西世人观不明,看不懂? 也难怪,都是些个凡夫俗子,出生没多久便闭了天眼,开了地门,或者说有些人压根就没有开过天眼,上哪儿能看得见头上三尺之神冥?话又说回来,不都是些个凡夫俗子还哪来的俗世红尘狗血大剧的一幕幕上演呢?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跟随主角一同到来的配角,或善或恶,在特定的场合就会登场演戏,都是个戏精! …… 话扯远了,说着说着说到九霄云外去了,言归正转接着聊。 六一不答话自有其道理,本就咳嗽着,跟他方一世犯不着。 说白了,对手也分等级,跟他俩唧头掰脸,脸红脖子粗的有些掉架。你见过哪个先生会跟学生吵个不可开交,如若如此,世人到底是笑话先生还是学生呢? 沈汐、陈洛久与苏昊几人,自然是理都不理他,皆对其无有个好印象,视其为空气一般,从不与其多说一句话。 且说后两排,一群武夫,那可热闹了。 话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精彩大戏随时随地上演,一贯的宗旨:能动手之时,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不用多说,绰号飞天夜叉的肖二郎就是个刺头,要不然从哪儿来的绰号呢? 这不是,见其坐在最后一排,其旁边就是何夕。 这一会儿,先生在前,手拿着书本,引领着学生们认真读书,郎朗读书声,清幽悦耳,透过窗子,回荡在院落中。 肖二郞初来之时坐不住板凳,被先生接连的训斥,现在可好多了。 但天生毛毛躁躁的性子,也不是块学习的料啊,想学却学不进去也学不会! 这一会儿,人在室内心早就飞到窗外,看着窗前雪地上落着的鸟儿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六章 飞天夜叉 这一边,肖二郎坐桌前,两眼望着窗外,先生的话若穿堂风,是左耳听、右耳冒,又若是吟唱着的催眠曲,催得其迷迷登登,昏昏欲睡。 那一边,前坐的宋厚城亦是如此,早餐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是正餐外加大餐。 吃得个肚皮圆滚滚,跟抱着一个大西瓜,或者更像个既将临盆的孕妇一般,虽然这个形容有点夸张,但真就那样。忽见其睡得好像不太舒服,猛然地将凳子向后一靠,桌子一摇晃,吓了肖二郎一跳。 瞪眼看着宋厚城如城墙一般的后背,圆圆的大脑袋直接坐在肩膀头上,压根就看不着脖子,眨眼之工,桌子都被其靠得个歪歪斜斜、摇摇晃晃,肖二郎这个气! 飞天夜叉这个绰号,可不是徒有虚名,何时受过半分的气呐?就算其内心想忍,但这毛躁的性子也不容他忍呐! 见其举起个拳头在宋厚城脑袋后边比划着,半天没落下去,自是害怕被先生惩戒。 稍刻,见其寻思半天,随手搓一个大纸团,狠劲地砸在宋厚城的脑袋上,趴桌上佯装睡觉,速度快得看不清。 “嗯?” 宋厚城一个转回头,刚举起的拳头欲砸肖二郎,却发现他在睡大觉,拳头悬在半空中,四处萨摩着,一对黄焦焦地眼珠,透着一股极不好惹的厉光,看着还挺唬人的! “呃.....,大娘,怎么了?”肖二郎坐起来,佯装揉着捏忪的睡眼问道,一脸的无辜。 ‘大娘’是宋厚城的绰号。 因为他长得既成熟又富态,或许是因为胖皮肤看起来还很细腻,与其实际年龄相较,好像大出十七、八岁一般,气质跟一个中年妇人差不多。也不知道是谁给起的绰号,反正有那么点意思。 眼见着宋厚城转回头来,寻思了又寻思,没做声,随后抹搭一眼肖二郎跟一旁边的何夕等几人,转过头去。 肖二郎探身向前道:“大娘,我这桌子都被你靠得歪了,人都被人挤扁扁了,你往前挪一挪啊?” 宋厚城自然是不喜欢听他这个绰号,大家都叫他又无可奈何,没有个办法。人多实在挂不住面儿时,就自嘲一句:你们愿意当晚辈,我这当长辈的听着便是了,反正占便宜就是了。 这一时,听见肖二郎的话,也没吭声,一个转头,使劲往背后一靠之后,快速将椅子拉向前。 一连贯的动作下来,听得身后‘哗啦’一声,肖二郎的桌子差点儿翻了,书本全落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拾起之时,见先生起身,手中拿着戒尺奔肖二郎而来。 “站起来,读到哪儿了?”先生斥道。 “呃,先生,不是我的错,大娘使劲往后边靠,桌子都靠翻了。”肖二郎实话实说。 “伸出手来。”先生训斥道。 ‘啪’一声响,肖二郎的手上出现一道戒尺红痕,虽然记不得被先生打了多少次,肖二郎也疼得呲牙咧嘴的直尿叽,但天生没有眼泪的她,从来没哭过。 ...... 下午课,习武。 众学生来到一间宽敞的大殿内,皆着单衣,赤着双脚,席地而坐。先生在前,引领着众人吐气纳气,调理气息。 宋厚城食量惊人,午餐又是没少了吃,饥中饱,饱中饥,每餐都一样,满桌的饭菜愣是把他吃个饥肠辘辘。 这一会儿,室内暖意洋洋,又穿着单衣席地而坐,形同摊在榻上一般无二。饱食思睡,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昏昏欲倒。 肖二郎这手巴掌火燎燎地疼,午饭都没吃好,可是没有睡觉的心思,不困! 见其圆圆的大眼睛叽里咕噜地来回转动,自是寻思着怎么报这一戒尺之仇才能更痛快些! 忽见先生在前双目紧闭,举起双臂口中念着闭气的口诀,众学生在下模仿着先生念着口诀。 肖二郎灵机一动,瞅准了睡得正香的宋厚城,身子往前一探,至其耳朵边闷吼一声:“大娘,叫你呢!” 宋厚城睡得黏黏糊糊、蒙蒙乍乍,猛地站起身来,也不知道背到哪了?即兴发挥,磕磕巴巴、粗声粗气地背起来,先生被其吓了一跳,猛睁开眼睛与其对视,面面相觑。 不一时传来嘻笑、窃窃私语之声:“嘘,大娘梦游呢吧!这是游到哪儿了?嘻嘻.....” 眼见着先生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手中拿着戒尺走过来。 此一时,宋厚城困劲儿也醒过来了,脸色被唬得唰白,细汗顺着额角而下......,别看他五大三粗,胆子却极其的小,又极怕疼,真是一种讽刺! 第七章 目瞪口呆 且说宋厚城见先生拿着一把戎尺走过来,唬得直哆嗦,额角见汗,清晰可见单衣下的肥肉膘突突打颤,形同水面上翻花的小波浪一般。 “伸出手来!”先生厉斥。 但凡先生手中持着这一把红色戒尺之时,一尺下来就是一道火线,虽不至当场见血,但大血泡在所难免,而且是一双手。 宋厚城哪能不怕?却也不敢躲半步。其自是知道书院里的规矩,躲一步,加一尺! 哆哆嗦嗦地伸出一双大手,汗珠啪答啪答往下落! 却见他这一双大手生得实是怪异与旁人不同。 见其宽度大于长度又很厚,十根圆粗粗地手指一般长,没有高低错落,排在一块,就好像十根齐刷刷地粗黄蜡烛一般,看得人直发晕! 不难想象,若被这么一双大手煽上一巴掌,火燎燎地疼都得算轻的,重的还不得直接被其煽个人仰马翻! 看来先生自是熟识了解每一个学生,可能宋厚城城墙砖一般宽厚的脚掌生得何样,十根脚趾是否一般齐?先生都一清二楚! 说来也是,这么样一双粗糙、肥厚之手,轻来轻去跟挠痒痒一般,那也不行啊? “啪、啪” 两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宋厚城抖落着两只大手,吡牙咧嘴,眼泪在眼圈中打转…… “坐下!”先生斥罢转身。 宋厚城弯腰往下坐时,右手一撑地,火燎燎地疼,自是有些吃不住劲,眼珠一斜歪看了肖二郎一眼,又似有意又似无意,将肥胖的身子一屁股坐在肖二郎的身上。 坐得肖二郎呲牙咧嘴,面红而赤! 你想想,其虽生得跟个男子一般无二,但她肖二郎却实打实是个女儿身! 坐一下是小,羞辱却是大,飞天夜叉何时受得这等气,立时火冒三丈,脑羞成怒!强压住怒火暗骂一声:“去你娘的!” 趁宋厚城往起爬之时,抬脚从侧面猛地往前一蹬,直接将宋厚城蹬个大马趴,力道猛、准、狠,够强够横! 宋厚城头都没回,伸出蒲扇一般地大手一个回抓,蒿住其脚腕往前一扯,闻听''扑通''一声,回头一看,一把将何夕扯翻在地,又砸到一旁边的关翠身上。 何夕也不是吃素的,身强体健,哪吃得这亏?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欠身起,猛抓住宋厚城的领口,上来就是一拳,眨眼之工,两人扭做一团。 稀里哗啦、噼里啪啦。 众人迅速起身,闪得闪,躲得躲,有腿脚慢的,直接被壮如牛一般的大娘砸倒在地碾压,失声尖叫,乱成一团! 忽见六一飞身上前,双臂一较力,瞬间将满地打滚的两人蒿起,大气都没呵一口,就好像拾起两团揉皱的纸一般轻飘飘得不费吹灰之力,众人皆被其惊得目瞪口呆! 少刻,传来低声惊叹之声:“真人不露相,大师兄厉害呀!” “要不怎是大师兄呢?” 只一瞬间,忽见六一脸色刷白,猛烈的一阵巨咳,咳得身子都站在住,形同秋风中的一片落叶般不停地颤抖......,何夕上前一把手扶住六一,见他咳得失声。 沈汐快步至六一跟前,扶住六一手臂,以另一手捋着其背,稍刻,扶其至前边慢慢坐下。 “大师兄若没有这一身的病,必是个文武全才,何人能及啊?”一学生道。 “是啊,大师兄被这顽疾给害得不浅呐!可是苦了!”一学生道。 忽见先生快步而来,指着宋厚城、何夕斥道:“出去,门外边站着去!立刻!” 一个转身,宋厚城在前,何夕在后,耷拉着脑袋出得门外,众学生又都坐好,继续听从先生的教习。 室内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一丝的动静。 不一时,忽闻得门外窸窸窣窣的传来响声,好像是两人在门外默不作声地打成一团发出的响声。 肖二郎这火还没有消,脸红脖子粗地喘着粗气。 其心气自是很高,也有着相当贞烈的性子。 怎可被这粗鲁的大娘坐在身上,吃亏可吃得大了,好比失了贞一般。虽然在这个学院里除了沈汐在无别人知道其为女子,那也不行啊?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非得踢死大娘不可! 两只耳朵竖起来,仔细聆听,确认没有听错之后,冲着一旁边的关翠暗使眼色,趁着先生闭目帮助大师兄慢慢调息之时,两人悄悄的往门口处移动着...... 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来渐远,似是两人已经轱辘到外面去了,肖二郎干脆直接跪在地上如蛆虫一般,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悄悄地爬了出来,关翠亦是如此跟出。 果然见两个人打到门外去了,肖二郎、关翠站起身来,一个高蹦了出来。 院落里见何夕在下,身大力不亏的宋厚城直接将他压在身子底下,左右开攻,抡着小蒲扇一般的大巴掌正在开煽! 何夕只有招架之功而无有还手之力,正在嘶声喊叫...... “哧呀!” 肖二郎闷吼一声窜上前,双臂一较力,直接将宋厚城蒿了起来,而其却不上肯松手,死死钳住何夕,大脑袋用力往肖二郎身上一撞,三个人扭做一团,关翠又窜上前,四个人倒在地上,满院子开始轱辘,打得个难解难分! 肖二郎这个气呀,狠狠地连蹬带踹,恨不得把大娘一拳锤在地底下,直接埋了! 大娘身大力不亏,一人战三人,倒在地上的身子跟推土机一般,横扫一片! 直到轱辘得筋疲力尽,半斤八两,谁也弄不过谁之时,四人方松开手,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肖二郎看着大娘被其打得个在乌眼青,本来就厚眼皮,成一线的小三角眼,这一回,肿得看不清,这火总算是消了不少。 四处看着,正奇怪着先生怎么没拿着戒尺出来惩戒其等之时,忽见门一开,先生由内而出。四人急忙从地面上爬将起来,闻得先生道:“跟我来!” 四人鼻青脸肿、大眼瞪小眼,知道准是被关禁闭了,遂耷拉着脑袋跟着先生走进一处侧殿之内,见五大三粗两人随后而来。 “进去,好好反省!”先生厉声斥道。 ‘咣当’ 大铁门被关上之时,四人眼前一黑,伸手不见五指,皆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无二,瞬间蔫了! 黑咕隆咚,一蔫就是三天! 每天一顿饭,由不得你能吃还是不能吃,饿了饿得你老老实实,规规矩矩! 腹内宽大的大娘最怕这招,没吃的可是要了他的命啊!一天下来,脸都绿了,透过铁门上的小窗口,跟看门人苦苦哀求着要吃的,那样子就像一条饿得走不动路了的老狗! 任你哀求,就是没人理。 每餐后抱着盘子舔,他宁肯被人狠狠揍上一顿,也不愿意挨饿啊! 终于熬到第四日,出得禁闭之门外,四人见到先生跟耗子见到猫一般,溜至一旁边上,规规矩矩,不敢做声。 可是没老实上半个月,记吃不记打,老毛病又犯了,四个人就好像满地轱辘得上了瘾头一般,被先生发现又接着关。 …… 日子似流水,转瞬即过。 刚刚见得桃花、李花、杏花开遍了满山满谷,眨眼之工,又见各色的菊花,绽开在篱墙边,成群成队的蜜蜂飞舞在其上,又有各色的大翅蝴蝶流连其间。 一晃一年多过去了,六一、何汐收获文才武略、先生器重嘉奖不断之时,肖二郎、何夕、宋厚城、关翠这四位文化没学得多少,满地连滚带轱辘,无形之中却也练得个皮糙肉厚,一副结实魁梧的好身体,也不枉来这御尚书院伴读一回。 日月如梭,又一个冬天过,不知不觉间,时节行进到仲春。 这日里,辰时初刻,山间晨雾袅袅散去,阵阵鸟语花香,让人心情大好。 竹林碧色若海,随着微风荡起阵阵细浪,绿波浮动,宛若仙境。 倚着竹林边上,一处空地前,先生在前讲述抚琴之要理,众人细听。 稍后,沈汐捻指抹、挑、勾、剔,为众人演琴。闻得琴声悠扬出,宛若山泉湍湍流淌,如坐山巅,静听流水之音,涤荡肺腑,超然出尘。 众人正陶醉其中,细听之时,忽闻得又是一阵嘈杂琴音起,众人回头看时,见闷葫芦方一世,手中抱琴,嘴中叨咕着先生刚刚教习之法,拨弄着手中之琴。 看似无意,却实是有意捣乱。 稍刻,琴声停,先生赞沈汐琴音之美,琴理之精通,非是教习之所能也! 众人皆赞沈汐,却见方一世将嘴撇向一旁边,叨叨咕咕不知道说着什么?陈洛九跟苏昊狠狠瞪其一眼。 先生继续教习学生如何以手指,捻、抹、挑、勾、剔、敌、打、吟,揉之法,众学生细听。 忽见肖二郎手中抱琴坐于一处,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将自己的一双粗胖之手,摊开在眼前,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随后将手掌之长度与琴之宽度相较,刚刚好。 难得地安静,难得地认真,一本正经地抬头向前看着先生的指法,抬起手指想挑起一根琴弦,粗粗的手指却根圆轱辘木棒一般,压根就没有手指尖,往下一戳,直接卡在两根琴弦之间,自己被自己惊得目瞪口呆! 第八章 杀羊害命不成 且说肖二郎难得的认真,心里边自是极喜了这琴音,用心仔细的学。 翻过来倒过去,看着自己粗笨的一双大手,横过来跟琴一般宽,有心去调琴弦,手指头却被卡在琴弦之中,被自己尴尬得目瞪口呆! 急急忙忙抽出手指,左看看,右瞅瞅,见大家都很认真的在抚琴,抓了抓头皮,看着前边宋厚城宽厚的背影,肖二郎真是纳闷极了,心中暗暗吃惊: “我嘞个老天爷爷啊,大娘那一双小蒲扇一般的大手,十根手指头一般齐,居然能调琴,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啊?” 思罢,将琴放置一边上,探身向前,伸着脖子看着前边正一边抚琴一边陶醉其中的宋厚城,禁不住瞪大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惊诧道:“我地个娘啊,大娘,你在做什么?” 见宋厚城一双宽厚的大胖手,先出左手,平摊在琴弦之上,从右横拉向左,然后右手如此照搬,双手交错,空中翻转不停地撸! 一把琴在他两只大手轮番撸动之下,琴身颤抖,琴声悲鸣!眼瞅着就要琴散弦断,一命呜呼! 虽众人皆在抚琴发出的动静不太明显,却也能闻得琴声在其大手抡动之下发出的阵阵哀鸣......,那声音宛若一个正值青春大好年华,憧憬无限美好生活的女子,却突然间失去了爱人,丧了夫,哭得个撕心裂肺,心都要碎了! “我地个娘啊!要命了,别弹了!”肖二郎实在是看不下去,上前制止宋厚城继续弹下去道。 宋厚城闭着眼睛陶醉其中,佯装没听见,却见一旁边的闷胡芦方一世碰了一下宋厚城道:“怼他!” “用你管!”宋厚城瞪了一眼肖二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滚一边去!” 气得肖二郎攥起拳头真想砸躺下宋厚城,从而救下其手中的那一把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的琴,又觉得方一世真是可恨! 恰在此时,忽闻得‘啪’一声响,一根琴弦断,崩起之时抽在宋厚城的胖脸之上,一道血痕四十五度角横贯大脸盘子东西,鲜血滴滴答答而落。 肖二郎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向后退出十几步远,害怕飞来横祸,遭受无辜之灾。 果不其然,宋厚城自是被抽得不轻,见着脸上滴滴答答的鲜血落下来,其不从自身上找原因,反将一肚子的邪火撒在琴上。 这琴随了他,可也真是倒霉个透顶! 见其左手一把扯住琴弦,右手攥拳猛较力,一拳头将琴从中砸断!其还不解气,猛然间一个高蹦起来,将琴在脚下踩个稀巴烂! 突来之举,惊得众人目瞪口呆,皆不知其为何与一把琴较上了劲?忽见一只刚会跑的小山羊低头在一不远处吃着草,似是被宋厚城之举惊着,冲着其‘咩咩咩’地叫着...... “弄死它!”方一世闷声道。 宋厚城邪火没地发,闻得其言,就跟疯了一般冲着小山羊就去了,那一副气势汹汹地架势加上五大三粗城墙一般的身板,都不用寻思,一个瞬间就能把小山羊弄得个肚破肠飞,惨死当场! “大娘,你疯了吗?你要杀羊害命不成?”肖二郎大吼一声,眼见着跟疯了一般的大娘自是拦不住,抬腿直奔小山羊而去! 圆滚滚地肖二郎自是个短粗胖,两条小短腿飞速的向前倒腾着,却见宋厚城大步奔到小山羊近前,而小山羊早已经不怕人,或者说被宋厚城吓傻了,愣在当场‘咩咩咩’地叫着,一脸蒙圈! 众人惊声尖叫,眼瞅着小山羊必遭宋厚城毒手,不约而同地看向先生。 却见先生稳坐琴前,眼皮都不抬一下,超常的稳当,就好像事事皆在预料之中,只看其如何表演便是了! 就在宋厚城伸出大手,欲一把掐断小山羊的脖子之时,猛然间被飞身而起的一人一脚踢翻在当场,城墙一般厚重的身子将地面砸个大深坑! 见六一大师兄站在小山羊跟前,一动不动,月白色的长衫随着微分轻轻摆动,俊朗的容貌,飘逸的身形,宛如一尊白玉的雕像,看着让人着迷! 稍沉寂,只片刻。 忽见他一阵剧烈之咳,咳得直不起来腰,身子不停地打颤,抖成一团……看得人心都揪得慌,尽管他在极力的克制着自己,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咳成这般模样。 沈汐一个飞扑,扑上前扶住六一大师兄,以手为其捋着背,扶其慢慢坐在一块石头上,眼中噙泪,见先生快步上前,欲六一平坐在地面上,在身后徐徐推掌抚在其背上,好半晌,六一方止住咳声。 “蠢夫!”忽闻得方一世撇着嘴冲着四仰八叉摔躺在地面上的宋厚城咕哝一句。 “可不是,这个愚蠢的蠢夫,被人操纵成凶恶的魔鬼,真是恐怖如斯!”肖二郎接话道。 “哼!你把话说明白点,谁操纵他了?他五大三粗脑袋比谁都大,操纵得了吗?”方一世反唇相讥。 “有什么不明白的,愚蠢不愚蠢还在于脑袋大不大吗?猪脑袋更大,你能说它聪明吗?狐狸脑袋小,你没听到过世人说它阴险狡诈吗?真是笑话!”肖二郎怼道。 “看不出来你飞天夜叉还挺能说,举出经典,但有一样我问你,你实话实说,你有没有为你的长相感到寒心呐?睡不着觉、吃不下去饭啊?”方一世撇着个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肖二郎道。 肖二郎心里一惊,躲开方一世在身上随意游走的、令其感觉到极不舒服的目光,心中暗道:“这厮鬼得狠,莫不是发现我本是个女儿身?转念又一想,不太可能,除非脱衣验身之时。” “兜那圈子干嘛?你直接骂我长得丑岂不是更好?”肖二郎攥紧了拳头道,“单单听我飞天夜叉之名也知道个大概。” “啧啧啧,还为长相寒心?睡不着觉?你长啥样,你自己说了算数吗?爹娘研究一回,你能指挥你爹娘把你研究得俊一些,别太丑了吗?你有那能力吗?”关翠一旁边怼道,“听你说话是真难受!” “还能怪我说你们丑吗?自己看看:粗矮横宽,浑圆如球,一双胳膊还超长,小眼睛往里眍眍着?头发占去了大半个额头,活脱脱地像地狱之门忘记了关,逃跑出来的妖怪魔鬼!”方一世撇嘴道。 “你说话别太损了,评价一下你自己,我听听。”肖二郎绷脸道,语调变得冷厉。 “身材修长,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潇洒飘逸。”方一世故做姿态,拿腔捏调道。 “用不着你来夸大师兄,我们都看得见。”关翠直接打断其话道。 “我夸自己呢!”方一世大声道,“病秧子,药罐子,给多少钱我会去夸他?” 方一世丢下这句话抱琴转身欲上前边去,肖二郎气得鼓鼓,伸出大手一把扯住其袍子,‘嘎吱’一声,袍子被撕下来大半截,紧跟着一个趔趄摔倒! 二话不说,肖二郎抡拳便打,叽哩咕噜轱辘至一旁边山坡之下,关翠窜上前,佯装分开二人,将方一世按地上一顿爆锤。 一旁边蹲在六一身边的何夕,在也按耐不住,早就想胖揍一顿这厮,恨得牙根直痒痒! 一个窜身而起,快步奔上前,将肖二郎跟关翠推至一边上,方一世大吃一惊,以为何夕是来帮着他的,正要说话时,何夕左右开攻,十几个大耳光将其抽得个鼻口窜血,牙齿打落了一颗,生生吞咽到肚子里,鬼哭狼嚎一顿的嚎叫! 突见看管着禁闭室的两人快步而来,肖二郎一把将何夕扯开,按坐在地面上。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上前蒿起宋厚城、方一世转身而去,方一世跟疯狗一般开始乱咬:“抓他啊,他打我了,凭什么抓我啊……” “抓得就是你,打得就是你!”肖二郎狠狠啐了一口,“啐!” “先生,宋厚城虽可恨,但其一贯没脑子,行为粗鲁没有坏心眼,惩戒之后可以原谅;但方一世这家伙暗中使坏,一腔子的坏水,目中无人,拨弄事非,其心太坏,非得关其一个月不可!”肖二郎至先生近前道。 “先生,我听见了,刚刚方一世跟宋厚城说,让他去弄死那只羊!绝无半句虚言。”关翠实话实说道。 “先生,方一世口中无有半句良言,总是恶意重伤大师兄,将大师兄之病挂在嘴上。又在同学间搬弄事非,拨弄着众人不合,理当将其逐出御尚书院,免其将来鼓唇嚼舌、事事非非之时,丢我御尚书院之名。”陈洛九上前道。 “正是,先生。我等联名,请求先生将其逐出书院。”苏昊上前道。 话音未落,众学生皆上前,一口同声道:“我等联名,请先生将方一世逐出学院。” “都退下,来此好好修习学业便好。此一事,为师自有定论。”先生言罢,转身而去。 半个月后。 方一世前脚从禁闭室内出来,后脚其家人来书院苦求先生继续留其在此修学,保证其不在惹事生非,愿出双倍学费而不允,方一世被逐出书院。 第九章 千峰雪 瞬息光阴,捻指便过,不知不觉,时节行至春末。 这日里,逢着酉时过半,落日的余晖将西面的天空染成一片火红色,很是壮美。 沈汐正在室内看书,肖二郞栽歪在床榻上,双手擎着一本打开的书看着,不一时,见其直接将书盖在脸上,似乎是晚餐吃得过饱,饱食思睡,这困劲上来了,呼呼大睡。 忽闻得一阵敲门声,侍者前去打开房门,沈汐起身,见六一大师兄站在门外道:“沈汐,我们去‘香雪谷’走走。” “嗯。” 沈汐应声,吩咐侍者看好呼呼大睡着的肖二郎,转身而出。 不一时,又快步折返回来,取下肖二郎脸上盖着的书,在其身上搭一条薄毯子,又从衣架上取了一件大氅拿在手中转身出。 不冷不热的天气正好,夕阳将归巢的倦鸟之身渡上一层红光,青山由初春的嫩绿转成翠绿若翡翠一般,在晚霞余晖的映射之下泛起一层新的神韵。 一处石壁前,顺着石缝而生出,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顺藤蔓攀爬向上,长得约有两丈来高。 远看宛若拉起一条花朵的瀑布一般,硕大的花头跟碗口大小点缀其上,五颜六色、绚丽多彩。 特别是在夕阳的映照渲染之下,冒着金光,红色红光、白色白光、紫色紫光、金色金光,看得人眼花缭乱,耀眼生辉。 拥拥簇簇、挤挤挨挨,若一只赶集的大军一般,无论你摘下多少朵都不会觉得稀疏,竟相开放,蔚为壮观。 “师兄,可识得此花?”沈汐问道。 “光知道这花好看,花头又大,看那花瓣密聚一处,层层叠叠有十几层。不管是那一种颜色之花,嫩黄色的花蕊绽开,花粉竟落得花瓣、叶片、地面上皆是,如铺一层金粉,甚是好看。”六一仔细看着道,“愚兄虽喜这花,却也不知其名,愿听师弟道出详尽。” “师兄过谦。”沈汐道,“此花之花头虽与牡丹、芍药不相上下,却为藤本之木,生得数丈之高,如一面花瀑,自是与这牡丹、芍药不为亲。” “师弟,花中也有这远亲近眷吗?”六一问道。 “有。”沈汐点头道,“以牡丹、芍药为例,牡丹木本虽属牡丹科,却另有一名‘木芍药’。芍药草本,也另有一名‘婪尾春’,迟了牡丹一个月而开花。 两者相辅相成,牡丹花中王,万紫千红、艳冠群芳;芍药单生枝梢,花光浓艳。二者其形、其色、其风姿、其情致皆无有太大的差别,可将其视为近亲姊妹花。” “好一部《花经》《花镜》《植物谱》《本草便读》《本草纲目》,确是种在了沈汐师弟腹中!”六一嗟赞道。 “师兄见笑。”沈汐道,“此花一面瀑布,色多而润,花头虽大却闻不到香气。说来也不为奇,花中艳丽者多不香,而香者多不打眼,自古这香与这色不可两兼。” “嗯,却是无有香味。”六一弯腰拾起掉落在地面上的一片花瓣,将其在手中碾碎,放在鼻下细细嗅道。 “师兄,你看。”沈汐指着枝头最顶上,那几朵花头硕大,在夕阳的红光映射之下,红喷喷得形同燃烧着的火炭一般的大花道,“鲜艳夺目,烧红半边天。这花定是曼陀罗的变种,或是远亲。” “师弟,听你说到曼陀罗,我忽然想起来书中有记载:曼陀罗枝干交错,老枝拔地数丈之高,玛瑙、琉璃成花碗口大,叶碧尖角若翡翠。”六一道。 “正是。”沈汐微笑道,“有一种少见的大翅水晶蛱蝶,通体为白色两翅透明,翅膀之尾生有一根黑色长翎,约有体长五、七倍之多。此大翅水晶蛱蝶最喜这花,不离其左右,随其生而生,随其谢而末。” “到是头一次听沈汐师弟说出此蝶。”六一道。 “师兄,可近前仔细观瞧。若花头之上有两根垂下略打着卷,又微微摆动着的黑丝便是了。”沈汐道,“只是观花者以为是那花中垂下之丝,随微风而摆,未加仔细观看便是了。” 不待沈汐话音落,六一走上近前,仰头向上观瞧。果见花头之上有细细的黑丝垂下,若那黑色的细线一般,仔细观察方觉线上包裹着一层细小得难以察觉的绒毛,非是其随风在摆动,而是有规律的来回跳动。 “师弟。”六一惊道,“果然如此。” 沈汐微笑着点头,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不一时,见前方山路转弯之处,山体凸出一块巨大的岩石,成一石台,呈半圆形,又很平坦。 恰若一观景台一般横出眼前,又似山神垂爱众人欲托举着人们来此处观美景,特意伸出巨大的舌头在此处,真是超乎想象。 “师弟,此处观风景最好不过。但还需要胆量,无有栏杆遮挡,下方便是‘香雪谷’,可将其全景纳入眼底,垂直距离约有数千尺之深。” 六一言罢,迈步上石台,见沈汐略有犹豫,回头伸出手来。 沈汐脸色微微发烫,牵住六一之手,登上石台,两人向前走出五、七步,距石台边沿处三尺之多而止步。 恰逢落日最后一抹余晖将将沉没在西面的天空,远处的群山只在头顶之上留下小半块的金辉,仿佛戴着一顶金色的小礼帽,俏皮又可爱! 近处的峡谷慢慢变得漆黑一片,而那逢着两处山峰缝隙间射进来的一道红光,却如一柄红光的利剑,将漆黑劈开。那一种粗犷、威严、震撼的美,笔墨难以形容,更能激起无限的遐想。 站在此处,你能感觉到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的流逝,红光越来越短,黑影渐渐地拖长。 不一时,漆黑如墨染的东方升起一轮圆月如金币,四周围安静至极。 多么美丽的景色,多么的让人心旷神怡。 如水的月光泼洒在连绵起伏的青山上,腾起一层银辉,夜用一种奇妙的方式将群山罩住。脚下幽长的峡谷,从下而上吹来阵阵的风裹掖着浓烈的花香,沁人心脾。 沈汐向前迈了一步,六一紧紧攥着他的手道:“师弟,不可在往前。” “师兄,你看。”沈汐指着脚下之峡谷道,“远远看去,好似谷中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又有阵阵花香扑鼻,‘香雪谷’名不虚传。” “嗯。”六一道,“站在此处可观整条山谷若长蛇蜿蜒之形。 逢着此时谷底桃、李、杏、梨之花花瓣皆落地,层层叠叠铺贴山谷中,有窜堂风过之时,舞雪纷纭,吹出谷口成千峰雪状;又似天空中飘落此处的一条银带,蔚为壮观。不待行至谷中,站在此处,便可嗅到香风冉冉,扑鼻而来。” “香风冉冉,香沁心骨。”沈汐道。 “嗯。”六一点头道,“香风冉冉,香沁心骨。此‘香雪谷’前一段,又称‘香雪海。’” “师兄,我知梅花落时,香气破鼻,满地压银、又有冷气、若剪碎的玉屑纷纷落下,可称得上香、雪汇聚成海,这‘香雪谷’前一段可是与这梅花有关呐?”沈汐问道。 “正是。”六一以手指道,“你看,就是前边谷口那一片,逢着此时,梅花皆落了,唯赏这中段。” “嗯。” 银色的月光下,清晰可见山谷之底。 两丈多宽的路与峡谷之悠长相较成一条细带,恰似一条长蛇蜿蜒着优美的曲线延伸向远方,绕过山脚。谷底之碎石砂砾皆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厚厚一层的花瓣,就连两侧山坡上密密的杂草、荆棘丛皆被花瓣罩住。 顺着谷底贯入的一阵穿堂风,将花瓣吹起似鹅毛轻、似柳絮飘,一团一团,一簇一簇砌漫谷底,忽而打着旋涡飞出谷口,稠密处,尽是一片白,一个眨眼之工,仿若风雪严冬,六花尽出,千山竟是雪。 “师兄,你快看!”沈汐吃惊道,“此处,香风吹来,舞雪纷纭,美得竟如幻境。” “正是。”六一道,“怪为兄身子弱,梅花自开至落,心里边一直惦着这事儿。山谷中皆为凉风,虽心里喜爱至极,却不敢来得此处赏那梅花。也只是逢着身子好时,站得远远的瞧上几眼,便得立刻回” 一阵山风顺山谷之下卷上来,微微有些凉,六一轻咳了一声。 沈汐忙转过头来,将手中拿着的大氅抖落开披在六一的身上道:“大师兄,似是这天变暖,你的病渐好,咳的少了。” “嗯,大半的功劳来自你的楂梨饮。” 六一说着话,看着沈汐,目光深邃,嘴角卷起一丝笑,笑得很甜,沈汐急忙转过头去,不敢碰触那一束火热,让她心中狂跳的目光。 两个人屏声敛息、出神的看着眼前的美景。 少刻,闻得沈汐道:“师兄,日后做何打算?” “家父有些小生意,跟着打理便是。”六一道,手中捻动着几颗玉石之子,“我这一副身子骨,每日里药不离口,心有余而力不足,自是不能远走。” 第十章 六一师兄 “先生对师兄给予厚望,凭师兄之才,考取功名便是。”沈汐道。她仰头看着深邃的夜空,星月金紫交辉。 “嗯。”六一稍做沉思道,“愚兄自出了娘腹,便被这病所累。苟延残喘,胸无大志,多想也不过是个徒自添堵,徒自伤悲罢了!胸中虽有点墨,就算考取个功名,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职,维持个够养家糊口而已。” “师兄莫介意,冒昧问一下,师兄之娘亲身子可好?”沈汐问道,“自出娘腹,便被这病所累?” 稍沉默。 “自小便没有见过我娘亲,曾经有过一位奶娘,其名唤作:盼娘。刚刚记事之时,似懂非懂,一次我与奶娘一并落入院中一处荷花池,池中水极深......,待我醒来之时,闻得奶娘末了!”六一声音低沉道。 “那你娘亲呢?”沈汐急问道。 “那次醒来,我问了我爹。他说我的命太硬了,生下我不久,她便末了,领我至一处坟前祭拜......”六一哽噎,一阵咳声起...... “师兄,对不起,对不起!”沈汐噙泪道歉道,“沈汐不当问此事,不当问此事。” “咳咳......”六一咳了起来。 “师兄,我们回去吧!”沈汐一边为六一捋着后背一边道,声音微微的发颤。 月光惨白,洒落在芝麻白色的石台上,弹起细微的一片银芒,若冰雪般寒冷。 六一因刚刚的一阵咳,脸上又失血色,这一时,白得有些恐怖。沈汐上前将其衣领口拉紧扶着其手臂调身往石台下面走,六一却反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让她走在前。 两人沉默着往回走,六一的身世之凄苦是沈汐没有预料到的,若一块石头一般压在心上,顿时沉重。四处安静无声,偶闻得两人踩在路面上的砂砾发出‘咯吱’的响声,忽而抬头互看一眼,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稍刻,沈汐犹豫着问道:“师兄,刚刚听你说养家糊口。师兄你,你可是定下了亲事?” “嗯。”六一点头道,“家父自小给聘定的。” “她是谁?”沈汐愣住,紧紧盯着六一问道。眼光中突然出现了恐慌。 六一拍了拍沈汐的肩膀,继续慢慢往前走道:“我也不知道,也从来没有问过家父,更是不知道其是哪一户人家的女儿,姓甚名谁?” “自小聘定了亲,不知其名......”沈汐重复着,脸色变得极其暗淡,目光看向远处,沉没着,好半晌没有说话。 顺着山谷之下卷上来一阵暗暗涌动着的劲风,吹乱了沈汐的头发,落在额角边,一片花瓣落在发上,六一上前一步,抬起手指将其弹落后,说道: “嘿,沈汐师弟若是一女儿家,怕是府上的门槛都得被踩破,求亲的队伍得跟这连绵起伏的山脉一般长,看不到尽头。” “六一师兄,你会来吗?”沈汐突然问道,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闻得沈汐之言,六一稍一愣神儿,稍后,他笑了,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六一师兄,你会来吗?”沈汐再次问道,眼光之中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真情与忧伤之色。 六一毫不犹豫,嘴角卷起甜甜的微笑道:“六一若是不去,除非是被上天夺去了一切的感觉,又聋、又瞎、又变得不会说话,或者说疯了、死了,咳咳咳......” ...... 沈汐鼻子一酸,差一点儿掉下泪来,心中若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皆有......,少刻,转身道:“六一师兄,府上在何处?日后,沈汐定要前去拜访,问候师兄。” 稍沉思,闻得六一道:“家父生意零散,家里到处皆是货品,杂七杂八,堆得满满,恐被贤弟笑话。贤弟只将府上地址说与我,腾出空闲,我必前去拜访。再者,愚兄记得贤弟娘亲所做楂梨饮去疾之恩,怎能不亲去答谢!” “也好。”沈汐道,“师兄莫忘沈汐,记得走过东街之时,入得沈府。” “咳咳,记下了。”六一咳了一阵。 “师兄,你这病疾,自是不能夜里在外站得久了,在出来散散步便可。”沈汐边走边道,“我姑父与堂兄皆是行医者,有着多年的经验。虽谈不上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却也可诊断个七成病因之所在,对症下药,至少能控制住病因不在发展下去。待到下山之时,你且到我家里来一趟,我请他们帮你好好瞧瞧。” “师弟,愚兄先谢过你。”六一感激道。 “师兄,此事你知我知,莫说与他人。”沈汐道,“师兄也莫做它想,非是我沈汐信不过你家中人,儿女自是父母心头之肉,自会怜惜。而是这么多年下来,医治不见起色,早已成陈疾顽固多时,多一个医者来看看,必竟是好事。” “师弟,愚兄不抱太大的希望......”六一说着话,目光中充满感激看着沈汐,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忽觉他身子一颤。 “冷了吗?”六一欲解下身上的大氅给沈汐披上,沈汐忙将其拦住。 “没有,我不冷。这就回到书院了。”沈汐低着头,两人加快了脚步向书院走来。 夜色凉凉,青山沉寂。 头顶高悬着的满月,温柔俯视着大地。 直到看着沈汐回得室内,侍者关好了房门,六一方转回身走回,入得室内。一个侍者急急忙忙端上药来道:“公子这是去哪儿了?出去约有一个多时辰。快些吃药吧,凉了疗效就不好了。” 忽见门一开,何夕大步而入道:“六一大师兄去哪儿了,让我好找,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吐出来,下次可要喊上何夕。” “能去哪呀?山前转转,看见了几棵花树,多转了一会儿。”六一捻动着手中的几粒玉石子道。 “少爷,先把药喝了吧!”侍者低头躬身道。 “下去吧,我伺候着六一大师兄喝药。”何夕上前端起药碗道。 “是。” 侍者退出,至门口处还回头看了一眼,看着有些不放心一样,就好像少爷若是不喝了这碗药,他就会病入膏肓一般。 少刻,见何夕将碗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闻了闻,小声嘀咕道:“这也太苦了吧,黑乎乎地,左一碗、右一碗地,啥时候是个头啊?”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六一言罢,接过药碗喝了下去,门口处的侍者悄悄退了下去。 “快点漱口。”何夕急忙端来一碗温水道,“刚刚可是跟沈汐师弟一道出去的,那我就放心了。” “嗯。”六一应声。 稍刻,六一躺在榻上,何夕又端来一碗楂梨饮道: “不瞒你说,刚刚从瓶中倒出时,洒在桌面上些。一者怕其浪费了;二者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个味儿,就舔干净了......,入喉跟薄荷一般,如置身晨风之清爽之中,真不错!明日里,见了沈汐师弟,一定欲其冲家里要来个方子,回去时,我亲自看着给你弄。” “下次要小心些。”六一盯了一眼何夕道,“亏你还舔干净了?这一碗喝了便是。” “得,你快点喝了吧!这哪里是什么楂梨饮,润肺止咳之良药,分明是沈汐师弟的一片心思。亏得沈汐是师弟,这要是师妹,可是将六一师兄的心装得满满登登了。”何夕道。 “莫胡言,歇息去吧!”六一放下碗,躺身在榻上道。 何夕应声而出,熄灭蜡烛。 六一合衣而卧,躺在榻上,睁着眼睛,难以入睡。 脑海中想着刚刚与沈汐之言,只是无意间说出心中实话,亦做玩笑之语,觉得沈汐若是女儿身,登门求亲者将踏破门槛,沈汐却突问:六一大师兄,会来吗? 他的心突来一阵莫名的愉悦,从来没有过的愉悦自心田而生,心中想着若是真的就好了,所以点了点头;而后又觉得荒唐,明明沈汐是自己的师弟,同窗已三载之多,又怎会突然间成了女儿身,所以他又摇了摇头。 当再次闻得沈汐发问之时,他丝毫没有犹豫,说出心中实话,沈汐若是一女儿身,他不敢去想! 但他了解他自己,他知道,他或许会为她发狂、发疯...... 辗转反侧。 他总觉得沈汐今日之话或多或少的有些怪异,却又捋不出个头绪,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慌乱,闭上眼睛,眼前便是沈汐的模样,一颦一笑,一言一谈,皆深深刻入脑海之中。 或许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是你看不出来破绽,而是你压根就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过? 沈汐容貌绝美,身材修长、纤巧,虽每日里着一件宽松长袍,若说用亭亭玉立来形容,也不为过......,难不成,沈汐她真的是女儿身吗? 想到此处,六一突然笑了,笑得很甜,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的笑过,由内心最深处而发。 少刻,他的笑容又迅速的消散了,如狂风吹散了天空中的一块流云,他想起了与沈汐形影不离、吃睡同处一室的肖二郎,如一盆冷水将他泼醒,一直凉到了脚后跟! 六一想都不敢想,那肖二郎能是个女儿身?这绝无可能! 第十一章 情为何物 夜海深邃,繁星点点。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六一起身披上一件衣裳,走出门外。 仰望着天空中那一条永不熄灭、璀璨夺目的星河,波澜壮阔,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世界,一一对应着地面上的山川与河流。 他痴痴的望着,遐想着,与头顶悠长的岁月、亿万光年的星河相较,人类的生命瞬息即溢,只成微不足道的一个瞬间。 一阵风吹来,他轻咳了两声,紧了紧衣领口,遁着一处石阶向上走去。 银色的月光如箭雨,嗖嗖不停歇射在灰白色的花岗岩石阶上,弹起一片银白色的光芒,宛若清风吹皱的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忽而东,忽而西,一个个细小得难以察觉的璀璨光点,似天空中的繁星隐在云端之后,风在背后吹动了云,云又被风撼动,时明时暗,时隐时现...... 咳咳,他又咳了两声,他知道,他此时应当回去躺身在榻上歇息,夜里的山风很是冰凉。 但他却毫无睡意,自己对自己一点儿的办法都没有,这一刻,他深深的感触到,在情感洪流面前思想的无能,不堪一击。 “六一,你这是怎么了?若是错过了她,你是否会为她惆怅一生!”他仰头望着夜空,听见内心最深处的自己发出的呐喊,那声音震彻云霄。 夜空寂寥,无有一丝声响,更没有答案。 一阵清风捎走了他的话,传给了云朵,云朵化成一枝笔,将他的话写在天空之上,又被清风悄悄吹散,天空依然是原样,除了在他的心间刻下痕迹。 他遁着石阶,继续的向上走,凉风吹得身子微微的有些打颤。 在这个清朗的夜晚,许多的思绪一股脑的涌出来,在他在脑海之中穿梭往返,翻腾得他难以入睡。他很疲惫,又冷身子又发着抖,可他却没有立刻回去倒身睡下的一丝想法。 闭上眼睛、睁开眼睛,都是她的明眸善睐、一颦一笑,他开始仔细的去想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钟...... 忽而,他嘴角翘起,他笑了,笑得很甜,取代了脸上的苦涩,深远端庄的目光之中散发着灿灿的光芒,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感觉到很欣慰。 有时候,有些事情或者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而是压根儿就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过,大脑之中被所知的信息占得满满,并且在半盲半明之中对自己坚信不移。 这算不算是一种知识上的匮乏,或者说成是愚蠢,他也不知道。人的一生所学的知识本来就很有限,稍一不加温习,便又如紧攥在手中的一把沙一般,从指缝间流走。 他再一次的笑了。 或许是对自己从前认知的一种推翻,而这一种从新的认知,令其眼前豁然开朗,并且感觉到极大的愉悦,那一种暖流由心而发。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变得轻快,清瘦的身影移动在石阶上。 他决定明日里一定亲口去问问她,啊,不,就在今日里,月影西沉,天色几乎快亮了。 他劝说着自己不要如此焦急,不要飘飘然自不量力,莫在惊吓到她,而他却无法做到不焦急,对自己束手无策,他感觉到他已然是为她着了魔、发了疯、发了狂! 问世间情为何物?总叫人失魂掉魄的又冲动不已! ...... 巳时过半,金灿灿的阳光垂照在窗前,林中传来鸟儿的一阵阵脆啼,清幽悦耳。 几扇高大的木格窗敞开着,初夏的熏风一阵阵吹来,裹掖着花香直灌而入,香沁心骨。 先生稍做歇息,六一在前,引领着众人读书。 与以往不同,六一手中拿着书,从前面走到最后面,暗里打量着沈汐的背影,时不时嘴角翘起,面颊微微有些发烫,引领大家的读书声,稍有一些发颤。 ‘啪’ 一声响,若一只无骨的青蛙一般趴在桌面上睡着的肖二朗,将挡在面前的书碰掉在地面上而浑然不知,继续睡着。 六一恰站在肖二朗的身旁,低头看一眼他后脑勺上浓密、又极其倔强、百折不挠生长着的一头黑发,根根都竖起来多老高,直接连到后脖颈之下,简直跟个毛毛虫差不多!不难想象,用不了一年半载,其必得生出一脸的络腮胡子不可! 这一眼看得六一心里‘咯噔’一声,一百八十度的大翻个,瞬间一股冷气直贯入脚底,心彻底凉了大半截。 “咳咳......” 六一以书敲了一下肖二朗的后脑勺道:“起来读!” “呃......,读到哪儿了?”睡得迷迷登登、蒙蒙乍乍的肖二朗一边咕哝着一边找着书,忽然一把夺过来何夕手中书,大声读起来。 粗声粗气的声音嗡嗡嗡地回荡在室内,听着比一个壮男还壮上几分。 听得六一的心都碎了,剑眉紧锁,一脸的苦涩! 实在是听不下去,非是肖二郎的声音有多么的难听、多么的刺耳,三载多下来,其还不知道肖二郎哪一种声音吗?只是此一时的心境与从前不同,肖二郎的声音好像一把尖利的锥子,将他的憧憬的美好给戳破! “坐下,何夕你来读!”六一言罢走向前,心中虽波涛翻滚,声音却很平静。 肖二郎的声音戛然而止,何夕一把夺回来肖二郎手中的书,大声的朗读起来。 六一坐下之时,回头看着沈汐,四目相对的一刹,沈汐脸色一红,微微一笑,迅速躲闪开六一的目光,六一的心却又突然间暖了过来,转过头去,看着手中的书本暗自发呆,嘴角上挂着笑。 虽是初夏,有微风顺窗口而入,却也越发变得闷热起来。 逢着未时过半,饱食思睡的宋厚城直挺挺地坐在书桌前。见他两只胳膊肘倚着桌面,以一种特有的固定姿势保持平衡打着瞌睡。 若是不仔细观瞧,还真就看不出来他在呼呼大睡。就好像是一件出自天才高手笔下的石雕泥塑艺术品一般,嘴巴半张开,微笑着恳求谁也别将其五光十色、肥皂泡一般的美梦瞌睡给戳穿。 额头前齐齐一排刘海打着绺,似门帘一般将其紧闭着的双眼遮挡,那样子滑稽又可笑......,哎,还真是难为他想出这么一条荒废流金岁月的妙记,不知道绞尽了多少的脑汁,又费了多少的脑细胞。 城墙一般厚重的身子将肖二郎遮挡个严严实实,人影都看不见。 到是一旁边的何夕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很认真的在一边看书一边记得笔记,桌前边的关翠,好像受了宋厚城的传染,两只耷拉下来的眼皮,恐怕用小木棒也撑不起来,以一书挡在前,昏昏欲睡。 下课之时,宋厚城依然是没有睡醒,保持着这个特有的姿势。睡过了站,实属家常便饭,更有时候,睁开眼睛之时,四处漆黑一团,就跟直接睡进了车库里一般无二。 稍刻,同学三三两两的走出,逢着下课便精神抖擞,跟瞬间打了鸡血一般的关翠,眼睛瞪得多老大,冲着宋厚城召唤道:“大娘?” “嘘” 肖二郎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发出嘘声,欲其等莫吵醒他,何夕、关翠坐在一旁边,便一声不吭。 六一与沈汐相视而笑,“走了。”他说,“食过晚饭,我们出去走走,昨天有话我忘记了跟你说。” “嗯。”沈汐应声,两人说着话,脚步声渐行渐远。 室内变得安静,没有声响。 忽见肖二郎扯着何夕、关翠快速奔至先生书案前,动作极其迅速,开始研墨。 一个眨眼之工,抄起毛笔,蘸满了墨汁,拿起一旁边的一块铜镜,将自己涂个大黑脸,眼白跟牙齿白得直冒光。 回身一把蒿过来愣在原地看着他的何夕,三下两下也涂了个满脸漆黑一团,黑得就跟锅底灰一般。紧跟着把毛笔一丢,猫着个腰在先生的书案里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 “飞天夜叉,你在找什么啊?”关翠一脸的蒙圈问道。 “有没有啥玩意儿,能将你的脸染白啊?”肖二郎一边翻腾着一边问道。 “咳哟,这上哪找去?等着,我去一趟厨房,马上就回来。”不等说完话,关翠撒腿如飞奔出。 “快点过来,我给你弄个帽子。” 肖二郎一边说着一边弄两张大白纸卷成高帽,操起毛笔,七扭八歪写下‘一见生财、天下太平’八个大字,扣在何夕的头顶上。 眨眼之工,关翠快速奔回,见其就跟钻了面袋子一般,浑身挂着一层白霜,跑时身边好像起了雾一般,就跟那小鬼一般无二,都不会化妆了。 肖二郎强憋着笑,将高帽给他戴在头顶之上,命令其二人站在桌前,其落坐在桌案之后。 寻出来先生的戒尺,全当是惊堂木,‘啪嚓’敲在书案上传来一声脆响,震得室内嗡嗡作响,紧跟着又拍几下手巴掌,当成是云板响起来,闻得其粗声粗气闷吼一声:“升堂!” 何夕、关翠两人一本正经,分开左右,跟木头棒子一般往前一戳,口中发出:“恶无----,无恶----” 声音交叉起伏,听起来就像是:“威----,武----。” 第十二章 突来之变 且说肖二郎落座在书案后,黑黢黢地一张大圆脸,眼白跟牙齿直往外冒白光,再加上何夕、关翠吓人鼓捣的模样,看着还真是渗人。 一声惊堂木敲得震山响,猛然间将宋厚城惊醒,眼珠瞪得欲夺眶而出,被眼前这一种气氛震慑住,唬得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 一时间,弄不清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怎招? “堂下何人?见到本官还不跪下,更待何时?”肖二郎本就粗声粗气,此一时,故作粗声嗡嗡回响,闷声嘶吼。 “咳哟,娘啊,我地个娘啊!”宋厚城直接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下,好像骨头瞬间都酥了,化成一摊泥,躺身在地面上直哆嗦,就跟那真犯了十恶不赦的恶人一般,吓得个体若筛糠! “大胆犯人大娘,还不报名来?”关翠一旁边吼道。 “威----,武----。”何夕吼道。 紧张感、压迫感突袭,宋厚城翻身爬起又跪倒,磕头若捣蒜,竟然跟着关翠应了一声道:“堂下犯人大娘。” “啪嚓” 又是一声惊堂木震耳欲聋,肖二郎‘腾’地一声站起来,怒吼道: “犯人大娘,你生前吃得个肥头大耳,不思上进,不学无术,逢课必睡,荒废大好光阴,枉费了你爹娘给你交的学费!对得起谁?此一时,又自称犯人大娘,还不快快招来犯有何罪?否则水火棍伺候算是轻的,重则下油锅,炸得你肉烂骨酥!” “咳哟!去你娘的啊,吓死我了!”大娘支撑不住肥胖的身子,再次摊倒在地面上,软乎乎得形同一摊烂泥的一身肥肉膘突突地颤动,就好像一片不停地往外翻花冒泡的沼泽烂泥堂。 “大人,犯人大娘公堂之上目无法纪、目中无人,直接爆粗口,不可轻饶!”何夕厉声道。 “大人,犯人大娘不思悔改,直接四仰八叉躺在公堂之上,羞辱大人,数罪合一,按律当斩!”关翠狠狠道。 ‘扑隆’一声,大娘翻身而起,直挺挺地跪在地面上,瞪眼瞅着三人。 肖二郎一看,大娘从睡梦中已然是清醒过来,用不了多大一会儿,非得露馅不可,遂大笔一挥,厉声斥道:“结案!犯人大娘看押大牢,秋后问斩!退堂!” “威----,武----。”何夕、关翠吼着,肖二郎直奔门口而去。 ‘噗嗤’ 肖二郎实在是没有憋得住笑出声来,何夕、关翠眼见着大人已经退堂了,正要跟上,突然大娘好像回过味儿来,‘腾’一声蹦得多老高,举着跟铁锤子一般大拳头直奔两人而来。 “跑,快跑!”何夕大喊道。 关翠在后自是跑得慢了一步,被大娘一把蒿住,就跟饿虎扑羊一般,直接将关翠压在身下找不着人?站在门口外的肖二郎、何夕闻听室内叮叮当当、桌倒椅翻、鬼哭狼嚎的叫着跟开锅了一般! “倘若大娘把关翠打得个骨断筋折,惹出祸事来,可就不好收场了!”肖二郎招手道,“上!” 两人一个猛窜,窜上前分开左右,抓住大娘跟大腿一般粗的胳膊,猛一较劲将其从关翠身上扯下来,回头拉起关翠转身快跑! 一直跑到洗漱间里,把房门紧紧关闭后,肖二郎与何夕喘着粗气,见关翠直接摊倒在地面上,一脸的白面也看不出来脸色了。肖二郎吓了一跳,急忙跪在地面上拍着他的大脸道:“关翠,关翠,你没事吧?” 好半晌,关翠呵出一口长气,狠啐一道:“呸!该死地大娘,差一点儿没被其给闷死,这个仇你们俩要得给我报了!否则,我断不了这口气。” ‘噗嗤’ 肖二郎笑道:“吓死我了,我寻思你怎么了呢?有一口气就好!” 稍刻,肖二郎跟何夕把脸洗了,接连的换了好几盆子水,就跟黑泥汤一般。好歹弄出了原来的脸色儿,看着栽歪在一旁边的关翠,肖二郎将自己擦脸的一条手帕递给他道:“快,快把白面擦掉,都在脸上和泥了!” 关翠接过手帕,忽见一块天蓝色的方形手帕之上,一角之处还歪歪扭扭的绣着三朵小红花,关翠抬眼看着肖二郎道:“这是谁送给你的啊?是不是该审审你了啊?” “嗯?”何夕问道,“怎么个情况?” 肖二郎一把抢回来手帕,转身就跑,边跑边道:“别不知个好歹,爱擦不擦!” 何夕、关翠在后就追,三人又跑进了院子里,是没一刻着闲之时。何夕边追边喊:“肖二郎,你个花心大萝卜,你给我站住!” “你才花心大萝卜呢?”肖二郎回头怼何夕之时,突然被一物绊倒,摔至一处草坡之上,回头一看,绊倒他的是坐在地面上正在揉着手脖子的大娘。 四目相对,肖二郎只觉得脑袋‘嗡’一声多老大,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被巨大的黑影遮挡个严严实实。 可到好,四个人又凑合到一块,满地开始轱辘、打滚,就跟冬天那会儿被关禁闭前一模一样。 忽见六一、沈汐从此处走过,二话不说,六一飞身上前,未见其用力,便将厮成一团的四个人分开,闪身至一旁边之时,剧咳不止。 沈汐急忙上前为他捋着背,稍刻,六一咳声止住,两人向书院门外走去。 肖二郎、何夕还有大娘、关翠四人鼻青脸肿、耷拉着脑袋,随在其两人身后出得书院,全当是跟班随从跟在身后。跟着大师兄走,总比被先生知道关禁闭好得多。 没有注意到,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大块灰云,稀稀拉拉的雨点落下。沈汐忙以手遮在六一的头顶之上道:“师兄,落雨了,我们回去。” 六一仰头看了看天空中的灰云道:“过路的的云,下不大,我有话跟你说。” “嗯。师兄,你身子弱,我们回去说。”沈汐道。 没有一丝的风,吹不动灰云,灰云就在天空之上徘徊不去,就好像故意跟六一做对,欲其肚子里话说不出来一般。 “回去便得喝药,只剩得苦了,那还能有半分的甜?沈汐,我们,我们向前走!”六一深情看着沈汐道。 沈汐已然是听懂了六一的这一苦一甜,又见到他深情的目光,她感觉到那目光中有一股热流,直捣心田,脸色一红,低下头,向前走去。 从山谷之下卷来一阵风,顷刻间,天空中的灰云散成细细碎碎的无数个小块,雨点停了,空气很是清新。 六一深情的目光一直看着沈汐,忽而四目相对,沈汐急忙慌乱的躲闪开,六一就笑了。正要开口说什么,忽闻得身后有人大喊:“沈汐,肖二郎!等一下!” “嗯?”肖二郎转回头来,自言自语道,“听着耳熟呢?” “喂!我说你怎么追到这儿来了,有事吗你?”肖二郎抬手指着快步而来的一人问道。 “肖二郎,你闭嘴!”来者上前怼道,“没事我就不能来了吗?我来找沈汐,用你管吗?” “大娘,给我上!”肖二郎冲着一旁边的宋厚城吼道。 没长脑子的宋厚城撸胳膊挽袖子、攥拳头就要上,来者急忙吼道:“肖二郎,我给你带来了甜瓜!” “甜瓜?”肖二郎拦住宋厚城道,“大娘,算他识趣,先放他一马!” “表兄。”忽见沈汐上前道。 且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齐安平。 “沈汐,舅父欲我前来接你们回去,家里有些急事。”齐安平道。 “什么?何事啊?”沈汐心一紧问道。 “呃......,且至你住处说。”齐安平看了一眼六一跟何夕等人,似是有所顾忌。 “师兄,何夕,关翠还有宋厚城,这位是我表兄,齐安平。”沈汐与众人介绍道。 “六一见过齐安平表兄。”六一上前拱手道。 齐安平稍一拱手,没有吭声。 稍刻,几人折返,肖二郎与齐安平在前,六一轻蹙着眉头,边走边与沈汐道:“师弟,家里若有为难之事,还要说与为兄,略尽绵薄之力。” “嗯。”沈汐应声。 一时间,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父亲令表兄来书院将其二人招回,很是焦急,步子走得很快。 眨眼之工,入得室内,侍者端茶罢退下。 见无有他人,齐安平起身又紧紧门,转身道:“二妹妹,珍珠,舅父欲我前来唤你两人回,七天之后,太子选妃初选。但凡百官家中有十三至十九岁之女子,必要来参选。你两人之名字皆在其内。” “喔哈哈,喔哈哈......,我没有听错吧,我也能去参选太子妃?哈......,笑死我了.......”肖二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肖二郎,看把你给笑的,这会儿,好像你选上了似的,至于吗?”齐安平怼道。 “怎么了?我乐意笑啊!”肖二郎蹦起来怼道,“这么天大的喜事,你还不允许我笑啊?吃了豹子胆了不成?” “好,你乐意,我更乐意!”齐安平回怼道,“有本事,就选上太子妃,哪怕排名在第二五八七名呢?你也是大权在握,更能欺负得我齐安平顺风顺水、理所应当了,你说是不是?” 第十三章 措手不及 且说闻得齐安平之言,肖二郎转动着一双铜铃一般的大眼睛,回怼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想说破!” “嗯?”齐安平锁眉道,“你还有矜持的时候?你看出来了什么?” “你,齐大公子是个势力鬼,巴不得我跟沈汐都能选上太子妃,给你搭好了梯子,你登梯而上,仕途顺利,平步青云!”肖二郎瞪着眼睛围着齐安平直转圈道,“你说实话,是也不是?” 齐安平顿时气得个脸色唰白,抬起手巴掌欲煽肖二郎一个嘴巴,看了看门外,强强压住心中怒火斥道: “肖二郎,有本事,你就选上!然后,然后把我当成反角往死里踩! 莫弄得个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就被轰出太子宫,肖家的颜面被你丢得个干干净净! 有朝一日,落到我手里,你等着,我若不把你发配到边塞充军,在配对一个粗鲁的扎髯汗子,我就不是你大哥齐安平!哼!” “吓唬谁呢你?”肖二郎回怼道,“我到要看看,哪一个粗鲁的扎髯汗子有胆量娶我飞天夜叉?” “你等着,等着就是了!” 齐安平气得直喘粗气、直跳脚,少刻,一个转身看着一言不发的沈汐催促道:“二妹妹,参选前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准备。快,快去说与先生,我们这就得回去了,莫让舅父等得急了。” “表兄,这事,这事让我想想。”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的沈汐道。 “二妹妹,这事哪容得你想啊?”齐安平急道,“当今皇上下的圣旨,胜觞朝中百官之女,但凡年纪在十三至十九岁者皆得来参选。百官自是监督者,若是有个一星半点儿的抗旨不遵,轻者被罢免官职,重者会株连到九族的。” “嘿,齐大公子,我眼睛特毒,自小就没看错你。”肖二郎接话茬道,“还百官自是监督者,还有个一星半点儿的抗旨不遵,分明你是个势力鬼!” “我势力鬼,你不势力鬼!”齐安平愤怒道,“有本事,你肖二郎赌上你们肖氏九族数百口老老少少之性命,大声说一句:你不去了!我就承认我是你嘴中的那个势力鬼!敢还是不敢?” “罢了!”沈汐起身道,“肖二郎,随我一道去先生那里告假。” “哼!齐安平,我们告多长时间的假啊?”肖二郎撅嘴问道。 “脑子笨得跟猪一般,说你点啥好呢?”齐安平没好声地斥肖二郎道,“即便是侥幸入了宫,当上了太子第二五八七号妃子,也不过是个块头极大的炮灰妃子而矣,深宫之中,能不能活得过一年半载,真替你捏把汗呐!” “你什么意思?”肖二郎恼火怼道,“我问你告多长时间的假,你就这么多废话!” “可得了吧,你都是要当上太子妃的人了,还问我告多长时间的假?这胜觞朝大好的江山,半壁都归了你,随你便了!”齐安平一耸肩膀道。 “这可是你说的,多长时间随便......”肖二郎道。 一个转身,两人从室内出来,直奔先生歇息处而来。 天色黑下来,空中有一大块、一大块铅灰的云从遥远的天边飘荡而来。 似妖魔一般成群又结队,只消片刻,便将刚刚冒出头来的月亮雾得个不知所踪,伸出一只只看不见的魔爪,将天空弄得跟黑锅底一般无二。 突来之事,令人猝不及防,沈汐一时间没了主义。 “快走两步,这天空阴得黑沉沉的,闷下来的雨定是小不了!”肖二郎一边说着话,一边扯着沈汐的胳膊快步行至御清先生处,门外轻轻扣门。 闻得先生之声,两人一前一后入得室内,先生正盘膝坐在书案前。 沈汐知这一走,未必在有机会回到这御尚书院先生处,一日为师终生父,师恩似海深。忙快步上前跪地一叩首道: “先生在上,受沈汐一拜。感恩先生三载教诲,沈汐铭记在心,终生不忘!因家里有些急事,父亲已命家人前来唤我等速回,还请先生准许。” 御清先生是非常器重跟赏识他的这个学生,沈汐、肖二郎,女伴男装来此修习学业,自是女儿中的佼佼者,胜过男儿,御清先生心中早就有数。 稍沉思,忙起身扶起沈汐道:“去吧!日后,若有为难事,前来此处或者捎信,说与为师便可。” “谢谢先生!”沈汐与肖二郎应声罢,再次与先生三叩首,转身退出。 起风了。 一大块、一大块的灰云被呼啦啦地大风推动着从天边铺叠过来,一个眨眼间,层层叠叠跟大棉被一般,黑得是伸手不见五指。 林木被吹得呜呜作响,仿佛无数的妖魔鬼怪从天而降,以漆黑的夜色为遮挡,干见不得光的勾当。伸出来又细又长的魔爪,抱住山峰、抓住大树,连地面上的蒿草都不放过,发了疯、玩了命地使劲摇晃着,直到摇晃得其筋疲力尽为止! 急急忙忙跑回到室内,齐安平迎出门口外,肖二郎快言快语道:“先生允假了。” “好啊!”齐安平白了一眼肖二郎道,刚刚忘了跟你说件美事,“听闻太子眼光独特,选的就是你肖二郎这种壮妃!繁育子嗣,壮我胜觞,保证他国不敢犯我边境一根手指头。” “齐安平,你在说一句?”肖二郎双手一掐水桶腰扯脖子吼道。 “得得得,我闭嘴。赶紧收拾东西,这天来雨了。”齐安平转身进屋。 简单收拾着物品,沈汐这脸色始终是跟室外的天空一般阴沉沉的,没有半分的喜悦。似有心事一般,收拾收拾着,忽闻其小声问道:“表兄,我不是自小聘订了婚事吗?” “二妹妹,莫忧虑。此事,早有先例,与太子选妃相较,自小聘定的婚事便不做数,若是参选不成,可按原聘定而行,也可不按其行。”齐安平道。 “哦哈哈,我看挺好!趁着此事,跟他胡三公子还有个屁婚约,让他滚一边凉快去!”肖二郎粗声道。 “肖二郎,把你那个嘴巴给我闭严实了,此话若传至那胡府,莫在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齐安平看了看房门外斥道。 “表兄,此次选妃欲多长的时间?”沈汐边收拾着边问道。 “从初选开始,经过复选,再到决选下来,至少两个月之久。”齐安平道。 “嘿,可有了热闹看了!全胜觞国的美人云集一处,眼花缭乱,秀色可餐。有人欢喜有人愁,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馆得齐齐闭门发愁,得了,没人吃饭了!”肖二郎眼中直冒贼光道,“我肖二郎可得大饱眼福,挨着个扒拉扒拉,咂摸咂摸,究竟有几个能入我的法眼的大美人。” “什么?......”齐安平道,“我没听错吧,你挨个扒拉扒拉、咂摸咂摸?” “你以为只有男人喜欢美人吗?无知啊!”肖二郎咕哝道。 “......,你真出息了,这学没白上。”齐安平道。 正收拾着东西之时,沈汐一个抬头间,忽见六一在前,何夕在后,站在室内地当间。 好似被其等匆忙收拾着东西的样子感到惊讶,四目相对,沈汐不知道六一是否听到了几人刚刚说的话,一时之间语塞,竟不知如何与六一开口。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半天说不出来话。 “肖二郎,沈汐,你们这是去哪呀?”何夕上前一步问道。 “呃,回家,回家有点急事,我正寻思着跟你们打声招呼呢?”肖二郎应声道。 “回家?”何夕疑惑道,“沈汐,肖二郎,你们啥时候回来呀?” 忽然又见门口处探进来两个大圆脑壳,宋厚城眯缝着一双睡眼,关翠忽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跟两个小鬼一般贼头贼脑地往里看着。 稍沉寂,只片刻。 沈汐忽然冲着六一笑了一下,然后轻声道:“大师兄,我去去就回,莫牵挂。记得,保养好身子,楂梨饮按时送到。” “沈汐,你过来!”六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一把扯住沈汐的衣袖往外走道,“刚刚我的话还没有跟你说呢?” “咳咳,肖二郎,完事没有你?这就来雨了,还不快走!” 齐安平言罢,提起桌上沈汐收拾好的东西,很不是个心思的拉起沈汐就走道:“我们还回来呢?回来说不迟,莫耽误事!” 很明显,齐安平言外之意:“你是谁呀?闪一边去,别挡道。” 齐安平与六一是毫不客气,更没把他放在眼里,这就砸翻了醋缸,酸气薰天,开始争风吃醋! 且说六一对沈汐的爱意自是从眼睛中流露而出,藏是藏不住的,齐安平本就敏感,心里边无时不刻的惦着他的二妹妹,此事,又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刚刚来之时,书院门口处,见沈汐与六一走在一处,顿时,他见到二妹妹的喜悦与兴冲冲的表情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给抹光,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脸的冷冰冰、硬邦邦,一脸的不是个心思。 六一上前与其拱手,其没言语。 第十四章 强取豪夺 且说齐安平异常的敏感,六一看沈汐不一样的目光,又怎能逃过他那双眼睛? 齐安平心中暗自恼火:“不管二妹妹愿意还是不愿意,总之,她就是我的人!谁敢碰一下,试试看!若过不了我齐安平这恶魔灾星之关,就闪远着点儿。” 可到好,这齐安平肚子里的想法是又强又横,竟想上演一出强取豪夺之大戏! 大风横扫院落,吹得门窗直摇晃。气氛尴尬到极点,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表兄,沈汐在此修习学业,幸得大师兄不吝赐教,沈汐自是感激,怎还急得连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了?”沈汐与齐安平问道,语调虽轻柔,却莫名的一种压迫感,令齐安平不得不退让。总之,他不能直接怼回去二妹妹的话,把他自己弄得没戏了! “你看,阴沉沉的天,这雨势来头不能小了,我们还得赶路。”齐安平退了一步,抹搭一眼六一道,“有话说,那就边走边说,快点说,别怕别人听见!” 已然是觉出气氛不太对头,何夕很是纳闷,心中暗疑:“怎地了这是?这两个人刚一见面,没有什么交集,如此剑拔弩张,为何呢?” 思罢,一头的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急忙道:“走,我们送你下山。关翠、大娘,快去给大师兄取件衣裳来,顺道拿着雨具。” “好嘞!” 未待何夕话音落,关翠与大娘应了一声,一个转身跑去,不一时取来一件灰色的大氅披在六一大师兄的身上,手中提着雨具。 一行人,出得书院之门,沈汐回眸深情注视,三载多在这御尚书院里修习学业,往事一幕幕,历历在目,这一走,心中自是恋恋不舍。 眼见着天空黑云密布,山风刮得密林呜呜作响,齐安平一边催促着一边提着东西快步在前,几人随后奔山下而来。 离别的滋味儿自然是不好受,特别是互生爱慕之情的六一与沈汐。 想说的话挂在嘴边,却见齐安平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瞪视两人一眼,那一股子酸得没法再酸的劲头儿,简直酸倒了牙! 实在是从他那还算俊朗的面目、健硕的身子以及向前迈着的大步子当中,看不出来这一门子的小心思,吃醋吃到骨子里,全身上下那一股子酸溜溜,跟个醋精一般无二,不用说了,保准全胜觞国能排上第一名! 假若你问,这吃醋都吃到这个份儿上,准是爱得死心塌地、死去活来、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心不变,直到老得动弹不了,又聋又瞎又说不出来话之时,也能凭着感觉依然如此爱下去呗? 实则不然,爱情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不信你且仔细往下瞧! 非是杜撰,非是提前剧透,有时候,当事者迷,自己被自己给懵了十几年或者更长时间,傻傻分不清,辨识不出来到底什么是感情、亲情、爱情? 或许,有朝一日,当生命的天平一端摆放着的是爱情,另一端摆放着的是利益。 利益不断的添加砝码,爱情变得轻飘飘之时,你会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真正的自己最本能的选择,长叹一声,放弃了最应当珍视的东西! 或许,这个世间的恩恩怨怨皆因感情与利益而起争端,以古观今,不过是那句老话,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俗世洪流,正如这满天的狂风骤雨一般,轰隆隆地滚过天空,滚过头顶,凡夫俗子随波逐流连个水花都溅不起罢了,还珍视个什么,到头来谁来珍视我呢?事情不完全是绝对,总有真情在,要不然哪能留传下千古的佳话。 往下看便是了,形形色色的人物登场,不同的使命,书写不同的人生故事,定是有你想不到的......,咳咳,说着说着又跑题了,言归正传。 一路奔向山下,六一与沈汐谁也没言语,都沉默着。 齐安平跟个醋缸一般,酸味薰天,随风蔓延,呼啦啦地逆风而来,吹在六一的脸上,吹进了他的心间......,然而,心思缜密的六一却不会将心事表情在脸上,虽然他的心中有着一阵的狂喜,紧跟着又是无尽的失落! 六一是何等的冰雪聪明,齐安平的一个眼神,一个吃醋的模样,已经充分证明了沈汐确是个女儿身,而四不像的肖二郎虽无有半分女儿家之模样,确也无需再有半分的怀疑;失落的是沈汐为何要走得如此匆忙,可还会回得到御尚书院来?下一次的相见在何时?又是何种的场景? 虽然不难看出来,沈汐仅是将这位表兄视为兄长,别无他情,但是六一的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儿,也在泛着酸,他也吃醋啊! ''噼噼啪啪''的大雨点兜头盖脸的砸落下来,齐安平在前小跑着催促道:“快点走,快点!” 肖二郎故意上前紧随在齐安平的身后,边快着往前赶边支开他,反催促道:“我说饭桶、草包,你先去看看马车呀?别在人到了,大风把车刮跑了,还回个什么家?” “闭嘴!从你肖二郎嘴里冒不出一句好嗑,真气死人了!”齐安平边说着边往山脚下快步奔去。 可算是见着这位表兄跑远了,六一看着沈汐,刚想说话,忽见关翠与大娘一左一右站在其跟前,手中擎着雨伞,直勾勾地看着两个人……,那一本正经又令人琢磨不定的眼神儿,好像在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哪儿不对吗?我们俩个打伞为你们俩个避雨,这,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怎么觉得有点尬!” “......” 六一想说的话,只能‘咕咚’一口咽了回去,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表白沈汐,说出一句:我爱你,沈汐!六一到是什么也不怕,但众目睽睽之下,沈汐若日后还回来呢?一向心思缜密的六一,又怎么能不多思! 一股强劲的风吹来,六一咳了两声,沈汐站住为其捋了一下背,六一趁势一把攥住沈汐的手,将手中的三颗玉石子塞入其手中。 沈汐白皙的手冰冰凉,感触着玉石子的温度,抬头与六一道:“大师兄,记得到东街沈府,我等你。” “嗯。”六一应声,脸上突现的笑容,像是晴空中的一道闪电,照亮了他俊朗的面容,紧跟着又鼻子一酸,接连的咳了数声。 “咳咳咳......” “沈汐,雨越来越大了,磨蹭什么?你们俩个说什么了?哪来的话?”齐安平从不远处快步而来。 “上车吧!”六一看着渐下渐大的雨道。 “师兄,保重身子,后会有期!”沈汐与六一及何夕等几人拱手道。 这话还没等说完,见齐安平上前扯着沈汐的衣袖奔马车而去…… “沈汐,后会有期!”何夕几人挥着手,大声喊道。 “嘿嘿,我说,大师兄,何夕还有关翠、大娘,别忘了来看我肖二郎啊!”从马车里钻出个大脑袋来,肖二郎冲着几人大吼道。 “喂----,你个飞天夜叉,我们去看沈汐师弟之时,你最好找个地缝藏起来,莫让我们看见你!”何夕等几人吼道。 “啊呸!”肖二郎来回甩着脑袋上的雨水道,“回去吧,静候着我肖二郎飞黄腾达的好消息,等着沾光吧,你们!” “呸呸呸!跟你肖二郎还能沾上光?不跟着倒霉就行了!”何夕吼道,声音有些哽噎。 看着沈汐上车,马车在雨夜里疾驰而去,雨越下越大,车道上溅起阵阵雨烟,迷蒙模糊了视线...... “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声...... “快,大师兄,沈汐走远了,我们这就回去!”关翠、大娘催促着站在雨中的六一,衣裳早已经淋得湿透。 滂沱大雨,势头又急又猛,雨具几乎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水流顺着山坡而下,裹着泥沙,冲出一道道沟壑。 六一等几人狂奔而回,回到室内顺着身上往下淌水,关翠跟大娘穿了一身灰黑色的衣裳,此一时,就跟那刚从水缸里捞出来的耗子一般无二。 “快回去,换衣裳去!”何夕道。 “好嘞。”两人一个转身奔回自己的住处。 何夕扶着咳个不停的六一,闻得他咳得嗓子里发出阵阵的空声,就跟空拉的风匣一般,脸色白得形同一张纸。何夕急帮着他换下湿透的衣裳,侍者端来茶盘跟药,又取来手帕,不待六一将脸上的雨水擦干,侍者道:“少爷,吃药了,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仿佛是一个设定好按时熬药、送药又负责监督吃药的机械木偶,面无表情,冷冷冰冰。到了时辰系统就会自动启动,一系列的操作之后,给少爷端上来药,说上这么一句话......,总之,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感觉情况远超想象。 “下去吧,我伺候着少爷吃药。”何夕道,“把这些换下来的湿衣裳拿下去。” 何夕说完话倒了一杯茶,放在嘴角边吹了吹,端给六一道:“先喝一口润润嗓子,再把药喝了。” “咳咳咳......”六一咳着接过茶水,何夕直接端起药碗吹了吹,侍者收回斜到眼角边上的眼珠,这才收拾起换下来的湿衣裳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大雨哗哗而落...... 第十五章 七颗子 大雨哗哗而落,原本黑漆漆一团的天空渐变成灰白色,团团乌云散开,仿佛大雨将其抽干成荒凉的空壳,没有了灵魂,若散沙一般铺开,薄薄又淡淡,飘向遥远的天边。 室内烛光通亮,六一低头沉思着事情,手指轻轻的搓动一处,似乎是依然在轻轻地捻动着手中的玉石子,这个动作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嗯?我说少爷,你手中的东西呢?”何夕忽然问道,见他很紧张,四下里寻找着。 “嗯。去把盒子里的那四颗拿过来。”六一轻声道。 “哎呦!你至于吗?我的少爷,沈汐不过是个小师弟。”何夕极其不高兴的埋怨,还从来没见他如此过,“你为送他而淋雨,身子都不顾了!还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一颗也就罢了,还三颗?此物似是平常,却又极不平常,沈汐上哪能知道这东西的珍贵之处啊?” “废话少说。”六一道。 “呃......” 何夕室内忐忑不安,来来回回的走着,急得抓耳挠腮,那一副焦灼的状态,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怎么办、不知往哪里逃,来回的转圈,四处的乱爬,团团转。 “咳咳......” 六一咳了起来,好半晌止不住。嗓子好似都咳破了,就连咳声都变得沙哑暗沉,声音越来越小,脸上青筋暴起,脸色憋得通红。 何夕将很多到了嘴边上的埋怨话不得不咽了回去,端来水,给六一喝了些,又急忙起身将楂梨饮倒出来一碗,端给六一。一个回转身,见侍者不在室内,端起那一碗放凉了的汤药,掀开窗子,用力泼在大雨之中。 刚刚关闭好窗子,将药碗放置在桌上,忽见侍者没有声音的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壶热茶紧贴着空空的药碗放下。虽没有言语,眼睛却看向窗口,何夕心里一紧,知所做之事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忙打岔道:“少爷恐是着凉了,快去端来热水,给少爷泡脚。” 侍者点了一下头,收拾罢桌子上的药碗,转身而退。不一时,端来一盆热水,何夕伺候着六一泡脚。 “去,把那四颗拿出来。”六一再次说道。 何夕站起身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又抹了一把额角上的细汗,无可奈何的摇着头。 稍刻,见何夕翻箱倒柜的掏出来一个包裹,纸包纸裹地,包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打开最后一层,见里面露出来个一个碧色锦盒。 碧色锦盒以一块翡翠碧色的绸缎为面,没有任何的装饰,做工也无有特别之处。看着极为平常,就像是一个小门小户人家装个针头线角的盒子一般无二。 何夕将盒子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桌面上,打开盖子,见四颗碧绿色扁圆形的玉石子,微微隆起弧度,约有铜钱大小,剔透闪亮,煜煜散发着莹光。 稍刻,何夕犹豫着取出来两颗,双眉紧锁,心情颇有些沉重,递到六一的手中,声音压得极低,仅仅是两人能听得见道: “少爷,万万不可在将此物送人。 自何夕记事随着婶奶奶至府上服侍少爷那日起,婶奶奶说,少爷出生夫人出殡,府上乱成一锅粥,襁褓之中只见得这么一件碧色毫不起眼的小方锦被,被丢弃在一旁边,似是夫人所留下之物。 老爷伤心欲绝,杖毙了接生的产婆跟伺候夫人生产的丫鬟婆子,府上风声鹤唳,众人等吓得个胆战心惊!之后,老爷大哀,更是睹物思人,第二夜,烧毁所有夫人用过之物。 婶奶奶不敢私藏,后发现这七颗玉石子,以丝线紧紧绣在锦被之中,将其取出后,撕下一角锦绸,一把火烧了锦被。 你看,这盒子就是那一角锦绸所缝制,婶奶奶亲手所做。 自婶奶奶末了之后,此事便你知我知。今日,何夕再次说出此话,此物之重,请少爷三思!!!” 一阵沉默,室外的雨声哗哗,漫长又单调...... 安静房间内,六一紧紧闭着眼睛,手中捻动着两颗玉石子,发出哗啦、哗啦,清脆的响声,空气仿佛跟着清脆的响声凝滞。 少刻,眼泪若断线的珍珠顺着他苍白却不失俊朗的脸庞而落,宛若屋外此时顺着房檐而落的雨一般,连成一串,六一哽噎......,他不知道伴随着他的出生发生了什么?人在出生之时,没有记忆! 捻动着手中的玉石子,或许,这是他与生身之母间最近距离的接触......,都说玉可藏魂,他幻想过、尝试过、努力过,试图将不知道的往事召唤至梦里,或者说成是他盼望着她的娘亲能托一个梦给他----告诉他那一夜里的恐惧与惊惶---- “咳咳咳......” 想着想着咳声又起,直咳得将刚刚所喝的水皆吐了出来,浑身不停地打着颤,若秋风中的一片落叶,抖成一团。 “当当当” 忽闻得一阵敲门声响起,何夕疑惑道:“这么晚了,下着大雨,何人敲门哪?” 撂下手中事,急忙打开门,见先生跟前的一个小侍者上前道:“见过何夕师兄,先生欲我前来请六一大师兄过去。” “现在吗?”何夕问道。 “是。此刻便过去。”小侍者道。 “穿好衣裳就来。” 何夕言罢,转身入得室内,见六一穿好了衣裳鞋袜,何夕急忙拿了一件厚实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六一道:“收拾好,就歇着吧,明日里还有早课。” “哎呀!照顾好你自已就行了,我的少爷,何夕不用你惦着。”何夕咕哝道。 见着六一与小侍者的身影出得门外,直奔先生处而去,何夕转身回,少刻,收拾妥当,熄灭了蜡烛,歇息去了。 ...... 雨势不减,气温骤降。 夜里自是很凉,马车在路上疾驰,车轮两侧的水花溅起多老高,顺着车窗而入。 呼呼大睡着的肖二郎,是进来个人将其抬走,也不会醒的,更别说这一缕顺窗而入的凉风跟点雨珠什么的了。 沈汐紧锁着的眉头,始终展不开。 见她抬起白皙的手将车帘往一侧掖了掖,又将一件厚实的衣裳压在肖二郎的身上。 雨点砸落在车棚顶端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就跟密集的鼓点一般,本就有一点儿的动静就难以入睡的沈汐,虽疲惫,却也无有一丝的睡意。 睁眼闭眼,眼前抹不掉六一清瘦之模样,他的一举一动紧紧地牵扯着她的心。 在这样的大雨夜里,特别是送她走时又淋着了雨,他准又是咳个不轻,沈汐脸上现出愁容。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为一个人焦虑不安、忧心忡忡! 她不得不承认六一在她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她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已,假若六一是那个没有见过面的胡三公子胡百闲,她会嫁吗? 答案是肯定的,她一定会嫁。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大脑之中会冒出来这样的一种想法?她毫无根据、漫无目的一个人瞎想着。 一段时间以来,每每夜深人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时,她从榻上起身,地上徘徊。 她想过很多次,六一会不会就是那位胡三公子,胡百闲? 因为在这胜京都城里,一般大的年纪又是一样的病病殃殃的公子哥没听说过还有谁?而其却也恰巧是自小家中给聘定了亲事! 忽而,一个转念,她又觉得自己很无聊、很无趣,突发奇想,事情哪来的那么多凑巧,这又怎么可能呢? 她辗转反侧,她忐忑不安。 她想过,莫不如开门见山,直接开口去问六一,就问,就问:你是胡三公子胡百闲吗? 然而,他又害怕六一说不是,会极其的失落!从而被六一追问着胡三公子,胡百闲是哪一位啊?她说不出口,她心里很难受...... 她手中抓着一枚玉壁,反反复复的抛起在空中又落下,心中暗自许着愿:若是正面胡百闲就是六一,若是背面他就不是六一。 然而,每次落下来都是正面,就好像那一枚玉壁根本就没有背面一样!她喜悦至极,快乐得要起飞,跟平平常常人家的女子一般的模样,想成亲,想跟六一过上一辈子! 有一次,她真的梦见了跟六一成亲,她笑着醒来,忽然间发现是一个梦。 她想把这个梦说给六一,却又突想起在御尚学院里她是沈汐,是个男儿身,突来之举,怎会不唐突,不让六一惊诧,莫在把她当成害了相思病的病人,病得又不轻?接下来会有多么的尴尬! ...... 马车一阵摇晃,打断了沈汐的思绪。 栽歪在车凳上、睡得正香的肖二郎,头歪向了一旁边,叽里咕噜的说出一大堆的梦话,却听不懂她在说着什么......,沈汐往她身边靠过去,将肖二郎圆圆的大脑袋稍稍扶起,让她倚着她的肩膀上,这样让更舒服点。 夜很深了,四周围安静至极,马蹄踩在车路上发出的塔塔响声跟水花溅起之声听得很清晰。 车帘一角被风吹开,雨势渐下渐小,车路一旁连绵起伏的山山脉半隐半现,密林变得黝黑森然,密集的雨珠将叶片打得飒飒作响。 第十六章 深夜回府 雨停了,夜风冷冷。马车的速度放慢,停靠在路边。 “二妹妹,就快要到城门口了。”齐安平敲了两下车门道。 “表兄。”沈汐拉开车帘应声。 肖二郎揉着眼睛醒过来,发现自己靠在沈汐的身上,探头看见齐安平站在车窗外,以为到了府上,起身打开车门蹦了出来,四处看看,光秃秃一片,冲着齐安平吼道:“你不是说到了吗?这是哪儿呀?” “听三不听四的,睡个迷迷登登,我说快要到城门口了。”齐安平怼道,“赶紧上去,接着睡!” “噢,接着睡去!”肖二郎抱膀一个反身,跳上马车,“这雨后的天,怎么出奇的冷啊!” 齐安平披着蓑衣,骑着马与两名侍卫走在最前,马车随后向前行驶。肖二郎坐在车里来回活动身子伸着懒腰道:“哎呦,睡这么一会儿,睡得我是周身疼痛,都没感觉了。” “莫睡了,回去好好歇着。”沈汐道,声音有些低沉。 见肖二郎抓起一件衣裳盖在沈汐的腿上,缓过劲儿,来了精神头,瞪着铜铃般地大眼睛凑上前问道:“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着选妃之事?” “嗯。出乎意料。”沈汐道。 “你听我说,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实在是想不出来,那得是多么热闹的场面!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小贩高声的叫卖,嗓子都喊破了,身后是他花枝招展的肥胖婆娘,管着钱匣子与其寸步不离。这画面,对也不对?” “肖二郎,你在逛庙会呢?”沈汐被其气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怼道,“肥胖的婆娘管着钱匣子,还跟小贩寸步不离,这么恩爱吗?” “那是啊!”肖二郎眉飞色舞道,“你当这肥胖的婆娘为何与小贩寸步不离?当真是恩爱吗?” “嗯,你说怎招?”沈汐问道。 “此种恩爱到是不能说成恩爱,说成是一种交流便可。”肖二郎忽闪着眼睛,故作老成道。 “一种交流。”沈汐问道,“怎么个交流法儿?” “啊,你想啊,小贩的眼睛都不够使了,全天下的美色云集一处,早把他那婆娘比得没法儿看,没处着眼了。自古以来,莫论身份高低贵贱,哪个不喜美色呢?实话实说,我肖二郎看见美色也走不动步了,何况是这小贩。 他自是想着私藏两块散碎的银子,散了场之时溜至一处小酒馆就着脑海中还没有散去的美色身影,自斟自饮,自我咂摸一番,哪个美来,哪个更美?或者说,幻想着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太子,选哪一个更好?做上一会儿美梦! 可但是,但可是,他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婆娘早就洞穿了小贩的想法,看得牢牢的、死死的,想在老娘眼皮子底下,私藏一文钱去做梦,门都没有,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咯咯咯......”沈汐被肖二郎的话逗笑。 “你说,这太子选妃,我还不得不去凑这个热闹,谁让咱榜上有名呢?落选到也是谈不上!”肖二郎道。 “什么?二郎,你有把握被选上?”沈汐吃惊问道。 “你听我说,其一,连初赛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是前去报个道而已便打道回府,何处谈落选呐?跟谁谈落选呐?其二,我若是跟你沈汐捆绑一处,一对不能分开,保准能选上,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肖二郎一本正经,很认真的分析道。 沈汐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选太子妃这件事太出乎意料,令她措手不及。 她从表兄齐安平的话里已然是听出来,或是以太子选妃之事推掉自小聘定的亲事。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多少人来参选太子妃,何样的人能选上太子妃?选上太子妃之后,又意味着什么? 或许,全胜觞国无数适龄的女子正在喜悦中幻想着一步登天,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兴奋不已,哪怕仅仅是一个梦,至少也可以美上一段时间,就把自己当成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呢?而又有多少不至或超龄的女子正在为此哀伤惆怅,早生或者晚生了多少年? 她没有这样的幻想,她只想简简单单过一生。 忽然,马车一摇晃,听见前边齐安平说话的声音传来,肖二郎从车窗处探出个脑袋来问道:“怎么回事?” 见一处转弯处,顺着山体而落下的泥沙石块将路挡上了一多半,两名侍卫下马,正在搬弄着石块。 稍刻,齐安平招唤肖二郎与沈汐下车,肖二郎力气大,上前帮着侍卫搬走两块大石头,侍卫冲着肖二郎翘起大拇指,齐安平赞叹道:“神力太子妃横空出世,非你肖二郎莫属!我等跟着你光宗耀祖,耀武扬威!” “哈哈哈......”众人皆笑。 肖二郎是哭笑不得,抡起拳头冲着齐安平闷吼道:“哧呀!你找死,吃我飞天夜叉一拳!” 齐安平一个转身,快速上马,跑向前道:“快点,快点跟上来。” 车夫赶着马车,紧靠着另一侧,勉勉强强算是挤了过来,沈汐与肖二郎上车,继续向前。 将近深夜子时过半,马车行驶至城门口处,挑开车帘的一角,肖二郎再次探出脑袋来,见齐安平下马跟守城的兵将说着话,或是出来之时就已经交待妥当。 稍刻,马车缓缓驶入城中。 这个点儿上,半夜三更的,城中街上空无一人,马蹄哒哒哒清脆的声响传出很远,很快就到了府门口。 马车刚一停下,府门大开,守门的家将小跑着迎出来,上前躬身施礼道:“见过梅棠二小姐、珍珠姑娘,齐大公子。” “嗯。我父亲可歇息了?”沈梅棠问道。 “没呢,老爷书房中一直亮着灯,正在等着二小姐跟珍珠姑娘,还有齐公子呢。”家将急忙回道。 “嗯。关好门吧!”沈梅棠道。 稍刻,行入府中,几人快步奔书房而来,转过回廊,绕行至后院花园一旁边,见书房内通亮。 “舅父,已经接回梅棠、珍珠。”入得室内,齐安平上前道。 “爹、舅父。”沈梅棠、珍珠道。 “棠儿、珍珠,回来就好,有话明天说,路途劳累,又逢着个雨天,快回去歇息去。”沈长清目光慈爱道。 “嗯。爹也早些歇息。”沈梅棠应声。 肖珍珠却安耐不住火急火燎的性子,以粗粗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脑门子问道:“舅父,怎么会让我去选太子妃,我这一副模样,还不得将太子吓翻,没弄错吧?” “没弄错。百官家中,适龄女子皆得前去,暂不论模样,相当于去签到。”沈长清道,“一些规规矩矩,自是很多,明日里有宫中长者前来教习,认真学习便是。” “舅父,认真学习了,我能选上吗?”珍珠瞪着圆圆的大眼睛问道,好像对自己很没有信心。 “女子以德为重,不以容貌取人。若实在没有信心,且明日里欲宫中长者教习你如何打扮便是。”沈长清道。 “喔,那就打扮个花枝招展可好?”肖二郎抓着头皮问道。 站在一旁边的齐安平,强忍着笑,能看出来他的忍耐工夫着实惊人,面皮上绷得一个褶子都没有。稍沉思问道:“肖珍珠,你还真往心里去了?用不用你大哥花点银子打点打点,给你托托关系,走个后门?加个塞?力争排上太子第二五八七号妃子。” “这、这事儿也能托上关系,走上后门?我怎头一回听说。”珍珠惊讶道。 “能。有钱能使鬼推磨!”齐安平一本正经点头道。 “舅父,齐安平此话可当真?”珍珠认真道。 “莫做它想,明日里好好听从宫中长者教习便是,回去歇息去吧!”沈长清道。 “爹爹早些歇息。”沈梅棠道。 稍刻,两人转身出来,奔寝阁而来。 沿着回廊向前走,回廊两侧各种的花木正是盛开之时,特别是在雨后的夜里,空气清新,花香阵阵。 见一处海棠花已经开得落下,一根根低垂着的细枝在微风中摇曳,枝枝杈杈相交相间织成一道花墙,而掉落墙下的花瓣依然在,被雨水冲得散开,零零散散,若片片琼花铺叠在地面上。 “梅棠,你说,你说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这太子选妃得选多少位啊?”珍珠问道。 “明日里问问前来教习的宫中长者,便知道了。”沈梅棠道,“珍珠,你且抽空回到家里,问一问姑父,胡府可是请过姑父前去诊病,可见过那位胡三公子胡百闲,其生得何样?” “虽然从来没有听我爹提起过此事,但找我爹瞧病的人可是不少,没准真见过,我明个儿就回去问问我爹。”珍珠道,“若真是我爹没见过他,就想办法打听或者暗里去他们家府上打探一圈,你不用管了,我知道了。” “嗯。”沈梅棠道,“莫胡来。” 稍刻,回至房内,小丫鬟灰兰跟玳瑁自是得到消息,齐安平前去接二小姐、珍珠姑娘回来,两人正在室内等着呢,见两人前后脚的进来,欢天喜地迎上前,抱着二小姐不松手。 第十七章 教习礼仪 翌日。 大清早上,府上便来了一位老太太,听闻她以前在宫中教习新来者宫中的各项礼仪规范,所知甚是详细。 这一边,小丫鬟灰兰正在为二小姐梳妆,一头光洁的秀发闪着光,宛如瀑布一般垂下。轻轻的梳起之后,精挑细选、样式别致的两朵云纹金簪花斜插入发鬓之中,金光闪闪,很是好看。 一个转身,小丫鬟灰兰又从首饰盒当中取出一对金耳环,一串翠玉珠的项链,正要戴上,忽见二小姐抬手推开,摇了摇头。灰兰忙道: “二小姐,今儿宫中长者前来教习宫中各项的礼仪规范,这胜京都城里大户有女儿的人家都请过她,听闻其眼光可是毒着呢,能不能入选,这一打眼儿便能看个八九不离十。所以呀,这第一印象很重要,咱得好好的打扮着,怎招也得贵气迎眸,气势上就震住她!” “就是,咱二小姐名动京城,才貌双全,谁人不知沈梅棠?”玳瑁一旁边接道,“此一时,大小姐肯定打扮得相当的华丽了,珠光宝器的。” 灰兰、玳瑁两个人说着话之时,见沈梅棠端起梳妆台前的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已,脸色略有些苍白,感觉头有些痛,或是昨夜回来晚,天又有些凉,没有歇息得好。 她放下铜镜以手指轻轻按压着两侧的太阳穴,灰兰见状知道二小姐身子有所不适,昨晚没休息好,急忙一个转身,端来一碗银耳羹,伺候着二小姐吃了几口。 稍刻,见二小姐脸色苍白,灰兰拿起粉色的胭脂盒,在二小姐的脸颊上稍微的扑了一些,颜色果然好了很多,亮堂起来。 灰兰正要再次将耳环、项链给二小姐戴上,却见她拔下发鬓上的两朵金簪花,推开灰兰的手道:“更衣。” 灰兰知道二小姐的性子,便放下首饰为其取来早早就挑选好的一套崭新的衣裙道:“二小姐,这一套红色衣裙很好看,你向来也喜欢这红色,参选太子妃也是件大喜事,这件喜气。” “嗯。”沈梅棠道,“去前边看看,可都是来了?” “是。这就去。”灰兰放下手中衣裙,转身而去。 那一边,小丫鬟玳瑁正忙前忙后的服侍着打扮妥当的珍珠姑娘更衣。 小半年的没见面,这珍珠没见其长个,反到是往粗里憋了不老少,一件又一件,接连的换了好几件衣裳,穿着都紧绷绷的,着实有些别扭。 挑挑拣拣,最算是捡着一件鹅黄色、宽松式样的衣裙穿着,肥瘦还算是合体,就别想好看与不好了,至少不觉得嘞得慌,活活被衣裳捆成了个肉粽子。 珍珠站在衣镜前,前前后后的照着,越发觉得衣镜将她给照得又矮又粗了,撅起个嘴巴,满脸的不高兴。小丫鬟玳瑁一边帮她整理着裙角,一边安慰道:“珍珠姑姑莫撅嘴,非是镜中的你显胖,而是女儿家穿上裙装都显胖。” “是吗?”珍珠眼前一亮,笑道,“你说得对极了,都显胖,不是我肖珍珠一个人胖的事儿。” 这会儿,沈梅棠换好了衣裳走上前道:“珍珠,暂穿着这件衣裙,到时宫中长者自会教习我们穿何样的衣裳,挑着你称心的、喜欢的,多做出几件便是了。” “哎呦,我说梅棠,你怎么穿着这么一件旧衣裳?快点,快点换件新的。虽然是在家里,但宫里的老太太眼睛都毒着呢,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能不能选得上?从而把教习的重点放在谁的身上!穿得鲜艳一点儿,行不行!”肖珍珠道。腔调少见的一本正经,就好像立刻便参赛了一般。 “我看这件就挺好看。”沈梅棠道,“要不,换上书院里那件男儿装?” “也罢了,咱二小姐倾城绝色,用不着衣裳来撑面儿。依我看,这一件也好看,二小姐穿着习惯了,不拘束。”玳瑁一旁道。 正说着话,忽然见夫人身旁的丫鬟跟灰兰一块回来催促道:“二小姐,珍珠姑娘,快些,人都到齐了,就等着你们俩个了。” “来了。”珍珠应声上前,沈梅棠随在后,灰兰、玳瑁伺候着,一行人奔侧殿一处客房而来。 沈府的院落很大,前后连着三套,每处院落中正殿三间,侧殿十几间,回廊、水池、亭台、花园错落有致,很是气派。 说来这沈长清本就是任职工部侍郎,管得就是建房造屋、园林修建、兴修水利、交通工程设施等等,自家的院落之中虽一在简约修建,但简约不等同于简单,虽明眼不见奢华,但细细看下来,无处不显雄厚的财力。 稍刻,行至一处侧殿内,见沈夫人与沈梅娇还有四婶母领着其刚好满十三周岁的女儿沈梅霞正在室内说着话。 沈梅娇本就生得娇艳,这一时,打扮着满头的珠翠,珠光宝器,一身大红的裙装,鲜艳夺目,形若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大老远都烤得慌。 沈梅霞着了一身玫粉色衣裙,也是满头的珠翠,虽年纪尚小,脸上还未脱稚气,打扮得却如贵妇一般无二。 这会儿,人到齐了,沈梅棠、珍珠上前礼罢,沈夫人介绍道:“棠儿,珍珠,快,快见过这位姑姑,这几日里要仔细用心听从姑姑的各项教习,不得怠慢。” “见过姑姑。”沈梅棠、珍珠上前一步躬身礼道。 但凡被称为姑姑者,在宫中的资格都比较老,或者根据其服侍的主子等级高低而论。宫女自是没有明确的划分出等级,但这姑姑却是可以支使新来的宫女。 “免礼。”姑姑道,声音干脆利落。 见这位姑姑生得中等身材偏胖,一脸的严肃,可没有一般老太太的慈眉善目。不难想出,以这一份严肃的姿态,其在宫中之时也是个厉害的主儿,或者说跟了一位厉害的主子。 见她年纪虽大了些,头上却没有一根白发,黝黑铮亮的黑发头顶上盘起,耳鬓边上板板正正插着一朵淡蓝色的珠花。一双丹凤眼,眼梢高高的吊起,小巧的鼻子,嘴巴不大不小,说话时露出来一颗虎牙,略有一丝的俏皮。 这一时,见她的脸绷得是一条褶子都没有,透着一股子严厉的劲头儿,有一种冬日寒冰的感觉,冰冰又凉凉的,可是要比学堂里的先生严肃多了。 沈夫人上前,又为以表情、无声的语言撒着娇的沈梅娇整了一下衣裙后,与四婶母朝着姑姑点点头,便退出了室内,丫鬟在后关好了门。 室内安静,无有一声,沈梅棠等四人站在地当间。 好半晌,姑姑没有言语。 见其先是退至房门口处,站得远远的打量着四人的高矮胖瘦,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头。一双丹凤眼,目光犀利,这一时,好似变成了透视眼一般,穿过四人的皮相,直到看至骨子里。 稍刻,又走上前,挨个端详着五官,还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呼吸,快赶上老郎中的望闻问切了。 第一个,端详沈梅娇,前前后后,又欲其伸出手来,姑姑托住其手捏了捏之后,微笑着点点头。 第二个,端详沈梅棠,什么也没做,微笑点头。 第三个,端详沈梅霞,前后左右,端详了好半晌,欲其伸出手来,也是捏了捏后,没言语。 稍刻,向后退了两步,指挥着四人站成一条直线,相距两臂的距离。 “嗯?”肖珍珠感觉到不对劲儿,心中暗嘀咕道:“姑姑怎么没看我,难道是人多把我忘记了不成?” 思罢,抓了一下脑袋,伸出胖得跟个馒头一般的手掌,声音收敛了很多,故作细声慢语道:“姑姑,你把我给落下了!” “没落下!” 姑姑很严肃道,声音那是个干脆利落。好像此时此刻,珍珠已经落选了,或者用她自己的话说,谈不上落选,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一个姑姑就把她给毙了,彻底没戏了! “呃......,”珍珠悻悻的收回了手,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稍刻,姑姑在前演示,从站姿、坐姿、走路、转身、回头、施礼、说话开始,一个举手,一个抬足、一板一眼,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教起来,四个人学习着,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姑姑先是仔细地盯着沈梅娇的动作,前前后后的端详了又端详,动作稍微有一些夸张或者看着发紧不自然之时,立刻上前加以纠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教习着。 稍后,沈梅棠在中间,肖珍珠在左、沈梅霞在右,三人一齐向前走、站、躬身、弯腰、回头等等,按照姑姑的指示做着各种动作。 沈梅棠本就生得端端正正,相貌出众,椭圆的脸形白皙若玉,一双长目宛若宝石一般散发着迷人光芒,光纤靓丽,天生的大器之美。 虽此一时,没有打扮得如沈梅娇、沈梅霞一般衣着鲜艳、满头珠翠、珠光宝气,一个向前,一个回首便环佩叮当响,但却难掩其绝色的天姿,看着超凡脱俗。 第十八章 莫做冰美人 且说姑姑一边教习一边暗里观察着几个人的性格,特别是沈梅娇与沈梅棠。 却发现沈梅娇很爱笑,而且笑起来没完,娇俏的小脸儿上,眉毛弯弯,眼波流转,着实是讨人喜欢。特别是那一串咯咯咯的笑声,似银铃一般动听悦耳,说着话之时,不自觉地娇声娇气地撒着娇,听得人酥酥麻麻的......,若是入得宫中,自会讨得欢心,都不用人去教。 截然不同的是这沈梅棠,她不卑不亢,绝美的一张脸上看不出个表情,一双迷人的大眼睛闪着宝石一般迷人的光芒,却又似一泓深潭,深不见底。 姑姑自是在宫中呆了大半辈子,见识得多了,知道什么样的美人会得宠一世,荣耀一生;而什么样的美人只会得宠一时,随风便散了。 稍刻,见姑姑微微蹙起眉头细思,行至沈梅棠跟前道:“闭上眼睛,微笑,时刻保持着微笑。若是入得宫中,不喜眼前这人,便闭上眼睛微笑,保持住便是了。记得,莫做个冰美人,拒人千里之外,那便是不美了。” 闻得姑姑之言,知道姑姑此话之中的深意,勉强翘起嘴角算是笑了笑。姑姑冲着其点头,还以少见的微笑。 沈梅棠这心中装得满满的都是六一,正思着不知他被大雨淋了之后,咳得是否更厉害?本就无心参选这太子妃的她,这一时,想着的是一会子得赶紧去叮嘱一下给六一送楂梨饮之事。 另一边,姑姑正在指点着沈梅霞与珍珠,不论怎么说,这四人全都在参选的范围内,选得上选不上那是另一回事,但至少在礼节规矩上得交待个明白。 沈梅霞为沈长河最小的女儿,今年刚好年满十三周岁。沈长河是沈梅棠的四叔父,老太太最小的一个儿子,那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宠,心疼着呢! 沈梅霞岁数稍微小了一点,胆量也小了一点,各种动作做得很是拘谨放不开,眼光中流露出一种胆怯,姑姑稍一上前,她不自觉的就往后躲,好像很害怕。自是从小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怕见生人。 而肖珍珠却与其恰恰相反,她不是害怕见人,她是害怕人少不够热闹,是个自来熟。各种的动作皆有些夸张,非是其故意,而是其性格本就毛毛躁躁,能做到这般模样已经很认真了。 姑姑简简单单的点拔几句,稍后,便把重点放在沈梅娇与沈梅棠的身上,欲沈梅霞与珍珠两人站在一旁边看着。沈梅娇一边跟随着姑姑的指令练习着,一边咯咯咯的笑着,或多或少的还添加点动作,姑姑很满意,气氛也很是融洽。而沈梅棠跟随着练习,却不苟言笑,姑姑好像是更重视沈梅娇了。 一旁边的珍珠突发奇想,或是也受了这沈梅娇撒娇的传染,她也咯咯咯地笑起来,撒起娇来,故作媚态,花样百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媚眼不停地抛着,看得姑姑目瞪口呆,急忙大喊着:“停,快停!” 沈梅娇笑得个花枝乱颤,捂着肚子直不起来腰,沈梅霞直接笑翻在地,沈梅棠将头转身一边,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一小天下来,四个时辰不停地练习着各种姿势跟礼仪,累得够呛。出得门儿来,沈梅棠匆匆奔着后院药膳房而来,肖珍珠跟沈梅娇等说了几句话,这会儿,提落着长裙子在后面追上来。 “梅棠,你这是做什么去呀?这一天累死累活的!”珍珠闷吼道。 “去药膳房看看,祖母一直吃着药,逢着雨天她身子爱闹毛病,一会儿,去看看她。”沈梅棠打着岔道。 “也是啊,回来光忙活这事了,还没有去问候外祖母呢!”珍珠追上前道。 穿过回廊,花园中的一处荷花池,圆圆的、形若伞盖一般的荷叶,铺叠池面之上。 有红色的鱼儿在水中嬉戏,时而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晶莹剔透地洒落在荷叶之上,在夕阳的映射之下,闪烁着迷人的晶莹。 沈梅棠蓦地停住脚步,看着荷花池发呆。 她忽然想起六一曾经跟她说过,小时候有一奶娘其名为盼娘,一日里其两人一齐跌入荷花池中,醒过来时,奶娘末了。 “梅棠,咱坐这歇息一会儿,这到是清静,不过有什么可看的,荷花也没开,才冒出个骨朵来。”珍珠咕哝道。 沈梅棠沉思着心中之事,没有答话。 少刻,两人坐在回廊的木凳之上。 忽见一条红鱼跃出水面,与那碧绿的荷叶相较,颜色鲜艳的可爱。 珍珠是没有个着闲之时,见她‘呼’地一下起身,边角处拾起地面上的彩色五花石,不停地往池子里面打去,听见一声又一声的响声,她不停地笑着,就跟一个五、七岁淘得没边没沿儿,正讨人嫌的顽童一般。 “珍珠,可知道这方荷花池的直径与深度?”沈梅棠一旁边问道。 “我上哪能知道去?”珍珠道,“你问齐安平,这池子是他弄的。” “嗯。”沈梅棠点头,“走。先去药膳房,后去问候祖母。” “等会儿,你说我手里的这块石头能不能砸中那条游动着的鱼儿......”珍珠问道,见她闭着一只眼睛,瞄着准,比划着。 ‘啪’的一声响传来,珍珠手中的石头砸在一片荷叶上,鱼儿吓得一激灵,一个瞬间,回头狠狠瞪了肖珍珠一眼沉入水底,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见沈梅棠向前走去,珍珠在后追来。 不一时,行至后院,远远地便嗅见一股汤药味儿。 入得室内,负责药膳饮食的一位老师傅,忙迎上前躬身道:“二小姐、珍珠姑娘,今儿得闲,来此处可是有事?” 未待沈梅棠说话,珍珠道:“外祖母近日在食哪一种药膳?逢着雨天她身子不太舒服,我们路过此处,来看看。” “哎呦!老太太有福,孙儿孝顺呐!”老师傅道,“快看看吧,这一个多月以来,老爷吩咐了,给老太太调配的药膳食谱,皆以滋补、驱寒、养生为主。老太太喜欢吃,每日都细心熬着呢!” “嗯。有劳师傅费心了。”沈梅棠道。 “嗨哟,二小姐客气了,我本就是负责老太太药膳饮食的,不费心,不费心。”师傅连忙道。 “前一断时间,一直咳着,吃了师傅熬制的楂梨饮,疗效虽慢了些,但效果还好。师傅用的何种方子?”沈梅棠问道。 “咳哟!我说梅棠,我把你交待我问我爹镇咳清肺的事给忘了,我这脑袋,真是一脑袋的浆糊啊!”肖珍珠一拍脑门子道。 “珍珠姑娘莫急,镇咳、清肺无非就是那几种草药,我都少放了些。”师傅道,“刚好,昨个儿安平公子说二小姐已经从书院回来了,不用再送楂梨饮至书院处。二小姐若是还有不适,我这就熬去。” “熬吧!我明天再送个方子过来。”沈梅棠道,脸上很是不悦,转身从药膳房而出。 “梅棠,你不是跟我生气了吧,我一会儿就回去,问我爹去。”珍珠连跑带踮道,宽大的裙子另其走路很不得劲,总得用手提着裙摆,还时不时的剐上一旁边的树枝。 “没有。”沈梅棠沉声道。 “那你跟齐安平生气呢吧?”珍珠问道,“或者你想六一大师兄了,惦着他的病!你是不是喜欢他?” “都没有。珍珠,莫胡言。”沈梅棠回头看着珍珠道。 “你的眼睛出卖了你的心,我早看出来,你喜欢六一大师兄!”珍珠大声道。 “珍珠,莫什么话都不加思索的说。”沈梅棠四处看看道,“被别人听去了,岂不是被笑话。” “咯咯咯......”珍珠一阵笑。 稍刻,行至老太太处,老太太正好坐在门口处纳着凉。 一见到沈梅棠跟珍珠前来,笑得合不拢嘴,攥着一双孙女的手道:“棠儿,珍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吃没呢,晚饭在这儿吃。” “谢谢祖母,短时间不走。”沈梅棠道。 “好,珍珠这孩子,这一会子穿上了裙子,胖得快成球了,自小就是个嘴壮,比安平吃得都多,咯咯咯......”老太太边说边笑道。 “外祖母,我这特意打扮的,人都说了,不是我珍珠胖,是穿上裙子的人都显胖。”珍珠嘟嘴道。 “外祖母眼花啰,看成珍珠胖了,确是这裙子过于宽大了,哈哈哈......”老太太笑道。 “老太太,咱这会儿就吃晚饭,准备好了,二小姐跟珍珠平姑娘都在这儿吃。”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翠儿笑着道。 “外祖母,跟你说,我真的饿了,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没着闲。”珍珠道。 “嗯,祖母,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香?”沈梅棠打岔道。似是暂时欲珍珠莫讲出来参选太子妃之事。 “我的棠儿可是饿了,听见你说香的时候可是不多。”老太太攥着沈梅棠的手坐在桌前。 两个小丫鬟端着水盆,洗过手罢,珍珠以手直接抓起一块肉骨填入口中,吃光了肉,又将骨头吮吸得滋滋作响,吃得这个香啊! “棠儿,快吃!”老太太亲自夹了一块肉骨放到沈梅棠的碗中道。 “外祖母,还是你这肉骨好吃,真香!真香啊!”珍珠连吃好几块道。 第十九章 求爷爷告奶奶 且说肖珍珠甩开腮帮子,大口嚼肉,不住地点着头,若是此时给她端上来一个大海碗,满上烈酒,接连喝上几大海碗,估摸着她抡起大铁拳头,跑到荒山野岭之上,抡拳就能砸死一头千斤重的老虎。 “咳哟,珍珠啊,我的好孙儿,可慢着吃,慢着点吃啊!”唬得老太太伸手想从她嘴中把肉抠出来,“翠儿,快,快把肉骨端走,莫把她撑坏了。” “珍珠,还不住嘴,莫吓坏了祖母!”沈梅棠看着珍珠道。 “外祖母,没事啊,我能吃多少,心里有数。”好半晌,嘴里才倒出一块地方说句话的珍珠应声道。 眼见着翠儿上前,将那半盘的肉骨端走,一个转身,又从一旁边的几案之上,端来两盘鱼道:“二小姐、珍珠姑娘,这两道菜好吃,全都是捡着你们爱吃的端来的。快尝尝这酥骨香鱼,还有这江鲜白鱼,可鲜着呢!” “这酥骨香鱼,骨酥肉烂如泥,入口即刻成沫;江鲜白鱼少刺多肉,味道鲜美,营养价值较高。“老太太道。 “嗯。这白鱼鲜,我爱吃。”沈梅棠边说边夹起一块鱼脊之处鲜肉,肉白得晶莹剔透,略蘸一下汁水,放在祖母碗中道,“祖母,尝尝鲜味儿。说来这鱼呀,颜色越是发白其味越鲜,江中的白鱼味道鲜美,食罢齿颊留香。” “梅棠,我看那江鱼大多都是黑灰色的鳞片,味道也不太好,刺还多,怎这江白鱼味道这么好?”珍珠边吃着边问道。 “确是如此。江中多以黑色鲫、鲤、草、鲢鱼为多,颜色颇重,土腥味也重。唯这白鱼,其鳞细密柔软,非是其鳞为白色,而是其银色之鳞在阳光下如雪一般闪烁银光,其肉晶莹剔透而得名,江中也是不多见。”沈梅棠道。 “好,好棠儿。我的棠儿自小便有经天纬地之才,我沈家出的奇才!”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以手捋着沈梅棠光洁的秀发嗟赞道。 “外祖母,我也是。”珍珠补充道。 “哈哈哈,你是个小吃货。”老太太笑道,“翠儿,快去把那个花饼,花糕端上来,让棠儿、珍珠尝尝。” “是。”翠儿笑着应声,“老太太可是惦着二小姐跟珍珠姑娘,可有了口福了,我这就去端来。” 不一时,翠儿托盘端来几块花饼、花糕。 见那花饼外皮白酥酥、圆丢丢,看着就像一轮冰月一般,透着一股丝丝的凉意,感觉入口便融化了;见那花糕方方正正,七层颜色叠在一处,既松软又好看,一股淡淡的花香的甜味儿扑鼻而来,看得人流口水。 “瞧瞧,这是取自咱园子里的花瓣而做成的,看那花糕的颜色,七层七个颜色,可与天空中的彩虹媲美了,味道又好,棠儿快尝尝。”老太太道,“还有你,珍珠,快放下手的酥鱼,尝一块。” “香,真香啊!” 珍珠那是不用劝,自行拿起一大块,大口大口的吃着,不住地点头。 无论是什么东西,到她嘴里全都是一个吃法,通通地一下子塞入口中,囫囵吞枣,就差整个吞下去。至于品一品这食物的味道儿之事,全交给老肠老肚了,跟嘴巴、舌头无关,可能生来就嘴壮之人,全都是这么个吃法吧! 这一顿,又是没少了吃,都说裙子穿不进去了,这嘴也太给力了点,也是合着口福不浅呐!吃饱了,喝足了,两人又陪着老太太聊会儿天,稍后,回到寝阁。 这会儿,吃得过饱,肖珍珠栽歪在榻上,鞋子也没有脱,将一条腿耷拉在一个红木的墩凳上。小丫鬟玳瑁,为其揉捏着大腿,其撩起衣裳,自己摩挲着肚子,鼓得跟一个倒扣着的小锅一般。 一旁边,沈梅棠坐在桌案前看着书,脸上没有半分的笑容,无时不刻的惦着六一,小丫鬟灰兰端来热茶。 虽然说是夏季,天气热起来,但沈梅棠一贯的喝着热茶,其身子凉,手脚总是出奇的凉,有时候摸上去,就像一块冰。也难怪说宫中的姑姑眼睛都毒,还真是一眼就叼出沈梅棠这一股子的冷劲儿。 “二妹妹,二妹妹,今儿完事我急着就赶回来了。听闻姑姑教习了一天,感觉怎样?可是累着了?啊?”忽闻得一阵喊声顺门外而入,人未到声先到的齐安平大步子迈进来。 珍珠‘腾’一下从榻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狠狠地剜了一眼齐安平斥道:“记吃不记打,又往里闯,跟你说过几遍了,这里是女儿家的闺房,闺房,谁让你闯进来的?出去,给我出去!” “肖珍珠,回家好吗?你不想回自己家里去看看吗?我的马车就停在门外,可以免费送你回家去!”齐安平脸上绷得一个褶子都没有,一本正经道。 “回家,难道我家里出什么事吗?”珍珠瞪眼焦急问道。 “放心,你家里没有出什么事,但你也不能总粘着二妹妹,你不嫌烦,我嫌烦了。属毛毛虫的,不咬人膈应人呐?”齐安平一屁股坐在桌前怼道。 “你在说一句,谁膈应人?我飞天夜叉一掌劈死你,信不信!”珍珠一蹦多老高,抡起拳头奔齐安平闷吼道,声音震得窗棂子都嗡嗡地作响。 “珍珠姑娘,珍珠姑娘,齐公子跟你开玩笑呢,莫当真呐!”灰兰、玳瑁上前拦住珍珠道。 “放开她,我就不信为了给她走后门这事儿,求爷爷告奶奶,剜门子盗洞地跑一天,我跑得整整一小天,她反到回头来打我,让她打!让她打!”齐安平大声道。 此言一出,室内立刻安静下来,灰兰、玳瑁松开珍珠,掩口而笑,上前给齐安平倒茶。 “哼!三岁小孩子都不相信,骗谁呢?”珍珠怼道,“没听说过,这事儿还能走后门。” “你没听说过事多着呢,划拉划拉就能拉一大车!”齐安平道,“你没听说过吧?就算是生得个姿色平平,也有能令人赏心悦目之时。一个大百花园里,哪能少了那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大丑花加以点缀,若都是些个名花倾国,谁来衬托?” “嗯?大丑花?我说齐安平,你真去求爷爷告奶奶、剜门子盗洞了?”珍珠好似不相信,再次问道,“你素来看我肖珍珠不顺眼,这又是为何呀?” “为何呀?这么跟你说吧,我就是想把你肖珍珠从二妹妹跟前弄走,别总粘着她,我看着碍眼!最好把你弄到宫里去,大大小小、各种各样、多如牛毛数不过来的规规矩矩,活活把你捆死、捆死!懂不懂?”齐安平狠狠道。 “哧呀!可气死我了!” 刚刚消火的珍珠‘腾’一下又蹦了起来,抡着拳头往前蹿,灰兰、玳瑁一把将其扯住,直气得珍珠跳脚扒下鞋子带着一股冲鼻子的汗味儿,冲着齐安平狠狠砸去,齐安平一个闪躲,鞋子砸在水杯上,水洒在了他的袍子上。 若说这齐安平,到是个爱干净,穿衣裳讲究着呢! 他很仔细,从不大手大脚的花银子,花费最多的地方就是在穿衣裳之上。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哪一件都是上好的衣料与这胜京都城里最好的工艺,讲究着呢。 这一会儿,这刚穿上的新袍子被洒上水,弄得个水涝涝地,气得他直跳脚,以手指往下弹着水,恨得牙根直痒痒道: “二妹妹,你看肖珍珠这一副德行,跟个市井疯婆子有何区别?想得到是美,还想入宫当太子二五八七号太子妃,太子的眼睛是瞎了,还是腿瘸了,能轮得上你?门都没有! 我不过是想着怕你们肖家丢面儿,所以托人弄景的,好歹让你肖珍珠过了初试这一关,二姨母也不至太丢面儿,人前人后有的说,这可到好,如此不识个好歹,可真气死我了!” “什么?我肖珍珠初试过了?我不听错吧,哈哈哈......”珍珠大笑道,感觉很不可思议,“齐安平,你死罪一条,竟敢公然说出太子爷眼瞎了,腿瘸了!我肖珍珠可是听见了!” “你,你真气死我了......!”齐安平自知气急失言,“二妹妹,你瞧瞧这不知个好歹的东西!”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梅棠自是在思忖着齐安平私自就吩咐下去,不在送楂梨饮至御尚书院之事,心中不悦,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稍刻,起身道:“珍珠,回家去一趟。我恰好要去问候二姑母与姑父还有几个姐姐,很久没见面了,怪想她们的。” “二妹妹,我送你去。正好趁着这袍子上的水还没有干之时,欲二姨母、姨父凭凭这个理,非得给我买件新的不可!我跟她肖珍珠没完,没完!”齐安平起身愤愤往外走道,“二妹妹,我在门口等着你。” “二小姐,我去夫人房中问下,夫人可有捎过去的东西。前两天,确听见夫人念叨过,后园中果子熟了,落得满地皆是,还有那树上的,将树枝全都压弯了。每年都送过去些,珍珠几个姐姐都爱吃。”灰兰上前道。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快去吧!”沈梅棠道,“珍珠,这就去你家里看看。” 第二十章 珍珠回家 沈梅棠与肖珍珠出得房内奔门口处而来,边走边说:“珍珠,不可在人多之时问姑父胡三公子胡百闲之事,可明白?” “知道了。”珍珠道,“你不用管,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稍刻,行至门口处,恰见灰兰在前,身后随着两个家将,手中提着满满一筐挂着白霜的果子,有红的、黄的、还有个头很大青色的,莫说下口吃,光看着就酸溜溜,直咽口水。 “呀呵,我的娘!看得我满嘴里跑酸水,这,这,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下得去口?偏就有人吃得这酸东西,一物降一物,还吃得津津有味,简直不可思议!”站在府门前的齐安平接过一筐来,不敢看那果子道。 “你不爱吃,还不让别人吃啊?”珍珠出得府门外,接茬道。 “你,往后闪,别碍事。”齐安平扒拉开珍珠道,“二妹妹,你先上车。” “你怎么回事?这先上、后上还有什么不一样啊?”珍珠快步至马车跟前打开车门道,“不就是坐你这辆破车吗?” “我看你连破车还没有呢?让你后上,你就得后上。”齐安平怼道,“这两大筐果子是给你们家送的,你不知道吗?” “用你废话,我早知道。”珍珠道,“梅棠,你先上车吧!” 稍刻,沈梅棠上车后,珍珠随后而上,齐安平将两大筐果子一股脑塞到珍珠的怀里道:“你抱着,抱稳当点,别洒得满哪都是,我最是见不得这东西。” “德行吧!齐安平,你等着,等我肖珍珠当上太子妃耀武扬威的那一天,我非踩死你十八遍不可!”珍珠抱着两筐果子狠狠道。 “哼!太子又不是眼......腿......,白日做梦!”齐安平咕哝一句,推上车门,坐在前边,有车夫驾着马车直奔肖珍珠的家而来。 肖府坐落在胜京都城的西边,紧挨着一条穿城而过的胜京都城河不远,距沈府约有二十几里远的距离,马车沿着一条宽阔的大街简直往前跑,大约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出门之时,天色便擦了黑,夜晚的胜京都城凉风习习,真是热闹极了。路过一处集市,熙熙嚷嚷的人流一边纳着凉,一边购着物品,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很是热闹。 马车穿行的车流当中,速度不快,向前行驶着。 肖珍珠怀里抱着两大筐的果子,一低头将筐顶上最大个头的那个果子叼在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随着一口咬下去的脆响,嘴角边淌下一趟酸水,顿时,满车里飘荡着浓重的酸味,纵算是沈梅棠一口不吃,嘴里却也是满满的酸水。 稍刻,闻听到嘈杂的各种声音混淆在一处,行至小集市最热闹处。 沈梅棠掀起车帘,向外看着,小商贩的高声叫卖以及买货者的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各种各样的商品,吃的、穿的、用的,眼花缭乱,应有尽有。 看着热热闹闹的人群,沈梅棠笑了。自打入得御尚书院前去读书,就没有到集市之中逛过。 还记得七岁的那一年,一次随着爹爹坐在车里路过这个小集市,也是听到热闹的声音,她掀起了车帘,如此时一般模样的向外张望着,脸上挂着微笑...... 随后,马车便停在了路边,爹爹牵着她的手,从集市的这一头,一直逛到那一头,给她买了头一次见到的,那一种把糖稀缠在一个小木棒上的、现场制作的小糖人。 稍刻,马路行至转弯处,路面变窄,马车躲避着横穿马路的行人,一个急刹车,车子一晃,珍珠怀里的果子洒了一地,冲着窗外闷吼一声:“齐安平,你行不行啊你?不行我来!” 忽然见齐安平站在车窗外,冲着珍珠回怼道:“闭嘴!嫌坐得累了,下去走回去!” 珍珠刚要大声的吼几句,沈梅棠伸手将她的脑袋扭向另一处窗口道:“快看,这边更热闹,可是见到前一时你口中说的小贩,身后是管着钱匣子的胖婆娘与其寸步不离?咯咯......” “嘿,梅棠,准能找着那样的小贩,要不然,咱俩现在就下去逛逛啊!”珍珠将手中的大筐放在脚底下,一只手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果汁,来了兴奋劲头儿道。 “今儿得回你家,改天,我们来逛逛。”沈梅棠笑道,“我猜,珍珠准能从大街的这一头,一直吃到那一头?吃光这一条街!” “哈哈哈......,今儿算这条街走运,没有被我吃光,全全是托了我想回家,想我爹娘了的福!”珍珠洋洋自得,哈哈大笑道。 说着话之时,车子穿过了小集市,向前又转入一条宽阔的大街,车道上的车流渐行渐少,马车加快向前,速度飞快。 车子飞驰,速度很快,车箱内有些摇晃,两筐果子洒落一地,圆滚滚的形同球一般在车箱的地面上弹跳着,两人弯下腰来不停地往起拾着。 一阵顺窗面入的凉爽之风吹来,很是惬意。热热闹闹的小集市已杳无影踪,天空深邃悠远,星星眨着眼,天边黑蒙蒙的一片。 街道两旁边的客栈、酒馆、商铺门前挂起灯笼,室内燃烧着蜡烛,照得通亮,来来往往的宿客、食客不停的进出着。 稍刻,马车接连的转了两个弯,行至一条窄街之上,不多时,停在一处古朴的院落门前,灰白色的花岗岩石阶之上,两扇红漆的木门紧紧关闭着。 齐安平跳下马车,打开车门,珍珠拾到起洒落满地的果子装在筐中,怒吼着齐安平快些接下去,这一路上抱着,放下,又不停地拾起果子把她累得够呛。 齐安平接过筐,放在地面上,肖珍珠直接蹦下车来,上前去敲门。齐安平站在车前道:“二妹妹,我扶你下车。” “不用,我自己来。”沈梅棠言罢,扶着车门处的扶手下得车来。忽闻得‘咚咚咚’一阵砸门声,紧跟着珍珠站在门口外闷吼一声:“娘,我回来了!” 粗粗的声音震耳欲聋,莫说门里边的守门人,就连一旁边那一处宅子,沈长江府中都听得个一清二楚。 沈梅棠踮起脚尖向三叔父的家中张望着,隐约间见其内宅子里有烛光闪动着,齐安平向前指着远处那一条隐约可见的胜京都城河,若一道白绸飘荡在远处道: “二妹妹,今儿自是太晚了,寻不出时间去三舅父家里看看。你看,前边那一处,前一段时间,三舅父紧临河岸边沿上,起了一处院落,建的新宅院,秋后,主体便可以竣工了。临河而建,直接架起二丈多高,河面这些景尽收眼底,很是不错。” “是啊。”沈梅棠道。 “二妹妹,待秋后竣工时,我带你来看看。”齐安平道,“日后,你若是喜欢这胜京都城河边沿上的风景,我便在此建上一处宅院,可以邻着三舅父家也可其另择一处。只要你喜欢便可。” 闻得门‘吱嘎’一声打开,见里面守门一灰白发的老者急匆匆地奔出来,喜出望外道:“哟,五小姐,你回来了!多长时间没回来了,老爷、夫人可是惦着你呢!” “啊,秦伯,我回来了,快拿进去这些新鲜的果子。”珍珠道。 “咳哟,见过安平公子,这位小姐是?”秦伯躬身上前礼道。 “这是沈梅棠二小姐。”齐安平道,“我不认得她了?” “咳哟,眼浊,有着好几年没见过二小姐了,这一时,竟没认出来,真该打!二小姐出落成大姑娘了,越发的标志,快请,快请进。”秦伯躬身道。 “秦伯,莫客气,我记着您呢!”沈梅棠微笑道。 稍刻,一行人入得院中,直奔内宅而来。肖府虽不是太大,与沈府不能比,但也很宽敞,前后两套院落,秦伯在前提落着果子,走入后院当中。见主房当中掌着灯,影影绰绰有人影来回的晃动,不待行至近前,珍珠放天嗓门子,大呼小叫着:“娘,我回来了,梅棠来了。” 不一时,见肖家四小姐肖曲莺在前,身后随着一个丫鬟匆匆跑出来,上前欣喜若狂大声道:“妹妹,梅棠,看到你们太高兴了!怎赶着晚上来的,快点,快点到屋里来。” “四姐,娘可在房中?”珍珠问道。 “在,在。”肖曲莺道,“梅棠,快请进。” “见过四姐姐。”齐安平、沈梅棠上前道。 说着话,几人入得室内,中间方方正正的正室,陈设桌案,古香古色,很是雅致。左、右各有一室,有丫鬟出来,挑起左室的门帘,众人随后入内。 见沈云灵正坐在中间一处椅上,刚刚撂下手中绣锦、花线一类的绣工活计,一旁边地面上摆放着一个大肚子的香薰炉子,檀香袅袅腾空。似乎是觉得珍珠逢着天色黑透回来,或多或少的有些个意外,又见到齐安平与沈梅棠,自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起身迎上前。 “娘!”珍珠扑上前。 “我的儿,怎逢着天黑回来了?”沈云灵上前将珍珠抱在怀中道。 第二一章 四姐姐肖曲莺 且说入得室内,沈梅棠、齐安平上前与二姑母、二姨母见礼罢,众人等寒暄落座。 四姐姐肖曲莺长齐安平一天,虽然是长了仅仅一天,但就是长上一个时辰,一分钟,那也是姐姐啊! 这位四姐姐生得也是个圆脸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圆圆的脸颊红扑扑地,总是先笑后说话,笑声脆生生的好听。性格活泼极了,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可爱劲头儿,让人禁不住的想多看上两眼。 四姐姐今年十九周岁了,眼瞅着过了出嫁的最好年纪,挑来捡去的,却没有寻见个投缘的。 倚仗着四姐姐性格好,大事小情的不往心里面搁,要换成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小姐,保准不会跟这位齐安平说上半句话。每每珍珠见到齐安平就吵个不停,两人互怼,这其中或多或少的也有着此事做梗。 你道这是为何呢? 原来沈云芝与沈云灵这姐俩个,多年前,有意撮合齐安平与肖曲莺两人,欲两家亲上加亲,成一门美事。 落花有意,流水却是个无情。 肖曲莺有这意思,谁成想,齐安平死牛一面颈,犟死了,死活不同意!一门心思的奔着沈梅棠使劲,更是与其娘说出心中实话,这辈子非沈梅棠不娶! 沈云芝与他的这个心尖宠的宝贝儿子,嘴皮子都磨破了,好说歹说,竟然是越说越堵,越说越恼。唉,齐安平自小就特有主意,他做出的决定,那是雷打不动啊! 沈云芝心里边当然喜欢沈梅棠,自小聪慧过人,姿色倾城,名动京都城。但她又怎么能不为齐安平这份执着而担心,惴惴不安? 沈梅棠自小聘定了亲事,那对方是礼部尚书府的胡三公子,就算是个病秧子,药罐子,一时半会儿地也死不了......,而齐安平的父亲与两个姐夫全在礼部尚书手下任职,官职虽不大,还能以下反上,胳膊拧大腿,鸡蛋碰石头不成? 说来,齐安平这名字当中自是含有安安平平的意思,沈云芝自其出生起,便希望他这一世不用大富大贵,安安平平是最好不过。 这婚事儿悬在沈云芝的头顶之上,成了一把利刃了,整日里担心着齐安平有朝一日惹出事来,思来想去,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愁眉不展......,每日里庙里烧高香,乞求佛祖慈悲,垂怜眷顾着齐安平。 且说这位四姐姐肖曲莺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为此事很是伤心。 沈云芝这当大姨母的,好似做了亏心事一般,隔三差五的吃的、穿的、用的,专门捡那好的给肖曲莺送去。嘴里边不停地数落着齐安平的不是,傻小子没这个福气,或者说,好事多磨,坐等着沈梅棠嫁入胡府,他也就想开了。 逢着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肖曲莺,感情直接受挫,对其一生来说,怎么能没有影响? 大多数遇到这般感情的人呐,要么是听从媒妁之言,遇见差不多少的人家就嫁了,而且嫁得远远的离开伤心之地,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伤心之人;要么就是不想嫁了,就一门心思的傻等啊,想感化他,盼着有朝一日他会回心转意......,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感情的一笔苦债,很是煎熬。 不得不说的往事一笔带过,接着说此一时。 这一会儿,四姐姐亲自为沈梅棠倒杯茶,又吩咐着丫鬟取来点心、果品等等,眼光时不时的扫过齐安平,虽是爱说又爱笑,讨人喜欢的性格,却也掩饰不住眼角那一缕深深的惆怅! 齐安平可到好,就跟没他的事一般无二,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低着头坐在椅上,眼珠看着鼻尖,鼻尖冲着茶碗,细嗅茶香。 不看这位对其一往情深的四姐姐一眼,偶尔抬头与二姨母说一句话,眼光或多或少的回避着四姐姐投来的目光。 眼睛总不会说谎话,爱情这东西,强来不得! “梅棠。”沈云灵一把攥住沈梅棠的手,慈爱的看着她,“生得这般动京城的容貌,必是要选上太子妃了,二姑母,舍不得你入宫啊!” 话音未毕,忽见手中端着茶盏的齐安平手一抖,茶水洒落在衣袍上,嘴角的肌肉抽动两下,默不作声,以手指轻轻的往下弹着。 “二姑母过奖了。此番选太子妃,胜觞国中适龄的女子恐是数以万名之多,比过梅棠者自不在少数。”沈梅棠谦虚道。 “娘,你怎么不问问我呀?”珍珠放下手中的甜瓜,嘟嘴道。 “我的儿,你自己说,娘洗耳恭听!”肖云灵将珍珠揽入怀中,拿起手帕擦着她嘴角粘着的瓜子柔声道。 “妹妹,你切莫生出来这入宫当太子妃的想法。”肖曲莺接话道,“那得是什么样千娇百媚的人能当得上的?咯咯咯......” “娘,四姐姐,你们也太小瞧我了吧!”珍珠站起身道,“我郑重的宣布,我肖珍珠初试,已经通过了!” “哈哈哈.....哈哈......”室内人皆大笑。 “我的傻妹妹,初试还没开始呢,你居然通过了,这是哪门子的通过啊?莫说疯话,让人听了去笑话啊!咯咯咯......”肖曲莺笑得两个圆圆的脸蛋红得跟秋日枝头高高挂着的苹果一般,真是可爱极了。 “娘,四姐姐,我可没说疯话,这事是真的!”珍珠一本正经地看着齐安平道,“你说,是不是?”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齐安平的身上,见其以手指弹着袍子,不停地弹着,好似早就想故意引起大家的注意,而大家的眼睛围着肖珍珠转。 “安平,袍子怎地了?二姨母这儿正好在做着绣工活计,用不用帮着你弄一弄啊?”沈云灵问道。 “二姨母,这袍子破到是没有破,就是被人泼上一杯茶水,您瞧瞧,这茶渍恐怕是洗不下去了?”齐安平起身抖落着袍子道。 “娘,我爹呢?”珍珠狠狠地剜了一眼齐安平道。 “我的儿,你爹在书房,正急着查一些书籍上的资料。近来暑热难耐,听闻南方一些个地方受了水患。恐这灾情引发疫情,上面太医院里下来的令子,欲提前贮备着,连着几夜了,你爹都在书房里忙个通宵。”沈云灵道,“我这才刚吩咐着厨房里,给你爹熬的汤羹补补身子,还得去催催。” “娘,我这就去厨房看看,然后到书房看我爹,选太子妃之事,如火如茶,正忙着学习礼仪规范,一会儿我们还得回去呢!”珍珠边说边奔门外而去。 “肖珍珠,你别怂啊,别急着走啊,我这状子跟二姨母还没告呢?我说。”齐安平大声道。 “你免告吧,我娘不听!”珍珠边说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安平,是不是珍珠惹你生气了?袍子上的茶水是她泼的,赶明个儿,给你买一件一模一样的去。”肖曲莺看着齐安平道。 “啊,不,不,不用......,不是肖珍珠弄的,我逗她玩呢,你莫往心里去。”齐安平急忙道,表情稍有些个不自在。 “二姑母,请放心。选太子妃之事,我爹爹已经安排宫中长者前来教习,每日里跟随着学习便是,珍珠很听话的。”沈梅棠道。 “梅棠,珍珠自小就喜欢跟你在一起,我还不知道她,你稳当,她毛楞,随时随地说着点儿她,二姑母感激着你呢。”沈云灵道,“来,且跟二姑母到哪一边的屋子当中看看,前些日子,你两位姐姐回来,跟我一道绣了一幅《春日群芳谱》,好看着呢,领你去看看。稍后,给你娘带回去。” “嗯。”沈梅棠微笑点头,“谢过二姑母,我娘闲来无事也绣着呢。” “安平,陪你四姐姐说会儿话。”沈云灵笑着起身牵着沈梅棠的手行入另一室。 “咯咯,给你,吃这个。”肖曲莺随手拿了一块甜瓜递给齐安平道,“可甜了!” “嗯,四姐姐吃吧,或者给珍珠留着,她最爱吃这甜瓜了。”齐安平低头呷了一口茶水,没有接肖曲莺递过来的甜瓜道。 “让你吃,你就吃。”肖曲莺站起身来,直接将甜瓜塞到齐安平的手里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性子,一点也没有变。” “啊,小时候什么样子全都忘了,我这一天天没心没肺的......”齐安平道,“过去的事,通通忘掉了也好。你也是,不想旧事,不想旧事,眼光看向将来,我期盼着四姐姐将来会更好。” “不想旧事,四姐姐还是能做到的。”肖曲莺声音暗沉道,“至于好与不好,还不是得看你.....” “有些事情左右不了自己。”齐安平道,“当然,我们都是。” “有时候,我就在想,想......”肖曲莺嘴角挂着一丝哀愁,“不说也罢了。” “想什么?”齐安平看着肖曲莺问道。 “想我怎么做,才能对你更好?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对你更好!”肖曲莺道。见她忽闪忽闪着的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羽垂下,似猫儿一般惹人怜惜。 第二二章 突来之祸事 闻得肖曲莺之言,齐安平沉默不语。 两个小丫鬟很识趣地退到外面去,一时间,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可以清晰的听见窗外的虫鸣呢喃之声。 气氛有点尴尬,面对痴情若一片海一般宽广的四姐姐,他的话不知道怎么说才妥当,既不伤害到她又能让她忘掉他。 何尝不是,世间事哪有什么两全之法?恰如他识得男女之情开始,便深爱着他的二妹妹,心中无比的煎熬!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或者根本就斗不过那位横戳在他与二妹妹之间的胡三公子胡百闲。 但他骨子里的执着,莫名的勇气,他把这份执着跟勇气归纳为爱情的利刃,他挥舞着手中的利刃,无时不刻的去争取,哪怕厮杀得难解难分,遍体鳞伤,豁出了命去,他都会去力争,永不言弃......,然而,然而最让他失去了信心与斗志的时候,便是一如此时,二妹妹与他之间只有亲情无有爱情。 在二妹妹跟前,他多像此时眼前的四姐姐啊! 满满的一片痴情,无时不刻期盼的目光,哪怕他只轻轻的笑一下,四姐姐或许都会兴奋上几天,大半个月......,他把四姐姐幻想成自己在二妹妹跟前乞求爱情垂怜的可怜样子,想着,想着,他的一双膝盖发软,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突然跪在二妹妹身前乞求她的垂爱! “安平,你怎么不说话?”四姐姐轻声问道,“是不是,我说的话不好听,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齐安平回过神儿来,自己斟了一杯茶,又给四姐姐倒一杯道。 夏夜凉爽,顺窗而入的一阵晚风,让人感觉到惬意的同时吹散花香。 窗口前的几案上,摆放着一盆盛开着的红色杜鹃花,花头虽不大,却能有数十朵,挤挤挨挨、层层叠叠地簇拥在一块儿,颜色红得极为鲜艳,怒放如血,又若一朵燃烧着的红云,从天空中落下,淡淡的香气被风吹散,在室内弥漫。 “四姐姐,我说话直,不会兜圈子,话深话浅的,你别往心里去。”齐安平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说道。 “哪里话,四姐姐怎么舍得怪你。”四姐姐道。 “刚刚你说出的话,我听着全都是我的不是,我这压根儿就没心没肺、不知上进的东西,不配,不配,不配四姐姐对我好!”齐安平道,“我这心里边总觉得亏欠四姐姐些什么,具体的又说不清,手头上攒了些个银子,待四姐姐风风光光嫁人的那天,我必然是要奉上一份心意,偿还四姐姐的厚爱。” “安平,如果四姐姐没有记错,这话你说过三遍了。如果你觉得不配,我却从来没有这样的一种觉得。”四姐姐面色难看道,“我对你好是心甘情愿的,是我自己说了算的事,我自己做得了自己的主,不需要你的偿还。” “呃,四姐姐......” 齐安平的话没有说完,忽闻得珍珠与门外的两个小丫鬟说着什么,粗粗的大嗓门子,声音听得很是真切,齐安平咽回去了下半截拒绝四姐姐的冷话,低头搓着衣裳角。 不一时,沈云灵在前,沈梅棠、珍珠跟丫鬟几人入得室内,齐安平急忙又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故作很平静的神态起身道:“天色可是不早了,二妹妹咱们改日再来。” “二姑母、四姐姐,梅棠这就得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沈梅棠道。 “也好。把这幅绣锦给你娘带回去。”沈云灵道。 “谢过二姑母,心意领了。”沈梅棠谢道,“我娘绣了。” “梅棠,你娘绣工出众,这我知道。但你娘绣的是你娘绣的,二姑母绣的是二姑母绣的。”沈云灵道,“珍珠,给你舅母带去。” “嗯。”珍珠应声接过绣锦,几人行至府门口外。 沈梅棠、肖珍珠上得马车,与众人挥手而别。四姐姐肖曲莺目光一直没离开齐安平,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四小姐,马车走远了,回去吧!”秦伯从一旁边走上前道,肖曲莺收回了跟着马车一道飘远的思绪,转身回。 闻得红漆的大门关上,门栓从内碰一声的划上的声响过后,四周围变得寂静无声。 ...... 夜海浩瀚,一弯月牙儿,薄薄又淡淡,若手指甲盖挂在天空之上,星光闪动,散发着光芒。 马车在宽阔的路面上向前疾驰,夜里昏暗的街道,看不见尘土飞扬,车夫手中紧紧牵着马匹的缰绳,齐安平坐在一旁边,沉思着什么。 车箱内,珍珠将粗粗的大嗓门子压得极低,与沈梅棠低低耳语着:“梅棠,我问我爹了。他说没有去过胡府,也没有见过胡三公子。 不过,不过曾经有一位小太医诊过那胡百闲的病,回来后,一头的雾水,还向我爹请教过如何下方子诊治之事。” “快,快说,怎么个病?”沈梅棠催问道。 “嗯,说那胡三公子七岁之时,险些病死,后来又缓过来了。当时,他爹只请了个新来的小太医去瞧过,见其被病熬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躺在榻上,皮包着骨头,手无缚鸡之力。 只道是小小的年纪,形若耄耋老者般咳嗽气喘个不停,跟得了痨病一般无二,人不人鬼不鬼地,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脉象时有时无,时沉时暗,时急时缓,好半晌都诊不出来个原因,小太医是束手无策。 当时,我爹只将一个镇咳、止喘的方子递给那个小太医,知道你们俩的亲事,巴不得他即刻便去世了,后来就不知道了。” “这,这是什么病啊?小太医虽小,却入得太医院里,必是掌握了医术,怎还能诊治个一头雾水?束手无策呢?”沈梅棠眉头拧起一个大疙瘩道。 “咳哟,肯定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疑难杂症,这不明摆着。”珍珠道,“她娘,她娘的身子准有毛病,要不就是被人下药给害死了,及时地生出来了他,还不如不生了!” “疑难杂症?她娘?”沈梅棠疑惑,心中又有些不悦道,“珍珠,不可胡言,怎又无端扯至他娘的身上?” “咳哟,我这不是顺藤摸瓜,瞎猜的嘛......,你说,你说这胡三公子要是七岁那年直接死了有多好,咱们得省多少的事啊?”珍珠低声道,“该死地胡百闲,我啐、啐、啐!” “珍珠,不是我说你,哪有希望别人死了的?”沈梅棠愁沉下脸道。 “嘿嘿,我这也算是废话了,越希望他死了,他却越不死,这不是,还好好的在哪儿咳嗽气喘地活着呢......,寻思寻思都觉得倒霉,怎就碰得这么一个病主儿?”珍珠抓耳挠腮道,“这么大一个胜京都城,就这么一个奇葩,你说巧不巧,就被你给碰上了,想找出第二个都没有?你信不信!” “行了,行了。”沈梅棠道,“管你爹要来方子没有?” “你不说我到忘了,我这脑袋总忘事儿。”珍珠边说边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方子道,“给你,我爹说镇咳、清肺,这是最好的方子了。若是几副药下肚,依然不见效果,那准是别的毛病了。” “嗯。”沈梅棠接过方子道,“谢过二姑父没有?” “那是我爹,不用谢!不用......,哎,哎呀!” 珍珠话音未落,忽闻得一声马嘶,好似那马匹突然受了惊一般,抬起前蹄,直接站了起来!马车突然间的一个闪躲跟紧急的刹车,致使车子直接冲上路边的缓冲带上,撞上一棵大树,车厢剧烈的颠簸晃动,沈梅棠与珍珠两个人撞在车箱之上又摔倒在车内。 忽见齐安平一把推开车门,急道:“二妹妹,二妹妹可有事?快,先下来,下来。” “嗯,表兄,怎回事?”沈梅棠起身下得车来。 稍刻,几人站至稍远处,见对面车道一辆马车也是撞在缓冲带的大树上,正下来一个人,约有三十岁初头的模样,中等的个头儿,生得肥头大耳,一身的肥肉膘,走路直颤悠,半醉不醉之态,嘴里骂骂咧咧。 见两个家将模样之人上前搀扶,其一把将两人推开,横穿马路,直接奔着这边而来,齐安平低声道:“二妹妹,快,上后边去,别露面儿。” 说时迟,那时快,珍珠扯着沈梅棠站在马车背后暗影之中,赶马车的车夫迎上前一拱手,话还没等说,来者上前一把蒿住其脖领子道:“你瞎呀?没长眼睛,老子的车你也敢往上撞?不想活了!” 车夫理直气壮道:“这位公子爷,我们的马车正常向前行驶,你的马车突然众岔道上闯出来,险些把我们撞得翻车,怎还你到有礼了呢?” “打死你,我都有理!” 话不等说完,直接往后一推车夫,上去就是一脚,车夫动作麻利,一个闪躲,其一脚蹬空,一个趔趄,摔躺在地上,直哼哧! 忽见两个家将从对面横冲过来,分开左右上前将倒地之人扶起,其嘶嚎怒吼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第二三章 街头上演全武行 且说闻得倒地之人呜嗷喊叫之声,两个家将冲过来将其扶起,一个转身,就跟疯狗一般,直扑向车夫。一旁边的齐安平眼见着事不好,急忙上前阻拦道:“住手,住手!事出有因,怎能张嘴就骂人,抬手就打人,道理都不讲了吗?” 齐安平话音还没等落下,忽见那个骂骂咧咧的胖子冲上前啐道:“啐!讲你娘地道理?老子,就是这胜京都城的道理!” 话音将落,抡起粗重的大手巴掌,‘啪’地一声,一个大嘴巴实实诚诚地抽在齐安平的脸上。 这一巴掌抽得齐安平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嘴角流出血沫子,脑中一片空白!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在街头抽上个大嘴巴,怒火攻心,恼羞成怒,回手就反抽他两个大嘴巴,‘啪啪’地两声脆响,听出多老远去,胖子身子一晃,险些被齐安平直接抽个大跟头! 两个凶恶的家将一哄而上,抓住齐安平就打,车夫也冲上前,顿时,一片混乱,街头上演全武行,双方是拳打脚踢,扭做一团! 眼见着齐安平与车夫两人,对战三人,那一边的车夫见厮打成一团,就跟打了鸡血一般横冲而来,立刻参战!可到好,等于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打齐安平、车夫两人,四打二。 一个眨眼之工,齐安平被两个凶神恶煞地一般地家将,按到在地面上,满地开始轱辘,厮打成一团...... 马车暗影之中站着的肖珍珠早就按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刚刚马车撞在树上的一刹,直接将其脑门上撞出个大紫包,火燎燎地疼。 见她一边揉着大紫包一边气恼不已,心中暗骂:“哪他娘的冒出来的路霸野鬼,姑奶奶本就选太子妃无有半分信心,这一工夫又险些破了相,我非得让你尝尝飞天夜叉姑奶奶的厉害!” 莫说这一帮人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开打,就算是好言好语,未必能过了肖珍珠这一关,忽见其撸胳膊挽袖子道:“他娘的,还他就是这胜京城的道理,没有王法了?这就让你尝尝我飞天夜叉的拳头!砸死你!” “珍珠,见好就收。”沈梅棠柳眉微蹙、斩钉截铁道。那一份镇定自若的神态,好似泰山崩眼前面色不改,远超男儿。 “哧呀!” 一声怪叫之后,珍珠,‘蹭’一个蹿身而出,二话没有,直蹿至齐安平跟前,一把蒿起一个家将,抡起铁拳头就往下砸! 噼里啪嚓、叮哩当啷。 那个家将被砸得个呲牙咧嘴,鼻口蹿血,一时间懵在当场,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间冒出来这么一个人,跟个从天而降的夜叉、滚地雷一般,看得直傻眼! 眨眼之工,缓过神儿来,却见铁拳头跟大雨点一般砸下,家将抱着头鬼哭狼嚎...... 一旁边的齐安平趁势一个翻身,直接蹦起来,一个窝心脚将另一个家将踹翻,直接来个大马趴、狗吃屎,倒扣在地面上直哼哧! 恰在此时,见车夫被另一个凶恶车夫死死地按压在地面上,那个肥头大耳的半醉不醉之人,不知何时手中拾起一块大石头,高高地举起,冲着车夫的脑袋就砸下来,欲一招致命! 见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黑气,狰狞的面目跟挣脱地狱牢笼的恶鬼一般,说不出来的狠毒凶恶,看得人心直打颤,莫名地发抖! 此一时,齐安平想冲上前已然是来不及,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是要弄出人命来,大吼一声冲向前:“住手,你住手!” 肥胖之人怪笑一声,声音形同鬼戾一般,在空旷的街头回荡,一个瞬间,瞅准了车夫的脑袋就往下砸,车夫被另一个凶恶的车夫死死地按住,两眼一闭,直接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忽闻得一声马之长嘶:咴儿,咴儿...... 突然见沈梅棠坐在车辕之上,手牵缰绳,冲着胖子直冲过来,胖子一惊,一个回身之时,手中石头落地,恰砸在其自己的脚面上,‘嗷’地一声怪叫,连惊带吓,魂差一点儿没吓丢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蹿出一丈来远,直蹿到一颗大树旁边,躲过了马车。 瞬间之事,本能的反应就是保命,地面上两个厮打成一团的车夫,死死的扭在一起,直接滚至路边的水沟当中,泥滚铅球,几乎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沈梅棠双手用力猛然抓住缰绳,那一副又美又飒的英姿,惊若天人,直将蹿至大树旁边的肥头大耳之人,看得个目瞪口呆! 忽见肖珍珠飞身而起,一个飞踢横扫,直接将胖子从后踹出三尺来远,踉踉跄跄,不待脚跟站稳一个回头之时,珍珠狠啐一口:“啐!去你娘的胜京都城的道理!找打!” ‘啪嚓’ 胖子直接被其一脚踹倒在马路沿上,摔个鼻口窜血,不停地哼哧着......,珍珠欲抡起拳头上前狂砸,齐安平一把将其给扯住,直奔马车而来; 另一处,泥沟之内,两个车夫厮打至一块,打得跟泥猴子一般,分不出谁是谁了? 齐安平仔细辨认出车夫,上前狠狠地一脚,将另一个凶恶的车夫踹得躺在泥沟之中,‘咕咚咕咚’地呛了数口的臭水...... 眼见着车夫一个转身直奔倒在地面上的肥头大耳者而来,恨不得立刻结果了其狗命! 凶恶的野鬼恶煞,行凶造恶,若不是沈梅棠及时的驾车而来,恐怕是此一时,他已经一脚迈进了鬼门关之内,直接做了个冤枉横死之鬼,胸中怨气难平! “呀!” 一声怒吼,车夫直接扑上前,这就要拼命! 忽见两个五大三粗地家将斜刺里冲过来,直接将车夫扑倒,扭打一块,齐安平、珍珠蹿上前,忽闻得沈梅棠大声呵斥道:“快,上车!” 齐安平跟珍珠眼神交流默契,分开左右,一人扯开一个家将,狠踢两脚,齐安平一把蒿起车夫将其强行推入马车内,珍珠跟上去,‘碰’一声关好车门,齐安平飞身蹿至车前,沈梅棠手牵着缰绳,拨转马头,马儿一声长嘶,哒哒哒地奔着前方疾驰而去! 闻得身后传来家将鬼嚎一般地嚎叫之声:“你们跑不了,就算将这胜京都城翻个遍,也能找出来你们,走着瞧!” ...... 且说就在沈梅棠驾着马车冲上前来救下车夫的那一刹,肥头大耳的醉汉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惊得目瞪口呆!此一时,见他翻身坐在地面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忽然间,见其呲牙咧嘴的怪笑着,那笑声尖利又刺耳的难听,就好像以砾石划破玻璃之声,滋啦啦的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血沫子顺着嘴角滴滴答答而落,就跟刚吃完人的恶鬼一般,邪性的要命。这要是坐在荒坟乱岗之上,不用干别的,光吓就能把人给吓昏! 稍沉寂,只片刻。 两个被其笑得发懵的家将上前,一时间不明白其为何要笑,一边往起扶他一边问道:“大少爷,大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打傻了不成?” “哈哈哈......哈哈,去,立刻滚去给我打听,那个驾车的美人是谁?不管她是哪门哪户的,这人我要定了,三日后,我要跟她成亲!”肥头大耳者怪笑着起身。 “啊.....,哈哈,好办,这事儿好办!”一个家将缓过神儿来,贼眉鼠眼道,“大少爷一跺脚,这胜京都城得晃三晃,她敢不跟大少爷成亲吗?” “说得是!”另一个家将接话道,“还三天啥?明个儿直接抢来......,看她敢说半个‘不’字,直接让她全家鸡犬不宁,坐卧难安!知道知道大少爷是谁?” “滚,现在就滚去给我查!”肥头大耳者骂骂咧咧道,“等不及了!” “呦呦,大少爷上心了,用不着大少爷再开口,这就去,这就去!”一个家将道,“这车轮子也掉了,等着寻哪家客店借来个车,回去着手就办,保证大少爷满意就是了!” 不一时,家将上前欲那个造得跟泥猴子一般地车夫在此等着,一个转身,两个家将扶着被石头砸了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大少爷奔前边不远处的一家客栈而来。 逢着子时渐末,未时欲初,客栈早就闭门打样了,四周围一片安静,大门在内反锁着。 两个凶横的家将哪管三七二十一,上前连敲带砸,一顿喊叫,就跟那突来的野狗一般,狂吠个不停,若是再晚来开一会儿的门,准是把这客栈的门砸倒了! 一个店中的伙计急匆匆地跑出来,打开了门,一看满脸满身都是泥的家将,还以为这是走远路前来住店投宿的,揉着睡眼,未加思索不耐烦道:“客满了,客满了!” “借你家的马车用一下,送我家大少爷回府去!”一个家将没好声说道。 “你谁呀?这大半夜的,还让人睡觉不睡觉了?”伙计恼火道。 “去你娘的我是谁?”一家将抬腿将伙计踹出多老远,稀里哗啦撞倒室内的东西,伙计身形要是在瘦小一点,准能让他一脚踹飞! 第二四章 身份不一般 且说客栈里的伙计还没有弄明白怎么一回事之时,被突来者一脚踢出多老远,稀里哗啦撞倒室内的东西,差一点儿被家将一脚给踢飞! 紧跟着两个凶恶的家将闯进客栈内,丝毫不客气,抬手就开砸,砸得个桌倒椅翻,以其一贯的特有方式,打着招呼,稀里哗啦地召唤店主趁早出来,满足其无理的要求。 伙计一见大事不好,知道这恶魔一般的狂徒不好着惹,急忙爬起来就跑,不一时,匆忙的走出来一位不高不矮的中年模样之人,边走边穿着衣裳。 “这是何必呢?不就是出趟马车,送你们家公子回府,我这店主亲自送就是了,不管多远。”中年人系着衣领口,看都不看两个家将一眼道。 “哼!算你识抬举,这就走吧!”一个家将贼眉鼠眼地打量着中年的店主道。 “备车!”店主大声道。 “好嘞!”伙计应了一声,直奔后院而去。 不一时,伙计赶着马车从后院绕至门前,中年店主转身与两个家将道:“去哪?请你家公子上车吧!” “哼,让你往哪走,你就往哪走得了。”一个家将没好声地说道。 稍刻,两个家将扶着那位一瘸一拐的肥头大耳者上得马车,店主驾车按其所指引的方向而行,沿着马路一路向前。 行出有一个多时辰,行至这胜京都城最繁华的地方,不一时,听从家将张牙舞爪、指手画脚、唾沫星子喷得满哪皆是的指挥,马车接连的转了几个弯,驶入一条安静、宽阔的胡同口边沿上停下。 一个家将从车窗内探出个大脑袋来吼道:“谁让你停下来的,走,往前走啊?” 店主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条胡同属于官宅私人所有,马车不得轻入擅闯,你家公子确定往里走吗?” “哼!”家将很是瞧不起地抹搭一眼车夫道,“让你往里走你就往里走得了,顺道让你知道知道我家大公子是谁?是谁!” 店主没吭声,早已看穿这凶横家将狐假虎威之嘴脸,遂下得车来,以手牵着马匹缰绳,拨转马头,马车缓缓行驶向前。 眼见着二丈来宽的一条街道,以青石板铺地,擦洗得一尘不染。 两侧青砖之墙丈多高,其上饰以碧色的琉璃瓦做顶,也唤做是墙帽,就跟房脊一般砌在其上,不言而喻,高墙深院之内,定是一所官家豪宅。 马蹄声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一直向前行出约有三十丈远,忽觉得路面宽敞了许多。 右手边,见巍峨矗立的府门向内凹进去一丈深左右,两扇红漆的大门在月光下闪着铮亮之光,正中间,大门顶端,其上高高悬着一块黑地匾额,金漆书写‘尚书胡府’四个大字,笔力雄健,格外的醒目。 正对着大门而站,左右两侧各有一处影壁墙呈‘八’字型,相互对称,与大门檐角成一个百十度以上的对应角,呼应相对。 两面影壁墙皆以长条青砖砌出图案,精雕细刻的花鸟图案,栩栩如生,辉映、烘托陪衬着府门,正显其深邃、开阔与富丽堂皇。 整体来看,府门前成一个打开着的扇形,角度正好,飞檐对门楼之角,规规正正。明眼便知,必是请了这胜觞最有名的工匠精心而打造。 一个转身,见正对宅门,一道一字型的影壁墙伫立在大门口的正对面,见其宛若一旁边的高墙一般,高高耸立。 其上饰以碧绿筒瓦墙帽,似房顶屋檐一般,青色二尺多长的条型琉璃长条砖嵌砌出框架,框心加上四个边角饰以砖雕,又镶嵌各式浮雕,中间刻着一个大大的‘鸿’字。 下有须弥座,砌工之精细,精雕细琢,边边角角处雕刻花花草草、飞禽走兽,整体看起来是庄重、美观,与前方正门呼应,起着烘云托月,画龙点睛之笔。 这一会儿,店主手牵马车缰绳,停在府门口处。 见两个家将从车上一个高蹦下来,分开左右,伸出手臂,扶着肥头大耳、呲牙咧嘴的那个人下得车来,边扶边点头哈腰道:“大少爷,大少爷,你慢着点儿,进府就找人给你瞧伤去。” “他娘的,立刻给我查,查出那几个人是谁?”肥头大耳者道,“对了,别吓着了我的美人!等不及了,快点滚去查!” “是,这就滚去查,一查到底,欲其鸡犬不宁、全家不安!”一个家将应声道。 驾车的店主一看这一所官家豪宅,知道此人的身份不一般。 遂站在马车一旁边与其躬身施了一礼,而那位肥头大耳者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声没吭,就好像这不认不识的、又逢着个半夜三更的免费送他回来,这脸皮上还跟着他贴金了一般。 稍刻,两个凶恶的家将扶其顺着一旁边的角门而入,关门的一刹,还不忘抹搭一眼店主,紧跟着大门‘咣当’一声关闭,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必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话是一点不掺假。店主拨转马头,转身而回。 且说此位肥头大耳者,正是这尚书胡府的大公子胡百克,也就是与沈梅棠定下亲事的那位胡三公子胡百闲的大哥。 ...... 这一边,沈梅棠驾着马车向前疾驰,夜里空旷的路上无有车马,很是顺畅,就连经过那一个繁华的小集市之时,也不见有一个人影出现。 齐安平手扶着车辕,不时的转回头向后看一眼,见无有人追来时松了一口气。 稍刻,转头愣愣地看着沈梅棠,见其双手紧紧牵着马匹的缰绳,目视前方,车技很是熟练,禁不住吃惊问道:“二妹妹,你何时学得这驾车技术,驾得还如此的稳当,我怎不知?” “嗯,书院里随先生学习过训练马匹之术。”沈梅棠应声道。 “喔,学得很好。”齐安平点头道,“今夜若不是你驾着车冲出来,真不知道事情会闹成什么样,那个肥头大耳者,欲下死手,实是狠毒!但不知其有何来头?我等近日必要小心行事了,二妹妹,无事切莫出府门。” “嗯。”沈梅棠点头,“表兄,闻得那肥头大耳者凶横之言,似是大有来头,此事,不可瞒着我爹。日里公事罢,立刻回得府中,不可在外多耽搁,定要谨言慎行。” “知道。”齐安平点头道,“二妹妹,你歇会儿,我来驾车。” “嗯。”沈梅棠应声。 齐安平往中间挪了挪,接过沈梅棠手中的缰绳,他还是头一次与二妹妹肩并肩的坐着,靠得这么近。 虽然刚刚被两个凶恶的家将打得不轻,这会儿,鼻青脸肿的,浑身上下正疼着,然而跟二妹妹坐在一块儿,却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感由心而生,他多想,人生的道路上,就这样的跟二妹妹肩并着肩的前行,无论什么样风雨他都不怕! 夜里寂静的街头,空无一人,马车向前疾驰,好半晌方见得前方顺着岔路而来一辆马车,不一时,便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顺着街道接连转了几个弯,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不一时,行驶至府门前。见四处无人,马车停下。 沈梅棠、齐安平跳下马车,不一时,车门一开,先是珍珠一个高蹦下来,而后是车夫,见其下得车来‘扑通’一声跪在沈梅棠的脚下,叩头道:“今日若不是二小姐,我李济必是死在了那恶人之手,二小姐救命大恩,肝脑涂地,我必以命相报。” “莫说此话,起来,快起来!”沈梅棠道。 齐安平上前一步将李济扶起道:“快,快点收车回后院去。” “是。”李济应声,跨上马车,挥鞭直奔后院马房而去。 珍珠上前敲门,虽已至半夜三更,守门者自是知道二小姐出去未归,正等着呢。这一会儿,闻得敲门声响起,急忙打开大门,迎得三人入内。 夜里无话,各自歇息。 翌日。 早晨起来,小丫鬟玳瑁正在为二小姐梳妆,今儿还得接着跟姑姑学习各种宫中的礼仪规范等等诸多事宜。 另一个小丫鬟灰兰,刚刚用药水敷擦完珍珠脑门子上的大紫包,又为其忙着梳理头发,往脸上扑着粉。 珍珠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模样,脑门子正中央一个红喷喷地大紫包,极其的惹眼,就跟长了三只眼睛的马王爷爷一般无二。甭说选太子妃了,这太子若胆子小了点,还不得把他吓个好歹地呀?就连自己看着都觉得别扭极了! “梅棠,我今儿,可不可以不去跟姑姑学习了啊?”珍珠呲牙咧嘴道,“我这样子,实在是没有信心选啥太子妃了,多大的雨点子也砸不到我的头上了!我想过了,只有扮成你身边粗使的丫头,陪你入宫。” “什么?”小丫鬟玳瑁接道,“珍珠要扮成粗使的丫头陪梅棠入宫?那我跟灰兰,成了做细活的了,可不可以也支使你呀?” “咯咯咯,我可是听见了,珍珠不是初试都过关了吗?”灰兰笑着端给珍珠一碗燕窝羹道,“快吃了吧,老太太吩咐厨房做的,特意给你跟二小姐。” 第二五章 旁边的旁边 且说闻得老太太特意吩咐厨房煮好的燕窝羹,珍珠端起来三口两口吃个干净道:“你们知道吗?外祖母最疼我跟梅棠了。” “知道,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老太太极其看重珍珠姑娘。珍珠姑娘使出绝招,准能事事如愿!这会儿,吃饱喝得了,还是快快去跟姑姑学习礼仪规范吧,咯咯咯......”灰兰笑着说道。 “也真是奇怪了,你说出来的话,我就是爱听。”珍珠道,“哦,对了,这两天梅娇都吃什么好吃的了,可知道?” “大小姐呀,大小姐的嘴可是挑着呢!”灰兰道,“夫人整日里琢磨着给大小姐做好吃的,还总是落得大小姐的埋怨,酸了,甜了还有咸了的......,见夫人生气了,大小姐又抱着夫人不停地撒娇,夫人就又去给大小姐做好吃的去了。” “大小姐要是选上太子妃了,入得宫中,夫人哪能随时随地的跟在大小姐身边,那宫里的侍者又怎么能如夫人一般细心的伺候着,大小姐准得每日里哭鼻子想娘了......,咯咯咯......”玳瑁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 “我一会儿去梅娇房中看看去,跟她蹭个口福。”珍珠道,“梅棠,你就跟姑姑说,我头晕了,明个儿接着学。” “珍珠,不可如此放纵自己,轻言放弃,想不去就不去。父亲请来宫中姑姑前来教习,无论选太子妃如何,学入腹中之学问,别人终是偷不走的。”沈梅棠起身上前,仔细端详着珍珠额前的大紫包道。 言未毕,又拿起桌面上的粉盒,为其轻扑两下安慰道:“无事,姑姑若问,只说夜里梦游,撞在墙壁上便是。” “二小姐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珍珠姑娘真的会梦游。有一次,口中喊着娘醒来,好像突然间会了穿墙而过之异术一般,奔着墙就去了。”玳瑁笑道,“虽然那次撞得没有这次这么明显,但也是脑门红肿了一个星期才下去,你可还记得?咯咯咯......” “就你记性好?”珍珠黑脸道。 “走了,姑姑可能都来了。”沈梅棠道。 少刻,几人起身,奔着侧殿客房而来。 穿过小花园,花园里百花盛开,花香阵阵,沁人心脾,晨风迎面吹来,舒爽惬意。 恰在门口处跟姑姑走个对头碰,几人躬身施礼毕,姑姑在前入得室内。 沈夫人与沈梅娇、沈梅霞见姑姑进来了,急忙的站起来,沈夫人打着招呼,沈梅娇两人上前施礼。 姑姑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裹身长裙子,竖起的衣领遮住大半个脖子,斜衣襟闵向一侧,在左侧胸前上方戴着一朵珠花。 见那朵珠花中间一颗晶莹洁白的珍珠若拇指盖般大小,在透窗而入的晨光下闪闪发着光,将她的脸映衬得容光焕发,令其显得亲切了许多。长长的裙子将脚面盖得个严实,就连走路之时也只能看见着她的鞋底。 刚好一个丫鬟,手中抱着一个瓷白色的大肚子花瓶走进来,紧随身后的另一个丫鬟手中捧着一大束鲜艳夺目的红色大花,盛开如血。 那花朵的颜色红喷喷得发紫,柔软的花瓣看着绒乎乎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微微有些发香甜的香气,禁不住让室内庄重感的气氛放松。 顺窗而入的一缕风,带着室外的草香与室内火红的花朵香甜之气混于一处,嗅起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顿时,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就连姑姑从头到脚的一身黑色看着都不是那么的闷,那么的拘谨了。 沈夫人上前怜惜地摸了摸沈梅棠的小脸儿,微笑着刚想说什么,忽见一旁边的沈梅娇扯着她的衣袖,眼神瞥着姑姑胸前的那朵珠花与沈夫人撒着娇……,无声的形体语言告诉沈夫人,她也想要戴上这么一朵珠花,非得戴上不可,而且就在明个儿,晚一会儿都不行! 沈夫人顾不得与沈梅棠说话,急忙的盯上那一朵珠花几眼,回头又轻轻的掐了沈梅娇的小脸儿一下,点了点头......,微笑引领着丫鬟退出室内。 室内变得安静无声,姑姑招呼着四人上前,将一旁边摆放着的一个红木圆桌,与四把墩凳搬至正中间。 沈梅棠刚要弯腰,见珍珠大手一挥,欲其闪开。 “呵呀!” 珍珠两臂一较力,直接将桌子搬起后,稳稳当当地放在姑姑指定的位置上,面不改色,大气不呵一口,姑姑冲着珍珠翘起大拇指道:“珍珠好样的,身大力不亏!” “那是啊,饭不是白吃的!”珍珠拍着胸脯,洋洋自得道。那张仰起的脸,下巴颏翘起多老高的样子,好像就等着另外三人接着夸赞她,傲娇得上了天一般! ‘噗嗤’一声,沈梅娇、沈梅霞咯咯咯地笑起来,沈梅棠微笑着看了珍珠一眼,低头没言语。 “嗯?”珍珠没听见有人夸赞她,瞪眼看着三人道,“梅娇、梅棠,还有梅霞,你们没听见姑姑的话吗?表个态呀!” “了不得,府上的粗活儿以后珍珠承包了,一会子我便说与娘去,总之珍珠很胜任出力气的活儿,而且不会闲累,咯咯咯!”沈梅娇边说边笑道。 “得了,你可别前去汇报了,谁愿意干活啊?到你哪儿,我成免费的长工了!”珍珠嘟嘴道。 “咯咯咯” 一阵笑声后,姑姑拍了两下手掌道,“好了,都往后站,站成一排。” 见姑姑有前,拉过来一把墩凳,以手撩起长裙子,如慢镜头一般将动作放得很慢,轻轻地坐在墩凳之上道:“吸气,把力作用在腰间,千万不要死死地一屁股拍在凳子上,那样看着就不美了,注意手、脚的正确姿势以及呼吸的匀称......” 见沈梅棠三人一丝不苟认真的听着、学着,珍珠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姑姑,那一种疑惑的眼神儿好像纳闷不已:“这坐还用学吗?从娘胎里边出来,不会走之时不就先学会了坐吗?一会儿是不是还得学习喝水呀?得了,我去端水去得了!” 这正寻思着呢,忽闻得姑姑道:“门外可有丫鬟在,吩咐下去沏茶来。” “好嘞,好嘞,姑姑,我吩咐去。”珍珠应声,迈开大步子奔房门外而来,她可真是学不下去了,心中暗道:“这要是学习完喝水,接着学习吃饭,可要了命了,还不得数着饭粒往嘴里一粒一粒地送啊,我的天,可得了吧,我先出去放会儿风,转转去!看着都能把我憋得发疯!” 出得门来,果然见门口处站立着两个小丫鬟,珍珠故作镇定道:“去,沏茶,给姑姑端进去。” “珍珠姑娘,姑姑喝哪一种茶?”一个小丫鬟问道。 “呃,这样,二小姐在夏季之时喝得是花茶,挑捡着最好的花茶端进去便是。我到后面房中转转,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花茶。”珍珠道,“你们看,就是那块儿旁边的旁边,啊,旁边的旁边,一会儿就回来。” “是。这就沏茶去。”一个小丫鬟匆匆而去。 珍珠沿着回廊往一旁边的小花园走来,闻得阵阵鸟声在头顶脆啼,可是比听那姑姑说话有意思多了。 她边听着鸟声边仰头寻找着鸟儿的踪迹,忽然想起在书院里,一次跟大娘、何夕还有关翠在树林子里边抓鸟儿的事,不自觉地又想抓一个鸟儿玩会儿。 一边寻着鸟儿,仔细地聆听着叫声,心里边估摸着这叫声像是画眉鸟儿,自言自语道:“画眉鸟儿你在哪儿呀?我听大娘说你的叫声特好听,却没有见过你长得什么样?是不是跟那花孔雀似地呢?” 边说着边笑起来,沾沾自喜道:“唉?有了,花孔雀的尾屏有多漂亮啊,待梅棠参选的那一天,就让她穿得跟花孔雀一般,保准就选上了。借着此事,正好摆脱了那病秧子、药罐子胡三公子胡百闲,哈哈哈,我太有才了!” 想着想着,珍珠走到花园中一丛一人多高有花树前,拳头大小的花朵开满了一树。 金黄一片,灿烂耀眼,随风而落的花粉在地面上铺上一层金,直晃眼睛,珍珠禁不住将鼻子凑上前去嗅那花香,却没有香味儿。 正疑惑着这满树的花却没有一丝的香味儿之时,‘扑棱’一声,一只黄色翠羽的鸟儿从花树中飞起,那一身娇嫩的绒毛竟跟刚脱壳的鸡雏一般鲜嫩可爱,跟这花朵一模一样的颜色,就算是仔细的看着,未必能分辨得出来。 忽而,鸟儿落在一旁边的竹枝上,一片碧绿色若翡翠一般,更加衬托出其黄色翠羽的鲜嫩,‘啾啾’鸟儿冲着珍珠叫了几声,刚好正是珍珠一路寻找的脆啼之声。 珍珠心头一喜,不由自主轻抬着脚步,躬起身子跟猫儿一般,奔着鸟儿而去……,估计也抓不住,只想近处仔细的看看它是怎么生得这般美丽的一身翠羽啊,高贵得像百鸟之王的凤凰一般。 不待珍珠至近前,鸟儿‘扑棱’一声震开翅膀飞落在竹林边沿上的假山之上,冲着其不停地‘啾啾’鸣叫,好似挑衅她上不去一般。 “有能耐,你别飞!”珍珠闷哼一声,撸胳膊挽袖子往上爬。 第二六章 突来个矮冬瓜 且说这一处花园中的假山,以灰白色的千层石堆砌而成。 千层石纹理清晰,线条流畅,优美雅致,又有能工巧匠将其堆砌得高低错落,凸凹起伏有秩,很是壮观。 估摸着约有二、三丈高之多,虽然站在下面往上看,不是非常的陡峭,却也不太好往上爬。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上行,什么事儿能难倒了这飞天夜叉肖珍珠呢?一个转身,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搂起长裙子,寻着一处低矮的地方开始往上爬。 什么女儿家的矜持,什么正在学习参选太子妃的各种礼仪规范,通通地一股脑丢在身后,化成云烟泡影,消失不见......,好像什么事儿,全都没有爬山捉鸟来得痛快! 你见过这样地人吗?这就跟一只鸟儿较上劲了,鸟儿生有一双翅膀,能飞上树尖,你飞天夜叉还能爬上树尖去不成?往下看,看她爬! 这一会儿,撸胳膊,挽袖子,躬起身子往上爬,爬呀爬,爬呀爬...... 圆滚滚地身子分量自是不轻,偏巧就还穿着一件咖色的蓬得很高的裙子,搂起在后腰之上,远远看上去,就跟一只蜗牛差不多少,背着一个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那一只鸟儿,在园中栖息久了,也不怕人,就好像故意逗这肖珍珠玩一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是不飞走,不远也不近,反正让你够不着,看着干着急。 不知不觉,珍珠爬上了假山的最顶端,趴在一块稍稍还算是平整的山石之上,咫尺之间,与那只一身翠羽的鸟儿对视着。 ‘扑棱’ 鸟儿震开翅膀飞起,在其头顶上盘旋了两圈,‘啾啾’胜利的鸣叫着,一头又扎回那一处黄灿灿的花丛之中。顷刻间,花枝摇动,拳头大小,不计其数的花朵将鸟儿的身影淹没在花海之中,消失不见。 “嘿,我说鸟儿啊,你真够聪明的,你这是把我当成个大傻帽逗上假山玩呗!”珍珠抓着头皮咕哝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也不好往下去呀?” 一阵风吹来,觉得这山尖上挺凉快的,石头还挺平整跟石榻一般,坐着不如倒着,打个盹儿吧! 抬手用长裙子将石块上的尘土扫了扫,直接躺在上面。 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朵白云,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垂直照在脸上。珍珠抬起手臂搭起凉棚,这就要睡大觉。 迷迷瞪瞪间,忽闻得有叫嚷嘈杂之声,也没有在意,继续睡大觉......,不一时,闻得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人还挺多。 素来喜欢看热闹的珍珠,哪能错过任何一场热闹呢?看热闹可是她茶余饭后的谈资啊! ‘扑棱’一声坐了起来,居高临下,沈府尽纳眼底。 忽见前院守门的家将快步奔着正宅而去,身后紧跟着进来一帮人,边走边叫嚷着什么,离得远,自是听不清...... 约有十几个家将模样之人,其中四人两两成对,抬着双份的礼品,上盖大红绸,好像来下聘礼的一般,但又脸上毫无半分的喜色,气势汹汹的一副架势,到像是来讨债的讨债鬼一般无二! 见为首一老者,胖胖墩墩的,生得跟个矮冬瓜一般。 一张脸刷白,凸起的大脑门子在阳光下直闪光,屈指可数的一小搓灰白色的头发挽起一个嘎达揪坐在脑袋之上,仿佛一阵风,或者是一只屎壳郎就能将其卷走、叼跑...... 身着一件土色宽松的长袍子,黑色的步鞋,迈着大步往里走,而其身后,紧紧跟着的恰是昨晚上那两个又凶又横的家将。与其说一行人大步的走进来,莫不如说成是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一见这两个凶恶家将,珍珠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准是那伙人找上门来了,心中暗道: “不妙,不妙啊!冲这架势,来头可是小不了,真他娘地纳闷啊!这,这打上门来,又为何还抬着礼啊?弄得跟要娶亲似的,这是怎么一回子事?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顿时,倦意全无,想直接从假山上蹦下去,一看离得地面太高了,没敢往下蹦。扶着假山石,小心翼翼地往下去。 虽然是一处假山,但也堆砌得高着呢! 珍珠心中着急,急中出错,离得地面还有一丈来高之时,脚底下一块千层石外表皮稍有些风化,踩上去溅起一股白烟,石头的砌缝处松动,脚下一滑,珍珠直接摔了下去! “咳哟”一声,地面上砸了个大坑,摔得珍珠是呲牙咧嘴,倒在地面上直哼哧! 幸之又幸,下边生得都是些个软草,形同一个厚厚的地毯、软垫一般将其接住,若是摔在它处,非得摔个好歹不可。 反正是这珍珠生得皮糙肉厚的,也皮实着呢,‘扑棱’一下子爬将起来,刚要转身往前院跑,忽然见一块裙子挂在山石之上,急忙低头看了看,见裙角被撕下去一大块。 似有所思,珍珠摸了摸脸,遂一个转身,在一旁边折下一根树枝,蹦着脚将其那半块裙子挑下来。随手当成围巾一般,直接包在脑袋上,包个严实,自是多了一个心眼儿,害怕被昨日那两个家将认出来。 包好后,一路小跑儿,接连穿过几道拱门,蹿身至前院。 跟个贼一般,躲在暗外观瞧,见那一帮子人已经入得室内,珍珠蹑手蹑脚地奔着正宅而来。 隐蔽在敞开着的大门背后,屏住呼吸向内观瞧,见那一帮家将正坐在外厅之内,地面上摆放着那两份礼品,大红绸子极其的扎眼。 珍珠一个转身,行至左室会客厅的窗沿下,听了听其内有说话的动静,见一旁边无人,以手指沾唾沫,将窗户纸阴湿个窟窿,顺窟窿往里边瞧着。 恰见那一名矮冬瓜跟那两个凶横的家将入得室内,舅父沈长清正命人端茶来。 矮冬瓜绷着个脸,脸色很难看,清晰可见脸上的根根横丝肉竖起,透着一股子极不好惹的架势,而其身后的两名家将更是跟凶神恶煞一般黑着脸,目露凶光。 不一时,见矮冬瓜朝着沈长清拱了一下手道:“沈大人,别来无恙。今日,特奉我家老爷之命,抬礼而来,其意有二。 其一,选太子妃之事,自是胜觞朝盛事、喜事,适龄女子皆得参选。 我们家三公子与你们家二小姐,虽然是自小聘定的婚事,也只能暂不做数,恭贺二小姐前去参选。有话直说,若二小姐选上太子妃,此双份厚礼全当是提前抬来的恭贺入选之礼,随后更有大礼送上; 其二,若是二小姐没选上这太子妃,这双份厚礼做为聘礼,三公子与二小姐年岁自是不小了,按我们俩家最初的约定,秋后即刻完婚,成就一门好亲家。” 一个侍者端茶而入,倒好后,放置桌上。沈长清冲着侍者挥挥手,侍者转身退至门口处。 “胡管家,请坐,请用茶。”沈长清道,“咱们这一把年岁的人,愿意,很愿意看到儿女的亲事,盼望着她们早日成家,正如你所说的,年岁都不小了。如果儿女都愿意,我们更愿意了,如果不愿意,我们在中间也难啊,你说是不是?” “不是,”矮冬瓜牙尖嘴利道,“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要都是由着她们的性子来,那还自小聘定亲事做什么呢?这聘礼自小不就送来了吗?临来前,我家老爷可是说了,若沈大人嫌弃这聘礼少了,十倍、二十倍的份量给你加进来就是!” “胡大人派来的聘礼自是不少,胡管家听清楚些,我是嫌多了而不是嫌少了! 儿女若是你情我愿,我愿倾尽所有,厚嫁女儿! 话又说回来,能跟尚书胡大人攀上亲家,我沈长清求之不得啊!”沈长清呷了一口茶道,“想这胜京都城内,多少人家的女儿巴不得嫁到胡府,自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胡公子挑着来。” “呵呵,沈大人眼光高远,能看清事实。 以前,定亲之时,我家老爷不就说过了,二小姐若嫁入胡府,定当她为嫡女看待,不比你疼爱她的少就是了。”矮冬瓜喝了一口茶道。 “记得,记得胡大人之话。”沈长清道,腔调不卑不亢。 “临来前,我家老爷说了,秋后头一件大事,必是要把这门亲事办了......,稍后,我回府中回禀过老爷,着手安排婚事,非得办得个热热闹闹的。”矮冬瓜道。 “那好啊!平常百姓家的婚事都办得很是热闹,莫说胡府之婚事了,定是要风风光光的......,可是,可是我这个女儿啊,虽有些才气,读过几天的书,却生得个男儿的脾气,我实在是做不了她的主!”沈长清站起来,在室踱来踱去,一副站在矮冬瓜的角度上想事,很是焦灼的低着头想办法道。 “呵呵!”矮冬瓜冷笑了一声,“沈大人这院子挺大啊,亭台楼阁的挺讲究,就快赶超了胡府。这,这屋子里的都是红木家具、各种珍玩字画,考究,美观。” ...... 第二七章 智斗 且说闻得室内之言,躲在窗外窃听的珍珠气得鼓鼓。 已然是听明白了这位矮冬瓜是胡府的管家,携礼前来催婚、逼婚!恨不得立刻破窗而入,抡起铁拳头砸扁了这个矮冬瓜! 转念一想,那两个恶棍的家将来此作甚?跟这个矮冬瓜又是个什么关系?遂继续蹲在窗外,竖起耳朵仔细地听。 稍沉寂,只片刻。 闻得矮冬瓜不怀好意道:“沈大人,我看出来你的为难了!实在不行,直接告诉二小姐,她若不按婚约而行,执意妄为,那就直接将她许配给一个傻子,她一听准就同意了!” “哈哈,这招准奏效,准能行!我有一个兄弟,就是个傻子,傻得透透的,用不用介绍一下?”一旁边的一个家将搭腔道,邪恶之笑跟个恶棍一般无二,“哈哈哈......嘎......” “咳咳......” 沈长清稍转过头去,以手掩住口鼻,略清了清嗓子......,好像是闻得矮冬瓜跟两个恶奴家将臭气熏天满口喷大粪,掩住口鼻都被熏得直作呕一般! 有些人就是这样,狗仗人势,口无遮拦,什么话寻思都不寻思,顺嘴就往外喷,还觉不出来个味儿......,反到是很得意,摇头晃脑,耀武扬威...... 但凡是这一般的岁数还这么一副嘴脸的人,是难以挽救的。 “胡管家真会开玩笑,这就把三公子跟傻子而且是傻得透透的傻子划上等号,这话若传至胡大人或者是三公子的耳朵当中,不知道会怎么想胡管家?”沈长清手中拿着茶碗,轻轻晃了一下道。 矮冬瓜回头狠狠地瞪了两个站在哪儿形若黑铁塔一般的家将,自知言语有失自嘲道: “沈大人想多了,我这是站在沈大人的角度上想问题,不过是打个比方,或者说这个比方没经过大脑、不咋地,还至于大做文章吗?” “胡管家也想多了,好话歹话谁还听不出来吗?”沈长清怼道。 “沈大人聪明。”矮冬瓜道,“尽管我这招儿听起来不咋地,但准能奏效,不信你就试一试!” “胡管家没有婚配过,膝下也无有个一儿半女的,自然是难以体会到这当父母的心......,儿女都是心尖肉,三公子生来身子弱,胡尚书何尝不是请遍天下名医,操碎了心呢?”沈长清不卑不亢道,“选太子妃之事,早有先例,非是我一人顺嘴胡诌。自小聘定的婚事可做数也可不做数,只看双方的意思,胡管家可以打听打听。” “好!就知道沈大人会这么说,我家老爷早已经料到。”矮冬瓜‘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拍着手巴掌,似是早有预见道,“此话先搁这儿,一会捡起来接茬唠。先说说另一件事,今儿来,两件大事。一件是婚事,另一件大事,很严重,沈大人听说了吧,用我重复吗?” “胡管家有话直说,何谈重复?”沈长清镇定自若、面不改色道,“我定是不知道!” “好,那你现在听好了。”矮冬瓜转身冲着两个恶棍的家将道,“把话说清楚,怎么一回事?是谁把大少爷打残了,卧床不起?” 两个恶棍的家将可逮到说话的机会了,争先恐后,你一言,我一语,滔滔不绝地将昨晚上马路上撕打成一团之事说出。 添油加醋、添枝接叶,唯恐天下不乱。嘴一歪,眼一斜,是有地也说,没有地凭空就给你捏造,专捡着他们有理地话说,他没理的地方半字不提! 若是个不明真相的人,单单听了他们这话儿,那真真是替其不平!冤屈直上九层天,天神听了都得被当场气翻,不顾一切的下凡为其鸣冤! 一副小人丑恶的嘴脸,丑恶至极,简直无有语言形容了! 最后闻得一人说道:“我们家大少爷一忍再忍的,最后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口吐白沫,若没有一身肥肉膘挡着,准是被当场给打死了!打人者目无法纪,口出狂言,这是欲造反呐,简直太猖狂了!” “对了,那个打大少爷的人一边打着还一边叫嚣着:他就是这胜京城的道理,他就是这胜京城的法,他就是这胜京城的天!哎呦,可把大少爷给吓傻了,这难道是触怒了天子不成?哪敢反抗,只有抱头鼠窜,回到府中,便残在了榻上起不来!呜呜......”另一人接道。 人生是一台戏,没有彩排,直接上演。 这一双恶棍家将,真是天生的好演员,十足的戏精。 那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说台词的机会,一边表演一边干打雷不下雨,也真不知道这是跟谁学的?总之,从奴才的身上就一眼看出来主子的德行了! “沈大人,用不着兜圈子,直接告诉你,打人者就是你那个大外甥齐安平,还有外甥女肖珍珠! 啊,对了,二小姐当场还驾着马车冲出来,欲碾死、踩死我家大少爷啊,真够了狠的!怪不得你说她生得个男儿的性格,你是不是也惧怕她几分?”矮冬瓜没好动静道。 “我蠢!”沈长清顺势道,“我蠢,连这事儿都被胡管家看出来了,真是火眼金睛啊!你都说,这婚事儿,我如何做得了主?” “呃......,”矮冬瓜自知失言,没接沈长清的话茬继续道,“说吧,如何惩治,将我家大少爷打得个卧床不起之人,这事儿公办还是私了?实话跟你说,也就是倚仗着咱俩家这门亲事在中间,换做是别人家,压根儿就没有这说话的机会,我家大公子是随便就被人打得吗?” ...... “半夜三更的,黑漆漆一团,又都喝醉了酒,你们俩个可是看清了?若是只凭猜测,或者是没看清就顺嘴胡诌八咧,小心你等向上的脑袋!” 沈长清厉声质问两个恶棍家将,语气当中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震慑感,两个恶棍家将本来是个大嗓门子,咧开嘴刚要吼,遇见沈长清眼中的那一抹厉光,禁不住一抖,语调立时变得软了下来道: “这,这,当时确是饮了酒,大少爷醉了,可我们没醉啊! 就算是当时不知是谁,但回头一查不就知道是谁了吗?在这胜京城里还有我家大少爷查不出来的人吗?你也太小瞧我家大少爷了吧!”一个家将撇嘴道。 “该死!”沈长清厉声怒斥,“该死!你们俩个真该死!” “呃,怎么个该死法?”两个家将面面相觑、一脸的懵圈问道。 一旁边的矮冬瓜也是一怔,转身看着怒气冲天的沈长清,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寻思了寻思没言语。 “会说者莫不如会听者,大少爷醉酒状态,自是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然而,当时你们俩个人是清醒的状态,还有一个车夫,总共是三个清醒的壮汉,就算暂时按照你们所说的,对方是我外甥跟外甥女,他们可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三个壮汉竟然被两个小孩子打得个鼻青脸肿、抱头鼠窜,这话谁信啊?你们俩好意思瞎编出口、栽赃陷害吗? 话又说回来,你们俩的职责是什么?连你家大少爷都保护不了,不该死吗?难道不该死吗?就算死上十遍、百遍不足以顶罪!”沈长清怒斥,声音嘁哩喀喳,雷霆震耳。 “这,这......”两个恶棍家将被沈长清戳到痛点之上,自是知道无能失职,支支吾吾起来。 “胡管家,这样的一双无能鼠辈,不用也罢。我随便给你家大少爷介绍个家将都保准比这一对废物不知道强上多少倍!”沈长清怒道。 “呃......,胡管家,胡管家,我俩还得干下去呢!”两个家将乞求道。 “出去,先上外面等着去。”矮冬瓜脸色很难看斥责道,“沈大人,管好自家的事就行了。说吧,如何给我们家大少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暂不论原因,既然你家大公子伤着了,我这当叔父辈分的,即便是公务繁忙抽不出功夫前去探看,也得送上一份礼品,全当是给大公子补补身子,早日恢复!”沈长清招手站在门口处的一个侍者道,“立刻,备双份厚礼,加四样珍贵补品。” “是。”侍者应声而出。 “沈大人,这补品就不用了。”矮冬瓜眼珠斜到眼角,一边寻思着一边慢悠悠地说道,“不瞒沈大人,我家三公子身子确实是不太好,一直病着...... 如果,如果二小姐是因为三公子的病弱身子而有顾虑,那么,那么也可以嫁给我家大公子啊! 我家大公子身体好,虽已经成婚,但保证二小姐进门就是正室不就得了嘛,赶巧大公子看上了二小姐,非娶不可,谁也劝不住......,昨晚上这事儿,咱就一笔勾销,你觉得呢?” ...... 一阵沉默。 空气凝滞。 气氛压抑尴尬。 室内安静得出奇,外面接近午时的阳光穿透树影,在窗子上投下一些斑斑驳驳、随风晃动着的影......,就像是青天白日,妖魔鬼怪伸出干枯的魔爪,齐齐搅动,播弄是非,搅和得人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第二八章 智斗(二) 且说窗根儿底下的珍珠闻得矮冬瓜之言,显些被气炸肺! 少刻,往下压了压火。 好像是不相信自己地耳朵,把围巾往下扯了扯,晃了晃脑袋,低低声音咕哝道:“我没听错吧?这胡大公子都霸道到这份上了,连病秧子、药罐子的亲兄弟都不放过?他还能放过谁?” 珍珠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忽然眼前一亮,心生一计,暗暗窃喜: “妙哉,妙哉!千载难寻之机。若此时使出个反间计、离间计、疑中疑、杀中杀等等,欲其胡府内部来个窝里斗,直接斗个你死我活,管他大公子死还是三公子活,我等岂不是坐享渔翁之利!快哉,真乃快哉!” 喜罢,以手一拍大腿,‘啪’的一声响,吓了自己一跳! 一时间的兴奋起,差点儿忘记了是蹲在窗根底下窃听。转回头看看,四下里无人,继续顺着窟窿往里瞧,仔细地听。 且说室内,沈长清着实是被矮冬瓜这番话惊得是目瞪口呆,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面色平稳,丝毫不动声色,深邃的目光似一泓深潭四十五度角的看着茶盏,但是心中却好似倒海翻江,大骂胡府不止: “啐!如此厚脸皮之人,如此不要脸之话也真能说得出口! 我沈长清当年一个犹豫不决之时,他胡利辉便乘机送来了聘礼,十几年里,悔得我肠子都青了,怎对得起我这个掌上明珠之爱女? 本应当盛开的花朵,眼睁睁看着其走进坟墓不成?此番,你胡府休想打我棠儿主意,休想再谈婚事,我沈长清宁肯拼得个鱼死网破!” 思罢,强强压住一腔的怒火故作平静道:“胡总管,语出惊人。大公子如此之行,就不怕三公子生气吗?况且,胡大人会同意吗?” “呵呵......”矮冬瓜仰起冒着光的大白脸皮笑肉不笑道,“这个嘛,就不劳沈大人操心了......,但是,沈大人可得明白我们家大公子的一片心啊,完完全全是为未来的沈丈人着想,宁肯去得罪了三公子。” “咳,咳咳.....” 沈长清接连干咳了两声,着实被这句沈丈人给恶心到了。一个转头,招手门口的侍者大声道,“重沏茶,沏新茶!” “怎么了?”矮冬瓜一脸狐疑问道,“茶还没凉呢,怎么就要换了?” “天热。”沈长清道,“有馊味儿了!” ...... “噢。沈大人常喝茶,嗅觉还真是灵敏。我怎就没嗅出来茶馊了呢?”矮冬瓜翻了个大白眼,反问道。 “茶水自是带着苦味儿,苦味儿遮住馊味儿,不常饮茶者,难以分辨。”沈长清道,“不像楂梨果饮,甜味不足以遮住馊味儿,容易分辨。” “呵呵,说的蛮有道理的。”矮冬瓜道,“沈大人是聪明人,实不相瞒,也瞒不住。 实话实说,我家三公子怕是也活不长了,与其让二小姐守完活寡守死寡,弄不好在弄成了殉情者,莫不如直接嫁给大公子来得更直接,也成了一件美事。这样不是更好嘛!” “这件事,大公子可是说给胡大人听了?”沈长清喝了一口茶,喉咙中传来‘咕咚’一声,似是被噎着了一般,紧跟着又问道,“胡大人是怎么说的?” “沈大人聪明反被聪明误!”矮冬瓜自斟自饮,端起茶碗道。 “此话怎讲?”沈长清反问道。 “你想想,这话说与不说,我家老爷能说出来个什么呀?”矮冬瓜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嫁给谁还不都是入得胡府,为胡府添人进口吗?大公子也好,三公子也罢,那可全都是老爷的儿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二小姐为嫡女疼着便是。难道事情不就应当是这样吗?” “咯咯,有点意思......,三公子若是知道这件事儿,还不得活活地被大公子当场给气死啊?”沈长清道,“胡大人聪明过人,万万不会看着亲兄弟两人反目成仇吧!” “沈大人,你想多了!我们家里地事儿,可用不着沈大人操心...... 今天,挑明了说,喜事若定下来,昨晚上的事儿一笔勾销,大公子立刻十倍的聘礼抬来府上,你好我好大家全都好;若是闻得半个‘不’字,你那大外甥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哈哈哈......” 矮冬瓜皮笑肉不笑,发出一阵难听又刺耳的闷笑,声音虽不大,却形同鬼戾一般,听得人浑身不自在,直起鸡皮疙瘩,大夏天的直打冷战! 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矮冬瓜一边说鬼笑着,一边以手做着一个杀头的手势,那十足的小人嘴脸烂到了极点上,简直无法形容。 一阵沉默。 沈长清半晌没言语,心中暗思:“如此大腹便便、毫无廉耻之卑鄙小人,做糖不甜,做醋必是酸到极点之上。惩治他也简单,看那脑门子上都闪着一个大大的贪字。” 思罢,随手拿起旁边几案上的一把铜镜在手中,对镜捋了一下颏下之髯。 似是有意,又似无意,一道镜面上的折射光,瞬间弹起,恰映照在沿着墙壁摆放着的博古架之上。 一个眨眼之工,一道璀璨的绿光,若睛空之中的闪电一般在室内一闪而逝。 “嗯?”矮冬瓜扑捉到那一刹亮起之光,惊讶道,“什么宝贝?” “哪有宝贝?”沈长清道,腔调有些紧张又有些慌张,“没有,没有......” “有宝贝,我看见了,在这里?在什么地方?一定是有。”矮冬瓜道。 “哎呀,哪有什么宝贝?不过,不过是有一件贵重的摆件,很贵重!”沈长清道。说完话又急忙捂上了嘴,似乎是很后悔,不应当说出来。 “哪呢?快,快点让我看看!”矮冬瓜立时眼中贼光乍现,像一个贪婪的恶魔道。 “我总得有一件好点的摆件吧?”沈长清道,言语中好像在说矮冬瓜,你可千万别夺人所爱啊? 少刻,见沈长清抬手指了指,博古架上摆放着的一个手掌般大小的翡翠葫芦摆件。 见翡翠葫芦通体翠绿,一丝的杂质都没有,清透得好像能滴出水来,堪称珍奇孤品。上下两个葫芦肚中间掐腰处以黄金镂空雕刻出一个环形,似一个手镯一般,精巧至极。 矮冬瓜大步上前,伸手拿起,爱不释手,惊讶道:“沈大人,这翡翠我见得多了,各色的都有,我特喜欢。但如此之绿的,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我的天,这绿得,好像能冒出一股股的绿烟来,都要把我绿得迷糊了!怎就这么绿呢? 这葫芦造型到是个好看,完美,完美! 唉?沈大人,你说,你说弄上这么一个金环子做什么?我怎没看明白呢?” 沈长清转身坐在桌前饮茶,微笑了一下,略带嘲讽道:“亏得胡总管是喜爱翡翠之人,竟连这金翠相辉之理也不知。 这件翡翠葫芦摆件可摆也可在手中把玩,珍贵只是其一,另可凉血凝神。 自是怕拿起它时,失手而打落,所以用黄金特制成一个手环,摆弄之时,将金环套在手腕之上,便不会失手打落。而金出金光,翠出绿光,金绿之光相交一处,耀眼生辉。” “我的天,原来如此。素闻得沈大人有眼光,果然不虚。” 矮冬瓜说着话,立刻将金环套在手腕上,以手掌托着葫芦,另一手抚弄着。一丝丝的凉意顺手而入皮肤之下,就好像炎热的夏天的夜晚,吹来的凉风,顿觉惬意。 可到好,这一拿起来,也就放不下了。 好半晌舍不得放下,在袍子上又蹭了蹭,怎么看怎么稀罕......,无形之中,一种忸怩古怪的形体语言,在不停地示意沈长清,好像在说:“这物件,能不能送给我呀?若说不送,我家大少爷白挨你外甥的打啊? ...... 沈长清低头边沉思边饮茶,故作没看见。 矮冬瓜安耐不住,佯装自言自语道:“这物件跟我挺投缘的,不知道上哪还能弄这么一件?” “咯,既然喜欢,忍痛割爱,送与胡管家便是。”沈长清很干脆道。 “哈哈,敞亮,沈大人。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收着。”矮冬瓜大喜道,“本来呢,大公子欲娶二小姐这件事是打算生米煮成熟饭之时,都不会跟我家老爷说出来的。 但沈大人有所顾虑,也是为我家的两位公子着想,外一真反目成仇,大打出手,有辱门风,这件事儿,就不好办了不是。 稍后,我回去就说给老爷,最好是打小跟谁订的亲就嫁谁,不带半路横插一杠子,这么玩赖的! 跟谁说,也说不过去。 这胜京都城百多万的人口,街头巷尾的说长道短,闹闹哄哄,对于我家老爷来说,这话也好听不了,也抬不起来头不是? 这些,这些我自是能为沈大人做得到。 但是,大公子这一边,若娶不上二小姐,他这说一不二,死缠烂打的性子,再加上这被打之事串连在一块儿,沈大人还得拿出个态度来,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第二九章 掂分量较短长 且说闻得矮冬瓜之言,又见其不停地抚弄着手中的翡翠葫芦,一边掂着分量,一边较着短长。 室内安静,一阵风将窗子吹开一条缝隙,树上虫鸣之声随风而入。 沈长清稍沉思,嘴角微微翘起,不紧不慢笑着道: “胡管家,小女刚一出生之时,便是胡管家亲抬聘礼而来。说来,咱们也是老相识,老朋友了。 胡管家在胡府的资格老,说话有一定的分量,深得胡大人的信任……,这件事儿,胡管家说得是,我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个什么好主意,等着你的消息便是。” 说着话,沈长清递了一杯茶给矮冬瓜,不温不热的茶水刚刚好。 矮冬瓜只顾着低头抚弄手中的翡翠葫芦,半晌没吭声......,好像沈长清的话只说了前半截,而他等着听的重点,可是放在了后半截。 难道等着听,就没有条件吗? 稍沉默。 沈长清不急不躁,脸上的微笑颇具玩味,慢声慢语道:“胡管家,这天下奇珍的翡翠葫芦是一对儿。” 沈长清的话虽短,却一把揪住了矮冬瓜的心。 “嗯?” 矮冬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瞪着一双小三角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长清。 少刻,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立刻给沈长清倒了一碗回敬道:“沈大人快说。依我看,这么美的物件,原本又是一对,我可不想给你拆单呀?哈哈.......” “当然,不成对也可以,皆因另一只我从不拿出来,暗处藏着。”沈长清道,“另一只更珍贵,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还能比这只珍贵到哪去啊?看着,看着还能冒出绿烟,下出绿雪来不成?”矮冬瓜举起手中的翡翠葫芦,直勾勾地看着问道。 “非也。”沈长清很郑重地压低声音神秘道,“另一只为红绿翡,听说过吗?” “红绿翡?”矮冬瓜惊讶道,“红翡就是红翡,绿翠就是绿翠。何时弄出来个红绿翡,我这么孤陋寡闻了吗?” “世间稀罕物,不是没有,见过者寥寥,自是知道的人少。”沈长清道,“红绿翡,恰如其名。其上半截红翡,颜色灿若桃花,鲜艳夺目,而其下半截绿翠,光泽璀璨,碧绿若潭水,跟这只颜色一般无二。此物珍贵至极,世间更是难得一见。” “是吗?”矮冬瓜兴奋得抓耳挠腮道,“沈大人,拿出来瞧瞧,快点,等不及了!” “呵呵,胡管家莫急呀?”沈长清道,“待大少爷消了气、事件平息之时,送给胡管家配成对,美物珍品成双成对陪着你。” “啊,哈哈哈......,沈大人聪明,聪明,等我消息便是,绞尽脑汁为你办好了!”矮冬起身道,贪婪的笑声,回荡在室内。 ...... “啐!” 窗根底下蹲着的珍珠狠狠地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压低声音骂道:“不要脸,全家都不要脸!想想都要被气死了! 整了半天,那个病秧子、药罐子胡三公子胡百闲是个可怜儿,还真他娘地可怜呐?没有病死,反到被活活给气死? 虽生在豪门,却也是个受气的主儿、窝囊废,最后落得个窝囊死、憋屈死,真他娘地是个奇葩! 若昨天晚上知道那肥头大耳之厮是胡大公子,莫不如一脚踢死他就地掩埋省得出来害人!真他娘地全家不要脸,啊啐!” 越想越气,这珍珠恨不得怒吼一声直接冲进屋子里边,将那个矮冬瓜一拳头砸死,直接送他上西天......,正气着之时,闻得矮冬瓜起身告辞,珍珠刚一起身,忽然见大门口处,齐安平迈着大步子走来。 珍珠心里‘咯噔’一声,暗思:“不妙!那两个恶棍的家将正在外厅当中,三人一见面非得打起来不可,在自家当中打架,可是没啥便宜占呐,必须得拦住他。” 思罢,一个起身,将自己的脑袋包个严严实实,斜刺里蹿出,迎面直奔着齐安平而来。 正低着头快步往前走的齐安平吓了一跳,一时间,没看出来是谁?不知道大白天的从哪儿蹿出来这么一位蒙面人?这是要干什么呀? 正发愣之时,忽然闻得低低一声闷吼:“齐安平,快点,快点跟我来!” “噢,我的天呐!你病得可真不轻!大白天,弄得吓人鼓捣地,这是作什么呀?”齐安平一下子听出来珍珠的声音,拍着脑门子气恼不已。 气得没理会珍珠,继续往前走,珍珠一急,又不能大喊,急中生智低吼道:“二妹妹出事了,快跟我来!” “你说什么?二妹妹出事了?” 齐安平先是一怔,扭回头来见珍珠冲着暖阁处就跑,脑中一片空白! 迈开大步就追来,穿过了两道拱门、回廊,身形若离弦之箭,直蹿到珍珠的身前,奔暖阁而去。 “喂喂……,等等,你到是等等我呀!” 珍珠在后喊着,却见齐安平根本就停不下来,将她远远地甩在身后,眨眼之工,转了两个弯,蹿得没影了。 珍珠回头看了看,见身后无人,一屁股坐在回廊的长椅子上,喘着粗气。 顺手扯下包裹在头上的围巾之物,闷得一脑门子的汗,啪嗒啪嗒,汗珠顺脸而落,用袖子擦着。 回廊前边不远处就是那一个圆圆的荷花池,荷花开得正盛。 粉红色的花头随风摇动,妩媚灿烂,碧绿的荷叶清脆欲滴……,不论是花还是叶,是香还是色,令人赏心悦目。 忽见水波晃动处,一条红鱼跃出水面吞食花瓣,荷花、荷叶齐动,水波翻滚,一幅美丽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 然而,此一时的珍珠却无心赏景,矮冬瓜的话在脑子当中嗡嗡作响,想起那个肥头大耳的胡大公子跟那个病秧子、药罐子的胡三公子,气得直想发疯打人! 一肚子的邪火没地方发,冲着那跃出水面吞食花朵的鱼儿破口大骂! 呜哩哇啦,叽里呱啦…… 骂得个吐沫横飞,吓得那鱼儿直接沉底,大气都不敢出来呵一口,害怕被这飞天夜叉生嚼活吞了! 水面上只剩下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来......,这一会儿,珍珠自是把那鱼儿当成了肥头大耳的胡大公子跟病病殃殃的胡三公子了。 骂得正欢之时,忽然见齐安平在前,灰兰、玳瑁紧随在身后,慌里慌张、火急火燎地向这边奔过来。 未待至跟前,齐安平以手指着珍珠,气得脸都绿了,就差跟她刚刚一般,破口大骂了! 看得出来,齐安平强忍着却又忍不住,火冒三丈冲着珍珠怒吼道:“肖珍珠,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二妹妹怎么了?怎么就出事了?你若说不清楚,我直接把你丢入这池子当中去喂鱼!” “珍珠姑娘,梅棠在哪儿呢?怎地了?这是怎地了?”灰兰、玳瑁火急火燎地问道,急得一脑门子的热汗。 “啊呸!齐安平,你别不识个好歹,听不出好赖话!今儿,今儿若是没有我肖珍珠舍命相救,你死定了!”珍珠回怼道,“梅棠跟姑姑上课呢,你们俩过去看看,我出来半天了。” “哎呀!珍珠姑娘,可别这么一惊一炸地呀,心都快要被你吓得蹦出来了......,快,快走......”灰兰、玳瑁一个转身,话没等说完,径直奔客房姑姑处跑去。 闻得二妹妹没事儿,这会儿正在跟着姑姑学习礼仪规范,齐安平把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狠狠地瞪了一眼珍珠,将脸转向一旁边恼火道: “哼!肖珍珠,你若是病得太重,我就寻一处专门诊治的地方送你去,省得大家跟你都不着闲!指不正,哪天闹出更大的幺蛾子来,病得更重了,简直无药可救!” “你滚!”珍珠恼火道,“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骂,早晚你得吃亏!” “哼!有话快说,我还得立刻给你寻诊治的地方去呢!没时间跟你俩瞎耽误工夫!”齐安平没好腔调,甩袖子要走道。 “你知道,你刚刚有多悬吗?”珍珠狠狠剜了一眼齐安平斥道,“昨晚上那两个恶棍家将,找上门来了,正在房厅里等着你呢!要不然,我为什么把脑袋包起来,难道这是冬天,我怕冻耳朵吗?或者真像你说的,病得可真的不轻吗?” “嗯?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他们是谁家的,我这边还没有查出来呢?”齐安平转回头瞪视着珍珠问道。 “他娘的,真他娘的冤家路窄!”珍珠恨道,“那个肥头大耳自称他就是这胜京城的道理者,竟然是病秧子、药罐子胡三公子胡百闲他大哥,你说是不是冤家路窄?” “谁?”齐安平惊诧道,“胡三公子胡百闲他大哥?” “正是那可恶之厮。”珍珠恨道,“此番,其竟然生出色心,欲娶梅棠进府,而且是非娶不可,不娶不行!” “哎呀!可气杀我了!” 齐安平直气得直跳脚道,“这厮,这恶人,可是前一阵子,坊间传闻的正主儿,胡府大公子! 同一天纳了两房妾室进门,横抬出去一房妾室荒地埋了,红白事对头碰,一帮喜来一帮悲,骇人听闻之事件的制造者,怎么会是他?” 第三十章 爱是自私的 且说闻得珍珠之言,气得齐安平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多老高,眸中充血,身子直打颤。 一拳头砸在回廊的红漆柱子上,恨得个咬牙切齿,怒声问道:“今日里,可是那胡大公子,亲自抬礼来了?” “一个矮冬瓜的管家,领着十几个恶棍家将。管家与舅父谈了很长时间。” 珍珠言罢,心中一紧。还从来没见有过齐安平动如此之大的气,身子不停地打着颤。 “啐!骇人听闻的恶事制造者,臭名昭着,臭名远扬,早晚遭雷劈,劈得连一股黑灰都不剩! 这事也能想出来,也真能办出来,脸皮都不要了!这胜京城里,谁还不知道他呀? 从按年娶,到季度娶,再到月娶,恨不得日日娶,娶了多少房恐怕自己都数不清? 左一个,右一个,成群又结队,但凡是能看得上眼的他一个不落下...... 愿意的好说,赶上那不愿意的,直接就抢啊......,更有那胳膊拧不过大腿小门小户人家的,直接想不开吊死了,简直无法无天,真是造孽啊! 如此恶徒,恶心到无法再恶心,单单是听到这样的话就要作呕了! 他,他,他胡大公子,白日做梦! 他休想碰一下我的二妹妹,我非得弄死他不可!弄死他不可!” 齐安平边说边气,边气过说,直气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以手放在前胸之上,不停地向下捋着...... 其本就气性大,又将全部的感情倾注在二妹妹的身上,从懂得男女之情开始。 心中本就恨着这个胡三公子,正欲借着选太子妃之事,将他一脚踢开,想方设法的欲夺回二妹妹。 他心中怎么能不忧虑焦躁,怎么能不急得焦头烂额? 二妹妹名动京城,倾城绝色,这选太子妃之事,又怎么能轻易的落选?万一选上了太子妃,到是一脚踢开了胡三公子,料其半句话也不敢说,但是,但是,他怎么办呢? 他一腔的感情不也落空了吗?连日来,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人、能做到的事从头到尾,全都通通地捋了一遍,白日里马不停蹄地四处的通融,打招呼,目的只有一个:二妹妹必须得落选! 二妹妹落选之时,就是他迎来大喜之时。 他可以放下尊严,他可以毫无尊严地,形同蛆虫一般跪在舅父面前,跪在二妹妹面前,恳求舅父,恳求二妹妹,恳求爱情的垂怜! 然后,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二妹妹理都不理他,他也愿意,非常的愿意,心甘情愿、当牛做马的伺候她一辈子! 甚至他把老了之时的后事都想好了。 那就是他一定能死在二妹妹之后,好好的安葬了她之后,在坟墓中留出自己的位置,用不了多久,他也就末了......,或许,会有人发现他是自杀的..... …… 爱是自私的! 他知道,他爱得太过于自私了,但谁又能说爱得不自私是真爱呢? 他能感觉到,他若不爱得这么自私,爱得不这么不择手段,他得疯,疯得满大街去跑......,或者,喝了忘情水,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不能啊,他不能看着自己疯,自己满大街地跑,他得忠于他自己! ...... 然而,却实是没有想到。 此一时,又突然冒出来个臭名昭着的胡大公子,横插一杠,偏巧就是昨夜里撕打一处之人,这可如何是好?他急得气得直搓手,直跺脚! 正气恼不已,来回踱步之时,忽见沈梅棠在前,灰兰、玳瑁随在身后,沿着回廊快步奔此处而来。 未待至近前,沈梅棠看着两人,已然是觉出情绪不太对劲,急急问道:“珍珠,你去哪儿了?表兄,你怎么了?” “无事,无事。”齐安平微笑,冲着珍珠丢了个眼色道,“二妹妹,一小天下来自是累了,先回去歇息。我有些事,跟舅父商议,稍晚些过你那儿去。” 话不待说完,齐安平转身奔前院而去。急匆匆的脚步,沈梅棠看在眼里,已然是知道了必是有事情发生。 一个回身,看着一旁边的珍珠,见其脸色难看,衣裙被撕下去一大块,丢在长凳之上,狼狈的模样就像是刚刚跟一头野猪或者是狂躁受惊的劣马搏斗过一般。 沈梅棠自是知道珍珠肚子里装不住话,若事情是关于她的,用不了一时,便会叽里呱啦、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吐个一干二净,否则,能把她憋个好歹地。 沿着回廊往前走,一丝的风都没有,廊下虽遮阳,却也觉得闷热。 ‘扑棱’ 那一只嫩黄色翠羽如鸡雏一般的鸟儿从花树枝条中飞起,冲着珍珠脆啼了几声,落在竹叶间。好像已经把她当成老朋友了,见面总得打一声招呼不是。 心情压抑烦闷的珍珠,却是跟早起之时截然不同。 再也提不起半分的兴趣来看什么鸟儿了,就算是此时落在她的脑瓜盖上,她也会跟个麦田之中的稻草人一般无动于衷。 “珍珠,稍刻食些解暑之物,莫在热坏了,见你满脸是汗的。”沈梅棠回过头来,看着身后半天不言语的珍珠微笑道,白亮的牙齿闪着光。 “二小姐,珍珠姑娘,我这去厨房中嘱咐一下,马上就回去。”丫鬟灰兰道。 “嗯。” 沈梅棠点头后,灰兰调头奔另一处而去。 “梅棠,”珍珠问道,“姑姑是不是教习完站、立、坐之后,又教习如何喝水,最后是数着饭粒,一粒一粒的吃啊?” “是啊,一顿饭最多吃十粒米,就像一只麻雀一般的饭量,而且嚼饭之时不能露出来牙齿。”小丫鬟玳瑁一旁边打趣道,“姑姑还特意叮嘱了,一定要珍珠姑娘好好练习三天,随时向她汇报。” “呃,这一顿都要了命了,为何还要练习三天呐?”珍珠狐疑道。 “三天后,不就前去参选了吗?”玳瑁回道,“对了,难怪珍珠姑娘忘记了这件天大的大事,皆因其初试都过了,咯咯咯......” “嘿,你不说我都险些给忘了!可不是,这就要到日子了,说句实话,我这心里还真是紧张,紧张得有些害怕。”珍珠脸上露出少见的怯懦道。 “你害怕?”玳瑁反问道,“你是害怕百千的美女见了你会花容失色、害怕吧?咯咯咯……” “去你的,哪一个美女能比得过梅棠?梅棠自小与我吃住一块儿,怎就没怕?”珍珠反驳道,“梅棠,可是听说了那太子生得何样?必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吧!” “没有听说。”沈梅棠干脆道,“再是一表人才,再是英俊潇洒,对我不合适。我中意的人,你知道,不用我多说。” “二小姐,莫在如此说,隔墙有耳。”玳瑁小声道,“许多事,都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 “哎呀!”珍珠四处看了看,叹了一口气,又很滑稽地摇晃着脑袋看着沈梅棠道,“一次约会?择一个好地方,我寻思寻思去!” “珍珠。”玳瑁制止道,“不可如此,此选太子妃之事,怎可儿戏?做事处处要紧慎,三思而后行。凭着二小姐的姿色,怎可能选不上这太子妃?做事毛毛躁躁,落下话柄,被人利用,悔之晚矣!” “呃,真没看出来,玳瑁何时变得心思缜密、语出惊人啊?”珍珠抓头道。 “什么心思缜密、语出惊人了?至少,至少跟在二小姐身边这么多年,熏也熏出来点智慧了,你说是不是?”玳瑁道。 “噢,那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只觉得你是个待人接物很热情的又很顽皮的小孩子。然后,做事勤勤恳恳,认认真真,把屋子里的器具都擦得铮亮……,甚至连门槛子都不放过,直擦得阳光照到其上,红油漆晃得我眼睛都发花了,昏昏欲倒。”珍珠大声道。 “嗯。”沈梅棠接道,“珍珠,此言不虚,我也常见到擦得晃眼的房门跟铮亮的门槛子。” “咯咯咯……”三人笑着,回到阁中。 入得门来,一阵凉爽。 见另两个小丫鬟,早就把两盆冰块摆放在室内,窗子皆闭得严丝合缝,室内室外温差有十几度。 珍珠三下两下脱掉身上的大裙子,只穿得两件内衣,栽歪在榻上,小丫鬟拿着毛巾一旁边伺候着。 不一时,见灰兰从外而入,手里边提着食盒。 似是走得急了,食盒又有些重,整个脸都红通通地。末有等到等将食盒放在桌上,便喊着: “珍珠姑娘,今儿有你最爱吃的甜瓜,我怕你急得等不到厨房端来,这便给你带回来了,快来,快来吃呀!” “哈哈哈……,甜瓜,我最爱吃的甜瓜来了,怎可放过?梅棠,快来吃啊!” 珍珠‘腾’一下子从榻上蹿起来,眼中喷射出对甜瓜贪婪的欲望,饿虎扑羊一般,径直扑到桌前,大吃起来。 “咳哟,我说珍珠姑娘,到是慢些吃,慢些吃呀!”灰兰急道,“这要是入得宫中,二话不用说,单单是这一副吃相,准就露馅了!初试怎么过关的?安平公子可有的事忙活了!” 第三一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且说室内正说着话,忽闻得门外敲门之声响起。 “咳咳”,齐安平清了清嗓子,故意弄出声响,告诉室内之人,他站在门外。 只穿着件薄薄内衣大口吃瓜的珍珠,急忙转身入得内室,丫鬟灰兰撂下手中事,奔门口而来。 “哟,安平公子这是生得一双千里耳,这边刚一说,那边听着就来了,咯咯咯......”灰兰打开房门笑着道,“快请进吧,安平大公子。” 房门打开,齐安平大步入得室内,看了看屋子中央放置着的两盆冰块,又仔细地感觉一下室内的温度。少刻,将手中拿着的食盒放在桌上,见桌上盘中狼藉的瓜瓤问道:“珍珠可是吃完瓜了?” “没吃够!再给我取来点去。” 珍珠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内室走出,穿上了一件水青色的长袍子,“出息了,齐大公子,知道敲门了。” “珍珠哪里的话?安平公子最懂礼数。”灰兰接道,“此一时,衣着单薄,自是不可与冬天之时相较,知道珍珠怕热。” “嗯?”珍珠瞪眼问道,“你这句,‘珍珠怕热’是什么概念?我怎么没听懂?好像我回屋就光着膀子一般!” ‘噗嗤’一声,众人皆笑出声来,笑点很低的两个小丫鬟直笑得东倒西歪,笑出眼泪来,反到是把齐安平这么一个大小伙子臊得个满脸通红! ...... “二妹妹,”齐安平将脸转向一旁边,不看珍珠道,“吃瓜解暑了。” 言罢,见其抬手打开食盒,很有风度地将甜瓜小心翼翼地取出,数了一下屋中的人,均分成六份,放在盘中。对于一个青年的男子来说,这种细致入微的动作是出乎预料的。 “嘿,我说齐安平,你咋就分一份给我?”珍珠嘟嘴道。 “你凭什么要比别人吃得多?”齐安平回怼道,“这不是饭,是解暑热的水果,府中无有上下之分,人均一份。” “表兄,怎么没见你给自己分一份出来?”沈梅棠坐在桌前问道。 “二妹妹,我不太喜欢吃水果。”齐安平挨着沈梅棠坐下道,“但凡是绿色的果子,见了就酸倒了牙,不敢吃上一口。” “那要是把你绑在酸梅林的树下,你还不得被自己的口水淹个好歹地啊?”珍珠冲着齐安平翻了个大白眼道。 “吃也堵不上你地嘴,从你飞天夜叉嘴里说不出好话。”齐安平回怼道,“二妹妹,晚一些,到外祖母那里吃饭,四舅父过来。舅父刚刚有客,让我去叮嘱厨房做些清爽的菜肴。这一会儿,客人可能走了,我的事儿,得跟舅父说一声。” “你什么事儿呀?能说明白不地,我跟着你去!”珍珠起身追问道。自是怕舅父不肯跟齐安平说出真相,怕他急,急中出乱,想跟着去把蹲在窗根儿底下窃听之事说出来。 “不用,不用你跟着去!我向你保证,我能说清楚,你快接着吃吧,最好堵严实你地嘴......,至少不会给我添乱。对了,你得留着点肚子,晚会儿接着吃。” “吃怎么了?那是有口福,能消受得了,懂不懂?”珍珠不乐意道,嫌弃齐安平说她能吃,嘴不得闲了。 不待珍珠话说完,齐安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心中有事,脚步匆匆,沈梅棠冰雪聪明,早就看在眼里。 自小记事起,这位长四岁的表兄不离左右,嘘寒问暖,关心倍至,沈梅棠记在心里。 还记得五岁那年的冬天,祖母生日,也正是仲冬最冷之时,兄弟十几人在院子里跑着玩。 园中的假山石上冻出一层厚厚的冰,一个不留神,沈梅棠被一块掉落的冰石砸在右手之上,当时便将小拇指的手指甲盖砸落,血肉模糊,鲜血喷出,疼得她哇哇大哭...... 一帮兄弟不知所措,转回头跑去找大人,齐安平撕下袍子的一角,将她的手紧紧地包上,抱着她就往府中的药房跑去。 也是在这一年的夏天,远方的亲戚前来探望祖母,带来了许多的甘蔗。 暗紫色的皮,形若一根根紫竹,多汁而甜,清热生津,切成一段段之后,大家围坐一处吸食甜汁。 一个不留神儿,往下撕开甘蔗的紫皮之时,那锋利的皮将沈梅棠左手背外沿处直接割出一个不小的三角口子,鲜血染红了甘蔗,她疼得大哭不止...... 一帮兄弟又都慌了神儿,跑去找大人,又是齐安平撕下衣襟给她紧紧包上,抱着她飞快奔向药房...... “梅棠,你在想什么?”珍珠的道,“吃甜瓜呀!” “嗯。” 沈梅棠收回了思绪。 抬起左手,手上落下的疤痕清晰可见。 捋了一下额前掉落的一缕头发,额角稍微的浸出细密的汗珠,一旁边的丫鬟玳瑁拿过来一块丝绸的手帕,上前轻轻的擦了擦。 “瞧,那盆里的冰快马上就都融化成水了呢?我们去换一下。”两个小丫鬟言罢,转身出得阁门外。 “梅棠。你猜我今天看着谁了?”珍珠安耐不住,将憋了好半晌的话往外说道。 “谁呀?”沈梅棠将将另一块盘中没有动过的甜瓜推到珍珠面前问道,“昨晚上的人,找上门来了?” “正是。”珍珠道,“我想说什么,你一猜一个准。” “来头不小吧?”沈梅棠以手帕轻拭着嘴角道。 “实际上,来得人不多,一个矮冬瓜的管家,领着十几个家将,其中就有昨晚上那两个恶棍家将。而且,其中有四个人抬着两份裹着大红绸子的厚礼,弄得跟娶亲似的又气势汹汹。”珍珠道。 “这是为何?”沈梅棠问道。 “可巧了,那个半醉不醉、肥头大耳的家伙,他娘的,他娘的竟是那胡三公子胡百闲他大哥,你说邪门不地,怎撞上了他?”珍珠愤愤道。 “他们可是见到我爹了?都说了些什么?”沈梅棠问道,脸上的表情出奇地平静。 “见到了。”珍珠道,“他胡大公子,厚颜无耻,脸皮足有城墙之厚,竟然说,竟然说他要娶你过门,宁肯得罪那胡百闲!” “可恶,无耻之徒,可恶至极!”沈梅棠脸色大变,气得柳眉倒竖,银牙咬得‘嘎吱吱’作响。 “事情怎么糟糕成这样?一个病秧子、药罐子的胡三公子还不够,又冒出来一个恶霸的胡大公子?”玳瑁吃惊着急道,“这可怎么办?” “啐! 怎有如此不要脸之人,真是岂有此理?那胡三公子虽是个病秧子,药罐子,却也忍受不了如此之气?是个男人万万是忍不了的?若是忍了,那会被街头巷尾之人,戳脊梁骨也给戳死了!”灰兰一旁边接道,“那胡三公子必是得跟胡大公子打起来!” “霸道到这份儿上了,所言所行,与禽兽无二。此事,那胡尚书若是不管,或者压根儿就管不了,那他胡大公子就是那胡府的天,胡府的爹!”玳瑁愤愤道。虽言语少,却很是有劲。 “梅棠,你先别气,听我说。” 珍珠急中生智道,“我思着,可不可以,趁此时,使出一计,欲胡府的大公子与三公子之间斗个你死我活,管他娘的谁死谁活呢?反正没有一个好东西,一箭双雕,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啐! 怎么想地,脑袋被驴给踢了吗? 这么龌龊之事,都能提出来,可想而知,那胡二公子,胡三公子早晚是个死,都得死在他胡大公子的手里头,免去了跟他分家产呐!这样卑鄙龌龊之小人,还有什么事能干不出来的?”灰兰啐道。 “呀!”玳瑁锁眉沉思道,“如此说来,二小姐这选太子妃之事,必有绊脚石。本来毫无悬念的选妃之事,这下还悬了。” “你是说,那胡大公子必使出阴招,欲二小姐落选?”灰兰问道。 “换位思考,你想想啊!”玳瑁分析道,“既然那胡大公子公开来府上提亲了,压根儿就没把那胡三公子放在眼里。在他的眼里,胡三公子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活着的死人罢了! 大张旗鼓地来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二小姐参选太子妃之事,他能看着自己的计划落空吗?白白得罪了那胡三公子吗?虽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但话出来也不好听吧!” “也是。”灰兰道,“有可能,现在那倒在病榻上的胡三公子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不活活地被气死了!” “直接气死了,那到是好了,痛快!”珍珠恨道,“死一个少一个,没个好东西!” “我本就无心参选太子妃,也不怕有什么绊脚石。”沈梅棠牙关紧咬道,“不过,胡大公子这恶人,不可放过!” “二小姐莫急。”玳瑁道,“此一时,绝不可轻动。或是那恶人正等着我们出招,若是蒙蒙乍乍,钻入其提前设下的圈套,我等将被动。”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他下一步如何出招?”灰兰道,“二小姐,全当不知此事便罢了!参选太子妃之事迫在眉睫,如今看来,唯有选上这太子妃,方能搬倒他胡家,铲除胡大公子这个害人精!” 第三二章 甜蜜的错误 且说珍珠将腹中憋闷之言道出,沈梅棠几人分析商议罢,暂做不知,以静制动,着手准备三日后的选太子妃之事。 逢着酉时渐至的光景,天空中一轮巨大的金乌无精打彩地西坠,似也疲惫。 薄薄的云铺在天边,淡淡地一层,似轻纱清透,似淡烟氤氲,呈透明状,将强烈的阳光慢慢地过滤一遍又一遍...... 园子当中的花花草草,齐齐地蔫头耷拉脑,低头不言不语,被晒得形若耄耋老者,弯着腰,就要弯得快成了一个句号,脱水脱得几乎就成了一把干柴禾,被一阵偶来的风吹散! 花花草草离不开阳光雨露,相辅相成,但哪一样若是过了头,却也是致命的。这一会儿,可把这当头的烈日给盼下去了,在阴影中得以喘息,在夜色起时,就又通通地活了过来。 沈梅棠、珍珠收拾打扮妥当,灰兰、玳瑁身后伺候着,四人沿着回廊往老太太这边儿走来。 四叔父沈长河晚上过来吃饭,那可是老太太心尖上的宝贝儿子,心疼着呢。 有娘在,就有家在。 这人呐,不论长到多大的岁数,那怕七老八十了呢,在娘面前,那也是个孩子,可以无忧无虑地跟娘撒娇,换来一顿美食,大快朵颐,也就心满意足了! ...... 沿着回廊往前走,时辰尚早。 行至那一处圆圆的荷花池旁,池中的红色大鱼,时不时地跃出水面,叼食花瓣。 肥大的身子自是分量不轻,弄出来的动静也不小。 ‘扑棱棱’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特别是夕阳的万道金光打在水面上之时,光映照着水,水反射着光,金水相逢,水面上跟洒金了一般,一片灿烂。 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傲立枝头,开得妩媚灿烂,倍显娇艳。 看得人莫名地有一种冲动,安耐不住,就好像立刻想化成一条鱼,跃出水面吞食那花瓣,吃到肚中,永永远远地占为己有。别人,休想看上一眼,知道都不让你知道。 ‘扑棱棱’又是接连的几声响,水花翻滚,波光粼粼...... 眼见着数条稍小的鱼儿,快速游动在池中那一朵开得正艳的花朵之下,接二连三的蹿出水面,就想叼食那花瓣,却怎么也够不着! 急得乱蹦,恰恰是形容此时的几条鱼,恰当不过。 随着水面的晃动,巨大的花头摇动,洒落下一片金色的花粉铺开的水面上,一个刹那,景色美得醉人,恍若是仙境。 花若美人,美人执酒杯,微微酒醉,美得让人沉醉! “嘿,那几条鱼儿有多傻呀,傻得透腔了!”珍珠鄙视着池中那几条急得乱蹦的鱼儿道,“别看它们的脑袋很大,约占身体的四分之一。” “珍珠姑娘,何出此言啊?”小丫鬟玳瑁问道。 “够不着,使多大地劲儿也白费,瞎耽误工夫!”珍珠胸有成竹道,“换成我是那一条鱼儿,你们猜怎招?” “啊,怎招啊?”丫鬟灰兰接道。 “哼!还蹦个什么呀?我大口一张,‘咔嚓’一声,一口咬断那花茎便是,直接拖下水,吃得个干干净净,保准连茎都不带剩下一块地!” “佩服,甘拜下风!”玳瑁一拱手道,“珍珠姑娘,智商可是比这池中的鱼儿高多了!若即刻化成一条鱼儿的话,那准能当上这鱼界的头子,稳坐头一把金交椅!” “呃,什么概念?”珍珠狐疑道,“我听着怎么怪怪的。” “咯咯咯......” 三人站在池边大笑着...... 一旁边的沈梅棠,自是被几人的话逗笑,但笑容就像是晴空之中的闪电,只一刹,照亮她绝美的脸庞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的忧虑,悄然而生。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是乱乱的,六一大师兄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自打闻得六一大师兄,说出儿时那一段往事,一同与奶娘落入荷花池中,醒来时奶娘便末了。 每每路过这一方荷花池,她总会特意的停下脚步,耳边回荡着六一的声音,仿佛六一就站在她的身边,低声与她倾诉...... 荷花风中摇曳着婀娜的身姿,清香扑鼻,而这一副美景却因六一的往事,让她有了另一种感触。 她知道,她爱上了六一大师兄! 要不然,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不会无时不刻地在她的脑海之中穿梭往返,以至于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爱是甜蜜的,爱是苦涩的,爱让人欣喜若狂,爱让人忧虑忧伤...... 而另一种感觉,来得是那么直接的一种感觉,让她觉得六一落入荷花池中这件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 六一大师兄,会不会就是那位胡三公子胡百闲呢?她不停地问着自己。 特别是今日里恬不知耻,丝毫不顾廉耻礼仪的胡大公子,公开挑衅胡三公子胡百闲欲抢亲这件上,显而易见,这位胡三公子胡百闲境况非是单单的病体孱弱,而是有多么的糟糕! 她忽然生出一种想法,他想见见这位胡三公子胡百闲。 或者说有一个心腹之人,去见上胡三公子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他的容貌,回头来告诉她一声,他究竟生得何样?可就真的是六一大师兄!因为在这胜京城里面,病病秧秧的公子能有几人? 她打定了注意,即刻着手,无论用上何种方法,必是要打听出来这胡三公子之模样,最好带回来一幅画相。 若要真是六一大师兄,他不会在府中,而是在御尚书院之中,根本就不知道胡大公子的所做所为,她不会放过那可恶无耻之人! 若不是,任其窝里斗去,隔岸观火便是...... “嘿嘿,梅棠,我说你看够了没有啊?这花又不能当饭吃?”坐在回廊长椅上的珍珠,伸出小蒲扇一般的胖手,来回摇动着风催促道。 “快看,二小姐的背影在夕阳金光的映衬之下,美得醉人。”灰兰道。 “你们说,选太子妃的那一天,就让二小姐穿着一套灿若荷花一般的衣裙。 头上戴着珠翠,就这样,就跟此时一模一样,站在红光下,妩媚灿烂,婀娜多姿,仿若仙子下凡,还不得晃瞎宫里人的眼睛,是也不是?” “说来这荷花娇艳多姿,恰逢此时盛开,自是个美啊! 然而,在这京城中的官家,哪一家园子当中都得有这么一方荷花池子,有此想法者必不在少数。 而式样差不多少,同一款颜色的衣裙穿出来,便可一眼较出个高中低下。 二小姐倾城绝色,自不会被比下去。 但若与那些胭脂俗粉穿得一模一样,无形之中便拉低了二小姐的姿色,还得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得出......,莫不如,莫不如,依着二小姐的名字而来,让人记忆深刻。 就从梅棠二字,着手思量。 梅花之烟姿玉骨、清雅宜人,海棠之枝头艳影,花开独颜,二者聚于一人之身,必是个万里挑一,我胜觞无人能极。你们说是不是?”玳瑁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道。 “好啊!来来来,坐到这儿来。” 珍珠一把将玳瑁扯到长椅上坐下,摇动着小蒲扇之手为其扇着风。 又把身上的裙子向上撩起,露出形若面包一般的双脚跟半截粗壮的小腿来说道,“说得太好了,光是想想就让人终生难忘了!然后,然后我呢?我怎招个打扮,力争一举成名,一炮而红!” “呦呦,珍珠姑娘,你怎穿都行啊,反正就算你不去,初试也顺利地通过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咯咯咯......”玳瑁大笑道。 “是啊,你不说我到忘了。”珍珠一拍脑门子,两眼直放光道,“一会儿,提醒着我点儿,这事要再问齐安平一遍,心里就有底儿了。对了,梅棠是不是也应当初试过了?” “二小姐按正常程序走就行,你看,往那儿一站,艳压群芳,媚骨天成,莫说初试了,就算是最后一试,也不可能不过呀?”灰兰道,“若是梅棠没过,那这一帮子考官,选官,全都是睁眼瞎!脑袋得搬家!” “按正理儿来说,事情本当如此。但此一时,却不同了,横生枝节之事不得不考虑,跟安平公子说上一句,到也更稳妥些。”玳瑁道。自是因这突然冒出来的胡大公子,事情不得不多考虑一步。 “嗯。我来说。” 珍珠道,“齐安平对梅棠用情至深,恐怕他也不太希望梅棠入宫......,若一时想不开,办出这世上最甜蜜的错误之事来,对梅棠来说......,这事儿,最好,最好是我想多了!” “哟呵,可不是,怎把安平公子对二小姐一腔深情之事给甩到脑后去了?”灰兰警觉道,“珍珠姑娘说得对极了,防来防去,光顾了防那恶人,最后安平公子办出这甜蜜的错误之事来,可就不好办了!” “唉!本来一路顺畅,毫无悬念之事,这下还真悬了!”玳瑁急道。 “得了,莫让梅棠听见,心里面有了负担,心情不好,冷下脸来,更悬之又悬了。”灰兰道。 “是啊,姑姑早有话说在前,莫做个冰美人,那就不美了!”珍珠道。 “稍后,咱们得把这话想方设法地跟安平公子点透了,相信他一点就透,这强扭的瓜可是不甜呐!”灰兰道。 “嗯嗯......”三人齐齐点头,想法达成一致。 第三三章 家宴 且说珍珠,那是饿着了一点儿都不行啊! 这一会儿,肚子里叽里咕噜地叫唤着,声音出奇地大。廊下安静又有些回音,形同放声器一般,几个人听得是一清二楚,目瞪口呆! 小丫鬟灰兰、玳瑁,虽然是伺候着二小姐与珍珠姑娘多年,感情好得不用说,人前分主仆,人后形同姐妹一般,无话不说。但是,此一时,也是颇觉得有些尴尬! “咯咯咯......” 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憋不住地想笑,灰兰更是捂着嘴笑个满脸通红,边笑边说道,“我说珍珠姑娘啊,这要是进宫了,太子爷还不得说你这肚子叽里呱啦地,这肚中的蛔虫见了本太子,是想造反不成?” “哈哈哈......,珍珠姑娘肚中的蛔虫哪敢造反呐?这是一刻不得闲的欢迎太子爷呢!虽然,这欢迎的声势大了点,但这,这能怪她吗?她说了也不算啊,控制不了?!哈哈......”玳瑁笑得前仰后合道。 “笑,笑个什么,就那么好笑吗?没看出来,还没听出来我饿了吗?”珍珠撅嘴道,“我说梅棠啊,饭口时间都要过了,一会儿没饭吃了,快走吧!” “珍珠姑娘什么事都好说,唯这吃饭天大之事,那可是个不好说,马虎不得,咯咯咯......”灰兰笑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儿!”珍珠大声吼道。 “二小姐,咱快走吧!”玳瑁至沈梅棠身旁道,“若是在不走,明日里便是无花可赏了。” “嗯?怎么个无花可赏?”珍珠纳闷道。 “饿极了,被你大嘴一张,风卷残云,嘁哩喀喳,通通地吃光了!咯咯咯.....”灰兰笑道。 “我是妖怪吗?”珍珠抓头道,“或者闹了蝗灾!” “咯咯咯......” 四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不一时,来到了老太太房中。 眼见着一进门的外厅内,正中央稍靠里摆放着一张红漆大圆桌,擦得铮亮。 桌上摆放着四大盘凉拼的水果,红瓤的西瓜,碧绿的甜瓜,洁白晶莹的冰梨,暗红如云朵一般的枣羹,丝丝甜意飘起,清爽诱人,馋涎欲滴。 “外祖母,这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是给我珍珠吃的吧,哈哈......” 话音未落珍珠扑上前,两眼发直,口角流涎,顾不得许多,什么礼仪规范通通抛在脑后,开吃! 这一边,珍珠是口急难耐,直接用手抓起一块甜瓜就往嘴里填,丝丝凉意裹着清爽直接滑入喉中,那是一个冰爽惬意,珍珠禁不住拍着胸脯边吃边嚷嚷道:“甜瓜,甜瓜,吃得舒坦呐!” “哈哈哈......,哈哈......” 那一边,一阵慈笑声传来,小丫鬟挑开门帘,老太太在前,沈长河在一旁搀扶着,沈夫人等等一帮人从室内而出。今日里沈梅霞的哥哥沈志祥,沈梅棠的弟弟沈志烨都在。 珍珠闷头光顾着吃,沈梅棠急忙迎上前施礼道:“见过祖母!久未见到四叔父,梅棠施礼了。” “自家人,棠儿莫多礼。”沈长河道,脸上的笑容很是亲切。 见其身量跟沈长清差不多少,中等偏上的个头,但与沈长清的清瘦截然不同的是,沈长河很胖啊。 见其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一笑起来眯成一条线,都快看不着了......,约有三个下巴颏堆叠在一块儿,富态圆润的身子,圆滚滚的肚子如球一般。 说来也不是沈长河爱吃,跟此时趴在桌前大快朵颐的珍珠一般模样,活生生地吃出个身肥体壮,实是一事出有因,与其职业密不可分。 沈长河任职在礼部,御膳房下辖礼宾部的特级大厨,专门为进宫各国、各地的贵客礼宾,以及边远地区少数民族头人等等服务,烹制各种口味的佳肴美味。 且说这特级大厨每做一样的菜肴,都得亲口的品尝一下味道,特别是这御膳房下辖礼宾处,为各国来使准备饭菜,更是得仔细,不容得有半分的差池。 这可不是说菜肴的好吃与不好吃的问题,往大了说,那可是关乎到一国的礼仪,两国的相交往来之大事,以及民族的友好,不容得有半分的马虎。 沈长河做事认认真真,一丝不苟,每菜必尝。 从四季鲜蔬采摘下来开始,观其颜色而知其味儿,再到亲口试吃,满意之后方做好端到桌上,请贵宾们享用。 任劳任怨,尽职尽责,从上到下,人人都知道。更有那礼宾贵客,享用完美味,还特意见上其一面,表达享用美味快乐的心情。 每每此时,也就是沈长河心情最兴奋之时,所有的劳累都忘了,更加认真的忙碌着......,满身辛勤的汗水,渗透着一颗美丽的心灵。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份难得的美差,可以随时随地地享受着美食,但是,一年又一年的下来,可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每天都得吃,但总这么不停地吃,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老肠跟老肚也有个承受的限度。 年青时的沈长河本来就被老太太宠着,凡是好东西都会多吃上一口,身体本就有些胖。 这一年又一年的下来,身体就更胖了。 说来他每天也不吃饭,光这品尝都尝得饱饱的,回到家里之时,也只是喝些米汤,略吃上几口咸菜,实在是不想吃也吃不动了。 ...... “四婶母,娘,姐姐,哥哥,梅霞,弟弟。”这会儿,沈梅棠继续与众人等见礼打着招呼。 “我的好棠儿,坐,快坐,你们都坐下。”老太太坐在桌前,正脸朝着门口处,沈长河紧挨着老太太左手落座。四婶母,沈梅霞挨着沈长河坐下,一旁边是沈志祥。 老太太这右手边留出一坐,自然是等着沈长清,沈夫人隔座而坐,沈梅娇,沈梅棠、沈志烨与珍珠皆坐下。 珍珠简单地与四舅父,舅母点过头后,倒不出嘴来说话,忙乎着吃啊! 胖得圆滚滚地沈志烨也伸出手来抓着吃,沈夫人急忙打了一下他的胖手,招手丫鬟拿来手帕,为其擦手,老太太笑道: “我的好孙儿珍珠啊,你留着点肚子,今儿,你四舅父可是带回来美味儿,厨房里正忙着呢,别一会儿吃不下去了,哈哈哈......” “嘿,”珍珠半天才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倒出嘴来,急着问道,“四舅父,你怎么不亲自去做啊?我就愿意吃你做菜地味儿,一般人弄不出来!” “莫说做菜了,你四舅父回到家里,见到厨房兜着圈子走,一下不动啊,那是。”沈长河夫人笑道。 “我爹可是够够地了,做菜做得伤了,咯咯咯......”沈梅霞笑道。圆圆的一张小脸,虽一说话就脸红,却显得很是可爱。 “知我者,女儿也。”沈长河笑道,“娘,在外还好,一回到家里,我看那厨房直迷糊。” “好好好,迷糊就不去。”老太太慈爱道,“想想也是,一整天的泡在厨房里,回到家在进厨房,怎么能不迷糊?家里人手要是不够,稍后让你大哥派过去一个人帮忙。” “哈哈哈,谁需要帮忙,怎么人手不够用了?”沈长清说着话,大步而入,身后紧随着齐安平。 “长清,我的好大儿,快坐。”老太太高兴道。 “大哥,大伯父。”沈长河,及其夫人还有沈志祥、沈梅霞急忙起身道。 “哪有人手不够用,大家说我懒呢,回到家里不进厨房。是不是,娘?”沈长河道。 “哈哈哈......,厨房里有人呗!”齐安平笑道,“见过四舅父、四舅母,志祥弟弟、梅霞妹妹。” “安平大公子越长越出息了,一表人才。” “四舅母,过奖,过奖了!”齐安平回礼道。 “娘,瞧瞧安平,四舅母夸了他两句,就得意得忘记了跟我打招呼,是不是得罚他三杯呀?三杯不够,罚他一瓶,咯咯咯......”沈梅娇咯咯一笑,头上插得满满的珠翠来回摇晃的响声,就像是百人的乐团在为她的笑声伴奏一般,听着很悦耳。 “大嫂,梅娇越发的娇艳可爱了!” “谢谢四婶母!”不待沈夫人答言,沈梅娇娇声道。 “梅娇妹妹,这就挑理了,都是我的不是,先行给你陪个礼。”齐安平笑道,“自己家里人天天见,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还到见外了,想把我灌醉了不成?实言相告,我可会耍酒疯啊!疯得厉害!” “哈哈哈......”众人大笑。 沈梅娇脸一红,自是听出来齐安平话里带着刺儿,随后将身子斜倚在沈夫人的身上,以无声的形体语言撒着娇,不看齐安平。 说着话,齐安平挨着沈志祥坐下。 这一边的珍珠急忙窜到沈梅娇这一边道:“我可不挨着他,事事儿地,这个吃多了,那个吃少了,活脱脱地一个事儿妈。” “你不事儿妈,你可劲儿地吃,宫门因你的进出而被挤得变形,马上又有活干了,得立刻加宽宫门......”齐安平瞪珍珠一眼道。 “你等着,有你好看!”珍珠怼道。 “珍珠,你跟志烨弟弟能吃到一块儿去,快,窜他跟前儿去!”沈梅娇边笑边说道。 不经意间眼角的一抹余光扫过珍珠圆圆的大脸盘,好像珍珠坐在她身边无形中把她的颜值给拉低了。 第三四章 连城之璧 且说桌前沈梅娇扫了珍珠一眼,欲其挨着沈志烨坐去,能吃到一块儿。 自小一块儿长大,珍珠甚是了解这沈梅娇的性子。越是在人多之时,越是喜欢拔个尖儿,就愿意听别人对她的赞不绝口,那是个洋洋得意啊! 说来,这样的性子也好也不好。 自家里边怎么都好说,若是在这外面儿,总有吃不开、吃苦头的时候,这跟沈夫人的溺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虽然说,沈梅娇与沈梅棠都是沈夫人的亲生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在这两个宝贝女儿之间,宠爱不可能均分,总有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 这沈夫人上有沈梅娇,下有沈志烨疼着,两人整日里如贴树皮、大粘糕一般粘在沈夫人身上。 自然而然,对沈梅棠的疼爱就少了很多,偏又逢上个要强极刚的性子,沈梅棠自小便很独立。 这会儿,眼么前看着沈梅娇满身的珠翠,珠光宝气,晃人二目,无论哪一件,都很值钱。 沈梅棠也有很多的珠翠头饰,样式大同小异,单独戴出来,都非常的好看。但是要跟沈梅娇的珠翠相较,无论是成色、式样,那都得被比下去一成,逊色几分。 沈梅棠口上从来不说,却也成为她很少戴首饰的原因。 比方说,眼前的沈梅娇一袭桃红色的衣裙胸前,就明晃晃地别着一只跟教习的姑姑戴着的那一只珠花一样的珠花,或者说是成色、式样比姑姑那一只更上档次一些。 这一只珠花,按理说,并不是太金贵的东西,但沈梅棠就没有。 眼瞧着沈梅娇胸前还挂着一串以玉珠串成的项链,吊坠着两个碧绿的翡翠环。 那翡翠环约有手环大小,鲜绿透明的成色,水盈盈地闪着光,晃若能流出水来……,其上以黄金镂空雕刻攀附着一簇簇的海棠花,花开正艳,灿若云锦。 每一只上面,海棠花的花蕊镶嵌、点缀着细小颗粒的红宝石,巧夺天工之能工巧匠将突发奇想,将其雕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连城之璧,就是这一对翡翠环的名字。 说来这一对连城之璧,是沈夫人出嫁之时,其母亲送给她压箱底的嫁妆。 物件若其名,可谓价值连城。 自打记事起,沈梅棠就非常喜欢这一对连城之璧,时常的到娘的房中看看,却从来没有动过。 非是她喜爱金银,非是她喜爱财宝,皆因她喜爱着这一对璧的名字,跟那璧上簇簇盛开着的海棠花,她的名字当中正有着这一个棠字儿。 一日里,沈梅棠在看这对连城之璧时,却发现她戴在沈梅娇的脖子上。 沈梅棠将喜欢这连城之璧之事说给了娘,想只拿上一只。 沈夫人当着沈梅棠的面儿跟沈梅娇问道:“梅娇,你就匀给你妹妹一只?” 沈梅娇立刻翻脸道:“不给。我还得把它串成一副耳环戴着呢,就一只,怎么戴啊?” 沈夫人道:“梅棠,我给你说了,你姐姐她要当耳环戴。” 沈梅棠冲着娘点点头,又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心里面儿却很不是个滋味儿! 第二日里,沈夫人跟沈梅棠解释道,再次跟沈梅娇说出这事儿,她竟然哭得个梨花带雨,很是任性,当娘的也没招了...... ...... 或许,越是在人前,沈梅娇越是喜欢炫宝,把自己有的、而沈梅棠没有的都戴出来,吸引众人的目光。 这一点,恰恰说明其爱慕虚荣的心理,也更能说明一点,虽有着让人羡慕的美貌,但在沈梅棠倾城绝色的容颜面前,她不得不诚认,她甘拜下风。只能用其它的小手段,来吸引他人的目光。 物件自是不会说话,谁拿了也就归谁了,谁让沈梅娇是沈梅棠的姐姐呢! 但这物件若是换成了一个人,一个高高在上即将当王的人,又会怎样呢? 一边撒着娇,一边强取豪夺,这就能当上王的女人吗? 究竟谁是真正的王的女人? 真是不敢想象,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对入了宫的亲姐妹之间,会发生什么? 她, 沈梅娇, 是否会一路撒着娇的保护又欺负着她的妹妹沈梅棠? 她, 沈梅棠, 是否在心伤之后,从沉默寡言,一言不发的冰美人,蜕变成手毒心狠,神通广大,却又无限忠实于爱情的人…… ...... 后话以后再说。 这一会儿,珍珠瞪眼看着沈梅娇,已然是听出来沈梅娇话中的嫌弃,嫌弃她坐在她的身边拉低了她的颜值。 稍寻思了一下,珍珠否定道:“不!绝不!梅娇,我偏挨着你,看着你吃。” “啧啧啧......” 沈梅娇啧嘴罢,稍转头,冲着沈志烨一努嘴,好像是一种专门训练出来的语言,沈志烨顺从地从椅上出溜下来,至珍珠跟前道:“珍珠姐姐,志烨要你喂着吃。” “我地天呐,你都多老大了,十二岁了吧,这话说出来,不害臊吗?羞羞羞!”珍珠尴尬道,“你看梅霞姐姐,比你大一岁,都成大姑娘参选太子妃了,你还在这儿要人喂呢?” “不!志烨就要珍珠姐姐喂。” “志烨,不许胡闹。”沈梅棠道,“回坐位上去。” “二姐姐,志烨要你们俩个喂着吃。”沈志烨转头道。 “来来来,到安平、志祥哥哥这儿来,我们俩个保证喂得好,喂得妙,喂得饱!” 话音未落,齐安平起身将沈志烨抱起坐在大腿上道:“吃之前,跟大家汇报一下,这两天先生教习什么了,志烨可是都学会了?” “呃……,松开我,你松开我!” 沈志烨在齐安平的怀里不停地挣扎着,挣扎到地面上,一个转身趴在沈夫人的怀中一声不吭。以眼角偷偷喵着沈长清,很显然,十个开水壶,哪壶不开提哪壶,被揭短了! “志烨,怎么了这是?谁说什么了?” 齐安平一耸肩膀,两手一摊道,“志烨弟弟,快过来喂你啊!” “哈哈哈......”大家齐笑。 不一时,两对丫鬟端菜而来,又有另两对丫鬟将桌上的果盘撤下,紧跟着摆上八道凉盘,荤素搭配。 自是天热的原因,大鱼大肉的不宜多吃。 四盘青蔬,清淡爽脆,两盘肉骨,香气扑鼻,两盘香鱼,味道鲜美。 紧跟着是四道热菜,下酒之菜,又来四道甜菜,桌上的孩子们自是不少,厨房中想得周到极了。 不一时,又特别地端上来一盘花团紧簇。 见这盘花团紧簇,以各色的时令水果雕刻,又有花糕花点,酥糕酥点特制而成,形若一个大百花园,香味沁脾,灿烂盛开,百花竟春妍。 “哈哈哈.…..,我的好孙女,梅娇、梅棠、梅霞还有珍珠,都吃一块儿,这是你四叔父、舅父特意带来的食材,指点厨房做的。祝福你们四个,百花迎春,前程似锦!”老太太慈爱道,边说着笑着,眼中边有泪光闪动。 说来入得宫门,哪还能说回来就回来,亨此天伦之乐! 无论哪一个,都是老太太的宝贝啊,金贵着呢!老太太舍不得啊!特别是这隔辈之亲情,更是难割难舍。 “梅娇、梅棠、梅霞还有珍珠,爹娘、大伯父、伯母,舅父舅母祝你们事如所愿,万喜顺意!”沈长清、沈夫人道。 “我们的祝福皆如此。”沈长河夫妇道。 “两位姐姐,两位妹妹,志祥送上祝福,愿姐姐、妹妹万事大吉!”沈志祥起身躬了一礼道。 “我也是。”沈志烨学着沈志祥模样道。 “哈哈哈……,你也是什么呀?莫不是也想去参选太子妃呀?可轮不上你,这事!”沈志祥大笑道。 众人举杯,开怀畅饮。 唯见齐安平没有吭声,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苦涩,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倒上了一杯……,珍珠看了他一眼,没言语,继续低头大口吃菜。 最后这一道菜品跟汤羹,可是沈长河特意带来的食材,嘱咐厨房中的师傅好好做着的。 这一会儿,端上桌来。 一时间,众人等只知道是一盘肉菜,香气扑鼻,却不知道这是什么肉? “老四啊,这是什么肉?”沈长清撂下手中酒杯问道,“怎么这么香啊?” “娘,大哥,先喝一口这汤羹,尝尝味道儿怎么样?” 沈长河说着话,一手拿起桌上的碗,起手拿起汤匙,汤匙沉底,稍搅动,沿着白瓷海碗之壁提起一匙,倒入碗中端给了老太太,紧跟着又是一碗,端给了沈长清。 “我的好大儿,你先喝,告诉娘,什么味儿?咯咯咯......”老太太笑道。 “嗯。好喝。”沈长清道,“鲜、香,一点儿不腻,入口稍有一种微辣,还有这冬瓜,入口即化,好喝。” 要说这会吃的人,会养生的人,更会喝汤。 汤不仅是养人,更可以让人有一种饱胀感,不至于将鱼肉吃得过饱。 饱中饥,饥中饱,饥饥饱饱,吃得个不知饥饱,那可不是件好事,这汤品就起了大作用。 “大哥,可尝出是哪一鲜?哪一香?”沈长河笑问道。 第三五章 知有品意处词 且说桌上端来汤品,香味扑鼻,闻得沈长河问道:“大哥,可尝出是哪一鲜?哪一香?” “嗯。”沈长清咂着嘴道,“似有羊肉之鲜,炼乳之香味儿,舌尖上还有这一种微微的辣香,但不是辣椒之香辣,可是?” “正是。”沈长河道,“前一时,有来自边远地区少数民族头领,特带来这草原羊。 草原沃野千里,广袤无边,羊群若点点白云,飘荡其上。 草肥羊壮,其肉不膻,而且鲜嫩多汁,即便是以白水煮熟,直接就吃,也不会有膻味。 羊肉性温,补中益气,又以羊奶烹制成汤。 胡椒既是一种非常好的调料又是一种珍贵的药材,其有温胃,散寒之效,加入汤中可提鲜,用量得当,舌尖微辣。冬瓜性凉,消热利水,这一温一凉,两种食材天作之合。” “这顿饭吃的,终生难忘!跟着四舅父长知识了。”齐安平嗟赞道,“四舅父,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安平,自家人,莫说见外话。”沈长河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几乎是看不见眼睛了笑着干了杯中酒道。 “四舅父,我偏爱吃这胡椒、麻椒,却又分辨不出来何是胡椒,何是麻椒?只知道吃着吃着嘴便麻木得没感觉了,那便是麻椒。”齐安平问道。 “我听明白了,你光说麻了,替你把木字说了。“珍珠接话道,”你吃着吃着嘴便木了,那准是木椒!” “肖珍珠,吃也堵不上你的嘴,哪有什么木椒,压根儿就没有木椒!”齐安平怼道。 “嘿嘿,我说什么了?我没说什么呀,没有木椒那就是孤陋寡闻,或许那东西叫没椒!”珍珠的话想到没想,顺口而出。 “咳,珍珠,你说谁呢?谁是那东西?”一旁边的沈梅娇不是好眼色的盯着珍珠。 “梅娇,怎么了?我说齐安平呢!”珍珠没反应过来愣愣道。 ‘噗嗤’一声,沈梅霞没憋住,笑出声来...... 沈梅娇的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气氛有点尴尬......,好像下一秒,这位撒娇成习惯的沈府大小姐就要弄出一场狂风暴雨来,桌倒椅翻一片狼藉之后,以撒娇将残局收拾得一干二净。 看着珍珠一脸无辜之样,沈梅棠解释道: “姐姐莫恼,莫恼,珍珠只顾得跟表兄玩笑,无意间说出这‘没椒’二字。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与姐姐之名‘梅娇’二字同音,音虽同,字却不同意更不同。姐姐莫多想便是。” “咳哟,梅棠若不说出来,我还不知道呢!”珍珠着急地解释道,“我说那个东西没椒,不是你这个东西梅娇,真的不是一个东西呀?” “呃......” 珍珠把这话解释的,还不如不解释了,越描越黑,听来听去,就是在说没椒、梅娇不是个东西!至于究竟是哪一个没椒、梅娇,谁又能分辨出的来呢? “咯咯咯......,我不是个东西,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沈梅娇娇咯咯笑了两声问道,“说啊,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很显然,语气、腔调当中有着一种莫名的威压与冰冷,那眼神之中,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股冷意就像一条躬身而起,即将发起攻击的蛇一般冰冷,冷气直贯脚底,让人浑身直打怵! 某一刹,仿佛她就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太子妃,脚下跪着无意间顶撞了她的、或者是威胁到她的利益的人.....,那一种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不论亲眷不亲眷,同门不同门大起的杀气,犹如厚厚的城墙一般将众人拦在墙外,顷刻间,通通地全得去死,死得不惨都不行! ...... “梅娇,你是长姐,好好说话!”沈长清斥道。声音低沉有力。 “珍珠,我给你盛上一碗汤,还有劳四叔父帮忙,放碗里一块肉,珍珠能吃着呢.....”沈梅棠端碗起身与沈长河微笑道,“四叔父辛劳,把时间精力全都倾注到事业当中,难得做上这一道汤品。祖母及家里人,高兴着呢!” “嗯。老四啊,在忙也要知道歇息,娘整日里念叨着你呢!”沈长清道,“我棠儿本就吃得少,逢着夏季天热之时,更是一口肉都不吃,今日里瞧着她吃了好几块,我就高兴。” “呵呵呵,长河啊,你可得听你大哥的话啊!”老太太笑道。 “好。”沈长河用力地点了一下头道,“娘,没时间我也要抽出时间回来!” “好好好,即便你不回来,听了这话,娘也高兴啊!”老太太慈爱道,又夹起一块鱼放在沈长河的碗中,“在吃点儿......” “嘤嘤嘤......,嘤嘤......” 忽见沈梅娇趴在沈夫人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哭得个梨花带雨,满头的珠翠跟着身子一同颤抖着,发声‘哗棱棱’的碰撞一处的声响,宛若那雨打芭蕉之声...... “梅娇,没事儿,你爹爹说你一句,怎还就这样了?”沈夫人小声音的安慰着沈梅娇,脸色却不太好看。 或是心疼宝贝女儿受委屈了,脸色上自然而然就带出来对珍珠的不满,碍着当长辈的面儿,没法开口说罢了! “咳哟,可了不得了,都是你干的好事,把我的宝贝长孙女气到了!”老太太冲着沈长清的胳膊捶了一拳吼道,“娇儿,莫恼了,祖母打他了,替你出气!” 这一边,珍珠立刻不会了,本就粗鲁勇猛、直来直去的性子,就怕这女儿家的哭......,一哭悔所有,一哭武功尽废,一哭啥也不会......,活生生把珍珠哭得个晕头转向、找不着西北东南! “呃......,梅棠,这可怎么办?”珍珠楞楞地看着沈梅棠问道。 “这,这......,这是传说中的喜极而泣吗?这大喜的日子,梅娇是太高兴了吧!哈哈......” 齐安平似也怕见这哭,抓耳挠腮,说出来话很不合适宜,说完又后悔,遂端起酒杯,自己罚了自己满满一杯!撂下酒杯之时,辣得直咂舌! “嘤嘤嘤......,嘤嘤,我也是,喜极而泣。”沈志烨跟着起哄站起身来,学着沈梅娇的样子啜泣不止,干打雷,不下雨。 ‘噗嗤’ 沈梅霞笑点低,实在是憋不住,直接笑喷...... “你不会说别的吧?”齐安平瞪眼道,“志烨,你真的太可爱了,可爱得过头了!哈哈......” 沈长清冷脸转过头来,沈志烨的嘤嘤之声戛然而止,吓得立刻坐在椅子上,往沈夫人的身上靠去。 “珍珠,志烨脸红吃得急,有些个热了,带他去院子里转一圈去。”沈梅棠道。 正不知如何是好,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搁的珍珠顺势下台阶道:“志烨,跟姐姐来。” 沈志烨也是怕了沈长清这位严父,从椅子上出溜下来,两个奔院子当中而去。 “娇儿,我的好孙女,在哭就不美了,祖母这个簪花,样式虽老了些,但好看着呢!”老太太说着话从头上拔下一个金簪花,转手递给身后站着的丫鬟翠儿道,“给娇儿戴上!” “娘,你这是,越发的把她惯坏了!”沈长清道,“这怎么能行?” “梅棠,梅霞,祖母还有,给你们留着呢!”老太太慈爱道,“人老了,岁数大人,总觉得这脑袋沉,带不动太多的首饰了,今儿,就别了这么一件,呵呵呵......” “祖母,梅棠首饰戴得少,你自己留着。”沈梅棠微笑道。一双美丽迷人的大眼睛,闪烁着满满的柔情看着祖母。 这一会儿,翠儿把簪花递到沈夫人的手上,沈夫人亲手给沈梅娇插在头上,低声道:“梅娇,行了,祖母把这陪嫁压箱底的簪花,都给了你了,还不快说声谢谢!” 无形之中,沈梅娇又觉得自己变美了,谁都没有,唯独她有,遂不哭了,变得高兴了,起身与祖母施了一礼道:“梅娇谢过祖母!” “好,坐下吃东西,呵呵呵......”老太太笑着道,眼光却看着沈梅棠,笑得非常的慈爱。 “对了,四舅父,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了,就被珍珠打岔打得差点儿忘记了。”齐安平起身给沈长清、沈长河一边斟酒一边说道。 “嗯,安平,你接着说。”沈长河道。 “刚刚说到我特别爱吃那胡椒,却又分辨不出来哪个是胡椒,哪个又是麻椒?只待吃得嘴麻木了,才知道那是麻椒。”齐安平重复问道。 “胡椒的味道是鲜辣,麻椒的味道是麻香。”沈长河道。 “四叔父,胡椒可是另有一名,古月粉。”沈梅棠接道,“其为一种藤本植物,生热带潮湿处。喜攀爬,顺架攀树,更有野生者,竟可攀上树之顶。将其种子打磨成粉,可以调味儿,其味儿辛辣甘醇,去腥膻,除湿除寒。” “精彩!”沈长河禁不住嗟赞道,“梅棠,所学所识甚广。四叔父只知道这胡椒攀架而生,成熟期取其果实磨粉,却不知还有这野生可攀树之顶野生胡椒,那味道得是多少的原始、芳香啊!” “二妹妹,这又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啊?快说出来让四舅父回去也看看去!”齐安平喜道。好像他得到了天下的一件大宝贝,倍儿有面儿那是个洋洋得意! 第三六章 味儿伞 且说桌上沈梅棠说出众多肉蔬四季之鲜味儿,众人等边吃边听,听得入迷,仿佛一本《四季肉蔬饮食及养生大道》大百科全书摊开在眼前。 特别是说到时蔬之鲜,清淡,芳香,素实更是居于荤菜之上。沈梅棠道:“若说这鲜蔬之味美,唯笋与菌也!” “妙!”沈长河手一拍桌子,兴奋点头道,“四叔父与这鲜蔬打交到大半辈子,尝便数百种之多的蔬菜,更有挂在架秧之上,顶花带刺,随摘随吃的。论起鲜来,肉类当中鱼跟羊肉最是个鲜,青蔬的的确确是这笋与菌姑类。” “笋生长于山林之中,唯依山傍水而居之乡民时常饱尝到此鲜味儿。 市集当中所食之笋,多为近城郊而种,或者是它处运输而来,鲜味尚可,但若是与那山林野生之笋想较,却为笋中次品。”沈梅棠道。 “二妹妹,前个儿有饭局,那厨家端上来一盆鸡肉与笋炖煮出来的汤菜。确实是鲜、香,但我却觉得味淡,特意让那厨家放了些胡椒粉里面调味儿。”齐安平道,“四舅父,你猜怎么招?好吃还是不好吃了?” “安平说说。”沈长河微笑道。 “兄长莫不是好吃得,差一点儿将那鸡肉吃得都不吐骨头了,哈哈......”沈志祥打趣道。 “非也!”齐安平道,“最后,桌上人只将这笋挑吃个干干净净,竟没人吃那鸡肉了,也不知这是为何?刚好四舅父在,为我解了这疑惑!” “安平所说这厨家将笋与鸡肉炖煮一处,通常都这么个做法。我也见过,确有吃光这笋而剩下鸡肉之事儿,说来,定是这鸡肉之味儿不及那笋,其中之理,四舅父也在琢磨。”沈长河沉思道。 “难道这食客,不知那鸡肉要贵过那笋吗?而鸡肉是主材,笋是配料啊!”老太太问道。 “哈哈,将配料吃个精光,主材却不吃了!赶明个儿,我开个这样的店家,专门就卖这一道菜,单单把那笋卖出个好价,还不显山不露水,哈哈哈....”沈志祥突来灵感大笑道。好像眼前出现一条闪着光的大道,便地是财宝,捡都捡不过来。 “哈哈哈......”众人大笑。 “棠儿,可有独特的见解?爹想听听棠儿是怎么说的!”沈长清看着沈梅棠道,眼中充满了慈爱跟自豪。 “棠儿,我知这笋之鲜美滋味儿,却不知其与何物相搭,能令其鲜美之味尽出。 尝试过其与鸡、鸭、鱼、羊烹制,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总的来说,也就是这鸡肉与同煮还好些。 虽然尝着似觉少了点什么,打不开味蕾,但始终不得法儿,烹制不出来令自己感觉到非常满意的美味佳肴!棠儿快来说说,四叔父洗耳恭听!”沈长河谦虚道。 “爹,四叔父,莫谦虚。自家人,梅棠班门弄斧了!”沈梅棠道,“鲜味儿多宜用白水煮,才能保持最初、最原始之味道。 若将这笋与数种它物同煮,必夺笋之鲜味儿。 鸡鸭鱼羊虽肉味儿鲜,若是与笋同煮,却不及猪之五花肉更甘,更适合煮炖。 笋吸其猪油之甘,自然油亮更提鲜,味道甘美。 食之时,若是见那猪五花白肉觉得腻,可将其挑出,切片或块,蘸以调料单独来吃。四叔父,可尝试琢磨加以改进。” “妙哉!妙哉!”沈长河茅塞顿开,对沈梅棠翘起大拇指,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又急忙拿起酒瓶给沈长清倒满了酒杯道,“大哥,今儿别闲我话多,我得听棠儿把话说完,还有那另一鲜味儿菌菇呢?” “我棠儿高论!”沈长清喜道,与众人碰了一杯。 “呵呵呵......,难得你们叔侄女聊得投机,我都听得入迷了。我的好棠儿,书院吃得苦可是不少,这出口成章虽是天姿聪慧过人,却也是有缘由的......,我的好大儿,你常挂在嘴边上那句话怎说地了?娘总是记不住!”老太太喜道。 “一树繁花,冰枝不屈,冻蕊尤香,必占春魁!”沈长清道。声音深邃悠远,饱含着对沈梅棠飞得更高,飞得更远的期待。 ...... “祖母、爹娘、叔父婶母过奖!”沈梅棠起身礼道。 “二妹妹,快说说那菌菇类如何个鲜法儿?”齐安平急道,“我已经猜到了,四叔父下次来时,保准是一桌笋菇的大晏哪,我都流口水,等不及了!” “哈哈,哪是你一个人等不及了!”沈志祥幽默道,“我已经看到一大群、一大群的菌菇,各式各样,如赶集的大军一般,蜂拥而至!戴着帽子,边走边摇旗大声的呐喊,快炖了我,炖了我!” “哈哈哈......”众人大笑。 这一会儿,沈梅娇也被逗得咯咯地笑,早就不哭了。 听着沈梅棠所说之话,有些闻所未闻,有些根本听不懂啊!偶见沈长清瞥来的严厉目光与看妹妹之时截然不同,有心再次与沈夫人撒娇,寻思了寻思生生地憋了回去,不敢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齐安平仰着脸,下巴颏翘起得多老高,那一种得意得‘六亲不认’之神态,已经没有语言形容了!两眼眯成一条线,满脸的喜悦溢于言表,思着美事儿,就好像沈梅棠立刻就嫁给他一般,美翻了天! 都说女子爱美爱面子,实则男子更爱美更爱面子,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所以,懂事的女子知道人前要给足男子面子,一些没面子的事儿,放在人后去说。 说又说回来,这女子当中,若是选择,有才有貌者,或者会以才为重,不舍也舍了那貌美者,虽有遗憾。 世间偏偏这才貌双全者最为难得,自是百里、千里难挑出一个。 若是有了这才貌双全者,哪个又不喜欢不去抢啊?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外一得到了呢,那岂不是美死! “棠儿快说,快说说这菌菇!”沈长河急问道。 “嗯。”沈梅棠道,“我之拙见。觉这菌菇之名字,甚觉老气,就令为其取了一名:味儿伞。味儿自是味道至鲜至美,‘伞’一字,恰是其形。” “味儿伞!”众人惊道。 “这‘味儿伞’秉承山川之气而生,无根无蒂,可谓山川草木之灵气。其有形状而无本体,而这无有本体之物体,食之与吮吸山川草木之灵气无有不同。 有书中记录,山川之灵其名菌灵。 这菌灵通体白色,可自行在山间移动,走速极快。若将其捉住食之,必得其速,走山川绝壁如履平地,更可得其清虚之灵气。 说来这菌菇类的吃法数不胜数,素吃荤吃调味者皆有,其味儿无穷,更胜这名,味儿伞。其味清香,素吃不如荤吃,皆因其清香味儿有限,而其汁水之鲜美味儿却无穷。” “妙哉!妙哉!”沈长河嗟赞道,“好一个‘味儿伞’味其中,形若伞。恰当至极!” 且说沈长河身为特级大厨,自是对这四季之鲜味儿了解甚多。 闻得沈梅棠之言,听说的、没有听说的都有,一时间,被沈梅棠的才学震惊,惊问道:“棠儿,四叔父问你,你所说这些,甚是精华。书中不见得记录得如此简明扼要,你是怎么学来的?” “正是。”沈梅棠道,“读书还需一个‘悟’字儿。读书更是因悟性开而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非是教习之所能也!” “娇儿,棠儿还有梅霞,天下事事皆如此,全凭着自己的悟性去参悟,去揣摩。” 沈长清意味深长道:“除了衣食父母及兄长之外,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把自己走过的路,淌过河以及摔倒过的地方告诉你...... 父母兄长总不能时时刻刻的陪伴在你们的身边,嘱咐着你们做人做事时刻要保持着低调,又得谨慎小心! 深一脚,浅一脚的全凭自己往前走,在哪儿摔倒,就咬着牙在哪儿爬起来,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有坚强,坚强不屈! 或许,人生的真谛就是在前行之中不断的摔倒爬起又不重样的重复着;又或许,长者教习你们年青人,教习百遍,不如让你们摔倒一遍,摔得疼了,就记住了!” “谢谢爹的教诲,棠儿谨记在心。”沈梅棠道。 “嗯。”沈长清用力点头道,“我棠儿,大才!” ...... “老四啊,娘可是等着吃这‘味儿伞’之大晏,说说,哪天能吃上啊?呵呵呵......”老太太笑问道。 “娘,明晚上我虽不能来,却可以做好后给娘送来。”沈长河道,“其实我现在就想进厨房煮汤了,只是天色晚不能多吃了,哈哈......” “好,娘明个儿等着喝这味儿伞鲜汤,呵呵!”老太太喜道。 ...... 晏罢,众人等送沈长河一家人至府门口处,挥手而别,看着其等登上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海深邃,星星眨眼,一阵风吹来,夏夜凉爽。 “二妹妹,我有话跟你说。”齐安平站在沈梅棠跟前儿道。 “娘,安平他跟我就没有话说吗?” 沈梅娇撒娇道,或多或少的将那酥酥麻麻的语气、腔调收敛了不老少,但习惯使然,哪能是一时间就改变过来的,听起来就是撒娇。 第三七章 冲动是魔鬼 且说闻得沈梅娇之言,沈夫人笑着道:“安平,陪梅娇说会儿话。” “舅母,我怕一说话梅娇就又恼了。我这蠢人,说话直来直去的,压根就不会哄女孩子高兴!况且,况且女工之活计我也是一窍不通啊!”齐安平两手一摊道。 “无中生有,无中生有!谁要跟你聊女工之活计了,我有说过吗?你哪一只耳朵听见的,说出来给大家听听!”沈梅娇恼火道。一脸的无辜,她确实没有说过聊女工活计的一个字啊! “瞧瞧,这就恼了!这就恼了!我可曾说错了半分?” 齐安平也是一脸无辜道: “你是没有说聊女工之活计,但这话还用你亲口说出来吗?明摆着的事儿,你除了会绣花,别的什么也不会呀?这话还用我点的这么透吗? 难道我非得说出来,我一个大男的,不会绣花,更不乐意听那玩意儿......,想想那些针头线脑的就心烦!烦得厉害!” “梅棠也会绣花呀?你怎么不说她也烦呀!”沈梅娇叽歪歪地怼道,“还整日跟个哈巴狗一般,跟在梅棠的身后喊二妹妹,二妹妹的......,二妹妹是你的吗?厚脸皮!” 沈梅娇自是被齐安平的话激怒,口不择言,说出来话之后,好像也后悔,看着齐安平冷下来的脸阴云密布,黑得跟锅底一般,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沈梅棠......,她一时不知所措,气氛很是尴尬! 稍沉默,只片刻。 忽闻得齐安平冷笑了两声,那笑声就好像来自另外一个陌生人一般。 或许,相较于外人而言,那声音听起来让人感觉到陌生跟害怕;然而,相较于他自己来说,却很是熟悉跟亲切。 不过是另外一个自己,形影不离的站在一旁边的角落里不言不语......,当他生气了的时候,那个身影就会窜出来替他出气! 他看见那个身影上前一把蒿起沈梅娇的衣领,她花容失色,只一刹,娇俏的小脸憋成猪肝色......,然后狠狠地将她往后一推,直接惨兮兮地摔个四仰八叉,牙齿都摔落了一颗...... 他看见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另外一个失控的自己,将他推到暗处......,他跟他说过无数遍,他不跟女人动手,不打女人,然而,冲动是魔鬼,他失控时就跟一个魔鬼一般无二! ...... “哈哈哈,梅娇,你不提醒我我到是忘记了,我今儿光顾了忙了,还没当上这哈巴狗子跟着二妹妹身后摇头尾巴晃呢,我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呢?瞧好了,给你表演一个!” 齐安平一反常态,脸皮变得很厚,厚得跟城墙一般,开始所谓的表演。 “汪汪汪......汪汪,二妹妹,好妹妹,汪汪汪......汪汪......” 齐安平一边学着哈巴狗,一边叫着,弯腰蹲在地面上用袖子扫掉沈梅棠鞋子上的一抹灰尘。 “哈哈哈......”一旁边的丫鬟忍不住大笑起来,气氛缓和不少。 “烦人不?”沈梅棠低声责怪道,“还不跟姐姐聊几句天去?” “哼!”沈梅娇道,“想得美吧,我还不跟他聊了呢!” “哎,对了!我说梅娇,你还哪有什么时间说话聊天呀?明个儿一天,后个就是正日子了,还不快去准备着衣裳首饰,这穿什么呀?戴什么呀?总得精心仔细地挑一挑,选一选吧!”齐安平若有所思道。 “是啊,梅娇。”一旁边半晌没搭言的沈夫人道,“娘帮你再挑两件衣裳,明个儿穿给教习的姑姑看看。然后,总得多备上两件衣裳跟首饰才行,莫耽误工夫了。” “娘,我正有一件裙子穿着有些长了,准备送给妹妹。” 沈梅娇道:“妹妹,到我房里来。齐安平,你就不用跟着来了,一会子,跟珍珠去说话,珍珠见谈,刚好她也是个粗人,不会做女工的活计,你俩个,粗对粗,准能唠到一块堆儿去!拉都拉不开!” “行了,梅娇,你少说两句。”沈夫人低声道,“安平说整理衣裳之话在理上。” “娘,我也没说什么呀?珍珠本来就性子粗,大老粗一个,安平又不是没说过珍珠男人婆之话,男人婆跟男人准能唠到一块堆儿去的。”沈梅娇嘟嘴道,声音不大,众人却听得极清。 “行了行了......,棠儿,到你姐姐房中试穿一下衣裳,看合不合身。”沈夫人说着话,一手拉着沈梅娇,一手扯着沈梅棠的手转身向房中走去。 “汪汪汪......,二妹妹,稍晚会儿我到你那儿去,等着我。” 齐安平狠狠地抹搭一眼沈梅娇的背影心中暗斥道: “哼!你等着,等着! 撒娇、争宠又很小心眼儿,虽有些个姿色,若进得宫中,勾心斗角,哭鼻子的日子在后头等着你呢! 不信,走着瞧。 若求到我齐安平头上的那一天,你等着,我才懒得理你呢! 二妹妹我都关心不过来,没时间搭理你!爱跟谁撒娇就跟谁撒娇去,反正我不买你账!你不好使,即便是看在未来的大姨姐的面子上,也不好使!除非二妹妹跟我开口,算是个例外!” 思罢,看着几人走向回廊之中的身影,渐渐消失,转头四处看看,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舅父也走了?遂问站在府门旁边的一个家将道:“我舅父何时走的,可看见了?” 家将近前小声音道:“安平公子,刚刚大小姐跟你说话的时候,老爷转身而走......,看见他甩了一下袖子,看了大小姐一眼,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啊,是啊,那不能,不能!”齐安平打岔道,“大小姐娇气,老爷心疼着呢,又没有做出什么事,怎么会呢?定是你看错了,莫跟别人说,老爷听了会不高兴的。” “是啊?这天色黑了,我这眼花,可能是老爷甩袖驱赶一只蚊子,要不然,脚步不会走得那么快......,我,我这就去弄点青草,弄出点烟来,熏一熏这些闹人的蚊子去。”家将说着转身奔府门处。 “哎,你等等,这蚊子你熏得过来吗?”齐安平阻拦道,“我到老爷房中去看看,只要房中没有蚊子就行了,锁好门吧!” “好,安平公子,这就锁门。”家将应声,‘哗棱棱’一声,将门栓从内栓好,齐安平转头奔书房而去。 这一边,沈夫人三人向前走,身后边跟着两个丫鬟,闻得沈夫人边走边道:“去,园子里寻下珍珠跟志烨,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来?” “娘,你说这珍珠,可也真是的!心可真大,大得跟那洗脸盆子似的,四叔父一家人都走了,她可到好,跟志烨还玩呢?这算是没完了!” 沈梅娇道。说这句话之时,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撒娇之气了。 “夫人莫急,这就是去找。” 一个丫鬟应声,转身刚要奔另一处园子里去找,忽然见沈志烨在前,珍珠随在后,身后还跟着丫鬟灰兰、玳瑁奔此处而来。 “四舅父走了。”珍珠道,“外祖母说四舅父走了半晌了。” “是啊,珍珠,这会儿,正要去姐姐房中,一同去,看姐姐穿哪一件衣裳更好看些?”沈梅棠道。 “好啊!梅娇,你可别跟我真生气啊?如果我的口误确实让你生气了,那还请你接受我诚恳的道歉,很诚恳,请你相信。”珍珠诚恳道。 “谁跟你生气了?”沈梅娇撅嘴道,“我才没有那么小气!” “好,没有就好。”珍珠高兴道,声音变得又大了起来。 “珍珠,记得后个儿前去参选之时,好好收敛着自己点儿,可不能任着性子胡来,那是太子宫。言行举止,你可不仅仅是代表你一个人,而是你肖家数十口及众亲眷之颜面。知道吗?”沈夫人认真的叮嘱道。 “舅母,珍珠知道。”珍珠回道,“哎呀!直来直去的说,珍珠心中有数。不过是走个过场,前去报个到。证明我肖珍珠来了,遵旨前来,虽符合参选年龄,但容貌却不符合,爹娘给的天然长成这一副模样,自然是不能责怪我。然后,然后呢,就转身打道回府了呗!” “唉?珍珠,你不是初试都过了吗?哪能那么快打道回府呢?”沈梅娇笑道,“保不准,保不准儿,我跟梅棠初试都没过,还不及你了呢!咯咯咯......” “梅娇,竟胡说,说什么呢你?”沈夫人不高兴道,“多晦气!” “娘,姐姐跟二姐姐都是天姿国色,一等一的大美人,不会落选的,不会落选的。”沈志烨一旁边肯定道。 “瞧瞧,瞧瞧! 我儿志烨多会说话,这话说得多好听!借我儿吉言,姐姐跟二姐姐都会选上!” 沈夫人高兴道:“梅娇,梅棠,不管谁当上这太子妃,可不能忘记了你这弟弟,这可是你们俩个的亲弟弟啊!” “志烨,到时候,你就是姐姐的小跟班,有你好处。”沈梅娇快言快语道。 “好呀!”沈志烨道,“二姐姐,要志烨当跟班吗?” “哈哈,可以呀!” 珍珠接话道:“不过有一个条件。 不管是习文还是习武,你必得有一样能拿得出手,虽不至拿得个第一、第二名,那也得说得过去啊!否则,要你个笨蛋,何用之有啊?” 第三八章 下山虎 且说闻得珍珠之言,沈志烨自是知道珍珠在说他不思学业、不思上进,翻着厚厚的眼皮看着珍珠,呲着两颗尖利的虎牙,一副凶相。 沈志烨他属虎,今年刚好是本命年。 生日小得不能在小,逢着十二月底最后一天,也是天儿最冷之时寅时初刻而降生。 生他时,寒流突袭,这天是冷的要命,鹅毛大雪飘飘荡荡,一夜齐膝。 雪厚的地方足足有二、三尺来深,已然遭受了一场不小的雪灾。 闻得夫人逢着年尾最后一天生了个小少爷,沈府从上到下,欢天喜地。 接生的产婆却与沈夫人说道: 这位小公子定是一只饥肠辘辘的下山虎转投而来,口急口壮,这一生都离不开吃肉,不分生熟。凡事要多多思量,不可将其喂得过饱,过饱必伤人。 沈夫人本就重男轻女! 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后,就盼着生这么一个儿子呢,心里头正喜着,听到接生产婆的话,自然是很不高兴,也听不进去。 传唤着丫鬟引着产婆,前去管家那里领了双倍的赏钱将其打发走后,沈府大排宴席,庆贺了三天。 说来这沈志烨确实是个口急口壮,产婆说的话是一点儿不假,顿顿离不开肉,嘴馋又嘴急,急到什么程度,怎么说呢? 比如说,他六岁的那一年。 一次腹中饥饿,饥肠辘辘,没有到饭口的时辰,点心水果跟本不解饿,他只想吃肉,别的什么也不想吃。 他一个人,悄悄溜进厨房。 眼见着做饭的师傅将一块大肉放在一口大锅中,添入白水没过了肉,加火正在煮。 肉在锅中刚刚煮沸,血沫还都飘浮在其上,断生都没有断生之时,他趁着师傅一个回转身取调料之时,一把将锅中肉抓出。 也不怕烫手! 一个转身跑到花园中的假山石之后,抱着肉开始狼吞虎咽,吃得啧啧有声,入口之时,肉还在‘嗤嗤’往外冒着血沫子,三分熟都不到。冷眼一看,真就跟一只小老虎趴在地面上啃肉一般。 不一时,这厨房中的师傅取回调料抖手丢入锅里,吓了一跳:肉呢?肉哪去了,煮着的肉还长腿跑了不成? 好一顿的找啊,台上地下的,连一丝的痕迹都没找到...... 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懵圈! 哪还敢声张,吓得一脑门的冷汗,感觉到很不可思议,很邪门!遂冲着四面八方一顿的拜啊,不知这是哪一方的食神大人,大白天的来此吃肉。 一来二去的,这厨房里边隔三差五的丢肉,而且特别是鸡鸭,锅里煮着煮着就没了,就跟变戏法儿一般,让人目瞪口呆! 然而,有一样,鱼肉却不丢,摆在哪儿动都不动。难道这是害怕被鱼刺卡喉吗?或者嫌吃着费事? 厨房里的人被唬得够呛,以为这是撞邪了呢?之后煮肉之时,一个师傅煮,两个师傅看着,害怕一个转眼肉又飞了?! ...... 后来,一个师傅捕捉到了线索,那就是丢肉之时,总会莫名其妙地看见小少爷出现在厨房左右...... 众人觉得这也太离谱了吧,这小少爷才六岁,这怎么可能啊? 几个师傅,暗中观察,果然见到是小少爷偷走了肉,独个儿跑到山石背后去吃。 这师傅知道那肉都没煮熟,害怕吃坏了小少爷的肚子,急急忙忙将此事悄悄说与了沈长清。 沈长清也是吓了一跳,有些个不敢相信,怎会如此?急命人将这沈志烨唤来! 一问之下,沈志烨承认是他干的,只是觉得饿,躲在山石背后吃肉,没觉得肚子有什么不舒服的,一直以来。 众人等也是半信不信,寻到山石背后,果然见一堆堆白花花地骨头,有的骨头之上还带着生肉呢,吓得直咂舌......,虽没有明说,却也觉得这小少爷跟个妖人一般无二! 之后,沈长清吩咐师傅们,厨房里备着一盆子做好的肉,以备沈志烨随时随地的腹中饥饿想吃肉。 ...... 这一会儿,见沈志烨眨了眨厚厚地眼皮,抬眼看着沈梅棠跟珍珠。 天生的一对肿眼泡,脂肪堆积得很厚,眼白很多,黑眼仁却小。 一双小眼睛不太大,专挑着父母的缺点去长,优点是十分准确的避让开......,仔仔细细地端详好半晌,才发现他跟沈梅娇在脸型上稍稍的有些像,都是圆方的脸,在腮帮处有些乍起,腮上的肉比较厚实,就跟他那肿起的眼泡一般无二。 跟沈梅棠半分都不像,看着他圆滚滚地身子,矮粗地劲头儿,长大后这身高得跟珍珠差不了多少,准是长不过这两位标志的亲姐姐便是。 “依着我说,你才是个笨蛋!大笨蛋!”沈志烨抬手指着珍珠恼道,“别说我不是个笨蛋,就算我是个笨蛋,那也是亲弟弟呀?姐姐不可以不管亲弟弟的,娘不止一次地说过!” 沈志烨话音很是干脆,一双小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光,看着沈梅棠又追问道:“是不是?二姐姐。” “梅棠,你弟弟跟你说话呢!别让他着急,快点告诉他,姐姐是不会不管亲弟弟的,即便是不小心做错了事!”沈夫人催促道。 稍沉默。 夏夜里一阵凉爽的风吹过,裹掖着淡淡的花香。 那一种颜色由淡黄渐变成深黄,又稍稍的蒙上了一层褐色的花朵,成团成簇地密缀枝头,迎着风,微微地晃动,在月下看起来,丝毫地不起眼。 “当然了,二姐姐是不会不管志烨弟弟的。”沈梅棠慢慢说道,“但志烨弟弟也要为二姐姐着想,知道二姐姐喜欢有才学的人,才是啊!” “听见没,你二姐姐说得对极了!”珍珠补充道,“志烨虽小二姐姐几岁,但若想时时刻刻得到二姐姐的关心关照,也要时时刻刻关心关照着二姐姐,站在二姐姐的角度、立场上去想事、做事才是啊!” “那这跟才学又有什么关系?”沈志烨反问道,“没有才学我也会替二姐姐着想的。” “你那叫心有余,而力不足,知道吗?”珍珠直接怼道,“读书人诗书满腹,口出成章,而你呢?大腹便便,里面儿装得是什么,就不用我多说吧?” “珍珠姐姐,咱俩差不多吧?如果说我不爱读书,那么你又好到了哪儿去呢?”沈志烨回怼道。 “咳哟,志烨,你这话怼得我哑口无言,但是我做为你的姐姐,还得跟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珍珠认真道,“我读书了,认真的读书了,但我读不会,这就没有办法了?而你呢,是能读得会,但是却不读,这就是你的错了!” “娘,娘,珍珠姐姐的话太难了,啰里啰嗦地跟绕口令一般,志烨还小,听不懂啊!” 沈志烨仰起头看着沈夫人求助道。似是听懂了珍珠话中五分之意,却又觉得很麻烦,不想去费脑子想那另外五分,问娘来得多直接。 “珍珠,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志烨还小,哪听得懂啊?”沈夫人溺爱道,“快,这就到你姐姐房里去,天都黑透了!” “舅母,若是依着志烨,等他长大听得懂之时,说也来不及了!”珍珠道。自是觉得舅母过于溺爱这沈志烨,想想这么大了人前还让人喂着吃饭,人后又狼吞虎咽的,这难到不愁人吗? ...... 稍刻,行至沈梅娇房中,众人落座。 丫鬟晴雪端上香茶,沈梅娇急忙道:“去,把那件我穿着长了些,大红色的衣裙取出来给妹妹看看。” “是,大小姐。”另一丫鬟金枝应声,一个转身奔内室而去。 “梅娇,莫让金枝往出拿了,梅棠直接进到里边去试一试。”沈夫人道,“你不还要挑两件衣裳,娘帮你挑一下。” “也好,这样两不耽误。”沈梅娇道。 “珍珠,你陪着志烨在外面玩,梅娇这里没有你合身和衣裳。前个儿,给你量体定做的估摸着明儿就送来了。”沈夫人道,“稍后,我寻两件好看的首饰给你搭配上。” “娘,我也要进去看看,姐姐穿哪件衣裳好看?”沈志烨扯着沈夫人的衣襟道。 “我说志烨呀,你过来,我教教你!”珍珠上前一把扯过沈志烨,将他按坐在椅子上道,“你多大了,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姐姐换衣裳的内室,你得回避,回避!” “娘,珍珠姐姐说我,他说我!”志烨看着沈夫人道。 “志烨听话,娘一会儿就出来,娘也有些累了!”沈夫人脸上稍显疲惫,转身入得内室。 “老老实实地坐下,看着我的脸。”珍珠严肃道,“我很严肃,是吗?你从前很少看见过我这么严肃,是吗?珍珠姐姐骤变得让你出乎意料,甚至让你感觉到害怕!” “我可没有害怕你,你未必能打得过我?”沈志烨翻着肿眼泡道,“当然不是现在,等我长到你现在这个年岁之时。” 珍珠瞪眼看着沈志烨,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着,粗胖的手很有节奏地拍打在一旁边的桌案上,发出啪啪扇动着的声音...... 第三九章 沈大癞皮狗 且说珍珠与沈志烨,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珍珠以手有节奏地拍打在一旁边的桌案上,发出啪啪来回扇动着的响声。 室内安静,窗口前的一处几案之上摆放一个敞口的琉璃花瓶,里面插着几支盛开过的荷花。 白日里花朵盛开之时,花性发泄得太狠,这一会儿,逢着夜色起时,深粉色的花瓣颜色逐渐变淡,边沿处打着卷儿略呈褐色,掉落在几案上三、五片......,一股淡淡的花香,恰同女儿家闺阁当中的胭脂香粉的气味差不了多少,在室内弥漫开来。 “志烨,珍珠姐姐跟你说的话都是好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珍珠难得的语重心长,宛若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循循然,善诱人,慢慢道: “看看,我这手掌心戒尺的痕迹,这是在书院里被先生打、被先生责罚的,我学了,但我真的是学不会啊?而你呢,却把事情通通倒过来了,自己说说,你那些英雄事迹吧!” “没有。”沈志烨把脸转到一旁边道,“什么事迹都没有,先生不喜欢我,丢下我就走了。” “嘿,听你这话,你一肚子的委屈呗?先生也真奇怪了,前来教书,不喜欢你,把你丢下就走了?”珍珠道,“那我问你,一个先生不喜欢你,两个先生不喜欢你,一连串的先生十几个,个个都不喜欢你呀?你是瘟神吗,躲避不及!” 沈志烨眨巴眨巴小眼睛道:“腿长在先生的身上,他想走,是我一个小孩子能拦得住的吗?” “啧啧,老话说得好,说自己喝醉了的人都没醉,说自己没醉的人,那才是真的喝醉了呢?”珍珠怼道,“同理,说自己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实际上,心里边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懂。难道不是吗?” “珍珠姐姐,咱们俩个都是个粗人。你呢,不识得几个大字,我呢,斗大的字更是不识得一筐。咱俩能吃到一块堆去不假,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了,好不好?”沈志烨低着头说道。声音变小,比刚刚低了许多。 “你可得了吧,谁跟你半斤对八两啊?我干不出来你那些‘丰功伟绩’,我听说,先生考你,你直接将试卷撕得个粉碎,一把扬上天,说是在赏雪。 先生说你两句,你直接将书本撕个乱套,扬得满天飞,之后,直接往书案上一躺装死狗!有没有这事?哪个先生还教你呀?不快走,我看那先生准能被你气死当场!”珍珠斥道。 “没有。”沈志烨道,“绝对没有这事!” 珍珠见沈志烨跟个滚刀肉一般,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见得有用,遂又简短道: “不读书不是一件好事。 以后,就算你姐姐寻得到机会,想往起来拉你一把,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能力太差,水平太凹,你就像是一团烂泥,会扶不上墙的......,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成为烂泥,烂泥有什么不好?所以,从现在开始,好好跟着先生学,你还来得及。” 沈志烨边听着边抬眼扫视着珍珠,将两条不老实的腿来来回回地悠荡着,脚上的鞋子不停地磕碰着椅子的腿,发出叮哩当啷、长短不齐、乱糟糟地响声......,半晌也不停下来,又接上一句道:“知道还装不知道,刨根问底地,跟个做作的老夫子一般,烦不地你?” “嗯,志烨,我算听明了,你什么都懂,就是人前故意装傻充愣,求保护!”珍珠道,“这完全可以说成是你独创的一门绝技,一门出神入化的撒娇绝技,比梅娇的撒娇绝技更高超,而且隐秘性更强,难以让人发现,是也不是?” “啊,我说,你去,给我拿过来点吃的。”沈志烨抬手指着从内室出来的丫鬟金枝道,“我饿了,实在是挺不住,有些个饿了。” “呃,”金枝道,“呃,小少爷......,我正忙着呢,行,我先去给你端来两盘点心。” 不一时,金枝端来两盘点心。 酥糕酥点,摆放在桌上,转身又要去忙,忽闻得沈志烨大声道:“你回来,这是什么破玩意儿,千年老糕老点,隔着多老远就闻得一股子的霉味儿,你想药死我吗?” “呃......,”金枝急忙又转回身解释道,“呃,小少爷,这是今儿厨房里新做出来的点心,没有霉味儿,没有霉味儿!” “拿走,快拿走,放在你自己的房间里去吃吧!”沈志烨没好声道,“给我端水来。” 丫鬟金枝急忙转身又去弄水,忙得是团团转,心中自是知道,这位小少爷可是难伺候着呢! 这一边,刚刚将水弄好,摆放在桌面上;那一边,闻得沈梅娇在内室喊着金枝快点回来。 金枝一个回转身之时,忽见沈志烨使了一个脚绊,直接将金枝绊倒,手中的托盘落地,稀里哗啦,摔得金枝‘哎呦’一声,以手捂着后腰,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你怎么这么坏呀?伺候你还伺候出错来了?”珍珠强压着怒火吼道,真想伸出拳头将沈志烨砸扁,“这,这摔一下不疼吗?” 闻得动静,沈夫人、沈梅棠从内室中走出来,看着倒在地面上的、摔得直哼哼的金枝一愣,沈梅棠厉声斥道:“志烨,怎么回事?” 沈志烨往桌上一趴,手中攥着一块点心,也不吃,将其用手指捻得细碎,洒落在桌面上白花花的一层面粉,眼珠斜到眼角,瞄着沈夫人,默不作声。 “金枝没事吧?没事快起来吧!”沈夫人道,“志烨,睡觉前别吃得太多了,不消化。娘也累了,先领你回去!” “娘,这样会惯坏志烨的。”沈梅棠认真道,“志烨,不管是什么原因,立刻给金枝姐姐道歉,必须得道歉!” “娘,我没怎么她?真没怎么她呀!” 沈志烨起身,很无辜又以手指着金枝道:“不信,你们问她自己。简直笨死、笨死,端个水也不会,洒在地面上滑到了自己,还想往别人身上赖。立刻,擦地,擦地,把地给我擦干净了!” 第四十章 谁跟你半斤八两 且说沈志烨佯装成一副无辜之状,以手指着倒在地面上的丫鬟金枝,恶语相加。 怒斥其简直笨死,笨得要死,自己端水不稳洒落在地面上滑倒,还想博得别人的怜悯,还不赶紧起来,把地给他擦干净了! 这说翻脸就翻脸,比翻书都快,言行举止,与刚刚判若两人。 一旁边儿站着的珍珠气恼不已,忍无可忍,看着沈志烨瞪眼睛撒谎,不带脸红的,简直就跟一个滋事的地痞无赖一般! “沈志烨,你是怎么想地,瞪眼睛撒谎啊?我可是亲眼看着呢!”珍珠一把扯住沈志烨吼道,“如实交待,就是你将她故意绊倒的,而且,还当着我这证人的面撒谎不脸红!” “松开我,你松开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咱俩不过是半斤八两!”沈志烨一边挣脱着,一边伸脚又在金枝身上狠狠踢了一脚骂道,“贱奴才,还不给起来擦地!告诉大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跟你半斤八两?”珍珠气道,一把将沈志烨推到一边上。 “二小姐,珍珠姑娘,没事,没事......”金枝费力地从地面上起身道,“是我自己滑倒的!” “娘,她说了自己滑到的,二姐姐跟珍珠冤枉志烨,娘可得给志烨做主。要不然,今后没法儿在沈府上混了,贱奴才都欺负志烨了。”沈志烨恶人先告状道。 “志烨!”沈梅棠厉声斥道,“何为贱奴才?你又是何等尊贵的主子?沈府从上到下,你何曾见到过祖母、爹娘斥责过哪个丫鬟、侍者一句贱奴才?今儿,即便是金枝自己滑到的,也是因为给你端茶送水,你必须得道歉!否则,我即刻前去告诉爹,家法伺候你!” 闻得家法伺候四字,沈志烨也傻眼。 其自是知道这家法的厉害,伺候一顿,恐怕是皮开肉绽,屁股得开花,半个月下不了地,不会走路;又知二姐姐在爹面前说一不二,娘求情恐怕都未必好使! 额头直往外冒冷汗,强横无赖的态度立刻转变成一只癞皮狗一般,哭腔腔道: “娘,二姐姐她还是我的亲姐姐吗?她怎么吃里扒外,向着外人呐?跟娘嘴里说的不一样!不一样!” “梅棠,你好好说话......,你在吓着你弟弟,他还小,这当姐的,可也真是的!”沈夫人很不高兴道,“去,跟金枝姐姐说声错了!” 且说沈夫人能不知道沈志烨的性子吗?心里边也不喜欢沈志烨撒谎,但也不知道这孩子随了谁,自小便说话吐字不清,乱乱的一锅粥一般听不出来个数,沈夫人能不急吗? 之后,请来个先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把说话这事儿给捋得顺过来了,却发现他瞪眼撒谎,凭空捏造! 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好摆楞,沈夫人请来多少个先生,再也改变不了他,也只能每天捡着没人之时,嘴拜年一般地跟他讲道理,奈何根本就听不进去,沈夫人也没了折。 “二姐姐,志烨错了!”沈志烨向前走了一步,跟沈梅棠道。一副哭腔腔,却是个干打雷、不下雨。 “跟金枝姐姐认错,不是二姐姐。”沈梅棠道。 “不用认错,不少爷没错。”金枝从地面上起来,急忙道。 “行了,也累了倦了,我们先回房去了!都早点歇着,明儿的事可是不少。”沈夫人言罢,领着沈志烨,两个小丫鬟在后跟着走向门外。 “娘,慢走。”沈梅棠送至门口道。沈夫人领着沈志烨,头也没回的走了。 ...... “二小姐,你快请坐下。” 金枝将眉头紧锁着的沈梅棠让坐在椅子上道:“二小姐莫生气,小少爷年岁还小。再说,我这当下人的,即便是主人道歉了,也受之不住......,二小姐,珍珠姑娘的情,金枝记在心里。” “金枝,如有下次,必要告诉我,我便将这事说给我爹,狠狠责罚志烨。”沈梅棠道,“此事看小却不小,若视而不见,岂不是令其养成恶习?家里这般,外面哪能好?又与那胡府的恶少有何不同?沈家莫败在其手中!” “二小姐,小少爷还小,慢慢就好了。”金枝道。 “妹妹,娘走了,我这也累了,倦了,眼花缭乱的,没挑出来一件称心的衣裳,明个儿让姑姑说吧,姑姑说穿哪件就穿哪件。”沈梅娇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内室走了出来,又打了个哈欠,“金枝,去把里间的衣裳收拾好了。” “是,大小姐。”金枝应声,与沈梅棠、珍珠躬身,入得内室。 “梅娇,你那是衣裳太多了,晕件了吧!”珍珠道,“有时候,我会晕菜,可能跟你现在的状态一样!” “晕菜?”沈梅娇问道,“晕菜,什么意思?” “就是腹中饥肠辘辘,可盼着来了一桌的酒席,这菜多的眼花缭乱,这道味美想吃,那道味美想吃,竟然不知道应当吃哪道菜了?这就是晕菜,哈哈......”珍珠笑道。 “咯咯咯,形容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沈梅娇道,“明个儿都过我房里来,衣裳首饰多,让姑姑好好打扮打扮你。” “好,等你这句话好半天了,哈哈......”珍珠笑道。 “姐姐累了,歇息吧!梅棠回去了!”沈梅棠起身告辞道。 “不送妹妹了,那件衣裳包好了,丫鬟抱回去。”沈梅娇道,“妹妹穿着合身又好看。” “姐姐,怕是梅棠出嫁大喜之日,穿这件衣裳都过于艳丽惹眼了。即便是拿了回去,也是挂在衣裳架上,莫不如姐姐明个儿着裁缝将其改得短一些。”沈梅棠道,“姐姐本就喜极这艳丽之色。” “不改,不改,让你拿回去你就赶快拿回去,要不然,姐姐要闹心了。”沈梅娇道。 沈梅棠知道沈梅娇的性子,但凡她说要送人的东西,立刻就得拿走,多留下一分钟,她都会睡不着觉......,稍刻,点了一下头,与珍珠往回走。 四人沿着回廊往回走,回廊很长,不是太宽,容不下四人并排而行,沈梅棠与珍珠走在前,两个丫鬟灰兰跟玳瑁抱着衣裳紧随在身后。 第四一章 双管齐下 戌时渐末,亥时欲初。 一轮皓月当空。 夜空金紫交辉,银光闪闪,没有一丝地风,四周围安静得出奇。 夜色被银光罩住,银光将夜色的雄姿打扮。 一分钟又是一分钟,月光倾泻在不远处房顶的琉璃瓦之上,弹起一片银光,宛若平静的海面沐浴在月光下,宁静缥缈,波光粼粼。 多么美丽的夜色啊,美丽得超乎想象! 沈梅棠一边走着,一边仰头观瞧着天空中的皓月,夜阑人静之时,她心中想念着六一大师兄。 每日里她都会叮嘱玳瑁,前去厨房亲自取来熬制好的楂梨膏欲人送至御尚书院。得知六一大师兄近来身体还好之时,她莫名的喜悦...... 也是这样一个皓月当空、清朗的夜晚,不冷不热,她跟六一大师兄站在山腰间欣赏脚下那上条山谷,有风吹过之时,一地的花瓣若雪片飞起,落在两侧的山坡之上,宛若千山竟刻间飘雪,美如幻境。 “梅棠,你在想什么?”珍珠问道。 “没想什么。”沈梅棠道,“珍珠,明个儿早上,立刻着手去办。无论如何,必要打探出来胡三公子胡百闲之模样?或者是弄来其一副画相,可知道了?” “好。”珍珠点头应声,“梅棠,你只好好准备着参选太子妃之事便好,其它的事情我去做。” “一定要谨慎,那胡大公子就是一个恶少。”沈梅棠叮嘱道,“恶事做得太多,一时没出去做,便觉得手脚没地儿放了。” “嗯。”珍珠应声。 不一时,几个人回到阁中。 月光很亮,远远便见着房门打开着,玳瑁急忙快走了两步道:“哎呀,这门怎开着了?” 未待入得室内,忽然见齐安平趴桌而睡,打着鼾声......,珍珠窜上前,刚要大吼一声:“呔,走错门、睡错地儿了吧你?还不快快醒来,更待何时?” 灰兰急忙一把扯住珍珠道:“珍珠姑娘不可,不可胡来,莫惊着了安平公子,他今儿可是饮了酒了,定在这儿等着等着二小姐睡着了,将他唤醒便是。” “咳咳......”珍珠收起火气上前,坐在桌旁,边咳着边以手指敲着桌子。 齐安平心中有事,自然是睡得不实,闻得动静醒了过来,看着坐在眼前的珍珠一怔,问道:“二妹妹呢?” “在这儿,姐姐房中挑衣裳,回来得稍晚了些。”沈梅棠道,“表兄定是累了,有话明日说来不迟,早些回事歇息。” “啊,不累,等不得明日来说,二妹妹可挑到好看的衣裳了?”齐安平揉了揉眼睛问道。 “你看这件衣裳怎么样?大小姐穿着有些长了,送给二小姐的。”小丫鬟玳瑁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桌上打开。 鲜艳夺目的一件大红色衣裙,特别是在烛光映照之下,更显得红火得如一盆燃烧着的火炭,灼人二目。 “这......,二妹妹,你听我的,你可千万别穿这件衣裳去啊?”齐安平急道,“这件可不行,不行!” “我看挺好看的!”珍珠故意抬杠、气齐安平道,“梅棠,别听他的,穿,穿定了这件!” “要穿你穿,我可不拦着!”齐安平瞪眼看着珍珠怼道,“二妹妹,不能穿!” “瞧瞧你们俩个,前世的冤家,今生见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开始掐架......”灰兰端来些个酸梅汤道,“安平公子喝些,醒醒酒劲儿,然后说说,不穿这件衣裳的理由;珍珠姑娘呢,说说穿这件衣裳的原因,大家听听,最后少数服从多数便是了。” “瞧瞧这色儿,这摆明了是去成亲吗?这不没事找事儿去了吗?”齐安平恼火道,“成亲也不见得穿得这么艳丽招摇吧?不符合二妹妹的性子!” “参选太子妃,梅棠保准能选上,选上之后,那不就剩下等着成亲了吗?莫不如一步到位,穿得喜喜庆庆地去,就当成亲了!”珍珠故意气齐安平道。 “你,你怎么就知道梅棠保准能选上呢?你拿什么打这个保票!如果没有,别乱说话!”齐安平恼火得一拍桌子质问道。很显然,他听不得这话,他接受不了失去二妹妹这件事儿。 “我就拿我肖珍珠保准选不上太子妃这一条,来跟你齐安平打这个保票!” 珍珠怼道:“你承认不承认我肖珍珠长得难看至极,若是承认,那么梅棠就是美若天仙......,我选不上,恰说明她能选得上,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对了,还有,还有一件事,非常的重要! 齐安平,你既然能四处通融我肖珍珠过了这初试这一关,给我们肖家人前人后留下个面儿,或许,我肖珍珠就想多了......,你,到是干不出来这件事儿,但难保那胡府的恶少胡大公子,干不出来这事儿,必要提防!” “你话里什么意思?从你肖珍珠嘴里吐不出来好话,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齐安平不是个心思的怼道。 “我没说你,我是说那胡府的胡大恶少,会不会四处设障碍,阻拦梅棠入选,保证其落选。 否则,梅棠若选上了这太子妃,他的打算不就算空了吗? 这也算是一条我让梅棠穿着这跟成亲去一般的大红袍子参选,引起不小的轰动之理由,让人时时刻刻注意到她,你觉得呢?”珍珠认真道。 且说珍珠一席话,里外夹击,双管齐下,即点了齐安平,又说出了藏身暗处胡府的大公子有可能干出来的勾当,齐安平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是好? 他一面为珍珠四处通融通过初试之时,恰也一面与人道出阻拦二妹妹入选之事。 凡是熟的人、能想到的人皆打了招呼,就是为二妹妹能落选。这些话他只能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说出来。 即便是有一天,通过别人的嘴,将这话传到二妹妹的耳朵里,他也不害怕。 二妹妹对他何样的惩罚他都能接受得了,心甘情愿的接受,只要二妹妹不离开他,永远在他的身边......,然而,然而事情的复杂程度,却远超他的想象...... 第四二章 胡利辉,灰狐狸 且说,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乎了齐安平的想象,虽有城府,却也始料不及。 刚刚在舅父处,有消息传来。 此次选太子妃之事,闻得胜觞国从上到下,约有万名适龄的女子前来参选,得到了当今皇帝闫颢纯从来没有过的关心与重视,欲引着六宫之嫔妃,亲自把关,为这太子选妃。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齐安平若五雷轰顶! 之前所有准备好的事,通通全都白忙活了! 事势的变化进展,令其措手不及。还哪有什么通融之法儿? 自己不过是一个工部小得不能在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官,靠着跟随在舅父身边做点事儿......,哪个人会吃饱了撑着了,拿着自己的向上人头跟当今皇帝对着干?想造反吗,纵算是抬去一座金山,谁敢在这件事中动手脚啊?想到不用想! 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齐安平乱转,却束手无策。 反反复复,思来想去,思出一条蠢计,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如今之计,他只能从二妹妹身上着手,只能将其打扮得跟珍珠一般无二,或许,她能落选! 恨不得将二妹妹的脸上涂满了锅底灰,丑得五官难分辨,他才会松下来一口气来......,而今儿夜里,他要说的话正是这些,想着想着,坐在桌前竟然睡着...... 这一时,忽闻得珍珠之言。 闻其提到胡府大公子必加以阻拦二妹妹选妃之事,他突然觉得心里边亮堂了一些,好像满天翻滚着的乌云,突然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透进来一股风,让他能喘过来气了。 他突然有些高兴,心中暗思道:“我要的不就是二妹妹落选吗?只要她落选,然后,对付一个胡府的大公子还不好说吗?至少我有胆量、有机会能跟其一搏呀?” 他忽然咧嘴笑了一下,冲着珍珠笑了一下。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在珍珠的记忆里。 “你不是做梦呢吧?”吓了一跳的珍珠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知道齐安平要说什么,还以为刚刚说出的话太重,让他听着不是个滋味儿了呢?疑惑道,“长这么大,破天荒,头一次看见你冲着我笑。” “咳哟,我说珍珠姑娘,莫大惊小怪地,安平公子冲着你笑还不好吗?”灰兰上前递给齐安平一杯酸梅汤道,“安平公子自是觉得珍珠姑娘想得对极了,很有可能胡府那恶少大公子,私下里正在搬弄事非。我们在明处摆着,他在暗处缩头缩脑地藏着,不得不防着啊!” “是啊!安平公子四处为珍珠姑娘通融,费了不少的心吧!珍珠姑娘自是会顺利通过初试,然而,二小姐还真就不好说了。”玳瑁道,“说来也是,这选太子妃之事,正归礼部之管,而那胡府恶少大公子之父,恰恰是那礼部尚书,管的就是这事儿!” “可不是,本来十拿九稳、毫无悬念之事,现在看来,到是悬了!处处得提防着,莫中了那恶人的圈套!”灰兰道。 忽见珍珠双手叉腰,站在地当间,气恼不已,吼着粗粗地嗓门子道:“想想就有气,你们说,那个病秧子、药罐子胡三公子胡百闲,此一时,他是个什么心情?一个可怜虫吗? 听着到是个好听,胡府三公子,我看他混得连个下人都不如了! 自小聘定的亲事,被谁抢不好,偏偏就被他兄长,亲大哥去抢!我看呐,用不了多久,这个病秧子、药罐子就得一命呜呼了---- 直接气死当场! 然后,被他亲大哥,双手沾满腥血、无恶不做的一个恶棍,就像拖死狗一般地将他的尸体拖至乱坟岗丢掉,任那尸体被一群野狗啃个精光,白骨被叼得个满哪儿都是...... 真他娘地叫个惨! 啐! 啐! 我啐死那个猪狗不如的胡大公子,要知道是他,那晚上我非打死他不可,直接将其扔臭水沟里淹死,免得出来害人,当个害人精!” “这件事,确实棘手。” 齐安平声音低沉道: “最初之时,没有听说当今皇帝欲引领六宫嫔妃亲选这太子妃,而且,也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恶人胡大公子。 其父偏又是这礼部尚书胡利辉。 闻得朝中有人暗地里将他这胡利辉之名字,颠倒了个个,偷偷地喊他‘辉胡利’也就是音同字不同的‘灰狐狸’。” “表兄,人如其名必不假,可与其打过交道?”沈梅棠问道。 “我到没有。”齐安平道,“不过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朝中人见其面皆奉承,听不见真话。不过,有些事,必然是要先一步的想到,即便是想不到,也要有个应对的计策,不至事到临头,却束手无策。” “安平公子,我等怎个应对之法?”灰兰又端了一盘水果过来问道。 “二妹妹,计策虽不能两全,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齐安平犹豫道,“只能欲二妹妹扮丑,扮得越丑越好。” “什么?”珍珠吃惊道,“别人都思着怎么扮美,梅棠却得扮丑,这不是明摆着你不想让她选上太子妃,是吗?得了,先说说你自己的问题吧,莫提那胡大恶人了!” “珍珠,你别急呀!”灰兰接话道,“先听安平公子把话说完,你怎么知道安平公子想使出哪一条计策呢?” “说,快点说吧,我要急死了!”珍珠喝了一口水,催促道。 “我正是要以二妹妹扮丑之计,退了那胡大公子有可能使出的诡计。”齐安平道,“这条计策最安全,也最不显山不露水,识不出破绽。” “是啊!”珍珠接话道,“丑得跟我似的,一对大丑娃,直接打道回府,可到是个安全。” “你闭嘴!别打断我思路。”齐安平很不乐意地怼道。 “好,我闭嘴,你接着说,梅棠最好扮成个超级大丑娃,前去参选。 然后呢,吓倒六宫嫔妃一大片,皇帝一看,龙颜骤变,这可到好,就这还名动京城呢?将其全家逐出京城,永不得入,可是拜你所赐了!”珍珠怒怼道。 第四三章 扮丑之计 且说闻得珍珠之言,齐安平气恼不已,指着珍珠怒斥道: “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我何时将二妹妹打扮成大丑娃,而且还是一个超级大丑娃!从你肖珍珠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了,简直就是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 “哎呦呦,莫恼,莫恼了,安平公子快坐下,坐下......”灰兰将齐安平按坐在凳子上道,“珍珠姑娘性子直,自小一块儿长在,你还不了解她嘛?有口无心的,莫气了......” “二妹妹,你听听她这话说的,我怎么这么不愿意听呢?” 齐安平越说越气、越气越说道:“还吓倒六宫妃嫔一大片,你是飓风,她们是小树啊?飓风一来,小树通通折腰? 还说什么,说什么将全家逐出京城,永不得入,拜我所赐? 这是个什么罪名啊?你懂不懂,懂不懂,张口就说?你听说过谁犯下此大不敬之罪后,就单单是被逐出京城这么简单了事?这胜觞朝数百年的法制,当今天子闫灏纯以严治国,与群臣皆不苟言笑,到你这儿了,怎还就突然手软了?你谁呀?” “我谁呀?我肖珍珠啊!”珍珠怼道。 “好,你,你肖珍珠......”齐安平这气性也大,气得喘不上气来,“你肖珍珠别怂,入得宫中别怂,管他谁传下来的命令,都没有你肖珍珠脾气大,得让让他们听你的,听你的!” 看着边说话身子边气得直打哆嗦的齐安平,像猫儿生气之时一般,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两道竖起之瞳犹如两把向其戳来的利刃,寒光闪闪,嘴角上又挂着白沫...... “你还得救我,”珍珠少见的话锋一转,当场认怂道,“先谢你了,入得宫中,难免会有犯错之时,我到是无心,但初来乍到者必是要吃上点苦头,到时候还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你也会犯错?需要我的帮助?”齐安平反问道,“我可帮不上,一手指头的忙都帮不上,你可别指望着我,也指望不上。” “齐安平,你记着,帮我就是在帮梅棠。”珍珠道,“我肖珍珠已经决定,随在梅棠身边为丫鬟,陪她入宫。” “二妹妹何时就要丫鬟陪着入宫了,这又是哪一门子的话?数万的适龄女子前来参选,可谓万里挑一,那有哪么容易就被选上了,何况你知道谁的背后又是谁啊?你还是少说话,如若管不住自己的嘴,就躲到一边上吃瓜去!”齐安平很不是个心思道。 “梅棠若是落选,那保准是胡府那恶棍所为。”珍珠愤愤道,“你且准备着开战便是,随时他都会来抢亲!” “还没有王法了吗?我到是要看看他是怎么个抢法?”齐安平怒道,“那个病秧子胡三公子要是能站出来,我还就真高看他一眼。” “有什么可高看的,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差那个胡二公子没冒出来了?估计更不是个好东西!”珍珠咕哝道。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这时辰了不早了,都歇着吧!”灰兰催促道,“安平公子消消火,早点回去歇着去,明儿的事儿也是不少呢!” “也罢了,这一时,也思不出来什么好计策,明个儿再说。”玳瑁道。 “表兄,先回去歇着吧!你这扮丑之计尚可。”沈梅棠道。 “梅棠,你糊涂啊?跟众人唱反调啊?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打算回来嫁给那个病秧子、药罐子胡三公子守活寡还是怎招?或者说活活地被那恶棍胡大公子抢去啊?”珍珠也急问道。 “我只扮上五分,剩下五分便是。”沈梅棠道,“凡事不可太过,过犹不及。” “咳哟,我说二小姐,咱这坐在家里边,把事情想的可简单了......,安平公子这扮丑之计,虽然说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破绽,但禁不住咂摸啊?” 玳瑁急急劝道:“你们想想,这胜京城里,谁人不知道沈梅棠倾城绝色,聪慧过人。若打扮成一副大丑娃模样前去,一旦被那胡尚书抓着不放,以欺君之罪为由,告到当今天子处,这罪责可是吃罪不起啊!” “这个我知道,暂且不用担心,你们听我把话说完。” 闻得玳瑁之言,齐安平似乎也觉得此扮丑之计不太妥当,紧忙又边说边解释道: “我说的扮丑,是初试之前,仅在初试之前。就像你们说的,二妹妹倾城绝色,哪个考官会不通过她,还用得着考吗?若是闻其沈梅棠之名而不过,其长了几个脑袋?所以说,初试前,二妹妹打扮成什么样都不是很重要,都会顺利通过的。” “那这扮成大丑娃,不是失礼吗?”珍珠反问道,“那只老灰狐狸,既然得此名,必是狡猾无比,有过人之处......,况且,你又说他不是个省油的灯,若被其抓理不放呢?” “呃,照你这么个说法,硬是想找错、挑毛病,鸡蛋进都能挑出骨头来,那就别出门了,别去了呗?”齐安平怼道。 “哼,我到是想不出门,不去了,全家上下要是我一个人,我真就去了!这,这么多的人口......,我也不敢不去呀?”珍珠反怼道。 “笑话,也有你肖珍珠怕的时候,你跟我吵得不可开交,能耐呢?”齐安平不高兴道,“对得起我吗?我何尝不是操碎了心,为你们肖家考虑......,若不是看在四姐姐的面儿上,我理都不理你肖珍珠。” 齐安平话音未落,将手一捂嘴,又很后悔,怎么又无缘无故又提到了四姐姐呢?眼光无意间瞥了一眼沈梅棠,见其没言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灰兰打了个哈欠道:“时辰不早了,明个儿得早早就得起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可有的忙了......,安平公子也得跟着马不停蹄的忙,早点儿歇着,明个儿接着说。” “表兄,回去歇息吧。”沈梅棠道,“明个儿你得备下车马,送我们前去。” “嗯。”齐安平起身道,“二妹妹歇息吧,回头我在将这扮丑之计仔细的斟酌一下。” 第四四章 风雨最惜花 翌日。 逢着卯时将至,轰隆隆的雷声滚过天空,一道闪电亮起的刹那,瓢泼大雨哗哗而下。 辗转反侧,一夜未曾合眼的沈梅棠急忙从床榻上起身。 将衣裳敞开着的领口系紧,穿上金搭瓣的鞋子,白皙的皮肤,优美的弧度,就连她的脚裸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完美,完美得就算是一等一的雕刻师都未必能想象得出来。 逢着仲夏之夜,正是暑热难耐之时,晚上也半开着的窗子,她急忙至窗前关闭好窗子,迎面扑来的湿气,掺杂着雨水落地溅起灰尘的土腥味儿,闷热的天气,顿时凉爽下来,暑热全消。 一阵风将窗子鼓开,她上前推上半扇。 眼见着狰狞的灰云天空中翻滚,瓢泼的大雨空中拉出一道雨墙一般,迷迷蒙蒙,从西北直接贯向东南,风狂雨骤,横扫一片。 所到之处,树木皆弯腰,那敢不服从,变得若耄耋老者一般风中战栗,抖成一团! 一股风裹掖着雨丝,扑在脸上,蓦地冷下来。 ‘滋啦啦’一道闪电将天空映照得形同白昼,紧跟着‘咔嚓嚓’一声霹雷,直接滚落头顶,震耳发聩! 恰在窗前不远处的园中的一颗苹果树,应声而倒,青色的果子若一个个大冰雹一般,四散如飞,滚落得满地皆是! 那一片正逢着花期盛开着的红红粉粉、花色妖艳浓郁的各种花朵,风中零落,大部分的花茎被直接砸落,只剩得半截生长的泥土中杆子,突兀地戳在地上。更有那弱者,被连根拔起,吹上了天,转眼便无影无踪。 只一瞬,在狂风骤雨面前,一个大百花园,狼藉一片,多数香消玉损。 然而,却有那枝粗叶壮者,虽也在风雨中被吹弯了腰,花瓣散落在地面上,却依然在风雨之中盛开。 恰如一句话所说:没有风雨,你不知道花儿的可爱,风雨才是真正的惜花者;没有磨难,你不知道才华的可爱,所以磨难才是真正爱才者! 风雨与花朵,磨难与才华,同出一理。 “哎呦喂!” 一声惊呼身后传来,沈梅棠转回身,见小丫鬟玳瑁,被窗外的雷雨惊到,脸色唰白,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面上......,她天生就怕这打雷下雨,也说不出来个原因,反正就是个怕! 沈梅棠却也不是胆子大,胆子再大也不会有珍珠胆子大,但她从不怕这打雷,晴天霹雳也不怕! 珍珠却也怕这打雷,每每打雷之时,比眼前瘫倒在地面上的玳瑁稍好些,小雷不至瘫倒,但遇见那强雷,也没好到哪儿去,莫名其妙的哆嗦成一团。 “莫惊,莫惊,没事,没事!” 沈梅棠急忙将窗子关闭好,一个转身至玳瑁跟前,将她从地面上接起来,欲她到榻上在歇息一会儿。 眼见着珍珠躺在榻上,脸朝着里面,身子卷缩成一个猫儿一般,以大被子将脑袋紧紧地裹住,一动不动。 沈梅棠一笑,知道那一声惊雷早将其给惊醒,只是在强装镇静,闷头还想在睡一会儿,把好梦给接续上。 一个转身,回到榻上。 虽然,昨夜里很晚了才歇息,她却一夜没合眼。心里自是在思事儿,虽有倦意,却毫无睡意。 这会儿,听着房檐水流若瀑布一般飞落的声响,宛若百人的乐队,在演奏着曲子,遂将一个靠枕倚在身下,静静的听着。 顺手拿起床榻紧里边的一个锦盒,打开盖子,取出六一大师兄送给她的那三颗玉石子,攥在手中微微的发着凉,来来回回轻轻地捻动着。 ‘哗啦哗啦’ 大雨之声,掩盖住玉石子磕碰一处的声响,她想起那日里书院急急忙忙地往回赶,天空阴得形同黑锅底,也是下起了这么大、这么急地雨......,六一大师兄一边咳着,一边送她至山脚下,马车前。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的人虽离开了书院,离开了六一大市兄,心却没有走..... 这会儿,她抬起手来,将一颗玉石子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观瞧着.....,虽为普通样式的玉石子,细细看下来,却觉得极为不普通。 之所以普通是因为样式,规规矩矩的圆形,跟一个扁形的馒头棋子一般无二;之所以不普通,是因为那成色,碧绿得若一泓深潭,细腻得一丝杂质都没有,看着看着,仿佛有碧潭之水炅炅流出......,像六一大师兄深邃、端庄、深远的眼波在跳跃...... 她笑了。 忽而她又有些吃惊,吃惊手中这三颗玉石子之惊艳! 她的父亲沈长清本就极喜收藏这玉石、翡翠,对石头情有独钟。家中也有不老少这玉石的珍玩古董,或多或少的,她自是懂得品鉴这玉器之一、二。 沈梅娇挂在脖子上的那一对连城璧成色皆属上品当中的上品,可谓玉石、翡翠之中的极品,少有媲美者。 而她手中的这玉石子若是与其相较,其觉成色不相上下,若是一颗也不为奇,偏偏三颗皆是如此,似乎将一块玉料断成三个小块打磨面成这三颗子。 说来,这玉料本就难得大块,如此成色好之上品更是难得,而其为何要将其断成三粒小块,又加工成极为普通、甚至普通得无法再普通的老棋子之样呢? 沈梅棠心中狐疑,想了想,遂起身穿好了衣裳,打算去爹那儿一问究竟。 心中暗道:“爹爹见多识广,甚识得美玉、翡翠。必然会识得此物,其若是单单的一副棋子,又怎么会只有三颗?另外还会有多少颗呢?但不知何人,雕刻出此物,真的是为了下一盘棋,如此的奢侈吗?” 思罢,转身往外走,至门口处,恰遇见由外而入的灰蓝,身上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手中拿着一个食盒。 忽见沈梅棠往外去,急忙上前阻拦道:“大清早上起,外面便下着大雨,二小姐,二小姐哪也不能去啊?这要是被雨淋着了,身子不舒服了,气色不好了,明个儿可是不行的,绝对不能出去!” 第四五章 碧碗轻摇,银珠戏跳 且说门口处灰兰拦住欲外出的沈梅棠,怕其被雨淋了,着凉了明个儿身子不舒服,可是不行。 沈梅棠看了看外面的大雨,似是比刚刚小了一些,转身道:“不防事,哪就有那么娇气了。我去问候一下我爹,去去就回,刚好昨夜里的话,有些还得跟我爹说说。” “快停下,亏了我早回来一步,将你给拦住了,闻得老爷天不亮便出去了。” 灰兰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边说边脱下身上外罩的长袍子道:“闻得厨房中的师傅说,老爷早起天不亮便匆匆出府,安平公子也跟着去了。今年水大,洪峰经过沿河低凹流域冲毁了堤坝,正在转移受灾人口跟抢修堤坝。” “呀!爹爹亲自去了,这雨势下得如此之急怎生是好?”沈梅棠顺窗子看着外面的大雨担心道。 “二小姐莫急,有安平公子在,定是还有不少的人跟着,料也无事。”灰兰忙安慰道,“况且,况且老爷年年如此,事事必亲力亲为,鞠躬尽瘁,谁也劝不住啊!” “爹爹前年也是在堤坝上,逢着水势大,险些被冲走,我怎能不担心?”沈梅棠锁眉道。 “二小姐,莫担心了,前年安平公子没在家,自那以后,安平公子便不离开老爷半步的,没事儿。”灰兰安慰道,“先坐下,少吃些早点,稍后姑姑直接到大小姐的房中去,我们也得早些过去。” “嗯。”沈梅棠坐在桌旁道,“叮嘱一下给珍珠送衣裳者,直接送到姐姐房中。姑姑面前,珍珠穿上,怎么个搭配法儿,用心记好便是。” “咯,二小姐莫惦着珍珠了,她怎么穿都过了初试了......,这点面儿,毋庸置疑,考官还是会给老爷跟安平公子的。况且,这肖家上上下下,好几个人在这太医院里面做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众考官人等自是以这晃在眼前的、打紧儿的人为主,心中有数。” 灰兰以汤匙往碗里盛着米粥,接着又说道: “大小姐跟梅霞小姐呀,二小姐也不用惦记着,她们俩个,也会顺利通过初试的。卡壳,或是就会卡壳在二小姐这儿呢,我这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 谁让那胡府的恶少之父恰管此事,又比老爷官大一级了呢?虽不在同一个部门。 闻得当初,二小姐刚一出生之时,便是这灰狐狸前来定下此亲事,亲下得聘礼。 这会儿,自小聘定的婚事,因选太子妃一事说退就退了,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若真选上了一切都好说,若选不上,可是不太好说了......,况且,此一时,又横出一个胡大公子在里边搅动事非,哪是个省油的灯啊! 所以我们必须得防备着,处处得小心谨慎地防备着那胡府恶少暗处设障碍、设圈套,等着我们往里钻。这一招若是输了,保不准就会连输几招,极其的被动。 稍后,出得府门,车马行在路上,务必要仔细的叮嘱一番,任何事情皆得一一避开,以防意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嗯。”沈梅棠沉思道,“记着,告诉表兄,前次那个车夫,莫让其露面。” “记下了。”灰兰道,“二小姐,你吃着,我这就去将珍珠叫醒,她这个大觉迷,不叫她能睡到黄昏去。” “你忙着,我去叫醒珍珠。”玳瑁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转身去中叫珍珠。 珍珠蒙着头,早就被那雷声惊醒,莫名其妙地害怕这雷声。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躲雷,一直紧紧地闭着眼睛,强行将自己捆在半梦半醒之中,一动不动。 这会儿,被玳瑁召唤起来,知道时辰不早了,还得准备衣裳打扮之事,这都临门一脚了,自是不能怠慢了。 稍刻,四个人坐在桌前,简简单单地吃过早点。 天空变成灰白色,灰蒙蒙地一片,又稍稍有些个晃眼睛,雨势渐下渐小,但丝毫没停下来的意思,依然时紧时慢地下着。 这会儿,披好了衣裳,打着油纸伞出得门来,行在回廊之中。 玳瑁将二小姐欲穿着的两件素雅的衣裙包好,怀中紧紧地抱着。自是害怕这新做出来的衣裳被浇湿了会褪色,几个人出得门来直奔沈梅娇房中而来。 路过荷花池处,眼见着雨中的荷花美不胜收,细雨湿花,自是赏花的一境。 空中雨珠飘洒,花香四溢,荷花半垂着头,临着碧波而立。 亭亭玉立的身影雨中轻轻摆动,若美人沐浴,美不胜收,荷叶碧绿,颗颗晶莹剔透的雨珠若若一斛珠玉遍洒玉盘之上,来来回回地滚动,璀璨夺目。 不论是花、是叶、是香、是色,碧碗轻摇,银珠戏跳,如诗如画,心旷神怡。 ...... 沿着回廊向前,两侧檐上水珠成雨帘一般顺上而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没有行至门口处,便见着丫鬟金枝站在门口前,翘脚向这边不停地张望着,忽见沈梅棠四人走来,急忙将几人迎进室内,一边帮着沈梅棠脱下身上披着挡雨的大氅一边说道:“二小姐不急,不急。姑姑还没有到呢,梅霞小姐已经到了,正在里边儿说着话。” “嗯。”沈梅棠点点头。 稍刻,入得内室。 见沈夫人与四婶母还有沈梅霞正坐在桌前说着话,沈梅娇斜倚在一旁边的榻上无精打彩,似是昨日里累着了,睡得又晚,很没有精神。 “娘,四婶母,姐姐,梅霞。”沈梅棠与众人见礼,紧随身后的珍珠也一同见着礼。 “梅棠来了,今儿赶上了个雨天,衣裳可淋得湿了?”四婶母起身关心道。 “没有,外面披着了衣裳......”沈梅棠道,“沿着回廊而来,没淋着多少的雨。” “昨晚上还好好的,今儿早上就又下起这雨来,真是烦透了。”沈夫人看着外面的雨道,心中也是惦念着早早就出去的沈长清,盼着云开雨停。 正说着话之时,忽闻得金枝入得内室道:“夫人,小姐,姑姑到了。” 第四六章 穿成红孩儿 且说丫鬟金枝话音未落,门帘一挑,姑姑披着一件黑色大斗篷闪身而入,身上自是被雨水淋得湿了,就好像是一只雨燕,突然间飞了进来。 一个转身,姑姑动作麻利地解下大氅。 其内穿着一套颜色为蓝绿相间花纹的衣裙,闪着光的绸缎,蓝蓝又绿绿,特别是在这下着雨的天儿里,看着水光荡荡。 单单是这织工,就极其地繁琐。 某一个瞬间,就好像一只前来报喜的鸟儿一般,很抓眼球,牢牢将众人的目光吸引。 “娘,娘,姑姑这件衣裳好看啊……”沈梅娇与沈夫人撒娇道。 “好看......”沈夫人道。 “瞧瞧,快瞧瞧,这大雨下得,大清早上天不亮就开始下了,没完了。” 姑姑边弄着大氅上的水珠边说道: “来吧,快来吧!时辰也不早了,今儿你们都得早早地歇息,养精蓄锐,明个儿好有大把大把的精神,别小瞧了这初试,重要着呢! 首先看得是一个人的精神面貌,也就是最表象的东西,说白了,你们的脸跟衣着打扮。快去吧,把你们准备好的、合身得体的衣裳换上去。” “是,姑姑。”沈梅棠四人应声,转身入得内室更衣。 沈夫人与姑姑简短的聊了几句,又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姑姑身上穿着的这一套裙子,觉姑姑甚是会穿着。先不说这式样,单单是这颜色,至少什么样的场合不会穿错就是了,特别是在这仲夏里,给人带来一种清凉。 忽见珍珠急急的走到门口处与金枝催促道:“见到前来送衣裳的,赶紧给我送到里边去,我都等不及了!” “咯咯咯......,能不急嘛,我也替珍珠姑娘急着呢,放心,放心吧,见衣裳送来,我立刻给你送进去就是。”金枝应声。 “好。” 珍珠转身入得内室,帮忙沈梅棠三人换衣裳,整理头饰。 这三位大家闺秀,就跟集体要出嫁了一般,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好几个丫鬟也不够忙活的。梳头的梳头,整衣的整衣,搭配首饰的搭配首饰,忙得是不可开交。 最热闹的当属沈梅娇。 一会儿,这个头饰不如那个好看了;一会儿,这个手镯不如那个戴着更协调了,跟着忙活的丫鬟晕头转向,一来二去,全都没主意了,她说怎么戴就怎么戴。 沈梅娇特别的喜欢这大红色,越红火越好,恨不得时时刻刻地穿成个‘红孩儿’,跟一团火一般。 说来这红色到是个喜气,也能将人衬托得更加娇艳有精神,显得极其地热情,的的确确很能抓人眼球。 但这大红之色,是好看喜气不假,但也得分出个场合,不能想穿就穿呐? 这一会儿,姑姑在前,沈夫人跟四婶母皆入得内室,珍珠暂坐在一旁边摆弄着几样沈梅棠亲手为她挑出来的首饰,对着铜镜比划着往头上戴着,沈梅棠等三人换好了衣裳,横站成一排。 眼瞧着这三人衣裳颜色各异,样式大同小异,皆为裙装。一打眼儿便知,这三人的审美观点是截然不同。 虽然说穿衣棠跟吃饭,每个人天天都在吃、在穿,谁还不会?这看似简单实也不简单,还得穿出个得体,不是你自己穿着觉得好看,认为很美,那就行了,而是别人看着舒服又很美,投来欣赏的目光才行。 眼瞧着沈梅娇一身火红色衣裙,灿若一朵六月里的石榴花,红似火焰,极其的惹眼。 沈梅棠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裙,简简单单的式样,极其淡雅的颜色,就像一朵即将绽开的海棠花一般,紫色迎风,却又丝毫的不起眼。 沈梅霞这件裙子,粗眼一看,便知其是没少了花心思,怎么形容呢? 就像雨后天空中出现的一道彩虹一般,七种颜色相交织一处,色彩斑斓,晃得人眼花缭乱。反正看过之后,光是记住了这裙子之花哨,压根就没记住人长什么样,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 各娘各爱各地孩,沈夫人端详着沈梅娇、沈梅棠啧啧的称赞着,沈梅霞她娘自是不停地称赞着沈梅霞,就跟王婆瓜一般,自卖自夸。 稍刻,姑姑看了一眼珍珠,笑了笑。 好像实在猜不出,她会穿出一件什么样稀奇古怪的衣裳,实在是被眼前的沈梅娇、沈梅霞艳丽的衣裳晃得头晕目眩。 “咳咳......”姑姑清嗓,这就要开始点评了,室内变得鸦雀无声。 “呵呵呵......“ 姑姑少见的笑着,天天绷着,一根褶子都不见的脸上露出了笑意道: “首先,你们打扮得很好看,真的很好看,晃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想,此一时,有许多个前来参选的适龄女子皆把最好看、最鲜艳夺目的衣裳都穿在身上…...,但是,天下最富莫过帝王家,你们前来参选,是要争,但不要斗,明白吗?还是穿得普通一点儿的好,你们觉得呢? 快去,把你前平时穿着的衣裳,挑出来两件新的换上,身上的艳丽华服,等你们喜报传到府上,拿出来穿,也是不迟。” 三人是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我,白忙活了。 这一边,丫鬟帮着几个人脱掉身上的衣裳,开始御妆,换上一套普通式样的衣裳,忙活得不可开交。珍珠上前与姑姑道:“若是普通的衣裳,我有两套现成的,这就回去取来。” 姑姑点头,丫鬟玳瑁急忙与珍珠出得内室道:“珍珠姑娘,我回去取,你在这儿等着就是。” “不,这外面的雨停了,我腿脚快,你快去帮着梅棠换衣裳。”珍珠肯定道。 “那你快着点回来。”玳瑁催促道。好像担心珍珠回去在睡大觉不来了,其本来对这穿衣打扮之事就了无兴趣。 “知道。”珍珠应声,大步而出。 行至屋外,风停雨驻,天空中的灰云极速的流走,东面的天空大亮。不一时,金灿灿的阳光穿云破雾而出,树叶闪着金光微风中摇动,鸟声阵阵。 正往前走着,忽见不远处,两个家将快步奔府门口而去,珍珠心里正寻思着穿哪件衣裳合适,遂也没有理会,直奔住处。 第四七章 谣言满天飞 且说雨过天晴,金灿灿阳光穿云破雾而出,空气很是清新。 雨后的阳光遍洒大街小巷,有风吹动着街道两旁边的柳树,柔软的枝条不停地来回摆动。 细长若剪刀形状的、浓密的树叶,在阳光下成晃眼的金色,将脆啼的鸟儿身影隐去,只在偶然间风起的一刹那,柳浪翻起,方能见到那嫩黄色羽毛的身影‘扑棱’而起,只一会儿,便又落下。 安静的府门前,一条狭长的街道不是太宽,平常日子里还是比较安静的,这一会儿,三五成群、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的人,站在府门前往里面看着。 守门的两个家将,打开着角门,站在门口处向外面看着。 起初还没觉出来什么,看着热闹。 稍过了一会儿,觉得可是不太对,人群越聚越多,就跟那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约有五七百人之多,黑压压的一大片.......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唬得两个家将急急忙忙反身而入,将角门关闭好,一个人顺门缝往外瞧着,另一个人快步跑去告之管家。 眼瞧着莫名其妙地出现的人群,什么样的都有,牵羊抱狗,还一边吃着零食。 窃窃私语,交头结耳,更有甚者抬手指着沈府之内,比比划划、戳戳点点地说个不停,就跟突然飞来一群野蜂群一般,头顶上‘嗡嗡嗡’地盘旋,看得人直迷糊! 不一时,家将在前,管家在后,快步而来。 “怎么回事?”管家任仕霆上前急问道。 任仕霆岁数跟沈长清一般大,论辈分他管老太太地娘,也就是沈长清的外祖母叫大姑,整整长了沈长清一辈。沈长清不在府上之时,府中事皆由他做主。 “不知道啊?这雨过天晴之后,毫无征兆,突然间就冒出来这么多人,站在府门外不走,好像有什么热闹要看一样,但又不知道有什么热闹?快来瞧瞧!”一个家将边说着话,边将角门又打了一点儿,管家顺着门缝往外瞧着。 黑压压一片,七嘴八舌地,一时间,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任仕霆急忙道:“快,召集几人,穿上便装,顺后门而出。前去听听人群在说什么?” “是。” 一旁边的几个家将脱掉身上统一的衣裳,换上便装急奔后门而去,刚穿过一道拱门,跑到回廊之上,正巧,珍珠取回两套衣裳,走了个对头碰。 忽见家将慌张之样,又想起刚刚出来之时,便见得家将往前门跑去,这一会儿,怎么又奔后门而去?珍珠急忙问道:“慌慌张张,出了什么事情吗?” “呃,珍珠姑娘,无有大事,就是府门前不知为何围拢过来很多人,议论纷纷,管家命令我们前去听听。”一个家将话不待说完,便跑得远了。 “嗯?”珍珠一怔,眨巴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暗道:“怎么回事?有什么热闹吗?这看热闹之事把我给落下怎行呢?” 寻思都没寻思,直接将怀里抱着的衣裳往回廊的长凳上一放,拔腿奔后门而去。天生就爱动,爱看热闹的性子,根本就静不下来啊! 出得后门,绕道前门处。 眼前的场景令其大吃一惊,可是个热闹啊,跟那自由市场一般无二。 一处树影下,一大群人围着听,中间有几个人指手画脚,一边比划着一边不停地说着...... 珍珠站在一旁边仔细地听着,大概的意思是说沈府的二小姐沈梅棠自恃貌美,虽这会儿,太子妃还没有选呢,但她已经把自己当成太子妃发号命令了! 全府上上下下人等吓得大气都不敢呵出来一口,直接得跪下行见太子妃之大礼,三叩九拜,连高龄的老太太都得如此!一日里至少三遍,磕少了一个头都不行啊? 高高在上,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可是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而且呀,一直就嚷嚷着退婚,怎么可能嫁给尚书府那位有病的三公子呢?不可能的哟! 这一回当上了太子妃,那胡府的三公子若不死在她手中,那算是命大、开恩了! ...... 人群呜呜洋洋,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根本就听不出来个个数...... 这消息就跟长了腿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大街小巷地闲人全都跑了出来看热闹。 且说,这好事者跟闲人也太多了,七嘴八舌,三五成群,拉帮结伙地前来看热闹,还不忘记带着吃的、喝的,弄一个凉席,往树影底下一坐,就跟前来春游一般。 沸沸扬扬,这会儿,开了锅。 竟然还有那发现商机的小贩背着大包小裹,一边看着热闹一边高声的叫卖着......,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两不耽误,热闹也看了,钱也赚了,忙得是不亦乐乎! 这一边,站在人群背后的珍珠,气恼不已,火冒三丈! 恨不得立刻抡起拳头将造谣惑事者砸扁了,这也太可气了吧,凭空捏造,无中生有。在一看,数百人之多,这一伙,那一伙地,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转念又一想,心中暗道:“梅棠正让我去打探那胡三公子之相貌,听着刚才那人嘴中提道,莫不是他见过那病秧子,药罐子?不如上前问问去!” 思罢,拨开人群走向前,眼见着中间那人跟个瘦猴一般,正在唾沫横飞不停的说着、比划着,就好像他亲自看着了一般,说的比真的还邪乎! 珍珠强压心中的怒火,上前吼道:“呔!说得跟真的似的,你看见了吗?” 正说着话的人闻得有人问他,停顿了一下,抹搭一眼珍珠怼道:“还用看吗?满城都知道了,你没看见来了这么多人吗?这还能假了!” “嘿嘿,我说,你别满嘴胡说八道啊?造谣你也造得太离谱了吧?那尚书府的胡三公子,何时有病了,我怎么没听说?你这话若被那胡三公子听去了,怕是不敢走夜路了,或者怎死的都不知道吧?”珍珠很平静道。 “你谁呀?”瘦猴问道。 “我看热闹地啊,好心点化你两句。”珍珠道。 第四八章 风波再起 且说闻得珍珠之言,那个瘦猴抹搭一眼珍珠很不乐意道:“说谁造谣,说谁离谱呢?没见过,没见过谁能随随便便地往外说吗?一旁边老实地听着得了,废话还挺多!” “呵呵,你来说,大家来听,有这一说,有这一问,说得不是更热闹吗?总得有个人跟你唱双簧不是?”珍珠怼道。 “我乐意弹单弦,谁跟你俩演双簧?”瘦猴没好声地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一边凉快去得了!” “你们听听,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不足为信,可千万别信!”珍珠大声道。 “怎么不信了,你故意来找茬是不是?”瘦猴将眼珠斜向眼角道。 “那我到要问问了,这胡府三公子得的是什么病啊?大门大户地人家,在这胜京城里什么样的医者请不起、什么样的药用不起、什么样的钱花不起啊?还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病吗?简直就是笑话!” 珍珠大声问道:“你们当中,有谁见过那胡三公子吗,他可是如他嘴里所说的病着?” “对呀?胡三儿得地什么病呀?年纪轻轻,是不是病得不成样子了?”一个人接道,“有谁见过胡三儿吗?有人见过吗?若病得不成样子,这门亲事,就算没有这选太子妃之事,也不可能啊!” 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是,就是,谁见过那胡三儿,出来说说。” 忽闻得一个叫卖着货品的小贩上前道:“嘿,巧了,巧了,我见过一面儿。” 人群呼啦啦地将小贩围在正中间,好事的人可是不老少。说来也怪,这好事者就爱听这张家长、李家短之事,然后,开始当免费的小喇叭,添油加醋到处广播,唯恐天下不乱。 这一会儿,人群急急地催问道:“快说,胡三儿可有病,得的是什么病?快死了吗?” “咳哟,这话得说在三年前,我到是见过一面那位胡三公子,确实有病,倒在床榻之上,不停地咳着,就跟害了痨病一般,病入膏肓!”小贩道。 “他长得什么样?什么样啊?”人群急问道。珍珠这被挤在一旁边,根本轮不上她问了。 “咳哟,逢着个冬冷、天色擦黑之时,房间里还没有掌灯,看得不是太清楚。 反正瘦得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头发散乱着以手捂着嘴不停地咳着......,长得到是不丑,好像是鼻子上长了一颗黑痣吧,我有些记得不清楚了!”小贩努力地回忆道。 “哎?我说你不是瞎编吧?尚书府让你进去吗?你去做什么去了?”一个人质疑道。 “是啊,让你进去叫卖吗?哈哈哈......”人群传来一阵嬉笑之声。 小贩急忙解释道:“那日里,赶得巧,我是替药铺里的伙计给他送药去了,直接送到房中,就那么一次。” “咳咳,我说你看准了吗?”珍珠追问道,“鼻子上长了一颗黑痣?有多大的黑痣啊?” “咳哟,一身的病,瘦得皮包骨,鼻子上还长了一颗黑痣,这可真是没得瞧了,怪不得从来不出门,这吓人鼓捣地,还是不出来好,你们说是不是?”一个说道。 “可不是,不出来为妙,还是不出来为妙!”人群七嘴八舌、嘻嘻哈哈,“哈哈哈......” 人群骚动,好不热闹。 珍珠就这么一个转身听说话的工夫,那一个小贩也不知道窜到哪儿去了,跟一个赶集的小集市一般,黑压压地都是人。 珍珠个子矮,走到旁边站在一块石头上伸长了脖子四处看着,心里边寻思着再找出来那个小贩,单独问问他。 好半晌,没有找到小贩,却发现另一不远处围着众多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水泄不通。 也好信啊,急忙奔这边而来,刚想往里挤,一个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一看正是园中与其说话的家将。 一旁边,家将低声与珍珠说了其内几个人所说的话,大致上与刚刚那一伙人所说的大同小异,珍珠点头,低声与家将道:“赶紧回去,将此事说与管家。” 家将一点头,转身奔着后门而去,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珍珠正准备着挤到人群之中,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在这散布谣言。 忽然间,不远处树影一旁边两个身影一晃,虽然只是晃动了一下,但珍珠一眼便认出正是胡府那两个恶棍的家将。 那一天的晚上,打得满地轱辘,第二日里两个恶棍家将又气势汹汹地随同着那个矮冬瓜一同来到府上,扒了他们俩个的皮,珍珠也识得这恶棍。 珍珠比正常人矮上大半头,长得又极其的平常,属于扎到人群当中一秒钟便找不着影儿的人。 这会儿,一个闪身也隐在树后,四处打量寻找着矮冬瓜的身影,不知道他来没来?边寻思着心中边暗道:“不妙!此事准是胡大恶少所为,其手段卑鄙,造谣惑事。 这一时,就开始捏造梅棠以太子妃自居,欲众人对其行叩拜大礼,又扯出梅棠当上太子妃欲杀死这胡三公子,我看,是他要杀死胡三公子吧?这一招也太娘地阴损了吧! 这事儿,都不用传到太子的耳朵里,考官或许就会斟酌、掂量、揣摩几分,原本妥妥地事,彻底悬了......,这仅仅是表面上让人看到的、听到的,还有多少没看见、没听见、见不得光的事,谁知道呢?真他娘地可恶啊!” 珍珠越想越气,恨透了这胡恶少,眼睛盯着那两个凶恶家将藏身的大树后边,心中思忖着计策,怎么样能收拾一下这两个恶棍,又不被其发现呢? 四下里打量着,忽然看见有两匹枣红色的马栓在树下,正低头啃食着草皮,珍珠暗道: “这两匹马,莫不是那两个恶棍家将所骑,没听说有哪一个看热闹的人特意骑马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看热闹,那也太好信了吧!” 思罢,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有了,就从这两匹马身上下手,没准一举双得,既收拾了这两个恶棍,又将这人群惊散! 第四九章 十柳九蛀,若柳不蛀,可作天柱 且说珍珠思罢,打定了主意暗里收拾这两个恶棍家将。 四处看了看,确实没有见到矮冬瓜的身影出现,遂在路沿边处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背在身后,嘴中吹着口哨,佯装若无其事一副看热闹之状。 趁人不注意,三下两下爬上了树,身子虽有些胖,却灵巧得如同猴子一般,天生的本事,不用教,爬墙上树嗖嗖地快。 恰巧身上的衣裳跟树干颜色差不了多少,浓密的树叶遮掩下,还真是不容易看着她。 隐藏好,瞅准了树下啃草地马屁股,狠狠地一石头就砸了下去。 ‘灰儿,灰儿.....’ 被砸中的马匹仰头嘶叫着,好像被砸得直发懵,正啃草呢,莫名其妙地被砸,疼得直尥蹶子...... 果然见两个一脸横肉的恶棍家将从一旁边的树影背后快步而出,奔至此处,以手牵住马脖子上的缰绳,四处张望着。 珍珠居高临下,看得清楚,一动不动。 确说这是一颗老旱柳,黑褐色的树干长得很高,碧绿的树叶很浓密,生命极其地旺盛,尽显蓬勃生机。 “十柳九蛀,若柳不蛀,可做天柱。” 说的就是这旱柳,非常的容易被虫蛀。这些个蛀虫就是柳树最大的天敌,严重者能把一颗大树嗑成个空壳子。 这会儿,两个凶横的恶棍家将四外里看着,没有发现马匹因何而嘶叫,却在树下不走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看着马匹。 珍珠在树上,起初还没觉出怎么地,不一会儿,但觉得身上开始一阵阵地麻酥酥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爬...... 两只手臂抱着树干,忽觉得这树干软乎乎地,仔细一看,贴着树干一层黑压压地虫子。 浑身上下毛茸茸地,还在不停地蛄蛹着抱做一团,就跟那蛇窝里刚出生的一条条小黑蛇一般,数条扭做一团,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嘞个天,这是爬到贴树皮的老巢里来了,他娘的,可是不好玩!”珍珠抬手甩掉一条爬到手背上的贴树皮嘀咕道。 此一时,也就是珍珠,胆子大不怕虫子,这要换成个胆小的,那非得从树上掉下去不可。 “嗯?他娘的还不走了是怎招?”珍珠恨道,眼见着两个恶棍的家将,半载歪在树下,迷迷瞪瞪地好像是要睡觉。 珍珠浑身被虫子爬得酥麻不已,难受至极! 虽然说这虫子不咬人,但它在皮肤上爬过之后,会莫名地留下一串绿色的黏液。 不痛也不痒痒,即便是洗掉这黏液之后,皮肤之上也会或多或少的变得麻麻癞癞地,反正,不咬人个膈应人这话,说的就是这贴树皮。 这一会儿,又无法下去,急中生智,灵机一动,生出一条妙计。 珍珠抬手在树干之上搂起一把虫子,天女散花一般,直接朝着树下扬去。心中暗道:“看你走不走?尝尝被虫子爬的滋味儿!” 两个恶棍家将正四仰八叉地栽歪在树上,闭着眼睛半睡不睡地,忽然间从天而落一层虫子,吓得‘扑棱’一声站了起来,眼见着手指头长的贴树皮在身上爬,唬得直哆嗦! 一蹦多老高,扑落着身上的虫子,抬头往树上看了看,急忙跑到一边上去了...... 珍珠顺着树干慢慢地出溜下来,坐在地上往下抖落着身上的虫子,心中思忖着如何能让这两匹马突然间受惊,从而冲散人群。此事一出,这两个恶棍家将跟那胡大恶少,自是不好交待! 无意间的一个低头,见草坷处有一个土洞,拳头粗的一个土洞,像是一个耗子窝。珍珠眼前一亮,计上心来。 其自是记得,沈梅棠与六一大师兄曾在一起讨论过这子午互冲之理。 子在正北属水,颜色为黑,对应的时辰为半夜;午在正南属火,颜色为大红,对应的时辰为正当午时。这水火不容,黑红相冲,半夜与晌午头正相对。 按地支而论,子为鼠,颜色为黑,午为马,颜色为红,子午相冲。 更是闻得这马匹若是吃进去了老鼠屎就会莫名其妙地拉肚子,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变得四蹄扬起,焦躁不安,很容易就会受惊,而且就跟狂躁的野马狂奔一般无二。 还有,就是这马匹焦躁不安之时,切不可当其面突然间打开油纸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这突然间张开的油纸伞,多数的马儿就会受惊。 珍珠寻思到此处,向前爬了几步,伸手扒开耗子洞。 一来是她的手有劲,二来也是此处土质柔软,不多一时,扒出来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小耗子。 一个个呈白色,个头不大点儿,身上还没有长出毛皮,珍珠急忙将其又推了回去,自言自语咕哝道:“你们没用,我找耗子屎,这耗子屎都哪去了?” 不一时,忽然发现一旁边的干草处有一堆黑色的小颗粒状的东西,确定那就是耗子屎,心头一喜。 起身寻思着上哪儿弄一把油纸伞去呢? 可巧了,逢着个雨后前来看热闹,有不少的人手里边拿着油纸伞,还有那小贩身上背着,手中提着,正在不停地叫卖着油纸伞。 一拍兜,一文钱都没有带。 有心想管个看热闹的陌生人借一把油纸伞,却又害怕马匹受惊之后,会因这把油纸伞而牵连到借伞的人。胡大恶少自不是个好人,看热闹的市井闲人哪能跟他斗得过? 寻思了一下,珍珠将身上的一块玉佩摘下来,掂量了一下子分量,换来辆马车绰绰有余,莫说这一把油纸伞了。心中有些个不舍得,抬头又看了看这些比比划划的人群,心中暗道:“也罢了,什么办法才能把这么多人驱散?除此惊马之计,无有其它!” 思罢,冲着小贩就去了,以袖子半遮住头,佯装被晒得晕乎乎,将玉佩递给小贩要换一把伞。 小贩见玉佩两眼直冒光,点头又哈腰,直接将手中的伞全部摆在眼前,任你挑。 珍珠挑了一把看着结实的,又很扎眼的,天空一般亮眼的蓝色油纸伞拿在手中,转身走向一旁边。 第五十章 子午倒冲之策 且说准备妥当的珍珠,随手扯下一块衣襟,蹲在草坷中将一堆堆的黑色小颗粒收集起来,包好了一小包,形若拳头大小。站起身来,心中寻思着: “哎呀!就这么原封不动地给马儿去吃,马儿又不傻,定是不肯吃啊?有了,弄来点干草料跟野菜,混合一处,无意间就会被其吃下。” 说干就干。 一旁边寻了些干草将其撕碎,又弄来点野菜,与布包里的黑色小颗粒搅拌好,低头嗅了一下,没觉出有什么异味儿......,遂满意地点点头,那一股子超级认真的劲头儿,就差亲自尝上一口二口了...... 这一会儿,见人群依然是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冲着府院内戳戳点点个没完没了。远远便见着那个瘦猴,上蹿下跳地煽动着人群造谣生事,沸沸扬扬跟开锅了一般...... 珍珠心中憋气,暗道这个瘦猴定不是个好东西,无力不起早,准是收了一定的好处。 还犹豫个什么?立刻行动! 四下里看了看,见无有人注意到她,悄悄绕至马匹跟前,右手托举着搅拌好的饲料喂进马嘴里,左手抚摸着马头咕哝道:“马儿呀马儿,今日莫怪我,要怪就怪胡府的恶少与那俩个恶棍地家将,四处害人!出此下策,我也是无奈!” 见两匹马儿将手中的草料吃得个一干二净,又低下头将洒落地面上的草料捡着吃掉,遂一个转身,隐身在树后,手中拿着油纸伞,等着动静。 心里边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一招管不管用? 梅棠与六一大师兄两人经常在一处谈论玄学之理,说得跟天书一般。 心不在焉的她也只是听得几句浅显易懂的算是能记得下来的,当时也并没有往心里去,可巧了,今儿还就用上了!也不知道这断章取义,临时抱佛脚的一招管不管用?珍珠心里边正暗自嘀咕着,忽然间闻得人群骚动,急忙奔上前边,看看怎么回事? 忽见来了一队的官差,约有二、三十个人,开始驱散人群,眼瞅着黑压压地人群能有七、八百人之多,这二、三十个官差哪能驱得过来啊? 就跟走过场一般,官差见人群不走,束手无策,靠一边站着,简单的维持一会儿秩序,自行撤走了。 珍珠恼火,知道这伙官差定是管家找来的,为的是遣散造谣的人跟这看热闹的人群,官差定是又接到了胡大恶少的命令,所以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敷衍了事。 珍珠正气着,想追上前去与那些官差理论几句,怎么说走就走啊?这人群还没散呢! 恰此时,忽闻得一阵躁动。 一个转回身之时,忽见两匹马儿异常地不安,摇头嘶鸣,原地不停地转着圈,四蹄乱蹦,挣脱着缰绳,好像非常地难受! 这马的缰绳自是栓在老柳树上,随着马儿的躁动不安,树枝也跟着晃动起来,竟有那无数的虫子直接从树上掉落下来落在马儿的身上,好比火上浇油,一时间,马儿直接站了起来,嘶鸣不已! 珍珠心头暗喜,知道刚刚没有白忙活儿,这一招必是奏效了。 一个转身,刚想上前去再添上一把火,打开油纸伞,惊到马儿,却见两个恶棍地家将气势汹汹地奔此处而来! 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扯住躁动地马儿,四处看着,还以为是刚刚人群的骚动让马儿受惊了呢? 珍珠转身快步走到一旁边,隐身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 稍沉寂,只片刻。 忽闻得一阵阵的腥臭之味儿扑鼻而来,让人直作呕,人群迅速掩鼻躲开...... 眼见着两匹马开始闹肚子,一边不停地躁动着,一边是上吐下泻.......,稍刻,倒在在面上开始打滚,四个马蹄子乱蹬乱踹,疼得直抽筋,口中不停地往外吐着白沫子,开始折腾......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牵羊抱狗、吃零食看热闹地人,有往这一边跑的躲避着腥臭味儿的,有往这一边跑的丢了手里零食的,还有不老少的往马儿跟前跑看热闹的,比那自由市场可热闹多了,啥样地都有...... 两个恶棍地家将也是一脸懵圈,站在草地上看着满地打滚地马儿,上吐下泻个没完,不知道刚刚还好好地马儿,这会儿中邪、中暑还是怎招了?一时之间,直抓脑袋,自是没遇见过此事,束手无策! 看热闹地人越围越多,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这马儿是怎招了? 有的说马儿中暑一会儿就得晕倒;有的说马儿坏肚子了,一定是早起在家里没吃好就赶出来了;有那更离谱地说,这马儿一会就得一蹬腿死了,这马肉都不能吃,咱可不能买! 嘿嘿,今天这热闹看得真值了,不能走,不能走啊! ...... 折腾了半晌,两匹马儿好像缓过来点劲头儿,无精打彩地倒在地面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会儿,忽见那个瘦猴引领着三、五个人窜上前,与两个恶棍的家将比划、说着什么......,人群嘈杂,珍珠站得远,自是听不见他们所说之话。 不一时,瘦猴上前扯着马儿的缰绳,好像要牵走,马儿倒在地面上半天也不动弹,他用力地扯着...... 忽然见两个恶棍地家将上前,手中拿着长鞭子,‘啪’空中甩出一记响亮的鞭声! 马儿惊恐,晃晃悠悠往起站时,恶棍地家将又甩出鞭子,狠狠地抽在马匹地身上,霎时,一道鞭痕斜刺里横贯马身之上,疼得马儿一个趔趄又栽倒在地,‘灰儿、灰儿’不停地嘶鸣着,脸上流露痛苦之表情..... ‘啪’ 紧跟着又是一鞭子,摊倒在地面上的马儿浑身颤抖着站起来之时,身上的鞭痕流出血来,啪嗒啪嗒地顺着身子落到地面上......,珍珠虽站得远,却也看得格外的清晰,牙关紧咬,恨透了这两个恶棍地家将! “啧啧,这也太狠、太凶恶了点儿吧,马儿都中暑了还这么使劲儿地抽啊,怎么下得去手了!”人群之中有人谴责道。 “谁说不是,一脸横丝肉,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人群中有人道。 “啐!什么人呢?走,一会儿咱们就走,不给他看热闹了,让他们自己玩去!”一人接道。 ...... 第五十一章 羊跑狗丢 且说两个恶棍地家将举着手中的长鞭,抽得马儿直打哆嗦,没好声地嘶鸣着。忽见那个瘦猴蹦在前边大吼:“闪开,都给我闪开!闪到一边去!” 眼见着两匹马儿被恶棍地家将抽得直接站起来,两个前蹄竖起,空中挥舞,就差蹦起来了! 人群‘呼啦’一声,闪出一条路来,珍珠却站在原地没动弹,恰恰站在路之中央! 背对众人,手中紧握着油纸伞,自是恐将被这两个恶棍地家将认出来。忽闻得瘦猴一嘶吼:“让开路,滚,给我滚到一边儿去!” “不滚,就踩死那肥婆!”一个恶棍地家将一边扬鞭抽着马匹一边叫嚣着。 一阵马声嘶鸣伴随着急促地马蹄声奔来,人群发出惊声尖叫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珍珠手中拿着油纸伞,回转身之时,‘砰’一声将伞打开,一道晃眼蓝光突然闪现在眼前,宛若晴空中落下的一个闪电一般,瞬间,两匹马一声嘶鸣,直接跳了起来,紧跟着就发了狂,横冲直撞! 一个瞬间之事,瘦猴在前还没等反应过来,被马儿一蹄蹬飞,‘扑通’一声摔出二、三丈开外,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那两个恶棍地家将简直就是自己找死,手中扯着缰绳不松手,竟然试图想骑到马儿的身上来制服马儿,一个眨眼之工,被马儿踩在脚下之后又踢出丈远,如两摊泥一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匹受惊的马儿,哪有什么方向,就跟无头的苍蝇一般,奔着一处就狂奔,谁敢上前拦,谁又能拦得住啊?人群大惊失色,尖叫声不绝于耳,如开锅了一般,四处奔逃,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地面上什么东西都有,小贩货都不要了,撒腿如飞,抱头便跑! 那些个牵羊抱狗、吃着零食前来看热闹的人,这会儿,羊也跑没了,狗也丢了,鞋子都跑飞了,光着脚往树上爬......,嘿,这热闹看得,可赔大发了,不快点往上爬,小命得丢这块儿...... ...... 一个转身丢掉油纸伞隐身树后的珍珠,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脑门上的冷汗涔涔而落! 没想到这马儿真的会因这把突然张开的油纸伞而受惊,幸亏得身形快,一个闪身之时,狂奔而来的马儿擦着其见肩膀而过! 不一时,人群如鸟兽一般散个干净,珍珠四下里看了看,那两个恶棍地家将跟瘦猴几人,躺倒在草地上跟死狗一般一动不动。 珍珠心中有气,弯腰在一处水沟之中搂起一把黑泥抹在脸上,弄得跟小鬼一般啐道:“啐!你娘地,谁是肥婆?今儿老娘让你们尝尝肥婆地厉害!” 啐罢,上前正想抡起拳头将几个恶人砸扁,却突然闻得声马嘶,见一辆马车奔此处而来,珍珠急忙藏身一颗老树背后,暗里观瞧。 马车行至近前停下,车门一开,先是下来两个五大三粗家将模样之人,跟随其后蹦下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矮冬瓜。 见其上前,以脚踢了两下倒在地上的两个恶棍家将,骂了一句:“一对饭桶,废物!” 转身,冲着身后的两个人一努嘴,两人立刻上前,一人拖着一个,跟拖死狗一般将其等装上车。 矮冬瓜又行至瘦猴跟前,踢了一脚,瘦猴自是被马儿连踩带踢的晕死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个转身,矮冬瓜上得马车,脚踩着两个恶棍地家将坐在车里道:“通知下去,立刻来人制服惊马,闹出人命来就不好收场了!” “是。”两人应声。 马车调转头,朝着一处疾驰而去。 珍珠从树后出来,寻思着上前狠狠踢上瘦猴几脚,让你出来造谣害人!还没等上前去,忽又见四、五辆疾驰地马车从一处而来,最前头一辆正是齐安平的马车,知道舅父回来了。 呼啦啦,一群官差跑步奔着此处而来,珍珠一急,倒在大树一旁边,佯装看热闹受伤的闲人倒在地上。 马车停在路边,果然是齐安平下得马车,有官差上前与其打着招呼说着什么,不一时,有十几个官差在前开路,齐安平上车,几辆马车奔着府门口处而去。 一旁边,官差抬着瘦猴等几人至路边上,不一时,来了一辆马车将其等拉走。 珍珠刚想起身走,忽然从背后窜出一人问道:“你干什么的?躲在树背后干什么呢?” “呃......” 珍珠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官差,年方二十五、六岁上下,面色白皙,生得一张国字脸,五官端正,似是眼熟,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噗嗤’ 那人似乎看着珍珠造得跟个小鬼一般,没忍住笑出声来......,稍刻,上前一步问一脸懵圈地珍珠道:“是不是看着我眼熟啊?” “嗯,”珍珠一点头,“你是谁来着?” “我称呼你长姐肖曲燕为长嫂,你不记得我了吗?夜叉!”官差提醒珍珠道,“看个热闹,你至于造得跟小鬼似的吗?” “哎呀!”珍珠一拍脑门子,从地上蹦起来一把抓住官差的手臂喜道,“卷昊,你是卷昊!我想起来了!” “咦----,放开,快放开我!”卷昊很嫌弃地躲闪道,“别弄得我一身的泥,虽有几年没见了,你怎么跟小时候一个样儿,喜欢一天到头来弄得埋埋汰汰地,跟那泥猴子差不多少?真是个奇葩!大老远地,我就看出来,准是你肖珍珠没跑!” “卷昊,你才跟小时候一样,竟记些个没有用地,我就没有好地方吗?”珍珠怼道,“你是什么时候当上的这官差地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能知道啥呀?一年回几次家啊,整日里长在你舅父家里。”卷昊道,“今儿,听说你舅父家里这边有事,我就跟着头儿过来了,没想到,还真是没想到,活捉你肖珍珠!快点招,你有没有干坏事!” “跟你说,刚刚你们抬走的那个瘦猴,不是个好人!就是他受人指使,造谣惑众,恶语伤人。”珍珠低声道。 “受何人指使?”卷昊问道。 第五十二章 侠肝义胆的卷昊 且说闻得珍珠之言,那个瘦猴正是受人指使的造谣生事者,极其可恶,卷昊问道:“其受何人指使?” “呃......,这,我也只是听说,幕后之人暂时还不知。不过,你们头儿应当知道,你且听令便是了。”珍珠稍稍犹豫了一下,把挂在嘴边上的胡大恶少又咽了回去。 说来珍珠心思还是非常地缜密,考虑得也很周全。 自是了解卷昊的为人,颇有着一股子侠肝义胆,好打抱不平,看不过去的的事必然是要出来说两句,掰扯掰扯,极富正义感。 其自小便习武,随在一德高望重的师傅门下学着,有着一身过硬的本领......,这会儿,当上了官差,还挺有用武之地的。 “夜叉,有话快说!”卷昊干脆利落道。那一双眼睛里射出来的一道精光,好像已经揣摩透了珍珠的心思。 “卷昊,我说的是实话。”珍珠道。 珍珠自是知道卷昊属于最底层一个小小的官差,上哪能斗得过那胡府的恶少去,又逢着个侠肝义胆的性子,莫在鸡蛋碰石头,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些。 “记住了,好好地收拾那个瘦猴,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明天,太子选妃,如果你能来此处,尽量的过来,沈府算上我有四个人前去参选太子妃,需要人保护,明白了吗?”珍珠郑重其事道。 ‘噗嗤’ 卷昊看着一本正经地珍珠笑喷,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不停地点头道: “我来,我尽量的赶过来。不过,不过我也是友情提醒,明个儿你可得把脸洗干净了,别埋埋汰汰地就去,不,今儿晚上就开始练习洗脸!哈哈哈......哈哈......” “呔!嫌弃我呢你?别忘了,小时候你还总抢着抱我,那不是你吗?”珍珠翻白眼怼道,“我听我长姐说的。” “我那时候也小啊,以为你是一只猴呢?”卷昊笑道。 “你,你给我滚,你胡诌谁是个猴呢?”珍珠一边吼着,一边抡拳头砸向卷昊。 “夜叉,你不需要保护了你?”卷昊向后退去道,“跟你耽误半晌了,我得赶快回去,明个儿尽量往这边赶。” 话音未落,卷昊已经快步走出很远,形若草上飞一般的速度,让人看不清其上怎走得那么快! ...... 午时的太阳头顶垂照,没有一丝的风,街道上狼藉一片,此一时,到是个安静,从这头望向另一头,没几个人影了,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珍珠手搭凉棚四处看了看,也不知道哪两匹惊马跑到哪儿去了,总而言之,马儿轻意不会停下来,或许,这会儿都跑到城门外去了。 一个转身奔着后门快步而回,跟守门的家将打了一声招呼,珍珠直奔荷花池子处。想趁着没有人看见之时,把脸上泥洗净了。 正急匆匆地往前走之时,迎面碰见沈志烨。 见他满脸满身都是泥,特别是两只手,几乎是看不出来原色被泥呼死,形同一个泥猴子一般往这边跑来,身后远远地追来两个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地,口中喊着小少爷......,两个人对视一眼,珍珠吼道:“志烨,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沈志烨反问道,“珍珠,姐姐。” “啊,我没干什么。”珍珠道,“你们俩个,把他领回去,洗干净了脸,舅父回府了。“ “什么?我爹回来了?快走!快走!”沈志烨向后院跑去。 珍珠奔至荷花池旁边,捧水将脸上的泥洗掉,洗了半天,以水面为镜子,照了照,感觉泥没有了,用衣袖擦干。忽然间,想起还有衣裳放在回廊的长凳之上,急忙起身奔长凳处而来。 寻了半晌,没见着衣裳,一边寻着一边嘀咕着:“莫不是谁怕衣裳被淋湿了,帮我收起来了。罢了,回去换一套,可是没少了耽误功夫,也不知道姑姑走没走呢?” 确定了没有之后,转身往房中走去。 正沿着回廊往前走,路过一片小花园,忽然间的一瞥,发现一处假山石的旁边树竖起两个稻草人,稻草人的身上所穿着的正是她那两套崭新的衣裳。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珍珠怒吼道,“谁干的,给我出来!出来!” 四外里甚是安静,唯听见鸟儿隐在树间一阵阵的脆啼......,气得珍珠直跳脚,可就这么两套崭新的衣裳,明个儿我穿什么呀? 一个转身,大步奔着稻草人而来,眼见着衣裳之上全都是泥水,黑黑的手指印成鸡爪之样印满了衣裳之上,地面上湿湿的泥土也都是些个手指印.......,珍珠心中突然明白过来了,不用问,肯定是沈志烨干的! 有心回头想蒿出来沈志烨狠狠抽他两个大嘴巴,一寻思,即便是抽了他两个大嘴巴这衣裳也不能要了,气得珍珠一个转身奔房中而来。 刚一开门往里进之时,与小丫鬟玳瑁撞得个满怀,玳瑁惊道: “哎呦喂,可找你了!我说珍珠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呀?我的老天爷,怎么造地这么狼狈啊?你是不是不想参选了啊?想造反了!” “说什么呢,参选不是明天的事吗?慌个什么呀?”珍珠一脚跨进门里道,“不忙,不忙就快帮我找衣裳?对了,我定制的那件衣裳送来了吗?一会儿,换上给姑姑瞧瞧去!” “哎呦喂,我说珍珠姑娘,这都什么时辰了?午时都过半了,姑姑早就回去了!实在是等不起你呀!”玳瑁哭笑不得道。 “哦,怪了,今儿没觉出饿来?” 珍珠三下两下脱掉身上的外套,丢在一旁边,直接躺在榻上,这一大上午的,折腾得她实在是累了。 忽觉得右臂处火燎燎地一阵疼,撸起内衣之袖子一看,皮肤一片通红,明显的擦伤痕迹,渗出滴滴血来。自是与惊马擦身之时,被剐蹭到的,想想有多悬! “梅棠呢?这会儿,梅棠在哪?”珍珠问道,“去把那敷擦地药水给我拿来点,有破皮的地方。 “什么?”玳瑁惊慌道,“你受伤了?” “哎呀!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又没有破相。”珍珠道,“快点儿。” 第五十三章 无翼而飞 且说小丫鬟玳瑁见珍珠受伤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撂下手中的活计,内室之中找出来跌打损伤敷擦药水,急上前,一边为其敷擦,一边急道: “哎呦,我说珍珠姑娘,你这是怎弄地啊?瞧瞧,这都肿起来了,快到后院的药房中包扎一下吧!就这么地晾着我看着是不行啊?” “没事儿,快点敷擦点药水得了,皮肉之伤算得了什么?”珍珠道,“梅棠呢,她去哪了?” “我说珍珠姑娘,即便是你皮糙肉厚的、又很皮实,但这大热的天,弄不好了在孬发了,落下了疤瘌可就不好看了!”玳瑁急道,“这会儿,二小姐等人去老太太哪儿了,她惦着你,让我回来看看。” “嗯。莫说给梅棠,我没事,歇会儿就好了。”珍珠倒在榻上道,“给我找衣裳去......” “好,这就给你找衣裳去。”玳瑁收拾好药水,急忙奔里间来找衣裳。 这一会儿,天正是热时,珍珠粘在榻上就能睡着这毛病又犯了,等着玳瑁找出来衣裳一看,珍珠呼呼大睡呢! “哎呦,我说珍珠姑娘,可真有你的,这又睡上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你娘还有你姐姐都过来了,这会儿,都在老太太房中呢,你不过去看看呀?又睡着了,可愁死我了!”玳瑁扒拉着珍珠嘟哝道。 珍珠这觉性大,粘上榻就着,这一会儿,睡得呼呼地,这个香。 小丫鬟玳瑁也没折,抖落了一下手里边的衣裳,将其在桌上铺平,取了一个专用的、银质的水壶一样的东西,装上热水,轻轻将衣裳的褶子蹚开。 稍刻,一个回转身,又将一套崭新的衣裳拿出来,叠在桌上,与旧衣棠相较着大小。 一看便知,这就是珍珠新定做的那一套衣裳,颜色为淡雅的杏色。 杏色比较柔和也很扮美,既不艳丽又不过于素气,很是淡雅的颜色,无论身形是胖还是瘦,皮肤是白还是黑,穿起来效果都会不错。 小丫鬟玳瑁忙活得一脑门子的汗,取了一块手帕擦了擦,听了听榻上珍珠的鼾声,又看了看桌上熨烫得平整的衣裳,满意的点点头。 忽然,一个抬头间,见一个大圆圆地大脑袋顺着门帘的缝隙处探了进来,一脸的肉,厚厚的眼皮,小眼睛不停地眨巴着。 “哎呦!吓我一跳,今儿这是怎么了?”玳瑁问道,“小少爷,你有事吗?” 沈志烨撩起门帘,闪身而入,四下里看了看问道:“啊,我没有什么事儿,以为我娘在二姐姐这里。” 玳瑁迎上前道:“小少爷,你娘还有二小姐人等都在老太太房中呢,这会儿,你二姑母与姐姐前来,热闹着呢。” “啊,我去看看。”沈志烨转身往外走道,“珍珠姐姐回来了吗?” “回来了,可回来了,这会儿,累了,正睡着了。”玳瑁回答道。 “哎呦!”沈志烨哎呦了一声,手一扶门框,玳瑁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问道:“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啥事,崴了一下脚。”沈志烨道,“你扶着我,去找我娘。” 玳瑁想了想,一时间,人手都各忙各的,屋里还没有人,犹豫了一下道:“那你等一下,我给珍珠姑娘盖一下被子,马上就过来送你去。” 玳瑁自是多了个心眼儿,知道昨个儿珍珠因金枝被绊倒之事,斥责了小少爷,恐是他不太高兴。 一个回转身,将珍珠新做的衣裳收了起来,放在珍珠床榻紧里边,以被子盖好,急忙一个转身出来,关好了门,扶着小少爷往后院老太太房中去。 逢着午时渐末,未时欲出,正是热时。 虽然早起下了一场急雨,这会儿,阳光强烈,园子里头的花木皆无精打采地垂着头,一副昏昏欲睡之模样。 接连穿过两道拱门,沿着回廊往后院而行,行至那一处荷花池旁,一缕花香飘来,虽没有晨起之时浓烈,却也很是清香。忽闻得沈志烨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别跟过来。” “嗯?”玳瑁问道,“小少爷,你要做什么去呀?” “不做什么,你在这儿等着我,别动,知道吗?”沈志烨道,“我去假山石背后解个手。” “那,那你去吧,我等着你。”玳瑁将头转向荷花池处,看着荷花,沈志烨转身而去。 一池的荷花,翠盖红裳,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香味儿沁脾,倍觉润心畅怀......,不知不觉,好半晌,没闻得动静,玳瑁似觉不对,转回头来空无一人。 “小少爷,小少爷?”玳瑁喊着。 没有个动静,玳瑁心中暗道:“这小少爷去哪儿了?莫不是将我诳出来,到房中拿什么东西不成?” 思罢,四处又看了看,无有人影,转身,快速地往回跑。 大老远便见着原本关着的门敞开着,心里‘咯噔’一声,快步奔进门来一愣! 眼见着齐安平坐在桌前,正仰头将刚刚熨烫衣裳装在银壶中的水喝个底朝天! “哎呦!” 玳瑁一惊,想上前阻拦,说一声,那水不能喝呀?却已经来不及了,被喝得个一滴不剩。 “这是什么水壶?”齐安平问道,“平常怎没见着拿出来过?” “呃......,安平公子,你何时来的?”玳瑁打岔道,“珍珠姑娘还睡着呢吧?” “是啊!也真能睡得着,我刚进来,听着她的鼾声就坐在外边儿了,估计,二妹妹一会儿便回来了。”齐安平道。 “安平公子,你坐着,我看一眼珍珠姑娘,这就给你端水果去。”玳瑁边说边走进内室之中。 珍珠还在呼呼的大睡着,玳瑁可算是将一颗悬起之心放了下来,上前帮其把被角往上带了带,随手想把新衣裳拿出来,手中却一空。 “嗯?”玳瑁一惊,“衣裳呢?” 急忙出得内室,眼见着桌上的衣裳也是无翼而飞,遂瞪大眼睛问道:“安平公子,你可见到这桌上的衣裳?衣裳哪去了?” “什么?没有看见啊,我进来时,这桌上就摆着这么一只水壶啊!”齐安平道。 第五四章 调皮得要命 且说闻得衣裳无翼而飞,齐安平举起桌上的那一把水壶道:“我进来时,桌上只有它啊,水被我喝光了!” “糟糕!可真糟糕!”玳瑁急得直跺脚道,“那可是珍珠新做回来的衣裳,还有一件最合身的衣裳,这可到好,临了到眼巴前了,却没衣裳穿了,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可能呢?这府中还能闹贼了?”齐安平追问道,“快去看看,二妹妹的东西可有丢的?我我非得揪出来这个贼人不可!” “安平公子,我这就去看看,你莫急了。” 玳瑁言罢,一个转身,奔入内室之中,四处看了看,没有动过的痕迹,东西未见少,心中暗道: “这事儿呀,跑不了是小少爷干的!他把我诳出来,撂在荷花池边,佯装解手跑回此处,将衣裳拿走.......,罢了,罢了,此事暂不可声张,一会儿见到他,管他要回来便是。” 思罢,玳瑁急忙从室内出来与齐安平道:“没有丢东西,安平公子。或是我将衣裳放在哪里忘记了,一会子我在仔细地找找,此事,暂时莫声张。 对了,珍珠姑娘的娘跟姐姐都过来了,这会儿在老太太房中,二小姐都在哪块儿,安平公子没过去看看吗?” “呃......,我知道。一会儿,等珍珠醒来再说吧,我有事问她。”齐安平道,“珍珠跟你说上午做什么去了吗?” “没有。”玳瑁道,“珍珠姑娘,手臂擦伤了,回来帮她敷擦些药水,就睡着了。” “家将说在院外人群中见到了她,之后就找不到了。”齐安平道,“她可真行,还受伤了?不服谁,我都服她肖珍珠!大写一个字‘服’!” 说着话,玳瑁端过来一壶茶,将那一只空空的银壶拿走道:“安平公子,莫在喝这里边的水,此壶盛水腥味儿重。” 恰此时,闻得一阵‘咯咯咯’银铃般地笑声由远而近,齐安平一个回转身之时,四姐姐肖曲莺笑着从门外而入,紧跟着沈梅娇、沈梅棠、沈梅霞还有几个丫鬟跟进来。 “四姐姐好,安平有礼了。” 齐安平忙起身拱手道:“知道二姨母跟四姐姐来了,我在这儿等珍珠。正寻思着将她召唤醒一块儿过到外祖母房中看二姨母跟四姐姐去,这会儿,四姐姐就过来了。” “是啊,我这也是好半晌不见珍珠,急着就过来了......,可巧,安平也在这儿,安平莫客套了。”四姐姐微笑道。 “安平公子,快请四小姐坐下啊。”玳瑁一旁道,“大小姐、二小姐、梅霞小姐快坐下,我这就去把呼呼大睡着珍珠姑娘叫起来去。” 沈梅娇扯住玳瑁笑道:“等下,我们几个一块儿叫她去,突然掀开她的被子,看她有多尴尬,咯咯咯......” “能不能吓着她啊!”沈梅霞道,“我们可点儿轻点啊!” “咯咯咯......,轻点,轻点儿......” 几位小姐跟几个丫鬟年纪都差不了多少,皆是未出阁的姑娘,凑合到一块儿,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地走进内室,不时地传来一阵阵笑声,好不热闹...... 沈梅娇在前,四姐姐跟沈梅棠等人随在身后行入内室,至珍珠榻前,见她面朝着里面,身上盖着一床凉被,宛若倒下的一座小肉山,横在榻上,呼呼地睡得正香...... 四姐姐急忙上前,以手指做虫爬状在珍珠地脸上来来回回地蠕动着,想以痒痒将珍珠痒醒。 珍珠可是在虫子堆里刚爬出来地人哪,跟本就不怕虫子爬,好半晌不奏效,依然是酣睡! 咯咯咯...... 众人憋不住地笑,沈梅娇走上前,将被子慢慢地从珍珠身上扯下来,见珍珠的睡姿奇葩至极,两条形若大白萝卜一般地腿,扭曲拧成麻花状,交叠一处,甭提看着有多别扭啦! 忽然见沈梅霞,从一个花瓶之中拿起一根孔雀翎递给沈梅娇,沈梅娇直接放在珍珠的脸上来回撩着,这招奏效,珍珠突然睁开眼睛,‘扑棱’一下坐了起来,突然间看见这么多人站在眼前,揉着眼睛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哈哈哈......”一阵大笑。 “珍珠,你这觉性真大!二姑母跟四姐姐午时前便过来了,在祖母房中坐着等你了。”沈梅棠道。 “四姐,娘呢?我想娘了!”珍珠‘扑棱’从床榻上蹦到地上道,“我衣裳呢?” “好,这就拿衣裳来了,这就来。”玳瑁边说着边又给珍珠找出来一套衣裳。 不一时,众人外室桌前坐下,灰兰早就吩咐两个小丫鬟取来了水果,饮品跟各式样的点心,摆在桌上。 这会儿,全都坐在桌前,齐安平也坐下,有说有笑的吃着水果、茶点。 “珍珠,姑姑找了你一上午,你这回来取一趟衣裳,莫不是跑到那织布厂,自己织去了?”沈梅娇道,声调又细又高。 “后来呀,姑姑实在是等不起珍珠了,直接把珍珠交待给我们,转身回去了!”沈梅霞边吃边笑道。 “妹妹,我跟娘给你们四个人,各自选了一套新衣裳。”四姐姐道,“丫鬟,快去,去外祖母房中将衣裳取来,正好,四个人都在这儿,穿上瞧瞧。” “谢谢四小姐,想得真周到。”玳瑁喜道,“我这就去老太太房中取回来。” 话音未落,玳瑁扯着另一个小丫鬟转身出门,这就要奔着老太太房中而去,珍珠起身道:“慢着,慢着,我要去看我娘,还是我去取吧!”“四姐姐、姐姐,表兄,我们一块儿过去,穿给外祖母、二姑母等看看。”沈梅棠笑道。 “好啊,不知道二妹妹穿上有多美?”齐安平喜悦道,“啊,四个妹妹都好看,好看!四姐姐,也好看,好看呐!” 眼见着四姐姐温柔的目光自入得室内一直没有离开过齐安平,齐安平稍稍有些个不自然,口中说出来的话似也言不由衷,词不达意。 说着话,众人起身,出得门外奔老太太房中而去,小丫鬟闭好了房门,室内无人。 忽然见一个圆圆地大脑袋从珍珠的床榻之下探出来,翻着厚厚地眼皮,小眼睛不停地眨着,一脑门子的汗,跟个贼一般! 第五五章 无端添乱闹哄哄 且说室内无人,安静无声,突然从珍珠的床榻之下探出个圆圆的大脑袋来。翻着厚厚的眼皮,卡巴着一双小眼睛,天气闷热,憋得一脑门子汗。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志烨。 确定室内无人之后,见他从床榻之下爬出来,随后又窸窸窣窣地扯出来一团衣裳,口中嘀咕道: “烦人的齐安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来,将我堵个正着......,幸好我的反应的快,钻到床榻之下,却也憋了一身的臭汗,走着瞧!” 嘀咕完,见他坐在地当间,以衣袖抹了几下脑门上的汗,寻思一下,然后起身,将珍珠那一套新衣裳原封不动地又放在床榻之上,扯过凉被盖上。 一个转身,将手中另一件衣裳铺在了一圆桌之上,以手将团出的褶皱一一的捋开,又跑到另一桌前,拿起茶壶,嘴对嘴地喝了一口,转回身用力地喷在衣裳之上...... 嘿嘿一笑,皮笑肉不笑! 蹑手蹑脚地出得门来,见四处无人,撒腿奔后院而来,一口气奔至老太太房中。 这一会儿,老太太房中可是热闹了。 沈梅娇、沈梅棠还有沈梅霞,都穿上二姑母给定做的、崭新的衣裳。 珍珠更是欢喜异常,站在三人之前,挥舞着衣袖,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做着自己认为很到位、很有范儿的动作,一举手一抬足,演示给老太太跟众人等瞧着,笑声不断的传来,气氛很是喜悦。 快步跑进来的沈志烨,一头扎到沈夫人的怀里,两只脏脏兮兮地小手满是泥,抓着沈夫人的衣裳。沈夫人急忙从桌上拿起一方手帕,为其擦着手问道:“我儿这是跑到哪去了?弄得脏兮兮的。” “娘,我饿了!”沈志烨说着话,用手就抓着盘中的水果吃,连汁带水的弄得满哪都是。 “快点儿,端洗手盆来。”沈夫人回头与丫鬟道。 这会儿丫鬟都忙活着为几位小姐整理着衣装,刚好玳瑁站在一旁边,手里边抱着珍珠刚刚换下来的衣裳,闻得沈夫人之声,玳瑁撂下手中的衣裳,一旁边端来洗手盆。 沈志烨一边洗手一边看着玳瑁,自是心虚,害怕玳瑁问他,洗了两下手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嗯,小少爷洗好手便是了。”玳瑁没有接他的话,低声道,“稍刻,把珍珠姑娘的新衣裳拿出来,明个儿的事,马虎不得。” “你说什么呢你?什么衣裳,自己不好好做事,想往我身上赖?”沈志烨大声吼道。 室内立刻安静下来。 自见到沈志烨跑进室内,珍珠没用好眼神看他,这一会儿,又闻得他说衣裳什么事往他身上赖?知道有可能他干坏事之时被玳瑁看到,大步走上前盯着沈志烨问道:“志烨,怎么回事?说清楚了!” “娘,”沈志烨一头扎入沈夫人的怀里,委屈道,“娘,我怎么了?什么衣裳往我的身上赖呀!” “玳瑁,怎么回事?”沈夫人一边哄着沈志烨一边问道。语气之中,很明显的不太高兴。 “没事,没事儿,夫人。”玳瑁急道。 本就不想把这事儿闹大,寻思着问暗里他一声,拿出来便是,却实是没有料到这沈志烨反到是来事了,他想把这事闹大。 玳瑁心思极细,知道这沈志烨恐是在众人走后,又将衣裳反丢了回去,方会如此,急忙的欲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事?没事你刚刚说让我把衣裳拿出来,明天的事儿马虎不得?我怎么了?”沈志烨以手指着玳瑁、不依不饶道。 “志烨,你干得好事,还非得让我当着众人地面说出来吗?”珍珠瞪眼看着沈志烨怒道。自是在斥责他将衣裳穿在稻草人的身上,嚯嚯得不能要了。 “娘......,他们全都欺负我,娘......”沈志烨扎在沈夫人的怀里委屈道。 一旁边坐着与四姐姐聊天的齐安平,忽想起刚刚在屋里玳瑁寻衣裳之事儿,知道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往沈志烨身上赖,遂起身道:“志烨,跟我来,我领着你到外面玩一会儿。” 话音未落,上前抓住沈志烨的手,就要拉他往外走。 沈志烨又不傻,知道齐安平领着他上外边玩,自是要审问他一番,遂大吼大叫反指着玳瑁道:“娘,她不是说衣裳没了吗?那就去找,若是找着了,打死这生事的奴才!” “那就是看看,衣裳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了?”沈夫人起身道。 “夫人,没事,没事了!”玳瑁上前躬身道。 “你说没事就没事呀?”沈志烨吼道,“滚开!” 一旁边站着的沈梅棠自是了解丫鬟玳瑁的为人,她不会无凭无据地乱说话,也更了解沈志烨一副耍无赖之模样,遂上前阻拦道:“不用去了。志烨定是将衣裳放回去了。” “二姐姐,你怎么知道的,你什么时候看见的?”沈志烨死不承认道,”娘,二姐姐还是我的亲姐姐吗?她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梅棠,跟你弟弟好好说话。”沈夫人牵着沈志烨的手,又坐在凳子上很不高兴道。 “呵呵,志烨过来,让二姑母好好看看。”沈云灵上前慈爱道,“明个儿就是四位姐姐前去参选的大日子,志烨当姐姐的护卫吧,我看准行!” “二姑母,有珍珠姐姐在,我看,我还是护我自己吧!”沈志烨剜了一眼珍珠,兜着圈子告状道。 “哈哈......,志烨还真是牙尖嘴厉,看在珍珠姐姐明儿参选的份儿上,今儿先饶了她,改天姑母好好地收拾她。”沈云灵边说边拉着沈志烨一旁边吃东西。 沈梅棠几人走到老太太跟前,继续跟老太太聊着...... 见丫鬟翠儿引领着两个手中提着食盒的小丫鬟进来,至老太太跟前道: “老太太,老爷传话说四老爷派人送来了菌菇汤,也就是前一次吃饭时二小姐说的‘味儿伞’汤,先送到后厨去了,还送来了这两盒酥点。” “好,棠儿说的好汤。”老太太喜道。 “祖母,我今儿早起特意嘱咐爹爹,莫忘此事,祖母可是念着呢!”沈梅霞道。 “哈哈哈......,好啊!”老太太喜道。 第五六章 柳巷深闺窈窕女 翌日。 东方刚刚破晓,沈府人等皆早起。 这一边,沈梅棠洗漱罢,端坐在镜前,丫鬟灰兰开始给二小姐梳妆打扮,对镜上妆; 那一边,小丫鬟玳瑁正帮着珍珠穿着紧身的内衣,这也是昨个儿姑姑特意叮嘱地,无论怎么说,穿上这紧身的内衣,目测之下至少会让你应当瘦的地方瘦,将那些多余的肉,都一股脑地挤到不应当瘦的地方去。 虽然说,仅仅是两条薄若蝉翼一般地白色布带子紧紧地箍在身上,珍珠立刻变得形若一个会喘着气的、整装待发走进冰冷棺木的木乃伊一般无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但却立竿见影,至少能看见她的腰身了。 这腰肢可是身段当中的重中之重。试想连个腰都没有,何谈身段、何谈美呢? 若说女子这身段之美,‘窈窕’二字形容得最贴切。 恰是在那豆蔻的年华,若春日里柳眼初醒,柳嫩成金,一条一条嫩黄的细枝随风拂动,若一缕一缕的金丝,闪着金光,璀璨夺目,那是最窈窕不过的。 若说这身段能与柔软的柳枝相媲美者,恐怕也只有广寒宫里的嫦氏美仙娥了。虽然她总是冷着一张绝美的脸,拒人千里之外,地地道道地一个忧郁的冰美人。 她喜欢兔兔,没事就撸兔兔玩儿。 或许将全部的感情都撸给了兔兔,兔兔瞪着一双大红灯笼般地眼睛,眨巴着,着实是可爱啊! 说来兔兔在地支当中为卯,而这卯却与柳有着极其亲密的关系,单单是这一个‘柳’字儿,卯就占去了一半,这不是明摆着。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完,在这里就不一一跑着题说下去了。 即便是宫里常伴其左右的一大群素素小仙子们,整日里不吃不喝,而且还活蹦乱跳地不着闲,保持着身材,哪也赶不上嫦氏美仙娥一半呀?身段这是天生的,有什么办法呢? 但话又说回来,若想寻得人间窈窕女,柳巷深闺。单单是沈府门前街道的两排浓密垂柳,你就知道这府中的小姐身材之窈窕。 说跑题了,这会儿,回过头来的沈梅棠,眼见着珍珠被‘五花大绑’地穿衣模样,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珍珠动作变得拘谨又呆板,形若一个机械木偶一般,动作比平常都慢了半拍。小丫鬟玳瑁要她别动,就站在地当间,为她换上崭新的衣裳。 窗外,天光大亮。 沈梅棠走到窗子前,将半开着的窗子全部推开,清爽的晨风迎面扑来,裹掖着园中的花香沁人心脾。 门儿一推,齐安平走了进来。 眼见着打扮得极其标志的二妹妹站在窗前,金灿灿的一缕朝阳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就像是朝阳的仙子一般,突然凌空而落,美得闪着金光,醉人双目! 他禁不住地一笑,那一种喜悦是发自心花怒放而慢慢的绽开在脸上,迷醉的笑,他强强控制住自己想上前拥抱她的冲动......,沉思了一下,脸色突然间变得暗淡下来。 沉着脸,走上前,很不是个心思地开始挑毛病道: “哎呀!二妹妹,咱不早就说好了扮丑之计吗?打扮这样用得着吗?这头上插着这么多珠翠不俗气吗?摘了,快点摘下去!” 话没等说完,亲自上手往下摘头上的珠翠,一件又一件地丢在一旁边的桌子上,那一种危机感、压迫感、失落感......,感感皆来,让他变得有些失常...... 说来也是,谁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打扮得又美又飒,然后,去跟别的男人相亲呢?这真是一种折磨,说不出来的痛苦! “二妹妹,听我的不会错,今儿,真的用不着这么隆重,花枝招展的,反到是不出众了!”齐安平将沈梅棠的头饰皆拔下来,连跟玉簪子都不肯剩下。 事情颠倒一下,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今儿是他与二妹妹成亲的大日子,可能,可能他会买下全城各式各样的首饰送给二妹妹,他都会嫌少,太少了! ...... 这会儿,沈梅棠站在窗前呼吸着迎面吹来的清爽晨风,听着鸟儿的一阵阵脆啼,表情平静,一动没有动,任齐安平往下一件又一件地往下摘着头饰。 连一副耳环都不放过,齐安平也把它给摘了。 “嘿,我说齐安平,你把这个头饰给梅棠戴上,准能把她装扮成一个超级大丑娃。”珍珠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灰兰绣花的针线筐里的一个碗口大小的黑色毛线球递给齐安平道。 “嗯?怎么了?你这是,说个话脸怎么还通红的?”齐安平回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珍珠问道。 珍珠头一次变得害羞起来,自是因为穿着那紧身衣的缘故,将双手臂抱膀捂在胸前脸更红了,吼道:“看什么看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噗嗤’一声,齐安平笑出声来,脸也变得通红转过头去与沈梅棠低声道:“二妹妹,咱可不学她,这是什么个成熟、魅惑的穿衣大法,她这是准备着勾引谁去吗?” “呃......” 闻得齐安平之言,珍珠的脖子都跟着涨得红了起来,本来就被紧身衣裹得喘不上气来,前凸后翘的,自己对着镜子也开觉到极其的别扭......,这会儿,又被齐安平点出来要前去勾引谁? 珍珠头一次,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个转回身,奔里间,真接去脱那紧身衣去了,小丫鬟玳瑁急忙劝说着跟了进去,一个劲儿地劝着:“珍珠姑娘,莫一大早晨的,白忙活了,可白忙活了......” “二妹妹,你这衣裳,颜色过于艳丽了,一个初选,用不着这么穿得这么隆重,这是干嘛呀?咱可不跟那引胭脂俗粉去比美,没意思!”齐安平又开始挑衣裳道。 “我说安平公子呀,你吃早点了没有?”灰兰急忙上前打岔道,“你先坐到桌这边儿来,我这就去准备啊!多少可得吃点儿,这初选地点设在哪儿呀?怎没听你说呀!” “吃了,吃了!”齐安平烦道,“你怎把二妹妹打扮得如此花俏?真是的!” 第五七章 消息长腿自己跑 且说见齐安平很不是个心思,恨不得将二妹妹当真就扮成一个大丑娃,直接落选,灰兰急忙上前打着岔,问其吃没吃早点,这初选的地点在哪儿呀,怎没听你说呢? “吃了,吃了!”齐安平烦道,“你怎么把二妹妹打扮得如此花俏?真是的!” “咳,安平公子,二小姐压根儿就没怎么打扮啊? 今儿,也算是太子大喜的日子,哪个人敢触霉头去?咱这虽没有穿得大红大绿的,但也不能弄得太素气了,一样首饰都不戴,公然唱反调是怎招啊?何况,还有那暗地里头下绊子的人,等着挑毛病呢?” 灰兰语重心长道:“这心里边不愿意的事情,也不能全都摆到明面上来,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是?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有时候,还得学会戴上一个面具,遮掩一下,你说是不是?” “灰兰,莫多说了。”沈梅棠回转身,声音很平静道,“知道表兄不喜这艳丽之色,但今日里的的确确不可穿得过素,我令选了一套颜色淡雅无花饰衣裙,取出来给表兄看看,稍刻,我换上就是了。” “哎呀!二小姐,你可快行了吧!”灰兰急道,“今儿,今儿哪家的小姐不打扮得花枝招展,贵气迎眸的,咱这压根儿就没怎么打扮,还要再素?难道,还得弄得不及平常了吗?” “婆婆妈妈的,头发长,见识短,跟那些胭脂俗粉比什么?”齐安平不高兴道,“去,拿出来我瞧瞧。” “呃......”灰兰简直无语了,一个转身,奔入内室取来了一套天蓝色,无有任何花饰的衣裙,搭在沈梅棠的身上比着。 “我相信,二小姐穿哪一件都好看,但今儿若是穿得如此平平常常,怎行呢?这‘以衣帽取人’的人,可是大有人在。”灰兰不太高兴道。 “嗯。这件行。”齐安平点头道,“二妹妹,今儿就穿这件。” “安平公子,那咱可得说好了。”灰兰上前理论道,“既然穿得平常衣裳就去了,这头上的珠翠跟首饰,可是不能不让戴了啊?” “也行,捡着几样式样简单的戴着吧,总之,也不能把我的二妹妹显得过于寒酸了。”齐安平道,“今儿咱要出东城门,奔出三十里开外,初试地点在太子行宫春晴园。” “出东城门,那不是正往御尚书院去的路吗?”珍珠整理衣裳罢,边走出来边说道。 “可比刚刚顺眼多了。”齐安平看了一眼珍珠道,“昨个儿你干什么去了?有家将说在院外人群中看着你了!” “没干啥呀?看个热闹!”珍珠道,“你还不了解我这爱看热闹的性子。” “今儿,无论哪儿,收收你的性子,照看好了二妹妹。”齐安平说着话往门外走去,“我去看看车马。” “珍珠,可有那胡百闲的消息?”沈梅棠低声问道。 “嗯,确实听到点消息,但却不知道准还是不准?”珍珠似有所思道。 “说来听听。”沈梅棠追问道。 “昨个儿,院外有散布谣言者,其中有一个小贩说他三年前曾经帮着药铺的伙计给那胡三公子胡百闲送过一次药。”珍珠道,“言其倒在床榻之上,瘦得皮包骨,不停地咳着。” “其容貌生得何样?”沈梅棠锁眉问道。 “小贩说其得到是不丑,但鼻子上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珍珠回忆着小贩的话说道。 “黑痣。”沈梅棠问道,“鼻子上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 “嗯。”珍珠道,“梅棠,此一人之言,谁知道准还是不准啊?回头来,再打听打听吧!” “二小姐,你确定穿这件衣裳吗?”灰兰上前问道,“时辰不早了。” “穿。”沈梅棠肯定道。 稍刻,灰兰又仔细地挑了两件红宝石镶嵌的头饰对着镜子给二小姐比着,沈梅棠将其推开,灰兰急忙道:“二小姐,不可,不可一样头饰不戴,这会失礼的。” 稍沉思,沈梅棠拿起一只金簪花别在头上,灰兰急忙取出一副金环给戴上,口中说着:“这也太简单了点儿,二小姐,我随身带着几样首饰,到时候看情况在说。” “嗯。”沈梅棠点点头。 说着话之时,见一个小丫鬟匆匆奔来道:“二小姐,珍珠姑娘,即刻启程,奔后门走。” “嗯?”珍珠问道,“为何奔后门而走?”“安平公子说,前门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群,从后门走,且快着点儿。”小丫鬟催促道。 “糟糕!他娘的又来了,消息就跟长了腿会自己跑一般,那一帮造谣地人又来了!我这还在前门安排了人呢?”珍珠急道,“梅棠,你奔后门去,我到前门去找个人。” “来不急了,珍珠姑娘。我替你找去,你想说什么?”小丫鬟问道。 “也行,你去找一个官差,名字叫:卷昊。告诉他,我们从后门走了,其它事,让他自己看着办吧。”珍珠道。 “我知道了。”小丫鬟言罢,转身急匆匆地奔前门而去。 沈梅棠、珍珠跟丫鬟灰兰、玳瑁奔着后院而来,沿着回廊走时,就能听到院外吵吵嚷嚷地动静,就跟与那自由小市场一墙之隔一般。 “卷昊为何人?”沈梅棠边走边问道,“珍珠。” “昨个我才突然间遇到他,一个小小的官差,或许,关键时刻,能起点儿作用。”珍珠道,“也不是外人,他管我长姐肖曲燕叫长嫂。” “嗯。”沈梅棠点头。 沿着回廊往后院走,路过那一方荷花池处,花朵风中微微摆着头,香风冉冉,将花园装点得格外的的艳美、壮丽。 远远的便见着沈长清、沈夫人、沈志烨、齐安平还有管家任仕霆与数十个家将等人都站在院内,沈梅棠、珍珠急急奔上前。 “爹、娘。”沈梅棠上前躬身礼道。 “棠儿,记得处处得谨慎。”沈长清叮嘱道。 “是。爹。”沈梅棠应声道。 “我的天,我说梅棠,你那新做出来的衣裳呢,怎把这件就穿上了?你们俩个,怎么伺候二小姐的?”沈夫人眼见着沈梅棠穿着件极其素雅的衣裙,很不高兴地质问丫鬟道。 第五八章 人群若潮水又来 且说沈夫人眼见着沈梅棠没有穿新衣裳,打扮得很是淡雅,或是与其想象之中的绫罗绸缎裹身,珠翠满头之模样大相径庭,很不高兴的斥责着丫鬟灰兰跟玳瑁。 “娘,我自己想穿得随意一些。”沈梅棠微笑道。 “舅母,一个初试,莫太过于认真,过于认真反到是不如随意些。”齐安平一旁边打补丁道。 “娘,我看出来了,他本就就不想让二姐姐认真的去参选,目的不言而喻。”沈志烨扯着沈夫人的衣裙大声道。 “他阻拦参选,什么目的呀?”珍珠问道,“沈志烨。” 沈志烨自是听出来这句‘阻拦参选’话中之意,知道因为衣裳之事,珍珠跟他没完。又见沈长清站在此处,遂将头倚在沈夫人的身上,以眼角偷瞄着众人,不吭声。 不一时,闻得环佩叮当之声沿着回廊而来,人未到,这阵阵的香风扑鼻而来。 ‘啊嚏!’ 齐安平没忍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好像有点香料过敏,沈志烨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娘,他故意打喷嚏,给大姐姐拆台,嫌弃太姐姐喷得太香了!” “志烨,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沈梅棠冷冷道。 ...... 眼见着两个小丫鬟金枝跟晴雪分开左右,搀扶着沈梅娇在前,款款走来,身后另两个小丫鬟搀扶着沈梅霞。 沈梅娇打扮得宛若一朵娇花,妩媚灿烂。 珠翠满头,小小的一张圆脸上笑意满满,透着娇俏可爱。一件玫粉色的衣裙,其上以金丝刺绣着朵朵娇花,又有碧色翠环加以点缀,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金光闪闪,夺人二目。 身后的沈梅霞,一套橘黄色长裙,其上绣以一簇簇淡绿色的玉兰花,也是满头的珠翠,贵重的首饰戴得满满当当,瞅着都压得慌。 可到好,这两位大小姐打扮得个花枝招展,姑姑那教习的话是全然不顾地抛在了脑后,怎么美就怎么来,这哪里是去参选初试,分明就是前去斗艳,一争高下! “噢,你们俩个谁掉到香粉缸里去了?把我香得直迷糊!”齐安平打趣道。 “咯咯咯,你迷糊的时候还没到呢?”沈梅娇道,“我看呀,今儿你得迷糊得够呛呢!” “用不用给他带上点防止迷糊地药呀?”沈梅霞笑道,“咯咯咯......” “哟,妹妹,这是怎么个打扮法儿?”沈梅娇娇声道,腔调听起来总有些拿腔捏调的,她到不是故意,“爹、娘。” “今儿,娘就不陪着你去了,我儿娇艳,心随所愿。”沈夫人上前抬手又为沈梅娇整理了一下头饰关心道。 “时辰不早了,都去吧!”沈长清道,“安平、仕霆谨慎些。” “放心。”管家任仕霆拱手,转身大步奔后院外而去。 “舅父、舅母放心,安平知此事之重。”齐安平言罢,招手众人随其上马车。 “爹,棠儿回来有话与您说。”沈梅棠道。 “爹等着棠儿。”沈长清道,“去吧,路上小心。” “嗯。”沈梅棠点头。 稍刻,出得门来,后街很是安静,眼见着六辆马车一字长蛇排在门口外。 管家任仕霆见四位小姐出得门来,招手上得最前一辆马车,两个骑马的家将在前开路,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沈梅娇与丫鬟金枝、晴雪上得第二辆马车,沈梅霞与两个小丫鬟上得第三辆马车,紧跟着沈梅棠上得第四辆马车,珍珠偏要与梅棠合乘一辆,小丫鬟玳瑁与灰兰只得乘坐第五辆马车,最后一辆车齐安平与家将。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清脆的声音响起,马车缓缓而行,沿着不太宽的后街,绕向前街,恰是绕着沈府半圈,转到正路之上,还没有行到沈府正门之时,闻得人声嘈杂、闹哄哄成一片。 沈梅棠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顺缝向外观瞧,眼见着黑压压地人群围在府门口处,堵得个水泄不通,就好像有什么令人震惊的大热闹将要上演一般,人群若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比比划划、戳戳点点、嗡嗡翻翻、闹闹哄哄聚集一处,听不出来到底的说着什么,边说还边向府中指着...... 马车沿着街道一边,缓缓驶过,忽见一队骑马的官差,约有十几个人,待马车过去后,从后面跟上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匀速向前,马车快时其也快,马车慢时其也慢。 不一时,行到东城门口处,出城的大车小辆可是不老少,排起了长龙。不用说,车里坐着的都是前去参选的小姐。 城门口处站立着很多的官差,来来回回的巡视着,自是接着了上面传达下来的令子,哪敢怠慢半分。 坐在车里沈梅棠脸上很是不悦,自是与那一大群围堵在府门口的人群有关,知道来者不善。 稍刻,沉思道:“珍珠,昨日里我便闻得府中有人在说,院外人群造谣之事。说我以太子妃自居,发号时令,府上人等无论年纪大小,一日里必得三叩九拜。此卑鄙、歹毒、龌龊之伎俩,必是那胡府的恶人在背后致使。” “正是。”珍珠道,“梅棠,你先莫恼火。昨日里,我恰在院外看热闹,两匹惊马将那两个恶棍地家将踩翻,估计半个来月下不了地,之后,惊马将人群冲散,舅父与齐安平恰在此时回来,有官差上前与舅父说了此事。” “怎能不恼,此恶毒匹夫手段过于卑鄙。”沈梅棠恨道。 “今儿里暂不论昨之事,我们只一心一意的前来参选便是,看他还能使出什么招?”珍珠道。 “嗯。”沈梅棠点头道,“珍珠,我想走一趟御尚书院,见六一大师兄一面。” “梅棠,闻得小贩口中之言,似乎他娘的,他娘的这个病秧子、药罐子胡三公子胡百闲,不太可能是六一大师兄啊?”珍珠锁眉道,“同窗三载多,六一大师兄脸上、脖子上连一颗黑痣都没有啊,何况是长在鼻子上那么明显的地方呢?在说,在说六一大师兄相貌出众,很是英俊,这怎可能呢?” 第五九章 不会发生第二次 且说车子慢慢地出得东城门,缓缓地向前行驶,一边与沈梅棠说着话的珍珠一边将脑袋探出车窗,四处张望着,嘴中咕哝道:“也不知道丫鬟可找了卷昊,怎没见着其人呢?” “珍珠,卷昊身为官差,自有职责在身。其自答应于你,必会守信,莫急。”沈梅棠道。 “嗯,”珍珠道,“我想也是,只是这一会儿没有看他人。不过,我跟你说,卷昊,他人长得挺精神的,就一个毛病。” “什么毛病?”沈梅棠好奇地问道。 珍珠缩回了脑袋,将车帘拉了拉,看了沈梅棠一眼,然后微笑着道: “心气儿特高,在他的眼里这胜京都城中的女子全都是丑八怪,没一个能让他心动的。照理说他这个年纪,早就应答当爹了。” “丑八怪?”沈梅棠惊讶道,“全胜京城的女子他当真全都见过了?” “哪能呢?我只是这么形容他一下。”珍珠道,“他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周围的、见过的多半也都是些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罢了,一个也看不上......,我估计,今儿他非得来,至少前来参选的大家闺秀他有一大半的没有见过,前来大饱一下眼福,保不准还真能相中一个!” “珍珠,”沈梅棠欲言又止,“......” 好像是捕捉到珍珠眼中那一抹因提到卷昊而突然闪出的光芒,有些怪怪的。 马车在路上快速的向前行驶,出得城门外笔直的一条大路,几乎所有的车子都奔着一个方向而去,那就是太子行宫春晴园。 呼啦啦 马车带起的风将车帘角吹得呼啦啦地作响,风儿迎面吹来,沈梅棠半闭上眼睛。顺着车窗往外看去,远处的青山妩媚多姿,近处碧绿的树木不停地向后倒退着。 熟悉的一条路,无论是春夏秋冬、风雷雨雪之天她都走过,或是从御尚书院往家中来,又或是从家中往御尚书院里去。 自她闻得胡三公子胡百闲鼻子上生了一颗黑痣,心里翻江倒海的很不是个滋味儿......,六一大师兄的模样印在她的心中,很显然,以此容貌推断,他跟本就不可能是胡百闲! 她心中很乱,乱得成一团麻状,不明白在这胜京城中有几个这般咳咳着的、又是相同年岁的病公子?还都能被她给遇见。 她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在书院里没有亲口问一问六一,知道答案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焦虑。 一阵风吹起一处山坡上的尘土,略有些呛鼻,她打了个喷嚏,珍珠急忙转过身来,将车帘用下拉下来问道:“这会儿的风大了,把衣领往上拉一拉。” “啪”的一声,忽然有一块碎石子落在车子的棚顶之上,紧跟着外面的风更大了,闻得空中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 珍珠控头向车窗外,眼见着大团大团的灰云由西北一面的天空快速卷来,电闪雷鸣,劈里啪啦的大雨点就砸了下来,敲在马车的棚顶上,就跟密集的鼓点一般。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大晴,这会儿,又来雨了。”珍珠咕哝道。 “估计快到了,行程差不多少了。”沈梅棠道。 忽然间,车子停了下来,珍珠起身,将马车门子打开一条缝隙,探出半个身子问前边的车夫道:“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停下了。” “暂时还不知道,可能是前边有什么事吧?”车夫跳下马车站在路上,以手挡雨,向前边了望着。 忽然见一行骑马的官差从后面赶上前来,珍珠仔细的盯着他们,没有看到卷昊,刚把头钻回车里之时,忽闻得另一侧的车门被敲了一下,紧跟着一声:“夜叉。” “咳哟!”珍珠一喜,急忙将另一侧的车门子打开一条缝儿,见卷昊手里牵着马的缰绳站在马车的一边,正看着她。 这会儿,天空中落下的雨很急,细密的雨珠顺着他的脸而落,衣裳都浇得湿透了。 “给你这把伞。”珍珠寻思都没寻思将一把油纸伞递到马车外。 “珍珠,骑马者不可打油纸伞。”沈梅棠制止道,“收回来。” “喂!”珍珠一拍脑门子,怎把这事给忘了,她可是亲自验证过这油纸伞惊马之事。急忙将车门打开道,“我给忘了,快些还给我。” 无论多大的雨,从不打油纸伞的卷昊,这会儿站在车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沈梅棠这后半句话,心中暗道:“不过是一把伞,还这么小气地要收回来。 此车里之人,必是沈府的小姐,难怪传言传她高傲自大,以太子妃自居,每日里府中人三叩九拜的,料其生得何样也定是难选上。罢了,顶着雨,护着这样跋扈之人,也真格是没意思,还她的伞,调头回去。” 思罢,一个抬手间想顺着车缝将伞还给珍珠,却突然见珍珠将车门全部打开,伸手夺回他手中的伞。 很是好奇地向车里瞥了一眼,桀骜的性子让他只想扫视一眼车里毫不客气说话之人的样子,却仿佛过电了一般,心里‘咯噔’一声。 他看见了一张洁白如玉的鹅蛋形的脸庞,一双迷人的大眼睛闪烁着宝石一般迷人的光芒,正在注视着他,他感觉到一阵从来没有过的头晕目眩...... “咯咯,雨不大,用不着这东西。”珍珠一把夺回了油纸伞,将车门紧紧地关闭上。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车子缓缓向前驶动,他愣愣的站在路边,直到车子驶出了十几丈远,他才缓过神儿来,一个飞身上马,向前追来。 不知道怎么样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不过,他确实感觉到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热流在他的心田中涌动,令他的心一阵又一阵的狂跳...... 刚刚还凉凉的雨丝淋到他的身上,这会儿,却令他感觉到一阵阵的燥热,而这狂跳与燥热的感觉汇聚到一块儿,蓦地,成一股狂热的洪流,汹涌而来...... 他知道这一种狂热的洪流不会发生第二次。 ...... 第六十章 一见钟情 且说卷昊骑在马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前面的那一辆马车,一路随行。 一旁边站在路边沿上,等着他的几个官差与他说着话,他点了点头,却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眼睛里只有前面的那一辆急行的马车,仿佛透过车箱,依然能看见那张白皙若玉的脸庞跟那双若宝石一般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眼睛...... 忽然间,喜欢侃侃而谈的他,却变得沉默寡言了。 一路随行,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马车沿着路面右转,两旁边变得开阔,形同一个打开着的扇形一般,倚着略微凸起的山坡修建成一个很别致的园林,特别是在一场雨后,树木青翠欲滴。 能看到很多辆马车的车帘被拉开,车内的人在向外看着,欣赏着美景。 约莫着走出百丈远,马车依次停在一处大门口前。巍峨的门楼之上横着一匾额,黑地金油漆书写‘春晴园’三个大字。 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鸟语花香,气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不一时,眼见着车中人皆下得马车,向园门口前走去。 一位年长的管事者,吩咐着宫人侍者们上前迎接,并且引领前来参选的小姐入内,每人身边只允许带一位丫鬟,其余人等皆园外等候着。 今天初试头一天,安排的都是胜京城内的小姐,等那些远道而来的都按照地区一一划分,按规定好的日子前来。 这一会儿,齐安平快步至马车下,前后左右看了看,无有异常,连忙打开车门道:“二妹妹,下车了。” 珍珠在车里闷了好一时候了,眼见着这么大一处园子,恨不得三步两步就窜进去一饱眼福。车门刚一打开,一个高就蹦了下来,吓了齐安平一跳,闷声吼道:“肖珍珠,你给我注意点形象!” “呃......,好。”珍珠四处看了看,还好,大家各忙各的,没有人特意地看她。 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马车的卷昊,嘴角向上翘起自言自语咕哝道:“夜叉,难改玩劣......” 忽然见两小丫鬟快步至马车前,扶下来一位身着蓝色衣裙的小姐,乌黑的秀发上只别了两件式样简单的金簪花,簪花上垂下的花穗来回的摇动着,阳光下闪烁着道道金光。 一袭天蓝色衣裙,透着清新,虽穿得极其的淡雅,毫无过多的修饰,却难掩其亭亭玉立的身姿。仿佛是那池中的一枝荷,烈日下,妩媚灿烂,微风中,清香沁脾,月影下,清影娇倚,风姿独特。 卷昊的心又是一阵的狂跳,莫名的喜悦促使他想走上前去,佯装与珍珠打个招呼,近距离的看上她一眼...... 却不知道为何?竟不敢走上前! 他不知道这一会儿的他为何变得极其的腼腆、或者说成是极其的怯懦,甚至,好像看见她稍转回过头来,他急忙的看向一旁边,躲避着她的目光,紧张得要命,手心都出汗...... 稍刻,却又突然发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有这么多的人来回地走动着,她或者跟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啊! 忽然,见她向园中走去,他就这么样地看着,直到她的身影被人群挡上,他一个箭步窜到一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向前张望着,见她走进园中,他的心忽然变得极其失落...... 他对她心生爱慕,他也不知道为何他的感情来得那么的快,来得又是那么的直接! ...... “二妹妹,你这头上用不着戴这两朵簪花,这不是有一副耳环戴着呢,就行呗!今儿,弄得这么隆重,反是不美了。”齐安平很不对心思的一边说着话,一边抬手摘下沈梅棠头上的两枝金簪花拿在手中道,“我先替你收着,回去就给你。” 那一种压抑的语调加上纠结的表情,几乎没有语言形容了。 反正极不对心思,就好像是一位父亲或者兄长,送女儿或者是妹妹远嫁他乡,今生见面就难了一般,脸上是愁云飘荡,心中满满是泪啊! “安平公子,咱这在家说好了的事了,眼巴前怎就又变卦了呢?哪家的小姐还不是戴着满头的珠翠,这可到好,一件都不给留了。”灰兰急得直搓手叽歪歪道。 “挺好,快知足吧!他没弄两把泥抹在梅棠的脸上就挺好了。”珍珠丢一个眼色给灰兰道,又指了一下她满头上的珠翠。 一旁边的小丫鬟玳瑁点点头,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裹,里边全都是首饰,有备无患,早就料到会有此事。 管家任仕霆走过来,催促着沈梅棠、珍珠姑娘得快点了,眼见着沈梅娇、沈梅霞等已经向园子门口处走去。 “二妹妹呀,这里边,就不让我们跟着进去了,你走一遍程序就好,赶紧地出来,我这心呐,得到你出来才能放回了原处。”齐安平变得有些婆婆妈妈、絮絮叨叨道。 “我呢?怎就没听见你一句关心的话!”珍珠瞪了一眼齐安平挖苦道,“梅棠何时出来,自己说了也不算啊?真是地!” “肖珍珠,你给我闭嘴!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怎么就那么不愿意听呐?”齐安平怼道。 “表兄,按你所说,走完一遍程序我就出来。”沈梅棠道,“放心便是。” “嗯。”齐安平又叮嘱了一遍道,“珍珠,还有你们俩个,照看好二小姐。” “放心吧,安平公子。”灰兰、玳瑁应声罢,几个人走入园中。 ...... 园外变得安静起来,有风吹来,带着花草的阵阵清香。 卷昊蹦下石头块,大步奔向一旁边,透过一处雕花镂空的花墙向园里张望着,看了好半晌,除了碧绿的树荫什么也看不见。 一阵鸟儿的脆啼,倍觉清幽,这会儿却让他感觉很是烦躁,莫名地应响到了他的情绪,让他烦躁不安! 忽而,他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慢得让他揪心。 一步一步的来回踱着,他低着头,以牙齿咬着手指,他感觉到他有了一种喜悦、烦恼、甜蜜、负担。 一见钟情是美丽的,一见钟情是苦涩的。 第六一章 春晴园 春晴园。 入得门来,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古典的画卷。 幽林掩映着亭台轩榭,假山池沼,各色的花木争奇斗艳,五光十色。 远也是景,近也是景,远景又叠着近景,无论你站在哪一个角度,处处是景,层次分明,仿佛置身画卷之中,人在画中。 禁不住地感叹这园工、花匠之独特、新颖、巧夺天工之设计,胸中有丘壑,大景大气磅礴,小景却又无限的接近自然之趣,总之,无一处欠美、伤美的败笔。 这一会儿,沈梅棠、珍珠与两个小丫鬟灰兰跟玳瑁走在人群的最后边,入得门口之时约有百十来人的队伍涌入还略觉得拥挤,这一时,行进到宽敞、硕大、几乎是看不着边际的园子中,竟觉不过是寥寥人等。 眼见着前边儿不远处,有一壮观的假山。 嶙峋的怪石堆叠一处,重峦叠嶂,约有数丈之高,旁边倚着碗口粗细的翠竹,还有一树树娇艳的、叫不上来名字的一簇簇红花,从那如柳树一般的叶片上来看,似是夹竹桃的变种。 这翠竹与红花的相搭相配,还有巍峨的假山石,看着就让人心舒体畅,心情大好。 “二小姐,稍等一下。”灰兰低声道,“过这边儿来,快点。” 不一时,四人站在假山石的一边上,玳瑁打开手中的小包裹,从里面往出一件一件地拿首饰,灰兰接过来就往沈梅棠的头上插。 “不用,不用戴这些首饰。你们看这园中的清幽雅致,大景小景,无一处景致不是接近于自然之趣,若是戴得珠翠满头的,反到是与这景致格格不入了。”沈梅棠推辞道,声音若晚风穿林,倍觉清幽。 “我说二小姐呀,咱今儿可不是来欣赏这景致的,咱是来参选太子妃的。”玳瑁一本正经道。 “你们俩个那首饰花花绿绿的,红宝石、绿宝石的,过于惹眼了。”珍珠说着话,从自己的头顶上拔下一根金钗,插到沈梅棠的发髻之上道,“这个,给你戴上。” “啧啧,还得是珍珠姑娘。”灰兰笑道,“你就不怕没了头上的这首饰,落选了?咯咯咯......” “哈哈,我肖珍珠,落选尽在意料之中!”珍珠大声道。 “走,快点跟上去,一会子,前边人都走得没影了,这园子可是大,莫在迷路了......”玳瑁打趣道。 “咯咯咯......”四人向前走去,银铃般的笑声环绕在假山石处。 ...... “爷,爷......,我说爷......”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太监模样之人,冲着一旁边的眼睛发直的人,轻声呼唤着。 忽见那人,几大步从假山石背后转出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发着呆,那样子活脱脱地就像是一只大呆鹅! 见他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形中等微胖,很是富态。头发不多,梳成一个抓髻在头顶上,一根青玉簪横插其上。 面皮很白,稍稍有些八字眉,小眼睛很有神,嘴角天生就往上翘,下巴颏很小,莫名其妙地给人一种喜感。一件水青浅色的长袍垂至脚面,很是清凉,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就她了,就她了!”他喜道,“记上,给我记上。” “爷,我说爷,这都记满了一本了,今儿来的,差不多少记了一大半了,你这是全收了吗?”一个小太监模样之人嘟哝道。 “你哪来那么多地废话,让你记,你就赶紧地记上得了,那本子不是有得是吗?”另一个看着稍微大一点儿地太监模样之人怼道。 “对了,把刚刚那个矮粗胖地也给我记上,有点儿意思!她不是说她肖珍珠落选了吗?哈哈......”那个人笑道,“一会儿,安排好,前边大花园看好戏,哈哈哈......” “赶紧地把刚刚的那个蓝衣裳地给爷重点记上,爷喜欢才女,不喜欢绣花枕头跟那温室里边的花朵,这还不知道吗?还有那个圆轱辘滚,陪爷玩的,记好了。”稍大一点儿那个太监模样之人叮嘱道。 “记上了,记上了,都记好了。”小太监模样之人点头又哈腰道,“爷,前边大花园里也早就安排好了,爷看戏就行了。” “走,看好戏去。”那个长相喜感的人在前边说着话,摇着扇,不一时,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中的一条弯曲的小路上。 ...... 这一边,沈梅棠等四人快步追向前。 不一时,眼见着沈梅娇、沈梅霞在前边儿,正等着她四人。 “妹妹,珍珠,这是上哪儿去了?这硕大的园子,不跟着紧儿点能行吗?快走!”沈梅娇催促道。 “好,让姐姐担心了。”沈梅棠道。 一条路走向前,两边的景致颇幽。 忽见前方一处,浓浓的绿荫掩映着楼台亭阁,又闻得百鸟儿歌唱,池沼宽阔,水面如镜,两岸砌叠的石块高低屈曲,流畅自然。 一处繁花、两处碧草、玲珑怪石、绝无雷同,别致一格的效果如展开的画卷。 ‘扑棱棱’ 数尾红鱼跃出水面,叼食水面盛开着的睡莲,见那睡莲硕大花头呈粉红色,颜色艳丽得看着好像能冒出来一股股的红烟一般,就连那红色鱼儿跃出水面之时,闪着光的鳞片,都被比得暗淡下来。 “好一幅鱼戏睡莲的图画。”沈梅棠嗟赞道,“又是入画,又是入景。” “啪嚓” 一块石头子飞到池沼之中,鱼儿被惊得忽地沉到水下,水面上一圈又一圈地涟漪荡漾开来...... “咯咯咯.......”珍珠笑得很是爽朗,“看看,我这功夫有长进没有?” “哎呀!糟糕了!妹妹、珍珠,都怪你们几个,在后边磨蹭。”沈梅娇很是急道,“你们看,前边出现这么多条岔路口,这往哪一条路上走啊?耽误了时辰可就完了!” “梅娇,晴雪跟金枝在前面跟着呢,定是知道此处岔路口之事,会回头来找我们的。”沈梅霞道。 话音未落,忽见金枝从左侧一条岔路上跑过来,冲着众人不停的招手,几个快步地奔着那一条而去。 第六二章 景致渐深 且说几人且行且观景,不知不觉眼前出现的一条路形若伸开的蜘蛛腿一般,岔出数条的小路,哪一条皆差不了多少。 正着急不知往哪一头走之时,忽然见金枝从左侧一条小路上跑过来,冲着几人不停地挥手。 急急忙忙地奔上了小路,金枝急道:“且快,跟我来。” 不一时,从小路走上一处回廊,回廊的另一侧是一条青砖砌就的花墙,墙上盖着琉璃碧瓦,又有些许的藤蔓跟蔷薇攀墙而上。 有这花墙隔着,又有这回廊界着,便觉这层次多了,这景致也就见得深了。 眼见着能工巧匠将这一条花墙砌出优美的弧度,弯弯曲曲着向前,宛若一条匍匐在地屈曲着的长蛇,那优美的弧度曲线,难描难述,简直可与一件艺术品相媲美。 沿着回廊前行,脚下踩着墨绿色光滑的大理石,纹理纵横,难以名状的一种感觉,让你觉得仿佛是踩在一片碧色的水波之上,随同着一旁边屈曲向前的长蛇,悄无声息的向前游动,那一种感觉,超脱凡尘。 忽闻得一阵说话的声音传来,转头顺着花墙每隔三、四丈远,便以青砖砌成各式各样的镂空花窗,清晰地看见很多人皆站在花墙之内。 “前面有门,我们过去便是。”金枝在前引路道。 忽见晴雪迎上前来,上前搀扶着沈梅娇道:“不急,里面有姑姑喊名字,我去问了,今儿百人之多,排名按姓氏笔画,咱在中间儿。” “嗯。”沈梅娇应声。 不一时,行至门前。 有管事者迎上前道:“前来参选的小姐请进,丫鬟止步,门外候着。” 金枝、晴雪还有灰兰跟玳瑁四位小丫鬟退至一旁边,沈梅娇在前,沈梅棠随后,沈梅霞跟珍珠四人入得内院之中。 一个着深色衣裳的姑姑迎面走来,微笑点头后,在前引领着四人至一处房内报上姓名后,到院落之中等候着叫名字。 见沈梅霞变得有些紧张,手中不停地揉搓着一条手帕。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是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场合,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沈梅棠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捋起她额前掉落的一缕头发,安慰道:“莫紧张,你看,这么多人呢,无事。” “嗯。”沈梅霞道,“梅棠,我不紧张,不紧张。” 说着话,声音明显变得有些颤抖,脸色变得绯红,额角出现一层细密的汗珠,竟将那手中的手帕揉搓得更快。 沈梅棠莞尔一笑,拿过来她的手帕为她轻轻点了点额角的细汗道:“你看,这院子里约有百多人,所穿衣裳非红既绿。如果,把她们衣裳的颜色统一规为暖色调跟冷色调,各占几成,可数得过来?” 沈梅霞转过身去,四处望着,稍稍放松下来道:“哎呀!眼花缭乱的,这哪里能数得过来,不过,我试试看。” “我跟你一块数。”珍珠道,“红衣裳的,有一对、两对,三对......” 阳光穿透树荫,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儿,光怪陆离。 鸟儿阵阵的鸣叫盘旋头顶,几株参天的老树如伞盖一般直冲上蓝天,枝干嶙峋的藤萝扶摇而上。 忽闻得一阵喧哗之声,眼见着前方不远处一身着艳丽花色衣裳,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子与旁边另一个身着翠绿色锦缎衣裙的女子互相推搡着,谁也不让谁,这架势光是吵都不行了,是要动手。 身旁人等‘呼啦’一声散开,两人你推我,我推你的,竟没有一个人上前劝说,沈梅棠转回身四处看看,这一时,竟也没见着管事者与姑姑前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踩我,看看我这鞋子,你赔得起吗?”身着艳丽色衣裳,珠光宝气者吼道。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把脚伸得那么长,放着故意让人踩,你以为真就没人敢踩吗?”身着翠绿色锦缎衣裙女子怼道。 “你叫什么名字?你爹是谁?”珠光宝气者吼道,“你敢不敢报上名来?” “当我怕你呀?你先说!”翠色锦缎者怼道。 “我叫方嫣红,我爹吏部尚书方贵。”珠光宝气者厉声道,“你爹是谁?” 闻其言罢,院内变得雅雀无声。 沈梅棠仔细地打量着这位方嫣红,心里一紧。 忽想起,御尚书院里读书之时,那个常常将六一大师兄病弱之身,嘲笑、讽刺挂上嘴上,之后又暗里怂恿大娘宋厚城去杀羊,被先生逐出书院的方一世。 曾经无意间听闻方一世之父为吏部尚书令。 “呔!有话好好说,吵什么吵!”忽闻得珍珠大吼一声。 “你算哪根葱啊?有你什么事?”方嫣红以手指着珍珠跋扈道。 珍珠安耐不住心中气,刚想上前与其理论,忽被沈梅棠扯住衣袖低声道:“莫多说话,其兄或是方一世。” 闻得方一世,珍珠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思绪回到书院当中,方一世的一举一动历历在目。 “说呀你,你谁呀?你爹谁呀?”方嫣红上前又推搡着翠色衣裳者叫嚣道。 见那翠色衣裳者默不作声,也不在还手,任其推搡着,沉默半晌道:“我叫孔宁儿。” 恰在此时,闻得姑姑出来喊:“方嫣红、孔宁儿,入得室内。”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的随在姑姑身后入得内室,众人等开始交投结耳,议论纷纷。 “梅棠,我仔细的看了那方嫣红,眉梢眼角确实与方一世有些相像,那厮可是坏着呢,处处与大师兄作对,自然而然与我们也做对。怎就那么巧,遇见了他们家人呢?”珍珠低声道。 “珍珠,书院里我是沈汐,你是肖二郎,而此时,我是沈梅棠,你是肖珍珠。”沈梅棠低声道,“全当不知。” “嗯。”珍珠点头。 忽又见一位姑姑姑出来喊名字:“沈梅娇、沈梅棠,沈梅霞入得室内。” 眼见着三人随在姑姑的身后入得室内,珍珠急道:“我呢,我什么时候呀?” “外面候着。”姑姑道。 第六三章 争斗 且说珍珠外面等候着,其活泼的性格,让她立刻上前与一位安静站立在门口一边的姑娘搭讪着。 说来珍珠爱说、爱动,性子闲不住,但她却极不喜欢那能说能笑又爱闹的,喜欢文静的,越文静截越好。或许这就是一种互补,取长补短。 “你叫什么名字?”珍珠笑着问道,“我叫肖珍珠。” “李嫆。”文静的姑娘说道,用手捂着嘴笑了笑。 见她圆圆的一张脸,圆圆的一双大眼睛,睫羽翕动,一笑嘴角边两个梨窝,很是可爱。鸭蛋青色的一身衣裙,其上绣以竹叶,看着很雅致。 “你先别动,我帮你一下。”李嫆说着话,抬手将珍珠头顶上松动的簪子固定好。 “你看我美吗?”珍珠逗着李嫆问道。 “咯咯,美,就是稍胖了点儿。”李嫆笑道,说话很直接。 说着话之时,门儿一开,方嫣红在前,孔宁儿在后,两人从房中走出来,紧跟着姑姑喊了两个人的名字入内,房门又关上。 忽然见方嫣红一个回身,一把抓住孔宁儿的胳膊,一边往院子外面扯,一边不依不饶道:“今儿的事没完,你还没有说你爹是谁?没有赔我的鞋子?非得赔不可!” “你有完没完?”孔宁儿挣脱道。 孔宁儿自然不能任着她往外扯,推推搡搡间,方嫣红一使劲将孔宁儿推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正撞在李嫆的身上,李嫆没有个准备,往后一个倒退,正踩到一红衣者的脚上,那人像是本能的反应一般,又使劲的往前一推李嫆,李嫆又反撞到孔宁儿的身上,孔宁儿又一头撞回方嫣红的身上。 这一连串的推搡下来,两个人的争吵,瞬间升级成四个人的争吵。李嫆当然不是故意踩到红衣者,而这红衣者却开始不依不饶的跟李嫆吵嚷起来。 李嫆文静的性格似乎根本就不会吵架,脸色通红的低着头听着那红衣者冲着她吵嚷着,越吵嚷还越来劲了哈,伸出被踩的那只脚在李嫆的衣裙上来回擦着,非要擦干净了。 李嫆见衣裳脏了,一急之下,啪嗒啪嗒的开始掉上了眼泪。 一旁边的珍珠,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上前闷声道:“拿开脚,把她的衣裳给我擦干净了!” 珍珠的声音如闷雷一般,吓了红衣者一跳,转身看了看珍珠,见她身体魁梧,一时间,恐怕不是对手。遂往旁边退了一步,没吭声,却也不给擦衣裳。 “擦了。”珍珠又是一声。 见那个红衣裳者将头转身一边,不看珍珠,却也不擦。 珍珠刚要上前扯她之时,被李嫆一把抓住胳膊道:“没事,我自己擦下就行。” 忽见方嫣红拉扯着孔宁儿,奔院外而去,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想看热闹的,珍珠本就对方一世没有好印象,又见这方嫣红不依不饶跋扈之样,想跟出去看看,她到底想怎么地? 李嫆忽扯住她道:“莫跟出去,这就轮到我们了。” 珍珠回转身看着李嫆脸上还挂着泪,本就男儿性格的她最见不得女儿家的眼泪,抬手以衣袖将李嫆脸上的眼泪擦掉道:“眼泪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只能让欺负你之人变得更加猖狂,任何时候不可软弱,特别是以后若入得这宫中。” “珍珠,我也不想软弱,可我却天生就不会吵架呀!你教教我呀!”李嫆委屈道。 “行。”珍珠点头道,“一会儿,出去后,若见到那个方嫣红没完没了,我就收拾她,你瞧着。” 珍珠故意把说话的声音放大,眼睛盯了两眼那个红衣裳者,自是说给她听,见她转头看向一旁边,一言不吭。 忽见门儿一开,沈梅棠三人从室内而出,珍珠忙迎上前,刚想问一问入得室内都说什么了,忽闻随后而出的姑姑喊名字道:“肖珍珠,李嫆,入得室内。” “等我啊!”珍珠拉着李嫆的手一边往室内走,一边回头道。 “珍珠可真行,一时都不寂寞,这么一功夫,又好上一个,咯咯咯......”沈梅娇笑道。 “嗯。”沈梅棠应声道,“姐姐,我们到树影这边来,天气变得有些闷了。” 三人站在树影之下,院落中的人少了一半儿,一只长尾的白色鸟儿落在一旁边的花墙之上,向着这一边凝视着,忽见有人走动,‘扑棱’一声飞起,身形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掠到树影之后消失不见。 “梅棠,刚刚室内那位姑姑盯着梅娇脖子上挂着的这一对翡翠玉璧看个没完,好似没有见过翡翠一般;然后,只是扫了一眼我脖子上挂着的这一串黑色珍珠项链,好像很没兴趣一般。”沈梅霞道,“梅娇肯定通过了,我就够呛了!” 沈梅娇下意识的抬手捂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对连城之璧,回避了一下沈梅棠的目光道:“梅霞,这次初试,大家都穿戴得珠光宝气的,除了不喜欢首饰的梅棠以外。你这串黑色珍珠项链市面上也是不常见,极其的珍贵的啊!”“那也跟你那没法儿比呀!”沈梅霞道。 “比什么呀?”沈梅娇不太高兴道,“若是以后入得这宫中,凡事都要比一下,那还不得把自个儿气得个好歹的,妹妹可千万别生出这攀比的心来。” “好,听姐姐的就是。”沈梅霞急忙道。自是觉出来失言,惹得沈梅娇不悦。 忽见沈梅娇一本正经地说道:“梅棠,你今儿穿得这身蓝色衣裙过素了,身上还连件首饰都没有戴,另外,头上这两个金簪子也过于老气了。复试之时,千万不要这么穿了。” “是啊,梅棠,今儿你也看着了,哪家的小姐不都打扮得珠光宝气的?”沈梅霞接话道。 “嗯。”沈梅棠点头道,“稍刻,珍珠出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好像都没有走,你们看。”沈梅娇转身指着花墙上青砖砌成的镂空花窗道,“很多人,都坐在回廊里呢......” 第六四章 她 视线穿过镂空的花墙,见许多人坐在回廊的长凳之上,像是等待着院子里人都出去之后,在一起去别的地方。 不一时,门儿一推,珍珠在前,李嫆随后,两人很高兴的走出来。 珍珠与沈梅棠三人介绍着李嫆,李嫆一笑之时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梨窝,很讨人喜欢,五个人说着笑着,向院门口走去。 行至门口处,一个管事者上前道:“不可远走,院外稍等。少刻,人都出来时,花园赏花罢,方可散去。” “嗯。”几人微笑着点头。 门口处,小丫鬟灰兰、玳瑁等四人,正眼巴巴地往里瞧着,见四人走出来面上带着微笑,立刻迎上前去,喜笑颜开。 另一边,一个小丫鬟上前迎接着李嫆,几个人出得院外,见回廊里坐了很多人,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安静的回廊立时显得发闷起来。 一个转身,沈梅棠在前,朝着一旁边一处树林中走来,阵阵鸟儿的脆啼,悦耳动听。浓密的树荫将阳光遮挡得严实,有风林中穿过,感觉颇惬。 一丛丛叫不上来名字的小花生长在树间的空地上,一根花茎之上数十朵的小花盛开着组成一个球形,样子很是活泼。 颜色由黄渐变成蓝,由蓝渐变成紫,不浓艳,很是淡雅......,恰恰是这丝毫不起眼的淡雅,将林中显得更加清幽。 忽而一阵风,将数片落在地面上的紫色花瓣吹起,落在沈梅棠蓝色的裙子上。 林间这丛丛的花朵本就是蓝蓝紫紫,这一会儿,她就像是这林中花朵的精灵,身着蓝裙,紫色的花瓣围着其飘落,裙角吹起的瞬间,是那么的飘逸,那么的唯美。 “看,梅棠与这景融为了一体,飘飘若仙,美得不可方物,我们这华丽的艳服反到与这景致格格不入了。”珍珠道。 “急什么?这园子大着呢,稍刻,定能见着那极其艳丽的花朵,珍珠上前媲美就是了,那艳丽之花,准是立刻就蔫了,被珍珠给美翻了!”沈梅娇娇笑道,“咯咯咯......” “是啊,刚刚不是说了吗,百花园里赏花罢,方可散去,这百花园得有多少种花啊?”沈梅霞喜道。 “一会儿,就知道了。”珍珠道。 沿着林间的小路慢慢地往前走,珍珠转身安排着灰兰、金枝随在身后,观察着回廊中的人群。 别人家都走了,前去赏花,这边还少知道呢?这么大的园子,恐怕几天都逛不完,没人领路,哪去找百花园去呀! 盛夏浓浓的绿意,在这片树林中,绿得仿佛都能冒出一股股的绿烟来,脚下的小路约莫着三尺来宽,曲曲弯弯,延伸向前。 见那落叶的树木与常绿的树木相间相错,没有人为的修剪造型,保持着自然生长的形态。在这片林子里,一年四季都能见得到绿色,宛若一幅碧绿油画。 “嘿嘿,这园子里面的空气好像都与它处不同,感觉特别的清新。”珍珠言罢,张着大嘴,一大口、一大口贪婪地吞吃着空气,那样子,极尽的享受着。 “咯咯咯......”众人被珍珠的样子逗得大笑。 忽又见珍珠弯下腰不停地往外吐着,样子搞怪至极,众人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吃饱撑着了吗?哈哈哈......” 吐了好几分钟,珍珠站起身来,不停地咂巴着嘴,好像很不是个滋味儿道:“吃了一个七星瓢虫,哪玩意儿没有毒吧?” ‘噗嗤’ 众人都笑得东倒西歪,沈梅霞跟李嫆笑点低,直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起不来...... 恰在此时,笑声惊起了一只蓝色的大翅蝴蝶,毫无声音的从花朵上飞起,煽动着美丽的翅膀,那翩翩飞舞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身着蓝色长裙的精灵在翩翩而舞,牢牢的牵引住众人的目光。 沈梅棠正看着珍珠,恰背对着那一只大翅蝴蝶,见那蝴蝶蓦地落在沈梅棠右鬓的发间,宛若一朵蓝色的簪花。 ‘扑棱、扑棱’ 一下又一下的煽动着翅膀,那翅膀上蓝色的萤光,就像月光下的珍珠贝一样不停地闪烁着光芒......,时间仿佛被定格,众人等被这突来之美震惊,皆惊叹不已! “呀!真好看啊!”沈梅娇禁不住赞叹道,“我要让娘,给我特意的定做这样一只蓝色的蝴蝶簪花,下次戴着。” ‘扑棱’随着沈梅棠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回过头来,大翅蝴蝶飞起,翩翩飞向树林深处。 “快看,哪边还有,好几只,我们到那边看去。”李嫆指着另一处花丛前飞舞着的几只花色各异蝴蝶惊喜道。 “好,我给你们一人抓一只去。”珍珠言罢,提起长裙子,直接奔那蝴蝶而去,一帮人在后咯咯笑着奔随在珍珠的身后,奔着那花丛而去。 ...... “她, 就她了! 就是她了!”一个声音,在不远处的树后传来。 “爷......,爷,我说爷......”另一个熟悉的小太监的声音召唤道。 “别喊了,让爷先迷醉一会儿......,把这几个,一个不漏地给爷记上,爷都喜欢着呢!”另一个熟悉的大太监的声音道。 “还记几遍哪?刚刚在门口时,不就是她们几个嘛,早都记上了。”熟悉的小太监道。 ‘当’地一声响,大太监打了小太监斥道:“再记一遍你能累死啊?把爷喜欢地人弄没了,你脑袋得搬家!” “记,再记上一遍。”小太监咕哝道,“爷喜欢的人可不少,这本子都要记不下了!” “呸!说什么呢你?也就是咱爷脾气好,要不然你脑袋早搬家了!”大太监斥道。 “咳咳!”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走,出去会会她们去。” “爷,我说爷,是不是早点啊?爷出场有点早了吧?”大太监急忙阻拦道,“在说,爷这么出场有派头吗?能震住她们吗?” “你懂什么?走!”那人推开大太监道。 不一时,从树影之后闪身而出,恰是刚刚隐身假山石背后,身影又消失在竹林中的三人。 见那位身着水青浅色的长袍垂至脚面者,笑意满满,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直奔沈梅棠几人而来。 第六五章 前世的冤家 且说沈梅棠几人正在一处花丛前,兴高采烈地看着花间翩翩翻飞的蝴蝶,虽个头不大,远比不上刚刚那一只大翅的蓝色蝴蝶,但却色彩斑斓,各色都有。 珍珠上前,挥舞着长袖子,接连的捉了好几只,晴雪将蝴蝶捂在手中,忽地往高空一抛,竟如飞起的花瓣一般飞上天空,却不落,众人嬉笑着。 “咳咳......” 忽闻得一阵咳传来,似乎是故意的清嗓引起别的的注意,沈梅棠几人转回身来。 见相隔不远处的一处花丛前,不知何时出现三人,皆背转着身看着身前的花丛,稍刻,当中那个身着浅青色长衫者说道: “今儿天气晴朗,原本这春晴园里成群结队的蝴蝶却少之又少了,莫不是羞见这满园的美人,都飞到旁处去了?” 声音虽不大,还略微带着一丝地沙哑,但在幽静的树林中,却听得极为的真切。 “爷,你看那一边,这不是有一群的蝴蝶吗?嘿嘿,真好看呐!”一个人点头哈腰,用手指着道。 “爷,就知道你喜这蓝色的蝴蝶,看这儿有一大群呢!”另一人言罢,抖手间身前竟出现几十只蓝色的大翅蝴蝶,翩翩空中飞舞。 忽见中间身着浅青色长袍者,‘啪’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打开。 淡淡鹅黄洒金的扇面在树影间透进的斑驳阳光下闪着金光,那数十只蓝色的大翅蝴蝶‘扑棱’往高空一飞,随后竟莫名其妙地落在扇面上,紧跟着这人手中擎扇,一个转身,脉脉含情地看着沈梅棠几人。 ‘扑棱、扑棱’ 蓝色的大翅蝴蝶落在扇面上,不停地抖动着翅膀,而黄色洒金的扇面更加将蝴蝶衬托得灵动。 沈梅棠先是一怔,与这人眼光相碰触的一瞬间,她急忙的躲避开。 尽管是初次的见面头一眼,而她却莫名其妙的打心底抵触着这个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难以名状的东西,仿佛突然间打开前世记忆的闸门,诸多的恩恩怨怨如雪片般纷至沓来。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而这种感觉却来得既清晰又直接,令她刚刚还喜悦的心情突然间就冷了下来,紧跟着她的脸色也变得暗淡。 ‘扑棱、扑棱’ 落在扇面上的蝴蝶还在忽闪着翅膀,那人依然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几人,除了沈梅棠转过身去,压根就不看他一眼之外,另外的几个人都对他微笑着...... 不言而喻。 今日里的春晴园,能入得园中的男子能有谁? ...... “咯咯咯,真是好看极了!”沈梅娇娇声道,那声音娇柔得仿佛扇面上的蝴蝶听了,醉得都飞不起来了。 “是啊,姐姐,真好看啊!”沈梅霞紧跟着夸赞道。 “好看,真好看呀!”李嫆也紧随其后,话音不落地地夸赞了一句。 “梅棠,那蝴蝶原本是落在你发间的呀?这会儿,到也奇怪了,怎么就落在扇面上了,我给你要来一只去!”珍珠大声道。 三步、两步珍珠窜过林间的花地,刚要上前说话,要上一只蝴蝶,两个随从之人将珍珠一拦,不准上前,而那手中擎扇之人,抖手将扇子收起,蓝色蝴蝶‘扑棱棱’飞起,如云朵一般,飞上天空散了...... “哈哈,上前边花园去,蝴蝶有很多。”那人随口说完,扫了一眼珍珠,“有点意思。” 一个转身,大步的朝着树林深处的一条小路走去,两个随从身后紧紧跟随,身影消失在树影之中。 “咯咯咯......,我们去前边的花园看花去,走,快走......”沈梅娇迫不及待的喜道。 很显然,她断定了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而其不简单的身份已经将他平淡无奇的样貌高大化,无形之中变得形同这园中的一株参天大树一般,令人仰视。 “走,走,我们跟上去啊!”沈梅霞急道。 说着话,沈梅娇几个就提着裙子,欲追随着那人的脚步跟到前边去,去看那园子里的百花与蝴蝶,忽闻得沈梅棠大声阻拦道:“站住。不可以如此!你们可认识他啊?” “妹妹,无事的,这是什么地方?何人敢进来啊?”沈梅娇边说着话,边往前去。 “珍珠,立刻拦住姐姐,绝对不可以如此!”沈梅棠厉声道。 “梅娇、梅霞,快回来!”珍珠快步跑上前,一把扯住两人道。 恰在此时,忽见得金枝跑过来道:“快点,都出来了!正往前边去呢,我们快点跟上去。” “也行,梅娇,咱们从这边儿走,也是一样的。”沈梅霞催促道。 不一时,几人快步从树林中走出,随在人群的后面,奔一处而去。沈梅娇、沈梅霞走在前边,金枝、晴雪紧随着。 这一会儿,沈梅棠、珍珠走在后边儿,看着沈梅棠脸上似有不悦,珍珠问道:“梅棠,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没事。”沈梅棠道,“稍刻,直接去趟书院。” “停!”珍珠转回头看了看道,“莫说了,此话莫说了。” 沈梅棠不在做声,从袖口中拿出一方丝帕,在略觉得发干的嘴唇上沾了沾,丝帕上留下微微的口红印记。 她也不明白,哪来的抵触情绪,让她头一眼看到那个人心情就莫名奇妙的不爽,而相隔数丈之远,那人的肤色样貌尚且不是很清晰。 一个抬头间,她仿佛又看见那人手中擎着扇,脸上挂着微笑注视着她,那一双不大的眼睛,射出来的光扫过她的身体,让她莫名的感觉到烦,只想立刻的离得他远点,更远点...... “梅棠,我们被甩在后边了,走快点啊。”珍珠道,“李嫆,快走几步,跟上前去,我们马上。” “嗯嗯,你们也快点儿。”李嫆自是听出两人似有话说,忙与丫鬟奔着前边而去。 “梅棠,你见了刚刚那人不太高兴啊?还从来没见过你如此!”珍珠道,“莫不是,在哪里见过呀?” “的确。”沈梅棠直接道,“莫名奇妙的不爽,或是前世的冤家。” “咯咯,前世谁是谁啊?若当真是前世的冤家,你们的缘分还当真的是不浅!”珍珠道,“红尘不过是嬉笑间,眨眼便过了,哪有什么前世的冤家?” 第六六章 突遇蜂群 沈梅棠与珍珠边说着话边慢慢的走着,小路转了个弯,忽见前边的人群欢呼着向前跑去,一个五颜六色的大百园出现在眼前。 虽然春日早就过了,盛夏也已经过了大半。 这个时节花事既将阑珊,但在这个大百花园中,依然有着各种各样鲜艳夺目的百花盛开着,远远望去,仿若一片百花的海洋,一眼看不着边际。 “梅棠快走,我们也快些看看去!”珍珠催促道。 “嗯。”沈梅棠应声加快了脚步,自小便喜这百花。 越是往前行,花香越是浓郁,不待行至近前,一阵阵花之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心旷神怡。 恰逢临近午时,金灿灿的阳光头顶垂照,百花盛开得妩媚灿烂。 顺着小路口而入得百花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丛丛盛开着的火红的月季,红苞逐月,四时不谢,特别是那火红色,艳丽如霞,怒放如血,仿若天边燃烧着的火烧云一般艳丽惹眼。 紧接着便是一丛丛玫瑰,也是与这月季花相差不多少的姐妹花。 玫瑰花妩媚多姿,阵阵浓香飘荡,此一时,逢着仲夏,正是盛开的最佳时节,五颜六色,是姹紫嫣红。 沿着花间的一条小径继续的向前走,不一时,前面出现汉白玉的雕砌的亭台、石阶与栏杆。 莹色的栏杆阳光下闪着点点磷光,若夜晚的星光,而在这栏杆之上,攀爬而起丛丛蔷薇。 蔷薇密集丛生,枝条舒展,一树繁花,红红粉粉,又有桔黄艳若明霞。 远远看去,犹如天空中的七彩祥云,落地成锦,飘飘荡荡,耀眼夺目。仿若一脚踏进了一个朝气蓬勃、百花盛开,灿若云锦的天宫御花园。 “梅棠,这是什么花,如此之香啊?”珍珠的眼睛都不够用了,随手摘了一片明黄色的蔷薇花瓣,放在鼻子下细嗅着。 ‘啊嚏’ 一个喷嚏打出来,向退倒退了两步,竟然被这花香熏得迷迷晕晕的,就跟被中了迷药般,眼前的花影跟人影出现数个幻影。 “珍珠。” 沈梅棠抬手扶了珍珠一把道:“若说起花中,蔷薇的香气最为浓郁。其为上好的制香之料,又可提炼香精,更可以用来浸酒、窨茶。 你看旁边那一些娇小的白色的、淡黄色的花朵,一簇簇地密坠枝头,这定是野蔷薇花的变种,其花香更为浓烈。 若嗅其花香,不可直接将鼻子凑上前去细嗅,强烈的花香很容易引出过敏。 只待摘其一朵豆粒大小的花朵,以手指将其碾碎,其汁液粘于手上,稍刻,可嗅其浓香。” “噢,要不是把我的香得够呛,我能一口吃下去一簇。”珍珠学着沈梅棠的手法,以食指跟拇指捻着花香。 不一时,行至一高处,遁着汉白玉的石阶而上,其上有一八角的凉亭。 三檐四簇,檐角上蹲着瑞兽望向八个方向,檐角下悬着铜铃,随着微风轻轻晃动,铃声悦耳。 红色油漆的八根长柱,在阳光下闪着光,特别的醒目。其上横着一匾额,上书‘望亭’两个大字。 沈梅棠与珍珠走进这‘望亭’之中,身后紧紧地跟随着丫鬟灰兰与玳瑁。 却说,站在此处亭中,可观大半个百花园,哪一处花光浓艳,哪一处看花的人最多,尽收眼底。眼见着百多人畅游在花海之中,欢声笑语,异常的高兴。 曾经有许多的人把美人比成花朵,也有许多人反回头来把花朵比成美人,无论怎样的比拟,这美人与花朵是有着密切的关系,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完,后书中继续聊。 这一会儿,百多人入得园中,各处都是艳丽之花,每个人的喜好也不同,自然而然的就散开了。 园子里可是热闹了,仿佛园中的百朵忽然都变得神通广大,摇身一变,幻化成人形,落地皆成美人,园中嬉笑着畅游,真是美极了。 沈梅棠是极喜这花的,其可只嗅这花香片刻,便知其为何种花,其花性如何。 自小便熟读《花经》等等大量的书籍,几乎能将熟读过的、喜爱的书籍倒背如流。 若不怎说她五岁起日诵千言,出口成章;七岁起吟诗作赋,文思泉涌;那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生的聪慧伶俐,哪里是教习之所以能也! 这一时,站在此处,眼观着众多的佳丽,其站于何种花前,对哪一种花喜爱,又对哪一种花恼怒,自然而然可观其人大半的性格。 然而,众多的佳丽,大门闺秀,识几个文字便也罢了,哪里读过什么书?依如沈梅娇、沈梅霞。 光是知道观这花的表象,从入眼的花型大小,颜色品种、香味浓淡跟这花茎上是否生有倒钩形的刺,会不会扎手便罢了,其它的就一概不知了。 珍珠虽然笨了点,但她也认学,实在是学不会也没折,但她却喜欢这有才学的人,这也是她与沈梅棠寸步不离的原因。 这一会儿,珍珠自然是了解沈梅棠对这百花的了解甚多,以及知识的渊博,有不明白的就问,沈梅棠一一为她答疑解惑,不厌其烦。 这一边,望亭之中正说着话,那一边,忽闻得阵阵惊叫之声传来。 顺声望去,见前边不远处,有一大片鹅黄色的花朵,特别是在阳光下,嫩成耀阳的金色,很多的蝴蝶飞舞流连在花间,也吸引了众多的佳丽上前欣赏那花朵,细嗅那花香。 却不想,越是娇嫩的颜色越能招蜂引蝶,花间飞舞着大量的蜜蜂。 ‘嗡嗡嗡’的盘旋在花丛之上,似是有人伸手掐下花朵时,被蜜蜂将手蜇了,惊声尖叫,挥舞着袖子驱赶蜜蜂。 这一动作,却引发了蜜蜂的群起而攻,也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蜂群蜂拥而至,空中聚集成一只密集的大军,密密匝匝、黑压压的一片,直奔人群而来,场面顿时大乱。 众佳丽人等是抱头就跑,东躲西藏的,被蜂群围追,吓得花容失色,呜嗷喊叫......,顿时,乱成一锅粥了! 第六七章 乱成一锅粥 且说突来之变,谁也没有预料到,被蜂群围追堵截,无处躲藏。 虽然说这园里蜜蜂不及那野蜂群厉害,但蜇一下也是够受的,何况一时间出现这么的蜜蜂,又都是些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哪能受得了啊? “啊呀----,珍珠,有蜜蜂啊,有蜜蜂啊!” 忽然间,见李嫆在前,丫鬟随在身后,狼狈地奔此处而来,身后半空中‘嗡嗡嗡’,就跟盘旋头顶的小旋风一般地跟来一群的蜜蜂。 李嫆这胆子是非常的小啊,声音里很明显的带着哭腔,脸色刷白,跑得一身的汗呐,奔上前一把就抱住珍珠,两眼睛死死地一闭,身子直打颤。 “没事,你别害怕,别害怕!”珍珠急忙地安慰李嫆道。 “莫乱跑,保持冷静,蹲下别动。”沈梅棠大声道,“蜜蜂的眼睛对于静止的物体看得不是很清晰,反是一跑,却被其看得清楚,寻见目标了!” 说着话之时,沈梅棠一把扯住围着亭子来回绕着圈跑、就跟那无头的苍蝇一般的两个人,将她们强行按在地面上。 一个回转身,又奔着另几个往此处奔来的人而去,大声的命令其等蹲在地面上,别乱跑。 珍珠见沈梅棠奔着乱跑的人群而去,一把将李嫆按在地上,紧追着沈梅棠的身后而去。 灰兰与玳瑁,以袖子半遮挡住脸,一边向前跑一边大喊:“二小姐,二小姐,你快回来呀,你到是别往外跑呀!” 沈梅棠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等被蜜蜂围追,快跑向前之时,将身旁乱跑之人等皆一一按坐在地面上,欲其等别乱动。 忽见着一旁边,沈梅娇、沈梅霞两个人蹲在地面上,金枝跟晴雪挥舞着袖子正在驱赶着蜜蜂,金枝的脸上好几个红喷喷的大紫包,很显然被那蜜蜂蜇到了。 “快,快蹲下,别乱动了!”沈梅棠上前大喊一声,抬手将金枝按坐在地面上。 一个瞬间,只觉得一只蜜蜂落在她的嘴唇之上,下意识的用嘴一吹气,蜜蜂向下滑落,只觉得下颏处针刺一般地一阵疼痛。 忽又见不远处,那个身着翠绿色衣裳的孔宁儿,正哭叽叽地挥舞着衣袖驱赶蜜蜂,翠绿色的衣裳将她脸上、脖子上的大紫包映照着更为明显。 沈梅棠丝毫没有犹豫,快步冲上前。 还不等将这孔宁儿按坐在地面上,这孔宁儿就跟溺水之人寻得着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上前死死的抓住沈梅棠哭嚎道:“救我,救我,救我呀!” “没事,没事,快蹲下。”沈梅棠大声道。 而这孔宁儿就好像受惊过度,人都傻了一般! 一时之间,忘记了怎么样蹲下,心里边听懂了沈梅棠下达的指令,而脑子却空白一片,愣愣的以两只手跟大铁钳子一般钳住沈梅棠的胳膊,沈梅棠使出全身之力,方将她强行按坐在地面上。 一旁边蹲在地面上的一个人,眼睛瞪得圆圆的,死死的盯着孔宁儿......,见她这一会儿,似乎是热了,脸色竟然红得跟她身上的衣裳一般无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相当跋扈的方嫣红。 她正看着孔宁儿被蜂群蜇得哭嚎不止,不知所措开心之极之时,忽见沈梅棠上前来驱散了蜜蜂,又将孔宁儿按坐在地面上之时,她突来的一股邪火,直接撒泼到了沈梅棠的身上。 想到没有想,也不怕蜜蜂了,窜至沈梅棠身后,用力地一推,沈梅棠的手被孔宁儿死死的钳住,哪有个防备,直接砸在孔宁儿的身上,实实成成地摔倒在地。 方嫣红正得意之时,忽然背后一脚飞来,直接踢在其后腰之上,一个大马趴,趴在地面上狗吃屎! 方嫣红这一下子摔得够狠的,整个半边脸抢在地面上,直接破了相、秃噜皮! 她哪受过这般的摔,强忍着疼痛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压根没有一个人! 直恨得她咬牙切齿,指着孔宁儿歇斯底里怒问道:“刚刚谁踢我的,你可看见了?啊?” 孔宁儿这心里头正高兴,解恨着呢,心中暗道:“活该,真她娘的活该!怎不就一脚将她踢得贝气呢,真解恨呐!” “到底是谁踢我的,你说啊?”方嫣红趴在地上冲着孔宁儿杀猪一般地嚎叫着,那眼珠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孔宁儿顾不得疼痛,尖声嘶吼怼道:“反正不是我们俩!不是我们俩!” 方嫣红当然知道不是这俩人,又回头看了看,还是一个人没有,直气得她哇哇嚎叫,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开始大哭,两手直砸地,“啊----,呜阿----,真气死我了.....” ...... 忽然闻得不远处,珍珠在前、灰兰跟玳瑁随后,大喊着:“梅棠、二小姐,二小姐......” 方嫣红抬起头来,眼见着不远处跑来三人,就好像故意排好了队形一般,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同时朝着这一边挥舞着衣袖,特别是头前一个胖墩墩地,跑得个‘六亲不认’之模样。 至近前,灰兰跟玳瑁扶起摔倒在地面上的沈梅棠,以手指着方嫣红怒斥:“是你将我家小姐推倒的吗?跟你没完!” “谁推得我呀?我跟她还没完呢!啊......呜......”方嫣红怒嚎。 “你问谁呢?谁推得你你找谁去呀!”珍珠狠狠道。 “谁推得我呀?呜呜......”方嫣红哭嚎不止。 忽见数十个宫人、侍者还有姑姑等人,急急奔着此处而来,不一时,蜂群慢慢的散去,有不少的蜜蜂又变得安静下来,落回花丛之中。 姑姑上前,将摔倒在地的众人扶起,大声道:“都退出此处,至门口处的假山石处等候,稍刻,有人送敷擦之药。” 众人等一股脑地奔着门口处而去,方嫣红被被丫鬟扶起来,半边脸火燎燎地疼,这一会儿,更是找不着背后踹她的人了,心中的邪火没地儿发,遂冲着丫鬟而去,嫌弃丫鬟对其照顾不周。 一个用力的猛推,将丫鬟直接推倒在花丛之中,恰是一丛生着倒钩的月季花,扎得丫鬟惨叫一声,脸上露出痛若的表情! 方嫣红却跟没事人一般,甩头奔门口处的假山石扬长而去...... 第六八章 红喷喷地大紫包 且说方嫣红将丫鬟推入生着倒钩的月季花丛之中,丫鬟惨叫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却甩头扬长而去...... 一旁边刚走出没两步的沈梅棠等人,闻得惨叫声回过头来。 见一个小丫鬟岁数不大,约有个十四、五岁,挣扎着往起起,双手却被这月季花的倒钩扎得鲜血淋淋,痛苦不堪! 且说这月季花的倒钩,形若带着尖的锥子一般,相当的锋利。 有的直生,有的倒着生,有粗壮的,有细长的,对植株起着保护的作用。可是,这些极其锋利的倒钩,就连花匠打理枝叶之时,戴着厚实的手套都时常被扎破手指,还需小心再小心。 此情此景,简直惨不忍睹。 这个小丫鬟的身下,得被扎得跟刺猬一般。 素来看不得女儿家眼泪的珍珠,哪能见得了这般场景,看着拧拧搭搭、不管不顾、扬长而去走出很远的方嫣红,恨得直跳脚,指着她的背影破口大骂! 且说刚刚方嫣红那背后一脚,正是珍珠所踢。 其眼见着沈梅棠被推倒在地,寻思都没寻思,飞起一脚就给方嫣红来个大马趴、狗吃屎。 心中有数,自是知道这方嫣红家里的势力,遂一个闪身极速的躲在一旁边,招手灰兰跟玳瑁,绕到前面不远处,大喊着冲出来直奔沈梅棠而来。 看着那方嫣红趴在地面上哀嚎,又找不着踢她的人,珍珠心中偷着乐,暗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走着瞧!” 这一会儿,眼见着小丫鬟痛苦挣扎,求助的眼神,珍珠转回身,急奔至小丫鬟根前。 伸出手来欲往起拉,那个小丫鬟将手伸起来之时,血肉模糊,清晰可见那小手上扎着一根根的倒刺,珍珠一时间竟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怎么个拉她起来法? “珍珠且慢。”沈梅棠从后快步上前道,“不可拉她的手。” 忽见沈梅棠低头将裙子的前大襟‘嘎吱’扯下来一大块,聪明的小丫鬟玳瑁立刻明白过来二小姐的意思,也低头将自己的裙子扯下来一大块,将两块接在一起,拧成了个麻花绳,直接套在那个小丫鬟的背后。 “你们俩个各拉住一边,珍珠在中间,抓住她的前衣襟,将她一把蒿起来。”沈梅棠镇静道,“你,起身之时,一定要站稳当了。” 说时迟,那时快。 灰兰、玳瑁站两边用力地往起一扯,珍珠在中间顺势将花丛中的小丫鬟一把蒿起来。 见这个小丫鬟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双腿牢固地站在地面上,背后连根带起十几株月季花,米白色的衣袍上被鲜血阴湿一大片...... 灰兰、玳瑁禁不住发出惊呼,珍珠最见不得这景,恨不得将那方嫣红给撕碎了。 忽然间闻得孔宁儿一声尖叫:“我好怕呀!好怕呀!” 遂以双手捂在脸上,眼睛顺着手指缝往外看着路,头也不回的往一边上跑去,丫鬟边说边追道:“我家小姐晕血呀,小姐,小姐......” “真的假的啊?”珍珠大声吼道,“装得跟真事似的,懵谁呢?没良心的东西!” “谢谢你们!我没事!”受伤严重的小丫鬟挪蹭着脚步,往一边上走,手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看着让人心殾揪得慌! ...... “你别走动了。此一时,若不将衣裳脱下敷擦药水,清洗伤口,待血凝结成痂之时,得粘连下一层皮来。”沈梅棠上前以手轻轻的往下扯着月季花藤道,“珍珠,快喊来,那几个姑姑看看。” 珍珠撒腿奔向一个正在忙着其它事的姑姑,不一时,姑姑跑过来,吓了一跳。急忙地欲几人扶着这个受伤很重的小丫鬟行至刚刚初试的那个院落,一个药房之中。 房中有两个年纪稍长的姑姑,急忙为其诊治,沈梅棠与珍珠几人退至门外。 天气变得闷热,汗珠顺着额角噼啪而落,沈梅棠抬袖擦拭之时,忽觉得额角处针刺一般地疼。 灰兰紧忙转过头来,撩起沈梅棠额角的头发,眼见着其上一个红喷喷的大紫色,清晰可见那蜜蜂的尾针还在上面。 在一看,下颏处又一个红喷喷地大紫包,阳光下好像在往外流油了,立刻心疼得直跳脚,紧张得要命,哭腔道:“二小姐,二小姐,你这是被蜜蜂给蜇了,可了不得了,蜇得好老虎啊!我天呐,你们快过来瞧瞧!” “还瞧个什么呀?” 玳瑁急罢,一个转身,拉着沈梅棠推门而入,与姑姑急道:“快,先给我家沈梅棠二小姐把这蜂针儿拔掉了!” 且说人的名,树的影儿,这胜京城里谁人没听说过倾城绝色的沈梅棠。 姑姑急忙撂下手中事,让沈梅棠坐在墩凳上,将其额头上的蜜蜂尾针拔掉,敷擦上药水,又检查了其它位置,与其点点头道:“无事了,几日内莫蘸水,便消肿了。” 眼见着玳瑁、灰兰脸上,脖子上也有好几个大红包,姑姑急忙给上了药水,反到是珍珠,一个红包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蜜蜂没有蜇她,或许是她的皮肤有些粗糙。 恰在此时,忽闻得院中一阵喧哗,闻得方嫣红的声音传来。 一旁边浑身是伤的那个小丫鬟,忽然起身,‘扑通’一声给沈梅棠跪下道:“沈小姐,我叫田莹,你的大恩我记着。我家小姐凶横,莫与她置气,我在中间会更为难。” “啐!我专门会收拾这凶横者。”珍珠啐道。 “这位姑娘,田莹求你了,我家小姐会把气撒在我的身上的。”田莹哀求道。 “起来,莫慌。”沈梅棠道,“珍珠,不可胡来。” 这一边,灰兰刚刚上前扶起田莹,姑姑将她的双手包扎好;那一边,门就被‘咣当’一声推开。因为这门是从外往内推,说好听的是推,很有可能是被这方嫣红一脚给踢开的。 见她发髻散乱,半边脸肿得走形,气势汹汹地看着室内的几个人......,这也就是大白天的,换成晚上,非得把她当成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要害人的山精野鬼一般! 第六九章 擒获感情 且说方嫣红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处,瞪着眼睛看着室内的几个人,压根儿就没把这里的姑姑放在眼里。 恰好,沈梅棠坐在墩凳上正对着门口,相距丈远的距离,两人对视着。 此一时,方嫣红脸上的妆早就花了,秃噜皮的半边脸肿得变形,又有汗渍浸湿,自然是针刺一般的疼痛,时不时的呲牙咧嘴一下。 她生得美艳,不高不矮的身形微微发胖,但恰是这微微的发胖将其的显得很富态的一种美艳。 虽然此一时,瞪得很大的一双眼睛变得发红又有些肿胀,但长长的睫羽很是浓密,眼皮之上略微的乌色自是天生,就像是烟熏妆一般,看上去很是有神。 “小姐......”小丫鬟田莹顾不得疼痛走上前。 “你个没用地奴才!”方嫣红瞪眼怒斥,抬手就要抽田莹的嘴巴。 “你住手!”珍珠大吼一声,“你太过狠毒了,将她推入那带刺的花丛之中,扎得遍体鳞伤!” “我教训我这的奴才,用你管?你算哪跟葱啊你?”方嫣红扯起脖子吼道。 “你的脸如果不现在敷擦药水的话,孬发了,就会落下疤痕。”姑姑道。声音不大,却立竿见影,方嫣红立刻不吭声了,走进室内。 “谢过姑姑,先行告退了。” 沈梅棠起身与姑姑一礼,拉着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的珍珠出得门来,一旁边的站着的田莹没敢吭声,却用目光传递出她心中满满的感激之情,目送着几人。 “啊呀----,疼,疼啊----” 没走出几步,闻得方嫣红杀猪一般地嚎叫,珍珠狠啐一口:“活该,真娘地活该!” “瞧瞧,瞧瞧,姑姑就是高人,毫不动声色,就将这跋扈之人收拾得跟劁猪一般地叫唤!”灰兰恨道。 “真能把她当成猪劁了就好了,姑姑还真是会一手绝门的手艺!”珍珠接茬道。 ‘噗嗤’一声,玳瑁笑出声来,紧跟着又苦着脸道:“我们快到假山石那边去,弄点药水来,这脸都不敢笑了,很疼啊!” “二小姐,你的脸疼不疼啊?”灰兰上前问道。 “没事,去前边拿些药水。”沈梅棠道。 灰兰自是知道沈梅棠坚毅的性子,不会轻易的吐出个疼字儿,眼见着她的脸颊变得很红,特别是额头与下颏处,心中焦急。 不一时,转过一个弯,远远的看见沈梅娇、沈梅霞等站在树下,丫鬟金枝、晴雪看见了沈梅棠几人,向这边奔过来。 “二小姐,珍珠姑娘,你们走哪儿了?急死了!” 金枝在前,快步奔来,手中手着什么东西,至近前见沈梅棠脸上有红肿,急忙将手中之物给其捂在脸上。 一阵冰凉往外冒着凉风,沈梅棠感觉舒服了很多。 “什么东西呀,就往梅棠脸上弄?”珍珠急问道。 “冰片,刚刚门口处姑姑给的,可以冷敷,缓解疼痛。”金枝道。 金枝跟晴雪的脸上,脖子上约有五、七个红喷喷地大紫包,几乎整个脸都肿起来了,沈梅棠急忙道:“我们且快些回去,不可再耽搁了。” 说着话,几个人走上前,沈梅娇、沈梅霞脸上到是没事儿,蜂来之时,双手以袖子包头,蹲在地面上没有动弹,又有金枝跟晴雪驱赶蜜蜂。 “哎呀!妹妹,你这是去哪儿了呀?这脸怎这么红啊?”沈梅娇急道,“人都走了,药水我们拿了,快点回去吧!” “嗯。”沈梅棠点头,加快了脚步奔着门口处而来,感觉到脸上一阵阵热辣辣地,又很痒,极其地不舒服。 这一边,齐安平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站在门口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直搓手。 好半晌了,也没见着沈梅棠几个人出来,也是知道了园中突遇蜂群之事,看着出来者个个掩着面,有的手上都是些个大红包,急急匆匆地登上马来车后离去,他这个急啊? 不一时,爬上一块大石头,手搭着凉棚,往园中张望着,忽见一伙人出来,急忙又从石头上蹦下来,跑上前去。 站在不远处的卷昊,自是将齐安平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见他从石头块往下蹦之时,口袋中一样东西落在地面上闪着光,走上前去,拾起来一看是两根金簪花。 刚刚下得马车之时,齐安平极不是个心思地从沈梅棠的头发间拔下这两根金簪花,卷昊自是看见了。这一会儿,拿在手上仔细地端详着。 他抿着嘴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有着喜悦、有着苦涩。 式样简单并不繁琐的簪花,其上雕刻着几朵梅花还点缀着几朵不太起眼的小花,他没有看见来那是什么花? 看着,看着,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张绝美的脸,他笑了,他打心眼里庆幸,今生有缘遇见她...... 他多想立刻擒获她的感情,携手与她共度未来的时光、与她共同老去,每日里为了她东奔西跑,忙忙碌碌得像个机械木偶,或者说成是一个幸福的傻瓜也好...... 他思来想去,反反复复地思索着擒获感情的办法,却一无所获,嘴角挂着隐约的苦笑。 “咳咳,这是我掉的东西吧?”齐安平忽然站在他的眼前问道,“见你看了半天了,就这么喜欢看女子的簪花吗?” 卷昊没有答言,抬起头来与齐安平点点头,紧跟着将簪花递给了齐安平。 有时候,他会觉得胜京的都城很大,那是因为做为官差的他执行着任务,却寻不见目标;有时候,他又觉得这胜京的都城很小,那是因为到处皆是熟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跟珍珠一样,卷昊自是见过小时候的齐安平,虽然不如对珍珠熟悉。 也正是在今天,他或多或少的明白了,齐安平与珍珠两个人,为何自小就长在舅父的家里,不肯回家去,换做是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在想,他在想若是有着齐安平这样的机会,他会比他更疯! 而现在他看着眼前的齐安平,又转头看着不远处这座瑰丽的‘春晴园’,他心中的嫉妒就像疯长的野草,他硬是受不了...... 第七十章 路过的雨 卷昊盯着齐安平瞧。 少刻,嘴角上挂着隐约的浅笑,目光忧郁且悠远,伸出手来将簪花递上前道:“我是卷昊。” “来时的路上我便看到你了,你是奉命行事的官差,你很认真。”齐安平道,“我叫齐安平,任职在工部。此次,陪同几位妹妹前来参选太子妃。” 很显然,齐安平没有认出来卷昊。 或许是儿时不多几次的见面,在他的脑海中并没有对卷昊留下印象,也没有记住这个不常听见的姓氏跟很好记住的名字。 “喔,对了,正有事跟你说。” 齐安平指着春晴园道:“刚刚闻得这园子里有蜂群蜇人,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应当还是不应当管管这事儿呀?任由那些蜂群胡来吗?” 看来他对眼前这位看上去稍大了几岁,面目清秀的官差有着一定的好感。要不然,这样的话不太可能就脱口而出,依着他凡事都要深思熟虑一番的性子。 半晌,卷昊没有答言,只是转头向身后看了看,见没有旁人。 “我说,我说你这个官差,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呀!”齐安平催问道。 “应当与不应当,这不是都让你说了。”卷昊不紧不慢地说道,“天儿热起来,难免让人心情烦躁,蜂群也一样,凉快下来,自然也就散了。” “可不是,凉快到下雪天,想找出来一只还得费挺大的劲儿呢!”齐安平翻着白眼道。 心里认为这个看似认真行事的官差,也不过是在敷衍了事罢了。 “你看,天边飘过来的那片灰云,可能会有路过此地的急雨。”卷昊看着天空道。 “路过此地的急雨?赶路的,这是要往哪儿去呀?”齐安平仰头看着天空中那一片灰云道,“那我们得赶紧离开此地,非得与这路过此地的急雨擦肩不可,我可不想与它亲密接触。” 话不待说完,忽闻得一声马嘶,转头看见管家任仕霆拨转着马头。 沈梅娇、沈梅霞在前,珍珠在一旁,沈梅棠随在后,以衣袖遮挡着头顶上的阳光,丫鬟一边扶着她,出得园来,步子却有些蹒跚。 “糟糕!真糟糕!二妹妹呀,被蜂子蜇了吧,这是?”齐安平转身就往回跑去,火急火燎。 说时迟,那时快。 卷昊不在犹豫,一个箭步窜上前,身形快若闪电,直奔至园门口马车处,速度几乎是快得看不清。 “夜叉,需要帮忙吗?”卷昊急问道。 “呀!卷昊,我以为你走了呢?”珍珠随口道,“我到没事儿,梅棠被蜜蜂蜇了。” 感觉到有人至眼前,又闻得珍珠说话,沈梅棠放下衣袖,恰与卷昊的目光对视。 见眼前这个生着一张国字脸,面目清秀,目光有些忧郁且悠远,下颏稍显方形的年青男子正深情的注视着她。 珍珠急忙上前道:“梅棠,他就是卷昊。” “嗯。”沈梅棠与卷昊点点头。 点头的瞬间,额头上的汗珠噼啪而落,脸色变得通红,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金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头重脚轻,晕晕欲倒。 “我的天呐!二妹妹,你这怎么了?”齐安平跑上前,不知所措惊慌道。 “快,别在阳光底下晒着了,上车,上车。”管家任仕霆催促道。 沈梅娇、沈梅霞及丫鬟已经上车,灰兰、玳瑁扶着沈梅棠上车,珍珠与卷昊道:“我跟梅棠坐一辆马车,今天,有劳你了。” “夜叉,废话少说。” 卷昊随在珍珠身后至马车跟前,见沈梅棠坐在车里,微微的闭目,脸色依然是红通通的,额头汗珠滚落,心中莫名的一疼。 “哎呀,整了半天,你跟珍珠认识啊?”齐安平问卷昊道,“回头再说,走了!” 马车沿着来路,向前驶去。 卷昊愣了一下,转身奔至马匹处,不知何时,随其一道儿来的另几个官差,不知去了哪?他翻身上马,急奔着前面的马车追来。 近距离的看到她,他心中十分的喜悦,又因她被蜂蜇,从而牵肠挂肚。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踩在路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路面上有尘土飞扬而起。 突来的了一阵风,猛烈的摇晃着路边的树,半人多高的蒿草一齐弯腰低舞,紧跟着天空中的那一大片灰云,极速地往这边涌来。 天空变得黑压压,没有听见雷声,倾盆大雨兜头而落。 然而,却不是与他们擦肩,而是追着他们的车马,下个不停。 看着前面的马车速度渐渐慢下来,雨大得成了烟雾状,视线有些看不清。 这仲夏里突来的一场雨,却也有着一股子酸酸的暴脾气,这一会儿,歇斯底里不停地宣泄着。 卷昊骑在马上往前急行,整个人跟马都湿得透透的,大雨如瓢泼,顺着头顶而下,在眼前成一道雨帘小瀑布。 “这一阵急来的雨啊,一路跟着我凑热闹!”他自言自语道,“待会儿,入得城中,至府门前,待她入得屋中,雨退下便是了。” 他没有丝毫的抱怨天气的不佳,反而希望雨一直下到看着她进了府门,只要能给她带来一阵阵的清凉...... 马车在前拐了弯,可看见路边的一处店家门口前,停了好几辆马车,在此避雨。 车内的沈梅棠,将车帘卷起半边,雨水成烟雾状直接吹在脸上,让她感觉稍微的好些。 珍珠又拿出药水在其脸上敷擦着,脸上的红色稍稍的退下去了些,但一阵又一阵的痒痛,让她禁不住地以手反指尖反反复复压在痒痛处。 “珍珠,我说过,我想去一趟御尚书院,见六一大师兄一面。”沈梅棠看着窗外的雨道,“离开书院的那天,也是下着这般的大雨。” “哪也不能去了你。”珍珠道,“回头,我安排人问候大师兄便是,楂梨膏不是一直都送着呢,从来也没断啊!” “珍珠,我有话想跟六一说。”沈梅棠道。 “这个时候,我们谁,都不能随意的走动了,你可记得那园中突然出现的人,就没有多想吗?”珍珠问道。 第七一章 雨中回府 雨一直下,直到府门前。 盛夏的急雨总是在午后倾盆而来,约摸着未时过半的光景。 清晨顺着后门而出绕道至前门之时,看见的那些从四面八方若潮水般涌来的人群,早已经散去,自然是兴冲冲而来,沮丧而回。 这一会儿,安静的府门前,家将快速地打开大门,不一时,有丫鬟撑着油纸伞而出,迎接小姐回府。 下得马车,沈梅娇、沈梅霞匆匆入得府中,齐安平上前打开车门,跟往常一般无二,珍珠先是一蹦多老高的蹦下来,紧跟着伸出粗壮的胳膊当扶手,沈梅棠搭手下得车来。 湿漉漉的空气令人呼吸顺畅,虽然感觉好些了,但头还是晕乎乎的。 小丫鬟灰兰跟玳瑁分开左右扶着,又看着脚下湿滑的地面小心道:“二小姐,慢着些,地面上湿滑。” 一旁边的两个丫鬟撑开油纸伞,一行人往府门里边走,珍珠冲着站在车后,浇得形同雨人一般的卷昊大声道:“进来,换身衣裳。” 沈梅棠转身,看着卷昊。 “不了,我这就回去了。”卷昊注视着沈梅棠与珍珠道。 沈梅棠与卷昊点头示意,卷昊心中一阵喜悦,想说一句:快去敷药,莫在着凉了,多保重!众人面前,却又觉得唐突,有些说不出口,只是将言语化成用力的一点头与沈梅棠。 “你说的这是路过的雨,却一路跟随,这会儿,都追到家里来了,哪是路过地呀?” 齐安平阴阳怪气道,好像见到年青的男子看上她的二妹妹一眼,他就受不了,满口吐酸水道:“珍珠,认识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什么事能瞒过你眼睛啊?你小时候,人家还抢着抱你呢,连这都不记得了吗?”珍珠怼齐安平道,自是听出来他话里不客气之意。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记得了?”齐安平吃惊道,“还抢着抱我?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像只猴啊!”珍珠将卷昊说她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转给了齐安平。 “哼!从你肖珍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怎么就那么不愿意听?”齐安平恼道,“真气死我了!” 说着话之工,沈梅棠行入府门之中,卷昊转身上马离去,一个转身之工,雨停了,天空变得瓦蓝。 “喂,有工夫你就来啊!”珍珠与卷昊挥着手大声道。 “回,回,回去得了!下着雨,也废话一大堆。”齐安平狠狠抹搭一眼珍珠,一拧身快步走入府中。 府中人等惊闻小姐被蜂蜇,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也不清楚怎么还遇见了蜂群了呢? 这一边,急急忙忙为小姐、丫鬟诊治,敷擦药水; 那一边,沈长清也是急了,看着沈梅棠的脸都红肿起来了,心中怎么能不心疼,一旁边问着珍珠,也是知道齐安平不能随便的入得园中。 珍珠将事情的经过如实说出,沈长清很是诧异?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多出来这么一个大百花园里赏花的情节,也不知道是谁安排地,真是奇怪,历来也没有听说过。 稍后,闻得珍珠说道,园中遇见了三个人,两个小太监模样之人称呼中间一人为‘爷’,就是他嘴中说着大百花园中赏花。 沈长清心中一紧,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旁边站着的齐安平闻得此言一怔,脸色立刻阴沉得很难看。稍刻,转头看了看忙里忙外为二妹妹敷擦药水的人说道:“舅父,也不知道这蜂针有没有毒?莫不如将珍珠她爹,二姨父请来,给二妹妹瞧瞧。” “对啊!”珍珠一拍脑门子,转身往外走道,“等我,我去请我爹前来看看。” “不可以。”沈长清阻拦道,“此事不可声张。料花间飞舞的蜜蜂无有毒。” ...... 翌日。 申时过半,天气闷热。 “感觉好些了吗?” 沈夫人坐在床榻边沿上,慈爱地问道,又拿着手中的手帕沾了沾沈梅棠额角的细汗。 “好些了,让娘担心了。”沈梅棠支撑着起身道,“就是觉得头有些晕,有些疲惫。” “娘,梅棠也太傻了!”紧挨着沈夫人而坐的沈梅娇娇声道,“见那成群的蜜蜂袭来,梅棠非但不保护好自己,还到处将乱跑的人一一按坐在地面上,能不被峰子蜇吗?” “哎呦!我的大美人到是个聪明,这小脸上、脖子上一个红包都没有。”坐在一旁边的珍珠道。 “还说我,你不是吗?”沈梅娇道。 “哪只蜜蜂胆敢蜇我飞天夜叉?又有哪只蜜蜂蜇得动我飞天夜叉厚厚的皮?”珍珠得意道。 “咯咯咯......,这脸皮得有多厚实啊?跟城墙可有一比!”沈梅娇娇声道。 正说着话,忽见老太太房中的丫鬟翠儿前来道:“夫人,小姐,四老爷送来了菜品,老太太说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都召唤过来吃饭。” “娘,正好我饿了,看看四叔父送来了什么好吃的,走,这就去。”沈梅娇起身道。 “棠儿,快些过来。”沈夫人言罢,与沈梅娇走出房中。 小丫鬟玳瑁脸上有两个红包,这会儿,感觉好多了,急忙上前帮着沈梅棠更衣。 珍珠穿了一件宽松肥大的翠色衣裤,手中拿着一把蒲扇,一边扇着风,一边吃着盘中的甜瓜。 “珍珠姑娘,留下点肚子,一会儿要吃饭的。”灰兰将盘子端走道。 “拿回来,天热,一会儿这甜瓜就得馊了,还不如被我吃了。”珍珠急道。 灰兰看看了盘中还剩下两块不太大的甜瓜,又气又笑,又放回桌上,推到珍珠跟前...... 稍刻,几人走出室内,沿着回廊奔后院而来。 熏风吹面,阵阵暑热。 若说这季节当中最难熬的恐就是这三伏与在三九的天,无论是热还是冷,总之过了头的热跟过了头的冷,都让人觉得难挨。反正,要是比将这两个极端比起来,热总比冷要强得多。 忽见翠儿迎面跑来道:“珍珠姑娘,你娘跟四姐姐都来了,你爹稍晚一会儿也过来。” “二姑母与二姑父定是听说这蜂群蜇人之事,急着赶过来了。”沈梅棠道,“珍珠,快走两步,免得你娘跟四姐姐见不着你,着急。” 第七二章 家宴 老太太房中正热闹。 沈梅棠上前与祖母、二姑母跟四姐姐见礼罢,老太太拉着沈梅棠的手,看着她脸上被蜜蜂蜇的两个红喷喷的大包,心疼得够呛。 沈梅棠微笑着安慰祖母。 稍刻,家宴摆好,老太太召唤着沈志烨,去书房里喊来你爹跟二姑父前来吃饭,沈志烨应声而去。 外客厅内,四扇深褐色的雕花木门两两对开着,正对着最里边的两扇窗子也敞开着,一阵阵的穿堂风吹过,到也凉爽。 一张红漆的大圆桌擦着铮亮,翠儿正引领着几个小丫鬟摆放着果品跟点心。 这一会儿,各色的水果凉盘跟酸甜的果饮,还有解暑的特制绿豆糕点,花瓣清香味儿的花糕花酥,摆放整齐,逢着个暑天,挑着清凉可口的来。 稍刻,老太太领着大家落座,牵着沈梅棠的手,可是心疼着...... 又招手叫来小丫鬟灰兰跟玳瑁坐下,一块儿吃些水果,解解暑气,自然是看着她们俩个脸上、脖子上的大红包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也知道这两个丫鬟随在棠儿的身旁,是尽职尽责的。 虽也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但她们也是跟棠儿不相上下的孩子啊,疏漏在所难免。 沈梅娇将自己保护得好,没有被蜂子蜇到,坐在桌前一边吃着水果,一边依如往日一般无二地与沈夫人撒着娇。 这一会儿,被蜂子蜇得最多的金枝跟晴雪,在屋里面静养。 沈梅娇命人每隔一个时辰便给她们俩个上一遍药,屋中好生的歇息着,不准出来。却也是关爱有加。 “梅霞昨个儿就回去了,她没有被蜜蜂蜇到,却被蜜蜂惊着了,想她娘了。”老太太转头与沈云灵道。 “是啊,这四个孩子里头,梅霞要小上几岁,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胆子自然是小了些。”沈云灵道,“不过,四弟弟长河会做一些压惊的菜点,过几日便也无事了。” “我儿长河,今儿就把菜品派人送过来了,心中可是惦心着珍珠、棠儿跟娇儿呢!”老太太道。 “外祖母,稍刻,让我爹说个压惊的方子,这几日里多做些给梅棠、梅娇吃着。”四姐姐肖曲莺微笑道。 “好,还是曲莺想的周到啊。”老太太道。 “咯咯咯......,四姐姐,那个珍珠就不用吃了吗?”沈梅娇咯咯笑着问道。 “什么人跟事儿能惊到我啊?还不是调换个个,我在惊翻着人跟事儿啊!”珍珠一边吃着甜瓜一边说道。 “咯咯咯......”众人皆笑。 “娘,珍珠可是厉害着呢!不知道何时,她还认得一个官差,一路护送着,冒着大雨护送着,感觉到很安全。”沈梅娇撒娇道。 “珍珠,谁呀?”沈夫人问道。 “娘,舅母。”珍珠道,“我一说,你们就知道了,他管长姐肖曲燕叫长嫂,生得清秀俊朗,全胜京城的女子都没有入得了他的法眼的那位。” “卷昊,是卷昊。”四姐姐喜道。 “可巧了,那天我在院外爬树,恰被他给看着了,我也没认出来他,反到是他认出我来了!正好他是官差,就被我叫来了。”珍珠道。 “卷昊是个好孩子,身强体健,知书达理。”沈云灵道,“就是这婚姻大事令人头疼,他娘也跟我说过。” “儿大,自是不由得娘了。”老太太道,“何时,邀卷昊来得府上,一块儿吃一顿饭,也不是外人。” “嗯。”珍珠用力点头道,“外祖母定会喜欢他。” 众人正说着话,见沈长清与肖中走在前边,齐安平与沈志烨随后入得厅内。 “爹。”珍珠上前道。 “姑父。”沈梅娇、沈梅棠迎上前礼道。 “嗯,珍珠,娇娇,棠儿。”肖中看着沈梅棠额头上红包与沈长清道,“无事。” 翠儿引领着丫鬟急忙将桌上的果点撤掉,端上来早就准备妥当的菜品,众人等重新落座,围坐桌前。 老太太居中间正对着厅门,左手边沈长清、沈夫人等,右手边肖中,沈云灵等。 这会儿,沈志烨坐在沈夫人的大腿上,也不管天热不热,伸手就要抓着桌上凉盘中的酱香肉骨吃,却见沈长清瞪眼看着他,一伸舌头,又将手缩了回来。 众人等一笑,老太太道: “家里人聚在一处吃顿饭,不用拘束,莫管他。 赶巧儿,今天云灵跟肖中过来,又有我儿长河特意送过来消暑的菜品,也算是给我这几个宝贝孙女娇儿、棠儿还有珍珠接风洗尘,这会儿,梅霞不在,珍珠替梅霞多吃上几口,呵呵呵......” 说着话,翠儿又端上来四道肉菜凉盘,四道清爽的蔬菜干果。 齐安平坐在沈梅棠与四姐姐中间,四姐姐未曾动筷吃菜,先行给他的碗里夹菜。 虽也是没有什么特别,都是家里人,众人等也有说有笑,齐安平却觉得莫名的有些个尴尬,遂不待吃上一口,便拿起筷子给二妹妹的碗中夹菜。 四姐姐肖曲莺脸色稍微的一红,遂撂下手中的筷子,隔着齐安平与沈梅棠说着话,说着,说着,起身将齐安平拉起来,跟他调换个座位,紧挨着沈梅棠坐下。 齐安平有些不乐意,刚想将座位换回来,又被身边的二姨母按坐在凳子上,跟其说着话。 众人等吃边聊,气氛融洽。 不一时,闻得沈长清道:“棠儿,这几日里不可食腥辣之物,饮食还需清淡些。” “嗯。”沈梅棠道,“爹爹莫担心,无事。” “娘,爹就关心妹妹......”沈梅娇低声跟沈夫人埋怨道。 “梅娇,你也没有被蜜蜂蜇到啊!”珍珠道。 “那我也被蜜蜂惊得不轻啊!”沈梅娇抹搭一眼珍珠道。 “梅娇,好好说话。”沈长清道,“总拿腔捏调的做什么?到外面,会被人笑话!” 沈梅娇立刻将脸埋在沈夫人的肩膀上,不在吭声,齐安平恐其又似受了多大的委屈跟上次一般嘤嘤哭泣,急忙打岔道: “二姨父,这蜜蜂的尾针有没有毒啊? 昨个儿,出得园中,忽见二妹妹迷迷晕晕,吓得我够呛!也不知道打哪儿就来了这蜂群?咱家里也有这花园,偶见几只蜜蜂而已,最多也不超过十几只呀!” 第七三章 蜜蜂最喜甜 且说闻得齐安平问道蜜蜂尾针可有毒?家里边花园中不过寥寥几只蜜蜂,怎就没见过如此之蜂群? 稍沉思,肖中道: “花园之中常见到的蜜蜂尾针并不带毒,而黄蜂、马蜂就带毒。 蜜蜂采蜜,需要花粉,花蜜越甜越香,说明糖分就越多。不光是花朵,对所有的甜味儿蜜蜂都喜欢,都能将它们吸引来。 比如某些看不见花朵的植物,其枝干也能分泌出一种甜汁来,成份与花蜜相差很多,甚至对蜜蜂有害,但蜜蜂受不了甜味儿的诱惑,就会飞来采集。 再比如说,我们吃的糖,其与花蜜成份相差也很大,但对于蜜蜂来说,却是致命的诱惑。在花蜜匮乏的季节里,养蜂人会以糖喂食蜜蜂。 所以说,蜜蜂可不是单单吃花蜜的! 更有一些个含有高糖分的水果,蜜蜂都会去采集,产出来的蜜也就越好,蜜蜂是极喜甜味儿。” “就比如说我最爱吃的这甜瓜,最能吸引蜜蜂,我爹以前就跟我说过。”珍珠手中举着一块甜瓜道。 “哎呀,不对呀?”齐安平看着珍珠故做惊讶道。 “什么不对呀?”珍珠问道,“齐安平,你准说不出来好话!” “按理说,你把蜜蜂最爱吃的东西抢着都给抢着吃了,那你不就是蜜蜂的死敌吗?”齐安平一环扣一环,煞有介事地推理道,“你既然是蜜蜂的死敌,见到你怎么还反到客气上了,不蜇你了,难道这不奇怪吗?” “按你这话说,那些个小集市上吹糖人的,得是蜜蜂的头号死敌,围攻他们都围攻不过来呢,还采啥蜜呀?”珍珠怼道。 “珍珠姐姐,我听出来了。”沈志烨呲着一对小虎牙,搭话道,“他在说你是铁打的脸皮,蜜蜂根本就啃不动!” ‘噗嗤’ 半天没吭声的沈梅娇忍不住笑出声来,越笑越厉害,以手帕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珍珠着实被沈志烨这话给噎着,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时间语塞,说不出话来...... “瞧瞧,安平说话口无遮拦的,连志烨都听出来话外音儿了!”四姐姐笑道,“你们说,是志烨太聪明还是安平太蠢钝啊?” “还用问吗,自然是我太蠢钝了!不过,我的话里真的没有说珍珠脸皮厚得跟铁皮的意思,志烨超常发挥了!”齐安平急忙解释道。 话里话外,当然听出四姐姐挑他的理的意思。 他一直都觉得欠了四姐姐的情分太多,虽然说四姐姐是单相思,一厢情愿,但也等了他这么多年,正如他一门心思的奔着二妹妹使劲儿一般。 “姐姐,二姐姐,我告诉你们一招,下次怎么应对蜂群。”沈志烨站起身道。 “咳哟,我的好孙儿,要发表高论了,说来,听听。”老太太慈爱道。 “烧!放火烧!”沈志烨厚眼皮都不翻一下,面无表情道。 看着沈长清脸上不太对头的表情,放下手中筷子的肖中紧忙接过来话道:“志烨,二姑父告诉你,那叫烟熏,不是烧。” “二姨父,快说说这烟熏之法,怎么个熏?还有没有什么其它办法?”齐安平催问道。 “嗯,说来这蜜蜂极怕烟熏,可将晒干的艾草点燃,其便会极速的飞走;在有,在有就是大面积的喷水洒水,蜜蜂遇水,翅膀沾湿,飞行变得困难,自然就飞走了。”肖中道。 “爹,我说呢,刚出那园子门就来了一场雨,感情那雨是急急赶来浇散蜂群的啊,只是迟到了。”珍珠幽默道。 “这句话,可让你给说对了!”齐安平少见的夸赞了珍珠道。 “咯咯咯.......,别光顾着说话,都把这菜多吃点儿,长河特意送来的解暑的,我的好大儿,云灵还有肖中,快多吃些个。”老太太招手翠儿道,“给他们几个碗里夹菜,都不动筷子呢!” “是,老太太。”翠儿上前微笑道。 “大弟弟,咱几个长多大了,在娘跟前都是个孩子。”沈云灵道,“肖中,打小时候记事起,大弟弟与四弟弟,那可是娘心尖宠啊,一时见不着都不行啊!” “娘也没少了宠你们几个啊!咯咯咯......”老太太笑道。 “我跟你们说,就举一个例子。”沈云灵道,“有一次,娘亲手做了一大碗的羊羹,味道可好了,恰好大弟弟跟四弟弟不在家里。你们猜,娘是怎么啊?” “二姐,这事这么年你也不忘!”沈长清笑了两声道。 “二姨母,快说说,怎么分的啊?”齐安平催问道。 “有一说一。” 沈云灵道:“只见娘手中拿着一把汤匙,直接调转过来,以匙柄在碗中间一划,一分为二,一半留给了爹。 另一半分成七份,一人一份。 然后呢,娘不吃他那份,要留给四弟弟吃,吃着我跟长姐这两份。 再然后呢,将留给爹那一份又划出了三份,爹跟大弟弟、四弟弟各一份。娘,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啊?” “哈哈哈......”众人大笑。 “你呀你呀,云灵呀,竟记些个没用的!咯咯咯......”老太太笑道,“愿意吃,娘哪天单独给你做上一大碗,可把你的嘴给堵上吧!” “还有一次,还有一次是分煮熟的鸡蛋。你们猜,我娘是怎么分的?”沈云灵问道。 “二姨母,快说,外祖母是怎么分的,传授点经验!”齐安平又催促道。 “这一次,除了我爹之外,全都在家里。 娘端着一小盆熟好的鸡蛋,我跟长姐坐在桌子的这一边,四个弟弟坐在桌子的那一边。 娘先是拿着一个鸡蛋分给了长姐,然后,嘴里还阵阵有词道:“你一个,我一个,他一个......” 长姐分得一个鸡蛋,娘自己也分得一个鸡蛋,然后,四个弟弟人手一个鸡蛋,这是一圈下来。 然后呢,第二圈。 先是分给我一个鸡蛋,娘一个,四个弟弟人手又一个...... 到最后,鸡蛋分没了之时,我跟长姐每人手中两个鸡蛋,四个弟弟每人手中却有四个鸡蛋。我好几天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哈...... 第七四章 粗鲁的温柔 时光弹指,日月如梭。 一晃半个月过去,就到了复试前。 一方荷花池前,荷花落去,一枝枝长长的茎,上面撑着一个个绿色的小碗,微风中轻轻的晃动。待其七分成熟之时,剥开莲蓬,一粒粒莲子便似玉珠滚落,可爱又喜人。 “梅棠,你在想什么呢?”珍珠一边往池子里丢着石块,一边问道,“这荷花落了,红鱼也不往水面上蹦了,是不是吃得太胖了越来越懒得动弹了呢?” “珍珠,闷热的天气渐凉爽,前往御尚书院送楂梨糕的人可曾说过,六一大师兄的身体怎样了?”沈梅棠看着池中的荷叶问道。 “昨个我不就跟你说了,马车顺路送至山下,何夕跟大娘定时来取。听何夕说,六一大师兄身体比冬冷之时渐好。”珍珠道。 “二小姐,莫惦念他人了,现在头等的大事是准备好复试之事。”灰兰道,“昨个,老爷接到喜报之时,想必这胜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了,咱府上四位小姐初试都顺利通过了。” “前一回,府门前莫名其妙的来了那么多看热闹的人群,咱们顺后门而绕出。这一回,可得提前有个准备啊,外一这后门也被围个水泄不通,如何得以走啊?”玳瑁担心道。 “这些人群到底想干什么呀?我怎么就没听说去围别人家的府门前呢?”灰兰恼道。 “你们把那个胡大恶少忘了不成?”珍珠恨道,“除了他躲在阴沟暗角,行这见不光的鼠偷狗窃之事,还能有谁呀?” “啐!无耻之辈。”灰兰啐道。 “此次复试,也是最关键的,将是一锤定音,容不得有半分的差池。”珍珠很认真道,“但我觉得这恶人必前来兴风掀浪,阻拦梅棠前去参选,我等若提前没有个计划,恐是不行。” “珍珠姑娘,你还得将卷昊官差请来帮忙。”玳瑁道。 “那是自然。”珍珠道,“或许,卷昊不请就会自来。他们断事,敏锐的眼光也不知道会比咱们强上多少倍呢!” “哎,对了。这两天安平公子上哪儿去了?怎没见他人呢?”灰兰问道。 “昨个听夫人说,近来洪水大,安平公子在近郊坝上领人连夜的加固抢修,正是忙的时候。都不知道这两天能不能赶得回来?”玳瑁道。 “你别说,安平公子还真有两下子,说保着珍珠姑娘过了这初试,真就过了这初试了。”玳瑁道,“珍珠姑娘,对安平公子的态度可要改变一下了哦。” “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在他的耳边吼着长大,就像他所说,我肖珍珠一路欺负着他长大......,这突然间对他温柔起来,我怕他受不了!”珍珠道,”况且,况且我这粗鲁的性子,上哪会温柔去?” “那以后要真是入了宫,不温柔也不行啊?”灰兰道,“既便是粗鲁的温柔。” “粗鲁的温柔?亏得你能想出来?那样子我想不出来有多别扭! 珍珠脸上的表情形容不出来道:“齐安平不是说了嘛,只保得我初试通过,也算是给我肖家留个面儿,爹娘人前人后的有点儿谈资罢了。这,这太子妃千里挑一的事儿,我想都不想,浪费那脑细胞做什么?有那工夫,还不如吃点好吃的。” “梅棠,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珍珠将手中的最后一颗石头子丢入水池中,跑上前问道。 “没想什么。” 沈梅棠心事重重,柳眉微蹙,依然是看着池中的荷叶道:“自叶至茎,自花至实,再至水下的根须,无一不可入药。闻得莲梗通气宽胸,莲心清火安神,藕节又可解毒、清燥热之功效,定是对这咳疾有着一定的疗效。” “我说梅棠,这都什么时候了,复试最重要,其它的事都得往后搁一搁吧!”珍珠急道,“大师兄那咳疾,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治得好的,十有八九都成痨病了,你不会,真想嫁他吧!” “二小姐,此次复试若有个差池,我们必要面对那胡府的胡大恶少还有那个病秧秧的胡三公子了。恐不等到复试结果出来,其便先行知道,前来府上闹事。 至时,若是那胡尚书亲自来府上,老爷虽可以以历来的制度将这门婚事推翻,那胡府也定是没完没了,必留后患。所以,此次复试,二小姐不可不重视啊!”灰兰语重心长道。 “还记得园中遇见的那人吗?”珍珠问道,“你们怎么想?” “我正想说此人,就被珍珠给说了。”玳瑁道,“珍珠姑娘觉得他会是谁?” “明摆着的事儿,我想,谁都看出来他是谁了。”珍珠道,“十有八九,谁在选妃,定是谁了。” “珍珠姑娘好眼力,可愿意做他的妃?咯咯咯......”玳瑁直接道。 “这事儿,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事儿。我在想,会有一个人,会有一个人是奔着他这个人去的吗?虽高高在上,却也听不见真话,看不见真事,更得不到真情,说来也悲哀。”珍珠道。 “高见。”灰兰道,“珍珠姑娘,有时候,还真是语出惊人。” “梅棠,你怎么不说话?”珍珠问道,“自打初试回来,被那蜂蜇了之后,你怎么变得不说话了呢?” “没有,天气闷热,稍有些烦躁罢了。”沈梅棠道。 想起那日里园中见到的那个人,聪明过人的沈梅棠又怎么能看不出来他的身份? 只道是样貌极为平平常常的他,生得不招人喜欢,但也不招人烦。 只是,只是自见到那人起,她的心中就莫名其妙的变得沉重起来,一大块、一大块的阴云压在她的心头......,她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跟她之间...... 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呢?实际上,她无从想象! 她知道,即便是跟他过上一辈子,她也不会喜欢他半分,喜欢都不喜欢,何谈爱呢?虽然说喜欢跟爱是两种感觉,但爱里至少有着一大半的喜欢。 第七五章 灵气罩浮 且说沈梅棠几人一边在回廊中纳着凉,一边说着话。 夕阳长长的光束打在荷池之上,逆着光看起来,荷池之上腾起一层金雾,就像晨起之时笼罩在上空的晨雾一般朦胧,水面粼粼的波光,皆成晃眼的金色,景色格外的壮美! “二小姐,珍珠姑娘,试新衣裳了!” 忽见老太太房中的丫鬟翠儿,沿着回廊向这边跑来,边跑边招手喊着,样子十分的快乐跟兴奋。 “是我娘跟四姐姐送来的吗?我那套衣裳是藕粉色的吗?”珍珠大声的问道。 “对,珍珠姑娘,你爹娘过来送东西来了。”翠儿跑上前喜道,“新衣裳可好看了,老太太说赶紧地把你们几个叫过去试穿,给她老人家瞧瞧,先高兴上一会子,咯咯......” “好,太好了!”珍珠喜道,“快走,梅棠。” “瞧瞧把珍珠姑娘高兴的,看来她这件粉色的衣裳准是她暗里指定的,准是!”灰兰道。 “不是的。”珍珠否定道,“我只是跟我娘说,粉色的很好看罢了。” “噢。这跟暗里指定有什么区别吗?”玳瑁笑道,“哈哈!” 几个人说笑着向前走,忽见沈第梅棠好似想了什么事说道:“珍珠,你先过去,我稍后便到,先去问我爹点事情。” “那你快点过来了。”珍珠道,“不可错过看我穿新衣裳的第一时间。” “我们会大饱眼福的,尽快!”灰兰接道。 不一时,穿过两道拱门,沿着回廊行至前院。 院内安静,清晰可听见沈梅棠手中捻动着的几颗玉石子声音。 行至书房门口处,未曾入得门来,听见管家任仕霆与两个家将低声交待着什么,见沈梅棠与丫鬟前来,任仕霆与家将急忙上前施礼道:“二小姐。” 按辈分论,管家任仕霆管老太太叫大姑,沈长清得称呼他为兄长,沈梅棠称呼其为任伯。 “莫客气,任伯。我爹呢?”沈梅棠问道。 “在里边说着话,二姑爷刚刚来不多时,我这送他进来,还没出去呢!”任仕霆道,“快进去吧。” “嗯。”沈梅棠点头道,“刚好,我有个药方子与二姑父请教。” 稍刻,入得外厅内,灰兰、玳瑁暂等候,沈梅棠入得书房之中。 沈长清正与肖中坐在室内说着近来雨势急,堤坝有被急雨冲垮,低洼处被淹没,齐安平领人正在抢修之事;肖中也说到太医院下来的令子,早已经准备妥当防瘟防疫的草药,部分地区已经下发。 忽见沈梅棠入得室内,一旁边站着的侍者急忙迎上前,施礼罢,又去端茶。 “爹,二姑父。”沈梅棠礼道。 “棠儿。”沈长清慈爱道,脸上微笑着,刚刚因繁忙的工事挂在脸上的愁云烟消云散。 “二姑父,谢谢你特制的药膏,抹上之后便不觉得这被蜂蜇之处痒痛了。”沈梅棠躬身道。 “棠儿,自家人不必多礼。”肖中道。 “二姑父,御尚书院里棠儿有一师兄,他自小便有着咳疾,冬冷之时颇为严重。 我思着,过些日子,其若来看我,我便请二姑父亲自为他瞧瞧,到底是何一种病?又以何药能治得好。”沈梅棠道。 “好。他来之时,我过来就是。”肖中点头道。 “先行谢过二姑父。” 沈梅棠道:“爹,你看这几颗翡翠的棋子。 初看起来,也无有特别之处,成色清透,无有一丝的杂色,但三颗皆如此,似乎是用一块料所做。如此珍贵不可多得之料,为何要将其做成毫不起眼的棋子呢?” “嗯。” 沈长清接过沈梅棠手中的三颗棋子仔细地看着。 却见其色泽极其地浓郁,又很独特,随着光线的强弱变化而变化着。 日光下呈现凝重的湖绿色,强光下又呈现出嫩竹之翠绿色又渐变成阳绿,变化莫测,绿气动人,灵气罩浮,宛若瞬间就能冒出一股股绿烟来。 沈长清极其喜爱这玉料与翡翠。 饱读大量关于玉石的书籍,却也没有见过灵透得如此,宛若一汪清泉之翡翠。 而且接连着三颗,正如沈梅棠所问,如此珍贵,可遇不可求之宝物,价格必是不菲,何人竟将其断碎,活生生地做成一副棋子拿在手听捻着玩呢? 稍沉思道:“黄金易得,一翠难求。这般的物件可遇而不可求。但不知,棠儿从何处得到此物?可还有其它?” 侍者端来茶饮,几人落座饮茶,沈长清将三颗棋子放在几案之上,指给肖中道:“二姐夫,此翡翠虽看着极为平常,但却是世间不可多得之料,可遇而不可求。” 窗外透进的一缕光打棋子之上,宛若是眼前出现一片翠湖,泛起迷人之光。 肖中摇摇头道:“没有见过与其相媲美者,如此珍珠之物,恐怕是也只有当今的天子方能将其断碎,做成一副棋子把玩。” “棠儿,何处得来此物?”沈长清问道。 “爹。此物是我从御尚书院回来之前,一师兄所赠。”沈梅棠实话实说道。 “棠儿,你那位师兄,其家里是做什么的啊?”肖中突然起身问道。 “二姑父,我那们师兄,其自小便没有了娘亲,其父在这城中做些个散碎的小生意,维持着生活,谈不上富足,却也不是穷人家。”沈梅棠道。 “二姐夫,可是想起来了什么?”沈长清捕捉到肖中脸上细微的变化追问道。 “若说是其家里做些个散碎的小买卖,到也有这可能。”肖中沉思道,“我想起来,估摸约有二十几年前,我见过此物。我到不能说就是眼前这东西,但与其定是一模一样。” “快说。”沈长清催促道。 肖中环视了室内一眼,侍者急忙转身出去端茶。 闻得肖中压低声音回忆道: “我曾与几位太医到宫中为一位妃子诊脉,她当时有孕在身,突得了风寒之症。 那日里,虽匆忙,却见类似此物摆在桌上,不止这三颗。因桌面上铺着一张金丝黄锦缎,又放置着灯盏,此物散发着强光,所以留得印象。” 第七六章 借气儿长大 却说闻得二姑父肖中之言,沈梅棠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只道是觉得物以稀为贵之物件,却不曾想竟类似宫中流出之物。 “二姑父,但不知那位妃子唤作何名?”沈梅棠问道。 “因我偶然间去太医院帮忙,恰巧赶上了此事,闻得那位妃子其名唤作:春霞。后来,闻其突然间就末了,其它的事便不知。” 肖中回忆道:“此物若真是宫中流出之物,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宫里年青的妃嫔末了,其身边的宫女她人嫌晦气,定是不愿意用的,便悄悄将其等驱赶出宫中。而这些宫女人等,在主子即将病入膏肓之际,便偷得几样东西,带出宫中换钱,以谋个后路。 既然你那位师兄家中在这京城里经营着一些个散碎的小生意,很有可能就是从这些宫女的手中收得此物件。棠儿,既然知道此事,便不可再轻意拿出此物与旁人看到。” “棠儿,二姑父之话要记牢。”沈长清眉头蹙起道。 “嗯。”沈梅棠点头,“棠儿谨记爹爹与二姑父之言,不在轻易拿出此物。” 沈梅棠言罢,遂收起三颗棋子放入口袋之中,心中暗疑:“但不知六一大师兄何来此物?其可知道知此物之来历?待见得其面之时,我定要问他。” 正思着心中事,忽闻沈长清道: “棠儿,前一时初试之时,府门前围了很多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其内有人造谣声势,捏造事实。无非是恶意攻击,惑乱人心,阻拦你入选太子妃。此背后恶人,其心过于歹毒,复试之时,必要谨慎再谨慎。” “嗯。”沈梅棠点头,自是知道背后恶人必是那胡府的恶少。都不用想,与其亲兄弟定下亲事之人,其都能撗插一杠子强取豪夺,还有什么事其做不出来? “爹爹放心,棠儿自会处处谨慎,况且身边还有珍珠,片刻不离。”沈梅棠道。 “棠儿,说来我也感觉到奇怪,我那幺女珍珠也通过初试,倚着珍珠之模样,我想都不敢想,与你相比,天壤之别,哈哈哈......” 肖中感觉到很不可思议道:“长清,你可记得,一小之时,你抱着棠儿去我家里,我抱着珍珠出来迎接。别说比了,我自卑与你说:我怀里抱着个极丑的大丑娃,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我当时只是安慰你说:孩子都是借着气长的,女大十八变,会越来越好看。谁知道你,可抓住这句话不放了,直接将珍珠送到我们家里来,借着棠儿的气长大。”沈长清瞪眼与肖中道,“也不知道把我棠儿的颜值拉低了多少?我可真是后悔,自己多嘴!” “哈哈,借着棠儿的气珍珠才长成这般模样,若是养在家里,更没得看了!”肖中苦笑道,“专门绕开父母的优点去长,这孩子,我也无语了。” 肖中边说着话,边看着沈长清跟沈梅棠,高兴的样子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二姑父,安平兄长为我们几个能顺利通过初试,尽了很大的力!”沈梅棠微笑道。 “咳哟,安平考虑得比我们周到,老了,老了......”肖中笑道。 “老爷,二老爷还有二小姐,老太太房中摆好了饭菜,过去吃了。”侍者近前道。 “走,吃饭去。”沈长清笑着道。 这一会儿,老太太房中可是个热闹。 一进门便见着珍珠穿着藕粉色的长裙子,跟一只超大的蝴蝶飞进了室内一般,扑扑拉拉的裙摆到是个好看,形若蝴蝶打开着的翅膀,无形间却将珍珠显得又粗矮了几分。 “爹,舅父,梅棠,看我好看不好看!”珍珠飞到门口前问道。 “好看,这衣裳真好看!”肖中笑着道。 “爹,你怎么说衣裳好看呐?得夸我呀!”珍珠瞪眼道。很显然,对肖中的回答有意见了。 忽见沈志烨从一旁边窜出来,嘴里一边吃着果脯一边说道:“珍珠姐姐想多了,二姑父说的是实话,心里边怎么想的,嘴上就是怎么说的,这叫口对心,心对口,心口一致。” “志烨,还不与二姑父见礼。”沈长清绷脸道。 “二姑父。”沈志烨躬身道。 “志烨长大了,说的都是大人话了。”肖中边笑着边上前摸了摸沈志烨的头。 站在一旁边的珍珠,心中满满的期待,期待着别人夸奖她两句。这也不奇怪,哪一个女孩子穿上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衣裳,不想被人夸上几句呢?即便是她知道她生得不美! 这一会儿,听了沈志烨这向句话,珍珠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甚至感觉到有些个羞愧。 沈志烨这两句话虽然简短,听起来是在夸赞着二姑父实话实说,心口一致。却将珍珠的自尊心击伤,同时,肖中的心中也很不得劲儿......,无论珍珠生得何般模样?那也是他的亲生女呀!心中暗忖: “这沈志烨也不知道随了谁了?既不随他爹娘,又与他的两个姐姐完全不着边儿,小小的年纪,言行举止若呲着牙齿欲伤人的虎,若不严教,真不知他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沈梅棠上前拉着珍珠的手,喜道:“好看,珍珠好看。” 珍珠心情突然间又好起来,与沈梅棠的夸赞相较,沈志烨那两句奚落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忽见沈梅霞从身后跑上前来,轻拍了一下沈梅棠的肩膀,沈梅棠转身之时,见四婶母在后,又有两个丫鬟提着食盒走来。 “四婶母,梅霞。”沈梅棠喜道。 “快去,你们俩个去试衣裳去。”沈云灵迎出来道,“怎么才过来啊?” “今日长河忙,遣人送回来菜品晚了些,这不是,急着忙着就赶过来了。”沈长河夫人与沈云灵边说着话边走进了室内。 这一边,沈梅棠换上一件粉蓝色的衣裙。 这一种粉蓝色跟那种紫色还不同,紫色在光线下不会变幻颜色,而这粉蓝色就不同,随着光线的变化,时而成粉色,时而成蓝色,又有绸缎光滑的质地闪着光,到是个好看。 虽然说人在衣装,马在鞍装有一定的道理,但你也得承认,美人穿什么,或者无论是怎么样的穿法都是好看、养眼的。 第七七章 无名小卒 且说沈梅棠、沈梅霞很是高兴的换上崭新的衣裙,互相说笑着,气氛很是欢快! 忽而,一个抬眼间却瞥见室内的铜镜之中,照出沈梅娇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一旁边的身影儿。 见她一身粉紫色的衣裙很是扎眼,那颜色粉紫得就像是熟透的紫心萝卜一般,仿若摸上去一把,手就跟着被染成了紫色......,而她脸上的表情却好像不太高兴,与平常爱说爱笑又爱撒娇的样子完全的不同。 “姐姐。”沈梅棠走上前轻声道。 “妹妹,我都有好几件这大粉的衣裳了,可是二姑母又给我弄来一件这大粉的衣裳,我不喜欢呀......”沈梅娇嘴撅得老高道。好像这件衣裳把她给扮得丑了,让她极不高兴。 “我身上这件怎么样?行吗?”珍珠上前转着圈道,“脱下来给你,称心吗?” 珍珠看着沈梅娇,以手抖落着裙摆,那高兴的样子就像一个迎接新年到来的小孩子,又接着说道:“我始终认为,这藕粉色是最美的颜色,我这身形胖了些,穿在你的身上可能会更漂亮些。” “珍珠,你说得对,我也这么认为的,这藕粉色着实是好看。”着着一件蓝地绣着细细密密一身小花的沈梅霞近前夸赞珍珠道。 “珍珠的衣裳,除了她自己,谁还能穿得上?”沈梅娇撅起嘴巴道,“梅霞,你这件也是花不溜丢地,看得人直迷糊!” “呃......,花不溜丢地?”沈梅霞惊诧道。 “姐姐,可喜欢我这件衣裳的颜色,咱俩换着穿?”沈梅棠道。 “不喜欢,我最不喜欢这颜色,说蓝色不蓝色,说紫色不紫色的,啊......这颜色你以为好看......”忽见四姐姐走过来,沈梅娇把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一旁边。 “咱们吃饭去,饭后再接着讨论衣裳的颜色。还有两天的时间,每人再做一套,能赶出来,无非让裁缝赶赶工。”四姐姐上前微笑道。 “那我可要珍珠这颜色的。”沈梅娇转回头来道。 沈梅霞一边照着镜子一边道:“花不溜丢地吗?......这不是挺好看的吗,我就穿这件了!” “我也就穿这件了!其实,压根儿就没有谁看我。”珍珠道,“众人把焦点落到我的衣裳之上,从而忽视了我的脸,这不正是我所求嘛,哈哈......” “你们听听,珍珠根本就不在乎这参选之事。”沈梅娇道,“她才不在乎这件事。” “珍珠在乎不在乎,那是珍珠的事儿,总而言之,在乎的就有在乎的理由,不在乎的也有不在乎的理由。” 四姐姐一边哄着沈梅娇,一边揽着她的肩膀,向饭厅走去。 虽然说,只是年长了她几岁,却仿佛年长了几十岁一般,对这几个妹妹是既疼爱又关心。 这一顿晚饭虽是家常便饭,但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块吃着、说着自然是愉快的。 饭前没有更衣,虽然觉得穿着新衣吃饭有些个受窘,但是众人心情是喜气洋洋的。 老太太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一会儿看看这个孙女儿,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孙女儿......,还有个外孙女儿,脸上挂着笑,眼中却潮湿着...... 哪一个,离开了她,她都舍不得啊! ...... 饭后,送走了二姑父、二姑母跟四姐姐,还有四沈母、沈梅霞,沈梅棠跟珍珠坐在沈长清的书房之中。 天色黑透了,室内的烛光很是明亮,沏好茶水的侍者斟满了茶碗之后,转身将托盘放在几案上,又抻手去将窗子的帷幔轻轻的放下。 虽然伏天渐近尾声,秋天的脚步渐来渐近,室外的天气依然闷热,但这室内却是冬暧夏凉,自然是这宅子在兴建之时,墙壁砌得够厚实。 沈长清坐在椅上,头稍稍的往后靠着,沉思着事情。 一旁边的沈梅棠端起茶碗,吹着碗中茶水的浮沫。 珍珠双手托腮,看着沈长清问道: “舅父,此次复试,极为重要,便是一锤定音之事。那胡府的恶少,又怎会无动于衷,前次便弄得个一些闲杂人等,将府门围个水泄不通,我等怎个应对之法?” 沈长清未待说话,沈梅棠突然蓦地说道:“爹。我想见一面胡百闲。” 沈长清一怔。 珍珠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沈梅棠,似乎觉得她说错了话,正确的应当是:她恨透了胡百闲,若是选不上这太子妃,也一定要退婚! “大概,你们会觉得我说了话,但我没有。”沈梅棠继续说道。 “不用见他。” 沈长清严肃又干脆地拒绝道:“总而言之,他这人自小便病着,无有个好身体。况且,在府中又无有地位,卑微苟活着,不过是一具会喘气的尸体而已,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不配见我棠儿!” “爹......” “棠儿不必多说,不必在提一句胡百闲,无论选太子妃结果如何?爹绝对不允许你见胡百闲就是了!”沈长清极其严厉地斥道,“这门婚事,爹肠子都悔青!逢此良机,爹怎能不将其退个干干净净!” ...... 一阵沉默。 自小到大,沈长清从来没有以如此严肃的态度斥责过沈梅棠。 沈梅棠低着头,手中拿着茶碗的盖子,将吹到碗边的浮沫慢慢地刮掉,一根茶梗在碗中央,浮浮沉沉...... “舅父。”珍珠沉思道,“我思着,前一次我们顺着后门而出,那围来看热闹的人群定是知道了,这一回,若被其围堵了后门,可就不好办了,非得耽误的时辰不可。” “嗯。”沈长清道,“复试的地点暂时还不知,不过,明个夜里戌时,你等几个便带好东西出得府中,我已经命管家另收拾出一处宅院,家将防守严密,以防备人群围堵府门。” “妙!”珍珠喜道,“舅父高见。” 不过舅父,我前一次见到了那些驱散人群聚众闹事的官差,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也是惧着那胡大恶少的淫威! 不行,明个儿我得先行将卷昊叫过来,他的身手可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在这胜京城里。 舅父也应当见见他,不是我夸他,卷昊真的是个人才,虽然现在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珍珠紧跟着又说道。 第七八章 飞蛾扑火 且说珍珠夸赞卷昊身手不凡,为人刚正,虽此一时当着一个小小的官差,无名小卒,但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沈长清点头,身边也正是缺少人手。有谁不爱惜人才呢? 无论到什么时候,人才可是无价之宝。在人才的身上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感知到的东西,不只是精气神,而是一种魂。 好一会儿,沈梅棠没有说话,自她说出想见胡百闲之话被沈长清严厉的斥回。 非是沈梅棠动了好奇的心思,想看一看这胡三公子胡百闲到底生得是何种模样?那个小贩口中所说其鼻子上生着一颗黑痣,沈梅棠却不相信! 那夜里马车相撞,街头厮打,胡大恶少手中举起一块大石头欲当场砸死车夫之事,历历在目。那恶人之恶毒,无有语言形容,好比一个吃人的不吐骨头的猛鬼恶魔。 如此恶毒之猛鬼恶魔,眼里自然是容不得人跟事儿,特别是可触动其利益之人。 不可能不想到独霸家财之事,况一个自小便病秧秧的胡三公子,能保全活到今天,可见其绝对的不简单。 如若当真就是一个弱不经风的药罐子、病秧子,死在胡大恶人之手里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恐怕死上个十几回、几十回都不会令人产生怀疑......,而让人怀疑的,却恰恰相反,其是怎么活到今天的?纵算是苟延残喘! 蓦地,想起六一大师兄曾与其言,刚刚记事起只记得有一位奶娘,一日里两人同时落入了荷花池,醒来之时,在也没有见到奶娘,闻其末了。 当真如此吗? 六一大师兄在说此话之时,眼中闪动着泪光,那泪光里映射出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呢? 他是经历过死的人,虽然那时候他还小,但说起此事却依然令他心悸不已,管中窥豹,可见他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当中。 难道说六一大师兄以病弱的身子,苟延残喘、软软弱弱的活着,眼瞅着就病得不行成将死之人来麻痹他人,得以生机吗? 沈梅棠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是装病,确有实病,她了解他。 “唉!” 思到此处,不知不觉间,她叹了一口气! “梅棠,怎么叹气?”一旁边的珍珠问道,紧跟着沈长清的目光也转到沈梅棠的脸上。 “别担心,棠儿。”沈长清慈爱道,“凡事都有爹呢!” “梅棠,你怎么叹气呀?”珍珠重复着问道。 “爹,”沈梅棠道,“我觉得,我有必要与那胡百闲见上一面。” “时辰不早了,棠儿回去歇息吧!”沈长清突然间起身,甩袖将头转向一处,声音很是低沉、平板道,“明日里准备好衣物,晚间便出府去另一处。” “爹,......” “珍珠,与棠儿回去歇息,只待在府中,不可胡乱走动。”沈长清生气道,“我还有公务要忙。” “是,舅父。”珍珠应声。 “爹,早些歇息。”沈梅棠道。 走到门口博古架处,透过镂空的雕花,沈梅棠回过头来,仿佛还有很多的话想跟沈长清说,但看到沈长清冷下来的脸就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说,遂转身出得书房。 “梅棠,我听你说话也有气!” 珍珠边走边嘟哝道:“前几天,一门心思的想见六一大师兄,蜜蜂把你蜇了,算是拦住了你的脚步;今儿可到好,直接又跟你爹说想见胡百闲一面? 你怎么想的啊,我都糊涂了! 难怪你爹生气,你也不想想,你爹早就说过,自定下这门亲事,闻得那胡百闲是个药罐子、病秧子之后,肠子都悔青了,可见你爹是有多恨那胡百闲!” “珍珠,我没糊涂!”沈梅棠道。 “反正我糊涂了,我也真是弄不明白了,这两个人,齐刷刷地全都是病秧子、药罐子,谁知道,全都让你碰上了! 以前,我一直没将心中真话说出口,你说,六一大师兄人是挺好的,无论哪一方面都是很优秀,但是,但是这一身的病啊! 你说,怎么说他这一身的病? 看着他不停地咳着,身子颤抖得形若秋风中的一片落叶,眼瞅着就死悄悄了,你还跟他好? 会有什么结果吗?跟了他,与跟那个胡百闲有区别吗?简直就是飞蛾扑火,自己不想活了! 不过是一个认识,一个不认识,但两个人都他娘的是个药罐子、病秧子! 他们能给你什么?只能给你品尝不尽的苦果,只会将你拖下火坑!”珍珠恼火道,似是被沈梅棠今日所说之话给气着了,如沈长清一般向身后一甩袖子,眼睛看向一旁边。 “珍珠,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想要的是什么......,这辈子,我宁愿受苦,也要跟六一大师兄在一起!”沈梅棠语气坚定道。 “疯了,真是疯了!” 珍珠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那日里‘春晴园’里见到的那个人你不记得了吗?他为何手中擎着扇子,扇子上落满了蝴蝶,目光深情的看向了你,你不看不出来什么吗? 梅棠,在感情上,你是不是有点傻啊,变得这般的木纳啊? 我肖珍珠历来眼光毒着呢,我敢说,十有八九,那人看上了你,你极有可能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知道吗?” “那你可有看出来我?我极其的不喜欢那人,见到他莫名其妙的心烦!”沈梅棠道。 “梅棠,你冷静些,好好的想一想。” 珍珠拍了拍沈梅棠的肩膀道:“你不觉得,感觉是相互间的吗?你感觉见到他心烦,他难道感觉不出来你的感觉吗?他既然能感觉出来你的感觉,还以扇捉蝴蝶讨你开心,你不觉得他对你已经在用心吗?”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沿着花园中的小径往前走,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在头顶,一片树木斑驳的树影从头顶掠过。 “梅棠,这么说吧,参选太子妃之事,全胜京城都知道,特别又有那胡大恶少煽动人群造谣生事,惑乱人心。你若参选上什么事情都好说,若选不上,风波得一波未平又起一波!那恶少岂是容人之人?”珍珠道。 第七九章 楚河汉界 且说沈梅棠、珍珠两人边说边走,有晚风拂面而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带来一阵夏夜的清凉。 “梅棠,你想过落选的滋味儿没有?那是相当难受的!”珍珠道,“你跟我不一样,我落选才正常,不落选才不正常。” “正如你所说,落选的滋味儿是相当难受的......,前有那胡大恶人妖言惑众,污蔑我早已自恃太子妃,发号示令,府上人等三叩九拜,人言可畏,谣言杀人于无形;后有那胡大恶人暗中下绊,此次选太子妃,我若选上才是意外,若选不上自是没有绕开那胡大恶人之毒手。”沈梅棠恨道。 “梅棠,你若心中真的爱着六一大师兄,你若有三分的肯定六一大师兄或者就是那位胡百闲,为了他,拼了命也要选上这太子妃!”珍珠沉声道。 “何出此言?”沈梅棠问道。 “只有将大权紧紧握在手中,才能为心爱之人雪恨!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一切都是惘然!” 珍珠道:“拿什么去跟那胡大恶人去磕?一条命吗? 还不是眼睁睁的瞅着那胡百闲惨死在胡大恶人之手?而我们,有什么权利去干涉他家里的事情,或者说,我们怎么能清楚的知道他家里的事情? 最惨的是,胡百闲死了多长时间了,我们还不知道,而那胡大恶人丧尽天良的事情做得多了,他会往外说吗?若能往外说,他也就不会做了! 唯有高高在上,大权在握之时,他才会有所忌惮! 而让人觉得讽刺的是,越是这般恶人越是惜财、惜命,害命他人的同时,却闻不得‘死’这个字儿,若说让他死,不用别的招,吓就能把他活活的吓死! 唯有这条路,你能拯救胡百闲,但你至少要有三分的把握六一大师兄就是那胡百闲,否则,管他们家的事情做什么?打杀得越狠就越好,同归于尽不是更干净利落嘛,免得出来在当害人精!” “珍珠,你说得对,那恶人恶事做绝,恐怕只有我们想不到的,却没有他做不出来的恶事。 沈梅棠紧锁柳眉道:“选太子妃之事,落选自是那恶人得意,或是不待消息传递至府上之时,恶人便先行的打上门来; 若选上太子妃,从此,我便与六一大师兄之间划出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楚河汉界! 我爱他,却再无可能续前缘,今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或是就是在御尚书院里相伴读书的那段日子......,我,沈梅棠,将活成一具躯壳,活在梦里......” “梅棠......” 闻得沈梅棠的话,珍珠的心一紧,知道她的性子,知道她对爱情无限的忠诚,会死心踏地的爱一个人爱一辈子...... “梅棠,你就是死牛一面颈,可是犟死了!” 珍珠心软道:“后面的话,咱放在后面在说吧,先说说眼巴前,明个儿就得出府,准备好衣裳、物品,这一回,可得好好的防备着那恶人在暗处出招。 我思着,就算卷昊来了,我也不放心,一人之力,恐怕是不行,好虎架不住一群狼。 咱家里这些个家将,看个家护个院,干点体力活还可以,真要是动起手来打架什么的,都是白给。” “安平兄长不一定能赶回来,昨日里闻得任伯与爹爹道,已经加派了人手,护送马车。”沈梅棠道,“我思着,欲姐姐与梅霞与我们分开走,至少那恶人不是冲着她们来的。” “这事儿,还得跟卷昊说,让他安排,必是比我们想的周到。” 珍珠道:“明个早起,我就去找舅父,让他将卷昊立刻调来府上。他那一身的好功夫,凭什么只当一个无名小卒的官差?与其当一个无名小卒的官差,莫不如到咱府上当个看门护院的,赏他的银子只多不少便是了。” “在无名的无名小卒也是官差,赏银在多的也是护院的家将,不可同日而语。”沈梅棠道,“卷昊若当真是个人才,爹爹甚是惜才,不枉其两次前来护送,日后定会保举他。” “太好了,卷昊若是知道了,得高兴成什么样啊?哈哈!”珍珠喜道。 不一时,回至房中。 小丫鬟玳瑁、灰兰见沈梅棠脸上有疲惫之色,急忙上前伺候着二小姐更衣,洗漱,歇息。 夜里自是无话。 第二日,阵阵鸟儿清脆的啼叫之声将沈梅棠唤醒,昨夜里辗转反侧,纷繁的思绪纷至沓来,六一大师兄的身影始终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几乎是见着天光亮了,方才睡上一会儿。 这一时,见玳瑁将清水倒入干净的脸盆之中,青花的瓷盆放在红木雕花的架子上看着很协调,颜色搭配得无可挑剔。 “二小姐,在歇息一会子,不急着起来。”玳瑁见沈梅棠翻了身,撂下手中事,走上前道。 “躺着也是睡不着,莫不如就起来了。”沈梅棠起身道。 少刻,玳瑁伺候着二小姐梳洗罢,沈梅棠正要到外面花园中走走,透透风,忽然间闻得阵阵雨声,外面悄无声息地下起雨来。 “下雨了,没有听见风声、雷声,树林中的鸟儿还在鸣叫着,就下起雨来了。”玳瑁一边说着话,一边到窗口前,将半打开着的几扇窗子关闭上。 一个回转身之时,忽又觉得层里边有些闷了,遂又转身将窗子打开了两扇。 “下雨了吗?”珍珠一边系着衣裳的带子,一边看着外面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办呢,下雨也得去啊!” “珍珠姑娘,我们今儿的正事就歇息好,然后,收拾好打理好明日要穿的衣裳,逢着稍晚之时,在去老太太的房中吃饭,然后,睡宿觉,明个儿前去复试。”玳瑁掰着手指头道。 “婆婆妈妈的的琐事,你说给梅棠就行了。”珍珠道,“我办得都是大事!” “喂,你这是去哪呀你?外面下雨呢!”玳瑁阻拦道。 ‘轰隆隆’ 闻得一声闷雷滚过天空,似乎雷声响起之处,离得此地很远,但却清晰可闻,紧跟着雨声渐大,室外面变得朦朦胧胧,顺着房檐而下的水流,连成一片小型的瀑布! 第八十章 肤浅 室外的雨越下越急,天空中蒙着一层铅灰色的云,雨势不小,顺着房檐而下的雨水在门前横拉一道水帘,眼前的世界变得朦胧。 珍珠非要出门办大事儿去,谁也拦不住,小丫鬟玳瑁一旁边掰着手指头数着今天一件又一件地小事儿,说了一大堆,十个手指头都不够用了。 这一会儿,珍珠看着室外的雨,玳瑁说的话她跟本就没有听,有些着急道:“行了,诸多的小事儿,说了我也记不住,我得出去,既便是下了冰雹我也得出去办件大事儿。” “哎呦,我说珍珠姑娘,你能办什么大事儿呀?能比我叨咕这些个事儿大多少啊?”玳瑁笑问道,“还顶风冒雨的,这精神头儿到是执着。” ‘啊嚏!’ 忽然刮进来的一阵风带着雨丝,站在门口前的珍珠打了个喷嚏,紧跟着斥道:“肤浅!肤浅!仅仅看到表面上的东西能行吗?最起码走一步,至少要看三步才行!” ‘噗嗤’ 玳瑁笑出声来道:“咳哟!快去吧,我说珍珠姑娘,大事儿,人少了能行吗?用不用我跟着你去啊?” “不用不用,伺候好梅棠得了!”珍珠看着外面的雨道。 闻得珍珠言,玳瑁与沈梅棠互相看了看,沈梅棠微笑着点点头,心中自是知道,珍珠所谓的大事儿无非就是去找爹爹,立刻将卷昊调来府上,一刻也不能耽误。 说来卷昊这个生有一张国字脸,下颏稍稍有些方,一双眼睛生得有些忧郁,身形动作极其迅速的年青人给她留下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初见第一眼,有着一种信任感,相信给他的任务他都会完成的很好。 沈梅棠一直觉得爹爹身旁缺少得力的人手,虽然说爹爹之公务并不涉险,身边又有齐安平在。但齐安平身上没有工夫,随在爹爹身边鞍前马后的跑腿办着一些个琐碎之事还可以。 若是卷昊能调拨到爹爹身旁,随其左右,沈梅棠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当然,此一时,沈梅棠还不知道卷昊一眼就看中了她。 ...... 这会儿,看着室外绵绵急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样的雨或者一下就是一、两天,在外抢修防洪堤坝的齐安平肩头上的任务将更加繁重,不敢耽误半分。 少刻,沈梅棠走上前,摘下墙角边挂着的一把油纸伞道:“珍珠,拿上这把油纸伞,雨下得急,莫在浇湿了衣裳。” “嗯。去去就回,我去去就回,等着我的好消息。”珍珠撑开油纸伞,出得室外,一路小跑的奔前院而来。 雨势下得急的时候,油纸伞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勉强遮挡着上半身,眨眼之工,下半身就湿透了,鞋子里都灌进去了水。 珍珠的脚生得特别,整个一个四方形,肉又很多,看上去形同一个发糕,或者说跟一个面包差不多少。 这一会儿,四方形的布面鞋子里灌进去了水,每走一步,顺着鞋面往外冒出气泡,那样子活脱脱的就像是一只半蹲在水泡之中吐着泡泡的青蛙一般无二,看着就想笑。 见她一路的快跑,蹚着水,脚下发出稀里哗啦水花的声响,奔至前院书房中,推门喊了一声:“舅父!” 本以为每日里早早就起床书房中读书的舅父会坐在其中正读着书,却不想室内无人。 珍珠又喊了两声,不一时,闻得门外有动静,珍珠忙迎出来,一看是管家任伯,忙上前问道:“任伯,舅父去何处了?” “昨个后半夜出去的,前去堤坝上检查赶工之事,却不想,今儿又下起这雨来,估摸着雨要是停了,下午能往回赶。”任伯冲着门外甩了甩雨伞上的雨珠道。 “哎呦喂!”珍珠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道:“这老天爷,偏赶着此时下雨,早不下,晚不下的,真耽误事!” “啊,珍珠姑娘放心,晚上出行之事,老爷吩咐了,已经准备好。即便是下雨也不影响什么,其实雨天人少车少的,到是件好事。”任伯道,“回去准备好自己的东西便可,时辰到了之时,我们顺后门走。” 珍珠心中暗道:“我这着急也是无用啊,我上哪儿找那卷昊去?罢了,等舅父回来吧!” 思罢点了点头,与任伯打了声招呼便出得房门,手中撑开着一把油纸伞。 雨雾蒙蒙,迷蒙了视线。 正想顺着一旁边的拱形门转到回廊上去,然后,顺着回廊回至房中,无意间的一瞥,却突见十几个身影,影影绰绰,身上披着黑色的雨衣站在门口处,正说着什么,看其身影也不像是府中家将。 珍珠一个调头又快步奔回书房当中,见任伯与两个侍者交待着备茶,备点心之事,珍珠直接大声的问道:“任伯,门口处那十几个人是谁啊?怎么看着眼生呢?” “啊,临时来的官差,老爷昨晚上调拨来的。”任伯道。 “哎呀!好啊!好啊!”珍珠一拍大腿喜道。 “什么好呀?珍珠姑娘?” 任伯的话还没有问完,珍珠举着雨伞就冲向大门口处,一边向前冲,一边兴奋的喊着:“卷昊,卷昊......” 脚下水花飞溅,不待奔至近前几个人回过头来,却不见卷昊的身影,珍珠心中暗疑:“昨晚上特意跟舅父说起的卷昊,怎么会没有他呢?” 不待说话,见一人上前道:“卷昊昨晚执行公务,逢着午时前后能过到府中来。” “噢!原来如此。”珍珠将悬起之心落回腹中道,“有劳你们了!不必站在雨中,可到前厅内避雨。” “不客气,职责所在。”一人言罢,几人继续站在雨中门口处巡视。 珍珠点头,心中肃然起敬。 一阵风卷来,油纸伞被风撸起,闻得‘嘎吱’一声,伞面如破布一般被风撒开,猝不及防的珍珠吓了一跳,整个身体暴露在风雨中,顿时成落汤鸡一般。 丢掉手中的油纸伞,一个转身,快步奔回廊处而来,虽浑身上下浇得透透的,但闻得卷昊将要过来,喜悦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快乐得要起飞! 第八一章 深度 且说珍珠闻得卷昊稍后便赶至府上来,心情极其地喜悦,快乐得欲起飞,直奔回廊处而来。 大雨兜头盖脸将她整个人浇得形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她却忍不住地笑着,那一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笑得是那么的甜美! 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的喜悦,不过是闻得卷昊稍后就赶来府上。 大雨哗哗而下,雨水顺着回廊两侧长长的房檐往下淌,仿若是挂起两道水晶的珠帘,透明闪亮。 隐隐约约间,一池的荷叶雨中摇曳,这场毫无征兆就急降的大雨,沿着天空的西北一面而来,直接卷向东南。 珍珠从来没有因为天气的不佳而导致她心情的不爽,反而是这样听不见轰隆隆的雷声就降下的大雨驱走了闷热,浇湿了衣裳,对于她来说,从来也不算个事儿。 向来眼光毒着的珍珠,那日里出得‘春晴园’,马车前,卷昊对沈梅棠投来青睐的目光又怎么能逃过她的眼睛?然而,然而她认为这正常极了! 凡是遇见沈梅棠的小伙子,虽然不能说成是全部,但至少十有八、九人,都是对她一见钟情。 她自己不也是吗?虽然她是个女子,但她得承认,她比任何一个男子都更爱美人,这种爱是单纯的,这种爱是有深度的,是只想付出而不求回报的。 她何曾见过有一个能与她相媲美者,也从没有见过一个将自己的美貌漠然置之的人。 她的声音余音缭绕,她的话语回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的美丽永恒,她甜笑使人终生难忘。 她没有一点的傲气,更没有书呆子的迂腐之气,她聪慧过人,却又对自己非常的严格。 初到书院之时,同学便给她起了绰号‘玉面童’,也给她自己起了‘飞天夜叉’的绰号。 两个天壤之别、格格不入的人却整日在一起,她知道她在同学嘴中是个笑柄,但她却从没有嫌弃过她,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吃住通通地在一起...... 推门而入,见灰兰正在往桌上摆着早点。 “哎呦,我说珍珠姑娘,你这是洗免费的澡去了吗?” 灰兰一边惊诧地问道,一边上前帮着珍珠把湿得透透的外袍脱下来,拿在水中还哗哗的往下淌着水流。 “我地天,油纸伞呢?”玳瑁看得直傻眼地问道,“吃了吗?” “快去,准备衣裳去!”珍珠摩挲着脸上的雨水大声道,“哪来的那么多的废话,出去办大事儿的人,哪能没有点付出,懂不懂?” “懂了,珍珠姑娘,”玳瑁急忙道,“我这就把衣柜给你搬到门口来,办大事儿的人穿衣裳得自己挑,捡着顺眼的来。” “哇呀,不许搬动,我那衣柜可是黑檀木,精雕细刻着花纹做的,不能随便的搬动,况且,这样的大雨天受潮木头会开裂的。”珍珠急道,“我自己去拿衣裳。” “哈,快瞧瞧她这一身的大白肉,被泡得更白了,形同小波浪......,我只是奇怪,这脸怎就泡不白呢?哈哈......”灰兰一边拿着手帕帮着珍珠擦身子,一边转回头与站在一旁边的沈梅棠道。 “快些,等你用早点。”沈梅棠言罢,走到桌前,从食盒里一样一样的拿出早点摆在桌上。 从珍珠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她的大事儿办得很顺利。 稍刻,用过早点罢。 灰兰、玳瑁两人分工,灰兰负责准备二小姐的衣裳、首饰跟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玳瑁负责珍珠姑娘。 两只红木的箱子,漆面儿铮亮,四个角用黄铜包裹着,看上去很结实。 “一人装一箱,有备无患。”灰兰道,“来吧,够我们忙的。” 午时过后,大雨渐小渐收,总算是停了下来。 房中闷了一上午,这一会儿,天气放了晴,珍珠陪着沈梅棠出来走走。 园子中到处都是水,花草齐刷刷地被泡倒服帖在地面上,一动不动。阳光穿透云层,温度升高,大团大团的水汽如团团青烟般升腾而起。 没着回廊往后院中走来,沈梅棠道:“去姐姐房中看看,这会儿,她准是跟梅霞一块儿准备着衣裳,忙得不可开交。” “是啊。这不是搬家,带着几件,差不多少就行了!”珍珠道。 沿着回廊转了个弯,恰行至一处花园中,忽见顺着拱门跑进园中几个人,手中拿着木棒一类的东西,似是临时操起来,正在追赶着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珍珠问道,一边还在揉着眼睛,瞪大了往前看。 不一时,身后又追来了几个人,沿着回廊跑来。 “我的老天,你们在干什么?什么东西跑了!”珍珠嚷嚷着。 “站在原地别乱动,从院外的树上窜进来了一条蛇,白色的,快看,在那树丛后边,有碗口粗。”一人喊道。 “白色的。” “蛇,闹什么鬼呀!”珍珠瞪眼道,“怎弄地?它窜进来干什么?”眼瞅着聚集来十几个人,几个是府中的家将,另几个是早起调拨来的官差。 沈梅棠虽镇静,站在回廊中没的动,但闻听到白色的蛇,却也是阵阵寒气从头顶直贯到脚底。 沈梅棠的娘,被蛇咬过。 有道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怕到何种程度,怎么形容呢?这么说吧,莫说是井绳了,就连一根手指粗细大小、在桑树上吃着叶子的蚕,都能将她吓得惊魂不定的。 沈梅棠小时候,听她娘讲过被这蛇咬之事。 恰是在将要生沈梅棠之前,天气燥热难耐,那时候还没有住到这个地方来,住的地方要比这所宅子小,院子中的碧竹很是青翠。 天气闷热、干旱得出奇。 炙热的日头自天亮起,便烘烤着大地,至晌午之时,就好像谁一脚踢翻了老君的炼丹炉一般,空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大地几乎被烤焦。 身子本来就沉重,手中拿着蒲扇不停的扇风,汗珠却也将衣裳湿透。 本打算至竹林之下乘凉,离得远远的却看见一条又一条的白色带子垂在竹枝之上,随着微风若荡起的秋千一般,轻轻地悠荡着...... 第八二章 传说 且说沈夫人行至竹林间乘凉,远远的便看见顺着竹枝而垂下的一条条白色带子般的东西,来来回回,形若秋千一般轻轻地悠荡着......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也没有理会,以为是家中人搭在上面的衣物什么的,继续往林中走去。 林中虽也闷热,但时不时的却有风穿林而过,比屋子里边凉快多了。 倚着一根碗口粗细的翠竹,仰头向上瞧着,便觉得这竹子生得约有五、七丈之高,浓密的细长叶片将天空遮蔽,只透进来稀疏的阳光,在地面上投射斑驳的影儿。 一手撑着扇子,一手抚着圆滚滚的肚子乘着凉。 忽觉得有些口渴,正思着回去喝口水,一个抬腿间,忽觉得右侧的大腿一阵冰凉,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裤腿之内,顺着大腿攀爬而上,一阵阵阴冷的气息突袭,沈夫人的心里‘咯噔’一声,怔在当场。 知道有可能是蛇,听说过这竹林中有蛇。 心中害怕,吓得一动不敢动,以为这顺身而下的冷汗涔涔会让这蛇会自动的滑落下去...... 僵持片刻,汗珠如雨珠落,也分不清是热汗还是冷汗,啪嗒啪嗒而落! 忽然觉得又有一物钻进另一条裤腿,攀爬着大腿而上,阵阵阴凉之气直接煞进骨头里! 低下头,有圆滚滚的肚子挡住视线,根本就看不到腿下,只听见草地间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掉进了蛇窝里一般,也不知道有多少的蛇,在脚下往上爬。 惊惧、恐慌到了极点上,已然是忘记了自己有孕在身,即将临盆,直接蹦起来多老高,拼命的甩着大腿,脚下更是慌不择路的乱跑,竟然又往竹林深处跑去。 就好比受惊了的马儿一般,挣脱羁绊,没有了约束,抱着一条道就开始狂奔! 正向前狂奔之时,发现三尺来宽的竹林小道上,突然出现一大团晃眼的白色。 沈夫人被拦住了去路,定睛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条盘成磨盘一般的白色巨蛇将路直接给堵死。 约莫着那条白色巨蛇能有两丈多长,正抬起头来,吐着腥红的芯子、瞪眼睛看着沈夫人......,眼睛中两道竖起之瞳黄焦焦的,好像正在与其对视并且揣摩着她的心思,判断着她下一步的行动,简直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本应当调头往回跑的沈夫人却没有,显然已经被吓得傻在了当场! 恰在大蛇吐着腥红的芯子,蠕动着身躯蠢蠢欲动之时,缓过神儿来沈夫人一声惊叫,直接飞起来多老高,迎着大蛇而上,竟然从大蛇的身子上横飞过去,又继续的向前跑去。 大蛇被沈夫人的惊人之举唬得不轻,转回头看了看,好像在说:“怎么回事?不是应当往那个方向跑吗?怎么从我头顶上飞过去了?” 寻思了寻思,一个调头快速的游向了草丛,似乎也知道不应当堵道当路霸。 竹林中的一条小径,既深且长,纵深而去,恰是围成一个环形。 不一时,沈夫人又绕了回来,跑得几乎是虚脱了,想喊一声家里的人,都喊不出来动静,就跟被梦魇着了一般无二。 看着家中人的身影在门口前晃动,沈夫从实在跑不动了,双手抱住一颗碗口粗细翠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忽觉得那些悠荡着的白带子随风打在她的身上,她也没仔细的看,随手下意识的往身后一扒拉,忽觉得不太对劲。 感觉触手冰凉,又没有衣物轻飘飘的感觉,而是形若活物会动弹一般,刚要抬头往上看,忽见一条直接垂下来,落在她的右侧肩膀之上,瞪眼一瞧,差点儿没吓得昏过去。 眼见着一条条倒垂着的白蛇,顺着竹枝而下,正向她聚集而来,随手就是往下一扒拉,紧跟着嗷嗷尖叫着一蹦多老高,却突然踩上脚下一条蠕动着的蛇,一口咬在了她的脚裸之上。 惊叫之声,被家人听见,急忙奔此处而来。 沈夫人挣扎着跑出不远,腹痛难忍,双手抓住两棵细竹,站着生下了沈梅棠......,奔上前的家中人是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家中人急忙将正在忙着公事的沈长清找了回来,又请来了专门诊治被蛇咬的医者,幸好那蛇没有毒。 没出三日,此事便成了新闻了,跟长腿了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传什么的都有。 无论何时,无论何处,总有大量的闲人就喜欢传这些闲话,添油加醋地传,茶余饭后的不着个消停。 传来传去,就有人传,站着生的是娘娘,坐着生的是官,这沈夫人生的,保不准就是一位娘娘......,一个传俩,俩个传一群,街头巷尾,成了最热的话题。 就有人吃饱了撑着,自动聚集成群,佯装到沈家来捉蛇,实则看热闹,吵吵嚷嚷的跟旅游景点一般无二,可到是个热闹。 且说这些个传言,传来传去,这话就传到胡利辉的耳朵里......,或许,有许多的事情就是这样,总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自沈夫人从昏厥中醒来,惊悸不已,连自己的刚出生的女儿都不敢看一眼,睁眼闭眼到处都蛇,一条条的倒垂着如带子一般在眼前晃来晃去,即便是屋子里站着好几个人,她都吓得不停地颤抖着,脸色刷白,不一时,几乎就是晕厥。 家中人急得够呛,知道沈夫人这是被惊到了,看着外面闹哄哄的人群,一时不得闲,也真是闹心。 那一片竹林,被众多进出的人踩得个乱七八糟,哪还有一条蛇,就跟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过了几日,沈夫人醒来之时,是坐立不安,茶不思饭不想,一天也住不下去了。 当时候沈长清正在建现在所住的这所宅子,还没有竣工。 也是没有办法,加急地往前赶工,一些个不打紧的小活,就一边住着一边赶着,匆匆忙忙地搬了过来。 刚搬过来没两天,让沈长清没有想到的是,胡利辉以公事为名来到府上,直接定下这门亲事,沈长清忙得不可开交,还在犹豫之时,回头胡利辉就抬来了聘礼。 ...... 第八三章 缠斗 且说此一时,沈梅棠站在回廊之中,眼见着十几人奔着树丛之后去捉蛇。 虽然也见过二、三尺长之蛇,知道若是不侵犯蛇的领地,蛇也不会轻易的发起攻击,但突然闯入之蛇,毫无防备,还是令其感到阵阵的凉气从头顶直贯脚底。 胆子不小的珍珠,站在回廊的边沿处,双手把着栏杆往花园中张望着...... 恰逢着大雨过后,园中的草丛皆倒服在黄焦焦一片的水泡子之中,阳光晃眼,水面波光一片,有风吹来,吹皱了水面,出现千条的波纹向着一侧荡漾开来...... 那一条白蛇虽颜色扎眼,按理来说在碧绿一片的草丛之中应当是无处遁形,但偏偏就有着晃眼的一片片水波将其身形遮挡,一时之间,竟寻不到了其身影? 不一会,十几个人入得园中以手中的木棒拨动水面,气氛变得极其的紧张。 “跑哪儿去了?”珍珠问道,还一边瞪大了眼睛,探头向前看着。 “夜叉,往后退!”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珍珠的身后,手中的木棒之物直接点在珍珠的后腰之上,命令道。声音虽然不大,却极富磁性,有着一定的震慑力。 珍珠心头一喜,知道是卷昊,禁不住大声的喊出声来:“卷昊!你可来了......” 粗粗的嗓音还没有落地,恰冲着回廊外的一处草丛暗影,突然惊起了那条白蛇,毫无征兆,就好像潜伏久矣,前来刺杀珍珠的刺客一般,‘蹭’地一下窜起约有丈高,凶猛地袭来! “啊!” 一阵惊呼! 瞬间带起的泡中之水裹着黄泥,直接甩在珍珠的脸上,一个眨眼之工,由上而下,白蛇凶猛扑向珍珠! 身后的沈梅棠想都没有想,上前从背后猛地抱住珍珠,用力的一个大回转,两人同时摔倒在地面上。 说时迟,那时快。 忽见卷昊一个飞身起,身形轻若鸿雁,以脚尖点踩在回廊之栏杆上,伸手一把抓住了蛇颈之处,一旁边的人一阵惊呼! 也是用力过猛,加上蛇的挣扎,也是栏杆上皆是黄泥跟水,卷昊脚下一秃噜,‘扑通’一声,连人带蛇直接栽倒在水坑之中! 见那白蛇可是不小,碗口粗细,约有二丈来长,其力自是不小,与卷昊缠斗一处,在水沟中不停地翻滚着,那样子就像泥沟沼泽之中,一条巨蟒与鳄鱼在缠斗、激烈的厮杀一般! “梅棠,这有多危险,你是不是傻呀?” 珍珠一个高从地面上蹦起来冲着沈梅棠吼道,还没等沈梅棠从地面上站起来,忽见珍珠一个转身,径直爬上回廊的栏杆之上,‘哧呀!’一声大吼,直接蹦了下去! ‘扑通’ 这泥沟里可热闹了,形同开了锅,沸腾不止! 一旁边那十几个人,忽地冲上前来,径直冲进水沟之中。 珍珠对这蛇是恨意满满,差一点儿小命丧在其口中,坏了命!这选太子妃大好的光景还没有度过呢?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的它,横插一杠子,凶横无比! “哧呀!你找死!” 此一时,直恨着珍珠牙齿咬得‘嗄吱吱’地作响,大吼一声,直接跪在泥水之中从卷昊的身上往下用力的蒿扯着蛇尾,那劲头儿,就差上牙齿咬了! 片刻之工,手中扯着蛇尾,又将其扛在肩膀头上,活生生撕扯着,那样子就像是河岸边用力的拉着纤绳的纤夫一般卖力! 亏得那蛇够粗,蛇皮沾上泥水又很是湿滑,要不然,非得让这俩人给扯成几截不可! ‘嘶嘶、嘶嘶’ 那蛇张着大嘴,七寸之处被卷昊形若大铁钳子一般地大手钳住,几乎是上不来气了,只看见它张着血盆大口,吐着芯子,却听不见其嘶鸣! “快,绑起来,绑起来!” 一个人手中拿着结实的绳子,一端牢固地系在蛇尾之上,另一端又系在脖子上,直接将其如不听话的牛马一般,捆个四马倒篡蹄子。 紧跟着另一人拿出来一个结实的大口袋,将其丢入其中,知道捆不住这蛇,直奔府门外面去,几人跟着。 珍珠累得摊倒在水沟之内,沈梅棠跨栏而过,直接蹦入水沟之中,伸手去拉珍珠。 满身是泥,几乎看不出来模样的卷昊,翻身而起,刚站起之时,脚下湿滑,向前一个趔趄,沈梅棠一把扯住其胳膊,恰在此时,地下的珍珠欲起身之时也一打滑,顺手又扯了一把沈梅棠,顿时,三人摔倒在一处。 倒地的一瞬间,卷昊以身子接住了沈梅棠,却将珍珠一条大腿给压住! 闻得珍珠呲牙咧嘴,没好声的叫唤,沈梅棠与卷昊咫尺之间的对视,令她感觉卷昊的眼睛中向她投射出来一股灼烫的热流,她急忙的躲开,站了起来。 闻得小丫鬟玳瑁跟灰兰边喊着边往这边跑来,自是听到了动静,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的。 稍刻,卷昊将珍珠拉起来,珍珠狠狠的在卷昊结实的胳膊上捶了几下子,以缓解压她大腿的疼,心中也知道卷昊今日之大恩。 几个人满身的泥浆,造得跟个泥猴子一般无二,好在都没有受伤! 小丫鬟灰兰一听有蛇,吓得够呛,急忙上前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其身上,一边安慰着沈梅棠道:“二小姐,莫惊吓着了,蛇被捉住了!” 玳瑁看着珍珠安慰道:“珍珠姑娘,无事了,无事了!” “娘的,他娘的哪来的狗日的蛇,莫不是又是那胡大恶人前来造恶,让他不得好死!”珍珠诅咒道。 “我说,夜叉,遇见你准没好。”卷昊弄着脸上泥水道,“不光是自己总弄得埋埋汰汰的,跟你在一起的人,也不得好了!” “你,你在说一句,我捶死你!”珍珠吼道。 忽见管家任伯急匆匆地跑来,上前道:“二小姐、珍珠姑娘没事吧?幸得这位官差公子出手了,快,跟我来,前去换身衣裳去。” “二小姐,咱快点回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口,这可了不得啊?就这眨眼的一工夫,怎就又闹出这么一档子的事呢?可是吓死了!”灰兰看着沈梅棠的脸,吓得脸色刷白,说话直打颤道。 第八四章 纯真 逢着酉时初刻,沈梅棠、珍珠在前,小丫鬟灰兰跟玳瑁紧随在身后,奔着老太太房中而来。 洗漱罢,换上干净整齐的衣裳,检查过无有伤口,又在房中歇息了一个多时辰,这一会儿,难耐的暑热也已经过去,回廊上阵阵的晚风吹来感觉很是惬意。 “二小姐,放心吧,衣物、饰品还有其它的一些东西,都备得齐齐的,稍晚会子,家将扛着箱子放车上就行了。”灰兰边走边说道。 “珍珠姑娘的东西也备得齐了,将那件耦粉色的衣裙放在箱子最顶上了,还另给你搭配了一件耦粉色的珠串头饰,保准好看。”玳瑁扶着珍珠慢慢地往前走道。 珍珠的腿,韧带稍稍有些个拉伤,药房中的医者已经为其敷擦了药水,缓和了不老少。虽然嘶嘶拉拉的还有些个疼,但总得熬上几天,还需要慢慢的恢复。 这一会儿,走起路来,虽然有长裙子挡着大腿,却也能看出来有些个迈不开腿,或者说走路就跟一旁边挎着一个大筐一般,晃晃当当,着实有些个别扭。 “珍珠,不急,慢些个走。”沈梅棠在前转回身来道,声音悠缓,很是悦耳。 珍珠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平日里话多得嘴不得闲,一刻都闭不上,话就跟竹筒子倒豆子,劈里啪啦地往出倒,却也倒不完的珍珠,这一会儿,一反常态,没有吭声。 一丝不悦,顺着微微翘起的嘴角攀上脸颊,翘起的嘴角是喜悦,却又有着说不清楚的不悦,喜悦与不悦同时纠结在脸上,表情也不好形容。总之,似是有话说,却又憋了回去。 不一时,恰走到抓蛇之处,见府中人等早已经将回廊内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蓦地,珍珠忽然瞪视着园中的草丛,声音很是粗重、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说道: “梅棠!你是不是傻啊?是不是傻得不轻啊?你知道,今日里是有多危险,若不是卷昊在此,我真的不敢想象,那畜生定会伤了你! 你们俩个是没有看见,那畜生张开血盆大口突袭而来,梅棠她不快些闪开,反而上前将我猛扑在怀里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摔倒在地面上,想想我都后怕! 我飞天夜叉,生来一副粗鄙模样,有生之年,挨尽了白眼,成了众多人口中的笑柄,纵算顷刻间毙命在这畜生之口,又有何遗憾吗? 而你,玉面童颜,才华过人,令多少人青睐不已,竟然舍命救我呀?即便是你肯舍,你认为值得,我却极力的反对你,不领你这个情!你若有个好歹,我飞天夜叉活着有何意义?有何意义!” “你在说什么?胡说些个什么?”沈梅棠停下脚步,眉头蹙起,回斥着珍珠。 “我求你,求你了,下次别这么傻,别做这样的傻事!也别对我这么好,我受之不住!”珍珠转头看向一旁边,眼泪夺眶而出。 自小就长在一起,正如她自己所说,因这跟夜叉有得一比的模样而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笑柄,其也顺势笑料百出,故做滑稽、古怪之模样,将人情事故做成不过是谈笑嬉骂间,一晃而过...... 但沈梅棠却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一次。 而她却又是那么样的聪慧过人,样貌过人,却又对自己过人的样貌如此漠然置之的人,却拿生命去救她,她飞天夜叉虽外表粗陋,感情却极其的细腻,怎么能不动容,不感动得落泪! 灰兰与玳瑁,将脸转向一边,眼泪涌出眼眶! “珍珠,卷昊在老太太房中,他才是你的救命大恩人,莫让他久等,快些过去!”沈梅棠岔开了话题,催促道。 “哎呀!珍珠姑娘真的好福气!” 灰兰擦干净了眼泪道:“二小姐是家里人,对你的恩情非一日,怕是比海都深了。但这卷昊可不是呀?这要如何答谢卷昊这位大恩人,若是太子妃选不上,我看呐,反到称了珍珠姑娘的心了,直接以身相许了!” ‘噗嗤’ 三人被灰兰的话逗笑,珍珠也大笑了起来,虽然脸上有着腼腆害羞,口中又支支吾吾着......,却也能从顺着笑容爬上脸庞的那一缕灿若天边晚霞的红晕看出来,她对卷昊是有爱意的。 有时候, 谁知道呢? 谁知道,爱情会从哪一处天边遥远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降落的地点又在哪里? 这一刻, 珍珠情不禁的望着晴朗的天空,眼中的光芒似是天空中的繁星, 她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喜悦!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是那么的纯真。 ...... “呀!珍珠姑娘害羞了,莫不是,他,当真是你的心上人?”玳瑁打趣道,“快,快走,我们一道去瞧瞧你的心上人,哈哈......” “珍珠姑娘可真有福呀!”灰兰赞道,“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是个好男儿,五官端正,浓眉大眼,武功超群!” “得,得了吧你可!”珍珠支支吾吾道,“他五官端正确实不假,但也没有浓眉大眼啊?你说的不对!” “那他不是浓眉大眼的吗?”灰兰转回身来问道,冲着玳瑁挤了一下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狡黠,欲调戏珍珠的表情。 “他真就不是那种浓眉大眼的人。” 珍珠很实在的回忆道:“他的眉毛清秀,但不厚重,他的眼睛狭长,看着忧郁,很是迷人。但真的不大,如果大了,反到是没有了这种忧郁的感觉。 特别是他眉头微蹙,眼睛略微的眯起来看向远方之时,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经历过很多的事情,能一眼将这个世界都看穿!” “咯咯咯,珍珠姑娘看得仔细啊,可见真的是往心里去了!” 灰兰大声笑道:“我说,咱几个可有得事做了,这眼巴前的事儿忙完,就得立刻着手为珍珠姑娘保媒拉线了,我看,秋后就完婚吧!” “是啊,此事宜早不宜迟,一会就保媒吧,等不及了!保不准,明年这个时候,珍珠在来府上之时,怀里要抱着个胖娃娃了啊,咯咯咯......”玳瑁笑得直不起来腰道。 “你们敢!”珍珠急道,”谁敢保这个媒,我跟谁急!太子妃还没选完呢!” “我的天!等选完了太子妃,马上在给你保去,这个媒婆我当定了!哈哈......”灰兰拍着胸脯道。 ...... 第八五章 狼吞虎咽 老太太房中。 沈夫人面色惨白地坐在一旁边,自然是闻听有蛇窜入府中而惊惧不已。 虽然说蛇已经被捉走,但这被蛇惊吓过、咬过之人,心神自是难安。 这一工夫,满身是肉胖得跟个老头鱼一般地沈志烨嘴中吃着果脯,圆鼓鼓地肚子吃得都要鼓出来个尖了,倚在沈夫人的臂弯之中,瞪着一双小眼睛,上下不停地打量着卷昊。 少刻,转过头去,看着沈夫人惨白的脸色低声道:“娘,我不怕蛇,我有招弄死蛇!” 闻得其言,沈夫人地身子痉挛似地一抖,很快就又瞪眼狠斥沈志烨道:“你胡说些个什么?离那东西远点!” “娘,真的......”沈志烨咕哝道。 “你,想吓死娘吗?若被其咬到呢?” 沈夫人压低声音斥道,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沈长河的夫人,勉强地笑了笑。 “志烨,莫乱来啊!”沈长河夫人叮嘱道。 “真的,四婶母......”沈志烨边吃边认真道,“我真有办法弄死蛇。” “行了,志烨。”沈夫人斥道,“这里可没人想听那吓人鼓捣地东西,别吓唬娘了行吗?” “呃......” 沈志烨将一大块的果脯全都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自小时候起,沈夫人也很纳闷,这沈志烨吃东西,从来就看不见他好好地吃,总是狼吞虎咽、囫囵吞枣,与两个姐姐的细嚼慢咽那是截然的不同,好像东西还没等嚼碎,就已经咽下肚中去了。 沈志烨还特别的喜欢吃瓜子,但他吃瓜子的方法与别人可是不同。 虽然他牙尖嘴利的,但也奇怪,他却不会用嘴去嗑瓜子,也不会用手去拨开瓜子。看见瓜子之时,那一副急得抓耳挠腮之样子,也是无法形容了。 能怎招呢? 自己一抓一大把,将瓜子抓在手中,整个填入口中,开始大口大口的嚼,不待嚼烂,好像是扎嘴,又一口的吐出来,然后,还是如此的重复! 哪怕你有一口袋的瓜子,用不了多长的时辰,就被他嚼个精光! 沈夫人也不知道命令丫鬟人等,以手专门的给他拨瓜子,拨出了多少,就好像倒入了无底洞一般,吃得几口袋的瓜子,不计其数。 ...... 这一会儿,沈夫人又看见沈志烨狼吞虎咽的吃果脯,害怕他在噎着,以手上其嘴里往出扣,其却死死地咬住,不一时,不嚼了,‘咕咚’直接咽了下去。 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边,跟着老太太聊着天的卷昊,时不时的也看着沈志烨。 老太太满脸的慈爱、微笑看着卷昊,自然是喜欢。 一会儿让丫鬟翠儿给卷昊端香茶,一会儿又让丫鬟端水果跟点心,椅间的几案上是摆了满满登登的一桌子。 不一时,沈梅棠、珍珠跟丫鬟前脚刚刚入得室内,还没有来得及跟众人打招呼,沈志祥手中提着一个很大的食盒,迈着大步子,‘腾腾’地走了进来。 边走边喊着:“祖母、妹妹们,送好吃的来了,今天好吃的东西多着呢!” 闻得好吃的来了,沈志烨精神抖擞地冲上前来,先提起鼻子不停地嗅着味道儿,那样子就像一只馋嘴的猫儿,围着鱼缸在不停地打转。 沈梅霞笑着奔上前问道:“哥,咱爹送啥吃的来了,你今儿得闲,亲自送来了?” “啊,是啊!”沈志祥道,“祖母,你请来的客人啊?这位是......” “我给你介绍一下,过来。”珍珠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卷昊,今儿晌午在府中捉拿蛇界妖人的上神!” “哈哈哈......”众人皆笑。 “我叫卷昊,奉沈大人之命,暂时调来府上护院的小小官差。”卷昊拱手道。眼光看向沈志祥之时,也扫过身后的沈梅棠。 “我叫沈志祥,沈梅霞的亲哥哥。”沈志祥回头拍了一下沈梅霞的肩膀与卷昊道。 “卷昊见过各位,有礼了!”卷昊很客气道。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脸色稍稍的有些发红,虽然知道沈府是大户的人家,却也没想到人口这么多,这才来了不足五分之一。 “二妹妹,二妹妹,我回来了,紧赶慢赶地回来了!” 齐安平一边喊着一边快步地走进了室内,急得满脸的大汗道: “我刚刚闻得人说,府中窜进来了蛇,差一点儿伤了二妹妹,我地天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我才出门几日,就闹出这等大事来了?这是怎么弄地啊!我说珍珠,你干嘛吃的啊?” 话音不落,眼见着齐安平奔至沈梅棠面前,前前后后的看着,那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了,简直无法形容了。 沈梅棠连忙的向后退了两步道:“表兄,莫慌!我无事,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呢。多亏了卷昊,是他以手将那蛇抓住!” 齐安平一个转头,这才看到卷昊跟沈志祥都在,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转身上前与卷昊拱手道: “过来了!回来匆忙赶路之时,我就寻思着这两天约你吃顿饭,喝上一杯。可巧了,你不用我去请就来了,今儿,吃完饭再走。” “不了!我今儿奉沈大人之命,领着十几个人前来府上护院,公务在身,不能吃喝饮酒。”卷昊还礼道。 “这孩子,不吃饭哪能行呢?”老太太问道,“安平,你舅父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现在就吃饭。” “我跟舅父一道回来的,这会儿,舅父正在问任伯府中窜进来蛇之事,正好,我也饿了,开饭吧!”齐安平道。 “外祖母,舅母,弟弟、妹妹们,我先告辞,去前院看看。”卷昊拱手告退道。其唤珍珠的长姐为长嫂,辈分自然是跟着珍珠叫起便可。 “不一块吃一顿家中便饭怎行呢?”老太太喊住卷昊道,“卷昊。” “外祖母,外边有十几人等着我,我怎么能独自就吃上了?稍后,待卷昊无有公务之时,前来探望外祖母在吃饭。”卷昊微笑道。 “这孩子,在自家里还认真上了,跟你舅父说一声就行了!”老太太道。 “外祖母,卷昊确有不方便之处,会被其它的人说闲话的。”齐安平接道,“外面,给你们加菜就是。” 第八六章 窗外之人 且说食罢晚饭,众人分头准备。 逢着夜里戌时过半,天空晴湛,夜风清凉。 那一轮伴着苍然西坠的落日而冉冉升起的明月,宛若金币一般悬上天空。 夜色金紫交辉,点点星光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多么美丽的夜色啊,美丽得让人看着都觉得不真实! 遥远的银河,天空中闪现,无数的灿烂星点闪烁其间,每一个灿烂的星点都是一个闪着光的巨大星球,日夜不停的运转! 每一个灿烂的光点,都俯瞰着地面上的一座城池,在悠长岁月的长河之中,数以百年、千年遥遥相对,与其相较,人类是有多么的渺小,宛若沧海一粟。 其上更有智慧的生命存在,人类更觉可怜。 原本倾尽一生学得不多的知识,更是如紧攥在手中的沙,越是攥得紧,越是在指缝间流失得快,怎及那缄口不言、无所不能的上帝的智慧的万万分之一。 ...... “梅棠,你在出神的看什么?”珍珠走上前轻声的问道。 “嗯。”沈梅棠点头道,“看看夜景。” 一个很宽敞的方方正正的二进院落里,布局合理、紧凑,碧绿的树荫掩映着深灰色的屋瓦,大小门楼,结实的石墩儿,古香古色。 沈梅棠转回身来,中间三间的正房以及两侧的厢房之内,都燃着蜡烛,照得通亮。 “二妹妹,快进去歇息吧!” 齐安平从正房中快步走出来道:“我这就去前院看看,舅父可能就要过来了,稍后,我们住中间正房内,左、右两侧的厢房你们几个住,任伯他们住在前院。” “有劳表兄。” 沈梅棠言罢,转身走向左侧的厢房,珍珠紧随其后。 瞪眼看着齐安平的身影走向了前院,珍珠咕哝道:“齐安平发什么神经?对卷昊一点也不客气!当着众多人的面儿,说卷昊不请自来?我听着怎那么别扭呢!” “珍珠,估摸着爹爹交待罢府中事,尽快就赶过来了。”沈梅棠道,“稍刻,见到卷昊还得问问明日出行安排之事,我觉得分开走会更妥帖些。让姐姐与梅霞先走,哪怕早到一会儿在门外候着,也比晚到强得多。”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珍珠点头道:“昨晚上听舅父说了,今儿复试,出北城门外行出二十里远,有一座天子行宫,其名为‘云锦宫’。当今天子闫景灏恰在此处避暑,又有各宫的嫔妃前往,选太子妃之事便定在了此处。” “还需与众多前往的人群避让开,还需问得卷昊这二十里的路况情形,做到心中有数,绝对不可大意。”沈梅棠道。 “梅棠,你我心中都要有数,更要有个心理准备。” 珍珠肯定道:“此次,选太子妃之事有天子与众宫的嫔妃做主,必然是一锤定音,接下来还有一场复试,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而那胡大恶人必然要出手的,其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多得是,我们在明处,其躲在暗处,我们的一举一动他看得清楚,而我们却不知道其躲藏在何处?欲使出何种阴损之招?必要有充足的准备!” “嗯。”沈梅棠牙关紧咬点头道,“书院里,我们虽不是武生,但也随着师傅多多少少的学了些武术,不必过于紧张,光天化日之下,那恶人必是不敢过于放肆。” 两人站在门口处正低声说着话,忽闻得一阵脚步声顺着前院而来,沈梅棠道:“我爹过来了。” 不一时,沈长清在前,身后随着任伯、齐安平还有卷昊快步而来。 “爹。”沈梅棠迎上前道。 “舅父。”珍珠道。 “棠儿,珍珠,怎还没有歇息?时辰不早了,明天还得起早。”沈长清道,“快去歇息吧!” 不待沈梅棠、珍珠应声,沈长清几人快步行入正房之内,似乎是在商议着事情,沈梅棠与珍珠转身入得厢房之内。 小丫鬟灰兰跟玳瑁忙里忙外的,早就把床榻铺好,这会儿,正准备着明早上欲穿的衣裳、欲用的东西,两人不停地忙活着。 这一会儿,看见二小姐跟珍珠姑娘入得房中,忙上前帮其换上睡觉时所穿着的衣裳,沈梅棠觉得有些个口渴,灰兰又稍稍沏了一壶淡茶。 珍珠站在窗口前,往正房中仔细地观瞧着,见室内人影晃动,知道舅父几人正在商议明日出行之事,以手指抓了抓头皮,然后,转身道:“梅棠,屋里有点闷,我在门口吹吹风,不远走。” 不等沈梅棠应声,珍珠推门而出。 沈梅棠知道珍珠的急性子,准是急得奔正房的窗口下,去窃听爹爹几人在说什么话。 果不其然,透过窗子,清晰可见珍珠跟个猫儿一般,高抬腿,轻落足的行至正房的窗口下,支棱起耳朵,听着什么。 也是合着都是自家人,心里边知道即便被发现也没有什么,遂明目张胆的趴在窗台上,将窗子扒开一条小缝往里面张望着...... 不多一时,见卷昊从室内而出,目视前方,口中吹着口哨向前院走去。 不言而喻。 卷昊的耳力、眼力岂能发现不了这窗外之人?直接走了出来,珍珠急忙在后面追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的奔着前院而去。 沈梅棠将半开着的窗子合上,转身躺在榻上,刚想歇息,忽闻得齐安平的声音:“二妹妹,睡了吗?” 沈梅棠起身欲前去开门,小丫鬟灰兰上前拦住沈梅棠,低声道:“二小姐,快歇息一会吧,有珍珠姑娘在院子里呢,安平公子有话自然会跟她说的。” 忽闻得金枝的声音:“安平公子,大小姐有话问你,关于明日出行安排之事。” “啊,快点歇息吧!”齐安平走到院中央道,“出行的事,都安排好了,不用大小姐惦心,明早打扮好便是。” “那你不知道妹妹也歇息了吗?”沈梅娇站在窗口内娇声道,“冷不丁换了地方,还睡不着了。” “呃,是啊,”齐安平一边往正房走一边说道,“我只是问了一声,二妹妹睡了没有?也没说的别的啊,是不是?睡不着,就使劲地睡啊,别怕睡过了站,明早上,我准敲门叫醒你。” 第八七章 交流 且说珍珠随在卷昊的身后,一前一后的奔着前院而来。 刚刚转过一道圆拱门,自以为脚步放得很轻,毫无声响的珍珠一愣,卷昊不见了。 “嗯?”珍珠自言自语道,“人呢?蒸发了不成?” ‘啪嗒’一声,好像有人将前边树影后的石块踩翻传来的声响,珍珠大步直奔树影之后而去,却扑了空,什么也没有。 一怔过后,仰头往树上观瞧,以为卷昊爬上了树。 “嘿,夜叉,树影后你也敢往前窜,你就不怕我在那个......,那个放水呀?”卷昊的声音传来道。 “嗯?你出来!”珍珠脸色一红,四处萨摩着卷昊,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影儿,“你藏到哪儿去了你?不出来,我可喊了!” “这儿呢,这儿呢!” “这儿呢!”卷昊说着话,从一处墙头上飞身落地,恰是那门楼旁边的暗影将他的身影遮挡,“笨得跟猪似的,大活人都找不着,还行窃听之事?” “哧呀!吃我一拳头!”珍珠抡拳头打来,自是觉出被卷昊戏耍,有些个不好意思。 “夜叉,废话少说,废拳少打!” 卷昊言未必,身形向后迅速退出五步之外,珍珠一拳打空,知道卷昊身上有功夫,却也没有料到其速度如此之快。 “哧呀!再来一腿!”珍珠快速上前,跟个滚地雷一般,横扫一腿。 “啧啧啧,这一双小短腿,能扫到谁呀?”卷昊啧啧调侃道,“手中拿着一件家务事,可长可短的,甩出来可比你这条腿有用多了!” 卷昊一边说着话,一边脚尖点地一个向上的翻飞,径直跃至珍珠身后,‘啪’地点了一下,珍珠只觉得一阵麻酥酥地感觉,腿一软,差一点儿瘫坐地面上,回转身,眼珠欲从眼眶中瞪出来,闷吼道:“你想干嘛?你对我做了什么?” 卷昊退至十步开外,肩膀一耸,两手一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不想干嘛,更不想对你做什么,没有兴致!” “哧呀!可气死我了!”珍珠臊了个满脸通红又奔着卷昊而来。 “你别过来,别过来!要不然,我可喊:非礼了!”卷昊继续调侃道,“有什么话,你快说,我还有事呢!” “行,我服你了,真的!”珍珠闷声吼道。 虽然两个人是在嬉闹,却在你一招我一式的回合中,或多或少的流露出心中对一个人的感觉与态度。 珍珠虽性格毛躁,但对感情极为敏感,要不怎招前一回去‘春晴园’,其一眼就能看出来园中那位身着浅青色袍子者,多人之中唯独对沈梅棠有意。 这一会儿,自然是听出卷昊对她不会产生男女间的感情,而是依然如小时候一般,把她当成一个喜欢逗着玩的妹妹。因为珍珠怎么逗,都不会生气,哈哈一笑完事,比较皮实吧! 珍珠却对卷昊有了好感,卷昊对她的感觉跟态度让她的心里,凉了大半截。 她本来在心间以自己稚朴的感情画笔,描绘了他认为这个世间最美丽的爱情画面,堪称完美,与其他人的想法是迥然不同的。 这一时,本来就对自己无有多少的信心,也觉得自己有些个无趣,很是气馁的珍珠,脸上有着一缕惭色的收起了感情,心中暗道:“也罢了,干脆跟以前一样顽皮到底吧!”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无有个深也就无有个浅,又岂能说不是一种感情上的交流,谁知道哪一下子歪打正着,令他突然间动了心呢? “嘿,你害怕我吃了你呀?一个劲儿地往后躲!”珍珠闷吼道,“我是鬼呀?” “夜叉,就够了受的了,又弄出鬼样子,让不让人活了?”卷昊干脆道。 “呃......,你什么时候变得说话这么噎人呢?”珍珠怼道,“怎么说,我也是明个儿前去复试太子妃的人,就不能给我点面子,赞美上一句,我也会高兴上几天啊!可真是的!” 闻得太子妃三个字,卷昊的脸突然阴沉起来,难以掩饰的失落感,目光忧郁地看向远处。 “我说话,你没听见啊?”珍珠追问道,“明个儿,怎么安排的?这大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你不怕闲话,我还怕呢?” 珍珠拿话反将了卷昊一把,心头窃喜,喜上眉梢。 ‘噗嗤’ 卷昊突然被珍珠的话气笑,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却也与珍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道:“就算此刻我们在草丛里打滚,你都放心好了,不会有任何的闲话传出,谁也不会想得太多,除了你自己。” “滚!”珍珠气得直翻白眼道,“梅棠问你明日行程安排,你爱说就说,少拿我开涮,不说拉倒!” 闻得梅棠二字,卷昊立刻收起玩笑道:“夜叉,你别走,我跟你说就是了!你不早说,我怎知你要说什么?” ...... 稍刻,珍珠蹑手蹑脚地回到院落之中,眼见着各房中的蜡烛皆熄灭,四处安静,众人等都睡下了。 上前拉开房门,眼见着小丫鬟玳瑁正坐在门口的圆木墩凳子上,瞪眼质问道:“我说珍珠姑娘,心里有没有个谱啊?今儿晚上不睡好觉,明个儿一个大黑眼圈,怎么能好看了呀?” “行,行了,这就睡,这就睡。”珍珠道,“梅棠睡着了吗?” “没睡着你也不能打扰二小姐了,她必须得好好的歇息。”玳瑁一边帮着珍珠宽衣,一边道,“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得等明个儿早起说。” ...... 躺在榻上的沈梅棠辗转反侧,她很疲惫,却又毫无睡意。 她在想明天或许会发生的事情,各种各样的猜想如雪片般在纷至沓来,扰得她无法入睡。 夜深了, 万籁俱寂。 珍珠粘榻上就睡得着,这一会儿,清晰听见她轻微的鼾声,那声音就像是一只在草垛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打着盹的桔猫...... 月光透窗而入,洒落在地面上,弹起一层银辉。 几案上摆放着的一只插满了各种花枝的花瓶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一种正处于激战前短暂的沉默。 ...... 第八八章 兵分两路 翌日。 虽然睡得晚,但却起得很早的两个小丫鬟灰兰跟玳瑁,东面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便起来了。用灰兰的话说:眼巴前这天大的事儿明摆着,上哪能睡得着去啊? 两个人快速地梳洗、衣着整齐罢,就着手准备着伺候二小姐与珍珠姑娘梳洗打扮了,这成与不成,今儿这一场复试了可是相当的重要啊! 一边将二小姐要穿的衣裳一件一件地铺开有桌面上,灰兰以一块稍稍沾湿的丝手帕,缠绕在手指之上,然后,一点点地将细碎的褶子蹚开,一边紧张得够呛,手都有些个发抖。 “我说,我说玳瑁啊,一想起前一次‘春晴园’中被蜜蜂蜇之事,我心有余悸,真不知道今儿会遇见什么事?听说有当今天子与众嫔妃在场,我这紧张得要命!” 灰兰言罢,半晌没有闻得声音,转头一看,玳瑁好像正在祷告着什么。 “今儿不会有事,一切顺利,不求二小姐拔得头筹,但求得个平安无事。” 玳瑁紧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胸前,冲着外面的天空拜道: “二小姐倾城绝色,又是天生的娘娘命,出生之时百蛇神兵天降的相迎,这胜京城里谁人不知? 当今太子又不傻,怎么能不绞尽脑汁地想着把这大好的江山坐得牢固? 所以,所以太子妃人选必是我家二小姐沈梅棠,此次,此次若当选太子妃,我玳瑁定去此地最大的庙上,烧上高香,磕上一百个响头!礼拜各位神明。” “我灰兰也是这么想的,陪着你去,也磕上这一百个响头!”灰兰走上前,学着玳瑁的样子重复道。心中自是觉得玳瑁想得周到,自己怎就没想起来呢? 少刻,两人相视而笑,感觉默契至极! 一个转身,刚想去忙,忽见沈梅棠起身,站在地当间正看着她俩有些莫名其妙的动作。 “二小姐,头上三尺有神明,保准灵就是了!”玳瑁认真道。那一副很邪乎的样子就跟一个小迷信的头子一般无二。 “灵,真灵啊!”灰兰一旁边打补丁道。 沈梅棠自是知道两人的用意,至少来说,大清早上起来要讨个口彩,说个吉利话不是,遂点点头。 稍刻,闻得院中有说话声,见丫鬟金枝跟晴雪正将洗漱用过水,端了出来,边走边说着话。 不一时,见沈长清在前,齐安平紧随,两人迈大步奔着前院而去。 “珍珠,起来了。”沈梅棠走上前,召唤着珍珠。 “嗯嗯......”珍珠口中嗯嗯着,身体却很忠于她自己,依然是一动不动,继续地睡着。 “二小姐,你先洗漱吧!”玳瑁上前道,“我来召唤珍珠姑娘。” 这一边,灰兰上前伺候着二小姐洗漱,开始梳妆打扮; 那一边,玳瑁凑上前,趴在珍珠耳边道:“我说珍珠姑娘,大家伙可全都上车了,你这头没梳,脸没洗地,是不是不想去了啊?行,你真行,我也陪着你睡吧!咱俩一道胸无大志、不务正业!” “什么?”珍珠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揉着眼睛道,“睡过站了不成?为何早点叫醒我,多大的胆子啊?今天这大事都敢耽误!” “哈哈,不用这种方法叫你,我看你是不带起来的!”玳瑁一边笑着一边端来洗漱用的水。 “哎呀!梅棠,昨晚上地话,我还没跟你说呢,”珍珠道,“你别说,我昨晚上一边寻思着一边睡着了,结果在梦里边,把话都跟你说完了,你还记得不?” “珍珠姑娘还在说梦话呢?可醒醒吧!”灰兰笑道。 “珍珠,说说。”沈梅棠问道。 “二妹妹,可起来了?”齐安平门外敲了敲,见门是虚掩着的,便打开走了进来。 “安平公子早啊,这会儿,二小姐、珍珠姑娘正梳妆呢。”灰兰道。 “二妹妹,且不急。”齐安平坐在桌前,脸色有些阴沉道,“梅娇与梅霞乘坐两辆马车先行半个时辰,有护卫相送。” “那你呢?”珍珠问道。 “我随后护送二妹妹,上一回不也是如此吗?”齐安平不太高兴道,脸上阴晴不定,似有话要说又咽了回去,反正很不是个心思。 灰兰还以为齐安平老毛病又犯了,看不得二妹妹梳洗打扮,急忙的将插在二小姐头发上的簪花又都拔下来,搁在一边上用手帕子罩起来,心中暗道: “安平公子心眼小,极不情愿二小姐前去参选却又没有办法......,今儿之事,没有了首饰可是不行,待会儿,我得随身准备上些,有备无患,谁知道安平公子会不会到门口处又跟前一回一般开始抽邪风啊?” 思罢,急忙的放下手中事,倒了一杯茶递给齐安平,还没等说话,忽闻得任伯站在门外喊道:“安平公子,等着你呢,我们得赶紧赶回去啊!” 忽见齐安平‘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看了看门外的任伯又一屁股坐下了,不一时,很不是个心思的说道: “二妹妹,我先回府上去看看,稍后,我骑快马追你们去! 可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舅父听卷昊的瞎指挥,说什么兵不厌诈、兵分两路,令我回府上赶着几辆空马车迷惑前来堵门、看热闹的人群,佯装被堵在府中出不去了!人群若是没来,我跟他没完!” “表兄,你且放心。”沈梅棠起身道,“听我爹的安排就是。我爹怕着急,照顾好他。” “珍珠,还有你们俩个,定要照顾好二妹妹,我随后就到。” 齐安平转身往外走,行至门口处又转回头来道:“二妹妹,今儿不必打扮得惹眼,越朴素越好,皇家最不缺少的就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千万别到哪儿去炫富、比美,事得其反。” “嗯。”沈梅棠点头之时,随手又将手腕上戴着的一个金镯子摘了下来。 “安平公子放心便是,简单,二小姐衣着朴素,不戴首饰,形同清水挂面一般无二。”灰兰上前道,“任伯院里等着你呢,莫耽搁了!” “哼!”齐安平出得门外,甩袖而去,任伯在后一路小跑的紧跟着。 第八九章 声东击西 且说齐安平对卷昊分兵两路之计策,很是不满,却又不得不执行,遂甩袖而去,任伯在后紧跟着。 稍刻,见沈长清在前,卷昊身后紧紧跟随着,行至院落之中,珍珠急忙推门而出道:“舅父,可是现在就出发?” “嗯。”沈长清道,“珍珠,前去招唤梅娇、梅霞,带好随身的东西,先行一步。” 珍珠点头,快步奔入另一侧厢房之中,丫鬟金枝、晴雪听见了老爷的声音正迎出来,险些与珍珠撞了个满怀,珍珠急忙道:“召唤梅娇、梅霞走了。” “啊,都准备好了。”金枝道。 这会儿,珍珠转身回来,见沈梅棠从室内而出,不施脂粉,淡扫蛾眉,花生丹脸,水剪双眸,皎洁玉颜胜白雪。一头光洁的秀发梳起,着一件水粉色的宽袍。 “爹。”沈梅棠道。 “棠儿,你与珍珠半个时辰之后在走,卷昊将她俩人送出城门,有护卫相随,回头接你出行。今日,务必要谨慎再谨慎,不可有半分的大意。”沈长清叮嘱道。 “二小姐,请放心。”卷昊与沈梅棠拱手道。不自觉间脸色有些发红,目光游移躲避着沈梅棠,却又不离开其身。 “嗯。爹爹放心。”沈梅棠点头。 这会儿,金枝、晴雪在前,沈梅娇、沈梅霞在中,身后又跟随着两个丫鬟从房中走出来。 两个人打扮得是珠光宝气、贵气迎眸,走起路来环佩叮当,悦耳动听。 见沈梅娇以金丝结成花珠,间以珠玉宝石贯窜成列,将那一对碧绿若一池水般清透的连城之璧坠在其下,挂在胸前。两耳之上又戴着一对镶嵌着金花的碧色翠环,在阳光下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爹,大伯。”沈梅娇、沈梅霞上前道。 “嗯。”沈长清点头,“路上小心,遇事莫慌,走吧!” “跟我来。” 卷昊言罢转身在前大步的向前院走去,几人身后跟随,稍刻,沈长清转回身道: “棠儿,卷昊这个年青人不单单是身上有着武功,而且颇有韬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其为一小小官差,确实大才小用。忙过这一段日子,爹将其调拨到一个能令其展现、发挥到才华的岗位上去。” “舅父,莫不如卷昊调拨到工部,随在舅父身边做事便可。其为人忠诚,很是可靠,这一点,我珍珠可以为他作保,认识他不是一年两年了。”珍珠胸有成竹道。 “吏部与工部是两个部门,事情不可操之过急,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官差,但人事调拨之事,还需要等待机会。” 沈长清注视着沈梅棠道:“棠儿,路上要小心,遇事莫慌,爹这就回得府中去。” “棠儿记下了,爹爹遇事莫急。” 沈梅棠说着话,沈长清转身奔前院而去。珍珠扯着沈梅棠入得室内道: “瞧瞧,梅娇、梅霞珠翠满头的,珠光宝气,跟她们一起,咱俩就跟那后娘生的一般无二,输了什么了也不能输了衣裳啊? 快,趁着时辰还早,还来得急,快往身上穿啊!” 灰兰、玳瑁闻声而动。 这一会儿,知道齐安平回府上去了,一股脑把首饰什么的通通都拿出来,正准备着往二小姐身上戴,却被沈梅棠拦住道:“不可,不可如此。” “二小姐,今儿可不能听你的,不戴也得戴啊!一件首饰都没有,若被那天子跟嫔妃看见,虽不会当场就说出来,但保不准私下里就会议论,这是失礼的。”灰兰语重心长的劝慰道。 “是啊,二小姐,若是犯了什么我等不知道的忌讳,事情可就不美了!”玳瑁打补丁道,“首饰一定要戴着的。” “包好,连这衣裳一块儿。”沈梅棠道,“到门口在换上也不迟,今儿早起有些心神不安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却又不知道会有何事?” “呃......,”珍珠放下手中忙到着的活儿道,“梅棠说得对,你们俩照做便是。” “罢了,那我们也得早走一会子,最起码要留出到门口处换衣裳的时间。”灰兰开始打包道。 “一会儿,卷昊回来我们就走。”珍珠走上前注视着沈梅棠道。 这么多年,无论何时,也没听到沈梅棠说过这样的话,今天却看到她的脸上的有着焦虑之色,珍珠的心也就跟着悬了起来。 “梅棠,是不是太紧张了呢?”珍珠问道,“还记得前一次扭打一块儿的方嫣红跟孔宁儿吗?对了,还有那个胆子很小的李嫆。” “记得。”沈梅棠点头道。 “也不知道她们几个有没有通过初试?今儿能不能见到她们?”珍珠道,“有本事,那方嫣红今儿在打,当着天子的面儿打得个人仰马翻的我就服她了!” “珍珠,换下你身上拖地的长裙子,穿着利落些。”沈梅棠道,“如果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那‘云锦宫’门前,换上不迟。” “我正有此意,只是现在还来得急,就穿身上罩一下子,哈哈......” 珍珠给自己找台阶道:“梅棠,你说齐安平,整个一副小肚鸡肠的,瞅着他我就来气。 早起让他回府上去,他还执执拗拗地不愿意,卷昊安排得滴水不漏,他随在舅父身边这么多年,到是个听话,指哪打哪,活干得也行,便什么时候出谋划策过呀? 这吃醋也得分个时候、场合不是?胡乱的就吃醋,这能行吗?” “珍珠,卷昊如何安排的,你还不快说?”沈梅棠问道。 “啊,我糊涂了,把昨晚上做梦跟你说过的事当真了。” 珍珠一拍脑门道:“卷昊说兵不厌诈、兵分两路走。 已经得到消息,先前那一帮造谣的人群,今天加一倍围来,而且将后门也堵死。 这些人里有个领头的人跟胡府接触甚密,已经有证据证明他受顾于胡府的管家矮冬瓜。 齐安平因行前与胡大恶少交手过,此次,他必是重点的跟踪对象,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所以,他与管家任伯得留在府中,佯装被人群围住出不去,牵扯住恶人的视线,声东击西。我们才有可能顺利出得城门,前往‘云锦宫’。 路上之事,其已有安排,但不知对方实力,只能谨慎前行。” 第九十章 无能为力 且说正说着话间,卷昊快步而回。 沈梅棠与珍珠俩人,发髻高梳头顶,身着男儿装,竟将御尚书院读书时一身衣裳穿出来,卷昊一愣。稍刻轻声问道:“夜叉,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珍珠哈哈一笑,甚是爽朗,若秋风撼树。 脸庞上若在粘贴上一副扎髯,那真是惟妙惟肖的一个粗鲁的汉子,男儿在其面前也得逊色上几分。 少刻,上前用力地一拍卷昊的肩膀,故做温柔道:“我肖二郎生得可俊俏?不必说实话,我想听虚的!” ‘噗嗤’ 卷昊没绷住脸,笑出声来。 “沈汐见过卷昊兄长。”沈梅棠走上前拱手道。 见沈梅棠倾城绝色,身着月白色宽松长袍子,腰间束着丝绦,身形纤巧、亭亭玉立又不失英气勃发,那一股扑面而来的温文尔雅的气息令卷昊怦然心动,爱得不能自已...... 美人若虹,遇见方知有...... 傻傻的看着沈梅棠的卷昊,情不禁轻声呼唤出声:“梅棠,梅棠......” 沈梅棠脸一红,转身看向别处,轻声问道:“兄长,可以走了吗?” “呔!” 珍珠站在卷昊的跟前,故意晃动着大脑袋遮挡住卷昊的视线,闷声低吼道:“呔,梅棠是你叫的吗?她是沈汐,沈汐,我是肖二郎!” 卷昊回过神儿了,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转头,瞬间便调整过来道:“请沈汐、肖二郎上车,卷昊寸步不离。” 这一会儿,玳瑁跟灰兰还在弄着包裹,里边包着到‘云锦宫’门前要换的衣裳。两个人叽里咕噜地总觉得落下什么,还弄不完了。珍珠回屋里帮她们俩个,沈汐与卷昊向前院走来。 一股淡淡的花香从沈汐头发上、身上散发出来,恰风儿将淡淡的花香吹向卷昊,卷昊沉醉在花香之中,无法自拔...... 他知道,他遇见了这个世间最美的人,他无法去描绘她的美! 他知道,他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欲罢不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越是想挣脱越是被吸得牢固,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热流萦绕在心田。 他对自己无能为力! ...... “兄长,出得北城门外,行出二十里外便到达‘云锦宫’。这路上之路况可是清楚?”沈汐问道。声音若晚风穿林一般悦耳。 “呃......,清楚,不,只是在办公务之时走过三、五趟,谈不上清楚,但也不陌生。”卷昊应声道。刚刚自是有些失神,收回了飘远的思绪。 “沈汐,为何要穿这身衣裳?别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的。”卷昊关心地问道,“难道你不想做这太子妃吗?别人可是打破头的往上抢!” “不敢有为圣命。”沈汐道,“只是觉得在路上,穿这件衣裳行动方便些。碍于礼节,毕竟家父当朝为官,官职虽小,礼节却不可失。衣裳随身带着,行至‘云锦宫’门口处,车内在换不迟。” “沈汐,你是担心这路上,会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阻拦你前去参选太子妃?”卷昊很直接的问道。 “不瞒兄长,前番与胡府恶少街头两车相剐,其引领恶奴大打出手,其人极恶,手段卑劣。无端造谣,恶语相加。我思,今日里定要生事。”沈梅棠道。 “说来我身为官差,虽为小小一卒,无有个官职,却专门惩治这种恶人。”卷昊沉声道,“沈汐,放心便是。” “兄长,切莫大意,凡事谨慎。”沈汐道,“那恶人恶事行得多,便习以为常,不觉其恶,变本加厉。或是只有我们想不到,却无有其做不到。” “我说,我们来了。” 忽见珍珠在前,一手提着一个包裹,灰兰跟玳瑁在后边手中也提着包裹,从后面赶上来。卷昊与沈汐相视而笑,卷昊笑着喊到:“夜叉,赶集去吗?” “走了,快,早一分钟是一分钟,把我更衣的时间往前赶两分钟啊!”珍珠吼道。 “但愿,你心如意!” 卷昊看了一眼沈汐道,心中很是喜悦。他是多么的希望时间就定格在此时,他与沈汐相聊甚欢,还有这个古灵精怪的肖二郎时不时的插上一句,滑稽的样子轻松又搞笑。 稍刻,沈汐与肖二郎上得一辆马车,灰兰玳瑁上得一辆马车,又有一辆拉着东西的马车随在后,卷昊引领着十几个家将与官差,一行人直奔北城门而来。 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出得胡同口,渐行渐远,不一时,车辆消失在路口转弯处,奔向了远方。 瓦蓝、瓦蓝的天空,大朵大朵的白云悠闲地飘荡在天边,天空就像是宽广无边的大海,大朵大朵的白云就像是海上的浪花。 忽而一阵风吹来,树叶随风摇动,一块云遮挡住巨大的金乌,阳光就如瀑布一般顺着云的四周围向外喷洒,不敢抬头直视刺眼的阳光瀑布,偶然的一瞥,却惊艳光瀑的惊艳、壮丽之美。 忽见一个身影,正是前番谣言惑众的那个瘦猴,从胡同紧里头一棵大树顶上出溜下来,鬼鬼又祟祟,四处张望无人,一阵风似地奔出胡同口。 见他喘着粗气,跑到了沈府的后大门外,大量聚集此处的人群若潮水又若蜂群,乌乌洋洋、密密匝匝地将府门周围是围得个水泄不通。 甭说府中的车马顺着门内而出,就算是生得双翅的鸟儿都恐将飞不出去。 人群是七嘴八舌、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说什么的都有,有过前两次的售卖经验,这些个眼中处处是商机的小贩,见缝插针,直接弃了市场,大包小裹的奔此处而来,高声的叫卖。 好不热闹啊! 看得瘦猴都直傻眼,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的人群? 见其是抓耳挠腮,似乎在急着找什么人,人山人海的又不好找啊! 少刻,见其顺着一颗老柳树就爬了上去,一边四处探看着,一边以手快速扑落着树上密密麻麻的虫子,就好像一时不往下快速地扑落着,准就被虫子吸成人干了! 不一时,发现了目标,见他顺树上出溜下来,直奔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而去...... 第九一章 胡百闲 哒哒哒 哒哒哒 安静的清晨,马蹄清脆的声音在北城门外一条林荫小路上传出很远,不紧不慢。 瘦弱、白皙的手指在车内挑开车帘,幽深端庄的目光眺望向远处。 青山若美人初起,慵懒梳妆,山谷间漫起的晨雾晃若轻纱将其身影半遮半掩。 一段坡路,稍稍的有些陡峭,马车颠簸晃动,便紧贴着右侧稍平缓之地而行。 一丛丛约有丈高又绿得发黑的树丛,柔软的枝条上生着手指甲盖大小的尖形叶片,又有紫色的小花宛若灯笼状开在其上,多得数不胜数。 柔软的枝条划着车箱而过,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贯进车箱中来。 一个处急转弯,一株花枝探进车窗来。 晨起的露珠在树枝上连成串,这一时,滴落在车内人的的衣袖上,不待他抬手将花枝退出窗外,随着马车的前行,花枝便自行退去,留在他的袍子上一株小小的紫色花朵。 瘦弱、白皙的手指皮包着骨,捻起那一株落下的小花,不待细嗅,便‘咳咳’地咳了起来。 或是他近来一直都没有歇息好,身子越发的不适;或是这不知名的小花,花香过于浓郁、猛烈,引起了不适。 又向前一段,马车行进在路中间,越是向前路越宽敞。 忽闻得一声马唭,见前方不远处,路旁边树上栓着一匹白马,浑身上下雪白,晃若一团雪般晃眼,又似天上游走着的一团白云,忽然落到了地面上。 马车距离白马约有三、五丈远之外,缓缓停下。 前车辕上一人蹦下,机敏的目光四处看着,却没有发现人,遂一个转身,拉开车门,拱手道: “少爷,快到了。路边看见一匹白马,白得若雪团,却没有见到人,是来迎接我们的吗?” “咳咳” ‘哗棱、哗棱’ 两声咳声之后,闻得车中人手中捻动玉石子的声音,少刻,轻声道:“飞溯,是飞溯到了。扶我下车。” “少爷,飞溯到了,定是前来迎接少爷的,还用下车吗?难道不是他上车前来参见少爷吗?他不过是睿王身边的贴身侍卫而已。”打开车门人说道。 “咳咳,废话少说。”车内之人咳了一声,下得车来。 刚刚下得车来,忽然见从车后不远处飞来一道白光,其速之快,快得形同闪电,径直落在马车十步开外。 “飞溯迎接百闲公子来迟,恕罪!”一袭白衣的青年人,上前拱手道。 见其生得面白如玉,剑眉虎目,唇红齿白,不苟言笑,身量修长,细腰乍臂,凌厉英气。 “飞溯,好身法,快若闪电,名不虚传,那路边拴着的可是传说中的‘云团’?”被称为百闲的公子道,“何夕,还不见过飞溯,其便是先生口中常常夸赞的‘云团闪电’。” “何夕见过飞溯!”何夕上前拱手道。 “莫客套,睿王早早便起来,特命我前来迎接百闲公子,恭候多时,请上车,随我来。” 言未必,见飞溯身形极快,眨眼之工,飞上马背,形若晴空中的一道闪电,向前疾驰而去。 何夕揉着眼睛,竟然没看清他是怎么就飞身上马的,满腹的狐疑看着飞溯向前走出很远的身影问道:“公子,飞溯还真能飞起来啊?其速怎快成这样了,我何夕能不能学会呢?” “关车门,走了。”百闲公子坐在车内道。 何夕回过神儿来,上前将车门关好,蹦上车辕,车夫驾着马车向前疾驰,紧追飞溯而来。 且说这一主一仆,正是六一大师兄跟何夕。 而这六一大师兄,也正是传言中的那位病秧子、药罐子的胡府三公子胡百闲,正是与沈梅棠自小聘定了亲事之人。 但此一时,他只知道家里自小为他聘定了亲事,至于谁家的女儿他却不知道,因为他爹胡利辉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也没有问过。 他猜出了是个女儿身的沈汐,他爱上了沈汐,也知道沈汐定是以一个虚假的身份前来书院求学,有缘与他相识,他心中有着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打算。 假若,他现在就知道自小与他聘定亲事的人是沈汐,也就是沈府二小姐沈梅棠,耳闻中那个倾城绝色的女子,他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 ...... 一道白光晃过,飞溯白得耀眼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公子请。”飞溯道。 “嗯。”胡百闲道,“请。” 一座绿荫遮蔽的宅院出现在眼前,入得雕花的门楼,展现在眼前的是古香古色的宅院,深褐色雕花的门窗,一扇扇敞开着,倚着窗子下各色的鲜花盛开,花香刚好顺窗而入,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公子这边请,睿王在后院书阁中等你。”飞溯道。 “请。”胡百闲道。 穿过一道圆形的拱门,首先应入眼帘的是一个花园,花园自是不小,亭台楼阁,修建的很别致典雅。 沿着一条两尺来宽的小径向前走,曲折蜿蜒,路面上铺贴着各色的鹅卵石,两侧林间的地面上则长满了浓密的软草,其上又开着各色的小花,蒙蒙绒绒,五光十色,宛若一张铺开着的地毯。 顺其自然而生的树木,有的树杈张开,直接伸向天空,仿佛是一只只手,向上托举着蓝天;还有倒垂下来的树枝,直接弯成九十度的直角形状横在草丛之上,着实有着一种雅趣。 越是行走在清晨隐僻、静谧的林间,越是能感觉到鸟儿啼鸣的清脆! “公子,前边这所宅子就是睿王的书阁。”飞溯指给胡百闲道。 “嗯。”胡百闲点头。 身后紧紧跟随着的何夕,头一回见得如此清幽雅致的花园书阁,眼睛早就不够用了。 望着绿树掩映着灰色琉璃瓦的一座书阁,雕花敞开着窗子对应着一处翠竹,翠竹一旁又开着各色的百花,花香阵阵扑鼻,鸟啼声声清脆,书阁仿佛就是园中托举着的一棵明珠。 “迎接百闲兄来迟,恕罪啊!哈哈哈......” 声音未落,见一年轻的男子,面目清秀,气宇轩昂,迎出门外来,迈着大步直奔胡百闲而来。 第九二章 睿王 且说飞溯在前,引领着胡百闲与何夕沿着花园中的小径奔书阁而来。 未待至门口处,忽见一年轻的男子,气宇轩昂,迎出门外来,边走边大声道:“迎接百闲兄来迟,恕罪啊!哈哈哈......” “折煞胡百闲!” 胡百闲上前欲施大礼,却被来者一把扶住道:“百闲兄,自书院一别半年有余,甚是想念,别来无恙!这身子可是好些了?” “见过睿王殿下,别来无恙!老样子!”胡百闲欲再次施大礼,却还是被睿王拦住。紧随在身后的何夕,跪倒与睿王施大礼。 “免礼。”睿王很客气道,“百闲兄,自上次书院之中促膝谈,相聊甚欢,今儿我可不会轻意的放你走,快请进吧!” “咳咳......,”边说边走,胡百闲未待说话,咳了起来。 “百闲兄,前次书院里我就说请最好的太医过来给你瞧瞧这咳疾,你却不同意,你这倔强的性子可得改一改,就这么地咳下去,还能自己就好了吗?”睿王以手轻拍了两下胡百闲的后背关心道。 “理羽,莫担心。”胡百闲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还不了解吗?自小一直咳着长大,虽然说来瞧的医者不多,但能用上的药全都用上了。” 边说着话边走进书阁。 睿王闫理羽比胡百闲小三岁,他是当今天子闫灏纯第十一子,也是御尚院里御清先生的学生。 莫名的亲和力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很亲近,眉眼间有几份相像,相聊又很投机,互视对方为知己。 御清先生最得意门生之一便是书院里人人皆知的六一大师兄,但知道其真实身份的人寥寥无几。 睿王闫理羽也是与其相聊甚是投机、相处融洽之后,才在先生处得知六一大师兄是礼部尚书令之三公子胡百闲。 御清先生向睿王闫理羽保举胡百闲,言其为不可多得之大才。 起初,睿王自是对胡百闲的才华仰慕不已,巴不得立刻将这等的大才之人揽入囊中,但闻得其真实身份后,心中便有了疑虑渐渐疏远胡百闲。 其自是有所耳闻,闻得这胜京城中的恶少其中就有臭名远扬的胡府大公子胡百克,心中暗道:“其大哥如此做恶,其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其确实冰雪一样的聪明,腹有韬略,但若是以这样一副面目遮掩,骨子里存的是恶,有朝一日,兴风掀浪起来,何人能治他?” 思罢,暗中调遣贴身护卫飞溯前去密查胡府三公子自出生那日起,一直现在可有行恶之事? 飞溯接命,立刻执行。 若说这睿王年岁虽不大,但人如其名,从小便聪慧过人,明智有远见,甚喜读书。 有句话叫:聪敏睿智,守之以愚。简单的说就是聪明的人,莫张扬、莫彰显自己的才能,会以一种外人看不懂的一个所谓的‘愚’字儿,来守这个‘睿’字儿。 其中的‘睿’皆大同小异,但这一个‘愚’演义得是花样百出,千差万别。 或许你身边没有这样的大才者你就感觉不出来什么,但真若是遇见之时,你就觉得他们真的很另类,总之看上去有些木纳、呆板的他们所做之事让你费解,反正智商是甩你十条大街! 说来睿王闫理羽也很另类,很不合群。 他喜欢到高楼上去读书,吉欢听鸟儿的叫声。 寻找这宫里最高的地方去读书,比如说爬到房顶盖上去。 他可不是上房揭瓦去了! 睿智的他可不做这触霉头,揭龙鳞的大不敬忤逆之事。他呀,骑着房脊读书,边读书边与骑在屋脊上的瑞兽探讨着学问,说得是条条在理,说得个没完没了...... 他总觉得身边的人特俗! 即便是皇父为其指定的先生,他也觉得是死啃书本,一身迂腐酸儒之气,不得半分灵气。 只谈得上是‘教’,也就是将书本上的东西,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你,跟做学问完全是两码事,也只能用教你识个文、断个字而已。 话又说回来,哪个先生或者哪个学生又不是凡夫俗子呢?合着遇着这般聪明、灵慧之人,谁又能都得了啊?也只有等着听其语出惊人的份儿! 恰如倾城绝色、资性聪慧的沈梅棠,五岁里日诵千言,出口成章;七岁里吟诗做赋,文思泉涌;未待十一岁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生的聪慧伶俐,哪里是教习之所能也! 这说的就是天资,非是后天努力能达到的。 接着说睿王闫理羽,这三天两头的爬房顶,可把伺候着他的几个小太监,吓得个半死不活的,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这哪一下子摔到了爷,这脑袋可是要搬家了? 每日里也不干别的,茶不思,饭不想,天不亮就齐刷刷地跪在睿王的榻前,磕头如捣蒜,就一句话:爷不能在爬房了,我们脑袋要搬家! 见他们吓得够呛,觉都不睡了,睿王也就不爬房顶上了,但也没着了消停,改成爬树了,爬到大树顶尖上去看书。 他本来喜欢听鸟儿的叫声,这树上比房顶盖上还好,不光是近距离的听着鸟儿的叫声,还可以随时随地看着落在身上的鸟儿华丽丽的羽毛。 可能也是他的名字当中有着这一个‘羽’字儿,他格外的喜欢鸟儿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羽毛,他觉得比那蝴蝶的翅膀,花园中的百花更有看头儿。 睿王闫理羽的故事有很多,后边再说。 且说飞溯奉命密查胡三公子胡百闲自出生起可有行过恶事,这一查不要紧,还真是令睿王对其刮目相看。 飞溯做事稳当又认真,紧凑又严谨。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末为。 一查到底,将胡府的三位公子,从老大到老三,皆查个差不多少。 臭名昭着的胡大公子,恶事做得太多,几乎数不胜数;而胡二公子虽然也行恶,但势头不及那胡大公子,所做恶事约有其一半。 而这一对兄弟之间,争斗不断。 唯独这个病秧子的胡三公子,手无缚鸡之力,没听说过他行恶事,反到是隔个几年就得死上一回,但最后看着是死定了,却都没有死,病病殃殃地又活了过来。 ...... 第九三章 游走在生死边缘 且说睿王闻得飞溯暗查之言,对于那胡大公子行恶之事早有耳闻,嗤之以鼻其卑劣之行,遂不觉得意外。 让他感觉到意外的是这胡三公子胡百闲! 其身子弱,病秧子确实不假,若说他手无缚鸡之力,没有能力行恶事也勉强说得过去,怎么还隔上个几年就得死上一回呢?但最后看着是死定了,却都没有死,病病殃殃地又活了过来了! 睿王自是知这胡百闲腹有韬略,这其中必定是有他人不知之事,同时也勾起了他的好奇之心,到底因何会如此呢? 谁不知道生命只有一次,会拿这一个‘死’字儿,随便的开玩笑吗? 而且,隔上几年有玩笑一回,这是何方人物啊,生死面前淡定得要死要活的,又怎么能不令人对其刮目? 睿王心中很是费解,有些不太相信游走在生死之间的胡百闲当真不怕死吗?又是什么事情在支撑着他每每看着就死了,又活过来了呢? 面对死神,有谁不害怕吗? 本就善于思考的睿王,陷入沉思。 或许,你去问一个五、七岁的孩子,你怕死吗?他会告诉你,不怕死!因为他还不懂得生的可贵,所以不会惧怕死亡。 但你若是去问一个年纪稍长的人,你怕死吗?他一定会告诉你,怕死!很怕死!因为他偿到了活着的美好,所以闻不得这一个死字儿。 当一个人经历过死亡,他会知道生命的可贵,更加珍惜生命!而他胡百闲却游走在生与死之间,来来回回,数次不止? 睿王曾经多次在书院之中,与御清先生还有胡百闲长谈数次,本就有灵性、饱读诗书的他,却感觉其绝不是个凡夫俗子,其腹中才华只在其上。 之后,睿王闫理羽反复的琢磨、推敲这位胡百闲,也正是因其有着这般的不俗的才华,或许才看穿了生死,有胆量游走在生死之间;也或许,是不得已,身不由己,凭他的胆量与智慧而活。 思罢,睿王决定接受御清先生的保举,他相信令他尊敬的这位先生,遂再次的接近胡百闲,欲将其留在身边。 随在睿王身边的飞溯自是在暗查胡府之时,闻得诸多凶恶之事皆出自胡大公子之手,其恶行之卑劣,无有语言形容,就是无恶不做。 虽也觉这个病秧子胡三公子也有着说不出来的苦,但人言可畏,特别是睿王身边之人,怎可不重? 飞溯劝睿远离胡百闲,其虽有大才,为不可多得之人才,但其也为一柄双刃剑,必会受其胡大公子的牵连,从而影响到睿王的声誉。 睿王也知道飞溯有远见,考虑事情之严谨,但他做下的决定,却轻易改变不了。 之后,接连数次的密切接触,令睿王果然觉得没有看错这胡百闲,两个人相交默契,眉眼间又有几分相似,遂视对方为知己无话不谈。 睿王爱才、惜才程度可见一斑,几次提出与胡百闲暗里结为异姓兄弟,都被胡百闲婉拒,非是不同意与其结拜,而是知其身份贵重,不可轻易与人结拜。 一言一行皆看在眼中的飞溯,也对胡百闲暗自钦佩。 这一会儿,睿王在前引得胡百闲入得室内,有侍者躬身迎接。 眼见着古香色的室内很是雅致、清透。 说其雅致是随处可见的黑檀木雕花的家具、屏风摆设,又在棚顶上以其雕花成如意纹,沿在棚顶之上当以角线,结构严谨,结点牢固。 说其清透,随处又可见若一潭碧水般清透的碧玉,或框在黑檀木的框内成浮雕的壁画,或镶嵌在屏风内成花鸟鱼虫,惟妙惟肖,巧夺天工。 其内又有跟那碧玉一般颜色无二的各种软装帘饰,大至上以这两种颜色为主调,这一黑一碧搭配得格外的醒目又很是协调,给人一种沉静,安神的感觉,非常的舒坦。 器具之精美,还有各式稀奇古怪的珍宝玩品以及摆件就不一一说下去了,一时半会儿的说不完,总之,天下之富,莫过帝王家。 稍刻,入得里间,两人落座,侍者端上香茶。 睿王道:“百闲兄,天气暑热,近来皇父在离此不远处的‘云锦宫’避暑乘凉,又有妃嫔相随,恰太子选妃,父皇很是重视此事,欲亲为其选妃。我胜觞朝中适龄的女子匀来参选,初试已过,今日都到这‘锦云宫’前来复试。” 忽见胡百闲端着茶盏的手哆嗦了两下,茶水溢出茶盏,洒落在月白色的宽袍子上,阴湿一片,紧跟着又是两声的咳:“咳咳......” “怎么了,百闲兄?是不是这茶不合你的口味儿?”睿王起身招手道,“过来,换最好、性最温的茶来。” “是。”一个侍者躬身上前道,“这就去换,殿下,贵客莫恼。” “理羽,这茶好喝。”胡百闲急忙道,“是我突然咳了两声,茶水便溢出来了,我这老毛病了你还不知道?” “换最好的来。”睿王命令道,“性子温的。” “是。”侍者道,“殿下、贵客稍等。” 且说御尚书院内沈汐匆匆一走,第二日里不待胡百闲与御清先生说出什么,其失落的神情御清先生自是看在眼里。 一日为师,终生父。 知子莫若父。 御清先生自是知道沈汐实为女儿身,也知其父为工部侍郎沈长清。 逢着这个时候,家里人急急忙忙地接她回去,不言而喻,必定是参选这太子妃之事。 向来运筹帷幄、断事十之有八九的御清先生,知道若不出意外,沈汐必然会选上这太子妃,而凭借着她过人聪慧,惊人的美貌,太子妃这把金椅其定是坐得稳如泰山。 ...... 儿女情长自是不舍,御清先生也是从年青走过来的人,心中也早就知晓胡百闲与沈汐之间不可言传的心境,渐生好感、暗藏于心。 但有一点,御清先生也不知道。 那就是胡百闲与沈汐之间自小便聘定的婚约,这件事情连胡百闲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家的女儿,先生更是无从得知了! 第九四章 车水马龙 且说胡百闲知道自小有婚约,却不知道对方就是她深爱着的沈汐,御清先生更是无从得知了! 师生两人,对坐良久,相对无言。 不言而喻,倾城绝色的沈汐又怎么可能选不上这太子妃?除非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压根儿没有去! 而这一种可能性太渺茫了,沈汐怎么会冒如此大不敬之罪,固执的不去参选这太子妃而置其家人安危不顾,任性胡来,这也不是她做事的方法跟性格。 胡百闲沉默了, 他的心中既希望沈汐选上这太子妃又不希望她选上,乱成了一团麻...... 希望她选上是期待着她能享受这世间的荣华,富贵一生,同时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病成这般模样,或是也坚持不了太久了,不忍心拖累她;不希望她选上,自然是舍不得,难以割舍这份感情,他好像真的不能没有她! “缘分天注定,强求不得,且行且观,莫轻动。”御清先生劝慰道。 “嗯。”他点头,手中不停地捻动着玉石子。 ...... 这一会儿,侍者端来了新茶,睿王亲自为他满了一杯道:“百闲兄,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虽不是新采下之茶,也入口绵软,香醇。” “嗯。”胡百闲收回了飘远的思绪,端起茶盏轻嗅其味儿,很是清香,忙起身礼道:“谢过理羽盛情。” “百闲兄莫客套,若觉得好喝,我送你些便是。前个儿就寻思着此事,知你身子有恙,没敢轻动。”睿王道。 “府上之茶虽不及这茶味道好,但我饮着也习惯了。”胡百闲道,“每日里要连着喝上几副的汤药,整个人早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蚊虫都绕道而行。况且,这味觉早就不灵了,实则喝什么都满嘴的苦味儿。” “病来如山倒,病去若抽丝,慢慢来就是。”睿王道。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一侍者入内道:“殿下,安绮公主车驾前往‘云锦宫’,恰路过此处,已经下车前来问候殿下。” “啊,安绮妹妹过来了,请她到前室之内,我稍后就过去。”睿王道。 “理羽,我改日再来拜访。”胡百闲起身告辞道。 知道安绮公主今年芳龄十二岁,是最小的一个公主,刁蛮到也谈不上,但有所耳闻,她可是有着一股说来就来的、搓火的小脾气,几个皇兄招惹不得。 “也好,百闲兄,欲飞溯送你至城门口处,他随身有我令牌,路上官差自不会拦你。”睿王道。 “来时绕着小路而来,避让开大路上的车流,回去也顺着小路走便可。”胡百闲道,“就不劳烦飞溯了。” “飞溯骑着雪团速度极快,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便回了,何谈劳烦。”睿王道。 两人边说着话,边前后脚的走出书阁,直奔前院而来,见院里前室门口处站着几个宫女及侍者,见了睿王忙躬身施礼,睿王入得室内,胡百闲出得院来。 少刻,登上马车,沿来路而回。 坐在前车辕上的何夕,回头看着,四处寻找着飞溯,却不见他身影。 不一时,将身子探到车窗处与胡百闲道:“少爷,睿王不是说让飞溯送你在城门口处,我怎么没看见他人啊?” 不待胡百闲应声,忽见一道白光身旁略过,闻得飞溯的声音问道:“找谁呢?” 话音未落,白光已经奔向前边,行出三、五丈之远,何夕惊喜道:“喂,等我一会儿啊,难怪叫飞溯,敢情你会飞!” 马车在后,加快了速度,直追飞溯...... 另一边,且说沈梅棠。 沈梅棠与珍珠两人乘坐着马车在前,后车内是丫鬟灰兰跟玳瑁抱着衣裳,有卷昊引着家将、官差十几人护送着,行出胡同口,沿着街道驶向北城门处。 初试之时人流是分散开的,按地区划分,一波一波的来,而这复试可是不同,整个初试合格者皆在今日来,热闹又紧张又壮观的场面可想而知。 ‘云锦宫’位于北城门外二十里开外,是皇家一处避暑之地,景致颇幽。 而其周围是不允许兴建馆驿客栈,所以这远道而来的复试者都住在城里,早早起来,算好时辰前往。 骑在马上的卷昊手搭凉棚向城门口处了望着,刚刚送沈梅娇、沈梅霞出得城门之时,也没见这么多的车马,这一会儿,车水马龙的将城门口处堵个严实。 无论怎么说,选太子妃也是皇家的盛事,路面上随处可见有执行公务的官差来来回回的巡视着,特别是这北城门口处,今日里,赶着这个高峰的时候,自然是限流的,只许车出,不许车进。 队伍虽排出很远,但并不乱,马儿自早起便都喂饱了草料,饮饱了水,这一时,也是非常的安静,慢慢地接着车听着车夫的吆喝向前移动着。 这一会儿,坐在车里的沈梅棠,摘下手腕上一串碧绿色的手串,不停地捻动着,脑中思忖着今日即将发生之事...... 自打六一大师兄送给了她那三颗玉石子之后,她时常捻动在手中,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了一种习惯;也是在知道那三颗玉石子或是宫中流出之物,不可轻易示人后,她便仔细地收起了玉石子。 手中觉得空落落地,便随手拿着这一串玉石的珠串,慢慢地捻动着,形若佛前念着经书一般地安稳。 坐在一旁边的珍珠,稍稍将车帘卷起一个角,一边透着风,一边向外张望着。 看热闹的人群也是不老少,几乎这城里闲来无事者,通通地都跑出来看热闹,可能有一半跑到了沈府的门口,另一半直奔城门口处。 谁不愿意看热闹啊,这热闹看得可是胜觞朝的美人集体出来,谁知道哪一位将来执掌半壁江山,媚尊天下! 因何不看呐?说来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哪还分什么身份的高低贵贱? 王公贵族、中权将军自有着他们的一套赏美之法,而这平头百姓、匹夫匹妇也自有着他们的一套赏美之法,各有各的乐趣。 ...... 第九五章 突遇惊马 出得城门口,马车加快了速度,沿着笔直的一条路前行。 白皙的纤纤玉指攥着玉石珠串的同时又拉开了车帘,阳光耀眼,天空洁净,有风在追逐着云朵。 “梅棠,这条路比东城门外的那条路要宽,又很平坦,看来,咱们到达的时间要比预估的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珍珠顺着另一侧的车窗向外看着道。 半晌末有闻得声音,珍珠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沈梅棠。 见她眉头微蹙,白皙可爱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虽然随着日头的升高天气也渐渐变得闷热,而她的脸上却显得有些冰冷,好像暑热之气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梅棠,你在想着什么?”珍珠问道。 “嗯,没想什么。”沈梅棠倚着车窗道,“我在听,马蹄声,计算着距离。” “啊!各种的声音我能轻松的分辨出来,但你这般的本领,我是学不来,我的智商水平也只停留在一个刚刚上书堂的小幼稚的水平上。” 珍珠笑道:“说句实话,我学了,但学不会,这真的不怪我,要怪只能怪我爹!” “此话怎讲?怎还怪上你爹了呢?”沈梅棠不解道。 “如果说,我爹不是个医者,也就怪不着他了,但他是啊!怎么就脑瓜不开窍,不在我娘怀我之时用上几副让我能聪明起来的方子呢?你说是不是!”珍珠煞有介事道。 “我到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妥,更没有觉得你像你嘴中所说的那样,智商堪忧。”沈梅棠道,“这路不通,那路通,你只是没有发现自身的优点,将目光聚焦在她人的身上,应当学会喜欢自己,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梅棠,这个世界上恐怕我最爱听的话,就是你说的话;而我最不爱听的话,就是齐安平说的话! 而我虽然特烦他,但一时见不着他的影子,听不着他难听刺耳的话,我还总觉得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你说我是不是没事自寻烦恼的人?”珍珠拍打着自己的脸道,佯装抽嘴巴状道。 “安平兄长虽嘴上不饶人,但他对你的事情很是上心,兄妹之间的敢情深厚自是不用说。 或许,他还是总觉得欠着四姐姐一份情,都回报在你的身上。”沈梅棠看着车窗外向后不停地倒退的密林道。 “梅棠,你说我四姐是不是傻啊?” 珍珠有些激动道:“齐安平哪好啊?我怎么看他特别扭呢!我四姐可到好,还就相中他了,非他不嫁了,活活把自己耽误得嫁不出去了! 有一回,我让我爹给他弄个‘忘情水’的方子,吃了就把齐安平这家伙给忘记得一干二净,连着好几辈子就不认得他有多好! 我爹没听我的话,害怕药劲拿捏不准,少了不管用,一下子弄多了,四姐在把全世界给忘了,可就不好办了!”珍珠边寻思边说道。 “世间的感情,有缘而无分是最苦涩的。”沈梅棠惆怅道。 “梅棠,我想听你说,齐安平跟我四姐到底有没有缘分?有没有可能将来在一起过日子?”珍珠一本正经地问道。 稍沉思,沈梅棠道:“缘分当然是有。我观四姐姐跟安平兄长,眉眼间有几分相像,可能在命理学上,这样的相像就被定义为夫妻相。” “呀!你是说好事多磨是吗?”珍珠喜道,“等我回去,就告诉我四姐,她一定会很高兴。” 有风吹过,马路边沿上碧绿的叶片呼啦啦地作响,就好像百人拍动手掌的声音,一只白色羽毛的鸟儿,煽动着翅膀,迅捷地从林间穿过。 “梅棠,长双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齐安平喜欢你。抛开我四姐不说,单单说你俩吧,我个人的想法,他压根就配不上你!” 珍珠道:“我四姐喜欢他,那是我四姐的事儿,我站在你这边,可没有站在我四姐那边儿,实话实说。” 珍珠一时半会儿的好像有些解释不清了,必竟她先问齐安平是否与四姐姐有缘分在先,而后又说出来齐安平配不上沈梅棠,总有点嫌疑,她在暗中欲沈梅棠前去撮合这两人之意。 “嗯,莫多想。”沈梅棠捻动着手中的珠串道。 忽闻得前面有马儿嘶鸣之声,紧跟着马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珍珠到嘴边上的话还没等说出来,脑袋‘当’一声撞在车箱之上,顾不得疼直接将脑袋探到车窗外,往前看看,又往看看,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忽见前面出现一个岔路口,一个赶着马车拉着满满一车高草的人在前,从岔路上直接冲到主路上来,就好像那马惊了一般。 突来之事,哪有防备! 路上的马车自是躲避不急,接二接三的撞上好几辆,瞬间,人仰马翻,有那马车直接冲入树林当中,拦腰撞在树上之后,倒扣在一边,马匹挣脱了缰绳,四处乱跑...... 车里的人惊声尖叫,乱成一团。 眼见着那拉着一车蒿草的惊马,将蒿草散落满哪皆是,车夫死死的扯着马缰绳,直接被甩到路上,人,恰被一辆马车碾压,瞬间昏死当场,而那惊马挣脱开缰绳,朝着前面的方向狂奔而去! 众人等皆傻在当场,紧忙忙地开始救人! 珍珠打开车门,直接蹦下来,欲跑上前去,忽被一旁边的卷昊喊住:“夜叉,速回车里去!” “我说,这还能走了吗?路都堵死了!”珍珠急道。 “少废话,回车里去!”卷昊一个箭步窜上前,抓住珍珠的手腕,若提小鸡一般直接将她塞入车厢内。 忽见从后而上,停在一旁边的一辆马车的车帘动了一下,似是有人暗中在盯着沈梅棠这辆马车。 不一时,忽见一队官差骑着快马从后而来,上前始救人疏导。 而那一匹惊马正奔着去路而去,前面又接连的撞上数车,人仰马翻的将整条路给堵死。沈梅棠的马车恰在中间靠后处,有惊无险。 入得车内的珍珠揉着手腕,卷昊虽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也形同大铁钳子一般将她的手钳住,手腕上留下红手印。 第九六章 钟爱一生 且说珍珠一边揉搓着手腕,一边又顺着车窗缝往外探看着。 闻得路上马声嘶鸣,与吵吵嚷嚷嘈杂之声混于一处,一时间听不出个个数。 少刻,珍珠将刚刚所见之情况说与沈梅棠,见她双眉紧锁,目光紧盯着手指又捻动着珠串,沉默着! 哒哒哒 马蹄声紧贴着车箱而过,卷昊从后走上前,四处观瞧着,心中暗自生疑: “若说路上发生惊马,车辆的剐碰,也不奇怪,必竟马是活物,一旦受到惊吓,短时内难以将其制服。 但今天,如此盛事,路面上有着平日里约两倍的官差来回巡视着,又怎么会突然从岔路上冒出来这拉着一车高草的惊马呢?” 思罢,卷昊四处看着,见两侧的地形呈凹字形,中间所站之马路恰似一巨兽高高突起之背脊。 沿着马路的边沿向下坡度虽看着不是非常的陡峭,然而,这一斜坡却抻出二、三十丈之远,形同一口巨大的大锅或者说成一个大泥杯。 郁郁葱葱的密林,远远看起来虽不觉其高,但绿得发黑的颜色,足可以看出其树龄必是不短。 只不过是站在这中间高高凸起之脊背之上,无形之间视觉就将低洼处所有之物显得如蒿草一般直接伏贴在地面之上。 凭借着职业的敏感性,卷昊似觉不吉,虽为晴天白日,却觉得那黝黑黝黑的密林尽显阴森,仿若无数的吃人恶鬼躲藏其内,呲牙咧嘴,不待天黑就要兴风掀浪出来害人。 暗暗掐指算得距离,行出约有大半。 若是在此无休止的耽搁下去,恐怕是在规定好的时辰之内到达不了‘云锦宫’。如此重事,怎可耽误?卷昊心中暗自着急! 手搭凉棚向前了望,前边路上车辆堵得个水泄不通,一时半会儿动弹不了,影影绰绰见有车辆拉着受伤者往回折返,逆行而来,速度超快。 卷昊心中一惊,逆行之车辆,车上虽有伤者,但也不可如此之快速而行? 果不其然,没行出多远,路上车辆躲避不及,接连撞上十几车,人仰马翻连成串,乱成一锅粥。 恰此时,一旁边有一车夫高喊:“顺着左前方下到那条小路上去,直接绕到前方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驾着马车直接拐下大路,奔小路而去。 不一时,身后就有数量马车跟了上去,眼见着其等顺大路而下,沿着斜坡行至小路之上,虽两侧皆有密林,却为凹地,依然能清楚地看见车驾。 “嘿嘿,我说,我们跟上去吗?还是就呆在这儿,原地踏步啊!”珍珠敲了两下车箱,将车帘撩起个缝隙冲着卷昊问道。 “不跟。”卷昊从牙缝之中挤出两个字。铿锵有力,又极其地坚决。 有一种感觉,令他眺望着那一片黑黝黝的密林,心里莫名其妙的发慌,六神无主的感觉,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有时候,人的感觉很重要! 若无有大事,断断不会六神无主,心慌意乱,虽然,此一时,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说着话间,又有十几辆车辆顺着大路拐向小路,整个一个斜坡的路段,车夫用力的扯着马匹的缰绳的同时,又得使出往后的推力,作用于车箱上,以防止大头沉,直接折下去。 不一时,到了缓坡地带,马儿不用快跑,重心前移的一股力量也推着车辆快速的向前而去,眨眼之工,就行出了很远,很远...... 忽然见一队官差,十几个人骑着马,直奔这一边而来,一人马上疾呼道:“都顺着这条小路,绕道而行,前边堵死了,耽误了时辰,耽误你们的终身大事,自己负责!” 此言一出,众人行动迅速! 路面上停着的几十辆马车争先恐后直奔小路而去,形同水流一般,从高低流向低洼处,速度极快,只一会儿的工夫,你追我赶,行出老远。 卷昊仔细的观瞧马上坐着的几个官差,却不认得,刚想上前问一下前方具体什么情况之时,官差催促道:“你们,耽误了时辰自己负责!” 说完,骑着马奔另一处而去。 卷昊心中也是着急了,合着也是该着有事儿。 稍沉思,见这一条笔直的大路两头都被堵得个水泄不通,也只能顺着这条小路绕道而行,虽此处地势不佳,倍显阴森,但也只能如此。 快步行到沈梅棠的车前,轻轻敲了下车窗边沿处的车体,压低声音道:“二小姐,大路两端皆被堵死,又有路上巡视官差催促绕上小路而行,也只有如此。” 车内的沈梅棠虽没有向外张望,却也听见车外之声,心中暗忖: “绕上这小路,事情将更难预料。 歹人在暗处,我在明处,又怎么能说这突来惊马伤人之事,不是歹人暗中兴风做恶? 但若是一味的在此处耽搁下去,这迟来之罪,若冲着我与珍珠两人也就罢了,莫在牵连上我沈家与肖家?爹爹向来是急不得,遇急身体便有恙,罢了,绕路而行!” 恰思到此处,闻得卷昊声音。 沈梅棠将车帘稍稍拉开一条缝隙,近距离的看着卷昊,卷昊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他看到了一双若宝石一般闪光迷人的大眼睛,里面传来的热流令他头晕目眩...... “谨慎!” 沈梅棠道。 语气十分的坚定。 紧跟着顺车窗递给卷昊一样东西,以一方丝帕包裹着,不待打开卷昊已知那是一柄袖剑。 顺手接过直接滑入袖中,心中已知她在向他预警,与其不好说出口的六神无主,心情不安恰不谋而合。 卷昊的心中荡起一阵阵涟漪,对她的美丽、聪慧以及过人的胆量跟早就有所准备钦佩得不能自已! 这一刻,恍然明了她为何要打扮的很是利落,一身飒爽的男儿装! 他暗暗发誓,誓死护着她,不为别的,只为忠于自己,钟爱她一生! 少刻,卷昊挥手,几个家将在前,引领着马车拐向前面的岔路,顺着斜坡缓缓而下。 第九七章 战前沉默 且说马车顺着斜坡缓缓而下,拐向小路。 顺坡而下之时,卷昊站在高岗之上向前方眺望,那些先行的马车已然被树影遮挡得看不见;转头看向身后,除了不远处在马路上横倒歪斜的人影跟倒扣着的马车及走动着的官差外,无有其它车驾人等。 惯性使然,马车行得很快。 不一时,回头在看刚刚所在的马路之时,只远远的见到一条黑线横在远处。 小路自然是比不得大路平坦,坐在车内的沈梅棠与珍珠手抓着车箱内的扶手,虽然知道驾车的车夫为府中的老师傅,有着一定的经验,但这一时,复试的时辰将至,速度自然是得加快。 一阵顺林间而来的穿堂风,直接将马车的车帘吹起多老高,风儿清爽,带着野外密林间不知名的野花之香,细嗅之下,还有草丛深处潮湿的泥土气息,略微带着一股醉酵气味。 马车靠着小路的右侧而行,一丛丛丈高的灌木丛,其上密坠着淡紫色的小花,形若一个个倒挂着的小灯笼,花香浓郁。 一处急转弯,柔软的花枝探近车窗来,晨起之时那一串串的露珠已然不见,不待沈梅棠抬手,花枝又自行的退去,一朵小花掉落在沈梅棠的衣裳上,她捻起了那朵花。 此一情景,恰跟晨起之时,胡百闲车驾路过此处一般无二,两个人的动作莫名的相似。 马车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路面到也平坦。 刚刚站在高岗之上所见黑黝黝服帖在地面上,并不是很高的密林,这一会儿,就跟变魔术一般,瞬间长成参天大树,约有五、七丈之高。 一个转弯,突然间见两辆马车横在路中间,直接将路给插死。 好像是两车对向而行,互相剐碰,中间两个人大吵大嚷,互相推搡着,谁也不让谁,旁边还停了几辆马上,二十几个人在看着热闹。 相隔约有七、八丈之远,卷昊命令车辆停下。 先是回头看看,见身后无有车辆行人。 少刻,与前边两个家将点点头,家将会意,下得马匹向前快步而去。 卷昊飞向下马,站在车后,环视着四周围。 密林之中安静,阳光穿不透密闭的叶片,只落到中间的路面上,散落着的小砂砾,闪着晃眼的光,从而更加将密林深处显得阴森。 一声高一声低的吵嚷之声,惊起林中的鸟儿,噼噼啪啪地鼓动着翅膀,迅疾地飞起,渐飞渐远,眨眼变得形期号一只蚊虫大小,消失在视线之中。 眼见着,上前的家将与前边人等说了半天,马车依然停在路中间,吵嚷推搡的两个人依然继续着,而那些看热闹的聚拢在中间处,继续看着热闹。 一种不安突袭而来。 卷昊断定这一伙人绝对是冲着他们而来,而且心怀不轨! 同行的一个官差,其名:马东明。 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什么,平日里与卷昊颇有些交情,佯装若无其事走到卷昊跟前道:“头儿,恐是遇见麻烦了!必是前来找茬,逢着今儿闹事,也必是大有来头。” “嗯。”卷昊压低声音道,“量其今天不敢怎么样,不过是跟耗时间。不过,我们跟他耗不起,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明白。”马东明点头,招手另两人,一起上前。 卷昊抖落衣袖,沈梅棠递给他的袖剑落至手中,一把结构简单的短柄利刃展现在手中,剑刃晃眼。 虽不至伤人,但必要有所防备,既然沈汐能将这把袖剑递给他, 卷昊虽年纪不算太大,当遇事的判断相当准确! 见前方一帮人,皆为健硕壮男,知其等必是一伙人。幕后指使者,或是此时就坐在那几辆停在一旁边的马车之中,暗里观察。 虽不能一下猜透他的目的,却也知道首当其冲,必是阻拦车马前行,耽搁时辰。 少刻,轻敲车窗道:“二小姐,坐稳当了。” “谨慎!”沈梅棠应声,声音出奇的平静,听不出半分的紧张。 “那我呢?”珍珠的声音顺着车内传出。 “当然,还有你夜叉!”卷昊声音低沉有力道。 少刻,卷昊又行至后面,丫鬟灰兰跟玳瑁的车处,也是叮嘱车内坐稳。 眼见着,马东明几人在前,与那些人不停地说着,而其等竟跟没看见一般,依然是吵吵嚷嚷、推推搡搡,摆明了,就是不让你过去! 说来沈梅棠的车辆自是在最后,身后无有其它的车辆,而一条僻静的小路之上,对面一时间又没有其它的车辆奔此处而来,跟他们真就耗不起! 少刻,马东明几人快步而回,至卷昊近前道:“头儿,无论我们怎么说,欲其等让出一条路来,其等就跟没听见一样,目的很明显,不让我们过去。” “可有说了,这是参选太子妃前去复试车辆,若强行阻拦,耽误时辰,可是大罪!”卷昊道。声音之中带着怒气。 “说了。”马东明道。 “不能在耽搁下去了,已经来不及了。”卷昊道,“往前走,你与其等周旋,你寻时机,直接冲过去。” “头儿,你护着车架冲过去,我来与其等周旋。”马东明道。 “嗯。”卷昊点头。 少刻,马东明上马,与几名官差在前,马车随后,奔着前边而来。 “几位,请让开路,我等官差有重任在身,刚刚已说,若是耽误了时辰,怕是你等吃罪不起!”马东明亮出身份大声呵斥道。 一阵安静。 吵嚷、推搡之人停了下来,见其等个个生得一脸横肉,面目凶狠,眼冒凶光,跟那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恶鬼一般无二,一身的煞气,直往外冒黑灰! 一种战前的短暂沉默。 “真没有办法!”其中一人凶横道,“两车相剐,你们过不去,绕道走吧!” “另一处路段有惊马造事,所以才绕到这条小路上来。”马东明道,“速速让出一条路来!” “不让你过去能怎么样啊?”凶横的声音陡然高声,极其刺耳,传出很远。 第九八章 卷昊危矣 且说双方僵持,处在一种战前短暂的沉默之中。 “哼!不让你过去能怎么样?”凶横的声音陡然高声,极其刺耳,传出很远。 “公然阻拦公务,你还有理了?” 马东明呵斥一声,直接翻身下马,身后几人紧跟,上前欲将横在路中间的马车推开,却被那数十人团团围住,绝对不怀好意地开始骂骂咧咧、推推搡搡...... 卷昊一行人,官差加上家将一共十几个人。 起初,见路面上推搡跟围观者不过是二十人左右,卷昊心中也是有数,而这一会儿,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冒出来十几个人,约有三十来个人,皆为壮男。 而这后边冒出来的十几个人,皆穿着黑色的宽松衣裳,很明显,带着家伙,腰间别着短刀。 虽没有立刻伸手,却抱膀站在外围气势汹汹地瞪眼看着,那一副架势,如食人恶鬼! 其中一人,似是这帮抱膀而立之人的头儿,见他身形矮矬,圆圆的大脑袋直接坐在肩膀头子之上,几乎是看不着脖子。 天气有些闷热,油腻腻的汗珠顺脸而下,其抬起黑乎乎的胖手往下一抹,就跟甩刷锅水一般地将冒着油星的浑水甩在地面上。 生得一双向外凸出得老高的金鱼眼,眼白很多,眼珠很小,形若一白盘盛着两颗绿豆晃在中间,晃得人迷迷晕晕,云山雾罩的...... 无论是什么人,都难以根据其眼神而判断出其心中在想着什么,但说来也简单,绝对没想好事就是了! 嘴巴很大,两个嘴角向下耷拉着,两搓黄焦焦地小胡陪着嘴角一道地向下耷拉着,到是个不孤单,但样子看着极其地怪异! 冷不丁一看他,还真是吓一跳,以为这是顺着哪一条大水沟里蹦出来的大鲶鱼成精了呢? ...... 卷昊知道今天的事儿不会小了! 看着高高升起的日头,心中暗道:“复试时辰已经快到了,跟这帮人是耗不起的!也罢了,擒贼先擒王,就不信你贼首不在路边这几辆车里?” 思罢,至车夫跟前低声叮嘱:“待我擒住贼人,立刻冲过去,一条道,直奔‘云锦宫’。” 车夫点头,也是为卷昊掐了一把汗! 那一边,马东明几个人被团团围住,不停地推搡着,倚仗着几人皆是官差,身上有着武功,脚下站得稳当,没有被推倒。 这要是被推倒,必成踩踏事件。 立刻会被踩成肉饼,死都不会瞑目! 这一边,卷昊丢一个眼色与车夫,车夫会意点头,手中紧紧抓住缰绳准备着。 稍沉寂,只片刻。 马背之上的卷昊,一个凌空而起,身形若密林之中陡然震开翅膀的鸟儿,迅捷扑向路边停着的那几辆马车! 其中一辆马车,车帘微动,其内必是有人。 外观上看着就比其它的几辆马车要大一些,制造得精巧、考究一些,不言而喻,必是贼首之车。 ‘砰’ 突然间车门被拉开,车内一肥胖的中年人,一脸油腻、一脸横肉,一脸懵圈,正坐在车里吃着零食、磕着瓜子,突见车门被打开,惊愕在当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胡大恶人,胡百克! “你给我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 不待胡百克反应过来有任何的动作,甚至反应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卷昊一把将其蒿出车箱,仿若蒿着一只小鸡一般将其蒿在手中。 两只大手,形若大铁钳子一般掐在胡百克的脖子上,只用了三分力,其那油腻的大胖脸便青筋暴起,颜色跟紫猪肝一般,吓得差一点儿尿裤子,滋滋哇哇地哀嚎求饶! 发出极其难听又尖利刺耳的声音,就跟公鸡打鸣打得嗓子出不来声,还在不停地叫唤一般! 且说卷昊,不知道此人就是那胡府的大恶人胡百克。 光是闻得其恶,没有见过其人,若是知道手中掐着的这便是那臭名远扬的大恶人,还不得直接将其脖子拧断,免得出来害人! “有话好说!” 忽见一旁边一辆马车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前边那个一蹦多老高,跟个跳马猴一般,正是那个到个造谣的瘦猴; 而后边那一人,也不知道是吓的腿软了还是小短腿迈得不利索,直接从车里轱辘出来,摔得呲牙咧嘴,叽里咕噜地往起爬。 此人正是胡府的管家矮冬瓜! “有话好说!”瘦猴先行窜上前,尖声尖气地嚎道。 卷昊认得这瘦猴,前番在沈府门外遇见珍珠之时,已知这瘦猴为恶人帮凶。 本来要好好收拾、严惩这瘦猴,却不想,身为一个小卒,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瘦猴被保出,跟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此一时,见此瘦猴, 卷昊心中的怒火陡然窜起数丈之高, 不待其说话,一手蒿着胡百克的同时,身形飞起半空,‘啪’一脚正蹬在瘦猴的脸上。 瘦猴形若一只死猴一般,横飞出老远,‘啪嚓’一声落地,正砸在那个金鱼眼的身上,直接将其砸倒,摔个四仰八叉,肥油差一点儿摔出来! 瞬间之事,众人皆傻在当场! 少刻,矮冬瓜上前,操着沙哑的声音吼道:“让开,快让开!让他们过去!” ‘哗啦’ 路被让出来,中间横摆着马车被拉开。 车夫毫不犹豫,挥鞭而起,马车十万火急,一路向前疾驰! 车内的沈梅棠,顺着帘角之缝,已然是见到卷昊手中蒿着人正是那胡大恶人,恨得个银牙咬破红唇流出血来! 马车向前疾驰,她知道卷昊今日危矣,大颗大颗的泪珠顺脸颊而落! ‘啪嗒、啪嗒’ 泪珠落在手中的玉石珠串之上,玉石珠串在颤抖着的手指上打滑...... “卷昊!” 珍珠哭出声来,顺窗向后看去,见人群厮打成了一团,几十人将卷昊、马东明人等围在正中间,厮打一处。 “珍珠,告诉车夫,寻路转到大路上去,见官差,立刻告诉他们速来此处。”沈梅棠厉声道。 回过神儿来的珍珠与车夫大声喊着:“快,拐上大路,喊人来,快!” 第九九章 生死厮杀 且说珍珠大喊着车夫:“快,拐到大路上去,喊人来,快!” 快马加鞭,奔出很远,见身后无有人追来,车夫稍稍将车速慢了下来,说其慢,是与刚刚的疾驰相较而言。 “二小姐,卷昊刚刚交待沿此路直走,可直接到达‘云锦宫’,若在此一处拐向大路,我等必是要迟到了!”车夫道。 “立刻拐向大路。”沈梅棠毫不犹豫道。 “是。”车夫应声。 不一时,右前方出现一条岔路口,斜刺里的插向大路,两辆马车接连转到此处小路之上,直奔大路而去...... 恰在沈梅棠的马车转到小路之上时,迎对面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车旁边一人一袭白衣,骑着一匹白马,正是飞溯。 胡百闲与沈汐,彼此思念着的两个人,谁也没有看见谁,擦肩而过。 话分两头来说,先说胡百闲。 虽不知道转向一侧小路之上,疾驰而去的车内之人是沈汐,却看见了这两辆马车。 手中捻动着玉石子,微微闭目,心中暗忖: “料车内之人必是前来复试参选者,已然是知道来迟了,却又不走最近之路,绕远直奔大路而去,倚此车速,必是有急事寻求帮助。莫非,前方路上有事?” 思罢,挑开车帘,刚要探头向前观瞧,忽闻飞溯与何夕道:“车驾暂停此处,护好百闲公子,我去前方看看。” 声未毕,一人一骑,若天空中的白云般飘出十几丈之外。 “果然名不虚传,‘雪团闪电’恰如其分!”何夕手搭着凉棚向前看着,口中嗟赞道。 “何夕,前方何事?”胡百闲车内问道。 “少爷,飞溯让我们别过去,就不能过去,你我文弱书生,必要添乱。”何夕肯定道,“前方,有人在打群架。” 胡百闲没有吭声,车夫与何夕将马车停靠在路的一旁边,一颗树下,何夕爬三下两下,动作麻利得跟个猴子一般,爬到树上,向前边看着...... 且说卷昊。 一脚踢飞了瘦猴,将金鱼眼砸得个四仰八叉,眼见着路被让开,两辆马车疾驰而过,身后并没有人追,手中一个用力,‘啪嚓’一声,将胡百克甩至马车处,如一滩泥一般瘫软在地上。 原本是想一个飞甩,将其原封不动地塞回到敞开着车门的马车内,却不想胡百克身子过沉,就跟巨型的死狗或者是猪一般,泥滚千秋,死猪赖沉。 卷昊飞身上马,招手众人等刚要走,却闻得如泥一般摊在地面上的胡百克,尖利难听刺耳一声闷嚎:“杀,给我杀!” 说时迟,那时快。 那几个穿着黑衣的大汗,‘呛啷’一声,顺着腰间拔出短刀,雪亮的刀刃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走,快走!”卷昊大声疾呼。 “哪里走!” 忽见那个金鱼眼,手中抡着冷森森地短刀,从背后窜上前,一个家将还没来得及反应, ‘咔嚓’ 一刀就砍在其后背之上,家将惨叫一声倒地,鲜血迸溅至金鱼眼的脸上,其就跟挣脱地狱牢笼的恶鬼一般无二,歇斯底里又朝着倒地家将砍来,欲一招致命,狠毒至极! 看其这狠毒的劲头儿以及娴熟的刀法,还有从背后暗里偷袭的卑鄙手段,足可以判断死在其刀下的冤魂不在少数! “呀----” 卷昊一声怒吼,马背上飞身而起,一个飞踢横扫,将金鱼眼踢出丈远,短刀脱手,又摔个四仰八叉! 卷昊一帮人等赤手空拳,也着实没有料到,这一帮恶徒,目无法纪、猖狂至极,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砍人! 且说未待卷昊脚跟站稳,忽觉得背后阴风起,卷昊一个旱地拨葱,窜起丈高,刀刃擦着鞋底而过。 恨得卷昊牙根直痒痒,这一帮子恶贼人,都他娘的一个套路,背后偷袭,手段残忍! 心中怒火窜起,瞅准了那抡刀的恶贼子,从上往下,一个猛踹! “呀----” 那恶贼子也是使出狠劲儿砍向卷昊,以为背后偷袭料其躲不过,惯性使然,身体向一侧前倾,恰卷昊猛踹在其后背上! 闻听‘咔嚓’一声,直接将其后脊踹断,惨叫一声,身体失去重心,倒地之时,‘噗嗤’一声被自己手中的短刀刺入胸腔,直接来个透心凉,惨死当场! 这真是欲背后抡刀害人命,却被反踢,自己杀死了自己,而他却没有想自杀,瞪眼蹬腿,挣扎了几下子,直接上西天! 卷昊自是没有想要他的命,纵算是极其的恶毒。而此一时,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惊出一身的冷汗! 忽闻得一声惨叫,眼见着马东明浑身是血,被十几人围追砍杀,身上形同血葫芦一般,直奔密林一处跑去...... 卷昊一跺脚,知道马东明一旦入得密林之内,此帮贼子将更加恶毒,必将其砍成肉泥不可! 一个回身想飞身上马,却见马匹不知何时被砍死,倒在一堆血泊当中,同行者还有两个官差在与恶贼子肉搏,其它都倒在血泊当中。 几乎是要全军覆没,卷昊也是杀红了眼了,随手顺地面上捡起一把短刀,直奔密林而来,心中大骂:“好贼子,今日这密林里,非你等死,便是我亡!” 双腿几乎是贴着地面而飞,直飞入密林之中,身形一晃而入之时,恰被骑着云团而来的飞溯看到。 且说卷昊入得密林之中,仔细听,忽闻一处传来惨叫之声,卷昊飞奔上前。 一棵一篓来粗的大树,被雷电从中间直接给劈开,烧得黑黢黢地树干横躺密林中间,形同直接砌起了一道墙,向前狂奔着的马东明,想飞身跨过树干,却因失力而被横摔当场! 那还容得你起来,身后一帮恶贼子抡刀疯狂砍杀,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被剁成了肉泥! 随后而来的卷昊眼睁睁地看着马东明惨死当场,十几步相隔,却没有救下他,脑中一片空白! “呀----” 一声怒吼, 惊天动地,直震得树上之叶片形同雪片般纷纷而落,冷气直贯脚底! ...... 第一百章 命悬一线 却说卷昊眼睁睁地看着马东明被乱刀剁成了肉酱,十几步相隔,却没有救下他! 紧跟着就是地动山摇的一声怒吼: “呀----” 直震得树上之叶片形同雪片般纷纷而落,冷气直贯脚底! 一个刹那,卷昊身形若陀螺,飞速旋起,手中一把短刀随着他身形的旋转,幻成数百道数不清、冷森森的寒光,直扑恶贼子而来! 而那十几个杀人不眨眼的恶贼子,也是知道卷昊的厉害,也一个个的怕死,接连的后退,冷汗顺脸而下! 其中为首一人正是金鱼眼,见他两只凸出得很高的眼球叽里咕噜地乱转着,一手提着往下淌血的短刀,一手将一人用力地往前一推,呵斥道:“杀,给我杀了他!” 不待五大三粗的恶贼子靠到身前,闻得‘噗嗤嗤’一声,未见卷昊之身落地,那恶贼子之首级横飞出丈远! 一道腥红血线,划破密林中的碧绿之色,极为扎眼。 眨眼之工,见那滚落在地面之上的首级,眼睛居然还在不停地眨巴着,张着惊愕的大嘴,很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尸首异处。 似乎是不相信,也或是心有不甘,以张开着的大口,啃着地面上泥,一路的啃过来,奔着他还站在原地上的身体,好像能瞬间接回原处一般......,恐怖、惊惧之场面让人毛骨悚然! “呀----” 闻得卷昊一声闷吼,形同闷雷炸响在密林之中一般,嗡嗡回音震耳欲聋! 紧跟着就是‘扑通’一声,傻愣愣地站在地面上的尸身,被卷昊一脚踢飞,直接将那个一路嘴啃着泥啃过来的首级,活生生砸进泥里,腥血喷溅! “杀,杀,杀了他!” 忽闻得金鱼眼跟鬼戾一般嚎叫一声,另十几个人抡刀将卷昊围在正中间,眨眼之工,打杀一处,砍成一团! 这一帮恶贼子,穷凶极恶,刀刀奔要害,招招要你命! 卷昊也是英勇过人,一人战十几人,换成一般的人,即便是有两下子,也早就被砍成肉酱了,一如倒下的马东明一般。 而那个金鱼眼,他却躲在了一棵大树之后,顺腰间拔出两只毒镖,镖尖成黑色,沾满了毒药。 这阴损歹毒的恶贼子,样貌丑陋,心黑手辣,欲使出阴损之招,背后偷袭,杀死卷昊! 且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何况卷昊被十几个恶贼子群起围攻,纵算身上有着一定的功夫,身形速度极快,接连的砍倒五、七个,但体力消耗极大,不知不觉间,动作便慢了下来。 好虎自是招架不住一群恶狼! 眼见着四、五个五大三粗的恶贼子举着刀拼了命地砍向卷昊,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凶恶之程度已经没有语言来形容。 与挣脱牢笼在地狱恶鬼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是在那一棵被雷劈倒的老树旁,卷昊抡刀又砍倒一个恶贼子之时,脚下一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低头看时,正踩在马东明被砍碎的尸块之上,心里就像被猛然的剜掉一块肉一般,难受到了极点之上...... 一个愣神之工, 突觉得背后阴风起, 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卷昊用尽全身之力,拔地而起。 ‘嗖’ 一只毒镖擦肩而过,紧跟着‘噗嗤’一声,另一只毒镖直接钉进卷昊右侧后肩缝之内,一阵钻心的剧痛突袭,紧跟着右臂失去知觉,短刀松手落地,卷昊,‘扑通’一声摔倒下来。 “桀桀桀桀......” 随着一阵阴笑之声响声,金鱼眼形若从地狱之中跑出来的恶鬼一般,从树影背后冒出来。 边向前走,边将短刀上的血迹在身上蹭了两下子,阴森、狰狞、恐怖地走上前,举刀就要往下剁! 倒在地面上的卷昊,只觉得半边身子变得麻木,没有了知觉,另半边身子失力,挣扎着想起来,却如泥一般地摊软在地面上,心中大哀! 眼睁睁见着金鱼眼奔自己而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抖落出沈汐递给他的那一柄袖剑,紧紧攥在手中。 “桀桀,你死定了!”金鱼眼阴森道,“此镖之毒,无有解药,一个时辰你都活不过了,与其痛苦地挣扎着,莫不如现在就送你个痛快!” “杀了他,剁成肉酱!”另几个跟恶鬼一般地恶贼子一边叫嚣着,一边举着短刀窜来窜去。 卷昊手中紧攥着袖剑,准备近距离拼死一搏,纵算是死,也要杀死这恶贼子! 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噼噼啪啪而落,却突觉得眼前的恶贼子身形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成一片晃眼的白光......,白光中,恍惚看到那双美丽的、灿若黑宝石一般闪着光的眼睛注视着他,一股热流,夺眶而出...... “永别了,永别了,梅棠!” ...... ...... “桀桀桀桀.......,去死吧!” 穷凶极恶的恶贼子金鱼眼将短刀高高举过头顶,瞅准了卷昊,用猛力欲一刀将其砍成两截! 卷昊意识变得模糊,浑身失力,若陷入沼泽之中的人一般,一动也动不了,睁眼跟闭眼皆一样,到处是一片晃眼白光...... ...... 千钧一发之际, 忽闻得风声起, 未待金鱼眼刀落,未待几个恶贼子回过头来,缓过神儿来,只见一团白光形若闪电一般突然出现在密林间,紧跟着闻得: ‘噗嗤、噗嗤嗤’ 一把长剑若天空疾驰的闪电,速度之快,看不见其招数,只一刹,金鱼眼与那几个恶贼子,顷刻间毙命! 且说来者正是飞溯。 见他收起长剑,转回身泣道:“卷昊,我不允许你死!” 见卷昊已经失去了意识,飞溯迅速察看伤势罢,回身在恶贼子金鱼眼的身上摸出来一个药瓶还有两只毒镖,随手扯下其衣包好,抱起卷昊飞身而起,直奔密林之外。 云团自是听到飞溯的声音,由一处飞奔至密林外,飞溯怀中抱着卷昊,飞落在云团身上,向前疾驰而去! 卷昊的背膀之处,不停地往外流着黑血,将飞溯之白袍染湿一片,那颜色黑得如墨,看得人心都揪得慌! 第一零一章 一线生机 且说飞溯抱着已经没有了意识的卷昊,快速奔回。 树尖上的何夕看得真切,飞身落地。 眨眼之工,飞溯至近前,胡百闲下得马车,眼见着飞溯除了额头上不停滚落的汗珠外,眼睛还发红,闪烁着泪光,知其怀中之人与其关系非同一般! 不待细瞧,观其惨白的脸色便知此人必是因中毒而昏迷,上前急忙道:“快,将其放入车内。” 飞溯原本是打算着骑马直接回睿王府宅处,闻得胡百闲之言,便将卷昊放到车上,黑色顺着和白袍而落,划出一溜溜的黑线。 “伤在什么位置?可有其它发现?此一时,可回得睿王府宅?绝不可以走正门,被人看见了!”胡百闲登上马车道。 “右侧肩膀之上有镖伤,发现了这个。”飞溯道,“跟我来。” 不待话音落,飞溯将从金鱼眼身上发现的东西,递给胡百闲,飞身上马,向前极奔。 马车调头,在后紧跟。 车内的胡百闲,将手指放在卷昊的鼻下,气若游丝。 胡百闲抬指点住卷昊身上几处穴位,稍稍翻转身,见他半边的后背皆成一片黑焦焦之色,流出之血就好似煤焦油一般,看着直让人眼晕! 少刻,打开黑布包裹着的东西,见一个不大的白瓷瓶,还有两只毒镖,而卷昊身上所流出的黑血与这毒镖之头一个颜色。 胡百闲将毒镖包起放在一边,端详着手中的白瓷瓶。 晃了晃,其内无声,知道其内之物或是呈粉状,冲服或者敷擦之药,遂收起药瓶。 随着马车的一阵颠簸,紧贴着车门而坐的胡百闲身子一晃,见卷昊一条手臂被压在身下,急忙伸手将其手臂摆好,却突见他手中紧紧的攥着一把袖剑。 只这一眼, 胡百闲心里‘咯噔’一声,他识得此把袖剑,知道是沈汐随身之物。 掰开卷昊紧攥着手,果然见这把袖剑之上有一个‘沈’字。 胡百闲脸色变得苍白,难看! 少刻,见他随手在车内取出一空盒子,将袖剑收入其中,目光盯着昏厥的卷昊,思忖着什么...... 不一时,马车顺着一处后门,驶入睿王府宅。 车子停下,飞溯上前抱起卷昊直奔室内,胡百闲与何夕身后紧跟。 入得室内,飞溯欲将卷昊放在床榻之上,胡百闲阻拦道:“不可如此。” 话音落,见室内有两张方桌,急命何夕将两桌并到一处,成一个长方形的长台,招手飞溯将卷昊以侧身放在其上,伤口处朝上。 “我这就是禀报睿王,招医官前来。”飞溯急道。 “不可如此。” 胡百闲阻拦道:“切莫张扬此事,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切莫为睿王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即便是医官前来,一时之间,也医治不了此难解之毒。” “这,这当如何?”飞溯急道。 “取清水来,清洗伤口,取出毒镖,且快。” 说着话,胡百闲脱掉身上外罩着灰袍,挽起袖子,看得飞溯一愣! 少刻,心中暗喜,知道向来谦虚、谨慎的胡百闲口中绝无半句虚言,竟不想他还有这般的本事,合着卷昊命不当绝! 转身而出,快速取来清水及能用得上之物,此事尽量避人眼目,何夕在外守住门口,他人不准入内。 看着胡百闲以剪刀剪开卷昊身上衣,擦去伤口一旁边的黑血,娴熟的手法跟动作一气呵成,医者不过如此。 不知不觉间,飞溯对这位病公子胡百闲肃然起敬,一边帮忙,一边暗思: “真是没想到,百闲公子竟懂得医道。而其本身却为一病弱公子,其治不了自己的病吗?不像啊,为何就这么的病着啊?” 忽闻得‘噗嗤’一声,见胡百闲以手抓住镖尾直接拔了出来,黑血瞬间喷出,见卷昊的脸惨白得形同一张纸一般,唬得飞溯手直发抖。 非是飞溯胆小害怕,什么样血腥的场面他没过?而是对他曾有救命之恩的卷昊师弟,他不能失去他! “莫慌!” 胡百闲见飞溯额头上汗珠噼啪滚落,脸色惨白安慰道:“此毒虽势头猛烈,有这瓶中之药,暂不至其死!” 闻得胡百闲之言,飞溯潸然泪下。 说来,飞溯长卷昊两岁,两人为师兄弟。 因一次饱食雁肉,被巨蟒卷入水中险些丧命的飞溯,被卷昊舍命救下,飞溯便与其结拜为非同姓的亲兄弟,情同手足。 飞溯多年前,秘随睿王身边。 身为睿王身边亲信之人,自然不能与外界之人有过多的往来,特别是卷昊出得师门身为一名官差。 约有两年未见, 却不想,今日一见,险为最后一面。 ...... 忽见胡百闲打开那个白瓷瓶,将白色的药粉洒落在伤口周围,一股清凉之味儿,形同薄荷一般,空中弥漫。 少刻,将卷昊的伤口包扎好,胡百闲道:“稍后,将此事说与睿王,欲其请得府中医者,暂为其服解毒之药便可。我回得家中,取来一些特制解毒之药。” “卷昊之命,今日幸得百闲三公子!”飞溯拱手道,“此卷昊,为我师弟,情同手足,对飞溯有过救命之恩。” “嗯。”胡百闲点头道,“看护好卷昊,我这便回去。” “有劳百闲三公子,大恩不忘,涌泉相报。”飞溯礼道。 匆匆出得门来,胡百闲打开车门,将那个装着袖剑的合子递到何夕的手上道:“卷昊手中之物,交给飞溯。” “是。”何夕应声。 少刻,马车驶出院门外,一边整理着车箱中的血迹的何夕,一边道:“少爷,刚刚我在树上,见到了胡管家跟大公子的马车。” “嗯。”胡百闲点头,“暂做不知。” “少爷,我们绕道而走吧,那条路走不得了。”何夕道。 胡百闲点头,马车顺着另一条路拐向大路。 大块大块的灰云,顺着西北一面而来。 瞬间, 天空变得狰狞。 起风了, 吹得路边的树叶呼啦啦地作响,仿若难以计数的魔鬼在拍手欢叫..... 闪电之马踏碎天空, 雷霆之车轰隆隆驶过, 暴雨疾驰! ...... 第一零二章 越急越有事 话分两头说,且说沈梅棠。 顺着一条小路,直接奔大路而来,已然是顾不得颠簸,车夫快马加鞭,十万火急的往前赶。 笔直狭长的一条小路垂直于大路,到是没有绕圈子,但此处的地形却形同一口大锅,却是接近于大路之时,越是得爬坡,下坡省力速度极快的同时也证明了上坡时的费力与费时。 越急越有事。 就好像‘调皮’跟‘捣蛋’这一对魔鬼灾星,专门挑着着急人前来添乱,唯恐乱得不够,越乱越急才越好。 正爬坡之时,马失前蹄,突然间跪在了地上,马车瞬间的前倾,车内的沈梅棠与珍珠直接撞向车箱。倚仗着是上坡,这要是下坡非得翻车不可。 虽然说车速并不是很快,但摔一下也不轻! 珍珠身子沉,自然惯性就大,‘啪嚓’一声撞在车箱之上,疼得是呲牙咧嘴。恰好一身的肉,形同肉垫一般,挡住了沈梅棠。 少刻,珍珠强忍着盘发疼痛,蹦下马车吼道:“怎弄地,怎么回事?” “马蹄踩翻了石块,前蹄跪倒,二小姐没事吧?”车夫急得满脸大汗,紧张地问道。 “快,快点吧,让这马儿站起来!”珍珠急得直搓手道,“这是什么时候,它还来添乱呐?” 车夫顾不得擦汗,吆喝、牵扯着马儿的缰绳,马儿尝试着往起起,却挣扎着起了好几下都起不来。 沈梅棠推开车门,下得马车,知道马儿踩翻石块摔倒,得缓上一会儿才能站起来。 向前了望,大路离得约有三、五十丈远,前方隆起一个高高的陡坡,纵多被雨水冲刷的沟壑密布其上,纵算是此时不下得马车,至前方陡坡处也得下来,到不是马儿拉不动,如此陡坡,容易发生危险。 “珍珠,走上坡去。”沈梅棠招手道。 丫鬟灰兰跟玳瑁从后车中下来,赶向前,四人奔着陡坡而上。车里无人,车夫挥鞭在空中抽出清脆的响声,好半天,马儿才站起来,缓缓向前方坡上走去。 “二小姐呀,至前方大路之上,我们顾及不了太多了,得迅速地往‘云锦宫’赶呐!”丫鬟灰兰边擦着脸上的汗,边急急道。 “莫慌!”沈梅棠淡定道,“还需先行寻见官差,争分夺秒令其等赶到卷昊哪儿去!” “梅棠,我先行跑到前边去,看看路面上的情况!” 珍珠未待话音落,以手将衣袍的前襟撩起掖在腰间,撒腿如飞,直奔大路而去! 她心里急呀,卷昊落在一帮恶人之手,怎能好了? 更何况那胡大恶人本就心黑手狠,被卷昊如死狗一般地从马车里蒿出来,其必是狠毒上十倍、百倍,丧心病狂地报复,非得弄死卷昊不可,珍珠有些不敢往下想...... 她对卷昊暗生情愫,他的样子,他的声音晃在眼前、回响在耳边,边向前跑,汗珠与泪珠混合一处的向下滚落! 看着虽然不远,这跑起来可是够了远的了。 跑得个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跟爬山一般爬上土坡的半山腰之时,珍珠回头看见身后两辆马车顺着土坡吃力地往上爬,沈梅棠三人也在快步地往前赶来。 珍珠甩了甩脸上的汗,哪还顾得什么形象,手刨脚蹬、一气呵成地往上爬,爬呀爬,终于,奔上了大路。 弯着腰喘了半天,大路上这会儿到是个安静了,左右两侧皆无有个人影儿,珍珠急得想破口大骂! 稍刻,沈梅棠几人也爬上坡来,紧跟着两辆马车也上到大路上来。 车夫紧调转马头,手中扯着马儿的缰绳催促着沈梅棠跟珍珠几人快些上车,时辰可是耽误了。 灰兰喘着粗气道:“快,快些,二小姐,你跟珍珠上我俩那辆车,速度能快上些。” “二小姐,走了,这路上没有官差,我们一边往前赶,一边寻吧!”玳瑁急急道。 “他娘的!”珍珠急得火冒三丈地骂道,“早起来满路上都是官差,这一会儿,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 天空苍白一片,云层似纱帘一般铺开薄薄的一层,虽没有强烈的阳光直接照射,却也极其地闷热,西北一面天空的云层很厚,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等。”沈梅棠突然道。 “什么?”灰兰惊诧道,“二小姐呀,此时快速的赶往‘云锦宫’虽然是来迟了,但也不会迟得太久,还来得及,不可以等啊!” “二小姐,此选太子妃之复试,是极为关键的一场,可以说成是一锤定音!纵算是迟到了,咱也是有原因的赶来了,若是在此傻等下去,可就不是迟到的事了!上头怪罪下来,咱沈家可是吃罪不起啊!” 玳瑁力劝道:“珍珠姑娘啊,还有你,这其中有这胡府的恶人做梗,你们俩个不可以在等下去了啊?!” “等!”沈梅棠银牙咬红唇再次说道。 “二小姐,珍珠姑娘,若在等下去,你们俩个可就辜负了卷昊的一片真情啊!他为何以命与恶人相搏,不就是为了你们俩个能顺利的去复试,选上这太子妃吗? 难道不是只有选上这太子妃,才能让那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吗?反之,我们以鸡蛋碰石头吗?快点吧,快点上车吧!”灰兰哀求沈梅棠道。 说着话之时,眼见着马路之上,远远的有骑马的人影晃动,还有马车,珍珠大声道:“看,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二小姐,珍珠姑娘,你们俩个先行一步,我们俩个在这儿等!”灰兰力劝着沈梅棠道,“这不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二小姐,你放心,我们俩个,给那官差领路,一定,一定把他们领到事发地点!”玳瑁郑重道。 “二小姐,快上车吧!留下两个人等着就行了!”车夫急急催促道,“珍珠姑娘,你可得劝劝二小姐啊!” “梅棠,我们先行赶过去,你们俩一定要等来官差!” 珍珠强行扯起沈梅棠的胳膊上得马车,车夫紧忙地将车门关闭好,跳上车辕,挥鞭前行,马车若离弦之箭,直奔‘云锦宫’。 第一零三章 云锦宫 云锦宫门外。 疾驰而来的马车不待停稳,珍珠火急火燎地蹦下来,紧跟着沈梅棠也下得马车,两人一前一后,急奔着大门口而来。 不待靠近大门口,横拉两排的侍卫直接拦住两人,大声道:“云锦宫,怎容擅闯?还不退下!” “不,我们是前来参选太子妃的,路上遇惊马而绕路来迟,让我们进去。”珍珠急道。 侍卫似是知道这惊马之事,大声道:“在此候着,我前去问一声,是否还让进?” “有劳。”沈梅棠与侍卫拱手道。 不一时,见侍卫在前快步而出,随后出来一位年长的公公模样,管事者之人。珍珠急道:“我们路遇惊马,绕行小路之上,来迟了。” 那人抬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两人,操着公鸭嗓,不紧不慢地说道: “确有因惊马绕路来迟者,却也没像你们迟到这般时候?进去不去地,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恐怕前来参选者都往出走了!” “有劳,有劳。”沈梅棠急道,“即便是迟了,我们也得前去告知一声,我们来了。” “哪个府上地啊?”管事者问道。 “家父工部侍郎沈长清。”沈梅棠快速道。 “噢!知道,知道,那你们快进去吧,顺此路简直往前去,绕过假山喷泉,正对着的那殿里有人,问一下就知道了。”管事者道。 “谢了!” 两人道谢罢,急急忙忙地往里走,闻听那管事者在后自言自语道:“真是想不通,怎么还这一身打扮?这是来参选太子妃的吗?” ...... “梅棠,我们急得连换衣裳的时间都没有了,不过,不过我想,今儿这场复试根本就不在衣裳之上,你说是不是?”珍珠边走边说道。 “嗯。我思也如此。”沈梅棠应声道。 不一时,闻得哗哗的水流之声,眼前出现一个大型的假山喷泉池。 水流如注,顺着瑞兽之口喷出,造型之独特巧妙,超出想象,巧夺天工。不待行至近前,便觉水雾扑面,立刻凉快了不老少。 水池一旁边,各色的花木,姹紫嫣红,艳丽惹眼,灿若云锦,令人目眩。 沈梅棠跟珍珠自是无心赏景,快步走过喷泉池,直奔一殿而来。 恰从殿内走出两个姑姑模样之人,珍珠挥着手,奔上前急道:“姑姑,我们前来复试,路遇惊马绕道,来迟了!” 两个姑姑一看俩人还真是眼熟,一人问道:“前一回,你们可是被蜜蜂蜇了?我们给你们敷擦过药水。” “哎呦!是,是啊!”珍珠点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恐怕是来不及了!”姑姑锁眉道,“快跟我们来吧!” 沈梅棠、珍珠紧随在后,几人入得殿内,姑姑上前与殿内一管事者说明情况,那管事者也无奈地摇头道:“这个时辰,复试已经结束了,报上你们的名字来,回去吧!” “嘤嘤嘤......” 忽闻得一旁边有低声啜泣之声,沈梅棠转身,这才发现一旁边木凳子上坐着一个姑娘,捂脸哭泣着......,旁边一个丫鬟满脸是泪的在劝慰着...... “你们俩个还不快些走? 今日里逢着大喜之日,天子与众宫嫔妃皆在此为太子选妃,怎见得你哭? 虽说来迟有因,但也是命啊,莫与命运抗争,快些回去吧!”管事者呵斥道,脸上很明显的带着不高兴。 沈梅棠心中一阵疼,想起那惊马事件很有可能就是胡大恶人一手制造,恨得牙根直痒痒,就算有朝一日,将其以各种方法杀死一百遍、一千遍,挫骨扬灰,难解心头之恨呐! 忽而,又觉得眼前受无辜牵连的姑娘可怜,还有那些翻车而伤者,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遂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闻得沈梅棠之声,遂站起身来,止住悲声道:“我叫温清君,今年十七岁。看来,我们同命相连,都是因这惊马而迟来,真不知道,回至家中,如何与爹娘交待?!” 正说着话之时,闻得窗外一阵嘈杂之声传来,见有姑姑在前引领着,众多前来复试者奔门口处而去,边走边说着什么。 “快回去吧,完事了,回家里等着消息,若是有机会,自然通知你们!回去吧!”姑姑下逐客令道。 “谢过姑姑了!” 沈梅棠礼罢,几个人退出殿来,站在门口处,看着有说有笑的往外走的人群,低着头,谁也没有吭声。 “怎么没有看见梅娇跟梅霞出来呢?”珍珠看着人群问道。 “稍等一下,可能在后面。”沈梅棠道。 不一时,忽闻得一阵笑声,见花枝招展的方嫣红站在不远处,抬手指着沈梅棠跟珍珠一边大笑着一边大声道: “呦呦.....,这是唱得哪一出啊?这是男还是女呀,差一点儿没认出来你俩?这是来迟了呗?哈哈哈......” “这心也太大了,这么天大的事儿都敢来迟,还有她们不敢做的事吗?”有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道。 沈梅棠没吭声,眼见着从后面走来的孔宁儿低着头,与丫鬟装作没有看见其等,紧贴着路边沿而过。 “完美,完美!” 方嫣红拍着手巴掌,脸上带着说不出来的高兴大声道。那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就跟一出门捡了个大金元宝、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一般无二。 “终有一天,你也会身不由己的迟到。”珍珠怼道,声音冷冰冰。 “迟到得顺利啊! 你们这是早起来,求得哪一尊佛,保佑你们迟到得如此顺利? 快回去烧几柱高香,磕几个响头,太灵了!哈哈哈......哈哈......”方嫣红阴阳怪气,眉飞色舞、笑得花枝乱颤道。 忽见室内的姑姑走出来大声道: “怎么这么高兴啊?有十分的把握当选了是吗?那么,赶快回家里关门庆贺去吧,莫在此处喧哗!” 方嫣红的笑声戛然而止, 眼角抹搭一眼姑姑,那也没有抑制住她高兴的劲头儿,没有用上一分钟又笑着与沈梅棠、珍珠挥手道: “迟到得完美啊!迟到得顺利啊!这事儿,你们是怎么办成的?哈哈哈......哈哈......” 第一零四章 机会 且说幸灾乐祸的方嫣红,拍着手巴掌,说着风凉话,扬长而去。 或许是太过于得意忘形,也或许是兴奋得手舞足蹈。 一边往前走,一边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上两眼,行至假山喷泉处,‘啪嚓’一个大马趴直接摔扣在地面上,紧跟着就是一顿哀嚎惨叫......,大概是跟上一回一样,半边脸戗在地面上,直接秃噜皮! 这事儿能怪谁呢?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吧,谁让你不认真的走路,还嘴不得闲没有一句好听的话呢? “啐!”珍珠啐了一口,“摔得好,怎不把你摔得破相呢!” “弥陀佛,弥陀佛......” 一旁边的温艳华半眯着眼睛,两手合十在小声音的念叨着佛号。 见她身材不高不矮,生得圆圆的一张脸,一双大眼睛很是闪亮,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梳起。前额留着一排齐齐的刘海儿,恰至眼睛上方,灵动的样子,形似一只猫。 与其灵动的样子恰恰相反的,是她一副口中念念有声、老太龙钟之模样,似乎这老太龙钟都有些过了头,了无生气。 ‘噗嗤’ 珍珠没忍住,扭过头去看着来路笑出声来...... 双眉紧蹙的沈梅棠心中自是有事,惦着卷昊,不知珍珠因何而笑,也没吭声,手搭起凉棚向来路张望着,却也没见着沈梅娇跟沈梅霞的影子。 这一会儿,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珍珠奔来路而去,往前迎出了五、七丈之远。 盛夏,灰蒙蒙的天空就要闷下一场雨来,一丝的风都没有,云锦宫里到处都是盛开着的花朵,五颜六色、团团簇簇,浓郁的花香在空中弥漫。 极喜观花的沈梅棠却无心赏花,站在一处花树之下,来来回回的踱步,心中思忖着回去后,许多事情怎么办? 稍刻, 见温艳华走上前来,她还以为沈梅棠跟她一样,也是在为了来迟之事无法与家中爹娘交待而惴惴不安,遂上前劝慰道: “妹妹,姑姑方才说让我们回家里去等,若是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若是无有消息,那就是我们的命啊!别急了!” “嗯。”沈梅棠点点头。 “弥陀佛。”温艳华小声音的念叨着。 忽然闻得大声的说话声,沈梅棠转头见李嫆扯着珍珠的衣袖,高兴得连蹦带跳的一个劲儿地喊着,没认出来这是珍珠姑娘啊! 少刻,两个人快步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李嫆上前道:“梅棠,梅娇跟梅霞最先前出来的,这一会儿,应当走到门外边上车了。” “没有看见她们啊,在这儿等半天了。”珍珠道。 “我算是在最后边的了,没人了啊!”李嫆道。 “珍珠,或是人多我们没有留意到,走吧!”沈梅棠言罢,几人转身直奔门口处而来。 刚走出二、三十几步远,忽闻得背后有人喊:“沈梅棠,肖珍珠,温艳华,等一下,等一下!” “嗯?”珍珠应声,“谁喊我?” 见一个姑姑很高兴的追上前来,冲着几人招手道:“回来,先回来。” 沈梅棠等几人快步而回,上前施礼道:“姑姑,但不知唤住我等何事呀?” “恭喜你们三位,管事者为你们再次通禀,或许,逢着今儿高兴,也会给你们迟来者一个机会,快些跟我来吧!”姑姑喜道。 “呀!有劳管事者,有劳姑姑,我等不忘大恩。”沈梅棠礼道。 “太好了,我肖珍珠时来运转了!”珍珠高兴得手舞足蹈。 “弥陀佛,弥陀佛......”喜极而泣的温艳华依然不忘记低声的念诵两句佛号...... 这一会儿,李嫆高兴的也不走了,陪着沈梅棠、珍珠,一行人随在姑姑的身后,顺路而回,沿着回廊行至刚刚那一处殿中。 “稍安勿躁,等一会儿。”姑姑道。 没多一时,见另一姑姑匆匆走来,上前与这位姑姑耳语了几句,姑姑眼角的余光瞥向沈梅棠。 不一时,姑姑上前道:“先去俩人,肖珍珠、温艳华。” “姑姑,梅棠什么时候去呀?”珍珠起身问道。 “你先等会儿,这迟来者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自身总是有原因的,等着便是。”姑姑与沈梅棠道。 “珍珠,艳华,你们随姑姑快去!”沈梅棠起身道,“有劳姑姑。” 想了想,珍珠随在姑姑的身后还有温艳华出得前殿,奔一处后殿而来。 室内,安静下来,李嫆陪着沈梅棠而坐。 李嫆的脸上,表情很是疑惑,不明白明明应当三人一块儿就过去的事儿,为何单单把沈梅棠给甩出来了?刚刚姑姑耳语,似也在商量,这可不像是什么好事? 见沈梅棠低头不语,文静善良的李嫆抓住沈梅棠的手安慰道: “梅棠,稍等一会儿。 既然同为迟来者,珍珠与温艳华有机会,你也有机会,况谁人不知沈梅棠倾城绝色,极富文才,出口成章。 美人虽常见,但却少有倾城绝色者,极富文才者更是罕见。你若落选,我李嫆不相信。” “李嫆,过奖了,我沈梅棠也很平常。”沈梅棠道,“正如姑姑所言,迟来者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有自身的原因。珍珠跟温艳华得此机会,天子已开恩,我替她们高兴。” 却说沈梅棠是何等的冰雪聪明,早已从姑姑耳语商量中感觉出事有变化。 而刚刚李嫆一句,谁人不知沈梅棠倾城绝色,更是提醒了沈梅棠,府门外那一帮造谣生事者,将谣言传得满天飞。 说她沈梅棠早已经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府中人等无论年岁长辈,每日对其行太子妃大礼,三叩九拜。 这样恶毒的谣言又怎么可能不传到宫中人的耳朵当中?众人虽没见过其人,却早就议论纷纷! 或许当今的天子,太子也都知道了,再加上今天的迟来,别人有机会,她没有,想想太正常不过了! 到是不能说一盆凉水将其泼醒,但谁闻得这般张狂、目中无人之人会心生喜欢呢?纵算是倾城绝色又能怎么样呢? 第一零五章 四面楚歌 且说沈梅棠默不作声,低头沉思着。 从来都是,形若长了腿一般到处跑的谣言,杀人于无形间。 此一时,她已经看到谣言砌起来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高墙,巨大的压迫感来袭,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锁紧了眉头,她无法泰然自若、安之若素。 忽闻得一阵脚步声,眼见着姑姑在前,珍珠与温艳华在后紧跟,回到室内。 珍珠脸上绷得一个褶子都没有,又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就跟戴着一张面具一般无二,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如此这般。 “沈梅棠,回去等待消息。”姑姑道,“都回去吧!” “有劳姑姑了。”温艳华躬身道。 “这,这就回去了?姑姑,梅棠这就回家去了?”李嫆满脸狐疑地问着,就好像听错了话一般。 “机会总是有的,不在今儿这一天,都回去吧!”姑姑下逐客令道。 看着珍珠的样子,沈梅棠知道珍珠一准是说了什么话,被直接斥了回来,否则不至于其脸色这么难看。 苦笑了一声,沈梅棠扯着珍珠的胳膊道:“走了!回家了!” 出得门外,天空变得阴沉沉的,大块、大块的灰云从西北一面的天空涌来。几人加快了脚步,谁也没有说话,一路沉默着行至云锦宫的大门口处。 那位大门前管事的年长者,一直站在门口处,好像特意等待着沈梅棠与珍珠两人出来。 这一会儿,看见几个人,已然是从沉默无语的气氛中看出了结果,却还是上前关心地问道:“可是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来得及!”沈梅棠拱手道。脸上的表情和悦。 “好,来得及就好!”那人点头道。 少刻,出得大门口外,忽然见齐安平在前,灰兰与玳瑁在后,向此处奔来,不待至近前,齐安平似乎是过于着急而不顾有外人在场,大声急道:“二妹妹,听闻惊马之事,可急死我了?你没事吧?啊?” “上哪儿去了你?”珍珠怼道,“有话回去说!” 眼见着跟前有人,齐安平也就收回了到嘴边上的话,李嫆、温艳华立刻与沈梅棠、珍珠告别,匆匆登上马车而去。 “灰兰,可有卷昊消息?”沈梅棠边大步走向马车边问道。 “二小姐,你别着急,别着急。”灰兰道,“已见到官差,暂无卷昊消息,不过,卷昊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二小姐,珍珠姑娘,你们定是来迟了,进去怎样啊?可是一切顺利啊?”玳瑁问道。 “回去说吧!”珍珠道,“你们在门外,可见着了梅娇跟梅霞?” “见到了,闻得惊马堵车之事,她二人惊慌失措,先行回去了。”齐安平道。 边说着话,边上了马车。 风追逐着灰云,迅速地在天空铺开,虽然大雨还没有落下来,但隆隆地雷声在不远处的天空滚过。 一阵风, 忽然吹落了车帘,形同一只翅膀受伤的大鸟,飘落在路边,一个眨眼间,被马车远远地甩在身后,成一个小黑点儿,消失不见。 “珍珠,可知道因何没让我过去?”沈梅棠看着窗外问道。 “梅棠,我看,去与不去都一个样儿。”珍珠道。 “此说怎讲?”沈梅棠问道。 “随在姑姑身后入得一殿中,我跟温艳华入得空无一人一室内,等了半天,只出来个小太监模样之人,告诉我俩,知道我们来过了。 我就问他,我们还有一个人没过来呢?他说也知道了! 我说也知道什么呀? 他问我跟谁说话呢?哪来哪么的废话,赶紧出去!直接把我给轰出来了!你说郁闷不郁闷,这算怎么个复试之法?我还真是头一回经历。” 哗哗哗 瓢泼一般的大雨从空中垂直落下,马车的速度放慢,路边的树木在雨中摇曳。 “珍珠,暂末做多想,他说知道了就是知道了。” 沈梅棠锁眉道:“记得初试之时,出得‘春晴园’门外,也是下着此般大雨,形同雨人一般的卷昊送护送我们一直到府门外。 今日复试,出得‘云锦宫’门外,再次下得大雨,却不见他人,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这心里,很是不安!” “但愿卷昊没事儿,但愿那胡大恶人遭雷劈,劈得连一股黑灰都不剩!”珍珠恨道。 哗哗哗 大雨不停地下,毫无停下来之意,马车在路上向前行驶。 ...... 沈府大门口,正对着大门的街上,停着一辆马车。 车帘半拉着,闻得有咳声传来:“咳咳....” “少爷,这沈府住的是何人啊?在这儿停着半天了,雨还挺大的,若想前来拜访,咱改着晴日来,今天先回去?”一人道。 “咳咳,回去吧!” 一人咳了一声,言罢,马车缓缓驶动,慢慢消失在大雨之中。 约有一柱香之工,几辆马车疾驰而来,齐安平在前跳下马车,府门打开,几个家将迅速拿着油纸伞出来。 珍珠蹦下车,接过油纸伞,紧跟着沈梅棠下得马车,丫鬟灰兰跟玳瑁抱着东西往里走,忽见管家任伯匆匆而来,不待至近前,急道:“二小姐,珍珠姑娘,你们可回来了,快,快跟我来!” 沈梅棠见任伯急成这般模样,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十有八九是爹爹闻听惊马之事,而急出病来。 顾不得大雨,快步随在任伯的身后奔后宅而来,边走边问,声调里有着明显的哭腔道:“任伯,可是我爹急出病来了?” “没大事儿,没大事儿,老爷确实是着急了,急火攻心,看见你回来了,就好了!”任伯道。 “天呐,舅父怎么了这是?”齐安平、珍珠几个大步窜上前面,一路跑着。 “二小姐,别急,别急!”灰兰见沈梅棠的眼泪扑簌簌而落,急忙的安慰着。 不一时,奔入后宅,入得外客厅之内,见沈府几乎所有人等都在这儿呢! 老太太低声的啜泣,丫鬟翠儿身边不停地安慰着;一旁边沈梅娇、沈志烨安慰着哭成泪人的沈夫人,忽然见沈梅棠入得室内,老太太急道:“棠儿,快去看看你爹!” “我爹怎么了?”沈梅棠泣道。 第一零六章 焦虑 内室之中。 沈长清平躺在榻上,一旁边几个医者正在诊治着,沈梅棠走上前,声音哽噎道:“我爹何种疾症?” “二小姐,莫慌。”一医者上前道,“沈老爷自是因休息不好,精神紧张,情绪波动后而引发症状,现已平稳,还需好好歇息。” “爹。”沈梅棠上前握住沈长清的手,眼泪与声音齐落。 “梅棠,我爹就快要到了,此时不要打扰舅父,我们先到外厅等着。”珍珠安慰道。 外厅之内,众人紧张地等待着,沈梅棠至老太太跟沈夫人跟前安慰道:“祖母、娘,我爹无事的,无事的。” “嗯,我的好棠儿,无事就好,无事就好!”老太太边说边擦泪道,“你爹这病啊,就怕急呀,一急就倒下了。” “妹妹,你今天可赶上这复试了?听闻迟来者不在少数,也都一一参加复试了。”沈梅娇道。 “嗯,参加了,参加了。”沈梅棠道,“祖母、娘放心。” 正说着话,忽见肖中与沈云灵急匆匆冒雨而来,顾不得说话,肖中直接入得室内。 沈云灵慌慌上前,也是听说了今日惊马堵路之事件,上前一把抱住珍珠以手轻抚着她的后背道:“我的儿,别吓你娘啊!” “娘,没事!”珍珠咧咧嘴道。 不一时,见肖中推门而出,至老太太近前道:“娘,长清无事,这会儿气色好多了。” “啊,我进去看看。”老太太起身道。 肖中急忙拦到:“娘,先别打扰长清,我在里边守着就行,估计睡上两个时辰也就没事了。我就进去与另几个医者商量用药的方子。” 肖中言罢,转身入得室内,众人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下来,如释重负。 大雨渐下渐小,天空放晴。 这会子,几位医者从室内出来,与众人点头告辞,药方诸多事项皆由肖中负责安排。 老太太让众人先散了,各自忙去,逢着晚会儿在过来,众人随后散去。 丫鬟灰兰见沈梅棠掉泪就没停过,很是心疼,寸步不离的低声劝慰着;另一丫鬟玳瑁,将昨日里精心准备,今日却没有用上的衣物跟首饰,急急的抱回阁中。 肖中拿出来的药方,交给齐安平,齐安平按照吩咐一一照办。 这会儿,室内安静些了,丫鬟端来茶点,众人落座。 沈夫人眼睛哭得红肿,沈梅娇端来茶,沈夫人略饮了一口,看着沈梅棠问道:“棠儿,今日可是惊着了?一会儿,让你姑父出个压惊的方子,调理一下。” “谢谢娘关心,棠儿没事。”沈梅棠道。 “嗯,棠儿,你的脸色有些苍白,别不当回事儿,身子可是大事!”老太太心疼道,“瞧瞧你爹,还不就是平日里不当回事儿,以为着自已很健康,这不是,病说来就来了。” “梅娇、梅棠、梅霞还有珍珠,你们几个先回去歇会儿,一、二个时辰后过来就行。”沈夫人道,“这儿有我们呢!” 几人点头出得门来,沿着回廊往回走。 渐下渐小的大雨却没有停,回廊两侧的檐角雨水成溜的往下淌着。 珍珠似有所思,侧头看着沈梅娇,然后问道:“梅娇,你们没有迟到,感谢卷昊出的这个主意,分开而行。还有,我想知道,你们复试都说了什么,做了些什么吗?” 闻得珍珠言,沈梅娇没有吭声,短暂的沉默。 稍刻,见她抬起手来弄弄了头发,露出疲惫之态道:“也没什么,就跟前一回初试差不多少,等着叫名字进到殿内,简短的介绍一个自己便回来了。” “是的。”沈梅霞接道,“既便是迟了,名字也都记上了。别放在心上,若因迟了而一蹶不振,身子会受不了的。” “我始终很健康,从来也没生病。在你看来是大事的,到了我这儿全都是小事,我可不会往心里搁!”珍珠若无其事道。 “妹妹,我今儿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了。”沈梅娇言罢,与沈梅霞转身沿着回廊走向另一侧。 稍往前走,珍珠看着雨中的那一方荷花池。 雨珠若晶莹的水晶珠,一颗颗顺着碧绿的荷叶滚落,池中水面在雨中成鱼鳞状。 “灰兰,我跟珍珠奔云锦宫后,你们是在何处遇到表兄的?”沈梅棠问道。 “二小姐,我跟玳瑁路边等来官差,将此事急急说与他们,见他们约有十几人骑着马奔小路而去,刚要上车之时,恰见着两辆马车疾驰而来,正是安平公子。”灰兰回道。 “就没有将卷昊之事,说与齐安平吗?”珍珠急急地问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说?” “哎呀!珍珠姑娘你别急呀!说了,说了,卷昊身处险境,哪敢不说呀?” 灰兰也急道:“安平公子已经闻得惊马之事,见官差奔着小路而去,心里也是着急,恐前方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便急急的奔云锦宫而来,在就没有得到卷昊的消息。” “本打算着,回到府中,立刻告知爹爹,派出人手寻卷昊,爹爹却急火攻心,病倒了!”沈梅棠急道,“不知,卷昊此时怎样了?” “二小姐,莫急了。”灰兰道,“身子要紧,急不得。” “梅棠,你们俩个先回去,我去找一下齐安平,让他想想办法,尽快打听到卷昊的消息。”珍珠话音不落,回转身快步股的折了回去。 “珍珠,”沈梅棠话还没等说出来,珍珠头也不回的快步而去。 “二小姐,珍珠姑娘说的对,安平公子或是有办法打听出卷昊的消息。”灰兰道,“我们先回去。” “我总觉得不安,替卷昊捏把汗,觉得他会出事!” 沈梅棠焦虑道:“那是一帮恶贼子,至少有二、三十人,有那穷凶极恶的胡大恶人为首,即便是卷昊有些武功,也难以应对。” “二小姐,我们不会忘了卷昊。”灰兰道,“事情已经发生,无论结果如何,恶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还要谨慎应对。” “恶人,胡大恶人,十恶不赦的恶棍!”沈梅棠恨道。 第一零七章 不安 且说沈梅棠回到房中,换了衣裳,稍作歇息。 小丫鬟玳瑁去厨房中取来了甜瓜,正从食盒中往出取,还没等摆上桌,珍珠推门而入。 阵阵香甜味儿,飘荡室内,珍珠就跟猫儿闻到了鱼腥味儿一般,直接坐在桌前,开始吃甜瓜,甜瓜可是珍珠的最爱。 合着也是饿了,珍珠狼吞虎咽,转眼吃了一多半。 “珍珠姑娘,慢点吃,别撑着了就行。”小丫鬟玳瑁温柔道,“我这就再去厨房一趟,多取回来些,今个儿外面下雨,吃的人少,厨房里准备的甜瓜还有很多。” “不早说,我还留着半个肚子做甚?”珍珠咕哝道,“梅棠,你们几个吃下一波,这波我包圆了!” “吃吧,吃吧!” 灰兰走到桌前坐下道:“二小姐,睡一会儿,莫打扰她。今儿又是惊着又是累着,回府来见老爷一病,心中又是着急了......,可见到了安平公子?” “啊,见着了,跟他说了。”珍珠道。 “安平公子怎说的啊?”灰兰一边问道,一边站在珍珠的身后,慢慢的为她捏揉着肩膀。 “他说,他已经联系人等,闻得卷昊的消息,立刻来报。”珍珠道。 “暂时,也只能如此。” 稍沉默了一会儿,灰兰见桌上的盘中只剩下最后一块瓜,便说道:“你剩下最后一块做什么,还赶快吃了?” “我忽然想起来,厨房中的甜瓜要是没有了,梅棠不就没得吃了吗?这块给她留着。”珍珠道。 “你快吃了吧!”灰兰道,“二小姐吃得少,况且还有许多其它的水果。今儿,老太太交待了压惊的事儿,晚上二小姐得加餐。” “我爹让齐安平把压惊的方子送厨房了,刚刚跟他说话的时候。”珍珠道。 “珍珠姑娘,刚刚回廊处闻得你问大小姐,复试之事,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而我又闻得大小姐之言,说迟来者也都复试了,我有点糊涂,还不一样吗?”灰兰问道。 少刻,珍珠将与沈梅棠奔至云锦宫所发生之事,一一说出,灰兰暗吃一惊,问道: “单独就没有让二小姐复试?而你跟温艳华只是入得一殿内,一个小太监说句知道你们来了就没事了?” “正是。”珍珠点头道。 “事情怎么会这样?” 灰兰地面上来回踱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感觉心头上很堵得慌,心中暗道:“这事儿泡汤了吗?为何单独没有让二小姐进去呢?” 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害怕被沈梅棠听见,心里会更不舒服。 忽见玳瑁推门而入,手中提着食盒道:“珍珠姑娘,这回可够你吃了,又取回来不老少,你看看!” “哎呀!不吃了,不吃了,把我撑着了。”珍珠站起身,拍着圆滚滚地肚子道,“我换件衣裳去。” 珍珠正往里间走,却见沈梅棠从里间走出,珍珠忙问道:“梅棠,多歇一会儿呀!卷昊的事情,我已经跟齐安平说了,有消息立刻便来通知。” “嗯。”沈梅棠点头,“珍珠,你先歇着,我去看看我爹,放心不下。” “梅棠,你等会儿,”珍珠打开手臂拦住沈梅棠道,“我刚刚问我爹了,舅父正睡着,气色好多了。稍晚些在过去。” “二小姐,你才刚回来,稍晚一会儿再过去。”灰兰上前道。 忽见齐安平从外面走进来,站在门口处抖落着身上的雨珠,未等开口说话,玳瑁上前问道:“老爷这会儿可是睡着?可是好些了?” “睡着,好些了。”齐安平道。 “安平公子,正好有刚从厨房中取回的甜瓜,坐下吃些。”玳瑁道。 “二妹妹,莫急。稍晚些,在过去看舅父。”齐安平道。 大家围坐在桌前,灰兰拿了一软垫放在沈梅棠的椅背上,珍珠也换好了一件衣裳出来,刚刚吃得撑着,这会儿,自然是吃不下了。 “齐安平,我们顺别处出城门后,府上发生了何事?你怎么那么晚才出得城门,忙些什么了?”珍珠问道,脸上挂着不满。 “咳哟,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嫌我去得晚了,我就差肋生双翅飞出去了!” 齐安平抹搭一眼珍珠道:“二妹妹,你知道,我都急成什么样子了?这会子,见舅父稍好了些,气色缓过来不老少,我这就急着到你这儿来问问,这复试,去迟了之后,怎么样了?快说说!” “我来告诉你,”珍珠劫话道,“去得太迟了,到那了正好散场了!” “胡扯!”齐安平恼道,“肖珍珠,你还真有意思,正好散场了,为何我还在大门外等了你们半晌,忙什么去了?” “能忙什么啊?看看有没有最后的机会呗!”珍珠道。 “得,你闭嘴,你给我闭嘴!我听二妹妹说话,不听你说!”齐安平瞪了一眼珍珠,转头道,“二妹妹,快别让我着急了,到底怎么样啊?” “正如珍珠所说,到哪儿也散场了。”沈梅棠平静道,“之后,有姑姑为迟来者再次申请机会,没有我。” “没有你?这是为何呀?为何呀?”齐安平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吃惊道。 “二小姐,不急,还有一次复试呢!” 灰兰急忙安慰沈梅棠道:“谁都知道这次复试有惊马堵路的事件,再说,大小姐也说了,即便是她们没有迟到者,进去也不过跟初试一般模样,简短的问过几句便回了,等下次,我们等下次就是了!” “二妹妹,你别急。我抽空托人打听去,只要下次复试有咱的名字,就没事。”齐安平道,“这该死的惊马,该死的惊马!” “兄长,我在担心着卷昊。 因这惊马堵路之事,我们绕到小路之上,正遇见胡大恶人。” 沈梅棠道:“卷昊为了让我们尽快的赶到云锦宫,将那躲在马车中的胡大恶人蒿出来,数十个恶贼子这才让出一条路来,得以过去。 而我们急奔云锦宫的同时,卷昊人等与数十恶贼子打成一团......,到现在,没有卷昊的消息,我怎能不担心?” 第一零八章 冰凉的雨 且说沈梅棠说道卷昊与数十个恶贼子打成一团,至此时却没有卷昊的消息,心中极其的不安。 齐安平在赶往云锦宫的路上,已经知道卷昊遇险之事,心中也是暗吃一惊,禁不住惊出一身的冷汗,着实是没有料到胡大恶人如此胆大包天,如此恶毒。 这一会儿,眼见着沈梅棠心急如焚、坐卧不安之样,齐安平安慰道:“二妹妹,着急解决不了问题。我已经联系人等,有了卷昊的消息,立刻来报。” “说不急,怎能不急?”珍珠也是急得直搓手道。 “二妹妹,非是我去得晚,而是早起这府门外便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堵得水泄不通,幸亏你们提前住在府外,这要是在府中,莫说迟到了,恐怕去都去不上了?” 齐安平愤愤道:“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人群,就跟狗皮膏药一般,极其地粘人,官差前来轰都轰不走?说什么,前来看太子妃,满嘴胡说八道! 之后,府中家将人等,强行顺着后门开出一条路来,我算是趁乱强行挤出去。 说来,哪来的看热闹的人群,还不是那恶人在背后作祟,真该死!” “恶贼子!”珍珠恼火道,“早晚有一天遭雷劈,劈得连一股黑烟都不剩!” ...... “二妹妹,卷昊身手敏捷,料其自有办法脱身,你先别着急了,在急出病来,就更乱了。”齐安平看了看时辰道,“我出去,想想办法,再找人尽快的打听打听!” “安平公子多费点心吧!要不然,老爷醒来第一件事,也是这事儿。”灰兰拿了一把油纸伞递给齐安平道。 “嗯。照顾好二妹妹。”齐安平转身而出。 室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时大时小。 天空被蒙蒙的灰云笼罩着,空气变得很是冷清,与早起闷热的天气相较,冰凉的雨珠仿佛一步就将季节拉进了秋日的萧瑟里。 院落里地面上积起不小的水洼,一丛丛生得丈高的花树,树上淡紫色的小花大概从春天一直开到秋天,纵然是毫无起眼,姿色平平,却也令人赏心悦目。 这一会儿,小花若落日的黄昏,纷纷被雨珠打散,在水洼之上铺叠了一层,远远看去,水洼之上仿佛飘浮着一层泡沫,白色上泛着淡紫,微微荡漾。 你不用担心树上的小花会在这一场持续很长时间的雨中谢落,在那繁茂的枝条上密集而生的花朵无论是掉下多少朵,也不会看出来稀疏的缺口。 只待雨住了,阳光出来了,又会蓬勃的怒放起来,以其数量惊人的优势,将一旁边的月季、凤仙花的娇艳完全吞没。 ...... “时辰也不早了,我去看看我爹。”沈梅棠整理好衣棠道。 稍刻,小丫鬟玳瑁为沈梅棠披了一件鸭蛋青色薄丝的外氅,手中又掌着伞,还有珍珠跟灰兰,一行四人出得室内,直奔后院内宅而来。 因为这场长时间的雨,气温瞬间降下了十几度,说凉就凉了,这天黑得也早了些。 没有夕阳的映射,雨中的荷花池变得墨绿一片,安静沉寂。 荷花落去,一根根枝干上托举着一个个小碗一般的莲头,在雨中微微摇曳。 “梅棠,这一天了,你也没吃东西,少刻,舅父好些了,我们陪着他多吃点东西哈!”珍珠看着沈梅棠暗淡的脸色道。 “嗯。”沈梅棠点了一下头。 室内,早早掌起了灯。 沈长清身上盖着一条薄被,头倚在榻边上,微微闭目,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沈夫人一旁边,从丫鬟手中接过来一碗汤药,递给沈长清,沈长清欠起身子,慢慢的服下。 “爹,”沈梅棠上前轻声道,脸上见到沈长清好多了带着一缕喜色,眼中却闪动着泪花。 “棠儿,”沈长清微笑道,“我棠儿没事就好。” “爹。”沈梅棠落泪。 “舅父,你可吓死我们了,吓得我们一天都没吃东西,是不是得罚你陪着我们大吃一顿啊!”珍珠大声道。 “咯咯......,珍珠姑娘,是离不开吃的啊!”众人皆笑。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谁不是啊?”珍珠阵阵有词道。 “瞧瞧你这肚子,圆滚滚地跟个西瓜一般,还嘴硬说没有吃,我可不信!”沈夫人上前拍了拍珍珠的凸起的肚子道。 “哎呀!舅母,我知道你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就别在众人面前揭我的短了,呆会儿,我看着你们吃,光闻点味儿,这总行了吧!”珍珠道。 “咕咯咯......” “爹,棠儿陪着您少吃些东西?”沈梅棠道。 “嗯,吃。”沈长清起身道。 正说着话之时,丫鬟翠儿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见沈长清好多了,室内气氛融洽,喜悦,老太太高兴道: “长清啊,长河送过来了清淡的饮食,我感觉有点凉了,今儿外面下着雨,让人拿到厨房中稍加热,这就给你端过来了。” “娘,一块儿吃吧!” 沈长清站起身道,似是起得有些急,身子一晃,沈梅棠急忙上前扶住沈长清道:“爹,莫起得急了!” “没事,棠儿莫紧张,爹没事。”沈长清见沈梅棠脸色苍白,安慰道。 稍刻,外厅内,众人落座。 沈梅娇、沈梅霞还有沈志烨都过来了,见沈长清好多了,都非常的高兴。 厨房中的师傅特意精心准备的菜品、汤品,还有沈长河送来的菜品,一家人围坐一处陪着沈长清吃饭。 眼见着沈志烨闷头吃饭,一言不吭,难得的安静,沈长清这一病也把他唬得够呛。 沈夫人精心地照顾着沈长清,沈梅娇想撒娇也没人理了,也闷头不语地吃着饭,很是安静。 不一时,忽见齐安平从外匆匆而回,脸色很是惨白,神色有些慌张,眼见着众人围桌在吃饭,平日里毫不客气凑上前便开吃的他,却一反常态道:“我在外面吃过了,先去别处歇会儿,没事儿,你们吃着。” 恰是这一句没事儿,加之他惨白的脸色跟有些慌张的神色,让众人听出来可不像是没事儿。 第一零九章 听风就是雨 且说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陪着沈长清吃饭,进来的齐安平说了句吃过了,转身就出去了。 若是搁在往常,话音不落地的接话者珍珠一准会接话,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怼起来。 气氛极其的活跃,众人哈哈一笑,这才是十几年来、众人习以为常的、很正常的一种交流气氛。 而今天却不同,形同室外因长时间下着雨而导致气温降下十几度一般,变得冷清、沉闷,有些个不太正常。虽然说这会子大家在陪着大病刚刚见好的沈长清吃着饭,有些个拘谨,但也不太对头儿。 能让齐安平脸色惨白、神态有些慌张的事情定是小不了,这一点,谁都知道。 但此一时,的的确确不能向平常一样,将过于沉重的事情竹筒子倒豆子,劈里啪啦直接的说给沈长清,也是谁都知道的事儿。 这么一大家子人的顶梁柱,若是倒下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沈家当何去何从,可想而知。 可是不傻的沈志烨今儿自是被唬得够呛,也知道不学无术的自己不讨爹爹的喜欢,遂变得跟一只懒虎、乖猫一般,闷头吃饭,一声不吭。 顿顿离不开肉、还竟啃那半生不熟地肉的他,这会子,对满桌上清淡的素菜也极少见的、大口大口的吃着,也是从来只吃干,不喝稀的他,还装模作样地喝起了汤。 “还来一碗吗?我的好孙儿?”老太太关心地问道。 “来一碗吧!”沈志烨道。 看着他变得有些拘谨、还好像特意学着吃得很有礼貌的一副模样,对着老太太点头一笑。 也许有些个拘谨、礼貌得过了头,有些个做作,老太太身后伺候着的丫鬟将一碗汤递给他时,冲他勉强一笑。 “珍珠啊,你那是挤眉弄眼的干什么呢?怎没见你好好吃饭?”老太太看着坐在凳子上,脸上表情怪异的珍珠问道。 “外祖母,你问梅棠,刚才我一个人吃了多少的甜瓜,撑得我看着这一桌子饭菜干着急,吃不下去啊!这真是一种折磨!”珍珠委屈道。 “哈哈,还把你给折磨了?甜瓜解暑利尿,解个手就完事了!”老太太道,“不吃点饭菜,晚上睡觉你该饿了!” “外祖母说得对,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珍珠起身,捂着小肚子直奔大门外。 “这孩子,自小就这样儿,听风就是雨儿......,哈哈哈......”老太太笑道。 珍珠奔至门外,立刻直起了腰,蹦到一处台阶之上,四处寻找着齐安平,忽见任伯手提着食盒,众前院过来,珍珠急问道:“任伯,可看见了齐安平?” “啊,珍珠姑娘,安平公子在后厨呢,刚刚四老爷又送菜品过来,他拿着一盒送到后厨加热,这盒子里是点心,我拿过来了。”任伯道。 没等任伯的话音落,珍珠直奔后院而去,任伯急问道:“珍珠姑娘,你不进来吃两块吗?这外面还下着雨呢!” 眼见着珍珠踩着水洼,扑腾腾地跑着直奔后厨而来。 珍珠很是了解齐安平,珍珠已经在齐安平惨白的脸色跟慌张的神态上看出来,齐安平得到了卷昊的消息,而那消息肯定是不太好! 珍珠是喜欢卷昊的、是爱卷昊的,情窦初开,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或许她分不清那来自心底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爱?但初恋的感觉就是懵懵懂懂的,两者都有吧! 珍珠知道卷昊落入胡大恶人之手,定是要遭殃,也知道,沈梅棠一句:卷昊危矣,意味着什么?但她相信,卷昊不会死,只要是活着,就有办法! ‘吱嘎’ 一声推开厨房的门,室内几个忙碌着的师傅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的齐安平先是一愣,然后抹搭一眼珍珠道: “这么馋啊?你至于吗,都追到锅里来吃了啊,可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 再说了,这四舅父,送过来的吃的,是给你吃的吗? 腮帮子一甩开,头不抬,眼不睁的,盘盘见底,吃个溜干净!我到要眼巴巴地瞧着,哪一户人家敢娶你这个无底洞,非得将家底吃个底朝天不可!” “哈哈哈......” 几个师傅大笑,也知道他们俩个自小便斗嘴,这边斗完,气得脸红脖子粗,一个转眼就又好了。 “你出来,我有话问你!”珍珠一本正经道。 “就快好了,等我把菜装入盒子里,这.......”齐安平道。 不待齐安平把话说完,珍珠上前一把扯着他的胳膊,强行拉到门外,瞪圆了一双眼睛问道:“你告诉我,卷昊怎样了?” “哎呀!你有病啊,病得可真不轻!”齐安平恼火道,“拉扯什么呀?不知道!” “你休想骗我,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的心!你知道了!”珍珠指着齐安平的眼睛,焦急道。 “卷昊对你那么重要吗?你的眼神也出卖了你的心,当我不知道!”齐安平回怼道。已然是察觉出珍珠对卷昊不一样之处。 有时候,感情这东西是藏不住的。 虽然珍珠从来没有在齐安平面前说过卷昊只言片语,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感觉与谈及他人之时就是不同,极为敏感的齐安平自然是感觉到了。 至于珍珠与卷昊之间产生没有产生感情,这件事对于齐安平来说无关紧要! 他的心思只用在二妹妹身上,既便知道以卷昊的身份不可能成为情敌,他也无时不刻的视其为头号情敌来看,处处针对着,处处排挤着,处处提防着,要不怎说他极其地敏感呢!简直有点儿神经质,自己却又不知道。 有时候感情也真是奇怪,他的力量神奇得超乎想象,一句话,一个眼神,能让一个人的心情瞬间攀上巅峰,咫尺天堂,也能一落千丈,跌入无底深渊! ......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卷昊确实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珍珠直接承认齐安平的话说道。 齐安平也只是猜,猜出个事情的五、七分,却也没有想到珍珠很直接的跟他承认了对卷昊有感情,而他却突然间不知道话应当怎么说了! 第一一零章 惊闻真相 稍沉默,只片刻。 齐安平忽然变得跟一位和蔼的兄长一般,轻拍了两下珍珠的肩膀道:“妹妹,卷昊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真的!” 这一句话,跟着突然间软下来安慰着珍珠的语气,就好像是一位医者,在安慰不明真相的绝症患者回家去好好吃顿饭就没事了一般无二,听得珍珠直接崩溃,眼泪噼噼啪啪若大雨般地往下砸! 虽然安慰的话人人都会说,但是却不一定都能说得好。 有时候,本来不是这般软性子的人,突然间一反常态,温言软语的好生相劝,反到是起了相反的作用,更是惊起了当事者的疑虑。 “你告诉我,卷昊怎样了?他怎样了?”珍珠大声的泣道。 “没事儿!卷昊他,没事儿!”齐安平急道,“妹妹,你别着急了!我就说过着急没有用!” 见他的眼神躲闪着珍珠的眼神,语调跟着脸上硬装出来平静的表情,连个小孩子也能看得出来他说了假话! “你混蛋,你混蛋!你告诉我卷昊怎么样了?”珍珠哭着大声道。 闻听室内有走动的声音,齐安平知道事情也是瞒不住的,连忙拉着珍珠出得院落,至一处回廊处,开口道歉道: “妹妹,我错了,我跟你说实话。你别着急,我是不相信的,不相信的! 你知道真相不可能如此! 但已经闻得消息,卷昊十几人,无有生还! 官差封锁了现场,虽然没有找到卷昊的尸身,但在一旁边不远处的密林之中,发现有被砍碎的尸块,虽一时,没有发现卷昊的首级,但可能也是凶多吉少了。” “你胡说,胡说,卷昊他是不可能死的,不可能死的,呜呜......”珍珠嚎啕大哭。 齐安平忙上前一把捂住珍珠的嘴吼道:“你别哭,别在这儿哭啊,赶紧给我憋回去!一会儿,把人都哭出来,好像我怎么招你了似的,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珍珠伤心欲绝,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呜呜大哭...... 齐安平急得抓耳挠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左右又没有个人,急中生智道: “你猪脑子吗?你也不想想,卷昊的一身功夫,能是说死就死的吗?没有见到他人头的一天,就说明他没有死,还活着,早晚有一天,你还能见到他!” 珍珠一个转身,哭着奔着回廊一处跑去,齐安平一跺脚,害怕她一时在想不开,在后就追,也顾及不上其它了。 这一边,厨房中的师傅半天寻不见齐安平,出得门来四处无人,在等下去恐这晚饭吃完了,遂亲自将热好的菜品送往沈长清处。 端到桌上之时,众人都落下筷子了,沈长清问道:“安平呢?任伯说安平将菜品送到厨房。” “啊,这会儿没见着他,怕菜品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就端过来了。”师傅如实道。 稍刻,众人食罢晚饭散去。 沈长清披了一件衣裳奔前院书房而来,他的脾气是谁也劝不动的。 沈梅棠知道刚刚齐安平一闪而不见,饭都没有吃,必定是有事情,而沈长清又怎么能看不出?这一时,急着奔书房而去,不言而喻,必是要问齐安平的。 自是担心着爹爹的身子,又想早一点知道卷昊的消息,沈梅棠随在沈长清的身后,直奔前院书房而来。 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气温下降,空气冷清。 大块、大块的灰云在天空中疾走,好似被揉皱的一张图纸,铺向遥远的天边。 大半月在云层之后时隐时现,朦胧的银光照亮周围云朵的同时,也将天边处的云朵显得更加灰沉沉的。 某一刻,仿佛天空是一片深邃的大海,银色的月光照亮云朵,又有风在后吹来,仿若浪花推动着白色的泡沫,扑向遥远的地平线。 “棠儿,就快立秋了,天凉要加件衣裳了。”沈长清边走边关心道。 “谢谢爹关心。”沈梅棠道。 一阵阵风儿劲吹,紧贴着脚下而起,颇觉凉意,沈梅棠禁不住紧了紧衣领口。 稍刻, 书房之中。 有侍者将窗子一一关闭好,这突来寒意总是让人感觉不适应,况且沈长清病况刚刚见好,急忙的又端来了热茶。 沈梅棠自是长话短说,急话缓说,边说边看着沈长清的脸色,将出得北城门外,先是路遇惊马堵路,而后绕上小路遇那胡大恶人做恶,卷昊将其从车内蒿出强行通过之事一一道来。 闻得卷昊与那一群恶人厮打一处,沈长清也是为卷昊捏了一把汗,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之后,又闻得沈梅棠说道,云锦宫内迟来者,再次得见,却唯独没有她,沈长清室内来回的踱步,思忖着这些事情。 室内父女两人正说着话,忽闻得等候在外客厅之中的小丫鬟玳瑁跟灰兰劝慰的声音,不一时,见齐安平在前,双眼通红的珍珠随在后,灰兰跟玳瑁的扶着她走了进来。 一眼便知,珍珠大哭过。 “珍珠,怎么了这是?”沈梅棠急急问道。 珍珠刚想张口说话,忽见沈长清脸色有些惨白,就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说一句话,便闷头不语了,“让他说吧!” 跳动的烛光下,齐安平的脸色绷得紧紧的,就像是梦游人的脸色,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紧张感。 “舅父,二妹妹,你们别着急。”齐安平道。调整过的语放得平缓、慢了很多。 “确实是得到了卷昊的消息,十几人皆无有生还,但我不相信这是事实,毕竟没有找到卷昊的尸首,我觉得他一定还活着!”齐安平极其的肯定道。 “什么?十几人皆无生还?”沈长清惊诧道,“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制造惨案,没有王法了吗?” “舅父,此事小不了,上边已经知道了,那是十几个官差,还有几个家将的性命,而且也闻得其它消息,那一伙恶徒在它处也制造了一起惨案。”齐安平道。 大颗大颗的泪滴顺着面颊而落,沈梅棠是泣不成声! 第一一一章 何依 翌日。 胡府。 “咳咳......” 一阵咳声从室内传出,一个约有十六、七岁,身形精瘦的小侍从提着一个盒子入得门内,急忙的将合子放在了桌上,从中端出一碗汤药来,双手端到床榻边道:“三少爷,喝药了。” “咳咳,四津,放下吧,我自己来。”斜倚在床榻上的胡百闲轻咳了两声道。 “三少爷,老爷有过吩咐,得看着你把药喝了。” 小侍从四津瞪着一双皂白分明、大大的眼睛说道:“老爷自是心疼三少爷,把药吃了病就好了,这天马上就凉了,三少爷身子单薄怎么抗寒哪?” “身子单薄不是一日两日,一年两年的事了,一直的就这么的病着,你来府上的时间短,不是很清楚。 药我喝了就是了,你到门口处看看,何夕去接人,这会儿估计快回来了。”胡百闲手中端着药碗放在嘴边沿上道。 “好嘞,三少爷,我这就去门口守着,何夕走时候我知道,也不知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了,我还惦心着呢!” 话不待说完,四津快步推门而出。 或是因为他精瘦的身子,皮包着骨头,动作特别的麻利,走路脚后跟不着地,迈着小碎步子,两个脚倒腾得很快,就好像踩着个风火轮子一般,看着要起飞。 少刻,胡百闲起身,至里间打开一扇窗子,将药直接倒掉后,从又躺回床榻上低头思着事,手中捻动着几颗玉石子,清瘦、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一时,闻得腾腾的脚步声,何百闲嘴角微翘,听出是何夕熟悉的步伐。 门一推,四津在前脚步轻快的若一阵风吹进来,大眼睛中放着光芒,喜道:“三少爷,何夕回来了。” 稍刻,何夕放慢了步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姑娘。 “少爷,我回来了。这是我妹妹,十六岁。”何夕上前道,“何依,过来见过少爷。” “嗯。”胡百闲忙起身道,“何夕,让你妹妹坐吧!” 眼见着身量不高也不矮的何依,油黑的长发梳在背后,生得一张瓜子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着,娇俏的鼻子跟樱桃小口,看起来十分的标志又很讨人喜欢。 虽然,身着粗布的外衣,但天生的丽质却难遮掩,加之她腼腆、顾盼的神态,不禁让人眼前一亮,仿佛池中盛开着的一只荷,突然间飘落眼前。 “何依,过来坐吧!”胡百闲微笑道。 “还不谢过少爷啊!”何夕训斥道,一副家长的腔调。自然是觉得何依也不说个话,看不出个眼力件,眼里没有活。 “咳咳.....”胡百闲咳了一声道,“别说她。” 忽见何依动作轻柔的上前,桌前斟茶给胡百闲,又不忘给何夕倒了一杯。 半低着头眼睛似看胡百闲又似不敢看,怕被他发现,稍稍与胡百闲的目光碰撞,急忙的又躲避,然后又偷偷的看过来...... 胡百闲,一下子笑出声来,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何依,他莫名的觉得高兴,积压在心头的阴霾瞬间被驱散。 “少爷,何夕就这么一个妹妹了,何夕也不忍将她送到别处去,也不放心,就让她陪在何夕的身边,伺候着少爷吧!”何夕起身拱手道。 “嗯,留下吧!”胡百闲道,“你教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谢谢少爷!”何夕谢道。 忽见何依躬身一礼,虽小脸儿始终是半低着,但脸上自始至终挂着甜笑,那一种甜笑让人感觉到跟着她一道高兴起来。 当然也是对眼前的这位身子病弱、态度和蔼的少爷,充满了好感。当然也是何夕将陪伴着少爷这么多年里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 逢着午时过,安排好了何依所歇息的房间,又换上了一套侍者衣裳的何依,便开始不离左右的伺候着少爷,很有分寸。 不一时,四津推门而入,手中提落着盒子,一日三顿的汤药,又很及时的送来。 这一会子,眼睛不在直勾勾地盯着胡百看着吃药,而是看着何依发直,时不时地还傻笑上两声。 的的确确,生得很标志的何依,完全可以跟一朵花媲美。 一个转眼之工,闻得胡百闲道:“咳咳,端下去吧,有些太苦了!” “呃......,少爷,你怎么喝得这么快啊?下次慢点慢点,可别烫着了,身子要紧!”四津眼睛一直不离开何依,顺口而出的话,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去吧,忙别的去吧!”胡百闲道。 “少爷,这会子没有别的事,我伺候你一会儿,不伺候你四津难受。” 四津是不挪步啊,转身至胡百闲的身后,便开始揉肩搓背,伺候起起少爷来。 “以前,怎没觉出你这么勤快?何时变得这么殷勤!”何夕抹搭一眼四津,有些个不乐意道。自然是看出他的眼神围着何依转个不停。 “从今儿上午变得勤快跟殷勤的,更具体的时间就是你在前,何依在后下得马车,进得大门之时,够详细不地?嘻嘻!”四津嬉皮笑脸道。 “我到是最想知道,你会殷勤到什么程度?”何夕问道。 “殷勤到超乎你想象,保证你对我的殷勤崇拜得五体投地,就好比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不点儿,站在老夫子的面前,虽然站得很近,但高度却是难以接近。”四津油嘴滑舌地说道。 同时又一心三用地,一边为少爷揉着肩,眼神盯着何依,一边还不忘记回答着何夕的问题,而且,还有条不紊地,也真算是个大能人。 何依一刻不着闲地将室内打理得井井有条,看着四津那滑稽的模样,低头莞尔一笑,默不作声。 何依确实美,骨子里就有着一种吸引力,她的沉默、她简短的话语,都会影响着身边人的情绪。 虽然室内空气中弥散着药汤的苦涩味儿,也很安静,跟从前的光景一般无二的安静着,但无形之中的气氛却极其地活跃,让人心情畅快,使人感觉到一种早晨般的阳光灿烂! 第一一二章 霞入长林 酉时过半。 巨大的金乌似也疲惫,托着沉沉的身子渐渐西坠,天空中烧起火红一片的云霞,明亮耀眼。 归林的鸟儿天空中急飞,身上披着一层金辉,划过天际,慢慢成一个小黑点儿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这一会儿,胡百闲与睿王闫理羽在前,并肩走在园中,飞溯在左,何夕在右扶着苏醒过来的卷昊在后,慢慢的向前走动着。 夕阳长长的光束,若一支支穿云箭,带着耀眼的光芒,嗖嗖嗖地射在前方一片竹林之上,碧绿的翠竹笼上一层红光,飘飘然的美景仿若仙境。 “霞入长林,景色美得有些不真实。”胡百闲道。 “粗犷、壮丽的美,笔墨难书。”闫理羽道。 “嗯。”胡百闲点头。 “正如百闲所说,霞入长林为赏林之境。”闫理羽道。 “有所耳闻,闻得有山中无人到过之景,胜过仙境。偏是逢着这霞光入长林之时,顺光而入,恍惚缥缈间,便走进了那无人之仙境。”胡百闲道。 “可是成了神仙?”闫理羽道。 “也有所耳闻有人入得此中,便饮风餐露,身形飘飞自如,但却忘不掉红尘俗世,偶然间飘出,食罢俗间饮食后,便成凡夫俗子,再也寻不见入口。”胡百闲道。 “终是俗人也。”闫理羽道。 几人花园中边散步边说着话,天气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 “卷昊,红光可是刺眼?”胡百闲转回头问道。 虽然夕阳的红光将卷昊的脸映照得发红,但依然是没有一丝的血色,一旁边的飞溯用胳膊撑着他,一边焦虑地打量着他。 “稍有些。”卷昊声音很轻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改不了你这逞能的性子,命都要没了!”飞溯很不是个心思道,“一个月这是领回多少的银子?让你命都不要了!” “呵,大师兄,还有睿王跟胡三少爷,大恩不言谢,来日厚报。你们放心,我了解自己的身体,别为我担心,我真的没事儿。” 卷昊说着话,声音渐来渐弱,夕阳的红光没落下去,天色擦黑,却见卷昊的脸上腾起一层使人不安的红晕。 “不能走动得太久,先扶卷昊回去。”胡百闲道,“他有些低烧,回到室内把药吃了。” “嗯。”飞溯、何夕应声,扶着卷昊转头行向室内。 “现在一点办法儿都没有,知道解毒的药都给他用上了,接下来就只能看他自身的抵抗力了。”闫理羽锁眉道。 “嗯,急不得。”胡百闲道,“得个一年半载的。” “真是没想到,就在我这眼皮子底下,又偏偏是在这选太子妃当日,制造出这等的恶性事件,简直目无法纪,太过于猖狂!”闫理羽道。 说着话间,很明显的听出来将说话的语气软下来不老少,似乎是当着胡百闲的面儿,有许多的话不方便说也不好说。 胡百闲知道,这件事与胡百克有着说不清的关系,爬上树顶的何夕也是亲眼见了胡百克的跟管家的马车快速离开现场,但他还不知道胡百克出于什么目的,做下如此不可饶恕的恶事? 而且,在卷昊的手中发现的那一把袖剑竟是沈汐随身之物,他不能直接去问卷昊,怎么会拿着沈汐的随身之物?但他了解沈汐,相信沈汐,定是察觉到了危险,而这件事情跟沈汐又有什么关系,他还不清楚。 说来,自打胡百闲记事儿起,他与这位名义上的大哥,形同陌路。 耳濡目染,见多了他造下的恶,哪一件拿出来,恐怕都能治他个大罪,不用说全部。 横行霸道的恶名在外,有谁人不知?更何况是睿王。 若不是书院里恩师引荐,睿王万万不会跟自己有任何的往来,哪所你有天大的才能,也是敬而远之,这一点胡百闲是非常的清楚。 “理羽,这就得回去,回支寻些个偏方,给卷昊解毒,若依此下去,恐他也熬不住。”胡百闲道。 “现在外面又都在寻卷昊,自是不可声张此事,招来太医,况太医也未必会解这镖伤之毒。”闫理羽道,“百闲多费心,卷昊亦非旁人,与飞溯同门又有救命之恩。” “理羽,你我不必说客套话,卷昊之伤,我自会用心。”胡百闲道。 “百闲,我正纳闷,你怎还对这解毒之药颇有研究?好像就没有你不会的事?”闫理羽笑问道。 “还不是我这一副病身子给逼出来的。”胡百闲道。 “你这身子,也就是你,换个人可能早就不知道怎招了?你却也不当回事。这天也凉了,来回出行多穿件衣裳。”闫理羽关心道。 两人说着话,何夕从室内走出来,上前与睿王躬身罢,胡百闲打过招呼,两人奔上得马车,奔府中而回。 天空月光如水。 四周围很是安静,马车行驶在路上,清脆的马蹄声传出很远。 还记得沈汐从书院匆匆忙忙走的那一晚,这是这般的时辰,但天空中下着大雨......,他想要跟她说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他捻动着手中的几颗玉石子,睁眼闭眼都是她的微笑看着他的样子...... 如果有一种办法,能突然间的把她变到身边来,那该有多好! 或者说,时间倒退,重新又回到书院里读书的某一刻,她抬头看着他,他聚精会神的说着他想要说的话,然后,她看着他笑,听着他想说的话...... 一声大门打开的声响,拉回了他的思绪,不知不觉间到了府门口,他好像是打了个瞌睡却又没有觉得。 车门打开,四津皂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在月下闪着光,伸出精细的胳膊当扶手道:“少爷,你回来了!” “四津迎到门外边来了,与往日不同。”胡百闲道。 “殷勤的不一般!”何夕一旁边道。 不一时,几人入得室内,一阵清香味儿取代了草药的苦涩味儿迎面扑来,桌上一花瓶内插着一把各色的小花,颜色虽淡雅,却香味儿扑鼻。 第一一三章 横行霸道 且说胡百闲入得室内,身后紧跟着何夕、四津。 一阵清香味儿取代了草药的苦涩味儿迎面扑来,桌上一花瓶内插着一把各色的小花,颜色虽淡雅,却香味儿扑鼻。 片刻不着闲的何依,将室内擦得是窗明几亮,这一会儿,见少爷与兄长走进室内,急忙放下手中活儿,将桌上沏好的茶倒在碗里,恭恭敬敬地递上后又到一旁边接着忙活。 四津依然如是地站在少爷的身后,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朝着何依拧眉弄眼的,那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地,很着人笑。 不一时,见何依端着盆奔外面去打水,四津也没有心思为少爷揉肩膀了,两腿倒腾得飞快,殷勤地开门后,直接跟出了门外。 胡百闲正思着为卷昊解毒之事儿,起身站在书架前,寻找着什么...... 何夕清闲多了,不光是屋里屋外的活儿全都被何依包了,而且还来个免费帮忙的四津,真是没想到。这会儿,他坐在桌前,跟个少爷一般无二地喝着茶,感觉颇惬。 胡百闲站在书架前翻动着书籍,满清一架的书足有数百本,虽然每本书的了然于胸,但若是想找其中的一本,也得花点工夫。 不知不觉,一柱香的时间都过去了,何依没有回来,坐在桌前将茶壶喝得底朝天的何夕似觉不太对劲儿。 虽然有四津跟着又在府中,出不了什么事情,但素来做事认真又麻利,也不会跟四津单独在外面说话的何依,却没有回来。 何夕有些坐不住了。 自小就没有了爹,也没有听她娘说过他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反正他娘拉扯着他跟何依过尽了苦日子,刚刚记事儿不久,他便跟着婶奶奶来到胡府做工,一直到现在。 前些日子,他娘末了,他把何依接到了身边,就这么唯一的一个妹妹,那可是他的心尖,容不得有失。 想着想着,何夕站了起来,转身走到胡百闲的跟前道:“少爷,何依跟四津出去打盆水,这半天没有回来,我出去看看。” “嗯。” 胡百闲应声,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书。 何夕转身而出,迈着大步子奔打水的后院而来。 这胡府很大,大大小小的院落十几处,大致上成一个‘串’字,沿着一根中轴线前门楼、后门楼,中间两侧都是房间院落。 胡百闲所住的这一处院落,在西面靠前,也就是西南的方向,靠着门口处,穿过一道拱门,顺回廊走到后院便有水房跟洗衣房。 刚刚走到拱门处,忽四津鼻青脸肿地往回跑,直接与何夕撞个满怀。 “怎么了你这是?”何夕大声的问道。 “何夕,你快去看看吧,不好了,大少爷喝醉了,将我打了一顿,扯着何依不让走,就在前边儿!”四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闻得四津之言,就跟晴天霹雳一般在何夕头顶炸响,住在胡府中这么多年,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品,他还不清楚吗? 形同一个恶魔,采花大盗一般,十恶不赦。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何依刚刚来到胡府,就遇见这恶魔,何夕眼睛都红了,大步狂奔向前,不一时,便闻吃见何依的哭喊声。 虽然是夜里,但月光明亮,将四处照得通亮。 清晰可见,胡百克正在回廊里扯着何依不放手,何依拼命的挣扎着,不停地哭喊着,而那大恶人越是听着何依的哭喊声越是发出阵阵邪恶的笑声,听起来让人作呕! 何夕冲上前,一把推开胡百克,拦在何依的身前怒吼道:“你想干什么?这是我妹妹!” 胡百克确实是喝了酒,但也没有喝醉,他每日里酒是必喝,而且得喝上好几顿,花天酒地。 突然奔上前的何夕吓了他一跳,加之一推,直接将他推个趔趄,撞在身后的柱子上,回转身一看是何夕,立刻破口大骂。 招手从一旁边暗影里招出两个家将,跟凶神恶煞一般直接扑上前来,胡百克没好声的怒骂:“给我打,打死他,打!” 这两个恶家将,一脸的横肉,平日里也是认得何夕,但已经是做恶做得习惯了,哪还管你认得不认得的,伸手就打。 说来也是根本就没有把府中这个病弱的三少爷放在眼里,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两人将何夕扯住,吓得何依是紧紧地抱着何夕不松手,狠劲儿地踢着两个恶人。 “蒿开她,给我打,往死打,打死这不知高低的奴才!”胡百克叫嚣道。 两个恶奴,变得更加猖狂,一把将何依推出多老远,摔躺在地上,扯着何夕就开打,何夕只是以手臂挡着,招架着并没有还手。 忽见胡百克趁着恶家将蒿住何夕之时,上前一顿踢,呲牙咧嘴地骂个停。 恰在此时,忽闻得一声呵斥:“住手!放开他!” 见胡百闲站在不远处,怒瞪着两个凶横的家将,身后跟着的四津急忙奔至前边扶起倒在地上的何依。 “老三啊,我今天替你教训一下他,太不懂规矩了,连我都敢打,非得打死他不可!”胡百克指着何夕道。 “大公子,我没有打你,我只是在保护我的妹妹!”何夕道。声音不卑不亢。 “啐!”胡百克冲着何夕啐了一口,“你他娘的,嘴硬!” “你醉了吧!”胡百闲厉声道,“我身边的人,要教训我自己教训!” 胡百闲似是走得急,加之又动了气,不待说完话,一阵剧烈的咳,四津与何依忙上前扶住了他。 “哼,老三呐,你至于动这么大的气吗?不就是一个狗屁奴才,打死了,再给你换一个就是了!”胡百克没好声道,“打死他,非打死他不可!” 胡百克抡拳就要又打何夕,胡百闲一边咳着一边上前拉扯,忽然顺着回廊的另一处传来声音,声音不高,有些发尖发细,却见胡百克立刻老实了。 “老大,你想干什么?” 紧跟着管家矮冬瓜快步上前看了看没吭声,闪身一旁边,身后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胡利辉。 第一一四章 凌云直上 且说一人走来,正是胡利辉。 见他身形中等偏高,微胖,脸色很白,稀疏的灰发梳起一个抓髻,横插一簪。 生得八字眉,一双笑眼,两个尖尖嘴角向上,给人一种一团和气的喜感,感觉他没有脾气,很容易的接近。 然而,与众不同的是在眉眼间,很对称的生着一对黄豆粒大小的黑痣。 稍稍在正中间偏向内眼角,乍一看,就跟四个眼珠差不多少。特别是当他眼珠转动之时,看得让人有些眼花缭乱的,仿佛一个瞬间就能将人的思绪打乱,缕不出来个头绪。 见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袍子垂到脚面,手中拿着一串佛珠串,上下的捻动着。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好像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也实在是没有想象之中的礼部尚书令的威严,很有亲和力。 “老大,你干什么呢?”胡利辉上前问道。 他的声音不大,又有些尖细,但却让人听得很清楚,声音之中听不出来责怪或者别的什么,只感觉像一潭深水般平静又深不可测。 即便是此时剑拔弩张的兄弟俩人怒目而视,而他却依然面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蔼,跟其它的家长面对此种场景怒气冲天的样子是截然的不同。 “没干什么,爹!”胡百克道。 何夕的鼻子被打得出血,‘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听得很清晰,他的双臂还是被两个恶家将打手死死地拧在背后。 “老三身子弱,你不知道吗?”胡利辉问道,声音里依然是听不出什么,就好像平常日子里闲聊天一般的语气。 “爹,我酒喝多了,有些迷糊,先回去睡了!” 胡百克说完,转身而去,肥大的身子走起路来,来来回回的摇晃着,好像是一个盛满了水的大水缸,晃动得水都要溢出来。 “哼!”两个恶家将帮凶,哼了一声松开了何夕,一路小跑的追着胡百克而去。 “三少爷,消消火。”管家矮冬瓜上前道,“大少爷喝多了,酒后失态,别跟他一样。” “老三呐,最近天气要凉了,逢着秋冬,这咳疾来得更猛,药不能停啊!”胡利辉说完转身的往一旁边走去。 “还不快擦擦,你是怎么照顾三少爷的,可真是的!”管家矮冬瓜斥责、埋怨了何夕一句,转身快速的追着胡利辉而去,眨眼之工,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另一端。 回廊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胡百闲四人。 “哥。” 何依上前,以衣袖为何夕擦着脸上的血,心疼加委屈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剩下眼中扑簌簌而下的眼泪,流成了小河。 “咳咳咳......,都回来吧!”胡百闲咳着道。 “少爷,你慢点儿,我们这皮糙肉厚的,被打两下子也正常,你别上火,别往心里去,这身子要紧。”四津边走边安慰着胡百闲。 夜深了。 万籁俱寂。 没有一丝的风。 逢着丑时渐末了,胡百闲依然在书架前翻动着书籍,聚精会神为卷昊所中之毒,寻找着解毒的良方。 闻听远处传来了鸡鸣之声,坐在一旁边的何夕,这会儿,栽歪在一处打着盹,何依早早的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了,今日之事,定是将她吓得不轻。 稍刻,胡百闲上前,叫醒何夕去榻上睡,熄灭了灯,合衣躺身。 虽然很疲惫,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他在思考着,如何为卷昊解毒,连着几日里的观察,他发现卷昊很是刚强,为他疗伤之时,嘴中不吐一个‘疼’字儿,额头豆粒的汗珠却噼啪而落。 他相信,沈汐的眼光不会错,卷昊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一定要将他身上的毒解了,恢复成原来的他,或者说比原来的那个他更完美。 他的心中,有着解不开的谜团,他一步步的探索着,他勾画了一张蓝图,他需要人才,特别是卷昊与飞溯这样的人才。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想睡会儿,却因动作有些快,嗓子干痒,一阵的急咳,忙又起身,走到桌前喝了些水。 稍觉得好些,再次躺下之时,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眼闭眼,眼前都是沈汐...... ...... 不待天光大亮,阵阵鸟儿的脆啼清幽悦耳,他起身披了一件衣裳推门而出。 胡府很大,园中的景致颇多。 穿过两道拱门,来到一处花园,园中紫色的蔷薇攀爬着院墙,若一朵朵飘荡着的云朵簇拥而开,晶莹的露珠在花叶间闪着光。 那一边,一朵朵橙黄色的喇叭形状的花朵,攀树而上,远远看去,粗壮的大树宛若穿着一件金黄色的衣裳,不待金灿灿的朝阳出来,就已经很是耀眼。 树有多高,这花朵之藤蔓便有多高,不屈不挠,直接攀爬而上。 勇于攀登,凌云直上。 步步登高,坚韧不拔。 花儿永远释放着正能量。 他虽然叫不出这种花的名字,也没有问起过谁,更没有到书籍中查阅过,但他从心里往外的喜欢着这些花朵。 如果说,他是故意绕开这些关于植物的书籍也不为过,心里边特意留出一块空白,等着沈汐为他填充,描画。 想着想着,他笑了。 他想,如果现在沈汐在身边就好了,她就像是一本植物百科的大字典,会说出很多很多关于这种植物的家族史,还有远亲近眷,姐妹花等等......,就好比说出这种植物的前生今世一般。 迎着晨风的凉爽,他走到园子的深处,一方很大的荷花池,出现在眼前。 花容艳美的荷花刚刚落去,一池繁茂的碧绿荷叶铺贴在水面上,水面上又腾起一层晨雾,就像笼罩在天空上的薄云一般朦胧...... 他停下脚步,离得岸边约有三、五丈远的距离,自小时曾落入其中,他便对这池子有着一种说不出来感觉,不是恐惧,也不是敬畏,总之,是他心里的一道疤痕...... 他转过身,走向一旁边,草叶上的露珠将他的鞋袜打湿,他想起,曾经将这件事情说与了沈汐,沈汐的眼中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滴...... 第一一五章 淡逸疏容 立秋。 天高云淡,飒飒秋风起,这一早一晚甚是个凉爽。 沈梅棠病了多日,自闻得卷昊之噩耗那日起,伤心欲绝,一病不起。 小丫鬟灰兰与玳瑁,不离左右,精心地照顾着二小姐,谁也不敢在她的面前轻易地提起卷昊。 这日里,灰兰早起去厨房中给二小姐取回煎好的汤药,沿着回廊往回走时,见园中一处五颜六色的菊花开得正艳,凑上前闻了闻,淡淡的一股清香袭来,让人心情很是舒畅。 捡着深粉、浅粉、耦粉、亮粉、桃花粉还有胭脂粉跟玫瑰粉,不大一工夫,灰兰掐了一大把拿回房中。 插入一个敞口的水晶瓶子中,填入清水,花香味儿在房间中弥漫,将草药汤苦涩的味道遮盖。 别看是一把不太起眼的小菊花,却起了很大的作用,不知不觉当中,淡淡的清香让人呼吸顺畅,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沈梅棠起身,玳瑁伺候着二小姐穿衣,又觉衣带渐宽,她人变得憔悴。 洗漱罢,稍稍吃过了一些早点。 隔了一会儿,灰兰又端来汤药,伺候着二小姐喝了一碗,那汤药闻着就是极苦的味道,灰兰看着二小姐喝着,心里也是一边心疼着,口里一边‘咕咚咚’地往下咽着苦水。 “良药苦口利于病,二妹妹吃过药,身子就好了!” 说着话,齐安平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走进来,一身宝蓝色的衣裳熨烫得很是平整,一个褶子都没有,将他的人显得板板正正、利利索索的。 “无论何时,安平公子总是把自己打理得既干净又利索的。”灰兰赞道。 “习惯了,自小养成的习惯。” 说着话,齐安平将食盒子打开,顺里边端出两大盘子点心道: “二妹妹,这是四舅父特意给外祖母做的菊花酥,昨晚上送来的。外祖母没舍得吃,让我早起给你送过来,你快尝尝吧!” “哟呵!真好看!” 灰兰赞道:“你们看,我早起采回来那把的菊花,捡着粉色系的来,可巧了,这两盘菊花酥就是粉色的,像不像是我采来的菊花?你们说说!” “哈哈,二妹妹,你快看看,是有些像!” 齐安平笑道:“二妹妹,这会儿肖珍珠不在,你多吃点,她要是回来,一准又给包圆了!” “嗯。”沈梅棠点头道,“有劳兄长,只留下这一盘便够了,另一盘端回给祖母,这是四叔父做给祖母的。” “二妹妹,你吃就行了,四舅父这一段时间,哪一天都送来吃的。这不是,昨晚上送这酥点之时,说今晚上送肉骨来,逢着秋后天凉了,多吃些肉骨补身子。”齐安平道。 ‘轰隆隆’ 外面天空响起了雷声,有风吹进来,眼瞅着外面就要下雨。 “自打立秋过后,三天两头的下雨,这大清早上的,又要下雨了。”齐安平起身道,“二妹妹,你好生的歇息着,我今天有很多的事去忙,稍晚些来看你。” 说着话,齐安平走出门外,灰兰拿了一把油纸伞追上前道:“安平公子,你到是拿着一把伞呐!” “拿不拿都行,我到是不怕浇,但我这衣裳怕浇!”齐安平接过油纸伞,向前边走边说道,“别忘记了,让二妹妹吃药。” 室内,玳瑁取来一白瓷盘,取了一块水粉色的菊花酥点放在盘中,递到沈梅棠跟前轻声道:“二小姐,尝一块,四老爷做的宫廷酥点好吃着呢!” “嗯。”沈梅棠点头,刚刚喝罢了汤药,嘴中有苦味,这点心闻上去就甜丝丝的,“你们俩个也坐下,一块儿吃。” 见那粉酥酥的菊花点,造型若一朵盛开着的菊花,舒展开多姿的花片,或大或小,或宽或窄,花瓣之头或尖或圆,正叶、长叶雕刻得惟妙惟肖,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四老爷这手艺是真高,光是瞧着这点心,都觉得好看极了,我都舍不得吃了。”玳瑁赞道。 “菊花可供食用又可药用,有助延年益寿。略有耳闻,以菊花养生得法者,大寿者可达一百二、三十岁,中寿者可到七、九十岁。”沈梅棠道。 “咳哟!中寿者都成了老寿星了,那大寿者岂不成了老神仙了!”灰兰惊道。 “说得就是啊!”玳瑁道,“我就喜这菊花,因它傲霜而立,凌寒不凋。” “正是因菊花的傲霜而立,凌寒不凋而得名‘花中之君子’,象征顽强不屈的一种精神。”沈梅棠道。 “二小姐,待雨停了,咱到后园中赏菊花去,散散心。”灰兰道。 “嗯。”沈梅棠点头,这几日里,躺在榻上,喝着汤药,确实也是闷了,“菊花之优韵雅逸,淡逸疏容,若中秋的一轮皎月,怎可不赏。” 正说着话,忽闻得院落中传来脚步声,灰兰起身至门口处,见珍珠手中擎着一把伞,快步地跑来,急忙打开房门迎道:“珍珠,你回来了?” “梅棠好些了吗?”珍珠在门外大声的问道。 “好多了。”灰兰道,“快些的进来,进来啊!” 珍珠入得室内,身上被雨浇得湿湿的,顾不得换衣,见沈梅棠坐在桌前,气色渐好,高兴道:“梅棠,你好多了啊!” “珍珠,快换下衣裳,来尝尝四叔父做的酥点。”沈梅棠道。 “咳哟,我说珍珠姑娘就是口福不浅,这酥点刚送来,珍珠姑娘就回来了,是不是闻得几里地以外,就闻见这香味儿了,受不了了!啊?咯咯咯......”玳瑁打趣道。 “嘿嘿,让你说对了,我就是那食神,什么好东西想逃过我的嘴,门都没有!”珍珠煞有介事道。 嘴中叼起一块点心,闭着眼睛细细的品味着,不一时,吧嗒着嘴道:“香、真香!” “咯咯咯......”几人皆笑。 “到了你嘴里的东西,哪有不香的?”沈梅棠笑道。 “梅棠,我爹开了个方子,各种草药备齐,我刚刚送到后院药房之中去了,我娘跟四姐,稍晚些时候过来看你,而且,四姐又给咱们做了新的衣裳,一起拿过来。”珍珠边吃边说着。 第一一六章 致命的甜蜜 逢着辰时过,巳时初,绵绵的秋雨初停。 雨后的天空并没有放晴,依然是被沉沉的灰云笼罩,仿佛是雨神下得累了,歇口气,再来一场几天几夜持续不断的雨。 室内有些暗,也有些闷。 闻得林中的鸟儿清幽脆啼,阵阵清新的花香顺窗子而入,沈梅棠披了一件外氅,灰兰跟玳瑁伺候着,珍珠在后,几人出得门来。 沿着回廊往后院行去,灰兰在前边引路,引着沈梅棠前去看那园中盛开着的、五光十色的菊花。 “梅棠,说实在的,我是最喜欢这菊花的......” 不待珍珠的话说完,玳瑁抢话道:“因为它能吃啊!咯咯咯......” “呃,这,这算你说对了一半吧!”珍珠回道,“你说话还挺噎人的!” “另一半我知道,珍珠姑娘想长寿,想来个高寿,活上一百二、三十岁,天天吃菊花养生!”灰兰边说边笑道。 “呃,你们俩就拿我开涮吧!三句话不离开吃,我说我喜欢花,难道也离不开吃货这两个字吗?”珍珠瞪眼道,“你们猜,我最喜欢什么品种、什么颜色的菊花?” “咳哟,珍珠姑娘长学问了,先将你喜欢什么品种、什么颜色的菊花搁在一旁边,稍后捡起来说;你给我们先说说这菊花一共有多少个品种,多少种颜色来,听听!”玳瑁牙尖嘴利追问道。 “对,珍珠姑娘若说得好,我这就去厨房给你端甜瓜去,这甜瓜配着菊花点心来吃,想想都流口水了,是也不是,珍珠姑娘?”灰兰接话道。 “哼,虽然你们搬出来甜瓜诱惑我,但是我也不会上你们的当!”珍珠道,“有梅棠在此,我可不会在鲁班面前班门弄斧,自行出丑,让梅棠说吧!” “咳哟,珍珠姑娘变得聪明了,以一招‘鲁班面前班门弄斧’之谦虚招数,将自己说不出来的东西,直接顺水推舟了,推得个干干净净!”玳瑁笑道。 “咯咯咯......”沈梅棠笑看着珍珠,洁白的牙齿若月光下的珍珠贝一般闪着迷人的光芒。 “啾啾啾啾......” 一阵鸟儿声,好像就落在回廊的檐子上,听得特别的清晰,那一连串的叫声拉得很长,很长,就好像是乐团里的长号吹响,紧跟着又有高亢、嘹亮的脆啼响起,听得人顿时忘记了忧愁,情飞心逸。 看着沈梅棠高兴起来,几人皆欢快的笑起来。 不一时,行至那一处园子处,五颜六色的菊花,竞相开放,花头上沾着晶莹的雨珠,半垂着头,娇俏可人,又好像是看见倾城绝色的沈梅棠,自叹不如,不敢与之相媲美,而羞怯低着头。 虽然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但就有那飞出来的蜜蜂开始采蜜,数量不多,嗡嗡嗡,却将花朵显不俗,又很是热闹。 “这些蜜蜂的数量才正常,前一次,‘春晴园’中,那密密匝匝的蜂群压根儿就不正常,你们说是不是?”珍珠心有余悸道。 “珍珠,不可如此说。” 沈梅棠道:“想那‘春晴园’在东城门外。 依山傍水,其内种植大量名贵花木。 正如前次家宴姑父所说,有些植物以其叶片、以其茎散发出大量的甜味儿,虽看不见其花,甜味儿却能吸引大量的蜜蜂前来吸吮,而这一种甜味儿对蜜蜂身体却有害,致死而不知。” “这样说来,蜜蜂与这植物之间也是一场生死搏杀,甜味儿吸引来了蜜蜂,而蜜蜂却被甜死而不知,何其不是一种悲哀啊!”灰兰嗟叹道。 “你们说,被甜蜜致死的蜜蜂,这一种死法,是甜蜜的还是痛苦的,还是根本就不知道了什么是甜蜜,什么是痛苦呢?”珍珠反问道。 “要我说呀,甜蜜也好,痛苦也罢,是相互依托在一块儿的,形影不离。没有甜蜜过,你就领会不到痛苦的滋味儿;也正是这痛苦的滋味儿将甜蜜烘托得更甜。”灰兰道。 “嗯,你还挺哲学的,说的有点道理。”珍珠道,“梅棠,你说呢?” “灰兰说得对。” 沈梅棠肯定道:“甜蜜与痛苦相互依托,没有甜蜜过,就不会感触到痛苦的滋味儿。 也正是恩爱源自于过去的过度祸害,而恰与其相反,祸害来自于过去的过分的恩爱。 一柄双刃剑。 甜蜜与痛苦相互依托,也就像是白天是黑夜的终结,黑夜也会将白天吞没。白天的明亮,将黑夜映衬得更加漆黑。” “啾啾啾......” 又是一阵悦耳的鸟声啼鸣,一刻不着闲,好动的珍珠踩着回廊上的长凳,攀上回廊的栏杆,直接顺着一块嶙峋的怪石爬上假山之上。 “我说珍珠姑娘啊,这会子刚下完了雨,那上面湿漉漉的,你在滑到了摔下来,可怎么去参加那最最后的一场复试呀?你快长点心吧,下来,下来呀!”小丫鬟玳瑁急道。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爬上来,看看那鸟儿是不是羽毛浇湿了,而飞不起来了,我来帮帮它,我是专门来做好事的!”珍珠边爬边吼道。 珍珠的话音未落,忽闻得身后一声:“吃饱了撑的吧你!” 沈梅棠几人回头,发现沈志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不远处,一脸的不高兴,厚厚的肿眼泡将眼睛遮挡,几乎成一条线,实在是看不出来他在想着什么? 不过,不过可以直接从语气上听出来,他不太高兴! “事精啊你?哪都有你,我就吃饱了撑着了,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珍珠站在假山上冲着沈志烨闷吼着,唬得檐上的鸟儿惊飞而起。 看着沈志烨情绪有些不太对,沈梅棠问道:“志烨,你怎么了?是因为读书的事情被先生或者爹斥责了吗?” “二姐姐,参选太子妃最后一轮复试的喜报送来了,送消息那人刚走。 大姐姐跟梅霞姐姐都有,我很疑惑为什么还有她,肖珍珠?我更疑惑不解的是怎么唯独就没有你?!” 沈志烨说无话,狠狠瞪了一眼珍珠,转身就跑了,沈梅棠几人愣在了当场! 第一一七章 幻影 且说沈志烨跟竹筒子倒豆子一般,劈里啪啦地说完话,转身而去。 沈梅棠几人,愣在当场。 原本就笼罩在天空没有散去的灰云,这一会儿,密密层层织出一张巨网,仿佛将整个的天空都给网住,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连绵的秋雨再次下起,又急又密,从天到地拉起雨幕,哗哗哗不停地下起来。 “沈志烨,你给我回来?”珍珠一边顺着假山石而下,一边吼道。然而,沈志烨早跑得没影了,“梅棠,我上前院看看去。” 珍珠顺着回廊的一侧,快步疾奔向前院。 灰兰跟玳瑁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满脸的疑惑,紧盯着沈志烨消失的地方,以为这是一场他导演的恶作剧。 “跟上珍珠,到前院去。”沈梅棠平静道。 “二小姐,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珍珠也好,雨下得挺急的。”灰兰一时间不知沈梅棠是何意,遂劝道。 沈梅棠却快步向前,跟着珍珠之后,奔前院而来。 灰兰知道沈梅棠倔强的性子,拦是拦不住的急忙丢一个眼色与玳瑁,玳瑁丢下一句:“二小姐,你不急,我先去寻伞来。” 玳瑁言罢,快步急追珍珠,自是要先去前院看看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事情的结果怎么会是这样? 沈梅棠没有说话,向前走着。 她知道,沈志烨不会突然间扯出这样的一个谎言,虽然还小的他有时候也说谎话。 她的思绪回到去‘云锦宫’复试的那一天。 迟来者的复试当中没有她,她心中也有数,知那恶毒的谣言必是宫中人尽皆知。 谈不上参选的欢喜,也就无从来说落选的失落。 她本来就无心参选这太子妃,也对‘春晴园’中出现的那个人感觉到不太舒服。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而却又无从知晓,冥冥之中的感觉就像是前生欠下的债,今生要偿还一般。 她并不觉得难受,也没有觉得会有一身的轻松,也不可能会有轻松。 有悲也有喜。 她想着,六一大师兄。 她坚信,她一定会跟六一大师兄在一起,他就是她这一生要等的人。 她爱上了他, 在书院里之时,她就爱上了他。 看不见他的每一天,她都觉得是无尽的折磨,若想把他忘记,除非消磨掉她的记忆! 绵绵的雨雾中,出现大师兄六一的幻影,影影绰绰的轮廓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看见他俊朗又有些憔悴的脸上绽开了久违的笑容,深邃端庄的目光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他的声音缭绕在她的耳边,他说过的话留在她的记忆当中......,她知道,她们的爱情甜蜜永恒,终生不忘。 ...... “二小姐,我们在这儿等一下,玳瑁去寻雨伞了。”灰兰站在回廊尽头处说道,“这一会儿,雨下得太急了。” 沈梅棠依然是没有吭声,径直的向前走去,冰凉的雨珠顺脸而下。 “哎呀,我的天呐,二小姐,你的病还没好呢!”灰兰急得抓耳挠腮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紧跟在一旁边,以袖子为她遮挡着雨,却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正着急之时,忽见玳瑁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前,齐安平紧随在后向此处奔来,脚下水花飞溅。 “二小姐,快遮着点雨呀!”玳瑁急道,“这身子要紧啊!” “二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莫听志烨的话,志烨还是个孩子啊!”齐安平急急道。 “我看看我爹。”沈梅棠道。 稍刻,书房内,沈长清,沈夫人、沈志烨,珍珠,还有管家任伯都在。 眼见着沈长清阴着脸,那脸色阴得几乎是要下出雨来,沈夫人站在一旁边,脸色也变得极其的苍白,自是担心着沈长清如上次一般,一股急火攻心,直接昏倒。 看着沈长清阴沉着的脸,沈梅棠的心‘咯噔’一声,知道自己还是让爹爹失望了,一阵难过跟委屈涌上心头,眼中泪光闪闪。 “爹。”沈梅棠走上前,轻声唤道。 “棠儿。”沈长清看着浑身被雨淋湿的沈梅棠道,“怎么弄的,快去把衣裳换了。” “棠儿,去一旁边的室内把衣裳换了,过来陪你爹说说话。”沈夫人起身道。 “嗯。”沈梅棠点头,灰兰、玳瑁急忙上前服侍着。 刚一转身,恰见到沈梅娇跟沈梅霞在前,身后跟着金枝、晴雪进来,沈梅棠点头道:“姐姐,梅霞。” “妹妹。”沈梅娇点了一下头。 “梅棠。”沈梅霞应了一声。 稍刻,另一室内,灰兰、玳瑁为沈梅棠换着衣裳,一旁边跟着的珍珠眼泪劈里啪啦的掉下来,形若室外的雨。 “珍珠,莫哭。” 沈梅棠说着话也落了泪。 然而,让她落泪的不是因为这太子妃的落选,而是她看见了众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就好像倾城绝色,自小聪慧过人的她,是个冒牌货一般,此刻被戳穿。 “梅棠,我刚刚都跟舅父说了,‘云锦宫’的复试,只是一个小太监记下了我的名字,我就合格了,这怎么可能呢?这里边,一定有事儿,一定是有事儿!”珍珠急道。 “珍珠,莫做它想。”沈梅棠道,“你好生的准备着最后一次复试便是。” “不!梅棠,这好像是谁在跟我开的一个玩笑,玩笑开得好像有些大了点!” 珍珠冲着墙面上挂着的一面镜子,审视着自己道:“生得这般一副粗鄙模样,太子需要驯养员吗?弼马温吗?把我给招去!” 珍珠对着镜子抓耳挠腮,模仿着猴子的模样,搞怪又滑稽得要命。 换做是平常的日子,听着珍珠这样的话,可能灰兰跟玳瑁得笑得直不起来腰,直接笑趴在地面上。 而今天, 看着落了泪的二小姐,想起那在背后做梗的胡大恶人还有遇险、不明生死的卷昊,还有接下来接踵而来的意想不到的事情,眼泪晃在眼圈里,默不作声地为二小姐换衣...... 第一一八章 绵绵的秋雨 绵绵的秋雨下个不停,阴暗的天空灰蒙蒙一片。 换掉被雨淋湿的衣裳,穿着一套水清色衣裙的沈梅棠,看着清透可人。 书房内,沈长清的脸色跟着室外的天空一道阴沉着,室内一阵的沉默,闻得轰隆隆的雷声天空中滚过。 “爹。”沈梅棠上前倒了一碗茶水递上前。 “爹自己来。”沈长清接过茶水道,“梅娇、梅霞还有珍珠,你们几个先回去,好生的准备着接下来之事。” “爹,我们先回去了。”沈梅娇起身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莫上火,莫着急,慢慢来。” “嗯。”沈梅棠点头道,“恭贺姐姐、梅霞还有珍珠。” 沈梅娇与沈梅霞转身奔外室而出,行至门口处,沈梅娇回头召唤沈夫人道:“娘!” 沈夫人看着沈长清苍白的脸色冲着她挥挥手,意思让她先回去,沈梅娇却站在门口处没有走,少刻,沈长清道:“你过去看看。” 沈夫人起身道:“棠儿,陪你爹说会儿话,娘过你姐姐那里看看。” “嗯。”沈梅棠道,“娘放心。” 这一会儿,室内变得安静。 一言不发的齐安平坐在旁边一处,手中端着茶盏以杯盖沿着浮沫,看不出来脸上的表情。 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住的珍珠很是纠结,走上前再一次的说道: “舅父,我真想不明白,因惊马而迟来者,不在少数,即便是我这顺利通过者,不过是被一个小太监记下了名字,凭什么,凭什么就没有梅棠? 齐安平,你应当去查查,这次复试有多少的落选者?而这迟来的落选者是不是仅是梅棠一人啊?我怎么就觉得这事不对劲呢?不对劲儿呢?” “珍珠,哪来那么多的疑问?哪来那么多的不对劲!”沈梅棠将珍珠按坐在木凳上道,“莫想的太多,你且准备着接下的最后一次复试便是了。” “梅棠,我入宫是为你随在你的身边,如今,你不入宫了,我还入个什么呀?” 珍珠急道:“我肖珍珠,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我真就纳闷了,太子选我入宫想做什么?是缺少驯养员还是弼马温啊?” ‘噗’ 一旁边闷头不吭声的齐安平将喝进嘴里的一口茶水喷在了地上,紧接着又咳了两声,似乎是正喝着水时听到珍珠的话,一下子呛到了。 “肖珍珠,你可别不知个好歹?”齐安平回怼道,“这肖家是烧了高香,你是哪辈子积了大德,修了大福才连过两关,有这机会,你还诈刺了,可别不知个好歹!” “你才不知个好歹呢?我乐意不去!”珍珠没好声道。 “你乐意不去,就不去呀?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吗?” 齐安平斥道:“甭说这参选太子妃之事,天下人皆瞪眼看着呢,就连平头百姓,匹夫匹妇,市井草根,凡是生活着的,是一个人的事吗?那不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事吗?” “没兴趣了!”珍珠将头拧向一旁边,看着窗外的雨道。 “珍珠,不可如此。”沈长清道,“正如安平所说,你代表着肖家,你是肖家的女儿,非是你一个人之事。” “舅父,我入宫只为陪着梅棠,我......”珍珠咕哝道。 “珍珠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还需深思,莫孩子气。”沈长清道。 正说着话,忽见管家任伯急匆匆地走进来道:“回老爷,有胡府的管家前来见老爷。我跟他说,我们家老爷身子不舒服,谢绝见客。他说,那就明儿早晨来,现回去了。” “嗯,知道了。”沈长清道。 一个转身,任伯匆匆而出。 “真他娘地不是个东西?这么快就又来了!”珍珠恨道。 “舅父,胡府必是得到了消息,知太子妃里没有二妹妹。”齐安平起身道,“或是明日里,再次前来逼婚。” “我早就说过了,胜觞朝有这规矩,此婚可成也可不成,全在双方自行的态度,他胡府能怎么样啊?”沈长清脸色阴沉道。 “爹,莫急。”沈梅棠道,“此事,我自己做主,我要见那胡百闲一面。” “二妹妹,你见那胡百闲做什么呀?一个病秧子、药罐子,躲都躲不过来,你到底要见他做什么呀?”齐安平很不高兴道。 “我只是有我自己的想法。”沈梅棠道。 “棠儿,胡府有那十恶不赦的胡大恶少在,即便是没有听说过那胡百闲行恶事,此门婚事绝不可成。”沈长清厉声道,“先行回去,爹有些公事要忙。” “爹,我......” 沈梅棠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沈长清厉声打断道:“珍珠,回去好生的准备着,棠儿,你去吧!” 恰在些时,沈夫人从外而入,随在身后的两个小丫鬟手中提着食盒。 沈梅棠见沈长清铁青着脸色,便起身与沈夫人打过了招呼,退了出来。 灰兰与玳瑁等候在外室,这一会儿,见二小姐出来了,急忙上前披上一件外氅。 沙沙沙,沙沙 绵绵秋雨不停歇地下着,地面上积满了水,有树叶从树上落下,在水中飘荡。 几人出得外室,快步急奔回廊处,虽然,手中擎着油纸伞,还是片刻便被浇湿,雨水直接灌进鞋子里,湿沓沓的。 行至回廊中,灰兰忙着为二小姐抖落大氅上雨水,忽见齐安平从后快步追来,上前道:“二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竟说些糊涂话呀!” “什么糊涂话呀?何时说糊涂话了!”珍珠怼道。 “肖珍珠,我真就奇怪了,我怎么就看不见你高兴的时候,按理说,这个时候你不应当高兴,不应当好好的感谢我一番吗?”齐安平瞪了一眼珍珠道。 “有话咱回去说,这大下雨天的,二小姐这病还没好呢,哪扛着这么折腾啊!” 玳瑁急道:“二小姐,你们先行回去,我这就去厨房一趟,让师傅们费点心,煮些姜汤驱寒,很快就回来。” “嗯。”沈梅棠点头,玳瑁直奔厨房而去。 雨越下越大,毫无停下来之意,天地间被雨雾遮盖,朦朦胧胧的一片。 第一一九章 表白 且说回到室内,几个人从上到下,全都被急雨淋湿。 稍刻,各自换好衣裳,灰兰沏了热茶,又端出点心,摆在桌上,齐安平脸色很不好看地说道:“二妹妹,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要见那胡百闲一面?连着说两次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珍珠怼道。 “不说话你能憋死吗?”齐安平怒道,“哪都有你!” “能,准能憋死。”珍珠怼道。 “蠢货。如果进了宫,还这一副德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齐安平怒道。 “安平公子,你别生气,珍珠姑娘就这脾气,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灰兰将齐安平按坐在椅子上,又倒了一杯热茶道,“快,暖暖身子。” 稍沉默。 沈梅棠走到桌前坐下,亲手为齐安平倒了一杯热茶,又将那粉酥酥的菊花点取出一块放在盘中,推到齐安平的跟前道:“表兄,请慢用。我有着自己的想法,确实想见胡百闲一面。” 闻得沈梅棠之言,齐安平虎目圆睁,极其地不高兴,脸色阴沉得要下出雨来。 少刻,强忍着不发怒,声音有些急,又有些燥地说道: “二妹妹,你不明白我的一片心吗?自小到大,你一直都不明白吗?要我怎么说,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明白?你不打算嫁给我吗?” 雨声沙沙不停,气氛有些尴尬。 或许这是齐安平的表白。 沈梅棠的落选让他心里面窃喜,然而,闻得沈梅棠要见胡百闲这位自小聘订了婚事之人,无论出于什么考虑,他都是一百个、一千个的不乐意,不高兴,从骨子里头就是抵触,抵触着这个人! 冥冥之中的一种感觉,或者也可以说成是他的过于敏感,他总是感觉,二妹妹一旦见到了这位胡百闲,就永远的不在属于他了! 虽然说,现在,即便是就坐在眼前的二妹妹也不属于他,但是她也不属于别人啊,不属于其它的人,始终是他围绕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他可以慢慢的等啊,慢慢的感化她啊...... 他想过很多次, 就在二妹妹前去参选太子妃之时, 他绕开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心里面不停地祈祷,祈求着二妹妹落选,他要一辈子陪在她的身边,对她好,尽自己最大的所能,把能给她的全都给她! 当今天早起来,看着前来送喜报的人跨进府门的那一刻,他脑袋中一片空白,形若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灵魂。 当他亲眼看到,喜报上竟然真的没有二妹妹的名字的时候,他好像是在做梦一般,用手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感觉到了疼,他才如梦初醒。 二妹妹依然是他的,依然是他的,他心中默念着,眼中有泪,跟随着大家一道难过着,心中的想法却跟大家不一样。 然而,当他听到二妹妹要见胡百闲,他的心里就好像是失控了的病人一般,情绪暴躁得想去打人,想去狠狠的发泄! ...... “表兄,你是我的表兄啊!”沈梅棠道。 “二妹妹,你不打算嫁给我吗?” 齐安平重复道:“我是这样打算的,自小我就跟我娘,也跟舅父说过,我齐安平非你沈梅棠不娶。 二妹妹,你不用着急着给我一个答复,我会等,等到你说想嫁给我的那一天......,我想,总会有这么一天。 二妹妹,我爱你,爱极了的爱,因为你,我痛苦不堪。” 齐安平不顾屋子里还有着珍珠等人,直接的向沈梅棠表白。 他似乎是忘记了,或者说对自己没有信心,也知道沈梅棠只是把他当成兄长,并无男女感情之意,他没有跪下来,跪在地面上表白。 一阵沉默,气氛让人压抑。 “嘿嘿,我说齐大公子啊,你的表白迟到了,而且迟到了九条大街!”珍珠上前道,“想听听原因吗?” “你说不出来好话,从你肖珍珠嘴里说出来话,我怎么就那么不愿意听呢!”齐安平将脸转向一旁边去,不看珍珠道。 “珍珠姑娘要发表高见了,快喝杯茶吧!”灰兰倒一杯茶递到珍珠面前道。 “你们一定是想听,我为什么说齐安平的表白迟到了呢?” 珍珠一本正经地说道: “爱呢,本身没有错,你爱一个人是你自己的事,至于对方爱不爱你,接受不接你的爱,那也是对方自己的事。但强拧的瓜不甜,最爱吃甜瓜的我,最有发言权。 为什么说你的表白迟到了呢?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掩耳盗铃。 虽然说,梅棠此一时,第二次复试,梅棠没有试,最后一次复试,榜上也无名,但你们信了梅棠就此落选,我可不信! 而我不信的理由就是梅棠倾城绝色、聪慧过人的名声自小便在外,这胜京城谁人不知呢? 那太子眼不瞎、耳不聋的,也不是个五、七岁的孩子,看不见、听不见吗? 谁又能说,放着这般的倾城绝色不娶,另娶一般胭脂俗粉,那能是一个当朝太子的想法吗?连我们这等草民的想法都不如了吗?” “肖珍珠,白日做梦你!” 齐安平恼火道。好像珍珠的话是一盆子冷水,突然间将他心中燃烧着的爱之火,兜头盖脸的给浇灭,灭个彻底,干干净净。 “我怎么白日做梦了?你是说我替着梅棠在白日做梦吗?呵,你是盼着梅棠落选吧!”珍珠道。 “你,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盼着梅棠落选?我还盼着你早日入宫,用宫中的规规矩矩将你框死呢!”齐安平恼火道。 “哼,即便是入了宫,大活人还能让规矩给框死了,我怎么就不信呢?”珍珠道。 “能不能框死你,日后你就知道了。” 齐安平很不是个心思道:“二妹妹,我的心意你知道了,不急着要你的答复,我先到舅父那里去看看,明早起来的事情都怎么安排的?” 说着话,齐安平转身而出,灰兰急忙拿了一把油纸伞道:“安平公子,拿上伞啊!” “不用了。”齐安平说着话跑入雨中。 “珍珠姑娘,你刚刚说的话还挺在理的,接着细点说。”一旁边的玳瑁与珍珠道。 “呵,我只是一时急了,话也没经过大脑,随便那么一说,想把齐安平气走罢了!”珍珠心不在焉道。 第一二零章 梅棠,你糊涂 室内安静,雨声沙沙。 园中的树木,枝条交错纠缠,随风摇曳,密集的雨珠顺叶片而下,形成不小的雨瀑。听不见鸟儿的叫声,也听不见风声,只听见雨声沙沙。 沈梅棠坐在桌前,顺窗看着外面的雨,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珍珠自顾自的在吃着菊花酥点,还把落在盘中碎碎的渣,吃得一干二净,又端起茶喝了起来,一切都很自然。 这一会儿,玳瑁端来几只白瓷的碗,将煮好的姜汤倒上一碗端给沈梅棠道:“二小姐,喝上一碗驱驱寒,总比喝那极苦的汤药好得多。” “给我也来一碗。”珍珠道,“是药十分毒,的确,比喝药强得多了。” “喏,给你。”玳瑁又给珍珠倒上了一大碗道。 “这点心真好吃,有着一股菊花的香味儿,吃多了也不怕,可以降火,明目,你们说是不是?”珍珠一边吃着一边宽慰着自己。 “咳哟,我说珍珠姑娘,你还没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菊花呢?”灰兰一边问着珍珠,一边调节着气氛道。 沈梅棠心里不悦之时,就不开口讲话,这么多年,她是很了解二小姐的脾气的。 “红的、粉的还是黄的,或者说是紫色的吗?”玳瑁接道。 “我知道,一定是耦粉的,还记得前一次,珍珠姑娘最喜欢的那件衣裳的颜色吗?”灰兰道。 “哈哈,我的那件衣裳的颜色我确实很喜欢,也少有女人不考虑衣裳的颜色。”珍珠道,“但是我最喜欢绿色的菊花,就是那种碧绿颜色的。” “二小姐,珍珠姑娘说的这绿色的菊花我怎么没听说过呀?有吗?”灰兰问道。 “嗯。” 沈梅棠回过神儿来道:“书上记载菊花约有千种之多,各色都有,五光十色。 菊花按花序分为小菊系跟大菊系。 小菊系按花型可分为茉莉型、桂花型、荔枝型、梅花型等;大菊系可分为荷花型、牡丹型、月盘型还有绣球型等几类。 有那生长成彩球形的菊花,一株上开出百朵,更有一种形若飞凤状的菊花,绽开之时,整个花面直径约有尺长,飞舞着的花瓣若轻云逍遥万岭。” “梅棠,确如你所说,我见过彩球形状的大立菊,特别是那绿色的,颜色就像一只翠鸟的羽毛一般惹人喜爱。”珍珠道。 “原来这菊花有着上千个品种,二不姐不说,我的眼里恐怕就只有园子里头的那些个,只知道五颜六色。”灰兰道。 “梅棠,一会儿我到外祖母房中去,让前来送点心的人给四舅父稍个话儿,下次做点五颜六色的点心来,我们可以边吃边赏了。”珍珠突发奇想道。 “嗯。”沈梅棠道,“去祖母房中看看也好,病了这么多天出没去看看她,不过,四舅父事务繁忙,这点心之事,吩咐厨房中的师傅便可。珍珠,稍后,随我到书房中,有些话,我还得跟我爹说说。” “梅棠,你有几分的把握,那胡百闲就是六一大师兄啊?我说。” 珍珠有些埋怨道:“就算胡百闲真就是六一大师兄,他亲自抬着聘礼来了,还一路的咳着,你真的要嫁他吗?没有一个好身体,什么都是白扯,白扯!” “二小姐,珍珠姑娘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啊!”灰兰道。 “梅棠,你糊涂啊!” 珍珠道:“舅父说的没有错,即便是没有听说过胡百闲胡作非为,跟胡大恶人一般的行恶事,胡府中丝毫没有地位不说,这一身的病,还不是说死就死了,你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就明目张胆的要抢婚,何曾把那胡百闲放在眼里啊? 卷昊的生死不明,十几条人命的案子在那摆着呢,还有什么事是他胡大恶人干不出来的,早晚得报应! 或许,好事他胡百闲跟着沾不着光,但这般的恶事,他怎么能不跟着倒霉呢?或者说,那胡大恶人直接嫁祸,将胡百闲弄成替罪羊,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反正我不同意,这件事跟胡百闲或者是六一大师兄没有什么关系,有关系的是他家里出了这么个大恶人,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人人喊打,躲都躲不过来呢,你还要见他,真是疯了!” “珍珠,我思着正是卷昊这件事,那胡大恶人的恶行必有所收敛。 而今日里胡府的管家前来,也定是为逼婚一事,我爹的性子急,莫在一口回绝之下,另生出它事。 我想见胡百闲一面,他若是六一大师兄,这门自小聘定的婚事,我就应下了,无论今后怎样的风雨,我与他共同面对。” “如果他不是六一大师兄呢?”珍珠急问道。 “他不可能不是六一大师兄,这胜京城一般大的年纪,一般模样的病公子,不可能在有其它人?”沈梅棠坚定道。 “梅棠,你糊涂!” 珍珠道:“为什么要嫁一个这样的人啊?想象中的感情、爱情很美,但现实中不一样啊! 你愿意与他共同面对风雨,但他那一身的病,经得起几场风雨啊?最后的结果,就是心有不甘的挣扎着死去,丢下了你! 而那胡大恶人一天不死,你能得好吗? 快醒醒吧,快醒醒吧,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况且,我都说过了,选太子妃这事儿不对劲,不对劲! 你怎么可能落选?怎么可能呢?你自己没有想过吗?梅棠! 我肖珍珠向来眼光毒,看得准,那日里‘春晴园’,所见到的那个人,他定是相中了你,而这一眼看中之后,就没戏了,你信吗?我不信! 你们俩个说说,当时也在场来着。” “二小姐,珍珠姑娘的话不无道理。”灰兰道,“这件事情却实是蹊跷,凭着二小姐的才貌,这一招的落选,除非这太子成了睁眼瞎,不明好歹。” “我到是觉得,这一次,只不过是送来的喜报之上没有二小姐的名字,不可以以落选来定义,必竟不是最终的喜报。”玳瑁沉思着道。 “我本来就无意参选太子妃,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沈梅棠道。 “停,停停停!”珍珠阻拦道,“不要再提胡百闲!” 第一二一章 感觉是什么 待到天色擦黑之时,室外的雨方停下。 室内安静,沈梅棠从榻上起身,刚刚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 少刻,穿好了衣裳,几人出得屋内,沿着回廊往后院去。这一会儿,珍珠的娘跟四姐姐过来送衣裳,老太太让大家都过去。 久雨初停,气温下降,天气变得冷清。 天空笼罩着铅灰色的云层,千里一抹色儿,显得有些刻板。 一阵风吹来,树枝随风摇动,有大片大片的雨水落到地面上来,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一大团、一大团盛开着的菊花,簇拥在一块儿,枝干浸泡在水中。 因为花头上全都是雨水,有些大头沉的向下垂着,远远看去,看不见其叶,也看不见枝干,只看见一片五颜六色的花头簇拥在一块儿,就像是天空中忽然坠落下来的一块彩云。 稍刻,老太太房中。 依如上次一般无二,沈梅娇、沈梅霞正在对镜换着崭新的衣裙,众人一旁边说笑着。 忽见沈梅棠跟珍珠走了进来,四姐肖曲莺急忙放下手中事迎上前来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姐姐正惦着你。” “四姐,我们的衣裳呢?”珍珠急不可耐地问道。 “在这,在这儿呢,快跟我过来。”四姐一边说着话,一边揽着沈梅棠的肩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沈梅棠。 沈梅棠与室内众人躬身礼罢,入得内室看新衣裳。 似乎是因这次的复试名单里没有沈梅棠的名字,大家头顶上也都跟蒙上了一块灰云一般,微笑点了一下头,便不在说什么。 眼见着沈梅娇穿了一件大红色衣裙,那颜色红得如血一般,吓了沈梅棠一跳。忽闻得四姐姐道: “这次定制的衣裳,先行送来了多款布料的颜色,这大红的颜色是梅娇自己选的,她自小就喜欢这红色的裙子,越红越好,也是轻易的改变不了。” “这火一般热烈的颜色,也只有姐姐能驾驭得了。”沈梅棠道。 “妹妹,快看你这件,前些日子你身子不适,四姐姐替你选的。”四姐姐道,“虽然知道你喜那白色,浅色的衣裳,但也得分场合,不可穿得过于素气,这件水粉色的衣裳,好看,你快试穿一下!” “谢谢四姐姐,我,我已经不用去了。”沈梅棠平静道。 “妹妹,姐姐理所应当的给你做件衣裳,并不是指定什么场合来穿,难道不是吗?”四姐姐关心道。 “梅棠,我这件你可是喜欢?”珍珠走上前道。 沈梅棠微笑着与四姐姐对视,然后与珍珠点头道:“喜欢。” “珍珠穿着这件粉红色的衣裳,打扮成什么样全由自己做主,这件衣裳好在样式简单,全凭着打扮令其曾辉,咯咯......”四姐姐道。 “这打扮的活儿交给我了,”沈梅娇走过来说道,“请珍珠说一声,要什么风格的?” “呃......,”珍珠回头看着打扮得火一般热烈燃烧着的沈梅娇道,“你可饶了我吧!咱俩比一下谁烧着的时间更长吗?” “咯咯咯......”众人都笑。 气氛瞬间变得热烈,或是这耀眼的红色跟晃眼的粉红色,的确能将气氛点燃。 说着话间,沈梅娇将珍珠扯到梳妆镜前,拿起梳子亲自为她梳头,珍珠顺势抱住她的腰说道:“我贴身第一侍女,假如你愿意的话,那请每日里都得这么做,其它的人可是不行了。” “去你的吧!”沈梅娇恼道,“你想得美吧!” 四姐姐急忙上前,从沈梅娇手中接过梳子,为珍珠梳起头来,灰兰跟玳瑁也上前帮忙,沈梅棠笑看着众人一齐的打扮着珍珠,那样子,就像马上就要上花轿、拜堂的新娘。 稍刻。 外客厅内,老太太紧紧地攒着沈梅棠的手,眼中满满的慈爱,问完了沈梅棠的身子可好些,又急忙的问着想吃什么,喝什么? 沈梅棠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太太又急着吩咐丫鬟赶紧地到厨房去关照着师傅把汤药可得熬好了!这沈梅棠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宠啊,金贵着呢! 这一会儿,沈梅娇、沈梅霞将珍珠架在中间上前给老太太展示着新衣裳,珍珠又矮又粗,沈梅娇与沈梅霞都比她高大半头,就好像是被绑架了一般,看着很滑稽。 “怎么样?好看吗?” 站在中间的珍珠环顾着室内的人,很高兴的问道:“我始终认为我不是最美的,但我是最惹眼的,我以前就应当这样的打扮,荒废了那些光阴,还真是可惜了。” “好,好啊!咯咯咯......”老太太笑道。 “我给你们来打分。” 依偎在沈夫人身上的沈志烨站起来大声道:“大姐姐最漂亮。漂亮是漂亮,但仅仅是漂亮而已,感觉谈不上。 梅霞姐姐还凑合吧! 虽然看着平平淡淡地跟白开水似的更没有啥感觉,有也行,没有也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其它的,暂不做评论,也没法评论,下一波,还有没有下一波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专门跟我做对是不是?还不用评论了,没法评论了,当你那小狗嘴里能吐出来什么象牙吗?”珍珠冲着沈志烨吼道,“感觉,感觉是什么?” “感觉是什么?我也说不好,不过,不过你的丑,彻底将感觉打败,败得五体投地,闻风丧胆!”沈志烨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直奔门外而去。 “这孩子,可是给贯坏了!”老太太看了一眼沈夫人,有些不快地说道。 沈云灵这当妈的,自然是不愿意听沈志烨的话,怎么说珍珠都是她最疼爱的老小,自小生得是有些个丑,但也不能怪珍珠吧! 做梦都想生出来一个沈梅棠这般的美人,但不是做不到吗? 碍着面子,不好说沈志烨什么,也仗着珍珠脸皮厚,不把这话当回事儿,若是换成沈梅娇又得不依不饶的哭上一顿了! 沈夫人闻得老太太话中之意,遂脸一红,低着头没有做声,自己也知道,过于溺爱了沈志烨,以至于他人前人后的,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第一二二章 她笑了 且说沈志烨所制造的短暂尴尬气氛一晃而过,毕竟还是个孩子,家里人没人跟他计较些什么,大家又热闹了一会子。 眼见着天色黑透了,淅淅沥沥的雨又接着下起来。 沈云灵、四姐姐与众人告辞回家中去,沈梅棠与珍珠几人等送出门外。 沈云灵这当姑母的,自是心疼着沈梅棠。 攥着她冰凉的小手,嘘寒问暖,不停地说着关心的话。 无论怎么说,从沈府走出来参选的四位小姐,还是爆出了大冷门,最被看好的沈梅棠却榜上无名,最出乎意料的珍珠却顺利通过,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 这一会儿,珍珠在前扯着四姐姐的手快走,离得后边的人约有二、三十步远。 这才低低的声音将前些日子沈梅棠说暗里观瞧着,四姐姐跟齐安平眉梢眼角有些个像,或许这就是命理学上的所讲的夫妻相一事,悄悄地说给四姐姐。 闻得珍珠言,四姐姐的脸一红,表情有些个腼腆跟不自然。 虽然说四姐姐的年龄早就超过了出嫁的年龄,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姑娘,难免有些个害羞。况且,沈梅棠这话可是说进了她的心窝子里头去了,遂觉得暖洋洋的一种感觉。 天色虽黑着,但也能看出来四姐姐的脸颊烧起红晕,自然而然就从心底里流露出一种喜悦,这一种打心底里流露出的喜悦是美丽的、是灿烂的,灿若天边的晚霞。 说句实在话,这次闻得最后一试的名单之中没有沈梅棠的名字,四姐姐感觉到很是意外,一点儿也想不通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最让她担心的,却是齐安平! 她也害怕,害怕这痴情痴到疯狂的齐安平会跟她一般,在得不到沈梅棠的情况下,就这么的傻等下去,一年又一年,没有结果的等下去......,她都不知道应当怎么办了才好? 这一会子,忽闻得珍珠学出沈梅棠之言,心头蓦地一阵狂喜。 四姐姐知道,自小聪慧过人的沈梅棠早已洞穿了她的心事,暗里自会劝慰齐安平,而沈梅棠的劝慰,重量非同一般,心定会在齐安平的心间掀起波澜,恰是他与齐安平感情上的转折点。 又有珍珠在,她与齐安平的婚事,或许会来得迟一些,但一定会来,这么多年,她没有白等他。 缘分就在撕撕拉拉、若断若续、似有似无的日子当中,悄然无声的来了,她怎么能不激动,不喜悦! 人逢喜事精神爽,四姐姐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心中很是感激沈梅棠! 站在府门口,马车停在一旁边,天空稀稀拉拉的飘着雨丝,四姐姐拥抱了沈梅棠,要她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来日方长。 虽然说,四姐姐突来的激动让沈梅棠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着珍珠也很兴奋的表情,也就懂了七分。 珍珠形同沈家的女儿一般,常年住在沈府不回去。这会儿,将娘亲与四姐姐送上马车,关好了车门,直至看着马车消失在迷迷蒙蒙的雨中...... “珍珠,随我到书房,去看看我爹,我有话要说。”沈梅棠若有所思道。 “不行,我不让你去!”珍珠突然大声道,“你这倔强的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不会看着你直接撞上墙,撞得头破血流的!” “我自己去!”沈梅棠也有些激动道。 “梅棠,我不准你去!坚决反对你见那胡百闲!”珍珠大声吼道,“一个药罐子、病秧子有什么好见的?即便他是那个谁,又能怎么样啊?你跟着他,只会跳火坑,跳火坑!” “珍珠,你胡说!”沈梅棠恼火道。 “梅棠,你这样做,我难受!难受!”珍珠将手中的油纸伞丢在地面上,站在雨里气恼不已。 “二小姐,珍珠姑娘,你们俩个这是怎么了?快点回去,有话回去说啊!”灰兰上前劝道。 执拗起来的两个人,站在雨里怄气,谁也不动弹! 忽见一人手中擎着一把油纸伞从马路的一边上跑过来,沈梅棠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府门不远处,街道上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 夜色里,阴暗的天空又飘着雨,马车半隐半现,竟然没有发现。 “飞天夜叉,肖二郎!” 未到近前,那人喊了一声,珍珠的心‘咯噔’一声,未待回头,大喊一声:“卷昊,卷昊,是你回来了吗?” “我是何夕!何夕!” 眼见着何夕站在跟前,珍珠一愣!就好像做梦一般,不知道何夕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忽见一人清瘦的身影从马路边走来,冰凉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边走边轻咳了两声,咳咳...... 只在一瞬间,感情的潮水汹涌冲破闸门,沈梅棠直接飞起来向那人扑去! 深情相拥! “你是六一,你是胡百闲?”沈梅棠潸然泪下。 “你是沈汐,你是沈梅棠!”胡百闲泣道,“沈汐,梅棠,我爱你!” ...... “喂,你干什么你?松开她,松开她!”从愣神中醒过来的珍珠,一边吼着一边欲上前强行分开两人。 “肖二郎,你一边凉快去,一边凉快去!”何夕直接拦在珍珠的跟前。 “你闪开,你给我闪开!”珍珠用力的推着何夕,“谁是肖二郎,你认错人了!” “肖二郎,才出得书院内日,你出息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何夕一边拦着一边说道:“你还记不记得跟我满地打滚摔跤了,打死我都不敢相信你肖二郎突然间出息成个女夜叉了!现在跟你满地打滚,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啐!你给我闪开!”珍珠恼火道,“谁跟你打滚了,你记错人了,我是肖珍珠,不是肖二郎!” ...... 雨越下越急,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哗哗的响声,还有门楼的房檐往下淌水的声音。 一阵冷风突至,从后面吹来,胡百闲转过头去咳了两声,怀中的沈梅棠也禁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 她抬起头,瞪着闪光的眼睛看着他,她笑了,他也笑了! 第一二三章 缘分 且说事情突来的转变,急转直下,令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刚刚还是阴云压在头顶,这一刻,却豁然开朗,突见到两个人的甜蜜,一时间全都愣在当场。 雨声哗哗,越下越急,似也前来凑热闹,增加点浪漫的气氛。 在雨中,两个人,头一次牵手,头一次拥抱,当着众人的面儿......,说来就来的缘分,谁能知道它伴随着这场连绵的秋雨,突然砸落在府门外呢?快得让当事人都毫无准备! “走,见我爹去!”沈梅棠笑着坚定道,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嗯。” 胡百闲也笑着用力地点头,深邃端庄的目光中满是青睐、满是喜悦、满是憧憬,丝毫不犹豫,紧紧攥着沈梅棠的手大步的走入沈府。 愣在门口边上的灰兰跟玳瑁,这一会儿,直到两个人跨进了府门内,才缓过神儿来,跑上前为浑身湿透了的二小姐遮雨。 此一时,无声胜有声。 什么样的语言能将两个分开?恐怕这世上还没有这样的语言! ...... 忽见珍珠挣脱何夕的阻拦,转身往回跑,何夕在后就追,边追边喊:“肖二郎,你有病吗?你不认得大师兄了吗?” “你站住,六一也好,胡百闲也罢,你能给梅棠什么?让他跟着你品尝苦果吗?”珍珠横挡在两人的身前道。 “珍珠,闪开!”沈梅棠坚定道。 “我就不闪开,我就不同意!”珍珠恼火道,“梅棠,你不要犯傻!” 忽见胡百闲低头在沈梅棠的额角轻吻了一下,直接将她抱起,一个飞转身,直接转过珍珠的身后,速度快得几乎是看不清,只是在将沈梅棠放下之时,留下一阵急咳之声,咳咳咳...... 眼前仿佛再次出现学院里,背后冒坏水的方一世怂恿大娘宋厚城前去杀羊的场景,千钧一发之际,眼瞅着羊要丧命之时,正是大师兄将羊救下,制止了那一场血腥。 想起大师兄,珍珠的心有些软,忽而又想起那胡大恶人,瞬间又变得抓狂起来,大吼道:“胡百闲,我恨死了那胡大恶人,你能好到哪儿去,你给我滚出去!” “肖二郎,你太过分了你!”何夕发怒道,“你是个搅屎棍吗?非得把情投意合的两个人搅黄不可吗?你安的什么心呐?” “你说谁是搅屎棍?”珍珠怒道,“我听到这个胡字儿,我难受,难受!” “你因为什么难受啊?我看你,就是得了红眼病,看不得别人好!”何夕怒怼道。 “啐!你他娘地才得了红眼病,胡大恶人接连造恶,害死了卷昊,我啐他八辈子祖宗,天打雷劈!”珍珠怒骂道。 ‘咔嚓’ 毫无征兆,一个霹雷随着珍珠的话音,直接在天空炸响,唬得众人一哆嗦! “咯,肖二郎,卷昊没有死,没死!”何夕吼道,“他是你什么人哪?” 何夕的声音虽不大,却如惊雷再次炸响在头顶,珍珠踉跄退了两步踩在水沟之中,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心中倒海翻江! “你认识卷昊?”珍珠抬手指着何夕问道。 “不认识!”何夕干脆道。 “真该死,那你胡诌些什么?”珍珠眼睛欲瞪裂眼角怒问道。 “不认识卷昊,我就不能知道他的事情了吗?”何夕接着道,“实话告诉你,是大师兄救了他,你还这么对大师兄,有天理吗?怪不得霹雷响在头顶上!” “哧呀!”珍珠怒吼,“可气死我了,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珍珠抡拳头直奔着何夕,也不知道到底是高兴还是恼怒?总之,过于激动的情绪需要找一个发泄口,形同火山喷发一般,直冲着何夕而去,两个人在大雨中围着院子跑! 看门的几个家将,一时间也插不上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直懵圈! “六一,是你救了卷昊?”沈梅棠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道。 “嗯。无意间为他解了毒,救他者,另有其人。”说着话,胡百闲又禁不住的抱紧她。 “快,快跟我来,见我爹。”沈梅棠感觉脸上热辣辣的,连耳朵都在发烧,扯着胡百闲快步奔书房而来。 入得外室,两个人浇得透透的,顺衣而下的雨水,啪嗒啪嗒的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眨眼之工就是一滩,两人却相视而笑。 “二不姐,二小姐呀,先行换衣裳吧,灰兰去取男装,给这位公子换上。”玳瑁紧跟着跑进屋子里急道。 “爹!”沈梅棠顾不得湿透的衣裳,大步的走进内室。 “爹!” 书房内却无人,沈长清这会儿不在书房内。 “我爹呢?”沈梅棠转回头问道。 “二小姐,这大雨天的,老爷身子不适,可能先行歇息去了。”玳瑁急道,“不急于这一时,咱先把衣裳换了啊!你的病还没好呢?” 闻得玳瑁之言,胡百闲看着沈梅棠催促道:“你病了吗?快去,换了衣裳!” “我们去后院找我爹。”沈梅棠拉着胡百闲的手,转身就要往后院去。 “二小姐呀,可不能这么折腾啊!况且,老爷身子不适,也歇息了!”玳瑁上前阻拦道。 “梅棠,快去换衣裳!”胡百闲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六一,你等我。”沈梅棠道。 “嗯,等你。”胡百闲深情注视着沈梅棠道。 少刻,玳瑁拉着沈梅棠内室换衣,胡百闲暂候在外客厅内,不一时,风灰兰抱着一包衣裳跑进来,见胡百闲一人在厅内,紧忙道:“公子,给你衣裳,先行换下。” 不待胡百闲答话,忽见何夕大步跑进来,没好动静地哭道:“少爷,家里出事了,出事了!” 看着何夕惨白的脸色,胡百闲心里一翻个,知道准是胡百克再次调戏何依,脸上的青筋暴起,厉声道:“立刻回去!回去!” “告诉梅棠,家中有急事,稍后再来。”胡百闲走出门外,转回头说了一句,快速的奔府门外而去。 灰兰正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站在门口处向外张望之时,忽见珍珠大步跑了进来。 顺脸往下淌着雨水,身上被浇得形同落汤鸡一般,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咳哟,珍珠姑娘,快来,快来换了衣裳。”灰兰也是顾不上自己也被浇得湿漉漉的,扯着珍珠入内室换衣裳。 ...... 第一二四章 飞来祸事 且说何夕在前飞奔,胡百闲在后紧随,出得府门外,见两个家将牵着马正在等候着。 不待说话,何夕上前从家将手中抢过马匹的缰绳,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快,跟上去!”胡百闲飞速登车,马车在雨中疾驰。 “少爷,大少爷酒醉,错走了院落,将四津踢飞,追得何依落入荷花池。已经救上来了,脱离危险,老爷也知道此事了。”坐在车里的一个家将道。 “可恨,造恶不断!”胡百闲恨道。 匆匆奔回,未待入得室内,便闻听到何夕的哭声,胡百闲这心里一翻个,瞅了一眼身旁的家将。家将也是有些发懵,急忙道:“少爷放心,我们走时,何依已经脱离危险。” 忽见四津从门口的暗影一处窜出,鼻青脸肿的上前道:“少爷,你可回来了?要出人命了啊!呜呜呜......” “废话少说,直接说正事。”一个家将呵斥道。 “何依怎么样了?”胡百闲脸色铁青着问道,紧接着就是一顿急咳,“咳咳咳......” “少爷,何依救上来了,但还没有苏醒,老爷在大少爷房里......,何夕刚回来就情绪失控正在大哭!”四津鼻涕一把泪一把道。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些准备着给少爷更衣?”另一个家将呵斥道。 “是。”四津在前打开房门,几人快步而入。 室内,几个女侍人等,还有府内的两个医者正围在床榻前,何依直挺挺地躺在榻上,面无血色,一动不动,何夕坐在地上失声大哭! 眼见着昏迷不醒的何依形同离开了人事一般无二,胡百闲的心就好像蓦地被人揪起,莫名的一阵疼! 他想起,小时候坐着船在水面上看荷花,粉红色的荷花吸引着他的目光,船却莫名其妙地沉了,他与奶娘一同落入荷花池。 他不会水。 求生的本能令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喊,手中紧紧地蒿住了飘浮在水面上的水藤,倚仗着他瘦弱的身子瘦得皮包骨,挣扎了好半晌,终于见到有人跳入水中向他游来...... 醒来时,知道奶娘末了,头痛欲裂、昏昏沉沉的他,对着镜子看见自己的脸苍白得就像一张纸,仿佛全身血都流光了,从死神的锁链中挣脱! 而今天,直挺挺地躺在榻上的何依,就好像是替着他又在荷花池中死了一遍,他的心被刀子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哗哗而淌。 数多年里,他都记不清楚多少次的与死神擦肩,而他能活到今天,真的就是一个奇迹! 他不是神,他也没有不死之身,他是一个凡夫俗子,在一边同着病魔做斗争,一边苟延残喘的活着,只为解开他心中的谜团!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而下,啪嗒啪嗒的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室内变得安静无声,何夕止住了悲声,上前扶住胡百闲颤抖的身子道:“少爷,何依会醒来的!” 言罢,再次控制不住情绪,转身奔至门外呜呜大哭! 那哭声,在安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听得人都要碎了! ...... 一个时辰后,医者给何依灌下了药,慢慢的,见她惨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众人心头一喜。 一直守在何依身旁的胡百闲,身上的衣裳几乎是被沓干,稍交待,转身回得住处。 四津一边帮着他把衣裳换了,一边沏了热茶,将何依的事一一道来,说道: “自前次打水在回廊遇大少爷之后,何依几乎是不出门,打水、倒水之事皆由我来做。 今日里,少爷与何夕出去后,外面下着雨,天色擦黑,室内刚掌起灯,何依正忙着为少爷准备着衣裳,害怕少爷被雨淋湿了咳疾又要加重,又吩咐下去,熬了姜汤。 没成想,飞来祸事。 门一推,醉醺醺的大少爷闯了进来,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奔着何依而来,但我也真没想到,他能直接闯到咱这屋子里头来。 我上前还没等说话,直接被他一顿暴打,然后,他就直扑何依去了。 何依上一次的惊吓还没有缓过来,见大少爷又扑来了,撒腿就跑,大少爷在后就追,我也追出去了。 擦黑的雨天,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不等我跑到荷花池处,便听见有人喊,有人跳池子了。 我就一边大喊:救人啊!一边跳入池中,将沉下去了的何依给捞了上来,又有两个,将我们拉上了岸。 之后,管家过来了,招来医者人等后,说他去将此事说给老爷,之后闻听老爷去了大少爷的房间。” “咳咳咳......” 胡百闲一阵的急咳,直咳得直不起来腰,趴在了桌案之上,嘴角淌出血来,震动声令茶盏中的水溢出来,啪嗒啪嗒的落地...... 唬得四津一哆嗦,知道少爷一直咳着,却从来没见过咳出血来啊,慌了手脚,上前又是为少爷捋着背,又是以袖子擦着桌面上水,又要去喊医者,手忙脚乱。 胡百闲将四津拦下,喝了些水漱口,又从桌子抽屉当中取出一个小瓶,吞服了一丸药。 咳声渐止,挥了挥手让四津歇着去吧,四津哪敢走啊?扶着胡百闲躺在床榻上,直接守在一旁边伺候着,生怕少爷不好了! 四津来府上的时间不是太长,年岁又不大,自小也是孤苦无依,入得府中做一些粗活被人欺,对他好的人,可能也只有三少爷。 昏昏沉沉的倒在榻上,被大雨浇时没觉出什么,这一会儿,却手脚冰凉,蜷缩在榻上的他,如坠冰窟一般的冷,不停地打着哆嗦,又咳个不停...... “四津,拿床被子来,我有些冷,咳咳......”他不停地咳着,嗓子沙哑得几乎是发不出声。 “哎呀,少爷,你烧起来了!”四津将手背放在胡百闲的额头之上,感觉很烫手,慌忙道:“这可怎么办?” 慌乱的四津急忙拿了一床被子给少爷盖好,又取来些水,让少爷喝些,咳声减弱。 见少爷平稳了些,四津急奔何依处,欲把何夕招来,少爷原本就病弱的身子,这又病上了,可是把他唬得够呛! 第一二五章 昏睡不醒 且说四津推门而入,见何夕正端着药碗跪坐在地上,一勺一勺地喂着药,醒过来的何依侧身躺在床榻上,脸色缓过了多了。 四津一阵的高兴,走上前道:“何依,你醒了!” “四津,谢谢,今日亏得有你!”何夕看着四津道。 “唉!谢什么呀?我这也没啥能耐,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都不会看着恶人得好的!”四津低声道,“对了,何夕,我在这儿守着何依,你快去看看少爷,发起了高烧!病得厉害!” “真是祸不单行!”何夕将药碗递给四津,转身而出。 四津见碗里的药还有半下,学着何夕的样子跪坐在地面上,拿起勺子要喂药给何依,抬头之时,见何依瞪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看着他,四津形同过电了一般,手一哆嗦,汤药直接洒在身上。 “呃......,何依,你怎么,你怎么这样的看着我啊?我,我也不会喂药,是不是喂法不对啊?”四津抓耳挠腮、支支吾吾道。 “四津,把碗给我,我自己来!”何依支撑着坐起来道。 “你行吗?”四津递上药碗道,“慢着点儿,我会努力的学好照顾你的!” 接过药碗的何依,似是头有些晕,坐在榻上缓了一会儿,直接将半碗药灌入嘴里,四津闻得汤药的苦味,直咂舌! 放下药碗,何依以双手在太阳穴上揉了片刻,起身下地,站起的一瞬间,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面上,一个寸劲儿,将刚刚喝下的汤药等等全都呕了出来...... 立刻慌神儿的四津,想上前把何依抱起来放在榻上,却见何依拒绝他上前的眼神瞪视着他,急得抓耳挠腮的不知怎么办好? 少刻, 见何依挣扎着起来,坐在桌前,四津急忙倒了一杯温水递归她,好似这一呕,肚子中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这一会儿,觉得好些了! 何依冲着四津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衣裳,好似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意思是要换件衣裳。 四津点头,快速地站在门外。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漆黑的天幕只在遥远的天边有几颗亮点在闪烁,天气清冷,感觉到很凉,四津禁不住地打了个寒战,然后抱膀。 ‘吱嘎’ 何依推门而出,因为连着下雨,房门胀大,推门发出的响声很大。 “我去,看看少爷!”何依紧咬牙关道,面色苍白得如纸。 “哎呀!你这行吗?”四津急道。 少刻,四津在前,跑着先去打开了门,何夕一见四津过来了,急忙问道:“谁照看着何依?” 何夕焦急的样子,已然是成了惊弓之鸟一般,再也经不起风吹草动。 “我没事。”何依从外而入,虚弱的声音也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 眼见着少爷盖着两床大被躺在榻上,脸色在烛光的映射之下,唰白得毫无血色,何依知道少爷发着高烧。 急忙烧水,这一边,让四津灌了热水袋为少爷暖身子;那一边,又开始熬药。 说来,何依自小就不明她爹的生死,与娘跟哥哥生活在一起,苦苦度日。 有享不到的福,哪有遭不到的罪! 挨尽了白眼也遭尽了罪的同时,却也变得让她变得坚强。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何依识得很多的草药,更懂得这何如快速的退烧之法,虽然昏昏沉沉,却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伴随着天色的亮起,外面又稀稀拉拉的落起了雨,就像谁在哭泣一般,抽抽搭搭的,眼泪横飞,让人心生伤感。 何依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看着给少爷熬药,乌云一般的黑发散开来遮住了半边脸,憔悴地半闭着眼睛。 阵阵冰冷来袭,她的身子失去控制地往水下沉去,那一瞬间的惊惧让她只大喊了两声救命,便咕咚咚地灌下两口水,没有了知觉! 她痛恨着,她的怨气冲天入地! 仇恨的火焰在她的眼波中跳动,她怒骂着那恶人让他永生永世的不得好死,粉身碎骨! 她想着还不如死了,就此变成厉鬼,宁肯被烧得连一股黑灰都不剩,也要让这恶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她越想越憋屈,眼泪啪嗒啪嗒而落,低声哭泣,身子像筛糠一样的抖动个不停! ...... 四津请来了医者的时候,少爷的烧已经退下去了,只是还在迷迷糊糊的睡着。 辰时刚至,管家矮冬瓜在前,胡利辉在后,好像是要出去办事,穿得很正式,顺道路过此处便进来了一般。 胡利辉上前,见昏睡不醒着的胡百闲面无血色,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两个医者道:“用最好的药,尽全力的保住三少爷的命!” 言罢,又上前以手背抚在胡百闲的额头上,轻声呼唤道:“老三呀,醒醒啊!别吓唬你爹啊!呜呜......” 似是一位老父亲,老年将丧子一般的哀嚎几声,却将眼泪哭干了一般,眼中无有一滴泪落下。 稍刻,转回头又拍了拍何夕的肩膀,张了两下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又干打雷不下雨的哭了几声,冲着管家矮冬瓜一招手,矮冬瓜拿出一锭金,直接塞到何夕的手里。 不待何夕说话,胡利辉干嚎着转头又看了看胡百闲,哭着而出。 “把少爷救过来,别自寻不自在!”矮冬瓜冲着两个医者吼道,医者变得很是拘谨,支支吾吾着应是。 “拿着吧!有老爷给你们做主呢!这会儿,大少爷没醒酒呢!”矮冬瓜说完转身而出。 ...... 待到胡百闲醒来之时,一道光从窗外射进来。 他费力地挪着身子,将身上的被子退下去,发现何依端着药碗走过来,看着突然憔悴了不少的何依,他勉强地冲着她笑了一下。 本来就识得草药的何依,将两个医者配制的草药令四津悄悄丢掉,虽然没有证据、也没有理由能说明什么,但她还是辨识出草药之中的不妥之处。 她不敢想,是什么人根本就不想让少爷的病变好,或者说直接让他病死,她想到了那恶人! ...... 第一二六章 万难撼动 且说沈府。 昨夜里浑身浇得湿透了的沈梅棠,一个换衣之工,出来时胡百闲已经匆匆的离去。 手抚着门框,望着室外急急而落的秋雨,心中怅然若失。 灰兰一旁边道:“二小姐,跟着那位胡公子而来的人,突然说家里出事了,听着就是哭腔,看来事情不能小了,胡公子说他尽快的过来。” “哼!走了最好!”珍珠站在一旁边,咕哝道。 忽见沈梅棠转回头来,瞪视着珍珠,眼神之中射出一股凌厉之光! 珍珠蓦地一抖,自小到大,头一次,见沈梅棠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珍珠自是读得懂那眼神,看来胡百闲在她心中的位置万难撼动! “梅棠,我.....,真的是为你好啊!”珍珠说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道,“对了,何夕跟我的说了,卷昊没死,他没有死!” 说到卷昊,珍珠眼中落下泪来,激动万分,沈梅棠转过头去,依然是看着室外急急而落的雨。 一阵风裹掖着雨,顺门而入,直接吹到沈梅棠的身上,她禁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遂觉得身上冰冷。 “二小姐,夜深了,我们先回去歇着。稍刻,告诉任伯一声,胡公子若是来了,马上通知二小姐。”灰兰上前道。 少刻,玳瑁举着雨伞,灰兰又给沈梅棠披了一件大氅避雨,珍珠随在后面,几人回得住处。 秋后的天气,一早一晚的就很凉了,又逢着这连绵的雨天,更觉得冷气煞到骨子里。 “二小姐,” 灰兰坐在床榻边沿上一边暖着沈梅棠冰冰凉的脚,一边劝慰道:“事情还需慢慢来,虽然现在最后一次复试的榜上没有二小姐的名字,但不能说二小姐就落选了。 这胜京城里的倾城绝色落选了,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皇族可有颜面?难不成眼光浊,专挑那丑的来?这说得通吗? 虽然,露出庐山真面目的胡公子真的就是二小姐情投意合的意中人,此事是再好不过,但也有前提条件啊! 若是一旦选上这太子妃,恶人从中作梗,造谣生事,二小姐与胡公子之间没有事儿也有事儿了,定会造出极其难听、刺耳的闲话来,怎可不慎重啊!” “梅棠,此一时,虽知道卷昊还活着,但那是十几条性命的大案,到现在毫无进展。可想而知,那恶人一手遮天、逍遥法外之嚣张气势,我怎么能不恨,怎么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坐在一旁边的珍珠语重心长道。 “珍珠,六一说,救卷昊另有其人,他只是为卷昊解了身上所中之毒。”沈梅棠瞪眼看着床顶的帷幔坚定道,“这门婚事我应下了,明早我就跟我爹去说,我要嫁胡百闲。” “呃......” 听了沈梅棠的话,那坚定的语气就好像是一堵高高竖起的城墙,将珍珠与灰兰的劝慰挡在墙外。 珍珠与灰兰两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相互对视,眼中皆是茫然,不明白二小姐因何如此的坚定,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 “死牛一面颈,犟得不能再犟了!”珍珠咕哝道,“梅棠,早晚你会因你这犟性子而吃亏的。” “歇息吧!”沈梅棠道,“明早起来了,听到六一来府上的消息,立刻通知我,我要亲自领着他见我爹!” “舅父是不会同意的。”珍珠道,“梅棠,为何每天晚上舅父都在书房里读书忙着公务,而偏今天不在,恰胡百闲就来了,你没有想过吗?” “我爹了解我,第二次,他会见他的!”沈梅棠道。 “唉!行了,我看我也劝不动你了,如果舅父同意,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珍珠耸了一下肩膀,两手一摊无可奈何,转身载歪在床榻上睡觉。 原本就病体未愈的沈梅棠,又挨了一场大雨的浇,这会儿,头昏昏沉沉的,疲惫却又没有睡意。 果然,她没有推断错,六一大师兄就是胡百闲。 她喜悦,由心往外的喜悦! 她忽然觉得这门自小聘订的亲事,无论是在何种原因之下而定下的,冥冥之中她却是幸运的,她是那么的爱他! 她想起,书院里初见到六一,第一眼,她就对他心生好感,而这一种好感是依赖、是想在一起。 他说过的很多话在脑海中穿梭往返,雨珠落在他苍白却不失俊朗的脸颊上闪着煜煜的光芒...... 她的身体很疲惫,她却躺不住,披了一件衣裳,打开了半扇窗。 绵绵的秋雨还在下,沙沙沙的不停歇,就好像立秋过后,雨神将夏天里积攒的雨一股脑的抖落个干净一般,没完没了的下。 夜色笼罩在雨雾之中,变得更加朦胧迷幻。 她看见远处东南一面的天空,有闪电聚集在一处,白光不停地上下跳动着,耳边却听不到轰隆隆的雷声。 这会儿,想到六一匆匆的走,她的思绪不安,各种各样的念头,想法,幻想突然都冒出来,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她来来回回的踱着步,思考着许多的事情,身休疲惫,却不想睡,神经紧张,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 直到她想妥了明天会发生的许多事情之后,她才将打开着的半扇窗子关闭好,脱了鞋,合衣躺下。 夜半的风裹掖着雨丝,打在窗棂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迷迷糊糊的她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的,她的病加重了。 当她醒来时,发现灰兰坐在一旁边握着她的一只手,半闭着眼睛,下眼睑乌青一片,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她动了一下,感觉头又晕又痛,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光,阳光刺得眼睛发花。她觉得嗓子又干又痛,清了清嗓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呀,二小姐,你醒了。”灰兰道,“午时过半了,你昨天被雨浇到了,又病得严重了。” “午时过半了?”沈梅棠挣扎着坐了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紧接着问道,“六一可是来了?” “二小姐,胡公子没来。”灰兰端过一小碗温水道,“早起来,胡府的管来过了,珍珠,这会儿,在前院。” 第一二七章 翻过去了 且说沈梅棠昏昏沉沉的醒来,闻得午时过半,挣扎着起来,灰兰急忙扶着她,玳瑁更衣。 稍刻,坐在桌前,灰兰正伺候着二小姐略用些茶点,却见珍珠与齐安平从外而入。 忽见坐在桌前的沈梅棠面色苍白,以手臂支在桌上,手指揉着太阳穴,看得出很是不舒服,珍珠忙上前道:“梅棠,你好些了吗?” “嗯。好些。”沈梅棠应声。嗓子沙哑得几乎是说不出话来。 “我,我就昨晚上出去忙那么一会儿,就出这样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二妹妹,你说给我听听!”齐安平阴沉着脸,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故作平静道。 “安平公子,二小姐才刚刚起来,这嗓子都快说不出来话了,莫急啊!”灰兰道,“什么事儿也没有身子重要啊!” “喔,对了,安平公子,明个儿早上就是最后一次复试的日子了,虽然二小姐不用去,但还有大小姐跟梅霞小姐还有珍珠姑娘呢,车马准备好了吗?”玳瑁见极其不高兴的齐安平,打岔道。 “我说,我还用去吗?”珍珠嘟嘴道,“我不想去了!” “心里没个数,长几个脑袋,这天大的事儿,说不去就不去了?”齐安平瞪眼怒斥珍珠道,“你们整个肖家荣辱的事儿,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吗?” 室内顿时雅雀无声,齐安平那一种严厉的口气,就好像是家里的长辈,在训斥着不听话的孩子! 这会儿,珍珠却出奇的听话,低着头,没有出口去怼齐安平,若是换做往常里,不光是怼,恐怕珍珠带着汗味儿的鞋都砸在了齐安平的脑袋上! 一阵沉默。 室外久违的阳光透窗而入,斜照在雕花的几案上,几案上的一只花瓶中插着一把晨橙黄色的小花,在阳光下弹起一层耀眼的金辉。 自进门起,齐安平紧锁着双眉,目光始终是四十五度角的落在地面上,极不是个心思的躲避着沈梅棠的目光,脸上纠结的表情难以形容。 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愉快,很显然,昨晚上发生在雨中的事情,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至少他是恼怒了好一阵子了,这会儿,定是碍着二妹妹的病身子,一压再压着。 就仿佛是一个打满的气的气球,眼瞅着就要爆炸,一丝的气也在装不下。 “啊,灰兰,帮我把四姐新做的衣裳拿出来,我再试穿一下。”珍珠打破了沉默,没话找话道,“梅棠,你陪着我一道儿去!” “珍珠姑娘,二小姐嗓子都快说不出来话了,陪不了你去。”灰兰道。 “齐安平,什么药治嗓子最好?药房里可有啊?”珍珠往外支使齐安平道。 “你亲自去看看。”齐安平直接将珍珠的话封回去道。 珍珠白了一眼齐安平,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忽见齐安平转回过头来,看着沈梅棠厉声道:“二妹妹,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我都没有看见,那一页翻过去了!你绝不可跟他往来,再有任何的瓜葛,必须得一刀两断!” 闻得齐安平之言,沈梅棠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感觉到齐安平忿忿的口吻,好像是在暗指她背着他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一般,甚至让他蒙羞,抬不起头来,回头又宽宏大量、充满了仁慈的来原谅她一般。 然而,可笑的是,他们俩个之间却是亲戚,表兄妹的关系。 难道单方面的感情,一厢情愿之下,也可以这样的指责对方吗?对方不能有其它的感情吗?这算不算是一种绑架或者说成是霸占呢? “表兄,昨晚之人非是别人,正是自小与我订婚之人胡百闲,也是我沈梅棠要嫁的人。”沈梅棠哑着嗓子,一字一字的说得很清楚。 “你,你......” 齐安平突然哭了起来,泣道:“不是说好了,要退婚的吗?你嫁这么一个病秧子、药罐子做什么呀?二妹妹,二妹妹,我比不上他吗?我就比不上他吗?” “表兄,你没有比不上他。”沈梅棠道,“我也从来没有把他跟谁去比,又把谁跟他去比,感情不是比出来的。” ‘扑通’ 齐安平突然跪在了地上,向前爬了两步,抓住沈梅棠的脚尖痛哭道: “二妹妹,你不喜欢我,我可以等啊,等你一辈子都行,只要你别嫁他人,我会受不了的,我会疯掉的,呜呜......” 且说齐安平突来之举,吓了沈梅棠一跳,急忙的抽回脚站了起来,向桌后退了两步,自是起得有些急了,又逢着病着头晕目眩,身子踉跄着险些跌倒。 一旁边回过神儿来的灰兰,紧忙上前去扶二小姐,扶住了二小姐之时,却不小心将桌子撞翻,杯碗盘碟,稀里哗啦地落地,正砸在齐安平的身上。 灰兰心一紧, 眼见着大哭不止的齐安平突然从地面上站起来,瞪着两只哭得红了眼睛,看着沈梅棠又大笑了起来,一个转身,奔门外而去。 “珍珠,立刻告诉任伯,派人看着齐安平,不允他出府门。”沈梅棠看着齐安平踉跄跑出去的背影道。 “我去,我这就去!”珍珠随后快步奔出。 沈梅棠只觉得头重脚轻,一阵眩晕,很后悔刚刚说出的话,不应当说得如此直接。 无论怎么说,自小到大,表兄鞍前马后、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看到他伤心欲绝的样子,她的心里如针刺一般的难受,她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却又避免不了的发生。 哪有什么两全之策?唯有快刀斩乱麻,将话与他说清!或者说长痛不如短痛! “扶着我点儿,去书房找我爹,我有话要说。”沈梅棠向前走了两步,身子直摇晃道。 “等等,等等,我说二小姐呀,你病得这种情况,老爷会心疼的,所以你说什么,他都会不做声的,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能这样啊?”灰兰将沈梅棠按坐在凳子上急道。 “二小姐,早起来胡府的管家来过了,十有八九是奉胡公子之命前来提亲。稍等等,等等消息,老爷怕急啊!”玳瑁一边拾到着地面上摔碎的东西一边道。 第一二八章 蝴蝶入窗 且说沈梅棠闻得玳瑁之言,确知道爹爹怕急之事,想起前番爹爹急得突然病倒,遂低头不言语。 头晕目眩,头重脚轻。 病来如山倒,病去若抽丝。 心里边想着,不知道早起胡府的管家前来说了什么,爹爹又是怎么样回复的?事情明摆着,有那胡大恶人在中间做梗,这胡府狡猾的管家又会唱出来一出什么样的戏呢? ‘扑棱’ 一只蓝色的大翅蝴蝶顺着窗子飞入,徘徊在几案上那一只插着橙黄色小花的花瓶周围。 小花虽小,颜色却艳丽惹眼,在阳光斜照之下,弹起一层金辉,莫名的好看,吸引来了这一只蓝色的蝴蝶。 “二小姐,快看,那一只蝴蝶飞到屋子里来了,多好看呀!”半蹲在地上,捋着沈梅棠的腿的玳瑁惊奇道。 沈梅棠稍转头,蓝色的大翅蝴蝶在花上翩翩飞舞。 清晰可见那宝蓝色、上上下下不停地煽动着的翅膀上,有着一道道白色闪着光的波浪线,就像是一片浮动着的大海,海上飘浮着白色的泡沫。 “二小姐,这样蓝色的大翅蝴蝶很少见的,这一整个夏天,在咱家的园子当中也没有见过到一只。” 灰兰上前道:“莫不是,它是从‘春晴园’中飞来的。可还记得,那日里‘春晴园’中成群飞舞着的这种大翅蝴蝶?” “你是说,你是说这蓝色的大翅蝴蝶从‘春晴园’里,特意的飞来此处,报喜吗?”玳瑁眼中闪着光,惊喜道,“万物皆有灵性,一定是这大翅蝴蝶先知道了,前来给二小姐报喜。” “我的天,玳瑁,可记得二小姐复试前你许下的愿哪?咱可得去还愿啊!”灰兰也惊喜道。 说着话,灰兰跟玳瑁两个人,就跟真得到喜报一般,眼睛随着那只飞舞着的蓝色大翅蝴蝶而动,高兴得像两个五、七岁的孩子。 “二小姐,什么都别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在没有接到太子妃最后的人选之前,所有的事情即便是定了下来,也是徒劳的。”灰兰劝慰道。 看着那只突然飞来的蝴蝶,沈梅棠的心禁不住的往下一沉。 正如灰兰所说,一朝消息到,选上了这太子妃,所做的一切将全都做废,她就得奉命入宫,谁管你爱还是不爱这宫里的人? 即便是深爱着六一,又有何法? 赌上沈家上上下下数百口的性命与皇权抗衡吗?她,一个小小的沈梅棠为了爱情而成千古的罪人吗?如今之计,也只有盼着太子妃如愿的落选,她不想要那王权富贵,宁肯跟六一过着苦日子,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梅棠,你快来劝劝齐安平,他以头撞着柱子,不想活了!”珍珠边跑边大声的喊着,远远的,声音便传进了室内。 “哎呀!安平公子这是怎么了?”灰兰冲出门外急道,“我说,你跑回来,谁看着他呢?” “有人。”珍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梅棠,只有你能劝他了,快来!” 闻得珍珠的之声,头晕目眩的沈梅棠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唬得一旁边的玳瑁上前一个熊抱,将她抱住,口中急呼:“二小姐,莫急呀,莫急呀!” 稍缓了一会儿,沈梅棠抬步就往外走,大声的问珍珠道:“他在哪?怎样了他?” “你们俩闪开,我背着她!”珍珠言罢,直接将沈梅棠背起在背上,大步的奔着后院而来。 离得老远,便闻听到管家任伯的声音,在不停地劝慰着齐安平,而齐安平还在呜呜地哭着...... 至近前,珍珠将沈梅棠放在地上,转身一旁边,弯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二小姐,你过来了,安平公子就好了,就好了!”任伯一边拍着齐安平的肩膀一边说道,“看你,把二小姐哭过来了,快别地了!” “安平公子呀,你这样,让二小姐的心有多难受呀!”玳瑁上前劝慰道,“二小姐,刚刚险些晕倒,你这样会把二小姐急出病来的!” “是啊,安平公子,有话慢慢说,别钻牛角尖,什么事儿都会好起来的。”灰兰也劝道。 “表兄,表兄......”沈梅棠沙哑着的嗓子又逢着一股急火,急得几乎是说不出话来,刚一说话又咳咳了起来...... “安平公子,你看把二小姐急的,别闹了!咱俩还有挺多的事儿没办呢? 这明早上送大小姐还有梅霞小姐跟珍珠姑娘,前去复试之事的车马还没安排好呢?早起来,这胡府的管家又来生事,老爷一气之下将他轰了出去! 我刚刚正找你,商量着这明早上会不会还有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前来围观哪?今晚上是不是提前住到府外边去呀? 这事儿呀,一件接着一件的,你这一伤心难过,我也跟着乱了方寸,出不得差错啊!”任伯语重心长地劝慰着齐安平道。 沈梅棠闻得爹爹一气之下将胡府的管家给轰了出去,心中‘咯噔’一声,知道事情发展的极不顺,心头压上阴云。 刚要开口问一问任伯,可知道胡府的管家说了些什么? 忽然见沈志烨手中拿着一个竹杆,杆上系着一个纱布的口袋,举在半空之中捉蜻蜓,在前快跑着,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丫鬟噼里扑通地跑过来。 “二姐姐,跟我捉蜻蜓去啊!”沈志烨大声道,实实诚诚地一身肉,将他整个人包裹得看着圆滚滚地形同一个球快速地滚过来一般。 “志烨,没去书堂读书吗?”沈梅棠沙哑着嗓子问道。 “二姐姐,他怎么哭了?”沈志烨没有回答沈梅棠的话,以手指着齐安平问道。 “没怎么,去玩去吧你!”一旁边的珍珠上前道。 “没怎么会哭啊?你现在也没怎么,你怎么不哭啊?”沈志烨瞪视着珍珠道。 “我生得丑,又没有感觉,哭你也看不出来我在哭,肉眼凡胎的!”珍珠抹搭一眼沈志烨,想起上次众人面前被他笑话她丑,气不打一处来的斥道。 第一二九章 知女莫若父 且说珍珠看见沈志烨,想起前番众人面前被他说丑,没有感觉之事,很是生气地斥了他一句。 见沈志烨翻着厚厚的眼皮,眼珠斜到眼角道: “跟你说的都是实话,你还不爱听,换个人,谁跟你说实话去? 自己个照镜子,心里就没有个数吗?想跟着我二姐姐蹭出来点儿漂亮,简直就是自欺欺人,不害臊!就像他,坐在这里哭得要死要活的,我早看着了,懒得理他,不就是想死又不敢死的,搁这儿矫情啥呢?” “志烨,你闭嘴!”沈梅棠厉声斥道。 “说我呢是吗?今天我到要看看咱俩谁要死要活的,谁跟谁矫情?”齐安平突然站起来,火冒三丈抡拳头直奔沈志烨。 “齐安平,你好好收拾他一顿,贯出毛病来了!”珍珠吼道,“说话有劲儿没劲儿,跟本就不在上粪不上粪上!” “肖珍珠,即便是你进了宫,也是个养马的马官,妃的边儿你都沾不上,不信,走着瞧!” 话音不落,沈志烨把手中举着的杆子往齐安平身上一砸,转头就跑,齐安平接过来杆子丢在一旁边,在后就追,两个就跟离弦之箭一般,眨眼之间就跑个没影了...... “哧呀!可气死我了!沈大癞皮狗,有能耐你别跑!别跑!”珍珠大吼道,实是被沈志烨如刀子一般的话割得疼了,恼火得吱哇乱叫。 “唉!”任伯叹了一口气,上前与沈梅棠道,“二小姐,别担心了,养好身子,我这就去请示老爷,明日里安排之事,然后,准备车马。” “任伯,我正好要去见我爹。”沈梅棠道,“但不知,胡府管家今早来说了些什么?我爹一怒之下将其轰出?” “胡府管家昨日下午便来过了,我就知道没好事,以老爷身子有恙不方便见客为由,谢客了。今儿早上他又来了,前来提亲,老爷也是气急,没说上一会工夫,便将他轰出了!” 任伯边走边说道:“二小姐,看看老爷去也好,若是提到胡公子之时,还得看着老爷的脸色说话为好,老爷最是怕急的,昨晚上二小姐与胡公子之事,老爷恼得一夜未曾合眼。” “嗯。”沈梅棠低头道,“有劳任伯辛苦,府中事皆得任伯亲力亲为。” “二小姐,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任伯道,“二小姐身子病着,嗓子这般沙哑,话也不易多说,且慢着点儿走,我先前边去。” “有劳任伯了。”沈梅棠点头道。 任伯转身快步大奔前院而去,灰兰跟玳瑁分左右扶着沈梅棠,珍珠四处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四处了望着齐安平跟沈志烨。 这会儿,看着沈梅棠往前院走来,从后急急追上,沈梅棠转身道:“珍珠,你四处转转,找找他们俩个跑到哪去了?好好安慰表兄。我跟我爹说会话,就出来。” “行,梅棠,我找找他俩。”珍珠道,“不过,你不要在舅父面前提胡百闲,昨晚上的事情,舅父很生气。” “嗯。”沈梅棠转身奔前院而来。 孟秋时节,天气两头虽凉了,但这逢着申时之前,日头还是火辣辣的烤的慌。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穿过,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光怪陆离。有那雨水积下的水洼,阳光照在其上,树影将其分割成无数块不规则之形,仿若打碎的镜子般晃眼。 倚着园中的矮墙,生长着一丛丛一人多高的向阳花,挺秀的身姿,优雅又妩媚,金色的花头追逐着阳光,显得愈发的耀眼生辉,在这个秋日里莫名的娇艳着。 直到书房前,恰好任伯往外出,与沈梅棠恭敬的点头道:“去吧,这会儿,老爷在屋里看书呢!我吩咐沏了新茶,少刻就端过来。我这就忙去了,老爷说,大小姐几个,就住在府中。” “有劳任伯了。”沈梅棠恭敬还礼。 入得外客厅,灰兰跟玳瑁为沈梅棠整衣罢,等候在外,沈梅棠走进内室。 室内安静,视线穿过门口前镂空的博古架,看见沈条清端坐在桌案前,手中端着一本书。 “爹。”沈梅棠走上前轻声道。 “嗓子怎么了?”沈长清没有抬头,依然看着书问道。 “没事,爹爹莫担心。”沈梅棠道,“偶感风寒。” “坐吧!”沈长清合上了书,很平静道。说话的样子就像在跟一位普通的朋友,忽然少了平日里那份深沉的慈爱。 恰此时,灰兰顺外面端来了茶,放在几案上之后,沈梅棠冲着他摆了摆手,灰兰便退出了室内。 安静的空间,听见倒茶水的声音哗哗,一股清新的茶香味儿飘起,不知不觉,让人神情放松了许多。 “爹,门口前遇任伯,他说这是新茶,请爹尝尝。”沈梅棠倒了一杯茶端给沈长清道,“爹以前说喝新茶之时,总有些不适应,觉得燎嘴,尝尝这个,可是?” “嗯。”沈长清道,“你小时候,爹常把这话挂在嘴边,好多年没有说过了,你还记着。” “是的,爹。” 沈梅棠道:“姐姐还有梅霞跟珍珠,她三个明早上直接从府中走也好。 前番造谣生事者,所造之谣皆与我一人有关,到也没听说她三个,想那看热闹的人群或是不会来,毕竟,这胜京城里的大半数人,都已经知道最后复试当中没有我。” “可恨的谣言,没有腿却能满街的乱串,歹人用心险恶!” 沈长清呷了一口茶,脸色缓和过来一股慈爱道:“棠儿,宫中人自是听说了谣言,或是把谣言当真,觉得你自不量力,以太子妃自居,呼号示令,直接给你点颜色看看。 但话又说回来,终不是最终的结果。事情虽乱,但你要拨得清才是,凡事你要三思?还用为父多说吗?” “爹,我......” 沈梅棠脸色一红,刚要开口将胡百闲之事直接说明了,讲出她与六一大师兄之间深厚的感情,以及六一大师兄就是胡百闲之事,却直接被沈长清打断道: “棠儿,什么都不要说了,什么也都不要做了,等太子妃最后的消息。” 第一三零章 思深 且说书房内,父女相谈。 沈长清爱极了他的这个女儿,视做掌上明珠。 虽然,昨夜里惊闻胡百闲竟是书院当中棠儿的大师兄六一,恰是那送了三颗看着极为平常,却又极为不平常的玉石子之人,俩人又情义相投,他相信棠儿的眼光,却还是从心里往外的抵触着胡百闲。 非是他一个人之事。 或许,他的病弱身子也不在考虑之中,唯独恨透了这胡府,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人,满府皆恶,难不成唯独出了他胡百闲这么一个好人?同出一根,还出奇不一样了不成? 看着雨中两个人牵手奔他这边而来,沈长清想上前怒斥胡百闲如此放肆,将他轰出去! 想了又想,看着兴冲冲的棠儿,他的心还是软了下来,强压着怒火转身去了后院,无声的拒绝着胡百闲,更想给棠儿一段醒悟过来的时间,让她自己看清楚这件事当中的利与弊,黑与白。 或许,他是对的;或许,他是错的; 或许他能拦住两个人,或许他根本就无能为力,因为他知道,世间最伟大的力量是感情,根本就拆不散。 辗转反侧,翻来覆去,他一夜未曾合眼,从头到尾的想着这些事情,总感觉看着简单却又极为复杂,复杂之中却又好似简单。 知女莫若父。 虽然,他相信棠儿的眼光,相信她爱上人的不会错,可是他却接受不了这位胡百闲,从心底里排斥着他。 是的。 他没有跟胡百闲见过面,更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所处的环境跟周围的人,无形之中已经给他罩上一个罩子,足以让他接受不了跟排斥。 他怒力的分析着接受不了胡百闲的原因,这么多年里,听过了他的病秧子、药罐子的话无数,几乎是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但这并不是接爱不了他的主因! 最终的结果,他分析出接受不了胡百闲的主因是他是胡府的人,胡府的人! 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这么巧? 胡百闲竟然化身六一大师兄,与棠儿书院共读三年多,真的就是巧合吗? 他想着,或许是自己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了,御尚书院里御清先生的哪一个学生不是大有来头呢?在这胜京城里的贵族书院也没有其它,他胡百闲前去读书也无可厚非。 若是往复杂了想,他感觉无形之中好像有一只大手,在悄无声息的安排着一切。 就像一场戏,到什么时候拍什么样的场景,什么样的演员上场,上演哪一出戏,结局什么样,早早的就写好了剧本。 他翻来覆去的理不出个头绪,莫名其妙又联想到选太子妃之事,不明白,因何这迟来者当中,唯独没有棠儿,而接下来的复试当中,理所应当的就没有她的名字? 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很是疲惫却又毫无睡意。 天色渐亮,无法入睡的沈长清干脆起来,推门而出,东面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 天气冷清,有昨夜雨中落下的黄叶,零零散散地落在地面上,天凉好个秋。 逢着辰时过半,任伯在前引领着胡府的管家矮冬瓜径直的走入房中来,有小侍急忙端来了热茶。 前番,两人自是打过交到,矮冬瓜也拿了自己看好的东西,答应在此事之中周全。 稍寒暄,矮冬瓜将来意说明,无非就是胡府已经知道太子妃最后一试的名单之中没有沈梅棠,这自小的聘定的亲事得立刻就办了等等。 沈长清很不乐意,说自己做不了主,总之,就是不同意了。 狡猾的矮冬瓜哪能听不出来沈长清话中之意呢?而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又将前一次齐安平等打了他们家胡大公子之事搬出,以此事直接开口要沈长清家中的另一只玉葫芦瓶。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直接谈崩,沈长清一气之下直接将矮冬瓜给轰了出去。 ...... 室内来回踱步之时,忽见得任伯进来,与他说起明日里大小姐等前去复试以及车辆安排之事,沈长清命任伯准备车马就好,明早直接从府上走。 任伯点头而退。 沈长清不是没想过那些造谣,如潮水般前来围观的人群。 此次,其等未必前来,就算来了,将府门团团围住,围个水泄不通,沈梅娇等迟去或者没去成这复试,他也不担心,巴不得,你胡府再次把事情闹大,把卷昊十几人性命之事闹大。 沈长清恨透了胡府这恶人之歹毒,简直跟地狱中的恶魔一般,杀人不眨眼,恨不得直接将其碎尸成断! 稍刻,坐在桌前翻着书,却见沈梅棠走了进来。 两杯热茶喝过,沈梅棠觉得嗓子稍稍好了些,也有许多的话想跟爹说说,无论怎么说,沈长清不了解六一。 “爹。”沈梅棠道,“爹爹莫太过操劳,逢着秋凉,身子要紧,咳咳......”话不待说完,沈梅棠故意的咳了两声,引起沈长清的注意。 “还知道秋凉,还知道身子要紧?”沈长清反问道。 知女莫若父。 沈长清自是知道沈梅棠假借这咳声,要再次提那人了,想想,总是回避也不是个事儿,无论怎样说,做为父亲,也想听听女儿是如何在他的面前去说她喜欢的人,又喜欢他什么? “爹。”沈梅棠道,“御尚书院读书三年半,自入得书院起,见得六一大师兄,便是这咳声伴随着他......,初来,我只觉得老天不公,让这么一位品学兼优的人,患上这种痨病一般的病疾,思着有没有什么良药,去治愈他的咳疾。” “说着你,怎么又说起了你的六一大师兄?”沈长清呷了一口茶,故意问道,“三年大半的时间,爹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他?” “爹。” 沈梅棠道:“确是没有在爹面前提起过他,但梅棠也是女扮男装,化名沈汐在书院中读书,六一大师兄也只视我为一个小师弟。 满腹才华,文韬武略的他在御清先生的眼中非同一般,是先生最得意的第子之一,相处形同父子。” 第一三一章 长谈 却说闻得御清先生十分的器重六一,两人相交形同父子,沈长清呷了一口茶,没有做声。 德高望重的御清先生,他虽不了解却也有耳闻。 闻其生性正直,严厉教学,看问题很是深刻。若说,能为御清先生的最得意门生之一,这六一必当是人上之人,人中之龙,不可多得之栋梁之才。 然而,御清先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六一是胡百闲,是胡府当中的人呢? 那胡府之主狡猾的尚书令胡利辉外号‘灰狐狸’,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按正理来说,御清先生绝不是那巴结与奉承之人,必然会远离这般人等,况且,胡府还有那横行霸道的大恶少,臭名远扬,好色之徒,难道御清先生就没有想过吗?将这些看似与胡百闲没有关联,却又是与其密切相关的家人,撇之一旁,不去理会吗? 一向看问题极其深刻的御清先生怎么可能比常人思考得少呢?看来,这六一当真就不简单,或是我将其看得轻了?! 沈长清一边思忖着,一边点了点头,没有做任何的评价,听着沈梅棠继续的往下说着。 沈梅棠何等的冰雪聪明,她没有夸赞六一大师兄一句,只是实话实说,却也说得平常,话中只一句,六一为御清先生最得意的门生之一,这一句话,涵盖的东西太多了! 沈长清不了解六一,还不能了解御清先生吗? 与其直接的否定了六一,不也等于否定了御清先生吗?而且沈梅棠还补上了一句,两人相交形同父子。 官场上行走多年,洞察力极强的沈长清又怎么能捕捉不到这其间的不平常之处,从而对六一的看法有所转变,多余的话,还用沈格棠多说吗? 有时候,话不是说得越多就越清楚,说得越多就越让人去了解一个人。只一两句,让人思深足矣。 虽然沈梅棠与沈长清之间的谈话,看似极为平常、极为普通的家常父女之间的聊天,毕竟是一个孩子,一个是父亲。 说得深也好,说得浅也罢,即便是沈长清认为沈梅棠做得不对,跟她生气,说过,气过也就罢了!父女间不会生出隔阂,她沈梅棠依然是他沈长清心尖上的女儿。 但从来过人聪慧的沈梅棠不是以平常的家常嗑方式同父亲去谈话,而是相互间朋友的身份去谈。 说来,谈话何曾不是一场博弈,恰如一盘棋,起子与落子的瞬间,何尝又不是走一步而思忖了三步呢? 正因为沈梅棠过人的聪慧,沈长清才爱极了这个女儿! 你看他对沈梅娇就没有这般的疼爱。 沈梅娇说起话来就撒娇,天生如此也不能说她错,但是说来这撒娇人人都会,说白了,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没有大的格局,禁不住推敲!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沈梅棠自是察觉出父亲心里的变化,至少眼神是藏不住的,那一种忽觉得六一这个人有些神秘,想进一步去了解的神情,沈梅棠也有过。 都说知女莫若父,那么,话反过来说知父莫若女,也完全正确。 少刻,沈梅棠起身又为爹把茶满上,随后说出了六一的身世道: “爹,我也是出于六一大师兄病弱的身子考虑,问过关于他是否有家族的病史之事。 直到选太子妃之前,他才说出,自小就没有见过她的娘亲,没有任何的印象。 只记得儿时与奶娘一同落入荷花池中,醒来之时便闻得奶娘末了。 也有问过他爹,他的生身之母,他爹就把他领到一座坟前,告诉他,他的命取代了他娘的命,生他之时,她就死了,他悲痛不已!” 室内一阵沉默,沈长清在记忆之中仔细的搜索着。 少刻,言道:“确实闻得胡利辉接连的丧了妻妾两人,一病一难产,胡百闲为其妾室所生,而且不足月而生,因此才先天的不足,体弱多病。” 沈长清言罢,心中暗忖: 亦觉得这胡百闲命苦,出生便没有了娘,又病弱着身子,勉强着活命还掉到荷花池子当中,连一个奶娘也被淹死了,形同瘟神下界一般,也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思罢呷了一口茶,心中遂生怜悯,与沈梅棠道:“棠儿,六一之事,暂时莫做多想,待太子妃之事传来最新的消息再做定论。” “嗯。”沈梅棠点头应声,心生欢喜道,“谢谢爹。” 忽见齐安平快步走了进来,眼睛依然是红肿着,躲避开沈梅棠的目光,至沈长清跟前道:“舅父,连夜之雨,听闻下游低洼处,又有堤坝被冲毁,受灾百姓不在少数。” “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才得到消息?走,去看看!”沈长清起身,与齐安平匆匆而出。 门口处恰遇任伯,沈长清急道:“闭好府门,我不在府中之时,任何来者皆不准入府。” “知道了,老爷。”任伯应声。 看着沈长清匆匆而出的身影,沈梅棠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锁起,心中暗道: “逢着此秋季急雨连下数日,低洼处涨水冲毁了堤坝到也在意料之中。但昨夜里之事,今日逢着申时过才递来消息,早起之时,爹爹又将胡府管家轰出,若是恶人从中做梗施压,此事便疾手。“ 思罢,行至门口处与任伯道:“爹爹不在府中,任伯操劳,姐姐几个复选安排之事,我来便可。” “二小姐,不可如此。你的病还没好,嗓子这般沙哑,不可用嗓过度,我能忙得过来。”任伯急忙道。 “任伯,有我呢!”珍珠上前道,“我本来就闲不住,你放心吧!” “也好,我看着前院,安排家将护院诸多事情,还得提防着明早上那造谣的人群。”任伯说完话直奔前门口而去。 “嘿,梅棠。你看那西北一面的天空,黑沉沉的一片。 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这一丝的晚霞看不见,明个可能暴雨连天,浇死那帮造谣的人群,老天爷听不下去哈!”珍珠指着西面天空沉沉的乌云道。 第一三二章 沉沉暮霭 且说珍珠指着西北一面黑沉沉的天空说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恐是明日里将有暴雨,勿用担心那些造谣之人群。 灰兰紧忙上前捂住珍珠的嘴急道:“莫乱言,明个儿可是你前去复试的大日子,况且老爷与安平公子因何事而出,你又不是不知?” “呃,”珍珠急忙将接下来的话咽回肚子中,已然是觉出失言道,“我去复试也不是什么大事,却忘记了舅父外出之事,童言无忌啊!” “珍珠,明日里不管天气如何,你且好好的奉命复试。”沈梅棠转身道,“看看姐姐跟梅霞去。” 一行人奔后院大小姐住处而来。 东南一面的天空越发的晴朗,就将西北一面的天空映衬得越发黑暗。 沉沉暮霭压在天边,落日的余晖在灰云的边沿处渡上一圈金边,壮美又粗犷。 一阵秋风吹来,树叶飒飒做响,一缕头发挡在眼前,沈梅棠微微闭上眼睛,脸色沉沉,心事重重。 走过两道拱门,穿过花园,踩着芝麻白色的五步台阶上得回廊,向左转了一个弯,来到沈梅娇的住处。 灰兰跟玳瑁在前,挑开门帘,沈梅棠入得室内,紧随身后的珍珠人不到声先到的吼了一声:“本太子爷来了,我的妃呢,还不出来跪地迎接我吗?” 咯咯咯,一阵笑声传出。 见金枝、晴雪从里间而出,迎上前道:“二小姐来了,正好,夫人跟四夫人还有梅霞都在这儿呢!” “嗯。”沈梅棠点头。 入得内室,见沈梅娇、沈梅棠打扮得艳丽惹眼,都穿着鲜艳夺目的衣裳,珠翠满头,就连大婚的新娘也未必打扮得如此喜气洋洋。 “好漂亮啊!”沈梅棠喜道,“恭喜姐姐跟梅霞了。” “妹妹,梅棠。”沈梅娇与沈梅霞上前道。 “棠儿。”四婶母上前扯着沈梅棠坐在一处,沈夫人也坐在椅上。 “娘,四婶母。”沈梅棠礼道。 “这嗓子怎么沙哑成这样子?这身子可是要紧啊!莫拿着小病不当病,待到成了大病就不好医了!你快瞧瞧,这嗓子都快说不来话了,小脸白得跟纸似的。”四婶母与沈夫人道。 见沈夫人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也没有看沈梅棠一眼,转头与四婶母说道:“谁说不是,这身子哪扛着这么个折腾法?本来病就没好,昨夜里又挨着雨浇,怎能好了!” “让娘担心了,没事的。”沈梅棠道。 “棠儿,吃药没有啊?”四婶母问道。 “吃了吃了,四婶母莫惦记。”沈梅棠道。 “你都说,昨晚上长清一夜未曾合眼,我看着他的脸就不是个好色儿,就跟上一回犯病时差不多,吓得我也一夜未合眼,就这么的瞪眼看着他一夜。”沈夫人与四婶母道。 “何事又着急了啊?”四婶母问道。 “唉!”沈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因为她!” “梅棠啊,可别让你爹再着急了啊,这一家之主倒下了,一大家子人呢,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了不得啊!”四婶母看了沈梅棠一眼说道。 沈梅棠的心一沉。 看着娘很不高兴的脸色,听着责怪的言语,觉得心头就根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得喘不过气来。 很显然,沈夫人对这次复试上没有沈梅棠的名字,觉得有些失面子,在加上昨晚上闻得胡百闲来府上之事,很是不悦。 不过,沈夫人这话说得还是有些过重了。 幸好沈长清昨晚上身子没有出什么毛病,这要是真病倒了,不管什么病,病因都是她沈梅棠的错,真有些承受不住! 虽然说是亲娘在说着这样的话,沈梅棠这心里也不得劲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柳眉微蹙,默不作声。 “二小姐,喝茶,还有这新做出来的点心,鲜花为馅,外裹酥皮,咬一口齿颊留香,快尝尝!”金枝上前给沈梅棠斟茶又端来点心道。 “有这美食,怎么不喊我一声。”一旁边帮忙打扮着沈梅娇的珍珠放下手中事,凑到桌前道。 “快吃吧!”沈夫人喝了一口茶,扫了一眼珍珠道,腔调里听不出来什么。 “舅母,你别说,你这一板着脸,板得一根褶子都没有,若说你年方二九,正值妙龄,都有人信。”珍珠打趣道。 “谁信哪?”四婶母笑道,“珍珠这孩子!” “我呀!哈哈哈......”珍珠笑道,“四舅母,你也是个美人,唯一的不足就是牙齿太大了,又都朝着外面呲着,若是把这牙齿整形矫正后,保准你很美!” “珍珠这孩子,开始品头论足了,我们都土埋半截了,什么美人不美人的,还不是看你们的了!”四婶母冲关沈梅棠笑道。 沈梅棠也还以微笑,与四婶母对视的瞬间,自是看出她怀疑的眼光,不知道沈梅棠怎么会落选?甚至从头重新的审视着沈梅棠,好像与从前的定位有很大的偏差一般。 “娘,接连的几天大雨,胜京河洪峰至,听闻下游低洼处堤坝被冲毁,受灾百姓不在少数,我爹跟齐安平得到消息便急急奔去了。 这一会儿,任伯在前院安排着家将护院跟明日里早起车马安排一事。闲来无事,我也过来看看姐姐与梅霞准备得怎么样了?”沈梅棠与沈夫人道。 “啊。”沈夫人道,“梅娇,梅霞,梅棠问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咯咯咯......,娘,妹妹,你们看好不好看?” 沈梅娇走上前,打扮得是珠光宝气的直晃眼睛。 此一时,各种珠翠别得满头,两耳坠着金环,脖子上挂着金链,身上又穿着艳丽的衣裳,珠光宝气、贵气迎眸。 一时间,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让人眼花缭乱,有些找不着重点,只记得珠翠满头,绫罗绸缎的,却记不住这人长得什么样? “见过娘,见过舅母,几位姐姐。” 沈梅霞上前躬身施礼,一板一眼做得有模有样道。娇俏的小脸虽有些稚嫩,却画着浓妆,宛若花园里一朵盛开着的花朵,花光浓艳。 ...... 第一三三章 遮天漫地 翌日。 从后半夜就开始下起的雨,虽然不大,却下个不停,阵阵北风突袭,寒流气势汹汹卷来。 树上的叶子,还没有变黄,被寒流横扫,若纷飞的雪片一般狂飘,与这急来的秋雨一道遮天漫地,不分南北西东,落得遍地皆是。 昨夜里辗转反侧,歇息的并不好的沈梅棠,天色将将亮便起来了,这会儿,对着镜子简单的梳妆,眼见着眼眶下有些个乌青色,忙扑上些个粉,稍稍的遮挡。 闻得昨夜里沈长清前脚刚回来,后脚这天空又下雨来,鞠躬尽瘁、亲力亲为的沈长清又怎么能不惦着众多受灾的百姓?更不可再爹为自己而担心。 想起昨日里娘亲责怪的话,沈梅棠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叹了一口气。 稍刻,灰兰上前将床榻上睡着正香的珍珠弄醒,费力地将她从床榻上拉起来,珍珠与这床榻亲密无间的关系,就好像中间黏着胶水一般,想要分开,可是不容易。 “嘿,我昨天怎么说地,还记得不?”珍珠望着窗外的雨,理直气壮地问道。 “记得,记得。”灰兰边准备着洗脸水边说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没有晚霞,就不有行千里了。” “至理名言,我肖珍珠厉害了!”珍珠自诩道,“梅棠,可是?” “是,珍珠厉害。”沈梅棠知道珍珠早起来在讨口喜,想讨来一个好运气,忙说道,“恭喜肖珍珠大吉大利,心随所想,事事如愿!” “知我者,梅棠也!”珍珠冲着沈梅棠翘起了大拇指嗟赞道。 沈梅棠笑了笑,在梳妆盒子里亲自挑出几样首饰放在一旁边,又调了胭脂的颜色,准备着为珍珠梳妆打扮。 ‘吱呀’ 门开,玳瑁放下手中的油纸伞,门口前跺了跺脚,一边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一边说道: “可是个凉啊,外面冷飕飕地,就好像一夜入冬了一般,多穿啊,珍珠姑娘,别光顾着美了,可是冻人呐!” “灰兰,一会儿,把我那件没穿过的大氅给珍珠披上,挡雨又御寒。”沈梅棠亲自为珍珠梳头,别上簪花道。 “全力以赴了!”灰兰道,“珍珠姑娘准行。” “借你们吉言。”珍珠道,“快,把吃的给我端过来点,腹中饥饿可是不行啊?” “稍等等,这就好了。”沈梅棠道,“看着自己,还满意吗?” “很满意,很舒服,谢谢二小姐了!”珍珠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觉得容光焕发,高兴的点头道,“吃饭去。” 坐在桌前的珍珠吃得饱饱的,也不分有事没事,一个人的饭量比过两个人的,吃得是津津有味。 忽见丫鬟金枝从外而入,上前与沈梅棠躬身罢说道:“珍珠姑娘快些,车马在前门处,安平公子说就等你了。” “好了,刚要出门,你催得正是时候。”珍珠道。 换做是往常,齐安平早就来催了,而今天他没的动弹,打发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金枝前来。 或是心中还在纠结昨日里的事情;或是今天复试当中的人里没有沈梅棠。 他的心思不在这几个人的身上,所以,就跟执行公务一般无二,该自己的活就干,不该自己的活是一点儿也不干了。 灰兰跟玳瑁早早分工好,灰兰在家服侍着二小姐,玳瑁随着珍珠一道前去,手中还提着一个化妆的盒子,自是害怕这妆被雨打得花了,随时随地地补上一补。 绵绵的秋雨不停地下着,府门口前的柳枝在风中摇荡,叶片一夜而黄,纷纷扬扬的落在地面上。 四辆马车一字排开,沈梅娇等已经上了车,珍珠与玳瑁登车罢,齐安平在后关好车门,回头看见站在府门口处的沈梅棠,似有所思,没有说话,朝着她挥了挥手,转身上马,向前而去。 沈梅棠也挥了挥手,直到看着他的身消失在迷蒙的雨雾之中。 “二小姐,回去了!”灰兰扶着沈梅棠道,“看着点脚下,全都是水。” “嗯。” 沈梅棠站着没动,她向路的两头张望着,却没有见到心中期待着的身影出现,六一雨中向她走来的样子在眼前挥之不去...... 且说胡百闲。 从昏昏沉沉中醒来,眼见着午时都过了,心中想起,昨夜里答应了沈汐尽快的到她那儿去,见过他爹,怎就睡到了这般时候? 勉强支撑着身子从床榻上起来,四津跟何夕一旁边伺候着,六一急道:“何夕,备车,我答应了沈汐,尽早的过她那去。” “你这站起来都东倒西歪的,能行吗?明天在去吧!”何夕咕哝道。 “少爷,把这粥喝了,稍后,我给你熬药。”何依端过来一碗粥道。 看着何依苍白的脸色,胡百闲的心一翻个,自醒来心中全都是沈汐,竟忘记了问问何依。 忙伸手接过来粥,大口的喝了一口道:“何依,你去歇着去,我这有四津跟你哥呢。” “我们俩会干什么呀?”何夕道,“要不是昨晚上何依灌上热水带为你暖手暖脚的,随后又熬药给你退了烧,我们俩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何依,辛苦你了。”胡百闲看着何依道,慈爱又怜惜的眼神即像一位父亲又像兄长般的关爱,“去歇会儿。” “谢过少爷。” 何依一夜未曾合眼,这会儿见少爷好起来,身子却也异常地疲倦,躬了身,便去自己的房中歇息,出门前看了何夕一眼。 四津给胡百闲倒了一碗水,把用过的碗拿了下去,何夕顺着袖子里取出那金锭摆在桌上道:“少爷,这个何依不能收。” 胡在闲眉头一锁,看着何夕问道:“怎么回事,何来的金锭?” “少爷昏睡之时,老爷来过,管家塞给我这么一锭金之后,说大少爷还没有醒酒,这事老爷会做主的。”何夕道。 “嗯。”胡在闲点头,喝了一口茶,嗓子有些干痒,禁不住地咳了起来,“咳咳咳......” 恰在此时,门一推,管家矮冬瓜走了进来。 见他矮胖的身子,一对小眼睛眯成线,几乎是看不见眼珠,圆圆的大脸,直往外冒油光,吃得是珠圆玉润,脑满肠肥。 第一三四章 一分钱攥出汗 且说室内胡百闲与何夕正说着话,忽见管家矮冬瓜推门而入。 圆粗的身子,一脸的油光,吃得是珠圆玉润,脑满肠肥,容得常人身量进出的门框被他挤得咯吱吱作响。 “说曹操曹操到。”何夕咕哝一句,转身站在一旁边。 矮冬瓜的眼睛虽然小,但却很聚光,室内虽没有阳光的直射,却好似透着窗就看到了破窗而出闪闪的金光。 有些人,不在于他有钱还是没钱。 但他天生对钱有着特殊的敏感,看着钱就好像苍蝇看着血了一般地往上扑,然而,却又一分钱攥出汗,十足的守财奴。 矮冬瓜就是这种守财奴。 担任着胡府的管家,这么多年里,他家里的财物会少吗? 不用划拉就能拉下几大车,然而,他却能省一分是一分,能攒一分是一分,对自己都抠门得没有言语形容了。 无儿无女的他,有一种特殊的癖好,那就是将金锭、银锭摆到特意请人打造的床榻隔层之上,然后,在其上铺上隔板,铺上被褥睡觉,闭上眼睛就做着金银大梦! 半梦半醒之间,自我陶醉,更是幻想着打造一口金棺,百年之后睡在其中,死了也辉煌! 说来天下之凡夫俗子谁不爱财呢?离了钱财谁又能活得下去呢?这也无可厚非。 但矮冬瓜这种爱财之法,简直登峰造极,可以称得上爱财的鼻祖,离得他老远,就闻见冲鼻子的铜臭味儿! 这不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赶着何夕从袖子当中取出了这金锭之时,他推门而入。 这是巧合吗? 或许是吧!可能这锭金跟他有一定的感情,必竟是早起之时,顺着他的袖子当中掏出来的,也是他递给何夕的,还带着他身上的余温,至于奉谁的命,那与这锭金跟他的感情无关。 “啊哈,三少爷,你好多了,可把老爷跟我吓个半死哟!” 矮冬瓜操着公鸭嗓上前道,腔调里永远都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油腔滑调。 听着让人感觉这老奸巨猾的人,被心眼坠得都不长个了,眼毛都是空的吧! 他说的每一句话,可得好好的掂量、掂量,好好的寻思、寻思,要不然,被他卖了还得傻乎乎地帮着他数钱吧! “咳咳......”胡百闲咳着,指了指凳子费力道,“胡伯,坐,坐吧!” “咳咳咳......” 胡百闲想止住这咳声,看得出故意的往下压着,却又止不住地咳,脸都憋得发红,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着实是一副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样子之状。 矮冬瓜坐在凳子之上,两只胖得看不见骨头,形若小蒲扇一般直冒油光的手与胡百闲搭在桌上皮包骨头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好像一个是胖胖的、肉滚子般地海象、海豹,或者说成是圆轱隆冬地、胖得笨笨卡卡地南极企鹅;另一个是只有皮骨,没有一丝的肉,形若老树、鹿角一般丫杈着,或者说成是龙爪一般。 “三少爷,我先过来跟你通个话,老爷跟大少爷一会儿过你房中来,要说些事儿。”矮冬瓜道,“碍着你身子病成这般模样,就不用去老爷房间了。” “咳咳.......,这金锭是早起你给何夕的?”胡百闲咳着问道。 “啊,” 矮冬瓜顺势拿起金锭,做着玩耍状,将其向上抛弃,又接在手中,接在手中又向上抛起跟玻璃球一般,发出啪啪的响声。 “唉!”矮冬瓜叹了一口气,似乎有话要说又不想说,看着让人难受。 “胡伯,有话直说。”胡百闲追着他的叹气道。 “唉!”矮冬瓜道,“三少爷,看着你这病身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些事,你可得能承受得住啊!” “承受得住,你说吧!”胡百闲道,“我这病,还不是常年就这么病着......” “唉!” 矮冬瓜是接连着叹了三口气说道:“三少爷,老爷自你一小出生起,心疼你没有了娘,便着手为你聘定了亲事,沈府的二小姐。 之所以在前几天才告诉你她是谁,是因为这次我胜觞朝选太子妃,其落选了,若是选上了,这聘定的亲事也是没有用的。 这不是,老爷虽操劳得日理万机,却也不忘你的亲事,张罗准备着秋后就给你完婚,让你高兴高兴,没准儿,这病就好了呢! 我想,你是不是很高兴呢?反正我是替你高兴!” 本以为矮冬瓜要说大少爷将何依逼得跳了荷花池之事,想以这一锭金子就这么的敷衍了事,却没想到管家说出要张罗着给胡百闲完婚之喜事,胡百闲心头暗自一喜。 到不是因胡府张罗婚事必是小不了的排场,而是想起沈汐,他的心里莫名的喜悦,他爱她爱得太深了,只恨不能她时时刻刻的陪在他的身边...... 面无表情的胡百闲莫有吭声,但却有一丝因心头的喜悦而爬上脸颊的红晕在挂在脸上,老奸巨猾的矮冬瓜又怎么能察觉不到呢? “老爷有眼光,三少爷时来运转,艳福不浅,谁人不知那沈府的二小姐倾城绝色,聪慧过人,五岁日诵千言,七岁吟诗做画,十一、二岁里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啊!” 矮冬瓜道:“先前初选太子妃之时,我还真替着三少爷捏着一把汗,恐这一招选上了太子妃,三少爷这自小的婚不就白定了吗?但老开有眼呐,她就落选了!” 矮冬瓜是一边说着话,一边笑嘻嘻地抛着手中的金锭,上上下下闪动着的金光牵动着他的眼神儿,就像一块磁石一般牢牢地吸引着的他的眼神儿,流露出的贪婪无有语言可形容。 少刻,忽然见他面色一转,将金锭紧紧地攥在手中说道: “三少爷,虽然说你自小与沈府的二小姐定下了亲事,但她倾城绝色的容貌,自然是也有旁人追,这一日没与三少爷成婚,旁人也就有权利追她,你说是不是?!” “咳咳......” 胡百闲被矮冬瓜这突然急转直下的话呛得咳了两声,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他,满肚子的鬼主意、馊主意,急问道:“此话怎讲?” 第一三五章 咳外音 且说闻得矮冬瓜急转直下之话,呛得胡百闲接连的咳了两声,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他,满肚子的鬼主意、馊主意,急问道:“此话怎讲?” “啊,三少爷,我呢,是为你好。站在中间,一手托着两位少爷,谁好都是好,说白了说了也不算......,但我呢,提前过来打个招呼,让你呢,心里边有个准备。” 矮冬瓜又开始掂量着手中的金锭,操着公鸭嗓慢言慢语道: “你知道,这会儿,大少爷在老爷的房中,从早起来便在老爷的房中不走,他也看好了沈府的二小姐,非娶不可!而且,你在书院之时便打过交到,见过面了。” “什么?”胡百闲突然间愣住,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问道,“你说什么?” “啐!” 何夕忍不住地往旁边啐了一口,心中暗骂:“如此不脸之人,也配活着?也真敢他娘的想入非非,怎么就不一个霹雷将他劈死!一个跟头将他卡死!那些冤死、屈死在他手下的冤魂恶鬼不前来索命,梦魇之中直接将他给魇死呢!” “咳咳......” 闻得矮冬瓜清了清嗓子,这可不是咳嗽,眯着一双小三角眼打量着何夕,紧跟着又清了一下嗓子,以咳声发出一种警告,咳外之意:“皮子紧找收拾吗?狗奴才,别自不量力!” 何夕自是看得懂,心中也知矮冬瓜在胡府的话语权,无论好事赖事皆由着他掺和着,由着他做主。 遂上前将胡百闲桌前凉了的茶水撤掉,又新换上一杯温茶,一个转身之工,将那杯凉茶喝进了嘴里,也学习着矮冬瓜用力的清了清嗓子,咳咳咳......咳咳...... 咳外之音自是在回敬他:“滚你娘的皮子紧找收拾,滚你娘的自不量力,在动老子的人一手指头,直接拼命,鱼死网破!你把我弄泥里边去,我把你弄沟里边去,谁他娘的也别想活得好!啐啐啐!” 何夕这招回敬得妙! 你矮冬瓜先开了这咳外音,回头何夕又以这咳外音猛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又说不出来什么,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摆在明面上的话,分着身份的高低贵贱而说,这藏在暗里话,话外之音,还惧怕了你了吗?不狠狠地将你祖宗十八代骂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拼命,都不算章程!我他骂不死你! ...... 稍沉默,只片刻。 忽觉得胡百闲的嗓子突然间沙哑得厉害,再次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很显然,胡百闲心内一把大火燃起,直接烧上了嗓子,开始冒烟,一双眼睛之中有红线跳起,就像燃烧着火苗在不停地闪烁。 “啊,三少爷,简单的来说,大少爷看上你的人了,要抢亲。一会儿,就来说这个事儿,我呢,也是为你好,由心往外的想成全你的美事,所以提前来跟你打个招呼。”矮冬瓜道,“你呢,还得为我着想,装也得装出来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这金锭,先收回库房之中。”话不待说完,胡百闲又是一阵急咳,咳咳咳....... “啊,收回库房之中。”矮冬瓜点头。 哪是库房啊?他那衣裳袖子就是库房,永远装不满地库房,形同无底洞! 自入门起就将这金锭攥在手中,就差攥得融化融到他的血液之中去了,冰聪雪明的胡百闲能看不透他吗? 或许,这一刻,径直的将他的血管挑开,直接的就往外流出黄澄澄的金水,耀眼夺目,辉煌之水,而不是血; 或许,有人上前问一句:光是死死地攥着钱,一分钱攥出汗,那钱是你地吗?他一定会说,死我也死在这一堆金山银山之上,死也不花出一分。 这就是‘贪恋’二字儿,最直白的演义! 死了魂也不走,游荡在他的金山、银山旁边,做着一个守财的孤魂野鬼,八百年也改变不了! “啊,三少爷,你放心。”钱不白收,矮冬瓜立刻表了个态说道,“我尽全力,保得三少爷这门婚事便是。” “重新沏茶。”胡百闲与傻在一旁边,跟个石头雕像一般的四津说道。 四津似乎被大少爷的举动吓傻,闻所未闻,还有这么样跟亲弟弟抢婚的吗? 这一边,刚逼得一个跳了荷花池子,事还没了呢;那一边,又着手去逼这第二个呀?这是想直接弄死少爷吗?这还是人吗?禽兽都不如吧,得遭天打五雷霹! 少刻,新茶端来,袅袅茶香飘起,胡百闲亲自给矮冬瓜斟了一碗茶推至他的跟前,微微欠了欠身子。 有时候,就是这样。 不得烟儿抽的少主子混得不如奴才,就得反过头来跟奴才两个点头哈腰的。 两人心中又全都明镜似的,一个在想,有招一日得势翻身,第一个要你狗命;另一个在想,千万不能让他翻身得势,非得给他处处下绊子不可,否则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老寿星上吊,活够了,自己找死! 这一会儿,见矮冬瓜毫不犹豫地端起茶一饮而尽,伺候在一旁边的何夕又清了清嗓,咳了两声,咳外之音就是掐半拉眼珠子也看不惯这种人道: “啐!狗仗人势的狗奴才,粗鄙之人,见钱眼开,这茶是你这么喝地吗? 跟土匪、强盗、粗鄙汉子一般无二,当这是端着大海碗喝女儿红呢?你怎么就不喝完将碗‘啪嚓’一声摔在地上,摔个碎骨粉身显得你是有多么的豪迈呢!我啐!我啐你祖宗十八辈!” 放下茶碗的矮冬瓜,哪能听不出来他独创出来的这一门咳外音,横扫了一眼何夕干咳两声,咳咳...... “龟孙子,你等着地,走着瞧!” “啊,三少爷,我这就出去,一会儿随着老爷一块过来,你寻思好怎么说,我在旁边帮着你溜缝就是。”矮冬瓜说了一句,转身推门而出。 室内安静, 鸦雀无声, 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到地面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胡百闲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烧得口干舌燥,茶水,他喝了一碗又一碗,想浇灭怒火,却越浇越旺! 第一三六章 失去平衡 却说胡百闲燃起这一腔的怒火,直烧得他口干舌燥,两耳生烟,茶水,一碗又一碗地喝,想浇灭怒火,却越浇越旺! 默不作声、手足无措地四津,给少爷不停地往茶壶当中添水。 脑袋之中一片空白,只知道大少爷又将掀起一场大风大浪,却不知道如何的应对,就像汪洋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浮浮沉沉,在支离破碎的海面上随波逐流。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安静的。 当疾风卷着铅云,无可预料地遮没天空,头顶上的苍穹瞬间变成黑焦焦地锅底,直压头顶,那一阵压抑、恐怖,那出奇的一刹安静、沉闷,会让人发疯。 ......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门外响起,站在门口前早有准备的何夕佯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稍沉思,用力推门大步就往外出。 他的本意是想直接将门外走在前边的大少爷撞个四仰八叉,摔死他娘的这个大恶人,宁肯挨上他几脚的踹,也解气! 现在的他,心里已然是失去平衡,要么,被人揍死;要么,他揍死别人。 却不想,老奸巨猾的矮冬瓜直接奔上前,在外猛然间拉开门,何夕用力过猛,惯性使然,一招扑空,直接扑到门外,实实诚诚地摔趴在地面上。 那场景知道的是巧合,不知道的就跟矮冬瓜早就下好绊子,只待你上前找摔一般无二,想说都说不清。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行上这躺拜之大礼了?哈哈哈......,瞎眼的奴才!”胡百克冷笑着,发出难听的癞蛤蟆一般的声音,比他人说话慢上半拍。 “老爷,你可看着了,这不是我的错哟!”矮冬瓜上前踢了何夕一脚狠道,“想摔个好歹的栽赃陷害我吗?不长眼睛的狗东西!” 闻得动静,从屋子里头跑出来的四津紧忙将何夕拉了起来,一脸的焦灼色,上前躬身道:“老爷来了,正想跟您去回禀,三少爷刚醒来,刚刚又险着咳得昏过去,快进去看看吧!” 少刻,入得室内,一股药汤苦涩之味儿极重。 坐在桌前胡百闲见胡利辉在前走了进来,欲起身却因起得急而一阵剧烈之咳,‘哇’一口将刚刚喝下的药汤吐在地上,四津忙上前以衣袖为少爷擦着嘴角,眼泪吧嗒、吧嗒成双成对的往下掉! 此情此景,无声胜有声。 换做一般的父亲跟兄长,鼻子一酸,眼泪就得掉下来,怎么忍心再说半句令他伤心的话? 然而,这一对父子就是不一样,什么也不耽误,来时想说什么,上前就说,可能吧,心肠都是铁石做的。 “啧啧啧,我说老三哪?这好好吃进去的药,又都吐了出来,真是浪费啊!”胡百克手中拿着一把折纸扇,半打开掩着嘴说道。 “唉!”四津叹了一口气道,“这病是没有摊到大少爷的身上,大少爷不知道啊!这药本来就苦,吃了吐,逆流而上,三少爷是遭了多少的罪啊!” “啐!”胡百克啐了一口痰在地面上,骂骂咧咧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找死你说话!” “咳----,”胡利辉弹了一下嗓子道,“老大呀,老三病着呢,你又不是看不见,少说两句吧!” “爹,”胡百克转头看着胡利辉道,“赶紧说正事吧,这屋子里这味儿可是要熏死了!” “老大,老三病成这样,还能有几天的活头儿?”胡利辉撂下脸子道,“你还真忍心下得去手啊?” “爹,” 胡百克三角眼斜到眼角,眼白多,眼珠小,一脸的横肉,大嘴撇到耳朵根道: “正因为老三身体病成这样,我才想替他成婚。你也不想想,沈家的二小姐又不傻,谁愿意嫁过来就守寡啊?没准就黄了这门亲事!” “你说话也太损了点吧?什么叫嫁过来就守寡?你这是咒三少爷早死,老爷未到晚年就丧子吗?!”一旁边实在听不下去的何夕血往上撞直接怒怼道。 ‘啪嚓’ 胡百克拿起桌上的茶碗摔在地面上,好好的茶碗立刻碎骨粉身,遍地是碗碴子,用手指着何夕怒骂道:“你她娘的皮子紧,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当我弄不死你?管家,立刻找人过来,弄死他!” ‘啪’ “你住手,你还想怎样?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这胜觞朝就没有王法了,任你胡百克一手遮天?”胡百闲拍桌而起,以手指着胡百克大声怒斥,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之咳,“咳咳咳......咳咳.......” 胡百闲的声音在室内回荡,莫名的一种震慑力,若雷霆万钧之声轰隆隆响在头顶,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忽见坐在椅上手中来回捻动着佛珠的胡利辉脸色唰白,眉眼间两颗黄豆粒大小的黑痣突突地乱跳,就好像从眼中突然蹦出来的两颗眼珠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的同时,又有些个说不出来的惊惧。 “老三,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光天化日草菅人命,谁怎么了?” 胡百克声音软了下来,斜眼打量着胡百闲问道。心中自是有些个心虚,暗疑那日里杀死卷昊十几名官差之事被其发现。 “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不自知吗?”胡百闲厉声斥道。虽然瘦弱的身体在打着颤,但是那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仿若王者一般,让人心颤。 “咳哟,我说我的两位宝贝祖宗少爷,这是干什么呀?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一个女人,谁娶还不一样?谁娶回来不都是咱们胡府的人吗?都会给咱胡家传宗接代的。 要不然,你们俩个抓阄吧? 我觉得这样最公平不过了,你说呢,我的老爷?” 管家矮冬瓜一直以为蔫声蔫语的病三少,得指望着他从中说和这件事,却不想他还知道的挺多,心中一翻个,知道若直的接将这十几条人命之事抖落出来,自己可是没有好果子吃。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末为。 从来,再聪明、再能干的奴才,关键时刻也不过是给主子当垫背,拿出来祭旗的罢了!极其狡猾的矮冬瓜怎么能参悟不明白这一点,急忙的上前打岔和泥道。 第一三七章 胡百闲的胜利 稍沉寂,只片刻。 闻得管家矮冬瓜将话题抛给了自己,冲着他又丢来了眼神,默不作声的胡利辉知道这里边定是有事,胡百克没有跟他说。 至于什么事?反正小不了! 他自己臭名昭着的大儿子做出来的事,即便是不知道,他心里也有数。 “呵呵,”胡利辉皮笑肉不笑道,“老大呀,老三的女人就那么香吗?你个个都要抢啊?你是想让老三当和尚吗?” ‘扑通’ 胡百克跪到胡利辉的跟前,向前快爬了两步,摇晃着胡利辉的大腿乞求道:“爹,不娶沈府二小姐,我能死!” “这是什么话?你也真的有出息!”胡利辉道。 他的嗓音有些尖、有些细,说着话之时不自觉的就会笑,两个尖尖的嘴角,就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接戳上脸蛋。 “我的三少爷,那你呢?”矮冬瓜继续和泥道。 “老三,你不用说了。”胡百克突然回头指着胡百闲道,“我仅此一次。我会把我所有女人都送给你,绝对不会看着你当和尚!” ‘噗嗤’ 矮冬瓜没憋住,笑出声来,慢慢走到胡百克跟前小声道:“我的宝贝大少爷,你玩够了的给谁呀?残花败柳的怎么拿得出手啊?” “什么残花败柳的,你今天什么毛病,吃错药了吗?你想要一个我还不给呢?”胡百克极不是个心思的抹搭一眼矮冬瓜道。 “我也不配要大少爷的东西,无能的我你还不知道,不光是不配,也用不上。”矮冬瓜自嘲道。 “老爷,大少爷将我妹妹逼得跳荷花池显些淹死,这事儿,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呜呜呜......”何夕跪下边说边哭道。 “老大啊,怎么回事啊?自己说说!”胡利辉阴沉着脸道。 “你她娘的狗奴才,谁怎么招你了?她自己不小心掉池子当中去了,还是我招来人将她给捞上来的呢,你到反咬一口,看我不打死你的!” 不待话音落,胡百克凶相毕露,撸胳膊挽袖子抡拳头就打何夕! 忽然间,举得高高的胳膊被胡百闲一把抓住,形若一把铁钳钳住手腕,胡百克是疼得呲牙咧嘴。 没见胡百闲费力,只轻轻往旁边一甩,胡百克肥胖的身子就跟被甩飞的癞蛤蟆一般,‘啪嚓’一声摔到墙角,直接撞翻了一旁边的三角几安,茶壶茶碗稀里哗啦地摔碎在地面上。 没等其爬起来,胡百闲走上前斥道:“你干的好事,还想倒打一耙吗?” 胡百克也是没有想到胡百闲如此身手,光是知道他在书院当中习文却不知道他也习武,心中暗吃一惊,遂瞪着一双三角眼没吭声。 “行了,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家的兄弟,这是何必呢?”矮冬瓜将胡百闲拉坐在椅子上,又转身去扶起胡百克道,“快起来吧!” 室内的气氛是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空气紧张得凝固。 四津哆嗦着手给胡百闲倒茶,茶壶口磕碰着茶碗沿儿发出阵阵响声...... 稍沉默。 “老大呀,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都向你这般地横插一杠子,不都乱套了嘛!”胡利辉低着头不停地捻动着手中的佛珠串,脸上挂着一种奇怪的笑容道。 那上下快速转动的佛珠手串就形同他脑袋中快速的思索一般,自是胡百闲快速的动作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爹,死我也要娶她!”胡百克坚决不要脸道,“我就跟老三抢了,怎么招?” “老大呀,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还非得把老三气死了吗?怎么说,他也是你兄弟,而且一身的病你没看着吗?”胡利辉道,声音并不高,就跟自言自语一般无二。 “他刚才打我时候,把我当什么了?”胡百克凶道。 忽见胡利辉转头冲着矮冬瓜道: “明个儿开始,着手准备老三的婚事,虽然上面禁止着婚丧嫁娶大操大办之风,但也尽量的隆重些,聘礼虽给过了,再备上双份,让沈府的小姐乐乐呵呵地嫁过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小前聘定此婚之时,我就跟沈长清说过,我没有女儿,待他的女儿嫁过来之时,我当嫡女看待着,亏不着她的。” “是,老爷,我这就着手安排去。”矮冬瓜应声,抬头又扫视了一下房间道,“对了,老爷,三少爷住这宅子也得收拾收拾了,新房也得有个新房的样啊!” “爹,我住的那套宅子新收拾的,给老三当新房吧!我搬出去,你也不用管我去哪?反正饿不死!”胡百克驴着个大脸,甩下一句话就要走。 “我说大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呀?这不是让老爷在中间为难吗?”矮冬瓜扯住胡百克道。 “老大呀,你这是不死心呐?你到是想娶,人家肯不肯嫁你啊?” 胡利辉起身道:“你只不过是看着美人就动心,到手磋磨、磋磨着就又够了,像破娃娃一般随意的丢弃、送人罢了,你哪有真心呐?” “爹,你指定她嫁我,她敢不嫁吗?”胡百克气急败坏道,一脚将门踢开走出。 “什么指定啊?你以为这是扒个门、砌堵墙那么简单吗?没出息地东西!”胡利辉气得脸色刷白,道,“老三呐,等我消息,前去提亲。” 话不待说完,胡利辉转身而出。 “少爷,快坐下吧,老爷还是给你做了主的,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胜利了。” 四津上前为胡百闲捋着背轻声道,“等着沈府二小姐嫁过来,什么都会好的,四津可是盼着早日见到这位三少奶奶,再抱上两个小三少爷,四津这一天可是得忙死了。” “咳咳咳......”胡百闲刚喝了一口水,又咳了起来。 忽见何依从内间端着药走出来,半低着头,一声不吭。四津急忙问道:“我说何依,你一直在里间,没去睡觉啊?” “啊,我不累。”何依道,“少爷,我亲自看着熬的药,加了清肺止咳的草药。” “看不出来,何依还懂得草药,半个老郎中啊!” 四津接过何依手中的药放在鼻子低下闻了闻,递给胡百闲道:“少爷,何依熬的这药虽然闻着也苦,但颜色可是皆药房熬制出来的药淡得多,他们弄那药汤子黑乎乎地邪乎!” 第一三八章 预知不妙 且说胡百闲接过药碗,确见碗中药汤颜色虽也深重,却看着不像药房所熬制的药汤黑得邪乎。 饮药罢与何依点点头,看着她苍白又憔悴的脸色说道:“去歇息吧!” 何依也点了点头,却没有去歇息,转身蹲在地上收拾着胡百克摔碎的茶碗,四津也上前帮着何依收拾着。 看着一块又一块的碎碴子被收起丢进一个木头盒子里,听着哗啦、哗啦的响声,胡百闲剑眉紧锁,脸上没有半分即将成婚的喜悦。 他有些后悔,不应当在胡利辉跟管家面前出手将胡百克摔至墙角,而面不改色。 非是他念起了胡百克为他兄长,他明明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即便是当场一掌将其毙命,他也死有余辜,冤死屈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在少数。 而是他看见了胡利辉一瞬间惊诧的眼神儿,只一闪便消失不见......,每一次,紧跟着这惊诧的眼神儿追来的事情,一件又一件,都让他终生难忘。 自四、五岁记事起,他的这位相貌和蔼的爹,在他心中的样子是从和蔼可亲一步步的走向模糊不清,让他辨识不清,而父子之间那种血缘相通,心连心的感觉他感触不到。 也正是这一种和蔼可亲,让他感觉这个爹就像是一个带着和蔼面具的人,和蔼得让他迷失了方向...... 他张口喊爹,也是从小时候的轻松一步步变得沉重,直至后来这个‘爹’字儿,竟有千斤重一般,让他张不开口,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他不曾喊出这个‘爹’字儿。 说不出来因为什么,冥冥之中他却感觉到一种排斥,就像两种不同的血型永远的也融合不到一处一般。 “咳咳......”他的嗓子一阵干痒,又咳了起来。 “少爷,我去厨房给你取些水果来,很快就回来。”四津起身提起桌上的食盒,快步推门而出。 腿脚急其地麻利的四津走路两个脚后跟不着地,倒腾得极其地快速,又没有一丝的声响,就像踩着风火轮一般。 顺着一条园中的小路往前去,四津想着超个近道能快点,小路逢着秋雨过后,地面上潮湿一片,更有一些倒在路面上的长草,软绵绵的,踩上去更没有一丝的声音了。 正寻思着三少爷要完婚了这大喜事,不管怎么说,这名动京城的三少奶奶不光生得美又聪慧过人,三少爷可是要时来运转,苦尽甘来了。 想到此处,四津是喜滋滋地加快了脚步,正走到一块绿荫隐蔽处,突然闻得前面有人说话。 机灵的四津忙停下细听,闻得一人道:“如今之计,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咔嚓!” “你说咔嚓就咔嚓,谁也不是瞎子,都知道我在跟他争,老头子那一关都过不去!”一个人道。 很明显,听到的是大少爷的声音,四津双腿直打飘,来回的晃荡个不停,吓得大气都不敢呵一口。 将食盒放在草地上,双手抓住来回不停地摇晃着的大腿,直接摊倒在草地上,四处看了看没有人,慢慢的向树丛之中移动,倚仗着身子瘦小如猴,树影与蒿草将其淹没其中。 虽然身子大半的失灵,便脑袋还灵光着,四津顺着树丛之缝隙向前看着,见当中身着大长衫之人正是大少爷,而其身旁站着两个从没有见过的黑衣人。 “我有一计,保准人不知,鬼不觉。”一个人道。 声音瓮声瓮气,就像蹲在一口大水缸里说话有回音一般,更像是地狱的墙裂开了一道口子,恶鬼说着话顺墙缝往出钻一般恐怖。 “你他娘的,都什么时候了,说!”胡百克闷声道。 “烧,一把大火烧死他!”那个人狠道。跟恶鬼一般地声音炸响在四津的耳边,唬得四津冷汗涔涔险些当场昏过去。 失去控制的上下颌不停地碰触在一块儿,磕得牙齿嘎嘎做响,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头顶上,他做梦也想不到大少爷如此的狠毒,手足相残,直接起了杀心。 忽闻得一阵安静,几人不在说话,好像发现了有人在偷听一般,四处看着,走动着。 四津一动不动地卧在树丛之下,连呼吸都停止,此一时,若被其等发现,别说跑,连一声喊都不待发现,直接就得被这杀人的恶鬼‘咔嚓’了! 四津默默的祈祷:“老天爷开眼,让我四津活下来送信给三少爷,四津不怕死,但三少爷不能屈死在这恶鬼手中,真她娘的六亲不认,丧尽天良啊!” 忽见一双粗壮大腿站在树丛的旁边,黑黢黢的腿毛形同披着走兽之皮一般,看着让人心里直打怵,手中抡着明晃晃的钢刀,四处萨摩着。 连挂在墙上的宝剑都不敢摸一下的四津哪见过这般的场面,被唬得就差尿裤子了,一动不敢动地装死。 稍刻,闻得胡百克道:“你看见什么了?还不过来说说怎么个烧法?” 腾腾腾, 黑衣恶鬼转身走了过去,回头回脑道:“没看见什么,感觉身后好像有人。” “哪有什么人?”胡百克仰着脖子道,“赶紧说,怎么个烧法?务必一招将他烧死,最好烧得骨头都不剩,来个干净。” “这好办,先用迷药,保准死得连股灰都不剩。”黑衣人道。 “干得干净漂亮点儿,别向上一次似的,还他娘的出来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干什么吃的?”胡百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骂骂咧咧道。 “保证干净,大少爷娶得美人正高兴着,不能让你扫兴!”另一个黑衣人道。 “滚回去,别让府中人看到你们。”胡百克转身道,“等通知。” “是。”两个黑衣人应声,形同平地生起的两股大黑风一般,翻墙而出。 四周围很是安静,有风吹动着树叶发出飒飒的响声。 卧在树丛当中的四津就跟睡着了、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却见他睁眼睛侧躺在树丛之中,一只个头不小的青蛙蹲在他的脑袋上,鼓着唰白的肚皮在孤寡地叫着...... 第一三九章 浅秋如画 天色擦黑,淅淅沥沥地下起秋雨来。 确定四周无人的四津,身子都麻木了,顺着树丛之下一路的爬出来,直至爬到回廊之上。 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丢了的魂儿好似又回来了,他下意识的裹紧了衣裳,身子打着颤,返身而回。 总觉得那黑衣人就在背后跟着他,黑影在晃动,就跟做了贼一般地狂奔而回。 破门而入,气喘吁吁。 室内掌着灯,桌上放着几本书,胡百闲手中端着药碗,何依站在一旁边。 “你这是去哪儿取水果去了?跑到深山老林之中现摘去了吗?”紧随其身后而入的何夕说道,吓得四津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你有病吗?跟见了鬼似的!”何夕斥责道。 忽见四津扑到跟前,跪地抱着胡百闲的大腿泣不成声,忍不住的呜咽着...... 且说见四津出去这么长的时间,又空手而回,脸色惨白得形同一张纸一般,胡百闲自是看出来不对劲之处,眉头紧锁,不知道四津这是怎么了?急忙的将他扶起来问道:“站起来,有话慢慢说。” 一旁边的何夕跟何依也是一愣,何依倒了茶水,何夕上前将四津提落着,形同一只小鸡一般将他放在椅子上问道:“你抽哪门子邪风啊?有话往外说,跟个闷葫芦似的,想急死谁吗? “你上外面看着去,看有人没有人.....” 四津哽噎道,一来是害怕被人给盯上;二来也是知道何夕的脾气,怕他矜持不住,直接又生出事来,弄巧成拙。 “婆婆妈妈的,冲鬼撞邪了你?”何夕闷吼道。 “去外面看看,咳咳......”胡百闲说着话,又咳了起来,何夕急忙的推门而出。 “少爷,是这样,这样......” 四津将所见所闻之事一五一十的与胡百闲说出,吓得一旁边端着茶壶的何依失手将茶壶打落,滚烫的开水隔着鞋袜将脚面烫得生疼。 “咳咳咳......” 胡百闲一阵急咳,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压了压咳嗽道,“莫慌,莫慌,我心里有数,当做不知。” “少爷,这事儿,用不用告诉老爷一声啊?”四津问道。 “不可如此。” 胡百闲急忙制止四津道,“你的小命刚刚保得住,又不想要了吗?去,叫进来何夕,外面下着雨呢!” “少爷,四津自小孤身一人,死了也没有牵挂,只要能保得住少爷.....” “别说了!” 胡百闲打断了四津的话道,“外面下雨呢,叫回来何夕。” 少刻,入得室内的何夕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室内的几个人,似乎已经是看出来事件不同寻常,抖落了一下身上的雨水问道:“呆若木鸡的,都怎么了?” “无事。” 胡百闲平静道,“明个儿无事,备两辆马车,带着他们俩个,北城门外转转去。” “哦,知道了。”何夕点头。 夜里无话。 第二日早起来,天色放晴。 浅秋如画。 坐在马车里的四津手里面还紧紧地抱着一个食盒子,生怕他的少爷饿着了,自马车出得了城门,他的脖子就抻得老长地向外张望着,一边以手指着一边赞道: “少爷,你看秋日的风景有多好看,就像红的樱桃、黄的芭蕉、金色的桔子还有翠绿的瓜捣碎后揉搓到一块,花不溜丢地、五光十色、乱糟糟地,不过,喝到嘴里味道还是不错的!” “还有你这样比喻秋天的,呵呵......”胡百闲笑道,“我头一回听说。” “少爷,四津斗大的字儿不识得一筐,能说成这样已经感觉很了不得了,哈哈......” 四津说着话,又将脑袋至车窗前,稍稍的探出去看了看后面紧跟着的马车,又转回头,眼睛中直闪光地看着胡百闲,很神秘地问道:“少爷,你跟我说说少奶奶长得什么样?我光是听说她倾城绝色,却想不出来她到底长得什么样?” “咳咳.....”胡百闲轻咳了两声,笑了笑,转头看着车窗外若有所思道,“让我想想。” 车窗外,路边一排排随风摇曳的榆杨树,叶片在风中呼啦啦地响着,半数的叶片变成了金黄色,在阳光下闪着光,就像身着金衣的乐团成员在拍手唱着欢歌。 远山静谧如画。 赤橙黄绿青蓝紫,若彩色的油盘天空而落,色彩斑斓,耀眼夺目。 一阵飒飒的秋风吹来,仿若驰骋在一片无边无际、五光十色的秋色海洋之上。 风声吹动着风帆,就像拍打着船舷的波浪,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一丛丛花头始终向着太阳的向日葵之上。 看不清楚花朵细致的模样,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灿烂,耀眼夺目。 有颜色深红的、个头不大的,数量却惊人的蝴蝶,成群结队的飞舞其上,其间还穿插着蜜蜂,嗡嗡翻翻的很是热闹。 蝴蝶为花朵增色,蜜蜂令花朵显得不俗。 说是向日葵,而那花头却又极小,又不可能结出瓜子,胡百闲寻思着,这一种向阳花,或是向日葵的变种,向日葵大家族当中的族人,又或是表亲,姊妹花。 以胳膊肘倚着车窗,嗅着郊外清新的空气,胡百闲的嘴角微微的向上翘起。 想起书院里,每逢走到山前,看见那些攀树而起的藤蔓或者是莫名骄艳的花朵,沈汐总是给他讲着那么多的、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花族的故事...... 他很愿意听,很愿意听,总也听不够。 当他知道沈汐就是自小与他订下婚约之人,他激动到哭,哭着笑,笑着哭! 那夜里,他笑着从梦中醒来,又哭着睡去,然后,又笑着醒来……,就这样折腾到天亮…… 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他是那么的爱她,胜过了爱他自己! 她是那么美, 仙女都无法与她相媲美,她的丽质笔墨难书! 她身形纤巧,亭亭玉立,她闪着光又黑又大的眼睛像天空的星辰般璀璨迷人、变幻莫测、温柔而又深情。 她美得超凡脱俗,磅礴高雅,妩媚温柔,让人无法抗拒! …… 想着想着,他笑了,笑出了声音! …… 第一四零章 眉飞色舞 踏踏踏 马车沿着大路前行,不一时,放慢了速度,向左转上一条小路。 天空瓦蓝,几朵白云悠闲又轻盈地飘荡在天边,阳光穿透树影,投下斑驳的橙色之光。 胡百闲出神地看着车窗外,嘴角向上翘起挂着甜笑。 坐在一旁边傻傻看着少爷的四津,知道少爷在回忆着往事,想起了既将要娶过门的少奶奶才会这么样失神地甜笑着,这一刻,喜怒哀乐全都化成了甜笑。 遂很懂事地一言不吭,也跟着一道儿,快乐着少爷的喜怒哀乐,幻想着见过少奶奶的那一刻,他自己就像见到了下凡的仙女一般地石化成雕像,可笑至极的模样。 幽静狭长的小路曲折向前,路上有透明状的砂砾石头子在橙色的阳光下闪着光,宛若一条匍匐在地的长蛇蜿蜒向前,那优美的曲线即便是最伟大的建筑师也未必能找描画出来。 小路的两边生长着丈高的树丛,卵形对生的叶片不大,但却很密集,看不见粗壮的枝干,只有柔软的枝条直垂到地面上,其上又开着若指甲盖般大小的、形若节日的夜晚悬挂着的灯笼一般的紫色小花。 阵阵幽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蓦地,让人心情大好。关于不愉快的话题,一字都不想提。 “哇呜,这些紫色的小花密密麻麻地结满了枝头,到是个喜庆,张灯结彩的。但话又说回来,光是好看也没有什么大用啊?不当吃也不当喝的! 这要是果子可是吃不过来,不过,我想这样的果子口感不一定好,准是又酸又涩!但要是拿它来酿酒,酿出来一缸又一缸的酒,不说别的,光是这颜色就够了诱人的了。”四津看着路两旁的的树丛自言自语道。 “四津,你还懂得酿酒之技法?”胡百闲转过头来问道。 “那是呀!”四津兴奋道,“少爷,我没有跟你说过,四津从记事起就在一个酿酒的作坊里当过杂役,对酿酒这活计,不能说了解的透彻,却也能当半个师傅了。” “说说,洗耳恭听。”胡百闲道。 见四津未待说话,先提起鼻子细嗅,紧紧闭着眼睛一副陶醉之样,紧跟着说道:“香,好酒!” 装模作样也好,十足的认真也罢,反正没有酿过酒的人即便是佯装成这般模样,神情却也未必做得到位。 “呵呵,这就醉了?”胡百闲问道。 “少爷,我给你说说啊,这一句话两句话是说不完的,你准备好听着。 我这人还有这么个毛病,就是这话匣子一旦打开那就关不上,这个话题不说完我是睡不着觉也吃不下去饭,保证能跟你唠嗑唠上三天两宿,你信不信?”四津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拉开架势就要开说。 “停,我信,只说什么酒最好喝,你亲手酿过的就可以。”胡百闲挑重点道。 “啊,当然是糯高粱酿出来的酒最好喝了,我亲自酿过无数大缸。虽然说作坊没有什么名气,但这酒香一飘出来,来买酒的人片刻之工就在作坊门前排起长龙,挤得水泄不通。 少爷,你知道,这喝酒的人肚子当中都有酒虫子,耳朵还特别的灵敏,就好像这一边刚刚酿好的酒,刚一打开这酒窖的盖子,那一边听见了,提落着酒桶就来了,那速度快得跟闪电似的! 别看我那时候岁数小,我还真就愿意跟那几个常年、日日夜夜离不开酒的老哥们唠嗑。 一来,的的确确是想把酿酒的这门手艺学好了,从他们的口中找出感觉;二来,也是好奇,他们的酒都喝到哪儿去了? 真有那能喝的,甭用菜,给他一把瓜子,往地上一蹲,就这么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就着酒,一斤不在话下。那瓜子磕得速度掌握的还好呢,瓜子尽,酒见底,一滴都不剩,可是绝了!”四津道。 “嗯。”胡百闲点头,“糯高粱黏性大,淀粉含量较高,本身就有缓解体虚健脾之效,又可预防多种疾病,是一种非常不错的食材。” “少爷,有一个老哥们,喝酒把他的身上的皮肤病给喝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吧?” 四津说到兴奋处,顾不得唾沫横飞,连说带比划邪乎道:“他家里边穷,买不起酒,总在作坊门口前蹲着。我们家掌柜的心眼好使,见他看着别人喝酒流口水,每次就给他半斤。 一来二去的,他身上的皮肤病见好,他高兴的就让我给他点酒糟,用那酒糟泡水洗澡,然后再喝上点酒,就这么地弄好了他的皮肤病,你说神奇不地?” “有所耳闻,糯高粱有预防这样的皮肤病的功效,这种高粱当中含有一种酸性的物质,被人体吸收之后,作用于皮肤之上,提高了皮肤的细胞的活性,并能减少病毒对皮肤的伤害。” “是啊,少爷。”四津嘴不得闲道,“你知道天气变冷之时,有些个酒就会变得浑浊,那是因为酿酒的高粱脂肪过多,产生的酸的幅度较大,酒就有杂味儿。而我酿制的酒,就不会有这般的情况。” “是啊,四津哪里是个小作坊里的小杂役,赶得上大酒厂里的大师傅了,呵呵......”胡百闲笑道。 “少爷别笑话我,咱俩一边吃一边说,碍着少爷身子弱,又有着这咳疾,要不然,咱俩就喝上半斤,哈哈......”四津打开手中的食盒,眉飞色舞道。拉开的一副架势,就跟一个喝到兴头上的小酒鬼一般无二。 “稍等等,这些吃的,一会儿你跟何依饿了之时先吃着,我还有些事,去前边那处宅子。”胡百闲将手压在食盒上说道。 说着话,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前,胡百闲下得马车,何夕身后紧跟,四津跟何依马车里等候着。 入得院门,便见着飞溯快步迎上前,礼罢向后院走去,胡百闲边走边问道:“飞溯,卷昊之伤势可见好?” “见好。”飞溯急忙道,“幸得胡公子研制之药解毒,否则,卷昊之命休矣!” 第一四一章 密谈 且说胡百闲与飞溯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室内,见睿王闫理羽正卷昊说着什么。 礼罢,几人落座,有侍者端上茶饮。 看着卷昊气色好了很多,虽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胡百闲很是高兴,又上前仔细的看了看卷昊背后的伤口,原本淌出如油墨一般黏糊糊的脓血已经消失,伤口变成了红色,渐渐的愈合,遂点头。 卷昊更是对这位恩人公子感激不尽,施大礼再次谢过胡百闲救命之恩。 “百闲,真是看不出来,你这弱不经风的身子,还不停地咳着...... 竟有这般的本事能研制出解毒之药,活生生地将踏入鬼门关内的卷昊拉了回来,怎么就不将自己的身子医好呢?还是你这高超的医术用到自己身上就失灵了呢?”睿王呷了一口茶道。 “理羽,让你见笑了。”胡百闲给睿王添茶道,“解毒之药不外乎就那么几种,误打误撞,碰个正着便是,也是合着卷昊命不当绝,福大造化大罢了。” “不管怎么说,除毒、解毒之法自是不易。”睿王道,“你这被病痛折磨得一团糟的身子,你自己最了解不过,总不能就这么的一团糟下去不是?” “身子只要能维持住,病情不在发展下去,我也就别无所求了。”胡百闲道。 ‘啾啾啾-----’ 说着话,忽闻得一声粗重的鸟鸣之声顺窗而入,胡百闲向外望去,见一只园子当中飞来一只大鸟,红红的喙,一身雪白的羽毛若雪一般,个头儿可是不小,快赶上一只老鹰大小了。 “走,上外面看看去,这是飞溯数月前在一片深山中带回来的,当时见它折了一翅,将它的翅膀治好之后便放了它,它有时候就会飞回来,也把飞溯当成亲人,把这儿当成半个家了。”睿王道。 “万物皆有灵性,况这少见之飞禽。”胡百闲道。 两人说着话,前后脚的从室内走出,见这大鸟落在园中的花丛旁,迈着长腿悠闲地散步。见到人它并不怕,来来回回地扇呼着一双翅膀,那翅膀展开之直径约有一人之高。 “他的样多多少少的有些像仙鹤,却又不像,没有仙鹤头顶之红,叫起来的声音也不像。”睿王道。 “确实如此。”胡百闲点头道。 忽见飞溯手中抓着一把米谷之物,奔那鸟儿而去,鸟儿形同见到主人的宠物一般,飞扑上前,张开大大嘴,吸收啃咬着飞溯的袍子,用一种自己特有的方式表达着它与主人之间亲密的关系。 “哈哈......” 卷昊也上前逗着大鸟,回头看着睿王与胡百闲大笑着...... “百闲兄,我们这边走走,逢着初秋,虽一早一晚的天气变得凉了,天也黑的的早了,但阳光上来还是有些热,屋子里有些发闷。” 睿王道:“再过上半个月,待卷昊之身恢复上大半,咱几个去前山或者是去御尚山一处打猎去。闷了一年了,怕是这手都提不动弓箭了。” “好。”胡百闲点头道,“待我回去,在将为卷昊疗毒之方,加以精研,增加其体力,也好助着理羽开弓放箭,箭无虚发。” “哈哈......” 睿王笑道:“虽了解时日不长,却觉卷昊为人刚直不阿,侠肝义胆,有着一身的正义之气。若不是此番遇险,险丧命恶人之手,幸得百闲兄出手相救,还真是委屈了他只做一个个小小的官差。” “理羽,莫如此说,救下卷昊之人是飞溯,我只不过是为他疗毒,也是赶着碰巧,误打误撞罢了!” 胡百闲叹了一口气道:“说来,卷昊或是心中对我这身份也有着疑惑,喜忧参半。不瞒理羽,卷昊十几条人命之大案,与家兄胡百克有关。” 一阵秋风吹过,风中裹掖着园中淡淡菊花之香。 一束橙色的阳光,穿透树叶间的缝隙,打在林荫的小径之上,若打碎的镜子碎片般反射着天空斑驳的光影。 粗壮笔直的树干,显得冷酷而森然,树下蒙蒙绒绒的碧草若绿毯子一般铺开,着眼处一片墨绿。 一大片的藏红花,深红、浅红、朱红、桃红还有赭石红的颜色,更有那出奇的橘色、明黄色反季节的开着。 虽不是很茂盛,有些甚至蔫头耷拉脑的直接倒在草地之上,却也将这林荫之中装点得格外的艳美,完全可以跟这秋日里山谷间的色彩斑斓相媲美。 “百闲兄,卷昊确是说出此事幕后指使者为胡百克,也知道了你的身份,但却不曾有半分的疑惑你,心里只有感激,这是卷昊与我还有飞溯说出来的话。 睿王道:“说句实话,初来之时,书院之中,虽然你我都拜御清先生为师,但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后,也曾有过疑虑。 并不是疑虑你的为人,若是疑虑你的为人,你我两人也无今日之交情。只因那胡百克臭名昭着,为这京城中的恶少,无人不知。 话不用多说,也不用解释什么,时间见证了一切。 我不止一次与飞溯说过,幸得御清先生相鉴,我才有百闲兄这样的良朋益友,相识只是恨晚。” “理羽,过奖。” 胡百闲谦虚道:“何尝不是,我胡百闲有幸与睿王相交,三生有幸。” “百闲兄,我们说话不避讳。 闻得卷昊言,此番事件因胡百克见沈府的二小姐倾城绝色而起了色心,欲强行抢亲,阻拦其等前来参选太子妃,而那日其等却是来迟了。 先前听闻胡百克已经派出管家前去提亲,又招来众多的人群围住沈府造谣生事。 说那沈府的二小姐自恃太子妃,府中人等不论辈分高低,每日里皆与其行三叩九拜之大礼,目的只有一个,欲其太子妃落选。百闲兄可知此事?”睿王问道。 “理羽,此次前来,我正是要与你说出此事,另有重事欲借飞溯前去帮忙。”胡百闲言罢,心中自是难受,一阵的急咳:“咳咳咳......” “莫急。”睿王道,“何谈借用飞溯前去帮忙,百闲兄有事本是理所应当,我们内室之中密谈。” ...... 第一四二章 多事之秋 且说沈梅棠。 站在绵绵的秋雨中,目送着沈梅娇与沈梅霞还有珍珠三人乘坐着的马车消失在胡同口处。 她向马路的两头张望着,却没有见到心中期待着的身影出现,六一雨中向她走来的样子在眼前挥之不去...... “二小姐,雨天凉,我们回去吧!”灰兰打着油纸伞遮雨道。 沈梅棠转身入得府门内,不待走到回廊处,裙角跟脚上搭瓣的软鞋便湿透。 秋雨虽下得不大,感觉又绵软,但却下得急。目光所见,秋雨如丝如线,仿若织女手中的丝线在密密织着锦绸。 正向前走着,灰兰边走边说着熬制一碗姜汤驱寒之事,忽闻得门口处有大声的说话之声,眼见着管家任伯在前快步的向书房而去,身后跟着一个头戴官帽,身着官服年岁稍长,身形瘦削之人快步而入。 清晰可见,芝麻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积着的雨水被踩出水花,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似乎是有急事,又似乎前来传达什么命令一般,让人感觉到严肃又紧张。 “那是什么人?来府上找爹爹可有急事啊?”沈梅棠锁眉问道,“安平表兄又没有在家里。” “二小姐莫急,定是公务事前来找老爷,这一时,下着急雨,不快些的走,定是被浇得湿透了。”灰兰道,“先回去,把这湿了的鞋子换了,病从凉上起,病从脚下生,这脚可是着凉不得啊!” “嗯。”沈梅棠点点头转身,走出十几步远,又回头,看着急急而落的秋雨,似觉不对与灰兰道:“暂等候在此处,待那人离开后,去书房处,看看我爹。” “哎呀!二小姐,谁知道那人要多长的时间才出来,这脚在湿鞋子里边沓着,身子的病本来就没有好,这怎么能行呢?”灰兰急道,“莫不如,回去换了再出来。” 沈梅棠低头看了看灰兰的鞋子,见早就湿得透了,抬起头来道:“你且先回去把鞋子换了,我在这儿看着那人出来。” 看着沈梅棠不安的脸色,灰兰急道:“二小姐,我是担心你,我这身体也没有病着,没事的。也罢了,你等着,我回去取来一双鞋子。” 话音未落,灰兰快步往回跑去,沈梅棠看着府门前处,眉头紧锁,细密的雨丝随着一阵斜风刮进长廊,打落的脸上,只觉得冰冰的凉。 想起前夜里因这连日来的急雨,下游低洼处的堤坝被冲毁,淹没的村庄,受灾的百姓众多,爹爹急奔被冲毁的堤坝处,连夜的抢修。 说来,这样的事情隔着几年就都有发生,地势低洼处,水大自然就往低处聚集,即便是提前有所预防,也难以挡住急来的洪峰。 若在往一年,沈梅棠虽然是跟着爹爹着急着,但也没有像现在如此之急,皆因前日里爹爹一怒之下斥出胡府前来提亲的管家。 沈梅棠怎么能不多想呢? 如果事情只是因为从小跟胡百闲聘定的亲事,被爹爹斥出也情有可原,胡百闲知道她的心意,自会再来,更不会生出什么是非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有那胡府的大恶人在其中做梗,前番担礼而来说是提亲,却跟直接抢亲没有不同,何曾把胡百闲跟沈府中的人放在眼里? 况且卷昊引领的官差与家将十几人惨死在其手中,此一时,虽然知道卷昊被人所救,胡百闲为其拔毒,捡了一条命回来,但那十恶不赦的胡大恶人怎么会停手?! 沈梅棠了解她的六一大师兄,知道他说过尽快的过来找她,而却一直没有过来,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虽然说他与那大恶人为亲兄弟,而从这件事情上来看,哪有什么兄弟手足情分!那大恶人就像是一只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冷森森獠牙的野狼,而病弱的胡百闲形同是落入狼窝的一只羊。 沈梅棠了解她的六一大师兄,知道他的文韬武略远在恶人之上,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自然是不寻常。但她也担心,好虎总是架不住一群狼,不怕恶人正面出手,就怕暗中害人! 她想过也做好了打算,与胡百闲婚后,要么,住在沈府;要么,令辟一处宅院,定要远离那大恶人,想办法,早日将恶人之罪行公之于众,杀人偿命,欲其罪有应得! 她的心中恨透了那恶人,不单单是因为卷昊,自她闻得六一大师兄亲口说出儿时落荷花池之事,醒来之时唯一的奶娘末了,她的心中始终存有着疑惑...... 而这件事情,现在看来,跟这大恶人有没有关系,就很难说!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堂堂尚书府的少公子,身边就跟着一个奶娘,两人同时落了水,一个险些淹死,一个直接就淹死了?疑点重重,沈梅棠是不相信! 或许,在书院之时,她只是同情着六一大师兄,不知道从何处着手能帮上他?错综复杂的家事,一个外人,就算是在好的朋友或者亲戚,谁又能插得上手? 即便是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地前去帮忙,到最后,还不是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弄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灰头土脸,吃力不讨好,反到是跟六一大师兄不知道怎么相处了?事与愿违! 但现在可是不同了,六一大师兄是她的未来夫君,他的半条命!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到是想息事宁人,过着平淡的生活,哪怕日子平淡得跟一杯白开水般......,生活的真理不就是在平平淡淡之中。 ...... “二小姐,快点换上,快点换上这双鞋子。”灰兰怀里抱着一双鞋子快步的跑过来,喊声将沈梅棠的思绪拉了回来。 正换着鞋子之时,忽见管家任伯跟那个年岁稍长,身着官服者快步而出,边走任伯边与那人说着什么,神情很是紧张,而那人却默不作声。 “糟糕,定是有事发生,快点,上前去问问任伯发生了何事?”沈梅棠急道。话还没等说完,沈梅棠便拖着鞋子直奔府门口处而来。 第一四三章 走开 且说话还没等说完的沈梅棠,脚上拖拉着鞋子直奔府门口处而来,灰兰害怕在跌着了二小姐,急忙地在后跟上,边追边喊道:“二小姐呀,莫急,莫急呀!” 同任伯转身回,低着头快步的往书房中而去,沈梅棠大声地喊住了任伯上前急问道:“任伯,刚刚那人前来找我爹做什么?”“呃,二小姐......”任伯犹豫着,脸色有些惨白,雨水顺脸而下。 “任伯,可是有事情啊?”沈梅棠问道,嗓音瞬间变得沙哑,已然是从任伯的脸色上看出事情似乎很糟糕。 “二小姐,那人前来传信,老爷,老爷暂时被停职察看。”任伯道,“说是因为洪涝灾害受灾百姓过多,老爷抢修堤坝不及时,上头震怒。念着老爷一向鞠躬尽瘁,亲力亲为才如此。” 闻得任伯言,沈梅棠的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向来要强的爹爹定会着急上火,而他的身子最怕这着急上火,等同于再次的大病来临之前,急忙道:“任伯,告知药房中人,将上次爹爹所用之药准备好,以备着万一。” “二小姐,我这就去。”任伯转身而去。 沈梅棠哪里还顾得上下雨,手中提落着裙子快速奔书房而来,灰兰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一言不吭的跟在二小姐身后直奔书房。 室内见沈长清双手背在身后来来回回地踱步,半低着头在沉思着什么,沈梅棠上前喊道:“爹。” 沈长清抬头看着沈梅棠,沉吟着没有话话,忽然双眉紧锁,身形有些摇晃,就像是散光一般,眼前出现出现十几个沈梅棠的身影,瞬间眼花缭乱,迷迷晕晕,脚下踉跄,眼瞅着就要跌倒。 说来就来的疾病让人猝不及防,唬得沈梅棠一阵的心惊,忙大步的冲上前,扶住沈长清的手臂,哭腔道:“爹,没事,你没事的。” 站在一旁边的灰兰眼见着不好,知道老爷这病来就是个急病,紧跟着沈梅棠的身后串上前,扶住沈长清的另一手臂。 沈梅棠本以为将沈长清扶到椅上坐下,沈长清却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面上,灰兰急忙跪趴在地面上,在身后倚着沈长清,害怕他突然的倒下摔着了脑袋,沈梅棠失声大哭:“爹,爹......” 恰任伯从外而入,身后跟着药房中的两个医者,也是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发病如此之快,急忙上前前将沈长清放平在地面上,见他还有着清醒的意识,只是身子就动弹不了了。 幸好提前有了个准备,任伯从医者手中接过来两粒药丸,塞入沈长清的口中,少刻,见其慢慢的平稳下来。 沈格棠哭得双眼通红,泣不成声,灰兰边哭着边劝着,心里边自是担忧着病体没有痊愈的二小姐在伤心过度再次的病倒。 眼睁睁看着沈长清倒下在眼前,沈梅棠心若针扎。 虽然,此事表面上看着与胡府的大恶人没有关系,但她不相信,此事真的就与他没有半分的关系。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 沈梅棠感觉到自己力量的薄弱,没有能力去抗衡,而亲眼看着疼爱自己的爹爹病倒在眼前。 她恨得,将牙齿咬得嘎吱吱作响,心中暗自发狠:“胡大恶人,有朝一日,我沈梅棠必亲手将你剁成肉酱,难解我心头之恨!” 稍刻,沈府中人等皆慌慌而来,医者命人取来被子掖在沈长清身下,地上自是凉。 不一时,见两个丫鬟扶着面无血色的沈夫人而来,或是过于着急,沈夫人身上披着一件灰黄色色雨衣,雨衣大得异常的不合身,直拖在地面上。 “娘......”沈梅棠上前扶住沈夫人,哭着道。 沈夫人眼睛发直,张着嘴直奔沈长清而来,见着上前的沈梅棠竟将她的手臂直接打开道:“走开!” 虽然话音不大,用力也不大,无形当中的一种怒气,仿佛在众人的面前大声的训斥着沈梅棠,沈长清之病倒,与她沈梅棠脱不开关系。 前一次,沈夫人当着沈梅棠的面儿与四婶母责怪沈梅棠的话,依然响在耳边,这一刻,沈梅棠难受得情愿她娘直接抽她两记响亮的耳光也比这样强...... 她脸色惨白,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而落...... 一旁边站着的灰兰,急忙上前扶住二小姐,以手帕为她擦拭着眼泪,前番沈夫人斥责二小姐的话灰兰自是听着了,虽在心里为二小姐叫屈,鸣不平,却也不敢与沈夫人顶嘴,心中暗苦: “若是二小姐选上了这太子妃,夫人即便是心里有梗也不会如此对待二小姐了。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小姐跟二小姐都是夫人身上掉下来肉,一家人自不能用势力来说事儿,但怎么说就是不同啊!” 苦罢劝道:“二小姐,莫难过了,身子要紧,身子要紧啊!” 约有一柱香之工,众人抬着稍有缓和的沈长清奔后院寝室而来,众人在后紧紧的跟随着。 逢着午时过半,刚刚睡过午觉的老太太突闻此信,急匆匆地奔过来。 未曾说话,老泪纵横,身子虽富态,却如秋风中的落叶,突突地打颤......,丫鬟翠儿唬得脸色刷白,不停地以手捋着后背安慰着。 直到亲自到床榻前,亲眼见着沈长清安静的躺着,半睁着眼睛,老太太这才算是把悬起的放回肚子中一半,还是禁不住地掉泪,众人急忙将老太太扶出,好生地安慰着。 任伯早就派出家将骑着快马,前去请来肖中,午时过半了,却一直没有过来,等人的心情自是焦急,何况是突来之病。沈梅棠望着外面一直下着,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的雨,急得直搓手,红肿的眼睛又干又涩。 忽然见珍珠在前大步地跑了进来,身后紧跟着一路小跑着的肖中跟沈云灵,沈梅棠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把抓住了珍珠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肖中是二话不说,手中提落着一个药盒子,直奔内室。 身子稍稍有些肥胖的沈云灵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脸上脖子一层密密的细汗,紧跟着身后,沈梅娇与沈梅霞跑进来。 第一四四章 天下绝症 且说沈梅棠正惦着珍珠三人前去复试之事,焦灼成分之时见珍珠在前,其爹娘在后快步奔来,知道定是府门口处遇到一块儿。 肖中二话没有,直奔内室。 身子富态,跑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沈云灵急奔老太太跟前安慰道:“娘,肖中过来了,长清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 老太太是不停地点着头,两行浊泪挂在脸上,不难看出,这沈长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老太太就得一路跟去了...... 沈梅娇上前半蹲在沈夫人的跟前,一边拿着手帕为她擦拭着眼泪,一边安慰着,又把前去复试很顺利的事情说出,沈夫人是边哭边整理着沈梅娇头顶是因跑动而斜歪了的金发簪。 性子火急的珍珠一旁边问着沈梅棠事情的来龙去脉,沈梅棠一五一十的说出,然后向门外张望着问道:“珍珠,怎没见着安平兄长呢?” “嗯,马车到府门口处之时,恰见我爹娘也从马车里下来,闻得此事,我便急急的跑了进来,恍惚见齐安平与守门的家将说了几句,转身不知去哪了?”珍珠道。 沈梅棠点头,知道心思缜密的齐安平或是找什么人,直接去了工部将事情问清楚。不管怎么说,暴雨引发的自然灾害,非人力可抗拒,尽量的挽回补救不失上策。 忽见肖中推门而出,大步至老太太跟前,众人凑上前,老太太瞪眼睛看着肖中,满眼的期待啊,丫鬟翠儿不停地捋着背,劝慰着。 “娘,长清没大事,情形跟上一次差不多,用过药后正睡着,莫过于担心。”肖中道。 “好,好啊!”老太太边点头边落泪道,“肖中,长清这病,总这样可不行啊?一次会比一次重的,哪扛得住这么样的折腾啊?无论怎么样,你都得拿出个方子,绝了他的病根子啊!否则,我闭眼那一天,这魂都不安哪!” “是啊,肖中,长清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就直接睡过去了!”沈夫人言罢,哭得跟泪人一般。 “是,我知道。” 肖中点头道:“自前次长清发病,我就一直在寻思着他这病,也成了我的一块心病了。 暂时缓解的药都是治表不治里,却没有根除病根之药,我争取尽我最大的能力,早日拿出个药方子,根除长清的病根。” “好,好啊,肖中,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老太太道,“长清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娘,看你说的。长清没大事的。”沈云灵劝慰着老太太道。 沈云灵自是知道,老太太这话可不是随便的说说。从小到大,一个大弟弟,一个四弟弟,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宠啊,哪一个有事儿,这老太太都会受不了的。 说着话,肖中又走进室内,沈梅娇与沈梅霞上前安慰着祖母,说着复试很顺利的事情,气氛稍缓和过来,丫鬟端来茶点。 稍刻,老太太招呼着靠在一旁边沉默着的沈梅棠跟珍珠道:“我的好孙儿珍珠跟棠儿啊,过来,快过来,棠儿没去,珍珠你说说你的复试怎么样啊?” “外祖母,我已经出超出这个复试之外了,高高在上。”珍珠坐在老太太旁边,端起一杯果饮一口干了,吧唧几下嘴道。 “这......,怎么回事啊?”老太太看着珍珠,没听明白她的话问道。 “啊,好吧......就我这身量往那一站,简直就像是太子爷随身的侍卫一样,百分之八十的像。两个姑姑把名字一记,完事。”珍珠道。 “是啊,祖母,今日或是因这场急雨,复试很是仓促,几乎都一样,姑姑记上名字便回了。”沈梅霞道,“或是前两场就定下了人选,今儿这复试我看意义不大。” “我就说,没有到最后宣布结果的时候,就不能说梅棠落选,果不其然,这最后一场的复试去了跟没去没有什么区别。”珍珠道,“一会子,我得把场复试过于顺利之事,说给舅父听听,他准会高兴起来。” 刚说完话的珍珠突然用手捂了一下嘴,似觉这嘴没有把边的,说秃噜了嘴。 舅父闻得此次复试形同虚设,便高兴起来了,那岂不是说他在因梅棠榜上无名而生气啊!聪慧过人的沈梅棠怎么能听不出来话中之意呢? 忽见老太太紧紧地攥着沈梅棠冰凉的手,语重心长道: “棠儿,听见了吗?此次复试去与不去并没有什么区别,正如梅霞所说,太子妃的人选,早就定下来了,不到最后宣布结果之时,就不能多想其它。 你年岁尚小,逢着青春懵懂的年纪,或许管不住自己的感情,但你聪慧,祖母相信你的控制力必然是比别人要强。 待到过去几年,回头在看走过的路之时,就会觉得什么都淡了,云淡风轻的过去了,没有必要如此的执着。 虽然自小你爹粗心大意的给你定下了这门亲事,便也不做数了。 你生得自是样貌出众,难免让人心生嫉妒,更要处处谨言慎行,将来入了宫,宫中人的嫉妒更胜一筹,见你之样貌必是如临大敌。 而这嫉妒之病,恰是天下绝症,即便是病入膏肓,妙手回春者,也是无药可解。 或是你无意又无心之举,就有人认为你触碰到了她的利益,联合起来对付你,狠毒之招不胜枚举。 有时候,美貌会为你带来无上的荣光,无上的权利,但更多的时候,红颜命苦,说的就是因这嫉妒而生出的事事非非。 王权富贵的光鲜耀眼,背后是看他人看不见的坚韧、坚强、坎坷、曲折、沟沟坎坎打磨出来的,恰如梅花的那一种冲寒而开让人感觉到敬畏、可贵的精神! 还有你们三个,我的好孙儿。 梅娇的性子过软,虽说女儿家柔情似水,但还需添加点钢劲儿,刚柔并济才到位。梅娇跟珍珠你们俩个柔和柔和、各取长短才最好。 梅霞虽然小了两岁,却也过于矜持了。不是说矜持不好,而是有时候矜持会被看成一种软软,软弱就会被人欺负。” 第一四五章 榜上无名 且说室内寻着个空挡,老太太就着珍珠的话题与沈梅棠几人说着这天下无药可医、堪称绝症的嫉妒之话。 从这次沈梅棠等三人前去参选的复试画上圆满的句号来看,沈梅棠虽然榜上无名,但却绝对不能当其落选来看。 老太太自是精明着呢,揣摩着这看似榜上无名的背后,却未必真的榜上无名? 虽然说初来闻得沈梅棠榜上无名,也曾一时间猛住,没有绕过来这弯子,心中一直的画着弧。 但是闻得这次复试罢,心中自是有数,保不准沈梅棠第一次初试就被看中,接下来的复试不过是走个程序而已。 事怕颠倒。 假如自己是当朝的太子,莫说见到了沈梅棠,单单是闻得其才华过人之名,就算是个孤独薄情之人,为这胜觞朝大好的江山也会考虑到下一代,况且哪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不爱美人呢? 豁然开朗的老太太心情好了许多,看着默不作声的沈梅棠心中又生出了不舍之意,真好像真的旨意前来,沈梅棠要入宫了一般。 坐在一旁边脸上的阴云稍稍散去的沈夫人,似乎也从这最后的复试当中品出了几分,悄悄看着沈梅棠,虽心中还是有些埋怨,却也觉众人面前斥其:走开,言语过重了。 遂与沈梅娇道:“把这碗茶端给棠儿,她身子病着,今儿被雨浇着又要着凉了。” “娘,我还着凉了呢?”沈梅娇撒着娇靠在沈夫的身子上,也不动弹,以眼角的余光瞥着沈梅棠。 谁都能看得出来,她这是因刚刚老太太话里有着此次参训太子妃初试之时就已经差不多少定下了人选而不太高兴了。 刚刚撂下话罢的嫉妒之病,说来就来,莫说外人,纵是这亲姐妹之间,同侍一夫,也是极不好相处的,就从沈梅娇整日里黏在沈夫人的身上也能看出几分。 “快,给棠儿沏新茶,回房里取来那最好茶来。”老太太转身道。 “是。”翠儿应声而去。 老太太之言,到也不是针对着沈梅娇,自己的亲孙女,哪个她不疼呢? 只是入宫之事近在眼前,沈梅娇如此这般的娇生惯养、说一不二的,初入宫中,定是要吃些苦头的。此一时,不用行动让她感知到与人和睦相处的重要性以及亲情的可贵之处,就等于在坑害她一般无二。 稍沉默。 沈夫人亦觉不太得劲儿,半低着头,本就觉得斥责沈梅棠言重了,想让沈梅娇说上两句安慰之话,却不想,无故又生起嫉妒之心的沈梅娇令事情适得其反。此一时,更觉其教子无方,只会无边无沿的惯着。 只片刻。 翠儿端上新茶,一股豆粕的清香味儿飘荡在室内,顿时,因雨天而泛起的腥涩味儿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茶叶的清香。 没有人说什么,此一时,沈梅棠自是不能亲手端着茶水给娘跟姐姐送过去,可是挺能挑毛病的沈梅娇怕是想得更多了。 少刻,沈梅棠丢一个眼神儿,珍珠便上前端了几杯茶至沈夫人跟前,轻轻摆在桌上,故意将嗓子憋得很细,抛着媚眼儿道:“我的爷,请喝上一杯,嘿嘿......” 一句话把人说笑,一句话把人说跳。 沈夫人憋不住,笑出了声道:“可以了,可以了。” 气氛缓和。 忽见肖中出得内室,脸上挂着一层密密的细汗,大步到老太太跟前道:“娘,长清平稳的睡着呢,你且回去歇息,这儿有我跟云灵等人守着就行了。” 老太太急得够呛,精神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之中,这会儿,亦是倦了,起身嘱咐道:“肖中、云灵,有你我就放心了,娘歇息会儿,就给你们准备着晚饭去。” 稍刻,大家伙各自的散去,无论怎么说,相亲熟睡当中的沈长清需要安静。 沈梅棠没有走,珍珠也就没有走,静静的坐在一旁边,灰兰刚刚跑回去又取来了一双干净的鞋子,这会儿,蹲下在地面上给二小姐换鞋。 “爹,舅父睡醒就好了呗,晚上能跟咱们一块吃饭不地?”珍珠将身子往前探着问道。 “到点儿,你吃你的饭就行了。”肖中眉头微蹙道,“你舅父即便是醒来,也不易多吃。” 话很在理,但沈梅棠却从肖中微蹙起的眉头间看出似有不对? 转念一想,病来如山倒,自是一次比一次病得重,身体每况愈下,或是不能如上次般与众人坐在桌前吃晚饭,想着想着,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儿。 忽见齐安平大步从外而入,门口前脱掉身上肥大的雨衣,脸色刷白的走了进来,一眼便能看出,事情的进展很不顺利。 “表兄,”沈梅棠起身道。 “我说,齐安平,你跑到哪儿去了?”珍珠上前问道。 “二姨父,舅父怎么样了?”齐安平问道。 “啊,睡着呢,用过药后,现状平稳。”肖中道,“你打听得怎样了?可听到什么消息?” “消息到也没有听到什么,部里说受灾的百姓联名上告,上头震怒,这已经是求情后最好的结果,暂停职查看。”齐安平声音压低道。 “暂停职察看。”肖中沉思道,“此事出得突然,但不知这外面还在下着雨,受灾害的百姓不及时的抢修东西搬到高处去,反到是有空闲出去告状?” “肖中啊,这停职察看,往好了说,就会官复原职,往不好了说,就会撤职查办,全在‘察看’这两个字儿上,可是?”沈云灵问道。 “正是。”肖中道,“停职察看,说明上头了解长清的为人,两袖清风。而又突闻得此事,感觉到震惊,此次灾害受灾百姓不在少数,怎可儿戏?” “二姨父,此次洪水事件发生在夜里,而我跟舅父得知消息时却在第二日申时过半,几乎过去了一小天......,跟往日里不同,就好像有人故意往后拖一般。” 齐安平道:“我刚刚,正是追察此事去了,却无有结果,个个儿一问三不知,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一般,真是可恶!” 第一四六章 一猜一个准儿 且说齐安平说着话之时,顺着袍子角往下淌的雨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不一时,在地面上积了一滩。 沈梅棠虽心中焦急,却也见得齐安平脸色苍白,身上的袍子几乎是湿透,知道他从大清早上起来到现在或是水米没打牙,忙上前道:“表兄,暂去侧室将衣袍换了,与二姑母与姑父去吃晚饭,我跟珍珠在这里盯着,还有任伯在。” “也好。”齐安平点头道,“我先去看一眼舅父。” “换了衣袍后,我陪你去。”肖中道。 少刻,齐安平转身入得侧室之内换衣袍,低头沉思着的珍珠与肖中道: “爹,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今儿早上本当来围府造谣的人群,突然改变了方向,前去上访告状,幕后被一只黑手遥控着,只要钱到位,指哪打哪!” “莫瞎猜,即便是心有所疑,也不能随意的就脱口而出,要有证据,真相或许才能大白于天下。” 肖中说道,腔调很是郑重,显然,珍珠所说的话肖中并不感觉到意外,或是早已了然于胸,只不过是没有证据罢了。 沈梅棠摘下手上的粉翠珠串,来回的捻动着...... 外面的雨声哗哗,急急的下着,就这么样的从昨晚上起一直到现在,哗哗的下着,没有风,也听不见轰隆隆滚过天空的雷声,安静又绵长的下着。 齐安平换完衣袍,肖中与他入得内室看过了熟睡当中的沈长清,几人转身前去吃晚饭。 室内掌起了灯。 烛光为室内添加了一丝暖意,有微风带着凉气顺着半打开着的窗子而入,灰兰将一件外袍子披在沈梅棠的身上。看着她憔悴了的脸庞心疼道: “二小姐,待安平公子跟二老爷等用餐回来,你跟珍珠姑娘就去多吃点,这一小天了,天气又凉,你这身子本就着凉了的,可是不能不当回事儿。” “梅棠,等我爹娘回来,咱们去吃饭。”珍珠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嗯。”听着窗外哗哗的雨神沉思着事情的沈梅棠点头。 少刻,忽见玳瑁从门外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身上披着的大氅被雨浇湿,顾不得身上被浇湿,急忙地上前道:“二小姐,我去药房里给你取来了熬制好的姜汤,趁着热乎劲儿,快喝上一碗驱寒。” “姜汤来得正好,二小姐手脚冰凉的正冷着。”灰兰上前接过食盒道。 浓浓的一股姜汤味儿飘荡在室内,微微的有些个辣,珍珠提起鼻子仔细地嗅了嗅,禁不住地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道:“啊嚏!啊嚏!啊嚏-----,这准是谁想我了,念叨我呢吧!” “你们可是听见了,珍珠姑娘有人想了,有人念叨着了!” 玳瑁一边将姜汤端到珍珠跟前一边小声音的说道:“想你的人跟念叨你的人谁啊?我保准谁也不告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呵呵......” “嘘-----,小心隔墙有耳,”珍珠神秘道,手中接过来姜汤,闭着眼睛一饮而尽道,“再来一碗。” “我说珍珠姑娘,当水喝呢?”玳瑁反问道,“这是药汤,药房里加了驱寒镇咳的药了,知道不?等一会子,你就会浑身发热,要出汗的。” “出汗还不好吗?我这身子壮,腹中的肠肚宽大,这一碗还不够垫底的呢?弄得我馋嘴咂巴舌的!”珍珠道。 灰兰接过沈梅棠手中的碗问道:“二小姐,闻得这姜汤就有些个辣,似是老姜,可觉得腹内发热?” “嗯。”沈梅棠以手帕擦拭着嘴角道,“稍刻,待二姑父回来问问,我爹醒来之时,是否也能喝些这姜汤?爹爹之病灶,与这胃肠到也无关,总是能暖暖身子。” 说着话这时,忽闻得内室中有声,沈梅棠急忙起身推门而入,眼见着沈长清醒来,半起着身子倚在床榻上,看得出身体很是虚弱。 “爹,你醒了!”沈梅棠急上前,看着沈长清仿若一天就瘦了一大圈的脸,心疼道。 “棠儿,爹无事,莫担心。”沈长清有气无力地声音安慰着沈梅棠道,“爹知道,爹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会栽在这病上。” “爹,棠儿让你失望了!”沈梅棠哽噎道,心中自然是恨透了那胡府的大恶人。 “莫如此说,棠儿是爹的骄傲,永远都是。”沈长清虽虚弱,腔调却极其地肯定道。 “舅父,我正要跟你说件事,那可是件大事,保准你吃惊!”珍珠上前,直接跪在床榻前,故做神秘地道。 “我说珍珠姑娘啊,你可轻着点吧,老爷可刚醒啊?我说!”玳瑁小声地提醒着珍珠道,感觉到珍珠这也太没心没肺了,虽然也知道她要说今天复试之事。 “没事的,高兴事儿,舅父听了准高兴。” 珍珠安耐不住,话就跟竹筒子倒豆子一般,劈里啪啦地往外倒着,说来谁都愿意报喜啊,要是忧愁之事,恐是问到了头上也不见得全盘托出。 “舅父,我跟你说,今儿前去复试之事,也太顺利了,简直顺利得过了头了,都无有语言形容了!”珍珠眉飞色舞道。 “好,那太好了!”沈长清看着珍珠,脸上稍稍的露出笑容道。 “舅父,你猜顺利到什么程度吧?”珍珠又卖关子道。 “嗯,上哪猜去?你快说!”沈长清追问道。 “顺利到跟没去一样!”珍珠道。 “怎么回事?怎么还跟没去一样呢?那你们到底是去了还是没去啊?”沈长清问道。 “嘿,去了吧,到那儿报上名字,转身回府。你说说,跟没去有什么区别?”珍珠道。 “嗯。”沈长清点了点头,看着沈梅棠似有所思。 “舅父,今天这一场复试,关键之处不在于我们三人前去复试,而是在梅棠身上,可是?”珍珠道。 “嗯,你说说,珍珠。”沈长清起了起身子,急忙的问道。 “还用说,我猜初试之时,人选就已经定好了!倾城绝色、聪慧过人的沈梅棠一试尚可,用不着走过场了,保准是这么回事,凡事我一猜一个准儿!”珍珠眼中放光道。 第一四七章 半梦半醒之间 且说醒过来的沈长清,闻得珍珠之言,虽觉得事情有些被夸大,却不无道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知不觉间,沈长清的脸色好起来与珍珠道:“珍珠心思缜密,观察事情的角度独到,说出来有理有据的,不枉舅父看重你。” “咯咯,梅棠,听见没有,舅父都在夸我。”珍珠喜形于色道。 “嗯。珍珠聪明,连我爹都在夸讲你。” 沈梅棠从灰兰手中接过一碗水,端给沈长清道:“爹,喝些温水。刚刚我们喝了些姜汤,这会儿感觉腹中发热,待二姑父回来时,问问爹能不能喝这姜汤。” “舅父,咱们吃饭去吧!”珍珠道。 “不可,外面下着雨。”沈梅棠阻拦道,“稍刻,吩咐下去,取些清淡食物送过来便是。” 正说着话,忽见肖中在前,沈云灵与齐安平等人随后,走了进来。见沈长清醒过来,气色变好,众人很是高兴。 不一时,沈夫人与四婶母还有沈梅娇、沈梅霞等人走了进来。 沈夫人见沈长清醒后又坐了起来,恢复得很快,高兴得急忙吩咐丫鬟去告诉老太太一声,又急忙的让肖中下得食谱,吩咐厨房中仔细的做出来。 天色已经黑透了,肖中与沈云灵忙活罢,见雨稍稍小了些,又上前与沈夫人等嘱咐了几句吃药之事,便回去了。 众人将紧张的心情放下,各自散去歇息着,沈梅棠与珍珠等几个简单的用过晚饭,便回得房中歇息。 虽然说,白日里灰兰给沈梅棠连换了两双鞋子,但这一会儿,帮她脱下鞋子之时,还是见双脚被泡得惨白,毫无血色,摸上增去宛若冰块一般扎手,急忙道:“二小姐,等我取水来跟你泡脚。” “梅棠的手脚总是凉着的,我管我爹要的泡脚活血的药包别忘了给放上,疗效虽然慢,但总是有的。”珍珠一边解着衣裳一边说道。 “还是珍珠姑娘好,最是惦着二小姐了。”玳瑁边铺着床榻边说道。 “我不是惦着梅棠,我是害怕了。”珍珠道。 “怕什么?我没听错吧!”玳瑁追问道,“你不是离不开二小姐吗?怎地又怕了,我真是被你弄得糊涂了!” “嘿,你以为怎么个害怕之法?”珍珠道。 “啊,你说啊,你不说我上哪知道去呀?”玳瑁道。 “你知道我害怕打雷,找不出原因,反正就是害怕。”珍珠道。 “这跟害怕二小姐有一毛钱的关系啊?”玳瑁瞪眼,以手指尖点着珍珠的大脸盘反问道,“你别把这事儿往二小姐的身上赖,我可不依你!” “嗨,你想哪去了,听我把话说完哪!” 珍珠也瞪眼道:“我害怕打雷。 然后呢,在书院里有一天晚上,就跟雷暴一般,干打雷不下雨。 一个雷紧接着一个雷的,咔嚓嚓地没完没了,就在我肖珍珠的头顶上炸响,好像我不是妖精就是在渡劫一般!我害怕呀,也是没法子呀,就躲到梅棠的床榻里边。” “好啊你,我说人高马壮的珍珠姑娘啊,你可真会找人啊,拿我的二小姐给你挡雷啊?该打,该打!”玳瑁瞪眼吼道,抡起小拳头砸在珍珠的肩膀上。 “挡啥雷啊,还直拿我当妖精了不成?我是凡夫俗子!” 珍珠道:“我就是害怕呀,越害怕雷就越响,一道道闪电将漆黑的夜空照得形同白昼一般,到后来我也不知道我是睡着了还是被吓得半昏,反正是迷糊过去了!” “咯咯咯.......,珍珠姑娘开始说实话了!”灰兰一边给沈梅棠泡着脚一边咯咯咯地笑道,沈梅棠也掩口而笑。 “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当中我就做了个梦,梦见我站在一处山峰之前。 莫名其妙的我直抓脑袋,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也没有来过,而且不认得这是哪里啊? 眼见着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山形同魔鬼的枯爪一般,直直的戳向天空;又或者像魔鬼巨大的舌头直直的舔向天空,一旁边的来回悠荡着的枯藤就像魔鬼口的唾液往下淌着...... 谁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我自言自语地问道,我肖珍珠绝对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的! 忽然间,见一条巨蛇从高耸入云的山上探下三角形的脑袋来,清晰可见它眼睛中灼灼的目光,我的天呐,它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在揣摩着我的心思啊! 与它巨大的身躯相较,我肖珍珠形同蝼蚁,几千年的岁月长河对于它来说,不过是转眼的一瞬间...... 难以名状的一种压迫感,从头顶直贯脚底,我就玩命的跑啊,跑啊.......,清晰感觉到它身上阵阵的凉风彻骨之寒...... 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突然发现跑进一条死路,一面石壁挡在眼前,约有十几丈之高,心灰意冷,等死之时,却又突然看见一个破旧的大水缸能有一人多高,就摆在路边上。 哪容得你犹豫,直接跳进水缸里。却发现里面有半下水,自己被泡在了水缸里。 只片刻,一条条水蛇顺着水下串出,嘶嘶鸣叫着,呲牙咧嘴,直接串到我身上,那一股刺骨之寒让人不寒而栗,直接将我惊醒! 然后呢,一身冷汗的我发现我抱着梅棠的脚,而她那脚冰凉得形同冰坨一般。” “咯咯咯,我算听明白了。”玳瑁道,“整了半天,珍珠姑娘拿我的二小姐挡雷了不说,还怕还不上这个情,干脆又做上这么一个古怪的大梦,抱着二小姐的脚醒来,双方算是扯平了呗!” “你毫无经验,我这确实是梦,梅棠那脚确实是凉!” 珍珠一本正经道:“你不了解怕打雷之人的感受。那种感受就像是你是逃脱天界的偷偷下到凡间的人,天塌一样的感受,瞬间就被压死。” “珍珠,我的手脚确实是凉,体温也比常人低上三到四度,却也不觉得有不舒服之处。不怕热,反到是怕冷,可能这就是天生的一种体质,后天也难以改变。” 沈梅棠道:“你虽怕雷声,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渐来渐淡,几年或十几年之后,就完全不怕了!” 第一四八章 暗里高兴 金秋。 金灿灿的阳光从遥远的大海绵床上冉冉升起,驱散了连日来阴沉在天空中铅灰色的云。有风飒飒吹过,不知不觉间,树上的叶片变成一片耀眼的金黄色。 秋风,从西北而来,所到之处横扫一片。 盛夏那些最美的时光过去了,园中那盛醉仙妆的玫瑰、耀眼如火的榴花、国色的牡丹跟多情的芍药,还有风流的月季花跟大片、大片攀墙而上的蔷薇。 连日来倾盆的雨将这个晴朗的清晨温度拉低了有五、七度,林中鸟儿阵阵脆啼,悦耳动听。 依着管家矮冬瓜的话来说,三少爷今秋大婚,本应当建新房,但府中空着这么多处的宅院,虽然说哪一处都是崭新的没有人住过,但逢着这大喜之事,也得重新收拾出来。 新房总要有个新房的样子,说干就干,管家矮冬瓜请示过老爷又汇报给三少爷,将紧挨着三少爷原住处的一处宅子重新装点。 不管怎么说,三少爷即将大婚都是大喜事,府中人等都知道三少爷能活到今天可是不容易啊,虽然不能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他的病,但他真就是活得太不容易了...... 众人等一边实打实地忙前忙后的忙活着,一边偷偷摸摸地、暗地里替三少爷高兴! 你可能要问了,要说这高兴怎还偷偷摸摸跟做了贼一般地呢? 可别忘记了,这胡府当中不还有那么一位横行霸道、说看谁不顺眼就不顺眼往死里弄的胡大恶少呢嘛! 偏巧他又看上了三少爷的未婚妻,拉开一副非抢不可、不娶到手他能死的架势,可恶十足! 谁也不是傻子,这亲兄弟都能下得去狠手,还有他胡百克干不出来的事吗? 这么多年里,鬼知道他胡百克娶了多少次亲了? 前门往里娶,后门往外抬的事府中人哪个不知道呢?有那实在看不下眼的老妈子,一边帮着往外抬人,一边在无人的墙角狠啐两口:“啐!啐!真他娘的造孽哟,他怎么就不死呢?” 说来也真难,左右为难。 这些府中人,这一边,盼着这大少爷快点去死,越快越好;那一边,又提心吊胆地担心着这位一病了二十几年毫无起色的病三少爷,快些好起来吧! 再有就是病病殃殃地三少爷在府中哪有什么话语权呐?前一时,大少爷将三少爷的人追进荷花池里险些淹死,谁曾站出来说过一句话吗?还不是不了了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人屋檐下哪敢不低头,敢怒不敢言。 这府中做下人的,哪一个不惧怕着这大少爷。 虽然心里都在盼望着他早点死,而且是不得好死,但又哪敢不看其脸色而行呢?遂偷偷摸摸地替三少爷高兴着,却又个个绷着个老脸,跟要办白事似的。 却说逢着午时过,府中人全都忙碌着,进进出出的,园子当中可是比平日里热闹得多了,热闹是热闹,但却听不见什么声音,大家心领神会,齐刷刷地默不作声,把活干好比什么都强。 忽闻新房处安静的宅子门前,传来一阵喧哗的大笑声:“哈哈哈......,这是给我收拾的吗?我就知道,肯定是给我收拾的......,你给我过来......” 见一个身形肥胖者,年纪、身形跟胡百克差不多少,但稍稍的比他胖出一圈,冷不丁一看就跟一个人似的。 见他好像是喝得半醉,伸手直接蒿过来一个来忙碌着的小侍问道:“是给我在收拾宅子吗?肯定是!对不对?” 这小侍虽年龄小,却很是激灵,自然不能说不是,忙说道:“二少爷,我马上把管家给您喊过来,他就在屋里,他什么都知道!” 这位二少爷虽然喝了个半醉,但脑袋却清醒,闻得小侍之话,好像这里边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寻思了一下,也是,哪有管家不知道的事情呢?遂松开了小侍,往一旁边一推道:“去,快去!” 小侍瘦得跟猴子一般的身子哪扛得住二少爷这大块头的一推,踉跄着摔出多老远,一声不敢吭地爬起来就跑,心中暗道:“上哪儿给你喊管家去,先溜边在说。” 正往宅子里跑着,回头看二少爷站在院子里,转身之时,正撞在一人身上,抬眼一看,正是管家矮冬瓜。小侍一喜道:“胡爷,二少爷正找您呢,你瞧,在院子里站着呢!” 府中人私下里管矮冬瓜叫胡爷,他很乐意听。 平日里,他不怎么待见这位二少爷,还不是因为老爷也不怎么待见这位二少爷。矮冬瓜狠狠斥了一句小侍道:“跑什么跑?跟那无头的苍蝇似的,就不能好好的走道吗!” 斥责罢,硬着头皮奔二少爷而去,即便是不待见,那不也是府中的少爷,总得上前问问去吧! 不待管家开口,二少爷隔着十几步远就问道:“管家,这是给我收拾宅子呢吧,正好我现在住哪地儿有些窄了,收拾收拾就行了,明个儿我就搬过来!” 矮冬瓜心里很不高兴,心中暗恼火:“一口一个管家,若论起辈分来,你爹还得管我叫一声小叔叔呢!自小儿起,就没有听你喊过一声叔爷,哪怕跟老三似的喊一声胡伯呢,真是没教养,怪不得谁也不待见你!” 心中恼火着,脸上却笑着,皮笑肉不笑的面具已然是在矮冬瓜的面皮上戴得太久了,摘都摘不下来,以至于长年累月的跟脸皮融合在一块儿了,有时候,他自己都感觉不出来他在笑...... “我的二少爷,宝贝百穜少爷,你大晌午头上的,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少喝点儿啊!”矮冬瓜笑道,“你们俩个狗东西,怎么伺候少爷的,打折你们的狗腿!” 看样子两个随从也喝了酒了,脸红得跟醉酒的猴子一般无二,急忙点头又哈腰,大气不敢呵一口。 “管家,我什么时候搬过来呀?行了,收拾得挺好了!”他可到是不挑,也看不出来个眉眼高低,大咧咧地嚷嚷道,“就明个搬吧!这事定了!” 第一四九章 粼粼波光 且说闻得半醉不醉的二少爷胡百穜,一个劲儿地催问着他什么时候搬过来?可到是不挑,不待管家矮冬瓜说话,自己个儿,还把这事就给定下了! “呵呵,我的宝贝二少爷,你别急呀!” 矮冬瓜一脸的尬笑道:“你的宅子可比这处豪华得多了,不过,你得等到明年春天,计划在明年开春,春暖花开之时,给你大兴一次土木,比这好着呢!” “嗯?我怎么没有听说,你这是背着我定下的事吗?”胡百穜甩着肥胖的腮帮子问道。 矮冬瓜心里这个气,暗自恼火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呢?听着这个别扭!还,还背着你定的?好像要暗害你一样,有这么听不出来个好歹地吗?”心中恼火着,脸上可是一丝一毫也看不出来,笑着与胡百穜道: “我的宝贝二少爷,被你说对了,确实是背着你定下的这事儿,就是想,逢着年根底下过生日之时,送给你一个特别的惊喜! 行了,我也跟你说实话了,提前高兴高兴吧!” “哈哈哈......嘎” 非常高兴的胡百穜大笑着突然就停了下来,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这一处,又是给老大收拾出来娶亲用的?管家,你也真不嫌累得慌,打算帮着老大把这大半城的女人,都娶进府中来吗?也不论丑俊了,我看是个女的就行!” “停,别这么说,那是你大哥!”矮冬瓜急忙制止道,“宝贝二少爷要是也娶的话,我保证双倍的为你忙活着,呵呵......” “管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胡百穜有些个不是心思道。 “这一处宅子,简简单单收拾出来,给三少爷成亲的新房。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自小就给他定了门亲事。”矮冬瓜道。 “一个没完没了的娶,另一个自小给定了亲,合着就不管我!我找我爹评理去!”胡百穜嘟囔着。 “你们两个狗东西,还不好好地把二少爷扶回去?若是老爷见到连你们两也喝得醉醺醺的,非打折了你们的腿不可!”高矮冬瓜怒斥着那两人。 “是,”两个腰都没敢直,上前扶着二少爷,劝慰着奔自己的住处而去。 望着二少爷离开的身影,矮冬瓜直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得烟抽就是不得烟抽,不是老爷偏宠着两头,偏就忽略了你,你自己不争气,整日里怨气冲天的抱屈,谁待见你呀!” 一个转身,刚想回室内歇会子去,忽见胡百闲往这边走来。 阳光从头顶垂直照射,虽然病弱的身子很是单薄,新做出来的衣袍看着也过于肥大,迎着秋风,清晰可见衣下印出的骨痕。 虽然说这位病三少在府中没有什么地位,但狡猾的矮冬瓜可是不敢小瞧了他。 他总觉得老爷对这位病三少是若即若离,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好像很忌惮他或者其它的什么东西,反正怪怪的。 “我的宝贝三少爷,你不用亲自来看,有我呢!这事包在我身上!”矮冬瓜上前拍着胸脯道。 “嗯。”胡百闲点头道,“我出来晒晒太阳,胡伯,你忙你的。” “三少爷,我还寻思晚上向你汇报呢,赶巧你来了,莫不如进到宅子里边去,我给你说道说道,看看咱们都置办了些什么东西,可金贵着呢!”矮冬瓜很是兴奋道。 “好。”胡百闲站在院中央一处圆圆的假山水池子旁,看着粉刷一新的油漆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金光点头道。 说着话,胡百闲跟管家入得室内,何夕在后紧跟。 门厅宽敞,与门对称着、一般高大宽窄的四扇屏风,精工细刻着的人物、花卉、鸟兽图案,又以玛瑙、翡翠、金银做装饰之花叶,点睛之笔,巧夺天工。木工雕刻技法之娴熟,极尽装饰之美,边框镶嵌着金角,奢侈豪华。 入得内厅,更加宽敞,门窗全都敞开着,一股油漆味儿虽然不是太冲鼻子,却也入门便闻得。 穿窗而入的秋阳,将光线打在漆得铮明瓦亮的、崭新的家具跟桌椅之上,闪着耀眼的光芒。矮冬瓜上前道: “三少爷你看这些家具上面的雕花,雕刻得如此的精巧别致,人物、花草与鸟兽栩栩如生,装饰得有多美啊! 虽然不是新置办来的,却是崭新的,我又请来了最好的工匠重新上了一遍漆,看着更加和剔透玲珑,配合着这吉祥如意的图文,更显喜庆了。 还有特意定制的一批玉器摆件,早上就送到府上了,在这边的屋子里头放着呢,我带少爷瞧瞧去。 “咳咳,”胡百闲只觉得嗓子一阵的干痒,咳了两声道,“不用了,你办着就是了,我到外面走走。” “呃,” 矮冬瓜突然想起来三少爷这病身子,患有咳疾,恐是这油漆的味道让他身子有些不适,急忙顺嘴就说道: “三少爷,不碍事的,在用这油漆前,我特意的问那商家,选用了最好的油漆,最长三日内,什么味道都没有了。然后,咱园子中有的是绿植,多搬些进来,在开着窗门放着便没事了。” “可以。”胡百闲说着话往外走,又咳了起来,“咳咳咳......” 少刻,胡百闲沿着回廊往前走,午后的风不是那么的硬,室外的温度也正好,身上暖洋洋的,与刚刚新房内的不舒服相较,感觉惬意得多。 跟在身后的何夕一言不发,双眉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一脸的阴云,一脸的斗争,如临大敌。 走到那一处荷花池旁,荷花落了,空气中却仿佛依然有着荷花的清香顺风飘来。 清清的水波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如夜晚天空中万朵璀璨的星光落在其上,让人心旷神怡。 若不是小时候曾落入这池子当中险些没了命; 若不是奶娘末在了这池子当中,再有就是在身边的何依险些丧命其中,给这一方荷花池蒙上一层阴翳,胡百闲是极喜这荷花池的。 一阵风吹动碧绿的荷叶,绿波翻腾,仿佛满池的荷花依然盛开,红裳飞动...... 第一五零章 横拉而过 秋日午后,阳光满地。 晴朗的好天气,头顶是蔚蓝的天空,数朵白云若草原上的羊群优哉游哉游荡在遥远的天边,越飘越远,渐渐消失。 望着眼前的池子,一阵风吹动碧绿的荷叶,绿波翻腾,仿佛满池的荷花依然盛开,翩翩红裳飞动......,胡百闲陷入了沉思....... 站在回廊里好半晌,有风将一缕头发吹落,挡在他的眼前,一旁边站着的何夕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看得出来,他看着这一方荷花池子很是纠结,很是痛恨。 “少爷,我们回去吧!”何夕道。 “嗯。”胡百闲道,遂收回了飘远的思绪。 眼见着何夕脸上乌云密布,几乎是阴得下出倾盆大雨来,胡百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声音很轻道:“这就回去。稍刻,备两辆车,北城门外棠秋去。” “好。”何夕用地地一点头,紧皱着眉头稍稍松开,脸色才开始有些许的放晴。 顺着回廊正往回走着,大老远的见着胡百克大摇大摆的在前,手中摇着一把半打开的折扇。 到不是因为天热,需要煽风纳凉,这是他固有的动作,即便是三九严冬,也固定如些。身后跟前两个耀武扬威、腆胸叠肚的家将。 不用说别的,三个人虽然没有横拉成一排,但就跟一面会移动的肉墙一般无二,横着就过来了,回廊本就不是很宽,直接被堵死。 心态早就失去平衡的何夕,将牙齿咬得咯吱吱地作响,一副宁肯去死也会与这恶人拼命了的架势。 “让他们先过去。” 胡百闲道,声音不高不底,谁都能听得见。何夕根本就不拿正眼看胡百克一眼,害怕脏了眼睛,直接将他恨到骨子里头,千刀万剐恐怕也难解心头之恨! “哈哈哈......” 一句话没有,一堵肉墙直接从眼前横拉而过,留下一阵难听的笑声跟酒肉的臭味儿,飘荡在空中让人作呕...... 何夕回头看着移动向远处的肉墙,嘴里咕哝着问候他十八辈祖宗,只有他自己能听得清楚的话。 稍刻,回到室内。 穿窗而入的秋阳给安静的室内平添了暖意,汤药的苦涩之味儿直接扑鼻而入。 闻得门开的动静,四津快步的迎上前来,半开玩笑又半告状道: “少爷,你可得给我做主,虽然我很愿意做这件事,但何依非得逼着我以最快的速度去做这件事,我可是怕了她了!” “多大点事呀?还是不是个男人!”何夕直接怼道,说话的腔调就跟吃了火药一般无二。 “你.......”四津被何夕的话怼得直翻白眼,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鼓着腮帮子生气,形同蹲在荷叶上的青蛙一般。 憋了好半天,四津突然冲着何夕又笑起来,露着一口齐刷刷地小白牙,那笑容看着很黏人,何夕恼火道:“你冲我笑什么?亏得我是个大男人,这要是个女人还得被你笑得糊涂了呢!” “你想多了。” 四津笑道:“我跟我自己说过很多遍,不管何夕说了我什么,或者揍了我一顿,我都不能生气,反而还得对他更好,跟爹一般地供着!” “为什么啊,你没吃错药吧?”何夕抹搭了一眼四津道。 “因为何依啊......,谁让你是何依他哥呢......”四津又笑道。 “你想得美吧你,快死心,我这一关你都过不了!”何夕恼火道。 “暗恋总行吧!”四津丢了一句给何夕,快步到桌前,给胡百闲捋着肩膀,捶着背。 “怎么了?何依让你干什么了?”胡百闲闭目养神问道。 “少爷,何依她不相信这府中的医者亲自给你下方熬药也就罢了,每药都多熬出来一碗让我先尝我也同意了。 你说,我这尝药的速度慢了还不行,非得让我端起碗来一口见底,然后,以急着问我什么感觉,有没有烧胃的感觉?是不是太苦了点? 我说有点,她立刻不乐意了!说不可能,她用药手下有准,好像我说了假话不相信她的高明了一般,你说气人不气人吧!”四津抱屈道。 “你少来,何依给少爷熬制的是补身子之药,我还想要来尝药这活儿呢,她不给,你还反过头跑来告状来了,不知好歹!”何夕斥四津道。 “什么?何依可没跟我说是补药啊,哎呀,我错怪她了,原来她对我这么好呀!”四津感动得手脚不知往哪儿放好,肩膀敢不揉了,背也不捶了,直接找何依去了。 “少爷,我这就备车马去了。”何夕言罢,转身出。 稍刻,何依在前端着药碗,四津手里提着一个水壶,行至桌前,何依将药碗放在桌上,向前推了推道:“少爷,把药喝了。” “嗯。”闭目以手指揉着太阳穴的胡百闲稍稍睁开眼睛道,“有劳你了。” “少爷,给你这是漱口水。”四津倒了一碗清水,也向前推了推道。动做莫名其妙的规范了很多,就跟受传染一般。 “嗯。”胡百闲笑着道,“午后的阳光正好,郊外风景优美,收拾一下,我们出去转转。” “好啊!”四津兴奋道,“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 “咯咯......”何依看着四津欢快得就要飞起来,忽然笑了,自那日里落了荷花池子当中后,她就在也没有笑过。 “何依,你笑了!”胡百闲将药碗放在桌上,又端直水碗漱口道,“莫太辛苦了,药房里就能熬药。” “少爷,何依熬制的汤药与药房里的汤药是不一样的,少爷自小便视何依的兄长为兄长一般,何依定视少爷为兄长,加倍偿还。”何依低着头,声音不大道。 “莫说见外话了,不能护你周全,我心中亦是难过。” 胡百闲道:“我这病病殃殃的身子,死过数回,在府中没有什么地位,何夕还有你跟着我遭罪了!我也曾落入过那池子当中,心中留下抹不去的阴影! 没有经历过死亡,就不知道生命的可贵。 既然老天没有夺走我们的生命,我们就要坚强的活下来,越挫越勇,相信善恶终有报。” 第一五一章 名列榜首 出得北城门外,两辆马车快速地前行。 胡百闲望着车窗外,一旁边的四津手里边抱着一个食盒,嘴中不停地说着,高兴得形同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叽叽喳喳个不停。 非是胡百闲要带着四津跟何依出来看风景,而是他出门之时根本就放心不下。 何夕虽长他两岁,却自小就伺候着他长大,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何夕只剩得这一妹,再无亲人,虽其父生死不详,却也无处寻找。 前一次,四津无意当中听到了胡百克欲下狠手,杀人放火之毒招,胡百闲并不吃惊,早就领教过恶人的心黑手狠。 即便是现在不是因这抢婚而生出了是非,早晚一日,恶人也会为独吞家财而生出杀心。或许,胡利辉不在位的那一天,都难逃了恶人的算计,何况是不看在眼里的他。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知道了恶人杀心已起,形同挣脱地狱牢笼的恶鬼,正一步步的紧逼而来,胡百闲岂能束手待毙!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撅起。 战前的沉默,让人紧张、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漫漫长路,争斗永无尽头,胡百闲暗自思忖着..... 前一回,与睿王密室之中长谈,胡百闲相托睿王一件事,又保留了一件事。 其一,相托睿王皇室当中打听出来太子妃人选可有沈梅棠之名字?若是落选,所因何事? 其二,他没有说出自己与沈梅棠自小定下了亲事之事。倚着他的深思,沈梅棠必定是在人选之中,说出来这事反到是为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说,自小定下的亲事便不在做数,这太子妃当中自小定过亲事的人也有旁人在,但书院里她却女扮男装与他同窗三载多,不知情的两个人青梅竹马,胡百闲一直在想着事情当真就如此的巧合吗? 或许,这事儿跟本就瞒不住,有朝一日被别有用心之人抖落出来将更难以解释;或许,宫中人早知详尽,但他还是有所保留,没有亲口说出。 一阵秋风,穿着车窗而入,又穿着车窗而出。 他在心中反复掂量着近来发生的所有事,乱乱的却又清晰,他想着书院里与沈汐在一起的每一天,他嘴角翘起,脸上流露出微笑...... 他想着突然知道了沈汐就是与自己定亲之人,他兴奋得彻夜难眠,但没有多久,他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之处,就从那一次胡利辉与胡百克到他的房中谈这件事之时。 ...... 车窗外的风景如画,青山若眉黛横在远方,近处错落的山峦披上了五彩斑斓的外衣,鲜艳的颜色在阳光下晃眼。 他不想听到沈梅棠就是太子妃最佳人选的消息,他的心感觉到阵阵的刺痛,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忽而,他又欺骗着自己,她真的就落选了,幻想着他去沈府娶亲,轰动了全城,看热闹的人群挤满了大街小巷。 ...... 马车停下,四津蹦到车下,伸出精细得跟火柴棍一般的胳膊当扶手,扶着少爷下车,胡百闲也只是轻轻的一搭。 与前次一样,四津与何依等在车里,看着少爷与何夕的身影入得眼前这一处颇有气势的院落之中。 “何依,今天我可是带了不老少的吃的,闲着也是闲着,咱边吃边聊。”四津道,“上一次,话匣子打开了,还没有说到过瘾之时,少爷出来咱就回去了,今儿接茬唠。” 说着话,四津站在马车门口处,拉开食盒的盖子,取出水果跟点心分给两个驾车的师傅后,让何依坐在车子里,他站在地面上边吃边唠,真就跟郊游一般无二了。 这一边,几人边吃边唠着,还时不时地欣赏着郊外的秋色,看着不远处那一丛丛的五色菊,五光十色,五颜六色,真是惬意极了; 那一边,房间内,睿王与胡百闲对坐沉默着,半晌谁也没有言语...... 一个侍者,端茶而来,恭恭敬敬斟茶罢,躬身而退。 “咳咳咳......”胡百闲一阵的咳。 睿王倒了一杯茶亲手递给胡百闲道:“身子要紧,莫做它想。卷昊身体恢复得挺快,我这里也无事,今晚上,飞溯与卷昊到你哪儿去,都安排好了,你不用管。” “咳咳,飞溯为你贴身护卫,怎可轻易的离开你,只待生事的那晚,我暂管你借他一、二个时辰足矣!”胡百闲道,“等我消息便是。” “也好。” 睿王点头道:“刚刚与你说了,沈梅棠已经定为太子妃最佳人选,估摸着这两日旨意便到沈府,招其入宫。 此事,颇有曲折,听闻她接连的两场复试都没有参加,前次因惊马而迟到,后次榜上无名,而最终的人选却名列榜首,头一个便是她沈梅棠。 当真是因为这倾城绝色的容颜就有这特许权了吗? 曾有耳闻,她自恃才貌出众,早早便在府中以太子妃自居。 府中人等不论岁数大小与辈分,每日里皆与其行三叩九拜之大礼,这一朝,当真成了太子妃,还真不知道她要怎招呢?” 睿王自是不知胡百闲与沈梅棠之间的关系,将听得诸多的谣言直接道出。 胡百闲近日来在何依亲自熬药疗疾的情况下咳疾渐好,虽然心中有了准备,沈梅棠必定是要入宫之人,但当他亲耳听到这样的话之时,心中若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儿都有...... 他只觉得血往脸上涌,额角浸出细密的汗珠,嗓子又干又疼,不停地咳着:“咳咳咳......咳咳......” “百闲兄,你怎么了?我招医官前来给你瞧瞧。”睿王道。 “咳咳,没事儿,我自己的身体我了解,死不了的,咳......”胡百闲喝了一口茶水,将咳疾往下压着。 少刻说道:“谣言可怕,杀人于无形。正是因这惊马事件,卷昊才护着前去参选之人绕到这小路之上,遇见了那一伙歹人,九死一生。 闻得卷昊言,有数千人接连的几次围在沈府门外,妖言惑众,恶意诋毁沈府前去参选之人名声,用心之歹毒,实是可恶!” 第一五二章 胸无大志 且说室内胡百闲与睿王饮茶相聊,闻得沈梅棠名列榜首,胡百闲虽有准备,心里却也相当的不是个滋味儿,难受得突发咳疾。 睿王起身,门外吩咐侍者取来冰瓜。 冰瓜很快就送来了,室内飘荡着一股冰凉、清新的甜味儿。 尽管窗子是半打着的,园子里五颜六色的小菊、还有凌霄花阵阵的花香不断,但房间里的空气还是被这清新、冰凉的甜味儿取代,那花香一进屋便失去了原有的香味儿,与这冰瓜的味道混为一体。 “你闻出来薄荷味儿了吗?百闲兄,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若是不咳,我到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快吃一块儿!”睿王道。 “咳咳,好多了。”胡百闲取了一块冰瓜放在嘴里,顿觉一股冰凉的气息顺喉而入,仿若呼吸凉爽的晨风。 “薄荷有疏肝理气、消炎抗菌镇咳功效,加入这甜瓜之中冰镇,对你的咳疾必有疗效。” 睿王道:“我前个儿在书上读到此方,便吩咐下去,照着书上所说做了这冰瓜。稍刻,走时别忘记了带着。” “理羽劳心了。”胡百闲道。 “对了,还有一记方子,我今儿早晨才吩咐下去,取干草、鲜梨与鲜楂放至一处熬制成膏状,或多或少的与秋梨膏相似。我想着,这个方子挺好。”睿王道。 “嗯。”胡百闲点头,“理羽劳心了。” 忽想起书院里沈汐从家中给他带来的楂梨饮,与睿王所说似是相同,确实有疗效。 自沈汐离开书院后,楂梨饮虽时断时续的送到书院,但一直坚持到他离开书院之时,他的心里对这楂梨饮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皆因堵物思人。 心中虽然难受,犹如刀割,一万个舍不得沈汐离他而去,但他也知道,身为这胜觞朝的一界草民,自是无法与这皇权抗衡,更不能因爱她而让她犯下滔天的错! 他了解沈汐的性子,了解沈汐过于执着的性子,了解沈汐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对他的爱,或许比他对她都更胜一筹,他能看得出来。 爱是给予,不是所求。 他记得沈汐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想着,想着他的眼中蒙起了一层雾气,紧跟着又咳了两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百闲兄,你怎么了?眼中怎么有泪,想到伤心事了吗?”睿王问道。 “咳咳,没有,自是因为这咳的事儿。”胡百闲打岔道,“理羽,闻得你父皇的性子很是沉稳、仁厚,你的性子与你父皇颇像,但不知,太子也是这般吗?” 稍沉默,睿王取了一支金叉,扎起一块冰瓜放在胡百闲空了的盘中道: “是的。父皇的性子比较喜静,比较沉稳,我的性子虽达不到父皇那般喜静、沉稳的境界,却也有几分与父皇像。 太子的性子比较活泼,喜欢动。” “理羽,闻得你少时,在皇宫里爬房骑脊,之后又攀楼爬树,即便太子在喜动,也不会比你还淘气吧?呵呵!”胡百闲打趣道。 不知不觉地说着话间,胡百闲已然是开始为沈汐的将来筹谋。 爱真的就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力量,摸不着,看不见,却能驱使一个人拼尽所有乃至生命的为她或者他去付出。 “自父皇出乎意料的宣布七皇子理当为太子后,他便搬入太子宫,当然这太子宫也在皇宫之中,其他的皇子便搬至宫外而居。 说来,太子理当的年岁与兄长一般大,或是我的性子过于沉静,与太子喜动的性子相处不来,总是无有多话,一来二去的,不过是宫中的大日子见上一面,却也无有交流。 别看我少时爬房骑脊,之后又攀楼爬树的,表面上看淘气得跟只猴子差不多少,实际上我是在寻找一处静得不能再静的地方,能有几个人像我这般趴在屋顶之上,又或者是蹲树尖上呢? 百闲兄自是聪慧,也甚是了解理羽的性格,总归,我自己归纳为别人往前赶,我却往后躲,胸无大志罢了!” “读书宜高楼,可闻鸟语,可惊天人。”胡百闲道。 “知我者,百闲兄。” 睿王喜道:“初来屋顶之上却有鸟落其上,啾啾鸣叫,实是有趣,但鸟儿却不落近前,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想着,定是我这身子横卧屋脊之上,没有个遮掩,直接暴露在鸟儿的眼中,它怎知我是怎么想的?所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之后,我攀爬上树顶,果然,身子被浓厚的树荫遮挡住,有就那鸟儿往身上落。 甚至落在手臂之上,即便是把它轻轻的抓住与它对视后在放飞,它也不飞,形同木鸟儿或者是呆鹅一般,木纳纳地与你对视着,还时不时地啄你两下子,你说有趣不地?” “哈哈......”两人笑了起来。 稍刻,胡百闲起身告辞道:“理羽,天色渐晚,我先回去。” “等等,飞溯、卷昊两人出去有些事情,马上就回来了。卷昊跟我说了好几遍了,百闲公子若来,一定要告诉他,他可是记着你这位大恩公!”睿王道。 “都说了,救他者为飞溯,我不过是冒懵为他解了毒而矣,我都不记得了!”胡百闲道。 说着话,侍者又端来了冰瓜,两人的话自是没少了说,若换做平常突然犯了咳疾之时,还哪敢说这么多的话,恐是嗓子早就冒了烟,沙哑得一句话说不出。 而此时,胡百闲虽也难受,但嗓子却没有变得沙哑,自是这薄荷冰瓜的功效,嗓子一直都在冒着丝丝的凉风。 忽闻得门外有说话声,正是何夕与飞溯、卷昊打着招呼。 只片刻,侍者推门而入,上前躬身礼道:“殿下,飞溯、卷昊已回。此刻,候在门外。” “让他们进来。”睿王道。 “是。”侍者应声,躬身而退。 少刻,飞溯与卷昊入得室内,胡百闲忙起身,微笑着与两人相见。 见卷昊恢复得很快,胡百闲又急忙命他脱衣仔细的看了看他的伤口,遂点点头,欲其莫急,还需要时间。卷昊对胡百闲是感激涕零。 第一五三章 潜伏太深 天色擦黑。 沈府门外,两辆马车离着府门不远,安静的停着。 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即将没落在地平线之下,长长的、黑色的薄幕爬上天空,点点星光闪现。 没有风,四周围安静,胡百闲捻动着手中的几颗玉石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他面色苍白,眉头微微蹙起,沉默着。 怀中抱着食盒的四津,并没有忘记给少爷留些个吃的,看着马车停在此处不前行也不后退,少爷坐在车里也没有动弹,抓耳挠腮的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转过头,顺着半开着的车窗口望出去,见雕花墙围砌着一处官宅,绿柳掩映着的、高高的府门虽无有自家的府门楼气派,却也高大巍峨。 原本斗大的字儿不识得一筐的四津,自跟了三少爷,却也变得能识文断字起来,三少爷到没有特意的教他,用他自己的话说,熏也熏出来了。 这不是,天色虽擦黑,却也能看得清,他见到了府门口那块高高悬起的匾额上书两个大字儿,沈府。 突然见他两眼弯成了月牙儿,喜上眉梢道:“少爷,你这是想看少奶奶来了,还愣着干嘛啊?进去呀,快进去啊!头一回,腼腆了不是?” 四津哪知道这里边的诸多事情,只道是少爷头一回登门,这女婿见丈人、丈母娘总有些个腼腆、害臊了。 “少爷,咱们顺路偏巧走到了这儿,又不能过家门而不入。 虽然仓促没有备下厚礼,但咱下次补上双份的,什么好东西咱家里边没有啊,是不?走,我陪着少爷进去,看一眼少奶奶我就知足了!呵呵!”四津说着话,推开车门而下。 紧跟着后车上何夕、何依也下了马车,坐在车里的胡百闲想了想,也下了马车。 四津也是高兴得过了头,知道这是未来少奶奶的家,这大喜事摆在眼前,进在咫尺,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个什么呀?遂高兴得连串带跳的上前就要敲门。 抬起的手还没等敲击到府门上,闻得‘吱嘎’一声,大门由内打开,开门的家将见门外的四个人也是一愣,急忙问道:“干什么的?找谁呀?” 却说门内,沈长清在前,齐安平随在后,正要出去,却忽见门外站着四个人。 闻得家将之问话,四津眼也尖,一眼便识得面前这位长者模样之人似是这沈府中老爷,急忙拱了一下手,很有礼貌说道:“我家公子,顺路而过,特来拜访,虽仓促没有备下厚礼,来日双倍奉上。还请问,您是?” “这是我家老爷沈长清,请问,你家公子尊姓大名?”门口处的家将回道。 “在下胡百闲,见过沈伯父。”胡百闲大步上前,躬身施礼道。 闻得胡百闲三个字儿,沈长清的心里‘咯噔’一声,眼前这个身形瘦弱,却气宇轩昂的年青人,完完全全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突然明白了棠儿为什么会爱上了这个人! 不待沈长清说话,齐安平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从后而上,没有好动静地说道: “你还真有意思啊? 你还真有智谋啊? 你还潜伏得真是太深啊?这就追上家门了,六一大师兄?” 说来齐安平与胡百闲见过面啊,认识啊! 那一次,去御尚书院里接沈汐与肖二郎回来,齐安平就已经将六一大师兄视为头号情敌,急头白脸,剑拔弩张地,极不是个心思。 本以为沈汐离开了书院,回到了家里还是他的二妹妹,从此也不会与六一大师兄有什么瓜葛往来。 却不想,他摇身一变,成了自小与二妹妹定过亲的胡百闲,乍一听见这事儿之时,差一点儿没把齐安平给气死! 也不知道为什么? 齐安平总有一种感觉,只要是二妹妹见到这个人,不管他是六一大师兄还是胡百闲,或者之后他又摇身一变成了谁谁谁? 反正见到他二妹妹就不属于他了,总而言之,他就来抢他的二妹妹的!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冲动得想抡起拳头打死他,而且这种冲动一次比一次来得更强烈。 “走开,我们家不欢迎你!”齐安平又没好声的吼道。 “哎呀,我说你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呀?我们家的少爷可是有身份的人,可是你们家的女婿呀?有这么对待女婿的吗?”四津与齐安平嚷嚷道,“你是这府里的什么人啊?” “用你管我是这府里的什么人?” 齐安平跟疯了一般吼道:“胡百闲,你有什么身份啊? 一身的病,全城有名的病秧子、药罐子,自己还不觉味儿吗? 你能给梅棠什么?让她嫁过去守几年的活寡之后,就真真正正的成为一个寡妇吗?然后呢,任恶人欺负着,屈辱而死吗?或者强行逼迫着改嫁你大哥呀?你说啊!” “你算老几啊?你最好客气点儿,我家少爷来见的是沈汐,不是你!”何夕瞪眼上前吼道,声音如闷雷一般,嗡嗡作响。 齐安平也认识何夕啊! 书院里就见他不离胡百闲左右,还以为是同学,没想到是一伙的啊?心里这个气,简直气炸了肺! “我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老几?你个骗子,骗子,到底你有几个身份啊?” 齐安平一肚子的邪火没地方发,胡百闲他不敢轻动,害怕弱不经风的药罐子被他一拳头给砸碎了,但还怕了你个上前指手画脚的小喽啰了不成? 何夕本来也是一脸的斗争,两个人直拉就撕吧起来,家将急心上前的拉,忽闻得沈长清大声道:“胡百闲,你跟我进来吧!” 一直一言不发的胡百闲,径直随在沈长清的身后向院中走去,齐安平直接急道:“舅父,你不能让他进去,不能让他进去啊?” 齐安平松开何夕就想也跟着进院中去,何夕哪肯松手啊?狠劲儿地一扯,直接将齐安平拽倒,两个人在府门前开始轱辘上了...... 家将上前,自然是拉偏架,眼见着何夕占了下风,四津跟何依一看也炸了,直接参战! ...... 第一五四章 不知深浅 这一边,沈长清与胡百闲初次见面,眼前这位虽身形瘦得皮包骨,却气宇轩昂的年青人着实是与想象中的不一样,沈长清觉得有必与他谈一谈; 那一边,齐安平阻拦着胡百闲入府,一个转眼间,何夕等几人便与他轱辘至一块,打做一团。 齐安平哪有心思打架啊?他务必要将胡百闲轰出府来,绝对不能让他再次见到妹妹! 越急越脱不开身,被何夕牢牢地压在身下动弹不了,不一时,忽见管家任伯领着十几个家将出来,将几人拉开,齐安平歇斯底里地吼着:“拦住他们,别让进来!” ‘咣当’ 大门关上,何夕等几人被关在门外。 齐安平气急败坏地奔书房而来,心中可是恨透了这头号情敌胡百闲,走了十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眼珠一转,转了个方向急奔着沈梅棠处而来。 可巧了,这一会儿,沈梅棠几人没在房中,齐安平扑了个空。 小丫鬟玳瑁正在屋子当中将沈梅棠的衣裳放在桌上,熨烫得平整,忽然见齐安平不是个好脸色地闯了进来,急间道:“二妹妹呢?去哪儿了?” 玳瑁吓了一跳,急忙回道:“二小姐与珍珠姑娘在老太太房中吃晚饭,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安平公子可是有事啊?” 齐安平一声没吭,转身而出。 玳瑁看着他急匆匆而去的身影,似觉不对劲儿,自言自语道:“安平公子这是跟谁啊?找二小姐做什么?” 稍寻思,撂下手中的活计,奔前院而来,想到前院找任伯问一声,安平公子这是怎么了? 且说齐安平快步奔老太太处,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拦住二妹妹,不让他与胡百闲见面,至于舅父与胡百闲谈了什么,那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了。 远远的就见着老太太房中掌起了灯,室内人影晃动,忽见丫鬟翠儿迎面走来,齐安平急忙问道:“二妹妹在吗?” “在,正在陪着老太太吃晚饭,安平公子来得正好,也吃些去。”翠儿言罢,向另一处走去。似乎是天色已黑,没有看出来齐安平的不对劲儿之处。 知道二妹妹正在此处吃饭,齐安平稍稍松了一口气,站在门口外的他整理了一下衣裳,想了想,一屁股坐在一处镂空砖砌的雕花矮墙上。 他知道,只要他一进门,二妹妹准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儿之处,反到是起了疑心,事情将更不好办,莫不如就坐在门口外,暗里看着她更好。 齐安平生来就气性大,平常的日子也能控制得住自己,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当中听到了胡百闲这三个字,莫名的一股邪火就烧起来,更别说胡百闲此时就在沈府当中。 稍稍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齐安平也觉冲动,冲动是魔鬼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根本就无法驾驭这魔鬼,反过头来被魔鬼驱使着发了疯、地了狂! 一阵晚风吹来,秋夜有些凉。 一弯月牙似指甲盖薄薄又淡淡地弯在东面的天空,有云飘浮其上,更显得朦胧。 天空漆黑一片,越来越安静,就像是深邃的大海宽广无边。 时间一分钟又一分钟的过去,看着室内来回晃动着的人影儿,好像是已经吃完了晚饭在收拾着桌上的碗盘,齐安平松了一大口气。 他闭上的眼睛,心中暗寻思:“这半天了,也应该走了吧!一个病秧子、药罐子,能跟舅父能谈出来个什么?舅父也真蠢,居然将关于停职审查这么棘手的事情都放下,不出去办了,跟他浪费这时间,真是蠢透了!” 雕花砖砌的矮墙很凉,他感觉到腿有些发麻,遂站起身来,又觉得站着太明显,遂直接蹲在墙头上。 忽见翠儿从一处快速的走过来,手里边提着东西,到跟前突然看见蹲在墙头上的齐安平吓了一大跳,齐安平也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开什么去了?我在这儿凉快一会子,室内太热了!” “喔,安平公子啊,吓我一跳,我取东西去了,你吃没呢?”翠儿问道。 “吃了。”齐安平道,“进屋别说我在院子里蹲着。” “知道,安平公子。” 翠儿应了一声奔房中而去,走到门口处还回头看了齐安平一眼,好像感觉他怪怪的有些个反常。 不一时,忽然见沈志烨顺着前院奔来,齐安平一急,心中暗思:“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看来瞒不住了!” 沈志烨不爱学习,被沈长清送到一处私塾里强制性学习,一个月只能回一次家,也不知道这才去上个几天,怎么就在今天晚上跑回来了? “沈志烨,谁让你回来的?”齐安平大声问道。 他本想拦住沈志烨,欲其进屋里别乱说话,而沈志烨向来与他做对,就跟前世的冤家一般无二,声都没吭,直接跑进屋子当中。 齐安平已然在外面蹲不住了,直接跟进屋中。 室内人等都在。 众人一惊,不知道这天都黑了,沈志烨怎么还跑了回来,身后还跟进来了齐安平。 不待众人说话,沈志烨直扑进沈夫的怀中,一个回转身,冲着手中正端着一杯茶的沈梅棠大声道:“二姐姐,爹正在书房中跟胡百闲谈话!” 只他这一句话,室内变得鸦雀无声。 沈梅棠的手一抖,一碗茶水全都打翻在裙子上,她起身,毫无犹豫地往外就要走,忽闻得沈夫人一声呵斥:“站住!哪也不能去!” 一阵沉默,沈梅棠再次的往外走,沈夫人忽然上前拦在沈梅棠的身前怒道:“你想气死你爹吗?非得见那胡百闲吗?” 说来沈夫人属猴,有着一股子又急又燥的脾气,平日里看不出来什么,一急起来,这脾气上来的也是飞快! “娘,要不是因为这胡百闲,我爹哪能接连着两次差一点儿死了!”沈志烨不知深浅的在一旁边添油加醋道。 ‘啪’ 一记耳光就煽在沈梅棠的脸上,直接将她煽了个趔趄,顺着嘴角流出血来...... 第一五五章 长谈 且说沈夫人一记耳光就煽在沈梅棠的脸上,直接将她煽了个趔趄,顺着嘴角流出血来...... 室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空气仿佛都凝固,刚刚还在欢聚一堂,一家人祖孙三代高兴地吃完了晚饭,一个转眼,就是暴雨狂风。 沈梅棠自小名动京城,聪慧过人,在沈府当中自是掌上明珠,从上到下的,哪一个人不喜欢着她,何曾被打过?何况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煽耳光! 虽然说,打人者是沈夫人,她的亲娘,却也让众人傻在当场! “舅母,有话好好说,你怎么打人啊?”齐安平上前挡在沈梅棠的身前大声道。 “你打她干什么?不会说话吗?”老太太快步至沈梅棠跟前,冲着沈夫人斥道。 沈夫人打完了这一记耳光似也后悔,但后悔也没有用了,打都打了,又气恼不已地给自己解围道:“没出息地东西,非把他爹给气死吗?”“哎呀,一个孩子,你至于动这么大的气吗?瞧瞧,把孩子给打得,这是何必呢?”四婶母上前劝慰道。 “娘----”沈梅娇上前拉扯着沈夫人,一手为她抹着后背,坐在椅上。 见事情不好的沈志烨,一个转身跑了出去。 大颗大颗的眼泪混着嘴角的鲜血顺着脸颊而落,五根鲜红的手指印明晃晃地印在沈梅棠的脸上......,小丫鬟灰兰心疼得一边为二小姐拭泪,一边跟着哭,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二小姐被打。 “我们先回去了!”气得鼓鼓的珍珠,扶着沈梅棠就往外走,灰兰紧跟着,齐安平也跟了出来。 走到门口处,还没等出门,闻得老太太怒道:“你们也都回去吧!贯子如杀子,你想把沈志烨贯成什么样?” ...... 出得门外,一阵凉风吹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一巴掌,沈梅棠毫无防备,没有想到她娘会打她,实实诚诚的落在了脸上,白皙的皮肤立刻红肿起来老高。 “梅棠,回去用冰袋给你敷一下,能缓解疼痛!”珍珠安慰道。 忽见沈梅棠站住,夜色虽黑,却也能看见她哭红了的眼睛跟肿起来半边脸,谁也没有做声,灰兰不停地掉着泪..... 少刻,沈梅棠转回身冲着齐安平下命令一般的口吻道:“表兄,你去药房取冰袋,就现在。” “二妹妹......” 齐安平自是知道沈梅棠在支使他走开,然后,她就会去前院见胡百闲。 而他不想走开,不想让她去见胡百闲,但他看着沈梅棠一双瞪起来的眼睛,眼中射出那一道凌厉的目光,他眼中噙着泪,痛苦道:“我去,我现在就去......” 齐安平转身奔向药房,身影被夜色的漆黑一团吞没,沈梅棠以衣袖轻擦拭了脸颊,大步奔前院而来。 珍珠急得直跺脚,知道沈梅棠倔强的性格,此一时的她,恐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遂边走边劝道: “梅棠,太子妃这事还没定下来呢?即便是舅父同意了这门亲事,也不做数啊!一切都是徒劳的,你可得明白啊!” 正往前走着,忽见小丫鬟玳瑁向这边走来,看色虽黑,却也看出来了不对劲,二小姐半边脸都红肿起来,灰兰一直擦着眼泪,吓了一跳。 不用问,已然是猜出了事情的八、九分。 刚刚在前院与任伯打听了几句,又观察了一会儿,知道老爷与胡百闲谈话谈了很长的时间,事情与想象之中的剑拔弩张大相径庭,遂就没有着急往后院去,却不想,这后院先着起火来了。 急忙上前安慰道:“二小姐,莫急。我在前院刚回来,老爷与胡百闲书房中谈了很长时间,相谈甚欢。” “你怎知相谈甚欢?”珍珠问道。 “别忘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能谈这么长时间,那就说明相当的投机,相当的愉快!”玳瑁道。 却说小丫鬟玳瑁自小便随沈梅棠身边长大,对她的脾气掌握得正在火候,此一时,什么样安慰语言都不及这相聊甚欢四个字有分量! 在沈梅棠的心中,两个最重要的人,就是沈长清与六一大师兄,他也是胡百闲! 飒飒的秋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天气凉了很多,灰兰一边往前走,一边给二小姐紧着袖口。 几十步开外,便见着书房内掌着灯,很是安静,沈梅棠的心情平静了很多,她不想立刻就入得室内打断父亲与他的谈话,她知道这样的谈话氛围来得不容易。 稍沉思,仰头看向天空。 月亮隐身在云层背后,有风将云层吹得很薄、很薄,几乎是半透明状,就像是雪夜天空中挂着的一轮冰月般,散发着清冷的光芒,越发显得朦胧。 忽然,她看着安静的室内,她笑了! “梅棠,你笑了啊?”珍珠问道。很显然,她紧张得要了命的心情,随着沈梅棠的笑,放松了下来。 少刻,她笑着向房间中走去,外客厅内,任伯紧贴着内室之门而坐着,半边脸贴在墙壁之上。 闻得动静,任伯转回头来,见是沈梅棠急忙起身上前道:“二小姐,你过来了。老爷正与客谈话,谈了很长时间。” “嗯。”沈梅棠点点头。 “老爷吩咐勿让人等打扰,这好半天了,连茶水都没有往里边送。”任伯道,“二小姐,你这脸怎么了?” “无事。”沈梅棠道,“我给我爹送茶去。” “也好。”任伯将桌上的茶盘递给沈梅棠。 当沈梅棠端着茶盘走入内室,看见她深爱着的两个人在心平气和的谈话,气氛也很是融洽之时,她的眼中噙泪,与刚刚的伤心落泪截然不同,是喜悦之泪。 “爹。”沈梅棠上前道,眼睛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沈汐。”六一起身道。 “大师兄。”沈梅棠微笑道。 “棠儿,你的大师兄会百米传音吗?在后院吃着饭,就知道了?呵!”沈长清一改往日之严肃之态,脸上虽没有笑容却很是和蔼道。 一阵由心而发的喜悦化成红云,飘上沈梅棠的脸颊,灿若天边最耀眼的晚霞...... 第一五六章 失落 稍沉默。 室内两人沈长清与胡百闲,都看见了沈梅棠脸上鲜红的五根手指印,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吭声,但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不言而喻,在这沈府当中,能抽沈梅棠耳光的人能有谁? 只片刻。 胡百闲起身道:“沈伯父,告辞了!” “嗯。”沈长清点点头,起身。 “六一。”沈梅棠道。双眉微微的蹙起,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似是不明白胡百闲为何急着就要走...... 她本来以为胡百闲此次前来与沈长清长谈,就是在谈他们自小聘定的亲事,更会当着她的面求婚,可是他却没有...... 稍刻,胡百闲在前,沈梅棠紧随身后,两人刚走至门口处,与急匆匆迎面而来的肖中与沈云灵几乎撞个满怀,双方互让后,肖中抬眼看着眼前这个器宇不凡的年青人就是一愣! 胡百闲与其二人一拱手,转身而出,脚步很快。 几十步开外,沈梅棠喊住了他:“六一,你站住!” 胡百闲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笑,声音很轻道:“沈汐,我要回去了。” “这就走了吗?”沈梅棠追问道,声音沙哑,“你什么时候来提亲?” 很明显,沈梅棠没有听到他应当说出的话,突然变得极其的失落,脸色跟声音都暗淡下来。 一阵秋风吹来,脚下生风,天气变得很凉,胡百闲轻咳了两声:“咳咳,沈汐......” 沈梅棠感觉出来事情的变化,看出来了他的犹豫,但她不明白他为何变得犹豫了?她的六一大师兄,从来不曾有过任何的犹豫! “六一,你怎么了?”沈梅棠说着话,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落了下来。 “沈汐......” 胡百闲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两步紧紧的抱住了她泣道:“沈汐,你别哭......,记住了,我经历过数次的死亡,但终是死不了的......” “你在说什么呀?”沈梅棠哭道,“我听不懂!” 胡百闲没有在说话,用力的抱了她一下转身而去,沈梅棠哭成了泪人,冥冥之中,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这就是她与胡百闲今生的永别! “六一,你站住,你站住!”她追至府门外,却见他登车而去,巨大有失落感来袭,让她痛哭不已! 刚刚还月华如水的夜空,忽然间被铅云笼罩,将弯月雾得不知去向,毫无征兆,哗哗的就下起来了秋雨...... “二小姐,下雨了,下雨了!”灰兰跟玳瑁急急扶着哭成了泪人的沈梅棠回得府中。 ...... 翌日。 晨曦初露,星星黯然失色,东面的天空一片鱼肚白。 林中鸟儿一阵阵的脆啼越发凸显清晨的安静,将昨夜秋雨哗哗而落的躁动掩盖。 稍稍将窗子打开一条缝隙,从外而入的晨风有些冰凉,直接吹透了灰兰单薄的衣裳,急忙的将窗子又关好。 “我这就去厨房里取早点,药房里的师傅这会儿恐是还没有起来,我顺脚也去看看。”玳瑁提着食盒道。 “你多穿件衣裳,外面有点凉。”灰兰叮嘱道。 一个转身,灰兰又打了一盆热水,将面巾放在其中拧干后在自己的脸上试了试,然后,递给珍珠道:“再敷一下。” “梅棠这会儿好些了,你一夜没合眼了,去歇会儿吧!”珍珠道。 “我不累,你去歇会儿吧,珍珠姑娘。”灰兰道。 “唉!”珍珠叹了口气道,“梅棠高烧了一夜,我都快急死了,昨晚上我爹来得匆忙,带的药都是应对舅父疾病之药,却没有带这退烧的药。” “二老爷不是说了吗,早上来就送药过来,估计就快到了。”灰兰道,“二小姐,这是一股急火啊,昨晚上,夫人这一巴掌抽得不轻,也不知道,这胡百闲又是怎么了,你说,转身就走了?” “有病!”珍珠没好声道,“既然看见梅棠转身又走,你来干嘛?真就不应该来!” “珍珠姑娘,我怎么觉得二小姐跟胡百闲这亲事,是黄了吗?”灰兰狐疑道,“如果不黄,胡百闲昨晚上,他为什么不提亲了呢?” “胡百闲绝顶的聪明,在书院里之时,他跟梅棠是先生最得意的两个门生,以他之聪明,他能想不到在太子妃人选还没有落地之前,提了不也白提吗?” 珍珠道:“梅棠一旦选上了这太子妃,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徒劳吗?他也不过是一介草民,有何胆量与这太子去争呢?” “珍珠,你说有没有可能,胡百闲已经知道了二小姐选上了这太子妃,才如此这般,有没有这种可能?”灰兰分析道,“昨晚上见他之神态,与初来之时大有不同,你可看见?” “不用浪费那脑细胞了,不过是这几日之事。希望他胡百闲自觉,主动放弃了这亲事是最好不过的,否则,莫逼着梅棠犯下大错,什么都不好办了!” 珍珠道:“昨晚上,齐安平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寻思让他随我爹去我家,待我爹把药配好了他及时的就送过来了。可到好,关键时刻人还蒸发了!” 珍珠的话音还没有落,忽闻得门外有两声敲门声,声音很小,好像是有气无力的,紧跟着传来玳瑁的声音:“安平公子,你怎么站在门外?” 不一时,玳瑁打开了门,提着食盒子快步走了进来,见齐安平面色惨白,眼睛红肿,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外,声音很沙哑问道:“二妹妹,好些了吗?” “你这是上哪去了?昨上人影都找不见!”珍珠走上前来道,“快进来吧!梅棠稍好些,但还发着烧。” 齐安平似也一夜没合眼,眼睛不光是红肿着,眼下乌青一片,人也憔悴不堪。 玳瑁急忙倒上了一碗水端给齐安平,又将早点摆在桌上道:“珍珠姑娘,安平公子你们先吃着,我看着二小姐去。” 正说着话,门被推开,四姐姐肖曲莺站在门口外,身上披着一件水青色的斗篷。 珍珠一喜,起身迎上前道:“四姐,你来了!” 第一五七章 家法伺候 且说四姐姐大清早起,天不亮便提着药赶了过来。 心中知道前一时沈梅棠的病还没有好利索,这一回又突发高烧,定是病得重了,也合着是闻得齐安平不知去了哪儿,心中有些放心不下。 站在门口前,忽然看见齐安平坐在桌前,她悬着一颗以落回大半。 入得室内,玳瑁、灰兰非常的高兴,知道四姐姐定是送来了药,四姐姐忙道:“药已经送到药房去了,我爹连夜熬制好了,只需稍稍加热便可。” “那我去取过来,莫等着药房送了。”玳瑁话还没等说完,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这一会儿,见沈梅棠躺在榻上,昏昏的睡着,脸上蒙起一层使人不安的红晕,灰兰一边焦灼地看着她,一边以湿手帕放在她的额头上。 “莫急了,一会儿吃过药,把烧退下去就好了。”四姐姐上前以手扶在她的额头上说道。 忽见沈梅棠脸上的指印,四姐姐吓了一跳,转身看了珍珠一眼,珍珠小声音道:“昨晚上,舅母打的。” 少刻,坐在桌前,珍珠陪着四姐姐跟齐安平一起吃着早点,齐安平形若木鸡呆鹅一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安平,你怎么了?”四姐姐问道。 “没怎么。”齐安平头没抬,眼没睁地说道,“二姨父,可曾说了,二妹妹怎么会突然发起了烧呢?” “说了。” 四姐姐道:“原本体内的瘀疾就没有好,又突然上火被雨淋,身子就受不住了。不过,放心便是,我爹昨晚上亲自熬制的药,三副药下去,烧准退。” “估摸着什么时候,二妹妹能好起来?”齐安平问道。 “今儿下午,估摸着烧就退下去了。”四姐姐道。 “舅母太过分了,怎就没见她打过梅娇跟沈志烨。沈志烨实在是太可恨了,事情皆坏在他的嘴上!”齐安平半低着头,以勺子搅动着碗中的米粥,却一口没动地说道。 “沈志烨就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珍珠恼火道。 说着话之时,忽见玳瑁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珍珠起身道:“热好的药吗?” “正是。”玳瑁说着话将药盒子放在另一处几案之上,打开盒盖,端出药碗。 “我去叫醒梅棠。”珍珠道。 稍刻,珍珠召唤醒昏昏睡着的沈梅棠,半扶着她,灰兰一勺一勺的喂着药,站在一旁边的玳瑁看着二小姐虚弱的样子,半边脸依然红肿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地转过头去抹泪。 忙活了一阵子,喝完了药,沈梅棠又昏昏的睡着,灰兰一刻不离开身边地照看着,珍珠走到外间,看见只有四姐姐一人沉默地坐在桌前。 “四姐,齐安平呢?”珍珠向空无一人的门外张望着。 “唉!” 四姐姐叹了一口气道:“刚刚我只起身进屋子里头看一眼你们噮梅棠吃药,一个转身出来,他竟不见了.......,或是不愿见到我吧!” “四姐,想哪去了?” 珍珠道:“我跟你说说昨晚上的事儿,他跟着沈志烨那一粒耗子屎生气呢!有他好看的,外祖母都生气了!” 珍珠的话音还没有落,忽见老太太房中的一个小丫鬟从外而入道:“姑娘,老娘娘这就过来看看二小姐。” “刚说到外祖母,外祖母就来了!你等着,沈志烨,我非得在外祖母面前狠狠奏上一本,请出家法收拾你,你上一次将我的衣裳全都给霍霍的事,还没有完呢!”珍珠狠道。 “珍珠,不可与沈志烨一般口无遮拦,凡事还得三思,舅父有这怕急之病,可是急不得啊!”四姐姐叮嘱道。 “知道了,四姐。我只是跟外祖母说说。”珍珠道。 不一时,丫鬟翠儿扶着老太太来到沈梅棠处,进门便闻得一股浓郁汤药苦味儿。 老太太昨晚上一宿都没睡好,不管是谁,当着她的面儿就打了沈梅棠一记耳光,就跟抽在她的心尖上没有区别,她心里边怎么能得劲儿? 别看沈夫人自嫁进了沈家的门儿,就没有跟老太太红过脸儿,婆媳关系也算得上融洽。 一般的事情,眼么前就看着沈夫人偏宠着沈梅娇,贯着沈志烨,虽然,也不能说冷落着沈梅棠,但老太太都不知声,时不时的将好吃的、好用的给沈梅棠这边儿送过来些。 这一会儿,不管是因为什么事,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打了沈梅棠,老太太可是不乐意了。这事儿,轻意的不能了了。 说来,这个大家族之中,老太太膝下的孙男孙女不少,但她最心爱、最宠着的就是沈梅棠。 老太太也最了解她这个孙女。 别看打她的人是她娘,按理说娘打孩子天经地义,没有什么错,但是是沈夫人的责怪太过于偏执,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心气颇高的沈梅棠恐是心里无法承受! 莫说沈梅棠极有可能就是太子妃,就算选不上这太子妃,老太太也不饶! 室内,灰兰搬来了一把软椅,放在沈梅棠的榻前,翠儿扶着老太太坐下,看着烧得满脸通红的沈梅棠,依然昏昏的睡着,心疼得老太太这眼泪就下来了。 四姐姐不停地劝慰着老太太,珍珠可不放过这个机会。 一边难过着,一边将沈志烨接连着偷走她的参选的衣裳,穿在园子当中的稻草人身上,霍霍得全是泥,没发要了的事情等等坏事儿全都说出来...... 而且还不忘替齐安平补充上几句,将那日里回廊当中,齐安平伤心难过,沈志烨说他想死又不敢死,瞎矫情个什么的话通通说出来,听得老太太瞪着眼睛,好似不相信这些事都是沈志烨干出来的。 灰兰跟玳瑁上前道:“珍珠姑娘所言不虚,我们都在跟前亲眼看着,亲耳听着。 他还故意绊倒大小姐房中的丫鬟金枝,然后,骂她是贱奴才,不安好心要讹主子,二小姐上前斥责了他,他准是怀恨在心!” 老太太气得脸色刷白,直哆嗦道:“越发的贯坏了他,欲长清家法伺候!” 第一五八章 过度的溺爱 室内安静,雅雀无声。 与刚刚沈志烨杀猪一般、没好动静地嚎叫相较,这一会儿,安静得出奇。 隔壁室内,沈长清脸色铁青,端坐正中,一言不发。少刻,任伯匆匆而入道:“老爷,二十棍子下来,少爷疼得昏过去了,那十棍子也就别打了。” “打完!”沈长清厉声道。语气当中毫无商量的余地。 “是。”任伯应声退出,知道沈长清的性子,但凡是他做出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唯有执行。 说来这沈志烨也该打! 不思进取,更甭谈上进了,跟他都不沾边儿,也不知道他那肉乎乎的脑袋里整天寻思着什么? 让他随着先生读书,就好像先生跟他有仇一般,掀桌子又撕书本,就差动手打先生了,跟一块滚刀肉、癞皮狗一般无二。 接连请来的不下十几个先生皆被他气走。久而久之,他也名声在外了,沦落到了花多少钱也请不来先生教他的地步。 与他的二姐姐沈梅棠自小聪慧过人的名声恰恰相反、天壤之别,说出来旁人都不相信沈梅棠是他的二姐姐,实打实的拖后腿的,反正跟那烂泥差不了多少,根本就扶不上墙。 别看他年岁小,但从小看到老这话也错不了,长大了也出息不到哪儿去。 沈长清自小就看不上他的这个调皮捣蛋,不务正业的儿子,跟他俩操碎了心...... 非是这一时因他而生起事端,沈夫人怒抽了沈梅棠,沈梅棠又急火攻心,病得一塌糊涂,沈长清早就想家法收拾逆子,将他规矩过来。 这一会儿,任伯走进室内,两个家将手中持着牛藤条,藤条上血淋淋。 沈志烨光着身子,两手、两脚皆被绑住,牢牢捆在一长台之上,臀部皮开肉绽,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台子往下淌,人早就疼得半昏过去了。 任伯冲着两个家将丢了一个眼色,家将会意,冲着一旁边的一块猪肉抡起鞭子狠抽。 ‘啪嚓、啪嚓’ 这牛藤条鞭子,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瘀青,打两下藤条重叠处就是个皮开肉绽,十几鞭子足矣让人疼得半昏,半个月下不了地。 那一块猪肉几乎被抽飞,光是听着这鞭子的响声就让人打颤,莫名的发抖! 少刻,十鞭子抽完,任伯一挥手,两个家将急忙收拾好猪肉,匆匆退出去。莫在被沈长清知道了,这事儿可就又大发了,还不得将这小少爷给抽死啊! 又进来两个家将,用一床被子急忙将沈志烨裹上,快速地抬到后院药房之中诊治去了。 后院里,老太太房中,沈夫人哭得个死去活来,根本就劝不住沈长清对她的宝贝儿子动家法,前来求老太太,老太太却一言不发。 眼见着老太太的态度非常明显,沈志烨必须得好好的收拾! 在沈家,老太太表了态,沈长清动了家法,谁还能将这事搬回来,沈夫人又怎么能不清楚?也只剩下了哭了,心疼宝贝儿子呗! 虽然说,儿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父母的哪有不心疼的,但这极度重男轻女的沈夫人,过分的溺爱沈志烨,已经是将他贯得无法无天。 在不知不觉当中,过分的溺爱犹如一件看不见的武器,捆绑在沈志烨的身上。 以至于让他认为每一个人都应当对他好,包括那些个不认识他的陌生人。 或许他记不住谁对他的好,但他可是记得住谁对他的不好,可着一头来,是有多么的可怕! 但凡有谁对他不好,当然是他自己认为的不好,或许别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他就会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发起无厘头的攻击,而这种攻击,他却不计后果! 这一会儿,沈梅娇劝慰着沈夫人罢,又上前来安慰着老太太,知道祖母跟娘生气了,皆因娘抽了妹妹一记耳光。 沈梅娇到老太太跟前,没有说话,或是也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是说娘的不是,还是说爹做得对,沈志烨打得好呢? 一贯的打法,使出形体语言,开始无声的撒娇,或是只有当着沈长清的面儿,她才会有所收敛,知道她爹不喜欢看她这样子,但现在沈长清不是没在眼前嘛! “祖母......” 沈梅娇声音软软的,听得骨头都酥了,嘟起小嘴,双手摇晃着老太太的胳膊,身子往前一蹭,就宛若一条蛇一般攀上老太太的身上...... 如果说男人受不了女人的撒娇,就跟踩上了电门一般,毛发倒竖;那么,反过头来,女人更受不了女人的撒娇,更觉得麻洋人,那一种由心而生的抵触感,就形同磁极的两端,排斥得要命! 年岁耄耋的老太太,本就不悦的脸色又往下沉了一个调子,以手拍了拍沈梅娇的肩膀,声音还是很慈爱道:“祖母怕热,你坐起来。” 沈梅娇依然趴在老太太的半边身子上,抬眼看着老太太半天,方才很不情愿地坐直了身子,端起桌上的茶喝了起来。 说来,老太太为何把沈长清看得那么重? 还不是他这大儿子办事利落,脾气跟老太太颇像,母子心连着心,就跟脾气相投的知己朋友一般,凡事儿都能想到一块去,很是投机! 因此,老太太也是极看不惯沈梅娇这故做做作以形体语言撒娇的习惯,却又不好说得太直接,必竟是个大姑娘了! 恰昨日里,沈夫人狠抽沈梅棠之时,沈梅娇也在场,眼见着沈梅棠顺着嘴角滴滴答答的淌血,她竟直的去安慰着沈夫人,对沈梅棠视而不见。 至现在,沈梅棠发着高烧躺在床榻上病得那么重,老太太都去看过了,却没听她沈梅娇提过沈梅棠半个字儿。 识人无数的老太太,还真有点儿看不懂她这个当姐姐的了? 难道是嫉妒,女人天生爱得的一种无药可治的病,趁着你病,不前来攻击你就算得上是一份情了吗? 少刻,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得劲儿的老太太声音很硬板地说道:“梅娇,梅棠发着高烧,病得很重,你去看过了吗?” 第一五九章 似曾相识 却说闻得老太太问道:“梅娇,梅棠发着高烧,病得很重,你去看过了吗?” 沈梅娇非但没有觉得难为情,反而还振振有词道:“祖母,我娘正伤心着呢,我也没有分身术,等娘好些了就过去看看。” 老太太瞟了沈梅娇一眼,心中有气却没发,声音很平稳道:“你娘的伤心,其中也有因一时在气头上而动手打了棠儿,她也很心疼也很后悔,你没看出来吗?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与诗书满腹的棠儿自是不同,自小没有读过书,也吃不了读书的苦。 但身为长女,有时候也要替父母掌好了舵,以长女之身份平衡、维系好家中人等的关系,你说呢?” 沈梅娇自是听得懂老太太话中之意,遂站起身来,非常窘迫地说:“祖母,我这就将丫鬟金枝派到梅棠房中伺候着她几天,我暂时就不用人服侍了。” 老太太脸上不悦,正想说什么,忽闻得院子当中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沈夫人站直来,顺着窗子望出去,正见着家将抱着受过家法的沈志烨奔药房而去。 本想着大步跑出去,看看宝贝儿子被打成什么样了?却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唬得一旁边的丫鬟直接上前搀扶起沈夫人。 “你也别急了,施家法的人手下有准儿。”老太太道,“不让沈志烨吃点苦头,给他点教训,将来在外面惹出事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呜呜......,”沈夫人哭道,“可要了我的命了,梅娇,快扶着娘去看看你弟弟,呜......” 沈梅娇急忙上前扶着沈夫人,急匆匆地奔室外去,室内安静下来,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翠儿,你到梅棠房里去看看,别急着回来,先去厨房叮嘱一下,把我平日里的饮食照做双份,给棠儿端去。” “老太太,我这就去厨房叮嘱一遍,然后去二小姐房中看看就回来。我怕呆得时间长了,老太太该想我了不是?”翠儿道。自是不放心,老太太身边哪能没人伺候着呢! 要不说老太太喜欢着这翠儿,待其如亲孙女一样,她审时度势心里边知道事情的轻重。 腿脚麻利的翠儿,出得门来直奔后厨房,路过药房处,闻得乱乱的人声,径直办自己的事儿。 虽然说有主子疼着、宠着,自己的精明伶俐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指责是什么要搞清楚了,莫主子夸赞两句,就找不着北了,失了职责也就失了疼、失了宠了。 一就手提着吃的来到二小姐的房中,将老太太的话先行说出,又看着还在昏睡着的二小姐,脸上依然是令人不安的红晕,翠儿心中自是焦急也无有办法,逐一将病情问过了,转身先行回去了。 四姐姐一直没有走,亲手为沈梅棠喂着药,虽然说只年长了几岁,却形如无微不至的娘一般照料着沈梅棠,盼着她快点好。 傍着晚饭前,沈梅棠的烧渐渐退了下去,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滚烫的身子却软得形如面条儿一般无力,稍稍的喝了一些温水,又到吃药的时间了。 也是憔悴了不老少的珍珠,看着更加憔悴的沈梅棠叹道:“这还吃什么饭了,光是喝药都撑得够呛了!” 四姐姐知道此时正病着的沈梅棠心娇,莫在珍珠说出来什么话让她再度的伤心,便将手中的湿手帕递给珍珠,让她洗干净了挂在院子当中晾干。 珍珠顺里间出来,抬眼一看,吓了一跳,见齐安平目光呆滞的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珍珠咕哝道:“你幽灵啊,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 四姐姐听见了声音急忙的走了出来,眼见着齐安平灰沉沉的脸好像瘦了一大圈,急忙倒了一杯茶水给他道:“梅棠好些了,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你洗个脸,吃口东西有点精神头儿,陪她说会儿话。” 齐安平抬眼看了看四姐姐,遇见她的目光又快速的躲闪开,点了点头。 稍刻。 安静的室内,沈梅棠的烧虽退了下去,但脸色还是很红,眼睛都有些发红,灰兰将一软枕垫在她的身下,半倚着床头。 “二妹妹,莫吓我,快好起来吧!” 齐安平低着头,话虽说着,却全无往日的精神头儿。那一副跟二妹妹说上一句话,就神采飞扬的样子跟现在他盼若两人。 “表兄,我爹呢?”沈梅棠问道。声音虚弱得几乎是听不见。 一旁边的灰兰似觉离得远听不清,转头与齐安平重复道:“安平公子,老爷在忙些什么呢?” “舅父无事,刚刚收拾了沈志烨,这会儿,在书房当中。” 齐安平低头说道,说完话好似又后悔不应当说收拾了沈志烨,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看了一眼沈梅棠。 “表兄,陪我一道去看看我爹。惩罚了志烨,我爹心里也难受。”沈梅棠边说边挣扎着往起起。 “二妹妹,你别动弹了,我就舅父给你请过来就是了。” 齐安平话音不落,焦急地就往外走,他也是了解沈梅棠的性格,这一时不过去,呆不了多大一工夫,她准还得去。 门口处,恰见着沈长清、肖中在说着话,闻得肖中道:“昨晚上那年青人与之走个对头碰,似觉许多年前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他,一夜却也没有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真是老得糊涂了,记忆力减退的不老少!” “你怎么可能见到他呢?”沈长清锁眉问道,“许多年前,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啊!” “说得就是,但猛然间一见,却是似曾相识。”肖中肯定道。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齐安平迎上前道:“舅父、二姨父,梅棠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我正要去把您请过来。可巧了,您二位就来了,快点吧!” “嗯。”沈长清点头。 少刻,灰兰帮着沈梅棠整理好衣裳,勉强地扶着她稍稍坐起,沈长清与肖中入室内。 见沈梅棠憔悴了许多,仿佛一夜间人就瘦了一大圈,沈长清心疼得够呛,沉着脸,似觉将沈志烨收拾得轻了! 第一六零章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且说沈长清与肖中入得室内,忽见沈梅棠憔悴了许多,仿佛一夜间人就瘦了一大圈,沈长清心疼得够呛,沉着脸,似觉将沈志烨收拾得轻了! 少刻,肖中上前给沈梅棠号了脉,又重新审视着药方,略加更改后交给丫鬟灰兰速送到药房中去。 沈梅棠看着沈长清难看的脸色,强做微笑道:“爹,莫担心。志烨还小,加以管教便可,不可太过于严厉。” “棠儿,爹怎么能不担心,快些好起来。”沈长清慈爱道,“莫想其它。” “爹,我有一事不明,昨夜里,六一大师兄与您都说了些什么?”沈梅棠问道。 她的脸上又露出了昨夜里没有听到他应当说出来的话,追至府门外看着他登车而去,难过又失落得心碎的表情。 “爹认为棠儿的眼光不会错,他是一个优秀的、谈吐不俗的年青人,与传闻中所听说的病病殃殃几成将死之人截然不同。” 沈长清道:“爹有些后悔,但也不在悔。后悔这么多年里,没有与他早一些见面,早一些聊上几句,脑子中被传闻填塞得满满的,以至于被蒙蔽,从传闻当中去认识一个人,但那根本就不是他。 不悔的是自小给棠儿聘定的这门亲事,一直是爹心头的梗,如鲠在喉。但恰是与他这一谈,爹却释然,不在后悔棠儿与他定过的亲事。” “爹,他见到我为何什么话也没说的走了?”沈梅棠失落问道,“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不是这样子!”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站在一旁边的珍珠插言道:“梅棠,我就弄不明白你总是牵挂着他干嘛?你是极有可能选上这太子妃的。 书院里读书之时,六一大师兄与你是先生是得意的两个门生。 以他的智谋远略,他能不明白在太子妃没落地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没有用的吗?难道,他还能生出了造反的心思,领着你趁夜逃命天涯,不当这太子妃了吗? 或许,倚着他的一副病身子,为了爱情,不管不顾的豁出去了!但是你的家族人等他就不考虑了吗?将他们直接弄成不可饶恕的罪人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他那是爱你还是坑杀你呀? 聪慧过人的你,反到愚钝起来了。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闻得珍珠言,沈梅棠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那被打得肿起很高的半边脸有些痒痛,她抬起手来以手背在脸上蹭了几下。能看出来,她的心里边委难受。 “棠儿,快些好起来吧!” 沈长清道:“虽然,胡百闲没有跟爹提上一句关于亲事的事儿,但话里话外我也能听出来,他把你看得极重,对于一份感情来说,足矣。 总有一些事情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或是他,真的就知道了棠儿选上了这太子妃,真的就希望棠儿生活得更好!爹为之感动! 不管怎样,爹相信棠儿的眼光不会错!” 一时,又都不说话,沈梅棠湿了眼角...... 何时,刚直不阿的沈长清会给一个传言中印象差得不能再差,家庭之中又出现极恶之人这么高的评价?沈梅棠何尝不是同样的相信着沈长清的眼光! 忽闻得一阵脚步声,小丫鬟玳瑁从外室而入道:“老爷,二小姐,夫人跟四老爷、还有四夫人、二姑母、大小姐等都过来了!” “啊,我让众人劳心了,快请。”沈梅棠挣扎着坐起来道。 “棠儿,爹有些话跟你二姑父说,先回书房去了。” 言未毕,沈长清与肖中走到外室,恰见着沈长河、沈夫人还有沈云灵一行人等入得室中,沈长清忙上前道:“大哥,二姐夫,我过来看娘,闻得棠儿病了,过来看看。” “长河,来看娘就行了。”沈长清道,“棠儿,不过是个孩子,还惊动了你?跟我书房中坐会去!” “我可没有把棠儿当成孩子,他独到的见解曾令我茅塞顿开!”沈长河一本正经道。 “长河发福了!”肖中上前扯了扯沈长河几乎是耷拉到肩膀着上的腮帮子,开玩笑道。 “实话实说,我每天都不吃饭,活活地被油烟给熏得肥头大耳的,下辈子,给多少钱也不干这活儿了。” 沈长河晃着脑袋道:“大哥,等我一会儿,看一眼棠儿就出来,陪你去书房聊会儿。” 这一会儿,沈夫人的眼睛还是红肿的,心中能不埋怨沈长清下手太狠了一点儿,把她的宝贝儿子打得个皮开肉绽的,碍着人多,没说什么,但脸色很不好看。 “爹,二姑父。”沈梅娇上前躬身道。 “嗯,”沈长清点头道,“陪你娘,还有二姑母跟四婶母等看看棠儿。” “是,爹。”沈梅娇应声。 这件事,从最初的沈梅棠被沈夫人抽了一记耳光开始,到沈志烨添油加醋搬弄事非被请出家法以牛藤鞭抽得个皮开肉绽,再到沈夫人心疼宝贝儿子哭得个死去活来。 沈府当中老太太、沈长清坚决的态度,谁都能看出来,这沈府当中谁还敢动沈梅棠一手指头? 虽然说,娘打孩子天经地义,也是事出有因,但沈夫人能惯着孩子,已经将沈志烨惯坏,是应当收拾收拾他了,谁都赞成! 反过头来说,这沈府上上下下人等,哪个又不由心而外的敬着沈梅棠的容貌几分,才华几分呢?口上虽不说,也不能说,但闻得沈志烨被收拾了,脸上都不自觉的露着笑,背着沈夫人。 沈梅娇看得懂,实际上她也很聪明,不过是她总爱撒娇。 久而久之,撒娇成了她的习惯,也成了她的一件随身携带的秘密武器。 又麻又酥的同时,给人的印象就是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撒娇占了上风,遮挡住了她的聪明,让人轻易的留意不到。 这会儿,她可是不敢在沈长清的面前撒娇。 虽然说,不至于像沈志烨一般被直接请出家法来,但众人面前被沈长清斥上两句,颜面扫地的娘即便上前护着她说上两句,也不见得奏效,还不如直接消停点儿好...... 第一六一章 爱是给予,不是所取 且说众人等是一大帮子人,入得内室,几乎是把屋子都给站满了。 沈梅棠勉强支撑着虚弱和身子,下得地来,冲着长辈们施礼,不管怎么说,礼节还是很重要的。 沈云灵急忙上前道:“行了,快歇着吧,这小身子骨哪扛得住折腾啊?” 说来姑母还是最心疼侄女的,长姑母沈云芝也就是齐安平的娘,她身子行动不便,走动得少,所有的疼爱就被这二姑母承包了,而且做得很到位。 沈夫人看着沈梅棠憔悴了很多,自出手打了那一巴掌之后,她也懊悔不迭,但打了也收不回来了。这一会儿,半低着头,上前扶了一下沈梅棠道:“好些了没有啊?” “好些了,谢谢娘关心。”沈梅棠虚弱道。 说来父母再错,当儿女的还能以此来怨恨父母吗?当然不能。 冰雪聪明的沈梅棠自然是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依然是与沈夫人如从前一般,恭恭敬敬的。 忽而,一个相碰撞的眼神儿,又都急忙的闪躲开,若说就此产生的隔阂,一点儿都没有,这也不太可能。 感情的产生需要相处、需要磨合、更需要时间;但感情的淡化却什么也不需要,或是只一刹那。 仿若春日里不情愿退去的冷云团一般,来来回回的反复数次才被暖空气挤走;而秋日里一场秋雨,天气就直接的凉了起来。 世间所有的感情都需要经营。 不管是父母对儿女的照顾之情,还是儿女对父母的孝顺之情,或者说是爱人之间心心相印之情,都没有什么理所应当,本当如此。 爱是给予,不是所取。 ...... 这会儿,见沈梅娇上前,双手臂抱着沈夫的手臂,将头倚在上面看着沈梅棠微笑道:“娘,妹妹又见瘦了,瘦得快要皮包着骨头了。等会儿,吩咐厨房,多送些吃的来吧!” “不用吩咐厨房了,你四叔父给老太太做的好吃的特意给棠儿带出来了一份,别人可没有这口福。”四婶母上前快言快语道。 刚巧,珍珠就在身旁,或是说话有些急,有口中的飞沫落到珍珠的脸上,也是快言快语的珍珠擦了一下,转头看着沈云灵道: “娘,我就说,我四舅母这美人的形象全都毁在这一口呲到嘴唇外的长牙之上了,若是矫正好,让它们齐刷刷地缩回去,四舅母保证是个大美人。” “咯咯咯.......” 众人笑起来,沈云灵自嘲道: “我这老儿子,想说的话也不寻思寻思,顺嘴就往外瞎说。这话要是被你四舅父听见了,非得找娘来说道说道不可,怪我都怪我,咯咯咯......” “去你的美人吧,我都土埋半截了!”四舅母边笑边打了珍珠一下。 稍刻,众人从内室而出,沈梅棠虚弱着,自是不便长时间的打扰,忽见桌前,齐安平与四姐姐肖曲莺低头对坐,两两无言。 见众人出,两人都站了起来,沈云灵上前拉住齐安平的手,看着他脸上两个黑眼圈,明显的没休息好,心疼道:“安平,可别拿身子不当回事儿啊!” “嗯,二姨母。”齐安平道,声音很低沉又有些沙哑,就像是秋后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彩的。 “行了,我们先到老太太房中去。” 沈云灵将齐安平按坐在椅子上,自然是不想打扰他们俩个坐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也没听见两人说什么话,只是尬坐着。 前脚刚刚送走了众人,后脚厨房里送吃的人就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珍珠看见吃的两眼直冒光,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一盒各种颜色的菊花造型的点心,不光是好看,甜丝丝的香味儿瞬间飘满了室内,几样清新可口的小菜,打鼻子的香,珍珠直接流出口水来。 虽然室外有阳光照射,但顺站门窗也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凉风扑入,四姐姐起身把门关好,窗子稍稍的打开,转回身道:“安平,陪着梅棠吃口饭。” “嗯。”齐安平点头应声,变得听话起来。 稍刻,灰兰扶着衣裳穿得整齐的沈梅棠走了出来,珍珠在木凳上垫上垫子道:“梅棠,快坐下,我快被馋死了,就爱吃四舅父做的这道点心。你说,也怪,别人做的点心,我总觉得没味儿!” “不是点心没味儿,是你这嘴刁钻!”齐安平低着头插言道。 “梅棠,你听见了吗?”珍珠瞪眼道,“他要是不怼上我两句,我看他得活不下去了!” “咯咯咯......”众人一笑,桌前坐好,自是看到齐安平的情绪终于有所好转。 眼见着桌上一大盘的各色菊花点心,白色白酥酥的,粉色粉酥酥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沈梅棠微笑着,让大家动筷子吃饭。 四姐姐给沈梅棠端过来一碗燕窝羹道:“先把这个喝了,这是翠儿刚刚送过来的,老太太可是惦心着你呢!” “谢谢祖母,有劳四姐姐了。”沈梅棠微笑道。 众人吃着饭,怼了一句珍珠嘴叼的齐安平不在开口说话,自顾自的吃着饭,好像在四姐姐面前,他拘谨得如一个孩子。 少刻,沈梅棠微笑道:“表兄。” “二妹妹。”齐安平依然是低头道,虽然一直在吃着饭,却好像在数着碗里的米粒。 “表兄,给四姐姐碗里布菜。”沈梅棠道。 齐安平没有答言,迟疑着,小丫鬟玳瑁刚要起身替安平公子给四姐姐碗里夹菜,却被珍珠按住,玳瑁脸一红,忽然知道怎么回事了,遂坐着不动。 “表兄,给四姐姐碗里布菜。”沈梅棠重复道,腔调里有着一种威压。 齐安平接过灰兰递过来的碗筷,迟疑了好半天,方才动筷夹菜放在碗中,端给了四姐姐,依然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与往常里话极多,嘴不饶人的他盼若两人。 “谢谢,谢谢安平。”四姐姐道。 想起那日里,珍珠学话说梅棠说他两人眉梢眼角略有些像,有夫妻相,自是有意撮合他两人,四姐姐心中很高兴。 “你瞅你呀,四姐那么大一个人呢,夹那么一筷头的菜,哪够呀?再来!”珍珠道。 心中暗喜:“快,快点撮合成了,可别让四姐在傻等下去了。” 第一六二章 以退为进 共桌进餐,气氛很融洽。 斜窗而入的一缕秋阳,将阳光洒落在室内,暖意洋洋。 沈梅棠面色苍白,虚弱的身子看着就很无力,碗中的菜品没有动,只是将四姐姐递过来的燕窝羹喝了大半碗。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看着四姐姐跟齐安平,意思很明显的在撮合着她两人。 四姐姐当然高兴,那一种由心而外的喜悦让她的脸色稍稍的有些发红。 “表兄,怎么不说话?”沈梅棠问道,“今儿,四姐姐陪着大家吃饭。” “呃,他的嘴被饭占着,倒不出来空,生怕一说话,就会漏掉了一口好吃的饭菜。”珍珠接话道,眼神又白了一眼齐安平,十足的小姨子斥姐夫的架势。 “你到是真会联想,联想得谁都跟你似的......每一天,每一顿饭,我看你都那样儿。”齐安平半低着头,腔调不高不低反怼道。 齐安平哪能看不出来沈梅棠在撮合他与四姐姐的事呢? 他不是不知道相思的苦,不是不知道单相思的无奈,四姐姐对他的单相思不正如他对二妹妹的单相思一样吗?他也尝尽了苦! 这么多年里,他始终觉得亏欠着四姐姐什么,寻找着机会偿还她,可她就这么的等着他,不给他偿还的机会,这一份执着与偏激,能有什么办法呢? 被爱是一种奢侈的幸福,不是他不在乎,而是他心有所属,除了他的二妹妹,谁也走不到他的心里边去了...... 昨晚上,发生在眼前事情,他看见了,清清楚楚的看见了。 就在胡百闲抱着他的二妹妹的时候,他就虎视眈眈的站在暗影之中,忍了又忍,忍不住的想冲上来,强行分开他们,一拳打倒他的时候,却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也有点发懵,为何他不提亲了呢? 哗哗而落一场秋雨,将他浇得清醒,他没有半分的喜悦,只有更加的失望透顶! 事情发展到此时,与他最初的思路完完全全的脱轨,他只觉得自己稚嫩,稚嫩得形同一个傻瓜! 他真想将胡百闲一把扯回来,你快点来提亲,只要他这样做了,就说明他还有机会跟他争夺二妹妹,而他胡百闲走了,他也就凉了! 他反应过来了,二妹妹选上了太子妃,他彻底的凉了! 虽然他还在拒不承认这件事情,没有听到最后的结果就不做数, 但是,他心底里的某一处却对胡百闲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奇,这种好奇就是他的转身而去,恰似一个句号,画在了自小聘定的亲事之上。 所有的惴惴不安,烦恼重重,伴随着胡百闲的走,都结束了。 哗哗的雨将他浑身浇透,呆滞的目光就像一只刚上岸的水耗子一般。 当任伯将他拉扯到屋子当中,帮他往下换身上湿漉漉的衣裳之时,他的脸上挂着那种白痴般诡秘的怪笑,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 这一会儿,坐在桌前安静的吃着饭,他变得很听话,不在是从前的那个他,因为他知道,每时每刻牵挂着的二妹妹,一旦入了宫,想见上一面,可就难了。 若换做是从前,谁在中间撮合他跟四姐姐都行,唯独二妹妹不行,因为他觉得她这样做,会让他很扎心! 而今天,他什么也没有说,二妹妹的话他照做就是,他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恢复常态了?只觉得身体被掏空,剩得一具空壳,或是跟行尸走肉一般,在做着机械的动作,全无感情。 ...... “安平,给梅棠碗里夹菜,陪她说说话,心情舒畅了,病体就康健了!”四姐姐声音很轻柔,转头又看着沈梅棠微笑着。 或者,正是四姐姐这以退为进,牵着齐安平向前的同时,又将她们之间走入了一条死胡同的感情,打开了新局面。 如果说这是一种心机也好,爱屋及乌。 既然爱着他又改变不了他,那么,所幸就换一种打法,处处维护着他的爱,投他所爱,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但这样的投他所爱,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他所爱的值得,值得你去投他所爱! “二妹妹,你最喜欢吃白鱼与鲜笋了,还有你自己命名的味儿伞。虽然,喝过了汤药,不宜吃荤腥味儿,但只尝这一块儿吧!” 齐安平说着话,接过来玳瑁递过来的碗筷,一样夹了一块放在碗里,顺手又夹些菜放在四姐姐的碗里道:“谢谢四姐提醒,看我有多蠢,二妹妹病了都不知道给她夹菜。” 动作虽有些笨拙,他一向有些使不太明白筷子,将菜夹得掉落在桌子上。 但大家都看见了没有人说话,他主动的就给四姐姐的碗里夹了菜,虽然,有些个画蛇添足地解释上一句。 “谢谢安平,喔,当然,这正是我喜欢吃的菜......” 四姐姐突然变得有些腼腆怯生,而且又不忘记照顾到沈梅棠的感受道:“梅棠喜欢吃的菜,安平一样不落的记着呢,今儿就依了他所说的,虽不宜沾这荤腥,只尝他夹的这一口,四姐姐喂着你吃,咯咯......” 四姐姐说话有水平,这话齐安平听了又怎么能不高兴呢? 沈梅棠笑道:“我自己来,若让四姐姐喂着吃,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了!” “四姐,喂我来!”珍珠张开大嘴道,“啊----” 一旁边的齐安平紧皱着眉头,瞪眼看着珍珠道:“你这大嘴张得有声有色,真是令人过目不忘!” 珍珠白了他一眼道:“懒得跟你说,毕竟,我这大嘴张开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有很多的吃喝有待解决。” “是啊,你最好让你的大嘴一直忙碌下去,别停下来。” 齐安平阴阳怪气道:“即便是今后到了宫中,希望你千万别取消了大嘴张开忙碌的活动。将那些吃喝通通召唤到嘴里参加活动,想想就够可以的了,那场面实在是动人。 虽然,举办一次这样的活动也要你花掉不少的力气召唤跟招待它们,但皆大欢喜啊!” “是的,”珍珠道,“那好吧,就现在,皆大欢喜吧!” “咯咯咯.......”众人皆笑。 第一六三章 不悦的沉默 逢着申时过半,沉沉铅云笼罩天空,却突来一股夕阳的红光顺着云缝挤出,仿若一柄利剑穿窗而入,粗犷的画面实在是令人惊奇。 胡百闲对窗盘膝而坐,紧闭着眼睛,双手臂自然放在膝上,两手交叠。 红光刺眼如剑,剑尖直指他身前,装饰一新的室内家具黑漆耀眼。 这一幕场景的惊奇,并不完全在于顺着沉沉铅云缝隙当中挤出来的红光如剑,穿窗而入,而更重要的是一种预兆。 窗外是宽敞、狭长的后花园,沿着房脊的走向顺向两端,宛若一条匐地的长蛇。 清晰可见,五、七丈开外的院墙之上爬满了蔷薇一系列,善能攀爬绕枝而上的藤蔓。 虽然,在此时。 蔷薇莫名娇艳地花朵只存记忆当中,风中摇动着待明年再开花朵的老藤,偶见着有紫色跟粉色的夕颜在晨起之时绽开,静谧而安详。 一阵鸟鸣,约有百只不止的鸣叫声传来,阵阵悦耳。 好像它们就成群结队,横拉一排的落在房脊、屋檐之上,看着远处袅袅飘起的炊烟,感叹着夕阳的美好却黄昏。 大概日落之前,每天都差不多少的景致,只是刚刚搬进这为成亲而精心装饰的新宅子里,虽不觉新奇却也新奇。 自前个儿起,将成亲的大喜事通通包揽在身上的管家矮冬瓜,就催促着三少爷赶紧搬到新房中去住,所有的所有,一切都准备得就绪了。 昨个儿又来催促赶快地搬过去,就好像慢了一拍,晚去了一步,就被人占了一般。 说来也是,这府中虽然表面上大少爷消停了,但不是还有那么一个二少爷胡百穜吵吵嚷嚷着要搬进去住。 胡百闲以不悦的沉默,来回答着管家的话...... 在管家矮冬瓜第三次过来催促之时,胡百闲以恭敬不如从命的方式点头。 何夕与四津又从园子当中弄来了不少的绿植摆放在室内,何依一一辨别着植物的种类跟味道。 不论是弄来多少的植物,不论是弄来什么样品种? 新装修的宅子里边,样样皆新,到是个好看,到是个喜庆......,但也有着说不出来的一股子化学物质的味道,初来能闻着,而后闻不出来,却让人眼干、眼涩跟头晕,觉得不适。 这个府中的人,谁还不知道三少爷的身体向来就弱,逢着这大喜之时,可让他高兴高兴吧! 搬鲜花地搬鲜花,插干花地插干花; 搬仙草地搬仙草,调香味儿地调香味儿,挂灯笼地挂灯笼,里里外外的好一顿忙活着......,不一时,门外是张灯结彩,门内是香风阵阵。 忙活完之后,只觉得头晕目眩地何夕,似乎是被室内的香气熏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 将能打开着的窗子跟门通通全都打开着,自己到后园子的花坛边沿上坐着,诺大的屋子竟然没有他呆着的地方了。 约有大半个时辰,何夕缓过来点儿,起身又回到房中,还是觉得香味儿太浓,所幸又将那些花,一盆一盆地往外端,放回原位去。 远远的瞧着,何依看见不知在忙活着什么的何夕,欲四津将他叫过来,何夕只说阵阵香气香得他直迷糊。 何依点头,将他引领到一室内,极浓的一股汤药的苦味儿,立刻将何夕给熏了过来,他苦笑道:“还是这味儿好,苦是苦了点儿,但至少让人保持着清醒。” “要不要,领你到少爷房中去再清醒清醒。”四津接话道。 “哈哈,我知道了,再香的花,也干不过这一副极苦的汤药,你们说是不是?”何夕很惊奇地问道。 “再香的秀发,炒上一锅菜也会粘上一股子抹不掉的油烟味儿,一个道理,是也不是?”四津看着何依又黑又闪光的头发反问道。 “咳咳,是与不是都让你们说了,但此话也都在理儿上。”胡百闲无有声音的出现在室内道。 “少爷,你感觉怎么样?身子可有不适?”四津急忙上前问道。 “何依在我房中熏了药草,感觉还可以。”胡百闲道。 “少爷,我看何依这半个郎中还挺顶用,这两天让她加把劲儿,把补身子的药都给你弄好了。毕竟,少爷就要成亲了。”四津道,“想起成亲这事儿,我就高兴的想笑啊!” “笑你个头。”何夕怼道,“没心没肺地混账东西。” “那你让我愁啊?”四津道,“还把什么事情全都挂在脸上啊!” “少爷,喝杯姜茶水,刚煮出来的。”何依端来姜茶饮道。抬眼瞪视了何夕与四津一眼,两人谁也不吭声了。 “嗯。好喝。”胡百闲道,“何依,有些事情交给小侍来做就行,你别太累了。” “交给我的活儿,她都不放心,她能交给谁呀?”四津咕哝道。 正说着话,忽闻得敲门声,不一时,一个侍者入得门来道:“三少爷,管家说,少刻,将聘礼抬过来给少爷过目,然后,老爷也过新房来看看。” “嗯,知道了。”胡百闲点头。 侍者退出,胡百闲又喝了一杯桌上的姜茶饮,起身出得室内,走向前厅。何夕、四津在后面跟着。 不一时,见一排家将抬着大红绸紧紧包裹着的聘礼放置在大厅之中,好事成双,又加倍成双,总共是四份,代表着好日子四平八稳。 前脚家将刚转身出去,穿着一件宽松灰袍子,手中捻动着一串佛珠的胡利辉,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走进来,身后紧跟着管家矮冬瓜。 “老三呐,双份的聘礼,里面金银玉器,最好的锦缎丝绸都有,爹亲自给你选的。”胡利辉微笑道,“把礼单拿上来给老三看看。” “我的宝贝三少爷,老爷可是叮嘱了好几遍,没少了给你费心,快瞧瞧这礼单。”矮冬瓜捧上礼单,眼睛笑成一条线,喜道。 “哈哈......,这屋子里收拾的到是整齐,但还是不够气派。你在多弄来点摆件,挑那最好看的,最喜气的,老三喜欢的。” 胡利辉指着宽敞的前厅道:“特别是这墙面上,空落落的,弄点金玉镶嵌的石榴百子图等等挂上头。” 第一六四章 提亲 且说管家拿着礼单,与胡百闲正说着话,胡利辉看着新装修的宅子,指着宽敞的前厅道: “这墙面上,显得空落落的,弄点金玉镶嵌的石榴百子图等等挂上头。多花点银子,我心里也舒坦。 自小定亲之时,我就跟沈长清说过,我这辈子没有女儿,待她女儿嫁了过来之时,我定当嫡女疼着。 老三身子弱,沈府的小姐又名动京城,能嫁过来,也是老三的艳福不浅,老天是公平的。 这以后啊,你们给我记住了,三少奶奶吃的、用的东西,都给我弄精细点儿,可着她来......,谁要是敢跟她攀比,速速告诉我,我定不饶。” “是是是,老爷你放心,一定把三少奶奶供起来。” 管家矮冬瓜声音虽小,但却谁都能听得见道:“老爷,新房在短时间内装修成这样就行了,要弄成金殿吗? 二少爷瞅着呢,说他住的地方窄了,门框都容不下身子入了......,我寻思着,明年开春以后吧,再给他新装修一处宅子。 虽然说,不能与三少爷成亲的新房相提并论,但这规模与装饰程度也不能小了,都眼巴巴地瞧着呢!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嘛,可得了银子花了,老爷一向清廉,家中那有那么多银子啊? 况且,档次这东西往上提轻而易举,往下降可是不太好弄呐!” “呵呵,还门框窄了,容不下他的身子入了,他怎么不说他越来越肥了,快走不动道了呢?” 胡利辉笑着道:“把门框给他往外阔一阔不就行了吗?别等明年开春了,等着老三成完了亲事,你领人给他阔门框去!” “是,老爷高见。”矮冬瓜点头哈腰道,“下个月,给二少爷阔门框去。” “呵呵,老三呐,还满意吗?”胡利辉转身微笑看着胡百闲问道,“这两天,定下个日子,抬着聘礼就去沈府提亲,尽快成婚。” “老爷,日子我都看好了,后个儿就是黄道吉日,阴阳皆是双日子,适合于婚嫁,更适合于提亲。”矮冬瓜道。 “那就后个儿吧!大喜的事情,越快越好,你说呢,老三?这提亲的事情就不用爹陪着你去了吧?呵呵......”胡利辉笑道。 室外渐暗,天色擦黑,室内掌起了灯,照得通亮。 灯光的照射下,胡利辉两个眼睛笑成弯月牙。 眼皮上两颗黄豆粒大极为对称的黑痣,随着眼皮的颤动而颤动着,就像是两颗眼珠在打量、审视、揣摩着对方,尖尖的嘴角,形若两把尖刀,直接戳在脸蛋之上。 不笑不说话,一说话满脸都是笑的他,着实是给人一种和蔼可亲,没有半分的架子,很容易接近之感。 “咳咳......” 胡百闲转身以手掩住口,咳道:“谢谢爹给我定下的这门亲事。不过,沈府的小姐参选太子妃,名单还没有公布。此一时,便去提亲,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最后的复试她也榜上无名,料最终也如此罢了。”胡利辉道,“即便是出乎意料的又有了她的名字,被选上了,咱不也得送去一份贺礼嘛! 定过一回亲,这双份的贺礼送她也不薄,咱胡家什么时候小气过?以后你也可以与她们家当亲戚走着,她还不感激咱胡府的大度与恩情吗? 况且,她还真的能出乎意料的选上啊?她若真的选上了,说明你爹还是有独道的眼光的,另外在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便是了!” “哎呀!我的宝贝三少爷!” 矮冬瓜上前道:“还等什么呀?这事啊,宜早不宜迟,越早去就越好!假若她有命,真选上了太子妃,咱恭贺她就是了,这聘礼全当是贺礼送她。 老爷一直说过,没有女儿,想把她当成嫡女疼着,这要是选上了太子妃,老爷就认她当义女,你认她当义妹妹,再抬一份礼过去,两家人成一家人,这事儿有多好啊!” “呵呵,你这话说到我心里边去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胡利辉笑道:“呵呵,老三呐,放心大胆的去提亲。不论沈家提出什么样的条件,爹都会同意。 退一步来讲,她若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选上了这太子妃,身为这胜觞朝的臣民,对圣上之意只有毫无条件的恭敬与服从。 爹就亲自登门去恭贺沈家,认了她这个义女,你认了她这个义妹妹。从此,两家人当一家人走动着,两好合成一好有多好!” “咳咳......” 胡百闲又轻咳了一声,目光四十五度角的看着一旁边说道: “既然爹定下来的事,我照做便是了。不过,近来也有耳闻,闻得沈府的老爷因洪峰冲毁了堤坝之事,受灾百姓到处上访告状,因此事而被停职审查。 我到也不关心这些事儿,只是碍着他是沈府的老爷,逢着停职审查之时,心情自是不好,恐被他直接的轰出来,也无有话说。” “工部之事,乱糟糟一团。爹也是徒个两耳清净,很多的事过耳就忘了。前个儿,在下边官员家里女儿出嫁的酒宴之上,偶闻有人交头接耳两句,喝得半醉之际,也就忘了。” 胡利辉捻动着手中的一串佛珠,慢言慢语道:“既然两家都成要成了一家人了,你也就别有顾虑了! 反正这停职审查的事儿,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洪峰到来,冲毁了堤坝,也非是人力可抗,哪年还没有这事儿?明个儿,到部里爹打听打听去,总归,这事儿影响不到你前去提亲。” “哈哈哈,三少爷这就成沈府的人了,女婿也是半个儿啊,这岳丈人的事儿,也是大事儿。” 矮冬瓜上前笑道:“咱自家里人说话,老爷虽能力也很有限,手也不可能伸得那么长,也管不着人家工部的事儿,但这事儿,无论怎么说,都不能看着不是,能帮上什么忙自会帮的。 宝贝三少爷,别有顾虑了!明个儿好好的歇着,后个儿大清早上,咱登门提亲去。 对了,老爷,咱府中地窖里还珍藏着十几坛陈年佳酿呢,一会儿,我命人抬过来几坛啊?” “这还用问吗?喜事还不早早地准备喜酒!”胡利辉斥责道。 第一六五章 胡百闲之死 翌日。 午后的阳光穿窗而入,照在胡百闲的身上,暖意洋洋的同时又有些刺眼,他依然是盘膝坐在那里,似老僧入定一般的沉稳。 白皙俊朗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就好像一泓深潭的秋水般,安静、深邃又不见底。 起风了。 飒飒的秋风,从西北而来,恰好从冲西而开的后窗直接贯进来,仿若叱咤天空的妖魔鬼怪,卷起阴风,杀气腾腾,所到之处平吞一片。 窗子传来一阵被风吹动的响声,他半睁开眼睛,看着两扇打开着的窗子,就像有人站窗子背后用力的摇晃着,故意吓唬他一般。 忽然间,他想起了儿时,刚刚记事之时,也是这样一个刮着秋风,窗扇被不停地摇晃着的下午。 他一个人睡在一个很大的床榻之上,床榻里端是一排这样两两对开着的窗子,清晰记得有六扇。 那天下午,他被呜呜刮着的秋风吵醒,眼见着外面的天空黑云滚滚,阴得形同锅底一般,窗户扇似狂躁症突发的病人一般,疯狂的被打开、关上,两两撞在一处,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眼瞅着就要散架。 他快速地起身,站在床榻的最里端,伸出手想把窗子关上,却怎么也够不着。 忽然,一阵迎面而来的大风,直接将一扇窗子如破布一般撕碎; 又撕向另一扇之时,他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扇窗子,却终是因为手掌过小抓不住,窗子脱手而出之时,寸劲儿将他的小手指甲直接剐飞,鲜血滴滴答答而落。 自小他就很坚强,疼得眼泪在眼圈里打晃,他也强忍着没有哭。 忽然,见奶娘盼娘从外而入,每日里脸上都牢牢僵硬着的冰冷,形同一个面具扣在她的脸上。 入得室内,她二话不说,一个转身又迅速的出去,好像取什么东西,不一时,转身又回来,手里边提着一个麻袋。 也是二话不说,形同窗外天空中叱咤着的魔鬼一般无二,蒿起他如小鸡一般装进麻袋里,将口狠狠的系牢,顺窗就抛到外面,他拼命的挣扎着,紧跟着滂沱而落的大雨将他浇得奄奄一息...... 他不知道,他怎么就得罪她了?她经常这样苦苦的折磨他! 她不像是一个奶娘,而像是一个刚刚生下自己的孩子就夭折或者不翼而飞,让她变得发疯、发狂,以折磨别人的孩子来慰给自己变态的心理填补空虚。 他忘不了,奶娘的那张脸,她长得不丑。 团团着的一张圆脸皮肤发黑,平平常常又了无生气的五官略显局促地分布在脸上,面颊上生长着黄褐斑。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在书籍当中知道,确切的来讲,那是妊娠斑,对称地分布于颧部。 记忆中,每次她对他施暴之时,这府中乃至天地间,仿佛就她们俩个人,从来也没有人无意间的看到,或者直接走过来劝说。 记得最后一次,荷花开满了池子,粉色的花头形若脸盆大小,他站在船头全神贯注地看着荷花。 忽而,伸出手来,将一朵荷花揽过来,将整个脸都埋了上去,细嗅着花香......,他喜欢荷花,更是被这花香迷醉! 忽然,船身的一颤,他回过头来看见奶娘铁青着的脸,绷得一个褶子都没有。 夕阳的红光,打在她脸上,两颧的黄褐斑更加清晰可见,就好像是花间偶然飞过的花蝴蝶,落在了她的脸上,不在飞走。 他意识到危险再次袭来,但为时已晚,眨眼之工,池中水灌进船中大半下,他拼命的挣扎、呼救着沉入了水底,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时,却莫名其妙的知道了奶娘末了...... 他哭着,终于问了一声他爹,他娘去哪儿了? 紧跟着他就被他爹领到了一处坟地,荒丘之上寸草不生,数十个连成一片,被雨水冲得沟沟壑壑,满目苍痍,满目荒凉,他失声痛哭。 他病了。 自那以后,他便天天病着,天天按时的吃药,却从不见好,越来越重! ...... “呕呀,这讨厌的风,来来回回的呼扇着窗扇,是要把它强行掰下来不成?”何夕忽然出现在室内,伸手将窗扇关好。 他收回了飘远的思绪,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去了,只闻得风声阵阵。 室内的草药熏香之味儿,几乎是被风打散,开着窗子之时不觉得什么,这一会儿,闭上窗子,油漆之味儿便上来,闻着不太舒服,他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行了,多披件衣裳,莫冷着了,我还是把窗子打开了。”不待话音落,何夕又推开了窗子。 “咳咳......”他咳着,视线穿到窗外,看着五、七丈开外,约有二丈来高的院墙问道,“都安排好了吗?”“嗯。”何夕谨慎地点了一下头,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院墙跟天空道,“云团似闪电。” 即便是有人就站在跟前,也听不懂他这句话中的含义,或是以为他看着天空随意的在赞美一团疾飞而过的云朵。 “少爷,管家抬过来四坛酒,这味道不错啊!我打开了一坛,倒了一瓶,给你闻闻。”四津手中拿着一瓶酒,走了进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那是聘礼,是给你喝的吗?”何夕斥道。 “你知,我知。”四津道,“哪敢喝呀?闻上一口也好,总比全浪费了强。” “行了,我把窗子关上,你把这酒倒出来,都闻一会儿得了,省得浪费。”何夕说着话,又把窗户关上。 ‘哗啦啦’ 酒倒在杯里清脆的声音传来,立刻满室的浓郁的酒香儿扑鼻而来。 “咳......,”胡百闲清了一下嗓子,似觉这酒香味儿,还挺好闻,至少没有让身子感觉到不舒服。 “少爷,今儿,外面的风大啊!” 四津边往杯中倒酒边说道:“顺着西北,直接刮向东南。咱这宅子恰倚着西北的院墙而建,直接在风口上。 你瞧见没有,虽然关上了窗户,这酒水依然洒到杯子的外面,今晚上的风不会小了啊!” “嗯。”胡百闲道,“起大风了。” 第一六六章 胡百闲之死(二) 沉沉夜色,漆黑一团,阵阵萧瑟的秋风天空中肆虐着,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像是一种无言的宣泄,宣泄着它所经历过极尽难堪的孤独与寂寞。 片片黄叶如雪片般飞落,被秋风追赶着,落英缤纷落得满院都是遍地金黄,独特的秋日景色让人过目不忘。 “这天,怎么起这么大的风,真讨厌!” 管家矮冬瓜站在院子里,指着宅子前高高点起的红灯笼,对身后的一个家将说道:“快去,把红灯笼暂时熄灭或者摆放在室内点上去,这么大的风,天干物燥的,可大意不得。” “是。” 家将应声跑进室内传话,不一时,小侍出来将门口处高高悬挂着的红灯取下来,拿入了室内。 “你们俩个,今晚上好好的给我巡守着这院子,三少爷明天一早上就去提亲,大喜事之前,任何的差错都不能出,小心你们的脑袋,听见了吗?”矮冬瓜操着公鸭嗓呵斥道。 “是。”两个家将不敢怠慢,转身巡视去。 “还有你们俩个,跟我到大少爷、二少爷那里看看,他们都在忙活着些什么?到挺消停!” 矮冬瓜不待说完话,转身出得院落,穿过两道拱门,沿着回廊奔另一处而去,一个家将追上前说道: “胡爷,今儿下午看到二少爷出去喝酒去了,好像是几个朋友请他喝酒,几辆马车停在门口将他给接走了,走的时候二少爷还挺高兴的呢!” “高兴还不好嘛!等到下个月听说老爷下令,命人前来给他阔门框,可能他就高兴不出来了!”矮冬瓜咕哝道。 说句实在话,他到不担心这二少爷,喝他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老爷何曾问上过一句?他就更不会多嘴,自讨没趣了。 到是让他心里边惴惴不安的,是大少爷,这么多年,他还不了解胡百克的为人吗? 喳喳呼呼,扬言不娶了沈府的小姐他能死,这会儿,看着老三搬进新房,张灯结彩的,他就这么消停得一声不吭了吗? 事出反常,他不可能不深思。 胡百克住的院子在胡府的东南角上,恰与胡百闲住的院子相对着,走着有一段的距离,说来胡府也大。 路过一处花园,秋风将园子当中的树木刮得齐刷刷地弯下了腰,呼啦啦地作响,就好像妖魔鬼怪都出来兴风掀浪,地狱要发起战争,前来抓人一般诡异,看得人直哆嗦。 矮冬瓜胆子小,他以前不这样,随着年纪的增长,胆子却与年岁背道而驰,越来越小。 若说他胆子小是因为越来越惜命,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他的财富越积越多,掀起床板,下面摆满了金山银山,别看他从来不往外花,也无儿无女,但他可是不想死,所以变得特惜命,自然而然就胆子越来越小。 “怎么回事?”矮冬瓜呵斥了家将一句壮胆道,“树后有人吗?” “胡爷,风太大了!”一个家将往树影处看了看道,“没有人。” “呕,真讨厌这风!”矮冬瓜说了一句继续往前走。 稍刻,来到胡百克的宅子前,离得老远便闻听到乐曲声,见正厅之内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室内正在演歌演舞,门口处时不时的就有端着碗盘进进出出的丫鬟、小侍。 矮冬瓜将心往下放了放,感觉这样歌舞奢靡的生活,理所应当是大少爷正常生活的一种表现。 抬头看了看天空,黄焦焦地一片。 看不见月亮更没有一颗星星,原本雨天厚重的铅云,这一会儿,好像被干燥的秋风将水汽给一一抽干,只剩下如棉花套子一般的、干枯的黄云铺满了天空,又乱七八糟的看不出来个头绪。 “进去看看。” 矮冬瓜言罢,在前直奔正厅灯火通明处而来。 刚一进门,便闻得酒气冲鼻而来,胡百克正坐在中央,醉眼捏斜、衣冠不整地看着地当间表演着歌舞的歌者、舞者。 一旁边,坐着五、七位陪着他喝酒的人,矮冬瓜却一个也不认得,竟然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到府中来的,没有人与他回报,他心里暗吃了一惊。 说来胡百克胡作非为之事矮冬瓜也没少了跟着掺和,虽然头几次是被动的,被胡百克强行的牵去的......,但后来也习以为常了,知道说不清楚了,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也就如此了。 胡百克结交、网络一些个不三不四的人,他自然是清楚的,虽然不能一一说出个名字,但也都面熟,而今天坐在屋子里边喝酒看舞这几位,他真就没有见过。 快步的走上前,矮冬瓜躬身道:“哎呦,我的宝贝大少爷,今儿兴致好啊!外面刮着大风,这样的天就适合在家里喝酒观舞,呵呵......” “哈哈哈.......,管家,你,你来得正好,我,我,我还正对去找你去呢?坐下,陪我再喝点儿......”胡百克是喝得舌头都直了,扯着矮冬瓜的袍子不松手,结结巴巴道。 “好,我的宝贝大少爷,莫说陪你喝点儿,也是人陪我喝点儿。” 矮冬瓜笑道:“这大风的天,暴土扬尘地,我还寻思找个地方喝点儿呢,正好路过你处就进来看看,可巧了,咱们都想到一块去了,喝点儿,哈哈哈......” “倒酒,换菜!把这些菜都端下去,重新上,没长眼睛的,没看见管家来了吗?快点!”胡百克嚷嚷道。 几个伺候着的侍者,急忙上前倒酒,将吃得狼藉一片的菜盘撤掉,重新往上摆。 矮冬瓜看了看那几人微笑道:“我的宝贝大少爷,把这几位贵客给我介绍介绍啊?无论怎么说,我得记住个名啊,一会儿,喝多了,怠慢了人家,我也能找着人陪不是,是不?呵呵!” “不要戏弄我,管家,你什么时候喝,喝,喝多过?” 胡百克结结巴巴、又端起了一杯酒咕咚一口喝进去道,“痛快点,你们几个过来见过管家,都管他叫一声胡爷,痛快点!” 第一六七章 胡百闲之死(三) 闻得胡百克喊着几人都过来,痛快点儿地叫他一声胡爷,矮冬瓜尬笑两声,知道大少爷跟他有气,心中存了梗,就是因为三少爷娶亲这事儿。 他可不想因为这事儿,就此得罪了大少爷。 他私下里不止一次的跟矮冬瓜说过,他叫胡掌印,是这胡府的掌印者,不过是早晚。忙解释道: “哎,什么胡爷?哪敢呐!都是大家背地里瞎叫的。 或多或少的,还不是因为我这辈分大了点,论起来是老爷的一个八竿子剥落不着的小叔叔。但现在我在府上是管家,伺候着老爷跟少爷们,我得喊着老爷跟少爷才是啊!” 说着话,酒也倒好了,菜品也从新端上来了,几个人站起身,端着酒杯,逐个地来到管家跟前,一边说着自己的名字,一边上前敬酒。 矮冬瓜也起身,听他的名字你就知道他是个短粗胖,类似圆轱辘滚一般的身材,站在眼前的几个彪形大汉,让他直迷糊,加上他头顶上高高竖起的抓髻,个头儿也就到大汉的胸口处。 敬一杯,陪两杯。 这杯子也不小,一圈下来,虽然矮冬瓜有些个酒量,又藏些个心眼儿,连喝带洒的,却也喝进去了一半,多多少少有些个迷糊。 瞄上一眼,也能看出个大概,矮冬瓜必竟是一直跟着大少爷混的,知道今晚上要出事儿啊! 他不想醉,也不敢醉,寻找着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 酒桌上,越是不想喝醉的人,就越是要装醉,口中不离开这个‘醉’字儿。 说来喝酒的人还不都是差不了多少,心里明镜似的,表面上却稀里糊涂,与人的交际,不过是嬉笑怒骂间......,没事是最好,有事之时,一句‘我喝醉了’把自己个儿又摘得个干干净净! 矮冬瓜太了解大少爷的狠毒,知道他请出来这帮人等,出手就是人命,根本就拦不住! 既然拦不住,这件事情他又没有掺和进来,所幸喝得个稀里糊涂也罢了! 忽见,胡百克喝着喝着似乎是喝热了,将身上的衣裳直接半脱,露着一身的肥肉膘,招手继续演歌演舞。 稍刻,矮冬瓜道:“大少爷,老爷在地窖当中存了十几坛的好酒,比这可好喝多了,我让人给你搬来两坛子助兴,怎样?” “管家,不要戏弄我,”胡百克醉眼捏斜道,“老头子不喝酒,当我不知道吗?” “我的宝贝大少爷,反正我今天也喝得半迷糊了,你说什么我也记不住。不过,我这就命人搬来两坛,给你请来的这些贵客助兴啊!” 矮冬瓜话音不落转身至门口处,招手刚刚跟来的那两个家将,压低声音道:“快去,去三少爷那块儿抱过来两坛酒,告诉巡场的给我好好盯着。” “是。”两个木纳地家将应声转身而去。 速度到是很快的来到了三少爷的住处,知会了一声后,抱起两坛酒就出来了。 院子当中也没有看到巡场的,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嘻嘻哈哈地以为没什么大事儿,这喜酒谁喝还不一样地回来了。 室内演歌演舞,又来了几个花枝招展,衣着暴露的女子陪着喝酒。 劝酒声、嬉闹声、让人听着极不舒服的笑声,混杂在一处,看得进到室内怀中抱着两坛酒的、木纳的家将直翻白眼,险些失手直接当场卖了酒坛...... 矮冬瓜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两个没用的家伙,遂招手让他们把酒坛抱过来,赏点吃喝,回门口外等着去吧! 不一时,倒出坛中酒,果然是好酒,味道香醇地道。 胡百克是左拥右抱,燕子啄泥一般很随意地在怀中女子的脸上、身上乱叼一气,连说带笑,连拧带掐,杯中酒是洒落得满哪皆是,场面无法形容了。 ...... 稍刻, 矮冬瓜上前,一把推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道:“去,陪贵客喝去,上好的美酒来了两大坛,不醉不休!” 这花枝招展的陪酒女,自是胡百克养在府中的人,也识得管家,立刻转身奔着贵客扑去了。 偷眼瞄着这几个彪形大汉,矮冬瓜的心里直翻个,知道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今晚上,这事小不了了! 眼见着一个大汉将上前投怀送抱的陪酒女剥落至一旁边,直趔趄,矮冬瓜断定他今晚上有行动,不敢多喝酒。遂起身上前丢一个眼色给陪酒女道:“没用地东西,还不过来陪贵客三杯?” “不必不必,不必人陪。” 大汉端起酒杯与矮冬瓜对饮了一杯。无意间瞥见那人手掌上的一道又深又长横断的刀疤。 “哟,在喝一杯吧,这酒的滋味儿可是好着呢!哈哈哈......” 花枝招展的陪酒女接过管家丢过来的眼神儿,施展招数,直接将胳膊如蛇一般游走上大汉的肩膀、脖颈,娇笑着直接将身子贴了上去。 大汉刚刚还冰冷的表情为之一颤,端着酒杯的手似乎也突然间不听使唤了,直接将杯中酒洒了大半,又不自觉地将半杯酒喝了下去。 矮冬瓜急时地将杯子斟满,他的目的就是想让这帮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喝醉,醉得跟死狗一般才是最好。 但凡有一点儿的良知,有一点儿的人味儿,也看不下去此时前来害命,也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美酒加上美人,几个彪形大汉仿佛已经忘记了他们身上的任务,得意忘形地现出了原形,张着血盆大口,直接咬向了怀中的美人,美人吱哇地一阵乱叫。 忽见胡百克起身,摇摇晃晃着一拍手,又进来一排的陪酒女,打扮得更加花枝招展,穿着更加招摇,浑身上下的香味儿,直接将酒味儿压下,熏得人直迷糊。 “管家,”胡百克开口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今晚上,她们一定会把你陪好了!” 不待矮冬瓜反应过来,形同蜜蜂看见了糖,苍蝇闻见了血一般,直接将他围在正中间,哪是喝酒了,直接往里灌上了...... 矮冬瓜知道大少爷嫌他碍事了。 两眼一闭,醉了也好,什么也不知道...... 第一六八章 胡百闲之死(四) 却说矮冬瓜知道大少爷嫌他碍事了,遂两眼一闭,醉了也好,醉了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睁半闭着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眼前浓妆艳抹形同鬼魅般来回晃动着的女子,笑颜如梦魇,胭脂红粉落得满杯皆是,喝与不喝他已经说了不算了,稀里糊涂地被灌得个不醒人事。 半昏半醒之间,依稀记得那几个彪形大汉晃着身子而出...... 黑沉沉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 呼啦啦的秋风,吹得天空中的云朵杂乱无章。 两个奉命巡视院落的家将,见子时将过,未时欲出,漆黑一团的夜色里又呼呼刮着大风,管家也到大少爷那里喝酒,将三少爷提亲的喜酒都抱走了两坛,遂直接寻了一个地方睡大觉去了。 远远的见室内亮着两盏大红灯笼,有风透窗而入,灯光也随之轻微的晃动。 室内安静极了,静得只听见窗外的风声呼啦啦地作响,仿佛是猛兽,一头就撞在北窗之上,将窗子撞得嘎吱吱地作响,又迅速起身攀上房脊,踩碎了数块瓦片,轰隆隆地奔向另一处。 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声,换好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四津坐在胡百闲的旁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见得他呲着的一口小白牙若萤石一般在漆黑一团的室内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少爷,今晚上咱们可就死了,”四津低声说道,“让咱们死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呸!他娘的,我知道,却控制不住地想骂人!” “嗯,到前厅去看看何夕,切莫冲动。”胡百闲轻声说道。看不见他在哪儿,身上的衣裳同漆黑的室内同色。 “冲动是魔鬼,我知道,但我真怕会被魔鬼缠身。”四津说着话,摸索着奔前厅而去,“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何依,莫慌。稍刻,跟住就行。”胡百闲低声道。 室内漆黑一团,虽然看不清她瞪圆的双目,苍白的脸色,却也能感觉到她脸上凝聚着的恐惧。 ‘当当当’ 传来一阵急促的敲窗声音,紧跟着窗外传来飞溯熟悉的声音:“来了。” “啊,”何依应声,声音不停地打着颤,就像是秋风中的一片落叶般被狂风吹卷着瑟瑟发抖...... 且说飞溯,敲窗罢,一个飞身蹿上房顶,另一人趴在房脊之上,正是卷昊。 卷昊的毒镖之伤,恢复大半,此一时,虽不及从前,伤口处总还是丝丝拉拉的疼着,但皮实的他却不当一回事儿。 自打密林之中险些丧命,后遇大师兄飞溯,在遇胡百闲为其拔毒疗伤,捡回来了这条命,倦昊心中自是感激万分。 与大师兄飞溯情同手足,过命之交自是没得说,卷昊也是感激万分这位胡百闲三公子。 当知道这位救命的恩公子竟然是大恶人、险些死在其手里的胡百克的亲兄弟之时,卷昊的心中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的纠结呢? 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有些不明白,这亲兄弟之间还有这般的天壤之别吗? 诸多的疑虑与纠结在心中织出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之网,将胡百闲网在另一端,别看他出手救下卷昊的命,卷昊着实的感激着他的恩情,却与他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种距离,或是在保护着他自己,反过头来说,也或是在保护着他。 直到今天,他都不相信他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胡百克这恶人竟然要一把大火烧死他这位即将成亲的兄弟,卷昊这才信了,他们兄弟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心中的隔阂之网迅速消散,他暗暗发誓,非得将这帮恶人斩尽杀绝不可! “我前院,你后院。”飞溯轻声道。 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五、七个彪形大汉,摇晃着身子向这边奔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贼人。 卷昊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那日里在密林中厮杀的场景,想起了惨死被剁成肉酱的马东明跟十几个兄弟,将牙齿咬得嘎吱吱作响,紧紧攥着手中的剑。 呼啦啦的大风,卷着干枯的枝叶尘土,呜呜作响,从西北吹来,直贯向东南。 见那几个彪形大汉,脚步有些不稳,自是刚刚有些喝多了酒,出门一见风,有点儿迷糊。 虽然说脑袋还算清醒,但喝多了酒自然会误事,见两个彪形大汉至宅子近前,见四处无有一人,顺腰间掏出身上的迷药,站在前窗口处,以刀尖撬开半扇窗子就往里吹。 却不想正是逆风之口,室内的北窗敞开着,直灌而入的北风直接将迷药扣在彪形大汉的脸上,咕咚咚,一点不浪费,两人躺在地上人事不醒。 忽见其它几人,直接上前就洒下易燃之物,一人将手中类似火把之物引燃,顺窗子丢进室内,眨眼之工,大火燃起。 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只片刻,火蛇窜起数丈之高,直接舔向天空。 且主这新装修的宅子,门窗与柱子全是新漆上的油漆,粘火就着啊,瞬间成火海,烧得噼噼啪啪作响...... 火光点亮了周围,清晰可见那几个彪形大汉领着十几个贼人站在不远处,手中攥着钢刀。 忽见那两个巡院睡觉的家将,突然被惊醒,起来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呼喊着救火,救火啊! 也是着急乱了方寸,光顾着喊救火,边跑边回头看大火,却没有顾忌前边的危险。 只听得‘咔嚓、咔嚓’两声,家将人头落地,轱辘出老远,恶贼子跟魔鬼一般手起刀落,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活生生的做了糊涂鬼! 且说胡百闲,早在天色擦黑之时,就命下人们都住到老宅子去,这新宅子当中也只有他们主仆四人。 这一时,一墙之隔的老宅子里有人看见了着火,立刻操起一面铜锣‘咣咣咣’地敲了起来,几乎是把半个府中的人就敲醒了。 那一伙贼人,为首的几个,调转头穷凶极恶地扑着老宅子而来,见人就砍,四处追杀,呜嗷喊叫,乱成了一锅粥。 ...... 第一六九章 胡百闲之死(五) 却说那一伙贼人,为首的几个,调转头穷凶极恶地扑着老宅子而来,见人就砍,四处追杀,呜嗷喊叫,乱成了一锅粥。 呜呜作响的西北风直接卷起一条条火蛇,窜起十几丈之高,先是刮向东南,而后又突然转变了方向,直接刮向正南,一个眨眼之工,将老宅子也给点燃。 冥冥之中,就好像愤怒的天神驱赶着条条火蛇追着前来造恶之人烧,实在是看不下去其等屠杀无辜者的恶行。 即便是跑得再快,你也跑不过大风、跑不过火蛇吧?眨眼这间,十几个恶人身上便着起了大火,倒在地面上抱头来回的轱辘,鬼哭狼嚎的叫唤着...... 早在大火刚刚燃起之时,房脊上的飞溯跟卷昊飞身而落,形若两片秋叶悄然无声,一个奔前院,一个奔院。 先说奔后院而来卷昊,飘飘落在北窗之下,顺着打开着的窗子飞身而入得室内,大风刚好从这窗口灌入,过堂风也了不得啊,呼啦啦地吹向前窗口。 红通通地一片,火光将前厅内照得通亮,烟雾若骤雨突来之前的天空般黑沉沉地顺风急速冲上窗外的天空,狰狞又恐怖。 忽见胡百闲四人快速地奔此处而来,不一时,翻出窗口,直北院墙处。 卷昊飞身攀上一颗老树,又窜上墙头,顺下一道软梯,先是何依顺梯而上,胡百闲飞身攀上老树,站上墙头。 看着西北风狂吹火焰,形若一面火海瀑布一般,烧得灰飞火猛,心里针刺一般的难受。 虽然说,提前已经有了预判,转移了众多的仆人与侍者,但这么一大片的火海,老宅子又连片的烧起,怎么可能不伤及无辜呢? 只恨恶人太过狠毒,形若杀人不眨眼的猛鬼! “少爷,”翻过墙外的四津压低声音道,“下来,下来呀!” “车里等我,马上就回来!”卷昊近前说了一声,飞身落下,抽出宝剑,直奔前院而去。 正往前跑着,见几个憧憧的黑影轱辘灭身上的火苗,从地面上爬起来,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弯刀,正是那一伙恶贼子。 二话没有,卷昊抡剑而起。 马东明跟十几个兄弟惨死眼前的场景再次重放,他就像是一个突然间失去控制的机械工具一般无二,粘在手中的宝剑抡得根本就停不下来,削瓜切菜一般将几个恶贼子砍个稀巴烂。 忽而一个回身,见另一侧刚从地面上爬起来的两个恶贼子好像是被他给吓得,跟无头的苍蝇一般直奔着火海冲去。 火光将卷昊的眼睛映照着通红,见他飞身而起,半空中一个飞踢,径直将一个恶贼子踢得起飞,落入火海当中; 落地的一个瞬间,手起剑落,另一贼子人头轱辘出老远,瞪着眼睛,张嘴啃地上的泥,看着大火将他的尸身烧得滋滋作响...... 稍刻,卷昊飞身向前扑去,寻找着飞溯的身影,眼见着府内跑出来的人影越来越多,喊着救火,喊着弄水的,乱成一锅粥了。 此一时,即便是把那荷花池一池子的水抽干,也恐怕浇不灭这一场大火。 大火烧得越旺,火光越亮,就越是将远处显得一团漆黑! 卷昊正向前跑时,影影绰绰忽然见前面人影晃动,见飞溯正与五、七个彪形大汉打成一团。 卷昊刚要上前,忽见不远处一醉汉摇摇晃晃奔着此处而来,身后跟着两个家将模样之人也醉得摇摇晃晃的。 且说这摇摇晃晃的醉汉不是别人,正是这胡府的二少爷胡百穜。 他今儿下午就被一帮狐朋狗友接去喝酒,喝到后半夜这才回来,虽然是喝醉了,但他意识还算清醒,见府中着了大火,摇摇晃晃的奔着亮光处而来。 一向跋扈贯了的他,看着了有人打成一团,而他去不闪,跟一面墙似的就横着过来了,也是该着他命短,撞在了枪口之上。 那几个彪形大汉的恶贼子,见打不过飞溯,一个愣神之工,‘噗嗤、噗嗤’就被飞溯一剑刺死两个,尸体扑通地栽倒在地面上。 另几个转身就跑,恰与这二少爷迎面相撞! 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穷凶极恶、恶贯满盈之贼子,哪还管你是谁?抡刀就砍,只片刻之工,直接将这二少爷跟两个喝得东倒西歪的家将砍死! 卷昊看得清楚,虽然不认得那醉汉是谁,但也知道他是个无辜者,顿时,怒火熊熊烧起,身子似离弦之剑一般,飞速向前。 恰飞溯也到跟前,两人将五个恶贼子围住,抡剑砍成一团。 殊死的搏斗,招招皆致命。 卷昊虽感觉出来背后的伤口阵阵的发烫,就跟着起火来一般的疼痛,他依然半步都不退缩,不砍死这帮恶人,不知道又有多少的无辜惨死其刀下。 ‘噗嗤、噗嗤’ 两个恶贼子被飞溯砍倒,紧跟着卷昊一剑将一个恶贼子刺了个透心凉,尸体直接倒扣在地面上顺着后背咕咚咚地往外冒着黑血..... 另两个恶贼子见事不好,转身就跑,恰被其砍死的二少爷跟两个家将横在地面上的尸体绊倒,也是这二少爷死得不甘,一缕亡魂也要死死将砍死他的人扯进地狱当中问清因何砍死了他。 哪容得你起来,卷昊、飞溯双双上前,手起剑落,二贼毙命,正好趴在二少爷的身上。 火不冲天,院子当中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是将半个胜京城都照得通亮! “走。” 飞溯与卷昊奔至一处暗影处,一个翻身窜上墙头,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这一边,胡百闲与何夕攀在树上,顺风而望着府中的火海瀑布。 难以用语言去描绘眼前可怕的场景,已经是超乎了能承受的范围,也只能说,那些惨死在这场大火之中的无辜者,必定会永生永世的诅咒这放火害命之人,欲其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一阵呜呜怒吼着的狂风,卷起黑灰如骤雨般扑来,胡百闲一阵疾咳,何夕忙扶住他道:“少爷,别看了,我们已经葬身在这场大火之中,从此以后,要隐身埋名了!” ...... 第一七零章 倾盆大雨 且说胡府这场大火直烧到天亮,房倒屋塌,滚滚的烟尘在天空中积聚成厚重的烟云,天空就跟蒙着一层雾一般,乌烟瘴气。 西北风渐停,半空中皆是黑灰碎屑落得到处都是,浓重的、烧得焦糊的一股刺鼻之味儿隔着数十丈之外便闻得,呛得人直咳。 府中救火的家将与仆人等等,约有百十人围在烧得落架的新宅子前,个个跟木雕泥雕一般,欲哭无泪。 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忙得团团转,终于为三少爷装修好了新宅子,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只等着他成亲,却等来了这么一个葬身火海的结果,全都傻在了当场。 突然,人群轻微的一阵骚动后,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似的胡利辉被两个家将搀扶着,发疯一样跌跌撞撞地朝着这边跑过来,嘴里发出嘶哑的尖叫声: “老三呐!老三呐!老三呐!” 未等到近前,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两个家将急忙跪地下架着他,他挣扎着要起来,两腿却软得跟面条儿一样,嘶哑着嗓子尖叫哀嚎着:“老三,老三呐!老三呐!” “老爷,事已至此,你要想开点儿啊!”家将跪地哭劝道。 忽然,快速跑过来一个家将道:“老爷,有官差府门外,自称奉命前来调查起火事件。”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胡利辉嘶嚎道。 “是。”家将应声而去。 “快去,将火场清理干净,清理得干干净净!”胡利辉忽然间站起来嘶嚎道,“管家,管家呢?” “老爷,昨晚上管家在大少爷处,之后派人过来取了两坛酒,在也没有回来!”一家将上前道。 “该死,真该死!”胡利辉嘶嚎道,“快去,把老三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呜呜呜......” “是。” 一个为首的家将应声,招手二、三十个家将,冲进嗤嗤还在冒着白烟的一堆废墟当中四处寻找。 不一时,寻找出来十几具被烧得面目全非、蜷缩成一团形同焦炭棒一般黑黢黢地焦尸,有的已经被烧得残缺不全,无法辨认,那种恐怖的怪样看着让人难受极了,不难想象他们临死前绝望的挣扎。 刚刚升起的朝阳,只片刻之工,就被沉沉的铅云雾得个严严实实,一阵阵急起的西北风呜呜怒号着卷土重来,轰隆隆地雷声滚过天空,倾盆大雨哗哗而下! 大火彻底被浇灭了! 胡利辉站在雨中,挨个辨认着面目全非的焦尸。 个个皆被烧得形同木炭一般蜷缩成一团,更有那缩成得形若一只稍大的猴子一般大小的焦尸。 大雨落在其身上,渐起一层白烟,发出一阵阵刺鼻的气味跟嘶嘶的响声,就好像是他们的亡魂站在半空中发出的阵阵的哀嚎不绝于耳...... “都烧成了黑焦炭了吗?黑焦炭了吗?”胡利辉仰天哀嚎道,“哪个是老三,给我找出来!找出来!” “老爷,现场清理完毕,能翻动的地方都翻动了。”家将之首上前道,“全都烧成这样,像焦炭一般漆黑。” “老三呐,老三呐,老三呐!哪个是你啊?呜呜......”胡利辉不停地哀嚎着,倾盆而落的大雨如瀑布般兜头盖脸而落。 脚下瞬间成河,水面上飘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黑灰跟焦油一般的东西,形同一条黑河般涌向低洼处。 “老爷,这其中必有一具尸首是三少爷的,不可这么的晾在大雨中浇着,先收起来。”一家将上前道,“府门外的官差还在等着进来调查失火事情呢,这一场大雨已将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让他们进来吧!”胡利辉仰天哀嚎道。 “是。”家将应声,分头行动,两个奔向府门,另十几个以白布将焦尸紧紧包裹后,迅速的抬走藏好。 不一时,一队官差约有二十几人,快步跑入府中。 大雨下得就跟从天上往下泼一般,又大又急,地面上的水约有半尺来深,树上的黄叶,掉落的树枝能及烧焦的黑灰,就跟泥石流一般哗哗的涌向荷花池处。 稍刻,官差领头人跑上前,着实是一楞,见胡利辉站在大雨之中哀嚎,急忙奔上前道:“胡大人,因见你府中燃起大火,特奉命前来勘察。可有伤亡?” “我家老爷悲伤过度,嗓子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你们自己看吧!” 家将之首罢,招手另外两个家将欲扶着老爷回去,却见胡利辉似悲哀过度,一头栽倒向旁边,家将一把扶住他,将他背起,快速地奔去。 一队官差望着烧倒的屋架,泡在大雨之中,无奈地摇摇头,已经察看不出什么了,稍做记录,转身回去交令。 大雨连下了大半个时辰,渐下渐小,空中流云飞走,不一时,云收雨驻,天空放晴。 这一场急雨,大水小水连成片,可见之处皆成了一片汪洋,烧焦的碎屑黑乎乎一团的飘浮在水面上。 一处室内,安静无声,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空气就跟凝固了一般,极其地压抑。 胡利辉脸色白得形同一张纸,毫无血色,瞪着一双不太大的眼睛,看着室外发呆,眉眼间两颗豆粒大的黑痣,微微的颤动着。 稍刻,闻得他沙哑着嗓子道:“来人,取鞭来。” 侍者低头应声:“是。” 都知道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头一回见老爷如此站在大雨中嘶声哀嚎,谁敢吭声,谁敢劝一声啊! 况且,这件事情哪来那么的凑巧,偏偏就在提亲前一夜,三少爷葬身火海,虽然谁也没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但这件事儿是谁干的,不而喻! 不一时,侍者取来一把长鞭,递到胡利辉的手中。 见这把长鞭约有一丈来长,黝黑的鞭身以生牛筋编制而成,前细后粗,把手前有金制的圆形护盘,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跟我来。” 胡利辉面色冰冷,冷若寒霜,脸上的肉突突直打颤,手中紧紧攥着长鞭,身后跟着五、七个家将,直奔胡百克的住处而来。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沈梅棠;; 第一七一章 两条死狗 且说胡利辉手中紧紧攥着长鞭,身后跟着五、七个家将,直奔胡百克的住处而来。 沿着回廊蹚水往前走,一场疾风骤雨令府中到处皆是水,大水小水连成片,汇聚成河。 这府中的地势西北稍高,东南稍低洼,兴建之时便把这一方硕大的荷花池子建在低洼处,雨雪之水自然流入其中。 平平常常下着小雨轻来轻去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这一时,突来的骤然急降,就跟爆发了山洪一般,大水顺着高处涌向低洼处,横穿回廊而过,一去不回头,哗哗地跟瀑布一般汇聚到荷花池之中。 平日里荷花池中一池的荷花,有花之时香风冉冉,红彤彤的一片,无花之时也是满池的碧绿,自然是赏心悦目。 此一时,截然相反,视觉受到强烈的冲击,一时之间,都有些适应不过来。 已然是看不到池子的边沿处,宽宽阔阔的一片大水,其中全都是飘浮物。 黄焦焦地树枝、树叶还有烧成焦炭棒一般的碎木块,凌乱不堪地飘浮其上,水面上还附着着一层若煤焦油一般黑乎乎地东西,打着旋涡上上下下地翻腾着。 看得人直发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的飘浮物,就好像一口沸腾的大锅,煮了满满一锅的东西,沸腾之后,‘噗噗’喷出锅外...... 正往前走着,远远看见好几个府中的家将,正用两条绳子拴在两人的身上,一边往下放着,一边将另一头紧紧地系在回廊的柱子上,好像是让人下去捞什么东西。 两个家将快步奔上前,大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下去打捞什么东西?” “呃......,在那,你们看......,好像是个人......”扯着绳子的家将看见老爷在身后快步而来,支支吾吾,以手指向水面道。 果然见一身着砖红色袍子的人,倒扣在水中,头跟脚皆在水面下,躯干飘浮在水面上,砖红色的袍子鼓起很高,在满是黄黄黑黑飘浮物的池子当中很是扎眼。 一见此袍子的颜色,府中人皆惊愕在当场! 谁不知道,这一款颜色的袍子,是二少爷胡百穜常穿之衣,个个都傻在了当场,不知道昨天下午就出去喝酒的二少爷怎么会浮尸在池子当中? 家将也是四处寻找不见管家,想隐瞒也隐瞒不下去,恰被胡利辉看个正着。 冥冥之中,就好像死得稀里糊涂的二少爷胡百穜前来跟他爹告别,诉说冤情一般诡异。 当尸首被打捞上来,家将上前将其尸首翻过来之时,正是双眼瞪得如铜铃,张着大嘴,死不瞑目的二少爷胡百穜。 家将急忙扯来旁边一块苫布将其身子盖上,清晰可见身上被泡得惨白,直戳进胸口的刀口,肉皮都向外翻着...... 转身上前道:“老爷节哀,节哀!或是二少爷醉酒后,跌入池子中溺水而亡。” 胡利辉忽然像一个暮年垂死的老翁,声泪俱下的同时,身子也摇晃了两下,向一旁边倒去...... 与前一时在烧成一片废墟的宅子前哭嚎三少爷不同的是,胡利辉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向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绝望的哭嚎,似乎想一路追着胡百穜而去! ...... 直到哭到筋疲力尽,一双眼睛通红,在阳光下都不敢睁开来之时,他猛然停止了哭声,站了起来,从一个家将的手中一把夺过来长鞭,大步朝着大少爷胡百克住的地方而来。 一群的家将,吓得魂飞魄散的,紧紧跟在身后,却一声也不敢吭。 想都不敢想,一夜之间,三少爷葬身火海,二少爷浮尸池中,剩下这大少爷是否也会丧命在老爷的皮鞭之下! ‘咣当’ 胡利辉一脚将宅子的门踹飞,室内的两个小侍知道府中失了大火,吓得‘扑通’一声跪地磕头道:“老爷,大少爷与管家喝了一夜的酒,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胡利辉就跟发了狂的病人一般,一鞭子将两个小侍抽倒,紧跟着就是一个窝心脚,踹倒在墙角处奄奄一息。 大厅内,桌面上的杯碗盘碟狼藉一片,大少爷与管家矮冬瓜横躺在地面上,打着呼噜,酒气熏天。 且说,他们俩个真醉了一宿吗? 没有,全都是在心知肚明的装死狗! 府中发生这么大的事,翻天的事情,他们俩个心知肚明,纵算再喝几倍的酒,他也是醉不了的。 胡百克也没有想到事情出乎意料发展到这一步,几个彪形大汉出去放火之时,他也在暗里跟着,想一看究竟。 丧尽天良的做着美梦,想一把大火烧死了老三,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算有人怀疑,人都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却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的高手,将几个彪形大汉全都砍死? 他仔细的观看,认出来了卷昊,那个一把将他从马车当中蒿出来,险些将他又一把给掐死的官差,他死了都不会忘记! 他心里一沉,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竟然听从老三调遣,为他效命? 他只知道老三的城府较深,睿智聪明,但病入膏肓的他就是不死,他从来也没有用正眼瞧上过他一眼,却不想他深不可测,将计就计,反让他骑虎难下了! 越想越后怕,心中暗骂:“糟糕!真他娘的糟糕!该死的、遭瘟就是不死的老三早有防备!弄巧成拙,他今天死不了,今后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骂罢,忽然又眼瞅着老二被彪形大汉给砍死,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躲在暗处,蹲了好半晌,见四外无人之时,直接将老二之身连拖带拽丢进荷花池子当中,害怕被人发现,就急着往回跑倒地装醉。 倒在地上,突然发现管家不见了,急忙忙的寻找之时,忽见管家跌跌撞撞的从外而入,边走边系着腰带,好像出去解手才回来。 两个人心知肚明,谁干什么去了谁都清楚,一根绳上的蚂蚱,齐刷刷地倒在地面上装死狗! 此一时,不装死狗能怎么招啊?或许,也只有绑在一处装死狗是一条妙计了!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沈梅棠;; 第一七二章 喝了个通宵 且说胡利辉双眼通红,跟疯了一般跌跌撞撞地冲进前厅,一鞭子将两个小侍抽倒后踢至墙角奄奄一息。 横躺在地面上的胡百克跟矮冬瓜哪个也没有醉倒,不过是在装死狗,想以醉酒将此事敷衍过去。 半眯缝着眼睛看见胡利辉晃动着的身影,他几乎跟疯了一般。 矮冬瓜知道这数十条人命之事,挨鞭子算是轻的,遂做好了被抽的心理准备。 原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面上,佯装打着呼噜翻了个身,倒扣在地面上,心中自是害怕外一鞭子抽脸上,还不得破了相啊,当前保住狗头狗脸最要紧! ‘啪嚓’ 果不其然,胡利辉一鞭子就抽在了矮冬瓜的后背之上,斜刺里袍子直接被抽出一条大口子,疼得矮冬瓜浑身直哆嗦,紧跟着又是一鞭子,鲜血崩得满哪皆是,皮开肉绽! 论起辈分,矮冬瓜是胡利辉的一个小叔叔,又长了他两岁,何曾吃过这牛皮鞭子?他心里知道吃这鞭子算轻的,但也是疼得他声泪俱下,死狗在也装不下去了,满地打滚! 一旁边的两个家将冲上前,扒拉醒了大少爷,知道他也躲不过去吃这一顿皮鞭子炖肉,但醒着挨鞭子总比被抽醒强得多啊! 揉着睡眼的胡百克,看着眼前凶神恶煞一般地胡利辉,心中自是心虚,一个翻身跪在地面上嘶嚎道:“爹,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干的啊!” 此言一出,好比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单单是不打自招,也间接供出来了他跟矮冬瓜窜通一气,事后还躺在此处共同装死狗,不争的事实,实是可恨至极! 室内一片死寂! 胡百克自知说秃噜嘴了,说完了这句话他也后悔不迭,用粗胖的大手不自觉地一把捂上了嘴。 那一边,疼得连哭带滚的矮冬瓜心里边可恨透了这大少爷了,暗骂: “怂包!你他娘地真是头猪啊! 还没等挨一下鞭子就招了,直接将我也拉下了水,这要是挨上了鞭子,得供出来多少的事啊?我这狗头被你砍了,你他娘的怂包!” 忽见胡利辉面目狰狞地上前,以手指着胡百克的鼻子尖质问道:“老大,你够了狠的,老二也是你弄死的?” “爹,不是,”胡百克狡辩道,“我喝了个通宵,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啊,不信你问管家啊?以后,我在也不这么‘玩’了。” “你够了狠的,够了狠的!” 胡利辉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边说边转到胡百克的身后,猛然间的一个回身,抡圆了手中的鞭子,‘啪嚓、啪嚓、啪嚓’连着三鞭子,狠狠抽在胡百克的身上! 鲜血飞溅,皮开肉绽! 胡百克彻底放弃了尊严,在家将面前抱头哀嚎,一点儿的钢都没有,摊成一堆烂泥一般哭嚎道:“爹,我说,我说啊,我全都说,呜呜......” 一旁边的矮冬瓜,恨得压根直痒痒,暗恨:“你娘的怂包,说出来你死得更快了!” 恨罢,强忍着疼痛,跪爬到胡百克的身前道:“老爷,昨晚上是我抱过来两坛好酒,然后,喝了个通宵,大少爷什么也不知道啊!要抽就抽死我吧!” 胡利辉脸上都不是个好色儿,眉眼间那两颗豆粒大的黑痣突突地乱跳,就好像气得将两个眼珠子气冒出来了一般,抬脚就将矮冬瓜踹倒下,‘啪嚓’又是一鞭子抽在胡百克的身上,鲜血直接飞溅到他的脸上。 “说,老三呢?”胡利辉怒问道。 皮开肉绽正如杀猪一般嚎叫着的胡百克,闻得此言,突然感觉到他爹好像是知道老三或许没有死啊?遂死不认账道:“爹,我不知道啊,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喝了一个通宵啊!呜呜........” “我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胡利辉冷冷言罢,抡起鞭子又抽来,一旁边的矮冬瓜一个飞身扑在大少爷的身上,替他扛了两鞭子,疼得他直接将嘴唇咬破,滴滴答答的鲜血落在大少爷的脸上,大少爷直接吓得差一点儿背气! “老大,把老三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要你命!”胡利辉冰冷的声音,形同在地狱之中传出来一般,听得人汗毛倒竖,后脊发凉。 “啊,老三烧死........,死........” 胡百克的话还没等说完,身上的矮冬瓜把脑袋往下一砸,直接将他砸得闭上了嘴道:“老爷,我们这就去找,豁出命去,活着给你找人,死了给你抬着尸体回来......” ‘啪嚓’ 又是一鞭子抽在两人的大腿之上,矮冬瓜在也招架不住,两眼一翻,直接疼得昏了过去。 “老爷,在打会出人命的啊!” 十几个家将齐刷刷地将大少爷跟矮冬瓜围在正中间,恳求道。 眼见着管家被抽昏,胡百克血肉模糊,胡利辉脸上依然狰狞,他好像真的就不怕抽死胡百克,毫不在意。 倒在地面上哀嚎着的胡百克,闻得胡利辉活要见老三的人,死要见老三的尸,似乎并不是怨恨自己一把火烧死了老三,而是发现了自己办事不利,反坏事!蠢到了家,弄得老二先去跟那些死鬼做了伴! 父子通心,胡百克虽然蠢,却也能揣摩明白他爹的意思的五分。遂哀嚎道:“爹,你放心,我爬着出去,也要活着找到老三的人,死了抬回来他的尸!找不回来他的人,抬不回来他的尸,我的小命就完了.......,呜.......” 忽见一个家将快步跑过来道:“老爷,又有官差前来调查起火之事,正在府门外候着。” “让他们进来!”胡利辉呵斥道。 “老爷,我们陪着你出去看看。”一个家将之首上前躬身道。 “照着你说的话去做,否则,下一个填坟窟窿里的人、陪着老二去作伴的人就是你!”胡利辉冷冷抛下这句话,大步的向外走去。 “爹,快给我喊人来,我就要死了,怕是挨不过今儿晚上了!”胡百克看着身上流下来血,惜命的他颤颤巍巍的差一点儿把自己吓死道。 第一七三章 再不这么玩了 “大少爷,我们得活了,感谢老爷一怒之下没有把我们给抽死,而是抽个半死!”稍稍清醒过来的矮冬瓜道咕哝道。 “总算熬过去了,爹呀,再不这么‘玩’了,”胡百克依然是干嚎着,口不对心道,“老三烧死了,准是烧死了,上哪找去呀?” “大少爷,老爷前脚一出门,你后脚就又变卦了,刚刚不还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嘛。”矮冬瓜道,“我爬也得爬出去,废墟当中也要将三少爷的尸骨刨出来。” “管家,你不是被抽得傻了吧?”胡百克翻白眼道,“整个宅子都烧得落架了,就算你刨出来他的尸体,你认得出来吗?真还以为他完好无损吗?” “说得是,大少爷头脑也真是清楚,只怕是就如你所说,即便是刨出来,能认得出来的希望也不大了,不能跟死了也有个全尸的二少爷比呀,呜呜.......”矮冬瓜摇晃着脑袋哀道,“那也得去刨啊!” “倒霉的老二呀,可得厚葬他啊!” 胡百克咕哝着,好像是害怕胡百穜做鬼也不放过他,前来与他寻仇一般懊悔道。 虽然说,不是胡百克直接将他给砍死,他只不过是将他的尸体拖入池中,但砍死他的人却是胡百克找来的啊,这跟直接被他胡百克砍死有什么区别吗? 做贼总是心虚的,同样做了杀人害命之恶事之人,也总会觉得被鬼魂缠身的。 ...... 说着话,府中的医者快速地从门外跑进来,就地处理着两个人的伤口,两个人直挺挺地扣在地面上,发出难听、刺耳的杀猪嚎叫之声...... 小半个时辰,医者才处理好皮开肉绽的伤口,上药罢,以白布将两个人裹缠起来,抬到床榻之上,形同处理好的尸体一般,摆放整齐,欲其等不要乱动。 ...... 三日的。 矮冬瓜挣扎着起来,伤口虽愈合,一动弹却也是针扎一般的疼痛。 身为府中的管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将死之人也躺不住了,何况又被大少爷拖下水,这其中的关联,说都说不清楚。 “过来,扶着我到老爷那儿去!”矮冬瓜招手一旁边伺候着他的两个小侍道。 “胡爷,你的伤口还没好呢?这能行吗?”一个小侍关心道。 “别废话了,府中一日末了两位公子,一个丧命火海,一个直接溺亡,后事还没办呢? 我这管家失职,就算被老爷打死,也无有一句怨言。 宁肯疼死了,我也要起来,把两位公子的后事儿给办了!请来那最好的法师,给他们超度亡灵,一路走好啊!”矮冬瓜说着话哽噎道。 “胡爷,您真是个讲究人啊!”两个小侍抹着泪儿,扶着矮冬瓜出得室内直奔老爷住处而来。 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午时的阳光头顶垂直着,到处一片刺眼的阳光,见那一处荷花池水位退下去了不老少,但上面依然满是飘浮物,一副支离破碎的样子。 “哎呀!这池子不吉呀!替我想着,找来法师为两位少爷超度之时,也直接看看这池子,或是,老爷见不得这池子了,心中存下了阴影。”矮冬瓜叹了一口气叮嘱两个小侍道。 “记得了,胡爷。”小侍应声道。 “先扶着我,到三少爷失火的宅子处看看去。” 矮冬瓜向西北面看着道:“三少爷啊,病病殃殃地活到二十来岁,以为他终要时来运转了,我就一心一意的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装修到新房子当中去了,却不想,终是难逃厄运,最终这么个结果。 命运对他不公啊?苦苦将他折磨啊! 但愿来世,他能有一副好身子骨,哪怕只生在穷苦的贫民百姓家,吃糠咽菜渡一生。” 说着话矮冬瓜落下泪来,自是想到不言不语的三少爷对他不薄,知道他贪了不少的银钱,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只点到为止。 矮冬瓜虽然一直跟着大少爷混在一起,也是极其被动的这样做,但他心里边一直对大少爷的言行嗤之以鼻,面和心不和,反到是对病病殃殃着的三少爷高看一眼。 稍刻,站在一堆废墟跟前,虽心里早有准备,却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惊! 阳光垂直照射在一片废墟之上,有工人等正在清理搬运走烧成了木炭一般倒塌的房梁屋脊。 黑黢黢地颜色如阴沉木一般将阳光都吸了进去,看着让人心惊肉跳,地面上也是黑乎乎一片,就好像土地也被烧成了黑焦炭一般。 那夜里,矮冬瓜虽没有站在火场看着,却也能感触到大火的猛烈,不难想象,这宅子当中的人会怎么样?或者说,直接被烧成了一把灰了! 迎面吹来的一阵秋风,卷起地面、树枝上,凡是能接住黑灰的地方的黑灰,带着一股烧焦的糊味儿,迎面扑来。 好像是迷了眼睛,矮冬瓜转过身来,不停地揉着眼睛。恰好一个领着干活的家将在一旁边,看见了管家上前道:“胡爷,收拾得差不多了。” “可看见了三少爷的尸首,现在何处?”矮冬瓜问道。 家将四处看了看,见身旁没有旁人说道:“昨个儿,又在废墟之下找出来两具肢体不全的尸首,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这事儿,已经汇报了老爷。” “嗯,去吧!”矮冬瓜有气无力道,自是头顶强烈的阳光,令其额头与后背渗出汗来,丝丝拉拉针刺一般的疼痛感,让他很难受。 不一时,两个小侍扶着他来到了老爷的住处,远远的就见着门前站着府中的家将与仆人一众人等。 行至近前,见众人等皆不苟言笑,头顶的阳光虽然强烈,晃得睁不开眼睛,但个个的脸上却阴得要下出雨来,垂头丧气的。 “胡爷,我们都是过来跟老爷商量两位公子的后事的,刚说了两句话,老爷哭得要昏倒了......,医者在室内,要我们先退到外面来,也不敢走,担心着老爷有事,正好你来了。”一个家将的为首者,上前与矮冬瓜道。 “快扶着我,让我进去看看老爷。”矮冬瓜焦急道。 第一七四章 到此为止 且说闻得家将上前道,没等商量几句两位公子的后事,老爷哭得将晕厥,矮冬瓜急忙道:“快扶着我,让我进去看看老爷。” 入得室内,见胡利辉半躺在椅上,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蓬乱的头发如蒿草一般干枯无光地堆在头顶之上,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目光暗淡,精神也萎靡不振,不及平日里三分。 “老爷,”矮冬瓜上前道。 胡利辉没有吭声,一旁边坐着的一个年纪稍长,姿色并不出众的中年妇人,招手一个丫鬟,搬过来一把木凳子,点了一下头道:“管家,你坐下说话吧!” 这位中年妇人,是胡利辉的正室。 她很少露面,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从不参与,一生无子,一心的吃斋念佛。或许,也正是因为她的不问世事,无欲无求,正室夫的位份也一直没有动过。 “谢谢夫人。” 矮冬瓜言罢坐在木凳子上,微微的侧身,半翘起臀部,针刺一般的疼痛,他也不敢实实诚诚地坐呀。 “老爷,节哀阿!”矮冬瓜劝慰道,“事已至此,人死为大,早日让两位公子的尸身入土为安才是啊!” 一阵沉默,谁也没有说话,极其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室内。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雕花的木窗之上,在地面上投下大块大块不规则的光影。 秋风将窗子吹动,光影也跟着来回的晃动,就好像是丧命在那一场大火中的魂灵来来回回的游荡一般,看着让人感觉到阵阵的不安。 “弥陀佛,弥陀佛,”夫人口中念动着佛号,习惯性的半闭着眼睛看向胡利辉,慢言慢语道,“老爷,管家说的话不无道理,早日入土为安。” “管家,我要你句实话,那晚上你确实与那逆子喝了个通宵吗?老二跟老三死得糊里糊涂,老二见到了尸首,老三却没有见到。”胡利辉声音沙哑,若耄耋老者一般直发颤问道。 “老爷,我对不起你!” 矮冬瓜直接跪在了地面上,向前爬了两步,扶着胡利辉的大腿道:“老爷,我失职啊!自那天下午取出来了几坛美酒,这酒瘾就犯了。 在三少爷那里忙活完了,也跟三少爷说好了,明个儿早上陪着他去沈府下聘礼,转身出来时,见刮起了大风,知道二少爷早早就出去喝酒了,我就奔着大少爷处来了。 见大少爷正在喝酒,随后就命家将抱来两坛酒,喝得个人事不醒。” “那逆子当真什么也没有干吗?”胡利辉问道,“他不是扬言不娶到沈府的小姐,他能死吗?他可是早早就盼着老三死呢!” “老爷,的的确确,我与大少爷喝了个通宵,醉得人事不醒。感谢老爷用鞭子将我们给抽醒,要不然,可能都醉死了!” 矮冬瓜道:“刚刚我去失火那宅子处看了,闻得收拾废墟的工人道,秋风又干又燥,赶巧这新装修的宅子,油漆等等皆为易燃之物。 逢着大风天,极有可能是灯笼里的蜡烛,晃倒了就着起来了,风大火猛的,又是在后半夜熟睡之时,难以防备啊! 说来,三少爷本就身子极弱,咳个不停,浓烟一起,可能在半睡半醒之间就被熏过去了......,哎,我可怜的三少爷啊,就要提亲去了,却走了,丢下老爷,走了,呜呜......” “沈府可是知道了这事儿?”胡利辉欠起身子,锁眉问道,“我当天已经传下去,封锁消息。” “老爷既然传下去封锁了消息,府中人等自不会往外说。但,但是这燃起的大火,总是藏不住的,城里或多或少的会有些谣言,沈府那一边或是只知道着了大火,不会知道详情的。”矮冬瓜道。 “沈府总还要去一趟,这从小定下的亲事,老三却没这艳福了。” 胡利辉哀伤道:“管家,虽然说官差处封锁了消息,现场处理的也干净,我也与那官差处打过招呼,属家中意外事件,造成恐慌,交些罚银便可。 但关起门来说话,这一把大火自是烧出了人命,虽然面目全非,无法辨认出谁是谁,终归结他们也要有个交待。 你挨个去将他们的身份调查清楚,给予其家人抚慰。 还有,务必把老三的尸体辨认出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法? 此事,虽然你说与那逆子无关,我却觉得与他有着说不清楚的关联,他不一直吵吵嚷嚷的不娶到沈府的小姐他能死吗?我到要看着他到底能不能死! 稍后,随我到沈府去一趟,我替老三把这聘礼给抬去,虽然老三不在了,但我依然兑现我当初的诺言,拿她当嫡女疼着,收她为义女。 这辈子,逆子也娶不到她,美梦到此为止,我到要看着他能不能死?到底能不能死?!” “弥陀佛,弥陀佛,”夫人不停地念着佛号道,“老爷,别动气,这身子要紧。” “老爷,我这就按着你的吩咐去办,分头去办,让人先去请一个风水先生,择一块好的墓地。 然后,辨认出来三少爷的尸身,好生的安葬了他。 还有就是,这园中的那一处荷花池子,我请人来,看看,重新的设计,兴修一番。”矮冬瓜跪得似是腿都不好使唤了,来回的挪蹭着说道。 弥陀佛,管家,起来坐着吧!”夫人念了一声佛号道。 一旁边的两个小侍,急忙上前搀扶起管家,扶着他坐在木凳子上。 “先把后事安排好,看好了日子在出殡,所有事情都不要大张旗鼓,不要声张,从简就是。”胡利辉道,“你去吧,告诉那逆子,想娶沈府的小姐,这辈子都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老爷,三少爷有灵,听见您这话也感动啊!”矮冬瓜掉泪道。 “备上双份的厚礼,稍后,我要前去收她为义女,完成我的诺言,拿她当嫡女疼着。”胡利辉道。 “是,老爷。” 矮冬瓜点着头,眼泪在眼睛中翻腾,抑制不住的落下来道:“我这就安排,准备上双倍的厚礼,陪着老爷前去认义女。” 第一七五章 又再擦门 沈府。 深褐色油漆的几扇雕花山门打开着,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一尘不染。 小丫鬟玳瑁手中的抹布正上下翻飞着,直将门板擦得溜光铮亮,就连那门口之下横着的一道黑色带着白纹的过口石也被擦得跟镜子一般直反光。 珍珠站在玳瑁的身后打着着她,眉头紧紧地皱起,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么总是擦门啊? 少刻,玳瑁察觉身后的声音,转回头来,以胳膊肘擦拭了一下额角上的汗,冲着珍珠笑了笑,紧接着又抡动手中的抹布,上下翻飞的擦拭起来。 珍珠耸了耸肩膀,既感觉到这件事很有趣,脸上又带着几分愠色,转身至玳瑁的前边说道: “我说,你将室内的家具擦拭得铮亮我也没有意见,但这外门,你擦了有用吗?还不是接风挡雨的。” 玳瑁看了看门板,将手中的抹布一边放到水盆中清洗着一边开着玩笑说道: “珍珠姑娘,你不觉得这门板被擦得铮亮之后,照射在其上的阳光站不住脚,直接就滑躺下去从而延长又好看了门板的使用寿命吗?咯咯......” 珍珠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阳光,感觉照在脸上火辣辣的,然后,又抬手摸了一下门板道: “说的跟真事似的,那我每天都洗脸、擦脸,阳光也站不住脚,直接滑躺下去,我连个皱纹都没有呗!” “珍珠姑娘就是有想象力,谁说不是呢?”玳瑁拾到着手中的活计道。 正说着话之时,见齐安平顺着前院而来,大老远的看着他,就像是被晌午的阳光晒得蔫头耷拉脑的小树一般,干枯得无精打采的。 “瞧,安平公子来了,好像是自早起来又水米没打牙一般,这这就准备的吃的东西去。”玳瑁话不待说完,一个转身入得室内。 “你这是又在寻思些什么,低着个头走路,往日那精神头儿都上哪去了?”珍珠粗声粗气地问道。 “往日不也这样。”齐安平不愿意听珍珠说话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精神头了。我是来看二妹妹的,不是前来跟胸废话,磨嘴皮子的。” “梅棠看见你这么蔫头耷拉脑的,能高兴啊?”珍珠道,“没精神头儿也要强行打起精神头啊!” “我说了,不是前来跟你废话,磨嘴皮的!”齐安平重复道,“我担心的是二妹妹的身子好些没有,别挡着我的路,我进去看看二妹妹。” 少刻,齐安平入得室内,小丫鬟玳瑁准备了吃喝,直接端到桌上道:“安平公子,先吃点东西,二小姐刚刚睡醒,身子好些了。” “是啊,听见你这话我就放心多了。”齐安平端起茶喝了一口道。 不一时,见灰兰扶着沈梅棠从内室走出来,脸色很是苍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齐安平站起身道:“二妹妹,你好些了吗?” “表兄,好些了。”沈梅棠声音很弱道,“这几天,闻得你不吃不睡的,不可如此。” “二妹妹,我是担心着你的身子,上了点火儿,没有胃口,也有些失眠。”齐安平道,“你这病好了,我也就没事了。” “那你没事了,快把这些吃的干掉吧!”珍珠指着桌上的饭菜道。 “我只少吃些,”齐安平道,“如今每日里也是闲来无事,今儿早起跑了一趟部里,舅父停职之事虽暂无复职消息,但闻得调查舅父失职却也无有消息。反过头来说,这就是好事。” “那人你可认识?”沈梅棠问道,“调查我爹失职者。那日里你前去送珍珠与姐姐几人前去复试,马车刚走,紧跟着就见一着官服者前来说此事。” “认得,我认得那人。” 齐安平道:“我上回去拜访过他。当然,当然是在发生这事儿之前。让人放心的是,他为人与舅父颇相像,刚直不阿,绝对不是趋炎附势、以貌取人之辈。” “嗯,” 沈梅棠点头:“我爹事必躬亲,鞠躬尽瘁。 虽此事当中突来受灾百姓上访告状,但洪水灾害非人力可抗,大前年之时,我爹堤坝之上被洪水冲走,险些发生危险之事,调查者也不是不知。” “正是。”齐安平点头道,“此上访告状的人群,说是受灾百姓却也不见得,或是与那围府造谣人群有关。” “我也是这么想的。”珍珠吃着一块甜瓜道。 “二妹妹,估计就在这两天,结果就会出来,而且,太子妃人选最终的结果也会出来。”齐安平面色平静了很多说道。 “梅棠,外面不冷不热,温度正好,咱们到花园里走走。” 珍珠看着沈梅棠苍白的脸色,使劲儿地提着鼻子在室内闻了闻道:“这药汤的苦味儿,就跟粘在屋子里似的,吃到嘴里的瓜都跟着苦了起来。” “胡说!”齐安平怼道,“你不说你吃到了瓜尾巴根儿的瓜秧子上,还怨这屋子里有药汤子的苦味儿,真是的!” “打哪儿呢,那瓜尾巴秧子?”珍珠端详着手中的甜瓜道,“给你尝一块儿,苦吗?” “珍珠,到园子里转转,我也是闷了。”沈梅棠起身道。 “二小姐,我取件大氅过来,披着点儿。”灰兰说着话进到内室取了一件薄纱的大氅给沈梅棠披在肩上。 几个人前后脚的出来,沿着回廊往园子当中走去,边走边说着话。 逢着酉时将至,夕阳红彤彤地光束恰从回廊的西侧穿过来,一排排回廊的红漆柱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园中各色的菊花,灿烂耀眼,还有那攀爬到假山怪石矮树丛之上的凌霄花,展开着金色的喇叭,迎着秋日的夕阳,花光开得正浓、正艳。 嗡嗡的蜜蜂,围绕着花朵飞舞,很是热闹。 忽见沈志烨一瘸一拐的在园中掐着花朵,手中攥着金灿灿的一大把。 专门挑着那黄色大头的菊花采,个子矮,伸手够不着的,直接将那花枝给折断,脚下踩得个横七竖八,也不知道他采这么多的菊花干什么?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沈梅棠;; 第一七六章 哀得昏厥 且说沈梅棠几人正沿着回廊向前走着,小园中五颜六色的菊花在夕阳的红光映射之下,花光正艳。 忽见沈志烨大煞风景的出现在园子当中。 见他将花朵搂头掐下,个子矮够不着的,直接将花枝折断,脚下踩得个横七竖八,仿若一只破坏力极强的怪兽,瞬间将花园弄得个乱七八糟。谁也不知道他采这么多的菊花干什么? 珍珠、齐安平是极不喜这讨人嫌的沈志烨,可能这府中人等除了沈夫人将他当个心肝宝贝,其他人等也全都不待见他,碍着他是府中唯一的少爷,也都不能说什么。 反正就是感觉什么事儿到他哪儿,好事也通通地变成了孬事,正如前次珍珠所说,像一粒老鼠屎一般,坏了一锅粥。 珍珠见着正在采花的沈志烨,很不待见他的转身,扯着沈梅棠的胳膊道:“梅棠,咱们到那一边的园子去看看,看看荷花池中的红鱼,可能又长壮了不少。” “是啊,又能多吃一口肉了,而且还带着荷花的清香味儿,吃得也过瘾。”齐安平接道。 “梅棠,齐安平要是不随时随地、跟随在身边羞辱我两句,我还真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缺点什么似的。”珍珠拉着沈梅棠往一旁边走着道,自是想快点离开此处,不与那沈志烨答话。 珍珠的话音没落,忽闻得沈志烨喊道:“二姐姐,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自那日里沈梅棠得知沈长清对沈志烨动了家法,将他打了个半昏,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 虽然,沈志烨确实应当好好的管教,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抽在他身上的鞭子也疼在沈梅棠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转过头来的沈梅棠看着沈志烨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过来,原本胖嘟嘟的脸瘦了一圈,手中攥着一大把黄菊,在夕阳红光的映射之下,黄菊散发着黄光。 “志烨,你好些了吗?”沈梅棠心中一软,上前一步问道。 “二姐姐,这花是送给你的。”沈志烨瞪着眼睛道。他的眼睛生得很小,又是个肿眼泡,看着跟一条线似的,跟沈梅棠的容貌半分都不像。 “二姐姐,谢谢志烨。”沈梅棠接过沈志烨递过来的花。 “我真希望我听到的消息是假的,但我要是将这听来的消息不告诉二姐姐,二姐姐可能不会原谅我,就像他们一样明明也听说了,却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什么也不清楚。”沈志烨话锋一变,把齐齐安平跟珍珠道。 齐安平跟珍珠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明白了沈志烨送这一把黄菊之意,这是要说出胡府一把大火烧得半城皆知,传言烧死了胡百闲之事啊! 且说这么大的事儿轰动了大半座城,沈府中人等也全都听说了,唯独瞒着病榻之上的沈梅棠,害怕她难过,雪上加霜,一病不起。 “沈志烨,你给我闭嘴!” 齐安平上前斥责道:“你二姐姐一直病着,才刚刚好了一些,出来透来风,你怎么跟瘟神一般冒出来,还将这园子弄得个乱七八糟的,你想干什么?” “沈志烨,是不是没抽疼你呀?皮子还紧,是不是?”珍珠瞪眼道。 沈志烨翻着厚眼皮,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怕你们呀?你们是谁呀?在我的家里对着我指手画脚的?呆得够了,你们回自己个家里去! 你们不往出说的话,还不让我往出说吗?嘴长在我的身上,我想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沈志烨,你不要太过分了!嘴欠,就是欠抽!”珍珠怒道。 “志烨,你想说什么?”沈梅棠看出来了沈志烨的不对劲儿,上前问道。 “二小姐,小少爷能有什么事呀?”灰兰急忙上前劝道,“小少爷,二小姐给你留了点心,过几日没见着你过来,正寻思着给你送过去呢!” 沈志烨翻着眼皮理都没理灰兰,直接说道:”二姐姐,这花送给你的,胡百闲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沈梅棠身子一晃,手中的花掉落在地面上,瞪眼问道,“你在说什么?” “二姐姐,他们都知道,就是不跟你说。胡府烧着了一把大火,胡百闲烧死了,烧死了!”沈志烨话不待说完,转身一瘸一拐的跑了,边跑还边回头看着。 “你们瞒着我,胡百闲死了?被大火烧死了吗?”沈梅棠嘶声的问道,眼泪扑簌簌而落,脸都痛苦得变了形,身子颤抖得形同秋风中的一片落叶。 “二妹妹,这只是谣传,谣传,不能当真!”齐安平见沈梅棠脸都不是个好色儿,急忙解释道。 “胡百闲,他死了?!”沈梅棠哽噎道,“我爱的人,他死了?他死了!” “梅棠,别这样,想得宽些!”珍珠道,“大师兄绝顶的聪明,他怎么能突然间就死了?不可能的!不过是造谣,你忘了吗,围府造谣的那一帮人?” “胡百闲!六一!”沈梅棠痛不欲生地喊道,“我爱的人死了吗?死了吗?” 忽然间,她全身一阵颤抖,昏倒在地面上,哀得昏厥! “该死的沈志烨,真该死!”齐安平哭骂道,看着昏厥在地面上的二妹妹面无血色,吓得他直哆嗦,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梅棠,梅棠......”珍珠大哭着,背起沈梅棠直奔后院药房处。 吓坏了的几个人,急急跟在身后,奔至药房处,恰好肖中正在药房中与两个医者说着药方子之事,珍珠哭道:“爹,快看看梅棠,看看梅棠......” 肖中跟两个医者吓了一跳,顾不得问怎么回事,急忙让珍珠将沈梅棠放下,上前诊治。 “二姨父,二妹妹突闻得胡百闲被大火烧死,直接哀得昏厥!”齐安平悲伤道。 “别急,都别急。”肖中道,“没事的,先到外面等着。” 室外,灰兰、玳瑁泣不成声,自打听说这事儿就不敢在二小姐面前吐露半个字儿,思着寻一个适当的机会在慢慢的跟她说,却不想又被这沈志烨...... 第一七七章 秋歌 随后的两天里,醒来的沈梅棠大哭不止。 从她那一下子憔悴了许多的面容上看来,她真的就形同失去了半条命一般,沉浸在无边的悲痛当中了。她脸色惨白,带着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痛苦。 珍珠寸步不离的安慰着她,把能想到的话全都说出来。 逢着辰时过,小丫鬟灰兰跟玳瑁伺候着二小姐吃过了药,又以清水敷擦着她的脸颊,因过度的悲伤,眼睛哭得发红,连脸颊也跟着有些红肿。 “是那大恶人,害死了他吗?”躺在床榻上的沈梅棠恨道,“那大恶人定会不得好死,天打五雷劈,劈得连一股黑灰都不剩......” 珍珠恨着骂道:“啐!让那大恶人生生世世遭雷劈,刚一出生就被劈死,就连夜晚的梦里,也笼罩着死亡的阴影,日夜不得安!” ...... “啊!他真的死了吗?可是,我还活着,他怎么就离开我了,呜呜......”她哀泣着,身子不停地颤抖着,“老天呐,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她将身子转向床榻的里端,不停地哭泣着,坐在床边沿处的珍珠,一边落着泪一边以手捋着她一头光洁的秀发。 阳光顺窗而入,外面的天空晴朗湛蓝。 一阵阵鸟儿的脆啼,清幽悦耳,秋日的阳光照在园子当中一排排不知名的树上。 那树上开满了一串串金黄色的花朵,宛若秋日麦田里沉甸甸的麦穗,约有半尺多长垂挂在树上; 又像是串串金色的小铃兰挂在其上,随着秋风来来回回的晃动着,演奏着一曲秋日之歌,时而哀伤,时而喜悦。 忽见树间飞出几十只鸟儿,个头形若麻雀大小,一身的翠羽却一如那树上黄灿灿的花朵一般,娇嫩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形若一团金云般飘走,真是好看极了。 远远的见着齐安平快步的奔此处跑过来,正将清水泼洒在院子里的玳瑁迎上前两步,见他脸上有喜色,忙兴奋地问道:“安平公子,可是喜报到了?二小姐可是名列榜首啊?我可是要去寺庙里还愿的!” “却有喜事,但喜报还没有到。”齐安平边说边快步的走进屋子里道,“老爷官复原职。” 珍珠闻得声音高兴的跑出来问道:“舅父官复原职了?太好了!” “是的。”齐安平喜道,“我刚得到消息就急着过来了,二妹妹可好些了吗?” “好些了。” 珍珠话不待说完,转身入得内室,快速的将好消息告之沈梅棠,沈梅棠憔悴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稍刻,起得身来,灰兰服侍着二小姐穿好衣裳,稍稍的整理头发,至外厅处坐下。 玳瑁端来茶水,又端上来点心水果,忙得很是高兴道: “好消息,好消息!今儿晚上,准是大家都到老太太房中吃饭了,太好了,有好些日子大家没在一块儿吃饭了!” “今儿早起来,我前去问候外祖母,外祖母说想二妹妹了,我都没敢跟她说二妹妹又病了,外祖母就说要二妹妹过去吃饭。” 齐安平道“出来时,我还特意嘱咐了翠儿,别跟外祖母说二妹妹病着的事儿,怕外祖母担心。” “咯咯,安平公子在背后说着我什么?我可是听见了不饶你呢!”翠儿笑了两声,走了进来,手中提着食盒。 “说曹操曹操到,我在不敢提你名了,亏得我没说别的,也说不了来别的,除了夸赞翠儿妹妹好听的话,哈哈......”齐安平笑道。 “见你我就高兴啊!”珍珠起身接过翠儿手中的食盒道。 “珍珠姑娘,是见高兴,还是见到这食盒子高兴啊?”翠儿揽着珍珠的肩膀笑道。 “咯咯咯,咯咯......”众人皆笑。 “都高兴,哪一样都高兴!”珍珠高兴道,“这是四舅父做的点心吗?我最爱吃了!” “你可得了吧,这是外祖母送给二妹妹吃的点心,别不分青红皂白,又被你包圆了。”齐安平白了一眼珍珠道。 灰兰倒了茶水,翠儿坐在桌前道:“这点心确实是四老爷做的,刚刚才送过来两盒,这一盒子特意说了是给二小姐做的。 刚巧了,送点心之时,大小姐跟梅霞小姐也在老太太房中,大小姐还嫌四老爷偏心,没给她一盒子,老太太让她拿一盒子,她没拿。 这不是,大小姐前脚刚一走,老太太就让我提落着一盒子先给她送到房中去,紧跟着又让我提落着这盒子上你这儿来了。 说来,老太太是最疼二小姐的了。” “翠儿妹妹,今儿喜庆,晚上可是到外祖母房中吃晚饭?”齐安平问道。 “老太太的意思是确是今儿晚上叫着大家一起吃饭,但四老爷传话过来,明儿晚过来,还有二老爷,跟三老爷全都过来,就定在了明晚上吃饭。”翠儿道。 “呀,明晚上可是热闹了。”珍珠道,“二舅父跟三舅父可是过来得少,怪想他们的。” “嗯。明儿晚上也好。” 沈梅棠道:“表兄,请大姑母跟姑父还有兄长、长姐一道过来热闹热闹,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们了。” “二妹妹,明个儿吉星高照,是个大好的日子。”齐安平脸上带着苦涩道,“我早早的就去接我爹娘都过来。” “是啊,明个儿吉星高照,是送喜报的日子,我真的特别高兴,二小姐定是名列榜首。”玳瑁道,“说好了,我要去这京城中最大的寺庙还愿。” “还有我。”灰兰接道。 “若是有工夫,也带上我。”翠儿也说道。 ...... “你们也看到了!” 沈梅棠低声道,声音有些嘎哑:“你们也看到了,第二次的复试,我虽然去了,却没有让我前去复试,最后一次,更是榜上无名,我不抱太大的希望。 只希望,姐姐跟梅霞,还有珍珠,随心随愿,心心如意。” “相信我,梅棠,相信我,你准是名列榜首。”珍珠道,“要知道,我的眼光向来毒,看人特准,那日春晴园中的人,一眼看中了你,准是错不了!”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沈梅棠;; 第一七八章 人生如梦 安静的夜晚,皓月当空。 或是这个滑向季节深处的秋日即将降温变天,在这之前骤然变得闷热起来。没有一丝的风,闷闷的一种热,仿佛暑天卷土重来,让人不自觉的又将刚刚穿起来的秋装全都脱下去。 这会儿,沈府掌起了灯。 小侍、家将与丫鬟婆子们将还有些日子才到中秋节日的红灯早早拿了出来,悬挂在门前。 好长的时间没有欢喜的气氛,这一时,沈长清官复原职,阴云飘走,明个儿又是参选太子妃送喜报的大日子,这沈府当中去了四位小姐参选,无论选上了那一位,或是两位的,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谁不高兴呀! 张灯结彩,喜笑欢颜。 那几个手中举着彩灯的丫鬟,那几个踩着梯子上往上悬挂彩灯的家将,身姿轻盈,有说有笑......,来来回回晃动着的灯影,也好像随着她们的说笑而飘浮荡漾一般。 “梅棠,” 珍珠道:“虽然今晚上月圆又没有风,但也站了好一会儿了,咱们进去吧,梅棠。说句实在的话,你不要想得太多,明天喜报必定会早早的送来,我第一时间到门口处守着去。” “珍珠姑娘可是等不及了,说来我也真是愿意听你说话,说得也准啊!” 灰兰夸赞道:“你让我想起家中有一个岁数很大的亲戚,约莫着上百了,一辈子没有成家,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他能掐会算的,就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老神仙一般。” “咯咯,你快得了吧!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老神仙? 我可不敢比,别笑话我太年轻,未经磨砺,说出来的话又很幼稚就可以了! 其实有时候,我也很固执,固执得无有语言形容,事情过去后,反省自己就像是一个十足的傻瓜。”珍珠边走边说道。 “不是傻瓜,是个没成熟的生瓜,咯咯咯......”玳瑁接话笑道。 “生瓜也行啊,只要不是熟得太大劲儿了,熟得过了头的喽瓜就可以啊!”珍珠笑道,“走,我们回去吃些甜瓜,什么也没有吃甜瓜更让人开心的了。” “是啊,二小姐,有甜瓜,还有各样的酥点,你还想吃的别的什么?我这就去厨房取过来。”灰兰问道。 “莫取了。”沈梅棠低声道,声音暗哑,“天色晚了,不宜吃得太多。” 回到室内,沈梅棠只少吃了些水果后,灰兰伺候着脱下身上的衣裳,换上睡服,沈梅棠倚在床榻之上歇息。 珍珠将一块甜瓜叼在嘴里,一边往下脱着衣裳,一边吃着,一刻不着闲。 倒在床榻之上,没说上两句话的珍珠,饱食思睡,粘床上鼾声就起来了,直接进入梦乡,呼呼大睡着。 夜深了,安静极了,如水的月光将室外照得通亮。 ‘哗啦、哗啦’ 传来轻微的响声,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的沈梅棠,捻动着手中的三颗玉石子,脸上挂着泪痕......,极度虚弱的身体,极度的疲惫,却无法入睡。 稍刻,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压着眼睛下方的穴位,哭了一场又一场让她的眼睛又干又涩,极其的不舒服。 她手中紧紧攥着玉石子,白天黑夜,睁眼闭眼,眼前全都他,忽而在书院里,他是六一大师兄,引领着大家在读书,书声郎朗,传出窗外; 忽而在府门前,他是咳咳着的胡百闲,大步走上前来直接抱住了她......,她不相信他死了,但却止不住的悲伤,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掉落...... 她的思绪很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因他传来的死讯而乱成了一团麻,她仔细地捋着......,她回想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说过他死过好多次了,但终究是死不了的。 一时间她有些糊涂了,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只是知道他小时候落入了荷也池子,醒来时奶娘末了,却想不明白另外的死过数次,究竟是因为什么? 谁家的孩子不是被父母宠着,即便是自小失去了母亲,也不至于这般的死过数回,而他偏偏就是。 “只要没有死就好,只要没有死就好。”她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终究会回来的,我知道,他会回来的!回来的!” 她想着想着,眼中还是涌起了一团迷雾,闭上眼睛沉沉睡下时,泪珠滑落! ...... 晴朗的天空中铺开了一层薄薄的云,呈鱼鳞状,阳光时强时弱的穿云而出,不出意料的变天之前的景象。 这会儿,虽是逢着卯时渐末,辰时渐至,天气却不冷不热的正好,或是稍稍的有一些热。 坐在梳妆镜前的沈梅棠半闭着眼睛,以手指轻揉着太阳穴。 昨晚上睡得不好,逢着天快亮了才闭上眼睛算是睡上一会儿,却又梦见着六一大师兄向他走来。 她伸手想拉住他时,他的身影却如云一般的消散了,她四处的寻找着......,而后便是她病入膏肓,奄奄待毙,全无了知觉。 醒来之时,头痛欲裂,天旋地转,这会儿,虽好了一些,头痛依然不止。 “唉!人生如梦!”她禁不住哀叹道。 ...... 珍珠早早的就起来,衣衫不待穿好,就跑到了府门口处与守门的家将再一次的交待,然后,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梳洗打扮。 “今儿可是大吉大利的日子,估摸着不待辰时过,喜报就能送到。 然后,消息就跟长了腿似的,走大街,窜小巷,不待多大一工夫,大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了,还不得又将咱这府上围得个水泄不通啊?你说,是不是?”玳瑁一边帮着珍珠梳洗打扮一边说道。 “是啊,咱俯上还有晚宴,可是热闹了!”珍珠道,“快,给我跟梅棠好好的打扮一下,漂漂亮亮的,惊艳众人!” 说着话,见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金枝从外走进来,满脸的笑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道:“二小姐身子好些了吗?这是夫人早起让厨房煮的燕窝羹,给二小姐送过来一碗,快点吃了!” “嗯,有劳金枝,多谢我娘了。”沈梅棠起身接过金枝手中递过来的燕窝羹说道。顺窗而入的一缕朝阳,恰照在发间的金簪花之上,金光晃眼。 第一七九章 别来无恙 且说沈府上上下下人等皆打扮得整整齐齐,喜笑欢颜,翘首企盼着喜报的送达。 这一边,沈梅娇早早打扮得光纤靓丽,面露喜色地坐在桌前,有滋有味儿地品着四婶母刚刚带过来的酥点,喝着燕窝羹,美滋滋地等待着喜报的送达。 边吃着边让丫鬟晴雪端着铜镜,站在桌子的对面,调整好了角度,边吃边照镜子。 吃到嘴中甜甜的食物,一直甜到了肚中,也甜到了脸上,笑得形同一朵花一般,散发着花蜜香甜的味道。 沈梅娇欣赏着镜中的自己,她为自己的容貌很骄傲。 虽然说,没有生得这天下最美的一张脸,但在这胜京城里,也是能排得进前三名的佼佼者。 此次参选太子妃,接连三场,初试、复试跟最后一试的下来,她也是将这参选的人选看个八九不离十,她有七分的把握选上这太子妃。 说来,这太子妃的地位何其重要不言而喻。 也就是说在皇后之下,妃嫔之上,可以说是非常、非常崇高的。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太子妃就是预备的皇后,媚尊天下。 向来喜欢人前吸引众人目光,聚焦她一人身上的沈梅娇怎么能不高兴,怎么能不心花怒放! 这一朝选为太子妃,想不风光都不行啊?那可是轰动全国的大事啊! 试想一下,全国的人都在看着她,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她就像是夜晚天空中的皇后,那一轮璀璨生辉的皓月一般,冉冉升起在夜空,群星黯然失色。 啊!太美了,美得都不真实! 想着,想着,她对着镜子笑着,笑得甜极了! 那一边,沈梅霞端坐在梳妆镜前,两个小丫鬟精心地为她打扮着,插得满头的珠翠,随着头的摆动,发出叮当好听的声音。 团团着的一张小圆脸,虽然还显稚嫩,却也水灵灵的可爱,一笑起来,嘴角边上两个甜甜的梨涡,显得更加动人。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一口的牙齿有些随了她娘,稍稍的往外呲着。虽然说不是那么的严重,但看起来就是嘴唇包不住牙齿,特别是从侧面看起来。 “咯咯,瞧瞧,快瞧瞧,这个美呀!”沈夫人笑着与四夫人道。 “美,美!” 四夫人说着说着话,鼻子有些个泛酸,眼中也潮湿起来,就好像女儿这就要出嫁了,离开娘的身边了,那一种舍不得啊,很是揪心啊! 沈夫人眼睛也潮湿了,当娘的还不都是一个心境,这喜报一送到府上,隔上个几天,就得把女儿送到宫中去了。 一入宫门似海深,在想随时随地地见上一面,可是不容易了啊! “哎!”四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女人呐,嫁夫随夫,总是要嫁人的,还不是从她们出生那日起,便是替别人家养活着的。” “记得我当初嫁给长清之时,我爹躲在门后哭了,我也哭了...... 花轿在门口前停了很长的时间,我就想多陪着我爹娘一会儿.....,我娘说,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走吧,走吧!哭着走最好了,眼泪是给娘家留下来的金豆子啊!”沈夫人看着沈梅娇回忆道。 “是啊,姑娘大了,留不得,留来留去就成了冤家了。”四夫人道。 说着话之时,一个小丫鬟跑进来道:“夫人,四夫人,二老爷、二夫人还有三老爷跟三夫人等等,都过来了,这会儿,往后院走,到老太太房中。” “来得够早的,咱俩先过去看看,你们俩打扮着,稍后再过去。”沈夫人道。 “二哥跟二嫂,还有三哥跟三嫂,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了,怪想他们的,走,看看去。”四夫人笑着道,牙齿更显得有些长。 ...... 沈府中热闹起来,花园中一片翠竹上的鸟儿齐鸣,好似百人的乐团在演奏着一曲欢歌。 各色的菊花、凌霄花、迎着阳光而绽开,五光十色一片,蜜蜂蝴蝶嗡嗡翻翻,天气出奇的暖洋洋。 珍珠身着最喜欢的那件,四姐给特意定制的藕荷色的裙子,头发上也插着藕荷色的珠花,站在门口前,向外张望着。 估摸着时间还早,竖起耳朵听着园中百鸟的歌唱,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 忽见齐安平身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袍子,低着头,好像边走边思着心事儿一般,向这边走过来。 平日里爱干净,衣裳总是穿得整整齐齐,熨烫极为平整,一个褶子都见不着的他,今儿这么一个大日子里,却好像不修边幅了,满身的细碎褶子,形同一个耄耋老者的脸一般。 大老远的,珍珠便见到他面若菜色,无精打采的走过来,心中知道他心里不痛快,衣衫也显得有些邋遢,遂也没评判只言其它道:“桌上有早点,少吃些个,一会子,你不是还得去扫闻你爹娘跟长姐吗?” “啊,我不饿!”齐安平道,“刚刚二舅父、舅母跟三舅父、舅母还有沈志遥、沈志军等几人都过来了,现在到外祖母的房中去了。” “表兄,进来少吃些。”沈梅棠从内室走出道。 “二妹妹,你今天看起来容光焕发的,真是好看极了!” 齐安平看着沈梅棠由衷的赞美,嘴角挂着苦涩道:“我到府门口去,迎接喜报的到来,第一时间跑过来告诉二妹妹,恭喜二妹妹!” 话音未落,齐安平转身奔府门口去,沈梅棠低头沉思着,想着什么事情。 刚刚坐在桌前,却见齐安匆匆跑了回来道:“珍珠,长姐,三姐还有四姐都过来了。” “呀!长姐,三姐我都多长时间没有看着了,太好了!”珍珠顾不得人多,又穿着长裙子,一蹦多老高欢喜道。 见三位姐姐走了过来,珍珠双手撩起长裙子跑上前,高兴得手舞足蹈。 沈梅棠迎到门口处,看着久未相见的长姐姐肖曲燕,禁不住想起了唤她长嫂的卷昊。 虽然知道卷昊没死,但心中也很不是个滋味儿,遂急忙上前与几位姐姐道:“长姐,三姐姐久未相见,别来无恙!” 第一八零章 喜笑欢颜 且说沈梅棠看着久未相见的长姐肖曲燕,禁不住想起了唤她长嫂的卷昊。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儿,上前与几位姐姐道:“长姐,三姐姐久未相见,别来无恙!” “妹妹无恙!姐姐早就应当过来看妹妹,碍于家中事忙,今儿所幸什么都不管了,随着爹娘过来看妹妹,也知道今儿是妹妹大喜的日子,姐姐们特意给你备了一份小礼物,咯咯......”肖曲燕上前扶着沈梅棠的胳膊笑着道。 “姐姐客气了,梅棠谢过姐姐。”沈梅棠急忙道。 入得室内,众人落座,小丫鬟灰兰跟玳瑁忙着给众人斟茶摆点,几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肖家当中,肖曲燕为长姐,肖曲嫣二姐远嫁他乡,好几年方能回来一次,肖曲俪为三姐,肖曲莺为四姐,最小的老疙瘩就是肖珍珠。 名字当中都是一个曲字儿,但其娘肖云灵这不是一直拿这老疙瘩当儿子养活着嘛,视若掌上明珠,遂直接叫了珍珠。 这会儿,四姐妹聚会一处,加上沈梅棠坐在桌前说着话。 肖曲燕从袖子当中取出来一个翠镯子,翠绿的颜色煞是好看,宛若深不见底的碧潭,牵过来沈梅棠的手,直接戴上道:“妹妹,姐姐送你的小礼物,祝福你万事皆如意。” “呀!梅棠领了姐姐的心意,礼物贵重不敢受。”沈梅棠急忙道。 “梅棠,长姐又不是外人,给你的你就戴着,我的呢?我说长姐?”珍珠瞪眼问道。 “在这儿呢,活宝妹妹,咯咯.....”肖曲俪从袖子当中取出一个粉色翠镯子给珍珠戴上笑着道。 “长姐跟三姐昨晚上就商量好了,特意拿着粉翠的镯子搭配着你这身衣裳,妹妹可是高兴了!”四姐姐肖曲莺道。 “咯咯咯......”姐姐妹妹五个人皆笑。 少刻,三姐姐起身,向外张望道:“刚刚还在,这会儿安平去哪儿了?好长时间没看着他了,人好像是瘦了!” 稍沉默。 四姐姐低头饮着茶,脸色微微的发红,长姐肖曲燕微笑着看着沈梅棠问道:“妹妹,闻得你病了,我这心里可是惦着,可是好多了?回头,让我爹在把药方给你调一调,加些滋补之药。” “谢谢姐姐惦念,也是逢着被雨淋着了,偶感风寒,好多了。二姑父劳心劳力,感恩不尽。”沈梅棠道。 说着话,沈梅棠自是看得出来,或是在家中姐妹几人聚会一处,自然就说起了四姐姐肖曲莺与齐安平之事,况且前有沈梅棠有意撮合二人之事。 看着默不作声的四姐姐低头饮茶,长姐肖曲燕微笑着似有话又不好说得太直接之样,沈梅棠稍加思索道: “难得长姐跟三姐还有四姐都过来,虽然说今儿是太子妃传喜报的日子,但我这接连两场复试皆没有试得上,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愿姐姐跟珍珠几人,心心如愿。 说起头一场初试,想必姐姐也知道了,我这心里着实是过意不去!不想,路遇恶人,卷昊下落不明,至今天,恶人也没有绳之以法,我心恨毒了那恶人!” “妹妹,卷昊之事,虽家中人哀伤不已,但其职责所在,身为官差,惩恶扬善与恶人相斗,形若猫鼠之斗,难免遇见此事。”肖曲燕道,“恶人终有恶报。” “长姐,无论怎么说,我始终觉得亏欠着卷昊......, 自事出之后,我就跟我爹说过前去探望卷昊爹娘之事,怎奈我爹停职查看,耽误了些日子。稍后,姐姐走之时,务必将我备下的一份礼先行带过去,问候二老。”沈梅棠道。 “妹妹,我娘常去我那儿,这事儿,你不用惦着。”肖曲燕宽慰道。 “长姐,定要带过去,替我先行问候二老。”沈梅棠坚决道。 “替梅棠带过去吧!”三姐姐肖曲俪道。 忽然见一个家将提着食盒快步来到门口前道:“四老爷送过来的点心,安平公子说二小姐这边人多,先送过来一盒。” 灰兰急忙上前接过食盒,转身入得室内,一样一样的摆在桌上,珍珠喜道:“长姐、三姐、四姐快尝尝四舅父做的点心,我最爱吃了,齐安平送过来的还及时,我正饿着。” “安平样样都好,就是过于固执了。”肖曲燕道,“前个儿,我到大姨母那儿去儿,说起了安平,大姨母也是为他的婚事愁啊!” “长姐,齐安平昨个儿就说了,今天把他爹娘还有兄长跟姐姐就接过来,今儿咱府上可是大团员,人最齐了,哈哈!”珍珠边吃边笑道。 “我猜,大姨母来了,见面开口三句话,还是不离安平的婚事儿,保准是。”肖曲俪道。 “我也是私下里跟珍珠说过,安平表兄与四姐姐眉梢眼角有些个像,或是在相学之上,这一种像叫做夫妻相。” 沈梅棠自是听出来几位姐姐话里之意,又见四姐姐一直低着头末有吭声,欲趁着今儿喜事到,人又齐全欲催婚二人之事,遂也顺水推舟道。 “安平表兄与四姐姐年岁相当,也都过了婚嫁的年龄了,莫不如就趁着今天,家中人又都聚得整齐,定下这门好亲事,喜上添喜,皆大欢喜。” “改日吧,改日吧,今儿可是来祝贺妹妹迎太子妃喜报的,怎又成了我定亲的日子了?!可羞了!”四姐姐羞得脸颊通红,以双手捂住脸变得忸怩又很不好意思推脱道。 “就今儿吧,你这婚事虽然来得晚了些,但可也风光了,可是这太子妃给你指婚了!”肖曲燕大喜道。 心中自是赞叹沈梅棠的聪慧,昨晚上姐几个在家反反复复商量好的事情,就是知道沈梅棠十有八、九能当选这太子妃,欲其指婚齐安平与肖曲莺,那可是喜上加喜之大喜事! 众人皆大喜,就等着当着老太太跟沈云芝、沈云灵的面儿前,定下此事,催他两人大婚。 珍珠高兴得手舞足蹈,喜笑欢颜,搂着四姐姐的肩膀道:“四姐,嫁了人之后,别光顾着疼你男人了,把妹妹给忘了,哈哈哈......” “去你的,拿你姐开涮,咯咯咯......”四姐姐的脸更红了,众人皆笑。 第一八一章 存心故意 众人说笑着,看着四姐姐变得忸怩极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替她高兴。 尽管是等了齐安平这么多年,或者说四姐姐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等了他这么多年,只是看到他时,就想着他一日未婚,就等下去,终有在一起的一天。 这一天终于到了。 四姐姐坐在桌前,手脚好像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眼波当中跳动着喜悦,那一份由心而外的喜悦是藏不住的。她没有说话,沉醉在喜悦之中。 室内的气氛喜悦又热闹,珍珠有些个热,站在门口前透着风,忽然见两个小侍快速的奔着府门口处而去,边跑着边说着什么。 “呀!准是送喜报的人来了,快,我要第一时间去看看!”珍珠不待话音落,手中提起长裙子,直奔府门口处而去。 “妹妹,或是接这喜报你也得过去。”肖曲燕喜道。 “二小姐放心,或是此时大小姐跟梅霞小姐都过去了,早起来金枝来送过话。”灰兰道。 “嗯。”沈梅棠犹豫了一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遂点头道。 少刻,灰兰跟玳瑁上前为二小姐稍加整理了头饰跟衣裳,一行人奔着前院而来。 原本以为欢天喜地的迎接着送喜报之人,却不想前院当中确实站了很多人,个个皆无喜色,小声音的议论着什么......,众人一脸的狐疑,急忙走上前,面色上的笑容也渐渐的退却。 见珍珠跑过来,压低声音道:“梅棠,你先回去,没有什么事。” 长姐跟四姐姐自是从珍珠的眼神儿当中,察觉出事情似乎不太对头,急忙上前道:“妹妹,且不急,有些事或是得回避一时,咱们先回到房中等候便是。” 正说着话,忽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府中,清晰可见两人内着孝服,外面罩着一件素净的袍子,敞着怀,一看便是家中出了白事正在办丧事之人。 紧跟着其等身后,身着素服的家将模样之人,两两抬着礼品,总共是四份礼品走了进来。 很明显,这一伙人是穿着丧服而来,或是被沈府的人等拦在门外,不得已外面又罩上了一件素服。 能有谁在此时敢穿着孝服走进沈府当中,不言而喻! 沈梅棠的心中翻江倒海,好似鲜血淋淋的伤口又洒上一把盐! 自闻得胡百闲,她的六一大师兄丧命在一场大火之中,当场就哀得昏厥。 这么多天里,日是夜夜以泪洗面的她,脑子中想的就是六一大椒师兄的那句话,他说过,他经历过数次的死亡,但都没有死。她相信他还活着!还活着! 然而,此一时,看见这一帮穿着孝服走进来的人,她不敢相信,痛苦的表情让她的脸几乎都变了形。“梅棠,先回去!”珍珠拉着沈梅棠的手欲往回走道。 “不!”沈梅棠大声道,“他们是谁?是谁?” 且说来者正是胡利辉跟管家矮冬瓜,偏偏在此时,他俩人抬着礼品前来报丧认义女。 管家任伯、齐安平,已经与矮冬瓜在府门外交谈了半天,欲其等改日再来,今儿是沈府的大日子,遇见这事儿触霉头,但无论怎么说,也说不通。 胡利辉官职自是在沈长清之上,前一时,沈长清被停职察看,胡府大恶少与这事有着撇不清的关系,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就是他干的,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管家任伯自是知道官场上这厉害的关系,不好强行将他直接轰回去,毕竟沈长清刚刚官复原职,若在来个停职继续察看,事情或是将又生变术。 无可奈何取来了比较素雅的袍子,令其等穿上点儿,罩住孝衣。 闻得消息的沈长清面色铁青,气不打一处来,强行按压下心中的火气,知道胡利辉这只老狐狸,就是存心故意,猫哭耗子假慈悲,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长清性情清高又耿直,可不是那低三下四的人,知道来者不善,迎都没有迎。 胡利辉了解沈长清,没迎出来迎接他,他就自行的往里走,一脸的悲伤之色,入得客厅之内,话没等说,是老泪纵横。 说来胡百闲与沈长清一席谈,沈长清很欣赏这个谈吐不凡、气宇轩昂的年青人。 也是为他遗憾,自出生便是那一副病身子;也是看出来了女儿对他的真爱,正思着待参选太子妃结果出,再做计议,却不想惊闻胡百闲葬身火海,心中也为其大哀。 传闻必竟只是传闻,不见得是真事,然而,此一时,见着胡利辉身着孝衣,头发花白跟蒿草一般粘在头顶之上,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大吃一惊,知道传闻或是真相。 “呜呜......,长清啊,我来替我家老三过来看看,他没有这份福气啊,丢下了我走了,走了......”胡利辉大哭道。 “沈大人哪,我家老爷给三公子装修好了新房,准备好了厚重的聘礼,却不想,临着提亲前一晚上,却丧命在后海之中,三公子没这福分啊! 我家老爷哀伤过度,一夜之间病倒,老了几十岁,三公子无后,我家老爷给他穿了孝衣,才刚刚能下地走动,就到你这儿来了。 我家老爷说了,他要兑现当初许下的诺言,拿二小姐当嫡女疼着,虽然,三少爷不在了,但我家老爷要收二小姐为义女,当她为嫡女,呜呜.......”矮冬瓜上前边哭边说道。 且说突来之事,沈长清自是没有预料到,虽然心中知道胡利辉没安好心,心中一急,身子晃了一下,管家任伯急忙扶他坐在椅上,知道他有怕急这个毛病。 沈长清心中暗骂:“老狐狸,你还没完了,死了胡百闲,你又前来认义女?我棠儿岂能认你这老狐狸做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还能有好心肠,当谁不认识谁啊?你休想!” “嗐,百闲这孩子也够了倒霉的了,你说,怎么摊上这事啊?”沈长清哀伤道。 压根儿就没搭理他那认义女的茬儿,紧接着又下了逐客令道:“我知道了。稍后,我派人过府上去送百闲最后一程,愿他一路走好!胡大人哀伤过度,节哀顺变,先行回去吧!” 第一八二章 媚尊榜首 且说胡利辉正哭着,忽然闻得沈长清下了逐客令,话说得很客气,实则极不客气地往外轰人,认义女的事情好像门儿都没有,心中有气,哀声却不止。 紧跟在一旁边嘴不闲地说着的矮冬瓜也是听出沈长清下了逐客令之意,转眼看着一动不动,哀得不停的胡利辉,也是了解他啊,知道他这哀声不停之意。 心中暗思:“沈长清,别不知好歹,越是上杆子越不是买卖呗?认你家女儿当义女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前一时,我费劲出力地压下去大少爷,将聘定的婚事维持着原封不动,谁知道事情是这么个结果?那一只翡翠葫芦可能你也不会给我了,但今天认义女的事情,可没那么轻易的就过去!” 思罢,矮冬瓜清了一下嗓子道:“咳,我说沈大人,我家老爷前来兑现诺言,欲认二小姐为义女,还请沈大人即刻请出来二小姐,前来拜过义父。” “胡管家,我家二小姐病着呢,也是惊闻了三公子之事,伤心难过。此事,待说与二小姐之后,在做计议。”任伯看着脸色铁青的沈长清,领会其意,上前一步说道。 “沈大人,我家老爷今天抬来双倍的礼,一份是替三少爷送来的探望之礼,另一份是认义女的之礼。况且,我家老爷身为礼部尚书令,资格还不够认你这工部侍郎之女为义女吗? 有多少人家的女儿,到是想排着队认我家老爷为义女,我家老爷还不认呢?别不识抬举!”矮冬瓜是丝毫不客气地说道。 “胡管家想多了!” 任伯上前道:“胡管家话说得远了,咱俩家本就不外,认识多少年了,感情自然是有的。若不是三少爷突然间出了意外,可能你们今日抬来的就是聘礼,皆大欢喜。 我家老爷若不是仰慕胡大人,当初也就不会在二小姐刚一出生之时,就与胡大人定下了这门婚事。如今,虽然三少爷不在了,胡大人前来认义女,这份情我们领了。 一来,二小姐病着;二来,也不怕胡大人笑话,我家老爷做不了二小姐的主,这认义女的事情得跟她商量。还望理解。 稍后,我亲自到府上去,送三少爷最后一程,多多少少的尽点力,胡大人节哀!” “呜呜.......,老三呐,爹只想为你多尽一份力啊! 虽然你走了,但爹会将你未过门的妻视为亲生的女儿看待,人前人后让她风光,看来也办不到啊,人家不搭理爹这个茬啊! 老三呐,呜呜....... 在天有灵,你可也看着、听着了,爹是真心的想对她好啊,想认她为嫡女疼着啊!爹百年之后,家产全都给她留着啊,呜呜......”胡利辉声音尖厉地哭嚎着,门外清晰可闻。 “胡大人,节哀顺变!”沈长清铁青着的脸色极其难看,忍了又忍,站起身道,“管家,送客!” 言罢,沈长清甩袖子刚要往内室中走,忽然间,见沈梅棠站在门口处,怒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胡利辉跟矮冬瓜。 沈长清心里咯噔一声,他了解他的女儿,跟他倔强的脾气颇像,甚者就连他身上落得这个毛病都很像,过急过悲之时直接就昏厥。 “咳,老爷这边有正事,取东西什么的,稍后再过来!”任伯上前道,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跟着的丫鬟灰兰跟玳瑁。 “这是二小姐吗?啊?”矮冬瓜转身上前道,“我家老爷前来兑现诺言,欲收你为义女,拿你当嫡女疼着,保你荣华富贵一生,你快快上前来拜过义父!” 忽见沈梅棠向前走了两步,瞪眼看着胡利辉,声音跟身子一并颤抖着问道:“你为谁穿着孝衣?” 胡利辉收起了哀声,站起身来看向室外,室外的阳光刺眼,似乎他哭得眼睛干涩又怕光,抬起衣袖揉擦了一下眼睛道:“我儿胡百闲,未曾娶妻,膝下无子,我为他穿孝!” “胡百闲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了他!”沈梅棠厉声问道。样子突然间变得比平时凶狠了十几倍、百倍,宛若一条弓身而起的蛇,即将发起攻击一般。 “这位二小姐啊,我家三少爷丧命在火海当中,谁也没有预料得到啊!还有.......” 矮冬瓜的话还没等说完,突然见一群身着官服,面露喜色之人,大步的走进院落之中,有家将快步奔至沈长清跟前道:“老爷,送太子妃的喜报到了!” “嗯。” 愣在室内的沈长清忽然缓过神儿来,大步出得室外,上前与送喜报之人拱手。紧跟着其身后,胡利辉也走了出来。 沈府中人等,本来就全都聚集到前院当中,此一时,围上前来,院子当中是雅雀无声,就连秋风吹落的一片黄叶落地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站在一旁边的沈梅娇、沈梅霞紧张得要命,眼睛瞪得溜圆,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见送喜报之人喜笑颜开,打开手中的喜报,大声念道: “太子此次选妃,招十三至十九岁的淑女共有万人。 经过初选、复选、决选后,最后入围一千人,招入宫中。入宫三个月后,留下三百人,三百人中五十人封嫔妃。其余沦为宫婢或仆役。 榜首:沈梅棠。” 念到此处,送喜官满脸是笑的收起了喜报,双手递到沈长清的手上道:“恭喜、贺喜沈大人!” 沈长清突然激动的落泪,身子都有些颤抖,双手接过喜报,感谢送喜官。 送喜官见胡利辉也在此处,上前与他微笑点头致意后,转身要走,任伯忙上前,早就安排好了,这喜报哪有白送的? 送喜官刚要走,忽然见沈梅娇满脸是泪,哭腔上前大声道:“送喜官,沈府当中就没有别人了吗?” 送喜官回过头来,忙冲着沈长清一拱手,满脸是笑道:“沈大人,我们头一波只送这榜首之人,毕竟媚尊榜首者只这一人。接下来还有送喜报者,至于有没有沈府中人等,我就不知道了!告辞!” 第一八三章 再次昏厥 且说送喜官告辞离去,沈长清激动得落泪,手中紧紧攥着喜报,转回身看向他的掌上明珠沈梅棠。 院中站着沈府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聚焦在沈梅棠的身上,见她面上毫无喜悦之情,依然是怒瞪着胡利辉。 “呜呜......,老三呐,你没这份福气了,爹也高攀不起了,沈府二小姐此次选太子妃,位居榜首。 你走了,爹把这聘礼双倍的抬来,本以为当做认义女的见面礼,却也不成了,只能当做是恭喜太子妃之礼了!呜呜呜......”胡利胡尖利的哭声,听得人都难受至极,将这大喜的日子弄得个七荤八素。 “是谁害死他?是谁害死了他!”沈梅棠嘶声怒吼道,仿若吐芯的毒蛇一般。 “沈府二小姐,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啊,你可不能这么说啊?”矮冬瓜高声道,“我家三少爷丧命在火海之中,这是一场意外啊,真的是一场意外啊!” “意外吗?真的是意外吗?”珍珠突然站出来大声质问道,“意外,为何不烧死你,还有你家大少爷,单单烧死了三少爷,你说?” “呃,” 矮冬瓜一愣,转身看到一个身材跟他差不了多少的,圆轱辘滚一般的少女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形若飞天夜叉一般蹦出来大声的质问。 而且,说什么,说他怎么不烧死?还有大少爷?当场没被气死,脸立刻变成猪肝色,喘着粗气道: “何来大胆女子,尚书令跟前咆哮,胆大妄为! 你休要胡言,你可知道,因这一场大火,我家二少爷也丧命了!我家老爷痛失了二子,极度悲痛之时,还前来认义女,补偿你们家,你反到恩将仇报,岂有此理!” “呜呜......,老三呐,你死得惨啊,连尸骨都面目全非,烧得跟黑焦炭一般,爹都认不了来啊!老三呐,还有老二呀,爹也跟你们去了,呜呜......”胡利辉是站在院子当中嚎啕大哭。 “管家?”沈长清大声的呵斥,“送客!” 这一会儿,管家任伯前去安排送喜官还没有回来,突见沈长河大步上前。 直接架起胡利辉的胳膊就往府门外走,边走边哀道:“胡大人,请你回到你的家中放声大哭去,哀悼你的儿子,没有人管你!” 说是架着走,实际上就是强行拖出,跟拖着能站走来走路的死狗一般无二,沈长河肚大腰圆的有一把子的力气,矮冬瓜在后连跟带跑,连喊带叫: “放开我家老爷,你谁呀?你想造反吗?啊......,你谁呀你?” 看着胡利辉被拖出去的身影,听着他的哀嚎,突闻得沈梅棠失声大哭,痛若得脸都变了形,声嘶力竭嘶吼道:“胡百闲,六一!” 哀罢,身子一阵颤抖,一头向旁边倒去,哀得昏厥! 一旁边的珍珠手急眼快,直接将她抱住,声泪俱下,大哭道:“梅棠,梅棠.......” 沈长清一急,刚想上前,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直接倒下! 沈府人等是大乱,谁也没有料到,欢天喜地的大喜之日竟然被胡利辉闹得七荤八素,悲声大起。 “你怎么啦,长清?”沈夫人从后奔上前,跪地下摇晃着沈长清的胳膊是大哭不止,“长清,你醒醒啊?醒醒啊?” 肖中也没料到今日之事会突然如此,早起来时,只知道大喜的日子,自然也没提着药箱子之类救急的东西,弄得个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急忙命人立刻将父女俩人抬入室内,不可在阳光下晒着,肖中领着两个女婿,都是懂得医术,在太医院里做事者,命府中的医者取来府中常备着的药品施以急救。 众人等等候在门外,沈梅娇趴在哭泣不止的沈夫人肩膀上是哭得个梨花带雨,伤心极了。她边哭边喊着:“娘,娘......,娘......呜呜呜呜........” 沈夫人一边哀伤着,一边以手抚着她的背,当娘的自然是知道她的心。 且说沈梅娇,一方面是见爹跟妹妹皆昏厥而哀伤;另一方面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这太子妃的喜报当中竟然没有她沈梅娇。 虽然说,送喜官也解释了,他只送这榜首之人的喜报,接下来还会有另外的送喜官前来送喜报,但她的心中极其不是个滋味儿!即便接下来的喜报当中有她的名字,她也大失光彩! 就在刚刚,特别是当送喜官说到媚尊榜首这四个字时,她的心就跟被针刺了一般的难受! 虽然说,位居榜首者是她的亲妹妹,她却无有半分的喜悦,她甚至希望那是别人,是别人,因为她觉得在爹娘及众亲属面前,特别的没有面儿。 当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到她的妹妹身上那一刻,她觉得备受冷落,一向人前喜欢风光的她,巨大的失落感,令她承受不住! 娇生惯养的她,自小到大头一次,哭得这么伤心,这么心碎......,因为她知道,无论她怎么的撒娇,她娘也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 另一边上,沈梅霞也是掩面哭泣,四夫人为她擦拭着眼泪的同时,眼泪也扑簌簌地落下来,都不知道怎么劝,从何处劝起。 当娘的,从头跟到尾,知道女儿将这件事看得太重,一招落选,怎么能不伤心得心碎啊!也只能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话:“莫伤心了,送喜官还没到呢,一共入宫一千人,不要慌啊!” 说着话,心里也是没有个数,言语很是无力。 门口外,齐安平蹲在地上,双臂抱膀,将头埋在臂膀之中,因啜泣身子不停地抖动着,透过那件宝蓝色的袍子,清晰可见那一条脊椎骨隆起。 对于他来说,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仿若晴天霹雳,当听到二妹妹名列榜首之时,虽然他心中有所准备,确实也是接受不了,碍着人多,众亲戚全在当场,他强忍着没有崩溃大哭! 这一时,他忍受不住心中的压抑,知道这一生,恐怕是再见二妹妹一面都很不容易了,他蹲在地面上大哭不止...... ...... 第一八四章 喜悲参半 且说沈府喜悲参半。 一边是惊闻沈梅棠位居榜首而大喜;一边是看着因极度的悲伤而昏厥的沈梅棠还有急得倒下的沈长清而焦急悲伤。 肖中恨不得能变身,一分为二的为这父女两人诊治着,紧跟着其身后的长女婿卷铁,也就是肖曲燕的丈夫,卷昊的兄长,还有三女婿李幽沾急急的忙碌着,救治着父女二人。 忽见守在门口处的家将快步奔来,蹲在门口处的齐安平起身问道:“可是又有送喜官前来?” “正是。安平公子,送喜官已经进来了。”家将言罢,转身指着身后。 见任伯与沈长河在前,引领着十几个身着大红袍子,喜气洋洋的送喜官走了进来,齐安平喜道:“送喜官来了,大喜,大喜!” 室内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哭得两眼跟红灯笼一般的沈梅娇忽然站了起来,喜极而泣道:“娘,娘,送喜官来了,来了!” “啊,来了!”沈夫人哭着笑道。 “长嫂,兄长还没醒过来,我俩个代替兄长前去接喜报啊?”沈长海,沈长江上前与沈夫人商量道。 “好,好,”沈夫人连悲带喜,不停地点着头。 少刻,室内一众人等皆快步出得室外,上前迎接送喜官,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 且说沈长海、沈长江是沈长清的二弟跟三弟,因工作事务繁忙,挤不出来时间走动,来往的次数少了些,与沈长河、沈云灵相较。 这沈长海极富才华,能文善画,是这胜京城里出了名的画师级人物,现在礼部下辖文化部门任职。年青之时,沈长清,沈长海兄弟二人,风度翩翩,可是这胜京城里轰动一时的两位大才子。 送喜官自然是识得沈长海兄弟几人,逢着大喜,没有见到沈长清也没有多问,上前宣读了喜报,内容跟前一时给沈梅棠送时一样,沈梅娇、沈梅霞还有肖珍珠,皆入选在内。 沈府人等皆大欢喜,前去参选的四位小姐全部入宫,沈梅娇跟沈梅霞扑进娘的怀抱是呜呜的大哭啊,虽然这喜报来得晚了一些,又不是头名,但终究是入选了,高兴得直哭! 沈长海、沈长江还有沈长河三兄弟,替大哥接下来喜报,沈长河激动得落泪,谢过了送喜官,管家任伯安排着送喜官领赏并送至府门外。 沈长海一边安慰着激动的沈长河,一边也擦拭着眼泪,看着三个亲侄女还有一个亲外甥女全都入选进宫,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怎么能不激动! 说来沈家四子,膝下子女共有九人,六男三女,这一招可是要全都入了宫了。 稍刻,沈长海与沈长河道:“四弟,今天高兴啊,待会儿,大哥醒来,闻得两个女儿加上一个侄女全都要入宫了,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 “二哥,高兴是高兴,我更舍不得啊!”沈长河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沈梅霞道。 “女儿,总归是别人家的人,就算不入宫中,也是要嫁人的。”沈长海道,“刚刚看着你,架出去了胡利辉,他可曾说了什么吗?” “我也是实在看不去这老狐狸的嘴脸,他太过分了!”沈长河恨道,“我不过是把他给架了出去,也没怎招他,门口前他只是跟他的管家说,他叫沈长河。” “我等都在礼部做事,正规他管,今后,凡事要谨慎些。” 沈长海叮嘱道:“你不是不知道,表面上和蔼,圆滑得跟老好人一般的灰狐狸,实际上睚眦必报,手段残忍。胡府大恶少满城行恶,臭名远扬,不过是他的缩影罢了。” “嗯。二哥,我记住了。”沈长河点头道。 两人说着话之时,忽闻得肖中走出来报喜道,父女二人都醒过来了,众人大喜,急忙又走进室内。 院子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没有风,阳光温暖的照射着。 一直没有多说话的沈长江道:“二哥、四弟,咱们也进室内看看大哥跟棠儿,棠儿自小便名动京城,可是了不得了,这是要一飞冲天啊,还有梅娇、梅霞、珍珠我真高兴啊!” “嗯,高兴,我沈家要光宗耀祖了!”沈长海喜道。 哥三个正要往室内走,忽闻得啪嗒一声,转回头之时,看见沈志烨站在院子当中,将胡利辉抬来摆在那里的四份礼,直接拆开了一份,正看着其内的东西,满脸是笑。 沈长海哥三个互相看了看,转身走了过来,站在了沈志烨的身后。 沈志烨看着一件件的礼品,金玉皆有,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闪着金光,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件,伸出胖乎乎的地小黑手,来来回回地摸索着金玉之器,十足的一副贪婪之相。 “志烨,你怎么打开了?这礼品你爹不能要,是要原封不动的抬回去的!”沈长河道,声音不高也不低。 沈志烨吓了一跳,好像刚刚被眼前的金光给迷住了一般,突然醒了过来,回头看是三位叔父,齐刷刷地站在身后瞪眼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他多长时间了。 沈家的兄弟四人,长相颇像,不过是沈长河稍稍的胖了些。一瞬间,好像三个沈长清瞪眼站在身后看着他,唬得沈志烨脸上直往外冒汗! 急忙地将礼品的盖子从地面上拾起来,扣上道:“没干什?我只是看看,看看里边是什么东西?啊.....,我,我看我爹去......” 话不待说完,转身跑了,恰巧任伯快步向此处走来,沈长海让任伯快些把这礼品收到室内,看紧些,是要原封不动的还回去的,谁收他的礼品干什么? 任伯应声,转身喊过来家将,抬得礼品入得室内。 随后,沈长海三人向室内走去,室内可是热闹了,老太太刚刚也过来了。 消息哪能瞒得住啊,这前后院的,老太太先是闻得沈梅棠名列榜首,单独有送喜官前来送喜,激动得不停的落泪,笑着哭...... 四处寻找着沈梅棠却不见,又闻得她忽然昏厥,急得是直接的哭,匆匆走到室内,看着醒过来的沈梅棠,心疼的不停的掉泪! 第一八五章 喜上加喜 逢着傍晚之时,沈府早就挂起来的红灯点燃,宛若节日一般的气氛,极其地喜庆。 家里边的直系亲属,远亲都不算,能来的全都来了,就连行动不是很方便的沈云芝夫妇,也被齐安平接过来了,这天大喜事,抬也得抬来沾沾喜气啊! 何况沈云灵早就给沈云芝透了话,趁着这大喜之时,欲将齐安平与肖曲莺天赐良缘之事给定了来,喜上加喜! 府中宽敞的室内,大厅里摆了六桌宴席,这还很挤得慌呢! 首桌,老太太引领着众人入席落座。 沈长清、沈长海跟沈长江哥三个挨着老太太的左手落座,这一会儿,沈长河正在后厨领着几个厨师忙活得不可开交,必竟是高级大厨,家宴哪能离得开他; 右手上位,特意的空出了一个位置留给了沈梅棠,老太太的意思,也是大家的意思,然后,才是沈云芝、沈云灵,还有沈夫人。 接下来几桌,皆按着辈分、长幼坐好,说来也就是能吃到一块去,能喝到一块去者,大家都喜气洋洋! 见管家任伯忙前忙后,忙得满头大汗,上前一一与亲属打着招呼。说来老太太是任伯亲大姑,哪一个都不是外人,脸上挂着笑,忙活得高兴。 十几个小侍跟丫鬟端菜摆桌,摆酒摆饮,不一时,每桌先上的八道凉盘先行端上来,四荤四素,预意着四喜临门,四平八稳。说来还真是四喜临门,这府中走出去的四位小姐,皆榜上有名。 众人是有说有笑,欢聚一处准备饮宴。 这一会儿,沈梅棠身子极弱,沈长河亲自到后厨煮了燕窝羹命人端来,小丫鬟玳瑁服侍着吃了半碗后,端坐在梳妆镜前梳妆。 珍珠一直不离沈梅棠左右,看不见她脸上因榜上有名的喜悦,只有随沈梅棠的喜而喜,随沈梅棠的悲而悲。 “珍珠,你尝一碗,四舅父煮的燕窝羹。”沈梅棠道。声音很弱。 “珍珠姑娘,给你。”灰兰将碗递给了珍珠道,“怎么没见你脸上挂着进宫的喜悦啊?” “哎!”珍珠很少见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是被梅棠给吓着了,梅棠太过于重感情了!日后,入得宫中,或是都得分开来住,我担心着不跟梅棠住在一块儿,我不放心。” “嗯,珍珠姑娘有心。” 灰兰道:“不过,我们俩是跟在二小姐身边的,宫中虽严,却也不是不能走动。 不论有事没事的,每日到你那一报道,三个皮鞋匠顶一个诸葛亮。反过来说,二小姐也放心不下你呀?是不是!” “我的老天,你这主意好,但愿我们就能这么做!”珍珠说道,脸上露出了笑容。 珍珠正微笑着,沈梅棠转过头来也微微一笑,抬起白皙的手来,抹了一下珍珠嘴角粘着的东西。 珍珠趁势抓住了沈梅棠的手,语重心长道:“梅棠,忘了胡百闲,忘了六一,入得宫中,不可以不忘,你知道吗?” 一阵沉默,沈梅棠对着镜中的自己道:“想忘的忘不掉,想记的记不住。” “不管怎么说,你想要忘记就好,记不住的,可以慢慢来,我帮着你用心的记。”珍珠肯定道,“我们去吃饭,人都到齐了,今晚上你是天空中的一轮明月,璀璨生辉,你一到场,群星失色。” 正说着话,忽见翠儿快步的跑来,满脸喜悦的上前道:“二小姐,众人都齐了,老太太让我过来请你过去,大小姐跟梅霞小姐都过去了,众星盼月的,就等着你呢!” “咳,”珍珠清了一下嗓子道,“翠儿,有没有说错话,或者漏掉了什么?” “什么?”翠儿寻思着道,“没有啊?” “我呢?你没有把我给漏下吗?难道我榜上无名吗?”珍珠瞪眼责怪道。 “嗨哟,我错了,珍珠姑娘,请你吃饭去,我给你赔不是,罚你三杯,咯咯咯......”翠儿大笑道。 说着话,灰兰跟沈梅棠被了一件鸭蛋青色的大氅,秋夜自是凉了,几人出得室内,奔着宴席厅而来。 翠儿手中挑着灯,在前给二小姐照着路,虽然天色只是擦黑,平常时也没见着有人在前打灯笼,但现在可是不一样了,老太太特意传下来的。 灰兰跟玳瑁边走还边计议着上庙上还愿之事,翠儿也要抽空跟着去,珍珠道:“梅棠,莫不如让齐齐安平驾车,咱们也去一趟,谢过四方神灵,也求得保佑。” “嗯。”沈梅棠点头。 眼见着大厅灯光通明,人影晃动,笑声传出很远,看着喜气洋洋的家人,沈梅棠心头的阴霾也渐散。 入得大厅,见众人等围着沈梅娇、沈梅霞说着恭喜贺喜的喜庆之话,很是热闹。 忽然间见沈梅棠由外而入,大厅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说不是外人,都是家中的直系亲属,众人等也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这太子妃名列榜首之人,不言而喻,如果没有意外,十有八九就是将来这胜觞朝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何其的尊贵啊! 虽然,此一时,还没有到行大礼参见太子妃之时,但众人却都毕恭毕敬。 灰兰与玳瑁分开左右,轻轻的搀扶着沈梅棠走进大厅,大厅里安静极了,随着沈梅棠的走进,大厅里飘一股清幽的花香,直飘上约二、三丈高的棚顶。 “妹妹,妹妹......” 肖曲燕等三个姐姐,还有齐淑雅、齐淑然两个姐姐跟着几个嫂嫂迎上前,满脸微笑的看着沈梅棠。 “姐姐,嫂嫂,久未相见,十分想念,家宴,快快请坐,请坐。”沈梅棠与礼道。 “棠儿,快过来,过来坐!”老太太急着招呼沈梅棠道,眼中依然是噙着激动的泪花。 “祖母,爹,叔父,娘,姑母,”沈梅棠至桌前,自是沿着桌上所坐之人,从右向左的喊了一圈。 “嗯。”众人应声,沈长清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激动得落泪。 “爹。”沈梅棠看见沈长清落了泪,也落了泪道。 “棠儿,快坐。坐到你祖母身旁。”沈长清道。 第一八六章 撒娇不灵光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况是这四喜临门之事,一大家子人欢聚饮宴,喜笑欢颜。 席间的焦点、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聚焦在沈梅棠的身上,沈梅棠本就倾城绝色,近来虽一直病着,憔悴了许多,但稍加打扮便光艳动人,高贵典雅。 说来也怪,或是跟人的情绪有很大的关系。 前一回老太太生辰家人聚会得整整齐齐之时,也就是开篇第一章,那时顶风冒雪匆匆赶回来的沈梅棠一身男儿装,英姿飒爽的给祖母祝寿,只让人觉得她英气勃发。 而此一时,却截然不同。 她深情,温柔的一双大眼睛、亭亭玉立的身姿,透出来一股帝王般的庄严,磅礴大气。 美,让她显得无比的崇高,仿若天空中的一尊朗月,群星不敢与之相较,皆黯然失色。 “棠儿,我的好孙儿啊,我的骄傲!”老太太紧紧攥着沈梅棠的手,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禁不住掉下了泪。 之所以,老太太一直唤着沈梅棠为孙儿,不唤孙女,皆因老太太甚是了解沈梅棠,骨子里有着一股子刚劲儿跟韧性,胜过男儿。 “娘,棠儿,还有大家,我们一起吃饭。” 沈长清眼中自始至终噙着泪花,声音哽噎道,就像慈父看着既将出嫁的掌上明珠一般无二,那一份浓浓的舍不得、不舍得之情啊,催人泪下。 “吃饭,吃饭,咯咯......”老太太举杯动筷道,众人等欢笑饮宴。 席间,祝福的话语自是不用多说,兄弟姐妹等等的好几十人呐,轮番的上前祝贺,好不喜气,好不热闹啊! 沈夫人看着眼前的这个二女儿,心中后悔极了,那日里虽说脾气急了,也不应当就抽了她一记耳光啊! 到不是因为看到了从此风光无限的二女儿,要攀附而上,说得有些势力。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都是她的娘,她的亲娘,而是这一耳光抽碎了太多无法挽回的东西! 其中就包括沈长清与她之间的冷战,让她倍觉煎熬,这也是后话,此处暂不提,放在沈长清突然离世之时,掀开的一段尘封往事。 ...... “娘,” 这一会儿,沈梅娇走到了沈夫人的身旁,紧跟着身后,一个丫鬟将她的椅子也搬了过来,坐在了沈夫人的身旁。 头上虽然插满了珠翠金钗,衣着华服,晃人二目,脸上的神色却也暗然,看不见往日里娇滴滴撒娇的神情。 或者是有这媚尊榜首之人在,第二名,第三名更往后者自然而然的就被忽略了。 一向爱人前风光,凡事喜欢拔个尖儿的沈梅娇心里落差极大,虽然众人没有故意的冷落她,她却也这么的认为着,饭不吃,菜不品的的独个儿生着闷气。 越是这般的独个儿生闷气,越是没人上前与她祝贺,这会儿,实在是沉不住气,竟自行的命令丫鬟搬着把椅子坐到主桌上来了。 自己家里什么事情都好说,没有人挑你的理儿。 桌前抱着沈夫的胳膊,将身子往上一靠,弱弱的喊一声,‘娘’,什么事也全都风清云淡了!但这要是将来入了宫,如此这般,口中喊出来什么,可能都不会云淡风清了吧? 太子妃也好,预备的皇后也罢,没有一定的胸襟跟肚量,也撑不起来啊!你见过哪一个高高在上的妃后是极具嫉妒之心,小肚鸡肠之人呢? 如若当真就是如此的嫉妒之心,小肚鸡肠,她还会走正路吗?后宫之中勾心斗角不可避免,但弄得个乌烟瘴气,是不太可能的! 这一会儿,老太太见沈梅娇也坐过来了,虽然是不请自来,好像脸皮有点厚,自行就跟长辈坐到一块儿,自家人也显得缺乏礼数或者是不把众位长辈放在眼里,以太子妃来自居。 但终归是自己的孙女,遂微笑着慈爱道:“娇儿,四人入宫当中,顶数你大,你是她们三个人的姐姐。宫中可不比它处,做好自身的同时,也要掌好这个当姐姐的舵啊!引领着她们向前行进!” 稍沉默,沈梅娇虽无意撒娇却也成了改变不了的一种习惯,不由自主的开始撒娇道: “祖母,瞧瞧祖母说的,我确是梅棠几个人的姐姐,但我可不是这媚尊榜首之人呐?这掌舵之事啊,我到是想,但是,怕是得反过来,让梅棠来吧!咯咯咯......” 不待话音落,好似一根软刺直接将老太太的话给戳了回去,既有责怪长辈的教导之意,又有强烈的嫉妒之意。 总之,这话说得不怎么地,至少来说,态度就很有问题。 而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态度,却是一种从心往外的东西,此时来讲,态度就好像是被嫉妒驾驭着的一辆马车,轰隆隆地驶来,似乎有些个失控。 众人面前,虽然是家里人,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好看,没有做声,沈梅棠急忙拿起一双崭新的筷子,为老太太的盘子当中布菜道: “祖母,四叔父做的菜好吃啊,我是吃不够的。入了宫,如若有机会,我定当保举四叔父为当今的皇帝、太子做菜!我想,四叔父定能胜任。” 此言一出,众人皆安静下来。 众人皆知,在宫中有很多个膳房,有很多个大厨,只有为皇帝做饭的膳房才能被称之为御膳房,所用器具与食材是最好,身为御膳房的核心御厨,地位不可谓不高。 而这御厨非是菜品做得好就有当得上,还要合了皇帝的眼缘等等其它的东西也很多。 试想一下,若是皇帝吃得高兴,看着人也高兴,犒劳赏赐,封官福泽后人的事还会远吗?谁不高兴啊! 这句话可说到老太太的心窝子里头去了,一个大儿子沈长清,一个老儿子沈长河,可是她的心尖宠哟! 一扫刚刚的不愉快,老太太眼中又激动得泪光闪闪道:“我棠儿,我好孙儿,祖母不白疼你啊!” 众人皆高兴,继续饮宴,无形当中又高看了沈梅棠一眼,与之相反的,沈梅娇更觉被冷落了。 撒娇,除了在沈夫人的怀抱之中好使之外,别人处,可是不灵光了!问题是,沈夫人已经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了! 第一八七章 天赐良缘 且说众人欢喜饮宴,闻得沈梅棠之言,忙得一身的汗,刚刚从后厨回来,坐在桌前的沈长河,跟老太太一般无二,激动得眼中泪光闪闪,起身举杯道: “棠儿,四叔父敬你一杯,先干为敬。四叔父记得你的‘味儿伞’,定为你做。” “爹也敬棠儿一杯,愿棠儿顺心顺意,万事皆如意!”沈长清起身举杯道。 “还有我们,我们......” 众人皆起身,举杯祝贺沈梅棠,喜气洋洋,恰齐安平也行至桌前,与外祖母、四位舅父还有姨母敬酒。沈云灵与沈云芝耳语两句,又转头看向老太太点点头,哪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自是在喜宴前就商量好之事。 “安平,我的好孙儿,一表的人才。”老太太喜道:“曲莺,过来。” 另一桌前,脸早就红得跟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一般的四姐姐肖曲莺扭捏着,虽然,心中早就盼着此时快些来到,但也有着女儿家的矜持,特别是在六、七十口的亲戚面前。 长姐肖曲燕、三姐肖曲俪还有珍珠,更有齐安平的大姐齐淑雅,二姐齐淑然全都站起来,扶着以双手掩面极不好意思的四姐姐肖曲莺来到了桌前。 齐安平今日多喝了两杯酒,这样的场合能不喝嘛,哥兄弟的相聚到一块儿。 他知道,这些个姐姐们凑合到一块儿,准得撮合这事儿,但他可没有料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这就来了,而且还是外祖母说话。 拔腿就要走,也不敬酒了。 哪容得你走,沈志遥,沈志军、沈志祥等一大帮上从后围上前,就好像提前早就商量好,要给他来个突然的喜从天降一般,牢牢的砸在他的身上。 “云芝,齐山,云灵,肖中你们为父母的,也是为儿女操心,总是将安平跟曲莺的婚事挂在嘴上。 说来,他们俩个的年龄早都过了办婚事的年龄了。 但好事不怕晚,好事多磨,既然是情投意合,今儿,我在中间做主,你们俩个尽快完婚!” “好啊!恭喜了!”众人叫好声不断。 “外祖母,我看明个儿就是个双日子,吉利的日子,就定在明个儿完婚吧!”肖曲莺大声提建议道。 “哈哈哈......,这也太急了吧!再等两天,安平,能不能再等两天啊?哈哈......”老太太笑道,“不管怎么说,还得容我两天的空,准备点东西给你们呢!” 忽闻得齐安平推脱道:“外祖母,我知道四姐姐对我她,我会回报她的,这事儿,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随着齐安平的话音落,众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落下,特别是四姐姐肖曲莺,谁都知道她等了齐安平这么多年,而他在众人面前说再想想,相当于没想好这件事啊? 一阵小尴尬。 想溜之大吉的齐安平被哥几个按住,动弹不得,四姐姐肖曲莺双手捂着脸,转过了头去,自然是伤心了。就好像是一件赠品一般,强行的赠送给人家,人家还不乐意要,挂不住面儿了。 忽闻得沈长清道:“安平,鞍前马后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亲外甥与亲儿子没有区别在我看来。 做为你的长辈,我要跟你说,人总是要结婚生子的,这才是生活。 你知道,能有一个人毫无条件的等你这么多年,这一份执着是有多么的弥足珍贵,天赐良缘,这才是人生当中最大的一笔财富,值得珍视。 既然,刚刚你外祖母说容出两天空给她准备东西送你们,就容出两天给外祖母准备东西,越多越好。 舅父将前街的一处宅院赠与你们,虽不是很宽敞,但也够住了。就是棠儿初试前,咱们住过的那一套宅院。这府中,也给你收拾出来一间房,随时过来住着。” “安平,我们都羡慕、嫉妒了。”哥几个大声道。 “表兄,四姐姐,祝贺你们!”沈梅棠道,脸上挂着由衷的喜悦。 “天赐良缘,就这么定了,长清说让我准备两天的东西,我这老底全都得抖落出来了,哈哈......,我的一双好孙儿,值得,就后个了,后个儿成亲。”老太太笑道。 “好啊,哈哈哈......”众人是皆大欢喜,特别是沈云芝,沈云灵这两姐妹,亲上加亲,亲得无法再亲了。 一件紧跟着一件一喜事,非是老太太、沈长清催得急,后日就要他们成亲,还不是后日过后,可能就会接到消息,沈梅棠几人要入宫了。 自小到大,齐安平长在沈府当中,他对沈梅棠的一往情深,沈长清怎么能不知道?以前,沈长清从没有说过什么,心中也挺喜欢齐安平的,但也知道棠儿只将齐安平视做表兄。 这一时,沈梅棠名列榜首将入得宫中,不得不深思将来之事,能想到什么,尽力的做好。 后宫之中的争斗哪一天停止过,什么样的手段没有过?为了争宠上位,多少的人把命,甚至家中人的性命都直接搭进去了! 试想一下,这选入宫中者一千人,三个月后留下三百人,三百人之中再封五十人,这将是怎样的一场淘汰赛啊?沈长清都觉得背后阵阵发凉,虽然,他的掌上明珠名列榜首。 树大招风。 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怀好意的人大有人在! 他不可能不多想,齐安平青睐棠儿之事,若是有人恶意传谣,没有的事也可能传成了真的,何况自古帝王多猜忌呢! 自那次胡百闲与他长谈,这个睿智的年轻人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也让他得到了启发。 若不是亲眼看见胡利辉穿着孝衣前来报丧,亲耳听见他说胡百闲葬身火海之中,他还以为胡百闲是自杀? 那日里,胡百闲的话中虽没有明说,自是知道这泄露机密之罪不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暗里却点出了沈梅棠选入太子妃之事,虽没有直接说出名列榜首。 胡百闲对沈梅棠的感情他看得出来,他以死,将所有的,俩人间能传出来的事事非非,收拾得一干二净,怎么能让人不动容?! ...... 第一八八章 喜庆成婚 齐安平跟肖曲莺今日成婚。 因老太太行动不太方便,齐安平自小在沈家长大,正如沈长清所说,亲外甥跟亲儿子没有区别,因此这婚事跟宴席之事,皆一一安排在沈府之中。 此婚事虽来得匆忙,也没有做声张,但沈家、肖家跟齐家也是这胜京城中的大户人家,宴席之事,至少也得接连的安排三天。 容出来两天的空当,给老太太准备东西祝贺齐安平、肖曲莺大婚,老太太是喜笑颜开。 几乎是没着闲地准备了不老少的东西,也真舍得了,将一根压箱底的金钗花,上面镶嵌着大拇指盖般大小的红色宝石,还围着一圈的小宝石,煞是好看,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本是出嫁之时从娘家带过的东西,送给了肖曲莺。 趁着有空,老太太也跟沈长清哥几个商议,梅棠、梅娇等几人皆选上了太子妃既将入宫,无论怎么说也得摆几桌宴席,宴请一下众人,聊表谢意。 一向低调的沈长清点头,众人商议罢,将此事排在齐安平婚宴之后,先行将请帖发下去。 管家任伯忙得一刻也着闲,脚打后脑勺。 这一边,刚刚在府中收拾罢新房,鲜花摆满,张灯结彩;那一边,召集人手前去派发第二波宴席的请帖,准备各种东西。 四姐姐肖曲莺这两日就住在沈梅棠这一边,这一会儿,好一大帮人围着四姐姐肖曲莺给她打扮,这可是今天的女主角,拜花堂的新娘! 大红鸳鸯锦的嫁衣穿在身上,端庄贵气,乌黑青丝高高的盘起,一根金翅的蝴蝶流苏钗斜插右鬓之上。 随着身体的转动,薄如蝉翼的金翅膀突突颤动,活灵活现,仿若百花园中抖动着翅膀的蝴蝶流连在花朵之上。 薄施粉黛,双颊红扉,美眸顾盼,华彩流溢。 红唇浅笑,艳丽可人,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咯咯咯,咯咯.......” 众人等是喜气洋洋,围看着眼前艳美的新娘,气氛极其地喜悦。这一天,无论是哪一位女子,一生都难忘。 这会儿,一袭水粉淡色纱衣的沈梅棠,宛若枝头一朵梅花般可人,手中拿着一朵珠花亲自插在四姐姐的发间,微笑的祝福四姐姐没满幸福。 四姐姐心中感激着沈梅棠,牵着她的手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着镜中的沈梅棠,见她不施粉黛的佳人色,端庄贵气,美得无与伦比、让人无法抗拒。 “妹妹,入了宫之后,四姐姐若能前去看你之时,一定去,四姐姐想你。”肖曲莺道。自然是舍不得这个妹妹入宫,说着话眼中潮湿。 “四姐姐,放心。”沈梅棠轻声道,“有姐姐,还有梅霞跟珍珠在身边,我们会相互照应的,若能与家人相见,我定招你前来。” “四姐姐舍不得你们啊!”肖曲莺罢,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成双成对的落下。 “四姐,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啊,我说,这是给大家留下来的金豆子吗?哈哈!”珍珠上前打趣道。 “咯咯咯......”众人皆笑。 正说着话,一大帮身着红衣之人向这边走来,边走边喊着:“吉时已到,有请新人前去拜花堂。” 随即,四姐姐蒙上大红的盖头,左手是珍珠,右手是沈梅棠,两个末有出阁的妹妹轻轻搀扶着,走向前厅之中。 前来赴宴的人几乎将沈府的大半个院子都给站满了,好不热闹啊! 有很多没有得接到喜帖的人全都来了,都知道了沈梅棠名列太子妃榜首之事,逢着她们家的喜事,谁不想来沾沾喜气呢! 更有甚者,非但是全家上上下下都来了,而且是抱着连饮数天宴席之心而来,非要在沈府住上几天,别提有多热闹了。 眼见着两位新人步入大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的大厅立刻安静下来。 见老太太引领着沈长清、沈云芝等等坐在前台之上,看着齐安平与肖曲莺拜华堂。 肖曲莺自然是高兴的,虽然头顶上蒙着大红的盖头看不见表情,但这齐安平脸上却好像阴晴不定的,一副无可奈何之样。 当他看着他的二妹妹清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多想这一刻,与他拜花堂的人是他的二妹妹啊!哪怕用他的生命少活上几年,甚至十几年去换,他都心甘情愿。 此时此刻,他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他了解他自己,这一生都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当然,这件感情上的事与四姐姐没有关系,他知道四姐姐对他好。 或许就如舅父所,人终是要结婚生子的,这才是生活。 二妹妹入了宫,众家人强行将他与四姐姐捆绑一处,他明白大家都是为了他好,这样,也算是最圆满的结局。 ...... 他如一个机械的木偶一般,大红锦缎狍子映照在他脸上一抹红光,在众人的面前,听从着指挥,拜了花堂。 众人刚刚开始饮宴,忽见管家任伯匆匆的行至沈长清身边说了几句,沈长清与沈长海几人快步而出。 院中又见送喜官前来,满脸堆着脸与沈长清道喜:“沈大人,府中有喜事,恭喜了。这次奉命前来,明日辰时过半,有车府门口,接府上四位小姐进宫。” “同喜,同喜。感谢送喜官。”沈长清礼道,“我外甥住在我这里,今日大婚,快请,喝一杯喜酒。” “恭喜了,沈大人。我这公务在身,还得去别去,这就告辞。”送喜官罢转身奔府门外,管家任伯急忙送上赏银送至门外。 “计划没有变化快,原计划的宴席来不及了。”沈长河道。 “嗯。”沈长清点头道,“先进去饮宴,今天是安平大婚的日子。” 少刻,哥几个走进大厅,众多的客人立刻将沈长清几个围起来,上前敬酒,热闹异常。 这一会儿,沈梅棠与珍珠回得住处,已经闻得送喜官送来的消息,没有料到如此之快。 稍稍歇息,灰兰跟玳瑁收拾着东西,虽然入得宫中什么都不缺,或多或少的也得带上几件衣裳、首饰什么的。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沈梅棠;; 第一八九章 先见之明 逢着天色擦黑之时,没有一丝的风,夜空晴湛,星光闪动。 沈府之中依然是很热闹,前来恭贺之人络绎不绝,管家任伯是前脚刚送走了一波附近的,后脚就又迎来了一波远道的,急急忙忙的迎进府中安排宴席。 沈长河前厅应酬罢,匆匆又来到后厨帮着师傅们忙碌。 这会子,撂下手中的活计,才发觉不知何时,右手的无名指上剐出了个口子,往外面渗着血。 对于一个整天转在厨房当中的人来说,司空见惯,也不当回事儿,虽然伤口很疼,但紧张忙碌之时也顾及不上。 正忙得不可开交之时,见一个端着菜盘而回的帮厨上前道:“四老爷,老爷让你到老太太的房中去一趟。” “好。” 沈长河撂下手中事,又与几个师傅交待了几句,洗过了手,急急忙忙的来到了老太太的房中。 室内灯火通明,老太太坐在正中间,沈长清,沈夫人等等家中人都在,自然是没有预料到,入宫之事来得这么急,明个儿早上辰时过半就有车来接。 这会儿,沈夫人搂着沈梅娇,一脸的不舍得啊! 老太攥着沈梅棠的手,眼中泪光闪动,珍珠坐在沈云灵的身旁,四夫人轻轻拍着沈梅霞的肩膀小声的安慰着。 一来,沈梅霞的年岁稍小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她娘的跟前; 二来,闻得入得宫中佳丽一千,三个月之后留下三百人,五十人封嫔妃,也是心里没有了底,空落落的不知所措。 虽然说,沈梅棠这位二姐姐位居榜首,还有着异常娇艳的长姐姐沈梅娇,自有光环能照到她的身上。但是,这宫中的争斗她也耳闻不少,未曾入得宫中,心中便是有些个惴惴不安。 无论是姿色还是才华,沈梅霞在心中自是衡量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而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恰恰属于美与丑中间者,谈不上美丽出众,也不能说长得丑,就卡在中间,给人留不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也是最不起眼者跟最容易被忽视者。 就好比书院里学习中等生者,不上也不下,先生们自是把目光聚焦在学霸与学渣之身上,因为学霸给先生脸上贴金,学渣给先生丢面儿。 这一会子,看着光**人的梅棠二姐姐跟胖得圆乎乎的珍珠姐姐,她到觉得既然没有生得与二姐姐一般光**人,还莫不如生得如同珍珠姐姐一般丑一些个更好。 总之,脑子当中全是杂乱无章的思绪,胡思乱想着,一双小手紧紧的抱着她娘的胳膊,小鸟依人之样。 “坐下,都坐下。” 老太太道:“做为长辈,凡事都会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也是舍不得,不舍得你们。特别是今晚上,更有一大堆的话要叮嘱着你们四个。 入了宫中,不比得家里,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管怎么说,你们四姐妹一齐入得宫中,总有个照应,一定要团结一心,可记住了,梅娇,梅棠、梅霞跟珍珠?” “嗯,记住了。”四人点头应声。 “梅娇自小娇生惯养,凡事儿喜欢拔尖儿,入得宫中不可如此,定要收敛。”老太太道,“我这身边的小丫鬟翠儿,生性机敏,遇事颇有些个主意,就让她跟金枝陪你入宫,我也放心。” “是啊,这样最好了。” 沈夫人道:“棠儿身边有灰兰跟玳瑁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随着她入宫。” “嗯,灰兰跟玳瑁跟着棠儿身边多年了,也了解棠儿的脾气秉性,就定她们俩了。”老太太一边肯定的说着话,一边拍着沈梅棠的手,沈梅棠点头。 说来,老太太将翠儿放在沈梅娇的跟前,自是掂量好的一件事情,有着一定的先见之明。 一来,是担心沈梅娇爱人前出风头,能有一个人及时的牵扯住她; 二来,也是了解她这个长孙女有着强烈有嫉妒心,莫在因争宠与沈梅棠之间生出间隙、隔阂......,翠儿在中间,自然是帮她掌握着这平衡关系的舵,老太太已经交待过翠儿。 稍刻,四夫人道:“家中自有两个丫鬟,年龄比梅霞长两岁,这两天正收拾着东西准备陪梅霞入宫。以为还有几天的工夫,却不想明个儿就入宫了,已经安排了沈志祥回去将她们接过来。” 太太点头道,“那你呢,珍珠?身边可有着合适的人跟着?” “咳哟,外祖母,我不用,你看我什么时候用丫鬟伺候着了?我闲麻烦,还不如自己来。”珍珠走到老太太跟前道。 “这样,祖母,就让姐姐房中的丫鬟晴雪,还有我房中丫鬟锦屏跟着。”沈梅棠道。 “婆婆妈妈的干什么?真的不用啊!”珍珠咕哝道。 “珍珠老儿,听外祖母的,这是规矩,你想多带两个丫鬟去,还不行呢?”沈云灵道。 安排好了人,一家人围坐一处又将能想到的话都说出来,也全都是叮嘱与谨慎行事,互相关照之事。浓浓的离别之情笼罩室内,说到深处,自然就是落下了泪。 不知不觉,天色黑透,前厅当中还有很多的宾客,四人也有着东西要收拾,各自忙去。 这会儿,室内只有老太太跟沈梅棠两人,老太太特意让她留下来。 望着如花似玉的孙女就要离开沈府,走入别人家当中,老太太禁不住的哽噎,隔辈情,情更重! 沈梅棠不知如何安慰疼她、爱她的祖母,什么样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眼泪若断线的珍珠而落,伏在祖母的怀中哭泣! “棠儿,自古帝王多猜忌,入得宫中,必要忘记从前所有事,更不可轻易说出女扮男装御尚之事,切记。”老太太低声叮嘱道。 梅棠点头,心中自是知道祖母话中之意,不可提胡百闲,虽然他已经丧命火海。 随即老太太取出一串翡翠项链,见那颗颗碧绿、清透的翡翠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光,宛若一潭碧水一般清幽。 少刻,老太太将项链戴在沈梅棠脖子上道:“棠儿,这串项链你戴着入宫吧,它会佑你平安。这还是祖母出嫁之时,所带来的最贵重的一件东西,一共二十八颗吉祥如意珠。 祖母的娘,可是非常的信这些,特意将此珠串拿到寺庙当中请得高僧开得光,灵光着呢!” ...... 第一九零章 送行大军 齐安平、肖曲莺的喜宴一直热闹到后半夜里。 由于前来喝喜宴的宾客有不少皆是远道而来,因此喝罢喜宴直接就住在沈府当中,喜气沾个够,明儿早上直接成密集的送行大军,送四位小姐入宫。 夜海如墨染,深邃悠远,仿若无边无际、浩瀚缥缈的大海。一轮满月高高悬挂在天空,一分钟,又是一分钟,以泼洒无尽的银光,悄悄地将夜色的雄姿打扮。 室内,刚刚熄灭了灯,合衣躺下的沈梅棠,辗转反侧,很是疲惫却又丝毫没有睡意。 秋月纤纤的银光,顺窗扑入,将室内照亮,她摸着放在身旁的那件淡紫色的衣裳,她用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将六一大师兄送给她的那三颗玉石子,绣入衣襟当中。 她忘不了他! 失了他,就跟失了她的半条命一般无二! 她成了半命人,她的心冻成了一块冰,将所有人冰封在心之外..... 她不相信,他会丧命在一场大火之中,化成了灰烬,而这件事当真与那胡大恶人无关吗? 她发了狠! 有招一日,必让那大恶人血债血尝!也化他为灰烬!为六一大师兄,还有卷昊雪恨!死得不惨都不行! “狗东西!” 躺在榻上的她耳语地咕哝着一句,颀长的身子猛然间向上一挺,头往后面一抑! 就像一条修炼千年的蛇,猛然间窜起要发起攻击时的样子,眼中射中幽幽的冷光,露出冷森森地獠牙,吐着腥红的芯子,阵阵冷气直贯脚底! “狗东西,我起誓,我对天起誓,我非得将你顷刻间化成灰烬不可!不可!” 她依然是躺在榻上耳语地咕哝着,顺窗而入的月光如银瀑一般将室内照得通亮,忽见她眼中闪烁着两团蓝光,宛若幽幽冥界燃烧着的两块冰之火焰,夺魂戳魄! ...... 忽又见她背转过身去,以那件衣裳将整个头部全都蒙住,低低的声音啜泣: “六一,你怎么就死了?你不是说,你不会死的吗?我深爱的人哪,你怎么就死了? 你让我活着承受无穷无尽的痛苦,这世上没有了你,所有的一切于我何用?于我何用啊?呜呜呜......” 她啜泣的声音,听得人的心都要碎了,她就这样啜泣着睡了过去。 如水的月光,渐来渐淡,似乎也跟着她一道变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 当黎明的曙光悄然降临,将这个世界通通点亮,林中的鸟儿齐齐歌唱,宛若一个百人的乐团,在演奏着乐曲。 珍珠穿着睡衣,双手插着腰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竖耳聆听着百鸟的歌唱,她可是喜欢着听鸟儿的鸣叫。 “珍珠姑娘,要不然咱们随身带上两只呢?” 小丫鬟晴雪跟锦屏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边道:“也不知道哪两只,是这一群鸟儿当中身份最贵重的?” “我到不是喜欢跟它们玩儿,就是喜欢听它们的叫声,觉得特别的好听!”珍珠转回头来道,“想抓上两只,你们俩个就甭指望了!我琢磨着一准是抓不到的。” “那怎么办呢?”锦屏问道。 “快点进来给我更衣吧,可别冲着它们使劲了!”珍珠话音不落,转身走回室中,晴雪跟锦屏在身后紧跟着。 卯时渐末,辰时欲出,金灿灿的朝阳洒下一层金辉。 灰兰跟玳瑁早将自己打扮的妥妥当当,这一会儿,正在为端坐镜前的沈梅棠梳妆打扮。 依然是清雅宜人的一袭淡紫色之衣,光洁的秀发之上只别了两件简单式样的首饰,薄粉淡施,清丽可人。 望着镜中的自己,对于昨日里忙碌了一天,睡得很晚又倍受煎熬的她来说,脸上挂着没有休息好的憔悴。 灰兰又拿起桃粉色的胭脂膏,轻轻的扫在了二小姐的脸颊与额角之上,看着气色好多了。 少刻,长姐姐跟四姐姐们全都过来了,四姐姐这位新娘身上的鸳鸯锦大红袍子得穿着三天,如一团火炭一般的喜庆与热烈。 沈梅棠起身,与众位姐姐说着话,虽然是大喜的日子,但离别的愁绪压在众人的心头,没说上几句话,鼻子一酸,湿了眼眶。 时辰差不多少了,老太太等众长辈们皆在前厅之中,沈梅棠一行人奔前厅而来。 昨夜里住在沈府当中的远亲故友可是不老少,这一会儿,全都成了送行的大军了,又都站满了大半个院子。 自小就熟识家中亲人众多,平平常常的年节就会有百十来口人前来相聚的沈梅棠并不觉意外,一一与众亲朋挥的致意,众亲朋恭敬的点头挥手,满满祝福的话尽在不言中。 大厅当中,老太太居中,沈梅棠、沈梅娇、沈梅霞还有珍珠,上前与祖母、外祖母及长辈们躬身施礼。 这一别,少则三个月,多则不知道有多久,老太太抱住沈梅棠,眼泪扑簌簌而落! 稍刻,沈长河端上来四小碗亲手煮的面,看着三个亲侄女与女儿都吃上一口,寓意顺顺利利,一顺百顺,千顺万顺。 沈夫人一手拉着沈梅娇,另一手拉着沈梅棠,话末有说出口便哽噎,形同一日嫁走二女一般,当娘的,舍不得啊! 大厅当中聚着很多的人,却不见沈长清。 “我爹呢?”沈梅棠擦拭掉脸上的泪问道。 “你爹舍不得看着你们走,他没事儿!”沈夫人道。 一阵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压抑。阳光照在门口前的大理石地面上,弹起一层晃眼的金光。 忽见管家任伯匆匆从外而入,上前与老太太道:“老太太,宫里来接四位小姐的车到了,等候在府门外边。” “棠儿、梅娇、梅霞还有珍珠,祖母、外祖母送你们四个上车。”老太太道,声音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送行的人群簇拥着,形若潮水一般地涌向府门口处,又像是羊群似的涌出大门口之外。 室内变得安静极了,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沈长清从内室之中走出,站在门口处看着涌向远处的人群,身形微微的颤动,视线模糊! ...... 第一九一章 冰火两重天 府门口外,马车缓缓向前。 老太太与众位亲人,眼中噙着泪,依依不舍的与沈梅棠几人挥着手。 每一辆马车跟前都跟着四名骑马的侍卫,另外还有二十名侍卫的队伍随在车后,加以保护。 街道两旁边站满了送行跟看热闹的人群,有不少的人自动的就跟在马车的后面向前走,这其中就有还没有脱下大红锦袍子的齐安平。 他要送二妹妹到宫门口处,直到亲眼见她下得马车,入得宫中,身影消失在眼前......,他可以娶不到二妹妹,但做不到长时间的见不到她的面儿,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疯! 这一会儿,见他快步走在人群的最前头,鲜艳夺目的大红袍子在阳光下很是惹眼,如一团跳动着的火焰,十几丈开外就能看着他。 人群边走边议论纷纷、嘻嘻哈哈、窃窃私语,更有戳戳点点者,以为他花堂都不拜了,新娘也不要了,跑到这儿追着看太子妃来看,可也真是奇葩,真是好热闹啊! 人群如蜂群一般密密匝匝、嗡嗡翻翻地随在马车的身后,朝着皇城的方向涌来。 就好像节日游行的花车一般,花车在前,黑压压的蜂群在后尾随,追赶着马车而来,所到之处,真是热闹极了! 沿着东大街一直往前,恰行至这穿城而过的胜京河流经处的桥上之时,突然间从一旁边的岔道上走出来一伙出殡者,个个披麻戴孝的,一路撒着纸钱跟奏着哀乐。 好像丧事还不小,浩浩荡荡的队伍排得很长,跟摆开了长蛇阵一般,当中间的马车拉着两口大红棺。 看热闹的人群就跟看见了千古奇观一般,看得更来劲了,爬树上的、踩石头上的,什么地方高就往什么地方爬,看得清楚啊! 马车停止了前进,为首的侍卫官上前与送丧者答话,因为这一道胜京桥容不下这么多人同时过去,偏赶着又同时到桥头,都是往对岸而去。 “这是谁家的白事啊?怎么这么巧,就在这儿碰上了,故意的吧!”看热闹的人群七嘴八舌道。 “谁知道了?真是触霉头啊,沈家大喜跟嫁女一般无二,他们却发丧,还碰到一块儿了,可真是的!”人群中,有人抱怨道。 “啊?”一人眼尖道,“你们快看,那前边穿着孝衣,肥头大耳的那个人,那不是胡府的大少爷吗?我没看错吧!”一人踩在石头块上,手搭凉棚道。 “没看错,是他,就是他,”有人也认出来道,“他给谁在发丧啊?难不成是前一时听闻胡府中烧了一把大火,烧死了二少爷跟三少爷,这事,可是当真啊?” “是不是真的,走,看看棺前灵牌不就知道了。” 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往发丧者那一边靠去,这一看,还真是吓了一大跳,果然是给他们家二少爷跟三少爷发丧,消息瞬间皆知。 人群就跟沸腾的一锅水一般,咕嘟咕嘟地开锅翻花冒泡,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了,难听的话自然也是不少。有很多的人都知道,沈梅棠与胡府的三少爷定过亲之事。 此一时,一位坐着马车入得宫中,热热闹闹,风光无限;一位躺在棺中即将入土为泥,冰冰冷冷,与世长辞,真好比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冰火两重天! 众人等将目光全都聚焦在那个上前与对方交谈着的为首的侍卫官身上,一边看着一边议论道:“怎招啊?谁给谁让道啊,这还谈不下来了是怎招啊?” “还用问吗?”一人道,“这太子的嫔妃,将来的皇帝的嫔妃,还能给他们让道啊?不就是个神尚书府吗?他们家一把大火烧了几天了都,这个时候出殡,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你快小点儿声吧,咱一个草根匹夫,谁也惹不起,神仙打架,可离得远点儿的吧!”一人说道。 眼见着双方交谈起来还没完了,僵持不下,侍卫官自是怕耽误了时辰上头怪罪,而对方却也不让路,堵在桥头处,谁也过不去。 且说马车当中坐着的沈梅棠,心中本就忘记不了胡百闲。 这一时,忽然见胡府发丧,透过车窗帘角卷起的一个缝隙,远远的看见马车上拉着的棺椁,眼前再次出现胡利辉哀嚎前去报丧的画面,顿时,若万箭穿心一般的难受,眼泪若断线的珍珠一般掉落! “二小姐呀,不能哭,不能哭啊!” 灰兰低低的声音劝慰道。自是害怕被车旁之人听见起疑,太子选入宫中之人,怎还遇这发丧的队伍哭泣不止? 沈梅棠银牙咬破红唇,淌出血来,心中更是发了毒誓,有朝一日,非得把挡在路口前这胡大恶人烧成一股灰烬!难解心头之恨! 突然间,人群骚动,见远处有数十名的侍卫在前开路,身后跟着一辆极其考究的马车而来,不用问,就知道这车中人的身份的尊贵。 侍卫官两眼一放光,与对面发丧事的人说道:“睿王车马顺此而过,你们还不让开吗?” 对方话都没敢说一声,直接退出三丈远之外,侍卫官狠狠瞪了一眼对面之人,也顺势让出一条路来,让睿王的车辆先行过去。 眼见着车辆停下,不一时,有侍卫上前道:“睿王道,请进宫的车辆先行一步。” 侍卫官点头,在前引领着马车快速的向前行去。 且说来者正是睿王,车中还有一人。 掀起帘角,看着浩浩荡荡出殡的人群,睿王嘴角闪过一丝笑,低声道:“今儿是大日子,你出殡!呵呵!” “咳咳,十分的隆重!”另一人补充道。 马车快速的向前驶去,不一时,便超过了进宫的车辆。 相交错的一刹,一阵风将车帘吹开,他看着一旁边的马车,知道他心上的人就坐在其中一辆车上,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怎么了你这是?看着自己出殡,接受不了,心里边不是个滋味了?”睿王问道,下意识的回头向后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 “咳咳,让我为自己悲哀、哭一会儿......”一人咳着道。 第一九二章 惊马救人 且说看热闹的人群都是这城中的百姓,谁不知道这胡府臭名昭着、臭名远扬的大恶少啊! 赶上他们家出了丧事,而且还是不小的丧事,全都幸灾乐祸、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牵羊抱狗地看起热闹来了。 也忘记了追着太子妃看这一当子的事情,全都围着他们家的丧事看起来了。品头论足、戳戳点点、嘻嘻哈哈,就跟看耍猴的马戏团一般无二,风景这边独好。 更有一些见缝插针的小贩,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大声的吆喝着叫卖商品跟不零食。 不知不觉当中,那高声叫卖的声音就跟哀乐一个动静儿,混音成一个调子,正好和拍,人群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尖叫声......,好像一台大戏正上演,就等着棺椁当中的人突然爬起不,一掀盖子,被气活了! “哈哈哈........哈哈.......” 笑声不断,甭提有多热闹了! 且说这胡大恶人本就做贼心虚,虽然他不知道一把大火到底有没有烧死老三?必竟没有亲眼看见尸骨,几具烧成焦炭棒、面目全非的尸体,谁也确定不了啊!况且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个官差,让他起了疑,怀疑老三早有防备! 但是,这老二可是他亲眼看着被他找来的人当场给砍死的! 遂,他心甘情愿的为老二披麻戴孝出殡,心中不停地祷告着胡百穜的冤魂不要来找他,全都是误杀,误杀,误杀! 一路上跟魔鬼附身了一般地叨咕着,又或者像是一个病人,直到叨咕得口干舌燥,自己都觉得无趣之时方停下来。 试想一下,被砍死了,叨咕几句误杀就完事了吗?若换成自己,准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冒着被雷劈死的风险,也得作得个鸡犬不宁,六神不安! 也罢了,厚葬他们便是,胡大恶少想着。 他早就得到了消息,算好了时辰,特意在此处与沈府进宫的车辆相遇。 虽然,他说过不娶到沈府的二小姐他能死,准能死! 但是,如今娶不上了,他也没有勇气去死了,他也根本没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跟自己说,全当以前说过的话是个屁,一阵风吹散了。 他本就是个无赖,无赖说过的话可不就是个臭烘烘的屁,何时做数了。 一肚子的坏水,他可没想干好事。 他赶着这个时候出殡,就是想让沈府的二小姐难受难受,触触霉头,就此进宫也倒霉,简直坏透了腔了。 双方正僵持着,没想到,遇见睿王车辆从此路过,吓得他灰溜溜地躲闪到一旁边,不敢吭声。 这会儿,正窝火,看着自己跟猴子一般被人看着,又大发淫威,比比划划地让凶恶的家奴打撒人群,偏巧就看见了齐安平。 齐安平哪有心思看他们家出殡,心中只想着往前赶,追上二妹妹的马车,这人头攒动的,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得往前挤啊! 胡大恶少命令家奴打退人群,人群往后退,齐安平往前,恰又穿着一身的大红锦袍子,很是惹眼,被这大恶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当然记得那夜里在街头两车撞到一处,厮打一处之事,心中顿时恶念起,招手几个凶恶的家将道:“去,把那个穿红袍子的人给我抓住,往死里打,打!” 为虎作伥的恶家将五、七个人扑上前,齐安平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团团围住,厮打成一团。 一个人打五、七个凶恶家将哪能打得过啊?不一时,便被打倒在地,叽里咕噜地滚来滚去,看热闹的人群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水泄不通。 人群当中自是有那刚从沈家赴宴出来的人,认得齐安平啊。 虽然,看着张牙舞爪的胡大恶少没敢伸手上前,但是,也没有就这么的看着,知道齐安平身单孤不是其对手,遂撒腿如飞的前去沈府报信。 场面越来越乱,忽见又冒出来几个凶恶家将手中拿着木棒,凶狠上前,围着齐安平打,不一时,打得满脸都是血。 人群惊声尖叫,看出来了,这胡大恶少是往死里打,要弄出人命来,四处乱跑。 且说人群当中有两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也是刚从沈府中出来,是肖曲俪的丈夫李幽沾的叔家兄弟,双胞胎,一对双兄弟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唤做李幽超,一个唤做李幽越,其二人唤肖曲俪为嫂嫂,肖曲莺嫁给了齐安平,这亲戚的关系自然是不远。 他们俩人没有四处乱跑,李幽越想冲上前将已经被打得半昏的齐安平抢回来,但看着十好几个恶家将哪是对手啊,不等靠上前就得被打倒,急得直搓手。 忽见李幽超低声与其兄弟耳语几句,两人趁人不注意将地面上齐安平被撕扯下来经袍子捡起来,奔着灵车就去了。 这兄弟俩家中养着很多匹马,非常的了解马的性情。 知道马怕闪,怕鲜艳颜色的刺激,特别是对红色非常的敏感,必然是要受惊的。而此时,也只有狂躁的惊马或许能冲散恶家将,救下齐安平。 说时迟,那时快。 一个奔着一辆灵车而来,还没等扶灵的人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李幽超站在马匹之前,突然间狂抖手中的红绸,马儿前蹄抬起多老高,嘶嘶长鸣。 一人眨眼之工,李幽超上前一把夺过车夫手中鞭,‘啪嚓’一鞭子抽在马身之上,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大的棺椁落地,马儿疯狂地向前奔去,人群大乱! 另一灵车也如此,这两兄弟两人撒腿就跑,街头之上立刻炸锅了,呜嗷喊叫,抱头鼠窜! 马儿受惊暴躁起来,挣脱缰绳狂奔,速度快得惊人,有几个动作慢了的恶家将,直接被马踹飞,跟死狗一般躺在地面上奄奄一息。 胡大恶少也是没有料到,一脸的狐疑,马儿怎么会受惊?眼见着棺椁皆摔落在面上,盖子都要摔掉,心虚的他,以为老二跟老三前来找他索命,顺脸直往下淌汗,吓得直哆嗦! 李幽超、幽越两兄弟,趁乱背起被打得已经昏死的齐安平就跑...... 第一九三章 彻头彻尾 且说沈府自是得到了消息,沈家、齐家跟肖家这婚宴还没有摆完,惊闻此事,恨不得全府中人都跑出来,直奔事发现场。 沈长清知道这大恶人存心故意的在找茬,早不发丧,晚不发丧,偏赶着此时与沈府进宫的车辆撞在一处,又将齐安平给打了,气不打一处来。 管家任伯急忙命人前去官府报案,跟在沈长清的身后急急往出事地点奔来。刚行出不多远,忽闻得马声嘶鸣,街上之人到处乱跑,是乱乱哄哄。 前面有折头返回来的家将大喊:“快些闪开,有惊马狂奔!” 人群呼啦啦地散开向两侧的树影之下,见一匹挣脱缰绳的马儿在前狂奔,紧跟着其后的马儿还拖着一辆平板车,哗啦啦地奔来,犹如一股狂风刮过,看得众人直傻眼。 忽见一队官差约有四、五十人骑着马匹快速的向前赶去,其中一人见沈长清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惊马疯狂地跑过,急忙飞身下马上前拱手道:“沈大人,已经接到府中人报案,立刻赶过去。” “惊马伤人了,路上有伤者,喊人来救助。”沈长清厉声道。 “沈大人放心。”官差挥手身后两人道,“速回去,在招来些人手,务必快速的制服惊马。”两人转身而去,官差急速奔向前方。 “往日里,没见得官差速度如此之快,今儿到是及时了。”管家任伯道,“老爷,上车往前边看看去。” 长清大步跨上马车,又往前边赶去。 且说闻得胡府挑衅,齐安平被打,沈志遥、沈志军跟沈志祥,还有卷铁,李幽沾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哪受得了啊?窜出府门外,直奔前边狂奔。 特别是卷铁,恨得牙根直痒痒,自己的弟弟卷昊至今生死不明,虽然是传闻传得与胡府大恶少有关,但怎么就没有传别人呢?卷铁恨不得一拳就锤死那恶人! 正往前跑着,忽见李幽超、幽越兄弟两人,身上背着一个被打得血淋淋跟血葫芦一般的昏死之人,快速的向这边跑过来。 李幽沾上前大喊道:“幽超,幽越,身上背着的何人?” “齐,齐安平......,还有一口气,就是流血太多了......”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 “快点背回去救治。”卷铁不待话音落,径直向前跑去。 “卷铁,你站住!”李幽沾喊道。自是知道卷铁的性子,找那恶人为他兄弟卷昊复仇去了。 眼见着卷铁眨眼之工跑出五、七丈之远,根本就没有停下来之意。李幽沾人急忙一边喊人追上卷铁,一边蹲下来按住齐安平身上的伤口止血。 恰此时,沈长清的马车赶到此处,跳下马车将齐安平抬上车回府中急救。沈长清脸色铁青,青筋暴起大步奔着前方而来,任伯在后紧跟着,沈长清恨道:“今天这事儿,没完!” “老爷,莫急啊!”任伯劝道。 隔着不多远,就能见着倒在路边沿儿上的人,皆是被惊马踩伤之人。且说胡大恶人胡百克,见场面失控,大事不好,调头就跑。 跟着他身后一直也不吭声,干打雷不下雨、呜呜干嚎着的管家矮冬瓜,扯着他的衣袖道:“大少爷,还有摔到地面上的二少爷跟三少爷呢,你不能不管啊?” “你快在后收拾着,我回去在喊来一帮人把他俩抬到坟地去,快去!”胡百克喊道。 “哎!” 矮冬瓜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跑出很远的大少爷,招手身边的一个家将,奔着棺椁处而来。 自那一场大火罢,矮冬瓜彻头彻底尾的转变,就跟变了一个人一般无二。 自跟着胡百克一块挨了一顿鞭子之后,他算彻底的认清了这位披着人皮不干人事儿,心狠手辣的大少爷! 细思极恐。 不言而喻。 对于自己的亲兄弟都下得了死手,他还会把谁放在眼里?莫说一个远方叔叔的管家,就算是他爹,他嘴中的老头子,若是有不中用的一天,恐怕都难逃他的魔抓! 自那以后,矮冬瓜知道想改变一个人是不可能的,特别是胡百克这样的人。 对胡百克发出的指令言听计从,不在多说一个字,只思着莫哪日丧命在其手中便好。反过头来说,盼着他早日的跟着二少爷、三少爷一道就去了。 这一会儿,命令几个人,强强将掀翻在地面上的棺椁摆正,推到树影之下,就别在太阳底下暴晒了,死了也不得安生。 棺椁已经被摔得开裂,顺着缝隙能清楚的看见其内之人的衣裳,跟飘出的一股酸腐之味儿,让人不停地作呕。 矮冬瓜心中自是为这二少爷跟三少爷鸣不平,知道他们都是冤死的。 虽然,他知道三少爷城府很深,颇有谋略,也怀疑三少爷是否真的烧死了?但是,手上没有证据能证明他还活着,只能当他死了! 在府中不得烟儿抽的二少爷死了也白死了,胡利辉本来就不喜欢他,虽然是亲儿子,哀伤过罢也就过去了,还能再把那胡百克打死,给他偿命吗?也不太可能。 正等着人前来抬棺,忽见一队官差奔着此处而来,为首之人自是认识这胡府的管家,上前还没等说话,矮冬瓜一遍,跟以前牙尖嘴利的他判若两人。 官差一一做着记录,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毕竟打伤了人,惊马伤到了人。 这事儿,若是搁在以前,或许就简单的处理一下完事了,但现在可是不同了,沈长清的两位女儿可是选入宫中。 官差自是清楚,虽然说哪头儿也不想得罪,但也要秉公办事。 不一时,矮冬瓜安排好人等抬棺椁至坟地处,好生的安葬,自己跟着官差前去说明情况,说白了就是被拘留审查了。 看着倒在路边上受伤的人,矮冬瓜到希望多花点银子给这些人治病去,府中的银两留给心狠手辣的大少爷去败坏,简直就是白瞎。 况且,二少爷跟三少爷都不在了,他一个人花得了吗?得帮着他往外花啊! ...... 第一九四章 闫理当 一份小档案。 姓名:闫理当 性别:男 民族:汉 学历:最高学历也是最顶级学历,拔尖的那种学历。(他自己说了就算。) 职业:太子 出身:贵族 年龄:21岁 最喜欢的颜色:黄(好像没有其它的可选择性,满眼都是金灿灿的黄。) 社会关系:父亲闫灏纯(九五之尊,当朝天子。) 母亲:张皇后(非是他生身之母,对他非常关心。) 性格:有点不太靠谱。(经常突发奇想,想法大胆前卫,什么事情想干就干,回头一看,有点儿扯淡。) 简历:一岁至不满三岁的幼儿期,咿咿呀呀学语,吃饭睡觉磨牙。 可省事了,可好哄了! 给什么都吃,坐着、爬着、跪着、扣着,吃着吃着都能睡得着,不是哭就是笑,只能用这两种方式来表达他的满意跟不满意,别的一窍不通。 三岁到七岁,学龄前儿童。 这一阶段,他的智力发展加速,活动范围加大,接触事务增多,但缺乏对危险事务的认知和自我的保护意识。(也用不着他认知,不用费那脑细胞。无论到何处,身后跟着的奶娘好几个,宫女跟小太监一大堆,还有几个提着药箱子瞪眼看着他的御医,争先恐后、加塞排队的伺候着他。没伺候上的,直掐架。) 七岁到十三岁,学龄期。 这一阶段,体格稳步的增长,身体发育已接近成人水平。控制、理解、分析、综合能力增强,是到了好好的接受教育的重要时期,学习知识了。 非学无以广才,何况太子乎? 小夹板给你上上,太子怎么了?学得更多! 起早贪黑,加减乘除的口诀、名家百篇得往下摘抄背诵。习礼习文习武又得习艺,多方面培养能力,理解力,一步一步的由易渐难。 这个年龄段的他,特别喜欢玩,跟同龄的小朋友们玩,只要放他出去,跟脱缰的野马一般无二,抡蹄狂奔,风驰电掣; 不单单是狂奔瞎跑,还总是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问得先生直懵圈、翻白眼儿,看着懵圈翻白眼儿的先生,他的兴趣更高了! 十三岁至二十岁之间,青春期。 继婴儿期之后,人生的第二个生长发育的高峰期。说来青春期是一个变化的时期,是一个反抗时期,也是一个负重时期。 总得学习着做一些事情,大人自会教习着去做,到是不用他去做什么家务事,出体力的活计。 割草、喂马、打柴、放牛,顺道儿还得打猪草什么的活计都是穷苦人家孩子做的事情,压根就跟他沾不上边儿,要不怎么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儿! 没有被授予什么官职,其实,他也想兼任点掌实权的官职,但他爹没给他,可能是怕他学习太累,有点不舍得。 皇城很大,面南背北,气势恢宏,坐落在胜京城的中轴线上,两代十几位皇帝都住在这皇宫之处理政务跟起居。 上千间的殿宇,遮天蔽日。 全都是砖木的结构,金灿灿黄色的琉璃瓦片盖在房顶,各种造型的瑞兽装饰檐角,房檐之上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绘,映现出皇家至高无上的权威。 宫城东南西北各有门,从南到北分成几个区域跟后院,而内庭区的东面,就是太子居住生活的地方,也就是东宫。 学无止境。 平日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跟学习,并不会因为成年了而就停止了学习,反到是这一生都在学习,即便是登基之后,仍然需要笔耕不辍的学习再学习,努力再努力。 还有就是得跟着他爹这个当今最大的官儿,一把手,学习处理日常的政务。 总还得需要锻炼一下吧! 大事都是他爹说了算,当然了,他身边也都是围着一群实力强干之人。 必然是要防备着点什么,说白了,就是防备着其它的皇子窥视太子之位; 另外,也是为了培养成才未来的继承人,越优秀越好,最起码得像他爹一半吧!然而,他真的就一点儿也不像。 平常办公地点在他自己家里,到是轻松愉快,不用费时费力地把时间耽误的道上。如果他爹需要见他商议些事情,喊他一声,他在到他爹哪儿去就行。 日常就是这些事情,他爹的身体健硕,也正是好时候,离得他登其还早着呢!说白了也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这日里逢着酉时过,桌上头还堆着一大堆好几天也没有动过一笔的,应当摘抄的名家大篇等等。 也不知道为什么?天生就写不好字的他,看着别人写出字很好看,就极其的喜欢,但最好的笔墨纸砚摆在跟前,落笔下字,一横一竖还可以,一撇一捺就没个看了! 看着恼火,笔墨纸砚全都跟他作对,揉皱的宣纸一团又一团的满地开花。即便是难看的字儿也没写上几个,宣纸撕没了,所幸,笔一丢,不写了! 转身出得门来,直奔后院的花园。 花园靠着北门一侧,景致极佳。假山水池,奇花异草,还建有亭台楼阁的、读阁等等。 他的爱好挺多了,无论哪一样都有专门教习之人教他。 这一会儿,见西面天空烧得火红一片,巨大的金乌还剩下大半张脸,就要坠落在遥远的天际线下方。 道道红光,穿云破雾,穿林而过的照到花园之中,此时赏花也是一境,影醉夕阳,若美人半醉,红光满面,酣春力倦。 当然了,这些都是有人特意教过他的。 虽然时值仲秋,大多数的花期都过了,但这里是皇家花园,专门的有人照看着,一年四季都有着开不完的花朵。 仿若春季的大百花园,嫣红姹紫,万朵争春,竞相开放。 特别是那月季、玫瑰家族系列、妩媚多姿、芳香浓烈的花卉,不光是离得老远就能闻见浓浓的花香,沁人心脾,而且在夕阳红光的映衬之下,仿若烧起的一团火焰一般,极其的好看。 他信手摘下一朵,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身后归跟着的一个小太监道:“爷,小心着点儿,有刺别扎到了手啊!” “人都到了吗?”他笑着问道。 第一九五章 冰美人 夜空如墨染,深邃悠远,皓月当空,四周围很是安静。 宽敞的院落中,几个小太监搬着十几盆的桂花一字排开,正值着仲秋时节,天清露冷,一树树的桂花开了。 香风冉冉,艳溢香融,沁人心脾,满院生香,让人禁不住的抬头仰视着天空当中的明月。某一个瞬间,仿佛院中的桂花飞入月宫,光射处,冷浸一天的的秋碧。 “棠主娘娘,天凉了,咱们这就回室内去吧,别凉着了!” 小丫鬟灰兰穿着一身崭新的宫人侍者服装,小声的与沈梅棠道,一旁边还有穿着一模一样的小丫鬟玳瑁。 自早起来入得宫中,沈梅棠被安排的此处住下。 “嗯。” 沈梅棠听着这称号‘棠主娘娘’感觉有点不太适应。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她在室外赏月,欣赏了半晌了。 入乡随俗,入得宫中就得按照宫中的规矩来,一千位佳丽全都取名字当中最后一个字儿称为主,若是有绕口的或是重了的,可以唤做两个字儿。 就比如说珍珠,单单叫做珠主,有些个饶舌跟别嘴,就可以唤做珍珠主。但不可加上‘娘娘’二字,还没有到封妃之时,没有这个权利。 沈梅棠自是榜首之人,待遇特殊。 称号当中暂时可以加上‘娘娘’二字儿,直到三个月后,若是正是封妃,封为太子的正妻,可直接唤其太子妃娘娘,不在唤其棠主娘娘。 虽然说天气还不是那么的冷,但毕竟也是仲秋的夜晚,没觉得冷之时手已经冰凉。 沈梅棠转回身来,看着身后不算是很高大的一处殿阁,虽谈不上华丽恢弘,但看着也雅致舒适。或许,在她的心里,起居之处就应当是这个样子。 特别是中间黑色金丝楠木、金漆书写着三个大字‘海棠阁’的匾额,高高悬挂着,与金灿灿的琉璃瓦之下,饰以金漆的彩色绘图一并在月下闪着光,夺目耀眼。 非是偏这一个‘棠’字儿与沈梅棠名字当中字儿重合,而是沈梅棠自小就喜欢这梅花与海棠。 这匾额上名字,看得出非是现在才挂上去的,冥冥当中,好像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似的。 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领着四个小宫女,前来伺候着棠主娘娘。 这也是特别的待遇了,其她的那九百九十九个佳丽也没有这待遇。 按照排名,百名以后的主子,莫说没有掌事的宫女引领小宫女伺候着,身边也只能带着一位丫鬟入宫。 看着榜首之人,一边羡慕着又一边的嫉妒着,很是矛盾,但也没有一丝的办法。 这会儿,沈梅棠向室内走去,水晶珠帘的门帘立刻被站在两侧的小宫女,以金钩搭起,躬身施礼,声音很轻地说道:“棠主娘娘,慢些走。” 脚下铺着厚实的地毯,踩上去很是绵软,感觉舒适。 一股股桂花的清香由室外飘进来,满室生香,香气袭人。 方方正正的外室,规矩典雅考究的装饰,看着很是气派规整,就连墙角边三角形的几案上,摆放着一支葫芦瓶,也是最顶级翡翠雕刻而成,奢美而珍贵。 两个身着鸭蛋青色的小宫女站在内室的门口处,半低着头,身子微微的前倾,见沈梅棠走过来,伸手挑开又一道水晶门帘,轻轻道:“棠主娘娘,慢些走。” 内室之中,装饰简约,自是有利于歇息。但简约可不等于简单,每一处皆是用心考虑过。 沈梅棠坐在桌前,掌事的宫女端上来香茶,轻轻的放在桌上。 动作娴熟的给沈梅棠倒上了一杯之后,双手交叠在一处放在胸前,微笑着,眼光四十五度角的看着地面道:“棠主娘娘,请用茶。” “锦青,你坐下吧,不必拘谨。”沈梅棠说道,声音很是沉着。 “不,我得站着伺候棠主娘娘,这是宫里的规矩。”锦青微微躬身道。 见她生得一张圆脸,约有二十五、六岁的年龄,或者更大一些。不大也不小的眼睛笑起来之时,眼角有几道鱼尾纹。身段不高也不矮,略有些个偏瘦。 “锦青姑姑,刚刚听你说你姓王,叫做王锦青。恰巧,咱俩是一家子,我也姓王。”站在一旁边的灰兰微笑着说道。 “是啊,我家里父母皆是王姓。”锦青道。 “咯咯咯,锦青姑姑可是双重的王姓,我母姓刘,父亲姓王。” 灰兰咯咯笑道:“对了,有一件还要问锦青姑姑,咱这宫里有寺庙吗?我来时匆忙,想到寺庙里烧住香,还个愿。” “有。”锦青道,“寻着白日里,有宫人引领着新来者,熟识宫中各处之时,我领着你去。” “太好了,谢谢锦青姑姑。”灰兰欢喜道。 喝了一盏茶,只觉得茶水入到口中很香,沈梅棠问道:“锦青,此茶入口很香。” “棠主娘娘,这是新采摘下来的桂花茶,专门捡着那一种金桂,将将半开之时而采下的,在助于安神。”锦青道。 “嗯。好茶。”沈梅棠赞道。 稍刻,灰兰跟玳瑁伺候着沈梅棠洗漱罢,扶她躺在榻上歇息,室内熄灭了灯。 突然间,环境的变化,令沈梅棠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室外的明月高悬,能看见月光将桂树的影子投上窗上,一丝的风都没有。 沈梅棠起身,推开了一扇窗子,立刻阵阵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香沁心脾。 突然间离开了父母,来到陌生的环境,又逢着这仲秋之时,她怎么能不想家,不想家中的亲人。 想起每年的中秋夜里,家里五、七十口的人聚会一处,说说笑笑的一直热闹到后半夜里,上下眼皮地都开始打架,还都不愿意睡觉去,打开着的话匣子关不上,她的嘴角微微的翘起,笑了笑。 笑容若天空中的一道闪电,只一刹,便消失了! 她又想起了跟六一大师兄在书院里赏月的情景跟进宫来的路上,看见他出殡的队伍,她失声痛哭! 大半个多时辰,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就这样与天空的明月对视着,脸上一点儿的表情都没有,身上变得冰冰凉凉,宛若月中飘下来的仙子,冰美人! 第一九六章 游宫 下午,沈梅棠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之上,头顶上搁着一块湿热的手帕,刚刚醒来的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昨晚上睡得晚,又忘记了关上窗子,夜里自是着了凉。原本病着的身子就没有痊愈,这会儿,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才醒过来。 灰兰跟玳瑁小心的伺候在身边,时不时的看一眼棠主娘娘脸上因发着烧而腾起的两团令人不安的红晕,又互相对视一眼。 暗暗责怪着自己,不应当粗心大意,以为有着锦青姑姑在,还在着四个宫女伺候着,自己就可以轻松的睡大觉了。 然而,却在早上起来之后,发现棠主娘娘发着高烧,似乎已经烧得昏迷,室内的窗子敞开着,没有见到锦青姑姑也没有看见伺候着的小宫女。 吓坏了的玳瑁看着棠主娘娘,灰兰急急忙忙的去侧室敲窗喊醒了锦青姑姑,让她快去请来御医。 一边扣着衣裳的扣子,一边走出来的锦青姑姑问了问情况,点了点头后,去另一室叫醒了四个小宫女,转身出去请御医。 玳瑁急得眼中直掉泪,不停的责怪着自己,用能想到的所有的方法,为棠主娘娘降着体温,喊了她半天,却也没有闻得她发出声音。 约有半个时辰,太阳升起来多老高,才见到一个提着药箱前来的年岁很轻的小御医,前来诊治。 灰兰跟玳瑁急得形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小御医诊治罢,下了药方,锦青将药方送出后,约有半个时辰,药房送来了药。 “快,快点吧,这都多长的时间了。”灰兰催促着,扶起沈梅棠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玳瑁一口一口听喂着药。 “今天宫里有安排,或是新入宫之人由人引领着熟识宫中各处。棠主娘娘病倒,我前去告知一声,暂时不能过去了。” 锦青言罢,转身出去,至门口处与两个小宫女又嘱咐了几句,好生的伺候着棠主娘娘,小宫女应声点头。 那一边,沈梅娇与沈梅霞还有珍珠几人,早起来便聚集在一处院落之中,千名佳丽被分成了五个班,形同书院一般,每个班都有掌事的姑姑引领着。 院子当中可是站了不少的人,每个主子身边还跟着丫鬟,有跟着两个的还有跟着一个的,人数翻倍。 稍刻,姑姑前来,命令着主子身边跟着的丫鬟全都回去等着,合着也是人数太多,不好管理。 一阵窃窃私语之后,人数少了一大半,可算是安静下来了,姑姑手中拿着名单,一一点名核对罢,排好了队伍,引着大家熟识宫中各处。 自站在这个院落之中,珍珠就翘脚四处张望着,她在找沈梅棠,直到队伍出发之时也没有瞧见她的影子,当然也没有看见灰兰跟玳瑁。 “梅棠去哪儿了?”珍珠重复着。 “早起来就没有见到她的影子,或者妹妹不用走这程序吧?”沈梅娇小声音说道。 “你们俩在前面,我上最后边去,外一梅棠从后追上来呢?”珍珠的话不待说完,趁着姑姑不在意之时,跑到队伍的最后边去了。 忽见身着艳丽衣裳的方嫣红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两个贴身的丫鬟扶着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 一看就知道,她随身带进来两个丫鬟,宫中又派给她一个宫女,待遇也算是排在前头,算不错的。 说来,沈梅娇也排名在前,但身边也只留下两名自带来的丫鬟,没有宫女使唤,而珍珠跟沈梅霞带来的两个丫鬟也只留下了一个在身边。 方嫣红自是认得珍珠,目光对视的一刹,直接抹搭一眼珍珠看向一旁边,珍珠也没搭理她,直接的绕过她,跑到队伍的最后边。 春晴园跟云锦宫中的事情历历在目,还有书院里她的那个哥哥方一世,珍珠看着方嫣红被两人搀扶着,一步一步向前挪着步的背影,知道这方嫣红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虽然,此一时,并不了解她爹吏部尚书令是怎样的为人,但这哥俩都不怎么招,他爹又能好在哪去呢?珍珠边走边胡思乱想着。 如长蛇一般的队伍,蜿蜒着向前,越是在后面就越听不见姑姑在前说着什么,珍珠是个自来熟,她可不怕生,心想着在这宫中,总不能走丢了吧?有什么好熟识的。 阳光穿透树影,在地面上投下斑驳橙色的光点,光怪陆离。 穿过一个花园,向前走去出现一个荷花池,又似一个小型的人工湖。 荷花已落,静静的湖水在阳光下像一面镜子般反着光,周围没有一丝的风,灿烂的阳光洒落湖面上,有很小的浪花扑上岸边的白色的、形若天鹅蛋一般光滑的石块上。 珍珠时不时的回头看着身后,这会儿,又望着湖面,心里边寻思着一会儿散了之时,寻个机会去看梅棠,一时看不见她,她心里总是有些放不下。 ‘扑通’ 一块石头正砸在珍珠眼前的水面上,‘扑通’一声,水花飞溅,溅得她满脸,满身皆是。 “咯咯咯,往前走,好玩,真好玩。” 一旁边的方嫣红拍着手上的灰,说笑着往前走去,走出两步远,又扭回头瞥了珍珠一眼,一副挑衅的模样。 珍珠早起来脸上化了妆,进宫了必须得化妆这是规矩,姑姑早已经教过了。这一会子,脸上全都是水,还有些个湖水的土腥味儿。 她只能以袖子在脸上点几下子,害怕一擦就花了妆,变成了个大花脸。 看着拿戏耍别人不当成一回事儿的方嫣红扬长而去的背影,珍珠真想一较力飞起一脚就把她踢到湖里边去,直接淹她个半死,或者直接把她淹死。 她想了想,没有那么干,忍了这口气,继续往前走,就跟事情没有发生或者发生在别人身上一般。 珍珠的一声不吭,什么反应都没有,反到是令方嫣红感觉到意外。 实际上,她也是一直在寻找着沈梅棠的身影,自她闻得沈梅棠名列榜首那日,在家里不知道摔碎了多少的东西?她就是气,就是气她名列榜首,凭什么不是她?! 第一九七章 飞扬跋扈 且说方嫣红也一直在寻找着沈梅棠的身影,自她闻得沈梅棠名列榜首那日,在家里不知道摔碎了多少的东西?她就是气,就是气她名列榜首,凭什么不是她?! 气到入了宫中,忽又闻得沈梅棠可以唤做‘棠主娘娘’而她只能被唤做‘红主’没有娘娘这两个字,而且只来了一个小宫女伺候着她,住的地方也不够宽敞跟气派,她就更气了! 恨不得立刻将她爹喊过来,将她住的地方装修得个金碧辉煌,弄她百十来个宫女扎堆的伺候着她,这宫中唯她独大! 身边的人自然而然是劝着她,当然也是临来前家中就有所嘱托,知道她跋扈、张扬的性子。前一时,春晴园中被蜜蜂蜇跟锦园当中的大马趴,脸都戗破了皮的事,谁都看见了。 方嫣红她也知道初来乍到这宫中不可过于招摇,忍了又忍,思着也是临时住在此处,或者没多久就搬到别处住了呢,也未可知。想想那么十几个人挤在一处的呢,不也得住着。 但天生就气量狭窄的她,越想这头名就越气,这些日子以来,没干别的,光是生气了,每天气得饱饱的。 这事怪谁呢?只能怪她自己嫉妒心太强烈了! 若是让她当上这太子妃,可能她又会强烈的嫉妒皇后了吧? 谁让皇后的等级跟辈分比她高,待遇比她更好呢?说白了,嫉妒形同疯狂生长的野草一般,随时随地都是往上涨,何时见它掉头向下、萎靡不振了呢? 有时候,可能方嫣红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么的气?沈梅棠没有招惹她,一手指头也没有碰过她,但她就是受不了,就是想针对她,背后就是强烈的嫉妒心在作祟! 这一会儿,洋洋得意的她,仰脸朝天地往前走,眼前是溅起的水花溅得珍珠满脸、满身都是的可笑模样! 她得意的笑着! 阳光晃眼,她就闭上眼睛,左右都有人搀扶着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她不怕会掉跌倒或者掉到湖里边去,三个人照看一个还照看不过吗? 风和日丽的天空湛蓝,没有一片的云彩,湖边的小路呈现一个圆弧形的弯向前,软底的缎面鞋踩在圆形的鹅卵石之上有些硌脚。 珍珠手搭凉棚的向前望着,队伍的前头已经看不见,正想快步往前,忽然见对面又来了一个队伍,前头有姑姑引领着。 珍珠恍然大悟,原来被分成的几个班是相互交错着熟识宫中各处,看来即便是走在队伍的最后头,也不会看见所追来的沈梅棠。 懒得理方嫣红,珍珠初来这宫中,自是不想惹事,更不想将什么事情牵扯到梅棠的身上,拖她的后腿。 想快步的跑到队伍的前头去,却见另一队伍如长蛇一般快速的向这一边而来,不得不等着对面的队伍过去之后,再往前去。 恰在湖边,对面队伍的最后面走过来了一个人,逆光看着身影眼熟,仔细的一看,是前两次见过的孔宁儿。 见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裙,似乎是阳光晃眼,半低着头往前走着,好像没有看见对面停下来,直奔她身前而去的方嫣红。 珍珠对这孔宁儿的印象并不好,还记得春晴园当中为她解了围,遇蜜蜂蜇之时,她不管不顾地跑了,还煞有介事地谎称去找人,一去不回。 接下来的云锦宫中,珍珠与沈梅棠几人迟到,方嫣红上前奚落,她却佯装不认识,跟黄花鱼一般顺着路边直接溜边走了。 珍珠知道这跋扈贯了的方嫣红冲着她而去,非得欺负她一顿不可!但珍珠可没想管闲事,恐怕也没有那能耐管这闲事。 孔宁儿低头正往前走,似有心事一般正寻思着,哪有什么防备,正撞在方嫣红的身上,猛然间的一个抬头,还没等反应过来。 ‘啪嚓’ 一记响亮的耳光就抽在了她的脸上,紧跟着就是一句骂:“你瞎呀?往我身上踩,没规矩的东西,找死你知声!” 按理来说,方嫣红这话说的,就好像以娘娘的身份高高自居,在盛气凌人的抽打着下面排不上号宫人婢女一般。 孔宁儿猛然间被这一记耳光打得懵当场,眼前直冒金星,也是疼得急了,回怼了一句:“你怎么随手打人?是你挡住了我的道!” 见方嫣红看了身边的两个人一眼,那两个人立刻上前,一边一个死死地架住孔宁儿,方嫣红上前左右开弓,抽了孔宁儿十几个大耳光,打得鼻口窜血。 稍停下没好声地骂道:“打得就是你,让你嘴硬!” 那一副凶狠的架势,若是有杖毙的权利,她立刻就能把孔宁儿杖毙! 孔宁儿嘶声嚎叫,但哪长蛇一般的队伍已经走远,上哪能听得见去,反到是这嘶声嚎叫更加激怒了方嫣红,她冲着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宫女吼道:“过来,给我打!” 小宫女岁数不大,看着也是新来不久,哪会打人啊,恐怕是拍死一只蚊子都害怕,哆哆嗦嗦道:“红主,我不敢,不敢!” 这一句‘红主’叫得方嫣红极其地不舒服,上前呵斥道:“叫一声‘红主娘娘’你能死啊?能不能死!” “不敢,不敢!”小宫女哆嗦着如实的回答。 “抬起头来!”方嫣红吼道。 还没等小宫女抬起头来,‘啪啪’两记耳光直接将小宫女抽躺在地面上,连哭都不敢哭! “打,给我打死她!” 随着方嫣红的话音落,一人死死地蒿住孔宁儿的头发,一人狠狠在抽着耳光,已经听不见孔宁儿的哭声,好似被打得半昏。 本不打算管这闲事,也无心管这闲事的珍珠,已经走出了三十几步开外,扭回头来,心有不忍。若在不上前制止,这方嫣红能打死孔宁儿,珍珠心中暗道: “莫不如就让这方嫣红直接打死孔宁儿,她的日子也好过不了,没准就此吃上了牢饭也有可能,到是省事了。” 但终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即便是孔宁儿给珍珠留下的印象不怎么地,她也实在是看不下去,快步跑过来,大呵一声:“呔,你想怎么样,弄出人命吗?” 第一九八章 黑白颠倒 且说本就不打算管闲事的珍珠,向前走出三十几步开外,也自嘲没有什么能耐管这档子闲事的她回头之时,心一软。 虽然,孔宁儿接连两次都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的印象,知她非是可交之人。 但是,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遂转身大步奔上前来,呵斥一声:“呔,你想怎么样,弄出人命吗?” 方嫣红自是忌惮着珍珠,不敢跟她硬碰硬。莫说单打独斗,就算她几个人捆在一块儿,也未必能打得过珍珠。 你看她打别人凶,她也怕被别人打得凶。 扭回头看了看四外无有旁人,冷哼一声,生出一条诡计。 一个甩手,抹搭着珍珠,向前走去。蒿着孔宁儿的两个人一松手之时,孔宁儿如泥一般瘫倒在地面上,已然是失去了知觉。 几个人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那个小宫女脸颊上印着两个红红的手掌印,也在后面一声不敢吭的跟关走去。孔宁儿就像一只被打得半死的狗,暴晒街头,没人管了。 珍珠也没有打算跟方嫣红大打出手,到不是怕她,珍珠何曾怕过谁?她顾虑的得沈梅棠,刚刚来到宫中,榜首之人虽风光一时,但也树敌无数,不可给她添半分的乱! 这一会儿,到是没法儿走了,看着满脸是血倒在地面上的孔宁儿,珍珠只能上前将她扶起来,一声又一声的召唤着她。 少刻,孔宁儿醒了过来,她自是认得珍珠,遂抱着珍珠是大哭不止,委屈、憋屈、冤屈什么都有了,就跟看着了亲人一般无二。 珍珠扶她站起来,到湖水边帮她擦掉脸上的血迹,见她的脸已经被抽得肿了起来,紫黑色的指痕印记在脸上网状的交叉着,很是吓人。 也就是珍珠及时的上前制止,要再抽下去,孔宁儿这张脸非得破相不可! “我不知道这件事应当找谁要个说法?”珍珠一边以手帕沾水为她敷着脸,一边说道,“但你至少得先行去告诉带着你的姑姑,然后在往上一层找,慢慢地收拾她!” 孔宁儿半低着头,哀泣道:“也只能忍了。我爹是郊县的一个芝麻大的小县令,怎么跟那吏部尚书令斗得起啊!” 稍稍沉默,珍珠道:“她这次就敢往死里打你,下一次,不知道会将你打成什么样?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的,你要清楚! 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不能忍,若忍下去了,可能就会将自己陷入绝境。” 正说着之时,忽然见一个教习的姑姑在前,还有方嫣红几人,身后跟着十几个高大的侍卫向此处快速而来,隔着很远就看见方嫣红跟姑姑比比划划地指着珍珠。 珍珠心中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孔宁儿也是一愣,没有说话。 忽见这一伙人上前,二话不说,两个侍卫直接上前,死死的抓住珍珠的手臂就往前拖拽,形同抓犯人一般。 事情的突变,令珍珠猝不及防,一边挣脱一边大声吼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抓我干什么?想干什么?” “抓你干什么?你做的好事!”方嫣红指着珍珠道,“姑姑,就是她把孔宁儿打成这样的,你们看她的脸,要不是我去喊你们,她能打死孔宁儿!” “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打得她!”珍珠大声道,“啐!你真卑鄙!” 珍珠自是把事情看得简单了,没想到方嫣红能来这么一手,气得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小。 忽见方嫣红走上前,以手指抬起浑身直发抖的孔宁儿,眼睛如毒蛇一般对瞪视着她问道:“你说,是不她把你打成这样的?说啊,有人给你做主!” 珍珠刚刚就想让孔宁儿自己说,但看着吓得浑身直发抖的孔宁儿珍珠瞬间心里没了底,此一时,看着方嫣红卑鄙的手段,珍珠大声呵斥道: “方嫣红,你太卑鄙了!你以为她被你打怕了,就会反咬一口吗?她干不出来这丧良心之事!” 说句实话,珍珠这话说得很到位,直接喊话孔宁儿:你可以害怕她,可以忍气吞生,但不要黑白颠倒,做出丧良心之事! “说出来,保你爹没事!”方嫣红将嘴贴到孔宁儿的耳朵边上说道,一字一字听得很清楚。 这一句话,吓得孔宁儿体若筛糠,哆嗦个不停,紧跟着方嫣红又大声问一句:“说,是不是她要打死你的?说!” 早已经被打怕了的孔宁儿,突然间不停地点头,方嫣红哈哈哈一阵怪笑,扭头道:“姑姑,她承认了,是她打的!我这几个人也都看到了!” 见那个不敢抬头的小宫女,低着个头不停在点头,另外两个方嫣红带过来的人,更不用说。 姑姑黑着个脸,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珍珠一记耳光,冲着侍卫道:“带走!” 恨得珍珠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冲着孔宁儿吼道:“可耻,就算是怕她,也不应当屈赖好人!早晚有一天,你得被她打死!” 不一时,珍珠被两个侍卫带走,姑姑也转身跟去。 “哈哈哈......哈哈.......” 方嫣红得意地笑着,上前一步,盯着孔宁儿道:“算你识相,以后看我的脸色行事,保你爹没事!” 话不待说完,转过身子去,两人上前搀扶着她,向前走去。 那个只会点头的小宫女,依然是低着头在后跟着,不一时,见孔宁儿也低着头,形同那个小宫女一般无二,跟着方嫣红的身后走了。 或许,她被打得懵圈了,忘记了她的队伍是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是在两伙人交错之时与方嫣红遇到一块儿的; 或许,她被吓坏了,害怕她爹受到她的牵连,总而言之,她跟着方嫣红的身后走了,走错了方向。 怎么说呢?说她卖主求荣,珍珠也不是她的主子! 说她恩将仇报,她又迫于对方的淫威,毫无反抗之力。 说她是一条被冻僵了的蛇,珍珠将她放在怀里暖醒,她虽不得已,却也咬了一口珍珠。总之,但凡这样毫无良心、黑白颠倒之人,是无法挽救的,谁也挽救不了她。 第一九九章 崩溃大哭 且说珍珠被带走之后,难逃皮肉之苦。 宫中的大规小矩自然是不老少,何况在此时,急需要一个反面的典型来震慑住这千名佳丽,老老实实的听话,姑姑以此树威。 十几个颇显老辣的姑姑,打起一个刚刚入宫的、名不见经传又排不上号的、而且生得面目极其不出众的,只是有着这太子妃入选资格的小女子来说,不在话下。 ‘啪、啪、啪啪......’ 一个紧跟着一个的耳光抽在珍珠的脸上,珍珠是紧咬牙关,自始至终就一句话:打人者不是她,是方嫣红。 皮肉之苦自然是难挨,自小到大珍珠也是家中的宝,何曾被人这般的打过?但是,对于极其坚强的珍珠来说,这点苦,她能受得了,只要不将她驱逐出宫就好。 不为别的,她只为沈梅棠一人,至少留在宫中,她有机会护着她。 直到最后,几个姑姑打得一身汗的同时,也是觉得碰到茬子身上了,这位珍珠主子宁死看来也不会承认此事。 或许,打人者真就不是她。 老奸巨猾的姑姑自然是有手腕,换了一种方法奸猾道: “如果,你还不承认打人者是你;那么,只有一种方法,报到上头去,立刻驱逐出宫,你的家人都会跟着你不光彩不说,也会受到连累。 况且,听说你是棠主娘娘身边的人,至于她受不受到你的牵连,我们也不知道了。刚进宫,你自己掂量这事儿。” 这一软刀子正扎在珍珠的心窝子之上,她咬了咬牙问道:“如果我说,是我干的会怎样?” 姑姑一看有门,急忙道:“这就好办了,至少我们保你三个月之后,与一众七百人落选者一齐退出宫中,能保住你的名声,家人也不受牵连。” “可我,不想出宫。”珍珠落泪道。 “不要做梦了!”姑姑冷嘲道,“这宫中,你这般模样者,恐怕连个做粗活的婢女都当不上!” “我也是,从万名参选者当中入选之人,这非是我捏造。”珍珠怼道。 “你不要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一个一脸横丝肉的姑姑上前道:“你承认与不承认打人者是你,都将按照扰乱宫中秩序论处,念你是新来者初次犯错,才给你这三个月的缓解期。 也有看在棠主娘娘面子上宽待你,别不知好歹。” 话不待说完,将审讯珍珠的记录本子丢到面前,抓起珍珠的手按下了指印,珍珠是泣不成声的承认了打人者是她自己! 满脸是胜利的沾沾自喜,为首的姑姑命人将珍珠关进一处干粗活的院落之中,三个月不准出来,有人专门的看守。 当脸都被抽得肿起来多老高,嘴角淌着淋淋鲜血的珍珠被推入一处院落当中,听着身后的大门‘咔嚓’一声落锁,她禁不住冲上前一边砸门,一边崩溃大哭! 有生以来,她头一次哭得这么惨,哭得这么的心碎! “你过来,哭什么哭?” 一只大手在背后抓住珍珠的衣裳,推搡着她向一处吼道:“让你干活来了,不是让哭来了!” 还没等珍珠说话,紧跟着又过来两个凶巴巴的人将她按在水池前,旁边堆着一大堆跟小山一般要洗的东西。 珍珠刚要发火,一旁边一个身着破烂的衣裳,脸色异常憔悴的女子将她按下,紧跟着把几件衣裳塞到她的手里道:“洗,快点洗!” 珍珠一边洗着衣裳,眼泪如喷泉一般往出喷,委屈到了极点上! 她从来没有这么样哭过,她知道眼泪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但她却忍不住的崩溃大哭! 边哭边洗,边洗边哭,她用眼泪揉搓着手中的衣裳,心都碎了!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很多倍! 也不知道她手中那件衣裳是谁的?或许,穿在身上之时,也能感觉到珍珠的委屈与心碎,而不自觉的落泪吧! 几片黄叶,秃自落到水池当中打着旋,好似尽力的安慰着珍珠的悲伤。 她的手泡在凉水当中,即便是天气还不是很凉,也被冰得通红。 ...... 夜色起时,室内刚刚没点起多久的灯就被熄灭。 吃过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稀粥晚饭,好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大通铺上睡觉,珍珠被安排在紧挨门口处,一面是冰冷的墙,一面是那个憔悴不堪的女子。 喝稀粥之时,珍珠也没有止住的眼泪全都扑簌簌的掉到稀粥之内,一股脑的喝到了肚子当中。好像把这么多年没哭的眼泪全都哭出来了一般。 哭着,哭着,隐约间听见她说她的名字叫:艳华。 珍珠看着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脸色憔悴得好像能有四、五十岁的样子,跟她娘的岁数差不了多少。 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当中,没有任何的光彩,形同身上的破衣烂衫一般很是暗淡。精巧的鼻子跟小小的嘴巴,五官组合到一处,像极了一只猫。可以想象得出,年轻时候的她有着一定的姿色,是讨人喜欢的。 一条不知道从谁身上扯过来的破烂毯子,被管事者丢到珍珠的身上,算是给她的铺盖。 珍珠没有脱衣裳,她不想脱下一件的衣裳,原本粘床上就能睡着的她,彻底的失眠了! ...... ‘哗哗哗、哗哗’ 好几十人住着,晚上又喝稀粥,总有人轮流的起来小解,外室地当间放着一个大大的圆木桶。 无法入睡的珍珠,在门口边沿上听着刺耳的声音,紧跟着是一股股刺鼻的味道,呛得她直作呕跟淌眼泪...... 她从来没有想过,宫里也有着这样的地方,也有着这样一群不为人知的人在干着出体力的粗活。而她们,青一色的好像全都是惹了祸,犯了错,不可饶恕的错! 她知道这宫里有干粗活的地方,但她绝对想象不到是这般的情景!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憧憬过、奢望过在宫中过上美好的生活,人前人后的风光。她只想守护着梅棠,但这一刻,她崩溃了,她死的心都有了! ...... 第二零零章 敲山震虎 这一边,珍珠成了反面的典型挂在姑姑的嘴上,按宫规论处,直接关三个月禁闭驱逐出宫。 虽然,姑姑没有直接的说出来珍珠被关在何处,是否在做着粗活;但是,千名佳丽也是被唬得个胆战心惊,这一招敲山震虎,立竿见影,取得了令姑姑十分满意的结果。 莫说不听话的佳丽了,就连平日里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者都没有了,无论到何处,全都规规矩矩的,鸦雀无声。 舒坦! 姑姑面带微笑,轻松愉快、按部就班地教习着众位佳丽,依然是每日里把各项的宫规挂在嘴上,就好像是说习惯了一般,说着说着就又拿珍珠开始说事。 虽然,千名佳丽沉默无语、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公开的议论些什么?但是,无形当中这条消息已经炸锅,仿若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掀起不小的波澜。 沈梅娇、沈梅霞脸色极其的难看,一言不发。 身边没有可求助之人,也只能以静制动,暂观其变,毕竟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才刚刚拉开序幕。 况且,沈梅娇、沈梅霞已经得知棠主娘娘夜里着凉,病倒之事。就算是棠主娘娘没有病倒,此事,还能让她出手将被关起来的珍珠捞出来吗? 虎视眈眈的方嫣红,巴不得棠主娘娘出来干预这件事,找她的毛病还找不着呢?沈梅娇、沈梅霞自然是知道。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珍珠打孔宁儿,但是,珍珠的为人她们俩个自是了解,知道这方嫣红不是个好东西,孔宁儿也是跟着她狼狈为奸,指鹿为马,血口喷人! 别看沈梅娇嫉妒心特别强,此一时,她也知道面前的敌人是谁?珍珠这一笔帐,她记在心里! 此一时,想不反抗都不行,方嫣红敢动珍珠,就说明她冲着太子妃这位置去了,根本就没把棠主娘娘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沈梅娇与沈梅霞? 无论走到何处,时不时的,就有人将眼光瞥向她们俩个,都知道沈府出来的四位小姐,一个棠主娘娘高高在上,另一个珍珠主成了被抢打的出头鸟,不知道,接下来这两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因为事情没有落到自己的头上,全都是一副麻木状态。 沈梅娇与沈梅霞两人,小心翼翼的同时,自是思得将三个月熬过之时,棠主娘娘封了太子妃,离收拾方嫣红还会远吗?到那时是你方嫣红一个人的事吗?恐怕拉上你全家! 但此一时,最得意的人当属方嫣红。 自那日里眼见着侍卫架走珍珠,姑姑直接跟去,知道这扰乱宫闱秩序之罪轻不了,她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形同张嘴要吃人的妖孽一般无二。 当孔宁儿听到姑姑挂在嘴上的反面典型珍珠,按宫规论处之后,身子不停的颤抖着,眼泪噼噼啪啪而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在同情或者可怜着珍珠,毕竟,谁都清楚,珍珠主的梦碎了! 说是关起来三个月,谁又知道三个月之后能不能走出来这深宫? 到也不是别的,本就是富贵家中娇生惯养的小姐,哪一个能吃得了苦?若是心眼小的,可能真的就想不开了...... 若是珍珠三个月后,真的没有活着走出来,一切,拜孔宁儿所赐!她比方嫣红更可恨! 孔宁儿的软弱也好,趋炎附势也罢,总之,她将珍珠这个救下她半条命的人送上了刑场!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或者会想起珍珠,她的良心一辈子都会不安! 初战告捷,大获全胜的方嫣红虽然得意,却也收敛了不少,毕竟做贼心虚。 她也知道,想在这宫中立足,必要收买人心,十几个姑姑早就打点过了,但身边没有一群人拥护着也不行,她要培养她的势力。 金银钱财对于她来说,跟纸一般无二,活上个三辈子恐怕也花不完呐! 孔宁儿算是被她打服的,又以她这张嘴将珍珠这个绊脚石一脚踢开,一箭双雕,她怎么能不高兴? 珍珠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她可是棠主娘娘身边的人,踢开了她就好像跟踢开了这位棠主娘娘一般无二,她眼前出现了自己高高在上,三个月后封妃的场景,禁不住的笑出声来。 见她拔下头上的一根金钗步摇,沉甸甸的够分量,在孔宁儿的眼前晃了晃。 然后,插在了她的头发上,一改往日的凶狠霸道模样,轻声道:“宁儿主,论姿色跟身段,你自己说,能在这千名佳丽当中排上多少位?啊?” “排不上,排不上!”孔宁儿连声说道。声音颤巍巍的。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排不上。”方嫣红道,“以后就跟着我吧,或许,你能留下在这宫中。” ‘扑通’ 毫无半分骨气的孔宁儿跪下了,她竟然公开给方嫣红跪下了,可见她是为了留下在这宫中,什么都能豁得出去,连最起码的尊严都不要了。 这一幕的场景,也难怪她会反咬一口,恩将仇报的将珍珠置于死地,连最起码的尊严都不要了的人,还有指望着她什么呢?! “我愿意跟随在‘红主娘娘’身边,忠心耿耿,只求得‘红主娘娘’护佑。”孔宁儿振振有词道。 “咯咯......,你可别这么叫,我可没有被称呼为娘娘的这个权利,起来吧!”方嫣红笑得花枝乱颤道。 接下来的重任直接落在孔宁儿身上,四处拉拢人,维护着方嫣红,小恩小惠,就让她马不停蹄的忙碌开了。 不到一个月,入宫的千名佳丽,无形当中分出了三伙人。 其中最大的一伙人约有半数以方嫣红为主,孔宁儿成了她的狗头军师了,私下里到处招兵买马的; 剩下的半数人,一半是拥护着棠主娘娘之人,自然是以沈梅娇、沈梅霞、李嫆为主; 而这另外一伙人拥护着一位叫温婉的女子,人如其名,她不言不语的很是安静,就好像金口玉言一般,很少听见她说话。却有传闻,传她是这宫中王贵妃的亲外甥女。 第二零一章 理当书阁 有谁还记得珍珠主吗? 当然有,那就是跟她最亲的人,永远都将她记在心上。 而那些佳丽们,早将珍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或许,偶尔闻得姑姑又提反面典型之事,会想起来珍珠主,只记得这档子事儿,对其人没有什么印象。 暮秋。 天气变得很凉,金色的黄叶已变成褐色的枯叶,残缺不全地飘落。 一株紧挨着一株的桂花树,花已谢落,光秃秃地矗立在花盆里,枯黄的叶子在下面的盆土上铺了一层,干燥的秋风吹过之时,落到地面上,不一时,便被刮到墙角边的角落里。 昏昏沉沉的病了一个月的棠主娘娘,这会儿,端起桌面上的桂花茶,吹了一口,一朵鹅黄色的桂花飘荡在水面上,她没有喝,将茶碗轻轻的放到桌面上。 室内的气氛有略些压抑,锦青姑姑双手交叠压在胸前,半垂头而立,灰兰跟玳瑁也站立在一旁边,谁也不吭声。 午时刚过,难得的好天。 一缕穿窗而入的阳光投射在墨绿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大理石地面擦得一尘不染,弹起的光芒折射到水晶门帘之上,串串水晶珠就像月光下的珍珠贝一样,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她轻轻的笑了笑,白皙的手指抚了抚胸前的衣襟,三颗玉石子不能攥在手心中来回的捻动,她就以这样的方法随时随地的感触着,多数的日子里,她就只穿着这件淡紫色的衣裳。 “出去走走。”她轻声道。 灰兰立刻取了一件也是淡紫色的大氅给披上,扶着她的胳膊,感觉着棠主娘娘又瘦了,心里边很是心疼。 院落门口处,她转回身与跟在身后的锦青姑姑说道:“锦青,将这些桂树打理好,搬到保暖的地方去。我还没有出去走走,你只告诉我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便可。” 锦青犹豫了一下,遂到院落门口处指着不远处道:“花园,亭台楼阁处,棠主娘娘都可以去。只是,莫轻意的进到大殿里就可,走走就回来吧!” “嗯。”沈梅棠点头。 阳光头顶垂照,很是暖和,特别是食过午饭罢,有一种困乏劲儿,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睡上一觉。 沿着一条鹅卵石铺砌的小路向前,林中不知名的鸟儿长啼,那声音比起一般的鸟叫声要长出一倍,就好像故意拉长音一般,还抛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二小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就觉得总有一双眼睛,不离左右的盯着我们,让人坐立不安的。”玳瑁小声音的说道。 “二小姐,初来闻得珍珠姑娘之事,我俩商量着这事儿不能让你知道。 一来,你正病着,必然要上火加重了病情;二来,一千双眼睛盯着你呢,也都知道珍珠跟你的关系,你还能将珍珠捞出来不成吗? 然而,两个小宫女议论的声音偏偏就让你听见,果不其然,你的病情加重。我这个恨呐,到底是小宫女没有规矩,还是有人教唆,趁你病,要你命啊!”灰兰小声道。 “就是,安的什么心呐?”玳瑁咕哝道。 一阵沉默,闻得风声阵阵穿林而过,枝头寥寥干枯的黄叶莎啦啦作响。 稍刻,沈梅棠道:“珍珠必然是要吃些苦头,受在她身,疼在我心。 但这样也好,莫在人前轻易的提起珍珠,待到三个月之后,若是珍珠就此与那七百人离开宫中,对她来说,或者是件好事。” “这该死的方嫣红,走着瞧!”玳瑁以脚狠踢了一块石头子,踢出多老远恨道。 “不可乱言,更不可提名道姓,要时刻以珍珠之事自省!”沈梅棠厉声斥道。 玳瑁应了一声,不在说话,四处看了看,自是知道隔墙有耳,不可轻言。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小花园之中,各种奇花异草虽然已经过了时令,但人工修剪得整整齐齐,看着很规整。 或者是这园中常绿的树木多,又有人投食,随处可见树根下黄澄澄的米谷,引得众多的鸟儿在此聚集,约有数百只乃至千只左右齐鸣,宛若百人、千人的乐队演奏着欢快的乐曲。 不知不觉间,让人的心情也欢快起来。 正四处观瞧着,聆听鸟儿的鸣叫,忽见一远处一群人簇拥着当中一红裙者,众星捧月一般向此处而来,好像是常来此处听这鸟儿的叫声。 虽然,离得还远,看不清来者的五官模样,但是,沈梅棠只一瞥,便知那人是方嫣红。 沈梅棠的心中有多么的心疼着珍珠,就是有多么的恨这方嫣红! 但是,她清楚,现在不能轻易的与她产生任何的冲突,哪怕面对她的挑衅。三十六计走为上,沈梅棠转身奔着另一处而去,灰兰、玳瑁紧跟。 穿过花园,沿着小路向前,忽见一条回廊蜿蜒向前,沿着回廊往前走,景色渐深,假山、喷泉位列两旁边。 不一时,看见前方出现亭台楼阁,渐宽的水面如镜般晃眼,景色颇优。 三人行至一处楼台之上,隔着水面向前了望着,开阔的水面也让心情跟着开阔起来,驱散了刚刚见到方嫣红的不悦。 转回身看向另一侧,发现类似是一片藏书楼的宅子,依着水面而建。沈梅棠本就喜读书,自然是对这样的地方感兴趣。 不一时,三人奔着藏书楼的地方而来,至近前,见古香古色的藏书楼面朝正南,约六间的两层楼房。窗子都敞开着,正在通风。 两扇紫檀色雕花木门半打开着,门楣之上高悬着一块黑色的匾额,金漆书写着‘理当书阁’四个大字。 沈梅棠知道,书阁上层按经、史、子、集分类列柜藏书,楼下自是阅览藏书之地。其名为‘理当书阁’自是取太子闫理当之名二字。 犹豫了一下,她没有轻易的上前去打扰,看着虚掩着的门,其内好像只有看管之人,而无有读书之人,也好像有很长的时间,这里也不怎么来人。 虽然说,她现在身份可以称做是准太子妃,到这太子的书阁来看看,也没有什么不可,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旁边走去。 第二零二章 理当书阁(二) 且说沈梅棠站在‘理当书阁’的门口,看了看虚掩着两扇雕花木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向旁边走去。 就在这时,听到身后有人问道:“是想过来看书吗?” 回头之时,见一个年长的老太监模样之人,身着青色的袍子,手中拿着一把拂尘,好像正在室内拾到着什么。 “嗯。”沈梅棠转回身上前躬身一礼,“这位公公,我可以进到书阁当中看书吗?” “当然,请进吧!”老太监很高兴地说道。 “这位公公,室内人多吗?”沈梅棠问道。 “我在门外,室内就空无一人,全都是书了。”老太监回答的很幽默,声音虽有些个沙哑,但腔调却很和蔼。 “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吗?是不是里面的书籍太少了呢?”沈梅棠问道,心情却很愉快。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但能看出来,你是刚刚入选太子妃的新入宫者。”老太监很有礼貌上前一步道,“我是看守在此处者,我姓刘,叫我刘公公就行。” “刘公公眼力好,我叫沈梅棠。” 说着话,沈梅棠拦住了刚要上前报出‘棠主娘娘’的灰兰,与刘公公躬身道。 “不瞒这位棠主,这书阁当中的书籍非常多也非常的全面,自建成以来,若说缺少的,可能就是这看书的人吧!” 刘公公一边在前往室内走去,一边说着话,沈梅棠三人在后跟着。 门口前,沈梅棠抬头看着匾额上的‘理当收阁’四个大字,见其字苍劲有力,一撇一捺功力不浅,遂问道: “敢问刘公公,这理当二字,可是取太子闫理当之二字啊?这字迹工整有力,功力不浅,为何人所写啊?” “是,确实是取太子之名中二字,一旁边那处园子,名为:理当园,还有许多处,都是以太子之名命名处。匾额所书写之字,皆为天子御笔亲书。”刘公公道。 “嗯。”沈梅棠点头。 感觉出太子闫理当在当今天子心中的位置不一般,虽然说太子与当今天子为父子,但各朝各代,历来天子的皇子都不在少数,不见得皆如此。 回想起,太子妃初试之时,‘春晴园’中所遇见那人,其准是太子闫理当无疑。 沈梅棠对他的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她不明原因的不喜欢他,就更甭谈爱了。 就好像超越了身体之外的一种东西,莫名其妙的让她就是想远离他,总感觉,或者有什么事情会应在他身上一般,让人不安。 很清楚的还记得他的身形中等微微发胖,看着就很富态。头发不多,梳成一个抓髻在头顶上,一根青玉簪横插其上。 面皮到是很白净,稍稍有些八字眉,不大也不小的眼睛很有神,嘴角天生就往上翘,下巴颏很小,莫名其妙地给人一种喜感。 说来,太子的相貌很是一般,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若是令他穿上普通人的衣裳,走进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当中,跟路甲、乙、丙、丁一般无二,自是认不出来,铆大劲能算得上是个中等偏下的富户人家子弟而矣。 沈梅棠没有见过当朝的天子,但她根据着太子的样貌也不难想象出天子的模样,父子自是血脉相连、心相通,样貌跟身形自是差不到哪去。 想着这苍劲、俊秀的字迹笔体竟出自这样一位模样之人的手中,沈梅棠觉得有些个不可思议。 都说字如其人,却好像差距有些个大,难不成这当今的皇帝请人代笔,又或者临摹而成?沈梅棠半低着思索着。 “这位棠主,你请坐到这边来,我刚刚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什么书,我给你取去。”刘公公很高兴的说道。 “感谢刘公公,就取来些大家常看的书籍就可。”沈梅棠微笑道。 见刘公公转身踩着木楼梯而上,好像是每日里走得习惯了,动作很轻,速度又很快。 宽敞的室内,南北的窗子都打开着,穿堂风穿堂而过,裹掖着一股淡淡的书香。 一组檀木为框,中间裱以锦画的屏风区分出一块专门阅览书籍的地方。 其内摆放着檀木的桌椅古朴而古雅,不见有任何的雕花与装饰。线条明快,香气永恒,色彩多变的颜色宛若一泓深潭之水,看着很是深邃幽静,不知不觉,让人沉下心来读书。 少刻,见刘公公抱着一摞书,能有十几本,从楼上下来。 闻得脚步声,灰兰跟玳瑁急忙的迎上前接过刘公公手中书,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推到沈梅棠的跟前道:“二小姐,这崭新的书本见你来了,就不想让你走了,得将它们挨个的翻一遍啊!咯咯咯!” “咯咯......” 久违的笑容绽开在沈梅棠的脸上,驱散了久病一个月的阴霾,天空中的灰云散去,换来阳光明媚的好天。 “棠主,你看吧!这些书好着呢,我捡着几本简单易懂,对你有所帮助的《内训》《女德》类的书籍给你拿下来了。”刘公公很高兴的说道,“我给你沏茶去。” 看着转身又去忙碌着的刘公公,那样子就好像是一家久不开张小店的老板,可下子迎来一位客人,莫说消费了,只要能在他这里呆上一会儿,他就高兴极了。 灰兰与玳瑁互相看了看,掩口而笑,诺大的一座书阁,成千上万本的书籍,也只有刘公公陪着它们,竟无有一人来看,成摆设了。 沈梅棠看着眼前摆放着的书籍,本本皆新,连翻动的指痕都看不见。难怪刘公公出门将要走的她喊了回来,当真是无人到此处看书。 忽见刘公公端来了新沏的茶,灰兰跟玳瑁急忙迎上前接过,放在桌上后,刘公公便至口外守着,灰兰跟玳瑁也跟着出来。 刘公公人很和蔼,也很健谈,就好像是一个人憋在这书阁当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会儿,忽来了读书的人,还有说话的人,他打开了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从看着书阁建起,到运送来书籍,都有什么、什么样的书...... 第二零三章 理当书阁(三) 不知不觉,夕阳的红光顺着北窗而入,沈梅棠感觉坐在此处安静的读书,令她的心情很是舒畅跟惬意。 油然而生的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自在的感觉,就仿佛是回到御尚的时光,变得了无牵挂又一身轻松的感觉。 自打匆匆离开了书院,开始这参选太子妃以来,许许多多的事情纷至沓来,喜悲参半,还从来没有今天在此读书轻松舒畅的感觉。 或许是她久未读书,此一时,抱着书本的她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又或许是此处过于清静,万卷藏书却无有人读的原因吧。总之,她好像是发现了一处宝藏一般由心往外的喜悦。 伴随着轻微的响声,刘公公在前,灰兰跟玳瑁紧跟着入得室内,沈梅棠合上书本,起身道:“谢过刘公公。时间过得飞快,日落西山,不便打扰了。” “这位棠主,莫客气。明个儿,再来。”刘公公微笑道。他的沙哑的声音,好像变得清透了许多。 “明个儿我要是再来,会打扰到您吗?”沈梅棠问道。 “何谈打扰,恐怕我请还请不来像棠主这般喜爱读书之人呢?这万卷的好事,总得有一个人来看,才是啊!”刘公公说着话,抬眼往楼上看了看。 “那好,有时间我就过来。多谢刘公公。”沈梅棠微微躬身道。 沿着小路往回走,渐晚的天色,云彩与飞翔在天空中的鸟儿,皆被渡上一圈金边,秋风带着阵阵的凉意吹拂着黄叶沙啦啦的作响。 与来时心情相较,沈梅棠的心情豁然开朗,好了很多倍,她觉得她找到了一处好地方,至少可以安静的读书,有读不完的书。 灰兰跟玳瑁自是跟刘公公相处得很愉快,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二小姐姐才读了一小会儿的书,天色就渐晚了。好在,明个儿,以至于从明个儿起,随时随地的都可以到此处来,很是高兴。 路过那一处百鸟齐鸣的园子当中,绕到前面,果然见圆拱形的门上写着‘理当园’三个大字儿,字体与‘理当书阁’一般无二,皆出自一人之手。 沈梅棠酷爱写字,而且她的字写得极其的好看又不失刚劲儿,可以说有骨有肉,舒朗纤细。虽字体偏瘦,却别具一格,不失风姿绰约。 说来写字儿这件事,大半也在先天,非是后天之临摹、练习之所能也。 沈梅棠自小会写字之时,她就能坐在板凳之上,写一天的字。而跟她一般年岁的孩子,都还不会拿笔,更坐不住板凳。 那时候,她还没有识得太多的字,认得的跟不认得的全都在认认真真的写,一撇一捺,有板有眼,却又有着自己的个性。 沈长清这位极其低调的大才子,在书法的造诣上不浅,要不他怎么那么视沈梅棠为掌上明珠呢?皆因沈梅棠先天就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琴棋书画,通的人很多,但精的人却极少。 莫说四样皆精,哪怕你只将这一样弄得个精,也就很不容易了。恐怕是要付出常人几十倍,百倍的努力却也未必,此话放在后面慢慢说。 要说令沈梅棠青睐的字体不多,沈长清自是不用说,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看着他爹教习她写字,父女俩的字迹多多少少的有些个像。 另一个人的字体就是让她刻骨铭心的六一大师兄。 而自打她’四个大字儿时候,莫名的就想到了他,觉得这字体莫名其妙的跟他的字有些个像,似曾相识。 一阵秋风迎面吹来,吹乱了沈梅棠想着的事,脑海中出现太子闫理当富态、讨喜的模样,将读书、写字之事瞬间打乱。 室内掌起了灯,门口前的小宫女伸手挑起门帘,搭上金钩道:“棠主娘娘,慢些走。” 脚下的软毯软绵绵的很舒适,锦青从内室当中迎出来,自是听到声音,挑开二道门帘关心道:“棠主娘娘这是去哪儿转了,这么晚了才回来,身子可受得了啊?” “无事。”沈梅棠道。 灰兰跟玳瑁解下了沈梅棠身上的大氅,忽见锦青茶盘当中托着一只装有半下水的茶碗跟茶壶走向外室道:“我去吩咐人给棠主娘娘端来晚膳,时候不早了。” 灰兰跟玳瑁互相看了看,一时间没有搞明白,锦青姑姑是坐室内自斟自饮还是这里来了外人呢?玳瑁想了想,走到外室与站在门口处的两个小宫女道:“你们歇会去吧,有我呢!” 两个小宫女很听话,转身往外退去,玳瑁故意在声的自自语道:“有一股子香味,是什么花开了还是别的什么,我怎么闻得这么香?” “自棠主娘娘出去后,没有人过来,也没有人搬花过来。有可能是锦青姑姑喝的花茶之香吧!”一个小宫女转回身说道。 玳瑁佯装一愣道:“啊,我自自语呢,鼻子有点敏感,你们怎么还没走?快歇着去吧!” “是。” 两个小宫女应声退了出去,恰在门口处,见锦青姑姑在前,还有另外两个小宫女端着晚膳而来,问两个小宫女道:“去哪?门口处站好,伺候着棠主娘娘。” “是。”两上小宫女又急忙的站回的原处。 玳瑁没有说什么,抬手挑开二道门帘,几人端着晚膳鱼贯而入。 少刻,桌上摆好,请棠主娘娘用晚膳,四荤四素,八道菜,一道汤品,一道甜品。 锦青姑姑道:“棠主娘娘,前些日子你病着,特意的吩咐了厨房做着清淡点儿。今儿见你好些了,端上来向样荤腥菜,若是不喜这味道,我就端下去。” “棠主娘娘还有几副药没喝完。 前一时,那个小御医下药方时说,饮药之时莫吃鱼腥就可,端上来几样肉菜也好。近来,也是病着折腾的,棠主娘娘瘦了不少。”灰兰站在一旁边说道。 见玳瑁坐在棠主娘娘的旁边,每样菜都先品尝一口说道,仔细的感觉味道后,拿起另一双筷子,为棠主娘娘往碗里布菜。 自打入宫第一夜里,见窗子大敞开着而睡的棠主娘娘之后,玳瑁心便提落起来,饭菜皆亲口尝,说白了,她不敢在大意半分! 第二零四章 理当书阁(四) 窗外有风,呼呼作响,暮秋的晚上够了凉的。 此时,宫内的各处还没有到发放炭火取暖的时候,即便是今年的天儿提前五、七天的冷了起来。 锦青伺候着棠主娘娘用过晚膳,这一会儿,又端着铜盆,伺候着棠主娘娘漱口跟洗手。 无意间眼神的对视,锦青急忙的将眼睛看向别处,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慌张,只一下,便消失不见。 嘴可以封得很严、很牢固,自认为毫无破绽,但眼睛可是心灵的窗口,不会说谎跟掩饰什么。 沈梅棠是何等的冰雪聪明,怎么能感触不到呢? 早早的半躺在榻上,背后倚着一个软枕,腿上压着一床厚被,将一打开着的书摊开在腿上。 一页一页的翻动着,她并没有看进去书中的内容,而是思着这跟前的人,究竟想做什么?而她又是谁的人? 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这事儿,搁在谁的身上也都会觉得沉重,毕竟人就在你的眼巴前,负责着你每日的饮食起居,所有的事情通通地经过她的手。 没有发现她做错过什么? 虽然,初来第一天敞开着窗子睡着,次日早上灰兰敲窗才将她叫醒,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宫里也没有规定她要围着新来的主子转一宿,况且,新来的主子也没有给她提要求、立规矩! “二小姐,早点歇着吧!” 小丫鬟玳瑁上前给沈梅棠掖着被角说道。身边没有旁人的时候,她依然跟在沈府当中一般地称呼着二小姐。 “还早。把祖母给我的那串项链拿过来。”沈梅棠合上了书说道,声音有些低沉。 玳瑁还以为二小姐想祖母了,想家了,声音也变得低沉了,遂急忙的取出来那串翡翠的、二十八颗珠的项链递给二小姐。 沈梅棠当然是想祖母、爹娘,想家中的每一个人的,每时每刻都想,然而,自打入宫那一日起,环视着高高的数丈之高的宫墙,她知道,只能将对家人的想念深深的埋在心底。 捻动着手中的二十八颗翡翠珠,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声,她在沉思着事情......,想着三个月已经过了大半,珍珠也被关了五十几天,不知道这样冰凉如水的深秋夜里,她可好? 在家里之时,她就没有感觉来到这宫里是高高在上的、人前人后风光无限的,或许她的这种念头不太对头,但此时不就是这样嘛。 眼睁睁地看着珍珠被关起来,而且又是被屈赖的,屈赖她的人逍遥在外,又继续干着其它的、暂时未知的、不可告人的勾当,而她却又什么也做不了?!也可能,什么也不做是最好,事情三个月后就有结果,但她能不心疼珍珠吗? 她的下嘴唇上接连的起泡,嘴角又咧出了数道口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秋天的干燥,体内淤积了燥火而引起的,秋天过了火也就消了。 但她自己清楚,她捻动着手中的翡翠珠数着珍珠被关起来多少日,她就上了多少日的火...... 夜很深了,秋风若猛兽一般呜呜吼叫着贴窗而过,呼啦啦地冲身远处。 玳瑁上前扶着她躺好,熄灭了灯,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声过后,室内安静下来,玳瑁就寸步不离的睡在室内。 夜里自是无话,第二日用过早膳罢,小宫女正收拾着碗盘,锦青端过来漱口水。 漱口罢,沈梅棠问道:“锦青,姑姑都在教习众人些什么?我这来了便病了一个多月,这会儿,好了些,也应当前去听从姑姑的教习。” “棠主娘娘不急,不过教习一般的礼仪规范,从中观看众人的品性及各方各面而矣。” 锦青道:“娘娘为榜首之人,自不必前去跟着学习,前个月之时,我已经跟掌事者汇报过了。待到下个朋底前,剩下三百佳丽之时,娘娘再去便可。 或者说,都不用到下个月底前,至月中旬便可知道,赶上天冷之时,或者会让七百人早些回去。” “说来可也真快,再有一个月可能都不到,千名佳丽就要走十分之七了,可是一大波人。”灰兰感叹道。 “是啊,这留下来的三百佳丽,五十人封赏,剩下人等皆留用在宫中,或为宫女,或为其它杂役。”锦青道。 “说快起来也真是快,形同这秋天,转眼将过。”灰兰道。 ...... 午时过,未时初。 阳光灿烂地洒落在身上,很暖和,深秋就是这样,早晚很冷,午时又有些个燥热。 沈梅棠依然是穿着那一件淡紫色的衣裳,外面披了一个件同色的大氅,白皙的手指时不时的抚在胸前。 灰兰手中又拿了一件稍厚些个的大氅,怕随时变天,棠主娘娘身子单薄在着了凉,总之,有备无患。 三人出得院落,沿着昨日之路,奔‘理当书阁’而来。 脑海中想着或是刘公公此刻正站在门口处,手搭凉棚的四处张望着这看书的棠主子,是不是应该来了之时,灰兰跟玳瑁相视一笑。 隔着很远,就听见‘理当园’中百鸟齐鸣,齐齐的歌唱。 就仿佛是一个百人的大乐团一般,随着天亮睁眼,直唱到太阳西沉,夜色的大幕拉开之时才会停止,然后,第二天天一亮,就又唱上了。 “我一点儿也不闲它们吵,反到觉得成群的鸟儿在聚集在一起齐声聒噪着更好听,有声音高亢的、有声音低沉的、还有那拉长音的,出怪声的,真是有意思极了!”玳瑁边听着边说道。 “有人专门在这里投食,一个传俩个,两个传一帮,鸟儿就会越聚越多。毕竟天冷了,虫儿都钻进泥土里边冬眠去了,食物短缺。”灰兰接道。 “嗯。有道理。”沈梅棠道。 三人边说着话边往前走,忽然听见嬉戏、追逐、打闹之声传来,鸟叫声也随着时而高、时而低的嬉笑之声时断时续。 不知不觉三人加快了脚步,隐约间看见前面园子当中,一群身着红绿衣裙的佳丽在嬉笑追逐着,中间一人眼睛上被蒙上了一条丝手帕,好像正在捉迷藏。 一见那人浅灰色的袍子跟富态的身形,还有一旁边站着的几个小太监,沈梅棠的心中禁不住‘咯噔’一声。 第二零五章 理当书阁(五) 且说闻得嬉笑之声,又看见那一群红绿衣裙的佳丽相互追逐着,当中一人被蒙上眼睛,正在捉迷藏,沈梅棠的心‘咯噔’一声。 莫说那日里‘春晴园’中对这人富态的身形有着深刻的印象,就算是没有见过闫理当,也不难推算出来,这宫中有何人能在这园中公然的与入宫佳丽嬉戏追闹?! 说来这件事要不是亲眼看着,即便是当传闻听着了,也都会觉得传闻似乎传得太离谱了,但这离谱的事情就真真的发生在眼前,看得人目瞪口呆。 沈梅棠对闫理当的行为举止,颇有些吃惊。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儿,他是几岁的孩子吗,童真未泯? 就算是一个小孩子,身为太子,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贵胄,岂可随意的与众多新入宫的、只是有着这入选太子妃的佳丽嬉闹、拉扯?若传出去,不会觉得脸红吗? 何况,这千名的佳丽最后也仅有五十人受到封赏,别有用心之人大有人在,寻机会还寻不着呢,这可到好,机会自动送上门。 忽见一个红裙的女子,身形微胖,故做媚态的扑上前,不是别人,正是方嫣红。 昨个儿,就见得一帮人簇拥着她奔此处而来,以为她来看鸟儿,听鸟儿的鸣叫,沈梅棠不想与其搭话,遂转身奔着一旁边而去,无意间走进了理当书阁。 而今天,眼前的场景不得不让沈梅棠多想,方嫣红是否特意来此处,故意偶遇太子,而她必定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既然太子的眼睛能被蒙上与她们捉迷藏,就说明这根本不可能是初见,至少也是见上三、五回之后,很熟悉了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方嫣红的跋扈,别有用心,沈梅棠自是清楚,无外乎,她要以其它的手段上位,将她这名列榜首之人挤下去。 即便是方嫣红有些个姿色,又有着强势的家庭背景,但沈梅棠真就没有用正眼瞧过她,珍珠这一件事,彻彻底底的证明了她方嫣红不走正路,以卑劣、见不得光的手段行出勾当,注定她走不了多远。 而此一时,令沈梅棠生气的是太子,竟如此无有分寸,简直在胡闹。 这一会儿,忽看见嬉笑的声音变得小了,那一群跑闹的佳推着方嫣红,方嫣红故做忸怩、媚态的往太子的身边凑去。 将至跟前却又站下,身后的佳丽往前一推,她就势直接扑进太子的怀里,又传来众人一阵嬉笑之声,枝头上鸟儿呼啦啦地惊起,若一片黑色的云朵般在天空中盘旋着,不肯落下来。 太子眼睛上的手帕掉落在地面上,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忽地哈哈的笑了起来,推开她转身向一旁边走去,几个小太监紧跟在后。 虽然离得远,却也能看得清楚,见方嫣红站在原地一愣,一旁边的佳丽拉着她,就又往前追,故作嬉戏追着太子的身后而去。 一种紧张感、压迫感突袭心头,灰兰跟玳瑁脸色很难看。 虽然说,太子除了有正妻之外,还会有侧妻跟妾室,但瞧着太子这一副多情的架势,他的妻妾恐怕是要成群结队还得排起长蛇阵了啊! 自小陪着沈梅棠一块儿长大,灰兰跟玳瑁还不了解沈梅棠极其高傲的性子吗?太子可以有妾室,但不能这么的多情跟胡来,否则,她必定是嫌你脏,即便你是太子! 从背后吹来的一阵风,卷起地面上的枯叶,猝不及防地刮起来。 来不及掩面,灰尘落在脸上、嘴上,沈梅棠抬手一擦,却忘记了嘴唇上起着的泡,用劲儿大了点,泡直接破了,嘴唇淌下血来,针扎的一阵疼。 “哎呀,二小姐,要不要回去敷些药粉在上面?”灰兰急忙的拿出手帕,一边往下沾拭着血迹,一边焦急道。 “没事。走吧。”沈梅棠道。 灰兰跟玳瑁紧跟在后,默不作声,脸上愁云起。 刚刚这一幕的场景,心里边变得七荤八素的,太子的形象在心中被颠覆。 还以为‘春晴园’中遇见的他,是个专情的主儿,能慢慢的暖过来二小姐的心,却不想,他不是,而且还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怎么能不让人发愁? 果然见,刘公公站在门口处,远远的冲着三人招手,灰蓝跟玳瑁忙将脸上的愁云散去,冲着刘公公挥着手,无论怎么说,刘公公是很热情的。 恰是在下风口处,沈梅棠回头看了看‘理当园’一处,感觉鸟儿啼鸣之声清脆,听得也清晰,想必刚刚嬉笑打闹的声音,刘公公也听得到。 不待至近前,刘公公就礼道:“这位棠主,今儿来看书,可是比昨儿晚了一刻钟,我就在这门前多站了一刻钟,呵呵......” “有劳刘公公,沈梅棠给您赔不是。”沈梅棠还礼道,“被风迷了眼睛,耽误了一会儿,明个儿定早来一刻钟,不待刘公公出门,我就不请自来了。” “呵呵,快请进吧!”刘公公微笑道,“你们俩个可有福了,这位棠主的性子又稳重,又会说话,颇识得大体。” 灰兰跟玳瑁忙与刘公公见礼,虽然说,年纪差了许多,当是隔辈人的年岁,但刘公公很是和蔼,与其相处很轻松又很融洽。这会儿,又被夸赞有福,自然是高兴起来。 “茶水我都给你沏好了,棠主今儿想看什么书?要不然,自己到楼上看看,亲自挑选些也行。”刘公公道,“要不然,我怕我还会把昨个儿棠主读过书,又都抱了下来,老糊涂了!” “刘公公过谦,多谢了。我上楼去挑选书籍,可以吗?”沈梅棠礼道。 “没有什么不可以,这么多的书籍摆放着这么多年了,每日都热切的盼望着能有一个真正的读书者来翻动他们,要不然,等着发霉啊? 当然了,我每日也都翻动着,虽然不是每一本都翻动,但我不识得几个大字啊?这种晾晒性质的翻动跟棠主的翻动是不一样的,千差万别的。”刘公公说道。 第二零六章 理当书阁(六) 沈梅棠心中十分感谢刘公公的盛情,合着也是感觉出来了,她这位忠实的读者对于这空落落的书阁、万册没有翻动过的书籍来说,意味着一个小小的转折。 刚刚园中追逐、嬉闹的场景,让她明白了这万册书卷被束之高阁、置之度外的原因。她重新的思索着这‘理当书阁’四字之意,突觉大有用心良苦、语重心长之意。 抬眼看着这一组又组的书橱,从上到下,摆放着满满的书籍。 莫说这些不易读懂的经、史、子、集分类陈列的书籍,就算是换成一册册易于理解的看图说话,也未必能牵回园中追逐、嬉闹者的心。 秋风顺着北窗而入,又一条直线的奔着南窗而出,一排排高大的书橱两面的门都能打开,前后都可以取书。 工部任职的沈长清自是对建筑学有着一定的研究,耳濡目染的沈梅棠也知道书阁大体的设计,对流的窗口,通透的书橱,重在通风防霉。 “我的天啊,二小姐,这是要攀登书山、畅游书海吗?这么多的书啊,我可真是头一回见着,开眼了。只可惜,可惜我不识得几个字!”玳瑁的看着眼前满满的书籍,禁不住感叹跟遗憾道。 “难怪刘公公站在门口前,盼着二小姐前来看书,至少来说,可以帮着他翻动一下啊! 我的天,一会儿下去,可得瞧瞧刘公公的手,是不是磨出来的老茧一个紧挨着一个啊?咯咯咯.......”灰兰边说着边笑着。 “那也是有文化的老茧,可是比干别的强多了!”玳瑁小声音的咕哝道。 言外之意,自然是对太子的行为有些个不满,有工夫胡来,没功夫读书,任这万册的书就这么闲着。当然,她不能直说,至少要顾忌的东西有很多。 “灰兰,回去取件衣衫来。”沈梅棠一边翻动着手中的一本词集,一边说道。 灰兰一愣,刚想说来时我已经带着一件厚实的大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是明白了沈梅棠之意,遂点头道:“是,这就回去。” 稍刻,灰兰出得书阁,快步奔着园子而来,全当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四处的瞎转悠着,听着鸟儿的啼叫。 转悠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后,转身回去给沈梅棠取衣裳,这衣裳必须得回去取,她也认为很有这个必要。 还没等到‘海棠阁’的住处,隔着老远便瞧着沈梅娇跟前的丫鬟金枝在门口处与两个小宫女说着话,隐约间好像是金枝要进去,而两个小宫女拦着不让进。 已然是僵持了好半天了,双方皆有些个焦躁,不一时,见金枝说了两句后,转身而去。 灰兰奔着金枝离开的方向,抄近路追上前去,刚走出十几步,一个下意识回头,忽然发现‘海棠阁’中走出来一人,灰兰并不认识她,从衣着年岁上来看,可不像是新入宫之人。 灰兰双眉紧锁,还哪有心思前去追金枝,金枝毕竟是自己人,而这个人是谁?在棠主娘娘不在阁中之时,来此做甚?是来找锦青姑姑的吗? 来不及思索太多,灰兰跟个猫儿一般,高抬腿轻落足的快速在后跟上,她不想打草惊蛇,只想看看她要到哪儿去? 三转两转,宫中也是大,不一时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花园当中的一处假山石旁,奇形怪状的千层石如群虎一般卧在一处,四周围安静无声。 灰兰心中暗忖:“好事不背人,背人准没有好事。待我爬上假山之顶上,看看此人在作甚?”少刻,灰兰回头见无有人等,择了一处好爬之地,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去,刚刚爬到一半,忽见那人匆匆而出,直奔着前方而去,不一时,身影消失的转弯处。 正疑惑着,这人是否到此处藏东西啊?忽见孔宁儿顺着假山之后出来,快速的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边走边回头回脑的,一副贼子的模样。 灰兰这心里‘咯噔’一声,已然是断定了锦青姑姑十有八九是方嫣红的人! 身子紧紧的贴在石块之上,一动不动,直到孔宁儿身影看不见,假山石后再也没有看见其它人出来之时,灰兰方从石块上出溜下来,奔原路返回。 眼见着‘海棠阁’就在不远处,灰兰却放慢了脚步,她在寻思着这件衣裳到底回不回去取?她忽然又想起刚刚来此的金枝,不知道来此有些个什么事情? 灰兰自是知道,沈梅娇、沈梅霞所住的地方,可是有十几位佳丽住在一块儿,加上身边伺候着的人也有好几十人呐。 若是突然间的前去找金枝,见沈梅娇,方嫣红必然很快就知道,而她现在也采取了手段对太子投怀送抱,弄不好就会加快了她行动的速度。 灰兰心中暗恨这方嫣红,为了上位,争夺这太子妃,连女儿家的廉耻都不要了,就这么的当着众人的面投怀送抱? 若是一朝她的太子妃,这皇家的脸还不得被她给丢尽了! 思来想去,灰兰决定什么也不做,直接返回到理当书阁去。边走边思,她在寻思着这件事情必定是要毫无遮掩的说与棠主娘娘,但接下来之后,又怎么办? 回想起入宫将近两个月以来,棠主娘娘每天的生活起居,形同方嫣红虎视眈眈的站在眼前盯着,灰兰背后直冒凉风。 亏得棠主娘娘什么也不说,就连知道珍珠被关起来之事,也沉默无语。这要是无意间的抱怨点什么,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所埋怨、所说之话,还不得立刻就得传得满天飞啊? 此一时,灰兰觉得这个方嫣红就跟那个胡大恶人一般可憎与卑鄙,这才刚刚入宫,还没怎么招呢,棠主娘娘没碰过她一手指头,她竟然想当这太子妃想得疯了!真是想疯了! 又思,自入宫之中起,便见着锦青姑姑与四个小宫女伺候在棠主娘娘身边,方嫣红也是新入宫者,她有何能耐收买到这年岁不小、宫中事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透的姑姑呢? 第二零七章 理当书阁(七) 且说书阁内,沈梅棠的挑选了两部词集,坐在桌前正看得入神。 忽见刘公公手中抱着洒金的宣纸,还有笔墨砚放在一旁边,微笑道: “这位棠主,边看边写下来,必定是对记忆有所帮助。 关于学习的东西,这里边应有尽有,全都是崭新的。除了我平常拾到拾到之外,在无他人动一下。就好像全都是给你准备着的一样,写点儿吧,墨我都研好了,你瞧瞧。” “多谢刘公公,那我写,让您见笑了。”沈梅棠起身礼道。 不一时,沈梅棠拿起笔,蘸着墨,起笔在宣纸上摘抄词集,字迹工整俊秀,不失刚劲儿,却又风姿绰约。 刘公公站在一旁边,一边不停地称赞着,一边及时地铺纸、研磨,动作娴熟又很到位,好像他以前伺候着什么这般写字一般。 少刻,闻得刘公公道:“自古书画不分家,想必这位棠主的画技也不输这字迹,我到楼上给棠主取出来一本画集,棠主一观,画上两笔,让我开眼。” 还没等沈梅棠开口,刘公公转身奔楼上而去,从那速度就能感觉出来,刘公公对这位棠主的字迹是相当的看好,急不可待的要观其画。 片刻之工,见刘公公抱下来一本画集,放在书案之上,轻轻的打开。 而这本画集却与其它的书籍不同,似是常有人翻动,页角处有泛黄磨旧的痕迹。 沈梅棠以为刘公公喜画作,画作之书入眼可观,不比这些子、经、史、集之类的书籍枯燥难懂,遂没有问起。 稍刻,见刘公公将书页打开头一页,上面是一幅花鸟图。 其上绘有一株梅花,枝干劲秀而挺拔,倍显苍劲。花枝上,几朵绽开的梅花,枝头上还卷缩着两只依偎一处的鸟儿,样子生动传神。 说起画作,沈梅棠花鸟画自是画了不少,而且画作当中以梅、棠最多,原本名字当中就有着这梅与棠二字,自是喜着这梅花与海棠。 这一会儿,刘公公铺好了宣纸,研好了墨,沈梅棠提笔画这花鸟图。 先以细细线条勾勒梅树、花朵、鸟儿的轮廓,枝干的质感,后用干墨渲染皴擦,梅花稍点胭脂。 一幅好的画作,自是要用心,待到画完之时,天色已渐晚。 刘公公看着画上疏朗的梅枝,点点梅花,还有那依偎一处的一对鸟儿,仿若直接从画集上印下来的一般,而且有稍加改动处,恰若画龙点睛之笔,是称赞不已。 沈梅棠自是谦虚,谢过刘公公过奖的美意之后,告辞而出。 玳瑁将那件厚一些的大氅给沈梅棠披上后,又与刘公公说道:“自明个儿起,我家棠主若来此看书之时,这翻动、打理图书之事,就交给我跟灰兰两个人来做就好,还请刘公公一旁边指点着如何来做。” 刘公公呵呵一笑道:“不必了,我都做习惯了,也闲不下来。只要棠主能每天都来此处读书,就很高兴了。” 稍刻,一边往回走,灰兰一边将刚刚回去取衣所见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沈梅棠也禁不住的暗自吃惊。实是没有想到,锦青能是方嫣红的人?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沈梅棠自言自语道。 回到室内,锦青与平常一般无二,嘘寒问暖罢,急忙去端晚膳。灰兰坏视着室内,看不出有外来者的任何痕迹,若不是昨个儿锦青端出去的地那半碗茶引起了怀疑,事情怎么也想不到会如此。 玳瑁走到外室,与守在门口前半垂头的两个小宫女道:“今儿,我就不说让你们俩个去歇着了,昨个儿说了也没见着你们俩个歇着去,啊嚏!” 说着话之时,玳瑁又打了个喷嚏,似是这早晚凉了起来,有些冻着了,又似是某一种香味儿过敏引了起了不适。 一个小宫女抬起头来道:“锦青姑姑喝的茶有些香味儿,在没有什么其他容易引起过敏的,姑娘可能是着凉了。” “是,可能有点儿,你们俩个多穿点儿。” 说着话,见锦青引领着另外两个小宫女端着晚膳而回,玳瑁走向内室,心里暗思:“为何小宫女接连两次不言其它,而单单要说锦青姑姑喝的茶有些香味儿呢?她喝的茶,我也闻过,没有什么特别的香味儿啊?是我想多了吗?” 思罢,自己又摇了摇头,或是太过于敏感了。转身洗干净的手,伺候着棠主娘娘用晚膳,每一样菜品,皆得亲尝。 看着锦青姑将菜盘放在桌上,一件黑色的衣裳袖口处绣着紫色跟蓝色交织一处的复杂的图案,戴着一个红色的玛瑙手镯。 确实,自打进宫第一天起,就见她戴着这一只红得发紫的手镯,也到是好看,但在这件绣满了复杂图案衣裳的映衬之下,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感觉既古老又神秘。 “锦青姑姑,我来端菜吧,玛瑙手镯是易碎,莫在碰到碗盘之上磕坏了。”观察了半天的灰兰,接过锦青姑姑手中的菜盘说道。 “呦,没事,一直就这么戴着。” 锦青姑姑道:“也是戴着它舒缓精神压力,又能解郁。而且,玛瑙还有一别名:好运石。能给人强大的信念跟连连的好运,长期的佩戴着可强身健体。我戴着它,也是乞求好运,乞求棠主娘娘好运连连。” “多谢锦青姑姑。佩戴首饰也是一门学问。”沈梅棠看着她微笑道。 “棠主娘娘过奖。哪懂得什么学问,只是戴着习惯了,一时不戴着就感觉缺了什么东西一样。”锦青道。 或是觉出棠主娘娘平日里只唤她锦青,今日里改口锦青姑姑,有拿她当外人之意。 “玛瑙颜色光泽鲜艳,到是好看。听闻玛瑙也有强烈的磁场,能吸附很多的能量,佩戴之时应当遵循左进右出,戴在右手之上。”灰兰思索着说道。 “我这戴在左手之上,大多数的事情都是用右手去做,还不是怕不小心弄碎了它,也不太懂得这些个说法。”锦青急忙道,“今天,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呵呵。” 第二零八章 苦情者 一边用着晚膳,一边说着话,气氛到也融洽,看不出来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若不是今天灰兰回来碰上了从室内出来之人,又跟到了假山之处,看到了孔宁儿,谁也想不到看上去安分老实的锦青姑姑,背后里竟然与方嫣红暗传消息。 既然是暗地里背着人的勾当,那必定是见不得光的,拿不到桌面上的来说的事情。 不用问,也知道她会死不承认,就算抓她个人赃俱获,或许,也会嘴硬到底。承认与不承认,她已然是在宫中呆不下去,她又怎么会轻易的承认? 或许,是眼前的这位入得宫来就病倒,身子弱不经风的棠主娘娘让她无所忌惮,认为强势的方嫣红必然上位,踩下去这位棠主娘娘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收了方嫣红的重金贿赂,做出此事? 无论怎么说,一日为奴,就应当忠心伺主。如此这般与外人联手的欺压自己的主子,这样的人就跟孔宁儿没有什么区别。 可能她还不如孔宁儿呢?至少孔宁儿是当着众人的面给方嫣红跪下了,光明正大的尾随在方嫣红的身后,明目张胆的做她身边的一条走狗! 谁都知道的事情,自然防备着她,而这是在暗处,欲行暗箭伤人之事,让人猝不及防。但凡是这样的人,是难以挽救的,谁也挽救不了她! ‘啪嗒、啪嗒’ 屋檐落下了一连串的雨滴声音,敲击在窗下水磨石的平台上,清晰可闻。 安静的秋夜,没有一丝的风,却下起了这慢慢吞吞的雨来,雨声的节奏,宛若一把断了弦的老吉他,演奏不出来明快高亢的乐曲,单调的重复着一个低沉的调子,慢吞吞的。 沈梅棠倚在床榻之上,依然是盖着厚厚的一床被子,躬起的双腿上摊开着一本书,手中来来回回的捻动着那二十八颗的翡翠珠,她在思考着事情,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 是啊,既便是这般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纵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皆纷至沓来,又怎么敢停下来思考?或许,能让她心静下来的地方,就是理当书阁了。 说句实话,她莫名其妙的喜欢着这个名字,却又莫名其妙的讨厌着这个人;因理当这个名字想去读书,却又因理当这个人没有了半分能读下去书的心情。 她问过自己无数遍,却找不到原因? 是因为在理当园中看到他,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就与众多佳丽蒙眼捉迷藏,搂搂抱抱吗?当然不是,早在春晴园中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就有了这种感觉。 她知道,这种感觉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冒出来,即便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她也是一个苦情者,只能被选择却不能选择,品尝不尽感情的苦涩...... ‘啪嗒、啪嗒’ 雨声渐大,却依然是稀稀拉拉、慢慢吞吞,这样雨不会突然就停下,或是要下上两三天。 “二小姐,歇着吧,夜深了。” 玳瑁合上了书,掖好了被角,熄灭了灯,室外的雨声越发的清晰。 ...... 这一边,沈梅娇还没有睡下。 幸好身边留下来两个丫鬟伺候着,本来就娇气惯了,何曾受到过半分的委屈,什么东西不都是捡着最好的用。 逢着这样的冷天,宫里还不到发放炭火取暖的时候,哪哪儿都冰凉的,可把她冻坏了。 金枝给她不停地暖着被子盖在身上,翠儿不停地给她弄着热水,喝到嘴里暖身子,抱在手中暖手,这都不行啊,还是冷,嘴里念叨着: “我娘要是跟来就好了,就不会感觉这么冷了!也不知道,我娘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大小姐,就快了。等到封妃罢,夫人就会来宫里看大小姐的。”翠儿一边给她捂着手一边说道。 闻得翠儿说道封妃,沈梅娇转着向门口处看了看,又听了听,没有什么动静,转头问道:“都睡下了吗?” “都睡了。”翠儿应声。 且说这一处院落里,对着院门是三大间正宅,两侧是各两间的侧宅,一共住进来了十三位佳丽。 沈梅娇住在这宽敞明亮的正房之中,其余十二位佳丽,各室之中住着三位,自然而然,这十二位佳丽以她为主,皆在早起之时,到她这屋里来问候这位娇主。然后,一起到姑姑那里,学习东西。 左手的屋子左侧的室内,住的是沈梅霞跟李嫆,珍珠被关起来了。 文文静静的李嫆性格有些个软弱,胆子也小,得到过珍珠的帮助,甚至刚一入宫之时把珍珠当成了依赖,形影不离的。 却不想,珍珠遭到方嫣红的暗算被直接关了起来,三个月后就会被驱逐出宫,梦碎了!李嫆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刚寻来的依靠没有了,心里空落落的。 也是寻思着珍珠这事儿,每天又听着姑姑的各项宫规惩罚,让她的胆子越来越小,几乎是每天跟在沈梅娇、沈梅霞的身边,也听不见她说话。 沈梅霞也是年纪还小,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很是矜持,看见生人就脸红,也不怎么说话。不过,她的适应性还挺强,比刚来之时要好多了。 翌日。 慢慢吞吞的雨依然慢慢吞吞的下着,丝毫没有停下来之意,灰蒙蒙的天空一抹色,云层压得很低。 早起来用过了早膳,沈梅霞跟李嫆都到沈梅娇的房中来,翠儿正在给她披上大氅,准备着到姑姑教习的地方去,虽然说外面在下雨,那也得去啊。 少刻,沈梅娇在前,十几个人紧随在身后,排成一个小队伍,匆匆奔着姑姑教习处而来。 行出没多远,看见一帮人簇拥着孔宁儿从另一条路上走过来,不待行至近前,沈梅娇就瞪起眼睛,狠狠地剜着她。 孔宁儿似也有人在背后撑腰,不像从前那般跟黄花鱼一般溜边而过,而是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笑,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架势,冲着几个人摆了摆手,奔前边而去。 说来也是,能当着众人的面给方嫣红跪下,她还顾忌什么脸啊,心甘情愿当一条走狗! 第二零九章 墙头草 非是沈梅娇单单因珍珠一事恨她孔宁儿。 而是,自打珍珠被关起来,三个月后驱逐出宫又成了姑姑嘴上整日挂着的反面典型以来,她孔宁儿不但觉得颠倒黑白为可耻之行,反而好像还尝到了甜头,认为方嫣红能力无边,一手遮天,越来越张狂。 自打入宫的千名佳丽不由自主的分成三伙之后,以沈梅娇为主拥护着棠主娘娘这一伙人,越来越少,就好像紧紧攥在手中的一把沙一般,越攥得紧时,流失得越快,沈梅娇很是焦急不安。 虽然说,流失之人,无非就跟墙头草一般,全都是随风倒,哪一伙势头强,就往哪一伙扑去。看似是跟随大流,实则,皆是毫无主见者,可有可无。 但是,人群当中不自觉的就有传染,就跟那流行感冒一般,一个传染两个,两个就会传染一群,有一个奔另一伙去了,嘴中自然就会说另一伙的好,要不然,她去干嘛呢? 接下来,就会有一连串跟过去者,到那边随便就说开了,无外乎是些个献殷勤、献媚之话,什么棠主娘娘身子弱不经风,跟一只病猫一般不出来等等等的背地里嚼舌根、刺耳难听之话。 若是棠主娘娘此刻站出来,你看她们还敢说一句吗?一准是把嘴闭得严丝合缝的,一声不敢吭! 万人竞选者,这名列榜首之人,万里挑一,简单吗? 若是简单她们怎么还站在此处说着闲话,怎么不当榜首之人呢?有那能耐吗?形同一群聒噪不已的乌鸦,不停地生产出负面的言语,聒噪不已,唯恐世界不乱。 且说沈梅娇,她怎么能不着急?不管怎么说,她也需要人数的支持,支持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当然,人数越多越好。 说来,支持棠主娘娘就等于在支持着她自己,本就是亲姐妹,不是一条心也得是一条心,这是立足的根本。不难想象,跟亲姐妹都不一条心之人,她人又怎么会相信你?! 沈梅娇自是听说了方嫣红与太子投怀送抱之事,指望着墙头草们把嘴封得牢牢的、严实实的,那就跟白日做梦一般。 当然是很不屑方嫣红使出这种手段欲上位争宠,但事实摆在眼前,方嫣红也是有一定姿色的,万一太子若对她动了心,谁知道事情会生出来什么样的变化呢? 只要是一日没立这太子妃,就存在着变数,谁又能保证些什么?若是棠主娘娘的位份有变,那她沈梅娇就更不好说了。 所以,那日里沈梅娇闻得此事,便遣出贴身的丫鬟金枝前去说与棠主娘娘,却不想被拦在门外没有见到。 沈梅娇心里边一直在寻思着,春晴园中那日遇到的人定是太子无疑,见他生得一副讨喜之模样,好像是没有什么架子。 既然方嫣红能跟他蒙眼捉迷藏,我为何就不能与他偶遇,假装摔到他的怀里去呢?何必傻等着到封妃的那一天,如坐针毡的傻眼呢? 她反反复复的琢磨、推敲之后与翠儿商量此事,此一时,身边人也唯有翠儿比较老成有主意。 翠儿也觉此时若是一味的不出手争取机会,或是将与机会失之交臂。 太子既然能公开的与方嫣红捉迷藏,看来若是再来个她人,他一准也不会不拒绝,不过是以姿色分个高低而观矣。 俩人绸缪,翠儿仔细地思索、揣摩了前次方嫣红与太子嬉戏的地点,以及之后,太子离开的路线,方嫣红追到何处而停等等,暗里让人盯着方嫣红行踪随时来报。 稍后,翠儿思出一条妙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 且说这一时,临近晌午,慢吞吞的雨下得更慢了,啪嗒、啪嗒,哩哩啦啦地好半天掉下来一滴。 但是,就是不停,就好像龙王嘴中没有水往出喷了,但玉帝规定的时辰还没有到,就在天空中半下不下地耗了起来。 说来,这样的天也很好,很浪漫,又很适合于假摔,毕竟湿漉漉的地面上又湿又滑,谁能知道到底是真摔还是假摔呢?反正一个愿意往上扑,一个愿意接在怀中便是了! 正寻思这事儿,忽然得到了消息,方嫣红弄得个花枝招展,十几个围前围后的,奔着一处花园而去。 沈梅娇一慌,忙跟翠儿道:“我这还没有好好的打扮,也没有穿事先想好的那件衣裳啊?还来得急回去换吗?”翠儿小声道:“等你打扮好了,换好了,太子早都跟别人跑了,莫慌,这身就挺好的。况且,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在衣裳上,反到是衣裳能让你露出破绽。” 说着话,翠儿从身上摸出一合随身带着的胭脂膏,在沈梅娇的双颊跟眼角上抹了一些,看着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 沈梅娇生得本来也娇艳,若一朵盛开着的芙蓉花,再加上娇滴滴的神态,眉目很会传情,翠儿点了点头,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走。 说时迟,那时快。 也领着十几个人直奔理当园而来,当然,这十几个人皆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很是忠心耿耿之人。 埋伏在太子前一次往回走之路段上,翠儿又吩咐三个人前去暗里观察方嫣红等人前方的动向,两人盯紧,一个传送消息。 虽然,天空中慢吞吞的下着雨,就是不停止,但是,不冷也不热,温度刚刚好。特意的找这样的天还不好找呢。 数片的黄叶带着雨珠地落在林边的小径之上,落英缤纷,既好看又浪漫,而且更显得湿滑了,直反光。 沈梅娇忽然变得很紧张,无论怎么说,自小到大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何曾与陌生的男子投怀送抱过?自然是有些矜持,放不开! 翠儿上前安慰,又为她整了整衣裳,将领口好好的扣紧,发髻弄得很整齐。无意间瞥见一朵小花,红色紫边,出奇的娇艳,让人摘来,给她戴在了发间。 说来,自古以来,娇艳的花朵大多都不香,花朵的香与色自是不可两兼。但这一朵小花却与众不同,幽香扑鼻,着实是花中少见者,香色两兼。 第二一零章 顺水推舟 且说沈梅娇紧张得够呛,还没等准备好,忽见另一侧有人跑回来送信道:“跟上次一样,太子推开了扑入怀中的方嫣红,奔这边来了!” “呃,这么快!”沈梅娇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道。 “偶然事件,大小姐莫有顾虑,你可比那追着他往怀里钻的人强得多了!”翠儿罢,拉着沈梅娇躲在林木的背后,将一条透明的丝巾手帕蒙在了她的眼睛上,假装捉迷藏。 实际上她能看见路,开始也没想出来这招,全都是临场发挥。翠儿不单单是要让太子记住沈梅娇不忘,而且,要以方嫣红这一招来反制方嫣红,让她好好的难受一把。 不一时,忽闻得动静,翠儿翘脚看准了是太子,转身与沈梅娇道:“快,冲出去!” 沈梅娇禁不住的紧张,右手捂在心口之上,左手提起裙摆,从树后冲了出来。 一边往前跑,一边佯装什么也看不见,左右顾盼着......,这一时,眼睛被蒙着,也用不着故意跌跤了,竟直的就往太子的怀中扑去。 且说太子跟着一帮佳丽嬉闹罢,推开了投怀送抱的方嫣红往这边跑来,看着她们在后边追,他觉得挺有意思,比干什么都有意思,哈哈......,畅快的心情,跑着跑着都要起飞...... 正往前跑呢,忽见前边又出现一伙捉迷藏的,一个美人跟他一样,眼睛被蒙着奔这边来了,隔着挺老远,后面还有人追。 太子刚刚摘下蒙在眼睛的手帕,知道蒙着眼睛是看不见道的。 刚想把道给这位美人让开,猝不及防的美人就扑到他的怀中了,从天而降的艳福正砸在他的头顶上,砸得直懵圈。 一股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幽香自美人的身上散发出,太子提鼻子闻了闻,觉得特别的香,禁不住的就搂紧了怀中的美人,难以自持。 沈梅娇天生就爱撒娇,也会撒娇。 撒娇其实也不用说什么话,一种形神兼备的东西,也只能说笔力达不到,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能形容出那种麻酥酥、牵魂夺魄的感觉。 只能说,此刻,看见了扑在太子怀中的沈梅娇以手摘下了眼睛上的丝巾手帕,满脸含羞,双颊绯红,似笑非笑的将头转向一旁边,伸手欲推开太子,却又不离开他的怀抱,将他抓得更牢固。 一瞬间之事,正追在兴头上的方嫣红,犹如一盆冰水从头顶直接泼下,凉到脚后跟。 大半月,处心积虑的绸缪出来的计策,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却不想,被她人捷足先登。 尤其让方嫣红气恼不已的是,沈梅娇竟然以她费尽心力思出来的捉迷藏之计,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扑入太子的怀中,而且太子竟然没有推开她,紧紧的搂在怀中,对于她来说,莫名的一种讽刺。 整个事件下来,就好像她是一个配角在前面一直的铺垫着,铺垫着,费尽心力的铺垫着,只为主角登场那一刻,能一举拿下太子之心。 忽见方嫣红从后气喘吁吁的追上前来,脸上不是个好色儿,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睛当中噙着泪,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翠儿引领着十几个人也从旁边跑了过来,两伙虎视眈眈的人看着就要掐架,谁也不让谁,毕竟有太子在场,谁也没敢吭声。 忽见太子牵着沈梅娇的手,走到方嫣红的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有心了。” 随后,牵着沈梅娇往前走去,边走边说道:“去前边转转,园子很大,你还没转过吧?呵呵!” 翠儿这一伙人,瞬间傲娇的神态傲上了天,狠狠剜了对方一眼,转身而去。 “呜呜呜......呜呜......” 如泥雕石刻一般的方嫣红缓过神儿来,双手捂在脸上,直接蹲地上失声痛哭...... 说来方嫣红也是豆蔻的年华,一门心思的想跟太子好,却不想弄巧成拙,反到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而太子却跟她说了一句:有心了。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太子这句话说的,到底是逢场作戏、顺水推舟还是故意的气她,嘲讽她愚蠢过人又或者是其它什么,总之,方嫣红如坠冰窟,连气带恼地蹲在地面上嚎啕大哭。 跟着她身后的那一帮人,也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无二,瞬间,打蔫了,突感这件事情的棘手。 孔宁儿这位狗头军师,就那么的低着头站在一旁边,两手不停地搓着衣角,拿不定主意什么时候上前劝劝,也不知怎么做才好。 不难从她脸上复杂的表情当中看出来,这个捉迷藏的游戏可能也是她花巧语的将方嫣红说得动心,从而,演义下来。 事情总是充满着变化,她也没有料到本以为十拿九稳了的捉迷藏游戏会以这种方式收场,上哪能料得到啊?她还感觉到委屈呢,所有的精心策划全泡汤了。 这会儿,看着太子的身影早都没影了,方嫣红还蹲在地面上大哭不止,孔宁儿的脑子里寻思着接下来怎么办?暗自的埋怨:“太子啊,你怎么能拔脚就溜走了,这么天跟你捉迷藏的人在这儿呢!” 正寻思着,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才好?忽闻得方嫣红的哭声戛然而止,见她冲着孔宁儿就过来了,唬得孔宁儿直哆嗦,惴惴不安。 ‘啪嚓’ 一个大耳光就抽在了孔宁儿的脸上,虽然有所准备的孔宁儿也是被抽得一个趔趄,向后退出好几步,捂着烫手的脸一声不敢吭。 “立刻,滚去,滚去给我盯着她去!跟我抢,没完!” 方嫣红没好动静道,气得胸脯不停地起伏着,就像波涛汹涌着的海面,“太子根本就不喜欢她,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这样?会这样?明天,太子还会跟我捉迷藏的,你们说是不是?是不是!。” “是。” 孔宁儿一边点着头,一边转身奔着一处快速的跑远,身后又有五、七个人追上孔宁儿......,方嫣红的火气自然是不小,此刻,全都是躲避不及。 第二一一章 炸锅 ‘啪嗒、啪嗒’ 慢吞吞的秋雨慢吞吞地下着,一抹银灰色的天空,看不见刺眼的阳光,也看不出铅灰色翻滚着的阴云。 远远望去,那一片池水微波荡漾着,雨滴打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偶见黄叶飘落水面之上,就有水下的红鱼冒出水面叼食黄叶嬉戏水池间,肥壮的身子也随了这雨滴,慢慢吞吞。 两个人依然是牵着手,隔着汉白玉的栏杆,沈梅娇将头向前探着,看着水中嬉戏着的红鱼异常的高兴。回眸之时,恰与他的目光对视,急忙又娇羞的回避开,指着水中的红鱼,撒着娇说话。 景不醉人,人自醉。 且说这一处亭台楼阁恰在理当书阁之前,沈梅棠也曾独自站在楼台之上,眺望着远景。 而此一时,二楼取书之时,无意间瞥见了楼台上之人,见她站在窗口前,以手托住下颌,看着不远处倍显亲密的两个人,紧锁着双眉,在沉思着什么。 阵阵的鸟鸣,宛若百人的大乐团不停地演奏着,就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变天一般,又或者满腹的疑惑,不知道这慢吞吞的雨,为何啪嗒、啪嗒就这么不停下来的下着。 “棠主,那位就是太子。” 好半晌不见动静的刘公公走上楼来,站在沈梅棠的身后,微笑着说道:“或是棠主知道了太子的名字,还没有见过其人,那个就是。” 一阵沉默,四下里悄然无声。 刘公公挪动了一下书橱旁边的一把椅子,发出了轻微的响声,紧跟着又说道: “棠主的书画让人震惊,非一般的才女可比。 我有一把古琴,一直没有人能弹出优美的曲调,不知道是人弹不出来,还是这把琴本就如此?棠主若不弃,可否在明日此时,我把琴搬来一试?” “刘公公过奖了,沈梅棠愧不敢当。”沈梅棠谦虚道,眉头依然是紧锁着,“琴音略懂一二,承蒙刘公公看得起,明日我来便是。” “棠主,明日我恭候着你。” 刘公公说着话,走到南窗下,一边关闭上了半扇窗子,一边说道:“楼台上观风景的人光知道在观风景,却不知道楼上也有人,正观着他的风景。” 天色渐晚之时,沈梅棠撂下手中的笔墨,与刘公公告辞。 玳瑁自打来了就不着闲,一刻不停的擦窗又擦门。还记得在沈府当中,珍珠质疑着玳瑁为何把门里擦着铮亮,也为何把外门还擦着铮亮吗?玳瑁就喜欢擦门窗,她认为门窗皆是纳气之口,会有看不见的神灵顺着门窗而入,擦得越干净,神灵来得就越勤快,当然了,都是吉祥的神灵,保佑大吉大利的。 这一会儿,沈梅棠三人往回走着,灰兰跟玳瑁一边一个搀扶着,毕竟是下着雨,虽然雨不大。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身亭台楼阁处,人早已经离去,雨滴打在水面上,依然是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停地荡漾开来。 “二小姐,无论怎么说,大小姐若得宠,怎么都比别人强,至少是咱自己家中人。”灰兰道。 “是啊,二小姐,刚刚我看到梅霞小姐还有翠儿跟金枝在后面不远处。”玳瑁道。 “我也看到了。”沈梅棠点头道。 虽然说,沈梅娇是自己的亲姐姐,也有着参选入宫的太子妃资格,但是,沈梅棠的心中还是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或者说,女人天生的一种感觉,毕竟谁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要嫁的人呢? 天色黑得越来越早,室内掌起了灯。 锦青姑姑引领着两个小宫女前去准备晚膳,另两个小宫女依然站在门口处,默不作声。 说句实在的话,都是同龄人,玳瑁却真的不喜欢她们。 相处将近两个月了,若是换成沈府,或是早都吃住一块儿,无话不说。 然而,她们两个,就跟桌上摆着的那一对陶俑活了一般,除了机械的回答着你的问题之外,再也没话,就连那眼神,都不会往别处多看一眼。 若是有一日,她们俩个忽然不见了,玳瑁准会第一时间去看一眼那陶俑,是不是又变回去了?! 室内依然是飘着一种香味儿,桂花都开败了,连叶子都黄得落了,也不见其他的花,总有一般莫名的香气,到也不难闻。 “锦青姑姑又喝香茶了吗?我这鼻子特别敏感。”玳瑁独自咕哝道。 “是。锦青姑姑不离香茶。”两个小宫女机械回答道。 玳瑁一声没吭,转身进到内室,自然是对她们的回答极其的不满意却又能说别的。 稍刻,锦青姑姑端着晚膳而回,脸上带着笑,非常高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大喜事一样。 不用问,沈梅棠自是知道喜事必是白日里太子与姐姐之事,传遍了整个宫中。 安静无声的伺候着棠主娘娘用着晚膳,谁也不吭声,也不问,佯装着什么也不知道。 锦青姑姑见晚膳都用了一半了,也没有人问她因何事而非常高兴啊?就自己说了起来,再不说,饭吃完了! “棠主娘娘,今儿厨房特意多做出来两道甜菜,你多吃点啊!可是有喜事。” 锦青姑姑喜道。她的一字眉很长,画得又有些细,看着就跟僵硬的钢丝一般,冷冷的横在眼睛之上,即便是笑着之时。 沈梅棠莞尔一笑,玳瑁接话道:“锦青姑姑,何喜之有啊?快说说吧!” “今儿宫里都炸锅了,我也是刚刚取晚膳时候听说的,恭喜棠主娘娘,贺喜棠主娘娘!”锦青姑姑故意卖关子道。 “我有何喜呀?锦青姑姑。”沈梅棠问道。 “棠主娘娘的姐姐,沈梅娇,今儿得太子独宠,那不也等于棠主娘娘大喜吗?你们说是不是!”锦青姑姑喜道。 “当真有此事?那到真是大喜事!”沈梅棠非常喜悦地看着锦青姑姑道。 “听闻太子赏赐了很多贵重的东西,这还真是头一回。一般情况下,没有封妃之前,是得不到任何的赏赐的。”锦青姑姑肯定地说道,“你们说,这宫中千名的佳丽,能不炸锅吗?” 第二一二章 抚琴 锦青姑姑一边说着宫里千名佳丽炸锅之事,一边用怪怪的眼光头瞅着棠主娘娘,嗓门时高时低,好像既为棠主娘娘高兴着又担心着哪句话惹得棠主娘娘醋意大发,却又嘴不得闲。 “多少人眼巴巴地瞧着呢,偏就宠着棠主娘娘的姐姐,我真替棠主娘娘高兴啊。” 锦青姑姑说道,重音却放在了姐姐二字之上,听着有一种特意强调着的什么的感觉,让人的心情可不是那么的愉快。 “嗯,好。”沈梅棠放下碗筷道,“今天的菜肴味道不错,不过,这两道特意做的甜菜到是没有什么味儿。” “棠主娘娘若是不喜吃这甜食,明个儿就捡着别的菜肴端过来。”锦青姑姑道。音调比刚刚说话时变得低沉些,自是觉出来话里之意,觉其与宫里人等一道将此事宣扬得有些过度。 谁都知道,眼前的风光不见得真就风光,至少在封妃之前,什么都可以有,也可以没有。但过度的宣扬此事,对当事者来说,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别有用心之人,无处不在。 ‘啪嗒、啪嗒’ 窗外的雨依然慢吞吞地落着,毫无停下来之意,秋雨绵绵,不在于下的速度快慢,一下就是好几天。 这一段暮秋之底,孟冬之前的日子最难将息,夜里是很凉的。 这一会儿,玳瑁合上了棠主娘娘摊开在腿上的书,看着她瘦弱的身子心疼道:“二小姐,早点歇着吧,明个儿,事情还挺多的呢。” “嗯。” 沈梅棠点头,思想一直无法集中到上那些干巴巴的文字内容,不集中思想是读不下去的。她不愿去想千名佳丽炸锅,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之事,不愿去想太子。尽量的设法排遣脑中杂乱纷扰的思绪。 夜晚安静,雨声淅沥,平日里还能听见几声猫儿的叫声,但在这样秋雨绵绵的夜里,猫儿也躲起来不出了。 虽然是雨夜,但灰色的天空却不黑,微微的光顺窗而入,将室内照亮。 自打这一场慢吞吞的秋雨开始啪嗒、啪嗒地数着雨点往下滴落开始,就没有刮起一阵像样的风,跟看见、听见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一阵雷声滚过耳边。 她翻来覆去的想着白天里发生的事情,还有接下来有可能要发生的事情跟如何的应对? 她眼前的场景依然是她站在的窗口前,注视着不远处两个牵手观看着风景人的一举一动。 忽而,她耳边想起刘公公走上前关上了半扇窗说的那句话:楼台上观风景的人光知道在观风景,却不知道楼上也有人,正观着他的风景。 是啊,当你觉得站得高,放眼远望之时,又可曾知道会有人比你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午夜过半,迷迷糊糊的睡着,她梦见了六一。 梦见他头发被雨浇得湿漉漉的,看不清楚他的脸,就走在她的前面,仅仅隔着几步的路,就是没法儿赶上前去。她拼了命的往前跑,而他就在她的身前昂首阔步着。 ...... 沐浴在午间暖洋洋的阳光里,她紧紧闭着干涩得发红的眼睛,像一只猫儿一般打盹。 稍刻,灰兰走上前轻声道:“二小姐,我们昨日里约了调琴的,时辰就要到了。” 蓦地睁开眼睛,她差一点儿将这件事情给忘掉了。 梳妆镜中映照出她苍白的脸色,明显有着浮肿的眼皮,证明她昨夜里哭过......,一抹淡淡的胭脂扫在双颊之上,增加了不少的红润之色。 路过理当园之时,百鸟儿依然宛若百人的乐团演奏着欢快的乐曲,跟昨天没有什么不同,而不同的是,树下没有一人,更不见捉迷藏者。 “二小姐,我们过到书阁去吧。”灰兰催促道,“稍后,二小姐调琴的时候,我过来转转便是。” 隔着老远,便见着刘公公站在门口处,正手搭起凉棚往这边儿张望着,看得出,等了一会儿。 沈梅棠忙快步而来,无意间的一瞥,发现敞开着通风的窗子半掩着窗帘,随风一动一动的,就好像后面站着人一般。 “过来了,棠主。”刘公公微笑道。 “见过刘公公,来得稍迟了些,让您久等,见谅。”沈梅棠礼道。 “呵呵,我等棠主,应当应分。”刘公公微笑道,“但棠主下次还是应当早来些才是啊。” “沈梅棠记下,多谢刘公公。”沈梅棠急忙道。 稍刻入得室内,见桌上摆放着一把七弦琴,古香古色,造型优美。‘和雅’、‘清淡’是琴乐深远意境在精髓所在。 “棠主,你且调且弹着,先随意弹些曲调,我到楼上给你拿一个谱子来,稍后,你照着谱子弹。”刘公公微笑着说话,转身上了楼。 让沈梅棠没有想到的是刘公公还准备了谱子,大有考考她之意,可不是想怎么弹就怎么弹之事?看着刘公公稍有驼背的走上二楼的背影,沈梅棠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点头自然是接受考试,摇头也是没有料到这刘公公这一招,出其不意,还以为只是前来调琴,定弦,调音之事,哪成想刘公公准备了这曲谱?当真是听得懂琴语之人? 自小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沈梅棠自是知道,抚琴,最高的意境自是琴外传音,弦外之音,也可以称之为一种琴语。 她坐在桌前,轻呷了一口茶,阳光暖暖的顺窗而入,很是惬意,开始调整着琴音。 忽然想要看看刘公公拿下来什么样的一首曲谱,这首曲谱又为何人所作?会有什么样的一篇故事,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会将她深深的吸引住吗? 手抚其上,拨动琴弦,却觉琴音宽广,音色深沉,余音悠远,不失为一把好琴。 懂琴者自是爱琴,沈梅棠对这把七弦琴喜爱至极,手指轻轻的拨、抹、弹、勾、挑,雅乐流出,不知不觉的的弹奏着一首欢快的曲调,若深山无人,小溪流水,欢快向前,让人沉醉其中。 第二一三章 春霞 金色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背后,很是温暖惬意。小丫鬟玳瑁的额头见汗,手中不停地抡动着一块抹布,将深褐色的雕花木门,擦得溜光铮亮。 顺着理当园的小路刚转转回来的灰兰,也蹲下在玳瑁的旁边跟着她一块儿擦起了门。 听着室内悠扬的琴曲声传出,她那张小圆脸,大大的圆眼睛,都因高兴而直闪光,特别是红扑扑的小脸,就像秋日枝头高高挂着的苹果。 俩人仔细的聆听,将手中的动作放轻。 就连说起话来也压着嗓子,稍微的起身挪动一下又都蹑手蹑脚的。听到高兴处,又互看着,轻轻的对视而笑,那样子,就像极了儿时一对光着脚板的玩伴。 原本看着很是沉寂,无有人来的理当书阁,此一时,好像在这悠扬的琴曲当中神秘的苏醒。 不再是如这暮秋一般的萧瑟,矗立在水岸亭台楼阁之后的一座殿阁,仿佛能看见他往昔的年华,能听见他阵阵爽朗的笑声。 “呵呵,好听,真好听啊,棠主,”刘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一张曲谱走到跟前,“试着弹一下这曲子,不过,我是看不懂这谱子的啊!” “刘公公过奖,略懂一二,我试着弹一下。”沈梅棠接过谱子说道。 眼见着这张曲谱的纸张已经变黄陈旧,似是总有人拿着的原因,特别是边沿处摩擦得都稍稍有些个卷边儿,其上书写着‘春霞’二字。 沈梅棠点头,试着弹奏这名为‘春霞’的曲子。 从名字上不难理解,春日之霞光,或清晨,或傍晚,当是风景如画,如梦如幻之感。 手抚琴弦之上,稍稍的酝酿,将一颗心沉下,若一泓秋水一般的平静内敛,感触着这一曲‘春霞’。 初起,乐曲平缓悠扬,不知不觉将人带入春日的早晨。 没有风,没有雨。 跨越高山,跨越海洋,朝霞宛若仙子漫天飞舞,把光明洒向人间,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可爱!将这个广阔无边的世界照亮。 多么美丽景色,多么悠扬的琴曲,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弹过很多曲谱的沈梅棠禁不住的惊叹,但不知是何人所谱之曲,竟如此的悠扬流畅,打动人的心扉。 她一边弹奏着,一边很想见见这撰写曲谱之人,想必她或者他一定是一个有着故事的人吧? 待到乐曲中下段,似是将人带到一处平静的湖面,压得极低的琴声,紧贴着水面飘荡而来,低回不已,仿佛颗颗玉珠敲击水面,溅起阵阵涟漪荡漾开来...... 忽平静处,见一小舟飘荡水面。 两人依偎小舟之上,似能恩爱千年。 天边烧起火红的晚霞,又倒映在水中,小舟中的两个人轻轻的对笑,共看着天边的晚霞,霞光又将两人的脸颊映照得通红,恍若隔世一般。 正当沉醉美景当中,忽然间琴音高亢而起,急转直下,仿佛天空黑云陡然而生,瞬间吞没了晚霞,遮没了天空,水面漆黑一团,狂风骤然而起,掀翻了小舟,两人皆落入水中。 …… 琴声在此处异常的激昂,节奏异常的跳跃,与刚开始的平静悠缓相较,盼若两支截然不同的曲子,似是大海掀起了滔天的巨浪,轩然大波。 琴,情也; 懂琴之人,自是懂情之人,更是能通达到这谱曲者之心,并不是这曲谱到此处而跌宕起伏,故事曲折离奇,而是这谱曲执笔之人所亲身经历吧! ‘啪’ 一根琴弦断,乐曲戛然而止。 沈梅棠也是暗自一惊,竟然沉迷在这乐曲当中,随着这谱曲者的心境而走,用力过头,竟然弹断一根琴弦。 ‘春霞’ 她努力的在心中记住这每一节的谱子,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世上会有这样一首极副感染力的曲子,如此打动人心,飘然物外,真的可与春日之霞光相媲美。 “怎么样?没伤着你吧?棠主。”未等沈梅棠开口,刘公公匆匆从楼上下来,迫不及待的站在沈梅棠跟前问道,脸上是焦急色,蹙着眉头。 “何人所写此谱啊?”沈梅棠惊问道。 “呃,”刘公公犹豫一下道,“写此谱者,以其名命名。” “春霞。”沈梅棠惊道。 “怎么样?没有伤到你吧!”刘公公重复道。 “哦,刘公公”沈梅棠道,“我没事,只是,这琴弦弹断了一根,我会把它修好的,相信我。” “不,不不不,”刘公公急忙道,“你没事就好,这琴很多年没有人曾弹过了,宫里有专门的修琴的人。” 有些张皇失措的沈梅棠站在那里,手背上被这突然断开的琴弦抽出了一道红印,就像冷不丁被鞭子抽到一般,刚开始不知道疼,这一会儿,顺着红印微微的渗出血来。 “咳哟,棠主,我这里却没有敷擦之药,你这伤着了,怎办呢?”刘公公焦急道,“要不,你等会儿,我让人去前边取药过来,也不费事儿。” “不了,刘公公,”沈梅棠道,“我这就回去敷擦些药水,以前在家时,也曾弹断过琴弦,不过只有一次。” “那也好。” 说着话,沈梅棠向门外走来,至门口处,忽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曲谱问道:“刘公公,我可以借用这曲谱一看吗?” “呃,明日里你过来,有副本拿给你看。”刘公公道。 “也好。”沈梅棠点头道,“刘公公我有一事。” “说来。”刘公公道。 “春霞在何处?我,可否见她一面?”沈梅棠问道。显然,她已经对这谱曲之人入迷。 稍沉默。 刘公公压低了声音道:“见不到了。许多年前,就末了。” “呀!”沈梅棠深深遗憾道。 恰逢晚霞应照天空,红光洒落三人身上,暖意洋洋。 秋霞清爽,春霞绵长。 走出三十几步远,沈梅棠忽停下。 似有所思,转回身来,仔细打量这沐浴在夕阳红光当中的理当书阁。 却突然发现窗口处站立一人,只一晃,身影便消失,她的心禁不住咯噔一声,脱口而出“六一大师兄,是你吗?” 第二一四章 人生如梦 且说走出不多远的沈梅棠似有所思,转回身来,却突然发现窗口处站立一人,只一晃,身影便消失,她的心禁不住咯噔一声,脱口而出“六一大师兄,是你吗?” 闻得其声,灰兰跟玳瑁不约而同的向窗口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何来人影?何来六一大师兄啊?又慌慌张张的往四外围看了看,没有什么人,灰兰急忙道: “二小姐,是穿堂风吹动了窗帘,没有人啊?或是因你昨晚上做梦,梦见了六一大师兄,但白日里不可再提梦中人,那也只是一个梦啊!” 灰兰怎么能不知道沈梅棠所思所想,早起来便见得她红着眼睛,知她或是在梦里哭醒,而让她魂牵梦系放不下的人就是胡百闲,六一大师兄。 “二小姐,入得这宫中,必要将从前事、从前人忘得个一干二净才是啊,否则,我等必败,家中人也难安呐!”灰兰语重心长在沈梅棠耳边说道。 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听着灰兰的话,沈梅棠揉着手帕包着手,隐隐作痛。再次回头,却什么也没有见到,或是有风吹动了窗帘,就好像有人站在窗帘之后,悄悄的打量着她。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昨夜的梦,六一大师兄就走在她的前边,咫尺之间的距离,而她就是追不上他,他就在她的眼前昂首阔步...... 夕阳的余晖没落在遥远的天际线下方,一道横横在天边粉紫色的云霞转眼变成了沉沉的黑色暮霭,融入深邃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有风吹动着树枝呼啦啦作响,寥寥的黄叶从树上落下,一片萧瑟的暮秋之景。 这一会儿,见到棠主娘娘回来,锦青姑姑撂下手中的香茶忙去端晚膳。 室内飘荡着香茶的香味儿,特别是由外面刚刚一进屋里之时,过一会儿,便闻不出来什么。 晚膳比平日里多出来两盘酥点,粉酥酥的皮子包着馅,做成桃花的形状,中间点缀着红色的花心,看着很是鲜艳惹眼,仿若三月灿烂枝头的美人面。 “棠主娘娘,今儿太子又赏赐了娇主,亲自领着她游园,千名佳丽再次炸锅,厨房里特意又加了两道甜菜。”锦青姑姑笑着道,“昨个儿,棠主娘娘说甜菜的味道一般,我就跟厨房里人说再做点别的什么,今儿,做了桃花酥点,我端回来两盘,娘娘快尝尝。” “好,姐姐大喜,我自然是高兴的。”沈梅棠道,“锦青姑姑费心了。昨个儿,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甜菜的味道一般,与其它的菜肴相较口味单一了些,莫直接说与厨房。” “棠主娘娘莫多想,厨房里这两日忙得是蒙头转向的。正准备着东西,不知道哪一天,哪一顿膳食,太子若是在娇主哪儿用膳,准备得不妥当怎么能行呢?”锦青姑姑道,“这酥点,要不是我特意的去说,哪还顾得上咱们这头啊!咯咯咯......” 锦青姑姑正笑着,忽然看见伺候着棠主娘娘用膳的灰兰跟玳瑁正看着她,脸上是愕然而又迷惑的表情,好像听着锦青姑姑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劲儿吧? 什么叫:要不是你特意的去说,哪还顾得上咱们这头啊?紧跟着还笑得出口?有这么当姑姑,然后又这么跟主子娘娘说的吗? “锦青姑姑,你坐下。”沈梅棠命令道,声音不高也不低,“把这盘桃花酥点吃了。” “棠主娘娘,不,”锦青姑姑忽觉得话说得秃噜嘴了,有些个不太好听,棠主娘娘这是要堵上她的嘴,红着脸推辞道。 “坐下,吃吧!”棠主娘娘道,口气很坚决。 锦青姑姑搭着半边的椅子坐下,尴尬的笑着,拿起盘中的酥点吃着,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 用过晚膳,沈梅棠在室内来来回回的踱步,边踱步边以手指揉着太阳穴,她在努力的使自己的头脑更清晰些。 她昨晚上梦见了六一大师兄不假,但就在她从书阁当中出来,回头的那一刻,她的的确确的看见一个人,就站在二楼的窗口远远的看着他,而那一眼之间,她觉得那人真的就像是六一大师兄。 然而,六一大师兄胡百闲,已经不在了啊,他丧命在火海,亲眼看见胡利辉前来报丧,又在入宫的路上遇见了他出殡的队伍,他的确死了啊!又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这皇城之内?不太可能啊! 真的出现幻觉了吗?也不太可能啊! 她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不停地思忖着白天所发生的事情...... 忽又想到那首曲子,名为‘春霞’的曲子。 为何一张看着极不起眼的曲谱,想借来一观,向来宽厚慈祥,没有不答应之事的刘公公却拒绝了她,欲她明日里来看副本呢? 而这谱曲之人春霞,却又在多年前就末了,而刘公公在此一时,拿出这个曲谱让自己试着弹奏,又是为何呢? 刘公公说过,他不懂这曲谱,既然不懂这曲谱,又怎么会突然间的拿出一把古琴一张曲谱让她弹奏?而这把古琴与这张曲谱以及谱曲之人皆与众不同! 春霞,春霞,春霞...... 她一边思忖着,一边念叨着这两个字,既是一首曲子之名,又是谱曲人之名,她为何要以自己名字命名呢?她是这宫中之人吗,又有着怎样曲折离奇的故事呢?她对春霞充满了好奇! “二小姐,天凉了,快些烫过脚歇息。”玳瑁端来热水盆道。 少刻,沈梅棠坐在椅上。 忽见锦青姑姑走进室内,似是因刚刚说的话不好听而觉得不太得劲儿,上前道:“我来,我来伺候着棠主娘娘洗脚。” 沈梅棠将脚放入水盆当中,温度正好。闻得一股莫名的香味儿,沈梅棠低头看了看木盆当中的水问道:“水盆中放了什么东西吗?” “棠主娘娘,这木盆是以丁香木而制成,能散发出一种浓郁而不俗的香气。” 锦青姑姑一边洗着脚一边说道。手腕上戴着鲜红的玛瑙镯子,时不时的与木盆的边沿磕碰,发出叮当的响声。 第二一五章 音品大能 沈梅棠倚在床榻之上,两手搁在膝上低头沉思。 安静的室内灯已经熄灭,玳瑁在一旁边睡着,窗外有风吹过,能听见轻微的响声。 “春霞、春霞,”她低声的重复道,“怎么觉得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在哪儿听到过呢?” 左思右想,好半晌也没有想起来个头绪。 夜深了,展转反侧。 此一时的她可谓内忧外患,内有监视着她往外传消息之人;外有众多人等虎视眈眈这太子妃的位子,使出各种上位的手段。 这些都没有让她感到强大的压力或者其它的什么,而这''春霞''跟那窗口站着的人却牵住了她的心。 “春霞,到底在哪儿听过呢?” 她重复着,将能想起来的事情在脑海中翻腾着,直到翻腾得筋皮力尽,倒在床榻之上。 依然是无法入睡,她将盖在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下意识的抚摸着衣襟内的那三颗玉石子,这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冰凉的感觉入手,一个刹那,她想起了春霞,突然见她掀开被子光脚站在地面上,大惊失色! “二小姐,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做梦了?没事,没事!”玳瑁急忙的起来,上前安慰着面色惨白的沈梅棠。 好半晌,她缓过神儿来,玳瑁扶着她躺在床榻之上,不停地安慰着她,以为她做了噩梦,被惊到了。 “我没事,你去睡吧!”沈梅棠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闭上眼睛道。 看着平静下来的二小姐,玳瑁将她的被角又掖了掖,方才躺在一旁边睡去,时不时的还往这边看上一眼……,这一夜,她定是睡得不踏实的。 秋月纤纤,微光入室。 沈梅棠大睁着眼睛,吃惊不已。 她想起了,春霞。 清晰记得书院离别前,六一大师兄将手中捻动着的这三颗玉石子送给了她,她莫名的喜欢着,一直紧紧攥在手心当中。 当她把这三颗玉石子拿给沈长清看,吃惊这上好的一整块翡翠之料却碎成几颗玉石子把玩,不知何人如此奢侈之时,二姑父肖中却道出此物或是宫中流出之物。 二十多年前,偶然入得宫中为一妃子诊脉,那时她正有孕在身,偶得风寒,见其室内桌上摆放着此物。沈梅棠特意问了二姑父,可知那妃子何名? 春霞,后闻那妃子突然就末了。 二姑父肖中的话响彻耳边,沈梅棠感觉到无比的震惊! 都说玉翠之物藏魂,一种感觉在冥冥之中引领着她走进了春霞。 她想掀开岁月的云翳,一睹她的往昔,想看,想知道她的故事,非常,非常的迫切。 并不是好奇心的驱使,她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特别是在此时。 只因这三颗玉石子是从六一大师兄的手中接过来,而这宫中妃子春霞之物,为何会在六一大师兄之手啊?而六一大师兄病弱的身子,接二连三的意外,终是葬身在火海,这都是为了什么啊? 非是她沈梅棠天生想象力丰富,太爱联想,而是她有些不太相信,此物是宫中人偷出,流落在宫外之物。 六一大师兄的真实身份胡百闲,其父礼部尚书令胡利辉,怎么会私下里散收这些珠玉一类的宫中流出之物呢?明知道是有人偷出,避之不及,何谈收呢? 况且,六一大师兄的人品她了解,纵算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来历不明,他定是不会碰一手指头。而这三颗玉石子,看得出是他心爱之物,自入得御尚书院那日起,就看见他捻动在手中啊! ...... 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的两侧流下,直接流进了耳窝当中,她想起了御尚书院里,六一大师兄咳着跟她讲述儿时与奶娘落入荷花池的情景,她难过得泣不成声...... 想忘的忘不掉,想记的记不住。 这是她在闻得胡百闲,六一大师兄丧命火海,哀得昏厥后说的一句话。 的的确确如此,入宫将近两个月,她不但没有忘记他,反而他每夜都会在她的脑海中穿梭往返,而应当记住的人,应当主动去接近的人,她却没有记住,也无动于衷! 翻来覆去,展转反侧。 她想着应当尽早的过到理当书阁去,不为别的事,只想跟刘公公好好的聊一聊春霞,想知道她更多的故事,刘公公他一定知道的很多。 …… 迷迷糊糊睡着,待到她醒来之时,顺窗而入的阳光刺眼。 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她数着时间一分钟又一分钟,一秒钟又一秒钟的过,总不能大清早上的就跑了过去问这问那,刘公公还不得寻思,新来的这位棠主无事可做吗? 阳光头顶垂照,很是刺眼,这一会儿,外面要比屋子里边缓和得多。 路过理当园之时,却没有听见百鸟儿齐鸣,偶闻得几声鸟儿独鸣,很是清脆清幽;在也没有看见有人在此捉迷藏,四周围变得很是安静。 远远的注视着书阁,窗子一一敞开着,却没有像昨日一样半掩着窗帘,或是来得早了些,也没有见到刘公公站在门外。 稍刻,书阁门前,灰兰快步跑上去,轻敲了几下门,刘公公面带着笑容由内而出道:“棠主,今儿来得早,曲谱的副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琴弦也修好了,快请进吧!” “有劳刘公公。”沈梅棠礼道。自是跟刘公公很客气,稍后还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呢! 入得室内,忽见一旁边桌案之上,摆放着笔墨宣纸,纸上写着四个大字音品大能。 “嗯?”沈梅棠暗思道,“何人所写,何为音品大能啊?” 忽见那字迹苍劲有力,力透纸背,一眼认出与这''理当书阁''四字,必是同出一人之手。 沈梅棠暗吃一惊,难不成昨日二楼窗口帘后站着的人是这写字之人吗? 稍沉默, 沈梅棠什么也没有问,刘公公也什么都没有说,一个坐在椅上打开曲谱的复本开始抚琴,一个沏好茶放在一旁边,认认真真的开始听琴。 平稳悠扬的琴声起,如泣如诉的开始讲述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第二一六章 音品大能(二) 曲有意境,而意境无穷。 迂回曲折,跌宕起伏,疏而实密,断而复联,其中滋味,非知音未易可知。 指动音出,音随意转,融情融景,传造意境,将人引入一段如泣如诉的故事当中。 乐声缓缓而起,情感与节奏皆慢,处处是景,景景是情。 恬淡静美、绚烂多姿的春日朝霞,平铺十里湖面,水波如镜,美轮美奂,身临其境,陶醉其中。宛若身处朦朦胧胧的幻境,身在虚空之中,幽幽玄玄,引发深邃哲思。 突起的疾风骤雨,骤然打翻了平静,湖面掀起滔天的巨浪,舟中观霞之人皆落入水中苦苦挣扎,禁不住让人的心为之揪起...... 此一处指法之复杂难懂,曲谱结构之变化多样,与初起之时的精简截然不同、天壤之别,似是一种情绪的极度宣泄。 如果,整个曲谱前半断是平静的、寂寞的;那么,后半段是高亢的、刺激的。 沈梅棠的琴技可谓高超,昨日里却在此处弹断了一根琴弦,手背上一条紫痕依然在隐隐作痛,弹至此外,她自是提防着。 她在此处放慢了速度,以缓来应急,以疏来应密,却发现谱曲者琴技、乐理之了然于心的程度超凡而出,紧跟着就是极慢速度,似乎是这曲子就要断,压得极低,低回不已。 仿佛天空滚滚黑云翻腾,直压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就在此时,琴音断而复联,高亢而起,顷刻间,仿佛雷电叱咤,暴雨疾驰! ‘啪’ 一根琴弦断,乐曲戛然而止。 沈梅棠大惊,没有料到此曲之厉害,竟然接连的弹断了两根琴弦,也是她太过于的投入。 “棠主,没伤着你吧?”刘公公跑过来,焦急地问道。 沈梅棠抬起手来,白皙的手背上又出现一道紫痕,顾不得疼痛,她惊问道:“刘公公,春霞为何人啊?所谱之曲如此之厉害,两弹两断,可谓平生头一次,快与我说说春霞!”“呃,先把手敷上些药水,昨个儿我特地准备了,棠主来了,这里就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可以没有这些,但现在不能没有。” 刘公公说着话,转身走向一旁边,打开两扇书橱的门,取出一个小药箱子来。 “试试这药水,敷擦便可止痛。”刘公公道。 灰兰上前从刘公公手中接过药箱,放在桌案取出药水,敷擦在沈梅棠的手上。 刘公公似乎面有为难色,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指着曲谱的副本慢慢地说道: “棠主,谱这曲子者确为春霞不假,但春霞所谱原曲后半段并没有如此的跌宕起伏。说来春霞喜琴、喜剑,最喜剑舞。 这首曲子是她生前最常弹的,宫中乐女也弹过,伴她剑舞。 之后,她突然末了。 陛下思念她而醉酒,酒后凭着记忆而记录下这首曲谱,后半段过于情绪过于激烈......,非是你一人弹到此处而琴弦断......” “刘公公,记录这琴曲者可是昨日楼上听琴之人?”沈梅棠惊问道。 “这,这个嘛......,”刘公公若有所思道,“棠主娘娘聪慧,名动京城,果然不虚传呐!” “刘公公......” 沈梅棠一愣,原本只说出自己的姓名,以为这宫中偏安一隅的书阁管事刘公公不会识得她,却不想刘公公对她早有了解。 想想也是,初次入得这宫中,到处皆新奇,自以为有千名佳丽入宫,宫中人哪能个个都识得,但这宫中人,若想识得一个新来者,还不是易如反掌。 沈梅棠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 “等着,我给你取一样东西去。”刘公公说着话,快步奔着二楼而去。 灰兰、玳瑁站在一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相互对视着,直懵圈。 昨日里出得门时,本以为二小姐出现了幻觉,说窗口处站着人,自己看时确什么也没有看见,却不想当真就站着人呐?回想起昨日里可是光顾着擦门了,别的什么也有注意啊! “刘公公要拿什么东西,会不会很重啊?”玳瑁机灵道,“要不,咱俩上楼接一把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快,跟上来!” 灰兰说话话,快步往二楼而来,玳瑁在身后紧跟,沈梅棠是哭笑不得,定是知道灰兰、玳瑁要上楼察看一番之意。 恰在楼梯口处相遇,灰兰见刘公公手中捧着一本书,忙开口道:“还有别的吗?我们正想上楼去帮忙,比方说擦个柜门什么的。” “呵呵,楼上可没有抹布什么的,拿袖子擦就不必了。”刘公公笑着走了下来。 “刘公公,这又是一本曲谱吗?是否,也全都是春霞所作。”沈梅棠问道。 “不,”刘公公道,“不,这不是一本曲谱,而是一本剑谱,你看看。” “剑谱。”沈梅棠接过书重复道。 “略知你懂得剑术一二,琴与剑虽然是两样完全不一样的东西,琴可诉忧肠,剑可提刚壮胆,二者结合起来,有柔有刚,是非常好看的。 到也不是让你去练剑,略做一个了解,毕竟你的琴弹到此种程度,或多或少的与春霞有些像,再试着看看这剑谱。” “刘公公,怎知我略懂剑术一二呢?自打入这宫里,我自是没有与旁人多过一句话啊!”沈梅棠疑惑道。 她自是在御尚书院里与先生习过剑术,但出得书院之门却没有提及过此事。六一大师兄已经不在,身边人也只有珍珠知道,灰兰跟玳瑁也只是听说,都没有亲眼看见过,但不知竟刘公公怎么会说出此呢? “凭着过人的聪慧,说略懂一二,也是过谦了,拿回去看看吧!”刘公公微笑道。 “刘公公过奖,”沈梅棠礼道,“沈梅棠恭敬不如从命。” 出得门来,晚霞映染的天空暗下来,一弯月牙儿斜倚在遥远的天边,星星在头顶上眨着眼。 理当园里很是安静,林间的地面上有许多黄澄澄的米谷投食,能听见鸟儿归巢振翅的声响,窸窸窣窣,早早的安歇。 忽见天空一只晚归的大鸟,身上渡着一圈红光,孤独飞过。 第二一七章 一个跟头两嘴巴 这一边,沈梅娇成了焦点。 太子的大赏、小赏如雪片般纷至沓来,可把这入宫的千名佳丽看得直傻眼。 眼馋的、嫉妒的、仇恨的、争风吃醋的,是什么样的都有,跟炸锅了一般,从早到晚围绕着这一话题没完没了。 说来也是,千名的佳丽入宫不也只是为了围着这一人转吗,怎么可能不关注,不成焦点! 沈梅娇的住处自打那日里太子亲临之后,蓬荜生辉,有着不少的佳丽就往这一处院子里边挤,原本两边的宅子都住满了人,又挤进来好几十位,人叠人的就住上了。 凑热闹也好,给娇主捧场子也罢,嘻嘻又哈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方设法的接近太子。 不管怎么说,能留下在这宫中为上策,眼瞅着就两个多月了,马上面临着十选三,谁不紧张啊! 这个时候,好像这千名的佳丽已经把名列榜首的棠主娘娘给忘了,没有一个人提起棠主娘娘! 说来也是,自打进了宫,也没有见着棠主娘娘露面,光知道她身子弱,一病就病一个多月,此一时,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墙头草们眼光只看着眼前,说白了就跟井底之蛙也没有什么区别,只看到手巴掌那么大的一块天,这一工夫,全都围到沈梅娇这一边,依然是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太子妃娘娘供起来。 沈梅娇最爱人前风光,这会子得太子之宠,自然是潮头浪尖上的人物,风光无限的!说不飘,又怎么可能不飘,每日里被围前围后的佳丽们捧得飘飘忽忽的,云山雾罩。 且说可不是沈梅娇独得太子之宠,太子的赏赐同样也给了方嫣红跟温婉。 先说方嫣红,自上次捉迷藏之计大败之后,显些把她给气疯了,她本气性大,再加上自小就跋扈惯了,哪能受得了这个气呀? 没事之时,她还生事呢,何况此捉迷藏之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给别人做了嫁衣呢?她怀恨在心,伺机要狠狠地整一把沈梅娇,不整死她不罢休! 原本入宫之前,她强烈的嫉妒这榜首之人沈梅棠,欲入得宫中必将她从榜首之上挤下来。 却没有想到她天生是个病秧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直病着,就算是病好了,也没出来露个面。反到让她放松下来,认为有她跟没有她一个样,不过是个摆设而矣! 得知太子亲临沈梅娇的住处,她气恼不已,恰巧孔宁儿站在身旁,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两个嘴巴,紧跟着一脚将其踢出一个大跟头! 孔宁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她了,反正总是客串沙包被狂揍的角色,一天到晚鼻青脸肿的。可能上辈子欠她的太多,这辈子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有尝还不尽的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想起孔宁儿当初毫无骨气的屈服在方嫣红的淫威之下,陷害了对她有救下半条命之恩的珍珠,就跟农夫跟蛇一般无二,也就不觉得她可怜。 路是自己选择的,好走赖走,都得自己走完。 “滚,给我立刻滚到沈梅娇的门口处站着,发现太子立刻来通报我,否则我弄死你!”方嫣红歇斯底里的吼着,形同夜叉鬼魅一般。 “是,立刻滚去,红主娘娘息怒!” 孔宁儿从地面上轱辘起来,鼻青脸肿的奔着外面而去。 此一时,一个跟头两嘴巴加在她的身上,她还没有忘记她的红主娘娘,顾不得疼的叫着,都到这份上,也是无可救药了! 方嫣红气难消,插着腰来来回回的在室内踱步,这一会子是在宫里,她多多少少的还收敛了不老少,这要是从前在她的家中,可能又不知道有多少的东西在她的手下碎骨粉身! “来了,太子爷来了!”孔宁儿突然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送信道。 “来了?在哪儿呢?”方嫣红翘起脚尖往外张望道。 “红主娘娘,太子爷到沈梅娇那儿来了!”孔宁儿学得奸了,摸着发烧的脸,说话时离她老远道。 “你她娘的又找抽,说话大喘气啊?”方嫣红气得直喘粗气,以手指着孔宁儿斥道。 “红主娘娘,我去盯着太子。”孔宁儿说完,撒腿就跑。 方嫣红寻思了一下,随后就跟来。 门口处围了众多的佳丽,堵个水泄不通,这一会儿,姑姑也没在当场,也没说不让看热闹,成了自由市场了。 方嫣红站在人群的后面,命人把她因来得匆忙而有些乱了的发髻整理好,她不是要进去,她要等,等着太子出来。 接连几天的捉迷藏下来,她坚信太子是喜欢她的,虽然把她从怀里推了出来,但她认为那是因为人多,太子腼腆。她有着强烈的自信,她比这入宫的所有人都有魅力。 不一时,见孔宁儿猫着个腰,一副贼子模样十足的从人群的夹缝中挤出来,未待奔至方嫣红跟前大吼道:“出来了,出来了,太子爷出来了!” 随着孔宁儿的吼声,不少的佳丽回头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本就失势的方嫣红气不打一处来,人前自是不能出手狂抽孔宁儿,闷声吼一个字:“滚!” 对于孔宁儿来说,没有挨揍就算得到不小的嘉奖了,立刻老老实实的滚到一边上去了,大气都不敢呵一口。 不一时,人群如潮水呼啦啦退向两边,两个太监在前,太子随后,身后又是十几个太监由内而出。 方嫣红就站在路上,瞪眼睛看着太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弄出的眼泪,合着也是感情丰富,啪嗒、啪嗒成双成对儿的往下掉着,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人这个酸楚,简直无有语形容了。 “见太子还不行礼后退下!”走在前边的太监面无表情的呵斥道,声音是又干又硬。 方嫣红躬身施礼,太子上前道:“怎么还哭了?稍后,有赏赐送到你那处去。” 罢,冲着她又笑了笑,转身而去。 方嫣红转悲为喜,更加坚信太子喜欢的人是她,冲着沈梅娇住的院落狠狠剜了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住处等着接赏。 第二一八章 稳如老狗 温婉坐在室内正在绣花。 一张瓜子脸,丹凤眼,眼角稍稍的往上吊着,五官精致,看着虽谈不上惊艳,却也是一个标准的美人。 十根纤长细腻的手指拿着针线不停地忙碌着,她正在绣着一朵大红的牡丹花,天香国色,看着栩栩如生,就好像是真花一般,仿佛都能闻着阵阵扑鼻的香味儿。 人如其名,乍一看她,让人觉得她很温和,委婉含蓄,不多,不多语,静若处子般与世无争。 这一般的稳坐泰山,纹丝不动,围在她身边的佳丽们自是替她着急,也有传闻,传闻她是宫中王贵妃的亲外甥女。 传闻毕竟是传闻,佳丽们就问温婉,此传闻可是当真啊?她只是莞尔一笑,不做回答,每天一有时间就绣花。 随着太子的赏赐送到温婉这里,众佳丽也明白了,无风不起浪,这样的传闻怎么就没有传别人呢?遂深信不疑。 说来太子的赏赐就最直接的证明了温婉的这层关系,难怪她安于盘石,稳坐泰山,稳如老狗、不动声色。 首先,她没有像方嫣红与沈梅娇一样,为得到太子的关注,绞尽脑汁的使出手段,恨不得白天黑夜连在一起不停的明争暗斗。 她很安静,与众多的佳丽一样没有主动的靠近太子,甚至每日里连话都不说一句,然而,金口玉的她却得到了太子的赏赐。 或许,一切早有安排,只要她安安静静的等待就好了,也非常的适合她的性格,何乐而不为之呢! 别看她很安静,也别看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绣手中的花,然而,她最关心的人、让身边的人随时随地提供消息的人,就是棠主娘娘。 对于棠主娘娘来到宫中就病了一个多月,之后也没见着她露面,出来拉拢人心什么的,她一点儿也不疑惑,也不吃惊。 正如她一般,不动声色、稳如泰山之人身后必有强大的后盾。 若是在此时,棠主娘娘真的出来如方嫣红,沈梅娇一般明争暗斗,她还真就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然而,正是这位不出来的棠主娘娘让她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干什么?就不怕这太子妃的位置落在别人头上吗? 对于方嫣红跟沈梅娇的争斗,她只是不屑的一笑,心中暗思:“最终,定谁是太子妃,太子他有话语权吗?” 思罢,咯咯的一笑,胸有成竹的继续绣着花,告诉身边的人有棠主娘娘的消息立刻报与她。 她身边的这些人,其实也没老实,可不能说什么也没有干,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暗地里安排人等到沈梅娇的跟前,怂恿她与方嫣红对着干,争斗的越狠越好,看热闹的从来也不怕事大。 入宫就咋咋呼呼的方嫣红,自是明目张胆的争宠,沈梅娇也是在风口浪尖之上,跟她对着干,而这很有城府的温婉,却不显山不露水的与世无争、稳如老狗。 说来温婉所思不无道理,最终定下谁是太子妃,太子确实没有话语权。 虽然,不能说完完全全的没有,但有也是不多,这太子妃可以说成是将来的皇后,执掌半壁江山之人,当今的天子引领众宫的嫔妃钦点。 难怪温婉稳如老狗的纹丝不动,她的这位亲姨娘,当朝的王贵妃可是有着最直接的话语权,在她看来,她的这位姨娘耳边风吹也能将她吹上太子妃的宝座。 至于她这么有把握,为何还要随时随地的搜罗着棠主娘娘的消息呢? 人的名树的影,这胜京城里谁人不知道沈梅棠自小聪慧过人,倾城绝色,当然,她也知道,即便是她当上太子妃,沈梅棠也很有可能仅次于她,排在第二位。 论才、论貌她都比不上她,即便是坐在太子妃的位子上,身边有着这样一位光芒万丈的人物在,她能坐得稳当吗?这才是让她坐立不安的。 眼见着入宫三个月就要过去了,马上面临着十选三,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形同虚设,她不用管。 身边跟着她的佳丽有几个心里没有底的,央求过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留下,她也只是一笑,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才不会为这等的小事轻易的去动用关系,她的目标很远大。但她也知道被拒绝的滋味儿不好受,所以,她不拒绝任何一个央求她的人,一笑而过。 但是,让她有些惴惴的是,自打入了宫她的这位亲姨娘也没有派人联系她,她也没敢轻举妄动的派人主动去见她这位姨娘。 她知道,她这位姨娘心思缜密,长相普通,却能稳坐贵妃这位置上,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既然是在太子妃初选之时,通知她务必认认真真的前来参选,就会时刻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入得这宫中,凡事沉不住气可是大忌。 这一会儿,见她放下了手中的绣品,抬手揉了揉脖颈,似乎有些个累了。 她的脖子很白皙,要比别人的长一些,一串十分少见的象牙色珍珠项链戴在其上,颗颗浑圆若鸽子蛋大小,散发着煜煜的晶莹之光。 “婉主,太子送来了四样酥糕酥点,还有四样水果。这就给你拿过来。”身边伺候着她的一个丫鬟从外而入,上前道。 “啊,都端上来,我正饿着,酥糕酥点跟水果一定很好吃。”温婉道,声音很小,仔细的听才能听见。 “是。婉主。”丫鬟应声。 不一时,将点心与水果端上桌来,满满登登的摆了一大桌子。 见那酥糕酥点粉酥酥的,四种颜色,皆为造型独特的花朵,还有各种的水果,红彤彤的苹果,黄澄澄的甜梨,如灯盏一般大小的石榴,看得人直流口水。 “这么香的点心与水果,太子可是也给她二人送了?”温婉边吃着边很享受的问着。 “是。”丫鬟一边伺候着一边应声道。 “可有听说,那位棠主娘娘那里可有送过?一次也没有听说过吗?”温婉问道。 “没有听说过,一次也没有听说过。”丫鬟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收拾下去,给大家分着吃了,点心跟水果类的东西放不住。”温婉道。 ...... 第二一九章 门堪罗雀 且说棠主娘娘这一边。 相较于太子的赏赐接连的不断的沈梅娇、方嫣红与温婉的门庭若市来说,这一边,门堪罗雀。显得冷清了许多,宛若此时的天气一般,清冷又萧瑟。 都说奴才看着主子的脸色说话,讨好献媚,那是在主子得势之时;反过头来,察觉出这主子失势之时,奴才比谁都势利,好像根本也不把这主子放在眼里了。 这不是,棠主娘娘用晚膳之时,两个小宫女在前端着饭食,另外两个厨房里的小侍者在后端着菜品,虽然稍稍的有些个凉了,锦青姑姑还是把饭菜摆在了桌上。 小侍者退出后,并没有直接走,站在门口处与另两小小宫女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无非就是太子赏赐一的些事情,说着说着还回头回脑的偷瞄上一眼棠主娘娘。 锦青姑姑没有说什么,也可能是觉得厨房里的人她也管不着,嘴又长在人家自己的身上,想说啥也管不着......,直到灰兰挑帘而出,瞪眼看着几个人之时,两个侍者才翻着白眼转身而去。 天正是凉时,饭菜在凉着,棠主娘娘吃了几口也就撂筷了。 玳瑁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姜茶饮给棠主娘娘,手中拿着汤匙一勺一勺的喂着她喝了,自是担心着棠主娘娘单薄的身子,给她暖一暖。 沈梅棠冲着她笑笑,让她莫担心,玳瑁转身又去忙活着其它的事情。 无心眼前人,无心眼前事,沈梅棠倚在榻上,将从刘公公手中的接过来的这一本《剑谱》专心致志、认认真真地看着。 这本书,她不觉得陌生,犹记得御尚书院当中,玉清先生手中有着这样的一本《剑谱》,虽与这本不是同一本,但内容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六一大师兄曾经借读过。 六一大师兄剑术高超,若不是他身患咳疾,动不了内力,剑术必是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玉清先生不止一次惋惜六一,沈梅棠何尝不是如此。 最初她很天真的认为,纵算请不到天下名医妙手回春的为六一大师兄看好病,自己家中的亲戚二姑父肖中也会确诊六一大师兄到底为何种病,对症下药,至少也能控制得住病情的发展。 但越来越复杂的事情纷至沓来,以至到最后六一大师兄也就是胡百闲,能为卷昊解了毒,自己却命丧火海之中,让她发觉了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而是她涉世不深,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她一身短打衣装,将脚上的软鞋系紧,拿起一把折纸扇,全当是三尺剑在手,招招式式按照着书上走下来。 本就在书院当中练习过剑术,玉清先生曾亲自指点着她与六一大师兄练剑,一连串的动作自是熟识连贯,不知不觉,她的身上渐汗,脸色变得发红。 长剑七尺可战斗,短剑三尺可护身。 剑气自是提刚壮胆,若是换在平常之时,想到六一大师兄她定是要掉泪的,失了他,形同失了她的半条命一般,而在此时,她没有,她将悲痛化做了力量,全神贯注倾注在剑中。 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心中暗自笃定从春霞身上必能找到突破口,就凭借着春霞之物,这三颗玉石子因何会在六一大师兄手中。 他绝对的相信六一大师兄的人品,绝对的相信她深爱着的人,这件事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她非得要弄个明白不可。 一抬腿,一举手,招招式式皆有板有眼,虽谈不上剑术高超、出神入化,但也很到位了。 毕竟棠主娘娘不是每日里随着师傅练剑之人,况且,在这宫中上千的佳丽当中,或许也没有几个敢碰这剑的吧! 要说论起来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可能全都不甘示弱,莫说让她们碰一下剑,可能闻得剑声就被唬得直哆嗦。 窗外无声,湛蓝深邃的夜空星月齐亮,金紫交辉。 这一夜睡得很踏实,用过了早膳,沈梅棠收拾得整齐利落,灰兰、玳瑁随在身后,来到理当园中,寻一僻静处,一手拿着《剑谱》按照其上练习剑术。 晨起空气清新,百鸟齐鸣,心情也畅快。 手中虽无剑,沈梅棠却也将这招招式式了然于胸,自是有着一定的功底。 不知不觉到了午时。 午膳之时,锦青姑姑一边满脸是笑的说着太子赏赐娇主之事,一边又恭喜着棠主娘娘,好像是她接到了赏赐一般的高兴。 稍刻,手中捧着一碗汤端给了棠主娘娘,棠主娘娘本不想喝汤,不过见她说到兴头上,娇主又是自己的姐姐,为了不扫她的兴,强自喝了几口。 “今儿听说,太子昨个儿又大赏了娇主,她可是独得太子之宠呦,眼巴前千名佳丽就要留下三百人宫中,你们说,娇主可是了不得了啊,咯咯咯......”锦青姑姑笑着道。 “锦青姑姑,娇主当真得太子独宠吗?从没听你说过太子也赏赐了其它人之事。”灰兰一旁边接话道。自然是听说了太子也在同时赏赐方嫣红与温婉之事。 “娇主不是咱棠主娘娘的姐姐吗?赏赐了娇主跟赏赐棠主娘娘没有区别。”锦青姑姑道,“若是我跟棠主娘娘说太子赏赐了别人,那不等于给棠主娘娘添堵吗?你说是不是!” “太子赏赐谁,都是一件好事,都是一件喜事。” 沈梅棠罢,起身洗过了手,招呼着灰兰跟玳瑁道:“吃得过饱,室内有些闷,出去走走。” “棠主娘娘,天也凉了,转转差不多就回来吧,这些日子可是没见着您在屋子里边闲着。“锦青姑姑道,“身子要紧。” “嗯。多谢锦青姑姑牵挂。”沈梅棠道,“正是因为这单薄的身子,所以才得多出去走走。这皇城里的景致颇幽,没有大半个月是转不完的。” 说着话,沈梅棠从室内走出,灰兰在后手中拿着那本书。阳光正好,不冷不热的,沈梅棠大步向前,直奔理当书阁而来,她的心中在想,但不知刘公公今天会为她准备一把什么样剑呢? 第二二零章 追霞 没有风。 理当园很是安静,午时强烈的阳光穿透树林,在地面上留下橙色的影。零散的黄落在还绿着的林间空地上,好像这个秋日才刚刚的来临。 一只鸟儿紧贴着地面飞过,落在不远处一颗矮树之上。 叫不出那一颗矮树的名字,柔软的枝条全都往下垂着,一直垂在地面上。 卵形的对生的叶片呈金黄色,上面还密坠着紫色的、手指甲盖般大小的花朵。一群蜜蜂围绕其上不停地嗡嗡着打转,好像鸟儿的到来打扰了它们平静的采蜜,震翅而起。 “二小姐,快绕开走。” 玳瑁说着话就扶着沈梅棠的胳膊躲开了那矮树丛。自打春晴园中受了蜜蜂的蜇之后,玳瑁见到蜜蜂便如临大敌。 “刘公公一定是沏好了茶在等着二小姐前去论剑。”灰兰边走过看着手中那本封说道,“玳瑁,今儿咱俩还是擦门吗?” “不擦楼下的门了。要不,咱俩二楼去擦书橱的门,那儿门多,反正也花不了太多的时间。”玳瑁说道。 “好的,”灰兰道,“二小姐,我觉得玳瑁她擦门,干的真的非常出色。” “这也是训练出来的,自打伺候着二小姐开始,我还没有门高呢,就开始擦门了。”玳瑁说道,“你知道擦门也是有窍门的,待会儿,二楼上擦那挨着窗子的书橱门时,我教你。” “是啊,”灰兰道,“再擦上十年,你也不会有门高的,你知道吗?” “咯咯咯,你们俩可歇歇吧!”沈梅棠笑道。 “二小姐,咱们快些走,莫让刘公公他老人家久等,他看着二小姐慈爱的目光,就像是在家中围着桌子吃饭时候二小姐的祖母,老太太一样。”玳瑁肯定道,“我想,他人一定不错啊,保不准是二小姐的吉星大贵人。” 闻得玳瑁谈起了祖母,离家两月有余了,确实思念着祖母还有爹娘跟家中的每一个人。却也觉得玳瑁说的不错,刘公公慈爱的目光真就像极了祖母。 阳光映照着理当书阁深褐色敞开着的木格窗子,一并把对着窗口敞开着的书橱柜门映入眼帘。 不远处的湖水平静如镜,听不见一丝的水花拍岸之声,有鸟儿低飞水面之上,一切显得是那么的精谧。 就要走到书阁的门口处之时,恰好刘公公由内而出,脸上带着笑,好像是早已经掐算好了时辰,午时刚好过半。心照不宣、相互默契,把这一个时间段记在心间。 “看来我出来的正是时候,迎接棠主来了。”刘公公笑道。 “刘公公好。”沈梅棠礼道。紧跟着身后的灰兰、玳瑁也急忙的跟刘公公问好施礼。 “好,”刘公公点头,又看看天空道,“今天室外的阳光真好,万里无云的,连着这几天都是好天,即便是秋日里天气时常的变化,到也坏不到哪儿去。” “是啊,像是这样的天,好几天也不会下雨。”灰兰道。 “跟我到这后院来看看,你们还没有来过呢,虽然,站在二楼的窗口处,能很清楚的看见后院。“刘公公道。 说着话,见刘公公在前引路,走到书阁旁边的东厢房,打开门入得其内,直接又顺着后门穿出,绕到后方的一处小花园当中。 不来不知道,一来还真是吓一跳,这一处小花园别有洞天。 小花园不是很大,站在书阁的前院处无从察觉。 大概呈一个正方形,东西南北均等,约有三十丈左右,园中皆是各种的花木,有观叶的,还有开着各色花朵的,仿佛这是一处世外桃源,与院外的季节格格不入。 “这一处小园名为‘百尺园’,东南西北均等长刚好百尺。”刘公公道,“避风挡雨,阳光直照,季节的轮盘就好像比院外转了慢了一大圈,草木依然葳蕤,花朵照常盛开。” “确实如此。”沈梅棠注视着那一片攀爬着院墙而上的、开得正艳的橙色凌霄花道,“这般暮秋的光景,院外凌霄花的花梗都在风中零落了,而这园中,却开得正艳。” “呵呵,听见棠主说凌霄花我才知道这花的名字,光知道这花开着挺好看的,特别是在晨起金灿灿的阳光下。”刘公公笑着道,“快跟我过来。” 说着话走进一处厢房的大厅之内,眼见着装修得古香古色的室内,墙面上挂满架之上皆摆满了一轴轴的画卷,而在正中间书案之上,却陈列着一把宝剑。 “此剑名为‘追霞’。”刘公公道,“棠主快看看。” “呀!追霞。” 沈梅棠吃惊道。心中自是感觉出这一个‘霞’字,必然所指的是春霞,而这前面的一个‘追’字,分量自是不轻,两字合在一处,压在心头上沉甸甸的。 “这一把‘追霞’,总长七十七厘米,剑格宽四点七厘米,剑体长六十六厘米,重六百六十克。”刘公公道。 “刘公公,此‘追霞’可是为追忆春霞啊?”沈梅棠问道。 阳光穿透树影,斑驳的光点穿窗而入,映照有宝剑之上,弹起一层耀眼的光芒。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刘公公双手将宝剑托起,转回身至沈梅棠跟前,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道: “算是吧!当年春霞所演剑舞,手中剑实为一把平常普通之剑,陛下曾答应为她铸一把专门的宝剑,而未待剑铸成,她却末了,故追称这把剑为‘追霞’。其中有两层含义。 一来,是此剑之快,剑锋之厉,可追天边之霞; 二来,就是如你所说,追忆春霞。不过,你放心,此剑的剑锋未全开,可拿起来试一下。” “这......,”沈梅棠犹豫道,“刘公公,沈梅棠不敢,不敢拿此剑来舞。” “棠主莫惊慌,莫要有忧虑。” 刘公公郑重道:“我斗胆不过是此处书阁的一个小小的管事,无有天命,怎敢将此剑说与你?三日后,园中舞剑,若闻得书阁琴音起,‘追霞’从此便可随你。” 第二二一章 飘洒轻快 且说闻得刘公公之言,沈梅棠双手接过宝剑,心中暗自吃惊: “却如刘公公所说,小小书阁一管事,若无有天命,怎敢将此剑说出?此‘追霞’为追忆一个人而铸造,其分量之重,已然是超出了宝剑本身。” 惊罢,沈梅棠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宝剑,自是爱不释手。 既然是懂得剑术之人,又喜这剑舞,当然希望能有一把称心如意之剑。 心中也只是想着舞罢也就把宝剑还给了刘公公,却着实没有想到,这一把‘追霞’可跟随着她,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三日后剑舞之时要闻得书阁内传来琴声。 不言而喻,那琴声定是出自窗口前楼上听琴之人所弹。 沈梅棠突然很好奇,但不知这记录曲谱之人,所弹之琴音,将会讲述怎样的一个刻骨铭心的故事呢? 想起那日里恍然的一瞬间,竟将那人的身影错看成了六一大师兄,她真的就想在此刻听见琴声。 不为别的,她只为查找出春霞的蛛丝马迹,查找出春霞的玉石子因何会出现在六一大师兄的手中,而此刻就绣在她的衣襟之内。 冥冥之中,这一把‘追霞’引领着她去追忆、寻找春霞,她很愿意,愿意为葬身火海的六一大师兄完成些什么事情,那怕付出代价。 此一时,她好像将参选太子妃之事抛到九霄云外,更不记得太子是谁,心中被春霞填塞得满满的。 “刘公公,我去庭院中试着练一下此剑,好长时间没有碰剑,动作蠢笨,刘公公莫见笑。”沈梅棠躬身礼道。 “棠主过谦。”刘公公道,“我欣赏过春霞的剑舞,你先自行舞着,随后我说与你。” “呀!多谢刘公公。”沈梅棠感激道。 稍刻,院落中寻一平坦处,灰兰捧剑,玳瑁将手中的《剑谱》打开着,沈梅棠将宝剑从剑鞘中拔出。 ‘追霞’出鞘,一道刺眼的强光,若晴空中的闪电,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自是一把极品的宝剑,虽没有完全的开刃,却也能看见锋利的剑锋,必是削铁如泥。 宝剑出,寒光现,冷森森。 灰兰跟玳瑁禁不住的一哆嗦,手中的书直接落在了地面上,一把双刃剑闪着寒光出鞘,即便是在这阳光强烈的正午之时,背后也直冒凉风,自小到大,哪见过这玩意儿。 沈梅棠示意,让两人往后退出十几步之远,刘公公也站在不远处看着,沈梅棠开始演剑。 就先从《剑谱》上的一招一式开始。 一板一眼,由慢渐快,越来越快,宝剑闪着光,霜锋雪刃,飞舞满空。 常见的习剑之人喜欢把一长穗或短穗系在剑柄之处,那样舞起剑来龙飞凤舞的,看着非常的好看,能为舞剑者增添不少的光芒。 但这一把‘追霞’长穗短穗都没有,剑身也不重,真若天边之霞一般飘洒轻快,剑似飞凤,万道光芒。 恰沈梅棠不喜这过多的修饰,就如她人一般,从不佩戴繁琐的珠翠首饰来扮靓自己,天生的就是整端庄大气,贵气迎眸。 剑的声光与舞剑者的精湛技艺结合到一处,仿若一个光团旋转在眼前,这一时,看得灰兰跟玳瑁先是不停的直咋舌,而后竟然目瞪口呆,傻在当场。 同吃同睡同住的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二小姐身上还有这般绝学? 只知道她在御尚书院求学,还以为只会舞文弄墨,琴棋书画自是在家中就会,却不想还会舞剑,而且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一般的翊爽英姿,刚柔并济,恐怕再来万名的佳丽,也选不出来一个。 好半晌,闻得玳瑁与刘公公道:“刘公公,你在想想,还有什么能将我家二小姐考得住?这文武全才的,反正我,是想不出来了!” “擦门,”刘公公肯定道,“反正我看出来了,你准比你家二小姐擦得又快又好,溜光铮亮的。” “咯咯咯,”玳瑁跟灰兰皆大笑。 稍刻,忽见沈梅棠一个腾空翻快速的动作连串下来,将手中的这一把‘追霞’舞得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出神入化,正看得眼花缭乱之时,又一个翻空而起,紧跟着收剑稳稳落地,堪称精彩绝伦。 “妙,妙啊!” 禁不住的鼓起掌声,刘公公点头称赞。 稍刻,室内饮茶,刘公公与沈梅棠聊起春霞剑舞。 拨开岁月的云翳,回首二十几年前,春霞剑舞如闻似见,再次呈现在眼前,刘公公慢慢的回忆着一一道来。 一招一式,刘公公说得详细清楚,沈梅棠牢牢记在心里。 能听出来刘公公避开其它,只言春霞这剑舞,言语间却也流露出对春霞的惋惜,好似昙花只一现般惊艳,未待好好的欣赏便早早的谢了。 蓦地,想起二姑父之言,说为春霞诊病之时,她正有身孕,沈梅棠遂作无心状,寻着个时机问刘公公道: “刘公公,自那日里弹这''春霞曲'',弹断了琴弦,惊其大才,又闻她早早就末了,心中甚是酸楚。今日里见这一把''追霞''剑有感,其若留有后人,理当文武全才。” 言罢,沈梅棠轻轻掩了一下口,似是后悔说出此言,已经察觉出不妥当之处,怎么无意间把太子的名字说了出来呢? 好在,刘公公似也没有察觉到一般,呷了一口茶,又给沈梅棠斟了一杯茶后,慢慢道:“我思也如此,有女必如棠主这般英姿翊爽,万里挑一。” “沈梅棠蠢钝,刘公公莫见笑。” 沈梅棠自是听出刘公公似有难言之隐,绕开了此话题而言其它,自是不好再往下问,若是想说,刘公公自然也就说了。 不知不觉,日落夕山,沈梅棠起身告辞。 刘公公送三人顺来路出得''百尺园'',理当书阁门口处,刘公公欲沈梅棠这两日里早起便来此处练习剑舞,越早听到琴音越好。 沈梅棠点头,心中自是感激着刘公公。 晚霞的余晖将西面的天空染红,与之相较,东面的天空却显得灰暗,一大块云朵兀自飘浮,被映射成水粉色。 忽闻得一阵阵嬉戏笑闹之声,顺着理当园而出,隐约间又见捉迷藏的身影,沈梅棠禁不住顺声望去…… 第二二二章 入迷 晚霞映染天空,行至理当园处,忽闻得一阵阵嬉戏笑闹之声,隐约间又见捉迷藏的身影。 又见太子的眼睛被蒙着手帕,一群佳丽将其围在正中间,不停的嬉闹着,佳丽当中有一衣着红裙者尤其的惹眼,而那人却不是方嫣红。 这样的场面,不禁让沈梅棠想起了幼时在园中与兄弟姐妹们玩耍的情景: 她扎着羊角辫,眼睛被蒙上,兄弟姐妹们围着她转,转得她晕头转向......,而现在的她早已经告别的幼儿时期,出落成一个性格定型的大姑娘......,她不会再玩这样的捉迷藏。 正思着,忽见那红裙的女子,扑到太子的怀中一把扯掉了他蒙在眼睛上的手帕,然后,转身就往这边儿跑过来,似乎正玩在兴头上,没有注意到沈梅棠,可能也不识得。 而那女子娇媚的面容如娇艳的花朵一般吸引住了太子,太子就如追逐花蜜的蜜蜂一般,在后就追过来,没追多远,一把将那女子扯进了怀里,恰在沈梅棠不远处。 灰兰跟玳瑁正愣着,忽见沈梅棠朝着正紧紧依偎在一起,情浓意浓的二个人走过来,上前躬身一礼,声音不高不低道:“沈梅棠,见过太子。” “呃,”正沉溺在甜蜜的花蜜当中的太子一愣,立刻推开了怀中的女子有些抹不开脸道,“啊,你也在啊!” “你是谁呀?早不来,晚不来的......,可真是......” 被推开的红衣女子狠狠地剜了沈梅棠一眼,极不是个心思的咕哝道。不言而喻,她认为沈梅棠出现的时候不对,打扰了她的好事。 “见过太子,棠主娘娘出来走走,这就要回去用晚膳了。”灰兰跟玳瑁上前施大礼道。 “正是。”沈梅棠道,“路过此处,这便回去了。” 说着话,沈梅棠转身朝着住处‘海棠阁’而回,没有听见太子说话,却听见那红裙的女子在背后好像是恍然大悟道:“哟,我当谁呢?棠主娘娘啊,不就是那只病猫嘛,也只道出来转转啊!” 嘻嘻哈哈,一阵窃笑之声传出很远,在林间回荡,听得极为清晰...... 沈梅棠放慢了脚本,她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有太子在场亲耳听着,想听听太子是什么反应? 直到她走远了,也没有听见太子吭声,她安慰着自己,或是他以严厉的眼神就将这一帮目中无人,言语轻狂的佳丽给吓退了吧! 无论怎么说,她沈梅棠入得这宫中,是唯一被称作棠主娘娘的人,病猫是这帮人敢当着太子的面叫的吗? 然而,还是让她失望了,或者也谈不上失望,因为她从来也没有期望过什么......,嬉闹声再起,捉迷藏又开始了...... “毕竟太子的年纪还小,爱玩爱闹的,棠主娘娘别往心里去。”灰兰一旁边轻声的劝解道。 灰兰怎么能不了解沈梅棠高傲的性子,本来就没看好太子,又见他如此的博爱多情,她冷下来的一颗心如何能暖过来呀?莫说暖了,不越来越冷,冻成一坨冰就算不错了! 莫做冰美人,做了冰美人可就不美了! 灰兰当然还记得入宫前,前来教习的姑姑对着沈梅棠说的这句话,心中不由的揪起。 “长到多大是大?恐怕四十岁也如此!”沈梅棠道。声音很是平静,不高不低,就好像一潭弱水,鹅毛飘浮其上都要沉下去,溅不起一丝的波澜。 夕阳最后的余晖,在遥远的天际线上画出了一道狭长的横线,下端是紫红色,上端是紫黑色,强烈的色彩反差,更显笔墨难书的粗犷之美。 室内掌起了灯,见着棠主娘娘回来了,锦青姑姑由室内迎出来,一股幽香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上前笑着道:“咯咯,又去哪儿转了?天不黑你都不带回来的,幸亏这天儿好,不冷不热的。” “是啊!天好多转转,过些天,入了冬,在下了雪,可就不发了玩了。”玳瑁接道。 “这么香啊,你擦了什么东西?”沈梅棠边脱下身上的大氅边问道。 她总是觉得锦青姑姑一接近她时,就会有一股莫名的香味扑鼻而来,特别是在由室外而入之时,但只一会儿,香味儿就又闻不见了。 而这种香味儿又香得极其的复杂,不像是单一的香味儿,而像是千种花木同时盛开般的混杂一处的香味儿,极其浓郁的花香里又有着木质、土质的那种味道。 “还不是每天都往上脸上擦的那点东西,这两日极其的干燥,多擦了点......” 锦青姑姑的话还没等说完,忽闻得院子里有声音,跟跟着小宫女慌慌而进来道:“太子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我地天,一点准备都没有了,棠主娘娘,快,快点迎接太子殿下。”锦青姑姑急忙道。 还没等走出几步,太子大步而入,锦青姑姑引领着小宫女施跪拜大礼,沈梅棠正要施大礼相迎,太子上前扶住了她道:“免礼。随着你身后就过来了,刚好我也没有用过晚膳,就在你这儿吃了。” “嗯。请坐吧!”沈梅棠道。 “太子殿下,棠主娘娘,我这就安排晚膳,这就安排晚膳去。”锦青姑姑极其兴奋道。 灰兰、玳瑁沏上香茶,恭恭敬敬放在桌上后,便退至门口处站着。 “住着还好吧,一直想过来看你,听闻你病着,就没有过来打扰,可巧,今晚碰上了。”太子道。 他说话的样子很随和,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脸上总是挂着一缕笑容,看着有种莫名的喜感,感觉他好像永远都不会发脾气一样,是一个老好人。 “多谢太子关心。”沈梅棠道,“初来穿得有些单薄,偶然着凉,风寒感冒,到也无事。” “无事就好。”太子边说着话,边瞧着沈梅棠。 灯下观美人,不知不觉看得他入了迷。 沈梅棠倾城绝色,鹅蛋脸洁白如玉,一双黑色的大眼睛若宝石一般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一头光洁的秀发还有亭亭玉立的身影,美得超乎寻常,不可抗拒! 第二二三章 毒计 且说太子在棠主娘娘这儿用晚膳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佳丽聚会在一处是议论纷纷,再次炸锅。 这两日里没听见太子赏赐沈梅娇、方嫣红跟温婉之事儿,以为就此平静下来,却又没想到忽闻得太子到棠主娘娘那里用晚膳。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赏赐跟共用晚膳那能一样吗?赏赐只是一时兴起,而这共用晚膳可是拿棠主娘娘当一家人才有的事情啊! 自打入了宫,就分成三伙的人,顶数着沈梅娇这一边人少,拥护她就等于拥护棠主娘娘。 前一段,棠主娘娘没什么消息,又传她跟病猫一般,墙头草们都奔着另外两人使劲,这一会儿,闻得此消息,又都争先恐后的回来了。 棠主娘娘门前没见到有人,沈梅娇的住处可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沈梅娇自打使出误打误撞之计,撞入太子怀中之后,凭着一副娇媚过人,又极会撒娇之模样,给太子留下深刻的印象,跟随在身边的沈梅霞也近水楼台先得月,给太子留下了印象。 大赏小赏不断,风口浪尖,风头直压过棠主娘娘,甚至有不知如何献媚的人直接称呼她为‘娇主娘娘’,自然是背地里,人多时也不敢这么叫,但她也非常的享受啊! 说来,谁都愿意听好听的话,谁也不愿意听孬话。迷信也好,不迷信也罢,都愿意讨个口彩,借着个吉利话。 但是,也有让沈梅娇感觉不是个心思的地方,那就是太子的大赏小赏,不论是什么东西,吃的也好,用的也罢,到是个平均啊,谁也不得罪一般,她一份,方嫣红跟温婉各一份,一模一样。 她想拿出点什么,在人前炫耀一番她都不敢,因为不是她有,而是三个人都有。另外的两人都没有拿出来炫耀,即便是她想炫耀也得掂量掂量啊。 弄不好,反到出丑,她不是不知道,但天生的性子使然,她也管不住自己,不在外人面前炫耀,就关起门来在自己人前炫耀一番,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取悦自己,讨好自己,厚爱自己到什么时候都是对的,反正我也没惹乎别人,谁还不活得自私点呢,呵呵! 还有让他烦心的就是感觉出太子好像不定性一样,就是看不出来他喜欢谁。 说白了就是他好像谁都喜欢,多多益善,跟专情一点儿也不搭边,感情上有些个不太靠谱,让她感觉到了沮丧又很无奈,就是气馁。 这会儿刚刚跟沈梅霞、李嫆还有翠儿跟金枝等人炫耀罢太子前两天送过来的一只玉镯子,忽又闻见众佳丽一股脑的涌来,说太子在棠主娘娘那里用晚膳。 她直接就是一愣,心中暗寻思:“用尽心力,不过是得了些赏赐,还得另捎带上两个坐车白白领赏的,太子也没在我这里用过晚膳呐?怎么突然间跑到妹妹那里用晚膳去了呢?” 正愣神着儿,众佳丽也奇怪怎没见娇主高兴呢?翠儿上前端了一碗茶道:“娇主,棠主娘娘入宫便病着,这一会儿定是好多了,太子前去陪着她用晚膳,我等替棠主娘娘高兴啊!” “啊,高兴,高兴!”沈梅娇回过神儿道。 这一佳丽当中自然就有温婉派出的人,一个调身就将消息汇报给了温婉。 温婉正绣着花,心中琢磨着太子的赏赐怎么这两天没了呢?她到也不是在意那点儿东西,而是暗中观察着事儿。 忽闻得太子到棠主娘娘哪儿用晚膳,绣花针直接就扎在手指头上,‘哎呦’一声,她扔下了针线,手指尖扎出血来。 稳如老狗的她好像是有些个坐不住了,在也不能悠闲自得的绣着花,起身在地面上来来回回的踱步,一边问着太子可有赏赐与其它别的什么,一边焦灼不安地寻思着她的这位贵妃姨母怎么就没有个动静呢?! 心思缜密的温婉没有入宫之时,就派人暗中搜集沈梅棠的消息,因为她知道,这自小名动京城之人不简单。太子妃初试之时,她就站在暗处不言不语的观察着沈梅棠。 虽然,论才、论貌她都比不上沈梅棠,但是,她自恃有姨母这层强硬的关系,一定能把沈梅棠从这太子妃的位子上挤下去。 “太子都到沈梅棠那儿用晚膳去了,姨母到底在干什么?难道多年不见,姨母成了不问世事,享受晚年生活的老太婆了吗?”她搓着手,一边低低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嘀咕着。 嘀咕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忽见她身边贴身的丫鬟久儿近前低声道:“有一宫女,自称有事要见婉主,正在外候着。” “立刻让她进来。”温婉道。 少刻,室内就二人,闻得宫女道:“奉贵妃命前来见婉主,以有安排,等待就是。” “谢贵妃娘娘,愿贵妃娘娘金身万安。”温婉将一颗心落到肚子当中,大喜道。 宫女点点头,不便多留,转身而出。 温婉的心情大好,刚刚的阴霾一扫而光,嘴时哼着曲子,接茬绣花。明明已经绣得差不多的图画上,一时高兴起来,又添上去两只鸟儿,认认真真的绣着。 不知不觉,绣得很晚了,忽又有消息传来,有人前来汇报,太子用过晚膳在棠主娘娘那里没有走。 “什么?”温婉问道,“这么晚了,太子还在棠主娘娘那里?室内可有熄灯啊?” “确实没有走,但也没有熄灯。”汇报消息者说道。 “快去盯着去,有消息速速来报。”温婉道。刚刚畅快的心情,这一会好像又不畅快了。 放下手中的绣品,她在想,太子为何这么晚了还在她哪儿啊?这要是直接就睡在了棠主娘娘那儿,她在有了喜,这太子妃我还能有戏了吗? 眼珠一转,思出一招毒计,无论如何,得把太子今晚上弄回去再说,想在那儿住也住不成。 招手贴身的丫鬟与其耳语几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快,快去,务必要快! 丫鬟点头,转身而出。 第二二四章 考验 且说温婉闻得太子用过晚膳罢在棠主娘娘那里没走,着实一惊,棠主娘娘的魅力不言而喻。 想着如此一来,太子妃岂不是没戏了,遂眼珠一转,思出一计,招手贴身的丫鬟与其耳语几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快,快去,务必要快! 丫鬟点头,转身而出。 虽然是夜深了,但太子在棠主娘娘那里用过晚膳罢没见着出来,众多好信儿的佳丽们自是眼巴巴地瞧着,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地说着,棠主娘娘今儿晚上就有可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太子妃娘娘。 这一边,方嫣红气恼不已地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太子前些日子赏赐的石榴,红彤彤的如灯盏般大小。 那个岁数不大的小宫女伺候着她,将石榴掰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扑鼻而来,紫红色的瓤在灯光下如紫色的水晶一般诱人,看着就很诱人。 小宫女将掰好石榴放在方嫣红的跟前,她平日里还是很喜欢吃的,也不敢抬头看她一眼,知道这会儿她正在窝火。 “你过来,给我吃!”方嫣红冲着一旁边站着的孔宁儿吼道。 “是。” 孔宁儿急忙来到桌前,将臀部在木墩之上半搭着边,也不敢实拍拍地坐着,算是半蹲半坐地吃着石榴......,总之,这份活儿还算不错,毕竟石榴味道好极了。 “废物,没用的东西,就会吃!” 方嫣红横眉立目的瞪着孔宁儿,随手拿起一个圆滚滚的石榴,一下子砸在孔宁儿跟前正吃着的石榴子之上,顿时,紫红色的石榴汁崩得孔宁儿脸上全都是,就跟血一般。 孔宁儿正吃着,也不知道方嫣红突来邪火,吓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呲牙咧嘴,满脸血红的水,跟那小鬼一般,竟然把她给气笑了。 恰在此时,一群佳丽由外而入,看着孔宁儿这般模样的坐在地面上,个个掩口而笑,孔宁儿见方嫣红也在笑,以手抹了一下脸上的石榴汁儿也尴尬地笑起来。 “这太子赏赐的石榴味道怎么样啊?咯咯咯......”佳丽们逗着孔宁儿道。 “味道好极了!” 孔宁儿哪敢说半个不好的字眼儿,一边说着一边从地面上爬起来,那个站在一旁边的小宫女,一声不敢吭的往下收拾着。 “哈哈哈,哈哈......” 一群佳丽大笑不止,都知道孔宁儿放弃了尊严跟在方嫣红的身后,而方嫣红不过拿她当一条狗一般的对待,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眼见着方嫣红也跟着笑了笑,几个佳丽将话题一转,七嘴八舌道: “红主,你知不知道啊?太子在棠主娘娘那儿用过了晚膳罢,就没有出来,这会儿,两个人还唠得很热乎呢?看来,太子今晚上不打算走了,哈哈哈......” “知道。”方嫣红极不是个心思的说道,脸上的笑消失,阴沉下脸来。 “我们也就罢了,太子都不用正眼瞧上一眼,也没有受过太子的赏赐,但红主娘娘可不一样啊?太子可是宠着呢,那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大赏小赏的接连不断呢!”一个佳丽说道。 “是啊,太子看红主娘娘的眼神儿都不样,爱是藏不住的,红主娘娘一准是咱们的太子妃娘娘啊,你们说是不是?!”另一个佳丽大声道。 “是,准是。”一群佳丽一口同声道。 “别乱说话,太子在哪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方嫣红的脸有些发红,既愿意听众佳丽口中奉承的话,又有些不是个心思的表情纠结在脸上。 “无论太子人在哪儿,心都在红主娘娘这边儿,不信,红主娘娘现在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太子得信儿,第一时间,保准跑来。”一个佳丽道。 “当真吗?要不然,咱现在就试一下啊?哈哈哈......”另一个佳丽道。 “红主娘娘,咱考验一下太子对你的真心啊?全当跟捉迷藏一样的游戏,刚好,太子还没歇息着呢?好不好!”一个佳丽兴奋道。 且说这一群前来唱双簧的佳丽们,自然是温婉的人,这一招考验太子真心之计,也出自温婉。 方嫣红闻听佳丽之言,一时间没有缓过神儿来,脑袋中光想着太子若是能到这儿来,不是很好吗?就这么一个犹豫,众佳丽有人就高喊道:“红主娘娘病了,快去喊来太了殿下,快!” ‘呼啦啦’ 一帮人奔着门外而去,方嫣红想拦都拦不住,她也知道这装病诓骗太子殿下之罪,遂吓得一身的冷汗! 一个转眼,看见站在一旁边跟小鬼一般的孔宁儿,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道:“快去,把这消息散布到沈梅娇那儿去,务必让她也装病,将太子引到她哪儿去!” 孔宁儿吓得直哆嗦,还以为方嫣红又要拿她出气呢,却没想到是这点散布消息的小事儿,一点头,拔腿跟跑了出去。 方嫣红招手贴身带来的两个丫鬟,欲其等埋伏在太子必经之路上,见机行事,务必将太子引到沈梅娇之处,两人转身而出。 方嫣红可不傻,知道暗中有人使计要弄她。 刚刚满脸是石榴汁的孔宁儿到是给了她启发,于是她拿起石榴用力的砸在自己的额头之上,‘咣当’一声,她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酸酸甜甜的石榴汁淌了满脸...... 这一边,太子在棠主娘娘这里用晚膳。 不一时,锦青姑姑引领着四个小宫女,将晚膳端上桌。厨房里哪知道太子殿下突然来此用晚膳,自然是没有什么准备,菜品也都是平常之菜,现做也来不及。 看着极为平常的几样菜品,太子也没有说什么,动筷就吃了起来,边吃边给沈梅棠的碗中布菜,到是很随和。 都没有吃多少,收拾下去后,太子忽然见到沈梅棠放在桌案上的那本《剑谱》,随手就拿了起来翻看着,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锦青姑姑端上来香茶,斟好后放在桌上,动作很是熟练。沈梅棠却发现她平日里戴在手腕上,做起事来磕碰得叮当响的红色玛瑙镯子没有戴。 第二二五章 经不起考验 沈梅棠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 好半晌,室内都很安静,而这种安静却不觉得尴尬。两个人的话不多,说话的声音也很平静,宛如一对年迈的老夫妻,各自的生活习惯皆熟得不能在熟。 就这么的坐着,彼此悠闲的做着手中事,不说话,也不必听人说话,时光慢慢的指尖流走。 忽闻得一阵吵嚷声传来,清晰能听见有人喊着红主病了,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室内无有动静,沈梅棠喝着茶,太子翻着书,时而还抬起胳膊照着书上的姿势比划着两下,看得出,他爱屋及乌,一举一动在向着她靠拢。 稍刻,一个小宫女匆匆入得室内道:“回太子殿下,棠主娘娘,听闻外面有人喊着红主病了,往那边跑去了。” “嗯。”沈梅棠放下手中的茶碗道。 “听清楚了,确实是在喊着红主病了?”太子问道。 “是。听清楚了,确实是在喊着红主病了。”小宫女重复道。 “这一处宅子的房间不大,也不隔音,不过,装饰布置的还挺好看,古香古色的。暂且在住上十几日。”太子起身合上书道,“外面又起风了,我出去看看,你早点儿歇息着。” 说着话,太子由室内走出,沈梅棠送至门口处,院落当中站着的两个小太监在前打着灯笼引路,向院外走去。 没走出多远,忽见两个宫女从一边的路上往另一边跑去,边跑边喊着:“不好了,娇主突发疾病,快看看去,看看去!” 一个转眼,两人奔着娇主的住处而去,跑得极快,身影消失在前方不远处。 太子问身边的太监道:“到底是谁病了?” “回殿下,先是闻得有人喊红主病了,刚刚跑过去的那两人却喊着娇主病了?也确实是往娇主那一边跑过去了。”打着灯笼的小太监道。 “先跟过去看看吧!”话音未落,直奔沈梅娇这一边而来。 且说温婉那一伙人,兵分两路,跑到方嫣红那边七嘴八舌说出此考验太子之计时,也同样的有另一伙人跑在沈梅娇这边儿来说。 沈梅娇是沈梅棠的亲姐姐,即便是她在想去争宠,在想去把太子拉到她这边来,心里边在嫉妒,她也清楚若是亲姐妹间起了纷争,特别是在此时,太子妃没有定下来之前,必会让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一荣皆荣,一辱皆辱,这件事她心里很清楚。即便是心里非常的嫉妒着妹妹,也绝对不会让其它人看出来。 闻得佳丽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之声,她就撒着娇地说道:“我没病,为何要装病?太子若想来看我,自然就会来的。” 一群佳丽见她不往圈套里钻,也没折,正把希望寄托在方嫣红那一边的时候,忽见孔宁儿跑来了。 峰回路转,机会又来了。 一群佳丽自是知道孔宁儿带着方嫣红给她的重任而来,而她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平日里身边的这几个人不离她左右,凡事总得有人搭台,有人唱戏才行。 这两伙人汇合一处,形同一股浊流汹涌而来,瞬间,娇主在她们的口中病了,由其是孔宁儿,张口闭口的,娇主病得还不轻。 沈梅娇、沈梅霞、李嫆还有翠儿跟金枝等等人,气得鼓鼓跟孔宁儿这一伙人直接就吵了起来,一伙人说娇主病了,一伙力证娇主没有病,好好的就在这儿。 吵吵嚷嚷着,孔宁儿见围观的人也不老少,散布消息的目的已经达到,拔腿就开溜,她也害怕万一碰上了太子,沈梅娇说她没有病,方嫣红在不出面来保下她,可就不好办了! 刚刚跑出去没多远,忽见对面有打着灯笼的太监在前引路,太子随在后直奔此处而来,唬得她直冒冷汗,急忙的躲身在一棵大树的背后,一颗心差一点儿就从口中蹦出来。 她本来要回自己的住处,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睡觉去,而此一时,见太子奔着沈梅娇的住处而来,她知道不能回去睡觉了,拔腿就往方嫣红处跑。 任务完成了,必须得给红主娘娘报个喜啊,况且,也只有跑到她那儿去,或许太子要是动怒,查起此事,能给她说句话。 慌慌张张的跑回到方嫣红处,忽见方嫣红满脸是血地坐在地面上,吓得她一哆嗦,在一看地面上全都是摔碎的石榴,知道她脸上的不是血。 “红主娘娘,大喜,大喜!”孔宁儿扑上前道。 “说,什么喜?”方嫣红没好动静道。 “沈梅娇装病的消息散布出去了,太子已经到她哪儿去了,我亲眼看着的。”孔宁儿道。 “滚!”方嫣红冲着孔宁儿道,“滚一边去,别让我看着你!” “红主娘娘,不是你让我前去散布消息,然后把太子引到沈梅娇那儿去的吗?怎么还让我滚哪?我往哪儿滚啊?”孔宁儿一脸懵圈地问道。 “滚,滚回你自己的住处去,快点!” 方嫣红说着话,随手抓起地面上一块石榴打在孔宁儿的身上。她自是心虚,害怕太子来此碰上孔宁儿。 然而,孔宁儿心里也明镜似的,不能往回走啊,只能跟方嫣红绑在一处。 自从入宫被方嫣红狂抽嘴巴,被威胁,不顾尊严卖命以来,事情办成后,你不保我也不行啊?孔宁儿死不走,就是不走! 方嫣红见轰不走孔宁儿,火气又起,直接从地面上蹦起来,‘啪啪’上前就是两个嘴巴。 孔宁儿没吭声,硬挺着,心中巴不得太子此时便来,让他亲眼看着方嫣红的跋扈,让她自己断送自己的一生,想当太子妃,门都没有。 ‘啐’ 孔宁儿啐了一口,平日里她哪来的这个胆量,而今天不同啊,她就想故意的激怒方嫣红,太子来了也好,不来也罢,总这,她今天哪儿也不能去,宁肯被她方嫣红打昏在此处。 “你啐谁呢?啊?” 方嫣红果然被激怒,她从来没有把孔宁儿放在眼里,她竟敢啐她,二话没有,上前两上嘴巴,紧跟着就是一脚,将孔宁儿踹出一个大跟头。 第二二六章 目瞪口呆 方嫣红果然被激怒,上前就是一个跟头两嘴巴,地面上本就是洒满了被掰碎的石榴,孔宁儿这一个跟头差一点儿摔出门外。 恰在此时,太子走到门外,被突然摔倒在门口处的孔宁儿吓了一跳,眼见着她满脸满身红乎乎的一片,还以为是血呢,大声呵斥道:“怎么回事?” 方嫣红一哆嗦,心中暗道:“太子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来了呢?越怕被他看见,就越是被撞个正着,真是糟糕!” 急急忙忙迎出来道:“见过太子,我们在玩呢,玩打石榴仗!你瞧瞧我这额头被她打的,难道我不应该打她吗?” “嗯?”几个小太监听得是目瞪口呆,听说过打雪仗,还真是头一回听说过打石榴仗。 方嫣红早就有所准备,她本来以石榴将自己的额头砸个大紫包,就算太子来了,也勉强的能将这装病之事遮掩过去,不至太子怪罪下来,却不想,事情演义到这一步,她也没有料到。 果然见方嫣红额头上有着一个红喷喷的大紫包,满脸满身也红乎乎的一片,太子压下了心中怒火质问道: “听闻你病了,然后,你跟前的人到处散播娇主病了,弄得个鸡犬不宁,你这边又在上演石榴大战,是嫌本太子赏赐你的石榴难吃、硌牙,还是太多了?” “不,我喜欢吃,”方嫣红跪下道,“太子殿下赏赐的石榴,真的非常好吃。” “说,你的人为何到处散播娇主病了,而她根本就没病,怎么回事?”太子厉声问道。 “喔,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只顾得室内玩了,打这石榴仗。”方嫣红道,声音颤抖。 “你刚刚说是她把你打成这样的,她是谁?胆子这么大吗?”太子转头看向门口边儿上早已经爬起来,跪在地面上哆嗦成一团,不敢抬头的孔宁儿,“你叫什么名字?” “太子饶命,饶命啊!”孔宁儿哭道,“我叫孔宁儿。” “呦,你就是孔宁儿,正找你呢。”太子皱起双眉,怒视孔宁儿道,“一众人等聚集在娇主那儿,都说散布谣言者孔宁儿,你有何话说?” “不,我没有,没有,太子饶命,饶命啊!”孔宁儿吓得脸色苍白,没好动静的哭嚎道,边哭边瞪眼看着方嫣红求救。 方嫣红也知道不妙,沈梅娇不但没有装病,反而还直接将此事原封不动的说与太子,更有人直接指出孔宁儿前来造谣。 而孔宁儿就在她这里,说都说不清楚,何谈救你啊?一向跋扈惯了的方嫣红可没有这份软心肠,若是有,她也不会一个跟头,两嘴巴的抽你孔宁儿! “你说,如何收拾你的人?” 太子将跪在地面上的方嫣红拉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方嫣红先是害怕,而后在太子的眼睛当中看到了一缕怜香惜玉之情,在加上她爹是吏部尚书令,她心里有底,太子不会轻易的处置她。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说来就来的眼泪成双成对的往下掉,一边掉着一边又扑入太子的怀中哽噎道:“不是我的人,她把我打得够呛,太子要狠狠的处置她!呜呜......” “拉出去,杖毙!”太子道。 “啊,不,太子饶命啊!红主娘娘救命啊,你说过,保我留在这宫中,你说过......” 孔宁儿嘶声嚎叫着被两个侍卫托了下去,凄惨绝望的声音划破夜空,传出很远,听着让人很难受......,直到这一刻,她还没有醒悟过来,方嫣红说留她在宫中做什么? 自打她被方嫣红打得屈服,昧着良心诬陷出手相救的珍珠那日起,她就走错了路,今日的结果不过是早一天,晚一而矣,谁也救不了她。 室内安静下来,孔宁儿的哭嚎声消失不见,方嫣红扑在太子的怀中哭得个梨花带雨,好像她真的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说来方嫣红生得也是标志,巴掌大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睫毛特别的长,忽闪忽闪着,边哭边看着太子,微微发胖的身子在太子的怀中直发抖。 不知不觉,太子就抱起了她走进了内室,就在孔宁儿被杖毙、嘶声哀嚎之时,踩着满地都是如血一般红乎乎一片的石榴汁上,太子宿在了方嫣红那里。 ...... 这一夜,温婉没有合眼,绣了一夜的花。 天姿国色的大红牡丹花早已经绣成,那就再添几只鸟儿在其上,鸟儿绣完,那就再添几根翠竹绣上去,总之是绣不完的,即便是绣得满满登登、乱成一团糟! 这一计,本想将太子从棠主娘娘那里引出来,让她对太子失望的同时又能以不可饶恕诓骗太子诈病之罪弄惨方嫣红跟沈梅娇,一箭双雕,却不想只杖毙了一个跳梁小丑孔宁儿,太子却宿在了方嫣红处。 她现在想不关注方嫣红都不行了。 本应当治罪的人,却宿在了一处如漆似胶,急转直下,让人目瞪口呆! 方嫣红她爹吏部尚书令她不是不知道,而她的继父何允贤虽也为官,却差着好几级。她随着她亲爹而姓,一直也没改,而她的亲爹在她刚记事之时就末了。 若不是她有着这当朝为贵妃的亲姨母,她什么也是不敢想的。 “婉主,太子赏赐过来点心跟水果,一会儿就端过来。”丫鬟跟前道,“快歇歇吧,一宿没合眼了,莫累坏了眼睛。” 好半晌,温婉方才放下手中的绣品,慢慢道:“把点心跟水果都端上来,正好我想吃了。” 不一时,各样的点心跟时令的鲜果摆满了桌子,阳光透窗而入照在其上,红色的果子反射着红光,橙黄的果子反射着橙光,好看又诱人。 温婉只将点心稍尝了一口,招手丫鬟道:“这么多,我也吃不了,这些东西又放不住,太子的美意自是不可辜负,拿下去,给大家分着吃了。” “婉主,还没见着你吃上一口呢,怎就又都给大家分着吃了?在吃一些。”丫鬟道。 “拿下去,给大家分着吃了。”温婉坚决道。 贴身的丫鬟自是了解她性子,说让给大家分了,那就得立刻给大家分下去,于是急忙的又端下去分。 ...... 第二二七章 百尺园 如果,把花香比喻成流水;那么,百尺园中的花香就像是一条小溪,潺潺流水不断,清澈透明。 最光初起,沈梅棠已经在这园中舞剑多时,今儿就是第三日,她当然知道在这样带着一丝凉意的秋日早晨,不会听到琴声,二楼书阁的窗子还没有打开。 前夜里看着太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紧跟着听闻杖毙了孔宁儿、太子宿在方嫣红那里之事。 这样的消息足已让千名的佳丽再次炸锅,她又怎么能不听说。 她没有感觉到失望,因为她也从来没有期望过,对爱情憧憬的美好,早都随着六一大师兄的离开也一并埋葬了。 她手中拿剑,招招式式动作极快,如花间飞舞的蝴蝶翻翻着翅膀。 稍刻,她收剑站在原地,抬手抹去额角上的汗珠,发现旁边一簇簇玫粉色的花朵开得正艳,脚下的地面上也随处可见掉落下的花瓣,因掉落时间长而颜色变淡。 虽然,不能准确的叫出这些小花的名字,却也能从花型、叶型上分辨出来这一类花朵大概就是玫瑰与蔷薇一类花木的远亲或者说是变种。 花梗上生着小刺,好看却不能用手去摘,扎一下会很疼。 阳光照上来,花光更加浓艳。 园中没有浓荫蔽日的参天大树,也没有宛若长蛇拉得很长很长的低矮树丛,诸如此类的花朵团团簇簇的数不胜数,有金黄的、橙黄的、玫粉的、大红的颜色,优美异常,花香浓郁。 “棠主,歇息一会儿吧!”刘公公的声音在处传来,随即,推开了一扇扇的木窗。 “啊,不累,再练一会儿。”沈梅棠微笑道。 “二小姐,可听刘公公话吧!快到室内歇息一会儿,莫在一时用力过了头,待到下午之时便无有力气了。”玳瑁上前道,“昨晚上本就睡得晚,再加上今儿早上起得又早。” 玳瑁的性子耿直,快言快语,沈梅棠也执拗不过她,遂收好了剑,到室内歇息。 将''百尺园''围成四四方方形的宅子不大,入得寂静的前厅,左右分开两室,暂时歇息在右侧一室内,灰兰沏好了茶,桌上也摆着几样点心。 刘公公一直在书阁中忙碌着什么,没有过来。沈梅棠稍饮一杯茶,以手帕拭了拭额角的细汗,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这本《剑谱》,一招一式的仔细推敲着。 非是她过于急切的想听到书阁的琴音起,而是她有些痴迷于春霞,能遁着她的琴曲感受到她的才华跟感觉出来她的一缕缕英气。 女子喜剑者自是不多见,何况春霞必是有着不俗的容貌。 沈梅棠反反复复的琢磨着刘公公说起的春霞之舞,又与手中书本上的招式相较,斟酌着每一步的招式,还有就是那琴曲,每一个节拍对应着每一个招式,自然就是刚柔并济。 琢磨了一会儿,她又拿起剑到园中宽敞处练习一番,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很是连贯,练习约有大半个时辰方停下来。 阳光头顶晃眼,不知不觉午时至,沈梅棠入得室内,灰兰早早就准备好了午膳。 简单的用过午膳,沈梅棠坐在椅上歇息。 忽觉得头有些痛,或是刚刚强烈的阳光所晃,或是早起天气有些凉,练剑又出了一身汗的缘故。 她以双手揉着太阳穴,心里边思忖着入宫来之事。 一晃,两个大半月过去了,过不了几日这入宫的千名佳丽十走七,也只剩得三百人。 她心中惦念着一入宫便被关起来的珍珠,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过,珍珠若跟随着这七百出宫的佳丽一道出宫,从此过着普普通通民众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必竟,后宫中的争斗永无休止,从前日里被杖毙的孔宁儿身上便可知。 少刻,她端详着放在桌上的‘追霞’,想着下午若是真听见书阁的琴声起,将这把‘追霞’赐与她的用意何在呢? 难道,真的单单是喜欢看这剑舞? 或者,只为完成一个没有完成的心愿,弥补心中的缺失与遗憾,让她去模仿一个人,在塑造出一个春霞吗? 那完全不必将这把''追霞''直接赐予她,随时随地想观之时,传下命令便可,谁敢违抗吗? 虽然说,她心中对春霞的故事充满了好奇,随着一步步的了解也痴迷于春霞的才华,但她沈梅棠对自己说,绝不做别人的影子! 哪怕春霞在优秀,在让人难忘,以至于让这楼上九五之尊的听琴者,醉酒后凭着记忆记下这琴谱,高亢激昂的后半曲连断两弦,可见他心中的不平静…..,她都不会去模仿半分的春霞…… 她,沈梅棠,就是沈梅棠! “二小姐,可有事?” 灰兰看着按压大阳穴的沈梅棠问道,知道她这是晒着了,“下午的日头更烈,待过了未时,申时初刻至蔽开强光之处便可。” “二小姐,我去前边看看刘公公正在做什么,顺道问一下他需不需要帮忙?”玳瑁说着话就要往外走。 “回来。”沈梅棠叫住玳瑁道,“不可如此。前楼若有人,如此行事,必显唐突无礼。” “不问也罢了,刘公公若有事,自会来喊我们。”灰兰插话道。 稍歇息了一会儿,沈梅棠感觉好了很多,虽有些晕,但头不痛了。 阳光被薄云遮挡,不是那么的再次绡刺眼,沈梅棠起身,灰兰为她整理好衣裙,来到室外再次练习剑舞。 灰兰手中捧着《剑谱》,嘴里喊着招式的名字,沈梅棠做着动作,玳瑁在一旁边核对着。 看似简单,实则不然,形同背课文一般,要将这一本的姿势都背下来。 或者说背课文能背能写也就可以了,但这剑的招式可不同,动作要连惯,更要衔接好,弄不好伤不到别人,在伤到了自已,事得其反可就不好看了。 百多个动作连惯下来,招招式式皆有板有眼,与书上无有半分差池,看得灰兰跟玳瑁啧啧称奇,称赞不已! 第二二八章 美不胜收 阳光穿透云层,从西面天空的云缝中透出,粗犷而又壮美。那一大块、一大块铅灰色厚重的云,黑乎乎的很是密集地堆积在天空之上,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大颗大颗的雨珠落下。 “是不是应当让二小姐歇息一会了,光是站在这里看,我都感觉到腰酸腿痛了,何况她手中拿着一把剑,上下翻飞的,你说呢?”玳瑁跟灰兰咕哝道。 “这是要变天啊,虽然这会儿阳光穿透云层很刺眼,保不准一会儿就要下雨,这,这抚琴者还会来吗?”灰兰犹豫着看向前院书阁二楼上敞开着的窗子。 “若是真的下雨,刘公公就会来关闭窗子,那可真就说明今儿这抚琴者他没来。”玳瑁也朝窗口处看去。 说着话之时,西面的天空的一缕斜阳红光如剑,正打在百尺园中,各色的花朵将头转向西面,花光浓艳。 头顶上忽来的一大块铅云,压得极低,毫无征兆,劈里啪啦的就落下雨来,一个转瞬间,雨水落在花木之上,在阳光的映射之下闪着夺目的光连成串的滴下。 雨水打在灰兰跟玳瑁的脖子上,又淌进衣领之中,一种冰凉的感觉,滋味儿可是不太好受,仿佛冬日里寒风将雪花卷入脖领中一样。 “二小姐呀,下雨了,快收剑进到屋里去避雨。”玳瑁靠不上前,站在一旁边大声道。 眼见着沈梅棠手中拿剑,动作极快,宝剑在夕阳的一片红光中闪着光,极其的刺眼,几乎是只见得一团光球在眼前晃动。 半晌,沈梅棠也没有停下,天空中的雨也没有停下,虽然不大。那一大块的黑云,就在头顶上,而西面的天空却豁然晴朗,出现醉日的晚霞。 不知道何时,二楼书阁的木窗已经关闭上,只剩得靠边的一扇没有关闭,好像关窗者看到了西面天空的晴朗而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 灰兰跟玳瑁两人心情一阵的失落,感觉出来了,今儿或是因为这突来的雨,抚琴者不来了! 两人跳脚大喊着:“二小姐呀,快停下避雨吧,二楼的窗子都关上了,听琴者可能被雨隔住了脚步,今儿不来了。” 少刻,沈梅棠收剑站稳,转回身看了一眼二楼紧紧关闭上的窗子,莞尔一笑,抬手擦了下顺着和脸颊而落的雨珠道: “非是要闻得琴音,而是难得此景此境!手中这一把‘追霞’,剑如其名,其光其速却是要追上这天边的晚霞,此时舞剑,顿觉习剑者的风凌傲骨,真乃一境。”沈梅棠大声道,“你们俩快去避雨。” 话音不落,举剑又起,身形腾挪展转极快,翻飞腾跃,若花间蛱蝶翻飞翅膀,凌空舞剑。 剑法自是以骨、气、风、神取胜,招招式式恰到好处,既有男子的阳刚之劲,又有女子的柔美之处,刚柔并济,恰到好处。 沈梅棠正舞在兴头上,她已然是忘记了这天空中的雨,舞动着手中的剑,沉醉在境界当中。 忽闻得一阵琴音起,不知何时,二楼的窗子全都打开,琴音清晰幽缓,若空山闻流水之音,崖巅听万壑松涛。 沈梅棠却也没想到在此时,琴音起,稍一愣神后,跟随着琴音剑舞,动作皆慢下来,一招一式自是在积蓄着力量。懂得此曲之人,自是明白前半断有多幽缓深沉,后半断就会有多跌宕起伏。 仿佛是知音,在讲述着一个故事,剑舞与琴曲配合得恰到好处。待到琴曲被压得低回不已,将断将续之时,凌厉高音陡然而起。 仿佛是平静的水面,低回不已的琴音消失,突然掀起万丈的波澜,水波直立竖起一面墙,连成一条线,横扫千军。 沈梅棠跃身而起,极快的速度让人来不及看清,只觉凉风扑面,十层瑞彩,万道金光,只闻风声、剑声却不见其影,一时间,眼前金光四射,瑞气迎眸,美不胜收。 ‘啪’ 一根琴弦断之声,紧跟着琴音戛然而止。 沈梅棠收住手中剑,一个翻转身稳稳落地,转身朝着二楼的窗口处施礼。 头顶上的那一块黑云不知何时飘走了,雨也停了,红彤彤的晚霞散去,只在遥远的天际线上留下一条渡着金光的线。 呆在一旁边的灰兰跟玳瑁还沉醉在刚刚的琴声与剑舞之中,两个人直傻眼。 没有想到关闭上的窗子还能打开,更没想到听到了琴声,而二小姐随着那琴声所演之舞,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更有因这头顶落着雨珠,夕阳的红光万道,晃若幻境,穿着红色霓裳手持宝剑的仙子前来助舞,看得人是情飞心逸,陶醉其中终生难忘。 室内,灰兰跟玳瑁忙为二小姐擦拭着头发上、脸上的雨珠,衣裳都湿了,自是担心着她着凉。 忽见着刘公公的身影出现在园中,沈梅棠整理好衣裳,至门口处,见刘公公满脸微笑的走上前微笑道:“恭喜棠主娘娘,这一把‘追霞’,陛下亲赐。” “沈梅棠谢陛下圣恩,谢刘公公!”沈梅棠施大礼道。 “谢陛下圣恩就行了,谢我做什么?舞剑的人又不是我,呵呵!”刘公公微笑道。 “刘公公,快请用茶。”灰兰给刘公公倒了茶,心中自是满满的感激着,知道刘公公在陛下面前为二小姐美言。 自打入了宫,二小姐病了一个多月,各种纷杂乱心之事不断,也唯有今儿算是件大喜事,眼前的刘公公还真是二小姐的吉星大贵人啊! “棠主娘娘,这一把‘追霞’确为陛下为春霞而铸,说来,春霞末了有二十多年了,但每每看到这把‘追霞’,就仿佛她还活着,许许多多的往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刘公公呷了一口茶道。 “刘公公,春霞为何人呐?”沈梅棠问道。 “在没有得到陛下口谕将这把剑赐予棠主娘娘之时,我也是不能轻易说的。”刘公公呷了一口茶道,“二十几年前,春霞贵妃为宫中四妃之首,住春霞宫。之后,她因难产突然而薨逝,陛下哀伤至极,宫人无不悲伤。” 第二二九章 心门之外 却说沈梅棠闻得春霞贵妃为四妃之首,住春霞宫,也在意料之中,又闻其因难产而突然薨逝,陛下大哀,宫人皆哀,心中难免为春霞痛惜。 想起二姑父之言,前来为春霞瞧病之时,她正有身孕,却在不久后突然就末了,跟这突然间的难产薨逝正能对得上。 沈梅棠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对这因难产而突然薨逝也有过听说。但对怎样的难产薨逝之法却不甚了解,单纯的认为着或是不足月之时,母子皆不在人世了。 合着也是前一时,沈梅棠问过刘公公,春霞可有后人之事? 刘公公绕开了这个话题没有做回答,让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或是因为伤感,刘公公不愿意提起此话题。 都说英雄见英雄,每有惺惺相惜之意;而美人见美人,绝无惜美之意。 此一时,可是不同,沈梅棠对春霞这样一位美人的英年早逝,倍感酸楚,特别是看着桌上这一把从此后跟随着她的‘追霞’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啪嗒、啪嗒’ 房檐落下一连串的雨珠,晶莹透亮,外面不知何时落下雨来,仿佛也是为春霞而伤感不已。 看着擦黑的天色,沈梅棠起身告辞,自然是对刘公公感激不尽,躬身施礼,刘公公急还礼道:“棠主娘娘莫过谦,老奴可是受不起太子妃娘娘如此大礼,折煞我也。” “什么?刘公公,你是说太子妃娘娘?!”一旁边的玳瑁惊诧道。眼睛瞪得溜圆,眼眶都要瞪得裂开一般的大喜。 “我天,是啊!”灰兰也惊诧道,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又重复道,“太子妃娘娘,可是?!” “呃,别大惊小怪的。”刘公公笑着道,“不过是叫法不同而已,入得这宫中之人被唤做娘娘者,还不是仅此棠主一人,叫棠主娘娘不就是太子妃娘娘啊,是不是?” “也是。”玳瑁高兴至极夸赞道,“刘公公你是不知道,我家棠主娘娘可是名列榜首,万里挑一之人,自小就倾城绝色,名动京城啊......” 玳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梅棠打断道:“莫说了,哪见过自己人夸赞自己人的,不怕被人笑话?” “棠主莫过谦,自小聪慧过人,名动京城之事,宫中人尽皆知。”刘公公微笑着实话实说道。 “刘公公过奖,沈梅棠汗颜。”沈梅棠谦虚道。 “棠主娘娘,这一把‘追霞’暂放此处,此时暂不易直接带回住处,待到过些时日搬至另一处之时,我亲自送到。”刘公公道。 “谢过刘公公。”沈梅棠礼道。 “棠主娘娘有工夫就过来,必竟理当书阁这么多崭新的书籍无人翻动,光是撂着可惜了,恰遇棠主娘娘这般有才人华之人。”刘公公道。 “理当如此,有工夫就过来。”沈梅棠道。 不知不觉,竟又把太子之名说出,抬手掩了一下口,颇有些责怪自己粗心之意。 出得门来,天色已晚,虽然还没有全黑透,但厚重的铅云裹夹着雨滴笼罩在天空之上,显得极暗。 一只贴着地面低飞,时起时落的鸟儿,似乎是雨水打湿了翅膀而飞不起来。见三人过来,径直的冲到一丛矮树之下躲避,‘扑棱棱’矮树上的雨滴全落下,鸟儿振动着翅膀,就更是飞不起来。 灰兰跟玳瑁莫名的愉悦,甚至边走边哼起了歌儿,虽然是在雨中,脚步却轻快不老少。 “二小姐,我听着刘公公的话,我这心里面简直乐开花了,虽然,刘公公又解释了一番,但是,解释的好牵强啊,写在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先前说的才是实话,哈哈!”灰兰喜道。 “是啊,二小姐,我也是这么想的。”玳瑁接道,“刘公公,似有意又似无意说出太子妃娘娘,自是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凡事没有到最后那一刻,谁也不会把话说得太满。”灰兰道。 “认真走路,刘公公没有说什么,莫要自己想得多了。”沈梅棠道。 “是。”两人喜滋滋地应声,分开右右扶着沈梅棠往回走。 稍刻,立在门口处的两个小宫女见棠主娘娘回来了,立刻打开门,挑起珠帘,搭上金钩,躬身迎接。 “去哪儿这是,外面落着雨,身上都浇湿了?”锦青姑姑迎上前道,“可得说说你们俩个了,下雨了,还不知道早点让棠主娘娘回来吗?这身子骨,本来就弱不经风的,总病着,怎成呢?” “是,姑姑说得是。”灰兰道。 一股香味儿在锦青姑姑身上透出来,特别是在由外而入之时,依然是那股犹如百花盛开,却又混杂着落叶与泥土极复杂的一种香味儿。 只一会的工夫,便不觉其香了。 不待沈梅棠开口说话,锦青姑姑便吩咐着灰兰、玳瑁快快去给棠主娘娘换下湿着的衣棠,然后,一个转身去端晚膳。 稍刻,沈梅棠换好衣裳坐在桌前,晚膳已经端上来,菜品多了四样,还有一汤品,很是丰富。 锦青姑姑高兴道:“太子特命厨房,给棠主娘娘加菜。瞧瞧,这菜品跟从前立刻就不一样了,棠主娘娘可要多吃些。” 边说着话边往桌上摆着,脸上带着笑,手腕上的玛瑙镯子时不时碰在盘碗边沿上,发出叮当的响声。 忽闻得门外有声响,紧跟着闻听两个小宫女跪拜太子之声,还没等沈梅棠从椅上站起来,太子闫理当挑帘而入。 “见过太子。”锦青姑姑与灰兰,玳瑁忙上前施礼。 “免礼。”闫理当道,“外面落雨,特意来看你,身子单薄,别着凉。晚膳可口吗?刚好我也没吃,陪着你吃。” “谢太子关心。”沈梅棠躬身施礼,声音稍有些低沉。 自前日里闻得杖毙了生事的孔宁儿,太子宿在了方嫣红处,她的心里没有生出半分的嫉妒之火。 反而乱乱哄哄的纷绕之事,让她的心越来越凉,竟有些将这太子关闭在心门之外之意。 第二三零章 冷若冰霜 接连着一个星期,天气阴冷,秋雨连绵。 在暮秋与初冬季节相接交接之时,这样又阴又冷的天是常见的。 院中有一株参天的老树,光秃秃的枝丫若鹿角丫杈向天空,寥寥的黄叶上挂着一串串的雨珠不停地向下滴落着。 “二郎,别看了,你会出去的,我敢保证你会留在这宫中。咱们把这些衣裳洗完,就可以吃饭了。”身边破衣烂衫的中年女子给珍珠揉搓着冻成冰棒一样的手道,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她。 不难看出,她暗淡的眼波当中寄托了希望。 ‘哗哗哗、哗哗哗’ 一桶一桶的水倒入在水池当中,雨滴落在其上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看着就冰冷刺骨,十几个人就站在水池边顶着雨洗着衣裳。 一双双来回揉搓着衣裳的手,在水中被冰得颜色通红,要是忽然的停下来一动不动,还以为被冻硬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名管事者在前,身后五、七个人横抬着一个病死者而出,院中忙碌着人的依然各自忙碌着,眼皮都不抬一下,早已经变得麻木,冷若冰霜,习以为常。 在这种做着粗重苦活的地方,一日三餐也只是稀粥咸菜,严重的营养不良,病死之人也常见。 “快点洗,都快点洗,愿意被雨浇着,你们就使劲儿地磨蹭!”一脸横肉的一个年岁不小的管事者,从室内出来,站在门口处吆喝道。 ‘咣当’ 正洗着衣裳的一个人倒地昏厥,前两天她就一直在发着高烧,这会儿支撑不住而倒下,冷若冰霜的十几个人,依然是一动不动地洗着手中的衣裳。 ‘闪开,你们就没看见吗?或许,明天倒下的就是你!”珍珠‘呼’的一声站起来,扒拉开一旁边的人,将那人背在身上,就往室内而去。那个破衣烂衫者紧随珍珠的身后。 站在门口处的管事者看了看,虽然岁月的刻刀在她的脸上刻下深重的皱纹,一脸的狠相,却终是还有些为珍珠的举动而动容。 或者说,她也希望能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身边能有珍珠这样一个人在跟前,帮她一把。 ‘咣当’ 管事者回头一脚将门蹬开,看着珍珠进入后,紧跟着回头冲着那十几个麻木不仁,冷若冰霜继续洗着衣裳的人没好声的吼道:“洗,给我洗,加活洗到天黑!” ‘咣当’一声,房门关上。 “也只能弄一口热水先给她喝着,晚饭多留一碗粥给她,能不能挺过来,看她自己了。”管事者上前看了一眼昏迷不醒者说道,随即在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一捏红糖。 “替她谢您了!”破衣烂衫的中年女子,伸出干瘦得形同鸡爪子一般的手接过来道。 恰在此时,忽闻得室外的雨声加大,一个洗着衣服的人跑进室内,浑身上下浇得湿漉漉的,雨水顺着毫无血色的脸颊滴答而下。 “我取件遮雨的东西就出去。”那人言罢,转身来到大通铺上,扯起一块破毯子披在身上又出去洗衣裳。 管事者没有吭声,凌厉的眼神儿剜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口中嘟哝了一句:“猪狗不如的东西!” 好像看透、也恨透这帮人的麻木不仁、冷若冰霜,却又很是无奈。 “二郎,你端着热水,我把这糖放里,估计她能挺过来。”破衣烂衫的中年女子道。 “嗯,艳姐。” 珍珠唤了一声艳姐后,接过一个豁碴的粗瓷碗,里面大半下的热水冒着白烟,清晰可见还有着小沙粒沉在碗底。 稍刻,艳姐将一捏红糖放入水中,虽然糖不多但已经很知足了,珍珠明白,非是管事者大发仁慈,而是看在艳姐之面上。 珍珠盘腿坐在通铺之上,将昏厥者抱在怀中,艳姐将糖水给她喂下,不多一时,见一丝红晕爬上她的脸颊,珍珠跟艳姐是喜出望外。 非是珍珠不长记性,非是珍珠吃一百颗豆子不嫌腥,怎么进到这地方来的忘记了,孔宁儿给她留下的心里阴影,她一辈子也抹不去,而是她就是不能见死不救,看不下去! 闻得院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有人喊着:“肖珍珠,肖珍珠!” 站在门口处的管事者推门而出,艳姐将手中在破碗直接丢在地上,一把按躺下珍珠,又抓起地面上的土灰抹在珍珠的脸上,奔着外室扯过来一个类似破垫子的东西,盖在两人的身上,厉声道:“装死,立刻!” 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儿扑鼻而来,呛得人直淌眼泪......,这一块破得不能再破的垫子,白天盖着尿桶,晚上放在尿桶的旁边,以防溅到外面的尿弄得尿骚味儿满哪皆是。 珍珠按照早就商量好之策,直接装死,此一时,即便是不装死,恐怕也无人愿意凑上前,能被那千年老尿垫子熏个大跟头!熏死不偿命! 艳姐冲至门外,眼见着两个横眉立目的姑姑模样之人,正在与管事者说着话,声音很大:“肖珍珠,肖珍珠到日子了,跟我们走。” 管事者喊来一个人道:“好事,终于把苦日子熬到头了,可以出去了。快去,喊来那个叫肖珍珠的。” “是。” 那个人应了一声,转头往室内看了看,抬脚刚要往这边走,艳姐直接冲到跟前道:“肖珍珠死了,死能有大半个月了!” “什么?死了大半个月了?她怎么死的?”一个姑姑模样者惊诧道,“我们怎么不知道?” “今儿早上又抬出去一个,你们也不知道!” 艳姐干脆道:“这室内躺着两个,晚上可能又要往外抬,你们也不知道!只见得你们往内送,何时见过你们来问过送来者怎样?送过的人跟死过人,可曾记得有多少个?” 两个姑姑哑口无言,互相看了看,随即一人道:“看看室内将死的两个人去。” “出去是好事,哪一个人不是盼着早日出去,你们还怀疑吗?”管事者面无表情。 ‘咔咔咔、咔咔咔’ 麻木不仁、冷若冰霜的十几人继续洗着衣裳,眼皮也不抬一下,眼前人、眼前事与其等无关。 第二三一章 根本不在乎 阴沉的天空飘荡着雨丝,两个姑姑阴沉着的脸色比天空还厉害几分,即便是在这些冷若冰霜的洗衣者面前,也难找出她们这般阴沉的脸色。 ‘咣当’ 门被推开,两个姑姑冲进室内,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儿让人直作呕,黑咕隆咚的室内大通铺上并排横躺着两个人,一动不动。 一个毫无血色,奄奄一息;另一个土黑的脸色仿若棺椁当中冒出来的僵尸旱魃,唬得人不轻。 两个姑姑张大了嘴,谁也不愿意上前去碰一下这将死之人,但又不死心,遂一人上前将手放在脸色惨白者的鼻子之下,感觉到气若游丝,遂说道:“这个还有点气儿,没死呢!”“那个的病可传染,脸都黑了。”艳姐站在门口处说道,“不过,你们年事已高,或者根本不在乎这个?!” “什么?年事已高根本不在乎这个?这怎么可能啊?”一个姑姑疑问道,“她们俩,都叫什么名字?” “还有一口气的叫陈六,另一个差不多死透了的叫二郎。”艳姐高声道,“姑姑若是有心,叫来个医官,给瞧瞧。” 两个姑姑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搭请医官来给瞧瞧那茬儿,虽然说,看着横躺在通铺上的那个人,心里也有点害怕,必竟是传染病。 年事已高就百毒不侵了吗?传染病又没有长眼睛,它还管你年事高与不高吗? 稍刻,一个姑姑上前没有碰这位横躺面前的二郎,而是猛然间将她身上盖着的破垫子掀开。 ‘呼’的一股热乎乎的尿骚味儿,直扑而来,姑姑踉跄向后倒退好几步,一脚踩在了地面上的破碗之上摔个四仰八叉。 来不及爬起来,捂嘴就吐,熏得她是倒海翻江! 一方面,是外面接连的阴雨连绵,雨气本来就助腥味儿,珍珠的体温又将这股子尿骚味儿加温,捂了又捂; 另一方面,也是姑姑闻得传染病心里作祟,越是年事已高者就越是怕啊,哪敢不在乎?! 二者合之一块,直接将她熏出个大跟头,不停地呕着奔到室外,狂吐了一会儿,腰都直不起来的往院外奔,可能她在也不想来这鬼地方。 “二郎,你没事吧?”艳姐问道。 “快拿走这东西,快点!”珍珠倒扣在通铺之上,呛得她直抹眼泪,就快要晕过去了一般。 “行了,总算过去了,虽然遭点罪。”艳姐说着话,将垫子又放在了室外的尿桶之上。 “艳姐,我是不是成了失踪人口了?若是没有人特意前来找我,就会老死在这里面!”珍珠问道。 “不在会有人再次提起你肖珍珠,姑姑们不会打自己的脸。从此以后,你只是肖二郎。”艳姐道,“眼前大好的机会,太子封妃,必是要赦免宫中犯有轻罪之人,你务必要出去。” “那你呢?”珍珠问道。 “不用管我,或许,我只有在这里面受苦,才能活下来。”艳姐声音低沉道,眼波暗淡,仿佛她一出这受苦之地的大门,便会有灾难降下来一般。 “艳姐,若是梅棠封妃,定有办法让你出去。”珍珠肯定道。 “二郎,记住我说的话,一定告诉梅棠,远离王贵妃,她的阴毒是你们想象不出来的。 我之所以有今天,皆拜她所赐;我之所以苟活今日,就想看着她被赐死的那一天。”艳姐说道。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明显能察觉出她心中绵绵无期的恨意。 珍珠抬头,看着艳姐憔悴不堪的面容,回想着她说过的一小部分的争斗。 当然是珍珠感觉出艳姐并没有全盘跟她托出,或是觉得她的年纪尚浅,或是觉得她的涉世不深,也有着接触的时间过短之意。 但一步一步皆心惊肉跳的争斗,让珍珠更是放心不下沈梅棠,即便一招封妃,就高高在上、无限风光了吗? 眼前的艳姐不也说过曾经被封妃吗? 而她却在这里受苦这么多年,有谁来过问她的冤屈,有谁管过她的死活?这一点,同样被冤屈关入此处的珍珠,颇有感触,产生共鸣。 珍珠正寻思着,艳姐忽然笑了一下,以干枯的手背碰了一下珍珠的脸,宛若一个大姐姐般说道:“出去后先洗个澡,实在是脏得要命,又瘦得跟初来时脱了相。谁也认不出来你了?” 珍珠拉着艳姐的手,从通铺上坐了起来,这会儿,觉得那股尿骚味儿似乎闻不出来了,也很可能是被熏得时间长了,嗅觉麻木,不灵光了。 ‘渴,我渴......”一旁边的病着的陈六,迷迷糊糊地喊着口渴。 “哎呀!太好了,她得救了!”艳姐起身道,“我去给她弄点水。” 弯腰拾起地面上豁碴的破碗,不想破碗已经被姑姑那一脚给踩得裂开,只得又去寻别的东西盛水。 晚饭之时,昏暗的室内掌起了灯。 珍珠盘腿坐在通铺之上,怀里抱着苏醒过来的陈六,看着眼前横拉一排而坐的这些个冷若冰霜的人冷漠地喝着粥,就着咸菜。 直到不想看她们,珍珠收回目光,注视着陈六的脸。 想起刚刚挣扎着翻身算是给珍珠磕头的陈六,珍珠心中还是很自豪,很安慰,至少她不是孔宁儿。 少刻,一碗热乎乎的稀粥落肚,好多了的陈六看着眼前的珍珠跟艳姐,落下感激的泪水。 昏暗的室内,蜡烛燃烧得只剩下约有寸长,用棉花线绳做成的灯芯一边燃烧着一边冒着一缕黑烟。 管事者搬起粥桶,将特意给珍珠跟艳姐留下的两碗粥,倒入碗中。稍有些干,特意的用勺子往外剐了剐,两个人点头致谢,能吃上干乎点儿的粥饭,就说明对你们不错了。 “快点吃,别磨蹭,蜡烛烧没了。” 说着话,管事者手中拿着一个圆木的尖棍,把木棍插入灯芯里去往外挑了一挑,已经烧得没了,灯芯燃烧在瘫软如泥一般的一陀蜡油之上。 忽明忽暗,两个人快速的往嘴里倒着粥,燃烧着蜡油的黑灰,飘得到处皆是,直接落到碗里,吃到嘴里,咽入肚中也早已习惯成平常事。 “别动,我给你弄一下。” 珍珠撂下手中的碗,以小拇指挑着艳姐长长睫毛上的黑灰,形若眼睛上面的撑开的伞,接灰。 第二三二章 心岸乏起 才见黄叶飘落,霎时雪花飞起。 时光若流水,弹指便过。一个眨眼,入宫的千名佳丽十走七,只剩得三百人。而这三百人皆是经过了层层考核,仔细观察了品性,留用在宫中之人。 沈梅棠暗中吩咐灰兰跟玳瑁,务必要尽快的打听出来珍珠的下落,是否随同在这七百佳丽当中一同出宫? 说来,沈梅棠怎么能不时刻惦记着珍珠?自小同吃同住同求学的长大,何曾分开过? 她心中期盼着珍珠能顺利出宫,过着跟从前一样的生活,无忧无虑的跟表兄齐安平见面就吵个不可开交,而现在,齐安平是珍珠的亲四姐夫。 用齐安平的话来说,珍珠是一路欺负着他长大,真是孽缘。或许,珍珠现在不敢在欺负这位四姐夫了,因为有四姐姐帮着齐安平,欺负不起了......,想到此处,沈梅棠笑了。 室内生着红彤彤的炭火,时不时能听见炭火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与室外的温度相较,温差能有三、四十度。 虽然室内很暖和,沈梅棠却觉有些头痛,有些头晕,眼见着室外片片雪花飞落,不知不觉间,地面铺上银白色的地毯。 逢着午时过,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紧不慢的落着,灰兰给沈梅棠披了一件厚实的大氅,又将一个热乎乎的暖手宝塞到她的手里,出得门来。 没有风,雪花慢慢的飘落着,脚下传来咯吱吱的响声,如蚕食叶。 远远的看见,理当园的地面上落着黑压压一群的鸟儿,约有几百只,在吃着食,好不热闹。 不待沈梅棠三人至近前,呼啦啦地飞起,却又飞得不高,径直落在一旁边低矮的树木枝杈上,枝杈上的雪花纷纷而落。 三人对笑,向前走去。 稍刻,闻得灰兰说出得的消息,出宫七百佳丽名单中并没有肖珍珠的名字,沈梅棠心中禁不住的往下一沉。 怎么可能不多想?而这多想,往往都是往事情不好的一面去想,她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本就了解珍珠爱打抱不平的性子,必是受屈而被关,若在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沈梅棠不敢往下想,她的心中变更加焦急。 掐指算来,三百佳丽留用宫中,五十人受到封赏,其余皆为宫女或者其它,不过还有二十几天,又听说或是提前,赶在贵妃生辰之日前封赏共庆。 沈梅棠自是知道,逢着宫中大喜之事,皇恩浩荡,宫中犯有轻罪之宫人要放出一部分。虽然,焦急万分,但是,也要在等上十几天。 “务必去打听珍珠的情况,在封妃当日将她带过来。无论封妃者是谁?”沈梅棠说道。 “二小姐放心,前一时,我见过了翠儿,大小姐与四小姐还有李嫆等都记着珍珠这事儿。” 灰兰低声道:“自打方嫣红得太子之宠后,越发的跋扈、目中无人,随其身边的人,也直接称呼她为红主娘娘,竟然在太子跟前也是。” “前番杖毙孔宁儿之事,必是有人在后挑唆,杖毙了一个孔宁儿,或是还有第二个孔宁儿蹦出。告诉姐姐那里,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剩下这十几天里,宁可不动,不可乱动。”沈梅棠嘱咐道。 “大小姐也说,那日里有一群温婉的人,前来生事,无非就是煽风点火,坐享渔翁之利。”玳瑁道,“这个温婉,有传言,其为贵妃的亲外甥女。” “嗯,传言很有可能就是真的。”沈梅棠道,“就从太子的赏赐上来看,可见一二。” 正说着话,忽见不远处亭台上有人在赏雪,沈梅棠一眼就认出,当中身着锦袍外罩黑色大氅者正是那日站在窗口之人。 见其身边陪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艳粉色的锦衣外罩着灰白色的裘皮大氅,珠翠满头,贵气迎眸。身后跟着两行宫女跟太监,小心侍奉着。 没有风,雪花飘落在水面上,即刻而化,没有一丝的痕迹,水面如镜,仿佛片片洁白的花朵从空中簇簇而落,缥缈若幻境。 稍刻,见其等行入一处楼阁当中,楼阁若画船一般的窗子敞开着,在内观景,仿若身处画船。 沈梅棠转头看向理当书阁,二楼的窗子紧紧关闭着,这样的天,自然是有些潮湿,刘公公没有将窗子打开。 犹豫着是去理当书阁还是转身回去之时,雪花忽然变大,先是一片两片、三片五片,而后七片八片如鹅毛一般天空中密集而下,天地间变得朦胧一片。 “二小姐,快,我们快到书阁当中去。”灰半扶着沈梅棠的胳膊向前快走道。 “嗯。”沈梅棠应声,也只有去理当书阁暂避一时。 未待行至门口处,刘公公就迎了出来,微笑着礼罢,迎三人入得室内。心直口快的玳瑁见室内无有旁人,急着问道:“刘公公,前边亭台处有人在赏雪啊?” “是。”刘公公点头道,“圣上与贵妃在此赏雪。圣上喜雪,逢着这第一场雪,自然是要赏的。” “呀!是圣上在此赏雪啊,我等来得不是时候,不可打扰圣上在此赏雪,这便告辞了!”沈梅棠急忙道。 “打扰不着,稍刻,就顺着楼台转到别处去了,有贵妃陪着,不会到书阁来的。”刘公公道,“我沏茶去,有劳你们俩个门前清雪,棠主到楼上自己选几本书,替我推开窗子通会儿风。” “哈哈,好活。”灰兰跟玳瑁笑着到门外去清雪。 一个转身刘公公去沏茶,沈梅棠走上了二楼,想着刘公公说替他推开窗子通会儿风,沈梅棠来到窗口,推开了窗。 整个水面上的风景应入眼帘,空中落着雪,亭台楼阁如诗如画。 清晰可见那观雪的一行人沿着楼台向一处走去,虽然听不见雍容华贵的女子在说着什么,却能听见她如银铃摇动般清脆的笑声,咯咯咯、咯咯咯地飘荡在水面上,仿若演奏着欢快的乐曲。 沈梅棠忘记了拿书,站在窗前看着那人的背影,蓦地,想起了六一大师兄,心岸乏起思念,眼中噙了泪。 第二三三章 心岸乏起(二) 沈梅棠忘记了拿书,站在窗前看着那人的背影,蓦地,想起了六一大师兄,心岸乏起思念,眼中噙了泪。 忽然的一个转瞬,那人回过头来,看到站在窗口前的她,四目相对,恰如那日里她站在水岸边回头看见窗口所站之人,虽然隔得远,却也能看得清。 下意识的一个动作,沈梅棠将自己藏在了窗帘之后,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躲,为什么看见他就会想到六一大师兄?而想到六一大师兄她就会哭! 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感情,确实无法描述,我无能为力! ...... 当沈梅棠从窗帘后出来,再次望向窗外,沿着水岸边一行远去的身影越来越小,飘飘荡荡的雪花朦胧了视线,仿佛水面上腾起一层氤氲白雾。 她关上了窗,转回身,往楼下走,却见北窗口前摆放了一张琴。 她推开了北窗,雪中的‘百尺园’尽收眼底,前几日还姹紫嫣红的花朵,攀墙而上的的花朵,只剩得突兀而立的枝丫上挺着雪花,依然可见到地面上透出那一抹的嫣红,花瓣落得满地。 回忆着那日里楼上传来的琴声,不知不觉,她开始抚琴。 特别是在雨天,或者是诸如这般的雪天,忧郁的情绪便会出来做怪,或许,认识一个人的时间很短暂,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 想忘记的忘不掉,想记住的记不住。 她一边回忆着琴曲,一边心岸乏起思念,思念着六一大师兄,心绪如雪花般徘徊天空,手指拨动,曲子随心事而走,讲述着她的郁闷与伤感以及不如意。 不知不觉,她想起了对胡大恶人之恨,紧锁着双眉,杏目圆睁,将曲音弹得极其的高亢。 仿佛高亢的曲音是熊熊燃烧着的烈焰,窜起数丈之高,直接舔向天空。前一秒,是六一大师兄葬身火海,死不瞑目;后一秒,就是胡大恶人烈焰焚身,痛苦哀嚎! 高亢的琴声若嘶声的嚎叫,空气都要凝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她发过誓,非得让那大恶人血债血偿,天打五雷劈,将他烧成一把黑灰不可! 高亢的琴音不停,她的手指捻、拨、敌、打得极快,仿若一股飓风凌厉而下,所到之处草木尽折腰,直接将那大恶人抹杀! 她的面孔变得不在只是花容月貌,瞪大的眼睛之中闪烁着强烈的光芒,那一种光芒是迷茫、恐惧又让人怜爱,还有激情与痛苦交织一处,而无法描述出来。 陡然间,她停顿了一下,似是回想起弹断琴弦之事,将调子沉了下来,琴声被压制得低回不已,将继将断,断而复联,仿若外面飘荡着的雪花服帖在水面上,稍刻既融,水面无痕。 琴声若水,在她的眼波里跳跃。 若有若无的一阵风,顺着北窗吹进来了雪花,落在她的手背上,融成了水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或是楼下有人打开了房门,而带进来的一阵穿堂风。 她收回了飘远的思绪,起身关上了窗子,顺着楼梯走下楼来。 蓦地就是就在一怔,忽见得那赏雪的人,正坐在书案前,饮着茶,刘公公躬身立在一旁边。 “咳,” 稍微的清了一下嗓子,他撂下手中的茶碗,看一眼沈梅棠,然后又微笑着看向一旁边。 眼前人,仿佛是六一大师兄年长了二十几岁坐在眼前,特别是那轻轻的一咳,以及落下茶碗,将头稍转向一旁边微笑着的样子,如出一辙。 一个刹那间,沈梅棠瞪大的眼睛忍住不掉来眼泪,她真想对着镜子看一下自己,是不是她也老了二十几岁?她的六一大师兄又回来了,与她偕老! ...... “棠主,见了圣上还不快些施礼呀?”刘公公至沈梅棠跟前道。 闻得刘公公言,沈梅棠忽然回过神儿来,上前施跪拜大礼道:“沈梅棠见过陛下,愿陛下金身万安!” “免礼,平身。”圣上道,“赐座。” “谢陛下。”沈梅棠礼道。 一时因思念的情绪起,见琴便抚了起来,情到深处,难自控,竟不知陛下何时来到此处?懂琴者,自是懂得琴语,恐怕是借琴曲所倾述忧肠,陛下必是能听出几分,沈梅棠有些忧虑! “沈梅棠倾城绝色,更且资性聪慧。五岁里日诵千言,出口成文章;七岁里吟诗作赋,文思泉涌;未待十一岁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非是教习之所能也!”圣上道,“果然,名不虚传。” “陛下过奖,沈梅棠汗颜!”沈梅棠急忙起身,再次施礼道。 “莫过谦,过谦则骄。”圣上道,“见过你的书画,着实功力不浅,字迹俊秀,所作之画传神,更是观你剑舞,刚柔并济恰到好处,为女子当中不多见者。” “陛下真知灼见,远见卓识。”刘公公一边上前斟茶,一边赞道。 “呵呵”圣上笑着,气氛很是融洽。 忽然见一个太监入得室内,毕恭毕敬礼道:“陛下,外边天冷,贵妃在前边楼阁中等候,怕陛下冷着了,让我过来,看看圣架移步何处了?” “嗯。”圣上起身,刘公公急忙的将搭在一旁边的黑色大氅拿起给披上。 “恭送陛下。”沈梅棠施礼道。 圣上点了点头,随既向外面走去,沈梅棠与刘公公送至门口处。稍刻,沈梅棠与刘公公道:“也不知道陛下来此,我只顾着在楼上抚琴,痴迷于春霞这首曲子,不知可有惊到圣架?” “难得,难得棠主痴迷春霞这首曲子,若不是因这痴迷,曲子定是枯燥无味儿,打动不了人心的。” 刘公公道:“闻得棠主抚琴,仿若又回春霞宫。既便是再过去二十几年,岁月了也不能将记忆消磨掉,棠主的琴声,恰如洪流滚滚而来,谁也忘记不掉春霞。” “刘公公,你曾在春霞宫?”沈梅棠惊问道。 “正是。”刘公公道,“自春霞贵妃娘娘突然间薨逝,哀痛罢,我便寻了这一处安静之处,却也总是想念着春霞贵妃娘娘。” 第二三四章 媚乞 刘公公的话说到此处,无可避免的一阵沉默。 室外的雪纷纷扬扬的落着,见时辰不早,沈梅棠起身告辞:“刘公公美意,沈梅棠谨记在心。先行告退,得空就来。” “太子也是喜欢赏雪的。”刘公公微笑道,“棠主娘娘若是见到太子赏雪,也陪他走一走。” “好。我记着,陪他赏雪,走一走。”沈梅棠应道,却像是说了假话一般的不自然,与太子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而这种隔阂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仿若一道鸿沟难以逾越。 灰蒙蒙的天空一抹色,看不见一块云朵,宛若织女手中只剩得单一的灰白之线,织出灰白相间的素色锦绸蒙在天空上。 左手的食指突来一阵的疼痛,抬起手看时,发现指根处一块淤青,或是在抚琴之时,高亢处恐那琴弦再断,正用力而突停伤到却不知。 雪下得很厚,若洁白的地毯,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吱的响声,回想起刚刚入得理当书阁,刘公公让她自行到二楼挑几本书,顺道推开窗子通一下风。 沈梅棠明白刘公公的用心良苦,意在让她引起楼阁赏雪人的注意,而刘公公对这赏雪人又是有多么的熟识与了解,知道他准会回头向这边看来。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灵魂,虽然不是同一个人,却交叉重叠着同样的感觉,她莫名其妙的出现幻觉,仿若一日间与六一大师兄偕老二十几年。 下意识的抬起手抚了一下脸颊,二十几年不短,岁月是否也刻画上了深浅不一的痕迹......,雪花眼前翩然飞舞,空气中滞留着一种冰凉如薄荷般的清新感...... “二小姐,圣上来时,我们俩还不知道正扫雪呢,闻得刘公公施礼迎接,唬得我们俩直接就跪下了。”灰兰道,“正寻思着二小姐在楼上看书,却闻得琴声起,刚想上去告诉你,却被圣上拦住了。” “二小姐,你别说,赏着落雪,耳畔闻着琴音,真是令人陶醉啊!”玳瑁道,“而且,而且二小姐今日所弹奏之曲,跌宕起伏,竟比那日圣上所弹之琴声更能打动人。” “我在门口处,闻得刘公公与圣上言,此琴音颇有春霞又回之境,然后,看见圣上点了点头。”灰兰道。 “春霞又回之境。”沈梅棠道,“没有料到,刘公公,竟是春霞宫之人。” “二小姐,那个陪着圣上赏雪的贵妃,圣上只来这书阁饮了碗茶之工,她就催着太监前来让圣上赶快回去,我真不喜欢这个女人,真不想在见到她。”玳瑁咕哝道。 “莫要乱说话。”沈梅棠责怪道。 “贵妃,她,是不是就是婉主的亲姨母啊?”灰兰忽然想起这件事情道,“二小姐,在此时,她陪着圣上赏雪,怎么会不替婉主说话呢?” “我就预感我不喜欢这个女人,果然没错。孔宁儿之死,全拜婉主所赐,虽然表面上看着她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手段毒辣着呢,当谁看不出来吗?”玳瑁咕哝道。 正说着话,前面传来笑闹声,眼见着一群佳丽正在理当园中打雪仗,却没有见到太子的身影。 看了一会儿,沈梅棠没言语向前走去,忽见一个佳丽似乎是看见了沈梅棠,招手身边的人往这边儿跑过来,正是前一回,扑到太子怀中那一个身着鲜艳红衣的女子。 “当谁呢?这不是棠主娘娘吗?这大雪天的,也出来转啊?不怕冻着了,回去又得当病猫养着一个月啊?”那女子大声道。 “哈哈哈,哈哈......”身后跟来的人能有十几个,嘻嘻哈哈地笑着。 很显然,她没有把棠主娘娘放在眼里,也是前一次她也如此这般的说着这话,而太子就在跟前却没有制止她,让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为所欲为。何况,此一时,太子没有在身边,更加肆无忌惮。 “见到棠主娘娘还不上前施礼,竟敢口出狂言,如此大胆,就不怕受到责罚吗?!”灰兰呵斥道。 “吓唬谁呀?棠主娘娘不过是个摆设罢了,还能当几天啊?真正的娘娘是红主娘娘,太子爷白天晚上片刻不离的宠着,还用我来告诉你吗?”那个女子轻蔑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白天晚上片刻不离这事儿你都知道了?你这是窥探太子隐私啊?还不闪开!”玳瑁上前呵斥道。 “你......,我偏不闪开,能怎么样?”那个女子横在路中央挑衅道。 “你叫什么名字?”沈梅棠上前问道,腔调很是平静。 “媚乞。”那女子道。 “说吧,怎么样能让你把路闪开?”沈梅棠道。 “嗯?”媚乞没有想到沈梅棠之言,急忙转身商量道,“怎么样放她过去?” 嘀嘀咕咕一阵子,忽然见媚乞道:“你打扰了我们打雪仗的兴致,就得陪着我们打雪仗。不过,只能你一个人与我们一齐打。” “对,一个人与我们一齐打。”身边人帮腔道。 “你们想欺负人啊?找错人了!”灰兰上前大声道。 “不打也行,病猫就跟猫一样,从这条路上爬过去,直接爬回住处去!”媚乞道。两手插着腰,极其的妖妖道道。 “可以。”沈梅棠知道她这是上次正扑入太子怀中之时,恰巧被遇见,心中窝着火,“你们一个人准备打几个雪球,人可以一个,但雪球的数量要平等。” 媚乞想了想,看了看身后的十几个人,哈哈一笑,心中暗思:“一个人两个雪球,合起来就是二十几个雪球,若是三个,还不得把你这病猫打趴下。” 思罢道:“一个人三个雪球。” “也好。那就一个人团六个雪球,给我三个,开始吧!”沈梅棠道。 “你们以多欺少,十几个打一个呀?”玳瑁上前道,气得两眼瞪得溜圆。 “病猫自己说的,你怪谁?”媚乞吼道,“团雪球去!” 灰兰跟玳瑁虽然知道沈梅棠自是有两下子,一把追霞剑舞得上下翻飞的,还会在乎这几十个雪球吗?但也不免为她担心,毕竟对方十好几个人,出手能轻了吗? 第二三五章 病猫 说上一百句劝诫的话,未必能有让她跌上一个跟头来得更直接,更能长记性。 面对如此妖妖道道,目中无人,一口一个病猫、一口一个病猫地叫着的媚乞,沈梅棠自是要让她当上一把这病猫,尝尝这病猫的滋味儿。 拉开了场地。 不一时,三十几个雪团就摆了沈梅棠脚下,而对面三丈远开外,十几个佳丽是横拉一排,手中攥着雪团,还有正在团着的,可不是一人手中三个,更有脚下摆了五、七个者。 气得灰兰跟玳瑁鼻子都歪了,人多不讲公平也就罢了,棠主娘娘认可了,但还在暗里使坏,多团出来几个?真是没安好心! 灰兰跟玳瑁也没着闲,团着雪球,攥得死死的,虽然棠主娘娘摆手让她们俩个闪开,不能上前助战,供应几个雪球还总行吧! 眼见着媚乞站在对面正中间,趁着沈梅棠弯腰刚要拾起雪球之时,她毫无雅量的发起攻击。 一脸的怨气,妖孽之相,好像太子本应当宠着的人是她,而她的好事却被沈梅棠给冲散了一般。 说来这种无厘头的怨气,就是嫉妒病的变种! 原因不在自己身上找,找什么理由往别人身上推?光天化日的不知羞臊,直接就往太子怀里扑,棠主娘娘维护着太子的面子,没责怪你污了眼,你还来劲了不成? ‘啪嚓’ 一个雪球正砸在沈梅棠的肩膀之上,她抬手扑落了一下身上的雪,抬眼看着媚乞。媚乞见打着了她,得意忘形哈哈大笑道:“给我打,使劲的打病猫!” 话音不落,雪球似冰雹一般噼啪而落。 沈梅棠佯装跌倒,脚下一滑,直接趴在雪地之上,就势一滚,眼见着雪球落地开花,抄起雪球瞅准媚乞,弹手飞出。 ‘啪’ 正砸在媚乞的右肩膀之上,身子一抖,手中攥着的雪球落地。沈梅棠自是习剑之人,力道自是不同。 未待媚乞反应过来,突见沈梅棠翻身而起,紧跟着就是十几个雪球冲着她飞来,天女散花一般来不及躲,一股脑砸在身上,瞬间之事,砸得她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知道根本不是对手的媚乞却嘴硬,不停地喊着:“打,给我打病猫,打病猫!” 正大喊大叫之时,一个雪球团得不大不小,径直飞来堵住她的嘴,险些将门牙给她削掉两棵! 踉踉跄跄倒退,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媚乞,有点傻眼,没想到这位棠主娘娘如此的厉害! 旁边两个佳丽似是跟媚乞的关系密切,暗里偷袭,绕到侧面冲着沈梅棠发起攻击。 只见沈梅棠一个转身,飞出数个雪球,速度之快无法看清,就算是身上有着功夫之人恐怕也是一惊,莫说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佳丽。 “哎呦!” 两个佳丽被打得鼻青脸肿,瞬间倒地,另外几个人见沈梅棠稳稳站起,大气都不呵一口。 知道这位棠主娘娘还是手下留情,只是想教训一下媚乞,立刻直接跪倒在雪地上,口呼:“棠主娘娘莫怪,我等再不敢如此!” 看着这一群瞬间拜服棠主娘娘脚下的墙头草们,灰兰跟玳瑁这个气,玳瑁上前,指着坐在地面上傻眼的媚乞质问道:“你呢?” 媚乞看了看旁边跪地几人,气恼不已的想蹦起来扯着她们站起来,却好像蹲坐之时腰被闪了一般,呲牙咧嘴的半天没爬起来,冲着沈梅棠嘶吼道:“你等着,太子面前我非告你打人不可!” “掌嘴!”没等媚乞话说完,沈梅棠大声道。 ‘啪’ 玳瑁上前,一个耳光就煽在媚乞的脸上,她骂骂咧咧刚骂出声来,紧跟着又是一个耳光煽来,她就改骂为大声的嘶嚎了! “可都长记性了,若有下次,比这打得狠!”玳瑁狠狠道。 几个佳丽一声不吭的跪在雪地上,用沉默表示着不敢再有下次了。 “都起来吧!”沈梅棠言罢,向前边走去。 闻得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声,几个佳丽架起嚎哭着的媚乞,还有另外两个倒在雪地上的佳丽,奔住处而回。 “宫中若无棠主娘娘这般有震慑力之人,必要出乱子。前一时,孔宁儿被杖毙之事,会接连不断的上演。”灰兰道。 “这个媚乞,前一时,公然在太子面前就口出不敬,一口一个病猫的,这会子又要到太子面前告状,不知道太子会怎样?”玳瑁道。 “太子若是当场治罪她,或无有今日之事。”灰兰道,“优柔寡断的性子,又博爱众多,最是难办。” “莫说封妃与不封妃这件事,单说千名佳丽当中仅棠主一人被称为娘娘,自是为首,掌嘴这公然不敬者,算是轻的。”玳瑁道。 “都少说两句。”沈梅棠道。 雪一直在下,丝毫没有停下来之意,隐约间见东面的天空有月隐在云层之后,淡淡的一抹银色,云层吞没其光,越发的朦胧。 室内掌起了灯,眼睛被雪的洁白晃眼,入得室内便觉眼前发黑。锦青姑姑微笑着上前,帮沈梅棠脱下身上的大氅抖落着雪,目光瞥见她手上鲜红的玛瑙镯子没有戴。 不待挑起内室的门帘,忽见太子坐内室之中翻动着一本书,灰兰吓了一跳,亏了自打进门后就没有乱说一句话,随既暗自抹搭了一眼锦青姑姑,怪她不知会一声。 “你回来了,我就要派人四处找你去了?”太子笑眯眯的看着沈梅棠道。 “啊,头一场雪,到园子里转转。园中成百上千的鸟儿,落在雪地上吃食,既热闹又好看。”沈梅棠礼罢说道。 “园子可大着呢,你这样的走着,哪天能转完?处处皆是美景,别把自己累着了!”太子道,“晚膳我安排好了,就等你回来了。” 太子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一阵吵闹声。 清晰可闻是媚乞的动静,似乎是知道了太子在此处,状直接就告到这儿来了......,太子若无对她的宠爱,她怎敢如此? 室内正说着的话戛然而止,便又是无可避免的冷场。 第二三六章 冷场 室内正说着的话戛然而止,便又是无可避免的冷场。 “她,什么事,让她先回去。”太子说着话,眼神当中却掩饰不住闪过的一丝暧昧,低头咬了一下大拇指。 恰在此时,一行侍者端着晚膳而入,香喷喷的菜味儿扑鼻,刚摆放在桌上,紧跟其后,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口处似是有话要跟太子说。 太子到门口处,说着话两人就走到了门外,紧跟着闻得媚乞的哭声更高了,好像谁把她给冤屈的不行了一般,隐约间闻得媚乞说有了身孕还被打,要太子做主。 沈梅棠的眼神飞快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边脸上绷得一个褶子都没有,看不出来任何表情的锦青姑姑一眼,紧跟着以手指揉了一下耳朵问道:“锦青,门外喧闹的人可是媚乞?她可是说怀孕了?” “呃,是,好像是说,是怀孕了。”锦青姑姑竖起耳朵又听了听说道。 “闻得太子曾宿在红主那里,不想媚乞先行有了身孕,皇家子嗣怎可当儿戏,冻着了身子怎好?”沈梅棠若有所思道,“让太子多陪陪媚乞,也关注一下厨房里,多给她送去些营养菜品,糕点水果等等。还有,还有就是天儿冷,也多送去些个火炭才是。” “是。”锦青姑姑搓着两手,应声而出。 “这个媚乞,真是个蠢货。”灰兰站在窗口前,开出一条小缝向外张望着,嘴中咕哝道。 “媚乞不知天高地厚,倚着自己有了身孕就胡来,她的言行举止,简直令太子的面儿都无处放,太子何时竟然宠了她......,这样,人前面前,自是不好说什么,待不到天亮,众佳丽可就又有了谈资了:“喔,我到要很想听听,众佳丽嘴里是怎么把媚乞跟那位冒牌货的‘红主娘娘’作一番的对比...... “可听好了,从今天起,不见媚乞。”沈梅棠道,强调很平静。 “二小姐,可是因为媚乞不懂礼数,不见她?”玳瑁问道,“我寻思着,保不准明个儿天亮,就跑来给棠主娘娘跪了认错。” “不懂礼数,也可调教。若是这皇家子嗣有个闪失,这罪名担不起。”沈梅棠道,“今日雪球之事,我自是不知她有了身孕,若知,万万不会如此。” “哼,即便有了闪失也是她咎由自取,她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有谁在乎她吗?太子要宠的人排大队,根本宠不过来啊?”玳瑁一耸肩膀,两手一摊,弄出一副怪相。 “莫要乱说话。”沈梅棠斥责道,“越发的不像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话说出了口,形同泼出的水,可收得回?” “太子走了,锦青姑姑进来了。”灰兰关闭窗子道,“晚膳都快凉了。” 少刻,谁也没有说话,锦青姑姑默默地服侍着棠主娘娘用晚膳。 谁也没有想到,太子一直宠着红主,经常宿在那里,也没有忘了娇主跟婉主,大赏小赏的不断,反到是突然冒出来个媚乞先行有了身孕。 能看得出,锦青姑姑在思量着媚乞有孕这件事,却只字不提。每日里用膳之时,总是挂在嘴边上佳丽们的传闻,今日里好像也没有了。 室内燃着炭火盆,很是暖和。 沈梅棠丝毫也没有因为媚乞的有孕而分心,多想一些什么事情。她在想着春霞贵妃与今日陪着圣上赏雪贵妃之间有可能发生的事。 她心中有很多的疑问,当然全部都是关于春霞。 她也不是好奇,她隔着衣襟捻动着那三颗玉石子,感触着六一大师兄的余温,她想解开的迷题,就是春霞、玉石子与六一大师兄三者之间的关联。 理智也好,冲动也罢,她跟自己说过无数遍,非得要解开这个谜团不可。 她知道,这其中,或是会遇到想不到的事情,或是会让她倍感难受,但是她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实在是无法不想六一大师兄。 她想象着那令她极其难受的场面。 六一大师兄在火海中挣扎,或者是来不及挣扎就被火海吞没,被烧成了一股灰,裹夹在黑焦焦一片的废墟当中。突起的风,吹得满地皆是,颤抖着覆盖在草丛、树枝之上,哀泣的声音,回响在上空,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她宁死,也要一把大火将那胡大恶化成灰,也要解开这个迷团。 她想过,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是二姑父看错,记错,这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有半分的关联?而正当她迷惑不解之时,却又闻得刘公公为春霞旧人。 自打初入理当书阁,她就感觉到一步一步的离春霞越来越近,有意无意间,刘公公把她向上的托起。 虽然,没有直说将她保举给圣上,意思却非常的明显,她感激不尽; 但是,当她闻得刘公公为春霞旧人之时,却又察觉到刘公公心中似有事,而这事必是关于春霞。难道,春霞的死另有其它原因吗?而二十几年都过去了,为何还要解开这个谜团呢? 翻来覆去,她在不停地思索着,六一大师兄的身影脑海中穿梭往返......,而那个跟他重叠的身影,也闪现在脑海之中,她毫无理由的相信着这个重叠着的身影,会给她莫大的支持。 那一把‘追霞’为何要赐予她呢?单单是因为她会舞剑,或者是榜首之人吗? 从那首‘春霞曲’中,可见回忆着记录曲谱之人对春霞的哀痛与惋惜,那一种描述不出来的爱,恰似她对六一大师兄的思念。 难以名状的一种追悔,跌宕起伏在琴曲当中,让沈梅棠感觉出来,这把‘追霞’赐予她,更多的是一种保护,以失春霞之痛,来保护着后来者。 春霞贵妃与现在的贵妃之间,有没有过争斗,她不知道。但她今日里站在二楼窗口前,远远的闻得贵妃若银铃一般的笑声,或多或少的也能感触到些什么。 从入得宫中,珍珠就被冤屈着关了起来,然后是杖毙了孔宁儿,冒出来有了身孕的媚乞来看,争斗无处不在,永无休止。 第二三七章 不着闲 天空中的云角压得极低,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毫无停下来之意。 温婉出人意料的放下手中的针头线脑,却也不着闲,披着大氅出来赏雪,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沈梅娇这里。 “难得见到婉主,闭门绣花,轻易的不肯露面,今日来了,请喝杯茶吧!”沈梅娇客气道。 “日子长着呢,急着就见,怕你日后就烦了我。”温婉的声音很小,但也听得清说道。 “哪里话,人如其名,温柔婉约,文静安闲,举止有礼,颇讨人喜欢。”沈梅娇看着温婉夸赞道。 “请用茶。”翠儿端上茶来,斟好后退至一旁边。 眼角瞥着温婉,心中暗忖:“其来必有事,前一回杖毙了孔宁儿之事,自是与她有关,而她却躲在一旁边绣着花,一副与世无争之模样。且听听她今个儿为何事而来?” 思罢,并没有退到门外去,而是站在一旁边默不作声的听着。 温婉瞥了翠儿一眼,她也听说过翠儿与沈梅娇共同商议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令方嫣红的捉迷藏之计成了彻头彻尾的铺垫,让人笑掉大牙。遂多看了一眼翠儿。 “正想着雪停之时去看你,却不想你就来了,还真是心心相通。”沈梅娇喝了一口茶道。 “早起来,听闻媚乞昨个儿晚上到棠主娘娘那儿闹去了,太子正在棠主娘娘那里准备用晚膳,晚膳也没有用上,就把媚乞送回去,晚上又宿在了那里。”温婉慢言慢语道,“也不知道为何?” “先前,见过媚乞两面,她很神气。”沈梅娇道,“却不知道,何时就得了太子之宠?她这保密工作做得好,要不是昨晚上到棠主娘娘那儿去闹,你我还真是蒙在鼓里。” “没有闻得太子宿在棠主娘娘那里过,你我也是。”温婉道,“但不知红主的肚子可争气,这会儿,媚乞有喜了,你知道不知道?” “咯咯......,无论如何,有喜了自然是一件好事,我听到时候,是十分高兴的。”沈梅娇道。 心中自然是知道温婉手段的毒辣,出手就将孔宁儿送上断头台,又有着贵妃姨母强硬的后台,谁知道她将谁定义成下一个孔宁儿,说话怎么敢不提防着? 翠儿与沈梅娇暗丢眼色,意思是说得好! “喜事是喜事,这件事情我思着,本应当是在封妃之后而传出。而现在提前了,不要成为宫中笑话就好,当然了,这事儿还是有失体统,难免让宫中人议论一番。”温婉边喝着茶边说道。 一时间,听不出来温婉话中之意,观其脸色也分辨不出来是真话或是假话,沈梅娇冲着一旁边站着翠儿道:“给婉主端上最好的点心,也就是前日里太子赏赐那些个。” “是。”翠儿应声。 “来到我这儿了,多少你也吃点儿,虽然,太子的赏赐从一开始就是双份的,你我皆一样。”沈梅娇道。 “不,这你可说得不对,可不是双份的,是三份的,不信你打听打听去......,是三份的,红主那儿还有一份,对红主,其它单独的赏赐还有更多。”温婉纠正着沈梅娇的话说道。 沈梅娇听出了温婉前来挑拨的话外音,前番孔宁儿虽然是奉着方嫣红的命,前来造谣生事,但沈梅娇也不傻,她跟方嫣红打起来,谁得利,还用问吗?! “无论谁先谁后得到赏赐,太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沈梅娇道,“说来,现在还没有封妃,封妃后按位分领赏就是。” 闻得沈梅娇不争也不抢之言,温婉好似也没有料到,然后,反复的寻思着之后,轻轻的说了一句: “你不觉得,这位份会随着有孕这件事,而有所变化吗?如果明天就听说,红主也有了身孕了呢?你我到也是无争,但棠主娘娘的位份我看可是悬了!” 沈梅娇心中有些恼火,既然想争,到这儿来巴巴地说事,何必又拿着棠主娘娘说事呢?棠主娘娘悬与不悬与你温婉何干?你也不是个什么好饼! 心里恼火,自然不能让人看出来,佯装害羞地一笑,打岔道:“婉主自是不好意思传话给太子,要不然,我替婉主来说......,让太子多去陪陪婉主,可好?” 温婉脸一红,知道沈梅娇不上她的套,还拿话暗中羞辱她,好像她有多么的春闺寂寞难耐了一般,遂心中起了恨意。伸手在沈梅娇的大腿上掐了一把故作娇嗔道:“娇主的话好伤人!” “你想到哪去了?我自是美意。咯咯咯......”沈梅娇一边躲闪着,一边笑着。 翠儿端着几样点心走进室内,身后还跟着沈梅霞跟李嫆,自是比温婉小上个二、三岁,沈梅霞与李嫆与温婉见礼。 温婉只是笑着冲两人点了一下头,竟在也不看两人一眼,好像知道这两人最多也就是排在榜尾,有也跟没有差不多少之人。 没有吃桌上的一块点心,不一会儿,温婉起身道:“就不打扰娇主了,我到红主那儿转转去。” 说着话起身往外走,沈梅娇也没搭理她那个茬儿,随后送着她,行至门口处,温婉突然回过头来,一把扯住沈梅娇的胳膊道:“一个人怪寂寞的,你陪着我去一趟。” “不,我不去。”沈梅娇拒绝道。 “娇主怕雪,脚裸曾在雪开滑倒扭伤过,雪天多半是不出门的。”翠儿上前道,“要不然,我去唤一个人陪着婉主前去。” “啊,原来娇主脚裸处有此疾,不用唤人前来,我看她们俩个就行。不过是陪着我走一趟。”温婉指了一下身后站着的沈梅霞跟李嫆。 沈梅霞跟李嫆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温婉城府深,孔宁儿被杖毙之事历历在目,心中可是怕着她呢,遂将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一般道:“不,不去。” 年岁也确实是小了点,口中光顾说着不去,却也连个不去解释的原因都没有,或是不想说假话,或是压根就懒和跟她说,眼见着温婉撂下脸儿来,翠儿上前道:“婉主若是也怕雪天路滑,在这儿就多坐一会儿,待到雪停在过那边去如何?” 第二三八章 暗里兴风 温婉走出门,沈梅娇几人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雪中。 “瞧,她又奔着红主那儿去了,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沈梅霞说道。 “有戏看了。”李嫆道,“本来就跟醋坛子一般,酸得邪乎,媚乞竟然敢抢她的风头,中间在有这不着闲的婉主,可有得瞧了。” “看得出,婉主心量狭窄,睚眦必报,偏又城府极深,红主虽张扬跋扈,或也难免中其圈套。”翠儿与沈梅娇道。 “婉主有着亲姨母这样强硬的关系,却闻得媚乞有孕坐不住了,说来媚乞即便是有孕,对她的位份根本也产生不了威胁,她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呢?”沈梅娇疑惑道。 “历朝历代,太子选妃,家境也极其的重要。”翠儿道,“婉主虽有着贵妃姨母,但也听闻其自小丧父,继父也只为一小官。或者说,家境是令她气馁的地方。” 沈梅娇点点头,又向外面张望了一下,白茫茫的雪落着,她最是怕冷的,急忙命翠儿吩咐下去,多端进来两盆炭火。 “真讨厌,”沈梅霞对着李嫆说道,“我就最讨厌这种东家出来,又奔西家去,还想扯着别人一道去的人。在家的时候,邻家的二姨娘见我娘在家,就张家长李短的没个完。你说,烦不烦?” “离她远点就是了。”李嫆道。 “刚刚咱几个没有陪婉主过去,从她前次做事的迹象上来看,这事或是没有完。”沈梅娇沉思道,“尽可量的别得罪她,有什么热闹她若在跟前也别往前凑去瞧这热闹,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当然了,”沈梅霞有些烦道,“真就不懂她今天来咱这儿说这些干什么?她在这儿时,我就想说,但怕误会起来,就没有说。眼气还是嫉妒媚乞有孕,直接到媚乞那儿打上一架不就得了!” “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打上一架,是那么一回事吗?又算是怎么一当子的事啊?追责下来,说得清楚吗?肚子当中那是皇家子嗣,谁担得起这个责!”沈梅娇怼道,“别说婉主是城府极深之人,就算是那个极易冲动的红主,也不会这么干啊?” “打一架到是个简单粗暴,但问题是打一架之后的问题,或是一架打得没起到什么作用;或是一架打得硬着头皮去解决打架问题。 我们就在这个圈子当中,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非是一人之事,凡事要三思而后行。”翠儿一边沏茶一边说道。“四小姐年岁小了点,话说得少也好,但还要多学多看。” 室内几个人正说着话,向来怕冷的沈梅娇坐榻上,将两床厚厚的棉被压在腿上,翠儿又给她弄一个暖手宝,那她也没有觉得暖和过来,口中还喊着冷。 忽见金枝快步的从外而入,上前道:“红主过来了,说是看看娇主,此刻,正在门外。” “她来干什么?” 沈梅娇急问道,掀起棉就要下地,翠儿急忙上前将她按住道:“躺着,别动。”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们俩个别乱说话。”翠儿又嘱咐了一遍沈梅霞跟李嫆两人。 “咯咯咯......” 随着一阵皮笑肉不笑的笑声传来,方嫣红走了进来。翠儿急忙迎上前道:“见过红主,我家娇主偶感了风寒,身子有所不适,躺在榻上盖着两床的厚被还冷着呢,你瞧瞧。” “是吗?我,我来得还正是时候。”方嫣红走到床榻边沿处道,“娇主,这是冻着了。” “这天,说冷就冷上了,大雪接连的下起来。” 沈梅娇说着话,往窗外看了看,又起了起身子冲着翠儿道:“给红主沏茶。” 稍刻,沈梅娇还是起来,身上又披了一件衣裳,坐在桌前陪着方嫣红饮茶。 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必是前来兴风掀浪,何况温婉刚刚说到她那儿去......,心中打定了主意,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搭理你这茬就得了。你还怎么样往我身上弄事,冤枉我呢? “一直说到你这儿来,也没有到出空过来,今儿出来赏雪,路过你门前,顺脚就走进来了,没有不欢迎我吧,哈哈!”方嫣红看着沈梅娇说道。 “欢迎,欢迎红主前来。”沈梅娇道,“待我这风寒稍好些,定到红主那里回拜。” “前一时,千名佳丽都在的时候,顶数你这里热闹,听闻光是两侧的厢房里都住得满满的,我也就不过来凑这个热闹。”方嫣红道,“这会儿,十走七,少了一大半的人,门口外,我见也消停下来了。” “人多喜个热闹,增添点乐趣。”沈梅娇道。 “增添点乐趣?”方嫣红腔调一转,冷声道,“前一时,你这儿的人直接跟太子告状,说我的人孔宁儿到处造谣生事,直接被太子杖毙,也是为增添点不小的乐趣吧?” 闻得方嫣红言,又见她眼中灼灼的目光,仿若一条吐着腥红芯子要发起猛烈攻击的毒蛇,沈梅娇虽心中有所准备,却也没有料到方嫣红直接提起这当子事。 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这事儿保不准是温婉背后的挑唆,而她在此时挑起这事,又是为何呢?有了身孕的人是媚乞,跟她争宠的人也是媚乞,她跑到这儿来挑衅什么呢? “红主要是不说这话,我都忘了!”沈梅娇给方嫣红斟了一碗茶道,“众多的佳丽也只是挤在我这儿住,七嘴八舌的,说了什么话我也不知道啊,总之,没有当着我的面说。” “有人看着你当时在没在场,你也不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方嫣红咄咄逼人道,“我已经派人把她接过来,跟你对证一番。” “用些点心吧,红主头一次过来,回头娇主还要到红主那儿回拜呢。” 翠儿端上四盘点心放在桌上道:“人多口杂,说什么闲话的都有。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都未必是真事、真话,何况只是听说呢?别有用心、暗里兴风之人不是没有,红主也要三思啊。” 第二三九章 说好的戏 “是吗?别有用心、暗里兴风之人。”方嫣红道。 沈梅娇将点心盘向方嫣红跟前推了一下道:“孔宁儿被太子杖毙,太子的眼睛是雪亮的,自然是怕她孔宁儿的臭名影响到红主。 况且,孔宁儿初试之时,便与红主起争端,入得宫中,珍珠被关事件也是孔宁儿引起。 孔宁儿自不是跟随在红主身边的丫鬟侍女,其也为入选宫中佳丽。太子杖毙孔宁儿怎能没有思虑过?红主今日当真是要翻出孔宁儿之事,替她鸣冤吗?难道太子维护红主的做法错了吗?” 沈梅娇这一番话说得确为事实,听得方嫣红也是一怔。 言外之意,别以为谁不知道,你拿孔宁儿当一条狗。 没有入宫之时便大打出手,以她之嘴,诬陷珍珠被关,而后兴风掀浪不断,被杖毙拜你所赐,你要是愿意翻出这些事情来,那就掰持、掰持,看看太子是否还维护你? 忽见方嫣红极不是个心思,鼻子向外喷了股粗气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少往别处扯,什么叫太子维护我的做法错了?孔宁儿被你的人指证造谣,我今天叫人来指证你就在当场听着,有错吗?没有你的人指证,太子会杖毙了孔宁儿吗?” “那我还有疑惑,孔宁儿因何造我突然得大病的谣啊?我也一样的能找出证人来,指证造谣的人是红主的人。”沈梅娇道。 “你.....”方嫣红气恼道。 “红主,莫恼,莫恼。”翠儿上前斟茶道,“大下雪天的红主都来了,娇主也说回拜红主去,不愉快的话题翻过去,咱说点高兴的事儿。” 话音没落,忽见金枝在前,话还没等说呢,身后跟进来一个小宫女上前道:“红主娘娘,媚乞来了。” “她来干什么?”沈梅娇惊道。 “来干什么?来跟你对质!”方嫣红道,“让她给我进来!” 室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紧张得简直透不过气来。 不一时,见两个侍女架着媚乞入得室内,松开手后退到外面,这两个人正是方嫣红身边之人,很明显媚乞是被绑架而来,虽然没有被捆着。 室内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快速瞥了一眼她的腹部,都知道她有了身孕了。 妖妖道道的媚乞也是知道方嫣红的飞扬跋扈,势单力孤之下锋芒收敛了不少。两手交叠放在腹部之前,似是有意又似无意,总之,是在提醒着她有了身孕之事。 “你就是媚乞?”方嫣红极不是个心思、大声的问道。她可没有什么雅量,说些软话与这眼前跟她争宠之人。 “媚乞见过红主。”媚乞上前躬了一下身子,故作肚大弯不下腰,看不着脚尖之状道。 稍沉默,只片刻。 方嫣红站起身,至媚乞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半天,见她生得标志,很是媚气,脸色很难看地转向一旁边问道:“你可是有孕了?” “是。”媚乞道。 忽见方嫣红眼睛当中喷射出一种骇人的冷光,猛的又转回身来,却又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媚乞的肩膀,声音放得很轻道: “媚乞,真替你高兴啊!你也很高兴是吧,媚乞娘娘。很期待着别人这么称呼你吧,期待已久了吧?哈哈哈!” 笑着笑着却又戛然而止,声音冰冷道:“听闻那日里,太子面前说孔宁儿造谣,娇主就在跟前,你亲眼看着的,是不是?” 媚乞没有立刻回答方嫣红。 她的眼睛望向窗外,双手紧紧的护在腹前,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人前来救场一般。 仿佛是一场说好了的戏,她来到的台上,无需要说什么台词,过一会儿就另有其人上场,她对着台下的观众弯个腰,然后退下去卸个妆就完事了。不过是走个场子而已。 “咳,你想什么呢?干嘛不回答我?”方嫣红瞪眼,冷若冰霜地问道。 “如果你满口胡言,接下来你的日子每天都将是不愉快的,对你腹中的胎儿是不利的,我也会如此这般地找来另外一个人指证你。”沈梅娇瞅着媚乞道。 媚乞依然是双手交叠在腹前护着肚子,向窗外张望着,就是不开腔。 从这一点上来讲,她要比孔宁儿强许多,至少她没有直接屈服在方嫣红的淫威之下,而指鹿为马,黑白颠倒。 说来那日里一大群的佳丽在太子面前指证孔宁儿妖言惑众,沈梅娇确实在太子的身旁。 而此一时,佳丽十走七,谁也不知道媚乞当时到底有没有在场,无从查证。她若站在方嫣红的角度说事,沈梅娇也没有反驳的办法。 “嗳,你哑巴呀?干嘛不回答我的话?” 方嫣红瞪圆了眼睛上前道。也就是此时人多,若是人少,又或者在自己的住处,方嫣红还不得又上演全武行,一个跟头两嘴巴,管你有孕还是没孕? “我忘了。”媚乞道,“最近总是孕吐,自己都搞不清楚了。如果你说是那就是,你说不是那就不是,我真的搞不清楚了。” ‘啪’ 一个嘴巴抽在媚乞的脸上,脸上立刻出现五根鲜红的手指印,媚乞往后退了一步瞪眼看着方嫣红。 “红主,这可是你不对了,你怎么出手打人?况且,媚乞正有着身孕,皇家子嗣,动了胎气,太子怪罪下来,你可担得起?”沈梅娇拦在媚乞身前道。 “你太让我失望了!”方嫣红怒道,“不是孕吐吗?这耳光就是治你这孕吐的,还吐吗?” 恰在此时,闻得门外一阵声响,紧跟着温婉引领着十几个人走了进来。忽见她一抬手,好像是很意外的不知道室内有这么多人一般道:“你们到门外等着,若是冷了团几个雪球玩玩。” 十几个人应声而退,温婉走进来,自是看着了媚乞一手护住腹部,另一手捂着脸,沈梅娇跟方嫣红针锋相对,气氛极其的紧张。 看着媚乞松了一口气,沈梅娇暗里吃惊,明显的感觉出来,刚刚媚乞望向窗外,所盼前来救场之人就是温婉,是她跟媚乞说好的戏。 第二四零章 五雷轰顶 室内气氛紧张,剑拔弩张,随着温婉的到来,沈梅娇暗里吃惊,明显的感觉出来,刚刚媚乞望向窗外,所盼前来救场之人就是温婉,是她跟媚乞说好的戏。 “哦,都怎么了?”温婉故作惊讶道,“你们的神情那么严肃,那么紧张。” 说完话,漫不经心地坐在桌前以右手的指甲剔着左手的指甲,摆弄着十根手指头。 “红主,可巧你也过来了,刚刚走在路上我还在想,雪下得这么大,不易出门,出门也真不易,要不是有人扶着我,真格就滑到了。呆会儿,你回去,还真得让人好生的扶着你。”温婉道。 她依然是一边摆弄着手指头一边说着话,眼皮都不抬一下,眼前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媚乞朝着门口处看了看,好像正在等着她退场的指令。 沈梅娇招手翠儿与金枝道:“茶凉了,重沏茶。” 不一时,翠儿、金枝端上来热茶,三个人坐在桌前,沈梅娇给温婉跟方嫣红各斟一杯茶,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媚乞若出了事,说都说不清楚。 思着最好先让媚乞回去,出得门外,你方嫣红爱怎打就怎打,便与我无有瓜葛。 少刻,沈梅娇道:“确如婉主所言,雪天寒冷湿滑。难得赶上这天,你们俩个都来了,回头我挨个的回拜便是。媚乞先让她回去吧!” 不待温婉、方嫣红答言,媚乞就好像得到了退场令一般,转身就往外走。忽闻得方嫣红呵斥道:“站住,谁让你走的?” 冷若冰霜的声音吓得媚乞一跳,转回身来,眼神快速的瞥了一眼温婉后,双手交叠护在腹部,眼睛看着地当间的炭火盆子,一声不吭。 一阵沉默。 “就让她回去吧,咱俩个也回去!刚好天冷路又湿滑,我送你回去。”温婉修锉着手指甲,漫不经心道。 “明个儿早起,我就回拜婉主,红主去。”沈梅娇急忙起身,顺水推舟道。心中暗道:“可快点走吧,莫在此处生事,出得门外打成一团,打得不可开交与我何干?” “等一下,我问她的话,她还没有回答我,干嘛不回答我?”方嫣红又冲着媚乞去了,看那样子好像又要上前抽嘴巴。 “说来说去,”温婉漫不经心道,“她若不想回答你,你也问不出来什么,也不急着这一时。时辰不早了,别把时辰都耽误在兜圈子的事上,一块儿回去吧!” 沈梅娇心中暗思:“好一个歹毒的温婉,此事果真是她在中间挑唆,还不急着这一时,孔宁儿死了也要成为谁的噩梦吗?笼罩在头顶散不去了吗?快些将她们请出去,两耳也清净些!” 思罢,顺势起身送客道:“有些风寒感冒,实在是怕冷,就不送婉主、红主了。” 眼见着媚乞转身就往外走去,方嫣抹搭一眼也往外去,温婉却拉着沈梅娇的胳膊道:“送到门口总行吧!” 说着话,手也不松开,拉着沈梅娇的胳膊往外走,沈梅娇她没多想,送到门口就送到门口。 正走着,忽闻得走到最前端开门而出的媚乞传来一声惨叫,紧随着就是痛苦的哀嚎之声。 沈梅娇吓了一跳,温婉松开其手臂,沈梅娇反手抓住温婉手臂问道:“她怎么了?” “滑到了!”温婉道。 四目相对,温婉急忙的将目光躲闪,自知言语有失,前面还隔着方嫣红等人,看不见门外的情况,你怎么就知道她滑到了呢? 甩开沈梅娇的手,往前去,大声的问道:“怎么了?媚乞她怎么了?” 沈梅娇也跨步上前,眼见着媚乞倒在地面上,双手捂着肚子,佝偻在地面上痛苦哀嚎。而一旁边好几个大雪球连带着地面上的泥土被滚得能有磨盘般大小,一个碎裂成好几块散落在地面上。 不言而喻,媚乞一步跨出房门之时,直接滑到,而这个大雪球恰垫在她的肚子上,碎裂成花,要不然,媚乞不至于如此痛若哀嚎。 门外,十几个随同温婉而来的人,将冻得通红形若胡萝卜一般的手在身上抹着雪,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 方嫣红也傻在了一边,瞪眼看着温婉,温婉却跟没事人一般,上前问道:“她可是自己滑到的,你们可看见了?” “是自己滑到的,大家都看着了。”十几个人一口同声道。 沈梅娇看着倒在地面上痛若哀嚎着的媚乞,又看着那几个团得如磨盘一般大小的雪球,耳边回想着温婉入得室内之时,接连说了好几句雪天路滑,然后,又让这十几个人外面团雪球玩玩之意。 温婉的狠毒,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娇主,还楞着干嘛啊?媚乞摔在你这儿了,她可是有了身孕之人,别怪我没提醒你,赶紧请来医官给瞧瞧啊!”温婉的话将愣神儿的沈梅娇扯了回来。 “立刻,请来医官,禀报太子。”沈梅娇大声道,“谁也别走,你们都亲眼看着媚乞摔倒的。” 几人闻声而去。 闻得沈梅娇立刻禀报太子,十几个站在院子里团雪球之人一阵骚动,窃窃私语,温婉暗丢一个眼神,十几个人一哄而散,转身而去。 “你们站住,谁也不准走!”沈梅娇大声呵斥道。 这一边,还没等将鸟兽一般散去的十几人呵斥回来;那一边,温婉扶着方嫣红扬长而去,任你喊破了嗓子,头都不回一下。 沈梅娇几人,自然是强行拦不住,几个胆小的佳丽,也不敢上前去拦飞扬跋扈的方嫣红跟后台强硬的温婉。孔宁儿被整得直接被杖毙,媚乞又是这般惨景,小小的佳丽颤抖不已! 抬头看着扬长而去的温婉跟方嫣红,身影消失有远处;低头又看见地面上佝偻成一个猴子一般,痛苦哀嚎着的媚乞,沈梅娇急得是直搓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见媚乞滚过的地面皆是斑斑血迹,红红白白,刺目醒眼,沈梅娇若五雷轰顶,急得是跳脚大哭不止! 第二四一章 泡妞高手 天空云角压得极低,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天地间晃若一片平静如镜的浩瀚湖面,若置身童话的冰雪世界幻境,没有一丝严冬的萧瑟。 室内安静,一盆名为‘对对红’的花朵摆放在窗台上,一茎开出四朵,两两相对,大红的颜色宛若火炭莫名的娇艳,淡淡的香味儿飘荡着。 红彤彤的炭火盆摆放在地中间,仿若与那对对红花朵的鲜艳夺目,如鲜血般热烈的红一争高下。 暖意融融,气氛融洽。 沈梅棠坐在桌前,一边翻看着一本《词赋》一边讲解着太子时不时提出的疑问。 原本面对面而坐,而太子却说看着《词赋》上的字迹费劲,调身就坐在沈梅棠的身边,眼睛却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儿,一个字儿也没有听得进去。 不知不觉,他看得入迷。 见过许许多多的佳丽,让他记住的却没有几个,就像春日里的大百花园,不计其数的花朵争奇斗艳,看得他眼花缭乱。 而眼前的这个人儿却不同,让他为之着迷,而这种着迷并不单单是因为她的倾城绝色,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他的心中涤荡。 她柔媚光纤,优雅妩媚,浑身散发着超强的青青活力,纵是将她与天宫的仙女相媲美,也丝毫不逊色。 然而,让他感觉到失落的是她有些高冷,有些拒他千里之外,像月里嫦娥,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冰冷孤傲。 也是然而,她越是这样,就越是牢牢牵住了他的心。 一颦一笑,她就像是一块磁石,将他不可抗拒的吸引,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盯着她闪光的眼睛,那里面有一股洪流,让他头晕目眩。 ...... “咳,太子殿下,外面来人,口称有急事回禀。”锦青姑姑从外面进来,轻咳一声说道。 “哼?”太子回过神儿来,“让他进来说。” 稍刻,一个小太监匆忙进来道:“回禀殿下,媚乞摔倒了。” “噢,雪天路滑,难免。”太子说着话,有些个不耐烦,“摔倒起来就是了,还用特意来回禀吗?” “殿下,媚乞有着身孕,听说摔倒在娇主那儿。”小太监说着话,眼光又极快的扫过棠主娘娘,好像是事情太大,不敢也不能不说。 “为何她摔在娇主哪儿?”太子问道。 “还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她到娇主那儿去了吧。”小太监道。 “门外边候着去,一会儿,过去看看。”太子道。 “是,殿下。”小太监应声而退。 沈梅棠手中端着书,没有朝他看,而他却也没有动弹,眼睛依然是片刻不离开的盯着眼前的人儿,好像根本看不够一般。 “我陪着你,过去看看,毕竟媚乞有着身孕。”沈梅棠站起身来说道。 事情若不是发生在娇主那儿,沈梅棠也不会如此。 一来,入得宫中便没有与姐姐见过面;二来,此事小太监急急禀报太子,自是小不了。媚乞若腹中胎儿有个闪失,却又偏偏在姐姐处,如何解释得清楚呢? “外面雪大,我抱着你去。” 太子笑着道,看得出他非常的高兴。或者说因这突来之事,而让眼前的人儿关心了他,由内而外的一种高兴。 灰兰急忙给棠主娘娘披上大氅,玳瑁拿着暖手宝刚要塞给棠主娘娘,却见太子紧紧牵着棠主娘娘的手向外面大步走去。那一种傲娇的神态,简直无有语言形容,迫不及待的以形休语言宣布着太子妃娘娘驾到。 一路上,又是搀着又是扶着又是抱着的,太子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了一般......,跟随着的几个小太监直嘀咕:“殿下今天是怎么了?从来也没见过这样啊!大概是因为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吧......” 玳瑁跟灰兰相视而笑,前两日就看出来,太子对棠主娘娘着了魔一般,盯着看也看不够啊! 走出没多远,忽见锦青姑姑手中拿着一双鞋子追上前来,担心着棠主娘娘鞋子湿了着凉,一路跟了过来。 雪花落在路边小园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丛之上,形若罩上厚实的绒毯,褶皱的褐色枯叶飘落其上,恬静宁谧。 一只鸟儿被脚步声惊起,从树丛下扑棱着翅膀飞出,却几乎是贴着地面快跑,那如鸡雏般蹒跚而行在雪地上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他忽然笑着指道:“棠,你快看,多有意思啊。” “棠主娘娘,它奔着那边儿去了。”灰兰一旁边轻声道。自是见棠主娘娘没言语而接了一句话,打个圆场。 “哈哈哈......”他大笑。紧紧牵着她的手就是不松开,奔前边而去。 那一只飞不起来,快跑着的鸟儿,站在前面不远的雪地上叫着,回头见有人过来了,扑棱着翅膀就钻到一处树丛之下,雪花扑向两旁边,卷起一泓泓雪窝。 “一定是冷着了,冻着了,快将它捉起来,放到室内暖和过来,然后,在放出来。”太子吩咐道。 几个小太监立刻上前捉鸟儿,虽然说鸟儿的羽毛被雪打湿,却也不是一只呆鹅,等着你上前来捉,它也不知道捉它作甚呐?奔着一处就跑! 叽里咕噜地,几个小太监跑开了,好半天,鸟儿也没捉到,却弄得满脸满身全都是雪,就跟那活脱脱的捣蛋鬼一般无二。 他哈哈大笑,沈梅棠也禁不住笑出声,他忽然抱起她,在地面上转了一个大圈,然后,放下她,冲着小太监道:“别管它了,实在是捉不到,别捉了!” 放开步子往前走,雪花踩在脚下咯吱吱作响,他指着远处一片常年青翠欲滴的松林道: “你看那边,穿过松林,是一个大花园,园中水岸亭台楼阁,大片大片的荷花,春夏赏花鱼,秋冬赏月雪,景致非常好看。” 太子正兴致勃勃地说着话,忽见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太监道:“回禀殿下,媚乞急着想要见您。此刻,正在娇主处。” “知道了。”太子有些不悦道,“这不是,正往那边去着,立刻回她去,就快到了。” 第二四二章 为病猫买单 跨进院落,走进中厅,垂手而立着的几个医官、侍者见太子驾到急忙躬身大礼。 太子看了其中一人一眼,那人立刻上前低声颤颤道:“太子恕罪,我等已尽全力,媚乞还是小产。或是初次有孕,月份小,猛然间滑倒而引起。” 太子是竖眉瞪眼,霎时,室中人个个屏息垂头而立,一动也不敢动。 刚一入得内室,忽见沈梅娇哭红了眼睛跪倒,哭泣道:“这不关我的事。媚乞在前走出门外,直接滑到,婉主、红主还有十几个佳丽以及室内人等都在。”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棠主娘娘。”沈梅霞、李嫆等人立刻跪倒。 闻得棠主娘娘,沈梅娇忽地回过神儿来,自是被媚乞的小产给吓坏了,竟没有看着棠主娘娘也来了。猛抬头看见妹妹,本就不受控制的眼泪,扑簌簌而落。 沈梅棠看见姐姐哭得这般如此,鼻子也是一酸,有心想上前扶起她来,却见太子脸色铁青,竖眉瞪眼,一时间,无法上前。 床榻之上,媚乞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看见太子来了,眼泪瞬间淌成了两条小河。 沈梅棠自是领教过媚乞的妖妖道道、目中无人,肩膀处也挨上过她的雪球。知道她得吃上苦头,受上教训,在所难免。 稍沉思,走上前,站在太子的身旁,展颜只轻轻的一笑,太子竖眉瞪眼的表情便若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掩饰不住的喜悦,紧紧攥着她的手。 躺在床榻上的媚乞如坠冰窟,彻头彻尾的冰凉,淌成两条小河一般的眼泪,河面上映照出她大喊着病猫,引领十几人等团着雪球追打着病猫的一幕幕。 她后悔极了,肠子都悔青了,早知病猫如此不好惹,她万万不会如此,而今天,她将为她的大喊病猫而买单,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她忘记了往出说话,呜呜的大哭个不停! 朦胧恍惚中,看到太子痴情迷恋的眼神儿看着昨日的病猫,而那痴情迷恋的眼神儿曾经也在她的身上徘徊,却只停留一刹。 而昨日的病猫,今天却变成了一只斑斓猛虎,唬得她胆战心惊,叫苦不迭! 就在这时,躺在榻上的她听见病猫的说话声。 “问问怎么回事?”她说。“无论怎么说,皇家子嗣不容有失,若是真的自行滑到,也是天意难违,若是有人胆大妄为,暗里兴风,必要追查到底。” 媚乞忽然睁大了眼睛,她真没有想到,病猫如老虎一般的厉害,能说出这样维护她的话来? 她突然跟抽风的病人一般猛然的翻身而起,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太子的大腿,死不瞑目般的哀嚎道:“是她们故意将我绊倒的,杀死皇子!” 此言一出,室内鸦雀无声,众人等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呵一口。 “你说,谁敢这么大的胆子将你绊倒,杀死皇子!”太子恼火道。声音震得四壁嗡嗡作响,空气都凝固。 媚乞瞪大了眼睛环视着室内之人,目光所到处,犹如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指向面门,瞬间,冷气直贯脚底。 谁不害怕呀? 谁又知道此一时,歇斯底里形同抽风的病人一般的媚乞,嘴一歪歪胡乱的说出了谁,全都是不容分辩就直接被杖毙啊! 说来,还是大家对媚乞不太了解,对她的人品没有信心,谁愿意当个冤死鬼,白白死在她的嘴下! ‘啪嗒、啪嗒’ 吓得已经不会哭了的沈梅娇冷汗顺着脸颊落地,身子不停地发抖,她害怕媚乞将一肚子的邪火发到她的身上,毕竟方嫣红跟温婉一走了之,小产之事发生在她这里啊! “媚乞,我记着门外那随着婉主而来,团着雪球的十几人的名字。”忽然间,闻得翠儿大声道。声音极其的干脆。 “我们也记得。”沈梅霞、李嫆还有金枝等几人一口同声道。站在太子身旁的棠主娘娘,无形之中给了她们莫大的勇气。 “记得,还不快快说来。”沈梅棠接道,“还非得等着太子问吗?” “是。” 翠儿一口气的说出五个人的名字,紧跟着沈梅霞、李嫆又说出五、六个人的名字,自是用心的记住了这些害人精的名字。 虽然,她们早早的就跑掉,但是,跑掉的人,却跑不掉随后的追究,做事前你们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到底谁能保你们? 眼见着媚乞张着的大嘴又闭上,低下了头,免去了那极有可能的血口喷人,室内的众人方松了一口气。 “你看,这其中必是有人因嫉妒媚乞受宠而生事,可是将她们立刻带过来问个一清二楚?”沈梅棠与太子道。 “带过来。”太子应声。 沈梅棠上前,亲手扶起太子脚下乞怜的媚乞,她瑟瑟发抖,似乎不相信眼前几日不见的病猫,当剐眼相看为斑斓猛虎,而却又出手维护着她。 不一时,按名单带人,十几个佳丽进屋便跪下,如泥一般瘫软在地,拿不成个了。 “媚乞,上前去看看,绊倒你之人,可是她们?”太子冰冷的声音道。 不待媚乞上前,十几个佳丽磕头如捣蒜,‘当当当,当当’如敲鼓一般声响,响彻在室内。 “都抬起头来。”太子厉声呵斥道。 霎时,十几个佳丽抬起头来,额头往下淌着血,个个都傻眼,吓得魂不附体,磕破头淌出血来都不知道。 “太子饶命啊,我们没有绊倒她,是她自己摔倒的,自己摔倒了啊!”十几人死也不敢承认这逆天的大罪,做最后的争辩。 “是,就是她们几个。”媚乞说着话,似乎是心中又起恨意,冲着近前的一个佳丽,狠狠就是一记耳光。 ‘啪嚓’ 桌上一只茶碗落地粉身碎骨,室内众人等瞬间跪伏在地,颤抖成一团。 “拉出去,各打二十大棍,轰出宫中,永不得入。”太子厉声道。声音在室内嗡嗡作响。 当场就有人吓得昏厥,被侍卫拖死狗一般的拖出去。 直到拖出很远,或是冷风雪花灌进衣领,将其吹醒,方听见凄厉的哀嚎之声,恍若将进饿昏的野狼对着天空中的一尊冷月凄厉哀嚎...... 第二四三章 计生办总管 室内安静,众人屏息,俯伏在地,颤抖不已。 半晌没有言语的沈梅棠,已然是察觉出来太子意在匆匆掐断此事,而不追查背后指使之人。心中暗存疑惑,难道是因为婉主的亲姨母是这宫中的王贵妃吗?由此看来这王贵妃着实的不简单! 忽见媚乞看着太子,一副楚楚可怜之样,好像非常的需要太子陪陪她。 而太子却锁起了眉头,对她的楚楚可怜之相感到别扭,似乎认为这本不应当发生的事情跟她自身有着一定的关系。 “太子殿下,即刻,我就派人将媚乞送回去,说与医官好生的为她调理身子,早日恢复。”沈梅娇跪着说道。若惊弓之鸟般不敢抬头看太子一眼。 “你起来吧!”太子脸色依然铁青道。不管怎么说事情毕竟是发生在沈梅娇处,太子心里不爽,颇有责怪之意。 此一时的沈梅娇,悲喜交加。悲的是被温婉歹毒小人算计,脚踏半边鬼门关;喜的是忽见妹妹前来,将她拉了回来! “起来。”沈梅棠上前,双手扶起沈梅娇,唇动而没有出声道,“姐姐。” “谢过棠主娘娘,”沈梅娇声泪俱下,低呼道,“妹妹。” 稍刻,太子甩袖而出,沈梅棠随在身后,众人等恭送。门口前,太子忽然停住,看了看地面,回转身一个横抱,抱起棠主娘娘出了门外,似乎是怕她滑到。 眼巴巴地瞧着太子身影远去的媚乞,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自言自语道:“棠主娘娘也有了身孕了吗?太子也怕她滑到吗?” 沈梅娇、沈梅霞几人‘呼’地一声从地面上站起来,喜出望外,大悲过后的大喜,让几个人面孔上的表情极其地夸张,简直无法形容。 翠儿大步追出去,喊住了灰兰跟玳瑁,激动得直掉眼泪。 灰兰跟玳瑁自是为翠儿的机智勇敢而自豪,刚刚若不是她急时的以话封住媚乞的嘴,又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媚乞的妖妖道道以及不讲理,她们可是领教过的。 低低声音说了几句,太子痴迷着棠主娘娘,并没有宿在棠主娘娘那里过,翠儿闻听,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拜天拜地,拜谢了一圈四面八方的神仙,求得棠主娘娘早日封妃。 这一边,欢喜着,送媚乞回去。 沈梅娇是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可千万的小心,别在有任何的差池,那也不放心,最后,让翠儿亲自送媚乞回去,她才把悬在嗓子眼处的心落回肚中。 虽然是虚惊一场,却让她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温婉之狠毒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出手就是人命。本以为飞扬跋扈的方嫣红狠毒,却想不到她的狠毒比过方嫣红数倍之多,让她心有余悸! 那一边,温婉坐在桌前,头不抬眼不睁地绣着花,一针一线好像都在她的心里装着,即便是不睁开眼睛看,也绣不到外面去。 当她闻得媚乞小产,十几名佳丽挨二十闷棍,被驱逐出宫,永不得入之时,轻轻的咬了一下手指头一声没吭。好像这一场说好了的戏,一步一步的上演,本来结局就当如此。 她压根就没瞧得起媚乞,而她没瞧得起之人风头怎能跑到她前头去?暗里扮演计生办总管一职,让你生了吗?! 而那十几个被驱逐出宫的佳丽,她却认为没脑子之人本来就不应当入到宫中,即便不是替她办事,也会替别人办事,落得的结局是一样的。 她的胆量,一大半的来自身后的贵妃姨母,她认为有权利为何不用呢?帮衬着姨母打理后宫,她都规划好了! 唯一让她倍感无力、气馁之处,就是她的家境。她也想好了,即便因家境当不上太子妃(正妻),姨母也会为她争取来第二、第三之位(侧妻)。 而媚乞小产这件事,虽然,没有直接治罪沈梅娇,但是,她想不往后排都不行了。这前三人也只有沈梅棠、方嫣红跟她了。 温婉不停地算计着,正颜厉色,令人生畏。 房檐上飞下来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落在窗棂之上,清晰可见鸟儿的影子。忽见她眼中竖起两道警告的目光,随手抄起一旁边的缠着花线的绣棒,打在窗棂之上。 吓得鸟儿扑棱着翅膀疾飞,仿佛鸟儿这位不速之客突然的光临,不受欢迎,让她恼火异常。 若说看一个人有没有爱心,你只瞧她如何的对待小动物便也能看个差不多。 寥寥几个佳丽跟往常一样前来问候她,谁也没有多说话,问候罢转身就又回去了。 不言而喻,谁都在躲着她,害怕落得跟那被驱逐出宫的十几个人一般的下场。 到也不能说孤立她,是她的所做所为,让人害怕;是她的所做所为,将自己孤立起来,陷入尴尬窘境。 接下来的几天,门可罗雀,太子的大赏小赐,戛然而止。 温婉有些个不安,却又装出一副丝毫没有察觉出来什么异常之样,慢条斯理的绣着花。少刻,见外面阳光明媚,就走了出来。 头场雪下得着实是厚实,到处白皑皑一片,阳光洒落在雪上,折射耀眼的光芒。 她边走边思着事,用不了几天就是姨母的生辰,而太子妃册封,或是就会定在那日。 无论怎么说,亲姨母的生辰之日,也得送上一份礼物吧,虽然,姨母什么物件没有,不差她这个,但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啊。 想起临入宫之前,她娘特意想到了这件事,给她包好了一只金钗,她总觉得那普普通通的金钗寒酸,拿不出手,但又没有其它的什么东西可送。此事,她还真是觉得有些棘手。 正寻思着,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忽然见前面一群的佳丽,指着不远处在说着什么,方嫣红就站在其中。 温婉停下了脚步,丢了个眼色,身边的侍者跑上前去,不一时,跑回来道:“回婉主,前面太子陪着棠主娘娘在赏雪,还安排了宫人舞者在冰面上起舞。” 忽然,温婉脑子里闪现一个念头:刚好方嫣红也在,她一向气量狭窄,嫉妒心强,何不趁着此时拉她上前,一面解释着媚乞之事两句,一面激化她们俩之间的矛盾呢? 第二四四章 拔脚溜走了 温婉走向前,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吱的响声。阳光垂照,洒落在雪地上,弹起耀眼光芒,半空中交织出金色的图案。 没有风,越是往前走越是闻得见耳边传来轻微的乐曲声。 如同上次一般的打招呼,温婉上前道:“刚出来走走,就看着你了,那咱们就一道走走。你这是擦了什么香啊?不到近前就嗅到异乎寻常的香味儿,我的魂儿都快被你这香给迷丢了,咯咯咯......” 方嫣红下意识的抬手抚了一下头发、脸颊说道:“平日里就擦着这些脂粉、香水类的东西,不过是有些花香味儿。婉主不也是擦着这几样东西,我却没有闻着很香啊?” “香不醉人人自醉,我虽有些夸大其词,但红主也确实是艳光四射,美艳过人。你们说,是不是?”温婉问道。 “那是当然。”一小群人一口同声道。 赞美的话谁都爱听,方嫣红更是,扬起了脸微笑着,大大的眼睛,粉红色的双颊,肉嘟嘟的小嘴,确是微胖的美人。 见她以手指轻轻抚在发髻上,将一支很大的、镶嵌着红绿宝石的、带着穗子的金簪花往发间按了按,阳光照在其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温婉瞥了一眼这一支金簪花,也不知道比她娘给她带过来的,准备送给姨母当做生辰礼物的那一支,重了有几倍之多? “唉!”温婉随口叹了一气,抬手帮着方嫣红将稍微有些偏斜的簪花正了正道:“真好看!” 两个人并排的向前走着,方嫣红抖了抖衣袖,一股玫瑰花的幽香散出,却实很香。 却说方嫣红站在此处看着太子前面赏雪,身边有着沈梅棠陪伴,毫无疑问,她暗中气得鼓鼓。 飞扬跋扈成了一种习惯,而这种从小到大养成在习惯想改,那可难了。虽然,一忍再忍的没有敢冲上前,强行的将两人分开,但是,心中也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底火。 她可不承认什么棠主娘娘,她只承认她自己是红主娘娘。 这会儿,见婉主过来,自是有意凑上前去,要不然,倚着她的城府,早绕道一边去了,方嫣红心里也清楚。 温婉的暗中兴风,以及做事手段的阴毒,方嫣红当然知道,孔宁儿的死跟媚乞的小产,对于方嫣红来说,温婉好像给她解决了不小的问题。 对于温婉这样的人,她又想得到又得时刻防范着。 她心中知道,论起阴谋诡计来她不是温婉的对手;但她也料定,温婉不敢冲她出手。 至少她一个传信,他爹就能收拾得她们家鸡犬不宁,日夜不安,纵然是有着贵妃姨母,后宫之中好使,前朝未必说得上话。温婉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送给你了。”方嫣红很大度的将金簪花拔下来,插到温婉的发间道,“很喜欢吧!” 这一幕场景,不免让人想起了两个多月前,方嫣红了也是拔下发髻间的一支金簪花插在孔宁儿的头发上,从此,感恩戴德的孔宁儿拜服在她的脚下为她效命,直到死。 温婉心头一喜,看着眼睛飘着太子身影的方嫣红,心里明白她强烈嫉妒着棠主娘娘之意,抬手将簪花往下按了按道:“谢过红主娘娘,咱也过去看看,太子看什么呢?” 往前走着,方嫣红的目光看着太子的身影,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接连的几天里太子也没有到她那儿去,大赏小赐的通通没有了,她觉得失落落的。 蛮不讲理的认为着别人抢走了太子对她的宠爱,太子应当是属于她的,她才是最爱太子的人。 虽然,没有听说太子赏赐沈梅棠任何的东西,但是,他却陪在她的身边,赏雪游园,关心备至。 与大赏小赐的各种首饰、摆件跟点心水果相较,这种关心备至更像是一对小夫妻一般,谁不想要呢?如果能将给她的那些赏赐换成这样的关心备至,她是一百个愿意啊,但不是没有嘛!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大块厚重的云,将阳光遮挡住,天空暗淡下来,紧跟着温度也了降了几度,感觉到冬日的寒意。 “见过太子殿下,棠主娘娘。”温婉在前说道,方嫣红也躬了躬身,身后跟着十几个佳丽还有侍者施礼道。 “哦,你们也过来了,看舞吧。”太子道,“原来,这冰上的舞蹈,也这么好看,随着乐曲的每一个动作全都有板眼。” “啊哈,真的?快看那个前面的,旋转得像一个陀螺般,快得看不清,这几乎不合情理,她怎么能转得这么的快啊?”温婉边指着冰上的舞者,问着沈梅棠道,“棠主娘娘,她怎么做到的啊?这合乎情理吗?” 温婉的话听起来着实别扭,说舞者旋转如陀螺到也形象,但合乎不合乎情理,用在此处却有些个不恰当,人情道理跟这高难的舞蹈动作如何弄得到一起? 稍沉思之时,忽闻得方嫣红笑道:“棠主娘娘就是情理,有什么合乎不合乎的,哈哈.......” 方嫣红的这句话,让沈梅棠忽然想起太子妃初试之时,方嫣红与孔宁儿起争端,而方嫣红曾大声的喊道:“我就是这胜京城的道理。” 阳光一晃,打在沈梅棠的脸上,只一刹,就又被遮挡。沈梅棠微笑道:“婉主可会这冰上之舞,若不会,可学着,慢慢就可品出这舞中的情理是否合乎?” “我敢说,这舞者脚底下都踩着特殊的鞋子,棠主娘娘自小聪慧过人,名动京城,什么事情学不会啊?要学也是棠主娘娘打头阵吧!”方嫣红阴阳怪气道。 “且不论舞者演得是否精彩,台上十分钟,台下一年功。”沈梅棠道,“红主也是聪明人,也没有学不会的东西吧?从明个儿开始,就到此处开始练习吧!” “是啊,从明个儿开始,你就练习吧!”太子很严肃道。 方嫣红一怔,本以为她的这句话很够义气,温婉得很感激她,说两句狠话当着太子的面奚落沈梅棠,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见温婉的动静。 觉得不对,回过头来之时,看见太子竖眉瞪眼看着她,而温婉已经走出了二十几步开外,拔脚溜走了! 第二四五章 抹头回来了 方嫣红满腹的狐疑,不明白温婉为何拔脚溜走了?远远看见她的身影,她亲手给她插在头顶上的金簪花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闪着光。 她感觉到脸有些发烫,看着太子竖眉瞪目的看着她,眼神中好像有种责怪她过于放肆的神情,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冰面上的舞者,愚蠢得把一切都演杂了。 流动在天空中的云,大片大片的将阳光遮挡,这会儿,也只能从云缝当中透出一丝薄薄又淡淡的光。 “哦,有点凉了,我们回去用些茶点。”太子说道。然后,牵着棠主娘娘的手向前走去。 “孤零零地撇下了我吗?太子,你不能!”方嫣红咕哝着,当然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十几步开外,忽见太子回过头来道:“倘若你也想用些茶点,即刻,我派人给你送过去。若不想,就算了。” “哦,想。”方嫣红想都没想道,“我现在就回去等着。” 太子朝她挥了一下手,意思很明显,立刻回去等着吧!转回身来,太子看着沈梅棠笑了笑,又朝着冰面上的舞者挥了挥手,向前走去。 沈梅棠翘了翘嘴角,没有说话,目光瞥向温婉走远的身影,却见一处树影隐去她的身影。有一种感觉,感觉温婉躲在树影的背后,并没有走远,稍后,她就会追上方嫣红去解释一番。 不言而喻,刚刚的一幕,温婉以无声的语言,传达给太子,挑起事端者是方嫣红,她无力阻止,但也不参与,拔脚就走了,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 一家人做事的手法必然是相像的,沈梅棠想着将要面对的王贵妃,是否也会如此这般的狡诈? 暗淡下来的光线,让掩映在雪下的亭台楼阁像是舞台上的布景,有着不真实的感觉。出来转有一个多时辰了,天色也渐晚,往回走着。 室内早早的掌起了灯,红通通的炭火盆摆放在地中央,暖意洋洋,太子饮了一杯茶水后,站起身来道:“晚膳备好了,稍后端过来。你先歇着,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言罢,太子转身而出。 沈梅棠坐在榻上,感觉腿有些发软,让灰兰帮她捶着。她感觉得出,太子这一时,在方嫣红处。 却如沈梅棠的感觉,太子出得门来,直奔方嫣红处。 刚刚将太子派人送来的茶点摆好在桌上,方嫣红独自坐在桌前。 点心的香甜味儿很浓郁,白白酥酥的看着也很有食欲,她却一口也不想吃,或是手有些冷了,以手抱着温热的茶碗。 “把铜镜拿过来。”方嫣红脑海中想着沈梅棠的模样,却想看看镜中的自己的脸,吩咐道。 不一时,那个岁数不大的小宫女,其名唤作:锦桐,将一个可直接立在桌上的圆形铜镜拿了过来。 正看着镜中的自己,又与沈梅棠对比着,忽见太子走了进来,方嫣红突然的一高兴,站起身来就扑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一日不见,还如隔三秋啊!呵呵。”太子道。 忽见方嫣红又从太子的怀中挣脱出来,很不是个心思的坐在桌前,嘴巴嘟起多老高,满腹的怨气道:“太子还想着我啊?” “想,”太子道,“无时不刻地想着你。” 说着话太子半眯着眼睛,抬起手,慢慢地、非常非常慢地抚着方嫣红肉乎乎的脸颊,欣赏着她随着忽闪的眼睛上上下下忽闪着的睫毛。 方嫣红坐着不动,稍有些故作媚态,好像在说:“你看吧!好好的看看吧!我才是倾城绝色的美人,沈梅棠她美不过我,刚刚我都对着镜子比了。” 恰在此时,忽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而入道:“回禀太子殿下,圣上传殿下过去一趟。” “清楚是什么事吗?”太子起身问道。 “不是很清楚。”小太监道,“或是商议在贵妃生辰日,双喜合一,册封太子妃一事。” “嗯,走吧!”太子道。 “等等,等等,”方嫣红上前,为太子整衣,“一会儿,你可得回来呀,我等着你用晚膳。” “或是会晚些。” 太子言罢,转身而出,看着太子的背影,想着小太监的话,方嫣红感觉出来,册封谁为太子妃,太子好像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 难怪温婉并不急着讨好太子,她的贵妃姨母必能为她说话。 她锁起眉头寻思着这件事,一时之间,觉得人到用时方知少,自己后宫无人。 忽而,又想起沈梅棠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人啊,不也是跟她一样吗?而温婉的家境,不太可能当上这太子妃,贵妃姨母又不是皇后,还能钦点指定吗? 正思着,忽又见温婉走了进来,方嫣红竖眉瞪眼的看着她。 虽然刚刚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温婉,她说没有拔脚溜走了,而是有急事需要去办,又给她赔了不是,但方嫣红心里也不得劲儿,总觉得被温婉给耍了,却又说不出来。 “瞧,我给你送了这支玉手镯子,还有这方绣品。你送了我簪花。” 两个侍者将东西放下一处,退到门外候着,温婉牵起方嫣红的手,将一个玉手镯套在她的手上道:“虽不是最好的玉镯,但也是我的心意,还有这绣品,绣得是花开富贵,我绣了很长时间,送给你正好。” 方嫣红看了看,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比这好的都见得多了,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却也没有直接打温婉的脸,瞥了一眼道:“闻得圣上传太子前去商量贵妃寿诞之事,贵妃又是你姨母,你收起这份礼,送给你姨母吧!” “确是姨母,却也是多年不走动的关系,只是在我娘的口中,闻得姨母的样子,有个朦胧模糊的印象罢了。”温婉知道瞒不住这层关系道,“你若是不收,我可就得把你这支簪花原封不动的拿回来了。说真的,我还真喜欢支簪花。” 方嫣红勉强的笑了笑,不在做声。 温婉也笑了笑,看着桌上摆放着的茶点道:“待会儿,我陪你到棠主娘娘那儿去一趟。” “陪我到她那儿做什么?”方嫣红从椅上站起来道,“你是听到要册封太子妃的什么消息了吗?急着去讨好她!” 第二四六章 陪衬 刚刚用过了晚膳,或是天空中起了阴云,光线暗淡用得稍早了些。 这会儿,灰兰伺候着棠主娘娘净过手、漱过口,玳瑁又端来热水准备给娘娘泡脚,今天可是在外面转了很长的时间。忽见一个小宫女进前道:“棠主娘娘,红主跟婉主过来见娘娘。” ‘哗啦’一声,玳瑁以手搅动了一下水盆道:“真不知道,来做什么?白日里演那一出又一出的戏,还不够看吗?” 少刻,锦青姑姑挑起门帘来说道:“棠主娘娘,红主跟婉主过来了。” 闻得其言,沈梅棠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见温婉在前,方嫣红随后入得室内,不待其等说话,沈梅棠道:“正要去迎你们,快请进来。” “棠主娘娘客气。”温婉道。 落座桌前,沈梅棠吩咐着锦青姑姑端茶,温婉嗅觉灵敏,鼻子动了动道:“饭菜的香味儿犹在,棠主娘娘用过了晚膳?” “略早了些。” 沈梅棠微笑看着温婉。见她不大不小的一双眼睛,稍稍的有些肿眼泡,但明亮的眼睛很是灵动。薄薄的嘴唇鲜红,说笑时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 “红主请用茶,婉主请用茶。”锦青姑姑端上茶来道。 ‘啪嗒’一声,锦青姑姑端茶之时,手上的玛瑙镯子磕碰到茶碗的边沿处发出清脆的响声,方嫣红忽然笑着问道:“姑姑这上好料子的玛瑙镯子罕见,是棠主娘娘送给姑姑的?” “不是我送给姑姑的。”沈梅棠道。 见锦青姑姑下意识的将手镯塞入衣袖之内,朝着方嫣红勉强的挤出笑道:“一般的物件,不过是戴着习惯了。若是不戴,总就觉得缺少点什么东西似的,让红主见笑了。”“我原来有一只,颜色跟姑姑这只差不多,不小心,磕碎了。玛瑙这东西脆性大,跟玉镯子的绵软不同。”温婉道。 “棠主娘娘,可能红主跟婉主还没有用过晚膳,我这就去端些点心过来。”锦青姑姑急忙道,眼神当中有些个不自在。 “另外在端来点水果。”沈梅棠道。 一言一谈,一举一止自是在观察着两人的神情。 前一时,灰兰曾无意间碰到过自己不在海棠阁之时,室内走出的佳丽与孔宁儿躲在暗处窃窃私语,而孔宁儿是为方嫣红效命,锦青姑姑自是有为方嫣红传递消息的嫌疑。 而此时,方嫣红所说之话,却好似令锦青姑姑尴尬不已,眼神也无有交流,却又不像是暗中关联之人,沈梅棠有些疑惑。她的眼神瞥过温婉,难道这背后又是她吗? “我等前来恭喜棠主娘娘,贺喜棠主娘娘。”温婉喝了一口茶,满脸是笑道。 “嗯,说说,恭贺何喜?”沈梅棠问道。 “入宫三月以来,千名佳丽十走七,仅剩下三百人,转眼十几日又过,马上就到五十人封赏之日。”温婉道,“近日见得太子甚喜棠主娘娘,每日里关怀备至,赏雪游园,棠主娘娘也只待封妃之日到来便可。” 温婉用着一种十分特别的腔调说着,脸上堆着喜滋滋的笑,好像由心而外的恭喜贺喜一般。然后,将眼神又看向了方嫣红道:“来的路上我与红主说这事儿,红主也恭贺棠主娘娘。” 方嫣红放下手中的茶碗,勉强地点了一下头道:“是啊,恭喜贺喜。” “添些热水过来,外面的天冷,茶水凉得也快。” 沈梅棠吩咐门口处站着的灰兰跟玳瑁道。见她俩人眼睛瞪得多老大,直勾勾地盯着温婉跟方嫣红。好像她们俩稍微有个出格的动作,就立刻扑上为咬住不放。 忽闻得脚步声,锦青姑姑引领着两个小宫女,端来点心跟水果,一一摆放在桌上。 “瞧,今儿厨房里的点心色香味俱全,还有这水果,特别的新鲜,别光是看着,都快尝尝。”锦青姑姑笑着道。 “我就说,来到棠主娘娘这儿,准会一饱口福的,见到这么香的点心跟水果怎么能人不高兴?我可得将茶水慢慢的喝,点心跟水果一小口、一小口的细抿慢呷,咯咯......”温婉高兴地说道。 “哦,姑姑摘下手镯了。”方嫣红道,“没有听见‘叮当’的响声。” “可不是,要我说呀,还是不戴手镯做事情方便麻利。” 温婉收回紧盯了一眼锦青姑姑手腕的目光,吃着水果道。或是刚刚出去之时,锦青姑姑将手腕上的玛瑙镯子摘下去了,这会儿,没见着她戴着。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瞥向锦青姑姑的手腕,锦青姑姑尴尬的往回缩了一下手,尴尬的笑着自我解围道: “我也是跟婉主这么认为的。心中也不知道跟自己说过了多少遍了,但就是说不了自己,总是记不住,不知不觉的就又戴上了。 今儿婉主、红主过来,既然说了此话,我记着就是了,不管怎么也得治治自己的强迫症,尽量的少戴或者不戴。” “什么事情这么热闹?怎么全聚会在此处,又吃着什么好吃的东西?”门帘一挑,太子从外而入,人未到声先到,脸上挂着喜色道。 温婉的眼神飞快的与方嫣红对视一眼,好像事先就十分准确的掐算出太子必是来此处一般。众人起身与太子施礼。 少刻,太子落座,与三人共坐桌前。 方嫣红的表情立刻起了变化,脸上慢慢地绽开出笑影,眉目传情,端起茶碗轻轻抿着茶水,微胖的身形也跟着微动,宛若微风中轻轻摇曳的花朵。 温婉也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水汪汪的眼睛当中含着笑,眼波流转,似看又不看太子。虽然,脸上几乎是没有涂抹胭脂粉膏,但是,瓷白肌肤灵透有光,加之神情,算得上清丽的美人。 太子将椅子往桌前拉了拉,高兴的样子很享受这样被美人簇拥着的时光。 看得出,他可不嫌美人多,在来几个也会笑纳。或者说他习以为常,许许多多的美人常陪左右,是生活当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陪衬。 第二四七章 博爱 “我们来时,棠主娘娘已经用过晚膳。这会儿,虽用了些茶点,但晚膳也不容忽视,这就得回了。”温婉说着话站起身。 “既然棠主娘娘用晚膳的时间早,也用过了晚膳,莫不如太子到我那处用晚膳。”方嫣红起身看着太子道。 “你用过晚膳了,那我就到她那儿吃上一口,你早些歇着。”太子转头朝着沈梅棠微笑关心道。 沈梅棠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觉得喉头干涩,说不出来话。 ...... 稍刻,玳瑁端来热水,水盆上又洒了些玫瑰的花瓣,认真仔细的给棠主娘娘泡脚,一旁边的锦青姑姑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盘。 看不出来她脸上的表情,她习惯性扬起的团团脸上,面皮绷得一个褶子都没有,但却又不显得那么严肃,因为她向上翘起的嘴角,总是给人的感觉像是在笑。 方嫣红跟温婉已然是把锦青姑姑仅仅当做是一个姑姑而矣,更是直接的点出她做事时还戴着手镯不方便之处,却不像是私底下有来往,暗线传递消息之样。 想着温婉说玛瑙手镯易碎,不像玉镯般质地绵软,她也曾有一只磕碎过。 对于自小家中就收集玉石、翡翠与玛瑙类的东西的沈梅棠来说,她怎么能不了解这么东西的质地与特性? 温婉的话的确不假,玛瑙虽颜色鲜艳却不及玉的质地绵软。 然而,奇怪的是锦青姑姑手中的这只颜色出奇鲜艳的玛瑙镯子时常的戴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却与众不同的不怕磕碰。 她一直也都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觉得入宫第一天起,便在这海棠阁之中见到她戴着这只手镯,总不能说第一面识得的人,她对你就设伏,准备攻击,没有理由啊? 这会儿,洗过了脚,觉得身子暖乎乎的,沈梅棠倚在床榻上,依然是将一本书摊开在腿上,仔细认真的看着。 锦青姑姑收拾罢碗盘退了出去,室内安静,灰兰将室内的门关紧,怕外室的冷风吹进来。玳瑁小声音的咕哝道: “我就说,没安好心。整了半天,两人合谋过来,是算计好太子必来棠主娘娘这里,直接劫走太子,有这样的吗?” “你可看见了?婉主头上戴着的那支金穗子的簪花,前几天,我可看见它戴在红主的头上。”灰兰小声音道,“无利不起早,有钱能使鬼推磨。” “啐!”玳瑁啐了一口道,“打听打听这宫中人暗地里传的话,要多难听有难听。 当初孔宁儿的头上也是别着这么一支带穗子的簪花,四处为她方嫣红拉拢人心。而最后结果怎么样?我猜,方嫣红但凡在太子面前说上一句,饶过孔宁儿的话,也不至落得被杖毙的下场。” “此婉主可是与孔宁儿不同,狡猾奸诈。虽然,此时我们看不到将来,但我认为,终有一日,两人大打出手,方嫣红未必是温婉的对手,何况温婉还有个贵妃姨母在。”灰兰道。 “哦,你不说我到是忘记了,她那个贵妃姨母,我说过,我不喜欢那个女人。”玳瑁咕哝道。 “喜欢不喜欢都得面对,而且,必须得跟她处好关系。 你也知道,太子妃可没有现在这么清闲,每日里是要协助皇后掌管与打理后宫之事。 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就凭那日里圣上才到书阁当中饮一碗茶之工,贵妃就派人前来寻圣上快些回去,感觉贵妃肯定不简单,或是能把皇后架空,独揽大权。”灰兰压低声音道。 “你的感觉不无道理,但我祈祷可千万别是这般的境地。”玳瑁道,“温婉本就诡计多端,奸诈无比,背后在有着这大权在握的姨母撑腰,还有她不敢做的事情吗?她出手就是人命,想想都渗得慌!” “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温婉或是知道凭借着她的家境有可能当不上太子妃娘娘。 然后,她去拉拢方嫣红,上面又有着她的贵妃姨母给撑腰。 然后,联合起来打压太子妃娘娘,形同架空皇后一般的架空太子妃娘娘,以筹谋下一步的阴谋诡计。”灰兰停下手中的活计,边思索边说道。 “哎呀,小点声音,莫让二小姐听见了。”玳瑁道,“你的思虑不是没有可能,我们缺少人手,无论怎么样,一定要在册封太子妃之时,将珍珠放出来。” “这是当然。”灰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还将珍珠关起来给忘在里面了呢?还是珍珠故意就不走?” “自小到大你还不了解珍珠姑娘吗?她离开二小姐一天,都放心不下,是自己不走呗。”玳瑁道。 沉默了一会儿,室内无声。 灰兰转头看了一眼,见沈梅棠正思想集中的细细读着那些干巴巴的书本,接着转回头来说道:“你说,今晚上,方嫣红就那么的一说,太子就跟着去她那儿用晚膳了,就不看看棠主娘娘的脸色好看不好看吗?” “太子博爱,非是专情之人。”玳瑁道,“纵算是遇到二小姐这般倾城绝色之人,从博爱转向专情,也需要很长的时间,非是几日、个把月能完成。” “正如你所言,博爱之人,爱之广泛。而这种博爱只对他自己成立,对方却想独占其身,因嫉妒而起争端。”灰兰小声道。 “你说,圣上是不是最了解太子的人,知道太子博爱,后宫必会因争风吃醋而起争端,所以将那把‘追霞’赐予二小姐,意在震慑后宫佳丽,免起争端。”玳瑁思索道。 “暂不说‘追霞’与后宫佳丽,我却觉得太子对二小姐的殷勤恰在圣上将‘追霞’赐予二小姐之后,太子的眼目自是不少,看来这一把‘追霞’的分量不轻。”灰兰道。 “你若不说,我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可不是。” 玳瑁回忆道:“却是在那日里二小姐雨中舞剑罢,理当园中遇太子与媚乞在玩着捉迷藏,而后,太子就追到了海棠阁。难道,这些看似偶然间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偶然?” 第二四八章 转个圈儿 从昨夜里就开始飘落的漫漫大雪,直到下午之时,依然没有一丝停下来之意,似鹅毛般扑簌簌而落,仿若一块洁白的地毯,无有穷尽,直铺到遥远的天边。 沈梅棠倚在榻上,腿上已然是摊开着一本书,思想却沉静不下来,闭上眼睛,倾听雪落的声音。 她想着,这样落雪的时候的景致形同童话,出去走一小段,沿着水岸的亭台楼阁转个圈儿,然后,看看身上披着雪衣的密林跟那当中的鸟儿在雪地当中寻着食儿。 随即起了身,整理好衣裳,正在弄着炭火盆的灰兰上前道:“外面的雪很大,二小姐。” “出去转一圈儿,就回来。”沈梅棠肯定道。 “稍等下,我取件厚实点的大氅披着。”灰兰知道劝不住,转身取大氅道。 玳瑁将热手宝塞到沈梅棠的手中后,先行跑到外面看看雪下得有多厚?锦青姑姑撂下手中事上前道:“这么大的雪天还出去,要多加小心,早些回来。” 言罢,又紧跟着嘱咐了灰兰几句,也没见她戴着鲜艳的玛瑙镯子,似乎是昨晚上温婉跟方嫣红的话,让她有些个不自在。 出得门来,简直吓一跳,空中飘洒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雪花下得虽不密集,片片的雪花却很大,地面上银白一片,仿佛置身另外的一个世界。 玳瑁跑在前边,雪地上淌出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厚厚的雪直没脚裸处,踩上去轻飘飘的。 “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快看那园中低矮的树丛还有那些娇艳过的小花,突然全都不见了。除了两眼白茫茫,全都没有了参照物,不知身在何处?”玳瑁就像一个五、七岁的孩童般,在前面一边淌着雪,一边欢快的喊着。 “瞧,把她高兴的,就像笼中放飞的鸟儿,扑入天空的怀抱,自由翱翔!咯咯......”沈梅棠也笑道。 “二小姐,我们先到园中去看那些鸟儿,这样的雪天里,要到雪下去寻食,可是不容易了。”灰兰道,“我猜,若是珍珠姑娘在跟前,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她保准会把覆盖在地面上的雪全都弄开,让鸟食露出来。” “这三个月里劳苦给珍珠的磨砺,或是让她变了,变得不在只会出蛮力的去弄雪下面的鸟食,而是在雪前就备着鸟食,直接洒落在一块清理好的地面上。”沈梅棠看着不远处掩映在雪中的树林道。 灰兰输出一口长气道:“好想珍珠姑娘啊。” 玳瑁一直在前面淌着雪,此时已经离得树林不远。 一条小路由窄渐渐变宽,向树林中开阔延伸而去。厚厚的雪将四处装点洁白,精美,一无瑕疵。 越是往前走,越是见地面上的脚印杂乱,虽然脚印又被白雪覆盖,变得稍有些模糊。 隐约间闻得阵阵鸟鸣之声,没有阳光明媚时的高亢嘹亮,稍觉低沉与参差不齐,似乎就是紧贴着地面低飞或者说成是快跑的那种。 “前面有人啊?快看。”玳瑁停下来道,“那些人是谁啊?” 眼见着不远处,十几个人身上都披着黑色的大氅,为了挡雪将帽沿拉得很低,遮挡住大半张的脸,有几个人站着,另外几个人躬身在清理着地面上的雪。 大约清理出不太大的一块地方,便有站着的人过去洒在地面上些黄澄澄的米谷,然后,就有鸟儿飞扑过去吃食。一块块的地方并没有规则,远远看去就像花猫在地面上随意踩出的梅花图。 “一定是宫人们,在清雪喂养鸟儿。没有下雪时,那些米谷就直接洒在地面上,下了雪,可是费力了。”灰兰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是啊,二小姐,你看,那些鸟儿身上的羽毛沾上了雪,就好像翅膀突然间生锈了一般,发动不了轮轴,扑拉拉的满地跑,变得跟母鸡一般,真是好笑极了!咯咯咯......”玳瑁指着前边一只半没在雪中,跳跃着往前奔去的大鸟笑道。 说着话,见那只褐色羽毛的大鸟好像浑身上下沾满了雪,如球一般,栽到在矮树丛的夹缝当中扑棱着翅膀,半天也飞不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前面雪地上的食,不停地叫着。 “让我去助它一把,瞧我的。”玳瑁说着话,迈开大步子,三步并成两步,脚下有些蹒跚着向前。 沈梅棠与灰兰两人对视而笑,赶向前,不一时,见玳瑁两只抱着那只大鸟,羽毛上粘着雪球,自是大鸟的体温令雪融化,湿漉漉的又粘上雪,结成了雪球,致使它飞不动了。 “看来,你可得挺一挺了,我得费力的为你摘雪球,还得尽量的不扯掉你这灰褐色美丽的羽毛。” 灰兰以手指弹了一下大鸟的脑袋说道:“你可得感谢我家二小姐呀,若不是她说出来转一圈,谁会看到你这般样子,栽倒在树缝的架空当中。没关系,你用不着开口,你充满谢意的眼神儿,我看到了。” 沈梅棠也伸出手,轻轻摘下着大鸟羽毛上的雪团,那些雪团冻得结实,牢牢的粘在羽毛之上,沈梅棠几乎是以手将几个雪团攥得融化。而那只大鸟,并不怕人,喉咙里发出仰低低的咕噜声,不停地转动着脑袋来来回回的看着几人。 冷冷冰冰的雪团全都被摘掉,三个人的双手都有些冰得发红,脸上却带着微笑,奔着前面那一块清理出来的空地而来。 当玳瑁小心翼翼的把大鸟放在空地上,眼前黄澄澄的米谷,顿时让大鸟忘记了一切,以尖利的喙快速的啄着,形若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般,机械得没完没了。 “咯咯咯,咯咯......”三人对笑着,爽朗的笑声飘荡在林间。 忽见大鸟吃得差不多,扑棱开翅膀低飞着到另一块空地上,伴随着它的落地,半空中洒下一把黄澄澄的米谷。 见一衣着黑色大氅的人将帽沿向上轻轻抬起,微笑看着沈梅棠三人,并伸出手去,又洒落一把米谷,大鸟儿‘邦邦邦’啄谷吃食之声清晰可闻。 第二四九章 走一段儿 刘公公微笑看着三人,脸相十分的和善。 沈梅棠抬头向他微笑,灰兰快步上前礼道:“刘公公,你可好?原来一直是你在此处抛洒米谷,喂食这些鸟儿!” 刘公公一边又往另一处抛洒着米谷,一边说道:“呵呵,好,不过喂食这群鸟儿的人不是我,是圣上。今年的雪大,冬初就接连着下开了。棠主这两日还好吗?” “好,谢过刘公公的关心。”沈梅棠道,“是啊,开冬就是接连着两场的大雪,料雪停后,就有阳光明媚的好天。看见您,真的非常高兴。” “高兴,看见棠主高兴。”刘公公微笑道。 说着话,见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人。 瘦高的身形披着黑色的大氅,帽沿半遮挡住面部,高贵、安详的神态,一边走着一边抬手将挡脸的帽沿向上抬起,露出脸庞跟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目光若星空般深邃悠远。 蓦地,沈梅棠眼前出现了六一大师兄,款款向她走来,她只觉鼻子一酸,眼中蒙雾,眼前的人模糊起来。 “棠主,还不见过圣上?”刘公公走到近前轻唤了一声。 “啊,”回过神儿来的沈梅棠应声,跪地施大礼,口呼见过圣上,瞪大了眼睛,将眼中的泪忍了回去。 “免礼,平身。”圣上道。 ‘呼啦啦’一大群吃着食的鸟儿从一处飞起,落在树枝上,不停地鸣叫着,紧跟着就又从树枝上落在另一处的地面上吃着食,那振翅而飞的突突声,清晰可闻。 “圣上,鸟儿喂得差不多了,也不可令这些鸟儿吃得过饱。到那边去走一段儿,书阁当中早已经备好了茶,恰好棠主也来此处。”刘公公道。 边说着话,边往书阁方向走去,沈梅棠陪在圣上的旁边。 穿过树林,眼见豁然开朗,楼台楼阁汉白玉的栏杆,此刻与雪花一色,若不是脑海中有印象,几乎是看不出。 一齐登上一处台阶,步伐出奇的一致,而这种出奇的一致,又不免让她想起六一大师兄,同登上山前的石阶,欣赏山谷中落地的花瓣若雪,有风顺着山谷吹来,千峰竟雪。 一阵痛在心底翻腾,同时喉咙有些干咳,她干咳了一声:“咳咳......” “冷了吗?”圣上转过头来看着沈梅棠,脸上带着微笑,目光很慈爱,“快走几步,书阁当中有热茶。” “不防事,嗓子稍有些干燥,圣上赏雪便是。”沈格棠看着前面半隐半现的亭台楼阁道,“像春天,落雪若飞花。” “正是,春天的飞花因这冬日的落雪滋润才更灿烂。”圣上道。 “落雪为飞花积蓄了力量。”沈梅棠道。 “沈梅棠,梅先天下春,疏影横斜的风韵,清雅宜人的幽香;海棠幽姿淑态,如花如叶,共占春风。真是一个芬芳馥郁的好名字。”圣上道,“人亦是如其名,自小便名动京城。” “圣上过奖,沈梅棠不敢当。”沈梅棠忙躬身道。 “莫过谦。”圣上道。 忽见一着红袍的女子沿着一处楼台向前跑去,边跑边笑着,身后一人向前追着,几个小太监跟几个佳丽还有宫女随在身后,嬉笑着,似乎也是出来玩雪。 楼台并不长,与此处相隔五、七丈之宽,形若隔着一条不是很宽的河一般。天空中虽飘落着雪,却也很容易的分辨出太子跟方嫣红微胖的身形。 楼台之上自是有雪,忽见跑在前面的方嫣红脚下一滑,倒在了地面上。 而紧跟其后的太子来不急收脚步,一下子也跌倒下去,后面的小太监人等急忙上前的去扶,好像没什么事儿,传来一阵笑声。 不一时,又都站在楼台的边沿上弯腰向水面上望去,似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水面离得亭台处约有数丈高,下面的积雪很厚,恰在水深处,似是恐这冰面冻得不牢固,商量一会儿没见有人下去取。 忽见太子弯腰背着方嫣红,方嫣红将一只脚翘起老高的伏在太子的背上,原来是她的一只鞋子在滑到之时落到了下面去。 就在太子转身之时,看见了对面之人,沈梅棠将头转向一边去,想即刻走掉。 接连发生的事情,令她对太子感到莫大的失望。 或者说,失望也不准确,她对太子从来也没有给予过期望。而越是这种接连的失望,就越是激起她对六一大师兄深深的思念。 余光中瞥见太子放下了方嫣红,快速的向这边跑过来,圣上的脸上毫无表情。 “圣上,走了一段儿了,下雪时,虽不觉冷,但这雪可也是冰冰凉凉着呢,回书阁当中去饮杯热茶暖暖身子。”刘公公微笑着道。 沈梅棠随着圣上转身向书阁走去,路上无话,闻听雪花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吱的响声。 有一种感觉,来自六一大师兄,跟圣上的身影交叠重合,沈梅棠莫名的能猜透圣上的心。 虽然,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目光注视着远处一言不发, 但是,她却能感觉到他心中的不平静,而那种不平静,就宛若她初次见到太子之时,莫名其妙的一种排斥,根本就说不出来原因。 她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看见太子在后追来,想必已经追上,在后尾随着的窘迫之相。或许,这一幕落雪中的场景,多年以后,当她闭上眼睛,回忆起来时,画面依然是栩栩如生。 ‘理当书阁’几扇精致的雕花木门与皑皑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比,门前规规整整的站着几个小太监跟侍卫。 入得室内,早有在此侯驾的宫人侍者备好香茶,圣上赐座后,沈梅棠落座。 太子也是紧跟着身后而入,站在厅堂内拱手施大礼,口呼见过皇父。 “太子有多久没到书阁来了?”圣上呷了一口茶问道,又示意沈梅棠饮茶。 “呃......” 太子有些尴尬的抓了一下头,支支吾吾着。至少,沈梅棠入宫三月来,不曾闻得太子到此处,哪怕一游呢,也全都没有。 “棠主,圣上喜听琴声,恰好新拿过来一张琴,且抚一曲。”刘公公微笑道,“太子,请用茶,与你皇父聊聊。” 少刻,琴声起,若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第二五零章 惊风雨鸿 沈梅棠落座琴前,弦动音出,悠扬婉转的琴音,惊风雨鸿。 伴随着室外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一片两片、五片、七、八片的落,仿若身处虚空,没有一丝的风,没有俗世的喧嚣,没有红尘的侵染,悠悠岁月长河,百年不过捻指一瞬间。 又仿若迎着皑皑白雪走入一处梅园,梅树劲秀挺拔,朵朵粉梅轻柔绽开枝头,浓而不艳,冷而不淡,香气飘逸,清雅宜人。冰中育蕾,雪里开花,不畏风霜凛冽,迎风破雪而开,这种独步早春、宁寒不惧的品格怎能不让人受到鼓舞。 琴音流畅悠扬,琴境逸韵缥缈,引人入画的高度难以企极,与雪花与梅香共飘荡,惊风雨鸿,思逐彩云,听得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 下得楼来,刘公公微笑看着沈梅棠,脸相是那么的和善可亲。 不知何时,圣上走了,太子独坐桌前,一手捻动着茶碗,一手快速的翻阅着一本书。 忽抬头看见沈梅棠走下楼来,方知琴音已停,颈自的站起身来,目光中带着一种似是被圣上训斥的不自在感。 “棠主,歇会儿,请喝碗茶吧!”刘公公微笑道。 “不了,时候不早,我陪你回去用膳。”太子说着往门外撇了撇头。 刘公公微笑着不在说话,转身走向门口前,亲自给打开房门,躬身礼着。 “上一次我来此处,顺着二楼的窗子看见满池的荷花,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荷花海。”太子边走边转身说道,“荷花开了的时候,你来此处弹琴可闻见顺窗而入的清香,对雪而弹,闻不见什么味道,就没有什么意思吧?” 他说话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光中那一丝丝被训斥的不自在感依然存在,而说话的样子也异常的特别,好像话里还有着什么话。 沈梅棠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回转过来的脸,伸出手,数片雪花平落其上,瞬间融化成珠,冰冰凉凉,晶莹透明。 ‘啪’ 忽然见太子伸出手打在她的手掌之上,她没有料到,吓了一跳,瞪眼睛看着他。忽又见他笑了起来来,弯腰一使劲将她背了起来往前走去。 紧随身后的灰兰跟玳瑁也是直发愣,几个小太监窃窃私语,抓耳挠腮的不知道太子今儿是怎么了,背起美人来上瘾吗?! 正往前走着,也是在那一处亭台边,清楚的看见方嫣红站在对面不远处,还有几个佳丽跟侍者宫人跟着,好像是在往出勾那一只落下去的鞋子。 踩在皑皑白雪上传出来的咯吱吱之声传出很远,两伙人自是相互的看见。 这一边,太子背着沈梅棠不放下,边走边发出爽朗的笑着,就像娶亲的新郎背着新娘兴冲冲而回;那一边,方嫣红目瞪口呆的看着,脸上的表情虽看不清,但可想而知。 见一个宫人向这边跑过来,不一时,至近前跪地道:“见过太子殿下,红主一直在这里往上勾鞋,等着殿下,请殿下过去一趟。” “我过去一趟,鞋子就能勾上来了吗?还是想让我亲自给她勾鞋?她的鞋子昂贵到需要我亲自出手的地步?”太子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一眼方嫣红所站的方向。 除了不动声色,太子背上的沈梅棠也做不了什么,她瞥见方嫣红站在雪中冻得发紫的脸颊,跟那微微颤抖着的身子,还有围在她身旁的几个佳丽窃窃私语着。 这一次,太子背着方嫣红之时,她跟圣上站在一处,太子丢下方嫣红慌慌的追来; 一个转眼,太子又背着她从方嫣红身旁而过,看都没看方嫣红一眼,直接忽略,明显看得出方嫣红站在原地一直等着他。 伏在太子的背上,她没有感觉到这是一种奢侈的幸福,反而阵阵的寒冷令她的脊背发凉。 或是因为雪下了一小天,气温骤然而降,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在脸颊之上,到处都是冰凉的一片。 晚膳罢,红彤彤的炭火盆摆在地中央,室内暖呼呼的,而沈梅棠却手脚冰凉的不安。 她的身体不是感觉到冷而手脚冰凉,而是看着不打算走,今夜就要宿在此处的太子而紧张跟不安。 入宫前,教习礼仪的姑姑早早都教习过这些事,如何服侍太子。可是她,心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理由的抵触。 夜色渐深,锦青姑姑微笑着召唤一直陪着棠主娘娘而睡的玳瑁搬到外室而住,玳瑁也不知道应当高兴还是别的什么,小心翼翼的伺候完棠主娘娘洗漱罢,悻悻的搬到外室。 梳妆镜前,太子走上前动手打开了她梳起着的发髻,将手抚在她一头光洁的秀发上,目光痴痴的看着镜中的她,大饱着眼福,慢慢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值得骄傲的神情...... 闪动着的烛光,映红了两人的脸,还有室内的帷幕以及其它。 忽闻得窗外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特别是在安静的夜里,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吱的响声传出很远。不一时,传来敲门声,一个不太监门外道:“殿下,有急事。” 一时间,室内雅雀无声。 “殿下,有急事。”小太监的声音再次传来。 眼见着太子脸上的悦色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乌云翻滚,阴沉得似乎马上就能下出雨来,起身至门口处问道:“什么事?快说!” “呃,”小太监愣了一秒,显然是觉出太子的腔调好像不太对。 “回禀殿下,红主急病,医官已经前往,红主病急要见殿下。”小太监道。 “急病,她什么病?”太子竖眉瞪眼问道。 “殿下,红主确是急病,此刻正发着高烧,口中喊着要见殿下。”小太监道。 太子没有说话,脸上却出现一种嘲弄的表情跟鄙视,却又无可奈何,紧盯着小太监的脸,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等着!” “我过去看看,”太子边穿衣边说道,“稍刻,就回来。” “急病必是来得又急又重,我本当陪着太子过去看看红主,但今儿雪天虽没有觉得冷却也是凉着了,头有些晕晕的,这便歇了。”沈梅棠边为太子整衣边说道。 太子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低头将手抚在沈梅棠的脸颊上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早些歇息便无事了。”沈梅棠道。 “那你歇息吧。”太子说着话向室外走去,边走边问着小太监什么,两个守在门口处的小宫女,轻轻带上了门。 玳瑁自动的又搬进室内来,不一时,灰兰弄了一碗热乎乎的姜糖饮端了进来,自是闻得沈梅棠说头有些晕之事,知道她或是真的着了凉。 喝了一口,又急着漱口罢,沈梅棠命灰兰将蜡烛熄灭。 外面的雪将室内映照得通亮,宛若月光一般。 灰兰跟玳瑁谁也没有追问为何急着要熄灯。都明白,二小姐不喜闫理当,虽贵为太子,却也不过是平庸、无有半分才华又极其不专情的男人。 一阵窸窸窣窣躺下的声音过后,便是沉默。 灰兰跟玳瑁即便是看出来些个什么,也只能装作不知,这样的话不能往外说,说出来也没有必要,只能更令二小姐更加心烦。 这样的夜晚,安静,安静得可听见雪花簌簌而落的声音。 “红主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玳瑁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瞪视着天棚,困倦却毫无睡意的问道。 “谁知道?”一旁边的灰兰道,“前一次,不也是突闻红主病了,之后又变成娇主病了,在之后就演义成了杖毙孔宁儿之事。” “这次,也是婉主在后耍阴谋诡计?”玳瑁疑惑道。 “谁知道?”灰兰道,“反正她手段卑劣,脸皮极厚,让人察觉不出一丝羞愧的颜色。” “此次,方嫣红发高烧,或是真的病了,定是在楼台处等太子而被冻着了。”沈梅棠道。 说来方嫣红突来之病,令太子匆匆前往,结束了这个令她紧张不安的夜晚,而原因却不在她。 ‘呼’的一声,玳瑁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躺着说不痛快一般道:“楼台上,隔着老远就能看着方嫣红的脸不是个好色儿,就行太子背着你,不行背别人吗? 还好意思派个人过来说一直在此处等着太子,令太子过去一趟。太子怼得好,你的鞋就那么昂贵吗?还没有昂贵到太子亲自给你往上勾的地步!” “你怎么也实在起来了?”灰兰翻了个身道,“她那是勾鞋子呢吗?分明是勾人呢!只不过是二流的角色二流的手段而已。” “自始至终,也没有把她当成过一流的角色,更是使不出能拿到台面上来说说的手段。”玳瑁道。 “如此强行争宠的胡来,你瞧着吧,温婉早晚得收拾她,必用狠招,而且一招非要她半条命不可。”灰兰道,“册封太子妃过后,我到是希望她强烈的争宠。” “咳,都少说两句,早点歇息着。”沈梅棠轻咳一声,说道。 话音刚落,听见室外有脚步声,紧跟着太子的声音问道:“棠主娘娘歇了?” 守在门口处的两个小宫女道:“歇了。” 稍刻,太子至内室处敲了两下门问道:“可歇了吗?” 玳瑁急忙的爬起来,打开门施大礼道:“棠主娘娘今儿有些着凉了,说头有些晕,睡着了。太子若是有急事,我这就召唤棠主娘娘起来。” “不用了,好生的伺候着,明早我就过来。”太子说完又朝室内瞧了一眼,转身向外而去。 听着太子走出去的脚步声,沈梅棠稍稍的放松下来,以手拉起棉被盖住身体,默默的看着回来给她掖着被角的玳瑁勉强的一笑。 在没有正式被册封为太子妃之前,她一分钟也不愿意跟他同床共枕。 或许,没有什么原因,与生俱来的排斥感,令她在思想上将他驱逐。 一整夜的失眠,令她捻动着衣襟中的那三棵玉石子,脑海中翻腾着春霞能与六一大师兄之间产生的关联。直到天色渐渐的亮起,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雪停了,水洗般的天空瓦蓝,从遥远大海棉床上升起的金灿灿阳光格外刺眼。 这两日里,没见锦青姑姑戴着那颜色异常鲜艳的玛瑙镯子,似是那日里红主跟婉主的话,伤了她的自尊。 用早膳时,锦青姑姑笑着说道:“闻得宫里各处张灯结彩,一周之后,喜逢贵妃娘娘生辰,宫中要庆贺。册封太子妃一事,也定在当日。” “呀!太好了,宫中双喜临门。”玳瑁喜道,“姑姑,册封仪式是不是很隆重啊?” “是的。非常的隆重。”锦青姑姑道,“不过,不用有什么紧张,一切都有安排,会安排得有条不紊,等着就行了。” “可是热闹了,最喜热闹了。”玳瑁喜道,“这一场盛大的册封礼,一定是终生难忘。” “还有贵妃的寿诞大庆。”锦青姑姑纠正道,“再有就是,女人们都喜欢热闹,可不是只你一人。” 正说着话,忽见门口的小宫女道:“回棠主娘娘,娇主前来探望娘娘,正在外面候着呢。” “快,请进来。”沈梅棠急忙道。 闻得室外脚步声,沈梅棠向门口处迎去,不一时,见沈梅娇在前,沈梅霞随后,还有李嫆跟翠儿与金枝走了进来。 “姐姐,梅霞......”沈梅棠激动道。 “妹妹,二姐姐。”沈梅娇,沈梅霞上前礼道。 稍寒暄,入得室内,灰兰跟玳瑁欢喜异常地端茶摆点,姐妹相聚,喜笑欢颜。 沈梅娇将闻得宫中贵妃庆生辰,册封太子妃之事说出,也是提前恭贺妹妹,说着话脸上难掩一丝伤感。不论怎么说,自媚乞小产之后,太子的赏赐在也没有,被冷落的滋味儿实在是不好受。 沈梅棠安慰姐姐一番,看着眼前的众人,唯缺珍珠一人,稍刻,几人商议珍珠之事。 正说着话,忽闻得院落中脚步声,锦青姑姑引领着宫人侍者十几人入得室内,前来为棠主娘娘量体定衣,沈梅娇等人大喜,禁不住掉下了眼泪! 第二五一章 美得异乎寻常 室内几人正说着话,锦青姑姑引领着宫人侍者十几人入得室内,前来为棠主娘娘量体定衣,沈梅娇等人大喜,激动异常。 稍刻,见姑姑与宫人等量尺罢,与棠主娘娘礼过躬身欲退之时,沈梅娇、沈梅霞等人上前与姑姑问道,我等可有量身定做衣裳啊? 一位姑姑欲其等且回住处等候,自会有宫人前去量制。沈梅娇、沈梅霞等人喜出望外,随着姑姑的身后,出得门来,自行回去等候。 灰兰跟玳瑁是喜滋滋地忙碌着,门口处站立着的四个小宫女也是七嘴八舌地小声音议论开了:太子妃衣裳的颜色,面料的讲究以及金银线用量的多少才合适。册立太子妃在哪一天,将会有多么的庄重跟热闹,皇族人等皆得全到等等。 正说着话,忽又见一行尚衣监的宫人入得门来,送来衣、绸、缎、巾、裘皮、饰品等物,为首的副总管太监,面上堆满了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上前恭喜贺喜棠主娘娘。 虽然,匆忙间没有什么准备,但是,棠主娘娘出手大方,皆有赏赐。副总管太监与宫人等笑着而来,高高兴兴而归。 太子乐得哈哈大笑,满面红光的从外面而来,看得出,他是由心而外的高兴。 二话不说,当着众人的面儿,太子突然抱起棠主娘娘在地当间转着大圈,任凭棠主娘娘红着脸喊着:快放我下来,放下来!他就是哈哈的大笑,就是不放下! 众人等自是看出太子由心而外的喜悦,对他有些唐突的举动有些个吃惊,面面相觑的看着,或多或少的又憋不住的想笑! “我的妃,我的妻。”太子认真道,“我要亲自张罗去,让万民都知道沈梅棠是我的妻。” “哦,这件事情不劳太子殿下劳心,由专门办此事的总管负责。”锦青姑姑插言道。 很显然,手中忙碌着事务从外而入,锦青姑姑只听到了半截话:“太子殿下完全不必劳神。” ‘噗嗤’室内人都笑了起来,锦青姑姑好像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忙又激灵的改口道:“当然,太子殿下若亲自张罗此事,那是再好不过了。” “呵呵....”太子一笑,转身拉着棠主娘娘的手,坐在桌前,笑道:“我都不敢相像,当你穿上华服,打扮起来,那是会有多么的优美动人!” “太子过奖了。”棠主娘娘道。她微微红了脸。 灰兰喜滋滋地端上香茶,太子饮了一碗道:“好茶,饮一碗顿觉神清气爽。” “咯咯咯......”众人皆笑,喜庆欢颜。 少刻,太子又饮了一碗茶,以手帕擦了擦洒落在手指的茶水,对棠主娘娘道:“宫里可有了忙的,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去各处看看,稍晚些就回来陪你用晚膳。” 话不待说完,太子起身而出,众人恭送。 午时,阳光明媚,沈梅棠走出室外。 随处可见宫人侍者们忙碌着的身影,各处皆张灯结彩装扮一新,喜气洋洋。 正站在一处小园前,看着宫人们将五颜六色有花球装点在树枝上,可爱又好看,忽见温婉从一处走来,灰兰玳瑁的心一沉。 一块云将阳光遮挡,有风把刚刚挂在树枝上的花团吹落,恰刮至温婉的脚下。 她好像是来不及收住脚步,一脚踩在花团之上,急忙又拾起了花团,用力的想恢复原状......,动作有些夸张,不一时,一个宫人跑过去,接过来花团,低着头慢慢的走回。 “看见了棠主娘娘,急着走过来,那花团自行跑到脚下碍事,无意间碰到脚尖上,软得竟然无法恢复原形,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呵呵!”温婉说道。 灰兰跟玳瑁心里燃烧着怒火,瞪眼睛看着温婉,明显的就是故意,当谁看不出来吗? “哦,婉主,也是出来转转。”沈梅棠道,“粗略的估计,一个花团至少要用几十朵、百朵的花制作而成,费力程度不次于婉主绣花。” “早起有宫人前来量衣,听闻第一个到的是棠主娘娘这里,恭喜贺喜棠主娘娘。”温婉打岔道。 “同喜。”沈梅棠道。 仰头看着天空,那一片大块的灰云将阳光遮挡,感觉有些个凉,遂接着说道:“昨个儿落雪时出来转,着凉了,头有些晕晕的。这会儿,不易在外面停留时间过长,这就回去了。” 温婉自是觉出棠主娘娘不想搭理她,躬身礼了一下看着棠主娘娘的身影走向别处。近来无论她到何处,众多的人等全都躲着她,就跟见了瘟神一般无二,让她尴尬不已。 身后寥寥跟着的几个佳丽屈指可数,在也不是初入宫中之时,前呼后拥之景,这让她感觉到了被孤立,心里也不得劲儿。站在原地思量了一会儿,调头奔着方嫣红住处而去。 ...... 喜滋滋忙碌着的日子过得飞快,用过晚膳罢,锦青姑姑跟灰兰还有玳瑁说着明日里册立太子妃需要注意的细节之事,还有一件重事就是贵妃的生辰,二件大事放在一起,半点儿也马虎不得。 接连有宫中人等与佳丽前来棠主娘娘这里恭贺,不言而喻,从定制衣裳的等级上就能看出谁为太子妃。 海棠阁从秋日棠主娘娘入住之时的门可罗雀,至初冬的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送走一波又一波的人等,灰兰跟玳瑁的笑僵在脸上,高兴就得笑。 这会儿,灰兰跟玳瑁为棠主娘娘试着新衣华服。 虽然累了一天,腰都直不起来,但看着身着华服,光艳晃人的太子妃娘娘,两人是非常的得意,得意得脸都红了,心里是甜滋滋的。 想着万人瞩目,太子妃娘娘倾世的容颜,册立罢,太子妃娘娘将是准皇后,这皇城的女主人,灰兰跟玳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是乐不可支。 “真太好看了,二小姐,”玳瑁发着愣的看着沈梅棠,嘴里说着,眼睛中因激动而闪烁着泪花,“二小姐倾世的容颜在加上这套华服,真是美得不可方物,美绝了,不知道,会看傻多少人啊?” “莫胡言,玳瑁,”沈梅棠对着镜子道,“快帮我看看,腰间的束带可系得好?还有衣后领处可弄好了,莫露出里边的衣裳过多。” “二小姐窈窕,腰又细,束带系得好看,衣后领也没有露出来。”玳瑁仔细看着道。 “怎么样?看上去还可以吗?”沈梅棠对镜打量着自己问道。 “太好看了,二小姐。”玳瑁接二连三、嘴不停地夸赞道。好像除了夸赞,已经不会说其它的话了。 “怎么还不改口叫太子妃娘娘?”灰兰一边忙碌着一边说道。 “急什么啊?”玳瑁道,“从明个儿起,就不能随便的称呼二小姐了,只剩下太子妃娘娘。” “谁说的,还有呢?”灰兰道,“将来有一天,不就要改口称呼皇后娘娘!” “是,说得对。”玳瑁急忙道,“太子妃娘娘,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言罢,两人咯咯咯的对笑着。不一时,锦青姑姑入得室内,要棠主娘娘早些歇息着,明个儿得早起。 这一夜里谁都没有睡多少觉,思着明日里诸多的事情。 灰兰跟玳瑁更是兴奋得一夜没合眼,两人说着不知道明日里有女官携礼到沈府上去,老太太、老爷、夫人等等,得高兴成什么样啊! 想着从前家中众多的亲人热闹的相聚场景,这一时,更是热闹得了不得了,沈府又得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谁不想到皇亲国戚家门口粘喜气,高兴高兴。 说着话,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天就天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觉得困倦跟累,起来就开始忙碌。 朝霞仙子飞过高山、飞过海洋,飞到东面的天空舞动着衣袂,翩翩起舞,迎接崭新的一天,不一时,金灿灿的朝阳升起。 沈梅棠梳妆罢,淡粉薄施,眉若青黛,花生丹脸,水剪双眸,本就倾城绝色,稍加打扮便光**人。 身着华服,艳丽的色彩更加将她颀长,亭亭玉立的身材突显。 已经没有语言形容她的美,总之,光艳晃人的美令人眼花缭乱,美得是那样的不可抗拒,美得是那样的异乎寻常! 稍刻,一行人簇拥着来到一座大殿。 不愧是举行盛典的理想场所,大殿当中的各处装点得极其的气派。随处可见的花团五彩缤纷,绚丽夺目。 众多的佳丽皆来到此处,由宫人引领,按照秩序站立大殿之中,原本留用的三百人,除了因媚乞小产而轰出的那十几人之外,皆来此处。 团团的花簇释放着清香,将大殿内严峻、沉寂的气氛慢慢缓解。 窃窃私语之声传来,众佳丽们议论比对着棠主娘娘、还有红主,婉主、娇主、媚乞等人的华服等等。 见方嫣红半低着头,不往棠主娘娘这边看一眼,从华服的等级来看,与棠主娘娘没得比,她与温婉的华服皆一样,只是颜色略有差异。 稍刻,众人皆跪,宣皇帝诏书。 册立沈梅棠为皇太子妃,与太子同住延庆宫。 良娣二位,方嫣红,温婉。 良媛四位,承徽六位,昭训十六位,奉仪二十四位。其余人等,留用宫中。 皇太子妃受册,节册迎置于案上。 太子妃跪拜取册,有女官跪受捧立。礼毕,太子妃至送殿外,人等前去复命。 接下来,太子妃与太子至奉先殿行谒告礼。 随后至大殿,皇帝、皇后升座,谢恩,行了八拜礼。各宫皇妃前,行四拜礼。 之后,回到太子宫,升座,礼毕,皇子,公主,郡主一一上前恭贺。 这一边,内务总管早已经提前就选取好了年命相合,生辰又无有忌讳的总管内务府大臣妻一人,率领着另八人,又有着随侍跟女官,携礼到太子妃家中去恭贺。 沈府门前,被围得是水泄不通,整个一条胡同都站满了人。有官差奉命负责清理自宫门到太子妃家的道路,人群自行闪躲出一条道路。 消息传到沈府,老太太,沈长清、沈夫人与沈长河等人,是喜极而泣。 闻得沈梅棠册立太子妃,沈梅娇封昭训,沈梅霞封奉仪,沈府人等怎么能不高兴。 高兴之余,沈云灵与肖中的心中却空落落的,一直没有听到珍珠的消息,眼见着众人皆大喜,也就没有问。 齐安平掩面而泣,四姐姐一旁边劝慰着他,自己一面哭着一面帮他擦着眼泪。 沈梅棠入宫之时,也就是齐安平大婚之日,他为了多送二妹妹一程,遇见那胡大恶人险些被打死。 沈府中人将他救回来之时已经奄奄一息,养了一个多月,方缓过来,皆是四姐姐精细的伺候着。 沈府中的客人众多,天大的喜事怎么能不高兴啊,管家任伯忙得不可开交,沈长清哥四人,前厅处迎接着众多的客人,远道近道皆有,这样的好消息,瞬间人人皆知。 这其中最高兴的人当属沈志烨,见他笑得几乎是看不见眼睛了,两个肿眼泡鼓得跟两个小型的肉灯笼似的挂在眼睛之上,扯着沈夫人的胳膊,两眼直冒光地问道: “娘,二姐姐跟大姐姐,还有梅霞姐姐全都受到了封赏,三位姐姐是不是也会赏赐我啊?特别是二姐姐跟大姐姐,我可是她们的亲弟弟啊!娘说过,姐姐是不会不管亲弟弟的。” 且说自打沈梅棠与沈梅娇入得宫中,这沈家当中沈夫人跟前可就剩得沈志烨一个儿,原本就重男轻女的沈夫人就将这个宝贝儿子贯得上了天,可是了不了得,贯得是没边没沿,说一不二。 齐安平养病这段时间跟四姐姐住在沈府,原本沈长清就说过外甥与儿没有什么区别,在沈府当中收拾出一处宅子让他们夫妻住着。 别看沈志烨年岁不大,事可是不少,动不动的往外撵。 这沈府当中一草一木全都是他的,给他往里送行,多少都不嫌多,可要是想分他点东西,那是门儿都没有。可能,这也是天生,天生就贪得无厌。 第二五二章 梦 且说沈府当中接连着热闹了好几天,远亲近友,络绎不绝的登门道贺。 站在府门口处迎来送往的齐安平,刚送走几位客人,紧跟着又迎来一大帮远道而来的客人,稍稍的寒暄,从马车上卸下很多的礼品,抬入府中。 齐安平在前引领着,行至临时设立的礼帐房,交由管家任伯登记入帐。 帐房内发现沈志烨坐在登记礼帐的桌前,不住地摇动两条小短腿,喜滋滋地笑着,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线,就跟会摇晃着脑袋的小财迷木偶一般无二。 看得齐安平这个气,真恨不得上前抽他两个嘴巴,然后将他蒿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看看这一副贪得无厌的德性。 想到众多的客人就在跟前,况且二妹妹册立太子妃这也是天大的喜事,齐安平转身又去了府门口前,迎来送往着客人。 他憔悴了很多,身段消瘦,浅灰色的袍子显得有些过于宽大。 自二妹妹入了宫,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的,仿佛将他的心给掏空。 虽然,四姐姐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娘对他的照顾也不过如此,但是,在他的心里,四姐姐永远都是他的四姐姐。 他喜欢四姐姐,也习惯了她的照顾,甚者每日里吃饭都恨不得一勺一勺的喂着他吃。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更像是同胞亲姐弟。 但是,喜欢却不等于爱,虽然,爱也曾起始于喜欢。 齐安平也窝囊,差一点儿被那胡大恶少给打死街头,他怎么能不窝囊? 想起接连而来的事事非非皆与胡大恶少有关,况且大姐姐肖曲燕的丈夫卷铁,也闻得其弟卷昊被胡大恶人所害,生死不明,一家人对胡大恶少是恨之入骨。 站在门口前,迎来送往着客人,雪后的初冬自然也是冷着,齐安平正跺着脚一的雪,忽见着四辆马车驶了过来。前面两辆车速度快,后面两辆车速度慢,碾压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吱的响声。 正纳闷这是什么人之时,忽见前两辆马车在府门口处停下,车门一开,胡府的管家矮冬瓜蹦了下来,打开另一辆车门,胡利辉从车内下来。 齐安平本就恨透了胡大恶人,此一时,看着大恶他爹前来,立刻脸色阴沉得跟锅底灰一般。 碍于络绎不绝的宾客,府内又都是客人,齐安平强忍着,他可没有因为胡利辉是礼部尚书而跟他多客气一分。 前一时,被胡大恶少差一点儿打死在街头,报到官府之后,官差在两家之间调解。 虽有胡利辉亲自登门,抬了重礼过来,齐安平是看都不看一眼,醒过来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直接把礼又原封不动的抬了回去。他暗自发狠,必要血债血尝。 这一边马车往下卸着礼,那一边有家将前去通知沈长清。 齐安平将头转向一旁边去,跟几个其他的客人说着话,将胡利辉撂在府门外佯装没看见。 忽见管家任伯跟沈志烨过来,任伯上前迎接,逢着家中有喜事,还能不让他进门吗?礼品给你点清,赶上你们家有事,在照数抬过去就是了。 何况前一时,胡百闲过世,也抬礼过去了。 笑嘻嘻的沈志烨看着从马车上卸下来的、沉甸甸的四大箱礼品,笑得合不上嘴,又上前给胡利辉躬身施礼。 胡利辉看着脸上堆满了笑的沈志烨,朝着他微笑点了点头,样貌本来就生得形同笑面虎一般,看着毫无架子,让沈志烨感觉到这人很好。 点头又哈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将胡利辉请了进来。 紧随在身后的矮冬瓜狠狠瞪了一眼齐安平,齐安平气得快岔气,真想上前一脚将沈志烨踹个狗吃屎! 不一时,见沈长清、沈长河迎了出来。虽然,暗里剑拔弩张,但是,人前还总是要给他些面子,毕竟逢着大喜之事,他抬礼前来祝贺。 “沈大人,恭喜啊!”胡利辉道,“我家老三没有这个福啊!我也是,自小就想把二小姐当嫡女疼着,却终是个没有女儿的命!”“胡大人,客气了。”沈长清道,“请到里边坐,略备薄宴。” 沈长清面上带着喜色,说起女儿,他的掌上明珠,一种自豪感在心头油然而生。 走进大厅,坐了很多的客人正在饮着酒宴,大喜之事,都是来讨一杯喜酒喝的。管家任伯,急忙命人另开一桌,胡利辉落座,沈长清坐陪着,沈志烨围前围后的倒茶斟酒。 络绎不绝的宾客,沈长清总得去寒暄两句,沈长河又得忙着指挥着厨房,桌面上肖中夫妻跟沈长江还有几个同在礼部做事的人等陪着。 除了说贺喜之外的话题之外,冷场之时,就拿斟茶倒水的沈志烨当话题打着趣。沈志烨脸皮极厚,怎么说也不生气,脸上堆满了笑,就眼那滚刀肉一般。 不待菜品上齐,胡利辉称还有公事繁忙,起身告辞。沈长清被一群人围着,胡利辉自行就走了出去,沈志烨点头哈腰的将胡利辉送到府门外,直到马车走出很远了,他还挥着手。 ‘啪嚓’ 忽然背后一脚,直接被踹趴在地面上来个狗吃屎,沈志烨‘哎呦’一声回过来,眼见齐安平满脸怒气的瞪视着他! 二说不说,从地面上轱辘起来,弯腰冲向前,直接如老牛一般的顶向齐安平,齐安平没有躲闪,两人撕扯一处,摔倒在地厮打成一团! 家将急忙的去拉架,沈长江身跟沈云灵还有沈志祥也上前拉架,好不容易将两人才拉开,红头胀脸的沈志烨没好动静的指着齐安平怒吼:“你等着,你等着,非收拾你不可!” “低三下四的,沈家的脸早晚被你丢尽了!”齐安平恨道。 沈长江劝着沈志烨,将他扯进府中,沈云灵劝着这位四女婿,跟他也真是操碎了心。 ...... 这一边,胡利辉回到府中,阴沉着个脸。 自那一把大火,二少爷浮尸荷花池,三少爷葬身火海以来,就没有看见他的脸放晴过。 “老爷,你看工期快结束了,待明年春天在凉亭处在做一上小型的喷泉景观,园中运来些个假山石,就剩下栽种树木花草之事。”矮冬瓜指着前边说道,“夏天,乘风纳凉挺好的。” 原来那很大的一处荷花池被填平了,上面修建成了一个小型的花园。 “老大忙什么呢?”胡利辉问道,“把他喊过来,立刻!” “是,老爷!”矮冬瓜应一声,快步而去。 胡府原本有三位少爷,三少爷又总是病着,府中人等上上下下都忙着,伺候的伺候,熬药的熬药。 突然间,三位少爷走了两位,一时间,全都闲下来了无事可做,排着队去伺候大少爷,或者忙点其他。 府中也变得安静起来,诺大的院子里,半天看不着一个人,显得有些荒凉。特别是晚上,没有人愿意出来,或是心里作祟,总怕撞见二少爷跟三少爷的冤魂游荡在院子当中。 矮冬瓜快速的穿过回廊,往大少爷房中走去,没等进门就听见阵阵歌舞之声,就跟举行着热闹的舞会一般。 浓妆艳抹、香水味儿喷得直呛鼻子,能把人熏得半迷糊的几个身着大红衣的舞者,边舞边将胡百克围在正中间。 胡百克也摇晃着肥胖、油腻的身子跟着热舞,翩然迈着找不着节拍的小舞步,热火朝天的场面看得人头晕目眩。 “大少爷,我说宝贝大少爷......”矮冬瓜接连的喊了好几声,场内依然舞蹈着。 “老爷来了!”矮冬瓜突然使出杀手锏大喊道。 热舞戛然而止,胡百克扯过来旁边的衣裳披在身上,冲着矮冬瓜吼道:“我爹又找我了,走,快走!” 很显然,这事经常的发生,已经成了一种暗号或者说成是产生了条件反射。 “管家,老头子有没有说什么事情啊?”胡百克边走边喘着粗气道,“你瞧瞧,这前个儿的鞭子痕还没退下去呢,今儿怎么又来了!” “没说,大少爷,”矮冬瓜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了一眼胡百克,“依我说,老爷找你是器重你啊!” “如此器重我?”胡百克急道,“命鞭子抽着?” “啊,可能有点着急吧!”矮冬瓜道。 “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胡百克边走边吼道,“自打老二跟老三没了,我就一天没得好,隔三差五的被老头子抽一顿,还不如,死的是我!” “嘘......,大少爷,可别一口一个老头子,小心点,别被别人听见,传到你爹耳朵里,抽得更狠了。”矮冬瓜说着话还往四外边上瞅瞅。 “我就不信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还能把我给抽死?”胡百克嚷嚷道,“我到要看看了!” “大少爷,你也别不信,你也别想看看!”矮冬瓜道,“真看着了,你该后悔了,回不来了!” 说着话走到了胡利辉的房门口,矮冬瓜停住脚步道:“去吧,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外面冷,在冻坏了,快跟我进来吧你。” 话不待说完,胡百克强行将矮冬瓜扯进室内,估摸着有人看着,打得能轻点儿。 室内安静无声,胡利辉沉脸坐在桌前,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拿着盖子撇着浮沫,眼皮上两颗豆粒大的黑痣,跟随着眼睛的转动而动,仿若两颗眼珠挂在眼皮之上。 “管家,把门打开,你出去!”胡利辉低声说道,却又字字清晰。 “是,老爷!”矮冬瓜应道,“我门外边站着去。” “老大,我昨晚上又做梦了,跟前两次的梦差不多。”胡利辉将碗盖上的茶叶浮沫剐落到地面上说道。 “爹......”胡百克在低头道。 “你跪下!”胡利辉斥道。 ‘扑通’一声,胡百克跪下,“爹,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干!也从没有梦到过老二跟老三!” “你不用狡辩!”胡利辉斥道。 知子莫若父,胡利辉怎么可能不知道胡百克的所行所为。 “老大啊,你说句实话,老三真的死了吗?你确定吗?为何我昨晚上再次梦着他,而他好好的活着。你说,这是为什么?”胡利辉道。 腔调虽然保持着镇定,眼皮上的黑痣却突突地颤抖不停,仿若平静的水面,却暗流汹涌,一叶小舟失了方向,水面突突打转。 “爹,我都跟你说过好几遍了,你那是梦,是梦啊!” 说着话,胡百克额头虚汗直冒,自是心虚。 那夜里,火光的闪动之中,他亲眼看着了卷昊,而卷昊的出现,也让他大吃一惊!心中顿时没有了谱,老三或是顺水推舟,金蝉脱壳! 他当然不敢说实话,暗中他早已经找了人,追查着老三的行踪线索,一旦发现,立刻杀!!! ‘啪嚓’ 茶碗狠狠摔碎到地面上,飞溅起来的茶水跟碗碴子崩得满哪皆是,胡利辉形若暴跳而起的猛兽,指着胡百克的鼻子高声质问:“我要你一句实话,老三死了吗?为何我还梦见他活着!你说!你给我说!” “爹,你那是梦啊!是梦啊!”胡百克狡辩道。 ‘啪嚓’ 胡利辉抡圆了鞭子,儿猛然抽在胡百克身上,疼得他抱头倒地,鬼哭狼嚎的叫着! 紧跟着又是几鞭子抽在他的身上,胳膊上,腿上,顿时鲜血飞溅! 看得出,胡利辉是真的发了狠,真有可能抽死他,而毫无半分的手下留情! 门外站着的矮冬瓜,闻得大少爷鬼哭狼嚎的嚎叫半晌,也怕老爷一旦失手,在将大少爷真的给抽死,遂急忙的入到室内。 眼见着倒在地面上血肉模糊的大少爷,却劝不住胡利辉,一咬牙,扑在大少爷的身上替他挡鞭子,一边挡着一边道:“大少爷,你说实话,老爷的梦,从来都不是捕风捉影啊!” 忽见胡利辉一把蒿起矮冬瓜,丢至一旁边,‘啪嚓’又是一鞭子,狠狠的抽上,胡百克再也忍不住,哀嚎道:“我说,老三他有可能没死,我一直在追查!” “你立刻给我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胡利辉近乎疯狂怒嚎道,尖利刺耳的声音仿若砾石划破玻璃之声。 第二五三章 喋虚 胡利辉近乎疯狂怒吼之声尖利刺耳,仿若砾石划破玻璃之声回荡在室内!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胡百克挣扎着爬起,满脸是血的嚎叫道,“爹,我立刻就去查,搜遍全城的去查,把老三给你找回来!” “老大,你写下一个生死状,若查不出来,拿你的命来换!”胡利辉眼中闪动灼灼的目光瞪视着摊在地面上的胡百克厉声道。 “爹......”胡百克猛然间抬起来,好似不认识了他爹一般,乞求哀怜,“爹,我竭尽全力去查还不行吗?” “哼!” 胡利辉冷哼一声,转身一旁边的桌案,拿起笔墨,迅速写下生死状,拿到胡百克的面前,闷吼一声:“签!” “不,爹!”胡百克哀嚎道,“不,你不能啊,爹!” 胡百克双手抱着脑袋,绝望不住的哀嚎,鼻涕眼泪跟血迹混合一处,在脸上已经和泥了,那一副哀嚎着的可怜虫模样,无有语言形容。 “快签!”胡利辉厉声斥道。 跪在一旁边的矮冬瓜,向前爬了向步,看着查不出来老三,以命来抵的生死状心里也没有了底,但他也了解胡利辉说一不二,谁也改变不了的脾气。 ‘啪’ 一鞭子抽在胡百克的身上,他却停止了哀嚎,眼中绝望的神情似是签了生死状也可能是个死,还不如现在就不想活了,你直接抽死我吧! 胡百克这一放挺,更加激怒了胡利辉,紧跟着就是一鞭子,狠狠斥道:“你签不签?” 看着暴跳如雷的老爷跟被抽得皮开肉绽的大少爷,矮冬瓜拿起这份生死状,哀泣道:“老爷,我替大少爷签,替大少爷签!” 说着话,拿起笔来刚要在状子上签下名字,却发现这是一份没有期限的生死状,心头一喜,知道老爷看到父子情面,还是留了一手。 遂转悲为喜,将笔塞入大少爷的手中,一边小声的嘀咕着,一边抓住大少爷的手道:“签,快点签!慢慢的查,总能查出来,老爷没给你规定期限!” 歪歪扭扭的签上了名字,将生死状递到老爷面前,胡利辉怒斥一声:“滚!立刻滚去查!” 胡百克可算听到这个‘滚’字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矮冬瓜扶着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胡利辉站在室内,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胡百克的背影,恼怒不已! 逢着夜里戌时,室内掌灯,照得通亮。 外面起风了,又干又冷,两个小侍端着炭火盆摆放在地当间,炭火烧得很很旺。 胡百克倒扣在床榻上,手中端着一个酒杯,肥胖的大脸惨白得毫无血色。稍微的动弹一下,便呲牙咧嘴的抿上一口。 一个打扮得异常艳丽的女子坐在旁边,以手指给他按压着大腿。 或是一个没有留神,按压在伤口之上,他怪叫一声,一把将艳丽的女子推倒在地面上,嘴里骂骂咧咧的,似是很疼,随后就将手中的酒杯直接砸在艳丽女子头上,砸得鲜血淋漓! 艳丽女子跪地,手捂着伤口,鲜血顺着手指而落,一声也不敢吭。 “快,快点出去,别惹大少爷生气!”矮冬瓜从外而入,令艳丽女子退下。比这严重的场景见得多子,闹出人命也不是没有过。 “没用的东西,你眼瞎了你!” 胡百克粗暴的骂着退至门外的那个艳丽女子,看着他那神情,真是令人不胜的憎恶,就跟地狱的门忘记了关,从中跑出来发疯的魔鬼。 “大少爷,已经吩咐下去了,加派了人手,暗里全城搜查。”矮冬瓜压低声音说道。 “老头子不是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旦发现踪迹,立刻抬尸回来!”胡百克狠毒道,“他不是能跑吗?防止他再次跑了!” “大少爷,老爷在气头上,可能也就是这么一说,你抬尸干什么?老爷是让你去找回来老三,可没有让你追杀老三,你怎么糊涂了?”矮冬瓜抓着头顶稀疏的头发,狐疑道。 “这不是怕他跑了吗?活的死的还不是一样,老头子亲口说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没听见?”胡百克呲牙咧嘴挣扎着坐起来道,“拿酒,拿酒来!” “回大少爷,刚刚医者吩咐,不可饮酒。”一个小侍哆嗦着上前回道。 “少他娘的废话,让你拿你就拿!”胡百克骂道。 “行了,行了,大少爷要喝,给他喝点就是了。”矮冬瓜道。 小侍应声,赶紧地倒了一杯酒,递了过来。 胡百克根本就不是想喝酒,灯光晃得他一张大白脸极其地惨白,而是在稍一动弹就钻心的疼之时抿上一口,在晕晕乎乎、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忘记疼痛。 “管家,明天把负责此事的人给我找来!”胡百克说道。 “啊,我即刻通知下去。”矮冬瓜应声往出走,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 一方面,心中刚刚为三少爷还活着而有些高兴,却又要被追杀。暗骂大少爷的狠毒,心比毒蝎,手足相残。 另一方面,暗叹三少爷这是什么命啊?自小病病殃殃,死了好几次也没死了,九死一生当中跑了出去,却又落得个被追杀的下场。 硬着头皮按吩咐办事,通知了下去。 在按着吩咐给这帮暗里追查的人等派发银两之时,从来都是说多少就给多少的矮冬瓜动了点手脚,少给了一成。 这一回,不是因为他贪财,把那私自留下来的一成银两搬运到家中,摆在床榻底上,盖上盖板他好睡觉。而是,他想离间大少爷与这帮人之间的关系,失信以后,往来自然就会少了。 另外还有,他不相信老爷真的想见到三少爷的尸体,那毕竟是亲骨肉啊! 从一把大火烧起,认为三少爷被烧死之时,老爷接连着哀嚎几天,装也装不出来啊!只不过一时气头上,气得糊涂了说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之话,怎么能让大少爷再次胡作非为? ...... 这一边,胡利辉静坐室内,低头沉思,手中捻动着一串翡翠的佛珠手串,发出‘哗棱哗棱’的响声。 顺西北而来的风,猛烈的刮着,将雪沙扬起多老高,抽打在窗棂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桌子挨着窗子不远,顺缝而入的风将烛火吹得微微的晃动,随着烛火的晃动,他脸上的表情也时起时落,好像想着什么事,又很后悔的样子以手握拳砸在桌面上。 灯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眼皮上两颗豆粒大的黑痣在脸上拉出两道影儿,总是向上翘着的嘴角,莫名给人一种喜感。不是特意,根本察觉不出来他脸色的变化。 忽闻得一阵敲门声,紧跟着一个家将入得室内道:“回老爷,人来了。”“让他进来。”胡利辉半低着头,依然是捻动着手中的翡翠佛珠道。 “是,”家将转身出。 少刻,见一个中年人快步而入,由内而外皆穿着黑衣,削瘦的身子板,两眼冒着精光。 “见过胡大人。”黑衣人弯腰拱手。 “去,给我查找个人,务必要快些查出来。”胡利辉道,“哪怕把这城给我翻个个!” “是。”黑衣人面具似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一对眸子是灵活的。 转身,胡利辉将一卷画轴交给黑衣人,收在身内,黑衣人转身而出,室内的烛光不一时吹灭。 ...... 皑皑白雪将夜晚映照得通亮,越是通亮就越是将夜空的深邃悠远彰显。 冷月弯成镰刀状悬在天空,寥寥星光随着呼呼而起的西北风忽明忽暗,看着极其的遥远。 厚厚的雪仿若是一本摊开着的书,随着狂起的西北风被一页一页的翻动,好像是什么人发狂的在将书籍一一阅览,可似乎却一页也没有读懂。 窝火之下,直接将雪沙扬起,横拉一道墙的扫向远方。 就好比粗鲁的一个人失去了耐心,开始歇斯底里的暴躁,将书一页一页的撕扯,然后,团成团砸进纸篓一般,在也不想这书。 ‘呜呜’,西北风狂嚎着...... ‘咳咳’室内之人轻咳了两声,放下手中的书籍,紧了一下衣领口,随后手中拿着夹子,拨弄了一下盆中的炭火。 “少爷,让我来,你快把这药喝了。”何依穿着一件厚实的棉衣,将油黑铮亮的头发在后面绑起,将汤药碗放下紧张道。 “咳咳,没大事。自搬出来住,这咳疾好多了,逢着今儿气温骤降,稍有些咳,莫紧张。”咳着的少爷说道。 “喋虚先生歇息了吗?”人还没等进来,洪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理羽,这么晚了怎还不歇着?” 被唤作喋虚先生的少爷起身,躬了一礼。不是别人,正是胡府大火中逃出来的胡百闲,也就是六一。 “气温骤然而降,放不下你病病殃殃的身子,合着也没事,过来看看。”睿王闫理羽看着喋虚道。 “喏,把这些补品做给喋虚先生滋补身体。”飞溯跟卷昊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随后而入的何夕与四津道。 “卷昊,明个儿安排内务将炭火多送来些,这一处空着好几年的宅子,正经得吸入不少的热火劲才能暖和过来。”睿王环视着很宽敞的室内道。 “是,明早起就送来。”卷昊应声。 “呵,还叫上个喋虚?是因为胡百闲跟许多人喋血废墟当中,刻骨铭心之痛,由感而了吗?”睿王看着喋虚问道。 “胡百闲死了,出殡的队伍也撞见了,世上在无胡百闲,随意的起了个名字而已。”喋虚倒了一碗热茶递给睿王道。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睿王道,“从此以后,世上在无胡百闲,只有喋虚。谁也无从打听出喋虚先生的从前。” “暂时住在你这里,但愿你别把我当成客人看待,别把我当成病秧秧的一个人,前来你处养病,丢下我一个人,跑到别处玩去了。有什么话跟我直说。”喋虚看着睿王道。 “喋虚先生就是与众不同,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你。”睿王呷了一口茶道,“边界有人作乱,犯我疆土,喋虚先生即便是想不让我丢下你跑出去玩,也不行啊?”“怎么个不行法?”喋虚问道。 “你这身子骨,我放心不下。” 睿王瞥了一眼又消瘦了很多,几乎瘦得皮包骨的喋虚道:“况且,自秋起作乱以来,皆没有见到大批作乱贼子,也没有接到父皇的指令。 对了,前一时册立了太子妃。太子有赏赐,明个儿进宫前去领取,或是一些穿的、用的,等我给你拿过来一些。” “嗯。”喋虚转头看向一旁边,眼波暗淡下来。 虽然,眼前坐着的喋虚先生没有跟睿王提起过,自小胡百闲沈梅棠定亲之事,但是,这是根本就是瞒不住的。 一来,倾城绝色的沈梅棠自小名动京城,谁人不知?选入宫中,册立太子妃也在意料之中; 二来,胡府的大恶少抢亲不成,十恶不赦地烧起一把大火,烧死了病三少的传闻满天飞,谁人又能不知呢? 知道喋虚先生的心里不太好受,或是有意的回避着,睿王前一时,总是绕开太子妃这个话题,但想着,太子妃就是现在的准皇后,将来的皇后,执掌半壁江山的女主,又怎么可能总是绕开不提? “喋虚,你也别多想,过去的都过去了。既然世上在无胡百闲,关于胡百闲的传闻也就消失,慢慢的淡出视线,被人遗忘。”睿王思索着说道。 “咳咳,”喋虚咳了两声,抿了一口茶,点点头。 “时辰不早了,你歇着,我这就回去,明早起还得进宫。”说着话睿王起身。 两人并肩走出内室,一条狭长的回廊,走到头,打开左手一道隐蔽墙,入得其内。 向前不多远,见一道暗门,飞溯跟卷昊打开暗门,睿王沿台阶而下,挥手告别,大门关上后落锁。 此处宅院恰在睿王府的后面,从上而看是睿王府院外的一处普通宅院,实则不普通,有暗道直通王府之内。睿王无需出府门,便可直接到此处来。 第二五四章 刁蛮公主 翌日。 早膳用罢,睿王穿着整齐,飞溯紧随身后,入得宫中。 行出不多远,忽见十七公主安绮向这边而来,安绮公主今年芳龄十三,是最小的一个公主。 有着一些个刁蛮,这宫中人也都知道,她可是有着一股说来就来的、搓火的小脾气,有着皇帝老爹的宠爱与疼溺,几个皇兄招惹不得。 睿王本打算先行到父皇、母妃那里问安,而后到延庆宫太子那里贺喜领赏赐,还没等开口说话,忽见十七公主安绮快速飞奔过来,她活泼爱动的性子就像一头奔跑在草原上的小马。 “喂,十一哥,跟我到延庆宫领赏赐去,快点走!”安绮公主说着话,就扯着睿王的胳膊往延庆宫的方向走。 “安绮妹妹,我这还没有给父皇、母妃问安,你先去,我稍后就到。”睿王解释着,直抓头。 “不行,你非得跟我去,非得跟我去不可!”安绮紧紧抓着睿王的衣袖就是不松手,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那样子刁蛮霸道又可爱惹人怜惜! 几个宫人与飞溯站在一旁边,看着这个小公主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可爱的表情当中还掺杂着粗鲁的温柔,都默不作声的笑着。 “不要这样,安绮妹妹,”睿王道,“片刻,片刻我就到了,你先去。”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安绮依然是紧紧抓着睿王的衣袖,两个小脚在地上直往起蹦着说道:“你知道延庆宫内摆满了鲜花,到处都是花团锦簇,美丽非凡,还有倾城绝色的太子妃。我昨上做梦已经来了,在那儿呆了一整天,晚去一会儿都不行!” “好,你别闹了,去,现在就过去,”睿王无可奈何道,“你昨晚上是不是也梦见延庆宫中全都山珍海味,所以吃了一整天。今儿早起,躁动的馋虫就令人坐立不安了?” 边走边说着话,看着安绮公主有些发胖了的身子,睿王的语气当中多多少少有着嘲弄跟幸灾乐祸的感觉。 “哦,实在是太美了,我都不敢想象。”安绮公主压低嗓门道,“试想一下,闻着花香,看着美人,吃着美食,别说一整天,就算是一整个月,我也愿意啊!是不是,十一哥?” “咳,真没看出来,安绮公主还很好色啊?太子得防着你,哈哈哈......”睿王大笑起来。 “十一哥也喜欢美色,眼神儿跟我差不多少,不过,这是我们的秘密,我是不会往外说的。”安绮故作神秘,笑嘻嘻说道。 “你.....”睿王被安绮的话给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延庆宫也是东宫,太子居住的地方。 延庆宫不是一座寝宫,而是一组宫殿,非常大。 太子妃与太子同住在延庆宫里最宽敞处,其余册封人等也住在此宫之中。 沈梅棠册立太子妃,便以准皇后的身份协助皇后管理后宫,方嫣红与温婉册封良娣,良娣是太子东宫侍妾的称号,地位仅次天太子妃之下,地位比较高。 沈梅娇封昭训,沈梅霞封奉仪。 入住延庆宫之后,接连两日里太子与太子妃到皇帝,皇后跟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随后又到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处行了二跪六叩之礼。 这一会儿,延庆宫内,玳瑁跟灰兰皆穿着崭新的宫衣,伺候着太子妃梳妆,太子还没有起身。 镜中的太子妃脸色稍稍有些苍白,灰兰拿起胭脂在脸颊的左右各扑上了一些,脸色立刻就好起来了,亮堂了不老少。 与往常一般轻轻地梳理着太子妃娘娘的秀发,站在背后的玳瑁眼中却闪动着泪光,强忍着将眼睛瞪得溜圆,咽回去眼泪,不让别人察觉到。当然,也包括太子妃娘娘。 就在刚刚太子妃娘娘起身,帮着她更衣之时,清晰可见身上一块块带着牙印的紫痕,玳瑁吓了一大跳,紧跟着心疼得掉下泪来...... 忽然,看到太子起身,玳瑁感觉到身子一阵的冰冷,快速的将太子妃娘娘的秀发梳好,退到一边低头不语。 “快些,一会儿他们就都过来了。”太子上前将脸贴向前,看着镜中的两个人道,“我先出去看看,今儿事也很多,以免出错。” 这一会儿,安绮公主依然是扯着睿王的衣袖,行入宫中,以手指着一团一团的花簇,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口中不住说道:“十一哥,你看,你快看呐,像不像是一个大百花园?” “像,待你嫁人的时候,就照这个场景来,差手指盖那么大的一个花骨朵都不行!”睿王打趣道。 闻得出嫁,安绮公主脸一红,随手在睿王的身上捶了一拳道:“我才不要出嫁,咯咯咯......” 忽见四皇子景王闫理喆在前,身后还随着年纪稍小的皇子、公主以及亲王家的子女等人,一帮人走了进来,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早有准备的宫人侍者笑脸相迎,稍刻,众人入得室内,各样的点心、水果摆满了桌,香气四溢。 安绮公主立刻丢掉了睿王,与众人等上品尝着美味,眼睛都不够用了,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糕花点,造型各异,颜色不一,香味扑鼻,可是她的最爱。 ...... 睿王仰头观瞧着延庆宫中辉煌的装饰以及墙壁上玉石雕刻镶嵌的浮雕,花鸟走兽无一不精雕细镂,栩栩如生。 边看边向前走,一处墙壁上是一组大型的白玉浮雕画,画中有数十位乐师拿着不同的乐器在弹乐,半空中有一舞者翩翩起舞,亭亭玉立的身姿仿若空中的仙子凌空而落。 无论是雕工,还是画工,传神的高度另人难以企及。 正看得出神,忽觉有人走了过来,一个回眸间,蓦地,他就是一怔,仿若画中人,飘飘而来。 册立那日里,他自是见到了太子妃,但却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观瞧。 他几乎震惊,世间竟有如此的美人,他在书里读到过很多关于美人的词句与描述,但在此一时,他却搜肠刮肚的也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她的美,他无能为力为他目睹的丽质形诸笔墨! “理羽过来了。”太子从后大步走上前说道,身后跟随着方嫣红,温婉,沈梅娇、媚乞等人,还有许多个宫人侍者。 “见过太子,见过太子妃!”睿王躬身礼着,脸色暗自有些发红。 太子妃微笑,微微欠了欠身,眼前这个与皇帝长得颇有几分相像的睿王,莫名其妙的给她一种好感。而她知道,这种好感最初的源头,来自她深爱着的六一大师兄。 “都过来吧,过来吃点东西,安排了宴席,时间虽然早了点,哈哈......”太子边走边说道。 宴席摆上,众人落座。 安绮公主活泼的性格,吃得也高兴,不停地说着,反正她的嘴一时不刻也不得闲,不是吃就是说。 稍一停下之时,以两手肘戳在桌上,两手托着香腮,毫不避讳的看着太子妃娘娘,就跟在欣赏着一朵花,或者一件她心爱的宝贝艺术品一样。 睿王始终半低着头,眼光不敢乱看,他想看又害怕去看太子妃,只那一眼,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如磁石一般的吸引着他。 此一时,他羡慕极了安绮公主,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然而,他却不能。 ‘啪’ 一个约有五六岁,亲王家的小郡主将一块水果掉落在温婉身上,又急忙上前将水果抓了起来,眼见着温婉身上湿了一大块,仰头瞪着水旺旺的大眼睛,看着温婉,不知所措。 众人等正在说着话,似是谁也没有理会到,温婉拿出手帕擦着身上的果渍,狠狠瞪了一眼发着呆的小郡主,将她推坐在一旁边,小郡主看着凶巴巴的温婉,一声也不敢出。 能看得出,温婉极不喜孩子,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通通的不喜欢。 说来也是,从她亲手设计,将媚乞弄得小产这件事来看,她若是喜欢孩子,也就不会去当这计生办的主管,也干不了这一当子的活计。 坐在椅上的小郡主,被温婉瞪得圆圆的眼睛给吓到,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室内都是人,忽见温婉将小郡主抱在怀中,来来回回的晃着,逗着,而越是她这般的晃着,逗着,小郡主越是哭个不停...... “到姐姐这儿来,”安绮公主上前接过小郡主,拿了一快花点逗着她,她立刻不哭了,“十一哥,抡到你抱着她了,我还没吃完呢,呵呵呵......” 说着话,安绮公主将小郡主直接塞给睿王,睿王目瞪口呆的,好像没抱过孩子,不知道应当怎么去抱? 忽见沈梅娇上前,从睿王怀里接过小郡主,笑意盈盈的抱着她,而那种笑是装不出来的,能看得出她特别的喜欢孩子,特别是女孩。 沈梅霞、李嫆等,也上前看着小郡主胖嘟嘟的小脸儿,逗着她咯咯咯地笑,气氛很是喜悦、融洽。 席间,太子与四皇子景王闰理喆说着话,聊得很投机,也时不是的跟睿王说上两句,他俩个能喝酒,睿王喝不了太多的酒。 宴席持续了约有一个时辰,宴罢众人起身告辞,随后领了赏赐,出得门来。 眼见着安绮公主跟太子妃相处得融洽,安绮刁蛮的性子上来,就是不走,非要在这延庆宫里住上两天,太子也没折,太子妃微笑看着安绮。 安绮挤眉弄眼的冲着睿王做了个怪状,那一种表情怪得形容不出来,睿王被她气笑,与太子、太子妃礼罢而出,前去问安父皇与母妃。 “我可从来不敢想,长得像你这般的美。”安绮挽着太子妃的胳膊,边走边说道,“即便是人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安绮公主很会说话,你是变着法儿地让我开心。”太子妃道,“不过,听到你的话,我真的很开心。” “我可从来不说谎话,”安绮道,“看到你时,你就像是从月宫飘来的仙子。” “我可从来不敢这么想,”太子妃说道,脸色有些发红,“无论穿着怎样的装束,我都是一个普通的人。” “不,不是这么回事,”安绮道,“莫非你忘了,我刚说过我不会说谎,你真的太美。” 说着话走进室内,身着粉色长裙的宫人列立两旁,灰兰端上热茶,然后,又寻问着安绮公主喜欢喝什么之后,端来了果饮。 安绮公主的话很多,不停地说着,时而逗得太子妃众人咯咯地笑,一直说到夜色深了,被太子扯着命宫人赶紧伺候她入睡为止,算是把打开着的话匣子关上了。 随着安绮公主的离开,室内变得异常的安静,伺候着太子妃洗漱罢,灰兰跟玳瑁退到室外,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室内烛火半明,太子从后抱住太子妃,吻在她的脸颊之上,她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阵阵的冰冷...... 太子妃娘娘起得很早,几乎是天不亮。 更衣时,玳瑁依然是看到淤青的旧痕不下,又添新痕,禁不住的心疼,鼻子一酸,潸然泪下,而却又不敢让谁看见,强烈的掩饰着,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 “张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居住在坤德宫,主掌六宫,众妃之主。在每日辰时过半,各宫妃嫔前去问安,商议宫中大小事,人员的薪资升降,宫中的庆贺等等事项。”锦青姑姑边扶着太子妃娘娘走,边说道。 灰兰跟玳瑁在身后紧紧跟随着,玳瑁还抱着一个暖手宝,以防太子妃娘娘随是冷着了。 金灿灿的朝阳,从东面天空冉冉升起,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个转角处,阳光迎面打在身上,忽见锦青姑姑的手腕上晃出一道光,太子妃娘娘低头看时,正是那鲜红色的玛瑙镯子反射之光。 锦青姑姑急忙道:“我这也是戴着习惯了,不戴总觉得缺少点什么,空落落的!昨晚上,又把它掏出来戴上了,等回去我就摘了。” “前面就到了吧!”太子妃娘娘看着不远处的大殿道。 第二五五章 对着干 坤德宫是皇后的寝宫。 位于皇城的内廷,面南背北,正中间开门,两边是东西的暖阁,相辅两侧排列着的是各宫嫔妃的住处,其后方是御花园。 入得门来,有宫人上前迎接,迎接着太子妃娘娘进入内室之中,脚下踩着鲜艳夺目、五彩缤纷的地毯,走在上面悄然无声。 室内装饰考究华丽,房间四壁皆镶嵌着金玉镂刻的花鸟、百子嬉戏图案,栩栩如生,让人感叹工匠技法巧夺天工。 许多把檀木的靠椅摆放在一处,椅背上镶嵌着黄玉的装饰,中间又有茶几,几案上摆放着各色的鲜花,五颜六色,香飘四溢。 宫人引领着太子妃娘娘落座,皇后还没有到,见方嫣红跟温婉坐在一处,自是早早的就来了。 少刻,各宫的妃嫔都来了,沈梅棠起身见礼。 前两日,与太子到皇帝,皇后跟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随后又到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处行了二跪六叩之礼,自是识得几位妃子。 贤妃娘娘给人的印象很是温和,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也是在昨日里,从安绮公主口中得知,贤妃肖娘娘就是安绮公主的娘亲,而皇四子景王闫理喆、皇十一子睿王闫理羽的娘亲位份皆是昭训。 不一时,一个年岁稍长的姑姑搀扶着皇后娘娘驾到,身后跟随着侍者宫人十几名,列立两旁边。 众人等皆起身,与皇后娘娘施大礼问安,礼毕,起身,皇后娘娘赐座,众人方落座。 既然张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也就是太子妃的亲婆婆,自然也得跟着太子叫娘,太子妃自然是恭恭敬敬。 张皇后身量不高不矮,长圆形的脸,细细的眉毛入鬓,眼睛很长,颇有凤目之意。黑色的发髻梳起,上面插着金凤展翅高飞的带穗金花,煜煜闪动,贵气迎眸。 身着明黄锦缎之衣,衣上绣有织金龙凤纹,龙凤纹变化惟妙,栩栩如生。 “都坐下吧,这两天外面天冷,都多穿点,别凉着了身子。”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下方落座的妃嫔,“贵妃还没有过来吗?昨晚上,皇帝可是歇息在贵妃......” 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忽闻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由外而入,众人等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处。 沈梅棠也将目光投向门口处,那回荡在半空中清脆的笑声,正是那日里站在理当书阁的二楼,顺楼台处而飘起笑声,若清脆的铃声摇响。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随着来者快步的走入室内,袅袅腾起在上空。一分钟,又是一分钟,银铃般的笑声持续着,仿若空山无人,流水击石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的悦耳,是那么的动听。 沈梅棠自是懂得琴技,懂得乐理之人,似觉这笑声似是如歌声一般经过特别训练,清透得宛若天籁,禁不住的多看来者两眼。 “说早来,早来的,却还是晚了。”贵妃上前微躬身道,“出门都走过来一半的路,却觉得穿少了,又回去加衣,起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咯咯咯......” “快坐吧!”皇后笑着道,“到不是说你,贵妃何时早过?” “皇帝习惯了晚起,我有什么办法呀?咯咯咯......”贵妃边说着边笑着,头顶满满的珠翠不停地发出响声,就好像是给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伴奏的乐团。 “见过贵妃。”众人皆礼道。 “行了,见过皇后行了礼就行了,快都坐下。”贵妃笑着道,“太子妃,生得这也太标志了,一看她呀,咱们可都老了,人老珠黄了,咯咯咯......” “太子妃倾城绝色,名动京城,谁人不知?”一旁边的淑妃接道,“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咱们年轻哪会儿,也是比不上啊!” “是啊,年轻可真好!”德妃道,“你们瞧瞧她们俩个,就算是不说生得美不美,单单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这一股蓬勃的生机,就够了美的了。” 众人等不停地说着,皇后、贵妃都面带微笑的听着,时不时的说上两句,气氛也融洽。 沈梅棠自是在行二跪六叩礼之时,见过王贵妃,但如此近距离谈话,接触还是第一次。 见她长圆形的脸,眉毛稍显粗,一双圆圆的眼睛很大,异常的灵动,稍稍显大的嘴巴,总是张开的笑着,即便不笑之时,也多少都会露出洁白的牙齿,牙齿上或是因笑而沾着一抹口红。 不高不矮的身形微微有些发胖,衣着很大胆,鲜艳的大红锦衣,花团锦簇,五彩缤纷,一抹雪脯半露,即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 可想而知,她年轻之时的招摇与香艳。 她说起话来的声音非常清脆悦耳,恰如她的笑声一般,感觉那声音不是出自口中,好似从头顶某一处音腔的共鸣点而出一般,异于常人的清脆又高亢,而且音域又很宽广。 不言而喻,凭借着这样清脆的嗓音,她的歌声一定也是非常动听,沈梅棠微笑注视贵妃思索着。 一个侍者端来了香茶,站在身后的锦青姑姑急忙上前,将茶碗从侍者手中接过,摆在太子妃娘娘跟前的几案之上,又将茶碗的盖子打开,放在桌上。 无意间,手镯磕在几案之角,发出‘当’的一声清脆响声,贵妃眼光扫过,微笑着扫向一旁边的方嫣红跟温婉身上。 “这回咱这后宫之中又加派了人手,太子妃我带着学习打理宫中事,其余人选,贵妃,你来安排。”皇后说道。 “谨遵皇后苦心教诲。”沈梅棠起身礼道。 “咯咯,我能安排什么?每日里忙着伺候圣上,都忙不过来,皇后安排吧!”贵妃笑道。 “贵妃既然说了忙着伺候圣上,伺候好圣上,就是大功一件,比什么都重要。”皇后道,“德妃还有闲妃,你俩人安排其余人等熟识,打理宫中事务。” “是,谨遵皇后之命。”德妃、贤妃道。 “瞧瞧,贵妃这外甥女,生得也是标志的大美人。你们说,这长相是不是比贵妃年轻时还漂亮了几分?”淑妃上上下下打量着温婉道,“我这么说,贵妃你可别多想,别跟我生气啊!” 温婉坐在那里,脸上挂着笑,看上去就真的跟她的各字一般,温柔婉约,但了解她的人,可是知道她的为人,跟温柔婉约是丝毫的不搭边儿。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绕开了父母的缺点,专挑着优点长,在娘胎里就聪慧过人,待将来为我皇族添贵子,我皇族之子皆睿智过人,何谈不昌盛!咯咯咯......”贵妃笑道。 紧随其话后那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就像是一阵精彩演说之后的掌声一般,‘哗哗哗’的热烈而起,莫名的有一种感召力,很是煽动人的情绪。 “看见贵妃高兴就好,伺候好圣上的同时,贵妃也注意身子,天冷了,你也多穿件衣裳!” 皇后说着话,也微笑着,腔调特意强调着‘多穿’二字,自是看着了贵妃那半露着的雪白的酥胸,随着喘气而上上下下的浮动着,让人眼花缭乱、浮想联翩。 “皇后就不必为我费心了,这么多年也不曾多穿过,”贵妃起身笑着道,“到是皇后这屋子里烧得暖,少穿两件更妥帖些。要么,一到外面受不了冷,容易感冒伤着了身子,你说呢?咯咯咯......” “贵妃总有说的,也总有冻着你的一天。”皇后微笑道,“今儿就到这儿,都去忙吧!” ...... 众人起身礼罢,待贵妃先行出去后,方往外走,德妃与贤妃引领着方嫣红跟温婉出得门去,室内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沈梅棠。 “太子妃,你先坐着。”皇后起身道,“华月,去把每日宫中事务打理的册子拿来,慢慢的说与太子妃。”“是。”身边的一个姑姑应声,转身取册。 有侍者端来热茶,将桌上凉了茶撤换掉,袅袅茶香飘荡室内。皇后喝了一口茶道:“虽然看着不忙,但宫中事务繁杂,各处皆得照看到。 我知你聪慧过人,但打理宫中事务皆得一样一样的用心去做,容不得半点的马虎。莫着急,慢慢的学习就是。” “是,谨记皇后苦心教诲。”沈梅棠起身礼道。 说着话,华月姑姑手里捧着两本厚厚的册子,走过来道:“回皇后,取过来宫中简单事务打理安排册集两本。” “嗯,你慢慢的说与太子妃。”皇后说完话,起身入了内室。 “我天,这么厚的两大本收册集,记录的只是简单事务打理,这要是复杂一些的,得有几本啊?”玳瑁小声音的嘀咕着。 稍刻,泛黄的册集摊开在桌上,能看见边角处微微的卷起发旧的痕迹,似乎是有人经常的翻动。 打开册集,全都是方方正正的小楷字体,写得是满满登登,密密麻麻,玳瑁跟灰兰看得眼花缭乱直迷糊。 华月姑姑不苟言笑,命令锦青姑姑跟灰兰、玳瑁三人坐在门口处的椅上等候着,然后,将集上所记录之事,逐条的讲解说与太子妃。 认真细致的教着,沈梅棠认真细致的听着。 约有一个时辰,坐在门口处的玳瑁脖子伸得老长,往这一边看着,光是看着、听着华月姑姑板起的脸跟细致入微的讲解着那些干巴巴枯涩难懂的文字,都觉得头晕目眩的。 然而,太子妃娘娘却逐字逐条都非常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还问上华月姑姑两句。直到用午膳的时间到,华月姑姑方收起册集,满意的点点头,欲太子妃回去用午膳,下午继续学习。 灰兰跟玳瑁坐都坐得累了,急忙的扶着太子妃出得门来,回去用膳,下午还得来。 阳光头顶垂直照射,比早起来时暖和了许多。 沿着石阶而下,阳光照在汉白玉的扶手之上闪烁着光点,宫人们将厚厚的雪清理成堆,地面的雪在阳光下稍稍有些融化,可以看见地面上有水蒸气袅袅腾空。 午时皇城内,有着宫人、侍者各自忙碌着手中事,从这边的殿走向另一处的殿,脚步都很快,偶尔闻得一声打招呼之声,便又各忙各的去。 回到宫中,稍稍歇息,刚要用午膳之时,安绮公主从外而入,嘟着小嘴,快步至沈梅棠跟前一坐,眼神当中自是一上午没有找到她的责怪之意。 “一块用午膳,”沈梅棠微笑着捏了一下她的小脸道,“早起去皇后宫中问安,随着皇后学习打理宫中事务,下午还得过去。” “下午我陪着你去,”安绮公主拿起筷子道,“刚好,我还要去给我娘亲问安。” “呵呵,安绮公主,早起来问安,这都下午了,你才想起来,你娘亲还不得怪你?”灰兰一边往安绮的碗里布菜,一边打趣道。 “早起来问得是早安,我这问得是下午安,我娘亲说过,何时都行,但每天都得来。”安绮公主边吃边说道。 也就是两日,沈梅棠与这个看似刁蛮的安绮公主相处融洽,好似多年的老友重聚,总有着说不完的话...... 她喜欢安绮公主的口无遮拦,还有些刁钻蛮横,清澈透明的小脸上洋溢着天真灿烂的笑容; 安绮公主仰慕着她容颜,时不时的丝毫也不避讳,两眼直勾勾的瞪视着她,好像把她的样子印记到脑子当中,就也能复制她的模样一般。 女为悦己者容,谁不想生得美呢? 安绮公主的到来,或多或少的驱散了些她心头的阴霾,而那些徘徊心头的阴霾,就是在夜里太子对她身体的折磨,以撕咬的方式达到他的满足点......,就在昨夜里,她按压不住疼痛与心中的愤怒,直接甩了他一个嘴巴! ‘啪’ 一声过后,她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以为他会起身甩袖而去,紧跟着就是大大小小的处罚纷至沓来,或是将她逐出才住了两天,还没来得及熟悉的延庆宫,直接关到一个暗无天日、不知名的地方。 而他却没有,翻转了个身,自行的睡去,直到她起来更衣、梳洗过后,他依然睡着...... “安绮,看见太子了吗?”沈梅棠撂下手中筷,喝了一口水问道,声音很是低沉。 第二五六章 忙碌 闻得太子妃的问话,低头正津津有味吃着菜品的安绮公主道:“七哥忙着什么事情去了。早起来,我过这边来,恰好七哥往外出,我让他陪我,他说有很多事情要忙,没空。” “嗯,你慢用,时间还来得急,我歇息一会儿。”沈梅棠说着话,走到一旁边的寝室内稍作歇息。 灰兰拿出来一件厚实的大氅,下午天自然要冷些,忽闻沈梅棠问道:“珍珠,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宫中的赦免令还没有下来。”灰兰小声道。 “赦免令下来,且观注珍珠去何处便可。”沈梅棠思索道,“珍珠被关之事,皆因方嫣红而起。虽然,此一时杖毙了孔宁儿,似是事件平息,但方嫣红若见珍珠面,必然会再起争端,暂不可令珍珠来延庆宫。” “前一时,闻得一姑姑与翠儿曾说,赦免而出的宫人大多都会分配做一些粗活,比方说为宫中种植花朵、修剪园林的园艺处,或是饲养鸟兽、御马场等等的地方。”灰兰道。 “出来就好,我自会去见她。”沈梅棠感叹道,“想必,这三个多月以来,有百多日了,珍珠定是受了不少的苦。” “有太子妃娘娘的牵挂,珍珠姑娘先苦后甜,高兴满足了。”灰兰急忙的安慰道。 稍刻,安绮公主用罢了午膳,拍着吃得鼓鼓的肚子,悄悄溜到旁边的一处软椅之上,打算睡上一觉,饱食贪睡。 时辰差不多了,沈梅棠起身出来,却发现用罢午膳的安绮公主不见了,玳瑁朝着旁边一处努嘴,这才发现,安绮公主打算在软椅上打盹儿。 ‘噗嗤’ 沈梅棠笑出声音来,玳瑁上前拍了一下安绮公主的后背道:“休息片刻就好,这会子,应当走了!” “等会儿,我感觉周身疲软,眼皮支撑不住,迷糊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安绮公主似睡非睡的说着。 “安绮,到自己的卧房去睡。”沈梅棠走过来说道,“我抽空去问候你娘亲,就说,安绮公主在这里吃饱了,然后,呼呼大睡上了。” “不,我休息好了。”安绮公主忽然坐起来道,“对了,给我来杯水,清醒一下。” 下午,华月姑姑依然是不苟言笑的教习着太子妃娘娘宫中各种事务的打理之事,安绮公主哪是能坐得住板凳的人啊?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摸摸这儿,看看那儿,又趴在门口处向外张望着,没一刻得闲儿! 可算是熬过了一个时辰,眼见着日头就要落下西山,她可是实在是憋不住了。 趁着华月姑姑找着什么东西的时候,扑上前,看着桌上摊开着的册集,那密密麻麻的一小字儿,看得她脑袋多老大,直接将书本合上道:“我说姑姑,这怎么全是字儿呀,连个插图都没有,能看得下去吗?今儿就到这吧,日落西山了!” 闻听其言,还要插图?华月姑姑是哭笑不得道:“好,今儿就到这里。” 就像被放飞的笼中鸟儿,出得门来,安绮公主走路都畅快的要起飞,一蹦多老高的在前跑着,直奔其娘亲贤妃住处。 宫人还没来得及前去通禀,安绮公主就跑了进去,紧跟着宫人见到太子妃娘娘驾到,紧忙躬身施礼迎接。 未待入得室内,贤妃便将太子妃迎入内室,端上香茶,相互寒暄。 安绮公主的嘴更是闭不上了,到了她娘亲这里,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通通的一股脑的将住在延禧宫中之事说出,而且兴奋得手舞足蹈。 看着安绮公主仰起的小脸,小脸上那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简直欣喜若狂的样子,众人皆笑。 贤妃很沉稳,脸上始终挂着慈爱的笑容,看着她这个活泼爱动的女儿,好似也无有办法,天生就这么个性子。 “让太子妃见笑,安绮自小就爱说爱动,有点讨人嫌了!”贤妃自嘲道。 “我到是非常喜欢安绮妹妹。”沈梅棠道,“我非常喜欢家中的一幅画,画上就有着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刚见到安绮之时,我还真以为她是从画中走来......” “那我就叫你姐姐好了,呵呵!”安绮公主边吃着水果边说道,“姐姐,吃这石榴,可甜了。” “妹妹吃,”沈梅棠笑着道,“但妹妹也不能吃得太多,很快就要用晚膳了。” “安绮有太子妃这样的姐姐,我真高兴啊!”贤妃喜道,“宫中看似无事,实则琐事甚多,得学上一阵子。” “是,今日里随着华月姑姑学习册集上所记录的事务概况。”沈梅棠道。 “华月姑姑跟随皇后多年,在圣上还没有登基之时,皇后也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学习打理宫中事务,诸多事项由华月亲手打理。”贤妃道。 “华月姑姑教习认真,非是照着册集,一字一句皆不露。”沈梅棠说道。 “那册集便是她亲自整理后编撰的,圣上与皇后皆高看华月一眼,便照着此册集记录条款管理后宫事务。”贤妃道。 “呀,若不是到贤妃娘娘这里,我都不知此事?华月姑姑真大才!”沈梅棠赞叹道。 “华月虽姿色平平,并无动人之处,但她随在皇后身边,荐不少良策,后宫事务有条不紊的运行,深得皇后之心。”贤妃道。 “贤妃娘娘若是不说,压根儿都不知道,还只当华月姑姑是照着书本上逐条的讲述,相当于临时客串扮演先生的角色。”沈梅棠道。 “初来,我也是不知。也仅仅是无意间听闻皇后说过一次,你暂时,权且当做不知。” 贤妃道:“今日里,我与德妃教习方嫣红与温婉,或是嫌累了,下午便自行没有来。这两人,神态与傲气与贵妃颇有几分相似,温婉又是贵妃的亲外甥女。 此教习之事,皇后自是要过问的,我与德妃也会如实汇报,皇后碍于贵妃之面,表面上自不会说什么,但接下来华月姑姑便会严厉考核其等,偷懒不得。 后宫之中看似无有严厉规矩,实则大规小矩、条条框框有很多,太子妃还有时时刻刻的严格要求自己。” “嗯,谢过贤妃娘娘,沈梅棠谨听教诲。”沈梅棠起身躬了一礼。 ...... 晚霞映染的天空逐渐的暗淡,薄薄地灰云铺贴在西面天空,半边灰色半边红,粗犷壮丽的美,笔墨难以形容。 “姐姐,快看那只鸟儿,我猜它一定是打算在房檐底下过夜。”安绮公主指着天空中一只掠过头顶的大鸟说道。 话音未落,大鸟果然就落在一处大殿金黄色的琉璃瓦之上,窸窸窣窣着振翅,四处打量。 众人皆笑,灰半打趣道:“安绮公主神了,能猜透鸟儿在想什么,而且一猜既中。” “那是不假。”安绮公主得意洋洋地迈着大步向前,眼睛看着天。 天色渐暗,延庆宫前有清理院落中积雪的宫人,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忙着将雪清理干净,边清理着边说着话。 见太子妃娘娘与安绮公主回来,忙躬身施礼。入得室内,暖意洋洋,宫人们忙碌准备着晚膳。 稍歇息,沈梅棠问宫人可见着太子?宫人皆摇头。 晚膳摆好,等了小半个时辰,不见太子回来,安绮吵嚷着饿了,沈梅棠便传命宫人侍者先行伺候着安绮公主用膳。 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色,她的心中很难受,觉得搬进这延庆宫与太子住在一起才两天,竟一团糟。 她拿起胭脂在脸上扑上了一些,看着镜中稍显红润的脸颊,她的眼光中仿佛又见到太子压在她的身上肆意的撕咬,而她的肩膀手臂上皆一处处的紫痕,隐隐作痛! 一个人静坐了好半晌,一缕头发滑下来挡在前额上,她清楚的记着抡圆了手掌,猛然间给了他一个嘴巴! 她也不知道为何,打心眼里就抵触着他,想一忍再忍,却无论如何的也忍不住,她真的有些灰心丧气! 室内静悄悄的,静得没有一丝的声响,仿若没有人坐在外间正用着晚膳地。又坐了一会儿,她觉得腹中稍有些饥饿,打算起身走到外间去用些晚膳。 未待起身,毫无声响的门被打开,镜子里出现太子的身影。 “怎么独自坐在这儿,过来,陪我用晚膳。”太子倚在门口处,以命令的口吻道。看上去他好像是在别处用过了晚膳,而且饮了少量的酒。 沈梅棠站起身来,向外面走,看着倚在门口处的他,下意识的以手指将衣领向上提了提。 忽见太子抱住她,在脸颊上飞快地吻了一下,一股酒气迎面扑来,紧跟着又问道:“冷了吗?脸怎么冰凉?” “七哥,......” 安绮公主跑过来刚说话,忽看见太子亲密的动作,脸一红,调头又跑了回去。 四个着水粉色长裙的宫女,重又摆上了晚膳,吃得很饱的安绮公主坐在一旁边瞪眼看着两人用膳,或多或少的觉得两人有点别扭,却又说不出来。 “七哥,你饮酒了吗?”安绮公主问道,“我都看出来了。” “饮了一杯,不多。” 太子说着话,拿起桌上放置着的一副精致的银筷,给太子妃的碗中布菜,很温和地说道:“随着母后学习掌管后宫之事,也很辛苦,多吃些。况且,近来天冷,更得多吃些补身子。”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七哥很会关心人啊?”安绮公主看着菜盘道,“给我来一块尝尝,刚刚我吃的时候,没有这道菜。我说七哥,这道菜叫什么名字,看着就很馋人。” “还有令你不嘴馋的菜吗?也别这一道菜了,都夹给你尝一下。”太子招手,一个宫女上前取了碗,一样菜品夹了一块,放在碗里,端给安绮公主。 安绮公主的眼睛里直放光,美食对于她来说,可是一种畅快的享受啊! 若说吃饭这件事,虽然说一日三餐,每个人都在吃,但越是能吃、会吃的人就是越是能吃、会吃;越是不能吃、不会吃的人,就越是不能吃、不会吃。 饥中饱,饱中饥,刚刚享受过一遍美食的安绮公主,这会儿看着这桌上的美食,竟然又饥肠辘辘的。 “安绮,少吃些。吃得过饱,晚上消化不了。”沈梅棠这个姐姐,关心着妹妹道。 “呃,就碗里这些,再好吃,也不吃了。”安绮说道。 “不要相信她的话,或许说别的我还信,但说吃的,我可不信。”太子道,“刚会走路的时候,就看着她每日里怀里抱着个饭碗,准备随时随地的吃饭。” “七哥,你说什么呢你?”安绮不乐意道,“今天你喝酒了,说的都是醉话。” “咯,醉话你还坐在这儿听个没够,吃饱了,还不歇息去,磨蹭什么呢?”太子白了一眼安绮道。 似乎是想起刚刚两人间亲密的动作,安绮公主小脸儿一红,一反常态的听话起来,站起身与沈梅棠道:“姐姐,你慢用,我先歇着去了。” 沈梅棠点点头,安绮公主转身出去,太子又给沈梅棠的碗中布菜,非得让她多吃一些。 稍刻,两人歇息。 或是饮了酒,太子躺在床榻上不多时,便酣然睡去。 闻听着他的呼声跟室内飘荡着的一股酒气,沈梅棠极度的困倦却又无法入睡。 她将衣领口拉得很高,几乎拉到嘴上,想翻身却又不敢随意的动,害怕吵醒他......,她就那样僵硬的躺在榻上,尽量的保持着不动,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僵硬着。 他打着鼾声,实实诚诚地睡了一宿,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没有动;她瞪着眼睛到天将亮,极度的困倦却毫无睡意,脑中什么也没想。 晨曦微露,天色渐渐亮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起来,将滑落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开始梳洗,准备着这一天要忙碌着的事情。她跟自己说,忙碌也好,忙碌让她没有时间去想其它,就连一夜没合眼的困倦也会忘记。 第二五七章 贱人,她敢吗? ‘哗哗哗’ 带着冰碴的水,一桶又一桶地倒在一个巨大的木盆当中,昏暗的室内,地面上结成了冰,五、七个面如土色的人站在边沿处不停地搓洗着衣服。 黑色的浮沫跟衣服飘浮在水面上打着旋涡,透着彻骨的冰冷,宛若巨大的黑洞。一双双已经冰得麻木变形的手指,形同刚从土地里拔出来的胡萝卜一般,颜色通红肿胀得变形。 辰时过半的阳光从东面的天空升起,斜照在屋子门前,两伙人相互倒换着洗衣服,站在门外晒一下太阳。 捧起一捧雪,用来把僵硬麻木的手反复搓过之后,就放在被阳光暖过来的门板上,跟烙大饼一般的上上下下来回翻着个儿,敲击在门板上,发出‘啪嚓、啪嚓’的响声,就算是将手的神经暖过来。 也不知道是谁,被逼得发明了这个土得掉渣的土办法,总之还算是管用,至少让手指能快速的有了知觉。 一根扁担一般宽长的竹条,结实又有弹性,装满了冰水的大木桶放在其上,即便是稍稍的压弯,也不打滑,桶中满满的水恰被这稍稍压弯的力缓解,晃来晃去的也不洒出来。 “二郎,放下歇会儿,阳光上来了,暖和暖和手。”艳姐放下竹条的一头,木桶落地,压在雪地上,桶中的水洒出来一些,落地成冰。 “艳姐,此话当真吗?明天就可能出去了!”肖二郎见四周围无人,却也不敢高声说道。 三个多月,百多天的日子不长,但在这幽闭的高墙竖起的院落当中做着苦役,却也是个度日如年。 肖珍珠已经报上去,她病死了,死得透透的被抬出去埋了。 眼前的肖二郎变得又黑又瘦,圆圆的大脸盘上,一双眼睛若铜铃大小,脸颊上不知不觉的被风吹出了两团红,仿若秋日枝头上高高挂起的秋果,红得耀眼。 “当真。”艳姐肯定道,“二郎,一定要出去,不管安排你做什么事情,都比在此处强。” “艳姐。我们一起出去。”肖二郎瞪眼睛看着艳姐道,眼中流露出万分的不舍与艳姐分开。 “二郎,别说傻话。我能活到今天,把烂在心中的事说与你,我不求其它,我已经绝望了。” 艳姐道:“册立太子妃的赦免,只是赦免宫中犯有轻错的宫人侍者而已,轮不到我这儿。 若想让我出去,唯有圣上点头、皇后亲下懿旨,而这是不太可能的。皇后不可能让我出去,再次的拿命去指证那如毒蝎一般的毒妇!贱人!” “艳姐......”肖二郎仰头看向天空,阳光刺眼,泪水糊住了她的眼睛,眼前出现七彩的光芒,“无论如何,我都会说与梅棠,想办法,让你出去。” “别犯傻,前一辈的事儿,后一辈是弄不明白的,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尘封的往事,像一块伤疤烙印,烙在心头,谁也不愿意去掀开,而一旦掀开,必然再起争端。” 艳姐哀道:“我的表姐死去了这么多年,虽无有证据,但幕后的凶手绝对是她!绝对是她!绝对是她! 还有,还有就是,春霞必是死在她手! 虽然,任我查找,都苦无证据,但是,我敢拿我的命指天发誓,就是她干的,就是这个贱人干的!若不是,天打五雷劈!劈得连一股黑灰都不剩!她敢吗?贱人她敢指天发誓吗? 呵呵,可笑,讽刺! 圣上宁愿被人欺瞒着,却说我满口的疯话,精神错乱,诬陷好人,将我一关就是二十几年,我早就绝望了,不在挣扎......” 艳姐说着话,本就低沉的声音渐来渐小,低低声的啜泣着......,虽然年龄已大,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啊,一个被她爱着的男人关起来半辈子了的女人啊! 就像是天空中阳光的海洋,瞬间掀起滔天的巨浪,溺水的人失去了最后的力量,绝望了,挣扎不动了,慢慢的沉没水底,窒息而亡,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俩个,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快点!”管事者朝着这边走了几步,粗声粗气的召唤着。 一件厚实的黑色棉袍,包裹住壮硕的身子,走在雪地上不敢落脚,脚后跟不着地,害怕滑到的样子,就像是天晴了,出来晒太阳的南极企鹅,挥动翅膀,不停地聒噪着。 肖二郎急忙拿着竹条,穿过水桶的横梁,虽然是站在阳光之下,却在这一会儿,水面上就结了薄薄地一层冰,透明而又亮晶晶。 将水桶往自己这边提了又提,几乎是肖二郎一个人提着水桶,看着走在前面艳姐骨瘦如柴的身子,一件破棉袍,边角处露着棉花,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 燃烧着的烛头,棉芯冒出一缕缕黑烟,两人冻僵的手笼在其上,就像一个灯罩子一般,却感觉到了温暖。这是艳姐冲掌事者要出来的一块蜡头,无有她人发现之时,成了两个人的暖手宝。 一边烤着蜡头,分享着热度,艳姐一边四下里看着,时不时的用缓过来手,捂一下肖二郎两个通红的、看似很热乎,实得冰冰凉凉的脸蛋。 肖二郎的手早都生起了冻疮,红肿的要命,也就是倚仗着肖二郎天生的皮糙肉厚,能吃苦,这要是换成一般人家的小姐,早都活不下去了。难怪报上肖珍珠病死了之后,姑姑再也没有过来察看。 小别也是别。 离别的滋味儿不好受。 肖二郎知道还会来此处看望艳姐,但是,这初入宫就关到这里做苦役的一百多天里,可以说,没有艳姐的关心跟帮助,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熬过来?虽然,艳姐如鲠在喉的话,与她不吐不快,听得她无比震惊! 禁不住抬手摸在艳姐生出了白发的头发上,粗拉拉裂出无数细碎小口子手,竟将头发代起了好多根,仿若起了静电一般。 “一定要等着我!”肖二郎低低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的指天发誓还没有完,她真的不敢!” “二郎,谢谢你,相信我!” 艳姐圆圆的一张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占去了三分之一。 虽然年老色衰,但依然可见她的美,如阳光下躺在草垛上晒着太阳的桔猫一般,惹人怜爱。 或是世间的事,有因有果。 总有一个出现在你生命当中的人,无条件倾听你的心声,决定为你出头鸣冤!仿若在三生石上商量好了的一件事,只待时机到,她就会登场。 肖二郎本就被齐安平、卷昊等人喊成男人婆、夜叉,爱打抱个不平,若不是生得这般的性子,出手救了孔宁儿的半条命,却被反咬一口,也不至落得如此。 然而,即便是落得如此,却也没有个完,又接手一桩陈年冤案! 而这一桩冤案,若是翻起来,恐怕是得让这皇城翻个天,集体炸锅,她肖二郎有这个胆量吗?拭目以待! ...... 翌日。 逢着辰时渐末,巳时将出,明媚的阳光从云缝中当中挤出,看不清轮廓,薄薄又淡淡的洒落。 数十人横拉一排的站在门口前,不是让这帮人集体出来晒太阳,而是在企盼着奇迹的到来。 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破棉袍,将生出了冻疮的双手抄进破袄袖子当中,滞纳、僵硬的脸上唯有一对眼睛紧紧盯着大口门处,流露出极想出去的神情。 远远看去,景致浑然天成,宛若狂风暴雪后,一大群出来晒太阳的企鹅。 圆滚滚的身子可不是胖的,那都是将破被子扯个稀巴烂,将一团团的破烂棉花塞到其中,阻挡着寒风。 ‘哗啦’ 一声响过,大门的锁链从外而开,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唰唰唰’ 数十双眼睛,若晴空当中的闪电,直闪向走进门来的姑姑,一个管事者在前,其余三位随后。 “人员都到齐了吗?”姑姑招手院中的管事者问道。 “到齐了。”管事者依然是穿着昨日的那件老绿棉袍子点头哈腰道。 “咳咳,咳咳”姑姑清着嗓,抖落开手中皇后的懿旨,众人皆跪地叩首接旨。 “奉天承运,前日皇帝诏曰:沈梅棠,名门佳媛,人品贵重,资性聪慧,训章礼则,幽贤表质,册立太子妃,赐与太子同住在延庆宫。 逢此喜事,天下人等皆欢庆。特下此懿旨,赦免宫中犯有轻罪之人。钦此。” 紧跟着姑姑手中又抖落出一份名单,所念到之人,三叩首之后,起身站在一旁边。 不一时,约有半数人等,皆起身而立,高兴的神情溢于言表,而这份名单上却没有肖二郎的名字。 艳姐瞪视着大大的眼睛紧盯着姑姑手中的名单,直到收起来之时,方觉出名单上根本就没有肖二郎的名字。 脑袋当中迅速的旋转着,只有一种的可能性,那就是名册当中划掉了肖珍珠,却没有添加上肖二郎,也就是说肖二郎不在名册之内,就跟没有户口本、身份证的人一样。 眼见着姑姑似乎也在寻思着什么,将名单翻过来看,却实没有人名,然后,疑惑着收起名单,看着站在另一处的人群说道:“恭喜你们了,出去后,听从分配就是,这就走吧!” “等一下。”艳姐道,“还有一个人,肖二郎,她也应当出去。” “哪来那么多的应当?别找茬!”一个姑姑上前斥道。 艳姐自是着急了,言语有失,遂急忙的将语气缓和下来道:“姑姑,肖二郎只是选太子妃之时跟随入宫者,只犯了小错。恳请姑姑明察,放她出去吧!” “嗯?”为首的姑姑狐疑道,“肖二郎,何时进来的?” “约有四个月。”穿着绿棉袍子的掌事者上前实话实说道,“年纪比较轻,还是一个孩子。” “人呢?”姑姑狐疑道。 可想而知,自己负责着这一摊子的工作,何时进来个肖二郎竟一点都不知道,被问得直懵圈,这事要是传出去,自然是不好看的。 “见过姑姑。”肖二郎道。 “呦呵!” 姑姑暗叫一声苦,虽然珍珠黑瘦得脱相,但她也抽过她好几鞭子,强行让她招供后关到这里边来,她怎么能一点儿的印象都没有呢?说好的三个月后放出,遣出宫中,这档子事是怎么弄的? “先等着,待我回去核实了这件事,若当真如此,就过来传唤你。”姑姑说完了话,快速的向院外走去,那一帮人,也快速的跟了出去。 ‘哗啦’ 大门关上,外面落锁。 随着姑姑的出来,门外远远站着的翠儿跟金枝瞪眼睛看着人群,却没有见到珍珠,两人眼色交换,迅速上前,将管事的姑姑召唤的一旁边,低低耳语了几句,姑姑点头,两人离开。 “去把那个肖珍珠也叫出来吧!”姑姑转身命令另外两人道。 院子当中,大眼瞪小眼的艳姐跟珍珠,正寻思着接下来如何这时,‘哗啦’声再次传来,紧跟着找开半扇门,一个姑姑闪身而入,大声道:“肖二郎,出来吧!” 艳姐冲着肖二郎用力一点头,如卸重负推了一把道:“二郎,快去!” “你等着我!”肖二郎言罢,迈大步奔门口而去。 躲在不远处的翠儿跟金枝看见珍珠消瘦的身影,瘦得几乎是脱了相,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稍刻,姑姑点名分配劳务,皆是到宫中各处帮忙送炭火,或者打扫院落,清理积雪。到了肖二郎这儿,似有疑难,几个人嘀嘀咕咕地商量着。 肖二郎毕竟是前一次出宫之时给漏下之人,她可是应选太子妃入围的佳丽,与这宫中犯有轻错的人可是不同啊! 自然是不愿意让她在人前过多的露面,言外之意,恨不得找一个地方,能把她藏起来。 思来想去,突然想起离得皇城不远处,有一处皇家的御马场,那里人到是不多,皇城里也少有人去。 几个人一拍既合,直接将肖二郎分配到御马场去放马,或者给马匹弄草料喂食。 看着皮糙肉厚的肖二郎,几个姑姑还挺满意,认为她真的非常适合养马。 ...... 第二五八章 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 大约在申时渐末,酉时欲出之时,肖二郎坐在一辆马车里奔往皇家御马场,同行的还有两个来宫里跑腿办事的小太监。 马车先是出得宫门,然后出得城门,在宽阔又无有多少车辆的马路上快速的向前奔驰。 道路两旁边波浪一般连绵起伏的山脉,被厚厚的皑皑白雪覆盖,千山一色,万壑铺银,美若画卷,蔚为壮观。 自小生活在这胜京城当中,城外周边的道路景色也颇为熟悉。 然而,此一时,无论何处皆被白雪覆盖,没有了明显的参照物,一时间,肖二郎没有认出来这是奔哪一个方向而去。 或多或少的是被关着的这百多天里改变了肖二郎的性格,总觉得被人暗地里盯着,路上一直沉默着。 车内两个小太监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瞪视着她,就跟动物园里盯着猴子看,或者在看一个土得掉渣的乡巴佬一般,那讨厌游移着的眼神儿,无法形容了,而且,嘴还不老实,开始撩闲。 两个小太监年岁不大,看着或是还比肖二郎小上个一、二岁的样子,穿着黑色的宫衣,戴着宫帽,嘴里不停地撩着肖二郎。 一个人问道:“你这是打哪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来的啊?咋突然想起来到这养马?你会养马吗,见过良种马吗?也不在家捯饬捯饬,这么样就出来了?” 尖头尖脑、油嘴滑舌的样子,就像是两只学人说话,不停撩闲的鹩哥一般无二。 “噢,兔子屎都拉到哪儿去了?你说说,我听听。”肖二郎声音很低沉的问道,“我见到的都是劣马还有惊马。” “你见到的还都是劣马跟惊马,那你一定也制服过不少的劣马跟惊马吧?别说,你真是前所未见过的高手,惊马暂时没有,劣马正好有两匹,无人能驯服。”一个小太监不怀好意道。 “我们入宫,正是奉命向上级请示,要人前来驯服这两匹劣马,没想到,顺路把你给捎来了,我看你准行啊!”另一个小太监溜缝道。 “我说我见过劣马,那跟驯服劣马完全是两回事,不是吗?”肖二郎反问道,“你们俩不也见过劣马吗?你能说你驯服过劣马吗?” “反正我听你说能驯服劣马!”一个小太监道,“你刚刚是不是也听着了?” “是,我也听着了,她说能驯服劣马。”另一个点头道。 “我看你们俩个就像是那两匹难以驯服的劣马。”肖二郎道。 若是换在从前,暴躁性子的肖二郎能一拳头将这两个不怀好意、欺生的小太监打下马车。然后,蹦到马车之下与他们厮打一处,直到打服他们,不敢炸刺。 现在的她变得成熟了、沉稳了,不在理会这样斗嘴的小事儿,哪怕他们明目张胆的挑衅。 下得马车,眼前豁然开朗。 四面环山,这儿地势比较凹,脚下的积雪也很厚。 有风在不远处山峦上吹过,沿着山脊而下,横拉一道雪墙,看起来就像是沼泽地上空沉沉的雾瘴,又像是落日黄昏村庄上空笼罩着的烟雾一般。 看得出,春夏之时,环境得相当不错,挡风又聚水,草地肥美,不失为一处御马的好场所。 翌日。 天刚刚亮,两个小太监肯定是跟掌事者说了满嘴的胡话,胡说八道一气,说肖二郎是请都请不来的驯服劣马一等一的高手,从而邀功请赏。 被直接带到一处马房外,还没等进去就听见‘踏踏踏’马蹄在地面上不停地刨动的声音,肖二郎可真是急坏了,无论怎么解释,掌事者都让她尽快的驯服这两匹良种的劣马。 急坏了的肖二郎真是想哭,刚刚从做苦役之处放出来,又被安排此处驯服劣马,真是从屎窝挪到尿窝,没好到哪儿去! 劣马自然就是劣性难改,哪能那么容易的被人驯服,若是容易被驯服,也不会被人称呼为劣马了?急坏了的肖二郎,真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将是怎么样的结局?! 唉! 被发狂的劣马踢死、踩死的事情她可是没少了听说,怎么这壮汉都未必能解决得了的事情,就偏偏能落到她的头上呢? 正抓头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个岁数比较大、身形精壮的太监快步走过来,一手中拿着一条油光铮亮的皮鞭子,一手拿着马房的钥匙,‘哗啦’一声,打开马房的门。 肖二郎的心‘咯噔’一声,还没等来得及说话,那人看了一眼肖二郎说道:“掌事者吩咐,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两匹马儿驯服得听话!” 肖二郎看着那人板着的脸,一句话不多说的撂下鞭子转头就走了,无有任何的办法,只好从命。 抬眼看着紧紧栓在马桩上的两匹马儿,体形轻秀,四肢细长,气质活泼,秉性灵活。一红一黑,红得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炭,黑得像没有灯的夜里,四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肖二郎对马儿自是有些个了解,知道这两匹马儿确是少见的良种马,难怪必须将其等驯服。 在她看来,想要驯服马儿,就得拿它当朋友一般的对待,与马儿得交心。 太阳升起后,气温逐渐的升高,顺着马房敞开着的门,斜照进来一缕光。地面上零零散散地洒落着诸多的黄草,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金光,就像是秋日里原野中的麦浪。 肖二郎弯腰将黄草划拉着,捧起后放在光秃秃地马槽里。 本以为马儿会过来低头吃草,却没想到两匹马儿突然从地面上一跃而起,狂乱的蹦着,‘灰儿灰儿’地一蹦多老高,好像是要把马房的棚顶顶翻,直接窜到外面去狂奔。 吓了一大跳,肖二郎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脸上直冒冷汗! “可是要费点力气了,但没有别的办法!”开门的那个人又回来道,依然是板着个脸,“牵它们出来溜溜,这一匹性子稍温和些,比那一匹强得不老少。” 说着话将红马的缰绳塞到肖二郎的手中道:“快,动作快点,跟着它跑可以,但千万别想着往它身上骑。” 还没等来得及反应,肖二郎就被快速奔出的红马直接给带出门外,一阵风一般沿着马场就开始疯狂奔跑上了。 紧紧扯着马儿缰绳的肖二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马房里出来的,两条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般,快速的向前飞奔....... 她感觉自己从来也没有跑得这么快过,简直就是贴着地面上飞,跟牵线的风筝遇着了狂风一般的失去了控制,飘上天! ...... 这一边,太子妃娘娘用罢了午膳,正坐在室内稍歇息。 稍刻,还得到坤德宫皇后娘娘那儿去学习,上午之时,华月姑姑对这几天的学习做了个小小的总结,不时的提问,不过是变得法儿的一种考核,下午还得继续。 灰兰入得室内,将珍珠化名肖二郎,被安排在御马场去养马一事说出,沈梅棠点头。 略沉思,吩咐灰兰捡着 样式好看,分量足的金钗两支,玉镯两支,拿给翠儿,欲她悄悄送给安排此事的姑姑,以做酬劳。 灰兰点头应声,转身去办。 时辰差不了多少,沈梅棠起身对镜理妆罢,准备去往坤德宫,忽见安绮公主从外而入。 刚刚回去两天的她,一个转身又回来了,嘟着小嘴上前,抱着沈梅棠的胳膊不松手道:“回去没意思,想姐姐,我又回来了。” “用过午膳了吗?要是没有,安排午膳给你,我去华月姑姑那里学习,尽量早些回来陪着你。”沈梅棠拍拍安绮公主的肩膀关心道,“对了,先倒碗水给安绮。” “姐姐,我用过午膳了,早起来娘亲批评我了,让我多多跟着你学习,我陪着你去,保证听话。”安绮嘟嘴道。 “怪不得安绮公主变得勤奋好学了,原来是有原因的啊!咯咯......”玳瑁端过来水笑道。 “也好,学习是件好事。”沈梅棠点头。 稍刻,几人正往外走,迎面见方嫣红跟温婉走过来,至跟前两人稍稍的朝着沈梅棠躬了躬身,温婉道:“见过太子妃。思着太子妃要到坤德宫华月姑姑那儿学习去,我们也正要过去,顺路而行。” “嗯。” 沈梅棠点头,几人出得延庆宫。 前次已经闻得贤妃言,方嫣红跟温婉,下午之时自行的就歇息不来了,也没有跟谁打过招呼。皇后自是要问此事,德妃跟贤妃也只能如实汇报。 今儿下午出奇的来找太子妃,一同到华月姑姑那儿学习去,不用问,定是华月姑姑要考核她们俩个,方会如此。 阳光头顶垂照,有一大群的鸟儿落在树上齐齐鸣叫着,很是热闹。 谁也没有说话,宫中地面上铺贴着灰色的方砖,积雪清理得很干净,踩在上面没有一丝的响声。 走到坤德宫门前,入得门厅,地面上铺着繁花朵朵的的软毯,踩在脚下很舒服。或是在外面强烈的阳乐刺眼,总觉得室内有些发黑。 华月姑姑坐在内厅之中,专心致志地翻动着手中的册集。 看到方嫣红与温婉一同前来,华月姑姑一点儿也不意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接连几日的学习,少刻,我再次做一个小小的总结。上午,考核过了太子妃,下午主要是你两人。” 方嫣红跟温婉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吭声,坐地椅子上听着华月姑姑做着总结。 大概是午膳用得过饱,室内又很暖和,不一会儿,方嫣红眼皮往一下一撂,把不停地讲述着的华月姑姑当成催眠曲了,睡得还很香。 一旁边的温婉,嘴角上挂着笑,低头摆楞着十个手指头,时不是的以左手的指甲盖剔着右手的指甲盖,听没听华月姑姑的总结不知道,但能看出来她要以方嫣红说事儿。 沈梅棠自是将两人看在眼中,方嫣红不像是装睡,而是真睡着了,心中暗道: “怎会困倦得如此,刚坐在椅上就睡着了?此时节,为孟冬,非是春困秋乏之时,从前没见她如此过?想起太子接连着几日歇息在方嫣红处,莫非她......” 思罢,紧盯了两眼方嫣红敞开着的领口处,未有见到紫色的印痕;紧跟着又看向低头摆楞着手指头的温婉,忽见她脖颈处,衣领遮挡着稍稍露出一块紫痕,颜色已经变浅,似有几天的样子。 沈梅棠心中也是疑惑,只闻得太子接连几日宿在方嫣红处,何时竟又宿在温婉处却不得而知。 “咳咳,” 华月姑姑清了一下嗓,自是有意在叫醒方嫣红,而方嫣红却好像睡得正香,睡得纹丝不动。 想着自己费了很大力气在台上做着总结,台下却当成催眠曲听着,呼呼大睡,这事搁谁也不高兴啊,就跟对牛弹琴一般无二。 “她睡着,你先来回答。”华月姑姑紧跟着冲温婉提出了问题。 ‘啊嚏!’ 温婉站起身打了个喷嚏,双手捂着鼻子道:“先等等,昨晚上着凉了,给我端碗热水来。” 华月姑姑招了一下手,一个宫女端过来热茶,一人跟前放了一碗,并没有单单的端给温婉。 “凉了,来点热水。”温婉又吩咐宫女道。 有没有学进去,听进去,一搭眼也能知道个差不多,何况华月姑姑是这宫中事务册集编撰之人。经过温婉这一折腾,连考核她都不想考核了,坐在一旁边静静翻动着册集,静观她的表演。 “再来一碗,要热的。”温婉喝干了碗中的茶水道。 宫女寻思了一下,又急忙的过来倒茶,恰在此时,门外坐着的安绮公主以为完事了呢,很高兴的走了进来,众人的目光看向安绮之时,闻听‘啪嚓’一声。 ‘嗷’ 又是一声,方嫣红尖叫着蹦起来,一碗热茶落地,茶碗摔得稀巴烂,热茶全都洒在了方嫣红的脚上,直接把她给烫醒了。 “你也太不小心了,惊到了嗜睡的方良娣你可担得起啊?你可知道嗜睡的方良娣十有八九有孕了!”温婉站起身怒斥宫女道。 ‘啪嚓’ 方嫣红上前一个大嘴巴就抽在宫女的脸上,宫女摔倒在地,身子又碰到了一旁边的几案之上,杯碗皆落地摔得粉碎! 第二五九章 不是自己的地盘 且说由嗜睡当中惊醒的方嫣红,一个大嘴巴就抽在宫女的脸上,宫女被打得踉跄着摔倒在地,身子又碰到了一旁边的几案之上,杯碗皆落地摔得粉碎! 突来之事,众人被唬得一惊! 未待缓过神儿来,紧跟着气恼不已的方嫣红上前又是个嘴巴加上一脚,将宫女抽得鼻口窜血,踹倒在地面上,方嫣红双手叉腰,竖眉瞪眼,站在地当间喘着粗气。 习惯了她自己独创一门的绝活儿,一个跟头两嘴巴,就跟在她自己的地盘一般的飞扬跋扈,可她忘记了,这里,这里可不是你自己的地盘啊! 忽见温婉以手指着倒在地面上宫女,再次斥道:“你也太不小心了,做事粗心大意,惊到了嗜睡的方良娣你可担得起啊?你可知道嗜睡的方良娣十有八九有孕了!” 宫女跪地,瑟瑟发抖,冲着华月姑姑哀求道:“姑姑,饶命!茶碗不是我碰碎的!” 只在转回头看向安绮的一个刹那,发生了此事,沈梅棠与华月姑姑谁也没有看见茶碗到底是谁碰掉的,但温婉善使毒计,出手就是人命,沈梅棠自是了解。 从一个喷嚏开始,温婉不停的让宫女给她倒水,而且水温越来越热,偏巧就在安绮公主一进门,众人目光看向门口时发生此事。做为老一辈的华月姑姑,吃的盐巴恐怕都比温婉吃的菜多,怎么能看得不明白? “唉!” 华月姑姑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温婉想起了同样也是在这间大殿里,二十几年前,她的贵妃姨母,那个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也是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闹得没完没了。 时光飞快, 一个转眼二十几年过,没想到她的外甥女再次站到这间大殿里,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换汤不换药的,继续指手画脚......,想着想着,华月姑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点头的是,从她的贵妃姨母做事的不依不饶的性子来看,此事必要严厉处罚这个宫女; 摇头的是,不愿看到这一幕场景的再次发生,那一个宫女做事极其的认真,她比谁都了解她的这个少有人知、既将进级提升的外甥女唐玉容。 “姑姑,这个大胆的宫女,惊到了又烫到了方良娣,必要给她重重的责罚!死不足惜!”温婉道。若是有半分知道这个宫女是华月姑姑的外甥女,温婉她绝对不会这么说。 “责罚宫女不是急事,方良娣,你烫得怎么样?可是受伤了?”沈梅棠道,“既然是倒给温良娣要喝的水,接连的喝了几碗,烫不到哪儿去!” “方良娣,温良娣说你嗜睡,十有八九是有孕了,可找太医诊过?”紧跟着沈梅棠的话,华月姑姑问道。 方嫣红确实是睡着了,也确实是被惊醒跟烫醒的,然而,听到嗜睡十有八九是因为有孕了,她自己也是一惊,不知道是否有孕在身?一惊过后,紧跟着就是一喜,‘有孕’这两个字,令她欣喜若狂! 她的火消了大半,她只是在睁开眼睛之时,闻听温婉质问宫女的话,上前抽了宫女一个耳光,也没有看见是不是宫女碰掉的茶碗。 她没有正面回答沈梅棠跟华月姑姑的话,而是坐在椅上将鞋袜脱掉,方形的小脚形若面包,脚背之上确是一片红肿,并没有被烫坏。 “姑姑,是否请来太医即刻为方良娣瞧瞧,顺道也诊一下是否有了喜脉?若因此小事而得知方良娣有了身孕,可是我皇家大喜之事。必要奏请皇后,太子,饮食、起居,诸多事宜上加以厚赐。”沈梅棠道。 “言之有理。”华月姑姑点头道,“来人,即刻传唤太医。” “稍等,稍等一下。” 温婉上前阻拦道:“姑姑,此事太过早也不可。 方良娣嗜睡只是一个有孕的初期征兆,而通过把脉来断定是否有孕,至少需要一个半月或者两个月方可诊出。 此时,可启奏皇后,以‘准孕’之身对方良娣的饮食、起居加以精心照顾即可。” “也有道理,”华月姑姑道,“方良娣,你自己觉得呢?” 且说方嫣红也有些发懵,心中想着有了身孕,生下来的若是个男孩,那可是太子头一个儿子,将来的......,想着想着,她心花怒放,也忘记了脚上的疼,直接点头道:“暂不用请太医过来,过一个月,我自行请太医诊脉便是。” “方良娣自己说了,那我就先不请太医过来,皇后这边,我自会如实的上报,饮食、起居应当合理的照顾。”华月姑姑道。 少刻,两个侍者过来收拾起地面上茶碗的碎片,温婉在次起身不依不饶道:“姑姑,必要严惩这个宫女,做事如此粗心,若将方良娣惊个好歹,烫个好歹,太子怪罪下来,我等都不好说。” “方良娣不是没什么大事吗?”沈梅棠道。 “太子妃,”温婉道,“方良娣要是有个好歹,在惩戒这宫女,还来得急吗?此次,若是饶了她,下次还指不定粗心大意成什么样呢?姑姑若是惩戒不了,就汇报给皇后,惩戒她!” 温婉咄咄逼人,宫女跪地哀求的目光看向华月姑姑跟太子妃,室内变得安静,极其压抑的安静。 忽见愣在一旁边的安绮公主,走上前,或是这样的事情她头一回见到,但她也觉得温婉这个人,不是个善茬。 “想怎么样处罚这个宫女,你来说说。” 安绮公主生气道:“按照宫规、宫法的那一条那一款去处罚这个否认是她打落茶碗的宫女?斩头还是剁足?华月姑姑可将宫规、宫法的册集拿出来,一一与你核对!” 此言一出,众人皆一愣。 本以为是一个刁蛮小吃货的安绮公主,说出话来却不一般,颇有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本来将温婉跟方嫣红找来,华月姑姑就是要考核两人学习宫中各项事务打理之事,两人不但不学,反而还生起事端。安绮之话,自有讽刺二人不学无术,惹是生非之意。 温婉知道安绮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母后是闲妃,太子都礼让她几分,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温良娣,即便是贵妃姨母也未必说得上话,不可与她起争端。 遂一言不发的坐在椅上,摆弄着十根手指头,心中懊恼:“太子妃果然不一般,身边又抱上了安绮公主这一根大粗腿,看似病猫一般的软弱,实则根本不是,真是低估了她的水平。” “先下去吧!待禀报皇后之后,再做处置。” 华月姑姑摆手道,宫女起身,满脸是泪的退了出去,“方良娣,无事就好,早些回去吧!雪天路滑,这两日,就不用过来了!” 方嫣红站起来,躬了躬身,温婉也跟随着擅擅退了出去。 重新摆上新茶,抛开宫中各项繁杂的事务打理,沈梅棠与华月姑姑将入得宫来,所发生之事,从孔宁儿杖毙开始,一直到媚乞小产在沈梅娇之处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华月姑姑点着头,逐条记录。 通过一件事,或大或小,认识了,看清了一个人的品质优劣。经历颇多的华月姑姑,对太子妃暗自赞叹,不光是才华过人,倾城绝色的美人,她的美并不在此! ...... 方嫣红坐在梳妆镜前,脸上是洋洋自得的神情,看着那神情,她便更加得意起来,那是一张得知自己有孕而欣喜若狂的脸。 她对着镜子里的那个人笑,笑弯眉毛,笑弯了眼睛,足足能笑了半个时辰......,稍刻,她忽然想让她娘进宫里来陪她,虽然,呆不了几日便得回去,那她也想...... 当然了,单单凭借着嗜睡就证明怀孕,这事儿有点不太靠谱。极有可能,是她太想怀孕,被别有用心之人看出来,从而被自己给蒙蔽。 这样被自己蒙蔽所产生的误会,是可怕的误会。 “娘娘,用晚膳了。”宫女上前道,“说按照刚刚温良娣所说,多备了两道酸食,娘娘尝尝合不合口味儿。” “啊,” 方嫣红起身去用晚膳,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怀孕的事情,急忙的把手捂在肚子上,慢慢的向前走,忽又想起今儿脚被烫了这事,太子妃就在跟前看着,遂又觉脚疼,走着走着还有点瘸了。 “太子在何处?我要见他!”方嫣红道。 “娘娘有孕了自是心娇,太子得多陪着娘娘,这就派人去请太子。”宫女应声转身而去。 一道开胃水晶葡萄水果凉盘,碧绿透明,看着酸得流口水;另一道,酸味十足的酸梅果,颜色虽为酱红色,酸味却直冲鼻子,闻着牙齿都要酸倒了。 方嫣红拿起汤勺,一样吃了一口,看着酸实则不是很酸,属酸甜口味儿的,她平时就很愿意吃。吃着吃着好似想起了什么,用力嗅了嗅,招手宫女道:“我就想闻酸气,这室内不够酸。” “娘娘,我去弄点醋来,喷成气雾,就酸了。”一个宫女说完,转身就去喷醋。 不一时,满室的酸味儿,酸得直冲鼻子,酸得不能再酸了。 “啊嚏,啊嚏!” 太子打着喷嚏走了进来,酸得直往下咽口水斥责站在门口处的宫女道:“你不觉得酸吗?你没闻见吗?” “回殿下,娘娘喜酸。”宫女急忙道。 一秒钟,太子的脸上划过一丝感觉到滑稽可笑的表情,若晴空闪电,转眼即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种看似兴奋的表情,快步走到桌前。 方嫣红立刻起身与太子见礼,太子急忙的扶起她道:“你有孕了?觉得还好吗?” 方嫣红脸一红,十有八九是燃烧着火红的烛光映照的,故作害喜的样子,顺伸出双手的扑到了太子的怀里头道:“就是有些嗜睡,有些累,有些周身感觉到疲软,支撑不住,你来了,就好了。我要吃酸的。” “可酸死了!” 太子道:“这满屋子的酸味儿还不够吗?还有什么更酸? 对了,我听说过有一种果子,名为:灯笼果,酸到了极处,还有种更酸的,名为:酸倒牙。明个儿,我便吩咐下去,给你送过来,可别不吃啊?” “太酸了也不行,我到是能吃,肚子里的可不一定能受得了,你不心疼啊?”方嫣红道,“想我娘了。” “啊,让你娘来宫中几日。”太子道,“明个儿,关照厨房,饮食做得精细些,想吃什么,你直接吩咐下去就行。” 说着话方嫣红忽然要站起来,拿什么东西,刚抬脚却又险些跌倒,抓着太子的胳膊坐在椅上,脸上流露痛苦的神情,呲牙咧嘴的却又不说话。 “怎么回事?脚怎么了?”太子低头看着她的脚问道。 “没事,脚没事,就是......”方嫣红遮遮掩掩,欲说欲不说,支支吾吾道。 “你的性子何时也变了?从前,没觉你如此,到底怎么了?”太子锁起眉头问道。 方嫣红一副不得不说的模样道:“下午,跟着太子妃到坤德宫内去学习,做事的宫女粗心大意的将茶碗打碎,满满的热水将我脚烫伤,太子妃就在跟前。” “有这事?”太子道,“然后呢?” “温良娣说严惩宫女,而太子妃说,先不急着惩戒宫女,随后,华月姑姑就命宫女退下去了。”方嫣红道,“算了,烫一下也不打紧的,有了身孕也不能随意的动气。” “太子妃说先不急着惩戒宫女,那先急着干什么?干什么?”太子撂下脸子道,脸色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有些阴晴不定。 “我就不想跟你说,知道你听了就会为我去出气! 太子,你可千万别一气之下赏太子妃两个嘴巴跟一脚,她才是太子妃你的正妻,现在的准皇后,将来的皇后,可别伤了和气。而我的位分不过是小小的良娣,唉......”方嫣红好像是还很维护太子妃一般的恶言恶语道。 “给我来点酒,”太子冲着一旁边的宫女道,“都愣着干什么,动作快点!” 第二六零章 奶娘 夜里,狂风大作,暴雪突袭。 层层叠叠的云块遮没了整个天空,呜呜而起的大风,由西北一路嚎叫着疾驰向东南,仿若张口要吃人的狮虎猛兽,长嚎着狂奔而来,所到之处,皆被寒流吞没。 太子喝了酒,宿在方嫣红处。 耳根子向来就软,听得方嫣红断章取义的诉苦被宫女烫着了脚之后,太子妃说先不急着责罚宫女的话,太子的心中还是不太得劲儿。 他不明白太子妃优柔寡断着什么? 一个做事粗心大意的宫女,虽不至直接杖毙,因何又不急着责罚,到底怜惜宫女些什么?还是故作其它!身为太子妃不以此事严格惩戒宫女,以此树威,更待何时? 扪心自问。 ‘春晴园’第一眼看见太子妃之时,他就动了情,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回眸,印在他的脑海中忘不掉,他的的确确是真的爱上她。 爱得是那么的直接,爱得是那么的全心全意。 不知道何时,她就左右了他的心情,随着她的快乐而快乐,悲伤而悲伤。 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与其她的女人自是不同,以至于挨上她的一个耳光他都能忍下,抛开太子的身份不谈,单单做为她的夫君来讲。 呜呜嚎叫着的西北风,发起飙来,似乎是猛兽站在房顶,一片又一片的将瓦片掀起后猛然砸在院落之中,发出让人战栗的响声‘哗啦啦、哗啦啦’...... 侧身而卧着的他,毫无睡意,这样的夜里他只想陪在她的身边,想着想着,他便起身披好了衣衫,看都没有看一眼熟悉着的方良娣,转身而出。 延庆宫很大,并不是一座寝宫,而是一组宫殿。 太子妃住在正殿之中,从侧殿而出的他要走到室外,穿行一段回廊后方可到达,所经之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从记事起便住在这宫里。 迎着风走出,虽然知道冷,但他还是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战。 子时渐半的夜里,极其恶劣的天气,宫人等早早就歇了,只有守在门口前随时待命的四个太监随行在太子的身后。 出得殿门,沿着回廊向前,寒流来袭,脚步自然也就快,正往前行着,忽见前方侧殿一室内亮着灯,一人好像是看见了急行的太子,手中还拿着一件披风大氅快步的走出来。 “殿下,殿下,天冷,穿少了可是不行。”那人道,昏暗的回廊之下,看不清其五官生得何样,只是粗略的有个轮廓。 “啊,奶娘,你快去歇着吧!”太子并没有停下脚步,径直的往前走。 那个被唤作奶娘的人随手就将披风大氅递给一个紧随太子身后的太监,踮起脚尖站在风雪之中,直到看着太子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处,作依依不舍状。 太子的奶娘虽不止一位,但可以说,奶娘的地位显赫,特别是做为太子的奶娘,她应当是极为耀眼的人物,往往有恃无恐、无所不为。 然而,昏暗夜色笼罩之下,看不清五官模样的这位奶娘,一直以来,都没有看见到她高高在上、叱咤后宫、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威风八面;反而,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甚至连太子妃及其它佳丽所住之处的门都没有登过。 其余的几位奶娘,还经常到侧殿之中所居住佳丽处检查一番。 自然是以佳丽们的婆婆或是母后的身份,说上几句横挑鼻子日竖挑眼的话,从而树威,震慑住佳丽们,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也很愿意听她们如坐针毡的恭维之话。 说来奶娘的地位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别看她们大多数来自民间,当上了奶娘,可是抱上了铁饭碗,终生制的。 活着时荣耀,死了也会厚葬。 奶娘都是有官级的官女子,不论是太子还是公主,都要尊称一声:姑姑或嬷嬷。何况是太子的奶娘,地位等级以及所领的的赏银都更多。 一阵风吹得奶娘单薄的身子一抖,她直接的打了个寒战,眼见着太子的身影匆匆的消失了好半晌,她这才一步三回头的慢慢奔着自己的住处而回。 好像是在寻思着,不知太子有何急事啊,如此脚步匆匆? 或许,奶娘也是娘,吃着奶娘的奶长大,她早已经把这个小时候的皇子、长大后的太子当成自己身上掉下来亲骨肉来对待。这样风雪交加的夜里,亲娘也不过如此! 这一边,太子迈着大步匆匆而入,到也不是着急,而是太冷了,寒流驾驭了他的脚步,行走如飞。 入得大殿,四处静悄悄的。守宫太监与宫女见到太子从外而入,急忙躬身施礼。 “太子妃可歇息了?”太子拍着身上的雪,跺着脚问道。 “是,歇息了。”宫女回道。 太子没在做声,直接走进内室之中,以手搓了搓冻得冰凉的脸颊,脱掉了身上的外衣,来到床榻前。 本就觉轻,太子身上又带回来一股冷气,脸朝着里侧卧着的太子妃并没有睡着。 想着白日里所发生不愉快之事,方嫣红必定会添油加醋的说与太子,为了避免与太子之间再次发生不愉快,佯装睡着没有做声。 带着一股凉气,凉气当中还混杂着酒气,太子拥着她而睡,什么也没有说。 夜里无话,第二日早起来,风停雪驻,天空碧蓝如洗。 站在门口前看雪的方嫣红这个气啊,无缘无故的,明明昨晚上睡在她的床榻之上的太子,早起来形若空气一般的蒸发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她丝毫不知。 她不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不嘲讽一下自己睡得死,反而将这份气,无厘头的加在了太子妃的身上。 传命宫人以手给她团雪球,还不能团得太死、太硬,然后,她以脚狠踢雪球,踢得稀巴烂还不解恨,又抬脚将雪球的渣渣一一跺成碎沫,也忘记了她的脚受过了伤这一档子事情。 想起昨夜里听着呜呜作响的北风,躺在太子的怀中而睡,香甜的梦里,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太子妃被废。看着太子妃一脸的土色,她荣耀的登上太子妃的宝座,当上了准皇后,权倾天下! ‘咯咯咯,咯咯......’ 她笑着醒来,想在第一时间把这个美梦告诉枕边的太子,却突然发现太子不知何时不见了?傻愣愣的坐着半天,才想起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床榻,一阵冰凉,惊醒了她的美梦。 ...... ‘唰唰唰,唰唰’ 一声紧跟着一声的扫帚清雪的声音传来,太子妃便起来了。 心中想着华月姑姑所讲述宫中事务打理册集当中有说,降大雨、大雪之时,手中不是忙着至关重要事务的宫人等,皆得出外帮忙疏导积水或者清理积雪。 招手宫女,令其前去唤醒不习惯早起的安绮公主,太子妃想让这个破有几分勇气直接怼温婉的小公主,感受一下诺暴雪之后壮观的美景。 梳妆镜前,边梳妆边想着是否也前去唤醒爱看雪景的太子,但心中总有着莫名其妙的感觉做怪,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对着镜中的自己欲言又止。 抛开所有的身边事来讲,假若她们是这城中小门小户的、每日里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计较不停的、极其平平常常的一对夫妻,她也觉得这种做怪的感觉的存在。 仿若是前生的恩怨情愁,今生需要偿还,让她走入了用语言说不清的困顿之中...... “啊嗤......,太好了,有雪玩儿了!”安绮公主伸着懒腰,出奇的早起道,“姐姐,用过早膳罢,观雪去,如何?” “我说安绮公主,我可别闹了。”伺候着太子妃梳洗着的灰兰笑道,“等你用完早膳,宫里的雪被清理得差不多少了,欣赏一堆堆人造的大雪堆吗?咯咯.......” “那也行吧!我们现在就出去,姐姐!”安绮公主紧了紧衣领口很听话说道。 “喏.......”玳瑁冲着安绮公主努努嘴,以手指了指内室。 “哦,那好吧!”安绮公主领会玳瑁之意,走向内室道,“我去召唤七哥,一道儿去。” “七哥,我说七哥,你个大懒虫,起来陪我赏雪去啊?快,快点地啊!”安绮公主上前拍醒熟睡当中的太子大声道。 睡得晚的太子正睡得香,嘴里哼哼着:“你自己去,自己去......” 还没等哼哼完,就又睡了过去。安绮嘟嘟着嘴,嘀咕着懒蛋,走了出去。 半梦半醒间,太子伸手摸向一旁边,太子妃不知何时起了,他的睡意突然全无,蓦地,坐起来,发着呆,梦中,他依然是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在紧闭着的眼睛,也无法接续上梦! 大雪一夜没膝,仿佛是一片银色的大海与天相接,浪花拍击着遥远的海岸线,直接扑上天空,那一种让人震惊的美,笔墨难书。 “哇,哇哦......” 安绮公主的嘴巴呈‘o’形,始终是张开着,灰兰跟玳瑁分开厅若右跪在雪地上接着,安绮公主站着,然后仰面朝天的倒下去,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雪埋下,又惊声尖叫不已! 锦青姑姑搀扶着太子妃娘娘,两人大笑着,尖叫声跟大笑声传出很远。 少刻,满身是雪,造得跟个雪团子一般的安绮公主还是玩不够,竟然跑到宫人堆的一个大雪堆上从上往下的出溜着,欢实畅快的样子就像是一匹草原上狂奔着的小马。 “咯咯咯,咯咯.......”笑声不断。 “姐姐,你也过来玩呀?快过来呀!”安绮公主大声的喊着。 “不,不行,安绮公主,你的姐姐身子可不能这般的折腾!”灰兰拦住正要跑上前的安绮公主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的姐姐要是怀上了小宝宝呢?” “哇哦!”安绮公主的小嘴又保持着‘o’形,转头自己玩上了。 “我说,我的宝贝小公主,你这么喜欢雪,在雪里打滚,最好是到郊外一处围场什么地方,能让你玩个够啊!”玳瑁小声的说道。 “我去过御马场,可那是在夏天!”安绮公主道,“对呀,咱们去御马场玩吧!我找七哥去!” 说着话,忽见太子从一处大步而来,边走手里还边团着一个雪团,眼见着安绮公主迎面的跑来,太子飞出手中的雪球。 本以为安绮公主一定会躲开,然而,她却没有躲,雪球正拍在她的脑门子上,顺势安绮公主四仰八叉的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我看出来了,你病得可真不轻!”太子懊恼道,“到是躲一下啊!” 灰兰跟玳瑁急奔上前,从雪里挖出来被淹没的安绮公主也是哭笑不得,知道她要谈条件了! “哎呦,我快不行了,头怎么这么晕?”安绮公主故作做作道,“不行,我得找父皇去,给我做主,七哥打我了!” “安绮,七哥是逗你玩的。”太子妃唤住安绮道。 太子心头一暖,禁不住走上前,抱了一下太子妃,又很熟悉安绮的套路道:“说吧,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通通给你!” “错!”安绮立刻来了精神头道,“我要去御马场看雪,玩雪!” “奇奇怪怪的,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夏天!”太子意外道。 “正因夏天去过了,所以,所以才想冬天去一趟啊!”安绮公主一副刁蛮样子,抱着膀,仰脸朝天道,“你说,是不是啊!” “啧啧啧,我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呢?”太子道,“想去你就去吧!多安排些宫人跟着。” “我要七哥跟我去!”安绮公主道,态度很强横。 “我没空,愿意去你自己去!”太子白了眼安绮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让姐姐跟我去,这是必须的!”安绮吼道。 沉默了一会儿,太子问道:“你想去吗?我不能陪你去!这两日里,政务多。” “姐姐陪我去玩吧,求你了!”安绮眼巴巴地看着太子妃道,那一副乞求的小眼神儿,简直让人将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一个字儿。 “陪她去玩玩吧!”太子道,“连日来随在母后身边学习打理宫中事务也够累的。我这就去安排宫人侍卫以及出行的车辆,放心便是!” 第二六一章 面红耳赤 由于突降大雪跟风吹日晒,肖二郎的两个脸蛋变得通红,形若秋日枝头惹眼的大苹果。 外罩着一件御马间杂役的深褐色袍子,腰间紧束着腰带,一条深褐色绒裤的裤脚紧紧闵进黑色的靴子当中。 这会儿,她将腰带紧了又紧,又弯下腰将靴子口系紧,随手拿起长鞭,紧跟着马房的门一开,那一匹红得形若火炭的、难以驯服的劣马,横冲而出。 “哧呀----” 一声闷吼,肖二郎一手抓住马匹的缰绳,随着马儿向前狂奔,宛若平地卷起一阵狂风,雪沙飞扬而起,盘旋上升。 辰时渐末、巳时欲出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弹起一层金辉。 大雪砌漫了四野,四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千峰堆玉,万壑铺银,仿若是一幅泼墨的山水画,水墨相逢,丹青流年。 远远的看见雪地上狂奔着一匹红马,仿若是拉出一道火线,身边那扯着缰绳的人也好似贴着地面上疾飞的雨燕。精彩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的尖叫声跟经久不息的掌声。 太子妃眼中噙着泪,众宫人与侍卫簇拥着,观看肖二郎驯服劣马。 闻得安绮公主雪中畅游御马场,太子妃亲陪,太子亲自调派侍卫车马,众佳丽蜂拥着报名,一股脑的跟来。沈梅娇、沈梅霞还有李嫆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兴奋得前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可是要见到久别的珍珠了。 也不奇怪方嫣红以有孕行动不便、温婉说她偶感风寒发了烧而没有来,自打一开始,她们俩个就是负责给太子妃拖后腿跟拆台,或者说处处制造障碍的反角,不来反到是让人静心了不老少。 狂奔的劣马终于停下,厚厚的雪地上,画出一个诺大的、标准的圆,一人一骑站在圆心的中间,朝着太子妃这一边鞠躬直径。 一个弯脸,一个抬脸,肖二郎大颗大颗的汗珠跟泪珠混合一处,闪着光滴落在雪地上,太子妃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强强将眼泪控制住。 “牵马来。”太子妃传命道。 “遵命!” 一个马官应声,牵来一匹骏马,太子妃指着肖二郎道:“传命,让肖二郎来扶我上马。” “遵命!”马官快速而去。 不一时,肖二郎疾步奔此处而来,‘扑通’一声跪地施大礼,太子妃双手将她扶起,二话不说,肖二郎抬起胳膊扶着太子妃上马,握紧缰绳向前而去。 “珍珠,你还好吗?”沈梅棠落泪道。 “梅棠,还好。”肖二郎道。汗珠浸湿了他的头发,湿叽叽地紧贴在额头之上,与嘴里喘着的粗气一道冒着白烟一般的气雾。 “你在这儿等着,我会尽快的将你安排在适合之处。”沈梅棠沉思道。 “梅棠,不急,我在这儿与马儿相处,感觉到很自由。比在宫中受拘束要好得多。”肖二郎道,“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肖二郎牵着马匹的缰绳,将艳姐与其说出的事一一说与了沈梅棠,闻得珍珠,沈梅棠的心‘咯噔’一声,原本听闻春霞死于难产,却不想她竟然是被害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沈梅棠的心再次被春霞揪起。 “艳姐,何名?因何罪被关起做苦役二十几年?”沈梅棠惊问道。 “前淑妃,刘艳华。”肖二郎道,“因口出乱,诽谤当今贵妃害死其表姐前德妃孙艳华而被圣上、皇后亲自下旨关起。” “春霞为前贵妃,甚有才华。我也有耳闻,当今贵妃为前贤妃,没有想到,前淑妃指天骂誓,咬定她为害死春霞的凶手,被关二十几年?”沈梅棠惊道,“而这二十几年当中,贵妃又为何没有出手灭口呢?” “如果能出手灭口,那她一定是片刻都不会耽误的。”肖二郎道,“或者说,她若出手灭口就等于承认了所有的事实,就是她干的!” “此事,事关当今贵妃,珍珠,万万不可说与第三人,以免引来杀身之祸啊!”沈梅棠叮嘱道。 “梅棠,你也要小心啊!”肖二郎道,“贵妃此人,必是狠毒超常。” “嗯。”沈梅棠道,“虽然,还没有正面与其打交到,但其外甥女温婉温良娣,出手就是人命,可见一斑。” “不过早晚而矣,真相必然大白于天下。”肖二郎道,“啐!还有,方嫣红那个毒妇,几乎抽死孔宁儿,我上前呵斥,竟然被打得屈服的孔宁儿反咬一口,害得我如此下场,我饶不了她。” “孔宁儿已经被太子杖毙多时,正是因为温婉出手毒计。”沈梅棠道。 两人边说着话边沿着马场转回来,忽见身后十几匹温顺的小矮马踏踏踏的慢跑而来。 安绮公主骑在一匹小矮马之上跑在最前头,两个马场的小太监牵着马缰绳跑在两边,边跑边笑嘻嘻地点头哈腰伺候着......,这两人,正是肖二郎来时,马车上斗嘴跟鹩哥一般撩闲的那两人。 这两个小太监一个被唤作:田力,另一个被唤作:江流,可是会见风使舵,一看肖二郎得到了太子妃的赏识跟器重,立刻堆了一脸的笑。 他们上哪能知道肖二郎与太子妃之间的关系? 不过尖头尖脑的,可是知道,得到太子妃的赏识与器重,就等于得到太子的赏识与器重,就等于得到将来的皇帝与皇后的赏识与器重,别说当上这御马场之主,就算是更大一级的官职,还远吗? 手里牵好了小公主的马缰绳,直奔着太子妃与肖二郎而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逗得小公主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真是开心极了! 沈梅娇、沈梅霞还李嫆等人,都骑在小矮马的背上,宫人侍者一边跑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 大多数的佳丽人等,还是头一次在雪天骑乘着这样温顺听话的小矮马在雪地上奔跑,既感觉到新奇又紧张兴奋得手舞足蹈! 在宫中呆得久了,被大大小小的各项规矩束缚着,这一刻,全都放松,开心的玩耍,就连久未见到笑容的媚乞,也开心的大笑起来。 ...... 天色渐晚,申时过半。 马车行出很远,沈梅棠从车窗探头向外,回望哪盆底一般的御马场,依然可见肖二郎站在雪地当中目送她远去的身影。 直到马车沿着山路转弯,山岭将她的视线阻拦,看不见为止。 没有风的时候,并不觉得冷,有步统军负责在前面开路,马车行驶得很快。 道路两面的青山被皑皑白雪覆盖,在夕阳强光的映射之下,仿若镜子一般闪着银光。 车轮碾压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吱’的响声,一块又一块银灰色的云,堆积在遥远的天边,夕阳就从那云缝中陡然钻出。 当日夜思念着的珍珠闯入眼帘,她心中无比的喜悦,忍不住的落泪,随后又惊闻春霞被十有八九是被害死的消息,又让她感觉无比的震惊,陷入沉思。 从六一大师兄手中接过来的这三颗玉石子,到底是不是春霞之物呢? 为何会出现在六一大师兄的手中?而凭借着对六一大师兄人品的了解,非是自身之物,他断断不会随时随地的带在身上或捻在手中,更不会在离别之时,递到她的手中! 本以为随在华月姑姑身边,将宫中诸多繁杂事务管理学习罢,抽出时间来与刘公公长谈一次,只为多了解春霞旧事,毕竟春霞已经是过去的人和事,宫中人不愿再提。 但惊闻春霞十有八九是被害死,前淑妃被幽禁着做苦役二十几年,其表姐前德妃也被害死,四妃当中一人登顶,二死一幽禁,耸人听闻的事实面前,沈梅棠禁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 她决定,有必要提前与刘公公长谈,她能感觉出来刘公公似是有话要对她说,而刘公公为什么会选择她,将她引荐给圣上,她还不太清楚。 天色擦黑之时,马车入得宫门。 延庆宫中掌起了灯,似乎是看到外面的雪下得太厚了,宫人们在大殿中央多摆了好几盆的炭火。 暖意融融,在加上安绮公主还没有消停下来的兴奋,有说有笑的给宫人们讲述着头一回骑上了马,而且还是在雪地上行走,使得大殿中的气氛很是高涨。 太子回来得也早,吩咐着宫人晚膳多准备些肉骨汤品,给太子妃驱寒,以防冻着了。 晚膳刚摆到桌上,还没等吃上一口,方嫣红身边的小宫女锦桐匆匆来到太子近前道:“回殿下,方良娣身子不太舒服,吃什么东西都没胃口,想见殿下。” “知道了。”太子道。脸上似有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 “七哥,吃了这块肉,喝了这碗汤在过去。”安绮公主一边往太子的碗里布菜一边说道,“听说,这没有胃口会传染,免得七哥腹中饥饿。” “我看你,越来越出息了。”太子吃了碗里的肉,端起汤喝了一口道,“你们先用着,我过去看看。” “等,等一下,七哥。”安绮公主抓住太子的袍子道,“我跟你汇报一下,今天御马场里玩得可好了,大家可开心了!” “是吗?”太子道,“那就赏!” 喜笑欢乐的氛围中,用过了晚膳,逗人喜欢的安绮公主显然把延庆宫当成了家,吃喝住都在这一边儿。 翌日。 辰时过半,坤德宫内,各宫妃嫔皆到,皇后到时也未见到贵妃前来,每每皆是,众人得等着她。 站在皇后身边的华月姑姑,眼光时不时的瞥向温婉一眼,温婉头也不抬,坐在椅上,摆弄着十个手指头。 她的手指头又细又尖,或许跟她长时间的绣花也有关系。 总之,看着非常的灵活。都说十指连心,可见她的心也是非常灵活的,随时随地的在思着事,别看她不抬头,也没有四处观瞧。 见时辰不早了,皇后道:“或是贵妃起得晚了,打扮起来又没完,暂不等她。其余人等都到齐了吧?” “回皇后,方良娣没有来,其余人等都到齐了。”华月姑姑回道。 “所因何事?”皇后问道。 “前一时,方良娣嗜睡,温良娣嗜睡十有八、九就是有孕了。所以,天冷路滑的,我就让她在宫里静养,正要跟皇后汇报。”华月姑姑道。 “有孕是喜事啊!”皇后微笑道,“没想到温良娣竟能观出十有八、九是有孕了,着实是不简单。” “我这眼浊,非得看见肚大如球之时,方知是有孕。”德妃道,“温良娣,半个神医,给大家说说你是如何瞧出来的?” 众人等议论着,看向温婉。 温婉她也是极其地聪明,心中暗思:“不妙啊!不过是那么一说,谁知道方嫣红有没有身孕啊?有到好了,若是没有,都知道是我说的,传到圣上、太子耳朵当中去,可是不妙。” 思罢起身道:“德妃过奖,什么半个神医?我可担不起!不过是看着打盹的方良娣,身子又有些发福,猜想而已。” “温良娣不必过谦,太子妃欲请太医前来给方良娣把脉,温良娣说,至少要到将近两个月时方可从脉相上看出。由此可见,温良娣确实懂得许多。”华月姑姑道。 “我说的也是实话。”温婉眼皮一翻,直接跟太子妃找茬,“太子妃若真有心给方良娣请太医诊脉,现在也可以啊!那日里,我还以为太子妃只是应景,随随便便的那么一说呢,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太子妃向来讲话严谨,何曾有过那么多的随随便便一说?莫要乱!”华月姑姑直接将温婉的话怼回,噎得她直翻白眼。 “大胆温良娣,这里是坤德宫,没那么多的随随便便,更不能把你的随随便便一说挂在嘴上,带来不好的风气,或是应付了事!” 皇后板脸斥道:“即便是宫女打翻了茶碗,饮用之茶不至将人烫坏,方良娣连抽宫女两个耳光,又狠踹一脚之后,你因何口出杖毙宫女之?此处,可是你随随便便发号施令的地方?你可知罪?” 温婉一惊,被斥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第二六二章 诡辩术 大殿内鸦雀无声,被斥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温婉,吓得一哆嗦,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皇后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刚想再狠斥两句心黑手狠的温婉,害人终害己,欲其莫如此的狠厉,冷不防门口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咯,咯咯...... 众人转过头去,我的老天,贵妃迈着毫无声音的脚步走了进来,大红惹眼的长裙拖地,一抹酥颤着的雪脯,白光晃眼,迷得人晕头转向,睁不开眼睛。 “咯咯咯,我才晚来了这么一小会儿,这是怎么了?” 贵妃边走边说道:“早知道今天这么热闹,说什么我也得让圣上早起。初入宫中的人,难免犯错,事情说清楚了,也就行了!还能不给她改错的机会吗?” 长裙拖地,看不见她的脚步,但能感觉出她走路似乎是脚后跟不着地,形同猫儿一般踮起脚尖,迈着极碎的小步向前;又好像是缸里的一条鱼儿,长裙拖地如摆动着的尾巴一般,无声又无息的游了过来。 若不是她以清脆若铃铛一般的笑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恐怕是游到了眼前,才突然发现,唬得一惊! 好比是在苍茫的大海上,水手们最惧怕的浓艳海妖,劈开海波而出,以清亮若摇响的银铃一般的笑声与歌声,将水手们牢牢的吸引......,以至于水手们经受不住声色的吸引,忘却生死的向她靠近,至死而不知...... 一阵沉默,谁也没有吭声。 贵妃坐在椅上,满脸是笑的看着跪地发抖的温婉一眼道:“跪一会儿就行了,起来吧!” “贵妃。”皇后道,“前一时,宫女打翻了茶碗,温良娣大呼杖毙宫女。若因此经常发生的小事而将宫女直接杖毙,我这坤德宫中的宫女,不出百日,岂不是被杖毙得一干二净了,你说呢?” “事出总是有因。” 贵妃道:“我这外甥女,自小虽不在我身边长大,但我也听她娘说过,心极善又极软,走路都担心着踩到一只小蚂蚁,怎么可能会大呼杖毙宫女呢? 话又说回来,她呀,是延庆宫的人,太子的侧妻。有太子的正妻坐在这里,咱们也就别说话了,让正妻来说说,是不是?” “贵妃,此事若发生在延庆宫里,不是我这坤德宫里,可能看着贵妃的面子,我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她们都还小,也是刚刚入得宫中的新人,正如种植的小树苗一般,不以木架将其等固定牢固,怎么能成才,长成有用之材呢?”皇后道。 “啧啧啧,我可不懂你说的那些大道理,”贵妃咂嘴道,“新人都会犯错。 今天你严厉责罚了太子的侧妻,明个儿,若是太子的正妻犯了错,恐怕严厉的责罚就要加上双倍不止。要不然,怎么能服众啊? 反过来说,今日你宽恕了太子了侧妻,循循善诱,讲讲道理,况且她也没有犯什么错,粗心的宫女不就理应责罚,宫女还会缺吗?她也会心存一份感激,报答你的; 明日里,太子的正妻犯下了错,那怕是不可饶恕的错,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要你加倍严惩正妻的,是不是啊?咯咯咯,咯咯......” “正妻也好,侧妻也罢,还有众多的佳丽们,都是太子的妻。” 皇后笑着道:“在我这里,一视同仁,可没有贵妃所说的正妻就要加倍不止的责罚一说。 这么多年里,做为圣上的正妻,你可见到我责罚那一位妃嫔之时,有过偏袒? 如若,非得强行说有过偏袒,可能我偏袒过的人就是你吧!贵妃!是不是也把你偏袒得直接踩到我的头上来了呢?我可是吃了这大亏,对谁也不会了!哈哈!” 皇后边笑着说着,边起身提手将贵妃几乎是要整个从衣裳里蹦出来的酥胸,前端衣领口往上提了提道:“天冷,冻着身子可就不好看了!” “咯咯,我可记得那年夏天的御花园里,贵妃也是这一袭大红衣,展喉一歌,林间百鸟同声随唱,百花颔首低眉,震惊了众人,我等都目瞪口呆!”淑妃岔开了话题道。 “可不是,贵妃自是年轻,冬夏都不怕冷。”贤妃道,“我可老了,不服老也不行,出门脖子都得捂个溜严实。” “也不是不服老不行,你那是寒冬腊月生下安绮之时受了风,做下了这么个毛病。”德妃道,“我等几个与皇后还比你年长了二岁,虽无有生育却也没像你这般怕冷啊?!” “都别说起来没完没了,个把个月就到年底了,宫里边还有安排主持大型的祭祀与庆祝的活动,诸多事宜都得提早的安排,方能做到有条不紊,都听皇后说说。”淑妃起身打断道。说着话,眼光狠狠抹搭了一眼德妃。 一没发的沈梅棠自是听得真切,看得真切,德妃之,听着似也平常,一语带过,但细品起来,却极不平常。 在座的贵妃、淑妃、德妃确无有生育,唯贤妃生有一女,而德妃说着话为何将皇后也给捎带上,这难道仅仅是口误吗? 紧跟着看到淑妃狠狠抹搭一眼德妃,恰恰证明了这不是口误,而是一种严重的失误,非常严重的失误! 接下来皇后虽不至明面上直接的训斥德妃几句,但必以大大小小的活计安排来暗里训斥德妃,贤妃也难免瓜葛上,沈梅棠的脑中快速的思索着。 与其刚刚贵妃进门直接冲其而来,丝毫不客气半分,皇后与贵妃之间来来回回的踢皮球、拉大锯的口水战、诡辩术来讲,这一发现,若深水炸弹,直接炸开,水面平静,水下却惊涛骇浪! 如果,皇后若是无有生育;那么,太子的生母为何人哪?是地位低下的宫女、侍妾还是另有她人,而她还健在吗?太子知道这件事情吗? ...... 沈梅棠低头沉思着,她知道皇子的生母地位高低,直接决定着他的将来,或是这件事情是皇族的一个隐秘,谁也不会轻易的往外说。太子本人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往外吐露出半个字。 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让她心惊不已! 看似没有任何的关联,却又紧紧的关联在一起,杂乱无章的思绪纷纷扰扰的缠绕在心中,让她一时间,捋不出个头绪。 忽觉得室内安静,抬起头来,蓦地,见贵妃正两手交叠一处,托起下颌,将一双圆圆的眼睛若近视身般屈起来看着她.....,她黑色的眼珠很大,特别是没有鼻梁,视觉上令眼珠看起来更大。 那一种目光,形容不出来,如若非得用语形容,就像是躲在暗处的鬼魅偷眼窥视一般,总之,让人感觉到极其的不舒服,谁也不愿意被这样的目光暗里窥视着。 四目相对,沈梅棠心中一惊,不知这双眼睛暗里窥视了她多半天? 忽见贵妃收起了目光,低下头,那样子就像是低头欣赏着令她自己有多么、多少傲娇的海拔高峰一般,低头笑吟吟。 稍刻,说道:“太子妃,穿着太过保守也不好。 延庆宫里众佳丽自是以太子妃为首,若见太子妃穿衣太过保守,有心想着装大胆也敢了。 太子每日里忙着政务,自是严谨,回到宫里,见太子妃着衣也这般严谨,精神自是放松不下来,歇息不好的。 待明日里,我给你送过去两套锦服。 说来羞愧,我那两套锦服可是喜欢着,却一次也没有穿过。说白了,身子日渐发福,穿不进去了,观你身量穿着正好。” 皇后与淑妃等人正说着宫中事务接下来的事,自是闻听到贵妃的话,却没有停下来,继续的说着。沈梅棠却又不能不接贵妃的话,遂微笑道: “谢过贵妃,心意我领了,但我一向穿衣保守习惯了。贵妃喜欢的锦服一定很艳丽,莫不如送给喜欢艳丽着装的嫔妃更适合些。” 她再一次的咯咯笑着,用手背轻拭了一下鼻头道:“太子妃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整日里穿得阴气沉沉的,以素色之衣将自己包裹得形同粽子一般,何美之有?虽然,你生得到是非常的标志,但是,不会打扮也是不行的。” “贵妃说得是,素雅之衣肃静雅致,却也不是阴气沉沉。风格的转换,不是说变就变,就算是突然的变化,却也未必能驾驭。”沈梅棠道,声音不高不低,面带着微笑。 “你们俩个在说什么?”皇后道,“素雅与艳丽之衣,皆得有。逢着数伏天气闷热之时,皆得穿着素雅,逢着喜庆的年节,皆得穿着艳丽以烘托气氛。” “我说送给太子妃两套锦服,她就直接嫌弃上我了,说了一大堆没用的话,好人真是难当?皇后,你也听到了,你评评这个理儿,到底谁对谁错了?” 贵妃半说半笑着,那一副笑闹着、酥颤着大半个胸脯的样子,几乎是春光全露,一览无余,白花花的晃人眼睛,不敢直视。 从贵妃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闻得其语中带着刺儿,矛头直指向自己。 没有得罪过她一丝一毫沈梅棠知道,自打当上太子妃这一刻起,就已经将她给彻底的得罪了,或者说,往更早了推,在她参选太子妃名列榜首的那一日,就被她给记恨上了。 枕边风不知道她吹过了多少遍,吹起了多少级,若不是因为温婉有着让她气馁的家境,终是不可能提起来,沈梅棠可能当不上这太子妃! 沈梅棠心中暗恼:“何曾有半分嫌弃她的话,什么又叫说一大堆没有用的话,你说的话都有用吗?还不知羞臊的拉出皇后评理?此人,脸皮厚得至极!”稍沉静,只片刻。 皇后微笑道:“老小孩,小小孩,都说贵妃年轻,心态确实如孩子一般年轻。 太子妃,贵妃赏赐给你的东西收着就是,不过,贵妃的锦服件件可都是孤品哦,异常的珍贵,也别全都赏赐给太子妃,我做个主,太子妃跟温良娣一人一件。 还有,延庆宫中那位十有八九有了身孕的方良娣,少了她一人也不好。 既然贵妃都赏赐了,我也就赏赐方良娣一件锦服,华月,按照方良娣的身段,找出来一件合体的,过年的场合让她穿着。” “哟,光顾着闲扯了,皇后要是不说我还不知呢?”贵妃抹搭一眼太子妃的肚子道,“方良娣有孕了,这可是大喜事啊!这宫里,可是很长时间没有铺月子房了,这件事,皇后可得仔细的安排啊!” “这么多年了,贵妃说话我算是了解的,那一件,没仔细过啊?”皇后反问道,“但凡有一件不仔细的,贵妃的嘴下何曾饶过人?” 正说着话之时,忽闻得一阵干呕之声,众人抬头看去,忽见温婉放下手中的茶碗,以手用力的捂住嘴。 能看得出,她在强烈的控制着自己,却又控制不住,接连的干呕起来,以至于脸色憋得通红,连太阳穴处的青筋都跟着暴起。 沈梅棠起身走上前,保留着三步远的距离,因为她不知道温婉随时随地会干出什么事情来,身为太子妃却又不能不关心她? “温良娣,好些了吗?可用请太医来?”沈梅棠关心道。 “不用,暂时不用,我没事的......”温婉拒绝着,却又一连串的干呕,很明显的就能看出来,她那干呕绝对不是装的。 恰在一个宫女上前扶着温婉,她弯腰干呕之时,滑落的衣裳露出脖颈底下的两处紫痕,印上去不超过两天的样子,而这两天里,却不曾闻得太子宿在温婉处。 “贵妃,你刚刚说宫里有多长的时间没有铺月子房,这看来,可不是要铺一间月子房的事儿了?呵呵,这月子房的事儿,交给贵妃亲自来办,我看再合适不过了。”皇后笑着说道,“华月,还不快去!” “是。” 华月姑姑应声而去,却没有听到皇后让她去做什么事情?或许,这就是主仆多年的默契交流吧,出神入化,心领神会! 第二六三章 假孕沼泽 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在温婉的干呕稍稍的平息下来,沈梅棠一手轻轻的扶着她坐在椅上之时,华月姑姑在前,两个老太医随在后匆匆而入,身后跟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太医提落着药箱。 两个老太医与皇后、贵妃及众妃礼罢,华月姑姑引领着至温良娣跟前,老太医稍观一眼其气色,轮换着上前把脉。 稍刻,与温良娣点了一下头,转身至皇后、贵妃跟前报喜道:“恭喜、贺喜,温良娣确是有了身孕。” “确是有了身孕?”贵妃喜出望外的重复道,眼睛当中直冒光。 “确是喜脉。”一位老太医肯定道。 “太医,温良娣的胎相可稳?预产期在何时?”皇后问道。 “稳。”一个老太医躬身道,“预产期,预计在明年的六月中下旬左右。” “贵妃,还不着手准备铺月子房?” 皇后微笑着说道,还没等贵妃说话,皇后紧跟着又说道:“你们都听好了,温良娣确是有孕,预产期在明年的六月中下旬,能想到的尽量都想到,吩咐下去厨房,饮食上格外要精心。” “皇后,我这就去吩咐宫人们备轿,稍刻,抬着温良娣回延庆宫。”华月姑姑道,“接下来,温良娣与方良娣一同宫中静养,每日里暂不必过来。” “好。”皇后点头。 “回皇后,稍刻回至延庆宫,我即刻吩咐宫人、侍者精心照顾温良娣饮食起居,加派四个宫女过去伺候着。”沈梅棠躬身礼道。 “好,”皇后点头。 “咯咯咯......”贵妃起身再次抹搭一眼太子妃的肚子,然后,笑着看了看温婉道,“看来,我这就得硬着头皮去铺月子房了,赶鸭子上架,我哪会呀?” “一回生,两回熟。”皇后道,“这点小事,可难不住贵妃。华月,挑宫中最有经验的月子房姑姑二十名,欲贵妃从中挑选合手的使唤着。” “是。”华月姑姑应声。 “今儿就到这儿吧,温良娣好好的歇息去,铺月子房与做月子的琐碎事项可直接与你姨母商量,都去吧!”皇后道。 众人起身恭送皇后,贵妃出奇的没有先走,看得出来,她的的确确是打心眼里高兴,脸上始终挂着笑。 一个转身,拖着如尾巴一般的长裙,若鱼儿一般无声无息的游到温婉的跟前关心道:“想吃的、想用的直接说给我,还有铺月子房的事儿,想怎么铺,也直接说,咯咯咯......” “谢过,贵妃。”温婉道。脸上的神情洋洋得意,仿若意外考了满分的学生听完先生的嘉奖又洗耳恭听着家长的夸赞,喜滋滋地享受着。 ...... 用过晚膳罢,走入书房当中,沈梅棠临窗而坐。 烛光将她的身影投在窗子上,听见外面有北风呼呼的刮过,房檐上的雪随风飘落,发出沙沙沙若细雨之声,窗子微动,她的影子也跟随着微动。 安绮公主被她的娘亲说了几句,不可整日里缠着太子妃的话,然后,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宫里去了。没有她跟在身边,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书,顺手翻开前页,沉静不下来的纷乱思绪,什么也没有读进去。 少刻,灰兰端进来茶水,放在桌上,随后又给她披上了一件衣裳关心道: “莫太晚了,早些歇息着。刚刚闻得太子在温良娣那里正用着晚膳,方良娣那边又不舒服请太子过去。 这两边全都是有了孕,太子左右为难,哪个都得陪着。之后,太子道:明个儿,令她们俩个搬到一处住着,有孕搭伴,他来一处便可全陪着。” “皇后请来两位老太医,给温良娣把脉,确是有孕,预产期在明年六月中下旬。由此反推,温良娣已然是有孕两个月有余。 难怪前日里方良娣嗜睡,温良娣便说她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又言初孕不足两月把脉不出之话,看来她心中早有数,已经知道自身有孕。”沈梅棠饮了一口茶水道。 “温婉被册封为良娣不过一个月半左右,看来她这孕事,是在这之前。” 灰兰掰着手指头数道:“也真是奇葩,闻得太子常宿方嫣红处,却不想温婉最先有了身孕?这......,还有......” “这什么?还有什么?”沈梅棠追问道,腔调变得严厉。 “斗胆说一句,这件有孕之事,可有反常之处啊?” 灰兰低低声音道,只两个人能听见,“还有,还有就是方嫣红到底有没有孕?温婉说她十有八九是有孕了,人人皆知,出于什么目的?” “斗胆的话,以后莫要说。” 沈梅棠沉下脸道:“你可记得,初来媚乞有孕之事,何曾听到过太子宿在她处?” “是,二小姐,灰兰再不敢乱言。”灰兰低头认错道。 “你且细观着,若是温婉处处谦让着方嫣红,欲太子多去陪她,不争不抢,不急不慢。 或是,方嫣红就没有怀孕,而是被她忽悠的以为自己怀孕了的一种假孕,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步一步的陷入假孕的沼泽,发现时追悔莫急,但为时已晚。”沈梅棠道。 “怀孕可是藏不了半分的假。” 灰兰惊恐道:“假孕争宠,这将是何等的罪名啊?虽然,太子还没有登基,但也可以说成是欺君之罪了吧?她方嫣红有多大的胆子啊!” “方嫣红她也是一时被蒙蔽住,钻入温婉早有设计的圈套。但温婉也会忌惮方嫣红家中的权势,会及时出手帮她收场。 从而让方嫣红领她的人情,巩固自己的地位,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还有贵妃做为强大的后盾,已经着手为她铺月子房。”沈梅棠沉思道。 “我的天,温婉太可怕了! 处处算计,步步设陷阱,还有她那着手铺月子房的贵妃姨母,我敢保证,给方嫣红铺的月子房,等级保证要高于温婉,因为她的怀孕可能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灰兰说着话,一屁股坐在椅上目瞪口呆。 “事情若真是如此,在温婉出手为方嫣红解围之后,绝不可再令其两人捆绑一处。”沈梅棠低声道。 “二小姐放心,我寻人将温婉不可告人之毒计,透漏出去,传到方嫣红的耳朵当中,不信她不反手制她,出这口气!”灰兰小声道。 “谨慎行事。”沈梅棠嘱咐道。 “放心,二小姐。”灰兰应声。 “还有,还有就是姐姐跟梅霞,还有李嫆。”沈梅棠锁眉道。 “大小姐,四小姐,怎么了?”灰兰问道。 “或是媚乞的小产给姐姐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自那以后,她便在也没有主动靠近过太子,也正是因媚乞小产这件事,姐姐的位份才如此的低。”沈梅棠道。 “正是如此。”灰兰道。 “方嫣红与温婉争端起之时,太子必要到别处,绝不可令媚乞再次复宠,难保她不会成为下一个重生的孔宁儿,被方嫣红的淫威震慑住。”沈梅棠道。 “二小姐,你的意思是扶持着大小姐、四小姐还有李嫆起来。” 灰兰谨慎道:“虽然都是自家人,但大小姐嫉妒心太强胜,也难保她将来不与二小姐争宠啊? 若是其他人等,手段可以使出来制服她,但我怕,过于重情的二小姐到时候不忍心出手,二小姐还是深思啊!” “自家的姐妹,即便是再争宠,也会手下留情的,终是比外人强。” 沈梅棠道:“将此事,悄悄说与翠儿,待温婉的肚子大了,多有不便,安排姐姐等人,常来此处就是。” 自小一起长大,甚是了解大小姐、二小姐性子的灰兰,犹豫着点了一下头,似乎是若有其它的一点办法能制约住媚乞复宠,也不愿意这么做一般。 因为太了解,所以会有先见之明。 因为有先见之明,所以不愿意看到亲姐妹之间因嫉妒而掀起争端,灰兰犹豫着点头之后,决定有必要现在就把话跟大小姐摆明了说开。 丑话说在前头,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是做事有先见之明的一种方法,而不是什么其它。 稍刻,灰兰将这件事与玳瑁稍做商量,决定灰兰前去将这件事情与翠儿先行商议妥当,后说与大小姐,务必要出大小姐的一个话儿,方可如此行事。至于四小姐与李嫆,到也不必有此担心。 这一边,灰兰撂下手中的活计,披上大氅前去寻翠儿,商议这件事;那一边,方嫣红命人满屋里的喷着醋,就愿意闻得这一股子的酸味儿。 喷了一遍又一遍的,可能是总闻着就不觉得酸了,总觉得酸度不够! 站在地中央,一手抱着肚子,一手叉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斥责宫女: “废物,没用的东西!有孕了,想闻点酸味儿你们都做不到,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想招去!” 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哪里有半分怀孕的样子,分明是突闻得温婉怀孕了,抢了她的风头,抱着一肚子的邪火没处发! “娘娘,娘娘,我到是有个土方子,不敢尝试!”一个宫女上前哆哆嗦嗦道。 “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吗?”方嫣红上前,一把蒿住宫女的衣领口厉声斥道,“说,只要够酸!” “娘娘,我们可取来一口铁锅,放在炭火盆上,里面倒上醋,烧得翻花冒泡,醋没有了及时往里添加,酸味儿就会保持不断。”宫女哆嗦道。 “快去办,给我快!”方嫣红往后一推,宫女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急忙转身去办。 一个眨眼之工,一口大铁锅搬进来架起在炭火盆上,紧跟着倒进去大半下的醋,眼瞅着醋锅是和翻花冒泡,咕嘟咕嘟地开锅。 这回可够了酸的,出这个主意负责往锅里加醋的宫女,被酸得直淌眼泪,咕咚咕咚的往下咽着口水。 方嫣红坐在桌前,一边吃着厨房里特意给她做的几道酸味菜品,一边还算满意的点着头,往门口处看了看,转回头问道:“太子怎么还没有过来?” “娘娘,已经送信儿过去了,太子正在温良娣处用膳,说稍刻就过来。”宫女小心翼翼地说道,却没敢往出说,太子欲两位良娣住到一处,一起陪着之话。 “啊嚏,啊嚏!” 话音没落,听见门外传来打喷嚏之声,紧跟着太子捏着鼻子走了进来。 方嫣红一手紧紧地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后腰,孕相十足地站起身来,宫女分两旁扶着她与太子见礼。 太子却没有说免礼之话,直接坐在桌前道:“说真话,不酸得太邪乎了吗?温良娣也有了孕,却也没像你如此这般。” “唔!”方嫣红很不是个心思的应了一句,“谁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一个人怀孕一个样,各有不同。” “到底又怎么不舒服了?这不好好的!我可受不了这种酸,我都担心这延庆宫的砖瓦被你这酸给溶解了!”太子翻眼看向棚顶道。非常明显的,被这酸给酸得烦了。 忽见方嫣红眼圈一红,说来就来的委屈来了,挥手冲着旁边的宫女斥道: “都是你们出的好注意,还不赶紧把酸味儿给我撤掉!” “是。” 宫女应声,将醋锅抬走,拿扇子扇风,驱赶着酸味儿。 几分钟后,太子松开了鼻子,看着委屈得眼泪汪汪的方嫣红,无可奈何的拿起筷子,陪着她开始吃酸味儿的菜点,又传命下去,命花房送鲜花来,厨房送点心水果来。 不一时,花房搬来十几盆盛开着的花木,五颜六色,十分的好看,阵阵花香扑鼻,沁人心脾。 方嫣红高兴起来,一边欣赏着花木,一边以手抱着肚子,别一手扶着后腰。 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养成了习惯,明明没有肚子,却偏偏觉得肚大如球,孕相十足。 这一种被忽悠的假孕是十分可怕的,她的思想已经被怀孕麻痹,产生一系列跟怀孕有关的连锁反应,就跟真的怀孕了一般无二。 就像是陷入沼泽里的人,眼前被白蒙蒙的瘴气遮挡,迷迷晕晕当中,越是挣扎就越是陷入得深,越是陷得深就越是挣扎...... 第二六四章 铺月子房 室内通亮,宫人们垂手站立两旁。 驱散了浓重的酸味儿,欣赏着五颜六色的花朵,阵阵沁脾的花香,精神顿时清爽起来。 “皇后请来两位老太医,给温良娣把了脉,确定是喜脉,确是有孕无疑。用不用也把这两位老太医请来,给你把一下脉,更准确些。”太子似有所思,一边欣赏着花朵一边说道。 情绪随着五颜六色的花朵而越来越好的方嫣红,双手抱着肚子,低头嗅着花香。 一个弯腰她都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到肚子,令她刚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好像要逆流而上,急忙的直起腰来,身子向后仰喘着粗气。 太子看着她,只是在笑,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 两个宫女,分开左右,不敢抬头的扶着方嫣红,扶到椅上后,退至一旁边。稍缓了一会儿,闻得方嫣红道: “老太医可说温良娣有孕多久了?前一时,听她说初孕至少要两个月有余方可诊出,我这可能还不到一个月?” “那你就听她的,等到两个月。”太子道,“你们俩个都有孕,我一个人也陪不过来,不如你俩住到一块儿,有孕搭伴也挺好。” “有孕搭伴,住到一块儿?”方嫣红重复道,瞪着眼睛站了起来。 可能,说这话的也就是太子,换做了其他的人,非得用她独创一门的‘招牌菜’一个跟头两嘴巴,狠狠招待一番不可。 “你早点歇息着,我跟太医院打过招呼了,随时随地可传唤太医过来。”太子道,“在你这儿呆久了,都被酸得失去知觉了,我还有其它的事要忙。” 话不待说完,太子起身而去,方嫣红向前追出了两步,急道:“别,别走,别走啊......” 太子头也没回,身影消失在门口处,方嫣红使劲儿一跺脚,又一甩袖子,一阵恼火,突然又想起自己怀孕了,不能生气,遂慢慢的转身回来斥宫女道:“都眼瞎了吗?扶我歇着去!” “是。”宫女低头应声,扶着她至床榻边,伺候着歇息。 “温良娣怀孕,为何不喜酸哪?”方嫣红问道。 两个宫女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敢吭声。即便是有话想说,也不敢轻易的往外说啊,谁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又戳其肺管子上了,自讨苦吃! “耳朵聋吗?”方嫣红瞪眼睛问道,“我说的话,没听见吗?” 硬着头皮,不说也得说,两个宫女做好了挨骂、挨打的心理准备。一个宫女道: “娘娘,这样的疑问我们也有。或是体质不同反应也就不同,温良娣与娘娘正相反,不喜酸的同时,她不停地干呕,孕吐折腾得很厉害。” “娘娘喜酸,却没有孕吐的折腾啊!待到明日里,我们到温良娣处仔细打听打听去,细观一下她的饮食,以及每日孕吐折腾多久之事。”另一个宫女道。 “打听可以,别让温良娣知道了。”方嫣红道。 “是。”两个宫女应声,将烛火拨暗,退出内室。 ...... 夜深,闻得风声紧贴着窗棂刮过,发出轻微的响声。 读书疲劳,眼睛干涩,沈梅棠以手指尖轻轻轮刮着眼眶,渐觉困倦,刚想起身歇息去,忽觉得一阵凉风紧贴着地面而入,似是有人向这边走来。 “这么晚了,太子没有陪着温良娣或者方良娣吗?有什么不愉快吗?”脑中快速的闪过思虑,沈梅棠没有动,纤纤手指抚在眼睛前。 “你准备朝堂上应试吗?然后,当上个一官半职是怎么的,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太子说着话,拿起桌面上书快速的扫了一眼问道。 “唔!”沈梅棠应了一声,揉了一下眼睛道,“我对朝堂上的事情毫无半分的兴趣。温良娣、方良娣还好吧,我已经给她们加派了宫女的数量,也吩咐了有什么事情立刻前去请太医。” “时候不早了,我们应当歇息了。”太子说着话,上前拉起沈梅棠的胳膊往寝室就走。 沈梅棠的话还没有说完,边走边说着,全都是关于接下来安排着温良娣、方良娣有孕精心照顾之事等等......,太子一声不吭,就好像是一对小夫妻,妻子在说着别人家妻子有孕即将生产之事,而丈夫默不作声的听着与自己毫无半点关系的事情。 自那一记耳光之后,太子在也没有在她的身上咬出牙印,她能感觉到他在强烈的克制着自己,虽然,克制不住的还在咬,但比起以前轻得多。好像事情正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三日后。 坤德宫中皇后说完宫中诸多事情的安排,散了众人等,留下太子妃。 宫人端上茶水,皇后微笑道:“太子妃,宫中近日铺起了月子房,贵妃亲自张罗着,月子房的等级皆高于之前。圣上也高兴,也想早日抱上皇孙,宫里也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这般喜事了。” 闻得皇后言,又见站在一旁边的华月姑姑朝着她笑,沈梅棠已经猜到皇后这是要催孕,催她早些有孕。遂脸一红,低头不语。 “华月,去吧!”皇后摆手道。 “是。”华月应声而去,依然是没有听到皇后欲华月姑姑快去做什么事情。 “太子妃,”皇后道,“前一时,给温良娣把脉的两位老太医皆医术高明,观气色皆能观出十之七八,你这身子或是凉性大,至此时还没有孕,不可如此下去。” “谢皇后关心。”沈梅棠起身礼道。 话音没等落,见华月姑姑在前,那两位老太医随在后,入得室内,至皇后跟前施大礼,皇后道:“免礼。给太子妃把把脉,虽没有孕相,身子可是凉性大,开了方子好好的调理便是。” “谨遵皇后之命。”老太医应声罢,起身至太子妃跟前把脉。 入得宫中数月以来,未曾觉得身子有太大的不适,偶感风寒而已。 稍刻,一个老太医与皇后道:“回皇后,太子妃的身子确如皇后所言,凉性过大,不过无有大碍,几副药剂便可调理过来,料很快会有孕的。”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喜道,“熬制好的药,每日送到我这儿来,我得看着太子妃饮下。” “谨遵皇后之命。”老太医应声退下。 “太子妃还不谢恩皇后,皇后自得知她人有孕,可是着急着太子妃早日有孕啊!”华月姑姑微笑道。 “谢恩皇后。”沈梅棠急忙施大礼谢恩,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她没有想过,这么快的就要生孩子。 ...... 将近午时,天空灰蒙蒙一片,好像又要下雪,到是没有风,也不觉得冷。 来来回回走动着的宫人,面带喜色,皆是为年根底下的大型的祭祀跟庆祝活动而忙碌着,还有一伙人是忙着铺月子房,虽然,时候还早,却也一起凑热闹的忙碌着。 正往前走着,忽见安绮公主朝着这边跑来,胖墩墩的样子很是可爱,看见太子妃高兴得手舞足蹈的。一旁边扶着太子妃的玳瑁高兴道:“安绮小公主,几日不见,你又胖了?” “咯咯,今天多穿了件棉服,没有胖,没有胖。”安绮以手掩着口笑道。 “没有胖,你别笑,别笑。”灰兰打趣道。 “你别逗我,别逗我。姐姐,你看这天空灰蒙蒙的要下雪了,等我问了我娘安之后,就去找七哥,到御马场骑马去呀!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等我消息啊!” 话还没等说完的安绮公主,转身朝着贤妃的住处而去,快速奔跑的样子就像是草原上快速奔跑着的一匹小马。 “咯咯咯......”三人皆笑。 “在过上个几年,等到安绮公主到了出嫁的年龄,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能入了安绮公主的法眼?要我猜,马术一般,那绝对不过关就是了!”玳瑁笑道。 “那也不见得,安绮公主可以教他啊!”灰兰接道。 “说得是,安绮公主善良可爱,她喜欢的人定会喜欢她。”沈梅棠道,“时辰还早,天也不冷,到前一时赏雪的亭台楼阁处走走。” 灰兰、玳瑁自是领会太子妃之意,看准了方向,直奔‘理当书阁’而来,谁也没有说,多年来的主仆配合默契,不过如此。 自册立太子妃以来,刘公公将那一把‘追霞’送到了延庆宫,太子妃每日里忙忙碌碌,至今日方得出空闲,前来探望刘公公。 现在不比从前,太子妃的身份贵重,无论到何处,又见了何人,都很惹眼,偶而的一次两次,或是没有引起注意。 林间阵阵的鸟声,宛若百人的乐团,不停地演奏着乐曲,雪地被清理出一块块空地,却不见洒落着黄澄澄的米谷。 时不时就有成群的鸟儿落地,捡拾着缝隙处的米谷,或是羽毛变得蓬松,或是扑棱着翅膀啄食,总之,看上去不如从前精神。 忽闻得脚步声,成群结队的鸟儿呼啦啦地飞起来落在树枝上,树枝上的雪被震动得大块、大块的落下,宛若秋天的落叶,落英缤纷。 “无论到何时,‘理当园’中大概就是这般的场景,鸟儿的天堂,不用担心没有食吃。”灰兰道。 “老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园中的鸟儿,永远不会为吃不着食而亡,对不?”玳瑁道。 “也对,也不对。”沈梅棠道,“总得有人投食才行。” 一阵风吹动树林,发出呜呜的响声,仰头看向天空,灰云堆积得更重。 走出树林,远远看见‘理当书阁’,在皑皑白雪掩映之下,变得不太起眼。何其宁静,就好像是一处非常普通的亭台楼阁,无声的讲述着它的往昔。 一边向前走,一边遥望着二楼那排带竖框的窗子,想着两月前,曾在窗口前看着亭台上赏雪的人,就像是在昨天,不由得感叹时光如梭。 门前的雪清理得很干净,连一个带雪的脚印都没有,好像没有人来过一般。 灰兰快步上前,轻敲着门,好半晌,却也无人出来。用力的一推,‘吱呀’一声,门就被推开。 顺着门缝往里瞧着,忽闻得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咚咚咚''踩着木楼梯而下,声音很大。 不一时,一个着青衣的小太监匆匆而出,双方皆一愣。 “请问,刘公公在室内吗?”灰兰问道。 “不在,”小太监道,“刘公公去了‘春霞宫’,不在此处值守了。” “啊,刘公公是什么时候去的啊?”灰兰追问道。 “有一个月了,去那边找刘公公吧。”小太监说完了话,径自的回到室内关闭上门,很显然,他不认得眼前站着的太子妃。 谁也没有说话,看着紧紧关闭上的房门,那房门的油漆依然闪着光,好像昨天灰兰跟玳瑁蹲在门外,不停的擦过的模样,如镜子般。 春霞。 挥之不去的名字,缠绕在沈梅棠的心头。某一时刻,她感觉到春霞就在不远处的天空中徘徊,看不见她的样子,却能感知她的存在。 “刘公公,放着这好好的‘理当书阁’不呆,为何去了‘春霞宫’呢?”灰兰疑惑道,“闻得春霞贵妃因难产,人已经去了二十几年,‘春霞宫’相当于一处禁地一直空着啊!” “暂不论怎样,太子妃娘娘绝不可轻易的踏进‘春霞宫’半步,这必定是大忌讳。”玳瑁警觉道,“可能刘公公也有不得已之处,但我们不能在接触刘公公。” 眉头紧锁的沈梅棠转回头看向‘理当书阁’。 是那么安静,静得就跟当初无意间发现它时一模一样,仿若很多年都没有人靠近过,而她,却如做了一个梦一般。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视线仿佛穿透了书阁二楼的窗口,看到后院隐蔽着的‘百尺园’,还有园中数不过来的花木,比外面晚了一个季节般地娇艳盛开着,她曾冒着雨,舞动手中的‘追霞’剑。 蓦地,天空中飘起了雪花,若鹅毛般轻,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七片八片的落着,四周围安静得出奇,仿佛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她摊开手掌,数片的雪花飘落掌心,慢慢的融化,手心立刻变得冰冷。 ..... 第二六五章 预感怀孕 灰白色的天空成一张清淡的灰幕,低沉而压抑。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停地飘落着,时而有风吹卷起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雪,仿若海上的泡沫一般扑向不知名的远方。 “我们可以出发啦,”安绮公主兴奋道,“谢天谢地,总算可以出发啦。” 马车出得宫门口、城门口之后,快速的在马路上行驶。 呜呜作响的西北风,恰恰如一把无形的扫帚,将马路上的积雪清扫得一干二净,两旁边似波浪般的山脉,连绵起伏着延伸向遥远的天际线下端。 “快瞧瞧,洁白的雪山,就像是披着洁白衣裳的仙子落入凡间,”安绮公主将车帘的一角掀开,张大了嘴巴道,“太壮观,真的是太美了!” “嗯。”沈梅棠应声,顺着窗口向外眺望着。 不知道为何,自打前日里闻得刘公公不在‘理当书阁’值守,而是去了‘春霞宫’之后,她的心情莫名的低落,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就跟出了差错一般,却又说不出来。 她望着窗外迅速向后倒退着的雪山跟一排排的密林出神儿,不一时,眼前出现昨夜里梦中的场景。 珍珠手牵着马匹的缰绳在雪地上狂奔,冲着她不停的挥手,就在快奔到她眼前之时,却一跤跌倒在深不见底的雪坑当中,她慌忙的奔上前,在一看时,珍珠却消失不见了......,她眼中落着泪从梦中惊醒....... 若不是安绮公主执意来此; 若不是她真的非常的想见珍珠,看一眼活蹦乱跳的她,证明昨夜不过是一场梦,梦往往都是相反的,她轻易不会再来见珍珠的面。 与其说轻易不会再来见珍珠的面,莫不如说不敢频繁的与珍珠见面。 她很清晰的感觉到,正在宫中大铺月子房的王贵妃,那一双宛若鬼魅一般的眼睛,躲在暗处,无时不刻的将她窥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而珍珠入得宫中便被孔宁儿陷害,幽禁苦役三个月有余,偏偏又与前淑妃刘艳华,可以说成是王贵妃的死敌相交甚厚。 隔墙有耳,此事又怎么能不被王贵妃得知?前淑妃的跟前,又怎么能没有她暗暗布置的眼线? 而王贵妃或是已经知道她,现在的太子妃知道了前淑妃、前贵妃、前德妃的许多事。她会视而不见吗?她是否正在绸缪出手,而出手一如她的亲外甥女一般就是人命,甚者更加的狠毒! 初来懵懂,误打误撞入得‘理当书阁’结实了和蔼可亲的刘公公,而正是因为刘公公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的在圣上面前的保举,方顺利登上太子妃的宝座。 而这最初的保举,皆是来自春霞。 到底是她的才气还是神态与春霞太相似,还是其它的什么,暂时她还不知,但有一点很明确,她能感触到,那就是春霞在圣上心中的位置,无人能及。 以至于二十几年过去了,该遗忘的早都遗忘,而在这宫中,却依然无人敢提及春霞。 想着坤德宫中,贵妃丝毫不避讳,当着皇后与众妃的面,横挑鼻子竖挑眼,何其难听的话劈头盖脸的砸来,何谈情面?! 可想而知,整天围在圣上身前,一抹雪脯,雪浪翻天迷眼晕的王贵妃,或是到不曾为她的外甥女说过多少的好话,但反过头来,狠狠踩上她两脚,逐渐将她的形象在圣上的心中黑化,这不是不可能的! 从皇后的紧急催孕,可见一斑。 想到催孕,她还没有准备好要孩子,若是在平平常常的人家,遇到太子这样由心往外排斥着的丈夫,她压根就不会考虑到孩子。 或许,这样的婚姻也维持不了多久,便宣告破产解体;又或许,这样的婚姻根本就不存在,不会发生,连最初的萌芽状态都不曾有过...... 但现在不同,依照每日到坤德宫中必得喝一碗的催孕药来看,用不了多久,她必然得强行怀孕。 如果,温良娣是贵妃手中的一粒棋子,她现在怀孕了,无论是生出儿子还是女儿,贵妃都洋洋得意;那么,太子妃就是皇后手中的一粒棋子,可以稍晚些,但必须也得怀孕,而且必须得生出儿子,皇后才会满意。 明争暗斗,容不得她想不想怀孕,生子已经不是她说了能算的事儿。 自打皇后催孕以来,太子无论多晚都回来陪她,她能够感觉得到,皇后的用心良苦。到也不能完完全全的说成是对她的好,但有一点就是,绝对不允许贵妃的风头压到她上边去。 可以非常阴暗的设想一下,如果,她怀孕以后,若是真出了个什么意外的事情导致小产,孩子突然间夭折了;那么,温良娣的孩子绝对不会来到这个世间,不论有多大了! 而这两件看似毫不相关的却又紧紧相关的事情,或许与这两个既将当娘亲的人都无关,只是争斗的牺牲品。 春霞身为贵妃,又有圣上极度的恩宠在身,都没能躲得过被害死,还有被幽禁苦役二十几年的前淑妃、死去的前德妃悲惨的下场令她不敢想象,不寒而栗! ‘嘎吱吱、吱吱’ 马车一阵晃动,停在御马场的大门口处,拉回了沈梅棠飘远的思绪。 安绮公主不用人扶,直接蹦下了马车,灰兰跟玳瑁分开左右,扶着太子妃下车,身后还有众多的佳丽们,一齐走进了御马场。 自打前一回太子妃与绮公主来此御马场骑马观雪之后,太子赏赐御马场,御马场的主管也破格的提拔肖二郎,已然是看出肖二郎似是大有来头。 专门指派那两个跟鹩哥一般,嘴不得闲的小太监,随时随地听从肖二郎的吩咐做事。两人大眼瞪小眼,直接变脸,嘴不得闲的开始奉承,恨不得将肖二郎当姑奶奶般供起来。 当肖二郎的身影映入眼帘,沈梅棠忍不住的激动,恍然一梦。 自小到大的感情,令她感觉到无论再过多少个年头,哪怕七老八十了呢,她们之间的感情永远都是那么的真挚,那么的直接,永远不会渐淡,只会变得更浓厚。 ...... 踏踏踏,踏踏 马蹄踩在雪地上,发出阵阵的响声,太子妃骑在马背上,肖二郎手中紧紧牵着缰绳,一路向前跑着。 纷纷扬扬飘荡着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天空中成一色的清淡灰幕逐渐散开,有阳光云背后透出,并不觉得冷。 “珍珠,方嫣红疑似有孕,温婉确实有孕,因此两人有孕之事,皇后催孕,接下来我可能不太方便常来此处看你。”沈梅棠沉思道,“这御马场里,可有什么活计,需要经常出入宫中,你去做便是。” “梅棠,你是说,接下来你也有孕了?”肖二郎喜悦道。 “正是。”沈梅棠道,“皇后催孕的药,每日都到坤德宫中去喝着,由不得自身。” “那我得向你道喜,不论生得皇子还是皇女,都将是一件大喜事。” 肖二郎道:“御马场里进出宫中的活到是少,个把月进得宫中一趟,或是春夏会跑得勤快些,无非都是一些关天马儿的事,说起来也不重要。 不过,到是,到是往几个王府跑得勤快一些,几个王爷总要好马,就连拉车的马匹都要最好的。” “这样也好。” 沈梅棠沉思道:“前一时,见得睿王面,观其性格沉稳,聪明睿智。容我三思,待之后与你见面不方便时,睿王府中寻人,与你联络便是。 切记,王贵妃形若鬼魅,宫中事无所不知,你与前淑妃刘艳华关在一处百多日之事,她或是已经知道,处处定要小心,身边人都要留意才是。” “梅棠,不要担心我。”肖二郎道,“我也有耳闻,温婉是王贵妃的外甥女,这一对毒蛇联手对付你,你可要处处小心啊!” “宫里事,我自有应对,还有姐姐跟梅霞等人。”沈梅棠道,“珍珠,你无事我便放心。前一时,传来消息,家里人都好,祖母还特意问起了你,我已派人传话回去,珍珠无事。” “嗯。”肖二郎点头道,“梅棠,我不怕,只要有你的信任在足矣!” “珍珠,这不是怕与不怕的事儿,记住了,凡事三思而后行。”沈梅棠道,“你要长记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嫣红与孔宁儿这样的人,无处不在。” 一阵风吹起雪沙,渐晴朗的天空又阴了下来,有厚重的云积压在远处的山巅之上,就好像雪山是从天空中落下来云,或者云是飘动到天空中的雪山一般虚幻缥缈。 “真是好玩极了,妙极了!”安绮公主骑着一匹小矮马,那两个小太监左右伺候着向这边跑来。 “哦,慢些啊!”沈梅棠道。 “玩得尽兴。”安绮公主高兴得手舞足蹈道。 眼见着众多的佳丽骑着小矮马围着马场跑着,非常的高兴,不一时,见沈梅娇、沈梅霞、李嫆等人围过来,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 回到宫中之时,天色刚刚擦黑,依然有许多的宫人侍者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两个忙碌着的姑姑迎面走过来,与太子妃礼罢,转身要离去,忽闻安绮公主叫住她们道:“手中端的是什么东西啊?看着挺有意思的!你们在忙碌着什么,天色都快黑了!” 两个姑姑急忙道:“忙着铺月子房呢,这些东西都是月子房里边将用上的东西。安绮公主小,当然是不懂得这些。” “哦,听说太医说,预产期得等到明年六月下旬才出生,掐指算算还有大半年多呢,月子房怎么铺得这么急啊?”安绮公主很好奇道。 “铺得越早越精细,何况有两位良娣有孕,贵妃要求得极细,而且要求把方良娣的月子方铺得档次更高一些,这都忙不过来呢!”一个姑姑道。 “哦,说了我也听不懂,不过是一个月子房,还有这么多的说法。你们快去忙去吧,我也饿了!”安绮公主道。 身后的佳丽传来窃窃私语之声,开始议论这铺月子房之事。 闻得有人道:“确是没有想到,贵妃将方良娣的月子房铺得更精细、上档次些,而不是她的外甥女温良娣,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听错,确是这么说的。”另一个人道,“贵妃对方良娣真是不错啊,难怪当上贵妃!” ...... “七哥,骑马这件事可真是太有趣了,你何时陪着我一起去玩啊?”安绮公主边吃着边问太子道。 “有太子妃陪着你还不够吗?”太子反问道,“你的要求越来越高了,我怕把你宠坏。” “承蒙夸奖。”安绮公主道,“七哥,你是说也觉得很有趣,我骑马技术越来越高了,下次你也跟着去,是吗?” “可不是,你这句无厘头的‘承蒙夸奖’真是说得岂有此理,我怎么听不明白?”太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太子妃的碗中布菜道。 忽闻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安绮公主站起来道:“找你的,七哥,有人身子不舒服了,还不过去看看!” 话音没落,温婉身边的一个宫女入得门来,见太子与太子妃等人正在用晚膳,犹豫了一下,便站在门口处候着,没有做声。 太子笑了笑,转头与太子妃道:“让安绮说着了,我去看看。不过,等你有孕了,我就有理由哪儿也不去了,呵呵。” “七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姐姐什么时候有孕了?啊,天呐,姐姐有孕不能再跟我骑马去了吗?七哥在不陪我去,谁来陪我去啊?”安绮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梅棠问道。 “总有人陪着安绮小公主的,在太子妃姐姐没来之前,是谁陪着安绮小公主来着?”玳瑁一边给安绮公主碗里布菜,一边小声音的哄着她开心道。 “哦,对呀!十一哥,还有十一哥呀!”安绮公主茅塞顿开道,“明天,我就到十一哥府上去吃饭,然后,过几天让他到我宫里来吃饭啊!” “会来的。”玳瑁道,“安绮小公主都到十一哥府上吃饭了,十一哥也会到安绮小公主宫里来吃饭的,咯咯咯!” 第二六六章 如期而至 一个月匆匆而过。 从太子妃苍白的脸色,一天到晚不停地干呕,几乎是干呕到了把苦胆汁都给吐出来的地步,众人等是围在跟前喜忧参半,愁眉不展。 喜的是预约好了的怀孕如期而至,准得不能再准,皇后的催孕药跟神药一般地奏效,立竿见影;忧的是接连数日的孕吐,日夜不止,折腾得太子妃面色惨白、憔悴不堪。 初孕的境况各不相同,也是根据人的体质而分。 有的人,就比如说温良娣。 初来呕了两下子‘摔杯为号’,紧跟着连一丝的反应都没有了,跟平常一模一样,吃着小零食,飞针走线的哼着小曲绣着花,宫人侍者一旁边伺候着,那是个舒坦惬意; 有的人,就如眼前的太子妃一般,折腾得天翻地覆,倒海翻江,就好像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是前来寻仇而不是报恩的一般,日夜不停的开始折腾。 皇后与淑妃、贤妃人等皆来到延庆宫中探望太子妃,着实没见过如此这般的孕吐之法,面面相觑。 两个老太医搓手着急,额头直冒汗,神药催孕成功的功劳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孕吐给搅合得乱七八糟,措手不及,真是岂有此理啊? 皇后的脸上虽喜着,却也能察觉出一丝的不悦。 随在皇后身边多年的两个老太医可是要面儿,怎敢令皇后不悦,能想到的止吐药通通都给用上了。 谁能想到,刚刚入得太子妃的口中便逆流而上,狂喷而出,好似吐得更加猛烈了! 这么多年,看过怀孕各种反应不计其数,却头一回见到太子妃反应得如此剧烈者,跟火山喷发一般,实属不多见啊! 两个老太医启奏皇后,暂时只得回去协同太医院众人等共同商议,尽快的拿出来个止吐大方,无论如何如要将太子妃的孕吐止住。 皇后也没有办法,也只能如此。 吩咐宫人侍者好生的伺候着,转身而出,还没等出得延庆宫的门,就被众多的佳丽们团团围住。 这一群位份比较低的太子的侍妾们,平常日子是没有机会见到皇后的,更没有机会到坤德宫里听皇后的训诫。 她们自然是听说了皇后催孕的神药,盼望着皇后也能赏赐一碗神药给自己,为太子生个一儿半女的,进级升位指日可待,那可就不同了。 皇后也高兴啊,沉浸在催孕有功的幸福当中,孕吐那是另一码事,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看着众佳丽们,挥挥手道:“好生的侍奉着太子,太子妃,都是功劳。” “是。谢恩皇后,皇后万福金安。”众佳丽跪地叩首道。 不管怎么说,在皇后面前露上个脸儿,先混个眼熟,也够了众多名不见经传的佳丽们兴奋上一阵子。 这一边,恭送着皇后远去的身影,想着皇后的话,众佳丽不约而同的都前来探望太子妃,不乏有想入非非者,想乘机示好太子。 那一边,太子妃的肚子几乎是被吐得空空的,依然是止不住的干呕,老太医有言,不吃饭怎么能行?即便是吃了就吐出来,那也得吃,也得喝啊! 灰兰跟玳瑁伺候在太子妃身旁,喂上一口水,只片刻就狂喷而出,看着几天下来就被折腾得瘦了一大圈的太子妃,心疼得止不住的掉泪。 “这才刚刚有孕,这肚子里的小家伙是哪路的神啊?这也太能折腾了!”玳瑁大吐苦水道,“早知道如此,不能怀这个孕啊!可是要了命了!” 灰兰来来回回的沉思着,异常的焦灼不安,不能光等着太医院拿方子出来,太子妃吐得虚弱不堪,几乎是快吐得昏厥了。 “若是从前在家里,老爷立刻就会请来二老爷前来瞧瞧,二老爷虽然没有什么名气,医治疑难杂症与罕见病例,却非常的有一套。”玳瑁小声音的说道。 恰在此时,忽见太子在前,身后随着太医匆匆而来。 眼见着太子妃依然是折腾不止,憔悴不堪,太子的脸色异常的难看,瞪眼睛看着太医,令其等立刻拿出止吐的方子,焦头烂额的太医是束手无策! 忽见得锦青姑姑上前礼罢与太子道:“女儿有孕之时,多半都随娘,但不知,太子妃的娘亲有孕之时,可是这般如此啊?莫不如,请来一问!” 闻得其言,太子点头,也是没有一点儿的办法,招手人等,立刻前去请沈夫人前来探望太子妃。 灰兰跟玳瑁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吭声。因为焦急,也没有理会刚刚所说之话,是否被锦青姑姑听见,她上前与太子所荐之策,与玳瑁所言大同小异。 顾不得许多,急忙的服侍着太子妃,太子的眉头紧锁,殿内来来回回的踱步,几个太医抓耳挠腮的商量着下方子。 不言而喻,初孕便如此的折腾不止,即便是强行保住腹中之子,煎熬上九个月,生产之时将是怎样的一番场景,简直不敢想象。 “去请个人,怎么这么慢,都干什么吃的?”太子上前安慰罢太子妃,转身怒斥宫人道。 “殿下,才半个时辰不到,来回路程皆得半个时辰。”一个宫人道,“估计就快了,就快了,我领人到宫门口去接迎,立刻就去。” 话音还没落,忽闻得急匆匆的脚步声,眼见着沈夫人连衣裳都没有来得及换,穿着在家里的便装,身后跟随着沈志烨匆匆而来。 见到太子,急忙上前施叩拜大礼,太子扶起沈夫人道:“快些看看太子妃,有孕了,竟然折腾得如此,可有良方?” 沈夫人在怀太子妃之时,确有孕吐,也确实是比沈梅娇、沈志烨吐得都厉害,但也没有像太子妃这般反应得剧烈。 沈夫人忽然想到那个时候她喜吃甘蔗,只要嚼起甘蔗就会止吐之事,遂急忙说出,太子急传命,前去寻甘蔗。 逢着大冬天,上哪能轻易的寻来甘蔗?几个太医略作商议,甘蔗确有止吐功效,即便是多吃也吃不坏,遂上前与太子道: “殿下,逢此冬日,新鲜的甘蔗定是不好寻,莫不如我等先以蔗糖取代甘蔗,调和后给太子妃服下应个急。” 太子点头。 不一时,就端来蔗糖调制之水,折腾得半昏迷的太子妃勉强的服下,几乎是到了吐无可吐的地步,身体的承受力到了极限,渐渐的止住了呕吐。 众人等揪起的心算是暂时的放回肚子当中,沈夫人又与太子道: “我家里的二姐夫肖中,也是在太医院里下面部门做事,专门医治疑难杂症,家里大病小病的全是他一手负责,可请来给太子妃瞧一瞧,拿出个方子,以防备着不时之需。” 太子喜道:“立刻去请。” ...... 且说沈志烨,自打入了延庆宫之内,一对肉眼凡胎的小眼睛可是不够用了,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害怕眨眼之工少看了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那不知道得亏上多少啊? 各样的摆设,皆是世间珍宝,价值连城,纵算是他做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有想到延庆宫中如此的奢华。他的两条腿就跟灌铅了一般,抬不动了,能抬动也不动了,就想住在这宫中不走了! 不知不觉当中,他的嘴巴张成了‘o’形,转着圈,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幻想着: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应当有多好;那么,他沈志烨什么也不干,每天就躺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吃了睡,睡了吃,永远永远的独自享受着...... “志烨!” 门口处传来一声轻唤,唤醒了白日做梦的沈志烨,顺声望去是沈梅娇与沈梅霞还有晴雪跟翠儿,正从门外往里边走。 沈志烨突来灵感,眼睛里直往外冒光,心中暗道:“对啊,何愁这些宝贝不是我的? 我有大姐姐还有二姐姐,还有四姐姐在这宫中,娘说过了,姐姐怎么能不管亲弟弟呢?姐姐的东西至少有一多半得是亲弟弟的啊!” 思罢,满脸堆笑的迎上前,手舞足蹈,语无伦次道:“大姐姐,四姐姐,我跟娘过来看你们来了。二姐姐有喜,这件事真太好了,我高兴了一道上!” “啊,高兴,高兴。”沈梅娇在前应声罢,走入了室内。 沈夫人正坐在床榻旁边,扶着太子妃,灰兰喂着蔗糖水,忽然见到沈梅娇等人前来,沈夫人立刻让站在一旁边的玳瑁扶着太子妃,走上前去看沈梅娇。 太子坐在一旁边,似乎是不待见沈志烨,也没有理会他。 说来也是,沈志烨一副贪婪相,一看便知他的脑袋里想着什么...... 册立太子妃之时,太子赏赐沈府的各样宝贝物件可也是不少,怎还如此一副贪婪样?换成那一位当姐夫的,也得不愿意,即便是太子这样财大气粗的主子。 沈梅娇等人与太子见礼罢,上前与沈夫人相见,沈夫人刚要施大礼,却被沈梅娇给扶住了,坐在一旁边的椅上相聊。 也是很长时间的没有见到沈夫人,沈梅娇憋了好几个月的撒娇本领又有‘用武之地’了,不知不觉,边说着话边一口一个娘,娘的可劲儿撒娇...... 本来沈夫人就宠着她,也习惯了她的撒娇,久未相见,越发的宠溺得没边儿......,忽见沈梅娇一边撒娇一边将眼睛瞥向太子,又以手抚在肚子上,嘟嘟着个小嘴儿! 还用多说吗?当娘的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自然是妹妹有了身孕,得到太子之宠,而她还没有呢? 低头想了想,虽然是女婿,但可也是太子啊,沈夫人说话也得寻思寻思,话可不能乱说啊!莫惹恼火了这女婿,弄巧成拙! 忽闻得太子妃又是一阵的干呕,太子起身至跟前,亲自服侍着。 沈夫人冲着沈梅娇使了个眼色,双双至床榻前。沈夫人替换下太子,沈梅娇顺势挽着太子的胳膊,往外室走去,边走边娇滴滴地说着什么...... 一直与灰兰、玳瑁忙活着的翠儿,眉头紧锁着,自是事前就商量好的事情,太子妃接下来就要提拔大小姐跟四小姐等人,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灰兰一个眼神儿瞥向翠儿,翠儿脸一红,自是满口的答应过,所有事情皆按照太子妃的吩咐行事,大小姐口中也吐出了这话,而这还没等开始呢,就自做主张了不成? 沈夫人自是过来人,眼见着几人的脸色不太对,急忙打岔道:“等下,你们几个可要记得,待二老爷肖中来时,他所说的东西要多备着点儿,就比如这甘蔗,逢着冬天之时,不好找。” “是,夫人。”玳瑁应声。 “娘,你何时来的?”呕得半昏半醒的沈梅棠,弱弱的问道。 “棠儿,娘也是刚过来,不打紧的,娘怀你之时也这样。等你二姑父前来,会调理好的,放心。”沈夫人安慰道。 “谢谢娘了。”沈梅棠虚弱道。 正说着话,忽见安绮公主从外而入,众宫人上前问候小公主,躬身施礼。 沈志烨刚好站地中央正四处环视着室内的器物,忽然闻得是安绮公主驾到,他的眼前一亮,陡然生出一条想法。 直愣愣的看着跟他年岁不相上下安绮公主,心中暗思: “对呀!若是我娶了安绮公主,我不就是当朝的驸马爷了吗?皇宫里的东西想要什么不就有什么吗?有两个亲姐姐在,从中为媒,我能娶不上安绮公主吗?” “嘿嘿嘿,嘿嘿......”沈志烨想着想着,嘿嘿的笑个不停...... 笑得安绮公主直发毛,也不知道这人是打哪儿来的,反正没有见过,傻乎乎的冲着自己笑个没完。 “他是谁呀?笑什么呀?”安绮公主撂下脸子冲着宫人问道,很是不悦。 还没等宫人答话,沈志烨笑嘻嘻的上前自报家门道:“我叫沈志烨,太子妃的亲弟弟,见过安绮公主,嘿嘿嘿......” “姐姐的亲弟弟,怎么一点儿也不像?”闻得是太子妃的亲弟弟,安绮公主缓和了口气随口说道。 “那你得管我叫哥哥了,嘿嘿......”沈志烨很不见外的说道,一副自来熟,滚刀肉之模样十足。 “哼!”安绮公主瞪了一眼沈志烨,甩袖奔太子妃处而来。 ...... 第二六七章 心被刺痛 看着几日不见就憔悴了一大圈的太子妃,虚弱的斜倚在榻上,安绮公主的心情十分不好受。 又见沈夫人还有沈梅霞、李嫆等人都在室内,安绮公主简短的问候了太子妃后就匆匆而出。 她像是个小大人一般,知道在此时说出与十一哥等人前去御马场骑马之事似乎不太合适,还有就是,她虽然不懂得怀孕为何要有强烈的孕吐?但她娘一定知道,心中想着尽快的去问她娘,拿出个办法来,争取早一时令太子妃从孕吐之中解脱出来。 “不要走,不要走啊!”沈志烨忽然从身后追出来喊道,“跟我聊会天,安绮公主。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喜欢听你说话。” “你来宫里做什么事情?如果,只是来聊天,那么,可以请你回去了!” 安绮公主头也没有回的说道。很显然,滚刀肉一般,丝毫没有把姐姐的病痛放在心上,还很没有分寸闲扯着的沈志烨令她生厌。 看着安绮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处,沈志烨抓着脑袋,似乎没有听明白为何找她聊天就可以以回去了?一个转身,看着一旁边精致的桌上摆放着各样的水果,更有些样式奇特的,他都没有见到过,咽下了口水,上前拿着就吃起来。 安绮公主出得门来,直奔贤妃处。 年根儿底下,正是冷时,虽然日丽中天,阳光头顶垂照,冷风却也直灌衣领当中,冰冷刺骨。两个宫人紧随在后,一路的小跑着来到贤妃处。 开门见山,安绮公主直接问贤妃道:“娘,太子妃因何孕吐不止啊?几日不见,人就瘦了一大圈!” “安绮,听闻近日太子妃陪不了你去御马场骑马,你就又去找十一哥陪你去了两趟,性子越发的野了,有些不像话,就不怕被你父皇责怪?”贤妃训斥安绮道。 “娘,”安绮道,“也就是在些时,十一哥不忙,陪着我去玩了两趟,平时,十一哥哪有空闲之时?娘不是说过,十一哥睿智聪慧,让安绮多多向他学习。” “你这是在学习吗?”贤妃瞪眼道。 “学习马术,这就是在学习。”安绮道,“娘,你快说,如何能止住太子妃的孕吐?” “安绮,你有所不知。” 贤妃道:“太子妃的孕吐属罕见症状,太医院里都拿不出来方子,娘也是跟着干着急,没有个办法。 就在今早起来,还与皇后说到此事。 虽然,请来了沈夫人,服以蔗糖饮稍稍的止住了些孕吐,但是,却不一定是蔗糖饮的功效,极有可能是身体到了承受的极限,吐无可吐了。 接下来,估计会好些的,太医院也会拿出个方子,疗效虽慢些,也只能慢慢的来,急不得。” “总不能让太子妃一直这么折腾下去吧?什么人能扛得住啊!”安绮急得坐不住板凳,跳起来道。 贤妃刚要再说安绮急躁的性子两句,忽闻得宫女上前道:“回娘娘,有徐昭容前来问候贤妃娘娘,正在殿外。” “娘,十一哥的娘来了,让她等会儿再进来,我先藏起来。”安绮公主急道。 “这孩子,你怕十一哥的娘做什么?”贤妃急问道。 “不藏起来,下次没法子找十一哥去玩了?” 说着话,安绮藏身在门后,就在徐昭容也就是睿王的娘亲入得门来之时,安绮悄悄的溜到门外,快步跑回自己的宫中。 刚一入得大殿,正喘着粗气,冷不防看见椅上站起来一人,正是睿王。吓了安绮一跳,急忙的上前问道:“十一哥,你怎么在这儿?我刚从我娘哪儿回来,你娘去了。”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你不是说好请我来吃饭?”睿王问道,显然是听见安绮公主口中的又看见你娘去了,有些个别扭。 “啊对,十一哥,要不是你来,这事儿我差点儿给忘记了!”安绮公主一拍脑袋,显然不是差点儿给忘记,而是完完全全给忘记掉。 “你光是去你娘哪里了吗?我在这儿等你好半天了!”睿王坐在椅上道。 两个宫人上前添茶,又给安绮公主端来热的果饮跟点心,退至一旁边,安绮公主喝了一口果饮道:“我先是去看的太子妃,孕吐得很厉害,然后,去看我娘。” 睿王低头没有做声,安绮公主继续问道:“十一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方子能止住孕吐,太子妃折腾得很厉害?我刚才问过我娘了,没有办法。”稍沉默了一会儿,闻得睿王道:“太子妃孕吐到什么程度?太子怎么说的,太医又是怎么做的?” “我没有见到七哥,太医都束手无策,七哥又有什么办法?听我娘说,太医商议罢,也只能拿出一个暂缓急症,全靠自己的适应,慢慢来的法子。”安绮道,“我只是心疼太子妃,这两日里便折腾得瘦下去一大圈。” 忽见睿王站起身往外走,安绮急忙问道:“十一哥,你去哪儿呀?” “能去哪儿呀?”睿王停住脚步道,“我想起来,在哪一本书里看见到快速止吐的方子,却又想不想来,这就回去给你查去,等着就是了。” “那你快点回来啊,”安绮公主惊喜道,聪明睿智的十一哥,果然见多识广,“十一哥,等你回来吃饭啊!” ...... 出得门来,灰云遮挡住太阳,更觉寒风刺骨。 随手将衣领向上提了又提,睿王脚步急匆匆的往宫门口处走去。 原本很健谈,很开朗的他,忽然变得有闷闷不乐,沉默寡言起来。 府中何曾有书记录着如何快速的止孕吐?睿王也不是医者自是不识得此类的药方。 只是自前次见得太子妃一面之后,却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她的一颦一笑,一个举手一个抬足,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是一个极度妩媚迷人的女人,比他所见到任何一个女人都更富女人的女人。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总而言之,他开始因为她而嫉妒挚友喋虚先生,也是因为她而嫉妒着太子......,但这种不可告人的嫉妒,只能悄悄的埋藏在心里,他很愿意为她做点什么。 实际上,任何的一个男人,或者说是所有见到过的她的男性,都愿意这么做的。 边沉思着边走,他相信他的挚友,那位高深莫测的喋虚先生,那是他珍藏着的一本囊括了许许多多学科的大百科全书,什么想不到的事情都能查得到,都能解决掉,他相信。 飞溯与卷昊,前头打开密道的机关大门,沿着熟悉的台阶而上,灰白色相间纹理的花岗岩台阶中间稍稍磨得有些个凹,很是光滑,常常有人走动。 浓浓的一股药汤味儿迎面扑来,紧跟着便是喋虚先生的咳声:“咳咳咳,咳咳!” 门口处,恰见到何依正端着药碗往出走,见睿王来此,忙躬身施大礼,礼罢前去端茶。 “理羽来了,咳咳,”喋虚起身施礼道。 “天冷,又见你咳得厉害了。”睿王上前扶着喋虚坐下,关心道,“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即便是没有办法也得想出个办法来。”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了解,自小到大,这么多年积压下来,哪能好得那么快?” 喋虚先生不快不慢的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若抽丝。世间哪有立竿见影的神药,若是有,有其一利,必有其一弊。” “可不是!说得蛮有道理。”睿王道,“这话被你说着了。” “怎么一回事,宫里有人病了吗?可是欲速则不达,因服药而不得法?”喋虚先生倒一碗茶问道,端给睿王后,又招手欲飞溯与卷昊自己倒茶。 飞溯与卷昊点头。 这一段时间里,里里外外,柴米油盐酱醋茶琐碎之事,皆是两人负责。何夕与四津等人自是不能轻意的抛头露面,睿王自是得到外面有追杀喋虚先生的消息。 一反常态,睿王没有接话,低头沉思着什么,脸上有些个阴沉。 甚是了解睿王的喋虚很先生一搭眼便知,睿王似是有心事,或是心里头不太痛快。 以为是后宫之中妃子间的不悦,睿王娘亲的身体有了恙,或者其它什么事情,便也没有在做声,等着睿王自行说出便是。 饮了一碗茶罢,睿王还是没有开口,喋虚先生还是头一回见到睿王如此的深沉,但不知何事令他如此的走心?随后,便笑了笑问道:“理羽,怎么了?” “嗯。” 睿王清了一下嗓子,倒了一碗茶端给喋虚先生,直到看着他喝完了茶水才说道: “我也是不愿意管这档子闲事儿,吃力不讨好的! 但也是没有办法,安绮公主邀我去御马场玩了两趟。回头来,这不是缠着我拿出个办法,太医院都没有办法,我能怎样?这不是,还在宫中等着我要方子呢。 我知道,说出来你也心烦,但我除了找你要个方子,也没有别人。” “何时见过你婆婆妈妈,何人病了,怎么个病法?”喋虚先生微笑看着睿王问道。 “闻得前个月开始,延庆宫中的方良娣与温良娣皆有孕,皇后便令老太医给太子妃下了催孕的方子。太子妃有孕后,开始剧烈的孕吐,折腾得几乎不成了样子。 安绮与太子妃相交甚好,最初就是太子妃陪着安绮去御马场骑马赏雪的。太子妃这一剧烈的孕吐,安绮自然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央求数人皆无有办法。 我也是被安绮逼得无奈,硬着头皮前来说与你,可有办法止这孕吐?”睿王边看着喋虚先生的脸色边说道。 只见喋虚先生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来的苦涩,消瘦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睛看着身边不太远处放着的炭火盆。 燃烧得红彤彤的炭火盆,偶而传来噼啪的响声,热量的传导让眼睛不自觉的发干、发涩。 忽见喋虚先生起身,至一旁边的书阁之上,翻找着什么...... 似是动作过急,有几本放在上面的书籍,散落到地面上,恰砸在他的脚腑面之上,见他眉头紧皱一下,瘦骨嶙峋的他只剩得皮包着骨头。 不一时,寻出了一本《药典》之类的厚厚的书籍,仔细的寻找起来。 稍后,提笔写了一个药方,反反复复的斟酌着,半晌之后,交给睿王道:“理羽,你我的字迹笔体差不多少,若有人问起,就说是你自己从书籍当中摘抄而来。 若是止吐只是见缓,而依然止不住的话,此药方之中的薄荷一味药剂,可加双倍试一试。” “嗯。就知道你行。”睿王起身接过药方,抬手拍了一下喋虚先生的肩膀,匆匆转身而出。 送走了睿王,喋虚先生回到室内,睿王的话依然回响在耳边上,闻得她被催孕,闻得她病体憔悴不堪,他的心被刺痛! 想着今日的太子妃,昨日的沈汐,他们曾经在御尚书院里一起读书,一起欣赏花瓣如雪落得满地,有风吹过那一条狭长的大峡谷之时,美如幻境,千峰竟雪。 她的手曾抚在他的发上,摘掉那自山谷下方吹上来的花瓣,带着一种纯洁的、无随柔情的笑容注视着他.....,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眼中涌动着的热流,注入他的心田...... “少爷,把这碗药,趁热喝了。”何依端着药碗从外而入道。似乎是看着他难看的脸色不太对劲儿,上前又关心的问道,“可是外边冷,身子有所不适,我这就去取件厚实点儿的衣裳来。” 他端起药碗,喝了药,看着燃烧着的炭火盆,眼前出现胡府燃烧着的火海,以及火海当中挣扎着的身影...... 上一次听到她的消息,看到她进宫的马车之时,正是他,胡百闲葬身火海,出殡的队伍宛若长龙摆起游街之时。 这一红一白,一喜一悲的场景,深深篆刻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为沈汐流泪,他为胡百闲流泪,他一辈子也不会放下沈汐,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除非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第二六八章 魔力 她靠在床榻之上,用纤细颤抖着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手中的药方,急促地喘着,胸脯一起一伏,她的心都在颤抖着。 “姐姐,这是十一哥从一本《药典》之上摘抄下来的方子,还说若是万一止不住吐的话,就将方中的薄荷一味药剂加双倍,试试看。”安绮公主坐在床榻边沿上,紧紧攥着太子妃冰凉的手说道。 “太子妃娘娘,可否将药方给我看一下。”肖中躬身站在一旁边道。 沈夫人接过太子妃手中的药方,仔细地看了看,见字迹俊秀,上面只写了几味常见的药剂,并不烦琐,急忙的递给肖中。 肖中不停地点着头,虽为常见药剂,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将这几味药剂混合一处,用以医治这止不住的孕吐,而且又要加以薄荷冲服。平平常常一方,的确有着说不出的精妙之处。 “敢问安绮小公主,可曾听说你十一哥说起,这是哪一本《药典》之中所记载之良方啊?”肖中如获至宝地问道。 “这到没有。”安绮公主道。 “二姐夫,你刚刚所下之方与此方相较,可有不同?”沈夫人催问道,“棠儿的孕吐虽止住,但隔上一个时辰左右便反复。” “我确是没有想到用薄荷这一味儿普通得没法儿再普通的药剂来冲服,待我即刻添加,依安绮公主十一哥所言,试上一试。”肖中沉思道。 说着话,肖中又写了方急命宫人送至太医院里按方抓药仔细地熬制,正忙着,太子在前,沈梅娇随后也入得室内,众人等见太子礼罢。 眼太子妃的孕吐稍稍的止住,脸色也好了些,虽然还是极度的虚弱,太子传命肖中暂留在太医院中,随时听候调遣,务必要尽心尽力,有功责赏,无功责罚。 肖中接命,跪地叩首。 忽见沈梅娇站在太子的身后,不停地朝着沈夫人使眼色,沈夫人意会,遂也上前道:“太子殿下,我在这儿多陪着太子妃几日,待孕吐止住,孕相稳定之后,再回去不迟。” “当然可以,就让志烨先回去吧!”太子道。 腔调毫无商量的余地,似乎很是不喜沈志烨。 沈夫人也是一头的雾水,但不知随着她一起初次来到延庆宫中,沈志烨怎么就着惹到这位太子爷姐夫,令他看起来有点烦呢? “是。”沈夫人躬身礼道,自是不好说其它的话,只要有自己在还有两个亲姐姐,还愁能亏着沈志烨吗? 少刻,沈夫打发人等先行将沈志烨送回去,执执拗拗不愿意走啊,沈志烨是磨蹭了又磨蹭,看着延庆宫中的这也好,那也好,反正全都好,一门心思的想住下来不走了,开始放赖! 好哄赖哄的,终于把沈志烨哄得回去,边走边说,随机应变,滚刀肉一般的跟宫里的众人等打着招呼:“你们何时到我家里来玩啊?用不了两天,我还得回来看你们啊,一起吃饭啊!” 宫人们掩口而笑,无人做声。似乎谁跟他有多年的深交,交情可是不浅似的。 ...... 夜里,安静无声。 止住了孕吐,依然是一口饭都吃不去的太子妃,披着一件厚实的锦袍走到书房中坐下,接连的躺了好几天,即便是极度的虚弱着,她也躺得累了。 一盏壁灯亮着,月光洒落将窗子染成银白色,几棵老树枝丫随风摆动的影子晃动在窗子上。 催孕,有孕,紧跟着而来的孕吐,折腾得她几乎被掏空。 她既高兴,又害怕,又有着几分的担忧,肚子当中的这个小生命匆匆就来了,在她还没有准备好之时,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正常,那么的符合情理。 随后,她展开了手中的那张普通的纸,普通的药方,看着看着,她哭了,随后她又笑了,她的心都要融化了。 或是除了她,另外的人谁也看不懂,他的笔体,他的字迹,他习惯性在每隔二、三个字之间就会因顿笔而留下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点儿跟留白,她敢保证,她绝对不会看错。 六一还活着,她的六一大师兄还活着,而且就离她不远,仿佛都能听见他的笑声,感触到他的感触,突来的喜悦,令她都忘记了什么是喜悦,什么是悲伤! 如果,她止住了翻江倒海的孕吐是因为药力的作用; 那么,至少有一多半的因素是因为感触到他还活着,她都不知道对她来说,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魔力,她的手指一直都在颤抖着,她的心都要融化。 从前的时候,在御尚书院里读书,她就坐在六一大师兄的身后。每日里习惯性的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将头发梳起得很高,束在头顶上。 她曾笑着悄悄地告诉他,他的左耳廓的后面有一颗不大也不小的黑痣,他惊讶不已,随他这么多年,他竟然丝毫的不知。 他对着镜子照不见耳朵后面,耳朵都拨得通红,急得团团转,她就找来好几面的镜子,从各种角度反射的照着,他终于看到了生在左耳廓背后的那颗黑痣,费了他九牛二虎的力气。 他喘息着,带着轻微的重音,瞪大眼睛向她靠近,近距离的注视着她,像是要责怪,是否坐在他的背后,看了有一年多才告诉他? 她在他的面前,透明又彻底,她坦言,确实一年前就有看到过,但那时她却觉得无关紧要,她将学业看得更为紧要,摆在最重要的位置。 “那现在,是不是颠倒过来了,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他急切的问着,眼睛瞪得要吃人。 “咯咯咯.......”她仰天大笑,点头又摇头....... ...... 紧贴着地面而起的一阵冷风带着一股凉气爬上了她的双腿,她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从思绪当中醒了过来。站起身来之时,太子发上顶着雪大步的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还没歇着吗?”太子问道,“今儿事情多,跟着父皇忙到此时才回来,可好些了?” “嗯。”她点头。 一股极重的香味儿,似是太子从别处粘来,在室内缓缓升腾而起。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儿,仿佛百花园中各种鲜艳的花朵同时盛开,还掺杂着蜜蜂采蜜的香甜味儿,香得闹闹哄哄,总之,无法准确的说出那是哪一种花香。 仿佛随着这种香而走来的人,无论至何处,多少人的面前,也让人不安。 沈梅棠闻得过这种香,在坤德宫中,王贵妃姗姗迟来,走过她面前之时,就带着这种混合型的香味儿,让人无从知道是何种的香,也无从忘记。 想着太子说刚刚从父皇处而回,想必是王贵妃也在一处,沈梅棠更加肯定了这种香是来自王贵妃。 太子拉着她的手,走回到寝室内,安静的夜里宫人皆睡,唯剩得值夜守在宫门处的几个宫人。却在入得内室的外间,看见觉很轻的沈夫人,起身站在地面上。 一番关心罢,各自的睡下。看得出,太子睡得很是小心,躺在床榻上尽量的一动不动,害怕一个不小心,她又开始接连不停的孕吐干呕。 一日一日的渐好,孕吐基本上止住,胃口也跟着渐好,毕竟一个人吃饭还要养活着肚子里的那一个小家伙,太子妃恢复得很快。前一时,有所消瘦,这一时,也渐圆润。 年根底下的事情多且繁杂,宫里的大事小情的也多,这日里,皇后欲孕相皆稳定太子妃、温良娣还有方良娣皆到坤德宫中来。 自然是年底皇后的总结与来年工作的展开以及大小事项的安排等等事宜,相当于年终岁尾的一个总结大会吧,全员皆得参加。 坤德宫中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几乎是能来的都来了,别说众宫的嫔妃,太子的侍妾,更有宫中各处掌事女官,姑姑等人都到得齐齐的。 太子妃在前,引领着延庆宫中人等,约有五十几人入得大殿。 走在太子妃稍前头的三位中年人,锦绫绸缎穿着在身,很是富态,此三位是太子的奶娘,皆面带着自豪,将头扬起得多高。 而这三位奶娘当中,却不见那日风雪交加的夜里,站在窗口处观瞧,冒着风雪出来给太子送衣的那位奶娘。 有可能是她喜欢静,不爱到人多的地方来凑热闹,而绝对不可能是有人不让她来,从短短的几句交谈当中也能看出来,那位奶娘与太子的关系绝非一般,地位只能说高于这三位奶娘之上。 众多人等自是来得早,自有很多会来事,非常有眼力见的佳丽人等,自动的助力四妃与太子妃人等维持着秩序,众人等也不约而同地将这三位有孕之人围在一处,说着话。 不知不觉,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开始了做比较。 太子妃有孕,被这孕吐折腾得倒海翻江,人变得憔悴消瘦,宫中人皆知;而温良娣有孕,神态闲适,人养得都珠圆玉润了,很是有福之样,差距可是不小。 眼见着温良娣的身子已经显怀,胎儿自是比太子妃所怀大了将近三个月,太子妃才一个多月,肚子还看不出来。 令众人奇怪的是方良娣,始终没有听说过太医给她把脉,没有确过怀孕之事。 见她人除了喜吃酸之外,其余什么反应皆没有,以双手抱着圆鼓鼓肚子,怎么看也没有半分的孕相,却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怀孕。 按照月份算,她这肚子应当跟温良娣的差不了多少才对啊,可是听闻她头一个怀上的,怎么没有温良娣的大呢? 就有人窃窃私语,说方良娣滥竽充数,肚子里恐怕是什么也没有。 方良娣那是什么脾气呀?众人面前哪听得了这样的话! 她可是坚信着自己怀孕了,而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的变大。虽然,别的反应没有,但是,这不是爱吃酸嘛,而且胃口渐来渐大。 这一边,瞪起眼睛就要冲着窃窃私语的人群发火,话还没等说出口,那一边,温良娣就开口替她说上了。 “咯咯,你们呀,如果真生过了一儿半女的,算是有资格品评方良娣的孕相有几分,肚大肚圆有几分,是不是?”温婉起身道。 这话说的,可是不咋地! 即便是温婉面带着微笑看着大家,却也是高高在上的一种蔑视,那一种来自她有着身份极为贵重的贵妃姨母而来的蔑视,让人极其地不舒服! 无形当中,这句话也戳痛了众人痛处。 试想一下,这宫中的女子,不论是皇帝的女人还是太子的女人,甚至属于某一个皇子的女人,那个不想生上个一儿半女的,有了依靠。可但是,但可是,事不随人愿,是想生就能生的吗? 虽然,碍于贵妃的面子,不好说什么,但也不约而同的对这温良娣生出一种厌恶感,口上不能说的话,在心里暗骂,脸子上也不好看。 气氛阴沉下来,众人止住了说话声,变得安静。然而,恰是这一种阴沉的气氛所带来的安静,令众人不在关注方良娣的肚子,变得了无兴趣,看都不看一眼。 方良娣就不希望别人议论她的肚子,众人面前也不愿意发火,温良娣的一句话就替她将事件解决个彻底,她还挺感激温良娣的看了她一眼,紧跟着又抱着个肚子坐在了椅上。可怕之事,往往都不是因为事情本身有多可怕,可怕的是人,是一个能在精神上操控了对方的人! 而对方却沉迷不醒,拨不开眼前的是是非非,偏偏就认为她自己是对的,一条道跑到黑,撞上南墙也不回头,谁的话是也听不进去啊! 稍刻,琴鼓声不绝于耳,为了调解气氛,毕竟是年根儿底下,华月姑姑特意安排了轻缓流畅的乐曲。不一时,见皇后身正衣,严谨而又高贵的走到正中央的位置坐下,众人等施跪拜大礼。 礼罢平身之时,一阵‘咯咯咯’若银铃般摇响的笑声,就跟踩着事先设定好的闹钟一般而来......,毫无疑问,这是王贵妃的笑声,特有的、清脆的笑声。 第二六九章 不经风雨 随着银铃般摇响的笑声之后,贵妃华服t重装,打扮得艳光照人、珠翠满头的走进大殿,边笑边走边说:“真怪,我说早来......呃......我却总是晚来,可能,大家都习惯了等我呢,皇后跟我呀,一直都相互尊重呢,咯咯咯......” 众人起身与贵妃礼罢,贵妃落座,大殿里变得安静无声,众人皆听着,但不知道谁要最先的开口讲话。 稍沉默,只片刻。 皇后动听的咯咯咯一笑,开始了话题。 放眼大,落笔小。 从年初的大事小情,到岁末宫中大型的祭祀与庆典,以及宫中各处人员的俸禄、进级与新人的到来旧人的离去,还有平添贵妃着手铺月子房,太子妃等人的孕事,皆逐条的总结,一一道来。 众人洗耳恭听,逐条缕得极细。 一年分半年,半年分两季,一季分三月,一月分四周,一日分白天黑夜十二个时辰,逐一不漏的记录在案。细致处乃至宫中所用的一花一木,一针一线。 太子妃坐在椅上,双目平视向前,仔细认真的听着。皇后不紧不慢的说着,身后一旁边恭恭敬敬站着华月姑姑,不时的将手中记录着的材料数据递归皇后。 不难从华月姑姑脸上遮掩不住的黑眼圈当中看出来,接连的整理、核对着一年下来的各种数据而熬上几夜没有合眼的疲态。 有功则奖,有罚则惩。 没有严厉的惩罚制度,就突出不了奖励的来之不易,正如不经风雨,不知道花儿的可爱。 而今天里,皇后逐一的将应当奖励、表扬进级之人,逐一不漏的一一请到前面来接受嘉奖; 那些个接受惩罚的人跟事,更有拿不到台面来说的,点到为止,私下里严厉的惩罚,绝不通融。毕竟今天是年终岁尾喜庆的日子,众人都喜气洋洋的准备着迎着新年。 皇后说着近一年来的宫中事,总有贵妃所知道的,她时不时的就开腔搭上两句话...... 然后,就是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收尾,即便是她口中的话不是那么的着人听、让人待见,却也在不知不觉当中,被这一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所缓解,让人生不起气来。 假若,把这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掐掉,或者换成其它的、平常的笑声之类的,或许,凭借着她的姿色跟说话水平,坐不到贵妃这把椅上。 当然,皇后的说话声音也好听,但与贵妃银铃般的笑声相较,听着就有些干涩,生硬,特别是说得时间长的时候,就难免让有的人产生半睡半醒的神志不清。 自打进门被众佳丽议论纷纷,被指是真是假怀孕的方良娣,心里极其的不痛快!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怀孕还被人怀疑,难道这帮人的眼瞎,肚子都这么大了,还看不见吗?心里暗恨,这帮人就是嫉妒,嫉妒,嫉妒自己被太子宠爱! 探头向前,偷偷地瞟了两眼太子妃。 想着她前些日子被孕吐折腾得倒海翻江,又想着自己竟然没有一丝的孕吐,胃口还越来越好,摸了摸肚子,感觉她肚子里的孩子很是孝顺,很照顾她,遂心里变得舒坦起来。 这一舒坦起来,人也就跟着开始放松,这一放松起来,困倦劲儿可就上来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撕来撕去的,闭眼开睡。 皇后这一边也讲的差不了多少了,紧跟着就是贵妃、淑妃、德妃还有贤妃等人稍做补充,说上两句展望明年的话之后,便出就圆满结束。 恰在此时,忽闻得一阵强烈的干呕之声,不停地干呕起来,众人等吓了一跳,齐刷刷的目光聚焦到太子妃的身上,都知道太子妃的孕吐折腾得她倒海翻江的,可是了不得啊! “嗯?”众人等一愣,疑惑不止,“不是太子妃在干呕?那是谁呀?” 眼见着太子妃端端正正的坐在椅上,面色平静,标准的模样宛若玉人一般,丝毫也没有干呕之模样,众人疑惑着起身察看着。 “噢!原来是温良娣啊,她都这么大的月份了,怎么又干呕起来了呢?”众人窃窃私语,被她干呕的直懵圈! “我天啊,怎么了这是?”贵妃忙起身,走向温良娣的跟前,众人皆诧异不止。 忽见太子妃径直走向华月姑姑,低低耳语两句,华月姑姑点头,说与皇后,皇后会意,脸色十分的不悦。 如果,此时众目睽睽之下的大殿是一个大舞台;那么,就有人不放过这个机会登台表演,令全宫里的、上上下下的人等,有一个算一个,欢笑而来,带着更大的欢笑而归。 说白了,有人要演戏,让你看笑话! 太子妃何其的冰雪聪明,温良娣这一极不正常的,看着似乎又很正常、合情合理的孕吐举动,就令太子妃知道,接下来温良娣与她的贵妃姨母要合演一出什么样的戏! 一如宫里大铺月子房的头一天,太子妃所言,这月子房若分等级,最豪奢的那间若是为方良娣而铺,那么,方良娣的孕事必是有诈! 众人等急急忙忙的围到温良娣跟前,竟见她止不住的干呕,无论如何还止不住了,贵妃急道:“来人,速请太医!” 皇后走上前,看着突然抱着肚子不停干呕着的温良娣,脸色如猪肝色,也是与宫人道:“速去请太医。” “是,谨遵皇后、贵妃之命!”宫人道。 必竟是有孕,这事谁也不敢耽误,宫人撒脚如飞的前去请太医,众人等大气不敢呵一口,极其地紧张,凡事皆是往坏的一面去想,莫不是要小产而又连累上谁不成? ...... 不一时,两位老太医急匆匆而来,以为又是太子妃开始孕吐,那一种翻江倒海的孕吐,他们都没有见过,手头上更是没有立刻就能止吐的良方,心里也没了底,额头直冒汗。 入得大殿内,见众人几首是站满了大殿,虽然知道皇后引领着后宫人等正在议会,却也没有想到这么多的人,更加冒汗了! 试想一下,连个太子妃的孕吐都止不住,还算什么有名望的老太医,难以服众啊! 低头向前,不敢乱看众妃,与皇后、贵妃及众人礼罢,来到孕吐者跟前一看,原来不是太子妃,是温良娣啊,遂将提落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下了。 急忙的看了一眼温良娣的气色,紧跟着又把脉,把脉之后,老太医不着急了,额头上的汗水也消了,上前不紧不慢的与皇后、贵妃道: “皇后、贵妃放心,温良娣的脉搏稳定,胎相稳定,干呕非是来自孕吐,或是吃什么东西不舒服,或是嗓子干痒痛而引起,无有大碍。” “胡说。这怎么能不是孕吐?”贵妃不悦道,“太医可否开具药房,压下她这干呕之症?” “回贵妃,温良娣胎相稳定,若是用以药方,反到是对胎儿不利。莫不如,直接以食补,关照厨房着温良娣的口味儿清淡营养便可。”一位老太医道。 “吓得众人一惊,没事就好,有劳太医了。”皇后极不悦道,“太子妃的孕吐虽暂时的止住,但还得拿出个能迅速止吐,合理调养的方子才是。” “是,谨遵皇后之命。”两个老太医言罢,转身退出。 刚走出两步,忽闻得贵妃呵斥道:“站住!” 回转过身来,见贵妃竖眉瞪眼的,脸色阴沉道:“分明是你们拿不也立刻止住孕吐的方子,偏要说温良娣这不是孕吐?难道,这不是孕吐是什么?” “呃......” 老太医只是实话实说,却不想又惹恼火了贵妃,也是一时着急,忘记了温良娣是贵妃的外甥女之事。依着贵妃的说法,可能怀孕之时所有的一声干呕就是孕吐吧! 稍沉默,只片刻。 忽闻得温良娣起身一边干呕着一边说道:“没,没事,没事,或是早起来与方良娣话说得太多了,嗓子极其的不舒服.......,呕,呕......” “嗯?” 坐在椅上刚刚醒过来的方良娣,揉着眼睛捏忪疑惑道:“嗯,没说几句啊?” 众人的目光又转移到方良娣的身上,有人暗笑不止,看着她睡得两个脸蛋通红的,上哪儿能遮掩住去,皇后口干舌燥的说着,就好像给她唱催眠曲一般。 “太医,方良娣也有孕在身,她若是也这般干呕起来,你们是不是也因拿不出来止住孕吐的方子,就会说她嗓子不好?”贵妃问道,”还愣着干嘛?非得亲眼看到方良娣干呕起来才有行动吗?” “贵妃,是要我们给方良娣把脉,确定孕事吗?”老太医躬身问道。 “废话少说!”贵妃斥道,“三位有孕之人,若是一位的孕吐都医治不了,要你们何用之有?” 两位老太医是面红耳赤,一直红到耳朵根上,上前,准备给方良娣把脉。 一路被忽悠着,死死的认为着自己怀孕的方良娣却傻傻的坐在椅上,她还没有醒过来,没有意识到危险向她靠近。 虽然,事情出得突然,突然间贵妃命令老太医给她把脉,但是,她坚定的认为自己怀孕,不怕老太医把脉! 就在面红耳赤的老太医抬手要给方良娣把脉之时,忽闻得一声:“太医且慢!” 众人抬头看去,见太子妃边说边走向跟前,洁白如玉的面庞之上,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闪烁着宝石一般迷人的光芒,众人无不感叹,世间竟有生得如此美丽之人,仙女的柔媚不过如此。 “回皇后、贵妃,延庆宫中之人,自由我来管束,方良娣有无孕吐之事,不劳贵妃操心。待回至延庆宫之后,我自会传命太医前去,诊治清楚罢,回报皇后。”太子妃上前礼道。 太子妃自是看得清楚,温良娣在此时不怀好意以干呕做戏,找来太医,而贵妃要以太医诊脉,方良娣诈孕之事来整治延庆宫,矛头直指太子妃而来。 太子妃此言一出,贵妇自是觉得没面儿,说着不用贵妃操心,实际上也就是掀开了温良娣与贵妃合谋的诡计,想一箭双雕,既收拾了方良娣又让你太子妃吃不了兜着走,过不好这个年! “说得是,延庆宫中的人,延庆宫中的事,皆由太子妃一人去处理便是,我们还有这一大摊子的事呢!”皇后笑着道,“你们去吧!” 两个老太医,匆忙的与皇后躬身罢,匆匆而去,闻得贵妃在身后道:“别走,还没给方良娣把脉呢?” 有皇后的命令在,谁还听你贵妃指手画脚,况且,这两位老太医随从皇后身边数十年。 “真是看不出来,太子妃前些日子孕吐吐得倒海翻江的,这一时就跟好人似的,我都以为你那孕吐是装出来的?或者就一如刚刚那位老太医所说,是嗓子干痒痛吧?咯咯咯.......”贵妃边说边走上前,以手轻拍了两下太子妃微微隆起的肚子。 一股百花园百花同时盛开,又掺杂着落叶泥土,繁杂的香味扑鼻而来。这一种香味儿,总觉得在哪儿闻见过,不单单是前些日子,太子身上粘来,似乎也在它处闻见过。 紧紧裹在身上的衣裙恰如裹尸布一般将她的腰身越是将腰身缠得紧,越是凸显胸脯的凸出,雪白得让人神志迷离、头晕目眩...... “世间美的东西或许不多,但美,从来都不是裸露,从来都不是炫耀,即便你的身材确实凸凹有致。”太子妃心中暗道。 “贵妃过奖,感谢贵妃亲手铺月子房操劳之事,有孕者皆为延庆宫中人。”太子妃礼道。 “皇后吩咐我亲自张罗着铺这月子房,我哪敢不尽心尽力,寻思着方良娣最先有的身孕,顶数她的月子房铺得精细,咯咯咯.......” 贵妃笑道,眼光不自觉的瞥了一眼坐在那里发呆的方良娣。 可能方良娣还没有弄明白,为何贵妃要太医当着众人面给她把脉,而太子妃却宁可得罪贵妃也要拦下太医?回延庆宫中另行诊脉后回报给皇后? 这一种,被忽悠着的假孕,不知不觉将她推向危险的边缘,而不自知。 第二七零章 病得可真不轻 约摸着是在晚膳过后的一个多时辰,天色黑得透透的,厚实的窗帘挡得严丝合缝,透不进来一丝室外的月光。 室外的北风凛冽,能听见木格窗子被风吹动传来的响声以及窗帘微微的抖动,就好像有什么人藏身的窗帘后面,偶尔会动一下。 能听见宫人们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在收拾打理着什么,年根底下准备着迎接新年延庆宫里从早到晚有许多要忙碌的事情,无论何处,皆布置的焕然一新。 床榻之上的铺盖皆换了崭新的锦绸丝被,柔软得仿佛是天空中飘浮着的彩云。 伸展开四肢,躺下去非常的舒适,强烈的孕吐折腾过去后,每日里稍有作呕之时便饮些薄荷水又吃上几口新鲜的甘蔗,觉好了不老少,总之,孕吐虽不止,身体确也适应过来,能承受得住。 将手臂抬起来压在额头之上,已然成了躺在床榻上的一种习惯,不得不去想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众人面前贵妃似觉没面儿,口中的笑一直没有停过,眼神却异常的凌厉。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坠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床榻的另一端空着,太子宿在了别处。 早膳时,灰兰将一小块透着丝丝冰凉的甘蔗端到太子妃的跟前,小声音的说道:“二小姐,这是二老爷结合着前一时睿王所写药方,以薄荷水特制出的甘蔗,叮嘱饭前用上一小块。” “嗯。”沈梅棠点头。 这一夜睡得很好,没有一点儿孕吐的折腾。 用膳罢,肖中早早的就提着药箱前来为太子妃诊脉,礼罢,诊脉之时,太子妃压低声音道: “二姑父,珍珠暂时在御马场之内,暂缓一时将其调往它处,或是入得宫中做事。你可观欲珍珠去往何处,比较妥帖。 还有,还有就是胡百闲已经葬身火海,我进宫那日里,马车恰与他出殡的队伍相遇。 虽自小曾与胡百闲有过不做数的婚约,但却不知胡百闲竟是书院里的师兄。临别之时,他曾送过我三颗玉石子,二姑父似是见过此物为春霞之物。 入得宫中,确有闻听过春霞贵妃之事,有感于她惊人的才华,很是青睐她在琴曲上的造诣。 此春霞之玉石子不知因何会落到胡百闲之手,太医院中,还请二姑父仔细回忆,忆起当年随同哪几位太医前去为春霞诊病,春霞又是因何难产而死?” 未待话音落,肖中‘扑通’一声跪地道:“太子妃娘娘不可糊涂,万万不可糊涂啊。 此春霞贵妃已去多年,太子妃娘娘放着清闲的日子不过,要查此事做什么?前一代人皆是太子妃娘娘的长辈,不待查出个蛛丝马迹,恐怕太子妃娘娘便被是非缠身,寸步难行了?” “好了,二姑父你起来,听我把话说完。” 沈梅棠起身,双手扶起肖中,按坐在椅上接着道:“二姑父莫做多想,也是因我有了身孕,才会多想。就是想知道,当年的春霞贵妃因何会难产而死? 前一时,宫中的王贵妃有所针对,多了解一些事情,也多做些防备而已,莫做它想,我的力量没有那么大。” “棠儿,你可要吓死二姑父,若是如此说,我也理解。” 肖中紧张得脸色刷白道:“你放心,二姑父奉太子之命暂住在太医院之中,直到你产下麟儿后,方可离开。 此生产之事,此时还早,待到临产前三个月,太医院里定会拿出几套方案,预备可能出现的各种症状,放心便是。” “二姑父,多了解一些病症的原因,不至事到临头束手无策,你且悄悄打听着便是,只做个掌握了解,有个应对计策,毕竟技多不压身。”沈梅棠低声道。 虽然如唠家常一般说着话,沈梅棠腔调之中却有着一种威压,令肖中略微放松下来的神经又再次紧张起来。职业的敏感性,早在突闻春霞死讯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事情必是另有隐情。 知道事情就怕有个意外,太子妃有此担心,也不无道理,遂点头道:“回太子妃,此事暂且了解着,只做春霞难产之因,加以剖析,避免宫中再生此事。” “嗯。”沈梅棠点头。 思着方良娣极有可能假孕之事,如何的着手处理,刚要张口寻求肖中有何建议,忽闻得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跟着锦青姑姑在前,引领着方嫣红身边的一个不宫女快步而入。 小宫女慌里慌张,不待说话,‘扑通’一声跪地磕头道:“回太子妃娘娘,方良娣不想活了,不相活了!” “嗯?”沈梅棠站起身来看着锦青姑姑问道,“怎么回事?” “闻得昨晚上,方良娣不知为何传唤了太医前来诊脉,太医直言,无有孕事。之后,方良娣又接连的传唤了两遍太医,皆言无有孕事。”锦青姑姑道。 “确实如此,昨日里自坤德宫中回来,方良娣就火冒三丈,痛骂那些个说她假孕者,越骂越气,越气越骂,最后强行将其劝住,有人建议她可自行寻太医诊脉不就心中有数了。 直到很晚了,方良娣传唤了太医,确言无有孕事。 方良娣不相信,崩溃大哭,强行的劝解,哪成想,今儿早起,竟然不想活了,欲寻短见。太子妃娘娘快去看看吧!” 小宫女是连说带哭的,两个眼睛通红,沈梅棠起身道:“先回去照看好方良娣,我稍后就到。” “是。”小宫女起身而退。 刚想开口跟肖中确认数位太医前来为方良娣诊脉,确认无有孕事之事,忽见太子大步而回,脸色苍白,似乎是生了很大的气一般。 “可听说了,方良娣假孕之事?昨晚上温良娣有些个干呕,陪着她,早起忽闻得此事,简直就是胆大妄为,岂有此理?”太子道,“刚好肖太医你也在,随我前去方良娣处,当面再为她诊脉一次,确定此假孕之事,看其有何话说?” “且慢。”沈梅棠上前道,“昨日坤德宫中,恰在皇后召集众人等说着这一年中宫中事之时,温良娣开始的干呕,有孕将近四个月干呕实不多见。 皇后急命太医前来,诊其无事,太医言,或是吃了什么东西不适,又或是天气寒冷而引起的嗓子干痒痛而已。 贵妇欲太医也给方良娣诊脉,我思着方良娣为延庆宫中人,便与皇后应承下来,回到延庆宫中邀太医前来为她诊脉。 却不想,她自行传唤太医诊脉,结果却是如此。 此一时,一位太医之言,方良娣必是还不信,况且温良娣也不太舒服,多请来几位太医过来瞧瞧,也顺道给温良娣开出止住干呕的方子,或是更好些。” “传太医前来。”太子传命道,脸色极其的难看。 稍刻,十几位太医轮换着给方良娣把脉,方良娣两眼哭得通红,声音嘶哑着与众人道:“我怀孕了,确实怀孕了,约有两个月的月事都没有来,怎么可能没有怀孕?这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歇斯底里的哀嚎,越说越激动,跪地死死地抱住太子的大腿,嘶声哀嚎,就跟媚乞小产时一般无二,失了孩子一般的哀嚎。 很明显的就能看得出,她确实是蒙在鼓里,被假孕的种种迹象所蒙蔽,直到真相摆在眼前,都无法走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太子命人拉起方良娣,一屁股坐在一旁边的椅上问道。 一位老太医略沉思上前道:“回太子,方良娣自述约有两月没有来月事,也极有可能。假孕症状实际上与真孕无有太大的差别。 更有甚者伴随着恶心、呕吐、厌食、肚子变大等真孕症状,多见于急切想要怀孕的女性人群之中。 众太医人等,皆以诊脉,确认方良娣为假症状。 此一时,可用安神、镇静、免焦躁之药,慢慢的调理。” “不,不是,我真的怀孕了,真的怀孕了,都感觉到了胎动,呜呜......”方良娣是大哭不止,再一次非常无助的扑向太子。 “哼!满嘴的胡说八道!”太子甩袖而起,回手就是一记耳光,将方良娣直接抽躺在地斥道,“来人,将她禁足,等候皇后处置发落!” 方良娣如五雷轰顶,瞪着大大的一双眼睛看着太子甩袖而出的背影,又直勾勾的看着太子妃。 或是,此一时的她,才醒悟过来,太子妃为何要宁可得罪了贵妃拦下此事,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诊查出她假孕之事,且不说如何的处置,单单是众人的唾沫,背后的议论也让她无有立足之处。 然而她,自小到大飞扬跋扈的性子,何曾懂得感恩? 她认为眼前的太子妃不可能跟她示好,说不定抱着什么样的目的皇后面前买好,总之,就是在跟看耍猴一般的看着她的笑话。 跟疯了一样,以手指着太子妃,歇斯底里开始满嘴的胡说八道,就跟个受了刺激的病人一般无二,病得可是不轻。 事已至此,如怪谁呢?要怪就怪自己吧,识人不清,被人忽悠几句就自认为有孕,直到此时,不变的依然是好坏人都分不清。 紧随着太子的身后而出,众人等谁也不愿意多看发着疯的方良娣一眼。 太子与太子妃在前,身后随着十几位太医来到温良娣处,太医诊脉开方,无非就是些保胎,营养之药。 温良娣乖巧得跟一只猫一般,虽有强行做出的阵阵干呕,脸上却挂着笑,口中不停地说着有劳太子妃操劳,太子妃也有孕在身的假装关心之话。 真正的干呕,那可不是光是嗓子里发出点声音的事儿,那是禁不住的一股劲儿作用在腹部,张大了嘴,往外干呕,不自觉的鼻涕眼泪都会落下来,哪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事儿。 况且,佯装只能佯装出个表相,内理却是装不出来,要不然,老太医怎么会说她不过是嗓子干痒痛,一搭眼便知,只是不好将话说得太直白而已。 与其做作、搅弄事非的样子,一阵阵的假装干呕,着实是看得人跟着一道的干呕起来。 太子对温良娣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不温不火,看不出来宠爱,更看不出来其它,就仿若一对捆绑在一起的夫妻,凡事皆是例行公事,尽义务。 从温良娣处出来,太医礼罢而去,宫人将药方紧急送往药房处熬制汤药。 太子的脸子依然是阴沉着,但他的手却紧紧的拉着太子妃的手,沉思着说道:“此事,莫自做主张的处置方良娣,交由母后处置便可。” “我思也如此。”太子妃点头道,声音很轻,似是只有两人能听得到。 “外面不是太冷,去外面走走。”太子停下来,将她的衣领向上的提起,护住了脖子说道。 “嗯,出去走走也好。”太子妃应声。 灰兰从宫人手中接过来一件大氅给太子妃披上,出得宫门,沿着回廊向前的走去。 阳光照在雪地上,雪地变得白灿灿的一片,弹起一片银光。 枝头上的鸟儿,嗓音很是嘹亮,啁啁啾啾地鸣叫,欢唱得很是响亮,从这一边的枝头飞向那一边的枝头,样子极欢。 阳光洒落在身上,暖洋洋的,确是感觉到冬日渐末,春日既将走来。阳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斜拉向一侧,与一旁边树木的影子一起在地面上交织出黄澄澄的图案。 一分钟,又是一分钟,安静的、缓缓的向前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享受着阳光,享受着安静。仿佛是一段才刚刚开始的旅程。 一个身影无声的出现在相隔不远的一处回廊之上,悄无声息平行的向前移动着。 就形同偶尔做事的宫人来回走动着一般,丝毫的不起眼,即便是看到了穿着、长相与身材极为平常的她,也不足已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扑通得不能再普通,让人在她的身上找不着特别之处,就跟路人甲乙丙丁一般无二,若不是存心故意,根本就记不住她! 第二七一章 出奇的低调 悄无声息平行着向前移动的身影,丝毫没有特别之处,普通、静默得出奇。 某一瞬间,仿佛她就是一棵树影,被阳光织成黄澄澄的图案,投射在某一处的墙面上。随着阳光的移动,影子被拖得渐来渐长,直至被夜幕吞没。 “那个人是谁?”太子妃稍稍侧面的问道,“一直往这边看着。” “差点忘了跟你说,奶娘,”太子道,“她是我的一个奶娘,人不怎么爱说话,也从不抛头露面。” 一边说着话活动着肩膀,又飞快的在太子妃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道,“好了,外面还是有些凉,透透风就好了,回去歇着。” 调身往回走,太子妃侧头看向奶娘的身影,见她站在那里不动,但身子却也转过来往这边看着,目光似乎总是聚焦在太子的身上。 奶娘,确如一位慈母,无时不刻的守护着自己的孩子。 虽不是亲生,却吃着自己的奶水长大,形影不离,更有胜过亲生母子间的感情。从她那慈爱、期盼着的目光当中,就能感触到她与太子之间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宛若亲生母子。 无论是哪一位皇子的奶娘,都会无时不刻、千依百顺、千方百计的去讨好皇子,更何况是太子的奶娘。 或许,早在儿时,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相处的过程中,潜移默化的就会市井当中的现实与狭隘还有目光短浅传给了对方。 随着被贯怀的皇子的长大,就会变得目中无人,对直系的亲属与朝臣都没有什么感情,却唯独对奶娘有一种依恋感,视若自己的亲娘。 朝代中不乏有奶娘专权跋扈、操纵政事,甚至诽谤、打击、煽动、胡作非为者。 但是,就站在不远处悄悄守护着太子的这位奶娘,出奇的低调,或是只在册立太子妃当日,延庆宫中所有人等集合在大殿的门口处迎接太子妃之时,她曾站在不起眼的地方。 有心想上前与她打招呼,听她说着各种关心太子的话,却觉太子无有此意,闪烁着的眼神当中看不出在想着什么。 走上大殿门前的台阶,太子妃回头,看见她转身往另一处走去,似乎是预料出太子妃会回头看她一般,侧转着的头,目光抛向四十五度角的方向。 刚回去没有几天,就又匆匆的前来探望太子妃的沈夫人领着沈志烨上前与太子、太子妃见礼。 见太子妃气色好了许多,沈夫人非常的高兴,回得室内,灰兰与玳瑁见夫人来了,急忙的端茶摆点,又特意为沈志烨端上来十几样新鲜的水果。 眼睛都不够用了,四处观瞧着的沈志烨,一边大口的吃着水果,一边接茬观瞧着,还左顾右盼的与宫人、侍者打招呼道:“我回来了,回来看你们来了!” 说着话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挤眉弄眼的,颇有几分的滑稽搞怪,宫人侍者们皆以手掩口,低着头想笑又不敢笑。 稍刻,太子起身而出,沈志烨与这位不待见他的姐夫点头又哈腰的,趁人不注意,又跑到门口处的宫人身边问道:“安绮公主,每天什么时候来看我姐姐呀?”宫人相视而笑,谁也没吭声。 看着他那一副贪吃又想入非非的样子,全都将脸扭向一旁边,嘴巴撅起得老高......,若不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准得替安绮小公主斥上他几句,然后,将他轰出宫中。 得到沈夫人前来探望太子妃的消息,正在梳妆着的沈梅娇立刻招手翠儿前去通知沈梅霞,急匆匆的就过来了,金枝随在身后。 自前番太子妃强烈孕吐之时,沈梅娇就安耐不住、急切的向太子示好,过度溺爱着她的沈夫人自然是暗里助力。 私下里,翠儿还是将原先太子妃的长策与沈梅娇又说了一遍,于情于理在太子妃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切莫操之过急。 忠言逆耳利于行,然而,这忠言利于行的前提却是逆耳,总是不受听的,特别是嫉妒、攀比心甚强的沈梅娇,上哪儿能听得进去呢? 虽然,大事上没有犯糊涂,但是,这小事上可是急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肚子里就怀上了孩子,从而进位升级,与妹妹平起平坐。 不知不觉当中,见太子来之时,立刻就将翠儿指到一旁边去做别的事情,嫌她碍眼了这就。 明大理又很是聪明的翠儿,哪能看不出来,自小就在沈府当中,老太太对她如孙女一般,又来临来前的交待与嘱托,翠儿心中也急。 知道光急是没有用的,依着大小姐争强好胜的性子,只不正哪一天就得跟太子妃闹个红脸儿可就不好看了! 被人看笑话是小事,有失太子妃的威望可是大事儿。试想一下,自家的亲姐妹都不合,互相争宠,又怎么能服众呢? 思来想去,知道轻来轻去太子妃是不会说什么的,但翠儿还是在私下里与灰兰、玳瑁两个商议,若一旦发现大小姐有过分的苗头,直接将她按下去,往起扶持四小姐与李嫆两人。 都是不得已之策,自小到大,与大小姐、二小姐一起长大,非常的了解她们的做事风格。 这一边儿,翠儿前去请四小姐,告之沈夫人前来;那一边儿,沈梅娇匆忙的奔着太子妃处而来。 入得室内见太子不在,似有失落,与太子妃躬了躬身,直接就扑到了沈夫人的怀里,撒娇也好,诉说想娘了也罢,反正就是变本加厉的撒娇,可能这一辈子都转变不过来了,见到她娘就这般。 合着也是没有别人,自己的姐姐在娘面前撒娇,太子妃又能说什么呢? 前一时,受着强烈孕吐的折磨,太子妃不是没有看见沈梅娇寻着机会就挽着太子的胳膊,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心中知道姐姐自小到大都喜欢在人前炫耀,从前在家里是东西,而今在延庆宫中,东西也就变也了人,变成了太子。 或是与太子间的深厚的感情还没有建立起来,或是她还没有爱上太子,与太子间的感情平淡如水......,总之,她并不嫉妒,即便是众多的佳丽将太子团团围住,也没有在她的心海溅起一丝的波澜。 她曾审视这份感情,却只觉平淡。 或许,感情的真谛就在平平淡淡之中吧,究竟谁知道呢? 与之相较,假若眼前的人不是太子而是六一,她会发疯,疯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但六一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不在意她的感受! 就一如那日里从御尚书院匆匆而回之时,六一也与齐安平剑拔弩张,他也会为她发疯! ...... “都在啊,今日之事不多,父皇处也不是太忙。”太子走进室内道,“用不用我陪着你到母后那儿去,把方良娣的事情说清楚。” “快坐下来喝茶,吃点儿东西,快点儿......” 不待太子妃应声,沈梅娇上前半拉半抱着太子的胳膊将她拉坐在椅上,又端茶,又拿着点心往太子的嘴里喂着吃,太子也来者不拒,吃着喝着,沈梅娇一边看着太子妃一边咯咯咯地笑着...... 于感情来说,这幅一吃一喂,黏黏糊糊的画面让人看起来极其的不自在。 虽然这吃着、喂着的人很开心的样子,甚者开心得畅快淋漓,当然是从他们动作、脸上的表情看出来的,加之还有旁人在场,丝毫不避讳。 “棠儿,皇后自是看重你,延庆宫中事,也是后宫中事,莫用太子陪着,自行前去便可。”沈夫人道,“娘自是外人,不能陪着你去,等候在殿门口处便可。” “也好。”沈梅棠起身整衣,灰兰、玳瑁陪着向外走出。 很显然,沈夫人这话说得很不合适宜,毕竟是前来探视的女儿的外人,怎可又掺和到宫中事当中来? 即便是在过度的宠溺着沈梅娇,不放过任何一个她能与太子独处的机会,就不考虑一下另外一个女儿的感受吗?何况她还有着身孕,被强烈的孕吐折腾着,又是太子的正妻。 太子能高兴吗?不论怎么说,太子都是自己即将要出生孩子的父亲。 自己的女儿,沈夫人能看不出来吗?一副左右为难之样,她的确是心疼着女儿,但两个女儿放在一块儿相较,似乎她只顾着考虑沈梅娇了。 不待至门口处,忽然见安绮公主向此走来,看见太子妃非常的高兴。 ‘嗖’ 一道身影从后冲上前来,径直的冲到安绮公主的跟前道:“安绮公主,你可来了,我都等你老半天了,你什么时候到我家里去玩啊?” 毫无疑问,来者正是沈志烨,边说边笑,厚厚地肿眼泡将眼睛都遮盖起来看不见。 “志烨,休得无理。”太子妃道,“见到安绮公主,还不上前施礼?” 沈夫人忙上前,扯着沈志烨的胳膊,与安绮公主施礼。 本就有些个厌烦沈志烨的安绮公主,脸色虽有些不太高兴,但毕竟是太子妃的亲弟弟,碍着面子勉强地笑了笑,还了一礼道:“姐姐要去哪儿呀?外面有些个冷,可是要多穿件衣裳。” “安绮,我要去坤德宫,有些事情回报给皇后。”太子妃道。 “正好,我寻思着前来看罢姐姐,就去我娘那里,顺路走吧!”安绮公主道。 说着话往外走,忽闻得身后沈志烨急道:“安绮,你要去哪儿呀?一会儿,你可得回来啊,我在门口等你啊。” 安绮假装没听见,连头都没有回。 沈志烨的样子,就像是被贯坏的野孩子一般,粗陋无理,不懂得深浅,太子妃的脸上自然也是不愉快的。 风很小,或是与前些日子正冷之时凛冽的北风相较,有风吹动着树木的枝丫来回晃动已经不算是有风。 边走边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沈志烨虽然小,但他却比安绮公主大,别看安绮公主是个刁蛮的公主,但很懂得礼数。一边向前走着,还扶着太子妃的胳膊,低头看着她的向前迈动着的双足,知道她有了孕。 “安绮,最近可是又约着你的十一哥去玩了?”太子妃微笑问着安绮。 “一共就去了两趟,十一哥总说太忙,我看他就是个书呆子,整日里就知道抱着书本。”安绮嘟嘴道。 “换做其他的哥哥,恐怕连陪着安绮去一趟的时间都没呢。”太子妃道。 “反正也是,十一哥性子好,不像另几个哥哥,就比如说四哥,整日里凶巴巴地绷着脸,我可不用他陪!”安绮皱眉道。 “好了,男儿不比女儿家,谁像你,就长了一颗玩心。”太子妃道。 少刻,坤德宫门前,安绮转向一旁边去看她娘,走出二、三十步开外还转回头来与太子妃挥动着小手,样子十分的可爱。 入得大殿之中,正赶上皇后淑妃还宫中管事的另几个女官说着手头上忙碌着的事务,太子妃上前怀皇后、淑妃礼罢,坐在一旁边。 少刻,有宫女上前端给太子妃端茶,正是前一时被方嫣红一个耳光抽倒在地的那个宫女,也就是华月姑姑的亲外甥女唐玉容。 见她生得圆脸,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烁着亮光,十分亲切地看着太子妃,心中自是有着一份感激。 太子妃接过茶,还之一笑,她就更高兴了,笑着退到了一边上。 稍刻,皇后这一边与女官说罢宫中事,女官礼罢退出。 太子妃上前,一五一十的方良娣回至延庆宫中自行请得太医把脉,得知无有孕事崩溃大哭,随后与太子前去,请得数位太医把脉皆无有孕事之事说与皇后众人等。 皇后的脸色阴沉下来,颇有一种对方良娣很是失望之意,暂未做声。 “闻得方良娣跋扈,目中无人。”淑妃道,“以为她有孕在身,皇后在上费力总结着宫中事,她却公然睡觉,有孕嗜睡自行控制不住也就罢了,这无有孕事,恐怕是数罪加在一起,难逃责罚!” “更重要的是,这假孕的消息在宫中传播,成了众人饭后的笑柄,丢尽了太子的脸面,让太子还有太子妃以及延庆宫中人抬不起头来。”华月姑姑道。 第二七二章 一枝蜡梅春已多 虽然皇后的脸色一直都很难看,但是念在方良娣初犯,禁足三个月,位降一级,并没有对她施以过重的处罚。 要知道,假孕争宠这件事,可也算得上欺君之罪了,那可是要杀头的,更何况身为太子的侧妻,要为下面的众多人等树立榜样。 “回皇后,方良娣性格跋扈,不分青红皂白在此坤德宫中造次,出重手一个跟头两嘴巴打伤宫女,更有温良娣一旁添油加醋,大喊杖毙宫女。 只这茶碗落地,碗中水微微烫到嗜睡的方良娣的脚面一件小事就要狠狠责罚宫女,口出杖毙之言,若不是众人皆在场,恐怕这宫女难逃噩运。 皇后主持后宫多年,德高望重,惩罚分明,末有闻听到半句杖毙宫女之言。 温良娣公然挑唆,方良娣假孕之事,最初皆由此嗜睡而引起,恰是温良娣所言,又阻拦华月姑姑请太医前来为其把脉。 又有前日里,皇后引众人费心费力总结商议宫中事,温良娣佯装干呕吵扰、打断议事,太医前来也只诊断其为嗓子干痒痛,回到延庆宫后,太子再次请数位太医前去诊治,皆是如此。 温良娣其意,欲太医当着众人面为方良娣诊脉,欲其当场出丑,由此推断,其必是知道方良娣假孕之事,存心故意,可见其内心阴暗一面。 回皇后,此假争宠之事,起因、结局皆与温良娣有着最直接的关系,暗里兴风之人,绝不可姑息纵容,必要加以惩罚!”太子妃上前道。 自进门起,唐玉容上前为太子妃端茶倒水,太子妃已明皇后、华月姑姑之意。虽然,说出此一番话,必是要得罪了王贵妃,但是,不得罪王贵妃她就不弄你了吗? 争斗无时不在,众目睽睽之下,王贵妃欲太医为方良娣诊脉,其恶意满满,已经直指太子妃,何况此事大家皆看得清楚,温良娣难脱干系。 ‘扑通’ 站立在一旁边的宫女唐玉容上前跪倒,眼中噙泪道:“皇后,唐玉容口中不敢有半句谎言,温良娣就瞪眼看着我,将茶碗推落桌面之下,然后,嫁祸于我,大喊杖毙宫女,其心如毒蝎!” “皇后,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淑妃道:“看不出温良娣一副温情婉约、静若处子之模样,手段却如此狠毒,直接将方良娣架在火上烤,小小的年纪够了狠毒的。” “闻其自入得宫中,出手就是人命。”华月姑姑道,”先有拨弄事非惹怒太子杖毙了入宫的一个佳丽孔宁儿,后有媚乞小产,太子大怒重责二十棍,轰出宫去的十几个佳丽。” “竟有这种事?”皇后起身惊愕道,“温良娣如此胆大妄为?” “正是。”太子妃上前道,“延庆宫中众人等皆知,更是暗里送其绰号:瘟神。宫人皆躲着她,害怕不知何因便被其所害。” 皇后殿中踱步,似有顾虑,转头又看了看太子妃的孕肚问道:“太子妃,近来身子可好,虽地将近二个月,胎相已稳,却不可大意。” “近来还好,谢恩皇后惦念。”太子妃礼道。 “华月,将温良娣所行所言之事一一记录在案。 其虽为贵妃亲外甥女,却也绝不能纵容姑息。此一时,其有孕在身,不便责罚。待其生产完毕,若再次拨弄事非,双罪合一,必要严惩。”皇后与华月道。 “是,谨遵皇后之命。”华月姑姑道。 稍刻,皇后坐在椅上,抬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淑妃忙关心道: “皇后,可是头疾又犯了,近来皆是烦心事,身子还得保养。虽太医拿出来的还都是些个老方子,换汤不换药的,却也没有其它的折子,吃了药多多少少还是有用的。” “老毛病了。”皇后道,“自做下了这个病根子,时不时的犯上一回,或轻或重的,到也无有大事。” 眼见着皇后面色苍白,眼睛看上去觉得干涩,虽不能说暗淡无光,却也毫无光彩,仿佛多年不用的轮轴,虽然还能来来回回的转动,却锈迹斑斑。 “皇后,但不知何疾,此疾病又因何而做下?”太子妃上前关心道,“我姑父甚善钻研疑难病例,现正在太医院中帮忙,或是会有不同之方。” “太子妃有心了。” 皇后微笑道:“说来话长,但长话短说。 年轻时,有过一次小产,四个多月恰是在春季风大之时。头上有汗,感觉到被风从后吹入头皮之下,此后便做下了这个毛病,也有二十几年了。” “是啊,太子妃,”淑妃道,“此病症虽然听起来不觉其重,但逢着个寸劲儿,身子正是虚弱之时受此风,也着实是重,哪一处疼着都够受的!若是有特别之方,那是最好不过了。” “嗯,”太子妃点头道,“皇后、淑妃放心,回去我便立刻寻问,力争寻出此方,为皇后解疾。或是会稍晚些,但请皇后莫急。” “太子妃有心。”皇后点头道,“太子妃身子有孕,年后春日里风大之时,切莫大意,不可穿得过多捂出汗来,更不可穿得过少而着凉。” “谢皇后关心。”太子妃礼道。 “华月,传我之命。”皇后道,“特命御厨二名,前去延庆宫为太子妃加强营养,精细饮食,不可怠慢。” “是,谨遵皇后之命。”华月姑姑应声。 “谢恩皇后。”太子妃施大礼。 出得坤德宫,天空灰蒙蒙的。 顺西北来的风,干涩而又生硬,凛冽直吹向东南,有树木干枯的枝丫被吹落,空中、地面皆是,被风吹卷着至角落,沉默落地。 灰兰跟玳瑁一边用身子护着太子妃,一边扶着她慢慢向前走,耳边清晰闻得树枝从树上折断的声音,没行出多远,三人的脸上、身上皆被大风吹起的尘土蒙上一层。 “这天怎么回事?”灰兰茫然看向天空问道,“说变就变了,这是要下雪吗?” 太子妃与玳瑁也看向天空,灰云被风快速的吹动,云角压得很低,直压上头顶,难以形容的一种压迫感,就仿佛天空中的灰云失了重,马上就要坠落到地面上一般。 “可能要有大风跟暴雪,我们快些回去。”玳瑁言罢,三人加快了脚步。 ...... 年根儿底下各种事务、杂七杂八的繁忙,总是做不完的,也是杂乱无章的。 每天睁开眼睛就得忙碌着,虽然也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事情,但一天一天的可也没有着闲,直到年来到之时。 太子妃的身子调养得还不错,孕肚也变得浑圆,人也渐胖了,毕竟有专门的御厨伺候着,各种营养品不停的补充。 这日里,天空稀稀落落的飘着雪花,御花园中的蜡梅绽放,怎可错过呢?约了安绮公主,一起赏梅。 订好了时辰,安绮公主在御花园中等着太子妃。或是因为总是有意躲着沈志烨,安绮公主月余没有到延庆宫中来,只是打发人等前来问候太子妃并送来些酥点。 蜡梅花黄似蜡花而得名,也做腊梅,取其腊月里而开,本名为黄梅。也因此花朵耐寒,耐久又被人称为寒客、久客。 蜡梅非是梅,其与梅花算得上是表亲,属落叶灌木一种。皆因它与梅花同开在岁末春头,名字当中也同有这一梅字,便有人以为它与梅花是同种。 恰是在这腊月里,冷峻严寒逼人,蜡梅迎风破雪欣然而开,无论多么严寒的天,都让人忍不住的推门而出,踏雪雪梅,一睹为快。 或是因为天真的很冷,又刮着北风飘着雪花,御花园中的人不多,地面上昨日里踩出的脚印又被雪盖住,脚下传来咯吱吱的响声。 远远的见到那一树树的鹅黄色,嫩若雏天鹅的翠羽,又若清晨天边灿烂的云锦,让人心情振奋。 “快看,那一行小脚印准是安绮公主留下的,虽然被雪覆盖,但也能看得清啊!”灰兰以手指着地面上脚印道。 “是啊,旁边那一趟大的脚印是谁的?”玳瑁指道,“看那脚印准是一个男子,我猜,是安绮公主扯来了他的十一哥,保准是。” “嗯,”太子妃点头道,“前一回,安绮的十一哥摘抄下了方子止住孕吐,还没有跟他说声谢谢,你们俩个想着,若是一会儿我忘记了说,提醒着我。” “记下了。”灰兰应声道。 正一边欣赏着蜡梅一边沿着脚印向前走去,忽见安绮从一颗梅树下面跑过来,边跑边喊道:“姐姐,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呀!安绮,你怎么钻到树下面去了?”太子妃看着满身是雪的安绮惊道。 “好香呀!我到树下去闻香。”安绮道。 “安绮公主,你的十一哥呢?”玳瑁向四处张望着问道。 “哪有十一哥呀?我好久没去找十一哥了。”安绮一边攥着雪团儿一边说道。 “不对呀,那不对呀?”灰兰疑惑道,“明明雪地上有二行的脚印,那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留下来的?” “咯咯,到前边那棵最大的树下,你就知道了。”安绮公主神秘道,“现在,不告诉你。” “哈哈,安绮公主越发的调皮了。”灰兰打趣道。 说笑着向前走,雪花纷纷扬扬的落着,沁人心脾的一股香味儿扑鼻而来,香味浓郁。 “我的天啊,”玳瑁惊道,“太子妃娘娘,快看,快看前边那一棵梅树,这是有多少年了啊,看那粗枝,我的天啊,这很有可能就是有生以来,我见过最大的一株梅树了啊!” “嗯,至少有百年。”太子妃道,“看那株高约有二丈有余,枝干粗壮得约有碗口。” “这一树的蜡梅,会印在我的记忆之中百年,挥之不去,这真是妙极了!妙极了!”灰兰禁不住大声的赞叹道。 不待行至树下,已被花香陶醉,枝繁花密,那一种香,初来不觉其香,而后香破鼻,浓而不觉浓,醉而不觉醉,香沁心脾。 忽见一人微笑转身,从旁边走过来,安绮扑上前,拉着那人的手道:“父皇,姐姐来了。” 眼见着圣上走过来,太子妃一愣,实是出乎意料,没有料到安绮扯着圣上前来应约棠梅。太子妃急忙施大礼道:“见过陛下,见过父皇。” “梅棠,起来吧!自家人不必施大礼。”圣上言罢,示意安绮公主前去扶起太子妃。 安绮上前,扶起太子妃笑道:“是我怕雪天路滑,万一跌倒就麻烦了,却又不能不来踏雪寻梅,所以,十一哥不在,就扯着父皇前来了,咯咯......” 稍刻,一边赏梅,圣上一边询问了些太子妃的近况,宛如慈父一般很是关心太子妃,也提起了前一时,闻得太子妃剧烈孕吐之事,曾吩咐太医们务必为太子妃止吐。 太子妃很是感动,闻得圣上关心之言语非常的随和,就好像在家中与自己的爹爹一般父女间的谈话,气氛很是融洽。 “蜡梅小雪孕蕾,冬至出花,大寒盛开,花期约有二个月有余,色繁丽艳,飘立枝头,直至春初。” 圣上笑看着一树的蜡梅说道,有雪花落在他的脸上,鼻尖上,迅速的融化,融成晶莹的小水珠闪烁着光芒。 不知为何,看到圣上的那一刻,总是让她想到六一。 纵横交错的思绪在脑海中穿梭,她强制着自己不去想六一,然而,却做不到......,她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长相相像,举手投足却又颇似一个人的人? 只是这个他年长了六一二十几岁,就仿佛另一个空间的平移。 一个年青的他在一边生活着,另一个年老的他在另一边生活着,而她却从年轻的他身边,一招就穿越到年老的他身边,带着年轻的他的记忆,而年老的他的记忆当中却没有她......? 安绮摇动了一下她的胳膊,将她从愣神当中唤回,她急忙说道:“清香冷艳最为花奇者,当以此蜡梅为最。” “且浓且清,艳而不俗,一枝春已多。”圣上道。 ...... 第二七三章 梅花海棠 一枝蜡梅春已多。 才见蜡梅密聚枝头,一树繁花,冰枝不屈,冻蕊尤香;转霎,重葩叠萼海棠开,花团若锦,一树云霞,艳影枝头,妩媚烂漫。 海棠醉日花奇艳。 人间岁月三、四月天,海棠花期三、四月间。 皇城里很大,千间的大殿遮天蔽日,假山园林、庭前池畔、道路的两旁皆植有海棠。特别是在皇城之中,海棠常伴着玉兰、牡丹、金桂相配植,给人以‘玉棠富贵’的意境。 海棠娇艳悄丽,花独妍。 西府海棠当属花中上品,枝干立直性强,数丈之高,花叶齐放,一簇一簇十数朵,聚集一处未有开放这时显玫粉色,异常的娇艳惹眼,似胭脂点点。 待到花朵绽开之时,渐变成猩红色,而后渐成淡红色,灿若云锦,余晖明霞。 而其花落时,花瓣皆成白色,淡雅若雪,飘飘而下;又若百千只白蝶竞逐飘落,幽姿淑态令人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立在花下,天上人间。 特别是夕阳西下之时,暖日烘晴,一树的红花,如火如茶,倍增明媚,海棠醉日花奇艳,仿若醉酒的美人,赏花醉酒,酣春缱绻。 ...... 花树之下,赏花的人络绎不绝,或是在花园中,或是小池畔,或是走在道路的两侧,看着千花一树,嗅着阵阵清香,脸上绽开着笑容。 逢着稍晚之时,太子妃出来走走,锦青姑姑紧紧的跟在一旁边,身后是灰兰跟玳瑁寸步不离的伺候着。 连日来,强烈的孕吐卷土重来,虽没有最开始的势头强,却也来势猛烈,折腾得太子妃面色苍白,又憔悴了许多。 慢慢的向前走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令她感觉到舒适,脸上绽开着笑容。 梅花与海棠自是她的名字,是她极喜爱的花,满眼的海棠竟放,繁花叠葩,灿若明霞,令她的心情倍增明媚。 将近四个月的孕肚已经显怀,虽然微微隆起的孕肚看着并不大,但走路之时也得以手护着点儿。 夕阳的红光,穿云破雾,打在花园中一簇一簇盛开着的海棠花树之上,宛若一道长长的花墙竖在眼前。 花头不大,逗人喜爱,有单瓣,半重瓣,红色,淡红色,在夕阳红光的映射之下皆成血红色,就好像是天边烧成的云霞,直落到花墙之上,引人入胜,美不胜收。 更有成片的垂丝海棠,细细长长的花梗直垂落到地面上,和风吹来,柔蔓随风,垂英袅袅,犹如朝霞仙子漫天舞动着衣袂飘飘。 她笑着,笑着欣赏着最喜爱的花朵开成了一面高墙竖在眼前,或者说成是开成了一片浩瀚的海洋,宽广缥缈。 明媚的春日,盛开着的花朵,总能令人的心情与天空一般的明媚,喜悦欢快。 “感谢这个春日的明媚,太子妃总算是好些了。前些日子,我都快愁死了,不知道心疼得暗里哭了几场?”玳瑁小声音的与灰兰说道。 “幸好有二老爷在,幸好有安绮公主十一哥的方子,虽然没有根除太子妃的强烈孕吐,却也算是止住了。”灰兰小声道,“二老爷说,随着月份变大,孕吐便会消失了。” “是啊,二老爷专门钻研疑难杂症多年,皇后的头痛之疾也闻得见好。想必,珍珠姑娘就要调回到宫里,随时可见到她了。”玳瑁道,“怪想她的!” “嘘......,小点声,莫让太子妃听见,前一时,她就说想珍珠姑娘了。”灰兰道。 “嗯嗯。”玳瑁点着头,两个人向二、三十步开外的太子妃处走去。 “时辰不早了,娘娘回去歇息着,身子弱,不能累着了。” 锦青姑姑扶着太子妃道:“看得出,娘娘喜极了这花。明早上,我派两个宫人,折些个花枝放在瓶子当中,摆在室内,随时可观花又可闻香。” “不可。”太子妃道,“我是舍不得见花枝被折下来的,宁肯看见这花。” “依着太子妃娘娘,那我就不折这花枝。明儿早上,派出宫人前去花房当中,寻管事的公公取回些好看又好闻的花朵来,愉悦娘娘的心情。” 锦青姑姑边说着话,边扶着太子妃往前走,那一张脸皮绷得很紧的脸上,长长的眉毛入鬓,显得既不年青又不年老,也没有什么表情。 太子妃穿了一件水青色的宽松式样的袍子,锦青姑姑手腕上的那一只玛瑙手镯映在其上,更显得如血一般的深红。 夜里很是安静,软榻之上的丝绸锦被柔软得似云朵一般,将太子妃的身子紧紧的包裹着......,空荡荡的另一边,冰凉着,太子约有一个月都轮换着宿在沈梅娇处,也闻得偶去沈梅霞还有李嫆处。 近来,渐感到身子的沉重,动作的笨拙,每过半夜才勉强的睡着。 而刚睡上一小会儿,便被突来的干呕呛得醒来,似有气流从腹中逆行而上,直呛得她眼泪直往下落,那一种难受的滋味无有语言形容。 这一会儿,太子妃又被一阵剧烈的干呕呕醒,她强强忍着不发出太大的声音,站起身来,虚弱无力的拿起桌上准备好的水,喝下去一口。 片刻之工,腹中倒海翻江,将水喷出,强烈的干呕另她感觉到气流将她的腹部顶得一阵的疼痛,疼得她直不起腰来,一只手臂扶着桌角,想坐在椅上,双腿一软,却坐在了地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 闻得声音,玳瑁快步入得内室之中,灯光下突见太子妃倒在地面上,剧烈的干呕令她的身子不停地抖动着,吓得玳瑁直接哭出声来,扑上前抱起太子妃,口中急呼:“二小姐,二小姐......” 眼见着太子妃脸色惨白,玳瑁急急的为她捋着背,不一时,闻得声响的灰兰奔上前来,两人合力将太子妃抱上床榻,灰兰取来温水,以的手帕轻擦拭着太子妃惨白的脸,心急如焚! 天还不亮,玳瑁急急道:“我这就去请来二老爷瞧瞧,不可如此的折腾下去了,不是说随着月份的增大,孕吐就会停止了吗?” “不可,莫惊动他人,等到天亮。”太子妃虚弱道。 “二小姐,都折腾得这般模样了,你还考虑着莫惊动他人,太医院里的人,不就是随时随地的前来探看病情,病情还分时辰吗?”玳瑁急得哭腔道。 “......” 太子妃没有做声,紧闭着的眼睛,顺眼角落下泪珠...... 干呕渐渐的止住,她白皙的手指紧紧抓住盖在身上的锦被,迷迷晕晕的欲睡,腹部丝丝拉拉的疼痛,令她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数着时间,一分钟又一分钟的熬着,终于熬到天亮,坐立不安的玳瑁转身直奔太医院。闻得太子妃又有孕吐,太医们似乎已经感觉麻木,不停的摇头,束手无策。 刚被召唤醒和肖中,一边随在玳瑁的身后快步而来,一边系着外衣的扣子,嘴里询问着太子妃孕吐的情况。 眼见着玳瑁眼中噙着泪,肖中也感觉到情况的不妙,加快了脚步。 这一边,灰兰扶着虚弱的太子妃起身,突然见床榻之上一摊鲜红的血迹,大惊失色的灰兰是落泪不止,太子妃咬牙捂住她的嘴,灰兰强行的将哭声给憋了回去,哽噎不止...... “立刻,收拾干净,绝不可令她人看见!”太子妃咬牙低声道。 “是。”灰兰擦干眼泪,急忙的整理。 稍刻,肖中匆匆前来,见太子妃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心中也是一惊! 上前诊脉,脉搏无力,虚弱至极,一时间,也不知太子妃身体怎会如此?细细思来,各种营养、保胎之药皆亲自经手,不至如此啊? 焦灼之际,忽见太子妃呵退身边的宫人、侍者,室内仅太子妃与肖中两人,灰兰与玳瑁将门关闭,站立门口处。 闻得太子妃已见红,肖中‘扑通’一声跪地,大惊失色地坚决否定道:“太子妃娘娘,这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确实如此。”太子妃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道,“何因?” “棠儿,营养、保胎之药,我亲自经手。若说见红,必是小产征兆,以你接近四个月的身孕,无论怎样孕吐折磨,皆不至如此啊!!!”肖中哀道,“原因肯定是有,脉搏虽虚弱暗沉,却也不像,或是外因,但我不知啊?” “保胎,至少保一个月。”太子妃恨道,声音变得嘶哑,苍白的脸色似因痛苦的折磨而有些变形。 “不可,不可如此啊!”肖中急道,“若是已有小产征兆,强行保胎,必对太子妃娘娘的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不可逆着来啊!” “不可将此事说出半字,必要保胎一个月,可听懂了?”太子妃起身道,声音变得冰冷,“去吧!” “是,谨遵太子妃娘娘之命。”肖中应声,起身出。 翌日。 太子妃早起梳妆罢,看着镜中日渐消瘦的自己,虽然灰兰已在脸颊之上扑上了少些的胭脂,但却依然显得苍白,对于一个被痛苦折腾了一夜的人来说,脸色可不就是这般的苍白。 她拿起胭脂,重重的印在脸颊之上。 陡然间,脸颊之上腾起两团红云,显得她容光焕发,仿佛那个神采奕奕的她又回来了,每日都过得有滋有味,十分的高兴。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暖风扑面,阵阵花香,让人流连忘返。 辰时过半,坤德宫中,皇后正与众人等说着宫中忙碌事,忽闻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贵妃依如既往的晚来,边说边笑的走进来。 众人起身礼罢,各自的坐下,闻得贵妃道:“哟,好几日不见太子妃了,闻得太子妃孕吐,接连的折腾着,看这般脸色跟精神头,可像是越来越容光焕发了,咯咯咯......” “咯咯,” 太子妃也笑道:“借贵妃吉言,容光焕发。 前些日子,却有孕吐反应,太医都瞧过了,实是正常,胎相稳定。太医也说,四个月的身孕,再强烈的孕吐也不会影响到胎儿的稳定,只等待着足月生产便可了。” “是,都四个月了,一般常人哪还有孕吐?只是太子妃初孕,反应强烈一点儿,待到下一胎,即便是有孕吐,也不会如此了。” 德妃一旁道:“依着太子对太子妃的宠爱,恐怕太子妃是要生不停啊,贵妃的月子房可是要铺个不停啊,咯咯!” “太子妃,绝色倾城,当然是生得越多越好,反正我是期盼着她多生! 不知道那小娃儿的玉面将是如何的好看哪?实在带不过来,就让我带一个,我可是先约上,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给,咯咯!”淑妃喜道。 “咳咳......”坐在一旁边的温良娣喝了一口茶,好似呛着了,咳咳了两声,将众人聚焦在太子妃身上的目光牵过去。 “贵妃,温良娣就快要生产了,你的月子房铺得怎样?到出工夫,我得前去看看了!”皇后笑着说道。 “早就铺好了,”贵妃笑道,一抹白脯不停地颤动着,“最好的那一间月子房,给太子妃准备着,别看她最先生产,但她就没有占最好的那一间的命,咯咯咯......” “贵妃,这是何必呢?太子妃要晚上至少两个多月才生产,你在着手铺就是。”皇后道。 “我可累了,只铺这一间最好的月子房,圣上也是知道的,留给太子妃,咯咯咯......”贵妃笑道,不论说多少的话,嗓音始终是透亮的,没有半分的嘶哑之声。 “恭敬不如从命,谢恩贵妃。”太子妃以手轻抚着孕肚,与贵妃礼道。 “太子妃,看你这件衣裳似是有些紧了,孕肚越来越大,不可受局限。稍待两日,我让宫人送几件稍宽大的衣袍过去,都是上好的锦缎丝绸做成的,透气又凉爽。” 贵妃笑着指温良娣道:“还不是她,前几天跟我说衣裳渐窄,非得要我宫中最好的锦缎丝绸来做,顺手,多做两件送给你。” “贵妃有心了。”皇后一边笑道,“那我就送点别的吧!” “谢恩贵妃。”太子妃起身礼道,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微笑,宛若天边的云霞。 第二七四章 最好的防御是进攻 睁开眼睛之时看见锦青姑姑的身影,昨夜里迷迷晕晕的睡过去,早起时昏昏沉沉的醒来。 太子妃起身,走到窗前。 沐着一缕春日暖洋洋的光线,聆听着鸟儿的鸣叫,偶听见一声极其高亢嘹亮的叫声,似乎那一只鸟儿用声音在说着它的与众不同。 灰兰走上前不待说话,闻得太子妃喜悦道: “快些,给我梳妆更衣,昨晚上睡得好,又做得好梦,今天多出去转转,莫辜负这大好的春光。” “太子妃的气色果然很好,立刻就梳妆,早膳多用些,咯咯!”灰兰高兴道。 “我就去安排早膳。”锦青姑姑一旁边收拾罢,转身而出道。 少刻,太子妃坐在椅上梳妆。 灰兰端来的水盆,投湿了手帕为太子妃擦拭着脸。 苍白的脸色有些暗沉,没有往日一半的光彩,心中非常沉重道:“二小姐,昨晚上真睡得好吗?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抬头看着灰兰眼睛当中的红血丝,太子妃知道她昨夜里定是熬夜看着她,接过她手上的帕子,自行擦拭着脸颊道:“还好。” “怎么可能还好,这样下去怎么能行?”灰兰眉头紧锁道。 “方良娣的禁足可解了?”太子妃问道,声音变得冰冷。 “是,前日里,三个月的禁足已解,位降一级,现在是方良媛。” 灰兰道:“年前之时,我已经将此事之厉害关系说与翠儿,她有安排。自是不能在等下去了,少刻,我便去翠儿那里。” “也可以。”太子妃点头,“此事,暂莫让姐姐与梅霞等人知道。” “是。” 灰兰道:“自年前方良娣的位子空出来开始,闻得大小姐整日里缠着太子不放,就想要这良娣的位份。 前一时,竟有与她交好的五、七个佳丽,恳请太子将良娣之位赐予大小姐。” “欲速则不达,简直是胡闹!” 太子妃道:“皇后处罚方良娣之时,必是看在她父之面上皆手下留情,她的位份不出半载便会恢复。姐姐怎可愚昧到如此?” “大小姐喜欢拔尖,嫉妒心又强胜,太子面前,半是撒娇半是真。”灰兰道。 “告诉姐姐,就说我的话,不要心急,不要在这样‘玩’了,可明白?”太子妃道。 “是。”灰兰应声,对着镜子为太子妃梳妆。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依然是苍白,又有些暗沉,对于一个夜里被丝丝拉拉的疼痛折腾得身疲力尽的人来说,可不就是这样。 拿起一盒玫粉的胭脂膏,打开盖子,直接印在脸颊之上。然后,以手指肚轻轻晕开,仿若两朵人面桃花绽开在脸颊之上,让她看起来春风得意。 用过早膳罢,衣裳穿得整整齐齐,肖中踩着订好的时辰,亲自送药而来,玳瑁接过药碗,看着太子妃服下后,肖中转身退去。 手中捻动着翡翠串成的十八粒珠串,发出‘嘎楞嘎楞’的响声,清脆悦耳。 非是她突来了兴趣,而是腹中丝丝拉拉的疼痛,令她强颜欢笑之时将疼痛转移到手指之上,用力的捻动着珠串; 也是她强烈的命令自己保持住镇静,必要将背后暗害她之人揪出来。 自入得宫中,她是那样的与世无争,即便她承认她不爱她的夫君,却也能为她生子生女,以一颗宽厚容忍之心待众人。 然而,事实根本就不是她想象,她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她想做一个母亲都不能,她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或是早在她进宫的那一日开始,迫害就已经开始。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恨得她心都在滴血,她拿着命在换时间,非得要揪出害她之人不可!自小就倔强的性格,她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啊! ...... 还没等行到大殿的门口处,忽闻得一阵骚乱之声,太子妃停住脚步,招手锦青姑姑道:“到前边去,看看怎么回事?” 见大殿门口处一帮人发生冲突,似是因出门拥挤而争吵。灰兰跟玳瑁分开左右扶着太子妃,又招手四个宫女分列两旁。 不一时,见锦青姑姑转身回,上前道:“回太子妃娘娘,前边是方良媛失礼,与温良娣门口处因出门一事争吵。太子妃娘娘不会理会,暂回去,一会儿再出来便可。” “嗯。” 太子妃看着锦青姑姑点头,然而,却没有转身回去,而是朝着门口处而来,锦青姑姑一愣,似觉自己没有把话说明白一般,随着也跟了过来。 见两个宫女扶着温良娣,她以双手抱着浑圆的孕肚,下巴颏扬起多老高,几乎是翘上天,以眼角斜瞥着双手叉腰的方良媛。 方良媛似乎还没有醒悟过来,她的位份是良媛,比温良娣降了一级,凡事自然是要礼让着温良娣,但她那飞扬跋扈贯了的性子,她眼里能容下谁啊? 前番假孕争宠之事,禁足了三个月,用脚指头掰持,也掰持明白了是温良娣把她给忽悠了,她能没有火那可也真奇怪了! 从最初的入宫开始,温婉也没把方嫣红看在眼里,不过是因为她家中的势力,才算瞧得起她,跟她走动走动。 此一时,她怀有着身孕,马上就要生了,不论生男生女那也是功劳一件,地位必然就稳了。 而方嫣红已经被她踩下去一级,既然能踩下去一级,她就有办法再踩下去二级,直到无名无份之时,死活有谁还在意吗? 见太子妃走过来,方良媛看着太子妃隆起的孕肚,心中更加有气,脸都不是个好色儿,拦在门口处不让温良娣出去。 “太子妃娘娘来得正好,方良媛无理取闹! 不但有失上下位份之礼,还扰乱延庆宫中秩序,如此胡闹下去,太子妃若依如从前一般,视而不见,我可要行使良娣之权,惩罚方良媛。”温良娣道。 还没等太子妃说话,温良娣招手身后的宫女道:“上前,掌嘴!” ‘啪嚓’ 就是一记耳光抽在方良媛的脸上,抽得她向后一个趔趄。 位大一级压死人,这一点方良媛还是清楚的,她捂着脸瞪视着温良娣,然后,转头与太子妃道: “太子妃,温良娣目中可有你?众目睽睽之下,还没等你说话,她就命人抽我,今天你若不惩罚她这僭越之罪,我必到皇后跟前去告你,袒护、包庇温良娣之罪!” 瞬间,大殿之中变得雅雀无声。 谁也没有想到方良媛能上前逼迫太子妃,的确是在太子妃还没有说话之时,温良娣便自做主张命人上前掌抽方良媛。 此一时的温良娣,依然是洋洋得意,双手抱着孕肚,好像是什么事情在她的孕肚面前都能化解一般。 “咯咯,你要太子妃惩罚温良娣僭越之罪,按照哪一条法规,可说得出来啊?当如何惩罚啊?” 咯咯一笑,忽见媚乞站在一旁边阴阳怪气道:“太子妃这柔弱的性子,又有着身孕,看这手中捻动着的珠串必是有心去理佛,到处散播慈悲,我看方良媛你还是别给太子妃出难题了!” 自打媚乞小产之后,倍受冷落。 位份也只是个末等的昭训,她心里自是失衡,恨透了表面上温和,实际上却异常狠毒的温良娣,知道就是她暗里使坏令自己小产,所以天天也盼着她小产。 显然,媚乞不怕事大。 一方面催促着方良媛将法规说出来; 另一方面又施压太子妃。 话里虽无‘病猫’二字儿,却明显的能听出来,她依然把太子妃当成病猫看,言外之意,太子妃怕事,必是以息事宁人之态收场。 “都散了吧,此事待太子妃回报皇后,自会发落。”锦青姑姑上前道。 “你走开!轮不到你说话!” 方良媛大声道:“她公然僭越太子妃之权,抽了我一个嘴巴,按照宫规,太子妃应当惩罚温良娣,至少双倍耳光。 若是想息事宁人,下面人等可当面僭越太子妃之权,你就当着众人的面说一句,没有能力管理延庆宫中人等,请求她人接手管理。” “放肆!”温良娣大声斥道,“公然在太子妃面前咆哮,太子妃有孕,惊吓到胎儿你担当得起吗?来人,给我掌嘴!” ‘啪嚓、啪嚓’ 方良媛脸上又挨上了两记响亮的耳光,抽得她嘴角淌出血来,脸面之上火红一片,方良媛是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这太子妃,不当也罢了!” “放肆!” 半晌没有说话的太子妃厉声斥道:“温良娣,你接连出手掌抽方良媛,视本宫为空气吗?来人,按照方良媛所述宫规,双倍掌嘴温良娣!” “是,谨遵太子妃之命!”灰兰应声而出。 二话没有,两个宫女扯住温良娣,灰兰上前,直接开抽,狠狠抽了温良娣八个响亮的大耳光,直抽得温良娣傻在当场,她万万没有想到太子妃会抽她! 众人等是鸦雀无声,响亮的耳光声回荡的大殿之内,谁都知道温良娣有着贵妃姨母撑腰,却没有想到太子妃会听从方良媛之话,严惩温良娣。 眼见着温良娣双腿一软,两个宫女架都没有架住,直接瘫软在地面上,好像是半昏之样,众人等吓得一惊,特别是媚乞,转身就开溜。 “来人,将温良娣扶回去。”太子妃厉声呵斥道,“方良媛,有失上下礼度,禁足三日。” “呃......,我,我才刚解了禁足啊,太子妃......”方良媛哀道,声音却变得软了下来。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太子妃严惩了挺着孕肚的温良娣,也只是轻罚了她,她有些糊涂了,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人群就在掌抽罢温良娣,跟鸟兽一般的散去了,好像都知道太子妃惹了祸一般,害怕株连到自身,急急的躲避。 出得门来,径直的往坤德宫走,锦青姑姑的脸色很难看。 虽然,圆脸被绷得紧紧的脸皮绷得一个褶子都没有,却也不难看出一副苦相,似乎是有苦说不出一般。 “太子妃娘娘,莫动气啊!”灰兰道,“胎儿虽稳定,只待生产,动气却也是不好的。” “待会儿回来,我就去厨房里关照师傅们,给太子妃加营养,这两日里的饭量大增。”玳瑁一旁边打补丁道。 “嗯,确感身子渐来渐沉重,孕肚越来越大,有时更会感觉肚子在动。”太子妃道,“锦青,我是不是胖了很多?我这孩子淘气得很呐!” “身子是有些胖了,太子妃娘娘的脸上却看不出来。”锦青姑姑道,“胎动也是正常的。” “想,”玳瑁看着太子妃急切道。 “想什么?”太子妃问道。 “想,想看看这个小娃娃,更想抱抱。”玳瑁的好奇心好像胜过了一切,以手摸了一下太子妃浑圆的孕肚道。 “你可要轻点儿啊,”灰兰道,“可别冒犯到小殿下啊,他可还不认识你叱?” “哈,小殿下,这么看来,小殿下一定得继承了太子妃娘娘的绝色,将来会成为胜觞国最帅的皇帝,天下所有的女子都会被他倾倒。然而,然而,最先一个抱他的人,是我玳瑁,咯咯咯......”玳瑁大笑道。 “太子妃娘娘,我这就请求娘娘,将小殿下的初吻赏赐于我灰兰。”灰兰认真道,“玳瑁她的抱抱真的不算什么的!” “咯咯咯,咯咯......”太子妃看着锦青姑姑笑着,春日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却见她笑得眼中闪动着泪光...... “怎么就知道是个小殿下了呢?”锦青姑姑也笑着问道。 “保准是,”玳瑁高兴着,变得柔声细语道,“保准是个小殿下,有两个老太医已经从脉相上看出,恭喜过太子妃娘娘了,只是还未到生产之时,轻易不能说。” “是啊,太医院里已经着手安排数套应急方案,保得太子妃娘娘生下小殿下之时,万无一失。”灰兰紧跟着说道。 “你们俩个嘴尖舌快的,不准乱说。”太子妃说道。 “娘娘,锦青姑姑又不是别人,锦青姑姑可是看着娘娘进到宫中,然后册立太子妃的。有了小殿下,不知锦青姑姑有多高兴呢!”玳瑁笑道。 “高兴。” 锦青姑姑说着话,向前看着,一棵绿柳柔软的枝条垂下,随风微微的摆动,挡住了她的脸。 第二七五章 精神绝境 差不多是晚来了小半个时辰,皇后与众人等已经说得差不多。 手抚着孕肚,带着外面的春风,和颜悦色的太子妃慢慢走进大殿之中,上前与皇后众人礼罢,躬身致歉道: “逢着春日贪睡,身子越发的沉重,时觉胎动,身上不停的长肉,今儿迟来了。” “太子妃,”皇后道,“养胎最为重要,贪睡最是胎儿长得快之时,胎动是好事,无有重事之时不急着过来。” “初为人母,感觉胎动必是惊喜异常,或是小家伙儿在与娘亲互动,又或是你的姿势不妥需要调整一下。总之,是好事,是喜事。”贤妃笑着道。 “太子妃,这孕吐一止住,看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小脸儿粉扑扑的,灿若三月桃花。”皇后喜道。 “绝色倾城的太子妃,可得多生几胎啊!”贤妃喜道。 “呀,这一胎就折磨得我够呛,还要再生啊?咯咯......”太子妃笑着道。 “咯咯咯......,生多个玉面娃娃都不够看啊,不知道得有多招人稀罕呀!”众人皆笑。 眼见着贵妃坐在椅上,一反常态的什么话也没有说,眼光偶尔扫过太子妃身后垂头而立着的锦青姑姑一眼。 想以来迟的理由训斥上太子妃两句,再一看,她的亲外甥女温良娣还没有来,自然是不能开这个口。 从她在太子妃身上来来回回游移着的眼神来看,似乎不相信什么,又似乎是对什么人感觉到失望,眉头微蹙的以手指轻弹着衣裙上的一个小小褶皱。 聪慧过人的太子妃怎么能察觉不到贵妃情绪上的变化,早在与贵妃初次见面之时,就已经察觉到她与锦青姑姑眼光的交流。 虽然,只是那不经意的一瞥,但是,却没有逃过太子妃之眼。 从初来入得宫中,锦青姑姑引领着四个小宫女候在‘海棠阁’当中。 到灰兰无意间撞见有宫人从‘海棠阁’中出来,假山石后与孔宁儿有接触,在到方嫣红、温婉前来‘海棠阁’当面说着锦青姑姑手中戴着着玛瑙镯子做事不方便,有所不妥。 可见方嫣红与温婉定是不识得锦青姑姑。 之后,从锦青姑姑摘掉手上玛瑙镯子一段时间来看,似是有所气馁,气馁之因是与方嫣红成温婉有关,而后,又见其戴上这玛瑙镯子。 ...... 之所以太子妃不动声色,是认为锦青姑姑是贵妃安插在她跟前的一只眼,一粒子,无时不刻的监视着她;而皇后同样会安插一只眼、一粒子在贵妃、温良娣身边,她自是不可轻动,打乱了皇后的布局。 然而,然而事情却发展到直接害命,已经到了夺走她腹中子的份上,让她如何还能淡定,让她如何还能做到不出手反击? 除非她疯了?醉了?在做梦? 继续任由着被设计、愚弄,命悬一线,由一个溢彩流光仙子一般的美人,初迫害成垂死挣扎的老妪,这怎么可能? 她,必然要掀掉丑恶之人脸上的面具,将她的丑行公之于众,让她也知道、知道什么是痛苦的经历!当然,她知道,对手老奸巨猾的毒辣! “咯咯咯......” 贵妃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以手抚着她的雪脯起身,好像不以手抚着点儿,就突然能从衣裳里跳出来一般,让人看着能发疯。 该说的话皇后都已经说完,显然,从温良娣的没有出现以及锦青姑姑的眼波密码当中,贵妃已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笑着起身,瞥了一眼春风满面的太子妃,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咯咯咯地笑着,在众人的躬身礼中,第一个出得大殿。 皇后似也习惯了贵妃的张扬的个性,与众人挥手后先行的退去,众人也纷纷散去。 似觉太子妃的迟来有事在其中,华月姑姑吩咐着宫女收拾着大殿里的茶碗等物没有走。 太子妃走到门口处,又似是想起什么事情,转身而回,至华月姑姑前,以险些忘记为由,将晨起晚来之因说与了华月姑姑。 锦青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华月姑姑自是识得她。 虽然,没见过她与哪一宫的妃嫔走得太近,但是,可也不是自己的人,自然是要防范着,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什么。 这一会儿,华月姑姑点点头道:“稍后,我将此事说与皇后。延庆宫中事,太子妃可按宫规处罚便可。” “有劳华月姑姑。”太子妃言罢,转身向大殿外走去。 起风了。 东风很大,扬起地面上的沙尘,天空中变得黄焦焦的一片,令人的眼睛干涩,呼吸也觉得不太舒服。 太子妃抬手揉了一下眼睛,有可能是出来活动得太久,她有些累了,感觉头发晕,头重脚轻,身子有些发飘。 腹部丝丝拉拉的疼痛,令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翡翠珠串,不停地捻动着......,她知道强行保胎,逆着来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或是在某一刻,她一头栽倒下去,就不会再醒来...... 她强行支撑着、命令着自己坚持住,必需得坚持住,若是不逼着对方再次出手,她所遭受的痛苦、她的小产,真相谁也不会知道,只留下众人对她的失望跟失望! 回到延庆宫中,她便躺在床榻上,只感觉到四肢无力,身体沉重得似是陷落于流沙之中一般,已经无力挣扎...... 刚歇息上一小会儿,灰兰在一旁边伺候着,忽见太子来到室内,脸色似有不悦。 灰兰退出室外,太子上前问道:“身子可还好?闻得近日止住了孕吐,食欲也有所增加。” “正是。”太子妃若有所思起身道。 “不用起来,好生的歇着吧!” 太子坐在床榻边沿上说道:“今早上温良娣、方良媛因出门之事而争吵,听闻你按宫规惩处了温良娣。温良娣她就要生了,再不可如此。” “我本无心惩处温良娣,奈何方良媛直指她僭越太子妃之权,搬出宫规条例之下,温良娣再次掌抽方良媛。 方良媛更是当众人面说我这太子妃若是不按宫规办事,莫不如直接辞去这太子妃,无奈之下,依着方良媛所说之规,轻罚温良娣。”太子妃一五一十道。 稍沉默,只片刻。 太子脸色阴沉道:“即便是温良娣有僭越之处,看在她就要生了的面子上,也不当惩处她。下不为例!” 言未必,太子甩袖而出,恰是在一个甩袖之时,一股似有若无的香风扑面而来! 那一种大百花园中千花齐放,香味掺杂一处,又有着蜜蜂采蜜的香甜、花瓣落地化成泥土与草地融合一处的、极其混杂、说不出来的香味儿,是那么初闻香破鼻,而后便无味儿。 望着空落落的门口,太子的身影消失半晌,她愣了一下。 少刻,她躺在榻上,以胳膊压在额头之上,闭目养神,心中暗思:“难怪太子替温良娣说话,袒护于她,原来他与贵妃见过面。要不然,身上何来这一种香气? 虽在无意之中,闻得德妃、贤妃言,以此妄自推断太子非是皇后亲生,但太子也认皇后为母后,而却为何私下里与贵妃走得如此近呢?皇后若知,又怎会愉快呢?”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糊涂了,意识到她根本不了解她的夫君! 自册立太子妃之后,就一路跟着皇后、华月姑姑学习打理着后宫中各项的事务,以及将大量的精力投入到认识、平衡各种人际关系当中,却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的去了解、去认识她的夫君! 她了解他什么呢? 除了他的身份、他的样貌,还有他有着众多的佳丽这些外在的东西之外,其它的,她什么也不了解。 虽然,他是她肚子里这个即将保不住的孩子的父亲,可她却对他的内心一丝都不了解,形同陌生人。 她突然变得迷茫,失去了方向。 ...... “太子妃娘娘,贵妃遣宫人送来了上好锦缎做成的衣裳。或是稍有些宽大,请娘娘试穿一下,若是太过于肥大,可以改动。”锦青姑姑走到室内,轻声说道。 “好啊,让宫人拿进来,这就试穿。”太子妃微笑起身道。 不一时,两个年纪看起来稍大的宫人,人手各端着托盘,托盘之内放着衣裳。杏色一件、碧色一件,就跟之前量体裁衣了一般,穿着是正合身。 赏赐了两个宫人之后,太子妃与锦青姑姑道:“代我前去谢过贵妃,总要回给贵妃些礼品,你就做主,挑拣四样最好看的绸缎,给贵妃送去。自是不如她的好,聊表心意。” “是,这就去办。”锦青姑姑应声退出。 刚刚躺在榻上,见灰兰近前小声道:“二老爷,送药来了。” “嗯,端进来吧!”太子妃说着话,微微起身靠在床榻之上。 少刻,灰兰在前端着药碗,肖中随后入得室内,先行饮药罢,肖中上前把脉,眉头紧锁,脸色暗淡,低声道:“太子妃,不可以再如此强行的保胎下去了,对身体的损害太大。” “我心中有数,总要给这见不到天日的孩子一个说法。”太子妃道,声音低沉暗哑。 “从脉象上来看,引起太子妃小产征兆之因,非是饮食,而是外力所致。太子妃可留意、回忆一下,接触过什么异常之物,或是看着平常却有异味儿之物?”肖中低声道。 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灰兰也是一脸的狐疑,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之物?肖中不便久留,说过几句话之后,便退去,准备着明日之药。 晚膳用罢,沈梅霞与李嫆前来问候太子妃,特意带过来些点心,虽然知道太子妃这一边什么也不缺。 文静、手巧的李嫆,还特意的给太子妃即将出生的孩子以丝线绣了一件小衣裳,蓝底红花的,着实的可爱,太子妃很高兴。 闻得沈梅霞说道,前一时,温良娣的宫女送饮品去方良媛那里,确被方良媛打翻在地,之后,宫女奉温良娣之命,狠狠抽了方良媛四个嘴巴。 方良媛正要来找太子妃主持公正之时,正遇见太子,被太子拦回。此一时,太子正陪着温良娣。 太子妃没有做声,半晌说道:“姐姐,近日来可好?” 言外之意,自是怎不见沈梅娇与你二人一同前来?沈梅霞急忙说道:“大小姐跟前人多,总有其她的佳丽五、七人等围在跟前,我们俩个喜清静,就出来了。” “闻得有佳丽人等,太子面前谏言,欲太子册封姐姐良娣之位,简直就是胡闹。回去之后,务必要告诉姐姐,莫如此乱来。”太子妃锁眉道。 “确有此事,我等也觉不妥。”沈梅霞急着起身道,“这就回去,劝说梅娇。” “四小姐,也不可太过急,大小姐有着争强好胜的性子,莫在人前,私下里好生的劝着。”灰兰一旁低声道。 “放心就是,虽然梅娇处处爱拔尖,但也听劝,听劝。” 沈梅霞说着话,与李嫆起身与太子妃礼罢告退而出。 躺在床榻之上,梳理着一天纷乱的思绪,灰兰只留了一盏灯,光线半明间暗。 窗外有风吹动,能听得见树枝随风拂动的声音,春日的夜晚,温度适宜,最适合于睡眠。 或是今日里没有累着,或是饮下的保胎药之中加入了镇静、安神的药剂,躺在榻上,不一时,她便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里,她突然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额角,啪嗒、啪嗒而落! 梦里伤感的画面就在眼前挥之不去,一遍又一遍的重放,她手抚着孕肚落泪不止,呜呜啜泣! 她梦见她可怜的孩子还没有等到出生就已经死去,憋得紫红色发黑的小脸儿,乌青的眼睑,没有一丝的呼吸,紧握着小手,孤零零的死去......,她的心被猛然揪得几乎是疼得昏死过去...... 她茫然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祈求着上苍保佑她的孩子平安降世,直到身疲力倦,依然是看见她的孩子离她而去,四周围兀然耸立着黑黝黝的树影,死气沉沉,天空织成凄清惨淡的灰色。 ...... 第二七六章 玩杂耍一般 太子在处理方良媛与温良娣之间的争端上,似乎总是优柔寡断。 一边是温良娣贴身的宫女奉着她的命令前来掌抽方良媛,一边是方良媛跑在太子面前不依不饶的哭诉委屈,双方展开了车轮战。 你来我去,谁也不让谁,闹得不可开交,太子烦恼不已,干脆甩袖而去。 方良媛似乎从前一次太子妃按照她嘴里所说出的宫规严惩温良娣尝到了甜头,指望不上太子,那就还得指望着太子妃为她出气! 怀孕怎么了?要不是因为温良娣将她忽悠得也自认为是怀孕,她也不至于位降一级,受她温良娣掌抽这窝囊气! 身边的一个宫女给她出主意,所说之话恰与方良媛所想不谋而合。 那就是太子妃能做了一次主,就必然能做二次的主。 即便是不想做这个主,也强行逼着她做主,再次狠狠收拾温良娣。纵算付出再次被禁足十天半个月,哪怕二、三个月,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都不是一箭双雕,一箭三雕之事。 太子都没有舍得惩处温良娣,太子妃前来惩处,这太子与太子妃之间必然要起争端、隔阂,对谁有利,不言而喻。 若在此时,施以小手段,令温良娣受惊过度来个小产什么的,主子的仇恨不就报了,而温良娣的贵妃姨母能放过太子妃吗?能让她顺利产子吗?所铺的月子房只为太子妃一人,那可能吗? 只要时机一到,怀上这个孕,太子妃的位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想着想着,方良媛禁不住咯咯地笑起来,仿佛她已经看见事情正按着她的排布发展下去,她已经坐在了太子妃这把椅子上,号令延庆宫人,皆得服从。 “娘娘,娘娘,”宫女召唤着站在原地傻笑着的方良媛道,“我想到了一个人,若是让她去办能令温良娣意外小产之事,保证事半功倍。” “快说。”方良媛迫不及待道。 “媚乞,媚乞昭训啊!”宫女小声道。 “你是说,她有前期被温良娣害得小产的仇恨在,会出狠手?”方良媛反问道。 “对,” 宫女点头道:“娘娘,只要许以事后提生位份之事,媚乞必然会答应。 而这件事,在太子妃惩处温良娣之后,谁知道惩处之人哪一下子手轻,哪一下子又手重?媚乞若是不往外说,谁又能知道呢?” “妙,妙计!”方良媛喜道,“立刻去安排媚乞,她若胆敢吐半个‘不’字儿,把她的家室给我查清,不怕收拾不了她。” 宫女应声而去,好半晌方见得其回来上前道:“娘娘,媚乞有所犹豫,不摇头也不肯点头。之后说,太子妃未必会再次出手惩处温良娣,等到太子妃惩处罢,在计议此事。” “哼!”方良媛脸色阴沉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娘娘,要不然,就先行令太子妃惩处温良娣,惩处之后媚乞还能怎么说,必竟有她小产那件事儿在那儿摆着呢!或许,她自己就会行动了。”宫女道。 “如此也可以。”方良媛点头。 翌日。 太子妃早起梳妆罢,依然是对镜在脸颊上印上重重的桃粉胭脂膏,瞬间,苍白的脸色上陡然升起两朵人面桃花,气色大好,看上去容光焕发。 稍稍的用了些早膳,她感觉口中有一股苦味儿,也有可能是刚刚喝了药的原因,也有可能不是。 反正是什么东西也吃不下,一阵阵的腰酸腿疼,令她在某一刻,产生一种眩晕就要倒下去的幻觉,她知道,她强行支撑着的时间不多。 ‘哗楞、哗楞’ 手中捻动着翡翠珠串,灰兰一旁边紧紧的搀扶着往外走。 大殿门口处吵吵嚷嚷,没有见到温良娣的身影,方良媛面色通红,一边的脸肿起多老高,正与众人等说着什么,情绪很是激动。 忽见太子妃前来,大殿之中立刻安静下来,众人等退至一旁边,默不作声。 “何事在此处喧哗?”太子妃问道。心中已知方良媛要生事。 “太子妃,你来得正好。” 方良媛上前理直气壮道:“瞧瞧我这张脸,被温良娣的宫女给打得,原因就是前次太子妃按宫规惩处了温良娣,而她怀恨在心,指示宫女,以无理头的理由前来抽我,我冤枉了。” “温良娣有孕在身,即将生产,怎会随意的派出宫女前去抽你?况良娣的位份在你之上,自是有权管束于你,莫要生事,听从管束。” 太子妃沉脸道,言罢,抬脚往殿外走。 “太子妃,你不能走!”方良媛大声道,“你若前脚走,我后脚就去皇后面前告你包庇、纵容之罪。” “包庇、纵容?” 太子妃转回身斥道:“我没有按照你的说法去惩处有着身孕的温良娣,就成包庇、纵容了吗?到皇后面前告这包庇、纵容之罪,是否也一并捎带上太子?” 闻得太子妃之言,方良媛一愣,很明显,太子妃知道太子的态度,暗里传话,别以为你的小伎俩别人看不透! ‘扑通’ 一声响,方良媛身后的那个宫女给太子妃跪下道: “太子妃娘娘有所不知,温良娣手下宫人气焰嚣张,目中无人,送果饮至我家娘娘处,强行命饮。我家娘娘刚吃过饭,饮不下,随后就掌抽娘娘。 纵然是良娣有权管束良媛,也绝不是如此遥控指挥宫人、玩杂耍一般前来掌抽一位娘娘,若是温良娣亲手来抽,或是站在跟前管束,我家娘娘也不会感觉到如此的冤屈。” “正是如此。”方良媛道,“太子妃,今日里你务必要惩处温良娣,滥用权利、纵容宫人之罪。” “一派胡言,还不退下去!” 太子妃怒斥跪地宫女道:“温良娣怎会如此大胆,如你所说,随意的遥控指挥一位宫人前来掌抽娘娘,信口雌黄,你可知罪?” “太子妃娘娘,千真万确,奴婢万万不敢有半句谎言!”宫女跪地叩首,“娘娘可传唤打人者前来,一问便知。” “立刻前去找来,还愣着干什么?”方良媛突来了精神头吼道,这是事实,她可不怕,她的脸还肿着呢! ...... 不一时,就见方良媛手下的宫女推搡着另一个宫女朝着这边过来,还没等开口问这宫女什么话,见两人扶着温良娣也跟了过来。 温良娣手抚着如球一般的孕肚,脸色有些苍白,气色还说得过去,她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也看不出来个什么。 眼光藐视着太子妃众人等,好像在说:太子都不曾说什么,太子妃你又能怎么样啊? “太子妃,就是这个宫女奴婢,接连两次前来抽我。”方良媛手指着那个看上去年岁不小的宫女。 眼见着太子妃冷厉的目光,不怒自威,宫女也知道太子妃的按宫规处罚的厉害,两腿一软,跪在地面上。 立时,温良娣也紧张起来。 “你可知罪?”太子妃斥道,“按照宫规宫法哪一条,宫人侍者可私自掌抽娘娘?你好大的胆子,敢下得去手?” 宫女低头,一声不吭。 忽闻得温良娣慢声慢语道:“是我传的命,以良娣的位份不可管教良媛吗?说到各种的处罚,掌嘴算是轻的了。太子都没说什么,太子妃炸哪门子的刺儿呀?” “太子妃,按照宫规,宫女不可独自奉命前去管束她人,若有违反者,轻责二十棍,重责杖毙。”方良媛一旁急忙道。 “温良娣,你可是在跟前,命令宫女执行你管束的命令?”太子妃问道。 “我特殊情况,有孕在身,不便跟着去。”温良娣道,“这事儿,太子已知。” “前朝之事,皆由圣上、太子做主,这后宫之中,掌权者自是皇后与太子妃。” 方良媛大声道:“太子妃,这跪地的奴婢,狗仗人势,接连两次的抽我,以下犯上,太子、太子妃的颜面何在?论罪惩处,当立刻将其杖毙!” “娘娘,娘娘救我,救我啊!”跪地宫女冲着温良娣爬过去,身子瑟瑟发抖。 “起来,”温良娣呵斥道,“方良媛大胆无礼,立刻上前给我掌嘴。” 宫女颤颤而起,看着温良娣没敢掌抽方良媛,温良娣出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宫女的脸上,命令道:“立刻,给我抽她!” 宫女就跟被抽懵圈了一般,快速至方良媛跟前,狠抽了一记耳光之后,快速的退了回去,方良媛以手捂着脸,瞪眼看着太子妃嚎叫道:“太子妃,温良娣是在抽我,还是抽你的脸?你若不敢惩处她,还是那句话,这太子妃不当也罢了!” “放肆!”太子妃怒斥道,“来人,念在你是初犯,将打人者推出重责二十棍后,直接关起,不得放出。” ‘扑通’ 宫女跪地,哀求温良娣,温良娣直指太子妃道:“你敢,你敢忤逆太子之意,我非告你不可!” “来人,立刻执行!” 太子妃呵斥道:“温良娣滥用职权,念其有孕之身,禁足三日,方良媛不听管束,禁足三日,立刻执行。” “太子妃,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太子,这就去告诉太子......,你......”温良娣边说边喘着粗气,胸脯一起一伏,似是暴风雨过后的海面,依然是不平静。 方良媛吐了一下舌头,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太子妃虽然没有直接惩处温良娣,但却将她的宫女打二十棍后,直接关起,不得放出,这一关就可能出不来了,也等于半个杖毙啊! 而她也只是禁足三日,这一仗算是大获全胜,虽然,下一步媚乞的计划暂不能实施,但是,看着温良娣气得那个样子,离实施计划还远吗? 她捂着脸,狠狠地剜了两眼那披扯出去的宫女后,出奇地与太子妃欠了欠身,转身而去。 ...... 坤德宫,气氛很是喜悦,皇后正与大家说着什么。 “太子妃,来得正好。” 皇后笑着道:“春来百花开,南城门外‘春晴园’当中百花盛开,蔚为壮观,正商议着,择日前去赏花游玩。自打年后,就一直忙碌着,不可错过这大好春光,都出去放松放松。” “可不是嘛,”淑妃附和说,“要知道,错过了欣赏这百花盛开的春日,形同把女人爱美的权利给剥夺了一般啊,你们说,是不是?” “赞成!”太子妃微笑道,“我正想出去走走。” 坐下在椅上,宫女端过来一碗茶,嗓子觉得委干,端起来刚要喝一口之时,贵妃的目光穿过茶碗相遇。 “太子妃方便行动吗?”贵妃问道。 “谢恩贵妃的关心,” 太子妃呷了一口茶道,笑着说道:“对我来说,多出去走走是件好事。 近日胎动越发的频繁,我又不知道怎样与这肚中的小家伙应和。出去走动之时,来回的动着,竟也不动了。 想必是不想让我歇息,是一个非常淘气的小家伙,咯咯!” “宫中有好多年没有新出生的孩子了。”皇后道,“还只是在前年,安绮公主四皇叔的府中出生一个小郡主,着实的逗人喜欢。” 太子妃点着头,想起册立太子妃之时,延庆宫中,安绮公主将一个满脸是泪的小郡主塞到睿王怀中的情景。 “赏花这样的美事,我想大家会一致赞成,哪有女人不喜欢赏花,不喜欢热闹的,就这样定下了,都得去啊!”皇后笑着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是啊,都好好的打扮一番,莫到花前,对花感叹年老色衰了,咯咯!”贤妃笑道。 众人起身恭送皇后,贵妃一如既往的先行而出。 稍待片刻,见人等皆退出,虽然当着锦青姑姑的面儿,太子妃也是与华月姑姑简短的说出了刚刚发生在延庆宫中的事。 华月姑姑点头后,太子妃返身回。 “想想就很高兴,初选太子妃之时就是众多的佳丽云集‘春晴园’,园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太子妃娘娘可算是故地重游了,不知做何感想?”灰兰感叹道。 “那时是一个人,现在可是两个人。咯咯。”玳瑁笑道。 第二七七章 一颗弃子 最初由皇后提起的‘春晴园’赏花游园活动,忽被往后推迟了半个月,众人等先行参加由贵妃提出的御马场骑马涉猎活动。 与游园赏花相较,当然是这骑马涉猎更能提起太子与众皇子浓厚的兴趣。 这日下午,锦青姑姑引领着两位年岁稍长的宫人,奉着贵妃之命,前来为太子妃量身做衣。原因就是贵妃新得江南上好的丝绸锦缎,赏赐太子妃。 盛情总是难却。 恭敬不如从命。 量罢了衣,太子妃厚赏两位年岁稍长的宫人,吩咐锦青姑姑挑拣着四样最好看的绸缎给贵妃送过去,聊表谢意。 锦青姑姑应声,转身而去。 接连的数日里,看不见她手腕上戴着的、做起事情来叮当做响的玛瑙镯子; 也看不见她脸上的笑容,绷得紧致的一张圆脸,斜插入鬓的长眉,形同一张摘不下来的面具,就那样的僵在脸上,让人看不出来个所以然。 总之,与最初‘海棠阁’当中,每每到棠主娘娘用晚膳之时。 她一边端着碗盘,手腕上的玛瑙镯子磕碰着桌角叮当的做响;一边又如一个讨嫌的长舌妇一般,口不得闲、唠唠叨叨地说着太子今日赏赐了谁、众佳丽再次炸锅之事截然不同,判若两人。 仿若一颗弃子,变得无足轻重。 立在棋盘上没有用的地方,在没有掌局者将这一颗棋子紧紧攥在手中,举棋不定或者落子无悔的放在某一重要处,精心布局。 能说什么呢?任人摆布的棋子的路也是自己走的,或者有着被逼迫的无奈,从弃子情绪上的极其消极,也能看得到下场的可悲! 第三日的下午。 两个年岁稍长的宫人,面上堆满了笑,给太子妃前来送衣裳。 一件大红锦服,上面飞针走线,以金丝、银线刺绣着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在室内没有阳光的照耀之下,都闪闪发光。 太子妃笑着试穿着这件艳丽锦服,对镜来来回回的照着,转身与一旁边发着愣的锦青姑姑道:“好看吗?这颜色适合我吗?是不是有些太惹眼了呢?” 一个脸上堆满了笑的宫人上前碰了一下锦青姑姑,眼角又抹搭其一眼道,“太子妃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呃......,” 锦青姑姑变得有些木讷,踌躇未定地说道:“我不知道.....,啊,或者,太子妃娘娘穿着淡雅一些的更为好看,但我没觉得这件大红的衣裳不好看,只是适合穿着的场合不同......,啊......” “太子妃娘娘,她这是被你这件锦服的华丽震惊到了,变得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哈哈!”一个宫人打断锦青姑姑没有说完的话道。 “太子妃娘娘穿着这件锦服,保准迷倒万人啊!” 另一宫人满脸堆笑道。说完话又急忙的一捂嘴,挤眉弄眼了一下,知道言语有失,说出这样的话虽然是在赞美太子妃,确不合适。 “这件锦服,我喜欢。”太子妃收起微笑道,“不可言语有失。” “是。”两位宫人应声而退。 太子妃没有立刻的脱下这件大红的锦服,坐在桌前,端起茶碗,茶水有些热,冒着热气,视线穿过热气,与锦青姑姑相遇。 她急忙的躲闪,眼睛虽是她自己的,却由不得她自行的操控,背叛着她的心。 轻吹了一下茶碗上的浮沫,一片沉在碗下的茉莉花瓣随着水面的晃动打着旋由碗底浮起,淡淡的清香沁脾。 凭着女人的直觉,太子妃能感觉到贵妃出手了。 这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从接连两次依着方良媛,忤逆着太子之意按照宫规惩处温良娣开始; 这是她不想看到的结果,从‘春晴园’赏花游园的推迟或者是夭折,到御马场骑马涉猎,勾起太子与众皇子浓厚的兴趣。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感觉到了对手势力的强大以及手段的毒辣! 像一条发起猛烈攻击的巨蛇,弓起庞然大物的身子,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闪光的獠牙,吐着腥红的芯子,灼灼的目光揣摩着她的心! 与其庞然大物的身形相较,不足其十分之一,然而,这并不是令她紧张、害怕的原因。 茶碗有些烫手,她的手一晃,茶水洒落在大腿上,大红的新衣阴湿了一片,仿佛是那巨蛇口中吐出的腥红芯子,馋涎滴滴而落。 她知道,她触犯到了她的利益,将成为她追杀的猎物,将要付出代价。 可让她感觉到揪心的是,为何要将这一追杀围猎的场地选择在了御马场,那儿有着她不能失去的亲人珍珠! 想到珍珠,她的手又是一抖,茶碗滑落在地,‘啪嚓’一声传来,摔得粉碎。 “怎么了?”灰兰快步上前,惊恐看着太子妃的孕肚慌道,“怎么了,娘娘可是不舒服啊?我这去喊太医!” “回来,”太子妃声音低沉道,“茶水有些烫了,我没事。” 灰兰转身而回,‘扑通’一声跪在太子妃身前,眼中噙泪道: “二小姐,我求你别在撑下去了,这样对你的身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就让这个小殿下自行的去吧,我们总有机会找出破绽的......”“你起来,”太子妃沉声道,“就在这两天了,御马场骑马涉猎。” “什么?” 闻得长太子妃之言,灰兰的心‘咯噔’一声,暗思:“不妙,珍珠就在御马场之中,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思罢,抬头看着太子妃苍白的脸色,眼睑下一团的乌青,虽有重重印上去的胭脂膏形同两朵绽开着的人面桃花,却依然掩饰不住她憔悴的面目。 心中倍觉心疼,咬牙站起,将眼泪咽回到肚子当中,低头没有言语。 “去告诉二姑父,再保二、三日,药量加大。”太子妃一字一字道,“想办法,通知珍珠,骑马涉猎当日,务必谨慎。” “放心。”灰兰应声。 ...... “骑马涉猎每年春天都有,只是今年将场地改在了御马场,以骑马为主。”太子坐在桌前,边用着早膳边说道,“稍刻就出发,你多吃些东西。” 一碗米粥,只见他用汤匙不停地搅动着,却没有往嘴里送入一口,米汤被搅动到桌上却不知。 还以为, 他的心会跟长了草一般,在也坐不住板凳,飞到了御马场,骑上最快的那一匹良驹,搭弓射箭,策马狂奔; 还以为, 他的心会跟生出了翅膀一般,跨过高山,跨过河流,飞落到万仞山巅,鸟瞰绵延万里的壮阔河山,曲曲弯弯的大江小河...... 可惜,全都不是。 桌上闪着光的杯盏,反射出他游移不定的眼神,那眼神好像是流露出他内心的一种惴?不安与倍觉狼狈,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无所适从。 “伺候着太子妃,换下这件素衣,把贵妃送来的那件红色衣裳穿上。”太子招手锦青姑姑道。 “那件红色衣裳好看是好看,但很惹眼,今日里穿着,合适吗?”太子妃轻声的问道。 “合适。”太子低头吐出这两个字,便不在做声。 “那就依你所说,穿上贵妃所赐的大红衣裙。”太子妃一字一字的说道。 小宫女冰蕊,上前撤换掉太子搅动过的粥碗,竟不知米粥何时洒落得满地,手中拿着粥碗,脚下一滑,跌倒在地,粥碗落地而碎。 “没用的东西,拖出去杖毙!”太子丢下这句话,甩袖子而去。 “娘娘,饶命啊!”小宫女冰蕊脸色吓成死灰,颤抖成一团,跪地哀求太子妃。 “随我出行御马场,尽心服侍,戴罪立功,等回来在按功过处罚。”太子妃声音低沉道。 ‘咣、咣、咣’ 小宫女冰蕊连叩三个响头,起身随在锦青姑姑身后为太子妃娘娘更衣。 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袭大红的衣裙在身,金线银丝织绣的图案晃人二目,倍显艳丽,仿若一团大火,熊熊燃烧。 四个多月隆起的孕肚恰似一个小锅倒扣在腹部之上,低头看不见脚尖。 苍白、暗沉的脸色,以及眼睑下遮盖不住的一团乌青,与这一袭大红衣混杂一处,敷衍着她憔悴不堪的强颜欢笑。 对镜翘起嘴角,挤出一抹微笑。 打点起精神头转身而出,这便启程御马场。 安绮公主等候在大殿门口处,她快乐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放飞高空的小鸟,叽叽复喳喳,急不可待地牵着太子妃的手,边走边说着,她的十一哥等人,已经出发北城门外了...... 太子等候在马车之内,安绮公主耸了耸肩膀,冲着她冷着脸的七哥扮了个鬼脸,转身乘坐另外的车辆。 踏踏踏,踏踏...... 马车出得城门外。 皇家车队出行,自有步统军车前开路,车速行驶得不快不慢,很是平稳,自是因太子妃有孕而倍加小心。 并排而坐,两人沉默。 太子握着太子妃的一只手,揉搓着她纤细的手指,目光却一直看着车窗外。 太子妃似是一尊身着大红袍白玉的雕像,另一手捻动着翡翠玉串,目光也飘出车窗外。 马路两边的风景大同小异,大白日里安静、沉闷的车厢内,却一如漆黑的夜里,两个熟悉又陌生、同床异梦的人。 两侧不停向后倒退着绵延的青山,在这一季节里,早就脱去了厚重的雪衣,宛若刚刚睡醒,换上花裙的姑娘,柔美虚灵,嫣红秀润。 不出大半个时辰,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御马场的大门外。 车门刚刚打开,一个掌事的太监上前与太子道:“回禀太子殿下,车队行出一半之时,温良娣受不住马车的颠簸,先行回去了。我已经派出人等加以护送回宫。 这一会儿,圣上与皇后、贵妃人等,已经先行入内。” “知道了。” 太子言罢下得马车,随后接应着太子妃下车,他牵着手,一直没有松开。 第一个跃入眼帘的珍珠,见她身着御马场的一身官服,腰间紧束着腰带,身形结实,脸膛变得发红,显得很有精神头,若不是熟得不能再熟,几乎是认不出。 稍稍放下些揪紧的心,太子妃与众人微笑,挥手致意。 蓝天飘着白云,微风轻轻拂面。 蒙蒙绒绒的绿草,五颜六色的小花点缀其上,仿若铺开一张软毯,直铺到遥远的天边。 特别是在野外,总感觉天特别的低。 远处的白云就飘浮在半山腰处,近处的飘浮在头顶上,一大块、一大块的,仿佛踩着梯子或者是攀爬到树上,就能将像棉花桃一般的摘下来。 不知道云朵坠落在地面上,用手摸上去或者直接的躺下去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是睡在柔软的锦绸丝缎的被子当中一般柔滑舒适吗?太子妃仰头看着天空中近在咫尺的大团白云遐想着。 不一时,见着安绮公主骑着一匹小矮马在前,身后跟着众位皇子们骑着稍微大一些的马匹,总之也算是矮马的一种,两条腿摩擦着地面,哭笑不得的跟在安绮公主身后开始骑马。 柔软的草地,将马蹄的踏踏声吸收,只闻得阵阵欢笑声响起,空旷着的马场又似扩音器一般将笑声阔出很远。 不一时,又见两个御马场御马之人,牵来一匹十分健壮高头大马到太子跟前,扶着太子上马,沿着马场慢慢的奔跑着。 众人等站在一旁边,高兴的看着。 灰兰跟玳瑁,紧紧地护在太子妃身旁,紧张的心情不敢有半分的放松,观瞧着周围的一切,目光时不时的瞥向不远处陪着圣上的贵妃。 也见其一袭大红衣,衣上虽无有金丝银线晃眼,却也一眼便可看到。 放眼整个御马场之内,满眼皆是碧绿一片,形若绿色的海洋,一眼见不到边,唯见太子妃与贵妃两人身着惹眼的大红衣。 忽闻得锦青姑姑道:“哎呀!今儿早上,怎么没见着太子妃喝药?是太医给忘记了吗?少刻,也早些回去吧!” “嗯。”太子妃道,“今天早起确是没有喝药,非是太医给忘记,而是胎相稳固,无需在喝那些营养药汤,改以食疗。” “啊,还是食疗来得更直接,更好。”锦青姑姑道。说完话又咂巴着嘴,似是在寻思着太子妃话中之意,却又没觉出来什么。 第二七八章 生死关头 圣上与皇后、贵妃等人,坐在一处类似看台的地方,喝着茶水,并且从茶碗上方往场地当中瞅着。 太子骑着高头大马在前,手里牵着缰绳,沿马场转着。八个御马官分两侧,一路小跑,紧紧护在左右。 那一匹高头大马,浑身上下通黑,连一丝的杂毛都没有,油光闪亮,黑得宛若一根奔跑着的焦炭棒;又若天边不紧不慢飘来的一块形若黑锅底一般的乌云。 安绮公主性格活泼,大雪纷飞的严寒都挡不住她来此骑马的兴致,何况春暖花开正适合骑马之时? 见她一马当先,奔跑得很快,不停地冲着看台上父皇、母后挥手致意,一展她的飒爽英姿。 虽然,马速跑得比较快,但是,骑在那离地面不足三尺高的小矮马身上,即便是狂奔起来也没有身旁两个御马官的腿快,看着就是很滑稽。 “咯咯咯......”看台上不时的传来阵阵笑声。 一阵风,无声的在天空中追逐着云朵。 一大块、一大块的云朵瞬间飘向西北一面,堆积在远处山巅之上。 仿若高高耸立着的雪山,威严肃穆;又似山峰女神头顶戴着的一顶白色小礼帽,翘首企盼,遥望远方。 天空湛蓝得若水洗一般,阳光无有一丝遮挡,直照御马场之上。 “呵,刚刚有云遮挡住阳光便没有觉出来,这一会儿,阳光强烈,但比这强烈阳光更加晃眼的是太子妃这身衣裳。”皇后微笑说道,“贵妃,闻得是你费心给她做的?” “我这不也穿着呢?” 贵妃笑道:“我们变成了老太婆,无可避免的事,即便心里不愿意承认。都说老了爱色儿,越鲜艳浓烈越好,这话可是不假,咯咯咯......” “贵妃还没有老到满头白发,皱纹密布之时,爱色儿这茬儿,可是鲜艳浓烈到了极致上。但不知待到老态龙钟之时,可还有鲜艳浓烈之色应对啊?”皇后笑问道。 “我可活不到那老态龙钟之时,咯咯咯......” 贵妃随口一说,说完又非常的后悔。 下意识的以手捂了一下嘴巴,眼睛里闪烁着好像是皇后将话茬给带歪,引诱着她绕进去诅咒自己的懊恼当中,极不是个心思的抹搭了皇后一眼。 一阵短暂的沉默。 忽见太监总管引领着一个衣着整齐的御马官来到圣上跟前,御马官跪地叩头,太监总管道: “回圣上,御马官说场内太子所骑的那一匹宝马正是前一时,得到的顽劣良种马,现已经被驯服得服服帖帖,与其同来的还有一匹枣红良种马,奔跑起来形若燃烧着的火焰,直拉一道火线。” “御马官,枣红马可也被驯得服服贴贴?”圣上问道。 “回圣上,已被驯得服服贴贴。 枣红马与这匹黑马同为良种马,又同时被驯服。两马一红一黑,红者如火焰,黑者如染墨,皆为不可多得的宝马良驹。”御马官道。 “枣红马不会是如场内安绮公主所骑,不过是离地面三尺高的小矮马,红是红,但奔跑起来看着形同一只被染色的大山羊一般吧?咯咯咯......”贵妃插言,笑得花枝乱颤道。 “不敢,不敢欺君!” 御马官急忙叩头道:“被称为宝马良驹者皆为不可多得的千里马,可日行千里,可媲美有名的:汗血宝马、的卢马、宛天马还有白龙马。” “到底是你嘴里说的千里马还是大山羊,牵出来溜溜便知,你可别光说呀?”贵妃大声道,“圣上,是不是?” “依贵妃之意,牵出来溜溜。”圣上道,“皇子、公主皆在场内,可要稳妥些。” “遵旨。”御马官叩头接命而去。 这一边,瞪眼观瞧着场内众人的肖二郎,见太子下得那一匹黑马,御马官接过缰绳将黑马牵回,方将忐忑不安的心落回肚子当中。 肖二郎自是得到了太子妃传来的预警消息。 心中暗忖皇后主持的‘春晴园’赏花游园活动,突然改成了贵妃张罗起来的‘御马场’骑马涉猎,此中必有见不得光的勾当。 而有着四个月身孕的太子妃由太子陪着而来,七个月身孕的温良娣半路调头而回,怎么能让人不多想。 这一会儿,远远的瞅着看台上身影晃动着的贵妃,偶闻得传来阵阵的笑声...... 肖二郎已然是察觉出被关起来做苦役的那百多天里,从前淑妃艳姐嘴里得知到的一些事情,已经引起了贵妃的警觉。 一百多天虽然不长,但是却也不短。 从为人处事以及纵多的细节上来看,珍珠相信艳姐口中的话百分百是真的,贵妃这个女人狠毒超常。 或许,以她一个小小的御马官肖二郎的身份,即便是知道的再多,贵妃也不足为惧,更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动手可能都懒得动一下。 但是,一旦知道了她与太子妃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那这件事可就不一般了。 依着她超常的狠毒,势必要将这件事按死在萌芽状态。 看着场内身着大红衣极其惹眼的太子妃,珍珠有些糊涂了,太子妃何曾穿得这么惹眼过? 即便是初次参选太子妃,那么重要的日子里,她都以一身淡雅素衣、不戴珠饰的参试,何况现在还挺着一个形若小锅一般隆起的孕肚? 已经是御马场中降服劣马高手的肖二郎,敏锐的捕捉到什么..... 放眼碧波如海浪般翻滚的御马场,马儿早已经适应了这满眼的碧波,突来这扎眼的大红,又金丝银线的满身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人多再闹闹哄哄,最是容易惊到马儿。 马儿毕竟是畜生,它可不识得谁是谁?若再有人存心故意,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幸好见得太子一直陪在太子妃的身旁,紧紧牵着她的手,这才令肖二郎绷紧的心有一丝的放松。 忽闻得御马场管事者急急的命令肖二郎,前去将那一匹枣红马牵出来,圣上与皇后、贵妃人等欲观瞧。 闻得此声,肖二郎才落回肚中的一颗心,突然被蒿起至嗓子眼处。 想与管事者说出,众多人等在场内,不可如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圣上、皇后与贵妃之命,岂能是一个御马场管事敢违抗的! ...... 打开马房大门,肖二郎似觉不对。 原本每日里或是低头安静的吃着草料、或是跪卧在草垛上见到她的面立刻就站起来,张着口鼻似问好一般的枣红马,这一会儿,直勾勾地站立在马棚之内。 两眼之中目光有些呆滞,突突突、突突地往外吐着粗气,看着就极其地不安,或者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心头一紧,肖二郎三步并成两步窜向前。 她似乎看出来,马儿吃下了不应当吃的东西,以手快速的搅动着马槽里的草料,不一时,果然见到草料里出现一粒粒黑色的老鼠屎,她的脑袋‘嗡’地一声,喑叫不好! 恨得她直跺脚,果不出所料,有人暗中使坏! 这一招子午相冲之术,欲马儿坏肚子到受惊伤人,她也曾使过,就在胡大恶造谣生事,引着众人围住沈府之时。 一个转身,肖二郎冲出马房,‘咣当’一声将门紧紧关闭,‘咔嚓’一声落锁,她就站在门口处,死死守住。 这一刻,她更坚信艳姐的话,贵妃的狠毒超出常人,她恨自己的渺小,没有力量去保护太子妃! ‘踏踏踏,突突突’ 闻得马儿以马蹄原地踏动着,口中喘出的粗气更是超平时数倍,肖二郎的心‘砰砰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这一匹劣马,正是她初到御马场之时无人能驯服之马。 虽为劣马,确是良种。 经过她精细的驯服与喂养,马变得精壮神骏,马速极快。 但若是一旦又激发出原始顽劣之性,恐是比先前更顽劣狂躁,后果不敢想象。 不知不觉,额头冷汗噼噼啪啪而落。 忽闻得一声:“肖二郎,你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 不待肖二郎转头之时,御马场管事者在前,身后跟着十几个御马官还有一行太监侍卫之人快步到眼前,个个横眉立目。 “肖二郎,好大的胆子,耽误了圣上、皇后与贵妃看马,你吃罪得起吗?” 御马场管事者上前大声的训斥道:“快点,将马牵出来!” “不行,绝不可将这匹马牵出来!” 肖二郎横挡在马房前大声阻拦道:“刚见马儿躁动不安,牵出来若是受惊,必要伤人,管事有几个脑袋都得搬家!” “我看你不让往出牵马,公然违抗圣命,才是让我脑袋搬家!”管事者大声训斥道,“你走开!” “不行,绝对不能往出牵马!”肖二郎死死守住马棚之门口阻拦道。 “真没办法!” 一个年岁不小的太监走上前,操着难听的公鸭嗓慢条斯理道:“我讨厌这种极不懂规矩的马夫,但又总是遇到。你们带棍子了吗?如果带了,直接赏她二十棍,也就学会守规矩了!” “我带鞭子了,王公公。”一个太监从侍卫手中夺过一把鞭子上前道。 “那还楞着干嘛?”被称做王公公的人说道。 十几个彪形大汉的侍卫上前,就要动手按住肖二郎,忽见管事者阻拦道:“等一下,王公公,她上面有人。” “我说呢?”王公公瞟了一眼肖二郎道,“立刻,捆到树上去!” 王公公话音未落,侍卫手中拿出绳索,不容分说,拖起肖二郎就绑在一颗大树上,绑得个结结实实,肖二郎是一动也动不了。 眼瞅着几个侍卫上前,‘咣当’一脚踹开了马房的大门,提着鞭子进到马房当中牵出这一匹枣红色的马儿。 “一派胡言,你看这马儿有多听话!” 御马场的管事冲着肖二郎吼道:“不想干了,你就打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不可,不可以牵出啊!这马肚子不舒服,稍后必将失控,绝不可将其牵出啊!”肖二郎挣扎着,高声嘶吼。 她自是没有直接说出马槽的食料之中被人掺入耗子屎,她感觉到暗中使坏之人极有可能就在这一群人当中,或者躲在暗角没有走,而她却被牢牢的捆在了树上,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滚!” 御马场主怒骂一声,两个马官在前牵着马匹,太监侍卫人等在后跟随,直奔御马场地而去。 “回来,回来呀!” 肖二郎歇斯底里的吼叫,她的眼前已经出现了惊马踩踏伤人之情景,而惊马首先就会冲着身着大红扎眼红衣的太子妃而去,而她却怀着四个月的身孕! “呜呜......,梅棠,快走,快离开此处啊!”肖二郎,崩溃大哭! ...... “桀桀,” 忽然间,一声冷笑传来。 不待肖二郎转回头之时,从另一处树后转出一个太监模样之人。 见他中等身材偏瘦,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以一块黑布包裹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倍觉浑浊的三角眼。 “你什么人?放开我!”肖二郎眼睛瞪得若铜铃,大声喝斥。 “桀桀” 又是一声狰狞之笑,仿若地狱魔鬼发出的声音,紧跟着一把闪亮的匕首拔出,不容分说,直奔着肖二郎的前胸刺来! “哧呀!” 肖二郎虽然被捆在树上,飞天夜叉的绰号也不是白给的。 生死关头,千钧一发之际,猛然一较劲,以惊人之力将腿部的捆绳挣断,飞起一脚将这恶人踹躺在地,匕首飞落在地。 “来人啊,快来人!有人行凶,要杀人!” 肖二郎高声叫喊,本就粗生粗气的大嗓门子形同敲响的锣一般,听出多老远去! 唬得那个蒙面人一惊,实是没有料到这个看着平平常常的马夫还有两下子! 一个轱辘起来捡起地面上的匕首,穷凶极恶地想再次上前行凶,却突见两个人奔着这边跑来,遂一跺脚转身而走。 “哪里跑?抓住那恶人!抓住他!抓住他!” 肖二郎高声大喊,瞪眼看着那人转身奔至马房后面,消失不见,恨得肖二郎哇哇怪叫! “哧呀!” 忽见那两个人跑到跟前,见肖二郎被捆在树上,哇哇怪叫不停,一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吓得个目瞪口呆! 第二七九章 龙颜震怒 寻声跑到跟前的两个人,见肖二郎被捆在树上,大喊大叫个不停,唬得个目瞪口呆! “这是谁干的,怎么把姑奶奶给捆树上了?怕你抡开蹄子跑没影儿吗?”一人问道。 “肖二郎怎么了?”另一人问道。 “呔,绕道马房后面去,把那个人给我抓回来,快去呀!”肖二郎大声嘶吼着,如闷雷炸响在头顶,树叶都被震动得哗哗作响。 跑来的这两个人正是当初同乘坐一辆马车,嘴不得闲形同鹩哥一般撩闲的两个小太监田力跟江流。 闻得肖二郎之声,又见她被捆在树上,好像不是什么闹剧,两人急忙奔马房之后跑去。 “他娘的,一对蠢材,过来一个松开我呀!”肖二郎大吼道。 这一对鹩哥般的小太监,虽然不是亲兄弟,或是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久,思想与动作却出奇的一致,齐刷刷地围着马房跑了一圈,绕回到大树前,异口同声道:“姑奶奶,没有人,没有看见一个人啊?” “蠢材!” 肖二郎嘶吼着,看她的样子就要被急死,脸上青筋暴跳,“他娘的,松开我,快点松开我啊!” 两人看着焦急万分的肖二郎,虽不知道她为何会急成这般模样,却也容不得多想什么? 上前费力地解开着绳索,嘴巴依然是不得闲地撩闲:“姑奶奶,我俩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被当成一匹马就要被宰了?而且,味道比牛肉更好!” “哧呀!” 不待绳索完全解开,肖二郎挣脱而出! 一个高蹦起多老高,冲进马房,一个转身又出来,手中提着马鞭,若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几乎瞪裂眼眶,大声道:“跟我来,救驾有功!” “呃......,救驾有功!升官发财!” 两人眼前一亮,知道肖二郎背后的实力不可小觑,所以一直称呼她为姑奶奶。 互看了一眼,心里自是知道整日里跟一群马匹混在一处能有什么出息啊?二话不说,紧随着向前狂奔的肖二郎身后而来! 这一边,两个御马官手中牵着枣红马的缰绳,快速的奔着马场当中而来。 突突突,突突 枣红马虽没有明显的躁动之样,却也不停地往外吐着粗气,不停地以长长的马尾巴左右抽动着,不难看出来它的不舒服。 御马场主与马儿打交道多年,也察觉出有些不太对劲,看向身后紧紧跟着王公公还有十几个太监与侍卫,似也不敢说什么,必竟耽误一些时辰了。 看着场地当中的皇家人等,御马场主不得不谨慎些,又命两名御马官分开左右,引领着枣红马围马场跑一圈便立刻回来,速度也不必太快。 阳光头顶垂照,没有一丝的风,不冷不热的天气刚好适合放马。 还没等准备好,就在场主侧头准备稍向后退出几步之时,忽觉一道不起的光,由不远处飞来,似乎是一根针一般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刺入马屁股之上。 场主大吃一惊,身后自是王公公与十几名太监、还有侍卫跟马场数十走动之人在左右,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来自何处?! 只一个刹那,一声马嘶! 枣红马暴跳而起,直接从地面上站起来,两个前蹄扬起多老高,仰天长嘶! 仿佛是落地成驹的一条火龙,这一刻,再次得到天空的召唤,跃然而起,直窜上天空! 众人皆傻在当场,四个御马官被惊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面上,眼瞅着枣红马若一条火线一般窜入场地当中! 此时,太子牵着太子妃的手,场地当中正向前走着,太子在左,太子妃在右,形若过马路一般要走到前边不远处。 太子妃看向右手边,刚好是西北一面。 安绮公主骑着小矮马踏踏踏地奔跑着,睿王等人在地面上围着她跑着,似乎是还没有大腿高有小矮马骑着滑稽又不舒服,而现场还有众多佳丽跟年岁小的皇子们,牵出高头大马来不安全。 灰兰、玳瑁还有早起来被太子欲要责罚杖毙的那个小宫女冰蕊,随在身后不远处。 自是见太子一直牵着太子妃的手,四周围没有什么异样情况出现,圣上与皇后皆在此处,众目睽睽之下料贵妃轻易也不敢出手,不知不觉便有所放松。 恰在此时,突闻得一声马嘶,紧跟着就窜出来一匹火红大马,人群惊叫连连,躲闪不及,踢飞踩踏,速度如离弦之箭,快得几乎是看不清! 还没等反应过来,枣红马就狂奔到了眼前,众人等皆被唬得直接傻眼,傻在当场! 枣红马恰是从太子一侧东南一面而来,太子妃以为着另一侧有着太子在,便转头另一侧看着安绮公主与睿王等人,而那枣红马却好似被太子妃身上的大红衣与闪闪的金光刺激,直接踢向太子妃。 就在马蹄高高的扬起,踢过来之际,突见太子一个快速的闪身! 生死关头, 千钧一发之际, 他, 太子,她的夫君, 甩手,丢下他的妻,他跑了!跑了!跑了! 当太子妃转回头来时,独自一人被撂在了当场! ‘啪嚓’ 一声传来, 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也毫无防备的太子妃,被马蹄蹬在了孕肚之上,直接飞出五、七丈之远,直挺挺地摔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昏死当场! “啊——” 没好声的一阵尖叫,如砾石划在玻璃上的声音,极其刺耳又撕心裂肺! 灰兰跟玳瑁已然是顾不得暴跳着、狂躁着的惊马,就跟疯了一般的冲向太子妃,脚步稍微慢了一些的小宫女冰蕊瞬间就被踢飞! “哧呀!” 一声闷雷一般的嘶吼,炸响在御马场上空! 忽然见肖二郎手中紧紧攥着鞭子,形若地面低飞而来的老鹰一般,以惊人之速窜上前,死死扯住惊马的缰绳,不松手! 暴跳着的枣红马似有千斤之力,哪是一个肖二郎能扯住的,就跟无头的苍蝇一般场内狂奔,眼瞅着肖二郎倒地被一路折着跟头拖行向前,死活也不肯松手! 这一刻,她死的心都有了! 巨大的悲痛突袭,令她忘记了生死,死死抓住惊马的缰绳不放手! 十万火急的赶来,就晚了那么一小步,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妃被踢飞,昏死当场,她宁愿被踢飞的人是她!宁愿用她的死去护得她的周全! ...... 只一个瞬间,场地当中跟开锅了一般,惊声尖叫,沸腾不止,乱得就跟开锅了一般! 迅速做出反应的睿王护着安绮公主等人至一旁边,众多侍卫上前,夺过一匹马,睿王翻身而上。 直奔着枣红马而来,眼见着地面拖行之人已经站了起来,依然是死死扯着马匹的缰绳,踉跄着向前,若不是死死扯着马缰绳,不知道这匹惊马将暴躁成何样? ‘啪’ 睿王挥动着手中的长鞭向前追赶,将将追至肖二郎身边之时大声喊道:“上马来!” 随声伸出手,一把蒿住肖二郎的胳膊用力往上一带,将肖二郎带上马背,本以为这个身着马官衣裳者是个男的,却不想是个女的! 容不得多想,从肖二郎手中一把扯过惊马的缰绳,二马并排向前奔腾之时,睿王飞身而起,漂亮的一个翻空而起,直接跨骑在枣红马之身上! 枣红马此时浑身被汗浸得湿漉漉,形若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直冒热气,却依然是暴躁不安,一声声的嘶鸣,嚎叫着它的疼痛! 扬起前蹄,再次站起,欲将身上之人掀翻在地,睿王死死抱住马脖子,就跟一贴膏药一般黏在其身上。 “哧呀!” 肖二郎闷吼一声,从马背上飞身而起,直接抱住马脖子,两个人合力,天兵神力一般将枣红马楞是给按倒在地! 身后侍卫人等,数百人扑上前。 一直尾随在肖二郎身后,手持绳索的田力跟江流,狂扑上前,死死压在马身上,侍卫刚马匹捆了个结结实实! 田力跟江流还没有等起身,闻得马肚子一阵响,紧跟着马匹开始剧烈的闹肚子,地面上开始打滚! ...... 一个转身,肖二郎奔着太子妃倒地之处奔去,眼泪若两条飘带一般甩在身后,泣不成声! 忽见太子抱着太子妃往马场的大门口处奔来,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太子妃身下淌成流,所经之处,草地上被染出一条扎眼的红线! “梅棠!” 肖二郎喊了一声,哭晕在地! 随行的御医官随太子身后上得马车,睿王飞身上马亲自引领着步统军车前开路,急奔回宫。 “二郎,你醒醒啊!” 肖二郎睁开眼睛,忽见满脸是泪的翠儿不停地摇晃着她,肖二郎一把抓住翠儿是崩溃大哭! 眼见着众多的侍卫人等团团将御马场围住,翠儿扶起肖二郎道:“二郎,马场主必死无疑,你制服惊马有功,莫慌!” 话音未落,将十几个侍卫上前,不容分说的将肖二郎五花大绑,翠儿上前道:“肖二郎她制服惊马有功,因何被绑?” “奉命行事,惊马伤人,马场之人难脱干系。”侍卫言罢,直接推走肖二郎。 忽见小公主安绮惊慌着奔看台一处而去,翠儿快步追上前指着肖二郎的背影道:“公主殿下,肖二郎,被五花大绑推走了,是她拦截下惊马,救下许多人啊!” “啊,我看着她了!”安绮公主道。 见安绮公主脸上挂着泪,脸色惨白,自是被惊吓到了,边说着话边快步奔着看台上而去! 看台上喝着茶之人,自是看得个一清二楚! 圣上脸色大变,竖眉瞪眼,手中茶碗猛摔至地,粉身碎骨!起身走下看台,厉声呵斥侍卫,立刻将御马场给我围起来,马场之人捆起来! 侍卫接命转身而去! 众人等直接跪地叩首,瑟瑟发抖! 没有一丝的风,却见圣上身上的袍子不停地抖动着,是龙颜震怒! 贵妃人等急忙的下得看台,直奔圣上的跟前,看台上只剩得皇后跟华月姑姑。 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妃被惊马踢到孕肚之上,直接飞出五、七丈远,昏死在地,皇后的脸色变得惨白,紧紧绷着脸,异常的难看。 稍刻,拿起手中的茶碗也摔在地面上,‘啪嚓’一声,茶碗碎骨粉身! 闻得皇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立刻!” “是。”华月姑姑应声,转身招手两个年长的宫女,耳语几句,宫女转身而去! ...... 春日的天,特别是在野外,说变就变。 前一秒还晴,后一秒便要来雨。 起风了。 一大块、一大块的灰云,被风追逐着,从天空的西北角,铺贴而来,仿若远处的山岚瞬间化成了云,被风吹上天空。 御马场百多人被五花大绑着跪在中央,个个低头不语,被吓得魂飞魄散,如石雕泥塑一般的忘记了求饶! 肖二郎跪在最前头,身后就是哆嗦成一团,几乎跪不住,如泥一般瘫软在地面上的田力跟江流。 “那个说枣红马,已经被驯服得服服帖帖的场主呢?”圣上厉声质问道。 忽见王公公匆匆上前道:“回圣上,御马场主夺下侍卫手中刀,畏罪自杀!欺君之罪,死不足惜!这个人,肖二郎,惊马就是由她驯服!马场主,也是听她所说。” 王公公边说边伸手恶狠狠地指向肖二郎! 肖二郎已然是察觉出,这位王公公不怀好意,十有七、八,从大树后转出的欲害命之人,与他有关。 “斩!”圣上厉声呵斥。 闻得这一个‘斩’字儿,肖二郎没怎样,身后的田力跟江流在也支撑不住,‘妈呀’一声,两眼一翻白,直接吓得昏死在地! “父皇,刀下留人!” 随着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安绮公主从一侧快步上前道: “父皇,正是这肖二郎,刚刚不顾生死的与十一哥一齐制服了惊马。马场主已死,如何信得其言为真?肖二郎不但无罪,当是有功!” 一语惊醒梦中人。 圣上似是被震怒气得昏头,突然想起刚刚制服惊马之人,随即看向了肖二郎,满身的泥浆草叶,脸上被鲜血阴湿一大片,几乎看不出来她长成何样! 第二八零章 远隔重山 “圣上恕罪!” 肖二郎哽噎道,“我肖二郎无能,力劝场主不要放马出来,却反糟其绑在大树上,正是身后这两人将我松绑,但还是晚来了一步!” 闻得其声,圣上一怔。 仔细打量眼前之人,方觉她是个女子而非男子。 眼前挥之不去,才刚她勇拦惊马、折着跟头被拖行却不肯放手,直至惊马被制服。放眼在场之男子,可有与她之勇力之相媲美者,除了睿王之外? 打量着肖二郎,心中不免生出一种钦佩之情,这般的勇者,自是不多见,何况为一女儿身? 忽见贵妃上前道:“圣上息怒,气大伤身。马匹虽是畜类,却也通达人之性情。这驯马之人看着就粗鲁至极,其所驯服之马难保不粗鲁暴躁!惊马伤到了太子妃,必要将此人严惩不贷!” 话音未落,但见圣上脸上稍有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点起,表情都变得扭曲! 正是那句惊马伤到了太子妃,戳到了圣上心中的痛点之上!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春霞。 也是在这样一个春日里,怀着身孕的春霞,被惊马踩倒,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这一时,又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妃被惊马踢飞出五、七丈之远,而她却也挺着孕肚,这跟明目张胆的杀人害命有什么区别? “斩!” 一声怒呵,龙颜大怒! ‘轰隆隆’ 闪电之马,拖着雷霆之车,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两个带刀侍卫上前,不容分说,架起跪在地面上肖二郎,拖拽而起,肖二郎闷声嘶吼:“圣上饶命,饶命啊!” “父皇,不可如此啊!” 安绮公主阻拦道:“父皇今日若斩杀勇拦惊马之人,听信谗言,黑白颠倒,明日里定是再无勇拦惊马者。安绮愿保下此人,若今后她犯下错误,安绮愿替她领罪!” “圣上,我等自是亲眼所见,此人将性命抛之肚外,勇拦惊马。”皇后走上前道,“正是用人之时,最缺此般勇者。” ‘哗啦’ 众人等跪倒一大片,群众的眼睛自是雪亮的,皆为肖二郎求情,圣上脸上的怒火稍有收敛。 见众人皆为肖二郎求情,贵妃也知今日杀她不得,便将锋芒往回收了收,上前道: “御马场主欺君罔上,自知死路一条,遂畏罪自杀,也是死无对证!谁知道她口中所说的被绑在大树上是真是假如啊?莫不是也在欺君,以讨得活命?” ‘咔嚓’ 不待贵妃话音落,一道雪亮的闪电划破天空,紧跟前噼啪而落的大雨点就砸下来。 两个侍卫上前,一把蒿起昏倒在地面上的田力跟江流,用力的摇醒,高声质问:“实话实说,肖二郎可是被捆在了树上?有半个字谎言,杀!” “呃......” 两个小太监被唬得魂飞天外,一时间竟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被鬼差给捉拿审问,哪敢吐半句谎言,实话实说,问的跟没问的,几乎是把所知道之事吐个干干净净! 雨越下越大! “留下肖二郎,其余马场之人,关入大牢!”圣上怒道。 肖二郎被推回,跪地谢恩! 两个小太监被大雨点砸醒,原来没有死啊?忽又闻得圣上下旨被关入大牢,跪爬至肖二郎跟前,磕头如捣蒜哀求:“姑奶奶,姑奶奶啊!我们救了你,你可不能看着我们进牢啊!” 大雨之中,圣上转身而去,肖二郎跪到安绮公主的跟前,磕了一个响头,回手指着两个小太监田力跟江流。 安绮公主点了头,与侍卫说了几句。 稍刻,肖二郎紧紧随在安绮公主身后,两个小太监田力跟江流,随在肖二郎的身后,一行人的身影奔着御马场的门口而去。 ...... ‘哗哗哗,哗哗’ 贵如油的春雨哗哗而下,在马路上溅起一层水雾。 骑在马背上引领着步统军在前开路的睿王,浑身上下早已经被浇透。 雨水顺着苍白的脸色下滑,俊朗有形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果,非得要寻出一丝的表情,那么,可能就是他嘴角挂着的、不易被察觉的无奈与鄙视吧! 或者,无奈是因为做为普通皇子的他,即便是再青睐着太子妃的绝世容颜,也终无法靠前,只得将这份情感深深埋藏心间; 或者,鄙视是因为做为太子,千钧一发之际,却甩手而逃,置妻儿险境!纵算是一个普通得无法再普通的男人,也不当如此! 胆小也好,怯懦也罢,或者只在一个刹那间,他身不由己的本能反应便是如此......,但这些,足以让人鄙视! ‘哗哗哗、哗哗’ 贵如油的春雨越下越大,斜斜的雨丝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让人透不过气来。视线穿过雨丝看见高高耸立着的北城门口。 车速并没有减缓,快速的奔着城门口而去! 滴滴答答的血迹,留下在马车过后的路面上,随着雨水慢慢的散开,看得人的心都被揪得疼痛不止! ...... 时阴时晴,细雨菲菲,湿意满满,接连着下了半个月,仿佛是提前就进入了雨季。 天空中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灰云,一大块、一大块的聚集在头顶上,没有风的吹动,灰云就丝毫没有散开的意思。 延庆宫被灰云笼罩着,气氛变得异常的低沉压抑,宫人侍者皆垂头而立,大气都不敢呵一口,恐是哪一处做错,立刻就被拖出去杖毙! 这一边,太子妃被惊马踢得小产强强保住性命,还没有在昏1迷之中醒来; 那一边,是温良娣突然食了狗肉,饮醉了酒,室外放风筝被风筝线缠住了腿带飞而重重摔倒,胎儿不保,哭得死去活来! 哗哗而落的雨声,仿佛是天空在哭泣,为这没有等到出生,皆因意外而夭折的两个孩子。 ...... 沿着房檐而下的雨水,滴滴串成了线,宛若横拉眼前的一道水晶珠帘,透明闪亮随着风来来回回的晃动着。 送罢又叮嘱了两位老太医全力救治太子妃,务必让她尽快的醒来之后,华月姑姑转身而回。弹了弹身上的雨珠,转身端了一杯热茶送到皇后的跟前。 “这一局输了!” 皇后接过茶碗慢慢道,视线从茶碗上方瞅向半敞开着的窗外,碗中的热气与室外的雨雾一道令远景尽显朦胧。 看着桌上的一局残棋,华月姑姑的脸上宛若室外的天空,飘荡着沉沉灰云,心头说不出的沉重,就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虽然,下得个平手,以和棋落子,但是,对方确是生局,还能生子,而我方陷落死局之中,再不能生子。” 皇后依然是看着窗外将茶碗放桌上,锁紧了眉头道。脸上带着某种描述不清的表情,老实说也是描述不好。 华月姑姑没有做声,沉默着。 两位老太医的话回荡在耳边,就在刚刚前来向皇后回报之时说道:“太子妃的性命保住了。虽然险些就流尽了全身的血;但是,终生都无法再孕了。” 灰蒙蒙的天空让人分辨不清拂晓还是黄昏,一抹的灰色,压在天空,室内的光线渐来渐暗,有宫女掌起了灯。 “无论如何,太子妃还是撑过来了,能保住了性命就是奇迹。”华月姑姑道,却沉吟了半晌。 忽闻得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一个宫女引领着延庆宫的侍者快步而来,上前跪地叩首道:“回皇后娘娘,太子妃醒来了。” “何时醒来的?”皇后急问道。 “刚刚醒来,即刻就来回报皇后娘娘。”侍者道。 “走,看看太子妃去!”皇后起身道。 不一时,皇后冒着雨来到延庆宫,众多太医与宫人面上稍露出喜色,跪地迎接皇后。 果不其然,太子妃醒了过来,苍白的脸色形若一张纸,无有一丝的血色,虚弱得连将眼皮抬起的力气都好像没有,只睁开了一条缝隙。 皇后上前以手抚了抚她的脸,安慰道:“把身子养好,你还这么年轻。” 太子妃微微的点头,虚弱至极。 再次吩咐太医轮班值守,守护太子妃,宫人侍者不得有半分的怠慢之后,皇后松了一口气,走出了延庆宫。 稀稀拉拉的雨,渐下渐止。 灰蒙蒙的天空,起了一片白雾。 “雨后起了雾,预示着天要放晴了,至少有半个月以上的时间不会下雨。”华月姑姑边走边说道。 “明早上,吩咐园工多准备些好闻的、令心情舒畅的鲜花,送到太子妃处,至少会让她的心情在身体之前,尽快的好起来。”皇后道。 “是,稍后我就去安排。”华月姑姑道,“昨个里,见园工推着一车的蕙兰,花头硕大,花茎约有二、三尺,还有数以百计的、五颜六色的百合花。” ..... 第三日里。 蔚蓝晴空,万里无云,金色的柳枝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好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 身体恢复得很快的太子妃能坐起来了,虽然身上无有一丝的气力,脸色依然苍白得形同一张纸。也难怪脸色如此的苍白,毕竟流了很多的血,需要大把的时间疗养。 灰兰手中端着药碗,站在床榻前,玳瑁坐在床沿上,一勺一勺的往太子妃的嘴里喂着,两人的眼睛红肿着,面色也跟着太子妃一道苍白着。 “让我来吧!” 从外而入的太子言罢,接过玳瑁手中的汤匙,一勺一勺的喂着太子妃吃药。 安静的室内除了几人的喘气声与汤匙偶尔磕碰到药碗的边沿处,发出‘叮当’的声响之外,再无它声。 当看着太子妃喝罢最后一勺药,灰兰默不作声地端着药碗退步礼罢,转身之时,目光从太子的身上一扫而过,带着一缕难以察觉的不屑与厌恶。 “实在对不起!” 太子跪下在床榻前,紧紧攥着太子妃的一只手打在自己的脸上,落泪哀伤,既追悔莫及又无可奈何道,“你骂我,打我吧!只求你原谅我!那只是我本能的反应,不是故意的!”她沉默着,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她不想听他的忏悔,宁愿自己已经死去了,停止了呼吸,浑身变得僵硬冰冷。灵魂在半空中飘来荡去,看着葬礼之上的人们,熟悉的与不熟悉的,哭着的与笑着的...... “谢天谢地!你总算熬过来了!” 他以她的手,不停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泪,絮絮叨叨的宛若着一个耄耋的老妪,“昏迷了半个月,老天总算把你送回来了!你知道,这半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她一声不吭,紧紧闭着眼睛,苍白的脸色,白得都有些瘆人! 看得出,他确实是在真心的求她的原谅,这件事,或者真就如其所说,是出于本能保命最直接的一个反应。即便是这样,也是得不到原谅的。 ...... 又一日黄昏的降临,肖中与太医等人为太子妃把脉之后,与灰兰等人吩咐道,可以适当的为太子妃添加些更有营养的食物,每日里加强营养,会恢复得很快。 服侍着太子妃用膳罢,见她那苍白得形同纸一般的脸颊之上,飘起一丝的红晕,恰似室外的春风吹上了脸颊,灰兰与玳瑁对视,激动得落泪不止。 又是一日的黄昏,万道红光,穿云朵破雾直打到御花园中,各色竟艳的花朵,沐在夕阳的红光当中,倍显艳丽。 身体恢复得很快的小宫女冰蕊,拖着一条腿在小路边喂食着一只桔色的猫儿,那日里惊马扬蹄将她踢飞,着实是不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喵呜,喵呜......’ 桔色的猫儿,看着花园当中的几个人,边吃边抬脸时不时的叫唤着,就像是在说着一些感谢给我饭吃的话。 “咯咯咯......” 轻轻扶着太子妃的灰兰跟玳瑁轻笑着,眼睛看着太子妃,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笑容。若是在从前,在花园中,看着盛开的百花,还有这逗人的猫儿,太子妃的脸上总是带着笑的。 “出来多久了,我扶你回去,别累着了。”太子急急的从另一处而来,上前道。 灰兰与玳瑁闪身一旁边,垂手而立。 太子与太子妃两人并排而立,中间却远隔重山。 第二八一章 易容之术 室内摆满了各色的鲜花。 她的脸色依然是苍白着,看来要想恢复得如从前一般,还需要大把的时间。 抬眼看了一眼将各种汤汤水水、点心水果以及肉松等食物摆满了桌子的小宫女冰蕊,她再次问了一遍:“连日来,怎么不见锦青呢?” 半晌一言不敢发的冰蕊,终于将手中事忙完,下意识的将手在身上蹭了蹭,又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的摇头又点头道: “回太子妃娘娘,我也不清楚她的去向。 不过,不过前个儿,忽又闻得侍卫在湖中捞出一人,说是雨天路滑,自行落入其中的,从手腕上带着的手镯上来看,像是锦青姑姑。吓得没有人敢上前去看。” 她一怔,突然站起身来,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 小宫女冰蕊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面上,哭了起来,看来她是被太子妃娘娘虚弱的身子跟苍白的脸色吓坏了,感觉说了不应当说的话。 “起来,冰蕊,这和你没有关系。”太子妃说道。 冰蕊跪地不起来,眼中都是泪的看看太子妃娘娘,又看着桌上的食物,她的意思很明显,太子妃娘娘要是不吃上、喝上一口,她就跪着不起来。 灰兰走了进来,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依着太子妃倔强的性子,必是要问得水落石出的。一五一十的将这件事情说出,最后说道: “有太医在现场,直接取走了锦青姑姑手腕上的镯子,看着似觉不对。 玛瑙与翠玉皆为同类,多数与沙石皆沉积在水底,遇水自不会有任何的反应,而这支玛瑙镯子似乎是被水泡出了窟窿一般,竟如百孔的洞石,看着异常。 太子妃娘娘放心,此玛瑙镯之事,定会密切关注。” 她忽然觉得周身疲惫,好似支撑不住,整个人陷入到椅子当中去。 眼前依然是初到‘海棠阁’便见着锦青姑姑每日里围绕在身边,从托盘往下端饭摆菜的情景,手腕上腥红的玛瑙镯子磕碰到盘碗的边沿上叮当的作响。 锦青姑姑的死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太大的意外,却也暗自吃惊不小。 惊马事件之前,就已经察觉出她是一颗弃子,弃子落寞收场是必然的,但以这种方法令她永远的闭嘴,她背后的主子,手段过于狠毒了。 然而,锦青致死依然是戴着这支玛瑙镯子,她是想要说什么呢? 若是镯子有问题,她必是早就心中有数,为何不事先将其投入水底,或者丢弃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呢? 忽然想起,初冬来时,天空飘着冰雨,之后又降下大雪,从‘理当书阁’回来的她鞋袜皆湿,脚被冻得形同冰坨一般。 玳瑁弄了温热的水,锦青姑姑上前为她泡脚。 手腕上的玛瑙镯子遇水而散发出的那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极其复杂的香味儿,形若大百花园百花盛开,腐叶、泥土还掺杂着雨水的腥气,竟然与之后在贵妃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差不了多少。 她早已经看出锦青姑姑是贵妃布在她身旁的一颗子,却没有想到,她提前布局,提前到在她最初还没有入宫之时。 这一刻,她好像觉得,强烈的孕吐与小产的征兆或是都与锦青姑姑有着撇不清的关系,而当她正想着手查清这件事之时,她却浮尸湖中,原因可笑得是雨天路滑,自行落入。 ...... “娘娘,你觉得还好吗?”小宫女冰蕊跪爬向前问道,“娘娘的脸异常苍白。” “啊,没事,光线过于强烈的缘故,”太子妃道,“强烈的光线下,总是让人的脸色看上去毫无血色。” “娘娘,冰蕊胆子小,快吃些东西吧?”冰蕊道,“汤水一会儿,就会凉的。” “冰蕊,太子妃娘娘知道,你的胆子可不小。”灰兰接道,“惊马在前,都敢直扑而上,恐怕这延庆宫里无有几人。” “那日早起来,冰蕊犯了错,冰蕊的小命是太子妃娘娘给的。” 冰蕊感恩道:“冰蕊也是懵了,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跟着灰兰、玳瑁身后扑向太子妃娘娘。蠢笨得实在是厉害,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蠢也不笨,冰蕊起来。”太子妃道,“陪我一同用膳。” 无论怎么说,这个年岁尚小,勇气可嘉的小宫女,无时不刻的护着她的主子。虽然做事有时会出错,但尽力了就好。 忽见太子憔悴着脸走了进来,吓得冰蕊脸色刷白的起身,低头垂首的退至一旁边。 “你的气色好多了,多吃些东西。”他的嗓音有些干涩沙哑。坐在桌前近距离的看着太子妃。 一句的话也说不出来,懵懵地望着他。 形若扣着面具的脸,毫无与之说着关心的话匹配的表情,只有那一对游移不定的眼珠是在来来回回活动着的。 一阵的静默。 稍后,他移动了一下椅子,依然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说道:“你慢慢吃着,我先去忙着。” 转过身,朝门口走去,瞥见他踩着有些凌乱的脚步,走出室内。 空荡荡的门口处无有一人,她却呆呆的向外张望着,只觉得他的背影之后出现一张脸,一个人站在那儿。 是贵妃。 她站在那里,冲着她狞笑着。 脸上挂着洋洋自得的神情,而那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真是令人不胜的憎恶,形同挣脱地狱牢笼的魔鬼,什么罪恶的勾当都能干得出。 她闭上了眼睛,不想多看那鬼影一眼。 她以手抚着平平的腹部,仿佛还是昨日隆起如小锅一般倒扣着的孕肚。 若不是他早起共用早膳之时,命令着她换上贵妃所送的那件大红衣; 若不是御马场他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暴露了他心中所思......,她不可能想得到,他是任由贵妃所摆布的一颗子? 宛若牵线的木偶,任由操纵,而他却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这是为何呢? 不惜赌上妻儿的性命,也要听从摆布,到底是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身边的女人多得是,谁都能给他生,还是这个狠毒的女人,抓住了他的软肋将他操控,玩弄股掌? ‘实在对不起,一瞬间本能的反应,不是存心故意。’ 这是在她醒来后,听见他祷告一般跪在床榻前忏悔的话,并且哭泣不止.....,这不像是一个什么也不在乎的人所能说出的话,他有没有真感情,她能看得出。 纷乱的思绪,搅得她头痛不止,蜷缩在椅子当中的她,伸长的脖子,向窗外望了望。 ...... 一阵阵鸟儿的啼鸣,清幽悦耳。 北方的暮春时节,才正是百花竞妍之时,大概相当于南方的孟春,而南方此时早已经进入了初夏。 出来散散步,沿着林中的小径向前走。 身体感觉被掏得空空,只剩得一具躯壳,机械又茫然的向前走着。 狭长弯曲的林间小径在脚下如长蛇一般弯曲出优美的曲线,纵是技艺巧夺天工的雕刻师也未必能雕刻出来如此优美的曲线。 阳光穿透林木的枝干,在小径上投射下橙色的光影,微微晃动,光怪陆离。 头重脚轻,虚弱无力,只感觉脚步有些踉跄,就好像脚下一根细若小手指般粗细的树枝就能将自己绊倒,狠摔在地,然后,被泪水糊住双眼。 一只雨燕贴着地面疾飞,乌黑的羽毛,剪刀似的尾巴打在草叶之上。 仰头看着天空,天空被树木茂盛的枝叶拉上碧绿的帷幕,一丝丝的光影从帷幕的缝隙里透了进来。 一处歇息着的凉亭条椅上,她坐下来,感到腰膝酸软,两腿发沉,没有一点的气力。 木板的制成的条椅,高矮适中,又被阳光暖热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她阖上双眼,抛掉纷乱的思绪,静静的闻听着林中清幽的鸟啼。 ...... ‘咳咳,’ 一声鸟鸣在檐东,他卷帘而出。 “少爷,不可出来啊!医者可是交待了好几遍,我也跟着点头了好几遍,你这脸怕见风,怕见风啊!” 四津眼睛瞪得多老大,嘴不得闲地说着:“不是我斗胆吓唬少爷,若是摘掉纱布的那一刹,脸上落下了疤,少爷可别怪我没提醒着啊!” “咳咳,哪来那么的废话? 春光渐至尾声,正是暖时,哪来的什么风? 况且,就算是落下个疤,又能有多大啊?影响四津吃饭吗?”少爷咳了一声说道。腔调依然是那么的副有磁性,那么的深沉幽远。 “到是不影响四津吃饭,但是会成为一个记号,让别人轻易的就记住了少爷的长相。少爷自己说说,在不在理儿上?”四津道。 “这......,这么说,还貌似有点儿道理。”少爷道,“我只出来转这一小会儿,不过是听听檐下的鸟鸣,大活人,总不能白天黑夜的不出屋子闷着吧!” “少爷不是说读书的时间总是不够用吗?才拿起书本,一个眨眼天就黑了,可是?”四津毫无相让的反问道。 “你这嘴呀,越发变得讨人厌了!”少爷烦恼道。 “不差这三、两天了,待到医者过来,把少爷脸上缠得厚厚的纱布摘下去,少爷就算睡在野地上,四津陪着就是,保证没有话说。” 四津道:“在说了,不是我说你,少爷。 你看人家何夕有多听话,就在屋子里一动不动地躺着,一步都不往出迈。 实际上,他长得真不怎么地啊! 但就是长得不怎么地的那么一张脸,还倍觉珍惜,真有点讽刺! 可了不得了,一会儿就让何依看看他脸上纱布有没有缠歪啊,有没有露出缝隙啊?烦得何依要命!” “到底谁长得不怎么地啊?找收拾你知声!”何夕站在门口处怒斥。 看不见他的表情,脸上蒙着重重的纱布,眼睛处也只露出一条缝隙,但明显能感觉出来,他被四津的话气得够呛。 “呃......,你怎么没在屋里躺着呢?”四津吓了一跳,朝着何夕挤眉弄眼道,“我这不是不知道拿什么话能劝回来少爷,随口说说的吗,你别当真啊!” “少爷,快回来,不可被风吹着了。”何依撂下手中的活计道,“哥,别楞着,扶少爷进来。” 忽闻得一阵脚步声,睿王在前,飞溯与卷昊随后而到。 “感觉到好多了,都跑到外面去了,特别是你,喋虚先生,非要我点名吗?”睿王问道。 “没有,门口站会儿,今儿天气好,不像雨天时,感觉到阵阵的刺痒,钻心的难受!”何夕道。 “即便是钻心的刺痒,也不能伸手去抓挠啊,小心落疤!”卷昊上前仔细的看了看何夕脸上的缠着纱布道。 少刻,众人落座,何依端上茶。 “在熬过三、两日,医者就会来掀开纱布。 反正罪是没少了遭! 但愿,如你所愿,易容之术,易之不易,容貌连你自己都认之不出。”睿王呷了一口凉茶,顺着叠虚先生脸上纱布一线缝隙处,寻找着他的目光说道。 “咳咳,终不能因这无休止的追杀,而躲避不出,就这么的窝下去。”喋虚先生沉声道。 “说来也是,竟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胡府苦苦追杀不放?” 睿王道:“区区一个病弱的三少爷胡百闲,对于他们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若说,胡百闲葬身火海,他们没有亲眼见到尸首,心中存疑,也可理解。但这一直不间断的暗里追杀,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前一时,飞溯夜里巡视之时,捉得一贼头贼脑之人,现押入大牢之中。严刑拷打之下,其果然说出,听命于胡府大少爷,搜寻三少爷踪迹,见者杀!” “怕你紧张,影响了易容之术的效果,睿王只令我二人日夜守在此处,暂没有告诉喋虚先生。”飞溯拱手道,“此时,易容术已经定型。” “咳咳……” 喋虚先生咳了两声,急忙端起凉茶,饮了一口,往下压着,看不见的脸色,约莫着因咳而变得发红。 “启禀睿王,胡大恶少哪里是苦苦追杀着三少爷不放?分明是自小开始,便投毒,暗害不断,你问问三少爷,自小到大死过了多少回啊?” 何夕一旁边道:“以前,我以为胡大恶少是为了争夺、独霸财产,而现在看来,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哼?”闻得何夕言,众人一愣。 第二八二章 差三差四 闻得何夕投毒、暗害,根本就不是为了争夺、独霸财产,众人一愣。 稍刻,见睿王眉头紧锁问道:“何夕,自小便开始投毒、暗害,此话怎讲?” 此一时,喋虚先生与何夕脸上皆缠着厚厚的纱布,看不见表情,室内的气氛变得压抑沉闷。何夕似有所犹豫,但话也不能只说半截,何况睿王追问。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自何夕记事起便随着婶奶奶至胡府服侍三少爷。 曾记得婶奶奶说过,三少爷出生夫人出殡,胡府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 老爷伤心欲绝,杖毙了接生的产婆跟伺候夫人生产的丫鬟婆子,府上风声鹤唳,众人等吓得胆战心惊!之后,老爷大哀,睹物思人,第二夜,烧毁所有夫人用过之物。”何夕回忆道。 “胡府此事,确是有所耳闻。”睿王道。 “自到了胡府第二年,婶奶奶便末了。” 何夕继续道:“自见得三少爷之面起,便见他瘦弱得形同一根火柴棒,每日里都在不停的喝药,府上人等私下里皆称呼三少爷为‘病三少’或者‘药罐子’。 药比饭吃得勤,每日里专门有人看着三少爷吃药,还有人命令着我也看着。 我就盼望着三少爷这病快点好,每日里看着、催着三少爷吃药,却从来也不见好。 反到是这药吃的,越来越重,直到十几岁的翩翩少年整日里病得形若耄耋老者咳个不停,而且,而且这期间还因药过量什么的,险些被药死好几回,还有落到池子里差一点被淹死! 我偷偷的就哭,哭三少爷这命怎么这么不好啊?这是上辈子造什么孽了,出生没了娘,还要遭这般的罪,光是病着还不算什么,差三差四、隔三差五的还得死上一回?” “咳咳......,何夕,别说了!”喋虚先生咳了起来,制止何夕道。 “喋虚先生,你让何夕把话说完,”睿王道,“我想听。” “噩梦醒来迟啊!” 何夕感叹道:“总之,还算是幸运,三少爷留下了条命在。 我愚蠢,直到闻得胡大恶少此时还在四处追杀三少爷之时,才有所顿悟。 三少爷哪是自小有病一直在喝药,分明是他自小就想杀死三少爷,自小便开始给三少爷服用毒药,见毒药来得慢之时,就不停地加量,他太狠毒了!” “何夕,若依你之说,不难看出胡大恶少如此恶行,目的或是只为财。” 睿王似有所思道:“而今,胡府也只剩得他一人,全城之人皆知。 即便是他揣测没有亲眼见到三少爷的尸体,或是他没死,有招一日再次回来争夺家业,也不必耗费如此人力财力,四处追杀灭口。难道说,另有其因?” “何夕,胡大恶少如此暗害三少爷,胡府的老爷,就袖手旁观吗?你可察觉出他有何变化或者行动?在这么多年里。”卷昊锁眉头问道,“且仔细思来。” “确是没有听到老爷处有一点风声,可能也不知道胡大恶少在药里投毒、行暗害之事。”何夕道。 “喋虚先生,你来说说吧!” 睿王打断何夕道:“以你能为卷昊解毒镖之能力,怎会察觉不出药里有毒?即便是根本就察觉不出来的慢性毒药,你也不可能不了解你的自己的身子骨! 况且,你通晓药理学,对毒药甚是了解,这恐怕就能说明你早就知晓了有人想要你命,行毒杀暗害之事。 令人诧异的是,你为何明知道有毒,明知道有人行暗害之事,而不早早的离开呢?以命冒险,究竟是为何?如果说太累、活够了,恐怕你的年岁还尚浅吧!” “谁傻呀?即便是慢性毒药也是有毒啊,那还能往肚子里咽吗?”何夕突然站起来道,“三少爷定是不知道药里有毒,我也是直到今日方才察觉!” “何夕,等一下你在说话。”飞溯上前用力按下何夕道。 “素闻得礼部尚书令胡利辉,为人心思缜密、异常的狡猾,更有人将他的名字倒过来读,念成‘灰狐狸’。其结交之人众多,眼线遍布各处,如此亲兄弟、手足相残之事,时间可是不短,他真的就一丝一缕的都不知道吗? 反过头来说,假若,他知道这件事情,为何却不管,听之任之,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吗? 又假若,他真的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此木纳之人,又怎么会得来‘灰狐狸’这一绰号呢?岂不是一种讽刺!”卷昊室内踱步,提出疑问道。 “我相信,喋虚先生,早有高见。” 睿王呷了一口凉茶道:“虽然,喋虚先生宽宏大度,从不见其心量狭窄处,但终不会宽宏大度到视接二连三、隔三差五的谋害自己生命的歹人而毫无反抗,任其伤害的地步吧? 若是如此,也就没有在坐的喋虚先生,胡百闲也真的就葬身火海,土埋多时,坟头草尺高了!” “咳咳......,正如理羽所说,” 喋虚先生咳了两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说来也是,竟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胡府苦苦追杀不放? 区区一个病弱的三少爷胡百闲,早已经葬身火海多时,就算是没有亲眼看见尸体,但火海当中被烧得面目全非之人自是不少,又因何就肯定我还活着? 这就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有十分之一的概率说明我还活着的话,他们都会竭尽全力的灭掉我,而且不要活的,只要死的! 如果,把这件事说成是灭口的话,那么,可笑的是我什么也不知道,谈何灭口呢? 从我察觉出不对开始,也不止一次的想过离开胡府,但是,即便是在府中我都被暗害不止,又能逃到哪里去?可会有命在? 被害得一副病弱残躯,苟活至今,我并不怕死,又不是没有死过,不过老天没收我去。 但我想要他们给我一个理由,因何如此?这才是我多年来没有离开胡府的原因。” “什么?少爷,”何夕突然惊愕道,“少爷,你知道是慢性毒药,你还一直喝着?一直喝着?” “私下里,我这不是还吃着解毒之药嘛!”喋虚先生安慰何夕道。 ‘扑通’ 何夕好似经受不住这样刺激的话,一屁股坐在地面上,脸上虽然蒙着厚厚的纱布,却也能感觉出他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件事,自有水落石出之日。” 睿王道:“易容之术,虽为你二人易得他人之容,但身体与声音、举止,习惯性的动作可都没有变,警惕性绝不可放松。喋虚先生还得吃药从体内拔毒。” “理羽,莫费心了。”喋虚先生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病毒沉积体内多年,哪是说拔除就能拔除得掉的。但我还能支撑些年,不成问题。” “你呀,你呀!”睿王道,“前一时,能为太子妃拿出方子,止住那太医皆束手无策的顽劣孕吐,这一会儿,竟又病毒沉积体内多年,哪能说拔除就能拔除的了?” “太子妃被惊马踢飞之后,现在怎样了?”坐在地上的何夕接过睿王的话问道。 忽见喋虚先生拿起桌上的空茶碗,低头在手中捻动着,心头若压重石,默不作声。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睿王道:“闻得太子妃昏迷半月有余,几乎是流尽了全身的血,终保得一命,却终生不能再孕。” 稍沉默。 睿王起身道:“安耐两日,暂莫到外面吹风,摘掉纱布就好了。我得第一时间过来见证奇迹,免得对面不认得你二人。” 言罢起身,众人等送睿王回。 ...... 逢着暮春渐末,盛夏欲初,天气变得闷热起来,虽然夜晚还是有一丝丝的风顺着窗子吹进来。 东南风的柔软温吞自是与西北风的凛冽干涩截然不同,喋虚先生手中慢慢的摇动着蒲扇。 夜空深邃,星月交辉,如银瀑般倾泻的月光顺着窗口流入,某一刹,仿若一个靓丽的身影,就随着这银瀑凌空而落在他的眼前。 “沈汐,......”他禁不住轻声道。 没有一丝的声响,月光散落一地。 手把着一把旧蒲扇,他轻轻的煽动着。 似乎没有在秋末冬初去做易容术而选择在春末夏初之时,并不合适,至少是即将到来的梅雨季节,就会令皮肤感觉到颇有受之不住的刺痒难耐。 他无从选择,在惊闻到她受到如此大的伤害...... 他毅然如此,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为了她,完完全全的想让她过得快乐些,也有着他自己,无论怎么说,不能以这无休止的追杀,就此而沉寂下去。 就像一个葱头,他要一层一层的剥开,明知道会辣得他掉眼泪,辣得他会受不了,他也要去做。 他一口一口的呷着凉茶。 心中并不了解别人是怎么样的对待感情,但他能感觉到他自己,他所需要的感情,除了沈汐之外,别人给予不了,是他以前领受过的一种爱。 他也了解她的性格,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了,哪怕她们之间经过这件惊马事件后,不会再有半点的温情。她依然会在人前强颜欢笑,扮演着和睦的夫妻,人后便是各回各的,各睡个的。 “少爷,你怎么还没睡?自打做了这易容术开始,就经常在夜里看着你对着一面墙发呆!” 何夕走上前说道:“实话实说,我猜摘掉纱布之时,你的面容保准停留在忧郁的水平上,说不好听点儿就是一副愁苦相,看着总是在怄气。” “那你呢?” “哦,感觉眼前挥之不去那个医者老态龙钟之样,或者,我也会很显老态吧!”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也怀疑医者照着葫芦画瓢,而葫芦就是......” “噗......” “这些日子里,白天也睡,晚上也睡,甚至连梦都枯竭了!梦无可梦的我,昨晚上突然梦见了肖二郎,真是八竿子扑落不着的事儿!” “梦着肖二郎怎招,她跟谁在一起,在做着什么事情?” “她嘛,还是那一副模样,不怎么地,憨头憨脑的类似呆鹅。看见我也不打声招呼,就跟不认识一般,我上前吼了她一声:夜叉?她也没理。” “哦,哦,嗯,梦总是白日里各种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或是那日里闻得睿王说在御马场里肖二郎勇敢制服惊马之事而有感。” “真是不可思议,肖二郎不知何时去马场里当了个马夫?她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她是否被强迫的......” “不清楚的还有肖二郎入宫之后,经历过什么?” “不清楚,我说少爷,肖二郎会经历什么,我想不出来。” “何夕,易容后,肖二郎不会轻意的从面容上就辨认出我们,除非必要非说不可的话之外,不要与她多说话。” “这个我知道。想想她那粗粗的大嗓门子,就跟扩音器一般,传出二里地之外去,不得不说的话我也不想说。” 何夕咕哝道:“少爷,别嫌我啰嗦,叮嘱你一句,若有朝一日见到太子妃,可得注意你的眼神啊! 沈汐冰雪般的聪明,她会认出来是你,别的不怕,就怕她当场失控!听说,她闻得少爷葬身火海之时,接连的哭晕两场,直接一病不起。” “发生的事情也已经发生,纵算是心疼惋惜也无可挽回了。 惊马这件事对沈汐的伤害是巨大的,几乎要了她的命! 可能这样对她也好,该认清的人及早的认清,某些自私自利的人不值得对他付出半分的感情。”喋虚沉思着说道,腔调变得暗淡低沉。 “我说他究竟什么意思?”何夕愤愤道。 他的嗓音变得粗起来,语气变得短促,“他转身跑了,就这么的将他的孕妻撂在当场?他可意识到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了?一进一出的,也不觉得抬不起头来吗? 我有一种预感,强烈的预感。” “你想说什么?神秘兮兮的!”喋虚先生看着何夕问道。 “我的预感向来都非常的准确,强烈的一种预感:太子他快当到头了。出于某种不可名状的预感,事情已成定局。”何夕道。 第二八三章 安绮议婚 时光度易,易如捻指。 时值九月,转眼从春就到了秋。 太子妃娘娘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依然是每日里随着皇后学习打理着后宫诸多的事情。 她变得不善言语,不苟言笑,每日里形若移动着的冷冰冰的躯壳,冰冷十足,拒人千里之外,以忙忙碌碌忘掉自己度日。 灰兰与玳瑁自是着急,想方设法的开导着太子妃,逢着天气晴朗之时,就到花园里转转,听着鸟儿的啁啾,看着太子妃脸色上稍有变化的表情,颇觉神清气爽。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多月,天气时近孟冬。 兜兜转转,转到‘海棠阁’的门前,安静的院子里枯叶满地,紧贴着地面而起的旋风将枯叶旋起,飘飞得很高,又纷纷的落下堆叠在角落里。 去年入得此门中那个懵懂的自己,仿佛就站在门口前,就站在昨日的时光里。 风声吹动木棱的格窗,发出嘎吱吱轻微的响声,就好像是昨日锦青姑姑站在室内,紧挨着窗子的地方做着什么活计,而手腕上猩红色的玛瑙镯子磕碰得叮当作响。 恍然一梦。 去年的事,而今年才知,在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才知那腥红色看似是玛瑙镯子的东西跟本就与玛瑙镯子丝毫的不沾边儿。 正是那种残存在不计其数的、大大小小的若百孔洞石一般的孔洞之内的复杂的香味儿,令留下在太医院当中的肖中太医辨识出那是一种不常见的野麝之香。 麝香有催产之效,长期的接触本不会怀孕,而正是皇后娘娘那一记紧跟着一记的催孕汤令太子妃强行的怀孕。 恰若磁极的两端相互排斥,导致了太子妃强烈的孕吐,翻江倒海,最终还是保不住胎儿出现了小产的征兆。即便是没有惊马事件,恐怕在长期接触此物之中,太子妃也难再孕。 仿若当头一棒,将她打倒。 在她感觉到即将保不住腹中子之时,她为时已晚的出手反抗,逼着背后搞鬼之人出手,想抓住证据给她未出世的孩子一个交待,却不想险些搭进去一条命,并且牵出了她似是傀儡的夫君。 没有爱,也没有恨。 回到最初没有入宫之前的原点,她站在那里曾说过:想忘的忘不掉,想记的记不住。 ...... 下雪了。 朔风凛冽,纷纭六花。 纷纷扬扬的飘落,轻轻似柳絮、鹅毛,洁白无暇似美玉。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攒做一处,似梅花落。 走在雪中,又见梅花,不知不觉,又过两年。 ...... 坤德宫。 这日里,皇后说完诸多琐碎事,又微笑着说起安绮公主的婚事。三年又过,十七岁的安绮公主出落成如似玉的大姑娘,求亲者纵多。 新入仕途的年轻才俊陈洛久与苏昊这两人相貌英俊,颇具才华,特别是陈洛久颇得圣上赏识。另有吏部尚书令方贵之子方一世,此三人皆在人选之内。 说起这三个人,也算是非常的熟悉,太子妃的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陈洛久与苏昊两人,论起才学论起人品,哪一个都不错,当然陈洛久更占上层一些; 忧的是方一世这人,比他的妹妹方嫣红跋扈之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御尚书院里就与六一大师兄做对,嘴上不带出来六一病弱的身子之话都好像不会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一般,更是暗里使坏,怂恿大娘宋厚城前去杀羊被先生斥出书院。 陈洛久与苏昊皆是参试的头两名,相当于状元与榜眼,又有睿王的保举,蒸蒸日上。当然这身后自是离不开恩师御清先生的鼎力支持。 而胸无点墨的方一世,却倚仗着他爹吏部尚书令方贵的权势与人脉,表面上规规矩矩,暗地腥风掀浪。 自三年前惊马事件踢飞了太子妃之后,坊间传言四起,传太子无有担起一国之君之能力。 传言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慢,却也通过臣子窃窃私语之声,传到了圣上的耳朵当中。 自开始至今,太子妃都觉出圣上不喜太子,冥冥之中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排斥感横恒在他们父子之间,难以逾越。 然而,这些却没有动摇到太子的地位,依然稳固的当着太子,而不同的是,时不时的就有人炸刺,欲废掉太子妃。 原因很简单,以太子妃无法生育之身,占在太子妃之位上,难以服众。 接连两次危在旦夕之时,都是圣上力挺太子妃,太子妃的地位形同太子一般牢固。众人等也不知为何圣上如此的看重太子妃,炸刺之声方止住。 当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暗地里行不可见光勾当者还是昨日之人。争斗永不停息,只要你还活着。 这一会儿,收起了飘远的思绪,闻得皇后与贤妃道:“安绮可曾说了,中意哪一个?” 贤妃一笑说道:“回皇后,安绮不曾说。虽然年纪在那摆着呢,却还是个孩子,并不懂得男女间的感情之事。” “咯咯咯......,” 贵妃笑道:“贤妃说得对,虽然说圣上允许了安绮自行选择夫婿,但她哪懂得啊,还不是我们给她选。 别光顾着这前三名呼声高的人选,还有后边排队的呢! 闻得工部侍郎沈长清之子沈志烨也求亲,说来也不是外人,太子妃还有沈良媛的亲弟弟,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嘛!况且说,沈梅娇良媛在去年,给太子生了长女呢!” 闻得贵妃言,锋芒又指太子妃,皇后急忙将话题岔开道: “呵呵,去年延庆宫中出生了两女,温良娣与沈良媛皆为人母,想想我就高兴!贵妃,你这姨母也自动就升级了,有人喊你姨姥姥了!” “想装得年轻些都不可能,了这一句姨姥姥喊出来,不知道的以为我七老八十,满头白发,老得快走不动路了呢!咯咯咯......”贵妃笑得花枝乱颤,一抹雪脯几乎从衣裳里跳出来,吓人一跳。 稍刻,从坤德宫中走出来,虽然有东风拂面,料峭的春寒还是很冷。 大概是在这个季节里固有的模式,暖风来了,冷风却不走,来来回回的争夺着,冰雪融化了又冻,冻了又融化,几经折腾,方得百花争妍之春。 自去年沈梅娇产女,沈夫人带着沈志烨前来探望之时,沈志烨便央求着二姐姐请来安绮公主,他要当面表白。 知道沈志烨死缠烂打的性子,安绮公主也看不上他,但当姐姐的,也不好太直接的驳回他的面子,当头泼上一盆冷水,何况沈夫人自小到大所灌输之言:当姐姐的到什么时候都不会不管亲弟弟。 思来想去,太子妃为了尽快让沈志烨清醒过来,安绮公主不喜欢他,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便告诉深志烨将此事说与太子试试。 明知道的结果,太子肯定将沈志烨斥回,他也就趁早死了这个心。 却不想,沈志烨直接将这件事添油加醋的说与沈夫人,沈夫人很是恼火地将这件事情又说与了沈梅娇。 这会儿,沈梅娇生女有功,刚刚进级了良媛的位分,正是不知天高地厚之时,再加之沈夫人催促,沈梅娇便在安绮公主前来探望她的女儿之时,从中保媒拉线的撮合着沈志烨与安绮公主。 安绮公主自打见到沈志烨那时起,说来话也有三年了,极烦此人,满心欢喜的前来探看沈梅娇的女儿却不想又见沈志烨还保媒拉线的,遂甩袖而去。 本来打算着从沈梅娇处出来,直接看看太子妃,恐她因别人生女而想起自己终生不孕之事伤心难过。此一时,气恼不已,转身而去。 就因此事,沈志烨恨上了他的二姐姐,认为她与安绮公主交好,却从中不帮忙,看他笑话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是因为他小就不懂事,而是长到四十岁他也不会懂事。 很长一段时间,安绮公主都有意的避开太子妃,太子妃当然能察觉得到,而她却实的把安绮公主当成亲妹妹看待,也是一个好朋友,她心目中安绮公主理想的对象应当是陈洛久。 这一会儿,回到延庆宫。 对着镜子将脸上春日的尘土扑落,在苍白的脸上印上了胭脂,顿时,遮掩住疲惫。 虽然时辰还早,腹中并不觉饥饿,但太子妃还是传命早些准备晚膳,准备得丰盛些,请安绮公主前来用膳。 贵妃不怀好意的话回想在耳边,不得不防着她在沈志烨身上做文章,一日不把她从太子妃的位子上排挤下去,她就不舒服。 太子妃也暗自觉得可笑,整日缠在圣上身边的贵妃,枕边风却也有不好使之时,大事上面的决断圣上并不采纳她的建议,就从力挺她为太子妃之事件上可见一斑。 此一时,她觉得有必要与安绮公主静心的谈一谈,关于感情上的事,安绮公主虽然有主意却也依然是一个小女孩,不一定能把握得住。 贵妃嘴里说着沈志烨,而她心里琢磨着人,跑不了就是方一世。 睿王保举了阵洛久与苏昊,同出一门的感情,这两人定是忠诚于睿王,自然而然的就不会与太子走到一块。 能与太子走到一块的人,必是方一世。 不论贵妃嘴上说什么,她必定是做着将安绮公主许给方一世的打算,暂不说其它,以方一世的人品就配不上安绮公主。 稍晚了一些,安绮公主还是来了。 看着长高了一头的安绮公主,眼前仿佛还是初入宫中看到那个脸上带着刁蛮样子的小女孩,太子妃笑了。 “你笑了!”安绮公主嘟嘴道,“很久,看不见你笑。” “嗯。”太子妃点头,轻声道,“看见喜欢的人,就情不禁的笑了。” “姐姐,你笑起来很好看,很迷人,”安绮公主很会说话,又开门见山、绝不含糊道,”关于......,关于议亲的那件事儿,我还没有想好,姐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安绮,姐姐是想让你陪着用膳,今儿,或是胃口好,想多吃些东西。”太子妃招呼着安绮坐在桌前道。 闻得太子妃之言,安绮似是将一颗心落回肚子当中,上前抱了一下太子妃,将脸贴在她的脸上一下,又飞快的坐到一旁边瞪眼看着桌上的食物。 本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吃货,禁不住诱惑,开始大吃大喝起来。美食总是会让人心情变得满足跟喜悦,灰兰在一旁边见气氛融洽还弄出来点悦耳的音乐。 话总不能不说,膳都用过一半了。 既然不好直接说,安绮有所防备,那就兜圈子说,捡喜欢听的说,让她自己来说。冰雪聪明的太子妃自然是有办法。 一边给安绮公主的碗里布菜,一边说着话:“安绮,最近也没有见你。但不知,你的十一哥自去年秋天起,便引兵边关平定叛乱,可有消息传来?” “年后之时,父皇处闻得消息,十一哥英勇过人,将边关战事平定得差不多。本以为他上个月就会回来,却没有回。”安绮边吃边说道。 “先是安绮的四哥引兵前去,之后又是安绮的十一哥,边关战事叛乱自是反反复复,难以一次便平定。”太子妃道,“安绮的十一哥,英勇过人呐!” “贼子生乱,又有叛军里应外合,四哥大败而回,父皇大怒。” 安绮放下筷子道:“十一哥主动请缨,引兵而出,平定叛乱。十一哥确实英勇,不过,也闻得其得良人相助,身边有位喋虚先生,智谋过人,令判敌闻风丧胆。” “喋虚先生?”太子妃问道,“智谋过人,你可见过此人?” “没有见过,”安绮摇头道,“不过闻得此人年岁长十一哥几岁,生得一副瘦弱的病躯,容貌极其忧郁,似是肚中有倒不尽的苦水,人送绰号‘忧郁喋虚’。” “长十一哥几岁,生得一副瘦弱病躯,容貌忧郁.....”太子妃重复着安绮之话。 自打强烈孕吐之时,偶得安绮送来口称睿王所写之方,那熟悉的笔体令她一眼便认出是六一大师兄的笔体之后,他便非常仔细的留意着睿王身边人。 “喋虚先生?”她心中暗思,“六一大师兄,是你吗?” 第二八四章 傀儡夫君 一边吃着,一边说着。 虽然知道与太子妃相交甚厚,达到无话不说的份上,一直称呼着姐姐,但安绮还是有所保留。无论怎么说,太子妃都是太子的正妻。 即便是惊马事件之后,很明显的能感觉出来她们夫妻间的貌合神离,感情骤然的突变。但站在荣辱与共的夫妻共同体角度上来说,不可在她的面前过于夸赞另外的皇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虽然是形同亲姐妹一般,随意的闲聊几句,但太过于敏感的话题却不能随口而出。 过于夸赞其它的皇子不就等同于贬低着太子的无能吗?这跟贬低坐在眼前的太子妃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况此一时,太子胜任不了一国之君的传闻满天飞! 传闻虽不可当真,但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不想染指半分朝政的安绮公主,心里想绕开着这样敏感的话题,而身边的人跟身边的事,哪一个,又哪一件能绕得开呢? 虽然有着父皇的宠爱,却也得小心翼翼,毕竟她极要强又刚烈的性子容不得她自己有失! 话又说回来,眼前议亲之事。 对于她来说,她确实是有些个懵懂,有些区分不开亲情与感情的区别。但她却知道,这个即将要走入她生命当中的人,另一伴,是要陪伴到老,吃住一处,与她组成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 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剖析,坐在眼前倾城绝色的太子妃,她的感情生活令她羡慕了吗?如果与她相调换,她愿意嫁得太子这样的夫君吗? “不,绝不!” 她在心中呐喊:“绝不能嫁给临阵脱逃,至妻儿不顾的人,这样的男人他不陪,即便他是太子又能怎样?女人要嫁的是真心的男人,而不是他的地位、身份跟其它!” 这一刹,她忽然觉得太子妃的感情很可怜! 虽然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望下去,众人皆得恭恭敬敬,但她却没有幸福的婚姻。形若站在大雾之中的两个人,影影绰绰的看着对方,却没有心灵搭起的一座桥,走不进对方的心。 ...... “安绮在想十一哥英勇作战吗?”太子妃的话,牵回了愣着出神儿的安绮,“安绮要相信,十一哥保举的人错不了!” “是的,我相信。”安绮说道,“啊,不,不是......” “不是什么?”太子妃追问道。 自然是太子妃单刀直入的话题,正说到了安绮的心里。 此次议亲头三名的人选,她也只是暗地里躲得远远的看上一眼三人的容貌,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来,对于这三个人的人品她可是一丝一毫都不了解。 心里正琢磨着,等待着十一哥回来,听听他的看法,她相信十一哥的眼光错不了。 这一刻,忽闻得太子妃如此说,心里忽然间生出感动,毫不避讳的开口问道:“姐姐,你为何没有提起你的弟弟沈志烨呢?” “非是不提起志烨弟弟,而是安绮与他合不来,强扭的瓜不甜。”太子妃认真道。 “姐姐,”安绮道,“你别想得多,我也只是说实话。” “任何时候,姐姐都想听实话。”太子妃道。 “虽然,此时我还不懂得亲情与爱情的区分;但是,我会把姐姐的弟弟当成一个小哥哥来看待,别看三年前见到他时,就不喜欢他的人,不喜欢听到他的声。 而且自来熟的性子,不分深浅,一边走出大殿,还一边喊着众多的宫人侍者都快点到他的家里去玩,好像全都跟他的交情不浅似的。” “嗯。”太子妃低着头,“安绮别往心里去,志烨弟弟随便惯了,形若个野孩子,怪姐姐没有教导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他跟姐姐的差距很大,大到让人吃惊的地步。” 安绮急忙又岔开了有些尴尬的话题,两手一摊道:“姐姐可知道,我与父皇说自己选婿,实际上最终还得是父皇与母妃来定下此事。就说这头三名人选,安绮半分都不了解,更甭谈其它人等了。”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太子妃道,“三人当中有两人是安绮的十一哥保举,另一个是方良娣的亲哥哥,说来也不外,安绮嫂嫂的娘家哥哥。” 不待太子妃的话说完,安绮的脸色就变得暗淡下来,似有所思道: “本就不看好方良娣跋扈的性子,在她因假孕争宠被贬为良嫒之后,没有任何悔改的情况下,半年之内便又复了良娣的位份,跋扈的性子恐是要跟随她一辈子了!” 正说着话,忽见得小宫女冰蕊上前道:“回太子妃娘娘、安绮公主,方良娣前来问候太子妃娘娘,现正在门外。” “我可不想见她。”安绮好似预料到什么,或是方良娣的到来与议亲之事有关,立刻起身想到内室中躲避说道。 “安绮,不可如此。” 太子妃阻拦安绮道:“赶着这个时候过来,定是你来之时就提早知道,寻着时机想与你说两句。若一味的逃避下去,莫不如直接了当的回绝。” “行,”安绮干脆道。 不一时,方嫣红由两个宫女搀扶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珠翠满头,笑着走了进来。 宫人急忙的端上来香茶,撤走碗盘,闻得方嫣红喜道:“有些晚了,但我还是头一个想着前来告诉太子妃娘娘一声,也替太子,替我高兴高兴!” 安绮公主面无表情的瞪视着她,随即问道:“方良娣,什么事情啊?替太子、替你高兴高兴?” “真是很巧,最喜欢孩子的安绮公主也在,我家里人也全都最喜欢孩子了,咯咯咯......”方嫣红边说边冲着安绮笑道。 “方良娣,你想说什么?别光顾着朝安绮笑,她都被你笑得糊涂了!”太子妃问道。 “我怀孕了!咯咯!”方嫣红笑得花枝乱颤,满头的珠翠跟着颤抖的身子发出‘哗棱棱’的响声。 “方良娣,你不是吃饱撑得,老毛病又犯了吧?”安绮公主丝毫不客气,直接斥道。 若是换做在从前,方嫣红闻得此言,得立刻炸锅,飞扬跋扈的性子她容得谁啊?但现在的她多多少少都收敛了不老秒。 前番有着假孕风波,又亲眼看着太子妃险些丧命落得个终生不孕,她自是领教了后宫争斗的残酷性,何况此一时,她受兄长之托,前来讨好安绮公主。 若是安绮公主真的下嫁了她的兄长,她的日子不就更好过了,肚子在争气,给太子生出个长子来,太子妃的位份离她还远吗?这一点,她还是能掰持得明白。 “太子请过太医前来把脉了,确是有孕月余,太子大喜。” 方嫣红笑着道:“说来我都不相信,连一丝的反应都没有,并不觉得恶心,想吐都吐不出来。太医说,我这孩子孝顺啊!” “方良娣,你这话说一次也就罢了,我们全当没听见。”安绮公主看着极其高兴的方嫣红道。 “怎么了?我怀孕你不高兴啊?”方嫣红收起笑,反问道。 “你怀孕,怀的是皇家的子嗣,我们当然非常的高兴!”安绮道,“但你没有孕吐反应,就说你肚子当中的孩子非常的孝顺,那有孕吐反应的全都是不肖子孙呗?你说这话,不是想造反吗?” “呃......,瞧你这张厉嘴啊!”方嫣红一时也无有反驳之话道,“随口一说,再不说了。” 安绮公主自是见到太子妃暗沉下来的脸色,方嫣红有意拿孕事来刺激太子妃而不愿意听,甩出两句话收拾得她老老实实。 别以为怀孕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但方嫣红这一孕,对太子妃的位份,确实形成了不小的威胁。 看着眼前得意的方良娣,闻得她口出太子非常高兴之话,太子妃已经意识到方嫣红来此,开口先说怀孕之事,稍后必提议亲之事,或是已经与太子计议过此事。 既然太子有贵妃傀儡之嫌疑,那确保无疑的想让安绮下嫁给方一世。 安绮若真是下嫁给了方一世,那么,等同于贵妃再添实力,想要搬倒她,恐怕是难上加难。 “方良娣,若是太医已经确定下来你已怀孕,稍后我便给你加派宫人侍者,好生的服侍,尽快的地回报皇后,共沾喜气。”太子妃看着方嫣红道。 “谢过太子妃了。”方嫣红少见的客气道。 自打三年前,她因假孕争宠之事与温良娣闹得不可开交,太子妃严惩了温良娣,对她只是轻罚,而后落得个被惊马踢飞,终生不孕的结果之后,她便有些个良心发现。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安绮起身道。 “啊,等等,你等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方嫣红起身阻拦安绮道。 “有什么事呀?跟太子妃说不行吗?”安绮又坐下问道。 “我这不是一直惦着安绮妹妹的婚事吗,也不知道议亲之事议得怎么样?”方嫣红道,“毛遂自荐,安绮妹妹可以考虑下我家兄长方一世,相貌人品皆非常的不错!” “方良娣,你说话到是直接,开门见山,这一点,我喜欢。”安绮道,“不过,你家兄长不在考虑范围内,省省心,养胎吧你!” 安绮撂下话,转身向门口走去,方嫣红直接来了个烧鸡大窝脖,被噎得半天喘不上来气! 太子妃笑了笑,心中知道安绮极不喜死缠烂打之人的性格,莫不如趁此时,直接令方嫣红闹起来,自行的将这件事搅黄,就等同于暗中助力睿王,助力陈洛久与苏昊两人。 “换温茶来,方良娣有孕之身,不可饮这凉茶。”太子妃招手宫人道。 “是。”宫人应声,不一时,端来温茶。 “安绮虽到议亲年纪,却也是个孩子,不懂得什么感情,你我不也是从这般的年纪过来之人。”太子妃不紧不慢道,“最终啊,还不是父母与兄长说了算!” 正在怄气的方嫣红闻得太子妃之言,好似站在她的角度上来分析一件事,情绪缓和了不老少。 她也知道太子妃的亲弟弟也想高攀安绮公主,但实力与其兄长相较,却差得很远,所以根本就没瞧得起,更没放在心上。 “圣上不是答应了安绮公主,可自行择婿吗?”方嫣红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问道。 “今日里早时在坤德宫中,皇后问贤妃,安绮可说了中意哪一个?贤妃道,不曾说。安绮哪懂得什么感情?最终还得圣上与皇后还有兄长等人来定下此亲事。”太子妃道。 “也对。”方嫣红随口咕哝道,“圣上同意了,兄长同意了,皇后还会不同意吗?” “你在说什么呢?”太子妃问道。 “呃......,没,没什么啊!”方嫣红起身道,“怀孕就是身乏体累的,改日再来。” 看着方嫣红摆动着粗壮的身子,由两个宫女搀扶着走了门口外,太子妃转身走进内室歇息。灰兰上前服侍着,太子妃与她低低耳语两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灰兰点头。 刚刚躺在床榻之上,闻得太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今儿你歇息得早,我还特意的早回来一小会儿。”太子人未到声先到的说道。 “是啊,方良娣特意前来告诉我她有了身孕之事,与你脚前脚后的,刚走。”太子妃说道。 “有过一次假孕,实际上也怪不得她。但,这一回,自是长了经验,请过太医来看了,确是有孕。”太子道。 “我已经加派了宫人侍者,好生的伺候着。明个就去将此事回报皇后,皇后一定很高兴。”太子妃道,“加之安绮议婚之事,自己虽没有主意,但近来宫里喜事多。” “你也别急,看着别人怀孕生子,”太子道,“我想过了,过继到你名下一个孩子。你歇着,我我去那边看看。” 一个转身,太子向门口处走去,太子妃忽然被他的言语惊得蹦起来! 直愣愣的站在地面上,瞪眼看着他傀儡夫君的背影,浑身僵直,机械的运动着,好似一具自行移动出门口的木偶一般。 第二八五章 蝴蝶面具 “太子走了!”灰兰上前道,“太子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看着别人怀孕生子别着急,他想过了,要过继到我名下一个孩子。”太子妃眉头紧锁道,“然后,让我歇着,他过那边去看看。” “别光脚站在地上,会着凉的!” 灰兰说着话,扶太子妃到床榻上歇息,一时之间也没有弄明白太子此话之意,为何恰在闻得方嫣红怀孕之后。当真是想稳住了太子妃的位份还是别的什么呢? 自惊马事件之后,灰兰在不用正眼瞧太子一眼,在她的心里面,这样的男子纵算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过也是一个十足的草包、饭桶、窝囊废! 这一会儿,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眉头紧蹙的太子妃,灰兰急忙安慰道:“过继到太子妃娘娘名下一个孩子,对于娘娘、对于孩子来说,自然是一件好。子以母为容,母以子为贵,此事不同于其它,或是得几年。” 躺下在榻上的太子妃,微微合眼。 忽然间,想到了皇后。 那一回,坤德宫中无意间闻得德妃与贤妃说着话,德妃说走了嘴而不自知,后被淑妃打断斥责,正是说道皇后无有生子之事。 这般的重事,绝不可能有半个字的虚假! 太子既然不是皇后所生,那定是过继到皇后名下之子,他的生母为何人,是否在健在呢? 三年多以来,从太子与皇后相处的关系上来看,极为平常。 以然是看不出来母子之间心连着心的牵挂,更没有闻得太子将惦心着母后的话挂在嘴上,反到是私下里与贵妃走得很近,难道这不反常吗? 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困倦与疲乏交织一处,连一点的力气都没有,但纷乱的思绪却令她毫无睡意。 她想着,若是能知道太子生母的下落,或者她已经不在了,又或者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默默无闻的站在远处看着......,这样,她就会是在走着皇后的路,过继到名下一个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但她的心却莫名其妙的被揪起,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似乎是贵妃傀儡的太子,怎么可能又与贵妃唱起了反调,想出过继孩子在她的名下以此来稳固她的太子妃之位呢? 何况那日里,太子曾亲口命令她穿上贵妃所送来的那件大红袍,显然他知道贵妃的阴谋诡计,却不惜牺牲了她跟他之间的孩子,或者说得更直接、更难听一点,拿着她们母子的命去填坑。 她死了一回,却无力救回她的孩子,能再次的睁开眼睛活过来,说明她命大,她已然是与从前的那个自己判若两人,变得冰冷十足。 她躺不住,翻来覆去的折腾着将近天亮。 她左思右想,关于太子生母这件事情去跟谁来打听打听呢?但这样的重事,谁又可能轻易的就往外说,去得罪皇后又得罪太子,而对自身又毫无利益! 德妃、贤妃与淑妃,还有华月姑姑,甚至坤德宫中岁数不小的姑姑可能都会或多或少的知道这件事,但哪一个能跟你说实话呢? 或是没有打听出来半分的消息,却令皇后先行知晓了此事。 身为太子的正妻,私自打听这件事,到底是出于好奇还是别有用心?贵妃张牙舞爪的想抓小辫子还抓不着呢,怎可犯此错!况且,太子想出此事,是否背着贵妃? ......终于,天色将将亮起之时,终于还是睡着了。 醒过来时,灰兰已经准备好了洗脸水,窗外的天光大亮。 坤德宫。 未待皇后说完宫中诸多事,方良娣便安耐不住喜悦,也没有同太子妃招呼一声,自行便起身将有了身孕,已经得到了太医确认一事说出之后,把脸扬起多老高,喜滋滋地等着听众人恭喜之话。谁也没有吭声。 沉思了一会儿,皇后还是很慎重的说道:“方良娣,有孕是好事。 前一时,你有孕无孕的自身也不知道,这一时,也没见着你有什么孕吐之类的反应。为了慎重起见,也是对你负责任,稍后,太子妃传唤太医,再为你确定一次。” “谨遵皇后之命。”太子妃起身应声。 方嫣红有些个不高兴,没有听到众人的恭喜之话也就罢了,皇后却不相信她,直接命太子妃传太医再次的确认,好像她的老毛病又犯了,故技重施,再次的假孕争宠。 脸上自然是写满了不高兴,阴沉得如倾盆雨之前,却又无有语言可分辨。 假孕之事在自己的身上确有发生,虽然是被温婉给忽悠的,但谁让智商不够用了呢?也不能跟谁都对着干吧,还想不想好好混了! 以手抚在脸上,就跟会变脸的绝活一般无二,撂下手时,竟又满脸堆着甜腻腻的笑说道:“皇后安排就是,我这年岁小,确实对真孕跟假孕难以分辨,但我是真心实意的想给太子生个孩子。” “呦,瞧瞧这话说的,延庆宫中人,太子的佳丽们,哪一个不想给太子生个孩子呢?但方良娣这份心思是难得的! 前一时,铺月子房的事铺上瘾了,这一回,还是我来铺这月子房,可好啊?咯咯咯......”贵妃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上前,以手轻轻拍了两下方嫣红的肚子笑着道。 方嫣红本来是想讨好皇后,接下来在讨好一下贤妃,便将其兄方一世求婚安绮公主之事说出。 这一会儿,忽见贵妃向她示好,她当然非常的高兴,贵妃说话也很有分量啊!况且,贵妃又不是不知道方一世是她的兄长,看来,这事有门。 还没等皇后点头同意呢,方嫣红脸上露出意想不到的惊喜的表情,直接开始谢恩了,急忙躬身道:“谢谢贵妃,有些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就好像是招降与受降的两个人,大殿之上,当着众人的面,方嫣红归顺了贵妃。 “方良娣,贵妃自己说铺月子房铺上瘾了,你觉得怎么样?”皇后问道。 “我觉得太好了!我太高兴了!”方嫣红因过分的激动,说话时的腔调都有些变了。 “呵呵,好啊,你觉得太好了就太好了,你觉得高兴就高兴!”皇后呵呵笑了声说道,脸上却没有笑着的表情。 坐在一旁边的太子妃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端起桌上的茶碗,稍稍的喝了一小口,嘴角微微的有些翘起,难以察觉的笑在脸上一闪而过,心中暗道:“方一世凉了。皇后本无心却也不得不有心了。” ...... 稍后,出得坤德宫。 天空中铺着一层薄薄的云,阳光被阻拦的云层的背后,白茫茫的一片,形同天空之城腾起的大雾,笼罩在头顶上什么也看不清。 “方嫣红这个傻瓜走啦!”灰兰小声嘀咕道,“她怎么就不把吃饭的劲头儿用在学习说话上或者是察言观色上,哪怕仅仅占了一小半呢?” “皇后娘娘脸上都不高兴了,她还没看出来吗?出门后,又尾随着贵妃的身后而去了!”玳瑁转头又朝着另一边看了看说道。“皇后有吩咐,传太医前去给方良娣把脉,确定怀孕之事。”太子妃道,“不容有失,回去便传太医前来把脉,室内等着方良娣回来也不可将此事往后托半个时辰。” “是,太子妃娘娘。”玳瑁应声道,“逢着春日好,春光自不可辜负。延庆宫后花园当中的花朵尽放,前去观赏观赏。” “玳瑁,你这便去传唤太医来延庆宫候着方良娣回来,我扶着太子妃娘娘去后花园看看花。”灰兰边走边说道。 “嗯,好。”玳瑁转身而去。 逢着天气好,暖洋洋的春风拂面,春花尽绽放,后花园中来来回回走动着的人比平时多了些。 “快看,这些低矮的树丛,开着娇艳的花朵,上面却有刺,只能远看不能靠前去摘。”灰兰指着前面一丛丛的花树道。 “这种灌木丛式的花墙树丛,是一种多刺的树,树枝粗壮、丑陋全靠人工的修剪方有形,金灿灿的花朵却很是娇艳。”太子妃边沿着花树之墙向前走边说道。 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不远处,几个宫女在逗着蹒跚学步的孩子,正是沈梅娇的女儿。 太子妃笑了。 这三年当中,她们姐妹间的感情变得不咸不淡,沈梅娇对自己生下了女儿后,位份没有升上良娣耿耿于怀,她认为她的妹妹太子妃对她的帮助不够。 无论怎么说,太子妃都是这个刚刚学着走步的小女孩的亲姨娘,虽然平时的赏赐也不少,但看到她时,就想上前去抱抱她。 调转身奔着笑声而去,却在一个不经意间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旁边的树丛之后,看着草地上的孩子。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如此眼神暗里看着太子的奶娘。 太子妃转身看见她的同时,她也看见了太子妃,急忙的躲闪到大树的背后。 “为什么怕见人呢?太子的奶娘不会如此啊!”太子妃自言自语道,低低的声音也只有两人能听得到,“是我身上有什么令她害怕的东西吗?还是她什么人都想避开?” 说着话,太子妃调转了方向,奔着大树后而来。 恰好见到她的背影依然站在大树的后面,踮起脚尖朝着另一个方向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着消失眼前的太子妃的身影。 她的身量中等偏矮,不胖也不瘦,扶在树干上的左手,皮肤看上去有些发黄发黑。 灰兰想上前,太子妃抬手制止,无声的站在身后不到两丈远的地方观瞧着她。 半晌,她侧过身来似是要走,忽然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太子妃,好似吓了一跳,急忙一个躬身,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跑走了。 “这人怎么回事?” 灰兰说道:“她准是看见太子妃惊人的美貌,觉得自己年老色衰,不好意思见人,然后,转身跑了。我看见,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她确实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太子妃重复道,“她的脸上,生出了很重的蝴蝶斑。” 确是在这个奶娘转回头一瞬间,太子妃清楚的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圆形若带着有点方的脸,不大不小的五官稍稍的往中间聚着,眼睛很机灵,闪亮,长得不能说标志,却也不丑。 然而,脸上却生着厚重的蝴蝶斑,形若一张褐色的蝴蝶面具盖在她的脸上,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的摘不下来,给人以看着似是洗不净脸的感觉。 “我就说,是太子妃娘娘惊人的美貌将她给吓跑了,果然,生得一脸的蝴蝶斑。”灰兰手搭起凉棚遮挡着并不强烈的阳光说道。好像是她脸上也会被阳光晒出蝴蝶斑一样。 “如果,如果是因为这些生在脸上的蝴蝶斑,令她在人前觉得难堪的话,我们尽量别特意的打扰她。” 太子妃道:“你记着,回头问问肖中太医,可有医治这蝴蝶斑的特效药物,必竟她还是非常在意她的面容的。” “太子妃娘娘心慈手软,这个奶娘若是知道了太子妃娘娘的苦心,不知道会感动成什么样?” 灰兰道:“二老爷的医术高明,连皇后娘娘那难缠的头风都医治得差不多少了,莫说这糊在脸上的蝴蝶斑了。估计几副药下去,蝴蝶斑就形同蝴蝶一般,张开巨大的翅膀飞走了!”“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太子妃道:“虽说这生在脸上的蝴蝶斑不是什么病,却也是疑难杂症当中的疑难杂症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的就飞走了,其形成之因非常的复杂,与遗传与妊娠皆有关,治疗手段与药物比较有限,当属顽疾的一种。” “花前飞舞着的蝴蝶使花朵变得不俗,然而,这脸上飞舞着的蝴蝶斑可是扮丑了一个人,而且丑得让人只记住了她一脸的蝴蝶斑,在无其它。”灰兰道,“怪不得太子好像不待见她。” “莫乱说话。”太子妃压低声音道。 两个宫人从身旁走过,与太子妃躬身施礼。抬头在向前看去时,草地上玩耍着的孩子不知何时的走了。 ...... 第二八六章 暗自吃惊 除了太医确定了方嫣红有孕之外,沈梅霞与媚乞也同时有了身孕。 自从有孕四个月小产之后,怀孕这件事就在太子妃的心头留下抹不去的阴影。 清清楚楚的记得惊马突然出现在眼前,不偏不倚的扬蹄猛然踢在她的孕肚之上,她便如被踢飞的球一般,飞出数丈远之外,什么也不知道了。 之所以她幸运的得活,可能是因为她心中有着挚爱的人,有着解不开的谜团,还有着没有完成的使命,她自己这样的认为着。 不过,方嫣红的怀孕让她觉得并不意外,而沈梅霞与媚乞的怀孕却令她多多少少的有些吃惊。 在太子说过要过继到她名下一个孩子之后,关于延庆宫众人等有孕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多想。 时间往前推,太子所说的话,恐怕是在他的心中酝酿已久,或是在知道了沈梅霞与媚乞有孕之后才与她说出此话。 时间紧迫。 她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或是会发生在沈梅霞与媚乞的身上。 她务必要赶在这两人生孩子之前,断定腹中子是男还是女,还有要查清太子生身之母是谁?以此来做一个对比参照。 她心中暗暗祈求着,沈梅霞与媚乞最好全都生出女儿,这样也就谈不上过继,也就会相安无事。哪怕她方嫣红因生子而将她从太子妃的位子上踩下去,她也不愿在看到任何的生离死别! 但事情会按照她的祈求而发展下去吗?太子对她都毫不留情,会眷顾着她们吗? 非是她自负,而是她根本就不相信!与其说不相信,莫不如去说不敢去相信! 有的人就是这样,越是去了解就越觉得陌生,赶觉得陌生就越想去更多的了解,从而发现他更为不为人知的一面,对她的狠毒不过是冰山一角。 在惊马事件之前。 如果说,她对众多佳丽因争宠夺位而产生的一系列明争暗斗心里有数的话;那么,她从来也没有把这些事情与她太子夫君联想上半分。 即便是不维护着她,至少也不会冲着她出手,然而,事实却狠狠地煽了她一记耳光,煽得她晕头转向险些就把命丧在他手里。 难道不是吗? 前有贵妃送衣,后有皇后说起的‘春晴园’赏花,突然改成了贵妃张罗的‘御马场’骑马涉猎,而最可笑的是他命令着她穿上那件大红衣裙......,这些事,能是偶然的巧合吗? 她觉得处处被算计着,举步维艰。 若说坚强,她正如她的名字当中的梅花一般坚强不屈; 若说脆弱,她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脆弱,特别是在闻得六一大师兄丧命火海,自言只剩得半命,又忽然察觉出他还活着之后...... 永远忘不了的人,永远忘不了的事,她觉得她这一生最美的时光或者就是在御尚书院读书时有六一大师兄陪在她的身边。 想忘的忘不了,想记的记不住。 ...... 这日里,刚刚从坤德宫回来,迎面见着两位太医很是高兴的往出走。 见着太子妃上前施礼,不待太子妃说话,便高兴地说道:“恭喜太子妃娘娘,延庆宫中又多了两位有孕者,太子今年多子多福,至少要添五个孩子了。” “啊,确定是喜脉了吗?”太子妃问道。脸上没有喜悦,反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吃惊。 “确定,确定是喜脉。”两个太医互看了一眼肯定道。 “此事非同小可,前有假孕争宠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后有令,延庆宫中人有孕必要谨慎。”太子妃道。 “是,我等不敢妄语,确是有孕。”太医连连点头道。 “嗯。” 太子妃也点头道:“立刻,根据体质的不同,下得营养之方送达到厨房。每日里轮班前来诊查,保得皇家子嗣顺利到出生,就是不小的功劳。” “是,谨遵太子妃娘娘之命。”太医应声,喜滋滋而去。 真是让人想不到,方良娣这一孕开头,引出了沈梅霞与媚乞的二孕,而后,紧跟着又引发出两人的怀孕,难道说这怀孕跟女人的月事一般,无形当中就会传染吗? ...... 稍后,用过了午膳,太子妃稍歇息,下午还得到坤德宫当中去。 宫中的账目琐碎之事繁多,华月姑姑接连弄了好几天,得知此事的太子妃主动提出前去帮忙。做事仔细且认真,字迹又极其俊秀的太子妃前来帮忙,华月姑姑自然是高兴。 正愁着没有切入口,暗里寻出太子生母之事,偏就又有两人有了身孕,太子妃心中有喜有忧。 喜的是皇家子孙昌盛又可以借有孕之事为突破口,探得口风,恐怕这后宫之中所发生事,除去那些不为人知见不得光的,没有华月姑姑不知道的; 忧的是,自闻得太子要过继到她名下一子之后,如雨后的春笋一般,接连又闻得四人有了身孕,事情就这么赶巧是不可能的,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纵着一切。 这五个有孕之人,全都能顺利生子吗?可是不见得啊! 凭着对太子些许的了解,说能过继到她名下一子,那准就能,而这五个有孕之人当中,方嫣红除外,以她良娣的位份,绝不可能过继孩子。而其她的四个人,结果又如何呢? 前番,温良娣与沈梅娇顺利生女,还不是因为惊马事件之后,太子妃小产,圣上震怒,谁还敢逆风而上,暗中动手脚。而今,自是不同。 躺不住的太子妃起身,招手玳瑁道:“前去传话肖中太医,密切关注延庆宫中五位有孕之人,有何变化,尽快来报。特别是梅霞,更要关注。” “那还用说嘛,二老爷必需得关注梅霞小姐,自己家里的人待遇得好点。”玳瑁说着话转身而去,一时间还没有领会到太子妃话中之意。 ...... 稍刻,灰兰扶着太子妃往坤德宫而来。 天气晴好,柔软的柳枝在风中轻轻的摆动,舒展开的柳叶翠嫩如金,闻得有阵阵鸟声从柳浪之中传出。 “是我错了,” 灰兰边走边说道:“错在低估了太子的实力。昨个儿刚刚闻得他说要过继到你名下一子,今个儿便闻得四人接连的有孕。而我却很可笑的跟你说,这事要等上几年?” “可以回想自己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但千万别把精力投入到纠结昨日之事当中,而不是把精力运用到明日会发生的事情当中,可懂?”太子妃道。 “是的,我明白。”灰兰道。 正往前走着,忽见得十几个宫人从一处走过来,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笑得前仰后合的,更有笑得肚子疼捂着肚子的...... “怎么了都,笑成这样?”太子妃走上前问道。 或是光顾着笑了,宫人们并没有四外的看着,忽见太子妃出现在眼前,急忙的收起了笑,躬身施礼。太子妃对宫人们一直都很好,从不轻易的责罚,宫人们看到太子妃之后并不拘谨。 “太子妃娘娘,刚刚安绮公主狼狈不堪,落荒而逃,可笑死人了!”一个宫人道。 “因那方一世,看到了安绮公主的面,就尾随在后求亲不止,使出所有招数,轰也轰不走,撵也撵不走,安绮公主懊恼不已,最后落荒而逃......”另一个宫人道。 “哈哈哈......”宫人们大笑。 “是啊,安绮公主正在议婚,方一世可等不及了,看来势必要娶了安绮公主,咯咯咯......”灰兰也跟着大笑起来。 稍刻,遣散了宫人,各做各事,太子妃与灰兰耳语几句后,太子妃走进了坤德宫,灰兰转身而去。 一个转身,身着浅蓝色长裙的宫女掌事唐玉容看到了走进来的的太子妃娘娘,急忙的撂下手中事,高兴的迎上前来。 太子妃也是在方嫣红假孕事件之后,才得知唐玉容是华月姑姑的亲外甥女。自然也在皇后与诸妃面前为她说得好话,唐玉容顺利升任宫女掌事,心中又怎么能不感激着太子妃。 稍稍喝了一口茶,太子妃便帮着华月姑姑整理起堆叠得厚厚的账目等诸多繁杂的事项。 自是无暇顾得它,埋头苦干。 直到忙过一个多时辰,总算是透亮了,所剩下的工作不多,唐玉容端上来茶点,太子妃与华月姑姑两个稍歇息。 “有件喜事,刚刚从太医口中得知,延庆宫中又闻得两位有了身孕。” 太子妃呷了一口茶道:“真是好事成双,总共有五位有了身孕,但不知,皇后闻得此消息,得有多高兴?” “是啊?”华月姑姑有些惊讶道,“五位怀孕,可是不少。宫里最多时,也就三位同时怀孕,这五位怀孕,可还是头一回。” “咯咯咯,喜庆,热闹啊!”唐玉容插言道,“皇后娘娘一下子多出来五个孙儿孙女的,可是热闹啦啊!” “是啊,可热闹了,” 太子妃笑着道:“看得出,皇后非常喜新出生的孩子,自生了太子后,说来也有二十几年,身边不曾见小男孩,这五个当中,怎地也会有几个男孩。” 忽见得华月姑姑又低头开始忙碌着账目,并没接太子妃之话。 一本接着一本漫无目的的摞着刚刚整理过的账目,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就好像刚刚在酣睡中醒过来的人一般。 太子妃何等的冰雪聪明,立刻就意识到关于太子生母的事情,华月姑姑不会从嘴里吐出来半个字,虽然不是什么重大的机密,但却好似有一种撇不清的关联,能关联到自身一般。 “前有方良娣假孕争宠之事,皇后叮嘱要谨慎对待有孕之人,已经吩咐下去,太医轮班值守,密切关注有孕之人。”太子妃岔开了话题道,“又闻得方一世,追着安绮求亲,安绮落荒而逃。” “方良娣跋扈异常,前番被温良娣忽悠着有孕。这一回,当真是有孕,不知道有了个女儿的温良娣可还是不得闲?!”唐玉容给太子妃的碗中添了茶水道。 被方良娣掌抽,被温良娣喊着杖毙,虽然此事已经过去了三年,但唐玉容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哪怕三十年也忘记不了。 “兄妹俩人的做事手法如出一辙,都不是懂得进退有分寸之人。”华月姑姑边捋着账目边说道。 不言而喻,华月姑姑的态度自是与皇后一致,听上去简短的一句话,更可归纳成烂泥扶不上墙,已然是将方一世在这议亲之事当中排除在外。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话不多,更不会说二遍,点到为止。 不在做声的华月姑姑自是用一种沉默与太子妃传话:有关皇后与太子间的关系,以及太子生母的事,不可再提。 出得坤德宫之时,微笑着的唐玉容与太子妃挥挥手,灰兰等候在宫门口处。 黄昏日落时分,巨大的金乌滑落到天际线的下方,红光将半边天渲染得红彤彤。 团团浮云被渡上金色的光圈,随着红光的渐来渐淡,光圈也消失不见,沉没在天际线下方的浮云若水蒸气一般蒸发不见。 抬头看向远方,因夜色的初起,远方变得朦胧起来。行走在皇城里的宫人们加快了脚步,更有室内掌起了烛光,光线顺着半敞开着窗子透出。 脚下踩着坚硬的花岗岩石块,边走边低头向前数着,一块,两块,五块,七、八块...... 事情仿佛走了一条死胡同,从华月姑姑嘴里打听不出来半分有关太子生母之事,而这件事已经跟华月姑姑开口,就不可再问后宫之人。 或许可以慢慢的知道,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但是,怀孕的人会等吗?瓜熟落蒂,月份一到必然就要生了,留给她的时间不过是几个月。 而她必然越早知道就越好,她可能采取措施,防患未然。 如果太子的生母依然健在,只不过是身份很卑微,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她心中盼望着这样的结果出现,而她却又感觉这是不太可能的! 如若是这般,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 华月姑姑绝不可能对她有所隐瞒,而恰恰是华月姑姑以沉默着的回答方式,让她感觉到事件之大,有可能超出她的想象! 第二八七章 深夜惊闻 天空瓦蓝若静谧之湖。 风儿化作一双看不见的手,将白云悄悄撕成天鹅状,弯曲着长长的脖颈飘浮在天空之湖上,悠哉游哉,无比的惬意。 只片刻。 充足的阳光从东方遥远的大海棉床上冉冉升起,草木上晶莹的露珠开始消散,转瞬,化作团团浮云打着旋向天空中升去。 赏花亦在境。 太子妃半个时辰前就站在花园当中。 一簇簇的垂丝海棠花色浅红,花朵倒垂,柔蔓迎风,别有风趣。花香阵阵,沁人心脾。鸟声脆啼,倍觉清幽。 “天气热得很快,早起来便觉有些闷热,等到晌午时还不得热得透不过气来。”玳瑁道,“待会儿,我命人准备些凉饮降暑类的东西。” “方良娣处自有安排自是不用管,其余四位有孕者所食所用之物,皆要经过肖太医点头后方可。”太子妃叮嘱道。 向前走着,见她弯腰拾起掉落在地面上的一簇花朵,在手心当中捻碎了花瓣,放在鼻下轻嗅,直透心脾的花香让人倍觉舒爽。 “梅霞小姐初孕紧张得要命,整日里坐也不敢坐,站也不敢站的,生怕那一下的动作过大,肚里的孩子不舒服了,折腾来折腾去的把自己弄得很累。 媚乞虽有孕过,但紧张之程度去不亚于梅霞小姐。 或是前番小产事件有阴影压在心头,给人的感觉总是疑神疑鬼、神神叨叨地......,另两位奉仪赵雪与垂燕到还是稳当些,不言不语的。”玳瑁说道。 沿着园中弯曲着的小径向前走,一条黑乎乎灌木丛般的低矮植物俯伏在地面上。黑色的枝条,黑色的叶子,细看之下,其上竟然还点缀着毫不起眼紫黑色的小花。 虽然,园工们将枝叶修剪得整整齐齐又错落有致,但是,远远看去,就向一条黑色的巨蟒游动着粗壮的身子经过草地,与百花盛开之景格格不入。 “命园工将这些黑色的低矮树丛连根拔掉,栽种上色泽艳丽之花。”太子妃命令道。 “是啊,这是什么新物种?黑乎乎的栽种在这里煞风景!拔掉,都拔掉。”玳瑁一边说着,一边掐下一朵紫黑色的小花闻了闻,一股子有些辛辣的味道,不太好闻。 时间紧迫,查询太子生母的事件却丝毫没有进展,仿若走入了一条死胡同。闻听着五位孕者之事,太子妃的心中若十五个吊水桶,七上八下的。 用罢早膳,来到坤德宫。 忽觉得气氛很是欢快愉悦,皇后与众人等的脸上都带着笑。 不待说宫中事,皇后便将喜事先行的说出道:“安绮公主婚事已经定下来。青年才俊陈洛久,人品相貌颇得圣上之意,安绮公主也点头同意,婚期暂订在明春。这是一件大喜事。” 太子妃心头一喜,微笑看着贤妃点头,贤妃也回敬一笑点头。 紧接着众人等便张罗着安排喜庆宴席之事,这事儿自然算不得小,宫里自是要庆贺一番。 坐在椅上品着茶的贵妃,看不出来她的表情,养尊处优,日渐的长肉,越发胖起来。 有时候,胖人似也占便宜,最起码在视觉上不显老。 特别是贵妃又白又胖的,脸上竟连一个褶子都没有,油光铮亮的肌肤若雪,看着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得多,就像在服用着什么永葆青春的特定之药一般。 当然,安绮订婚陈洛久这件事,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她很想让安绮公主下嫁给方一世。 但蠢笨的方一世却招呼都没有跟她打一声,自行跑到宫中追着安绮公主狂追不放。 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成了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跟笑柄,被惹得很是恼火的安绮公主直接到圣上面前,放了狠话,死活不嫁方一世。 圣上本就喜才,颇得意陈洛久,奈何安绮要自己选择夫婿是其一;贵妃美言举荐方一世是其二,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时,安绮说出不嫁方一世,圣上自然直接将安绮许配给陈洛久,贵妃为方一世所尽之力直接打水漂,成了肥皂泡,瞬间破灭。 这能怪谁呢?要怪就怪方一世自己吧,欲速则不达。 但贵妃必然是老奸巨猾,方一世跑到宫中追着安绮不放,这件事怎么会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令方一世成了众宫人等茶余饭后的谈资跟笑柄? 而且,安绮公主因何又那么决然的在圣上面前说出死活不嫁方一世,难道她对另外的两人就那么有好感吗? 安绮公主与谁交好,贵妃心中还是有数的。 一计不成,陡然又生出二计,起身撂下手中的茶碗,笑着与贤妃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太子妃转身而去。 午时。 天气果然变得闷热起来,虽然说距离初夏还有半个月,但好像是今年的天热得特别的早,的确够了闷热。 “回太子妃娘娘,今儿早起,方良娣就将有孕的两位奉仪赵雪与垂燕传唤到她跟前,考问宫规等等各项事宜。午时了,说是考问不合格,不许吃饭。”小宫女冰蕊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盘一边说道。 “哼,又出什么幺蛾子?”玳瑁恼道,“看别人也怀了孕,压低了她的风头,来气吗?”“没错儿,保准是这么想的。”冰蕊补充道。 “都少说一句,今儿外面闷热,心情也变得焦躁。”太子妃道,“幸好,有安绮与陈洛久订下婚事这件大喜事,替她高兴着。你们俩个说说,送安绮什么东西以表祝贺才好?” “娘娘,怪不得方良娣有时间考问宫规等事,原来是安绮公主没看上她家兄长,跟别人订婚了,哈哈!”冰蕊高兴道。 “非是没看上她家兄长一人之事,”太子妃道,“安绮公主身份尊贵,眼光也独道,就连我的亲弟弟也是没看上的。” “安绮公主订婚这件大喜事,娘娘自然要送些礼品以表祝贺。稍后,我就备齐八样礼品,最好的绸缎、珠翠首饰等等,给安绮公主送过去。”玳瑁道。 “嗯,”太子妃点头,“捡着最好的送过去。” 正说着话,忽见灰兰从外而入,上前道:“娘娘,闻得早起夫人与小少爷来延庆宫中探望大小姐与孩子,而后又看望了有孕的梅霞小姐后,就回去了。” “志烨年岁小,可能是知道了安绮公主与陈洛久订婚之事而郁闷,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太子妃说道,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 一个月后。 雨季来临,时断时续连下着一个星期的雨毫无停下来之意,天空变得苍白,地面上的水洼连成片。 每每到此时节,太子妃的心都会莫名的揪起,自然是惦念着爹爹沈长清,前去修坝治水。 安排了人等,前去府中问候爹爹,嘱托要谨慎小心。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女儿对父亲的牵挂。 虽然,也曾带话与父亲,欲将其官位调整任职别处,会更清闲一些;但是,沈长清觉得在工部任职已久,修坝治水更有经验,没有动。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雨声哗哗的落着。 太子妃并没有歇息,端坐在书房内正看着一本关于制香类的书籍,因为她觉得贵妃身上所散发出的那一种混杂形的香气衬托着她雪白的瓷肌并不简单。 后宫里繁杂的事情也很多,白日里又随着华月姑姑忙碌了一小天,这会儿,实在是疲惫,将书放在桌上,端起茶喝着。 茶水已凉,温咕嘟的入口,但好在不浓不淡。 一只燃着的蜡烛,后方墙面上挂着一面铜镜。喝茶时瞥见铜镜中的自己,眼窝发黑,脸色暗淡。 “唉!眼见着宫中五位怀孕者的孕肚一日渐比一日大,而暗里查询太子生母之事却毫无进展,在这样的拖下去,事到眼前或是也只能束手无策!”太子妃暗自叹气道。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奔此处而来。 “亥时过半,外面又落着雨,出了什么事情吗?”太子妃站起身,疑惑道。 不一时,灰兰在前,引领着浑身被雨水浇透的安绮公主匆匆走了进来。 “安绮,你这是怎么了?”太子妃走上前急问道,“被雨淋透了,会着凉的,何况这么晚了!” “听我说,”安绮脸色苍白道,“十一哥前去边关平息战乱,本来两个月前就应当回来,却一直没见回来,突闻战败全军覆没消息。” “什么?全军覆没!”太子妃惊诧道。 “闻得父皇已经紧急派出四哥引兵前去,但四哥前番便是大败而回,料其也无有大用。我这心里,为十一哥着急啊,不知他怎么样了? 前一时,闻得十一哥请得喋虚先生,出谋划策,平息战乱,此一时看来,此人或是徒有虚名。”安绮公主急得搓手道。 “军前战事,瞬息万变,不是你我能推测到。”太子妃道,“睿王聪明睿智,喋虚先生若是徒有虚名,岂能逃过睿王之眼?” “姐姐说得也是,怪我一时闻得此事,心中不知十一哥怎样了,说错了话。”安绮道。 “安绮莫急。” 太子妃沉思着,室内来回的踱步道:“或是此时,圣上正与众臣子商议此事。陈洛久与苏浩自是睿王保举之人,自是比安绮公主还急。料明日里,便有大军直压边境,镇压反叛之敌。” “会吗?”安绮急道,“兵部在闻得此消息后,立刻报与父皇,急兵无处调,派出四哥引兵前去救急。” “四皇子前番损兵折将大败而回,此一时,料其也无有胜算。”太子妃道,“明日里,圣上定会再发兵。” “这样是最好了!” 安绮长出了一口气道:“但愿早日得到十一哥平安无事的消息。 我本来要等到十一哥回来,与他商量订婚之事,却全都被方一世给搅了。一时冲动,跑到父皇跟前说出死活不嫁方一世,没有料到,父皇直接将我许配陈洛久,而我对他却不了解一丝一毫。” “安绮放心。”太子妃肯定道,“睿王之建议必与圣上相同。” 安绮愣了一会儿,用手擦着脸上的雨水,又接着说道:“姐姐,这么肯定,我就相信了!” “快去,拿衣裳来,给安绮换上。”太子妃道,“顺便端热茶来。” “不,我这就回去了!”安绮说着话,转身往外走,脸色依然苍白着。 “十一哥不会回来的,相信我,安绮的十一哥会回来的!”太子妃肯定地说道。 安绮笑了,脸上写着相信十一哥会回来的话,出得延庆宫,身后随着几个手拿着雨具等候在门口处的宫人,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稀稀拉拉的雨声渐小,却没有停,顺着门口吹进来的风,裹掖着一丝湿漉漉的凉气。 躺在榻上的太子妃身体疲惫,却毫无睡意,她怀疑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幕,是自己在做的一个梦! 喋虚。 喋虚先生,她有理由相信病弱身子又被送以外号‘忧郁喋虚’的这个人,十有八、九会是六一大师兄。 她不了解谁,她都了解她的六一大师兄满腹的韬略,莫说是边境这一群造反的倭贼草寇,就算是百万大兵压境,也绝无可能全军覆没! 为何两个月前就应当回来,而却迟迟不归?这件事情,当真就只是两军阵前的拉锯战吗?不太可能啊! 全军覆没!怎么会是这样? 她翻来覆去,心中焦急万分。 自闻得六一大师兄葬身火海起,她哭晕了两场,自言剩得半条命!而察觉出他还活着时,她激动落泪得显些再次昏厥! 这才过多久? 这才过了多久的光景? 他又引兵平息战乱而全军覆没了吗?他真的每走一步皆心惊肉跳,真的是离死亡这么近吗? 不!绝对不可能! 六一大师兄绝对不会这么倒霉,绝对不会这么倒霉透顶! 她的思绪混乱,瞪着眼睛直到天光大亮,听见灰兰打来洗脸水的声音便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才觉眼睛异常的干涩。 “你怎么啦,太子妃娘娘?”灰兰将语调重音放在末端几个字上,上前问道。 第二八八章 大雨不止 天空阴沉,哗哗而落的雨丝毫没有停下来之意。 不难想象,睿王引兵平息战乱全军覆没之消息在皇城当中激起一阵轩然大波。 战事瞬息万变,前一时,还闻得睿王引兵英勇作战平息战乱,叛乱之敌闻风丧胆,众人等只待睿王凯旋;这一时,竟突闻得全军覆没,战事再起,众人等的心头若压重石,喘不过气来。 不顾外面落着急雨,太子妃早早的来到坤德宫。 一路上,即便是灰兰撑开着油纸伞,玳瑁又给太子妃娘娘披着大氅避雨,裤腿还是湿了大半截。 室内安静,哗哗而落的雨声清晰可闻,昨日众人等还欢笑张罗着安绮公主订婚宴席庆贺之事,今日便没有听到有人提起。实际上,众人等的注意力全都聚焦睿王全军覆没、边关战事再起之上。 “圣上连夜与众臣子紧急商议出兵平息战乱之事,料此时已发重兵前往。”皇后脸色苍白道。 “惊闻睿王全军覆没,事情因何会如此?”太子妃焦急问道。 “前一时,安绮还跟我说,十一哥英勇杀敌,就快回来了,怎么又突然就闻此噩耗!到现在,我都以为在做梦,事情怎么会这样?”贤妃惊讶道。 “两军交战,战事瞬息万变,自不是我等估量。”皇后起身踱步沉思道,“睿王英勇善战,足智多谋,料其不会有事,况圣上已发重兵前去平息战乱。” 忽闻得暗自啜泣之声,见睿王的娘亲徐昭容低头而泣,两眼红肿,自是昨夜里便一夜没有合眼。太子妃的心头若针扎,一阵刺痛。 不多言不多语的徐昭容,总是微笑着,最是以生得睿王为傲。 英勇睿智的睿王也颇得圣上的喜爱,特赐‘睿’字为号,换做是谁生得这般睿智之子不引以为傲呢?而此时惊闻此噩耗,全军覆没之事定是九死一生,哪一个当娘亲的还能坐得住呢? “徐昭容,昨晚上圣上已说,虽不知因何事导致全军覆没,但以睿王之英勇睿智,必是无事!”皇后走上前,轻拍了两下徐昭容的肩膀。 “但愿如此,正如圣上所说,我儿理羽平安无事!”徐昭容泣道。 “莫难过,知子莫若父,圣上已说睿王无事,睿王必定是平安无事!”太子妃上前以手帕擦拭掉徐昭容脸上泪水安慰道。 “传命众人等,暂将安绮公主订婚喜宴之事往后放一放。边关战事没有平定前,众宫之人不可穿着太过艳丽惹眼之服饰,都尽心尽力的做好手中事。”皇后道。 “是,谨遵皇后之命。”众人等应声。 皇后简短说过后,见贵妃没有来,听了听外面的雨声渐小,便散了众人,各忙各的手中事。 阴云不散,雨也就不停。 灰蒙蒙一片的云在头顶上压得极低,时而下得急时而又下得缓,毫无规律可言,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耄耋老者,不停地咳嗽着,咳时大雨哗哗而落,稍平息时稀稀拉拉的不停。 换下湿漉漉的衣裳鞋袜,刚要躺一会儿,休息半个时辰,忽闻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稍后又安静下来,昨夜自是一夜没有合眼,这会儿,眼睛干涩得很是不舒服的太子妃犹豫了一下,躺下在榻上揉着眼睛。 没多一会儿,见灰兰走入内室,上前给太子妃身上盖了一条薄被,轻声说道:“娘娘躺着歇息就是,突然有点事,我已经安排人过去看看。” “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妃问道。 “不,太子妃娘娘不必过去。稍刻,我在过去看看。” 灰兰说道:“闻得宫女来报,早起之时,方良娣传唤两位奉仪赵雪与垂燕到其处考问宫规,双双被训斥掌嘴。 之后,太子前去,发现赵雪身着艳丽大红衣裙,很是恼火,再次训斥与掌嘴......,奉仪赵雪回去后,一个想不开就吞金自尽了!” “什么?”太子妃突然坐起来急问道,“可传了太医,人可还救得回啊?” “太医都在呢,毕竟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灰兰低沉声音道,“无力回天了,已经安排后事。” “太子在哪儿,可说了什么?”太子妃问道,脸色苍白。 “太子在方良娣处,并没有闻得太子说什么,反到是听闻方良娣得知此事受到不小的惊吓,已有太医前去。”灰兰道。 正说着话之时,小宫女冰蕊近前道:“回太子妃娘娘,肖太医过来了。” “二老爷过来,可能就是来汇报这件事情。”灰兰扶着太子妃起身,整理好衣裳。 不一时,太子妃走到外室,肖中上前跪地施礼道:“回太子妃娘娘,太医十几人等已尽力,奉仪赵雪吞金身亡,怀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一阵沉默,太子妃的脸色很难看。 “先照着宫中规矩安排后事,其它事待我回过皇后再做安排。”太子妃道,声音很是低沉,“梅霞与媚乞还有另一位奉仪垂燕胎相可稳,有无异常?” “稳当。”肖中道,“每日里都有太医轮班前来把脉诊查,待到六个月之时,加派人手,每日里隔三个时辰就来诊查一遍。” 忽见灰兰退了其她人等,上前扶起肖中,你声问道:“二老爷,此一时,可能根据孕相与脉象断出男女?” 闻得灰兰之言,肖中一愣,抬眼见太子妃背手而立,一言没发,心中疑惑不解。但不知灰兰问男女是何事?沉思片刻道:“此时已能断出七分。” “二老爷快说说,哪个怀的是男,哪一个怀的是女啊?”灰兰催问道,神情很是紧张。而越是这种紧张越是令肖中不解。 “奉仪垂燕月份还小,暂时确定不了胎儿男女。但是,另三人当中,无论从孕相还是脉象上诊查,方良娣所怀都是男孩。 梅霞昭训虽短了方良娣一个月,但脉象极为有力,可以肯定为男孩,媚乞昭训怀的十有七八是个女孩。”肖中犹豫着说道。 能看得出肖太医的敬业程度,太子妃若不是自家里人,他是不会轻易的往出说这件事。 “梅霞?”太子妃惊诧道,“梅霞为何怀的不是个女孩啊?” “呃......,”肖中也惊诧道,“太子妃娘娘,梅霞昭训为何就不能怀上一个男孩呀?” 忽见太子妃转回头来,脸色有些惨白,眼睛瞪视着肖中,并没有正面回答肖中的问题,而时问道:“二姑父,前番我让你留意的两个太医可找到?当年与你共同前去为春霞贵妃诊病之人!” “呃......,”肖中再次惊诧道,“太子妃娘娘这是想做什么呀?如若是像当初有孕之时恐着难产而要了解也好,但此时,娘娘已经不用了解此事了。” “二老爷,莫要有疑虑,太子妃娘娘既然问了,就是有用。”灰兰低声道,“太子欲过继到太子妃名下一个孩子,有些事情,不能不多想。” 太子妃正想与肖中解释两句,打消他的疑虑,却忽闻得脚步声,太子快步而入,灰兰吓了一跳,忙转身的吩咐宫人沏茶。 “肖太医可是来回奉仪赵雪吞金之事?”太子气恼道,“越发的不像话,不过是训斥了她几句,抽了几个嘴巴,就想不开了,直接寻死了!死了活该,活该!” 炮声一般响的声音回荡在室内,紧跟着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盘碗‘哗啦啦’作响,太子一屁股坐在椅上继续骂道: “没有分寸的东西,边关战事大起,睿王引兵全军覆没,定是死了! 而其不知进退,不分深浅,却穿着大红艳丽之衣,晃来晃去,晃谁呢?方良娣训斥几句不知宫规之话,竟又委屈得不行了! 偏赶着我去之时,哭哭叽叽的,训斥几句,抽了几个嘴巴,竟想不开了!死了活该,活该! 料其家里也是不懂分寸之人,怎么就进到宫里来了?已经传命下去,将其全家贬为奴,轰出京城永不得入!” 一阵沉默,闻得大雨砸落在房顶上,树叶上,地面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回太子,我确是来回太子妃此事。”肖中上前叩首道,“自得知延庆宫中五人怀孕那日起,太子妃便叮嘱太医密切关注有孕者,保得胎儿顺利到出生。另四人,胎相皆稳固。” “知道了。”太子道,“再安排两位太医过去,方良娣因闻得吞金之事而受到惊吓。” “是。”肖中起身道,“这就去安排。” 室内安静,静听雨声,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 灰兰端进来了茶水,放在桌上,茶香在室内飘荡。 看着他因气恼而扭曲得有些变形的脸,脑中回响着他刚刚责怪、恼火、痛骂,有失身份的声音是那么的难听、可怕。太子妃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起身道:“你歇着,我这就将此事回报给皇后。毕竟不是小事。” “外面的雨很大,这雨也是,下起来没完没了的,连个喘气的工夫都在下雨。”他往窗外看了一眼道。 “是,喘气的工夫都在下雨。” 太子妃重复了一遍,披上了大氅,走出室内。 灰兰与玳瑁急忙的拿着雨具随着太子妃而出,她们知道,与其说太子妃宁肯冒着大雨前去坤德宫禀报此事,也不愿多看眼前人一眼。 无论怎么说,太子的话听着都异常的刺耳,让人心里很难受! 大雨令视线受阻,只见眼前密密交织一处的雨丝,地面上汪洋一片,却看不清远处,只觉朦胧,如身坠大雾之中。 门口处,灰兰看着大雨下得实在是大,劝得太子妃稍等了一会儿,稍后,渐小些,便又招手两个宫人执伞随着,一路奔坤德宫而来。 蹚着水往前,她的心中针扎一般的难受!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太子一句:‘没有分寸的东西,边关战事大起,睿王引兵全军覆没,定是死了!’刺痛了她的心。 不知道他为何,就肯定了睿王死了? 虽然,没有亲自到过两军阵前,但她也知道,全军覆没定是损失惨重、所剩无几,但是,却不是死得一个都不剩! 她了解六一大师兄性子,若是睿王有个闪失,莫说是死了,哪怕只是轻伤,他都会对自己责怪了不已! ‘啪嚓’ 看不清脚下的水有多深,她险些一脚踩空,直接跌倒在水中,若不是灰兰跟玳瑁在两边紧紧搀扶着。 “太子妃娘娘,要小心啊!”灰兰扶紧了她说道,“要不然,我来背着你,我能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话,灰兰弯腰在前,就要背着太子妃娘娘。 “不,还不至于让你背着我去,就快要到了。”太子妃说道。 “哎呀!就没看见过这般敬业的太子妃娘娘,冒着大雨前来,”一个宫人随后说道,“说来也是,这大雨也没有个停下来的时候啊!” 继续往前走,她心中一片的混乱,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梅霞怀的是一个男孩,而她必需得尽快知道太子生母是谁?在她身上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如果,她还活着,只是位份低下,那么,这是最好,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她想过,与珍珠交好的前淑妃艳姐,再清楚不过这件事,从她与珍珠所说之话分析,她只说了十分之一不到。 然而,能再次让珍珠前去询问吗?能做到不让外人知道吗? 假若,珍珠再次与牢狱当中的艳姐有所接触,即便是对方不知道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但必然还会出手杀了珍珠,有一次就会有二次,逃过了一次,会逃过二次吗?这等同于令珍珠重温噩梦一般,她都不敢想象这件事情的后果是什么? 前番,逼得贵妃出手之时,她为何将场地选择在御马场,为何有人出手要杀珍珠?必然是因为清楚了珍珠与艳姐有所接触,又清楚了珍珠与她的关系之后。而珍珠得活,仰仗着安绮公主力保。 她之所以尽可能的不与珍珠往来,装作莫不关心,她就是不能再令珍珠有失,令她远离这场无休止的争斗! 第二八九章 惊天阴谋 坤德宫。 太子妃说完奉仪赵雪吞金之事,静静地坐在那里的皇后若一泓深潭般静谧无声。 太子妃捋了一把顺着头发而垂落下的雨水,刚要说出人死为大,无论原因是什么,按照生前位份安葬之事,却忽闻皇后说道: “太子妃,你可知奉仪赵雪所穿艳丽之衣为方良娣强行令其换上的,而强行给她换衣者就是另一位奉仪垂燕,两人最为交好,而后垂燕又在太子面前恶言相告。 奉仪赵雪委屈至极,经受不住背叛与陷害的双重打击,死前大哭交人不善,垂燕不得好死,而后做出吞金的傻事。” 闻得皇后言,太子妃心里‘咯噔’一声,自是知道此事方良娣脱不开干系,却实是不知奉仪垂燕成了方良娣的帮凶走狗,另一个诈尸的孔宁儿,而皇后却知道的如此详细。 “如何处置,谨听皇后之命!” 太子妃起身毕恭毕敬地说道。无论怎样说,太子妃都必需得毕恭毕敬的谦卑些,博得老谋深算的皇后的好感。就拿这件事来说,太子妃冒雨前来回禀,并没有耽误多少时辰,而在这么短的时辰之内,皇后所掌握到的信息却十分的详细,详细到令人吃惊! 皇后起身室内踱步,淡淡地一笑道: “无论哪一个有孕者,所怀的都是皇家的子嗣。 平常日子里看不出来什么,但在战事起时,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前一时,大败而回的四皇子,景王理喆闻得睿王全军覆没之消息,再次引兵出战。 或许,他会不出预料的再次大败,损兵折将,败了又败,但这种至自身安危不顾的兄弟手足之情太值得学习,不正是应当珍视的吗? 圣上想看到的是子孙昌盛,山河无恙,不是凋零,不是残落! 方良娣与奉仪垂燕行出如此恶事,在能保住胎儿的情况下,你可参照着按扰乱宫规秩序治罪!” “谨遵皇后之命。” 太子妃道:“扰乱宫规重则二十杖,轻则十杖,常人皆受之不住,更何况是孕妇! 但方良娣与奉仪垂燕着实可恶,将责罚之杖记录在册。此一时,各掌嘴二十,禁足一个月,即刻我便传太医守在当场,严惩两人。” “嗯,“皇后嗯了一声,“你去吧!” 雨将要停了,只剩得稀稀拉拉的雨滴,天空中的灰云退过远处的树梢头。 惨淡的阳光正从灰云背后挣扎而出,依然地灰蒙蒙一片的天空变得越来越是苍白。 一只雨燕飞过身旁,绕开树木不停地往下滴落着的雨水,飞向远处的天空。有风吹过,低垂到地面上的柳树枝条,将雨水哗啦啦地抖落到地面上,水洼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奉仪垂燕捂着脸跪在太子妃的跟前,低头不敢做声。 “赵雪的死,我都替你感觉到羞愧,羞愧得无地自容!”太子妃满脸的怒气,狠狠抽了垂燕一记耳光恨道。 “太子妃娘娘饶命,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垂燕知道所做坏事隐瞒不住,跪地哀嚎恳求道。 紧跟着两个宫女上前架起垂燕,另一个年岁稍长的姑姑抡圆了巴掌开抽,整整抽了十九下,抽得垂燕鼻口窜血,脸颊红肿得形若大红萝卜一般,就差破相了! 宫女直接将半昏的垂燕丢到椅子上,如一摊泥一般陷落其中,四个太医立刻上前诊查。 “禁足一个月,若有违抗,以此为底,双倍责罚!”上前掌嘴的姑姑冷冷道。 一个转身,太子妃奔方嫣红处而来。 而此时,方嫣红已经得到了消息,她折磨奉仪赵雪,也只是想令她小产,却没有想到出了这等人命之事。好在,太子也掺和到这件事之中,她自是有说的。 想着前两回太子妃也只是给了她个禁足,这一回,她有着身孕能将她怎样啊?不过也是个禁足罢了,方嫣红很得意,巴不得以禁足来尽快的将这件事翻过去。 ‘啪、啪’ 直接将方嫣红抽得踉跄后退,两个宫女上前架着她,瞪眼睛看着太子妃的方嫣红被抽傻在当场。 “杀人不过头点地,赵雪一尸两命,你心何安?你腹中子何安?”太子妃怒斥! “不,是她自己吞金死的,跟我何干?”方嫣红强词夺理,继续狡辩道,“你敢打我?敢打我?” 太子妃转身,那个年岁稍长的姑姑上前厉声道:“没错儿,打的就是触犯宫规之人!” 方嫣红还没等说话,紧跟着就是十八个大嘴巴,抽得方嫣红一身的肥肉跟着突突地颤动不止,就好像是满满的一锅水,被猛然的蹲放在地面上,水面颤动不已,四外溢出。 抽得她两个脸蛋瞬间红肿起多老高,鼻口窜血,滴滴落在她的白裙之上,非常的扎眼! “你敢打我,走着瞧!”方嫣红挣扎着,以手指着太子妃嘶吼道。 看着从来不肯穿素衣的方嫣红在此时却穿着一件刷白的裙子,头上又无有任何的首饰,就好像穿着孝衣一般无二。 耳边又响起太子说睿王已经死了的话,太子妃的心中异常的难受,她好像是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忽又闻得方嫣红开始咒骂奉仪赵雪,死了活该难听刺耳之话,太子妃上前,抡圆了巴掌,接连的两个大嘴巴,令她闭上了嘴! “禁足一个月,若有违抗,以此为底,双倍责罚!”上前掌嘴的姑姑冷冷道。 紧跟着六个太医上前诊查,方嫣红嘶嚎不止,太子妃转身而出。 ...... 连着一个多星期的好天,这日里早起灰云便又集结在西北一面的天空,没多一时,就铺满了半边天。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眨眼之工,又落下雨来。 自打肖二郎跟随了安绮公主以来,每日里少说话多做事,非常的勤快。 不能不谨慎、不能不小心,自打入宫以来麻烦接连不断,御马场里有歹人持匕首欲行暗害在先,而后就是贵妃当着面想要她的命,若不是安绮公主力保,肖二郎恐怕已死多时。 两个鹩哥一般的小太监田力跟江流,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能伺候在安绮小公主的身边,当然了,若不是跟着肖二郎他们也早下得大狱当中。 仿佛一跤跌到了安乐窝当中,伺候着小公主,身边又都是漂亮的宫女,本来就爱撩闲形同鹩哥一般不得闲的田力跟江流可找到了用武之地,一天到晚没有一刻着闲。 这日里忽闻得御马场里来了数匹宝马良驹,正不知道怎么哄着安绮公主高兴的田力跟江流便询问安绮公主想不想要上几匹好马,随时的骑着玩。 安绮公主虽喜欢骑马,但自从亲眼看着惊马踢飞了太子妃之后,心中也惊惧着马匹突然受惊,也就不在提骑马之事。 心中思着十一哥,随口就说道:“宝马良马驹也是难得,挑拣来两匹最好的,让肖二郎送到十一哥的府上去养着,十一哥会很喜欢的。” “是,这就去照办,捡最好的送去。”田力跟江流一蹦多老高欢喜道。长了一身不着闲的肉,没一刻着闲。 这日里,肖二郎牵着两匹好马来到睿王府。 与管家说明来意,将马匹牵到后院当中交给仆人,嘱咐罢好生的养护着,安绮公主说了,睿王回来看见时,一定会非常的高兴。 刚要走,忽闻得管家令肖二郎在院中稍等一会儿,备上些简单的礼品给安绮公主带回去,聊表谢意。 肖二郎点头,转身就坐在一处回廊的旁边,一边听着鸟儿脆啼,一边看着仆人们端来草料喂马。 忽然间,两个身影闯入眼帘,肖二郎吃了一惊!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何依与四津。 自六一与何夕易容之后随从睿王出战边关平息战乱,这两人便留下的睿王府中做事,平常只在后院当中并不到前院当中去。 肖二郎认得这两人啊! 当初他们俩个也随得胡百闲与何夕到沈府当中去过,而且在府门口处齐安平与何夕厮打轱辘至一处,这两人也参战了。 特别是长相标志的何依那一头乌黑铮亮的头发,还有四津那极瘦的身形,走起路来脚跟不着地速度还极快,就跟脚下踩着风火轮一般令人印象深刻。 “咦?他两人因何会出现在此处?难道胡百闲没死?” 肖二郎心中暗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睿王来御尚书院读书,但是,也曾听别人说过睿王闫理羽为先生的得意之学生。没想到,胡百闲与睿王还有这般的交情。” 一边沉思着,一边站起身向着何主依跟四津走来,肖二郎将脚步放得很轻。 这一会儿,何依跟四津光顾着喂马了,平常后院里也没几个人,遂没有留意到一旁边坐着的肖二郎。 “草料一次不可喂食得过多,现在就可以了。”肖二郎站在两人的身后说道。 “那好,就喂这些。”何依边说边转回头道,“这马看上去就很不错。” 四目相对,就是一怔。 何依当然也记得形同女汉子一般的肖二郎,如此特别之人,她自然是要多问何夕几句的。 四津也转回头来,一眼认出这是沈府中人,二话没有,两脚就跟贴着地面起飞一般,眨眼没影了,何依转身也走,肖二郎紧跟她身后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得自己人吗?走什么呀?”稍犹豫了一下,何依停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道:“你认错人了!长得一样的人多得是。” “少废话,何夕呢?让他立刻出来见我!立刻出来见我!”肖二郎开门见山道。 忽见何夕转回身,两眼盯着肖二郎警觉道:“你想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呀?同门三载,还没有点感情吗?想他了!想见他了!”肖二郎实话实说道。 “我自是在我哥口中了解过你肖二郎,知你侠肝义胆。他随睿王出战边关,平息战乱,闻得全军覆没,便再无消息。若是想他,可有办法寻得回?大恩终生不敢忘!”何依一字一字道。 闻得何依之言,肖二郎低头沉默,心中暗思:“也真怪,何夕怎么又随得睿王前去平息战乱?” “还有其他人吗?”肖二郎想知道,胡百闲是否还活在世上?如果活着的话,何夕定是与他寸步不离。 “我只告诉你,胡府中人等在追杀我们,万万不可与旁人说出见到过我们。而且,与我哥同去的人当中,有你亲姐夫的弟弟卷昊。” 未待何依把话说完,肖二郎心里‘咯噔’一声,惊诧道:“你说什么?卷昊!” 肖二郎的脑中突然想起,胡百闲来沈府之时,确是说起过为卷昊拔毒镖疗毒之事,心中又喜又悲,一跺脚说道:“你放心!可还有其他消息?” “只闻得睿王调兵不来,似有人故意陷害,要杀睿王!此事,必与胡府有关。”何依低低声音说完此话,转身快步而去。 肖二郎愣在原地,冷汗顺着额头而下。 忽闻得有喊声,肖二郎回过神儿来,见管家站在门口处招呼着她。 记不得管家说了多少问候安绮公主的话,又接连的叹了几口气,半脸的无奈半脸的愁云。 逢着渐近午时,虽无有阳光直射,却也感觉闷热难耐,进入雨季便是如此,要么阴雨连绵,要么闷得透不过气来。 惊闻卷昊随睿王出征,肖二郎惊讶至极。 初来闻得卷昊死讯之时,她崩溃大哭,齐安平急得团团转,劝之不住。之后,在胡百闲的口中得知卷昊还活着,她又激动得大哭不止。 而在此时,又闻得卷昊随睿王出征全军覆没,她的心里翻江倒海。 何依虽寥寥几句,却爆惊天阴谋!难怪睿王全军覆没,原来有人要杀他,而这件事为何却又与胡府有关? 胡大恶人的阴影,就像噩梦一般笼罩在头顶挥之不去。 想起卷昊差一点儿就丧命在胡大恶人之手以及种种恶行,肖二郎恨得将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纵算将那大恶碎尸万段也难解心头之恨! 第二九零章 闷热难耐 半个时辰前肖二郎就站在一排树的后面。 略显魁梧的身材穿着一身深褐色的宫衣,直接与树干融为一体,更是将她皮肤的颜色显得发暗。站在树后,冷不丁一看之下,就像是半截会移动着的树桩站在那里。 盛夏来临,天气闷热。 一股汗水的细流顺着脖子、后背流淌而下,闷热难耐,两只汗津津的手时不时的在衣裳上搓着,站在树后一直不动。 远远的见太子妃朝着这边走过来,肖二郎自是算好了这是每日里太子妃往返坤德宫的必经之路,虽然今天晚了些多等了小半个时辰。 经过了两天的反复的推敲思考,折磨得她就要发疯,她觉得这件事恐怖到无法形容的地步。 背后操纵这件事者,何依道出胡府,但胡府之人与贵妃与太子有没有关联她不清楚,她清楚的是贵妃要杀她! 正如艳姐所说,她的狠毒超出想象,无论站在哪一个角度来讲,都有必要让太子妃知道这件事。 自惊马踢飞了太子妃那日起,肖二郎已经感觉出来,太子保护不了太子妃,有贵妃在躲在暗处搞鬼! ‘啊嚏!’ 肖二郎好似热得伤风一般打了个喷嚏,熟悉的动静,心灵的感应,眼神只朝着树影处一瞥,太子妃便红了眼眶。 灰兰、玳瑁分左右扶着太子妃向前走,今儿里皇后多说了一会儿,已过午时方散去,或是因天气的闷热来回走动的人并不多。 太子妃攥了一下灰兰的手之后放下,灰兰会意,朝着一旁边的花园走去,玳瑁扶着太子妃回宫。 边走边闻得肖二郎之话,虽然是午时烈日正当空,灰兰却惊得直往外冒冷汗。随后,肖二郎欲灰兰转达对她爹肖中的问候,自是知道被贵妃给盯上不敢与家人有所接触。 灰兰点头欲其放心,俩人就像是顺上一小段路一般,在一岔路口处分道扬镳,谁也没有回头。 阳光头顶垂照,感觉火辣辣。 出来有一会儿了,正低着头向前走,加快脚步往回赶的肖二郎一个没留神,迎面碰上一伙人,园中的一条路不足丈宽,两面皆是花丛,想躲已然是来不及。 “什么人,太子的路也敢挡?还不闪开!”一个在前开路的太监呵斥道。 肖二郎吓了一跳,越怕见到人就越是遇着人,急忙跪下在路边低头叩首将脸给捂起来。 然而,太子却是见过肖二郎,在最初选太子妃之时‘春晴园’中见过她,还让小太监将她的名字给记到本子上,那时候记的是肖珍珠。而后,御马场中或是也见到了她。 “抬起头来。”太子停下脚步道。 肖二郎心中暗自吃惊,太子必是将她认出来,毫无其它办法的抬起头来。 “原来真的是你。”太子肯定道,“看这一身打扮,一脑门的汗,在哪忙着呢?” “在公主的宫中做一些粗重之活。”肖二郎不敢隐瞒,实话实说道。 “太子殿下,她生得这般模样,莫在吓到了公主吧?” 一个小太监插言道。那阴阳怪气的腔调跟难听公鸭嗓音还有脸上极瞧不起的表情组合在一起,简直没有语言形容了。 “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嘻嘻哈哈的嘲笑声,脸上不停往下淌汗的肖二郎表情也囧得无法形容,要是太子不在跟前,她准能猛抬脚将那个小太监直接踩进地下十丈深,埋得找到找不着! “哈哈,那还不至于。”太子笑了两声,话不等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直到走远,肖二郎从地上站起来,或是头顶的太阳直照她头有些发晕,眼前闪着金星,快步的奔一处树影下,稍稍缓了一会儿,转身而去。 ...... 这一会儿,用过解暑、清淡的午膳,太子妃躺下稍歇息。 玳瑁端进来一盆冰放在地中央降温,清晰可见盆里的冰块向上冒着凉气,如烟圈般袅袅腾空,然后,融化成水蒸气开始消散。 窗子都关得严严实实,那样子就好像不准备再次开启一般,但还是有丝丝缕缕的热风顺着窗缝透进来,就像三九严寒,挡不住的冷风往里灌入一般。 轻轻打着手中的扇子,灰兰低低声音将肖二郎所说之话,一句不敢漏下的说给了太子妃。 太子妃则紧紧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羽翕动,胸脯上上下下的起伏着,就像狂风暴雨临来之前的海面,已然是不平静。 何夕与卷昊跟随在睿王身边出战边关,这一点,足以证明病弱身躯的喋虚先生就是六一大师兄无疑。 然而,因何有人追杀着六一大师兄不放,因何有人要杀睿王呢?这件事又因何会与胡府有关联? 如果,是胡大恶人所为,只因他发现了六一大师兄跟睿王在一起;那么,也太过高估这胡大恶人了吧,他有这个胆子跟这个能力吗? 挑起边关之战,设计陷害困住睿王,阻拦发兵,又闻得有叛军出现,最终导致睿王全军覆没,说破了天,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件事情是游手好闲、看见财色就挪不动步的胡大恶人所为,量他没那本事! 或许她对见过几面的睿王不了解,但她对六一大师兄、何夕还有卷昊可是非常的了解,有勇有谋的好几个人围在睿王的身边,竟突然间全军覆没了,这不是阴谋是什么呢? 纷乱的思绪一时之间捋不出个头绪,但这件事却能从反推当中走出迷端。 那就是睿王的全军覆没,睿王的死对谁更有利呢?而皇后在那日里所说之话中,为何又突然说起四皇子景王闫理喆败了又败,精神却可嘉,值得学习呢? 精神可嘉,值得学习确实不假,但在闻得睿王全军覆没之后,却派出弱将败兵前去紧急增援,这么强盛的一个胜觞国就没人了吗? 假若将幕后设计之人换成自己,在此时摆出四皇子这颗棋子,目的有二: 其一,本就是出了名的弱将败兵,直接前去送死,战死在意料之中; 其二,若是四皇子受到旁人蛊惑,先前是假败,而后引兵前去扫平战乱夺功,即便是睿王没死,必起争端。 圣上跟前除了太子之外,也就剩得这两位成年的皇子在身边,虽然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皇子。 如此一来,必是两败俱伤。 假若此一时,自己又换做是圣上会怎么做呢? 不言而喻,必生出尽早退位,太子登基,稳定江山之心。 十有八九这就是背后设计者之心,扫平障碍,等不及的要登基。然而,奇怪的是为何等不及的要登基呢? ....... “娘娘,梅霞与李嫆昭训过来一会了,特意还带过来些甜瓜给娘娘解暑。”灰兰见太子妃娘娘的眉头一直紧紧的锁着,知道她没有睡,上前小声的说道。 “嗯,”太子妃应声,坐了起来。 稍刻,走到外室沈梅霞与李嫆立刻起身施礼,太子妃微笑点头,上前看着沈梅霞不小的孕肚心中暗自着急。 “天气闷热,甜瓜正好解暑,娘娘尝尝。”沈梅霞笑着说道,“我刚吃了两块,撑得慌。” “确实够闷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太子妃娘娘还要多保重身子。”李嫆关心道,“总不见娘娘胖些。” “你们好,我就好。”太子妃说着话,取了一块甜瓜咬了一口,感觉非常的甜,眼前却出现珍珠最喜欢吃甜瓜的样子。“这两日总觉得烧心,特别是饭后,就问了肖太医。”沈梅霞说道。 “嗯,”太子妃道,“怎么说的?” “肖太医说无有大事,非是烧心,而是胎儿在腹中长得过快,将胃顶得向上有些不适,让我多走走。”沈梅霞道,“我觉得也是,可能每顿饭食吃得太过饱。” “是啊,走走是好事,但不能离开人。”太子妃关心道。 “娘娘放心,有我跟着梅霞呢?就差晚上跟她睡在一张床榻之上了。” 李嫆道:“有件事还得跟娘娘说一声,前个儿陪着梅霞出去走走,恰好路过被禁足的方良娣门前,她站在窗口里破口大骂,梅霞恼火顶了她两句,她就大喊着,走着瞧! 虽然一时看不出来什么,但前有奉仪赵雪吞金之事为例,不得不提防着。” “提防着点儿是对的,暂不要与她有任何的冲撞,什么事情等到顺利产子之后再说。”太子妃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道。 “我只是气,从你门口前路过就被你破口大骂,骂也就骂了,还捎带上家中父母老幼,你家里没有父母老幼,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啊?”沈梅霞又气恼道。 “四小姐,保得腹中子顺利到出生才是正事。”灰兰上前劝道,“既然奉仪赵雪的例子在这儿摆着,什么都没有顺利生子更重要。” “嗯,我也知道,”沈梅霞点头道,“就是怀孕了之后,但凡有一点的气,若是不发出去,就觉得憋屈得要命。” “李嫆,你的性子稳当,多劝着点儿梅霞,也别在从她的门口前路过。延庆宫大门小门十几处门,大小园小花园也十几处的花园,哪一处不能转呢?”灰兰劝说道。 “我知道,但就想跟她置这个气,偏从她门口前过!最好她在室内憋不住气跑出来,掌刑法的姑姑得知后,双倍的责罚她!”沈梅霞道,“看着她肿得变形的脸,我就高兴!” “梅霞,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不知深浅吗?” 太子妃直接起身斥责道:“亏得你还知道位份比她低?连皇后、贵妃都要看在她父之面上让她几分。 奉仪赵雪吞金而亡,太子之态度你看不见吗? 我之所以行出掌嘴禁足之令,皆是奉皇后之命而行,你可知?何况此一时,又有她兄方一世求亲安绮公主不成,正在气头上,你怎惹她?” “呃......,”沈梅霞起身道,“太子妃娘娘就算不奉皇后之命,也一样可对她方良娣行责罚!难道这延庆宫中不是太子妃娘娘执有最高权利吗?在说了,她兄方一世求亲不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梅霞,你要知道事情的轻重与深浅啊!”太子妃语重心长道。 御尚书院之事,沈梅霞自是不知,太子妃也不能轻易的往出吐露些什么? 方一世,暗中使坏之卑鄙手段她自是了解,一旦令他知道了太子妃沈梅棠就是当年书院当中的沈汐,谁知道他能捏造出什么谣言或者更坏的事情来,不得不提防着他。 “太子妃娘娘也太过谨慎小心了吧,手中的权利不用留着它干嘛?难怪志烨弟弟说二姐姐当上太子妃之后,谁也不要了!”沈梅霞嘟嘴说道,“太子妃娘娘歇着吧,不打扰了。” “四小姐,这是什么话?志烨还小不懂事,四小姐可是要当娘亲的人了啊!”灰兰道,“李嫆,你可要好好的劝劝梅霞了!” 灰兰随在身后送出很远,叮嘱了李嫆几遍自己都记不清了。 回来时见太子妃的脸色很难看,忙又上前安慰道:“天气闷热,热得人焦躁不安。 莫跟梅霞一样,可能怀孕的事,以前可没见着她有什么脾气。稍后,招二老爷前来,药方自是不可对孕妇轻用,饮食上调理些个。” “梅霞让我有些不放心。”太子妃沉思道,“稍后,加派过去两个年岁稍大的宫女伺候着,有事随时来报。” “这怎么好?” 灰兰道:“按理说,昭训的位份三个宫女伺候着,怀孕已经破例多加了一个宫女跟一个月子房里的姑姑过来,若再加两个宫女恐怕有人会说太子妃偏心。” “嘱咐年岁稍长的宫女跟姑姑,定要多安抚梅霞,什么都没有顺利生子重要!”太子妃道。 “二小姐放心,稍后我就说给二老爷加以食疗,静心养胎。 然后,在说给翠儿,虽然她与金枝两个每天都围着孩子转,还有大小姐,有些日子没过来,但心里边都惦着二小姐呢!”灰兰道。 “室内憋得慌,喊着玳瑁出去走走。”太子妃起身道。 “刚好,池中的荷花开了,赏心悦目,是花是叶看着也清凉,去看看。”灰兰边说着边扶着太子妃出得门来,玳瑁撂下手中事随着。 第二九一章 风波再起 荷花盛开的季节。 荷叶随着微风摇曳,荷花亭亭玉立碧波之上,随风飘荡着清香,沁人心脾。 花儿释放正能量。 特别是荷花有着朴实无华的风姿,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更有着独立碧波之上的美态。 绿裙红衣,碧波轻弄,宛若仙子,凌空而落,展现在眼前一幅如诗如画的美景,让人陶醉其中,流连忘返。 沿着池畔走着,阵阵微风吹来,闷热渐消,确感清凉。 这会儿,落日的余晖渐退树梢头,一层慢慢移动着的薄云铺贴在西面的天空,宛若拉开一道薄纱之帘将落日的余晖遮挡。 池畔走动着的人并不多,或是即将到用晚膳时候。 池边停泊着的几条精致的小木船映入眼帘,或是宫人水池中侍弄着荷花之时而用,或是也可乘坐其上,穿行在荷花丛之中近观花形,近嗅花香。 沿着水面上搭建的一处亭台走去,走出不多远,身子倚在汉白玉雕成的围栏之上,可清晰看见下方水中来来回回游动着的鱼儿。 或是看见水中倒映着的人影儿晃动,鱼儿便一大群的聚集此处等待着投食。 “看,我们在上面赏花观鱼,鱼儿却聚集在下面前来凑热闹,多有意思!”玳瑁指着高兴道。 “是啊,二小姐”灰兰道,“想起初来宫中之时,我们曾在冬天站在这里赏雪。” “嗯。”沈梅棠点头,“感叹岁月如梭。” 转身朝前另一处看去,碧绿茂密的一片树林便是‘理当园’,旁边掩映着‘理当书阁’,还记得书阁后面有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百尺园’。 ‘百尺园’中舞剑,那一把‘追霞’圣上便赐予了她,刘公公随后便将这把剑送到延庆宫摆放在书室内。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忽然间想起春霞,想起那两弹两断琴弦的《春霞曲》,太子妃禁不住感慨万分,抬起手来,手背上那一道被断弦抽出的疤痕依然可清晰辨识出来。 并没有因为春霞已去二十几年就将她忘记,反而是圣上在酒后凭着记忆所谱写的《春霞曲》每弹每断弦,让人感触良多。 初来知道春霞死于难产,禁不住的替她惋惜;而后,闻得春霞被害死,遂将背后暗下毒手之人恨之入骨。 转身遥望千间大殿之中最安静处的‘春霞宫’,宫人皆绕行此处,太子妃也从未敢迈进半步,而她却知道守在那里的人是和蔼可亲的刘公公。 脑海中忽然一亮,刘公公若一颗流星,划破漆黑的夜空,他怎会不知太子生母之事呢?想必一清二楚! 想到此处,太子妃眼前豁然开朗,知道了太子生母的情况,她心中就有数,不至等到沈梅霞生子之时面对不知发生的何种变故而措手不及。 “二小姐,你在看着远处想什么?怎么不见你观花赏鱼!”灰兰朝着远处看了看,却也没有看见什么。 “我在遥望‘春霞宫’,想办法见到刘公公,问出太子生母为何人?”太子妃压低声音道。 “呀!怎么把刘公公给忘了,他保准知道的非常详尽。”灰兰肯定道。 “如何才能在不被他人发现的情况下见得刘公公呢?要知道‘春霞宫’不比‘理当书阁’啊!”玳瑁一旁边道。 正说着话,忽闻得说笑声在池岸边传来。 见有宫女抱着孩子坐到池边的小船上,另有两人摇动着船桨,小船就徘徊在池边,似是觉得天色渐晚,不能划向水池深处哄着孩子玩。 “很久没出来的温良娣出来了。”灰兰道,“太子妃娘娘还没有用晚膳,这便回去吧!” 自打前番有孕之时,为逼得贵妃出手,严惩了温良娣,双双失子,而后她再次有孕生得一女。 这一边,刚沿着亭台处向前走出没几步远,那一边,温良娣的宫女就大声的招呼着往这边跑过来。 太子妃停下之时,宫女跑上前急急道: “回太子妃娘娘,奉我家娘娘之命前来告诉太子妃娘娘一声,太子妃娘娘的姐姐与妹妹此时正在禁足的方良娣门口前破口大骂,打得不可开交,快回去看看吧!” “怎么跟太子妃娘娘说话呢?还不跪下!”灰兰训斥道。 “不敢!不敢!”宫女急忙跪下道,“我家娘娘原话,不敢说别的。” 眼见着走在池岸边的温良娣向这边看着,小脸扬起多老高,太子妃脸色难看道:“立刻回去看看。” 三步并做两步,匆忙的往回走。 边走边安慰着太子妃不要太着急的灰兰,丢一个眼色与玳瑁,抬腿快跑先行回宫。 灰兰绕近路,急奔回宫,离得很远便闻听阵阵吵嚷之声。 见一大群宫人围在方良娣的门口前,灰兰直接拨开人群冲上前,见沈梅娇与沈梅霞与站在门口内的方嫣红对骂。 灰兰做为太子妃跟前首屈一指的掌事宫女,在太子妃不在当场之时,说话也是很有分量的。 “住口,你们在干什么?”灰兰大声呵斥道,“都给我回去!” 瞬间安静下来,只片刻,见太子妃没有前来,门口内的方嫣红再次开骂,沈梅娇与沈梅霞两人丝毫不让,骂战再起。 见此架势,定是沈梅霞觉得委屈,找来了沈梅娇给出气,见沈梅娇骂得方嫣红脸红脖子粗的,沈梅霞更来劲了,跳脚的开骂。 冲动是魔鬼,已然是忘记了自己的位份。 因一时的冲动而种下的苦因,将在平静下来的后悔当中品尝苦果。 “李嫆,将梅霞昭训给我扶回去,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灰兰大声的斥责道。 一旁边几个宫女上前,急得直搓手却又劝不住的李嫆也上前,连扶带扯的将沈梅霞拉走,灰兰瞪眼看着沈梅娇,以掌事宫女的身份毫无客气地大声斥道:“沈良媛,够了!” “哼!”沈梅娇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都没有事做了吗?围在这里!”灰兰斥责道,众宫人窃窃私语转身散去。 室内站着的方嫣红依然是骂个不停,脸红脖子粗的,挺着肚子,浑身上下肉跟着不停地颤抖。 “都散了,方良娣也应当歇歇了!”灰兰大声道,这一会儿,气得她脸色刷白。 “姓沈的,走着瞧!” 方嫣红歇斯底里丢下这句话,转身入得室内,‘咣当’一声关上门,四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灰兰转身刚要走,迎面见太子在前,十几个太监随后急匆匆的奔此处而来,唬得灰兰的心一惊,急忙躬身施礼。 “闻得有人在此处大吵,反了不成,人呢?”太子阴沉着脸斥问道。 “回太子,却有几句拌嘴,但也无事,都散去了。”灰兰道,“太子妃娘娘荷池边散步,还没有用晚膳。刚才还说过,不知太子可用了晚膳?” 还没等太子说话,闻得脚步声,玳瑁扶着太子妃向这边走过来,太子朝着身后的太监挥手,太监转身而去。 看见太子妃前来,太子的满脸的怒气平静了许多,说话的腔调也缓和了不少,“还没有用膳啊?走到哪去了?” “天气闷热,河池边清凉。冬日里赏雪之时,记得你说过夏日荷花盛开时景色更美。”太子妃说道。看着灰兰刷白的脸色,太子怒气未消的脸,太子妃的心中也是一惊。 “传晚膳吧!”太子说道。 “是。”灰兰、玳瑁应声。 ...... 翌日。 早起来头一件事,太子妃便来到沈梅霞处,将她狠斥一番,见沈梅霞还是不停地顶嘴,太子妃直接传命按照扰乱宫规秩序,念在初犯禁足一个月。 沈梅娇待回报皇后之后,另做处罚! 灰兰又嘱咐了一个姑姑几句,随时可传太医前来为梅霞昭训把脉开方。 坤德宫。 皇后一个眼神看过来,太子妃便察觉到昨日争吵之事皇后已知。待说完了诸多事,散了众人,太子妃自行留了下来,如实的回禀皇后。 无论怎么说,沈梅娇与沈梅霞都是自己姐姐跟妹妹,一个给太子生了长女,另一个正怀有身孕,料皇后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过重的处罚她们。 闻得太子妃已经将沈梅霞禁足一个月,皇后淡淡的笑了笑说道: “有着身孕的人,差不了多少就行了!至少沈梅娇良媛,连自己的位份都忘了,以下犯上之风不可纵容,虽为初犯,也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之上,位降一级。” 太子妃心中‘咯噔’一声,没有想到皇后看到她的面子之上还要位降一级,沈梅娇因这位份之事始终耿耿于怀,如此降级,两姐妹间的关系将更加是雪上加霜。 太子妃面露难色道:“皇后,沈梅娇良媛为太子生得长女,太子与众人等也非常喜这长女。还请皇后看在长女之面上,念她初犯,给她一次机会。待我回去,禁足半个月令其反省。” “咯咯,”皇后笑了笑道,“太子妃初次张口求情,我怎么的都者给这个情。自行安排吧!” “谢恩皇后。”太子妃施大礼。 出得坤德宫,层层叠叠的云块从西北一面的天空涌来,迅速的遮没了整个天空,仿若深邃的海面,拉开了一张巨网。 有风迎面吹来,树枝随风摇动,树叶哗哗的作响。 天气有些极端,要么天空阳光垂照,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要么就是阴雨连绵,下起来没完没了。 沈梅娇半个月的禁足,却将姐妹间的感情越拉越远。 她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即便是灰兰跟她说了好几遍太子妃在皇后面前为她求情,否则,她良媛的位分都不保。 沈梅霞更是认为太子妃还不如这个良媛姐姐能给她出气,独自的怄气。 而太子妃却知道方嫣红不会善罢甘休,此一时,虽然什么动静也没有,看似是在安心的养胎。 这一边,每日里令太医务必盯紧了沈梅霞,肖中更是每日里向太子妃详细汇报沈梅霞的状况,做到严密防守,一刻不能放松。 那一边,太子妃秘密安排灰兰,无论如何,尽快的见到刘公公。 灰兰自是知道事情之重大,关系到沈梅霞母子性命之事,着急是着急,每日里特意从‘春霞宫’门前路过。 看着紧紧关闭着的宫门,以及门前芝麻白色的石阶缝隙间长出的青草,心中暗暗着急,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如何能进到里面去见刘公公呢? 接连数日,灰兰是愁眉不展,恨不得自己变成一股气,顺着门缝而入,尽早的见到刘公公。心中也懊悔,初来每日都能见到刘公公之时,怎么就没有多嘴多舌的顺道问两句呢! 这日早起,灰兰一边给太子妃梳妆,一边小声的将连日来不见大门开,更进不去之事说出。 稍沉思,太子妃也觉无有办法,总不能顺墙翻进去吧! 随后再次想到了‘理当书阁’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道:“抽空前去‘理当书阁’,拿着一把断弦琴。以前刘公公寻人修好过,再次麻烦他修琴。务必请人转达,试一试。” “也只能如此,但愿尽快能有回复。”灰兰说罢,转身前去。 刚见金乌东升,眨眼间就又拖着疲惫的身子沉沉西坠,似也疲惫,只在西面的天空留下一丝惨淡的阳光,有大块大块而起的灰云,瞬间将阳光又吞没,天色黑了下来。 室内已掌灯,很是明亮。 太子妃正要用晚膳,灰兰说着白日里的事情很顺利,脸上露出笑容,太子妃也很高兴之时,忽然见到肖中匆匆而来,至太子妃跟前,话还没等说,泣不成声。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太子妃大吃一惊,起身问道。 “二老爷,是不是梅霞出什么事情了?你快说啊!”灰兰上前急着问道。在不知道情况下,眼泪就掉了下来。 何曾见过肖中落泪不止?毕竟是出了大事! 玳瑁急着上前将一条手帕递到肖中的手中,跟着落泪道:“二老爷,可是梅霞小产了吗?孩子保不住了吗?可有什么办法补救啊?” “太子妃娘娘,呜呜呜......”肖中哽噎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九二章 毫无防备 室内变得安静,只闻得肖中哽噎之声。 接着,太子妃走上前,抬起颤抖着的手拍了拍肖中的肩膀问道:“二姑父,出了什么事?” “回太子妃娘娘,长河突然末了!呜呜......”肖中泣道。 “什么?四叔父末了?啊?......这么可能,四叔父身体那么强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太子妃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娘娘,娘娘别着急,容二老爷慢慢说,慢慢说......”灰兰一边哭着安慰着,一边扶着太子妃坐在椅上。 “闻得前日有前来进贡之人中毒而亡,所吃食物恰是长河亲手所做,随后便被锁走看押。家里人等还没等前去,突然他就末了! 刚刚得到了消息,我这就得回去,却又放心不下梅霞昭训这一边,担心她受之不住这样的打击,已经让两名太医守在那里。跟太子妃娘娘说一声,我回家里看看去。”肖中擦干了眼泪道。 “啊,二姑父,你回去吧,我爹他怕急啊,怕急啊!还有祖母,年事已高,呜呜.......”太子妃泣不成声道。 “我记得,记得。”肖中点头,转身匆匆而去。 “暂将此消息莫告诉梅霞,”太子妃泣道,“立刻前去,叮嘱身边宫人小心侍奉好梅霞昭训。” “娘娘放心,我立刻就去。”玳瑁说道,“但此事,得跟大小姐说一声,不能连她也瞒着,还有,还有得立刻将此事说给太子。” 话还没等说完,玳瑁转身而去。 “娘娘,梅霞昭训也只能瞒得了一时,这么大的事情恐怕也是瞒不住!”灰兰恨道,“若是闻得有人到梅霞昭训跟前说此事,我立刻将其给杖毙,提前跟娘娘说一声。” “能瞒得一时算一时,四叔父生前最疼爱这个女儿,偏在此时,难免梅霞不会多想,因她而牵连了她父做出傻事来.......,把能想到的事情都想到,安排得仔细些.......”太子妃哽噎得说不下去。 “娘娘放心,即刻安排。” 灰兰点头,转身刚要招手宫女给太子妃端些水来,却看见太子幽灵般地站在门口处。不知他何时进来的,竟然一丝的声音都没有发出,灰兰吓了一跳,紧忙哀道: “太子殿下,惊闻娘娘四叔父沈长河突然过世,娘娘悲痛至极!已经吩咐下去,此大哀消息暂不可告诉梅霞昭训,恐其有孕在身,受之不住,皇家子嗣不容有失。” “得到消息,我就过来了。” 太子边说着话边走到太子妃近前,用一只手抬起她的脸,另一只手擦掉她脸上的泪,“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即便是现在我亲自去过问。” “不,别这么说。” 太子妃注视着他,抬起手将他的手拉下,他反手将她的手紧紧的攥住,她只感觉到阵阵冰冷,“发生这样的事,注定要我的心难受,要我的家里人过得不安!” “你在说些什么?想要我去做些什么?”他将头探向前,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冷静些,先去跟皇后说一声,然后,回去看看。” 不等她说话,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好像又把什么到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转身走了出去。 灰兰上前,稍微的为太子妃整妆,她的面容变得憔悴,眼圈红肿。 坤德宫。 皇后得知此消息,眉头紧锁着,脸上流露哀色,准了假,又问了太子妃家中老太太高寿几何,便不在说什么。 沈府。 太子妃在前,沈梅娇抱着孩子随在后,刚刚下得车辇,不待跨进府门,老太太,沈长青、沈夫人等等皆跪地施大礼迎接。 眼见着众人等皆身着素衣孝服,眼睛哭得红肿,太子妃的眼泪扑簌簌而落,上前亲手扶起老太太,老太太在也控制不住悲伤,抱着太子妃身子颤抖得形同秋风中的落叶。 老太太房中。 众人暂止住悲哀,见到太子妃回府,心中又怎么能不喜悦。 太子妃上前,以手帕擦拭掉四婶母满脸的泪,告诉她梅霞昭训在孕在身,暂时没有将此消息告诉她,四婶母莫惦念,多余的话没有说。 一旁边倚着沈夫人身边而坐的沈梅娇,心里自是十五个吊水桶七上八下的。 自是害怕妹妹说出她前去替沈梅霞出气之事,她也是一个冲动,做事没想后果。 当她闻得此消息之时,跺脚大哭,为四叔父的死大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懊悔不迭,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波及到家中父母的身上,而却毫无办法又惊惧不已! 刚想上前说上两句话,分散开众人聚焦在妹妹身上的注意力,却闻得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二妹妹,二妹妹,你回来了!” 门帘一挑,齐安平走了进来,“二妹妹,我忙别的事去了,闻得你回府,转身就跑回来了。” 见齐安平脸膛变得有些瘦削,面容憔悴,比以前看着瘦了很多,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跟从前差不多。太子妃道:“表兄。” “安平,见到太子妃还不施礼,傻站着干什么?”老太太道。 “齐安平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金身万安!”齐安平跪地施大礼道。 “还有我呢!”沈梅娇一旁插言道。 “见过良媛娘娘,娘娘万安!”齐安平调转身又给沈梅娇施礼道。 “嗯,起来吧!”沈梅娇说道。 齐安平没有站起来,跪地上看着太子妃道:“二妹妹,你可好啊?” 话还没等说完,就红了眼圈。 自闻得太子妃御马场被惊马踢飞,胎儿不保,终生不孕,险些丧命轰动全京城之事,他不知独自哭醉几场? “表兄,快起来!”太子妃上前,双手扶起齐安平道,“我这不是挺好的。” “真的挺好吗?”齐安平追问道。自是有些不相信二妹妹之话。 自小一起长大,他知道二妹妹有些话不会轻意的说出口,何况此一时身为太子妃,一言一行皆受人关注。 但是他,心里却放不下,自始至终,二妹妹都是排在第一位。虽然,他已经娶了四姐姐为妻,但他精神上的情感依然在二妹妹身上。 自二妹妹入得宫中,他娶了四姐姐为妻,便搬出了沈府,搬到舅父送他的另一处宅子当中居住。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随着沈志烨一天天的长大,也一天天的往外轰他。 齐安平到是不想理他沈志烨。 就是觉得二妹妹也不住在府上了,连以前整日里跟他斗嘴见面就吵个不停的珍珠也进宫了,住着没有意思,听着沈志烨往外轰的话也不舒服,直接搬了出去。 随在舅父身边做事,有时候呆在府上,更多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二妹妹从前住的暖阁之中,淹没在往事的回忆当中…… “安平,你快坐下,让棠儿也坐下。”老太太说道,嗓子哑着。 “二妹妹,肖珍珠去哪儿了?怎么没看见。”齐安平环顾四周围问道。 “啊,表兄,珍珠随在公主身边,我这边得到消息就回来了,没有通知珍珠。”太子妃说道。 “有时候,怪想这个男人婆的。没有她伴嘴,总觉得少点什么……”齐安平说道。 “安平想珍珠了。”沈云灵一旁接道。 “二姑母,表兄,见到珍珠我告诉她。”太子妃说道。 说着话,丫鬟端上来茶点,太子妃亲自斟茶给老太太,沈夫人,又关心问道:“娘,怎么没有看见志烨弟弟?” “志烨也大了,在前边跟着志祥、志军等忙着呢。”沈夫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眉头轻蹙道。 虽然,向安绮公主求婚无门之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确能看得出,沈夫人与沈志烨的怨气依然还在,固执的认为着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不帮忙,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太子妃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着急,最是亲人,不当有隔阂。 思着心中有许多的话,想跟父亲说一说。但随行的宫人待者几十人,自是不能多说些什么。 稍后,简单的家宴。 家人聚在一处,吃一顿饭,谁也没有敢多说什么,都知道,沈长河这个老儿子,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宠,宝贝嘎达。 沈云芝、沈云灵还有沈长清等人,都紧紧盯着老太太,害怕她悲哀过度,有个三长两短的,肖中背着的药箱子就放在一旁边。同时也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突然的就崩溃大哭起来。 往日的家宴,历历在目,少不了沈长河掌勺做饭,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来,众人大饱口福。 待到吃得将近半饱之时,才见他满头是汗的,笑着坐到桌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嘉奖,在他听来,好像比喝了蜜都甜。 说来众人心里连个心里准备都没有,这跟因病而突然就没有了的人不一样,猝不及防的让人无法接受他突然的离开,承受不住这样突然巨大的打击。 就好像坐在桌前吃着饭,而他依然就在后厨当中忙活着,饭菜就是他的那个味道。 ...... 书房中,短暂的言语。 有些事情不能不对沈长清说,因为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或者只是一场巨变的开始。 虽然看起来,事件的导火索就是那么不值得一提的后宫妃嫔之间的争吵,若市井的妇人骂街一般。 沈梅棠给沈长清与肖中斟茶罢,看着沈长清的脸色慢慢说来......,自是知道她爹怕急,但这样的事情却不能隐瞒,必要有所应对。 肖中虽然每日进进出出在延庆宫中,却没有想到方良娣如此的阴毒跟沈梅娇、沈梅霞如此的不懂事。 事情出来后,也只剩得傻眼,没有丝毫的办法,即便是说给了太子,而太子可是她们能驾驭得了的? 也只剩下了哀叹一声! 稍后,太子妃又说出安绮公主不喜志烨,自三年前志烨入宫之时便不喜他。 婚姻大事,非是自己在中间不帮忙之事。 沈长清点头,心中也是早就有数道:“棠儿,莫往心里去,我早知结果。你母确实将他给贯坏了。” 沈梅棠点头,父女通心,自是不用多解释。 心中想说的话还有很多,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说,即便是说出后,给父亲增添的很大的压力,却又无有办法替她前去分担,莫不如不说。 见时辰不早,刚想起身却闻得肖中说道:“棠儿,前一时,你要我寻找当年随我一同去给春霞贵妃诊病的两位太医,我已认出他们。虽然年岁已老,但样貌跟二十几年前,却没有变化得太多。” “他们现在可也是在太医院中?姓甚名谁?”沈梅棠低低声音问道。 “叫什么,我到是没敢进一步的问。”肖中道,“不过,他们俩个就是现在随时奉皇后之命的那两位老太医。” “那我见过不只一面,原来是他们俩个。”沈梅棠暗自吃惊道。 “还有,棠儿,前一时,闻得你说,太子要过继到你名下一子,这是何意啊?”肖中疑惑道。 若不是肖中问起,或是沈梅棠不会再说,毕竟不想再给家人添加压力。而此一时,肖中却问起,她不得不将心中事一一道出。 “爹,二姑父,这件事我也心存疑惑,但不知为何在此时,太子提出要过继到我名下一子?方良娣有孕之后,紧跟着又有四位人等有孕,梅霞就在其中。 前有昭训赵雪吞金而亡,除去方良娣之外,只剩得三位有孕者,梅霞怀得一子,另一个怀女孩,还有一位月份小暂时看不出。 我思着,太子或是将梅霞之子过继到我名下,心中却不知梅霞接下来会如何? 若是单一的位份低,生活平淡到也罢了,但我却怕着会出意想不到之事,整日里又担心着梅霞。”沈梅棠忧愁道。 话说到此处,本想将太子非皇后所生,想寻出太子之母以做参照,不至事到临头而束以待毙。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已经耽误了一会儿,车驾等候在外,沈梅棠起身跟父亲告别,叮嘱肖中暂留府中。 忽见沈志烨站在门口处,长高又长胖了很多,太子忙走上前道:“志烨!” “太子妃娘娘请回吧,车驾门口处等候多时了!”沈志烨躬了躬身,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沈长清面色铁青,肖中忙上前道:“有我呢,娘娘莫担心!” …… 第二九三章 暗示预兆 一句话也不想说。 灰兰端进来一碗燕窝羹放在她的跟前,她只吃了一小口,然后,紧紧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羽翕动着,美丽的脸庞变得暗淡。 翌日。 闻得皇后懿旨封赏了祖母,太子妃的心中稍觉安慰,前去谢恩皇后。 时至端午。 宫中并没有如往年一般组织出游,贵妃却觉连日来边关战事阴云笼罩在头顶,半月之余没有见到圣上露出笑容,安排举行一次家宴,所有人等皆得出席。 这次家宴的安排举行,并不在于它所暴露出来了什么事情,而更要的是,它是一种暗示预兆。 梅霞昭训在延庆宫中,一切皆在可控范围之内,而一旦所有人等全员出席家宴,如何能做面面俱到,将是不太可能的一件事情。 尽力的为梅霞昭训推却,以她怀有五个月身孕的身子有所不方便为由,然而,最终的结果,家宴还是得全员参加。 下午稍得闲,太子妃来到梅霞昭训处,灰兰吩咐宫女准备些降暑的甜瓜跟点心,端在托盘中随在身后。 五个多月的孕肚已然是不小,沈梅霞起身来回走动时,一只手臂抚着肚子,另一只手臂扶着后腰。 虽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但是,走路时哪小锅一般鼓起的肚子阻挡住视线看不见脚尖,而且总有一种失重感,感觉身体莫名的向前倾,不能不以手拖着、扶着点儿。 禁足已解,但她却不想出去,依然在宫里闷着,自然是心里有了勒绊,就是觉得委屈。 一个多月下来,身边安静,无有听到任何的消息,形同笼中关久了的鸟儿,习惯了每日定时的三餐跟水果还有太医按时就来的诊查,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有着翅膀,可以飞到外面去看看蓝天白云。 太子妃前来,众宫人等齐刷刷的上前施礼,沈梅霞昭训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欠了欠身,自行又坐下了,自行的耍着小性子。 灰兰跟玳瑁安安静静的将水果与点心放在桌上,退至一旁边垂手而立。 话是一句也不想多说,也知道四小姐执拗的性子,在家里之时,稍有不顺就耍起小性子,任多少句话也哄不好,得慢慢的让她自己缓。 何况在此时,深了浅了,哪一句话不注意说得漏嘴,被她听出破绽追问起来,一旦知道了她爹已经末了之事,必要引发不小的事端。 越是执拗之人,越容易做出极端意想不到之事,不能不想得多。 正如太子妃所说,能瞒到什么时候就瞒到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也没有比她顺利生下孩子更重要。 这一会儿,看见沈梅霞,太子妃的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儿,仿若四叔父就站在眼前,心中是五味杂陈。 尽管在宫人面前沈梅霞对她有些失礼,但太子妃是不会责怪她的,自始至终,沈梅霞都是她的妹妹。有一天,她也会明白,太子妃对她的用心良苦。 “梅霞,天气闷热,多用些降暑气的水果跟点心。”太子妃坐在桌旁轻声道。 沈梅霞没吭声。 两只手从两侧向前慢慢的推着肚子,来来回回的重复做着某一种看似对胎儿的活动有所帮助的动作。 “肚子变大了很多,接下来的月份也是胎儿长得很快的时候。”太子妃笑着道,“想想,再有四个多月吧,也就是冬冷之前,就能看到你抱着孩子,我真的很高兴啊!” “我的孩子,”沈梅霞道,“谢恩太子妃娘娘的厚爱,谢恩!” 说着话,她的脸上依然是那一股执拗的表情,腔调也硬邦邦的,听起来着实是别扭。 太子妃正想多说点什么,即便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话,也能多开导开导她,至少不愿意姐妹间如此的别扭下去,却忽见太子走了进来道:“从门口前路过,看到你的宫女站在门外,我就随脚进来了,也看看梅霞昭训。” “见过太子。”太子妃带头起身施礼。 “老夫老妻,又不是什么大场合,你就别客气了。” 太子将太子妃扶坐在椅上,转身又将梅霞昭训扶坐在椅上,慢悠悠地说道,“闻得两日后,端午家宴,宫中很长时间没热闹了,上次还是新年的时候。” “是啊,家宴是热闹。”太子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说道。 “与过年时不同,这个季节闷热,宫人特意在荷花池子边搭建起凉棚摆放桌案,一边欣赏着美丽的景色,一边饮着家宴,所有的不愉快都会一扫而光。”太子道。 “在荷花池子边搭建凉棚,摆放桌案饮宴?”太子妃道,“啊,这个主意不错,一边饮宴一边欣赏美丽的景色!” “太子用茶。”沈梅霞斟了一杯茶递到太子手中,似是忽然看见太子到来,她很高兴。 “身子不方便,坐着就好。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遣宫人随时传唤,太医也得随时跟着,养好了胎。” 太子说着话,撂下手中茶,“刚来前,我喝了茶。” “外面天热,喝过了茶,那就再吃点解暑降温的甜瓜。”沈梅霞笑着取了桌上的甜瓜放在碗里端给太子。 “给我也来一块尝尝。”太子妃微笑着与沈梅霞道。 刚好桌上就两只碗,沈梅霞急忙招手宫人道:“快取碗来,将甜瓜分给太子妃娘娘一块尝尝。” “是。”宫人应声取碗。 “不用,不用取碗。”太子阻拦道。 忽见他将碗端起来,以手拿起甜瓜放进嘴里,紧跟着将碗递到太子妃跟前,以命令的口吻道:“用我的碗。” 沈梅霞的脸一红,拿起自己跟前的碗,取了一块甜瓜放在其中,端给太子妃,又拦回太子的碗,又取了一块甜瓜放在碗中道:“太子多吃些。” 忽见一个小太监门口处召唤着太子,太子起身道:“你们慢用着。” 看着太子转身出,背影消失在门口处,太子妃若有所思道: “梅霞,端午宫中家宴,都得出席,虽觉得你身子不方便为你推脱过,却也得出席。宴席摆在荷池边,知你喜清净,早些回来便是。” 沈梅霞也是看出来,若不是太子妃前来,纵算太子从此门前路过,也未必进来,从给他斟的茶没喝跟吃甜瓜上便可看出端倪。 说来,自她有孕后,太子在也没有来过,即便是有孕前,也不过是太子偶然宿在她处两三回,哪有什么感情,她心中也是明白。 “啊,我知道,谨记着太子妃娘娘之话。”沈梅霞的态度有所缓和道。 太子妃点头,又说了点别的话,起身而回。 ...... 用过晚膳时,天色还没有完全的黑透,宫女在室内掌起了灯。 太子妃走进安静的书室,平常日子里总是坐在宽敞的外间,很少进到内间,实际上内间也很宽敞,就是窗子没有外间多,视觉上感觉好像是没有外间敞亮。 那一把‘追霞’剑,平放在一处桌案之上,睹物思人,总是让人想起她的原主人春霞。 太子妃是喜剑之人,或是一把‘追霞’跟随在她的身边,也是一种缘分,她不止一次的这样想着。 宝剑出鞘的刹那,一道寒光映在室内的墙面上,虽没有完完全全的开刃,但还是能感觉出来非常的锋利。 突然想试一试锋利的程度,却又不想碰坏了桌椅家具,相信不待用全力之下,这把剑就能轻易的将桌角齐刷刷的剁下一大块。 环视四周,忽然见一卷厚厚的宣纸形若圆木桩放在墙角处,她的嘴角微翘,走上前将宣纸卷抱起放在桌上,着实很沉,捆扎着很结实。 双手执剑,只轻轻的往下按压,丝毫不费力,也无有一丝的声响,宣纸卷若水豆腐一般被切下薄薄的一片。 紧跟着一片又一片,一片又一片,整整齐齐纸卷片薄厚一致又很有规律地横躺在桌面上,宛若刀工一流的厨师所展示出来的艺术品一般。 桌案上稍有细微得难以察觉的纸屑,若岁月流逝而留下的灰尘,而晃眼的剑身无有半点纸屑留在其上。 “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她自言自语道,“剑若其名,剑锋之快可追天边之霞。” 刚收起宝剑之时,忽闻得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转过身来见灰兰怀中抱着一把琴站在门口处,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回事?”太子妃走向外室问道。 “娘娘,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又怎么说这个人?还有怎么有这么热情又木纳的人,真是又恼火又可气还很可笑,又好像故意跟我唱反调又挑不出来毛病!”灰兰把琴放在桌案上,两手掐腰,有些语无伦次说道。 “琴弦修好了!”太子妃道。 “我跟书阁当中那个小太监说,以前这把琴弦断时刘公公修好,此时又断了,还得烦劳刘公公将琴修好,务必替我找到刘公公或转达此事。 他竟然说不用找刘公公,宫中有人专门修理琴弦,而且他就会,说着话,就上来修。 我一再跟他说,非得刘公公来修,他就犹豫着让我放下此琴,过两日再来。 这不是,我刚刚去了,琴修好了。 我就说我要当面去谢谢刘公公,他跟我说,没有见到刘公公,特意将琴送到宫里修琴最好的师傅跟前修好的,而且换上了最结实的琴弦,保弹十年不坏。 我被他的热情,震惊跟恼火得说不出来话,他还直抓脑袋,不知道我为何有些不高兴,好像琴修得不太满意可以重头再修!”灰兰哭笑不得说道。 “咯,他不是也说放下此琴,过两日再来之话。”太子妃道。 “是啊,他确是如此说。”灰兰道。 “有可能,刘公公还有到书阁之时,务必要见刘公公一面。”太子妃沉思道。 稍刻,入得内室,手握宝剑出,剑身轻轻落在琴身之上,稍用力,闻得‘砰砰’两声,琴弦被切断两根,紧跟着说道:“明日里再次送去,只言两弹两断。” 灰兰点头后,上前将琴包起。 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闻得轰隆隆的雷响起,紧跟着传来雨点拍打在窗棂上的淅沥之声; 困倦却又睡不着,她以手指轻轻捻动着绣在衣裳当中的那三颗玉石子,感应着他。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看见睿王引兵、六一大师兄还有何夕、卷昊紧紧跟随,皆被叛军团团围住在正当间,冲挡厮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似乎又看见六一大师兄满身是血的踩着尸堆向她走来,并且清楚地听他说道:“不要担心,我死了无数回,终是死不了的!” 忽然想起,最后一次相见,他就是说过这句话之后才离开。而后闻得他葬身火海,亲眼看着他出殡的队伍形若摆开的长蛇阵街头游过,而他却没有死,真的没有死! “你不会死的,” 她梦语一般道,“你就要回来了,就要回来了!等着我为你去解开这个谜团,为何这三颗玉石子为春霞之物?你与春霞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相信我,六一大师兄,我一定能为你做到,不惜付出代价,只要你活着回来,回来!” 她的语调仓促却极其地肯定。将绣在衣裳当中的那三颗玉石子紧紧地攥住。 一阵雷声轰隆隆地滚过头顶,雨声变大,哗哗不止......,自小到大,在她落泪之时,多半天空都会降下大雨,似也因她的悲伤而悲伤...... 早起。 她对着镜子在苍白的脸色上印上粉红色的胭脂膏,以手指肚慢慢的晕开,刹那间,脸上似开两朵人面桃花,显得她容光焕发。 用过早膳,肖中太医前来汇报梅霞昭训近况道:“太子妃娘娘放心,梅霞昭训胎相稳定,这两日来心情渐好,饮食渐增。” “好,今日里宫中逢着端午家宴,安排在午时前后。人多天气闷热,还需给梅霞昭训服用些安神镇静之药,在不影响胎儿的情况下。 梅霞昭训喜清净,我会安排人等提醒着她早些回来歇息。 还有,延庆宫中有四位有孕者,月份皆不小,还请肖太医多安排几位太医跟随,以备随时出现的意外状况。” 第二九四章 风口浪尖 午时之前。 宫人前来通知太子妃娘娘宴席准备就绪了,众人随同太子妃一起走了出去。 两个宫女搀扶着沈梅霞,身后又跟随着两个遮阳打扇的宫女,毕竟天气正是热时。虽然,天空中有一层薄薄的云遮挡住直射头顶的阳光。 一边向前走着,太子妃一边放慢前进的速度,照顾着走得比较慢的沈梅霞,尽量保持着不让她离开视线太远,形若不放心一个刚刚学会了走路蹒跚而行的孩子。 贵妃在此时以边关战事又起,半个月余不见圣上脸上有笑容为由安排了这一场宫中家宴,不论将场地选择在何处,实在是令人有些奇怪。 难不成,这一场宫中的家宴就能令边关的战事传来捷报;难不成,圣上的脸上因这一场家宴就见到笑容吗?还是另想做其它,暂时不得而知。 但倚着沈梅霞脆弱的心里防线,拗拗扭扭的性子,她定是经受不住失去父亲这样的沉重打击,恐怕是会发生意想不到之事。 方方面面太子妃都得考虑到,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沈梅霞的这个孩子,否则,她觉得对不住突然就离世的四叔父! 暗里已经给肖中太医下了死命令,就差签生死状了。 众人等如坐针毡,将心提落至嗓子眼处,看护着沈梅霞跟她腹中即将出生的孩子。 肖中更是与几个太医反复磋商。 准备了好几套方案,应对沈梅霞随时就可能出现的小产事件,甚者将七个月发生早产,或者足月发生难产一系列概率很小的事件都考虑好,着手开始准备。 有备无患。 不至事到前眼而束手待毙,若是没有发生那不是更好嘛! 自打太子妃御马场被惊马踢飞,小产险些丧命以来,事情的恐怖程度,可能只有想不到,而没有做不到的。 一阵风,吹得阵阵清凉,更吹得水面粼粼荡漾,有碧叶红花点缀其上,颇觉好看。 亭台楼阁处,人头攒动,各宫嫔妃,皇子与公主,还有纵多的宫人侍者,都来此处,人自是不少。 水岸边,依着一处回廊而临时搭建起来的宽敞凉棚之内,摆开桌椅,成一个‘凹’字形,门口正冲着水面,可了望水面之荷。 按照位份落座,有宫人引领着,太子妃挨着德妃、贤妃这一边而坐上位,沈梅娇、沈梅霞与李嫆等人坐在靠近门口处的一边上。 说着话之时,众人等皆来得差不多,却没有见到安绮公主出现。 太子妃微笑着看了贤妃一眼,贤妃低声道:“早起来还到我那儿去,让我早些过来,而她却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刚刚已经派宫女前去招呼,估计就快要到了。” 这一边说着话,那一边安绮公主就走了进来,从脸上的表情能看得出,她的心情还可以。边走边说道:“谁在念叨我?耳朵直发烧!” 众人一笑,德妃接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的陈洛久,念叨着早日娶上安绮公主呗!”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笑,安绮公主的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害羞的低下头。 太子妃也笑,简短的寒暄。 稍后,端起侍者端来的凉茶轻呷一口,视线贴着茶碗之上沿注视着对面而坐的方良娣。 喜爱着艳丽之衣,无论春秋冬夏皆以艳丽之色罩身的她,一改往日之''好色'',身着一件极淡的米色绸缎宽松袍子,远远看去,颜色淡得形同米袋子一般,丝毫不起眼。 虽不知,她从何时开始穿这素色之衣又出于何种的心理因素; 但却知,太子妃所见她穿着一身白衣形若孝服般情景,恰是闻得睿王两军阵前全军覆没之时,心中有恨,遂狠狠上前抽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时,见她把身子重量放在后腰处,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一个宫女手拿软垫倚在下方,半躺在椅上。 身子本来就胖,六个多月的孕肚更是不小,就跟怀了双胞胎一般。 忽然,她发现对面太子妃投射过来的目光,迅速的将头侧转向门口处,佯装没有看见,同时嘴角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 见她脸上的表情极其的不自然,抬手拿起桌上盘中摆放着的果脯,投放在嘴中不停地嚼着。 自小养成了飞扬跋扈、眼里不容人的性格,但还没有跋扈到跟沈梅霞对骂之后,就胆大到直接弄死她爹的份上。 说来这件事情,在她听说之时也是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他兄长方一世,直接下狠手。 她的意思是,让她兄长方一世稍微的收拾一下沈父便可。 这一边,令沈梅霞前来跪求她饶过其父,其便以自行打掉腹中子来换回饶过其父!何时怀孕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在她怀孕之时抢她的风头! 事情却出乎意外,没有按照她所设计布局去发展,而一下子进入了尴尬之地。 除了沈梅霞还蒙在鼓里不知她父已死之外,其余宫中人等皆知争吵过后,沈梅霞之父突然就死了,而倚着方家庞大的势力,完全有可能做得到。 众人等虽不敢明说,但却在私下里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偷偷地戳着方嫣红的脊梁骨,暗咒她蛇蝎心肠,太过了狠毒。却又在她的面前一言不敢发,一声不敢吭,谁都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都有着家人。 祸从口出,谁敢多言? 事情到此一步,反到是没有人关注方嫣红跟沈梅霞、沈梅娇了,通通躲着这几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太子跟太子妃的身上,密切关注着动向。 就好像是一场焦头烂额的比赛,双方战得热火朝天,一方突然暗中犯规将另一方打得吐血,紧急叫停之时,众人等坐着教练如何去判输赢一般。 太子遇到女人似乎总是优柔寡断,没有个主意,宫人也知道;沈梅霞是太子妃的堂妹,死的可就是她亲四叔父,从上到下都眼巴巴地瞧着她这事怎么办! 不知不觉,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看热闹是一种天性,看热闹的人却又都不怕事小。 怀疑终归是怀疑,你有证据吗? 方嫣红她到是也不怕,她自己想着,她连策划都没有策划这样的事情,能找到她头上什么事呢? 至于她兄长方一世干了什么,事情到最后怎么导致出了人命?那是他兄长的事。也很有可能这事中途出了意外,但又有什么样的意外是她爹摆不平呢? 说又说回来,假若事情按照她的设计、布局发展下去,外有方一世控制住沈梅霞她爹,内有她以自行打掉腹中子要挟着沈梅霞。 极有可能,沈梅霞就会忍辱打掉腹中子得以保全她爹。 而后,方嫣红以谋害皇家子嗣之罪名将沈梅霞牢牢掐在手中,玩弄股掌,成为另一个恐怖的孔宁儿,一步一步的将太子妃拖下来,在她生子之后,夺得太子妃之位。 想想都可怕,这样的人掌权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不言而喻。 ...... 这一会儿,圣上与皇后还有贵妃都过来了,落座正中,正朝着凉棚的大门口。众人等起身礼毕,落座在两旁边。 逢着端午家宴,又没有外人,圣上吩咐不必拘谨于礼数,且饮宴便是。 宫人侍者等端着各种菜品、饮品摆放在桌上,众人等聚在一处饮宴。 忽闻得阵阵乐声顺着水面而起,众人等顺声望去,见池面由远及近飘来几条小船。 一条小船之上有乐女掌乐,另一条小船之上有舞者翩翩起舞。 乐曲轻柔,紧贴着水面荡漾开来,悦耳动听。 起舞者皆着红衣绿裙,亭亭玉立的身姿宛若水中那一朵朵盛开着的荷花,忽然化身成舞者,凌空踩在水波之上翩翩起舞。 众人等见圣上点头称赞人美曲美舞姿更美之时,便更是称赞不已,边看着舞蹈边饮着宴。 太子妃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与众人饮宴观舞,更是没有闻得她与谁人说一句家中所出之事的话语。 稍刻,忽闻得皇后说道: “这演奏乐曲之人乘坐小船而出,乐曲随水波飘荡着实好听,演舞之人红衣碧裙若身后的荷花一般,创意独特,为这舞增色不知多少。 而此一时,若是水面飘着团团雾气,则似是仙境,倍觉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咯咯,这是皇城内人工修建的水池,而不是自然形成的巨大湖泊,从哪儿能飘来大雾啊?”贵妃笑道,“除非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天降大雾,对面不见人,伸手不见五指,这池子当中才会雾气朝朝。” 她的话语有讥讽之意,腔调又阴阳怪气,听着就有些别扭。 “可能我这个想法也只是一个想法,贵妃不用认真,这么好听的曲子跟动人的舞姿,少看一时都是损失。”皇后慢悠悠地笑着道。 见圣上一边听着曲子,一边以手轻轻的合着乐曲的拍子拍打在桌面上,众人等便也将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 太子紧挨着太子妃而坐。 并没有看向水面上的演乐演舞,而是晃着腿,低头看着脚尖,似是在想着什么事,又似是什么也没有想,自顾自的玩着。 稍刻,有宫人端来了香甜的米粽,五颜六色,呈半透明状,看着很是诱人。 安绮公主最喜吃这黏黏糊糊的东西,连吃好几个,赞不绝口,而太子却好像天生吃不得这黏黏糊糊的东西,看着安绮的吃相发呆。 “咯咯,圣上最喜听曲,听歌,赏舞。”贵妃忽然看着太子妃说道,“闻得太子妃自小名动京城,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琴乐与演歌演舞皆通,想必太子妃所演之舞定是好看。” 眼见着水面上的小船划向远处,众人等似也意犹未尽,皇后接道: “贵妃,好多年没有听到你的歌声了,犹记得那年你初入宫时,一展歌喉,余音绕梁,震惊众人。此时,你来演歌,太子妃演舞,绝妙的组合,定是妙不可言。” “皇后所言不虚。”圣上说道。 “羞死人啦,多少年不唱了,可别大煞风景,吓跑了众人啊!”贵妃故做羞态道。 “用不用准备一下,换件衣裳什么的?”太子笑问道,抬手将她一缕额前的发捋到耳后。 “咯咯,恩爱的小夫妻一般,让人羡慕。”贵妃话音不落,众人等看向太子妃。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先去更换一件衣裳,去去就来。”太子妃微笑道。 手中抓着那件绣满了金丝银线,险些要了她的命,又夺走她这一辈子做母亲的权利的那件贵妃所赐,太子命她穿上的大红袍子,她想了又想,还是松开了! 灰兰曾想把这件扎眼的袍子偷偷丢掉,而她却阻拦。每日换衣之时,都看上两眼或者上前去摸上两把,抬起白皙的手,却觉满是鲜红之血,滴滴而落! 稍刻,看着镜中的自己身着那件淡淡紫色的纱衣,手指轻抚胸口前绣在衣中的三颗玉石子,对着自己点头。 “娘娘,这件淡紫色的纱衣好看,就像天边之霞。”玳瑁说道,不止一次的说过。 “头上就插着这一支带穗子的金簪花便可,我给娘娘插得结实点儿。”灰兰已然是非常了解太子妃娘娘的穿衣打扮风格道。 “嗯。” 太子妃点头,“刚刚门口前,想让梅霞跟回来,却又怕她想着看舞,遂没有叫她。记得,舞收之时,欲她先行回来,太医随行,不可大意!” “娘娘放心,梅霞、媚乞跟垂燕孕者跟前都有人盯着,特别是梅霞昭训。”灰兰小声道,“我已经吩咐下去,若有上前进馋言之宫人侍者,立刻抓起来,杖毙!” “也可,”太子妃道,“盯紧了点方良娣,我总觉今日不太对,特别是太子看她的眼神,有些个不自然,却又说不出来。” “娘娘过于敏感了,她还用咱们盯着吗?恐怕盯咱们的眼线遍地都是。” 玳瑁道,“况且说,倚着她们家的权势,皇后与贵妃都礼她几分,谁能把她怎么地呀?又敢怎么地呀!可能,天灾人祸,恶事做多了,等着遭雷劈!” “休得胡言!”太子妃斥责道,玳瑁也觉失言,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 第二九五章 别出心裁 阳光被匀称的薄云遮挡,小船水面飘来。 两个宫人坐在船尾划桨,一个乐女掌乐,贵妃站在船中央,婉转歌喉,音色嘹亮,宛若一只黄莺枝头开唱。 原本以为站在岸边而舞,贵妃却别出新裁,欲亲身模仿刚刚小船飘荡水面听歌观舞之景,遂站到小船上开唱。 很显然,歌者可站在小船上口动而身不动,开口唱便可,但舞者怎可不动?无形当中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只见船头横放一宽木板,说它宽是相较于船头而言,实则长度不过五尺多,宽度不足二尺。 站在船头上起舞,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有极强的平衡感,稍有不慎就会掉落水中。 看着简单,实则很难,而且船尾划桨之人无论是向前划行还是调头转弯,都要掌握好力度。 两条小船水面上飘飘而来,载歌载舞。 一边是贵妃的歌声嘹亮动听,一边是太子妃舞姿纤美动人,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这一会儿,哪敢放松听歌观舞。 灰兰跟玳瑁坐在岸边一条小船上,眼睛瞪得溜圆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船上还有六个水性极佳、年岁稍长的宫人。 稍刻,闻得一个宫人道:“贵妃娘娘声如其名,如银铃一般地悦耳动听。虽然,年岁大了稍微的有些发福,但声音却不变,依然如二十年前一般无二。” “贵妃娘娘何名?我怎不知。”另一个宫人问道。 “贵妃娘娘姓王,名玲玲。”宫人道,“当年一展歌喉,如银铃摇响,连宫中的鸟儿都闭口不敢唱了,全都藏到窝中不出来,没有得比啦!” “这到是知道,我虽然来得晚了些年,却也听说过四大美人之中,玲玲娘娘的歌声在当时无人能及。”另一个宫人道。 “快瞧,太子妃娘娘的舞姿优美,船头起舞,可是不简单,看着像不像是一朵云彩飘落在水面之上?”一个宫人赞美道,似是不想再说二十年前之话岔开。 “如梦如幻,就像天边之霞。”玳瑁一旁边接道,意在引导着将话题说下去。 “嗯,是有点那意思,你的比喻比我的比喻恰当。”宫人点头,随口又说道,”太子妃娘娘,确有几分像当年的春霞娘娘。“ “春霞为何人啊?但不知,四大美人又为何人啊?”玳瑁追问道。自是刚刚闻得宫人之言语,或是出于好奇。 “你年岁小,肯定是不知道。” 宫人道:“想当年,宫中四大美人各有所长,为首之美人春霞喜琴喜剑,所演之剑舞无人能及,其容貌惊为天人;另有双艳华与玲玲皆喜歌……,不说也罢,现在,也只能看到玲玲贵妃了。” 玳瑁心中暗自吃惊,刚想接话令宫人说下去,却忽闻得不远处凉棚内传来阵阵的掌声,水面上的小船向这边划来。宫人立刻慢慢的划动小船,上前接应。 不一时,眼见着贵妃与太子妃皆稳稳当当登岸,灰兰与玳瑁将悬起的心放下。 水岸边,玳瑁转身之时,竟见小船载着宫人向另一处划去。宫人所穿之衣皆一模一样,一时之间,竟也识别不出刚刚说话那两位。 看得出贵妃唱得很高兴,可能是很长时间也没有在众人面前表演,兴奋的脸色红彤彤。 虽然,贵妃生得并不是很好看,脸上除了一双眼睛很大水灵灵的,其它的五官相较于她的圆方脸来说也很大;但是,她的歌声确实如摇响的银铃一般的动听,让人听过不忘。 太子妃的额头上都是汗,灰兰拿着手帕一边向前走,一连轻轻的擦拭着。 凉棚内,看得出圣上很欣赏贵妃的歌声与太子妃的舞姿,赞扬罢起身,似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行去忙,太子跟随。 皇后赞扬罢贵妃的歌声,紧跟着又赞扬太子妃的舞姿道:“窄窄一小船,船头不过数尺,水面摇荡,可不比着地面。也就是太子妃这般纤巧之身形可舞,圣上刚刚赞道:翩若惊鸿。” “过奖,愧不敢当。谢恩圣上,谢恩皇后。”太子妃躬身道。 “皇后娘娘,我以前也在船头上舞蹈过,现在挺着个肚子虽有不便,也能伴着贵妃动听的歌声一舞。”方嫣红起身说道。 ”若是喜欢舞,也不必到水面上去,原地舞几下子给大家一饱眼福就可以了。“皇后笑着说道。 ”快坐下吧,你能行吗?“贵妃抹搭了一眼方嫣红道,似是觉得她有些个不识趣。 好像是饮了少量的酒一般,方嫣红的脸颊通红,说起话来也有些个飘飘然。 太子妃坐回到桌前,果然见有糯米酒粽摆放在桌上。 这种酒粽粘度很高,甜度也很高,吃着冰凉适口,不至酒醉,味道非常的好,即便是孕妇少量食着也无事。 逢着端午,米粽正是这种糯米做成,桌上见这种酒粽也正常。 “表演舞蹈也好,”方嫣红笑了一声道,“还请贵妃娘娘唱歌,我来舞蹈。” “呦呦,我可累了,扯着脖子在船上唱着,生怕你们听不见。这会儿,我可是一声也唱不出来了。”贵妃直接回绝道。 合着也是,圣上都走了,贵妃唱给谁听啊?方嫣红也是自不量力! 不过,当着皇后与众人的面,直接来了个烧鸡大窝脖,着实也是有些个尴尬。 忽闻听方嫣红说道:”说句实话,踩在小船上,唱歌者可以站着不动,但舞蹈者却不能不动,可比唱歌者累多了。“ 此言一出,贵妃的脸子立刻撂下来,非常的难看!何时,有人敢跟她炸刺,真是皮子紧了! 忽见温婉放下怀里抱着的女儿,走上前笑着道: “咯咯,要我说呀,方良娣站到船上,不用舞蹈,直接就把船压得沉到水下去了,给大家表演旱鸭子戏水之舞,得相当精彩!” 很长时间没有众人聚会一处的场合,也就没有听到温婉说过什么话。不过,这一张口说话,把方嫣红气得个倒仰,本来就有着前期假孕争宠的底火。 合着也是,女人在怀孕的时候,好像脾气都跟着肚子日日渐长一般。总之,火气很大。 方嫣红原本就气性大,心高气傲的,自怀孕之后更是,尤其听不得别人说她不行,贬低她的这一类的话。 很明显,温婉话中之意,有嘲讽她太胖太蠢之意,她暗自恼火,以目光抽了温婉十几个嘴巴:“说谁胖啊?说谁蠢啊?还把船压得沉了,一头大象也不至于吧!用你多嘴?” “呵呵,即便是愿意站在船头上舞蹈,可能以前舞过,轻车熟路,但也不要争强好胜,等到生完孩子再舞不迟!”皇后往下压事儿说道。 “我知道,你的舞技也不错,先到船上去演一个,咯咯咯!”贵妃笑道,“至于方良娣能不能把船压沉,稍后也就知道了。” “谨遵贵妃之命。”温婉应声而出。 这就杠上了。 极好面子的方嫣红不得不接这茬,想不上船表演都不行了。 不一时,闻得乐曲声起,眼见着温婉站在船头之上舞蹈,但她的舞蹈跟太子妃的舞蹈可是不同。 太子妃身形随着乐曲与歌声不停的旋转,快时如陀螺,慢时如一支荷静待水面,时而又若鸟儿展翅高飞,时而又若鱼儿沉游水底。 而温婉之舞,却很明显看得出她只有上半身在晃动,全靠着双臂与手展示着动作,而下半身是一动不敢动。 由颤抖着的动作不难看出,她相当紧张的心理。 这样的舞蹈,可不是在岸上能舞,在水面上也能驾驭得了的。估计一会儿便得上岸,太子妃看着水面上颤抖而舞的温婉,心中给她倒计时。 忽闻得一笑,皇后起身道:“果然是好舞,温良娣超凡脱俗不一般,寻着机会,也演舞给圣上看看,准得嘉奖。 你呀,肚子大,身子沉,别逞能了!我这会儿身子乏累了,先行回去,你们玩吧!” “我也是累了,跟着你回去。”贵妃起身道,“圣上又要忙到很晚,我歇息一会儿,还得看着人等给圣上准备着晚膳,什么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 众人等起身恭送皇后与贵妃罢,接着饮宴。 方嫣红飞扬跋扈的性子众人自是知道,更是知道沈梅霞之父突然身亡一事与她有关。这一时,到要看看她如何站在船头上舞蹈,谁也没有上前劝说一句别去的话。 一阵沉默,只闻得碗盘磕碰之声。 温婉机械木偶般的表演,毫无美感又昙花一现般的结束。 不一时,见着温婉从外面走进来,脸上见汗还有些个苍白。 抬头见皇后与贵妃已经先走了,遂一笑道:“水面上稍微起风,我都几乎是站不稳当,就你,就你这般笨重的身子最好还是别去!” 看得出,方嫣红双手抱着肚子,心中也生出恐惧,或者说她压根就不会水,也担心着落入水中,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 没有料到温婉出此言,如果她逼迫着方嫣红前去,口出该轮到你了这样的话,方嫣红可能顺势跟她大吵,真就不去了。但是,温婉这直接让她不用去了,她反到是不去不好看了。 什么也没有说,方嫣红令两个宫女搀扶着她往外面走去,明显能看出她因食多了糯米酒粽而双腿有些个发软,走路之时脚抬不起来而却不自知。 形同料定要出事一般,淑妃与德妃还有贤妃起身先行回去了。 恭送三妃罢,太子妃看着方嫣红走向水池边的背影,心生不安。 稍加思索与旁边的灰兰低声说了几句,灰兰点头而去。 自然是安排人手,随时准备救助落水的方嫣红。 无论怎么说,太子妃都是一个永远失去做母亲资格的女人。她实在是看不下去怀有六个多月身孕的女人失去孩子。 那一种巨大的打击她亲身经历过,形同噩梦一般挥之不去,以至于三年之后,她还时常能梦见那个失去的孩子,而后,在梦中挣扎哭着醒来…… 虽然,方嫣红很可恶,身后还站着更可恶的方一世,但她认为这些都跟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半点关系,孩子是无辜的。 这一边,灰兰安排好几个宫人与两个太医坐在船上,盯着方良娣以防出现意外之事; 那一边,温婉趁人不注意跟两个宫人嘀咕了两句,宫人转身奔着水岸边而去。 以为自己的行为很隐秘,实则太子妃已瞥见她的小动作。虽不知,她想干什么?但已经猜到,方嫣红很有可能发生危险。 这一会儿,硬着头皮上得小船的方嫣红没等踩到船头之上,小船就摇晃不止,她就有些害怕了! 回头看着岸边正看着她的人,咬了咬牙招手宫女道:“扶我站到船头,然后,你们把着我的腿不能松开。” “是。”两个宫女应声,也不敢说别的什么。 看着简单的事儿,实则都不简单,跟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 方嫣红以为,有人把着她的大腿就稳当了,不过是水面上晃一圈,挥手命令着船尾之人划船。 船尾的宫人很犹豫,看着她就悬,若是有个闪失,自己还能好了吗?没有划船,劝着方嫣红道: “这位娘娘,原地站一会儿就下船去吧,池中水也很深,哪是两个宫女能把得住的?就算是娘娘胆子大,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怕呀!” “胆敢抗命不遵,找死吗?给我往前划!”方嫣红吼道。声音有些发颤。 宫人不敢说话了,但也觉船有些个大头沉,必竟船头三个人,随手又招来一宫人站船中间来回的掌握着平衡。 这条小船载着五个人,慢慢划向池中间。而这五个人,全都直冒冷汗,紧张得脸色刷白。 方嫣红紧张冒冷汗是因为怕落水,本就不会水再加上有着身孕,难免紧张; 另四人紧张冒冷汗是因为方嫣红一旦有个闪失,若是再受到惊吓而小产发生意外,也就不用活了,看着她颤颤巍巍地站在船头,自己也命悬一线了! 无奈! 无可奈何地硬着头皮慢慢向前划动,每划一浆,向前一尺,仿佛距离死神又近了一步! 第二九六章 飘飘忽忽 风似乎稍微的大了点儿,吹得水面荡起粼粼波皱,小船慢慢悠悠地驶向水池中央。 坐在船尾手中拿桨的宫人,神经绷得形同一张拉满的弓,几乎就要绷断! 看着飘飘忽忽地站在船头上的方嫣红,有风吹起她米色的裙摆,呼啦啦地作响,形同水面被风吹起的浪花一般。 怎么也无法令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持桨的双手不停地颤抖,背后阵阵发凉,感觉不远处的水面就要裂开一条巨大的裂缝,手中挥舞着长鞭、呲牙咧嘴、黑黢黢地魔鬼正快速往这边赶来。 每划下一桨,仿佛脱壳而出的三魂七魄,顺着船桨形同打滑梯一般的溜进水下快速而去。 不待划到池中央,就见方嫣红的身子不停地摇晃,小船也跟着晃动起来,两个跪地的宫女,双手按住她的大腿,身子在不停地颤抖。 划桨的宫人冷汗涔涔而下,知道她坚持不到池中央,一边只摇一侧之桨一边安慰道:“娘娘,池中央已到,这就慢慢的调转船头回去了。” 本来身形就站立不稳当的方嫣红,还不停地向岸边的凉棚处张望,生怕别人嘲笑她。 突然,就在一个张望转头的瞬间,加之小船掉头转弯,侧沉而翻,‘扑通通’声响传来,五人皆落入水中。 两个宫人自是会水,直扑水面挣扎着的方嫣红,也顾及不上那两个宫女,眼见着两人挣扎几下就沉了下去......,忽闻得岸边上传来阵阵惊声尖叫,眨眼之工,有宫人架船、还有直接跳入水中的快速奔此处而来。 几人合力扶着被惊吓得面若死灰的方嫣红,她则死死抓住身边人不放手。 不一时,有两个宫人架着小船而来,众人将方嫣红连周带抬的弄上了小船,两个宫人快速奔着岸边而来。其它的人立刻搜救那两个沉入水下的宫女。 这一边,刚刚水下寻见没有了气息的宫女托出水面;那一边,忽然见载着方嫣红就快要到了岸边的小船再次翻了,小船倒扣水面之上,三人水中挣扎。 岸边之人都傻在了原地,不知为何船又翻了,虽然离岸边不算远,那水也很深啊! 劈里啪啦又跳下去十几人,奋力向前游去,水池里就跟开锅了一般,已然是分不出来谁是谁? 见两个宫人扶着方嫣红向岸边游来,从她死灰一般的面色上来看已经惊惧过度而昏厥,随身的另两个宫女跑过来,吓得没好声的惊叫! 灰兰早已经奉太子妃之命有所准备,不待方嫣红上得岸来,招手太医立刻上前救治。 眼见着直挺挺地躺在岸边的方嫣红面无血色,就像是从水中打捞而出的尸体一般,吓得太医都直哆嗦。稍刻,以手指放在其鼻子下方感觉出还有一丝气息,还没等长出一口气,忽见身下躺出一摊血来。 “快将此处以围挡挡起来,方良娣恐怕是要小产,胎儿保不住了!”太医大惊失色道。 “不过是落水,怎会如此?”灰兰急道。 一个太医上前,拨开方嫣红的衣裳露出腹部,仔细地看着,见右则腹部之上有一块红印,就好像是船桨正打在其上一般,与另一个太医道:“或是落水之时,受到外力之伤加之过度惊惧而引起。” 说着话之时,宫人迅速扯起围挡,太子妃与安绮公主人等奔至近前。 两个太医立刻说明情况,太子妃急道:“能保尽量的保。” 不一时,肖中引领着五、七个太医赶来,立刻实施抢救。 眼见着众人等乱成一团糟,太子妃急忙招手灰兰,嘱咐她赶紧去凉棚中护送着沈梅霞回宫,也一并命令另两位昭训媚乞与垂燕回宫。 虽然说,方嫣红遇险落入水中将众人的注意力引至此处,但是,却不能不防着沈梅霞那一边不会出事,越乱时就越容易出事。 灰兰快步直奔凉棚处,凉棚内之人都跑到外面来了,远远的就看见沈梅霞在两个宫人的搀扶之下,手搭凉棚的向这边张望着。 即便是没有到跟前,也能猜到一个挺着六个月孕肚之人接连两次的落入水中,所受之惊吓定是不轻。 见沈梅霞的脸色很平静,嘴角带着笑,虽然一句话没有话,但却不难看得出她心里的高兴,对方嫣红的恨,可不是一天两天。 “梅霞昭训,奉太子妃之命,前来护送你回宫歇息。”灰兰跑上前说道。 沈梅霞虽然还想再看下去,但也知太子妃对她的不放心,遂点了点头。 灰兰又四下里看了看,却不见昭训媚乞与垂燕的影子,招手一个宫人问了可见她二人,宫人说已经回去多时了。 灰兰命宫人扶好了沈梅霞,护送着她回宫,心里边很着急,自是放心不下太子妃那一边,幸好有安绮公主陪在她的身边,总还是能令她放心些。 这一边往前走着,沈梅霞脸上带着笑,迈着小方步往前挪。 灰兰在急也没有办法去催促一个孕妇快点走。虽然是自家人,自小就在一起长大,但也有个主婢之分,特别是沈梅霞执拗的性子她也是非常的了解。 自行的加快了脚步走在前边,心中有事一路思着,回头之时,竟见沈梅霞落在后面三、五丈远之外。正急着之时,忽见一行人匆匆而来,当中之人正是太子。 “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情况?”太子见灰兰,隔着很远就高声的问道。 灰兰心中一惊,发生这般事自是不好回答,却又不敢不说,遂躬身路边待太子将行至近前时说道: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正命太医十几人等,立刻诊治因与温良娣相互比船上舞蹈而落水的方良娣。又传命即刻护送梅霞昭训等三位孕者回宫歇息,另两位已经回去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与温良娣互比船上舞蹈而落水?真是自己找着不自在!”太子边说边往水池边快步而去。 就在太子刚刚过去,沈梅霞躬身路边施礼还没有起身向前走之时,忽从旁边一岔路上快步走出两个宫人,手中提着空木桶似是欲奔着水池边而去,就跟没看见沈梅霞一般,边走边大声说道: “你听说了吗?前一时,进贡的贵宾吃了一个姓沈的厨子做的饭后被毒死了,紧跟着姓沈的厨子也死了!”一个人边走边说道。 “小声点儿,小心被人听去了,听说厨子他女儿可正怀孕!”另一人接道,还特意的转头看了一眼沈梅霞后,快步向前边走去。 两人边说边走,虽然离沈梅霞有一段距离,声音却清晰可闻。 犹如晴天霹雳,直接劈在头顶之上,沈梅霞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傻在当场。 灰兰站在前头看着太子急匆匆消失的身影,又看着沈梅霞愣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呢?心中这个急呀,遂调头奔着沈梅霞而来,打算扶着她让她快点走。 将至近前,觉出不对之时,突闻得沈梅霞撕心裂肺一声哭嚎,指着身边宫女嘶声质问:“我爹怎么了?他怎么了?你们为何要瞒着我,为何呀?呜呜呜......” “天啊!这么防着还是没防住,该死的恶人,真该死啊!”灰兰跺脚恨道。 刚刚却见着两个身影从此而过,而将注意力放到了太子的身上。这一会儿,竟不见了那两人。 “梅霞,梅霞,你清醒点儿,有话先行回宫在说,不可在此处大哭啊!”灰兰快步上前,扶着沈梅霞的胳膊急道。 “你告诉我,我爹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我,对不住他!你告诉我,告诉我......,呜呜......”沈梅霞泣不成声。 “娘娘,你可是有孕在身,不能这么伤心,不能这么伤心啊!”宫女紧扶着沈梅霞哭劝道。 “扶梅霞回宫,快,快点!”灰兰紧道。 向前没等走出几步,沈梅霞双腿一软,哀得昏厥,直接瘫倒在地上,宫女是大惊失色,直接慌了手脚,不知应当该怎么办! 吓得面如死灰,跪地哀泣不止! 灰兰急命一个宫人快跑至池边找来肖中太医人等,坐在地面上抱着沈梅霞,喊着她的名字,眼泪也是止不住的落。 沈梅霞也是哀伤过度,同时她又怎么能不多想?是不是她连累了她爹,这样巨大的打击搁在谁的身上也受之不住。 稍刻,灰兰将她唤醒,她依然是止不住的嘶声大哭,听得人的心都要碎了......,灰兰以腹中子力劝,死咬住一句话,这件事与她无关!无关!无关! 任何的语言都有无力,都有苍白之时,即便在此时,灰兰说破了嘴。 半晌,肖中满头大汗的引领着人等奔来此处,急急跪地诊脉,见沈梅霞哀伤过度,胎儿却无事,遂将心稍稍放下。心中也早有准备,知道她早晚要知道此事,不过早一天晚一天。 ...... 坤德宫。 太子妃将这两件事回报皇后,皇后来到延庆宫。 太医人等礼毕,退至一侧,太子的脸色很是难看,刚刚在水池边得知方良娣流血已经出现小产征兆,恼火得将方良娣身边宫女以及划船的宫人等,杖毙二十几人。 皇后上前,见方良娣面色苍白,在昏厥中还没有醒过来,转头看向太医道:“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力争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太医瑟瑟发抖,齐齐跪地叩头。 “我没走时,便闻得她欲贵妃为她伴唱,她要演舞。我还劝她,别到船上去!”皇后上前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道,“劝了也没起作用,到底还是将自己弄得这般!” “别人的话听不进去也就罢了,连皇后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太子怒火不消道,“这可真是自己找来的祸端,自己找来的!” ...... 稍刻,太子、太子妃妃陪同皇后来到沈梅霞处。 肖中人等跪地叩首罢,皇后上前,躺在榻上的沈梅霞挣扎着起身下地,跪在皇后跟前哀泣不起,只这么一工夫,嗓子已经沙哑得说不出来话了。 太子妃的眼泪似断线的珍珠,噼噼啪啪而落,灰兰紧紧扶着她。 沈梅霞沙哑着嗓子边哭边说,虽然听不太清她所说之话,但也能知道她在替她父伸冤。 这件事,沈梅霞是刚刚知道,但其它人早已经清楚。 “扶她起来,”皇后坐在椅上道,“扶她起来吧。” 宫人上前,扶不起来沈梅霞,就扶着她一并跪在地上。 “要冷静些,都有五个月的身孕,就要当娘亲的人啦!”皇后道。 “镇静压惊的药可用上些,”太子说道,“方良娣已经发生了小产的征兆,这一边,提前做出预防,还是应当的。加派些人手过来伺候着。” 沈梅霞两眼哭得通红,抬眼看着太子,可能在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关怀就是来自太子的关怀。接着,太子转过了脸去,看着门外面,却不看跪在地面上的沈梅霞一眼。 “按照太子的吩咐安排吧,保得孩子平稳到出生,若有人等怠慢,严惩不贷!”皇后说完向外走去。好像是看着跪地不起的沈梅霞有些心烦了一般。 太子一秒钟也没有停留,紧随着皇后的身后走出去,沈梅霞呆滞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口处。 “扶起梅霞昭训,”太子妃说道,“用压惊、镇静之药,你来掌握这个度数,肖太医。” “请太子妃娘娘放心,我定会尽全力保得梅霞昭训腹中胎儿无恙。”肖中躬身道。 随着皇后与太子身后,又前去探看了媚乞昭训与垂燕俸仪两位孕者,见她两人总算是无事,皇后的心稍安,又叮嘱了太子妃两句,转身而去。 稍刻,太子与太子妃再次来到方良娣处,太子恼火异常地盯着太医,太医皆跪地不敢吭声。 太子妃上前强调太医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方良娣腹中的孩子,此一时,太医点头与叩头已经分不出来了,却不敢应声。 已然是没有把握,十有八、九是保不住却又不敢说,暂时的以药物控制住...... 直到夜色深时,太子妃与太子从方嫣红处出来,忽见大门口处人影一晃,转身消失在夜色当中。 第二九七章 信不着你 消失在门口处的身影,是太子的奶娘。 她的身影只一晃,便被门外沉沉的夜色所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不透其中的秘密,也无法了解事情的真相。总之,这个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奶娘跟其它的奶娘不一样。 太子稍停顿了一下脚步,随后目光扫落在地面上,脚步放得很轻,向前走着。 稍刻,回到室内。 侍女端上茶水,太子坐在桌前饮着,眼睛盯着太子妃看。 太子妃没有看他,目光转开看着一旁边低头站着的宫女,她身上那一条碧色的长裙仿若池中清脆的荷叶。 “我就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疲惫,拿起茶碗又喝了一口,“怀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流了那么多的血,真不知道太医有没有办法保得住。” 侍女轻轻的走上前来,又在茶碗中添了茶,微微摆动着的裙角若荷叶随风而动。太子妃暗暗揣度,这种碧色之衣,清透养眼,果然如荷叶般在闷热的天气中给人以清凉感。 “明天早起来我就过去看看,”太子妃说道,“再次叮嘱太医想方设法保下去,若是能保得七个月,或者说七个月早产之子也有半数的概率活下来。” “简直就是个傻瓜,十足的傻瓜!” 太子骂道:“不知深浅,连肚中的孩子都不顾了,站在木船的横板上起舞?见过哪个孕妇干出这般蠢事!也罢了,生出来的也是个蠢蛋,随她去吧!” “莫恼了,话可以骂她蠢,却不可连肚中的孩子一并都骂了,” 太子妃道,“女人怀孕之时,脾气都有些偏激,若不是温良娣人前笑她站在船上,能将船压得沉了,或者也不至如此。皇后也是劝不住的。“ 半晌。 太子沉吟着没有说话,目光盯着手中的茶碗。接着,太子妃也就没有接着把贵妃欲温良娣先行去表演,随后便知方良娣能不能把船压沉之话说出。 轰隆隆的雷声滚过房顶,紧跟着外面传来了雨声。 “歇着吧,”他站起身说道,“我过去看看。眼前总是她刚刚被捞出,如一条胖肚子鱼般湿漉漉躺在岸边的情景。” 她独自又坐了一会儿。 “夜深了,娘娘得注意身子,早些歇息吧。” 灰兰上前一边说着话,一边扶着太子妃娘娘入得内室更衣躺在榻上,熄了烛火,随手关好了房门。 蓝色的闪电瞬间将室内照亮,倾盆大雨形同狂飙的野马在黑夜里疾驰,所到之处,汪洋一片。 翌日。 刚刚用过早膳罢,肖中太医前来向太子妃回报给沈梅霞昭训用镇静压惊药之事。 昨夜里的倾盆大雨过去之后并没有完全的停,而是变成稀稀拉拉的小雨不停地下着,从肖中湿了的肩膀跟袍角上就可看出。 见肖中说完话没有走,太子妃令宫人退下,肖中近前一步低低声音道:“回太子妃娘娘,昨日里见见着方良娣腹部上有一块红痕,今日里已经透出淤青。 由此可推断出,正是此处受外力重击而引起她出现见红小产征兆,不像是自行落水而至。 方良娣身体一直康健,观其腹部之外观,并没有出现胎儿下滑欲出之相,虽有小产征兆却极有可能熬上一个多月,生下此子。” “皇后已命太医务必保住她腹中子,双倍用上了保胎药,自是有所安排。“太子妃沉思道,“且用心梅霞这一边,虽身体暂时无恙,但其内心遭受重创,本就脆弱,更加不堪。” “娘娘放心,定全力保得梅霞母子平安。”肖中言罢转身出。 坤德宫。 这会儿,散了人等,皇后走到窗口前,望着外面蒙蒙的细雨,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接着,她回转过身来,看着一旁边站着的华月姑姑。 “已经查清,趁乱使出宫人水中暗自击打方良娣腹部之人是温良娣。”华月姑姑说道,“也已经吩咐下去,强行保胎至七个月。” “太蠢了,怪不得别人。”皇后边说边坐到椅上,手中捻动着放在棋盒中的棋子。 “闻得温良娣异常之狠毒,自入宫起,出手便是人命,此番看来,果不其然。”华月姑姑道。 “过分,过分了!” 皇后慢悠悠道:“待跋扈惯了的方良娣醒来,是不会歇着的。但愿沈梅霞昭训突然丧父之事只是个突发事件,我不想再听到温良娣家中生出突如沈父猝死这般事件。” “是。”华月姑姑道,“已有部署,已有安排。” “可闻得太子妃说些什么?” 皇后问道:“以太子妃之聪慧,定是能看得出来。料她不会趁此时,暗中动手脚,令方良娣强行能保得住的胎儿保不住,一报失叔父之仇。如此下来,便是她也是蠢了。” “太子妃心存善念,方良娣登船之时便吩咐宫人预备应急落水方案。 若不是如此,哪能救助得如此及时,恐怕也如那两名沉入水底的宫女一般,救上岸来之时已无回天之力。”华月姑姑如实道。 “可惜,可惜了!” 皇后将手中捻动着的一颗棋子丢到盒子当中,发出啪嗒的声响声,“可惜了太子妃,再不能生育!” “沈家的女儿,错不了!”华月姑姑道,“沈梅霞昭训就要生了。” “能看得出,太子妃一忍再忍,痛失亲人却不动声色,就是为沈梅霞昭训顺利生子。”皇后说道,“待生子罢,位份升良媛。” “皇后恩典,太子妃自是明白。”华月姑姑道,“温良娣之女儿萌萌,前一时,被日头晒得中暑,接连昏睡了两日,太子恼火异常,连骂两日太医。” “被日头晒得中暑?”皇后问道,“何因?”“初为人母,也是难免。”华月姑姑解释道,“温良娣抱着萌萌在花园里玩,忘记了给遮阳,以至中暑。说来,萌萌也有三岁多,宫中教习礼仪姑姑也教过幼子,完全可以带。” “嗯,”皇后点头道,“萌萌自小身子便有些个弱,不可再跟着温良娣折腾下去,令太子如此费心。即刻传命,令宫中最好的姑姑抱去教习,一个月可令其母见一面。” “是。谨遵皇后之命。”华月姑姑言毕,转身出。 ...... 瞪眼看着‘哇哇’大哭的女儿被两个姑姑强行抱走,一个月可见一次面,温婉的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心中跟明镜似的,知道有可能暗中遣宫人暗害方良娣小产之事被发现,但她却没有想到,皇后命人将她的女儿夺走,不用她带了。 听着女儿的哭声渐来渐远,她的心一阵阵的揪痛,以手攥拳,干嚎却发不出来声的砸着地面! 自打头一胎随着太子妃的小产而被风筝线缠住小腿带飞,也跟着小产以来,她心中怎么能没有阴影? 趁着圣上震怒,众人皆不敢大声语,恐惊天上人,太子妃又养病之时,千万百计的又怀上,生了这个女儿,那可是她的命根子,片刻也舍不得离开。 很明显,皇后信不着她来带孙女了,而她却也信不着别人来带她的女儿啊! 哀嚎罢,接连两日却不见有人抱走沈梅娇的女儿,她心中恼火起,去见她的姨母...... 一周之后。 晚膳用罢,灰兰走进太子妃的卧室,玳瑁正收拾好了桌上的茶具端着往外走,顺手关好了门。 灰兰走到床榻边,一边给太子妃按摩着小腿一边低声说道:“闻得方一世刚刚才走,接连三日一日来两趟,早起与晚膳之时,故意逗留在宫门口处,似是想寻找什么人一般。 前一日,我故意从门前走,瞥见他贼子一般的模样,幸好安绮公主没许了他!” 稍沉默了一会儿,闻得太子妃道:“极有可能,方一世是听着什么了,冲着我跟珍珠而来。虽然,方嫣红暂时不知道珍珠在何处?但是,终也是瞒不了多久。” “方嫣红醒来便大哭大闹,太医一边给药一边以再闹下去恐胎儿难保将她唬住,消停下来后便闻不见她有什么动静。” 灰兰道:“她母亲与方一世接连几日的到宫中探望,到是令温良娣看起来不安。但不知,又发哪门子的神经,抽哪门子的邪风,冲着娘娘跟珍珠而来呢?难不成,怕了温良娣的姨母,看着娘娘好欺负啊!” “方嫣红逞能落水,她心里自是清楚温婉站在贵妃一边与其杠。” 太子妃沉思道:“而温婉用心阴毒,二次将船弄翻导致方嫣红惊惧过度水中便昏厥,趁此时出狠手,意在直接打掉方嫣红腹中子,从她腹部上的淤青可见一斑。 然而,太子一怒之下将水池中宫人皆杖毙,死无对证,方嫣红寻不着人去问这件事,即便是心里清楚有人要害她,却也无从下手。 这件事,偏偏就赶在四叔父出事这个档口上。 做贼心虚,小人之心的方一世,难保他就不往我这边想,而此处却正是温婉阴毒之处,她极有可能与其姨母黑白颠倒的嫁祸于我。 早在三年前,御马场惊马,珍珠与睿王一起制服惊马之时,肖二郎之名已经传出在外。而且,有人欲杀珍珠。 前一时,闻得睿王引兵边境平息战乱而全军覆没时,方嫣红穿得浑身素白,形若吊孝一般;而至前几天她落水之时,依然是穿得极素,而睿王也无有半分消息。 看似平常,却也反常。 极有可能她兄长方一世与其无意中透漏了什么,我总觉有人要杀睿王与其兄有着某种说不清的关联。而且,安绮公主与陈洛久订婚之事,方一世必是小人之心将我恨上。 早在卷昊被暗算与胡大恶人交战,为护送我与珍珠前来参试之时,‘云锦宫’中身着男儿装恰遇见方嫣红,她若与他兄方一世说出此事,十有七、八可猜出我就是沈汐。” “哼!” 灰兰冷哼道,“这小人啊,光是听听他的名字,方一世,方人一世啊!真是歹毒至极。” “说来,自知道六一大师兄就是胡百闲,而后闻得他葬身火海,而我得到进宫的消息之时,过了很久,我才思明白六一大师兄的用心良苦,深谋远虑。 他或者早就料定了有朝一日,会出现此事。”太子妃说着,眼中潮湿。 “嘘,娘娘不可再提六一大师兄,不可再提胡百闲。” 灰兰小声道:“如果是真的如娘娘所说,他早有预见,深谋远虑如此之远;那么,他的死,意义重大,他的情,撼动天地。” 话说到此处,自是一阵的沉默。 她心中想念着六一大师兄,那一份沉甸甸的情感早已经转化成一种亲情,手足般的亲情令她不能再次的失去他。 想着想着,但不知这位深谋远虑的喋嘘先生怎么样了? 等着等着,却一直没有等来消息,她的心窝中只觉牵肠挂肚般的难受! 忽闻得有敲门声,灰兰急忙起身前去开门,见玳瑁站在门外,还没等说话,太子迈着大步子走了进来。 从他的脸色上轻意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不大的眼睛跟向上翘起的嘴角,莫名其妙的给人以喜感。灰兰急忙躬身施礼,前去端水。 正要起身迎接的太子妃刚刚坐起,就被他按坐下,接着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盯着她看。 蓦地,一股香气。 太子妃转头将目光投射到刚刚端着温茶而入室内的灰兰身上,又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说道:“昨晚上的雨大,白天晴了一天,晚上又开始下了。” “是,是的,”他攥着她的手说道,“是这样。你歇着,我到别处去看看。” 太子说着话,走了出去。 不易察觉的香气只在他进入室内的一刹闻见。这一会儿,竟又闻不见,是那一种极其复杂的香气。 若大百花园百花盛开,又有着蜜蜂采蜜的甜味儿,又有着花瓣落地化成泥的泥土味儿,极其混杂的香味儿,而这一种香味儿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见过。 “但不知,这般的深夜里,他为何又见她?可是她又伺候在圣上的身旁,因忙不完的朝政而接触,沾染上这种香气?”她暗自沉思。 第二九八章 没那么简单 除了每日叮嘱肖中太医照顾好沈梅霞外,太子妃最关心的事莫过于尽快的见上刘公公一面。 自册立太子妃随着皇后打理后宫之事以来,就没有再次见到过刘公公。 记得初入宫门之时很幸运的遇到了和蔼可亲的刘公公,之所以顺利被册立为太子妃也得益于刘公公在圣上面前的保举。 不过,此时想见上一面却不容易。 虽然,知道他就在‘春霞宫’之中,但却不敢冒然的迈入禁地一步。 春霞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太子妃是清楚的,从那首醉后凭着记忆而谱写的‘春霞曲’当中,两弹两断弦,用情之深可见一斑。 或许,每个人记忆中永远都有一个不会忘记的人,白天黑夜的穿梭在脑海,圣上在追思春霞,二十几年不忘! 恰如她与六一大师兄之间的感情,庆幸的是她的六一大师兄还活着。 虽然,此时化身喋嘘先生随同睿王边关作战,又闻得他们全军覆没;但是,她清楚的能感觉到他活着,就快要回来了。 这会儿,灰兰正为她梳妆,略施薄粉,粉色胭脂膏淡淡扫在双颊之上,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容光焕发。 一头光洁的秀发微微摆动,铮亮若一道飞流直下的黑色瀑布。 灰兰是最喜欢太子妃娘娘这一头光洁的秀发,手中木梳放在其上,便自行向下滑落,轻轻的梳起,爱不释手,简直喜欢得要命了。 身边的女人个个都是长发,但谁的头发也没有太子妃娘娘的发质好,自小便是。 有的头发又黑又浓密,发丝却极细极软,绒绒细发就像是软绵绵的水草倒在淤泥当中,木梳上去跟本就梳不动,黏成一团。那梳起头来的焦躁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 有的头发远看起来到也是不错,但长不到多长,就变得枯黄开叉,又曲曲弯弯的。只梳头这一工夫,断发满地皆是,看得人直想如枯草一般蒿个溜干净,重新在长一波。 穿好衣裙,两个站在门口处的宫女挑起水晶珠帘,灰兰玳瑁分左右扶着太子妃娘娘往出走。 突然,迎面走来一个人,正是方一世。 “该死的,我刚刚看着他走了出去,这会儿,又调头折返回了!”灰兰恼火不已,小声音的骂着。 方一世自是故意如此,他当然不敢直勾勾的盯着太子妃看,站在一旁边低头躬身,但一眼便认出出了太子妃。 太子妃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直视前方的走了出去,方一世的为人她了解,心中也做了准备。 “玉面童,飞天夜叉,果然是你们,哈哈哈......,难怪我求婚安绮不成,反成了笑柄,安绮这么快就与陈洛久订了婚,全拜你所赐!”方一世低低声音嘀咕道,看着太子妃奔坤德宫而去的背影,他甩袖而去。 “啐,真他娘的是个贼子,跟贼一般的防着到底没有防得住!”灰兰懊恼得直跺脚骂道,“清清楚楚的看着他滚出了延庆宫,却又来个大窝脖滚回来了!” “娘娘,这件事得告诉二老爷跟珍珠一声,到不至立刻怎么样,但必要有个防备才是。”玳瑁说道。 “告诉珍珠一声可以,告诉二姑父何意?”太子妃问道。 “一不做,二不休。”玳瑁狠道,“若是闻得方一世这条狗满嘴胡言乱咬人的话,直接令二老爷用药打掉方嫣红的孩子,反正她也是在强保之中,保不住也在意料之中,谁也不会觉得意外!” “闭嘴,”太子妃狠斥道,“绝不可如此,做事光有冲动,不长脑子吗?愚钝至此,怎行?” 一行担水浇花的宫人迎面走来,见太子妃将水桶放到一旁边,皆躬身施礼。见太子妃一行人走远,方又起身担水向前而去。 稍刻,太子妃的脸色不悦解释道: “不难看出,从皇后命宫人强行抱走温婉女儿之事件上,皇后已经知道温婉出手欲方嫣红小产,而方嫣红所做所为皇后也是看在眼里,知她跋扈非善类。 而强行保方嫣红腹中子,自是有着计划与部署,或是以其病弱早产之子牵制住她的跋扈,似一根绷紧的神经,这会令她更难受!莫不如此时当真就小产来得痛快,当然这是后话。 皇后掌局,没那么简单。 与其说一百只眼睛盯着方嫣红腹中子,莫不如说一百只眼睛盯着我此时出不出手!四叔父与我父有什么区别?此沈家之仇,不共戴天!但绝不是意气用事,一时的冲动就能解决得了的。 若是身为医者之人忤逆行业道德准则操守,逆天而来,自掘坟墓,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假若,你是皇后,你敢让这样的医者为你医病吗?你敢留这样的医者在身边吗? 况且,肖家长姐肖曲燕之夫卷铁就随在二姑父身边做事,而其弟卷昊之事不是不知啊?虽然,卷昊死里得生,但闻得其母每日以泪洗面,我的心如针扎!” “娘娘莫恼,是我思虑不周,再不敢如此说了。只将此事告诉珍珠一生声。”玳瑁低头认错道。自是听得太子妃之话,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嗯,”太子妃点头。 这会儿,匆匆来到坤德宫。 不待皇后说完后宫事,贵妃阴阳怪气地开始说起温婉女儿之事,毫不避讳的说出太子妃之姐姐,沈梅娇之女儿没有被抱走教习,皇后有所偏颇。 自抱走温婉女儿令姑姑教习之日起,皇后就知贵妃会如此,也在意料之中。遂笑了笑说道: “你也莫恼火,我也是心疼温良娣心疼萌萌。 别人不知,你还不知,温良娣初为人母,不会带孩子,太阳底下将孩子晒得中暑,她也急来孩子也遭罪,太子跟着也上火。早一天令姑姑教习孩子比搁在她身边强。 沈梅娇良媛的女儿要比萌萌小上大半岁,一个是宫里最有经验的姑姑弄不过来两个;在者说,总得搁在太子身边一个,随时看上一眼不是? 说句实在话,现在孩子小,看不出来什么,但等过个几年你在看看,自小随在教习姑姑身边长的孩子跟在她爹娘身边散着娇长大的孩子可是不同。 圣上不止一次说过,心善又懂礼的女孩最美,你可也在跟前。你说是将来重要还是现在依在爹娘的怀中重要? 这话呀,太子妃也莫说与你的姐姐,恐她也来找我欲姑姑教习她的女儿,姑姑或者勉强能带两个孩子,但太子可是极喜欢这个小的,咯咯咯......” 贵妃自是听出皇后这句‘圣上不止一次说过,心善又懂礼的女孩最美,你可也在跟前。’话中之意。还用解释什么吗?温婉出手毒辣,跟她颇似,她这个当姨母的可能比谁都了解吧! 况且说,方嫣红跋扈的性子,家中又有势力,虽然,一时间不见得就知道温婉欲害她小产,难保时间久了还不知道。 前有沈梅霞之父事件摆在哪块,那还能直接咽下这口气不成吗?接下来是不可避免的争斗,温婉哪有什么时间弄孩子! 事儿是这么一回事儿,心中想也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可不这么说。 自是面儿上不好看,那就得在人前找回来,贵妃热哈哈的笑了两声道:“也是,也是皇后考虑得周到,萌萌这个长女自然又当别论与这小的不同了。 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方良娣与沈昭训要生的,皇后也都预备好了,都得请个奶娘出娘胎就开始教习吧!我这也不能闲着,眼瞅着就要生了,铺月子房去,哈哈哈......” “贵妃说得极是,方良娣过于冒失,水深水浅都看不出来,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没有等出生就跟她操碎了心,莫说早早出生以后了。 沈梅霞昭训虽说比方良娣性子稳当些个,但情绪波动极大,虽已经当娘,还是没有长大。 依贵妃所言,出生便奶娘喂养,暂不放她二人身边。贵妃铺月子房,受累了!”皇后是顺水推舟,也算是给了贵妃不小的面子说道。 “哈哈哈,受点累我也高兴,皇家子嗣昌盛,你我不都高兴嘛!”贵妃笑着,起身走了出去。 她这一阵的热哈哈,笑得非常的热闹,笑得花枝乱颤,但声音与形体却截然不同,听起来跟桀桀冷笑一般,禁不住的让人打寒战。 皇后挥了挥手道:“也都散了吧!” 众人恭送皇后,各自散去。 ...... 连日以来,天气极端,夜里大雨倾盆,白天烈日暴晒。 不敢抬头看向天空,强烈的阳光晃得人眼花缭乱,紧贴着树荫之下而行,太子妃环视四周见无有人等,示意走向‘理当园’。 离得很远,便闻得阵阵鸟声的脆啼,宛若一个百人的乐团在演奏着欢快的乐曲。 芳草萋萋的林间空地上,开满了各色的小花,一丛丛,一簇簇,红黄蓝靛紫,正是争奇斗艳时。当然了,园工修剪种植的痕迹明显,这里并不是野外。 阳光穿透浓密的枝叶,投射下橙色的光影,越是光影处越见花儿娇艳,越见蜜蜂与蝴蝶嗡嗡翻翻其上,好不热闹。 稍停下来脚步只看了一小会儿,睛睛跟不上蜜蜂与蝴蝶成群结队飞舞着的速度。 一群又一群的由这一边丛丛红黄之花上,飞落至那一边簇簇蓝紫之花上,就像斑点一般间或点缀着。宛若一幅图画,图画虽画得不是那么的精美,但色彩之热闹程度无有语言形容。 不知不觉,走向‘理当书阁’。 时至今日,每当闭上眼睛,刘公公的身影便站在书阁的门前,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走在身边的灰兰自是清楚太子妃娘娘心中有所着急,前番修琴罢再次断弦又送来,便没有了消息,灰兰接连的来了好几趟。 “娘娘,也莫过于急了。”灰兰有些气馁道。似觉见刘公公已无望道。 “娘娘,皇后言方良娣与梅霞产子后,都交由奶娘来带,太子或是只跟娘娘私下里说过继一子名下之事。如此一来,太子之话可还能作数?”玳瑁问道。 “只当作数来看。”太子妃道。 “是,”玳瑁点头,“我先行一步,去看看。只言太子妃娘娘路过此处,近来看看书。” 不待话音落,玳瑁飞快地跑向理当书阁。 虚掩着的雕花木门上,清晰可见雨水落地溅起灰尘附着在木门之上的黄色痕迹,在不是昨日里玳瑁与灰兰将这门擦得如镜子般溜光铮亮可照人。 敲了门,喊了声,半晌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恰好灰兰与太子妃已经走到。自是认得灰兰,正是前次热心修琴的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礼罢,引得太子妃入得室内,太子妃没有说什么,更没有问修琴之事。只言路过此处,思着来看看书。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书卷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无有人等前来看书。 安静无声的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玳瑁重操旧业,拿出抹布将几扇调换的木门擦得干干净净。那个伺候在一旁边的小太监直抓脑袋,自是不明白,将门擦得这么干净做什么? “擦里边我还能明白,你这擦外面我就不明白了?一场雨过后,不就又如此了吗?”小太监安耐不住疑惑问道。 就像是在沈府当中,玳瑁飞转着手中的抹布擦门,珍珠愣在一旁,一边抓头一边如此发问一般。玳瑁笑了笑,没有作答。 灰兰接道:“她就喜欢擦门,在这擦门她这并不是头一次。” “嗯嗯,”小太监似听懂又似没有听懂的点了几下头。 渐近午膳之时,太子妃走出书阁,沿着水面上的亭台楼阁向前走,一路欣赏着那一池远远看去一片红霞色、妩媚灿烂的荷花。 阳光头顶垂照,感觉火辣辣的,自是不能久留。 刚刚看见延庆宫的大门口,隔着很远忽然看见小宫女冰蕊慌慌的向此处跑来,太子妃的心头往下一沉,知道又是有事发生。 快走了两步,小宫女冰蕊至近前,喘着粗气却不敢大声道: “娘娘,娘娘,太子殿下不知何因,怒气冲天,将宫人大骂一遍。此刻,就在室内等着娘娘回来呢!” 第二九九章 惊心谣言 太子怒气冲天的将宫人大骂,宫人实在是被骂得晕头转向、一头雾水的跪地瑟瑟发抖。 室内凌乱,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瓶落地而碎,碎碴满地皆是。 每一块碎片残碴上都反射出方一世小人宫中恶意造谣,诽谤太子妃与六一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的丑恶嘴脸。 谣言迅速传播,形同长了大长腿一般的快速跑到了太子的耳朵中。 此一时,他的耳根子极软,他的猜忌多疑,暴露无疑。 太子妃走进室内,脚下踩在碎片上发出‘嘎吱吱’的响声,极其地刺耳,形同砾石划破玻璃之声。 并不存在半分的恐惧,恰恰相反,冥冥中六一大师兄却给了她强大的力量。 她承认她爱着六一大师兄,至死不渝的爱!但她们之间的这份爱是彼此的尊重、彼此的珍惜,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没有半分私心的爱。 早在她被选为太子妃之时,他就选择了葬身火海永远的消失......,深谋远虑也好,足智多谋也罢,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么,爱是什么? 而他彻底的消失,也说明了一点,此生不在与她往来,只愿她好; 而她在走进皇城的那一天,就没有想过与六一大师兄在会怎么样,即便是知道他还活着,哪怕他就站在她的眼前,她也敬他为父兄一般的亲人! 她知道她的身份! 她知道她的祖母、她的父亲、她的亲人,最想看到什么,最不想看到什么,她永远都将是他们的骄傲! 她有什么可恐惧的? 如果,一个敢于为你付出生命,不求所报,默默守护着你的人,因小人之恶意重伤之谣言,你也为之恐惧的话; 那么,就不是小人重伤谣言有多么可怕的事了,极有可能是你站在了利益的角度上去考量这件事,在权衡利弊后而感觉到了恐惧。 也极有可能不存在这份恐惧,因为压根没有人敢于为你付出生命,不求所报的默默守护在你身边,这样深谋远虑、足智多谋的人早将你看得透透,一切皆不值得。 生命的珍贵对于谁来说都仅有一次,出多少钱你也买不来这样的人,或者说,能买来的人你也看不上。 “你听说什么了吗,太子妃?“他问道,说话的腔调当中丝毫没有感情。 “没有。”太子妃如实回答道。 “天啊!我来告诉你! 听说你化名沈汐,身边还有个肖二郎,女扮男装到御尚书院中求学三载多。品学兼不兼优不知道,却将书院里的病秧子、药罐子六一大师兄缠住不放? 以前,听说过你自小订过亲事,可不做数,却也是个病秧子、药罐子,你还真是想当个神医? 啊,想想还真是有意思,有点意思! 玉面童跟飞天夜叉,还有跟安绮订婚的陈洛久,还有苏昊,这么一帮子人,听起来吓人啊!”他直勾勾瞪眼看着她说道。阴阳怪气地腔调就好像他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女扮男装,求学三载之事确有,但绝无缠住六一大师兄不放之事。”太子妃道,“陈洛久与苏昊,书院中却有这两人,但不熟。另有一个熟者,方一世。” “痛快!痛快!我就喜欢你这性格,愿意听你说话。” 太子边说边抬手托起她的脸,盯着她看道,“方一世,就去找了,把你缠着不放的六一大师兄给你找来,一定给你找来!你想他了吧!怪不得,怪不得你不愿意伺候我!” 咫尺之间,她注视着他的脸。 一双眯缝起来的笑眼,天生就向上翘起、尖尖的嘴角形同两把尖刀一般戳在脸蛋之上......,猛然间,她竟觉眼前之人长得与那胡大恶人有些像,令她感觉到非常的难受! 强忍心中怒火,抬起手想拨开他的手,而他的手却滑落向下,径直的掐在她的脖子之上,想把她如同提起一个木偶一般的提落起来。 见她脸色胀得通红,他的脸扭曲着狞笑,她用力的打落他的手,他随手就是一记耳光抽在她的脸上。 ‘啪’ 她被抽得踉跄后退,险些摔倒,鲜血顺着嘴角滴滴答答而落! 一旁边与宫人等皆跪地不敢吭声的灰兰与玳瑁再也看不下去,快速起身上前扶住太子妃。 灰兰挡在太子妃身前,跪下叩首道:”太子殿下息怒,不可轻信谣言!太子妃娘娘绝无缠着六一大师兄不放之事,造谣者恶意重伤,不怀好意,太子殿下千万另上当!” “你怎么知道太子妃绝无此事?若是有呢?你当如何?”太子以手指着灰兰怒斥道,不是个好腔调。 “回太子殿下,我想这件事不管找来谁问,都不如书院里的先生更了解事情的真相。” 灰兰道,“若是先生也如此说,我愿以命证太子妃娘娘的清白;若是先生说无有此事,恳请太子取造谣者狗命!不杀此人,难消心头之恨!” 灰兰心中有数。 早在沈梅棠与珍珠没去御尚书院求学之时,就听说过御清先生的大名,为人极为正直,清名满天下。况且,在进宫之前,六一就已经葬身火海了。 虽然,方一世这个小人与大多数人皆知道胡百闲葬身火海之事,但是,他却不知道胡百闲就是六一。 让他找去,在找不着的情况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太子殿下,我等甘愿以命证太子妃清白。”玳瑁、冰蕊与另几个贴身的宫人齐齐跪下道。 “哼,贱命一条,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你是谁?”太子上前抬起一脚将灰兰踢倒在地,转身而去。 这一窝心脚踢在灰兰的身上,与踢在太子妃的身上无有区别。 太子妃恨得浑身直打颤,上前将脸色惨白的灰兰扶坐在椅上,心中恨道:“方一世,你这条狗,有朝一日,我必斩你狗头!” 忽见沈梅娇与翠儿匆匆走进来,自是听见了谣言,见太子妃半边脸红肿,嘴角流着血,灰兰面色惨白发青,吓了一跳。 “二小姐,……”翠儿快步上前道,心疼得眼泪直接掉下来。 “妹妹,妹妹,你没事吧?”沈梅娇上前,急拿手帕往下擦拭太子妃嘴角的鲜血。 “可听到谣言了,方一世那条狗,血口喷人!”太子妃恨道。 “听到了,”沈梅娇道,“造谣之人,可就是方嫣红的兄长方一世?数日见他来宫中,却不想,他如此的歹毒,恶意重伤。” “前有四老爷之大仇,又加上恶意造谣陷害太子妃,方一世这贼子,必须弄死他!”玳瑁恨道。 “谣言在没有被证实之前,太子怎可出手打人?”翠儿道,“四老爷出事之时,怎没见他动手?” 心神慌慌的宫人,收拾罢地面上散落着的花瓶碎片,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小宫女冰蕊,以凉水浸湿手帕,轻轻擦拭着太子妃嘴角上的血,眼中噙着泪。 ...... 翌日。 天空中阴云密布,沉雷阵阵,但雨就是没有下来。 清晰能感觉到在闷着一场大雨。 灰云聚集一处,压得极低,正在酝酿着,有风吹动云角,带来阵阵的雨腥味儿。 坤德宫。 不难看得出贵妃的心情极好,晴朗无云,恰与室外的天气截然相反。 不待皇后说完话,就抢着说铺月子房那点儿事,眼角时不时的瞥上一眼太子妃红肿的半边脸,清晰可见五根手指印。 太子妃跟往日一般扬起脸,毫不避讳。 早起梳妆之时,玳瑁欲以脂粉扑在脸颊之上加以遮盖,太子妃却拦住。 这会儿,肿胀起来的半边脸,发着烧。 谁敢将巴掌打在太子妃的脸上,不言而喻。 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都写在众人的脸上,当着面口上虽不说,眼光却闪烁不定,来来回回,偷偷摸摸的游移在太子妃的身上。 虽然,谣言杀人于无形;但是,谣言也止于智者。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需要坚韧。 她坚韧得像梅花,迎风破雪而开,不惧寒威。 而正是她的这种坚韧,将脸扬起得高高的,无形当中就有一种力量,让人怀疑谣言的真假,这也得益于她多年来为人处事中见人品,正所谓日久见人心。 皇后看在眼里,没有吭声。 皇家也是一个家庭,不过是比其他的家庭大了些而已。 儿子打了媳妇,在媳妇还没有告到婆婆这里连哭带闹之时,婆婆自然是不会主动问的,恐怕是解决不好问题反将问题激化。 这一会儿,贵妃就好像高兴坏了一般,心情特别爽,嘴里话也特别的多。 一改往日不待皇后走她先走的做法,坐在太子妃斜对面的椅上,喝着茶,安耐不住地说道: “太子妃这脸是怎么了? 一边高一边低的,两边若是一样看着还舒服些。怎么样,用不用请一个太医来给你瞧瞧,下个方子啊?咯咯咯......” “贵妃劳心了,无事。”太子妃道,嗓音沙哑。 “形同长了痄腮一般,脸颊红肿时用上冰球冷敷,三两日便也无事了。”贤妃道。 “你这一招也给我支过,好用。”皇后点头道,“我那是头风发作之时,拐带牙床肿痛,竟连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天正热时,用几个冰球冷敷之法还可美容呢,大异于平时,还真是一举两得呢,咯咯咯,要落雨了先回去。”贵妃说着话走了出去。 “都忙去吧!”皇后说完转身而退,众人起身恭送。 匆匆的向前走去。 轰隆隆的雷声滚过天空,从身后吹过来的疾风将柳树枝吹得起飞,仿若是一头长长的乱发随风狂舞;又像是一道被风吹起在半空中的绿河,飘飘荡荡,湍湍而去。 刚刚入得宫门,大雨点就兜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一个刹那间,眼前的世界被大雨淹没,天地间朦胧一片。 安绮公主等候在室内。 忽见太子妃回来,起身迎上前道: “姐姐,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乖乖的在宫里等你回来,要是跑到外面去,准被大雨浇成落汤鸡啦!” “嗯,安绮聪明,”太子妃道,“自小安绮便聪明,得父皇与皇兄喜爱。” “姐姐真神了,”安绮高兴道,“喜爱安绮的皇兄就要从两军阵前回来了,已经得到消息。” “安绮的十一哥,要回来了?”太子妃惊喜道,心中一阵喜悦,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正是。”安绮点头,“姐姐,你怎么了?” “无事。”太子妃道,“替安绮高兴。” 宫人端来茶点,放在桌上。 灰兰命宫人取来冰块放在一边,取手帕放在其上。稍刻,敷擦着脸颊。 变得越来越懂事的安绮什么也没有问,她当然也听到了谣言。 见她站起身,从灰兰手中接过手帕,轻轻为太子妃敷擦着脸。 用过午膳。 来得急大雨,去得也急。 不待雨停,阳光便从云缝中钻出,双道彩虹若桥般横挂天空。 安绮回去了。 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知道, 她了解,她了解六一大师兄的性格。 即便他现在只是跟随在睿王身边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参军或者说成是一个幕僚,他都有办法收拾方一世,轻轻松松收拾得他老老实实,或者说永永远远的老实下去。 而她需要做的,是解开迷团。 她反反复复的思考,即然有人要杀睿王,闻得睿王即将归来,将会怎样呢? 虽然,不知对手下一步会怎样,但是,她知道,这件事绝对没有停止,而且还会加快速度的开始第二次、第三次。 她感觉到时间的紧迫,她必须得为他解开这个迷团,趁一切还来得急之时,那就是六一大师兄与春霞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 如果没有,为何春霞之物会在六一大师兄手中? 她沉思着,室内来来回回的踱步。 刘公公是春霞旧人,虽不至所有事都清楚,但是不是春霞之物,他应当有印象。如果,直接将这玉石子给他辩认,合不合适呢? 正思着,忽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抬头看向门口处,她禁不住一惊:太子如幽灵般的身影站立在门口处,正瞪视着她! 第三零零章 惊诧不已 那一扇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他无声的走了进来,就像一只悄悄地溜进来的猫儿一般,垂头在门旁边的椅上坐下。 下意识的摸了一下红肿着的脸颊,她转身坐在桌前,余光中能瞥见他,却谁也没有朝谁看一眼。 房间很宽敞,木格窗敞开着半扇。 窗外雨水的土腥气飘荡在室内,湿漉漉的却令人呼吸顺畅。 安静无声,两个人各坐各的,陈设华丽的房间内显得空荡荡的。 突然,他动了一下,就好像是石雕泥塑之人突然会喘气活过来了一般,坐在原处,身体向前倾,双肘支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帮,两眼直勾勾地朝着这一边看过来。 不清楚他在想着什么,实在是看不出来,但他明显心中有事。僵持了几分钟,他突然站起身朝着这边走过来。 “屋子里闷了,我领你出去走走。” 不等她说话,他扯起她的手,往外面就走,他的手形同铁钳子一般将她的手腕钳住,挣脱不开所幸她也不在挣脱,随着他走了出去。 天色已黑。 大雨过后的天空深邃如洗,一条红线如血般惹眼的压在西面天际线之上,下端就是一片漆黑。 与其说跟随着她走,莫不如说被他钳着走,他高过她一头多的个子,粗壮的身子能将她直接装进去,明显她的脚步有些踉跄。 被吓坏了的灰兰跟玳瑁还有几个宫人虽不敢靠得太往前,却也明知无处遮挡还蹑手蹑脚的一路跟随而来。 池水荡荡,泛着波芒。 小木船停靠在池岸边,随着水波微微的摇晃着。 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鼻而来。 天空中没有月亮,不停眨眼的星光淡淡洒落在池面上。铺贴半池水面的荷叶荷花隐去白日里的碧叶红花,宛若流年水清泼墨的一幅图画。 “放开我!”她恼火道。显然是他铁钳子一般的手,将她的手腕攥得疼了。 他不松手也一声不吭,将她推上小木船,紧跟着他也登上小木船,上船的那一瞬间,船身往他那一面侧沉,她站立不稳险些掉下去,他摇桨划船。 ‘哗啦哗啦’ 船桨搅动着水面扬起阵阵水花,眨眼之工,小木船离开岸边很远。 连日来的大雨令池水深了很多,头一回在夜里划船在水池之上,特别是没有月亮的夜里,虽有点点星光遥远天边闪烁,水面却也倍觉深邃黝黑。 四周围安静得出奇,抬头是泼墨的天空,低头是深邃水面,小船划向池中间。 没有想到,他摇桨的技术娴熟,令她感觉到吃惊! 这一刻,她感觉到他的陌生,隐隐感觉到一种不祥,却又说不出来。 总之,自最初的‘春晴园’见面之日起,她就感到冥冥之中的一种不安,觉会有什么事情应在他的身上。或者,强行将这种不安说成是前生记忆的溯及也未尝不可。 某一瞬间,仿佛站在万丈悬崖之岸,抬头看天漆黑,脚下幽冥一片; 某一瞬间,仿佛又是在一条冥河之上,他摇桨荡舟,强行载她欲到对岸,登黄泉之路。可能,每个人都有这样一天,渡冥河,脚踏黄泉,但她宁愿一个人独往,却不愿跟随着他一道前行! ...... 不一时,他把船摇向荷花深处,大朵大朵带着雨滴的花头,直径约有半尺多宽磕碰在她的身上。 晶莹的雨珠若水晶石一般从花头上滚落,落在她的身上、小船上,还有在荷叶上来来回回滚动着的,闪烁着微微光芒。 花繁叶茂处,他忽然丢下手中桨斜倚在船头,双手交叠垫在脑袋下面呆呆的看着天空不说话。小船也因他那一端比较沉的分量而被压得向下沉。 沉默似乎像是天空中飘来的阴云,或许,有什么响动就会成为一声闷雷,紧跟着引来的就是激烈争吵的暴风雨兜头砸下。 在这样的小木船上,沉默要比说话更适合。 ‘咕噜咕噜’ 有鱼儿紧贴着小船吐出了一串的气泡,虽然看不清却也能感觉到水面上有涟漪一圈圈的荡开。 “你知道这处的池水有多深吗?”他很平静的问道。 “不清楚。”她回答,腔调放得很轻。 可能所有的池子,大大小小的,各种功能的池子她对荷花池了解的最多,皆因记得六一大师兄说过,少时与奶娘一同掉落荷花池当中,醒来时奶娘便末了。 这一处荷花池以其宽阔,初步的估计锅底一般的池底最深处,至少也得有二、三丈之深。冬季站在亭台上赏雪的时候,曾看到池中央处的水晚于池沿边约有半月方结冰。 “我找人下去量过,三丈六尺深,比这大二倍的船也可以行驶在水面上。”他说道。 她不明白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或者只是心头的不痛快随随便便的说些什么,但她想尽快的离开里。跟一个令她没有安全感的人,飘荡在漆黑一片的水池当间,总有些不安。 “是啊,殿下,” 她打岔道,“前些日里方良娣此处池中落水,有惊无险,大人无恙,孩子也保得住。 太医已经说与皇后,七个月了可不在强行以药物保下去,待孩子出生后,脱离了母体,可精心喂养。虽然说,比正常出生的孩子早产两个月,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贵妃着手铺开了月子房,至时我将守在方良娣产房外,看着殿下的第一个儿子降生并为他祈福。” “我说过了,过继到你的名下一个孩子。生前生后,谁生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孩子。”他说道,“我做梦都想你还能再生,还能再给我生一个孩子。” 她愣了一下,没有做声。 有时候,她感觉他很陌生,说出来的话令她不得其解,是否是因为她不能再生了而说出这样的话,而这样的话里是充满了无奈还是后悔什么吗? ‘咔嚓’ 他抬手将一朵半开着的荷花掐断,紧跟着又是一朵两朵,一共三朵荷花,小盆一般大的花头拥簇在一起,手中便掐不下,他欠了欠身,将花递给了她。 她刚刚接花在手忽闻他说道:“我就亲手将她放下在水中,没多一时就淹死了,戴着做起事来叮叮当当作响的镯子。 其实我完全没必要动手,直接将她如狗一般杖毙便可,只是气不过,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话音不大,她却惊诧不已! 手不听大脑丿的指挥,毫无知觉的扯掉一片一片的花瓣,洒落在池面上…… ‘哗啦哗啦’ 水声响起,他摇起船桨,小船向岸边驶来。 刚刚出得荷花密集处,便见得池面另一条小船飘在不远处,灰兰与玳瑁还有两个宫人坐在其上。 眼睛已经适应四周围的漆黑一片,遂不觉得漆黑,仿佛小船也随着她们的长长舒了一口气而放松下来,形若一个摊开了四肢的人,懒散的躺在软绵绵的床榻上。 她一夜无眠。 ...... 翌日。 早起梳妆之时,玳瑁的脸色依然是很苍白,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小声问道: “他想干嘛? 漆黑的夜里划着船到水池最深处?他自己也就罢了,为何还拉着你,我的魂差点儿被吓飞了!” “他又一次的说道过继我名下一个孩子之事。” 太子妃低声道,“时间紧迫,我想弄清楚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一会儿,前去看看。啊,让灰兰去吧,必竟修琴的事儿是灰兰跟那里的人说的。” “娘娘,还是我去吧!”玳瑁说道。 看着镜中的自己,眉头稍微的蹙了蹙问道:“灰兰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二姑父过来看过吗?” “偏赶着她来了月事挨上了太子这一脚,换在平常可能不会这样。娘娘不用惦心着。”玳瑁小声说道。 “我去看看。”太子妃说着话,起身走向灰兰的房间。 见她卷缩在床榻上,身体几乎是卷成了一个圈,太子妃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太医前来。” “娘娘,不麻烦太医,挺一会儿就过去了。”灰兰支撑着起身道,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娘娘,二老爷每天都这个时间过来,我到门口处迎着他去。”玳瑁说着话向外面走去。 想想太子粗壮的身子,那一脚踢下去自是不会轻了,太子妃的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儿,更是恨透了方一世这条乱咬人的疯狗。 灰兰整理好衣裳来到外厅内,看得出,疼得她走路都无法直起来腰。 不一时,肖中匆匆而来,先行的上前为灰兰把了脉,下了方子,玳瑁急忙的送去了药房。 闻得梅霞胎相稳定,在可控的范围内用了适当的镇定安静药物,只是经常偷偷的哭泣不止,以泪洗面,只言自已拖累了其父,众人苦苦相劝。 一日一日的挨日子,掐着手指头推算,总也不能因她如此的抑郁悲伤就加大了药剂,保得胎儿稳固的同时,健康也不容忽视。 另两位有孕者媚乞跟垂燕也稳当。 两人想得也多,或是有着方良娣落水险些小产之阴影在,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静静养胎,到也省心。方良娣处自有皇后命太医关照着。 太子妃嘱咐肖中,一边密切关注着梅霞的状况,一边着手准备着生产之时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肖中点头离开。 见得太子妃脸上有焦急色,灰兰自是知道见刘公公一事,至今还没有着落,孩子到时候就出生了,哪能等得起啊! 强打着精神,直起身与太子妃低低声音道:“娘娘莫急,稍刻,我过去看看。” 太子妃刚要制止,忽觉得门口处有人站着,转头看去,果然见太子无声的站在门口处,遂吓了一跳。 “哼,方一世没有找到你的六一大师兄,但却也找来了别人。 说了,说你的的确确的缠着六一大师兄三载不放,你有何话说?”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进来,并且脸色铁青着,说话的声音豪无半分感情。 昨日刚刚才见两人之间似是好了些,今早起就又开始了吗?灰兰心中暗骂:“方狗,咬人不露齿的方狗,好狠毒的方狗!” 起身好似忘记了腹部传来的一阵阵疼痛一般,跪地道: “太子殿下,方一世请来证实此事之人,非是书院先生的话便不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使出手段收买了此人,又有何人能证实他说的话是真话而不是造谣者的帮凶呢?” “滚开!”太子满脸怒气道,“用不着你多嘴,给我滚出去,滚!” 灰兰跪地没有动,眼见着太子又要上前将她踢倒,太子妃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飘浮在水池当中锦青姑姑的尸体…… 她快步挡在灰兰的身前,怒目盯着太子道:“何人?他所找来了何人血口喷人?” “哼!还有脸来问?”他冷哼道,“他有胆量胡说八道吗?” “为何你宁可信外人十句,却不肯信我一句?”太子妃厉声道,“我就有胆子胡说八道吗?” 太子妃的这句话,好像是触动了他的某一根神经,看得出,他将火气往下压了又压,抬起手放在她的脸上,抚摸了一下上次抽打出来的血痕,随后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宋厚城、关翠!” 太子妃心中一颤,没有想到卑鄙的方一世,找来了宋厚城与关翠。 当年,方一世暗地里怂恿大娘宋厚城前去杀羊的场景历历在目,倚着大娘与关翠的为人不至红口白牙的造谣,这其中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逼迫跟不得以。 “如果,你真的非常在意的话; 那么,公平起见也允许我前去将御清先生请来,当面对质。”太子妃强横道。实在是被方一世这卑鄙小人给恶心到了。 恰在此时,忽然见宫人匆匆忙忙、慌慌张张而来,跪地道: “回太子殿下,回娘娘,方良娣突然间就要生了,疼得哇哇大叫,正折腾着。太医在跟前,欲通知太子殿下跟娘娘。” “知道了,这就过去。”他冷冷说道。 看不见他脸上有任何焦急色,却飞快的在她的前额上吻了一下,紧跟着又钳着她的手腕向门口走去。 第三零一章 又来擦门 没多一时,太子钳着太子妃的的手腕来到方良娣住处。 当然了,宽大的衣袖遮挡,没人看得出他很是用力的手。 自打谣言起,给人的感觉他好像非常害怕失去她一般,每日明里暗里疑神疑鬼的盯着她,即便是谣言的另一个主角根本就没有找得到。 进进出出的宫人侍者忙碌着,动作尽量的放轻,脸上的神情都很紧张。必竟女人生孩子就不是小事,何况是七个月的早产呢! 内室之中,传来方良娣阵阵痛苦异常的呻吟之声,不用进去,可想而知她挣扎得满头大汗、歇斯底里之模样。 四名权威的太医配上两名经验丰富的接生产婆,别外还有随时替补的两名太医跟四个月子房里的姑姑紧急忙碌着。 宫人侍者列立两旁,垂手而立。 忽见太子与在太子妃前来,众人皆跪地施礼迎接。 虽然,生孩子是件大喜事应当高兴的事,添人进口,何况众人都已经知道方良娣怀着的是个男孩,也就是太子殿下的长子,更应当高兴; 但是,瓜熟蒂落,这没有熟的瓜便落了下来,众人心头还是蒙上一层阴影,不敢有喜色更不敢有悲色。 看着太子妃脸颊上五根手指痕依然清晰可见,太子又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不松开,就好像双肋生出了翅膀一般,一松手就能飞了,众人更是低头不敢做声。 稍刻,落座椅上。 宫女端茶而来,听着内室之中高一声,低一声毫无规律的痛苦呻吟之声,太子的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得几乎要下出雨来。 朝着宫人摆了一下手,示意招出太医问明情况。不一时,一个太医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由内而出,上前礼毕道:“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方良娣无有大碍,各项应急措施都准备妥当。 自是前一时用过了保胎药,强行的保胎,生产起来比一般的产妇要多折腾一些时间。此一时,胎儿不能与足月者相较,必得轻着点儿,估计还得再过几个时辰方可生出。” 太子点了头,没有吭声。挥手太医退下。 忽然见内室出来一个宫人,上前跪地道:“回太子殿下,方良娣闻得殿下来了,想见殿下。她自是不能出来,所以,想请殿下进去看她一眼。” 宫人传的话刚刚说完,忽见一直跟在太子身后的一个太监上前斥道:“还不退进去好好伺候着方良娣生产,太子怎可入得内室?真是糊涂!” “是。”宫人应声连叩了几个头,起身退入内室。 不一时,闻得内室之中方良娣从一开始的痛苦呻吟之声变成高分贝的嚎叫,一声更比一声高,每一声就形同她飞扬跋扈跳脚大骂般刺耳。 无人敢吭一声,更是大气都不敢呵一口。恰是外室的安静无声更加衬托出内室动静之大。 宫人连走路之时都颤颤巍巍,生怕那一下弄出的动静大,扰了方良娣的生产,立刻将得被紧锁双眉的太子拉出去杖毙。 “用不用,我进去看看?”太子妃站起身问道,声音放得很轻。 “我等着你。”太子说道,语气腔调缓和下来不老少与刚刚截然不同。 他紧锁着的眉头与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她。 转身走向内室之时,她的耳边再次想起他昨夜在小木船上所说之话: 没有想到她不能再生了,做梦都想让她给他生一个孩子。 想起他一边随手将掐落的荷花递给她,一边就跟说着让她嗅荷花香不香一般平常得再无法平常的话语般说着将锦青姑姑放入水中,没多一时就淹死了的事,她背后阵阵冒凉风,不寒而栗。 可能,可能吧!真情与假意都有,搅和在一块。 虽然是在漆黑的夜里,四周围又是漆黑一片的水面,但也能感觉出他有着后悔,有着纠结。 而最终是什么事令他做出这件事,事后又纠结如此,她还不得而知,但得知的是这绝不可能是一件小事! “怎么是你?” 满头是大汗的方嫣红恼火道,“我想见的人是太子,不是你!” 旁人退外,太子妃走上前。 看得出痛苦挣扎着的方嫣红此刻极需太子的安慰,或者说太子是一剂止痛的良药对于她来说,能令她瞬间止痛。 “怎么,怎么就不能是我?” 太子妃反问道,“我进来看看你,太子在外面等着我。” “哼!”方嫣红冷哼道,“我用你看!” 没有最起码的礼节,没有半句的感恩之话,很有可能,这般飞扬跋扈、狠毒成习惯了的人,一辈子也改变不过来,同时也是难以挽救的,谁也挽救不了她。 “你不用太担心,” 太子妃道,“太医人等准备了数套方案应对各种有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 孩子七个月早产,身子必然弱,你还需坚强些,轻点儿折腾。我说这话,都是为你好。” “用你为我好?用不着你管!” 方嫣红就跟受到了刺激一般,将没有得到太子安慰的怨气尽数的撒泼到太子妃的身上。 “若不是看在皇家子嗣的份上,我不会跟你说这些话。时间很紧迫,知道太子在外面等着我做什么去吗?”太子妃盯着方嫣红问道,腔调极冷。 “哼!”方嫣红冷哼道。 “告诉你,等着我前去对质。” 太子妃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卑鄙、无耻、下流的谣言制造者小人方一世,其恶毒之心可诛! 造谣生事,太子面前恶言相告,而他却没有找到所造谣中的主角,太子面前又不能自圆其说,随便的收买了两个人前来敷衍。 太子已知其心之恶毒,无端造谣,惑乱宫闱,欲治罪于他。 这个时候,太子又怎么会见你呢?即便是你早产,一脚踩在鬼门关之里,一脚踩在门外之时......,莫想得太多了!真有些可笑! 而我早已经知道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方一世是你的兄长,你方家的独子,这便前去寻人与他对质。 他所造的谣言禁不住推敲,不过是窗户纸,一捅既破!咯咯,但愿,但愿太子开恩,他的狗命还得以残喘!” “什么?我兄长他怎么了,怎么造谣了?你干出来这种事,还怕别人说吗?” 方嫣红脸都不是个好色,以手指着太子妃嚎叫道,“我兄长若是有事,我跟你沈家没完!” “你想得真多,你跟我沈家没完,你怎么不敢说跟太子没完呢? 我的四叔父突然就末了,我沈家大悲,上上下下大悲,你何时听我对你说过一句与你方家没完之话?”太子妃低声道,形同与她说悄悄话一般,两眼中却见灼灼的目光。 “啊......,呀,疼死我了!” 方嫣红床榻之上翻滚不止,以手指着太子妃咒骂道,“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别这么说,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你正在生产之时。 想想被你陷害、逼迫而死的怀着身孕的奉仪赵雪,一尸两命,还有孔宁儿等人,都站在一旁边盯着你呢,一眼不眨的盯着你呢! “呀......”方嫣红嘶嚎不止...... 太子妃转身走出,招手太医上前,外室中却不见了太子的身影,垂立一旁边的宫人上前道: “回太子妃娘娘,太子有事先行出得门去了。似是也听得方良娣疼痛挣扎之声心中难受,令我等告诉太子妃娘娘一声,自行回去。” “嗯,”太子妃点头道,“好生伺候着方良娣生产便是,顺利生产得益于你们的功劳,都有赏,都有赏。” “是,谨遵太子妃娘娘之命!”宫人礼罢,脸上露出喜色。 ...... 这一会儿,灰兰跟玳瑁自是没有跟在身边,太子妃也是被太子粗壮的大手钳来。 转身正往前走,转过一个弯。 忽然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快速的奔着大厅门口外面而去。很显然,她倚着门口边,一边悄悄往里看,一边听着里边的动静。 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紧跟着太子妃便快步的跟了出来,那个熟悉的身影脚步也很快,却没有甩掉身后的太子妃。 她早已经勾起了太子妃浓厚的兴趣! 或者,正是她这稍有些偷偷摸摸、又有些神秘、又太过于低调的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做法,将她凸显出来,无形当中让人生出了好奇之心,想一探究竟。 她细碎的脚步在前面倒腾得很快,随风而起的黑褐色裙摆被掀起得老高,露出她一双看起来非常小的脚。 “你别走!”太子妃向前紧赶了两步,贴着她的身后道。 蓦地,她停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一身黑褐色的衣裙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站在那里又一动不动,宛若一截树桩被人戳在那里。 “别紧张!” 太子妃把声音调得很轻柔道,“前一时,给你送去的医治脸上蝴蝶斑的药物按时涂抹了吗?可还见效? 闻得这样的蝴蝶斑很恼人,想一次性的清除很难,会反反复复医治调理多时,不过,用过这药物之后会有疗效的。” 无有一声。 她就形同与一根戳在那里的树桩说话一般,听不到任何的反应。 刚抬脚欲转身至前面,看看她脸上的表情跟有没有用过药物涂抹在蝴蝶斑之上,她却形若脚踩弹簧了一般,瞬间弹射出老远,快步而去。 恍然间,有一种错觉,戳在地面上的树桩转眼不见了,让人对自己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眼花燎乱,神经错乱了? 想说的话已经说了,想关心的事也已经关心了。 至于她没有回答也无法勉强,是自己主动的去关心她,而不是人家来求你的关心,太子妃想着,悻悻的转身而回。 脸色惨白的灰兰用过了药,好了一些,玳瑁扶着她去了‘理当书阁’。 俩人没有说什么,步调却出奇的一致。 灰兰坐了一会儿,玳瑁抡起抹布将书阁的几扇雕花木门擦拭得溜光铮亮。 抓着头的小太监似懂非懂的说道:“放心,放心,见到刘公公之时,我定当面告诉他,有人来此将门擦了又擦。” 灰兰跟玳瑁笑了笑,转身而回。 事情毫无进展。 想见的人似乎是有意的回避,又有谣言之事的干扰,太子好像随时的监视着她,无声无息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门口处,令事情更加的难办,太子妃急得直搓手。 室内来来回回的踱步,反复思考着纷乱沓来之事。 “娘娘,应对方一世小人之事,可是快些去书院里请先生啊? 事情宜早不宜迟,谁知道那小人若是急了,会不会干出来什么更大的恶事?万一先生要是突然间有个闪失什么的,何处再寻证人呢?”灰兰走上前,小声提醒道。 “没有太子之命,我等怎可以自行出宫去寻人?”太子妃道,“料他方一世不敢,先生芳名满天下,学生皆为佼佼者,唯独出了这么一条狗。” “娘娘,若是一般人恐怕是请不来先生这样德高望众之人,如果是珍珠去呢?”玳瑁说道,“总不能这样等下去,坐以待毙!” “少刻,悄悄传话珍珠,千万令她稳住,莫要乱动。” 太子妃沉思道,“如果她现在出得宫门外奔书院方向而去,或是正撞进小人所设陷井之中,事情将更难办。” “这可如何是好?”灰兰急道。 “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自是传到了陈洛久与苏昊耳中。 陈洛久与苏昊俩人,思事做事筹谋之事甚是周密。 估计他们闻得我便是沈汐之后,或者,其中一人会去一趟书院见先生。更有两军阵前睿王全军覆没之事。”太子妃低声道。 “娘娘,为何要与先生说睿王之事?”灰兰问道。 玳瑁高兴的守在门口,自是怕了那悄无声息如幽灵一般就出现在门口的身影。 “睿王也是先生得意的学生。”太子妃道。 “我的天啊,书院里真是藏龙卧虎啊!”灰兰吃惊道。 忽闻得门口处传来脚步声,一阵慌乱,有宫人身不到声先到的大声道:“娘娘,不好了,方良娣产下男婴后大出血昏迷,太医有些慌,请太子殿下跟娘娘过去。” “即刻过去,”太子妃往外走道,“立刻,将此事报与皇后。” 第三零二章 古怪身影 宫人侍者仍然是一副相当紧张的样子,一见太子妃快步的走了进来,急忙上前说了两句便入得内室召出来一个太医后,退至一旁边。 脸色刷白,能看出来把她们吓坏了,大概是以为产后一旦发生这种状况肯定是没得救了。 虽然,平时方良娣对待宫人侍者不是很友好,说骂就骂,伸手就打;但是,在这种生死关口之上,宫人们还是将方良娣以前种种的飞扬跋扈付诸脑后,以哀求恳切的眼光看着太医。 太医还没等说话,太子妃瞅着内室急道:“务必要尽全力保住孩子,救回方良娣。” “回太子妃娘娘,已经尽全力,孩子暂无事。方良娣的血止住了,人还在昏迷之中,接下来要看她自己能不能挺过来这一关了。”太医擦着头上的汗说道。 “不必太紧张,尽力了就好。”太子妃看着太医因紧张而苍白的脸色道。 忽闻得一阵脚步声,太子快步而来。 众人礼毕,太医先是恭喜太子得贵子,然后,又把方良娣产后出血昏迷之状况重复了一遍道:“请殿下放心,孩子暂无事,无论怎样,都尽力保住方良娣娘娘。” “去吧!”太子沉声道。说着话转过脸瞅了旁边的太子妃一眼。 “恭喜殿下,喜得贵子。”太子妃急忙道。 他停顿了片刻,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在椅上,似是有话要说却又没有说,随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手又往下扯了扯衣领口问道: “怎么不把窗子打开?室内都一股子馊味儿了,这么多的人,呼吸着这样的空气能舒服吗?都是怎么回事?” 室内闷热、确实是很闷热,似乎也因为众人等紧张的气氛而更显得透不过气来,隐隐还有一般血腥味儿飘荡在室内。 虽然,宫人将大把大把的花束插在花瓶当中,却也闻不见花香味儿。 “这种情况下,自是怕被风吹着了。”太子妃道,“浑身出透了汗,又在昏迷之中没有醒来,自是不可将窗子打开。” “简直受不了,上不来气了啊,我必须得到外面透会风,感觉这屋子里都没有一丝的空气了,憋闷得厉害,而还有很多人忙来忙去,进进出出的......” 话不待说完,太子起身门口外走去透风,恰好温婉迎面走了过来,见太子出外面透风,便直接跟了出去。 并不是想得多,而是经历得太多。 温婉恰如众人等暗地里送给她的绰号‘瘟神’一般,所到之处定能生出瘟疫,好事也全都能变成坏事令人心生不安。 不得不承认她的城府之深,不得不承认她有着一定的手腕。可能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本事,但谁也不会喜欢她的这一种本事,都会远远的绕着她而行。 看着温婉随着太子身后而出的背影,太子妃的眉头微蹙,一丝难以察觉的阴云飘上眉头。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她会在太子跟前说些什么,但是,太子刚才不悦的脸色跟想说又咽下去的话,太子妃自是看在眼中的。 不言而喻,谣言生出的乱子还没有停止,耳朵根子极软又多疑的太子十有八九是又听到了什么…… 恰在此时,宫女搀扶着皇后与贵妃走了进来。 众人等急忙的施大礼迎接,宫人起身垂手而立两旁,又有前去端茶者。太子妃上前将刚刚太医所说之话简单的重复了一遍。 皇后点点头,向室内张望着,华月姑姑手中打着扇。 少刻,太子妃招手宫人前去唤出室内太医,不一时,太医出来如实回报皇后与贵妃道:“方良娣产下一男孩后大量出血而昏迷,此一时,血已经止住,正尽全力令她早些苏醒过来。” “孩子怎么样?”皇后问道,“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要保得他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请皇后放心。”太医道,“我等尽全力。” “她这是突然间的就早产了,还没有来得及的搬进月子房当中去。铺得最好的那间月子房可是给她留着呢,看来,也只能等着她醒过来再挪动过去了。” 贵妃说道:“她这昏迷着,孩子却不能饿着,月子房当中有奶娘在,我看,这就抱过去吧!” “可以抱过去了吗?”皇后问太医道。 “孩子一出生哭了几声之后便睡着,没见醒过来,或是与早产有些关系。”太医道,“这就安排两名太医跟到月子房当中,随时随地看着。” “嗯,安排吧!” 皇后点头道:“方良娣人前逞能,先是掉到池子当中受到了惊吓,而后强行保下了这个孩子,产后她又昏迷着。 看来即便是醒过来了有奶水,恐怕这奶水也不能给孩子吃了。” “咯咯,这个孩子,也真是几经波折来才到这人世,这小命啊,想必是享福的日子在后边等着呢! 这个热啊!这屋子里可不能呆了,闷了我一身的汗呐!” 贵妃边说着话边把衣领往下打开着,本来衣着就大胆,这一下子几乎是全将胸脯暴露出来,似两只雪兔突然蹦到眼前,看得人是心惊肉跳的! 宫人侍者低头不敢看,一个太医走出来急忙的又倒退两步,躬着身子末头而回。 眼见着专管生产之事的两个姑姑抱着紧紧包裹着的孩子走出来,身后随着两个太医,又有几个宫人侍者随行着,向门外走去。 只这一会儿,众人在室内闷得皆是一身的汗。 贵妃身体胖可是受不了这温度,站在门口处也受不了,急忙的往外就走,也省去了不老少,每日里见到太子妃之时的很多多余的话。 这一边,送罢皇后贵妃人等,灰兰以手帕轻擦着太子妃额头上的细汗,看着她因热而烧得红红的脸颊,灰兰拉着她去外面透透风。 门外花园中,隔得远远的便看见太子与温婉紧紧挨着坐在一处四角的凉亭当中聊着天。 凉亭四个角向上卷起得很高,檐角上面悬挂着铃铛,有风吹来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一群鸟儿落在其上,又闻得亭内人的动静而呼啦啦的飞起...... “不知道她又在跟太子说些什么?不求她说好话,只求她闭嘴别在无事生非就好!”灰兰咕哝道,“这似乎也让不太可能!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了,瘟神才有可能把嘴闭上。” “温婉与贵妃前后脚的过来这边,自是看见太子后便出来了。” 太子妃说道:“一段时间以来,闻得她思女心切,接连几次的央求贵妃,却也没见她女儿被抱回来。 皇后定是将她的狠毒,出手就是人命看在眼里,孩子又怎么敢令她带在身边?也培养出来一个小瘟神不成?” “呵,这能怪谁呀?她自己咎由自取!”灰兰冷冷道,“皇后做得对!” “方良娣落水后,腹部受到重击却没有小产,自是她的目的没有达到,也是知道皇后出手阻拦。 而方良娣并不傻,生过孩子后也不会放过温婉。 有可能,皇后强行保住方良娣的这个孩子以此牵制住她的飞扬跋扈。而温婉又怎么能想不到,目的没有达成的后果是什么呢?”太子妃低声道。 “我猜,这般狠毒如毒蛇之人,皇后又怎么能容她在宫里胡作非为,从抱走女儿上就可以看出来。反正,离收拾她不远了。”灰兰小声道。 忽见太子起身,奔着两个从另一边过来的太监而去说着什么。 这一会儿也凉快下来,汗也消了。 太子妃转身欲回之时,眼神无意间的一瞥,忽见那个形同黑褐色木桩一般移动的身影正站在一处长廊的柱子后面暗里观瞧着太子。 恰好是另一根柱子将她的身影挡住,若不是转头那一刹角度的不同,还真是非常的不容易发现她。 太子妃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了笑。 并不奇怪她的行为古怪,似乎她若不古怪跟她人一般平平常常时才觉得不太正常,不过,她还是牢牢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天啊,她藏起来在柱子后面干什么呢?她发现了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吗?太子怎么不管她?她整天神神叼叼的在做什么....…”灰兰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道。 “莫大惊小怪的,奶娘的岁数可是不小,谁的话可能也听不进去; 也有可能她以这种方式与太子交流着什么,自小到大吃着奶娘的奶长大,有一定的感情。”太子妃低声道,将脸转到一旁边去佯装没有看到她。 “上次娘娘说给她弄药去蝴蝶斑之事,听二老爷说,有一种蝴蝶斑很难医治,几乎医治好的机会为零,那就是妊娠时期而长出的妊娠蝴蝶斑。 她脸上的蝴蝶斑如此之重,也不知道她生过几个孩子?她一直在宫中,不想她的孩子吗?”灰兰咕哝道。 “陪伴才最长情的告白,必境跟太子有着二十几年的感情了!”太子妃道,“回去了!” 转身刚要走,忽闻得一声呵斥:“站住!你站住!” 太子妃吓了一跳,自是听出来温婉的动静,心中暗道:“莫不是她也看见了奶娘?” 转回身来,果然不出所料,奶娘被她发现,正大声的呵斥着追了上去。 奶娘一着急,裙子被园中的树枝剐住,脚很小的她没有站稳,跌倒在草地上。 “你躲在柱子后面看什么?你是贼吗?你今天不说清楚你别走!来人,来人!”温婉大声道。 眼见着温婉两个随身的宫女上前,自是没把这个低调的奶娘放在眼里,何况看着温婉厉斥奶娘的样子。 二话不说,一边一个将奶娘按在地上,就跟抓了一个贼一般无二。 “温良娣欲发飙,她还真会挑人!可有戏看了!”灰兰小声道。 “太子并没有走远,说话要小心!”太子妃慢慢的向前移动着身体小声道。 “不知道深浅,亏你活这么大岁数,我看你是白活了!偷窥我与太子,偷听我与太子说话,你好大的胆? 说, 说,你是谁的人?是谁让你这么干的,你快说!”温婉厉斥道,看得出她要小题大做。 “快说,谁让你这么干的,谁?”两个宫女用力按住奶娘并且蒿着她的头发问道。 “抬起脸来?你总藏着干什么?”温婉怒道。 “抬起脸来,我家娘娘要看看你这张白活了的脸!”两个宫女使劲向上蒿着奶娘的头发。 “哈哈,你有几十年没洗过脸了,全都是鸟屎你知不知道?看着真难受,把她按下去,别让我看见他的脸!”温婉以手指着奶娘的鼻子尖斥道。 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平时没见她这样过! 也有可能是想孩子想的有些抑郁了; 也有可能是跟太子说抱回来孩子,太子没有答应心中窝火,偏巧看见了偷看他们的奶娘,一个冲动之下出来撒气! 冲动是魔鬼! 两个宫女将奶娘的脸直接按在草地上,就像让她把草啃得一干二净一般,却没有闻得奶娘发出一声! 忽见一个身影快速奔这边而来闯入视线之中,太子妃想都没有想,步子迈得起飞,三步并成两步窜到温婉身前。 “啪嚓、啪嚓” 两记响亮的大耳光抽得温婉傻在当场! 不知道太子妃怎么会出现在眼前,而且还抽了她两个大耳光? 心中暗道:“不过是责罚一个破衣烂衫无人理采的奶娘,怎么又戳到她的肺管子上了呢?” 刚要争辩忽闻身后脚步声,转头一看是太子,嘴一歪歪说道: “太子殿下来得正好,太子妃好大的胆!她暗中派出这个人盯着我们,不知道是否要行暗害太子之事? 恰被我发现抓住这人时,她打了我两记耳光欲放跑此人,太子还不责罚她吗?” 见太子两眼发红,脸上青筋暴跳,似是强压怒火,却又忍无可忍!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头一回看见他如此! 忽见他上前,将那两个死按住奶娘的宫女一脚就踹倒,紧跟着到温良娣跟前,抡圆了巴掌狠狠抽去! “啪嚓,咣当” 温良娣直接被抽得口喷鲜血,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而他的怒气却未消,又连着上去狠踢数脚! . ...... 第三零三章 到底是戳在谁的肺管子上? 狐假虎威、恃势凌人的两个宫女颤抖成一团,哀嚎惨叫着被拖走杖毙,稀里糊涂而死。 温婉头一次被打得这么狠! 相较于被太子直接抽飞的大嘴巴外加几脚狠踢而言,太子妃那两个嘴巴就跟蚊子落在脸上去拍打一般。 此一时,眼前金星乱冒、口喷鲜血的温婉彻底被打得糊涂了! 刚刚还依偎在一起说着话的夫君一个转身就变成魔鬼一般冲她而来,而她也没干什么啊? 不过,不过是抓住了一个暗里偷窥、无人理睬的奶娘,夫君他怎么就会暴跳如雷了?这件事情到底是戳在谁的肺管子上了? 稍沉默,只片刻。 灰兰快步上前跪地,字字铿锵有力道: “回太子殿下,温良娣痛骂奶娘这么大岁数白活,满脸是鸟屎恶心到她了! 这还不算,又命两个宫女强行按住奶娘的脸在地面上形同牛马牲畜一般的啃草,实在太过分了,谁还没有长斑的一天、谁还没有老了的一天! 太子妃气不过上前抽了她两个嘴巴,而她直接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形同宫中所传谣言一般,诬陷、陷害太子妃娘娘指使奶娘偷窥太子殿下! 太子妃娘娘言正行端、以身做表率,绝无此事,请太子殿下明察!不可令人诬陷、陷害太子妃娘娘!反到是口出诬陷之人才居心不良!” “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关起来!”太子恼怒不已,厉声斥道。哪里还能看出来有半分的感情,一丝一毫都没有。 如果,说没有立刻将温婉给杖毙而强行说有的话;那么,就是一半看在贵妃之面上,另一半看在女儿萌萌还小之面上。 几个太监上前扯起倒在地面上的温婉就走,温婉苦苦哀求着被直接的拖走而却依然糊涂着。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狗眼看人低,竟没有察觉出来这个奶娘在太子心中不可动摇的地位,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一会儿,太子妃已经扶起了奶娘,将她头上粘着的草叶摘掉。 而奶娘微微泛黄的眼珠却游移不定的看着一旁边背手而立太子的背影,想说又不想说的话在嗓子眼中咕噜着,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转身快步而去。 奶娘并没有同太子妃说一句感激的话,就好像理所应当的转身而去,太子妃并不觉得意外,早已经暗里熟识她古怪的行为。 奶娘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视线中,太子妃转头走向太子,还没等开口说想好了的解释之话,突见他转回身来,眼中噙着泪将她用力的抱进怀中。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情绪的巨大波动,上上下下起伏着的胸膛宛若暴风雨过后支离破碎的海面......,她头一次发现他如此!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令他如此?她的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这个奶娘就是他的生身之母? 她暗自吃惊:这怎么可能呢? 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她说服着自己。能让一个男人愤怒到哭,除了看见他的母亲被人痛骂与欺负还能有别的什么吗?何况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他一定是有着不能说出来的话,憋屈在心中才会如此,而自己的母亲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不过是地位低下了些,然而,地位高低又能说明什么呢?这个世间又有什么能隔断母子心连心的亲情呢? 他忽然间抱起她向室内大步的走去,几乎是将她扛起在肩膀之上。 她挣扎着要下来,而他就是不松手,就好像她是他俘获的战利品一般扛在肩膀上又迈着傲娇的大步子往里走,宫人侍者个个大眼瞪小眼,呆若木鸡! 路过方良娣的门口,空气中还隐隐飘荡着一股血腥味儿,他连瞅都没有往里瞅一眼。 依然是迈着傲娇的大步往里走,闻得有太医在后追来,似乎是觉出太子的脚步不会停下,实在是不想打扰但却又不得不打扰的喊道:“回太子殿下,方良娣醒来了,想见太子,想见太子啊......” 他就跟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往前走,自言自语道:“这才是我的妃,这才是我的妻!” “呃......,太子有事正忙,让她等着,等着啊......” 太医边自圆其说边调头转身回话去了,这一幕场景看着着实有些个滑稽,驱散刚刚笼罩在众人心头上的阴霾。 ...... 室内,他亲自给她沏茶、给她斟茶,又吹凉后端着送到她的嘴边看着她喝茶,以手肘戳在桌角之上,就好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的欣赏着她。 美人让人舒怀,但能走进心里的美人却不多,他是幸运的。 虽然,佳丽众多,前拥后簇,看上去他谁都爱,实则他谁都不爱,之所以博爱众多,不过是喜欢喜欢、稀罕稀罕而已,几日不见也就忘了; 但是,她却不同,她的美并不单单存在于她的美貌之上,而是另外的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牢牢牵制住了他的心......,令他听到哪怕只字片语的风言风语就嫉妒得厉害,想要立刻去杀了对方。 爱让他感觉到幸福,感觉到快乐,也让她感觉到了极大的痛苦,因为她不爱他,他也能感觉出来,她的心被另外一个人牢牢占据着...... 他深深感觉到,当爱到深处之时,精神上的东西更胜过肉体。 他之所以揪住方一世所造谣言不止,有一多半的原因是他非常想把那另外的一个人找出来。 然后,然后杀了那个人,当着她的面杀了那个人!只有这样做他才会觉得放心,她才会死心塌地的永远属于他一个人。 能说什么呢?不得不承认他的狭隘与偏激还有自私。 如果,在女人的世界里是争风吃醋会演变成一种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算计与蛇蝎心肠的攻击陷害;那么,在男人的世界里争风吃醋就变成更加直白单打独斗,你死我活。 诚然,爱情的的确确是自私的,但事情最终的演变结果却取决于一个人的胸怀,如此这般的狭隘与偏激,注定结局的悲惨! 这一会儿,她被他欣赏得有些个不自然,眼光回避着他,径直的垂落在嘴边的茶碗之中,长长翕动着的睫羽将她的眼光覆盖。 想问的话已经不用问,所有的疑虑都已经消散,正是他以行动化成的无声语言,向她诉说着奶娘就是他的生身之母这不争的事实......,这一点,她绝对有把握相信她的感觉。 仿佛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眼前豁然的开朗,她不正想知道这件事吗? 既然奶娘是太子的生母,那么,她可以不用担心沈梅霞生子之事了。 如他所说,孩子直接过继到她的名下,沈梅霞不过是位份低了一些,却无有任何的安危。 或者说,形同眼前太子的奶娘一般,可以也当个奶娘陪同在孩子的身边,孩子荣耀之时,她还不是由心往外的高兴吗?况且说,孩子过继到她的名下,正是沈梅霞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拨开心头沉沉的云翳,她这样单纯的想着,事情好像是正在往好的一面发展,她应当轻松起来;但转念一想,似乎总有不对劲儿之处,就是不对劲儿! 恰是奶娘过分低调与格格不入,令其觉得事情并不会如此的简单。 有些事情只能意会,自己去通过细微的观察去发现,而却不可言传。 ...... 晚膳用罢,室内烛光昏暗。 宫人侍者特意将燃着的烛芯剪了又剪,豆粒般大小的火光燃烧起来没有一丝的烟,也不觉得晃眼。 终于可以将外室的窗打开一条缝隙透透气,室内的空气变得清新了不老少。而越是外室空气的清新越是能凸显出内室空气的污浊。 醒过来多时的方良娣,她的手总是不停地向床榻的里边摸着,她想看上一眼她的孩子,非常非常的想看上一眼,而孩子早早就被抱走了,她一眼也没有看着。 对于一个刚刚从生死线上挣扎而回的母亲来说,可能没有比这件事更能令人揪心的了,她浑身没有一丝的力气,两眼红肿着。 想见太子,太子却在外忙着,没有空来见她; 想立刻搬去月子房当中住着,看一看她的孩子,太医却说她不可乱动; 她手抚着胸部,感觉到奶水一定很足,怀里却空空如也,无子可哺?她简直要发疯,却连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 一个星期眨眼就过,方嫣红能挣扎着坐起来,宫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的同时也都觉得她还真是命大,已经走到了鬼门关的大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就又调头回来了。 此时的她就好像重生之人却失去了前生的记忆一般,翻来覆去念叨着的一件事就是要看他的孩子,而看她自己生的孩子这件事听起来在简单不过,她却就是做不到。 皇后有命,不准任何人去见这个孩子,原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七个月早产的孩子,弱得不能在弱,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 与其说不让任何人去见这个孩子,莫不如说成是就不让她去见这个孩子。话又说回来,除了她急切的想见这个孩子,还有其他什么人如此急切的想见这个孩子吗? 这一种揪心的滋味儿,可能也只有方嫣红自己清楚了! 宫人安抚不住她,被她强行命令着抬着她去了坤德宫,跪地求见皇后而皇后却不见她,她哭晕在大殿之中,又被抬了回来......,醒来依然是躺在生产时的房间之内,烛火如豆...... 这能怪谁呢?要怪就怪自己吧! 早知当初的飞扬跋扈、狠毒无常在众人的心头埋下如此祸根,可能也就不会那么做了,但这个世界上哪来的后悔药可吃呢? 接连着两日,天空中又下着雨。 湿漉漉的空气顺窗而入,呼吸到也顺畅,但一声紧跟着一声的惊雷却令刚刚早产下来不多日的婴儿一阵阵的颤抖着...... 十几个太医垂头跪地,浑身也跟着外面的惊雷一并颤抖着,奶娘将婴儿紧紧的抱在怀中,不停地哄着,汗珠顺着额头而落...... 不多一时,婴儿的面色青紫,没有了呼吸,在奶娘的怀里永远的睡去......,强行的将他保到这个世界上来,却也不过是几天就又去了....... 皇后、太子还有太子妃与室内众人等的脸上都挂着泪,心疼着这个小生命,若昙花一现! 稍刻,皇后止悲! 传命按皇家规格秘密厚葬此子,不得声张此事,更不得被方良娣及其家人所知,恐她受不了这个刺激! 众人等跪地叩首应是,太医与奶娘宫人侍者人等,更是谢恩皇后不杀之大恩。 坤德宫。 窗外雨声潺潺,皇后面色惨淡。 “有目共睹,凡事终不可逆天。即便是强行的将此子保过七个月,脱离母体,却终还是去了,就跟跟做了一场梦一般!”皇后哀叹道。 “要怪就怪大人的不懂事吧,挺着个大肚子逞强,何曾考虑到孩子?也算给她一个非常大的教训吧!” 华月姑姑道,“皇后算是对得住这个孩子了!但愿再次投生之时,这个孩子能寻得见一个懂事的母亲,得以顺利到足月出生。” “孽缘,都是孽缘哪!”皇后擦拭着脸上的泪道,“越是岁数大了,越是见不得这些,怀里还是总感觉着孩子在颤抖个不停!” “可能是雨天的原因吧!雨天总让人多愁善感的。”华月姑姑道。 “连着两夜里睡得都不稳,听着外是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闭眼睡上一会儿之时,却又梦见春霞......,” 皇后道:“恰逢过几日就是她的生日,眼前总是挥之不去她生孩子的那两天。 外面就是这么的‘哗哗’下着大雨,却又毫无征兆的,在孩子一出生之后,迅速的放晴,流云飞走,天空直挂两道炫目的彩虹。” “是啊,那奇异的场景,绮丽多姿的色彩让人终生不忘,叹为奇观!” 华月姑姑道:“然而,然而只在片刻之工,铺天盖地的黑云直卷而来,分不清白日黄昏,惊雷一个紧接着一个的炸开在头顶,就好像有什么人行逆天之事一般,震得人头皮都发麻!” “待雨驻风停之后,春霞便末了!”皇后看着窗外的雨,脸色苍白道。 第三零四章 闷热得能晕倒 静静地坐着。 夕阳斜照的红光角度正好的顺窗而入,在黑白相间花纹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橙色的光影。 灰兰端过来一杯茶水,玳瑁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柔的按摩。 坐着纹丝不动。 小宫女冰蕊端着空盘退了出去,一缕从地面上带起的灰尘在橙色的光线里浮动着,仿若能看见灰尘腾起时明确的轮廓。 “这下能消停些日子了,” 灰兰把声音压得很低道,“大出了一场洋相后,被关起来的温良娣,听前去看她的宫人讲,被关那地方连个透气的窗子都没有,非常闷热,闷热得能晕倒。” “闷热算好的了,” 玳瑁接道:“闷热得能晕倒对于她所犯下的错来说,算是轻的了。 你知道若是换一个人犯下此错,恐怕也跟那两个宫女一起被杖毙了。但愿闷热得晕倒后,醒来她能改过自新,反省自己的错。” “这几天,怎么这么安静,贵妃那块没有一点儿的动静?”灰兰小声问道。 “是啊,确是没有闻得动静,这显得很正常吗?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玳瑁疑惑道。 “的确有些不太对劲处,但也别大惊小怪的。”太子妃起身道,“走,去梅霞那儿看看。伤心自是难免,但长此伤心下去,对胎儿是不利的,还需多开导她。” “四小姐身边安排了很多人,而且还有二老爷看着,大小姐也总过去,娘娘放心便是。”玳瑁说着话,扶着太子妃娘娘的手臂,向门外走去。 走进沈梅霞的住处,宫人侍者礼毕罢,紧忙的端上茶来。 沈梅霞的肚子很大,正在床榻上躺着,闻声起来,宫人扶着她由内室之中走了出来。 坐在桌前,稍饮了一口凉茶,话还没等说一句,眼圈一红,就又落下泪来。太子妃拿起手帕,轻拭她的泪宽慰道:“事情往宽处想,至少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这般如此的伤心,他也会跟着你伤心。” “是我连累了我爹,要不然,他不能,他不能......,呜呜......” 沈梅霞说着话以双手掩面而泣:“闭上眼睛我就看到我爹,看到他还站在厨房中转回头来看着我的脸,然后,一群人看不清脸的人就把他给抓走了,真让人受不了,实在是真让人受不了,呜呜.......” “梅霞,我沈家的仇我记得,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在啃噬着我的心,以至于彻夜难眠。但,现在最重要是你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母子平安。”太子妃说道。腔调异常的低沉,心头若压重石。 “四小姐,莫如此下去了,伤心忧郁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出外边走走,花园里空气极好,对眼孩子也好。”灰兰劝解道。 “陪着你外边转一圈,离天黑还有一会儿。”太子妃站起身说道。 不一时,一行人来到花园中,沿着狭长弯曲着的小径往前走着,一大朵、一大朵蓝紫色的花开在小路两旁,花头从绿色的叶片当中向上探起得很高,垂头向小路之上。 叫不出来这种花准确的名字,大概就是蜀葵一类的变种,细观之下,蓝紫色的花算是浅色的,竟还有如墨染般黑色的。 与颜色鲜艳惹眼的花种不同,这种冷色调的花朵总让人感觉有些寒气,有些阴森。就好像是一大群不知名的外来生物,青面獠牙的怪物一般,列队两旁边看着从此路过的人。 “这花颜色奇特,看着反到不觉得热了,恰逢暑热之时开放,也给人送来了一缕清凉。”沈梅霞心情好了许多,慢慢的走着说道,“就是没有闻到花香。” “正是。”太子妃道,“花儿娇艳,好看与浓香却不可两兼,自古便是。” 正走着,忽闻得一旁边回廊内传来说话声,边说还有人边笑着,恰好回廊的边上一丛丛的生长着的翠竹将视线遮挡,形同打开着的一扇屏风一般。 谁也没有说话,慢慢的往前走着,听着另一边上的人正在讲述着温良娣捉住偷窥、偷听她与太子说话的奶娘之事。闻得一人声音有些虚弱,却很好信儿地问道:“那后来呢?怎么样了?” 听得出是方嫣红之声,产后虚弱的她不多天便在室内呆不住了,早晚都得到外面纳凉。 当然,此一时的她,还不知道她的孩子在出生后没有多久便末了之事。皇后已经命人封口,即便是有人知道了,也不敢往出说。 “那个奶娘也不爱说话,不过能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孩子。”一个宫人道。 “好几次,看见她站得远远的,看着温良娣抱着孩子在草地上玩。我从奶娘的身边走过,她竟然没有看见我,直到走过去了,忽然踩在一根被风吹落的树枝上发出响声,她才吓一跳的快步走远了。”另一个宫人道。 “温良娣也是识得奶娘的,可能是发现奶娘总暗中盯着她的孩子看,心中有邪火。这一回,孩子不在身边,一肚子的邪火就冲着奶娘去了。 以为骂了、打了的不过是一个奶娘,她又不怎么说话,还不是白骂跟白打,确万万没有想到,把自己打进了一个好地方里头去了。听说那个地方又黑又潮,连个透气的窗户都没有,关在里面的人动不动的就被闷热得将近晕过去!”一个宫人说道。 “活该!怎么不就闷热死她!”方嫣红骂道,“若不是她跟我抬杠,我又怎么会掉落水中,走着瞧!” “娘娘,莫动气啊,这以后的日子可长着呢!娘娘生的可是太子的长子啊,温良娣是个什么东西,也陪跟娘娘俩个抬杠?保不住哪次就直接的闷热死在了那地方。”一个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腔调里透着一种狠毒。 “是啊,娘娘。” 另一个宫人打补丁道,“那个刚刚被温良娣欺负的奶娘,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呀,巴不得的想听到温良娣闷热死在那地方的消息。听说温良娣令宫人按着她的脸在地面上如牛马一般的啃草,换做是谁能咽下这口气啊,娘娘说是不是?” 稍沉默了一会儿,忽闻得方嫣红道:“去把这个奶娘给我带来,我想问问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太子如此重视她?” “嘘......,娘娘,你可别太岁头上动土了,万一再次惹怒了太子,虽然娘娘刚刚给太子生了长子,那也未必成啊?”一个宫人把声音放得低了些说道。 “不过是一个奶娘,她能怎么样啊?再说,我也不会像温婉似的按着她的脸在地面上啃草,不过是问两句话而已,有什么不可以吗?”方嫣红斥道,“立刻,把她给我带过来。” “娘娘,自打上次事件后,就没见着奶娘出来,她好像不敢出来了。” 宫人也是把话往回收说道。当然了,也害怕形同温婉身边那两个宫女一般,直接被人拖出去杖毙,死得稀里又糊涂。 “闭嘴!”方嫣红怒道,“立刻,把她给我带来!” 几个宫人也知道话说得多了,说得秃噜嘴了,惹怒了主子也不好办了,遂硬着头皮道:“娘娘息怒,这就去,一定给娘娘把人带过来。” 闻得脚步声快跑着奔向远处,对面安静了下来。 这一边,太子妃人等听得是一清二楚的,挥手示意两个宫女扶着沈梅霞回去,灰兰扶着太子妃坐在旁边的处长椅上,一声不吭。 少刻,玳瑁丢了个眼色,高抬脚,轻落步的向另一处走去,自是转向另一处高处,看着对面的情况。 天色擦黑,蓝紫色的花丛更显得深邃肃穆,仿佛要与天边沉沉的地夜色融为一体。有飞虫落在脸上、身上,灰兰动作放得很轻,将它们尽可量的全部弹飞。 闻得对面之人站起身来,回廊中来回的走动着,自是也有飞虫落到她们的身上,咬得难受,等得焦急了。 忽见身影一晃,玳瑁从另一处转回来,冲着太子妃与灰兰点了点头,自是已经看见奶娘被人带来此处。 不一时,闻得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宫人喘着粗气上前讨好道:“回娘娘,奶娘带过来了!” 从声音上可明显的听出来,费了一番功夫。 稍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方嫣红走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奶娘,不一时,闻得她笑了一声问道: “哈哈哈,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跪地啃草的。 正相反,我想问问你温婉因为什么让你跪地啃草啊?你怎么得罪了她了?说出来,我要是高兴了,没准帮你出气!” 半晌无有一声。 “你聋啊?”方嫣红吼道,“听不见我的问话吗?还是哑巴不会说话!” 窸窸窣窣又是一阵的声响,好像是奶娘转身要走,又被几个宫人拦着不让走。闻得方嫣红很恼火道:“别不知道个好赖,给脸不要脸,换个人我还懒得管呢!” “快点说,娘娘问你的话快点说,说完回去就完事了!”宫人道。 听得出是宫人强行将奶娘给哄过来的,十有八九是奶娘不过来,宫人就跪地说若是奶娘没有的去,就没命可活了的一类话。由此可推断,奶娘的心还不是那么的狠。 “我可不是吃饱了饭闲得发慌,没事找你过来开玩笑。” 方嫣红斥道:“这会儿宫人都在说你被按着啃草之事,因何会发生此事?可能也只有我找你过来问一问。 暂时的,温婉被关起来了,但她有着贵妃姨母,几天便会出来了。要是出来之后,变本加厉的让你再次跪地如牛马般的啃草,你,怎么办?” 依然是沉默,没有听见奶娘说一句话。 方嫣红恼怒,好似要上前掌抽这个一言不发的奶娘,却被宫人前上前阻拦道:“娘娘,娘娘不可如此啊!你忘记了,温婉还被关着呢吗?而且关她的地方极其的闷热,闷热得能晕倒!” “走开!” 方嫣红推开身旁的宫人呵斥道:“你们看,这个奶娘,就跟聋子哑巴一般,听不见我说的话,自己也一句话不会说。 当年给太子找奶娘的人眼睛瞎了吗?寻来你这么一个老怪物!难怪你只暗地里偷偷看着太子,太子也不想看到你这么一个老怪物,真是个奇葩! 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你就等着温婉出来后,再次将你如狗一般按在地上吃屎,你乐意,你乐意啊!” 忽闻得窸窸窣窣一阵的推搡,似是奶娘推开宫人转身而去,闻得方嫣红破口大骂:“滚!让她给我滚!怪不得让她跪地啃草,原来她是只会站起来行走,不会说话的畜生,怪物!” “娘娘,娘娘可小点声啊,外一被别人听了去,告到太子那里,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宫人上前劝道。 ‘啪嚓’ 煽嘴巴之声响来,似是方嫣红控制不住心中的邪火,直接抽宫人出气,宫人便不敢再做声。紧跟着闻得方嫣红不是好动静的说道: “你们不是说关温婉那地方闷热吗?闷热得能晕倒!” 方嫣红呵斥道:“立刻去想办法,令她闷热得晕倒后,不能醒来。而且,不能令她醒来的这个人就是被她按在地面上形同牛马一般啃草的奶娘!奶娘!听见了吗?” “是,谨遵娘娘之命,去想办法,去想办法!”宫人敷衍附和道。 自是先行把方嫣红给安慰回去,至于想办法令温婉闷热得晕过去不能再醒来,那也是另外一码事,哪有那个胆量啊! 直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远,灰兰才扶着太子妃从长椅上站起来。天色已经黑透了,淡淡的薄月隐在云层背后,四周围漆黑一团。 夜色将蓝紫的花吞没,闻不见一丝的芳香。 虽然,偶见挺出在弯曲小径上的花朵,花姿也秀美,但是,却显出一缕阴森,更有着刻板、直挺挺的花叶陪衬着,仿佛地狱青面獠牙魔兽列队在两旁,盯着人走过。 “老天,这才刚生完孩子,还没等满了月就又出来做这等可怕的事情了。” 灰兰扶着太子妃的胳膊,声音有些发抖道,“咱们快说点别的,想想其它的事情。譬如说安绮公主大婚的场景,将是有多么的热闹跟喜庆。” 第三零五章 找到一个动机 接着是一阵沉默。 沿着弯曲的园中小径走出,回头时见那些竖立在路的两侧蓝紫色的花朵,花姿到也秀美。然而,在刻板、直挺挺的花叶陪衬之下,一如呲牙咧嘴的魔鬼在瞪眼盯着走过去的人。 瞪大眼睛朝着奶娘的住处张望着。 她能想得到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奶娘这一段时间有可能都不会出来。然而,不出来就能平安无事了吗?就无事找上门了吗?或者根本不会。 就在刚刚,奶娘不也是好好的呆在室内,而被方嫣红派出去的宫人强行给拉出来,拉到她的面前逼着奶娘回答着她暗藏杀机的问题。 回避不等于害怕。 更多时候是不愿意搭理,特别是这个看起来颇有些古怪而又神秘的奶娘,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一会儿,太子妃走进大殿之中的脚步又停顿了下来,随后又掉头的往外走去。 她觉得有必要将所听到的话告诉奶娘一声,不能看着事件发生之后,而她被扯出来逼着低头认罪之时还蒙在鼓里。 “娘娘,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天色都这么晚了。”灰兰上前阻拦道。 “去见奶娘,把听见的话直接告诉她,不可令其蒙在鼓里。”太子妃说道。 “不,不可以,娘娘不可以告诉奶娘这些话。”玳瑁抓住太子妃的手臂阻止道。 “为何不可以告诉奶娘?”太子妃反问道。 玳瑁见旁边无人,小声音的说道: “娘娘,听我说两句:其一、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半毛銭的关系,没有必要去管这档子闲事,弄不好在惹毛了方一世那小人,谣言的事情还没完呢; 其二、我们只是恰巧的听到了这么几句话,谁知道她方嫣红到底去做还是不做? 话一旦说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可收得回来?好心未必能将事情办得好,娘娘三思啊!” “娘娘,玳瑁的话不无道理,这才消停了几天啊?方嫣红所生之子已经末了,而她却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更大的狂风暴雨在后边呢! 况且说,这帮人斗得越狠对我们就越有利,巴不得她们斗得狠,斗到最后的胜利者才是强者。 有谁会去问、敢去问强者用了什么手段、什么阴谋诡计了吗?只要咱们不出去害人就行了,管不了其它!”灰兰劝道。 “嗯,你们考虑得不无道理,” 太子妃说道:“但这个奶娘确实是不同一般人。 你们看她平时的衣着举止便知,从上到下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从不在人多的地方出现,说明她的心理是极其的脆弱。 那天从地上将她扶起,摘掉她头发上的草叶,咫尺之间,我看得见她并没有用过一滴的药去清除她脸上的黄褐斑的迹象。 这有可能就说明我们的好意并没有用在正地方。 以她的性格或许正想以此黄褐斑将她的脸跟表情遮挡起来,这可能听起来有点可笑也绝无可能,但在心里上却能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极有可能她根本就不怕被人扯出来对质,即便是被人再次按在地面上如牛马一般的啃草也不怕!但她却怕见太子,害怕见到他责怪的目光,这一点,那一天我已然是看得清楚。 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得将这件事情去告诉奶娘一声。然后,警告方嫣红,阻止害人事件的发生!” 话不待说完,太子妃奔门外而去,脚步迈得是那么的快,那么的决然,丝毫也不犹豫!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娘娘,你这般的菩萨慈悲怜人的心肠,别人可有半分的眷顾着你?”灰兰在一边紧跟着一边问道。 “头顶三尺之上的各路神灵祖宗大人啊,可都聚齐了,可都听见了二小姐这慈悲怜人的活菩萨心肠了?她要是被小人陷害,天理不容啊!”玳瑁对着四面八方嘀咕着。 收拾得整洁的室内安静无声。 灯光下,奶娘显得苍老憔悴,嘴角出现几条细碎的皱纹,眼神中好像有些吃惊太子妃的到来又有些防备。 直到太子妃把想说的话一一说完,站起身来脚步向门口处走去之时,奶娘依旧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游移、闪烁不定着的眼神在太子妃身上来来回回地游走打量着,似是感激又夹杂着胆怯还有另外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亏她是个女人之身,这要是个男人身还真不知道他在想入非非些个什么? 总之,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感觉。明明做出了另她感激涕零之事,却偏偏跟前来胡说八道的贼一般让人手脚无处放,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我天,她看起来有些个不对劲儿,不会是真的不会说话吧?是个哑巴!”玳瑁边走边小声的嘀咕道,“但凡会说个只言片语,也不会如此啊!” “到方嫣红那里去。”太子妃道。 “停停停,快停!” 玳瑁阻拦道:“娘娘,这本应当感激涕零之人都一副麻木状态,看着你说了老半天,连一个字儿都没有往外吐出来,娘娘还到方嫣红那儿去做什么呀?” “奶娘不开口说话自是有着她自己的原因,但只要她明白了我的心思就好,不求她有什么感激之情。”太子妃道,“方嫣红处,我只点她几句,不要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娘娘,她把自己的脚砸掉了那是她自己个儿的事儿,自己个疼着,自己个承当着,犯不着咱去点她。”玳瑁急道,“况且说,有些人天生就是个害人精,是屡教不改的。” “终不能知道了这害命之事而不管。”太子妃肯定道。 又是话不待说完,太子妃便快步向前走去,灰兰跟玳瑁干着急又没有办法的跟着向前,自小到大知道她这倔强的脾气。 室内的确有些个闷热。 方嫣红半躺在一张软椅上,双腿搭着蹲凳,嘴里说着宫人去把窗子都敞开着,宫人一个劲儿地解释着不可大敞四开,不可被风吹了之事。 看见太子妃走了进来,她一动也没有动,两眼皮往下一耷拉,直接装睡。 可能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耳濡目染的整天熏也熏出来了,也都该干嘛就干嘛装做什么也没有看见。 十之八九有可能以这种方法来表忠心、拍马屁,以讨好她们的主子,无声的语言好像在说:瞧,主子,我们也随着你不待见她,太子妃又怎么了!” 然而,她们的马屁可是拍得够了愚蠢的,想都没有想一下自己奴才的身份! 本就很不愿意太子妃来此处的灰兰,可是有权利约束延庆宫中各宫人侍者之礼术,紧随太子妃身后上前先是给方嫣红施罢了礼,转回头冲着几个宫人斥道: “你们几个,因何见太子妃娘娘来此而不上前施礼,立刻说清楚了!” “呃......,”几个宫人自是无有话说,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们的主子求助。 忽见方嫣红抬了抬眼皮道: “呦,我这会儿睡着了,没看见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们几个可也真是,怎么连规矩都给忘记了?得了,你这喊声也吓到我了,谁也别说谁了。” 几个宫人不敢抬眼看太子妃,急急的退至一旁边垂手而立,形同庙里边站立着的泥胎一般的一言不发。 “怎么样,身子好些了没有?”太子妃问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孩子总算是生了,可要了我的老命了。”方嫣红摇扇子慢悠悠地说道,“要是这么个闷热的天,还挺着个大肚子,真不知道会热成什么样?” “温良娣命宫女抓住奶娘,诬陷奶娘偷窥她与太子说话之事,随后太子杖毙了宫女,将温良娣关在一处。”太子妃开门见山道,“我虽没有去关着温良娣的地方去看过,却闻得那处闷热难耐,能把人闷热得晕过去。” “咯,” 方嫣红撇嘴冷笑了一声道:“没什么好掖着藏着的,我也听说了。 而我听说温良娣不是说是你暗中派出奶娘偷窥太子的吗?你还真有本事,连这么个古怪、奇葩、又臭又硬的奶娘都收服了!” “既然你说奶娘古怪、奇葩、又臭又硬,那你所幸就把半截的话说完。 因何说奶娘古怪、奇葩、又臭又硬,这些你到底是从哪一方面看出来的?”太子妃追问道。自然是知道方嫣红所指,园中奶娘一句话不说,气得她想伸手打人之事。 “哼,”方嫣红一翻白眼,差一点儿说漏了嘴,嘴巴一歪道,“你说说你暗中派出这个奶娘窥视太子的动机是什么?什么动机呢?” “天意,”太子妃若无其事道,“似乎并不觉得有必要的找到一个动机。” 太子妃心中自是有数,也知道了奶娘十之七、八的身份,无所谓的承认与不承认这件事。即便是被众人说成奶娘背后所站之人是她,她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嗯?” 方嫣红无心这么一问,却没有想到太子妃似乎跟她承认了暗中派出奶娘偷窥太子之事,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得是多大的罪名啊!可够死上几个来回的啊! 眼睛瞪得多老大,想着自己刚刚为太子生下长子,这位份是不是也应当进级了呢?她,太子妃永远都不能生了,不能生蛋的母鸡还趴什么最好的窝呢?还不赶紧的给我挪窝吗? 想着想着,她还故做深沉以一招激将法道: “啧啧啧,你也就是敢在我面前说说,知道我不会到皇后面前去揭发你。但你绝对不敢在太子面前说此话,若是敢如此一字不差的说,我头朝下走路给你看!” “说话算数吗?”太子妃很平静的问道。 “我指着灯说话,要不算数就不姓方!”方嫣红‘呼’地一声从椅上站起来,指着嗤嗤燃烧着的蜡烛,极其认真道。 “也不必头朝下的走路给我看,刚生完孩子,身子还是极其虚弱的。”太子妃很体量地说道,“你且四肢着地的爬就行,汪汪叫两声,从这延庆宫的侧门口处爬到你这室内便可以了。” “爬就爬!”方嫣红想都没想说道,“叫就叫!” “好生的养身子吧!莫到闷热处讨闲。”太子妃言罢,起身向门口处走去。 灰兰狠狠瞪视着那几个宫人,几个宫人也没敢抬头碰触她的目光。 “娘娘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还是不知进退的做下去,那可真无语了。”走出很远,灰兰道。 “我看她有些个不对劲儿,又要抓着温婉所造谣言不放,硬生生的把奶娘这么个人塞给太子妃娘娘,说成是太子妃娘娘暗中指派之人吗? 娘娘,刚刚所说似乎并不觉得有必要找到一个动机之言,是否得当啊?”玳瑁也抓头问道。 边说边走,时辰自是不早了,这会儿,还没有用晚膳。 小宫女冰蕊站在门口处向外张望着,看见太子妃回来了,立刻迎上前去,关心的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然后,低声道:“娘娘还没有用晚膳,太子等得有些个烦了。” “嗯。”太子妃点头,加快了脚步。 室内明亮,碧色玉石的地面弹起烛火淡淡的光芒,形同淡淡的晨光投射在水面上一般,即不晃眼又很明亮。 太子坐在桌前,盯着她看。 眉头紧紧蹙在一块,似乎觉得她童心未泯,有些个滑稽却没有吭声,脸上却绷不住的想笑。 她忽然觉得脸颊有些个发痒,抬手抚上去才觉出被蚊虫叮咬了好几个大红包,转头看向一旁边的灰兰跟玳瑁,也是如此。 “去哪儿了?连用膳的时间都过了。”太子责怪道。声音不高不低。 “花园中走走,被盛开着的花朵迷住了。”太子妃说道。 “是迷住了,还是迷路了?”太子调侃道。看来他今天的心情还不错。 宫人侍者摆上晚膳,刚吃上几口,忽见方嫣红身边宫女前来,躬身礼毕道:“太子殿下,方良娣娘娘身子不太舒服,请太子殿下过去一趟。” “产后身子不舒服,即刻请太医就是。”太子一边说着一边给太子妃的碗中布菜道。 第三零六章 事出反常 闻听太子的话,宫人也觉得有些个难堪,稍沉默一会儿,然后转身告退。 “何必忸忸怩怩的说身子不舒服,想让我过去就直接说让我过去。她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不知深浅的逞能,以至孩子因她的无知而过早的夭折,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太子撂下手中的碗筷道:“嗐,真是很心烦!听到是她我就想躲得远远的,莫说去见她了!” 忽闻得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待宫人前来回禀,两个宫女搀扶着方嫣红走了进来,太子的话音还没有撂下。 “见过太子殿下。”方嫣红礼罢,直接就坐在椅上,“行动很吃力,特别是这两条腿,走不了多远就软绵绵的像稻草,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 “不说也看得出来,从你疲惫又苍老了的脸上。”太子又吃了两口菜说道。 这话说得自是不太好听,哪个女人也不会愿意听别人说她的脸看起来疲惫又苍老啊!是不是又省略了下半截那满脸皱纹、历尽沧桑的话,让她自己联想去呢? 刚刚生完孩子不多久,产后大出血徘徊在鬼门关门前又回来的方嫣红总觉得抱屈! 也总觉得她给太子生了长子,应当重重的嘉奖,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却没人理会她一般。她上哪儿能知道去,这个可怜的孩子,她自己都没能看上一眼就早早的夭折了! 这件事情怎么说呢?当然主要的原因在她自己身上。 正如太子所说,她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不知深浅的逞能,以至孩子过早的夭折。 但皇后强行的保胎一个多月,令她生了下来,夭折之后却又没有告诉她,令她充满了当上太子妃的幻想,对于她来说,可能是残忍的! 这一会儿,忽见太子撂下碗筷站起身道:“走动走动也好,你那屋子里都一股子馊味儿了,能舒服得了吗?我还有些事。” 太子不待话说完就往门口走去,方嫣红想说的话还一句都没有说呢,站起身,脚步还没等挪到门口处,太子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呃......,”方嫣红一跺脚,气性极大的她险些气得晕倒却又无话可说。 猛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那里看着她表演的太子妃,此一时,似乎忘记了她刚刚进门时所说的,两条腿像软绵绵的稻草,迈着大步子的走了出去。 “她会变得更加的发疯,强行的按捺也按捺不住。”灰兰扶着太子妃坐在一旁边的桌上道,小宫女冰蕊收拾着桌子。 “自讨没趣,请过了一遍太子没过去,竟又亲自前来碰了一鼻子的灰,要怪就怪她自己。”玳瑁放下一碗茶水道。 太子妃没有说话,自方嫣红来了到走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心底某一处最柔软的地方,隐隐作痛。 她也曾有过身孕,知道失去了孩子的滋味儿。 虽然,她的孩子没有等到出生就失去了,然而,她却在夜里经常的哭醒,梦见那个孩子的小脸憋得青紫,蜷缩成一团痛若的离开。 她没有看见锦青姑姑浮尸池水当中,却清晰记得太子说得很轻的话,只将她放在水中不多时,她便淹死了,是她杀死了我们的孩子。 如果,不是太子亲口说出是他淹死了锦青姑姑,她一直都会认为是贵妃杀死了锦青,一个不会令人感觉到非常的吃惊、弃子应当有的下场。 然而,太子告诉她是他淹死了锦青,那么,就说明了太子知道锦青手镯上的秘密,可能是在最初也有可能是半路得知。 锦青姑姑是贵妃的人,这一点勿用怀疑,然而,不得不令人多想的是太子与贵妃之间的关系?为何要在失去孩子后,选择了淹死锦青? 是贵妃受意如此还是自行而为?当然锦青姑姑的死无足轻重! 那晚上在小船上,她能感觉到太子的懊悔,懊悔她不能再次的怀孕生子。那就说明他宁肯失去她的孩子在赌,却没有想到代价的惨重,而他到底在赌什么呢?他跟贵妃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许许多多的思绪纷至沓来,搅成一团,捋不出来个头绪,思得人头痛不已。 就比如说,此时被关在闷热,闷热得随时能晕倒处的温婉,为何没有闻得贵妃说话,将她放出来呢?而她是贵妃的亲外甥女,怎么会做事不管呢! 事出有些反常,难道说贵妃也知道这个奶娘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而不好说些什么?即便是自己的亲外甥女!而太子没有过重的惩处温婉,也算是给了贵妃面子?进而,相互间平衡着。 想着想着,她招手灰兰小声道:“将温婉所关闷热处,闷热得几乎能晕倒之话传到贵妃处,传得越邪乎越好,观其可有动静。这样一来,也能变向的阻止方嫣红欲害人之行动。” “妙,” 灰兰道:“这样又可以进一步的保护那个奶娘。但我就是奇怪了,奶娘为何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就好像她是谁的父母,做儿女的如此理所应当!” “少说没有用的话,做事谨慎些。”太子妃小声道,“还有,还有就是刘公公之事,确实有必要见他一面。不能光是凭借着自己的猜测与推断,就认为事情的真相如此。” “嗯,这个知道。” 灰兰说着话,却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无精打采,很长的时间也见不着刘公公,任你琴弦弹断了几回又将门擦了又擦,好像是无望了。 翌日。 早起来天气便闷闷的,手中拿着扇子,边摇动边往坤德宫走去。 忽闻得两个宫人在前边走着边议论着,大概能听得出话里话外在说着奶娘行为的古怪。太子妃觉不太对,本应当听到宫人等议论温婉被热晕之事,怎么却听到众人开始议论奶娘了呢? 见太子妃眉头微蹙,灰兰上前直接问宫人道:“闻得你二人边走边说着奶娘,哪一个奶娘啊?她怎么了?” 两个宫人回头一看是太子妃,吓了一跳。 虽然说,太子妃平常里对宫人态度很好,但在大清早起来私下里不做正事开始说闲话,也算是触犯了宫中的规戒。急忙道:“见过太子妃娘娘,我等知错了,娘娘开恩。” “恕你等无罪。”太子妃道,“在议论何事?” “回娘娘,早起来闻得有人传奶娘怀恨在心、欲报前仇,行暗害温良娣之事。 因其行为古怪,独自站在树后手中摇动着毒药自言自语将事情说出,被人听到后就又跑回去不出来了之事。”一个宫人一边擦头上的汗一边说道。 “奶娘疯了不成?你们信了吗?”灰兰强憋住笑上前问道。 “半信半疑,这才议论着。”一个宫人道,“娘娘恕罪。” “可有闻得奶娘回去后怎样?温良娣又怎样?”太子妃问道。 “这个,这个到是没有听说。”宫人道。 “回去好好做事吧,下不为例。”太子妃道。 看着两个宫人离开的身影,直奔贵妃住处而去,太子妃若有所思,随后加快了脚步奔坤德宫而来。 可想而知,消息一向异常灵通的皇后想必已经得知,太子妃到是想观察一下皇后对奶娘持何种的态度?当然,这很能说明问题。 闷热的天气并不是阳光头顶上暴晒着,而是笼罩着如雾气一般的薄云看着苍白一片,就连日头也像是摊开在锅中的荷包蛋一般不见红色,雾吐吐的白光一片。 几盆的冰放在地当间,又有宫女站在一旁边打着扇,却也觉得闷热。 皇后说完宫中事,又说了一会儿防暑降温之事,便散了众人,不曾提奶娘半个字。贵妃脸色不是那么的好看,似也是被热得发晕,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要走,更是无从察觉她对奶娘的态度。 皇后不提太子妃却不能不说啊,延庆宫中事得向皇后汇报,即便是贵妃在跟前。 太子妃起身道:“回皇后,我有一事还需回禀皇后。” “说来就是。”皇后喝了一口凉茶道。 “早起闻得有宫人传谣言,我思这等的谣言必是诬陷。”太子妃道。 “啧啧啧,力证清白呢!”贵妃接话道,“说众宫人传谣诬陷你自己清白呢?这件事在宫里早就传开了,可不是今早上才开始的。” “太子妃,何种谣言,说来便是。”皇后撂下手中的茶碗看了贵妃一眼道。 “嗐,大热的天,我可不想在这儿听发了霉的谣言,想力证清白,到太子面前力证去吧!再说了,无风不起浪,谣言怎么没传别人偏是你呢?有没有反思过!” 贵妃阴阳怪气地说着往外走,太子妃本就想借此机会观察她的态度,哪容得她走?急忙大声道: “回皇后。 早起有宫人私下里传奶娘记仇温良娣,站在树下手中摇动毒药自言自语说出欲前去投毒之事,后被人听见后转身又跑了回去之事。” “有这等事?”皇后皱起眉头问道。虽有些吃惊,腔调却也平常。 “一派胡言!” 贵妃忽然转回身来,怒瞪着眼睛,她的眼睛本就生得很大,此时瞪得更若铃铛大小一般,瞪着太子妃斥责道:“延庆宫人确实应当好生的管教,传谣造谣,你这太子妃是怎么当的?整日这般如此下去,不用干正事了!” “回贵妃,早起往这边来的路上闻听两个宫人说此事,特意叫住了她们加以警告,而后奔着西北一面而去。” 太子妃如实道:“延庆宫中并没有闻得此谣言,不过,太子妃谨记贵妃教诲,回去后定当严格的管束延庆宫人。” 闻得太子妃之言,贵妃将到嘴边上又要上纲上线欲处罚太子妃的话咽了回去,自是听出了宫人往西北一面去这话中之意,应当是她宫里的人无疑。 “贵妃啊,你坐下,事关你的外甥女,就别急着走了!”皇后道,“确有耳闻,闻得太子的奶娘有些个古怪,但人挺好的,怎么就传出此等的谣言?”“咯咯咯,可笑死我了! 这造谣者可也真没有长脑子,站在树后,手中摇动着毒药,还自言自语的将接下来的行动说出来?被别人给听去而暴出来了,这不是有病吗? 得愚蠢成什么样的人会如此做事啊?再说,哪来的毒药啊?自己半夜里不睡觉研究出来的吗?咯咯咯.......,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贵妃笑得站都站不住,直接坐在椅上捂着肚子道。 众人等也是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谣言意在何处? 气氛不但没有异常的严肃冷场,反而变得很热烈高涨,就好像太子妃站在地当间给大家表演着喜剧一般,令贵妃笑得失了态,直喊肚子疼...... “回皇后,这样的谣言绝不可当真,这个奶娘不言不语的,虽然,没有接触过也不了解她,但是,我敢为她打保票,她绝对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太子妃说道。 一边说着话一边以余光瞥着贵妃。 有一种感觉,感觉到贵妃与这个奶娘之间的关系绝非一般,就在刚刚她瞪眼的一刹那,也已经暴露无疑,接下来任何的敷衍,即便是表演得在像,也是敷衍不住的。 忽见贵妃抬起脸来,笑令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两个大大的眼睛当中似有水光闪动,这到也没有什么特别,太子妃在之前便见过,她眼中总是波光荡荡的。转身与皇后说道: “头一回,头一回听太子妃做保,要保这奶娘,还真是没有想到,太子妃与奶娘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会是,不会是这谣言本身就是太子妃捏造出来的,以此到众人的面前演上一场戏来冲淡关于她自身的谣言啊? 咯咯咯......, 皇后快处理吧,关于我那外甥女的事情,该说的话我也说过了,她也是当娘亲的人了老大不小的,我回避,全凭着皇后做主。” 贵妃边说话边转身看着太子妃,走到跟前笑着说道:“这小模样生得标志不算,还挺能逗人笑的,这一早起来,不知道脸上被你逗得添加了几道褶子,咯咯咯......” 第三零七章 横拉一道雨帘 “难得,贵妃把话说得很敞亮。” 皇后笑了笑说道:“温婉这个外甥女,看得出她还是很心疼的!延庆宫中事,太子妃可与太子商议后做主便是。” “皇后,多年来未曾闻得奶娘生出何事,就跟没有她这个人一般无二。任何事情她都回避着,怎么着,消停了二十多年,却在此时开始传她的谣了?”淑妃上前道,“要不然,令这个奶娘搬离延庆宫呢?” “这样也好,免去了太子妃为她分心,” 皇后道:“但就是不知,奶娘随在太子身边二十几年,感情深厚,太子可愿意如此?此事暂也不急,太子妃可回去与太子商议下,太子若是同意,过来回话,我着手安排地方就是。” “嗯,皇后考虑周全。”淑妃道,“无论怎样说,奶娘岁数自是不小,晚年也最重名声,岂可如此的被传谣?” “这个奶娘不急名不争利的,就像是一棵粗壮又丝毫不起眼的树,外表丑陋,但内心却是正直可靠的。”皇后道,“太子妃,莫强迫她,且综合着她与太子之意便是。” “是,谨遵皇后之命。”太子妃应声。 天气闷热,眼瞅着地当间摆放着的冰块在铜盆里融化成了水,皇后挥挥手欲众人散去,却忽见徐昭嫆从外室快步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 “哟,可是睿王回来了?”皇后站起身问道,“端午之时便闻得已经寻到睿王之消息。” 自打睿王引兵边关平息战乱而传出全军覆没之消息后,身为其母的徐昭嫆整日是以泪洗面,人也变得憔悴不堪。 母子连心,怎么能不日日夜夜的惦记着! 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是瘦下去一大圈,身形瘦得形若冬天的柳树叶,风大的天可能得抱着一块大石头出门才不会被刮上天。 这一时,忽见她喜上眉梢,除了睿王回来的消息还能有什么呢? “正是,”徐昭嫆快步上前喜极而泣道,“确是我儿回来了。闻得此时已到大殿之上见过圣上。” “大喜大喜啊!”皇后喜道。 看着喜极而泣的徐昭嫆,太子妃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感慨自是良多。 出得门来,熏风扑面,闷热得透不过气,没走几步额头上便见汗。 园工在花园里忙碌着,以一条条的黑色编制的薄席之物,为垂头的花朵遮阳。 即便是这样,脚下也随处可见被烤成干状的、丝毫看不出来有水分的花瓣被迎面扑来的熏风刮得到处都是的情景。 她的心中喜悦,因得知他回来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耳边响着他说过的话:经历过无数的死亡,终是死不了的...... 树荫之下站一会儿,一阵不小的风将地面上干枯的花瓣吹起得老高,然而又纷纷扬扬的落下,形同秋日的落叶一般,落在路面上、草坪还有矮树丛上。 记得初入宫之时,便带着为他解开这三颗玉石之疑惑,为何前贵妃春霞之物会在他的手中? 然而,时光弹指一晃三年多已过,眼睁睁的又看着他经历过一次死亡,疑惑却无有一丝的进展,除了知道了刘公公为春霞旧人之重事外,其它的好像都看似与这件事无有关联。 她的目光’的方向,不止一次的思考着是否直接将这三颗玉石子拿给刘公公看一下,若当真是春霞旧物他必当是认得。 或是被宫人偷出,或是馈赠他人,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春霞之物。翡翠质地虽美,也无比的珍贵,但并不是非常精致的雕工确也是平常之物,这样,她也就不在心存疑惑。 她知道,他无数次的站在死亡的边沿线之上,一脚站在这边,一脚站在那一边,而死亡却不会因为频繁的次数而放过他,总有一次,他就会回不来的。 而她,要尽快的、尽早的解开这个迷团,告诉他这玉石子的秘密,很有可能他根本就不知道,被蒙在鼓里。若是知道十之一、二,很有可能他不会将这三颗玉石子送给她。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解开这三颗玉石子之迷团是她的使命。 若是这三颗玉石子还在他的手中,或者说送给了别人,当然,她知道他也不可能将此物送给别人,他之重物也只会给她。 但也只是这般的假想,谁又能发现此物与春霞有所关联呢?即便是真的听说了什么,又怎么可能入得宫中前来寻求答案? 就连身为太子妃的她对春霞的往事都知道得少之又少,可见宫中有几人知道得详细,又有谁会轻意的道出呢? 太子的生母几乎可以确定为奶娘,她有把握这样的确定。 那么,沈梅霞生子过后不过是们份低了些,孩子过继到她的名下就跟在她的身边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二十年以后,最不济沈梅霞就是这个奶娘的缩影,她这样的想着。 看来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开这个迷团,确定此物到底是不是春霞之物?暂时只拿出一颗,见刘公公,她确定下来这件事。 “娘娘,站半晌了。”灰兰知道太子妃在思事,刚刚一直也没有说话。 “天气闷热,书阁当中阅读可纳凉,晚膳前来此阅读。”太子妃说道。 “阅读是好习惯,任何时候都是,我想着这事。”灰兰道,“早起来所听之谣,定是出自方嫣红之口,她实在是太可笑了,就连编出来的瞎话都可笑至极。” “淑妃建议奶娘搬出延庆宫,皇后欲我与太子商议定夺后回报。” 太子妃道:“皇后说这事之前有一比,将奶娘比喻成一颗粗壮、丑陋的大树,外貌看起来粗壮、丑陋,但内心却正直诚恳。” “是啊,这个比喻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妥的,或者说是我思虑狭窄,仅限于想得这么多。”灰兰道。 “这个比喻确实听起来无有不妥当处,奶娘外表的古怪也可形容为丑陋,虽不慎了解,料其内心也如皇后所说,是正直诚恳的。 但是,若是将前后联系起来,就觉事情不简单。你看旁边这一棵树可谈得上粗壮,将它挪走,费力不说,挪走后可还能得活?”太子妃若有所思,指着一不远处一棵大树问道。 “必是先得剜土,而后断其根方能挪走,无根之树,怎么个得活之法?”灰兰锁着眉头道。 “谣起,自然不会自行的消失,暂观其变。”太子妃道。 ..... 午后小歇。 热得身上发粘,不知不觉得令人困倦。 约莫着离晚膳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之时,太子妃起身去‘理当。 书阁当中异常的安静,前后正对着的高窗都敞开着,有穿堂风吹过,觉得很凉爽。 前有亭台楼阁,水面飘着荷花,后有‘百尺园’花繁艳丽,阵阵花香扑鼻,不得不说在最初的设计与选址上都经过一番认真的考量。 小太监不太爱说话,端过凉茶后就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就好像在此处呆得习惯了,习惯了没有人跟不说话。当然,刚一进门之时,他就说了刘公公没来之话。 打开书橱的门,随手拿了本下走的时候,却发现正对着后院‘百尺园’的窗前小桌上,摆放着一把茶壶跟两个茶碗。 眼前出现三年前的情景,那个秋日里她就在‘百尺园’中舞剑,时而抬头就能看到刘公公坐在此处饮着茶。 虽然,她当时并没有注意到茶壶与茶碗的颜色跟质地,但是,却有一种感觉,觉得刚刚刘公公还坐在此处饮茶。 是错觉吗?她并不觉得。 抬手抚了一下壶肚处,温突突的感觉,确是在这般闷热的天气里即便是凉茶却也不觉得很凉。轻轻拿起了茶壶的盖子,弯下腰来嗅了一下,茶香扑鼻。 她确定,这是新沏之茶。 而三年前,刘公公给她所沏之茶,就是这般的清香,她也记得。 忽然间,鼻子有些发酸,觉出来刘公公是特意的回避着她,而她却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如果非得强行的找出原因,此时的她只能说大概是因为身份与三年前不同吧! 她想不出来,关于玉石子的事情除了刘公公之外还有谁可问?而这件事情或许真的真没有什么,或许关系极为重大,直接牵扯到他的性命。 她不得不慎重,不得不多想,就从他自小到大,历经波折,死过无数回来看。 能让她信得过的人,也能给这件事一个明确答案的人,只有刘公公。 想着想着,她感觉到刘公公就好像躲在某一处的角落,静静的看着她,但他绝对是猜想不到她要说出来的话。 桌前,她一边琢磨一边研墨。 稍过片刻,铺开一张宣纸,以宣纸上暗自隐形的横竖之线勾起一个棋盘,横横竖竖的线条交叉着。 在棋盘的正中间,她手抚着胸口前绣在衣襟当中的三颗玉石子,仿着大小将其落在棋盘之上,一字排开。 她想说,她心中有一件事,只来此问这一件事。 取出了黄蓝的色彩,调出了那一种深浅不一而又极为清透若一泓深潭般的碧色,点在三颗棋子之上。直到看着栩栩如生,就跟她亲手将那三颗玉石子放在其上一般,才点了头将笔放下。 门口前,只与小太监说过两日还来,莫动了桌上没有做完的画,小太监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 起风了。 天色暗淡下来,不知从何处快速涌来的云如沉沉锅底一般压在头顶上,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眼瞅着就要下雨。 “这雨闷了一天了,不会小了的,到是凉快下来了,不过,我们得快些回去了。”灰兰仰头看了看天空,催促道。 没走出多远,雨点便落了下来。 初起,雨势并不急,听得树叶淅沥作响,并看不见连成线的雨丝。 快步的向前跑去,跑到宫门口时,雨势渐猛,密集而下的大雨点噼啪而落,就像天空撕开一个大口子,天河奔腾而下,落地成滂沱大雨一般。 只在刹那间,空气中形成一团团雨雾,直扑而来,令人呼吸顺畅,又有着落地迸溅而起的雨珠落到身上、手上。室外一切的景物皆成幻境一般,朦朦胧胧。 室内,他来回踱步,瞅了她一眼,很不是个心思的问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我看要不是外面下起了大雨,你还不一定回来呢?别跟我说,你喜欢花,被盛开着的花朵迷住了!” “啊,外面下起了大雨,不是那么闷热了。”她拍打着被大雨浇湿了的衣裳说道。 “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在外面玩儿,现在就出去玩儿去,整夜在外面玩儿,我也不介意,快去吧!”他大声斥责道。腔调就像是一个恼火的家长在怒斥贪玩的孩子。 很明显他气不顺,很不高兴,但为何无厘头的冲着她而来,她也不清楚。 宫人侍者皆规规矩矩,低头垂手而立,也形同做错了事一般的低头一不敢吭。 ‘咔嚓’ 一道雪亮的闪电过后,惊雷几乎将房顶的琉璃瓦震碎一般的滚过头顶,胆小的宫人侍者直哆嗦。 她们实在是太害怕太子殿下了! “去呀!”他大声的斥责道,“去外面玩儿呀,下大雨又怎么了?大雨就能令你溜之大吉,跑了回来吗?”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她转过身不看他,说道。 “不明白?” 他好像无名之火更大,上前一步,大手若钳子一般紧紧钳住她的手腕吼道:“啊,不明白可也不能算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不明白的话吗?这会儿,我陪着你去明白明白!” 本想挣脱开他的大手,却越是挣脱就越被他钳得紧紧的,扯着她奔大殿门外而去。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灰兰、玳瑁还有宫人等紧跟在后哀求道。 就这样劈头盖脸的被他斥责之后,又被扯到暴雨之中劈头盖脸的淋着...... 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令眼睛干涩得生疼......,既密又猛的大雨点子瓢泼一般顺头顶直灌而下,在眼前横拉一道雨帘,隔断了视线,所有的景物全蒙在一片影影绰绰之中...... 第三零八章 翻脸比翻书 “这个人太过极端太可怕了!” 灰兰瞪着太子转身离开的背影恨道:“真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来!发起疯来,简直像一个忘记了吃药、抓狂的病人!” “问题是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发疯的原因是什么?真是糟糕透顶!”玳瑁也搓火道。 “早起来,看她坐在娘娘的床榻边沿儿上,脸上没有一丝因娘娘被他扯着淋了暴雨而发了一宿高烧几乎烧得昏厥的愧疚感,反而嘴角上还挂着魔鬼一般的狞笑,他真的不配当娘娘的夫君!”灰兰环视门口处无有旁人,恨得直跺脚。 正说小声音的嘀咕着,忽闻得一阵笑声,远远的见方嫣红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浓妆艳抹。 两个脸蛋打得过多了的胭脂,总是嘟起的小嘴涂得通红,令她看起来就跟立刻要登台唱戏的演员一般无二。 “咳,早起前来问候一声太子妃娘娘,快去前去通禀。”方嫣红以手侍弄着发髻,看都不看一眼灰兰道。 刚刚见到她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准知道没好事,玳瑁扭头就回去了。有跟她废话那一工夫,莫不如好好伺候一下病榻上的娘娘。 “回方良娣娘娘,太子妃娘娘昨日淋了雨,身子有所不适,正歇息着。”灰兰直接回绝道,”稍后,我将方良娣娘娘来过问候之事如实回禀。” “正因为闻得她淋了雨,身子有所不适,才过来问候的。” 方嫣红盯着灰兰开始慢悠悠的不说人话道:“滚开!快点滚开!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在这儿说这说那的,老老实实的当好你传话的奴才就行了!” 方嫣红骂着灰兰,身旁扶着她的两个宫女将脸扬起得多老高,下巴都要翘上天!自然是上一回被灰兰怒斥不懂得宫规,伺机报复。 “回方良娣娘娘,我家娘娘身子确有不适,发着高烧。昨夜里太子殿下紧急传了太医,太医已经回禀太子殿下,娘娘需要安静歇息,不可被打扰。 娘娘若一味的想进去问候,太子怪罪下来,莫怪了奴才没有事先提醒娘娘!况且,娘娘刚刚喜得贵子,为太子殿下生了长子,莫要因无心之举而影响了本应当得到的嘉奖! 问候可随时随地,嘉奖却来之不易! 雨后天气又闷热起来了,方良娣娘娘也要好生的歇息才是!” 方嫣红抬起手,刚想将把在门口处的灰兰给扒拉开,然后进去好好的看一场热闹,她的快乐很简单,就是建立在太子妃的痛苦之上! 闻得灰兰一席话,好像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并没有因刚刚的责骂而生气,反到是说到她的心坎里头去了,嘉奖仿佛就在来的路上,冲着她招手,这不正是她所期盼的嘛! 收回了手,往室内瞅了一眼,然后又提鼻子一闻,果然有一股子药汤的味道,遂改变了口气道: “算你还识趣,话说得还算是能听。你家娘娘好了,让她到我那儿去一趟,我都来过了!” “恭送方良娣娘娘!”灰兰躬身礼道,方嫣红甩袖转身,扭扭搭搭的身影奔另一处而去。 “啐!浓妆艳抹,又拧拧搭搭的走路,就跟吃人的蛇精刚刚吸饱了血食一般,出来寻下一顿填肚子的东西......,老天不会饶过你这般的害人精,走着瞧!“灰兰咕哝在嗓子眼里的声音也只有自己能听到。 灰兰这一番话说得够厉害的,不单单是阻止了方嫣红想往伤口上撒盐的行为,而且又说到她心坎里的同时,又点了被关在闷热处的温婉。 也不能怪灰兰的心里憋气,太子妃处处在平息着事件,处处在维护着奶娘,维护着延庆宫人,却无厘头的被太子扯到暴雨之中浇得高烧几乎到昏厥。 如此一来,暂不说身子怎样,太子妃威严何在?所有竖立起来的威望功亏一篑! 毫无半分的珍惜之情,更是莫谈夫妻间的感情,只感觉翻脸竟比那翻书还快! 自打御马场惊马一?踢飞了太子妃,太子因本能转身而跑之时起,近在咫尺的两人之间却远隔重山。 方一世小人恶意造谣中伤,天都黑了,太子却扯着太子妃划小船至水池中央,并且告诉了她是他淹死了锦青,不管是他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人都是可怕的!非常可怕的! 稍刻,灰兰刚要转身回去,却见着沈梅娇与翠儿往这一边走来。 刚刚说走了不怀好意的方良娣,眨眼之工又走来了心情急切的沈良媛。 虽然说是太子妃娘娘的亲姐姐,自应当让她进去,但谁知道方良娣走还是没走啊?万一从哪儿冒出来,可是不好办。 灰兰迎上前,递眼色与翠儿后,又照搬出太医不准打扰太子妃娘娘之话,想将二人挡回去,谁知,沈梅娇非得要看看太子妃娘娘。偏巧在这个时候,太子从一处走了回来。 有太子在,灰兰什么话也不能说了,嘴闭得严严实实的。实则并没有太医与太子说不可打扰娘娘歇息一话。 ”太子殿下,我过来看看。” 沈梅娇上前道,腔调依如从前,娇滴滴的撒娇。一边说着话,就好像养成了习惯一般,一边用双手臂如蛇一般的攀爬上太子的手臂,显得极为亲密。 灰兰与翠儿都低着头施礼,或多或少的有些个不自在,就好像两个大灯泡很碍眼的亮在此处一般;更有着没有从沈梅娇的脸上寻找出一丝责怪太子之意。 试想一下,无厘头的把妹妹折磨成这样,哪个当姐姐的不应当责怪上两句这个妹夫吗? 合着也是,姐妹同侍一个夫君,没有对她的不待见又哪来的待见你呢?一句话,两句话,算是说不清了! 就这样,沈梅娇缠着太子的手臂走进了内室,浓浓的一股汤药味儿冲鼻,玳瑁跪在床榻边上,正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药。脸色惨白的太子妃头上压着湿手帕,可能是因为太苦,顺着嘴角而淌下的浓成黑色的药汤将她的脸映衬得更加惨白。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做为一个很不合格的夫君,一手导致着眼前的结果,苍白的语言已经形容不出来他的行为,也只能说,太过于自私与狭隘。 ”你看你,妹妹好好的身子被暴雨淋成了这样?” 沈梅娇终于站在姐姐的立场上说了太子一句。虽然,腔调依然是有些个娇嗔,但是,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太子没有说话,却快速地抱紧了沈梅娇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沈梅娇却也是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宠爱,到底是不是在气着病榻之上的妹妹?全然就又忘记了前来问候妹妹生病之事,娇羞着伏在太子的怀里。 “咳咳,姐姐请外室坐吧,去端茶给姐姐。”太子妃的嗓子沙哑得几乎是说不出话来道。 “太子殿下、沈良媛娘娘,请到外室用茶。”玳瑁道,“有我小心的伺候着娘娘呢,昨晚上一夜高烧,几乎是烧得晕厥,这会儿正吃着药。” 玳瑁之话确有下逐客令之意,但也有传太子妃话之意。 换做平常之时,自是不敢如此说的,但在此一时,看着突然间病倒下的太子妃,太子又能责怪些什么呢?除非,他真的疯了,疯得满皇城的跑! 然而,事情就是从他那快速的一吻之中看出了端倪,太子妃已经察觉了方一世小人又在背后搞鬼,指不正又凭空捏造出来什么谣言,令心思狭隘的太子气得鼓鼓。 若不是如此,他又为何当着她的面,快速的来上一吻?又不是什么新人,女儿都好几岁的老夫老妻,人前秀恩爱,他可不是爱妻的人! 闻听见外室传来的阵阵笑声,玳瑁看着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高烧不退的太子妃鼻子发酸,心中暗恨太子的无情也恨沈梅娇的不懂事。灰兰低低的声音叮嘱着翠儿,务必要勤着点儿地去沈梅霞处,这也是太子妃最惦心的事情,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生了。 或许,孩子一出生,皇后就择了奶娘抱去喂养,咱们也就将心撂下了等等之事,翠儿点头。 这一时,看着黏黏糊糊粘在一处的两人,翠儿有心想上前劝回去沈梅娇,却也不好上前说什么了,总不能冒着大不敬之罪上前阻止人家夫妻两人亲亲热热吧!虽然,很明显能看出太子别有用心。 “昨晚的雨太大了,雷声又响,小孩子很怕雷的,芳馨可还好?”灰兰问道,芳馨是沈梅娇女儿的名字。 “嗯,你若是不问我到是给忘记了,”翠儿点了一下头,向沈梅娇处走去。 “娘娘,出来一些时候了,昨晚上芳馨因雷声而哭闹,这一会儿,得回去看看了。”翠儿道。 “啊,” 沈梅娇脸上有些不悦哼了一声的站起身来,手却没有松开太子的手,太子却将她的手一丢,以手揉着太阳穴。当然了,昨夜里他也站在暴雨之中被淋得跟落汤鸡一般,但却没见他怎么样! 沈梅娇悻悻而去,灰兰往外送着,余光瞥见沈梅娇瞪了翠儿好几眼,就好像谁坏了她的好事一般,怎就没品出来自己的不对之处呢? ...... 太子妃病倒,消息在宫中传开,配合着谣言,说什么的都有,当然,都是在背后。 一夜之间,眉飞色舞的方嫣红,好像当上了太子妃,延庆宫中唯她独大。 一边喜滋滋的盼望着生了长子的嘉奖快快到来;一边却也不着闲的排挤着对手,也可以直接说成是打击报复。 头一回假孕争宠,再加上第二回怀孕落水强行保得早产之子之事,招招出手要她的命,她怎么可能会放过温婉?何况此一时,有着现成的可背锅之人奶娘呢? 思来想去,招手贴身之宫人低低耳语了几句,宫人点头而去。 然后,她命人前去喊来怀有身孕的媚乞跟垂燕,霸道的她认为若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就会无视她,怀孕又怎么了? 当然了,沈梅霞这一块她还是有点顾虑的。 毕竟听说了她自知道其父亡故之后,哀伤不止,太医全都忙着在为她保胎。而其父的亡故与其兄长方一世有着一定的关系,虽然她还不清楚具体之因。 昭训媚乞跟奉仪垂燕,得到消息时背后直往外冒冷汗。 昨个还因为得知了太子妃的谣言,又暗里瞧见她被太子扯到暴雨之中浇得高烧不止而窃喜,此一时,瞬间凉了。 极富正义感的太子妃没有病倒之时,方嫣红她没有了这个权利,自前奉仪赵雪吞金而亡,一尸两命过之后,订了规矩。 而此一时不同了,太子妃病倒,高烧得几乎昏厥,虽没有听说宫中事交与她,但她却大张旗鼓的开始比划上了。 硬着头皮两人由宫人搀扶着来到方嫣红处,见她半躺在椅上,一个宫人端茶在左边,另一个宫人举点在右边,她正享受着。 媚乞心中可是有了阴影,自头一回小产之后,走进任何的门,她都要比别人晚上两步,害怕门后有人暗中使绊,绊倒了她。 “见过娘娘,娘娘万安。”垂燕知道方嫣红爱听什么,捡着她爱听的话说,特意的省略掉了方良娣三个字,直接喊娘娘。 “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我这门坎上有刺儿吗,进来能扎到你吗?还是不想给我施礼?”方嫣红瞪圆了眼睛,鸡蛋里挑骨头吼道。 她当然知道媚乞心中阴影之事,当初媚乞小产之时,她也直接参与了,虽说温婉是主谋。 “回娘娘,最近天气闷热,总觉阵阵头晕,不敢走得快了。我摔倒了一下到也不打紧,但这皇家的血脉可能有半分的闪失。”媚乞道。 可能媚乞这话自己认为说着到也正常,并没有冒犯之意,但霸道方嫣红可不这么认为,她挺着大肚子跟温婉舞,岂不是成了不知轻重,拿皇家子嗣开玩笑了吗? 反正在她想找茬之时,说与不说,说得快说得慢,又或者说了什么话都有可能不对!都有可能直接戳在她的肺管子上,瞬间火冒三丈! 第三零九章 前进又后退 “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方嫣红横眉立目走上前,以手指着高出地面很大一块的门坎道,“跪下,就跪在此处不许动弹!” “娘娘恕罪,这么窄的门坎是跪不下的。”媚乞身边的宫女跪地哆嗦着求情道。 ‘啪嚓’ 一个大嘴巴抽在宫女的脸上,方嫣红恼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滚一边去!” 紧跟着方嫣红身后站着的两个满脸横肉的宫女,上前就将媚乞牢牢按得跪在门坎之上。 天气闷热,本就穿得少,媚乞两膝盖跪在离地面约有半尺来高、二寸来宽,窄窄的木条之上难受至极,低头看不见地面,被凸起的肚子挡住视线。 ‘啪嗒、啪嗒’ 豆粒大的汗珠如雨珠一般在摔落在地面上,两胳膊被两个宫女扯住,身子被牢牢按着一动不能动......,被打得跪在一旁边的宫女,手捂着脸颊,吓得一声也敢吭。 说来,媚乞生得自是比常人娇媚,有着一定的的魅力,自她入宫起,便也比其她人早一步的得到了太子的宠爱,第一个有孕者。 得意忘形之时,也曾倚仗着太子对她的宠爱,就横行霸道,引领几个人围攻过太子妃,大喊着病猫。 最终落入温婉的圈套,也有着方嫣红的掺和,却反是得到了病猫的公正对待,她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 虽然,这几年里,她没有与太子妃表达过任何的谢意,甚至就在昨天,看着被暴雨浇成落汤鸡后、高烧到几乎晕厥的太子妃还暗自窃喜过; 但是,这些小心思都出于女人的嫉妒,同侍一夫,太子不可能每一个人都照顾得过来的嫉妒感,没有对她的冷淡,何谈对你的热情呢? 总之,有一条最根本性的东西,那就是,她愿意,很愿意的看到是太子妃这样极富正义感之人高高在上,骨子里那一种坚韧的善良感,又有容人的雅量,这才是最值得人钦佩的东西; 然而,反观眼前的方嫣红,自打太子妃开选的那一天,便无人不知的她的跋扈,掌抽孔宁儿,孔宁儿的下场,谁都看得见,皆拜她所赐!这样跋扈成习惯,狠毒又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媚乞也早已经料定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而现在看似得到太子的宠爱,莫不如说成是太子对她爹的势力有所忌惮,或者说用人之际不可或缺更为直接。这一点,媚乞可是比她方嫣红看得更明白。 ‘啪嗒、啪嗒’ 汗珠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摊,就像是下雨时地面上的小水洼一般,媚乞脸色异常的惨白着,除了上半身还有感觉外,下半身已经跪得麻了! 清清楚楚的能感觉出来,只要现在扯着她胳膊的宫女一松手,她立刻就得栽倒在地面上,她紧紧咬住牙关,求助向室内坐着的奉仪垂燕。 然而,这个奉仪垂燕能跟方嫣红混到一块儿去,性子自是与其差不了多少。没有如此的跋扈,不过是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做支撑而已。 前有与其相交甚好的奉仪赵雪被其反口诬陷,吞金而亡之时曾大喊交友不慎,可见一斑!难怪太子妃替赵雪狠抽其几个大耳光,这样背叛朋友的人着实可恨! 能求助来个什么呢?垂燕这样的人是难以挽救的,在背叛的路上一直走到黑! “咯,娘娘,我说,你对媚乞也太好了吧!” 垂燕拿腔捏调道:“虽然,跪着时对腹中的胎儿运动很有利,更有利于生产,闻得太医说过,就有女人跪着生产的。” 闻得垂燕之话,当着她的面就毫不避讳的如此说,媚乞狠狠啐了一口道: “啐!难怪奉仪赵雪死前痛骂你垂燕,你嘴损心毒!别忘记了,你也怀着身孕,来呀,你也跪呀!” “娘娘没有让我跪呀!这是给你一个人独自享受的盛宴,我可不敢争。”垂燕道。 “卑鄙、无耻!”媚乞冲着垂燕啐道,“啐!” “让她口出不敬,给我掌嘴,狠狠抽她!”方嫣红厉声怒斥。 ‘啪嚓、啪嚓’ 一个紧跟着一个的大嘴巴,形同狂风暴雨一般抽在媚乞的脸上,她连喊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像是挂着的沙袋,被人猛捶。 忽然间,一个身影无声地从门口前经过,没有看清楚之时,跟一阵风一般地刮过去了。 只片刻,忽地又倒退回来,就这样,前进、后退,后退、前进着晃在门口前,看得人直发懵,仿佛是园中被风荡起的秋千,来来回回的摇荡不止! 室内瞬间的安静。 掌嘴的宫女也停下了手,媚乞已经被折磨得半昏,依然是被两个宫女牢牢的扯着胳膊跪在门坎上一动不动。 “你站住,你想干什么?”方嫣红站在室内,双手叉腰怒斥道。 而那个身影就跟没听见一般的前进、后退重复着,速度又极快,晃得两眼发花直迷糊,就跟早就被系统设置好的程序突然启动了一般,机械的动作着。 “你给我进来,给我进来!” 方嫣红形同审问犯人一般连吓带吼道:“收起你的鬼影,给我进来。别以为谁不知道,你弄得毒药准备暗中害人!” 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奶娘。 可能在这延庆宫中,除了她也没有别人敢这般如此的门前来来回回的晃荡着。 有谁能说,方嫣红这般如此的折磨着有孕的媚乞,就没有一个人看见吗?都是不想惹事上身,不敢得罪方嫣红罢了! 毕竟前有沈梅霞跟她大吵之后,其父突然而亡的事情在那块儿摆着呢!可能单打独斗有些人不怕,但这牵扯到家人的性命之事,谁能不惊惧、提心吊胆呢? 行为颇有些古怪的奶娘,虽然,她没有说一句话,可能也知道她说话不好使,遂用一种不难理解的形体语言,形同来回摇晃着的手臂一般说着不要、不要这样做的话。 由此看来,这个奶娘心中还是有善念的,而且她好像特别的喜欢孩子,更不愿意看到没有出生的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就倍受折磨。 “你这鬼影子给我进来,进来!”方嫣红吼着。 看她这一副架势,不言而喻,奶娘若是跨步进去之后,恐怕还有等站稳,就得接被她几个大嘴巴招待一番。 ‘嗖’ 奶娘的身影很快,身着黑褐色的大长衫飘起,形若燕翎略水一般,轻飘而过,消失在门口前。 方嫣红气恼不已,奶娘压根就没有理她,瞅都没瞅她一眼,没处出气的方嫣红,上前一把蒿起媚乞的发髻,狠狠抽了一个嘴巴。 却忽觉得不对劲儿,媚乞不知道什么时候昏厥过去了,她吓了一跳,两眼珠一转,又生出一条诡计。 毫无动声色,转身夺过来一个掌扇宫女手中的长扇,将扇子的长杆一头递给垂燕道:“上前,给我打她这口出不敬者,狠狠地打。” 垂燕也不傻,见媚乞半天无声,滴滴答答的汗珠在地面上都汇集成一个小水洼了,恐怕早都虚脱了!这哪里是让她来打,分明就是嫁祸于她,让她来背锅。 况且,她一个小小的奉仪,能跟方嫣红一样,想打谁就打谁吗?说几句恶言在她看来好像没什么事儿,又说不死她,但这打,她还真是不敢! “娘娘,媚乞被你打昏了!”垂燕大声的劝道,“快停手吧,在打出人命了!” ‘啪嚓’ 一个大嘴巴抽在垂燕的脸上,垂燕直接以手捂着肚子,慢慢的瘫坐到地面上,与身旁宫女喊着:“快去,快去找来太医!” 早就吓坏了的宫女形同木头人一般的跪在旁边,直接往门口爬去,好像被唬得忘记了还会站起身来走一样。 方嫣红上前一脚踩住宫女的手,厉声怒斥道:“哪儿也不准去,我看她能怎样?” 垂燕确实也是装的,不想也不能替方嫣红背这个锅,她背不起啊! 说来,也难怪她想得多,前有赵雪吞金身亡,一尸两命之事在那块摆着呢,虽然,主凶不是她,但她也有脱不开的关系,身上本就阴影在,如若再加一成罪,恐怕命就没了。 “娘娘,快叫太医前来吧,我到也能挺住,但媚乞腹中胎儿若是窒息面亡,可就不好办了!”垂燕地故作痛苦挣扎着说道。 方嫣红一挥手,扯着媚乞胳膊的两个宫女松手,媚乞直接倒地一动不动,早已昏厥多时。 “抬到椅子上去,关闭上窗户,风大莫吹着了她!”方嫣红指挥着,抬脚松开宫女的手狠狠道,“还不快去!” 宫女爬起来直奔门外而去。 不一时,两个太医慌慌而来,入得室内之时,一人脚底一滑,险些摔倒,自是踩在了媚乞所出汗上。吓了一跳,忽见媚乞昏厥在椅上,垂燕手捂着肚子坐在一旁,室内很是闷热。 “快,快点给看看吧,她说怕风吹,命人关闭上了窗子;而后,又热得晕了,极有可能是虚脱。”方嫣红换了一副腔调说道。 太医一眼便瞧见了媚乞脸上的手指印,还有问吗?肯定是又急又气又疼的被抽得晕了。 急忙命人去打了窗子,紧急的施救。 不一时,媚乞醒了过来,刚一睁开眼,方嫣红就拧拧搭搭的走上前道:“啊,醒了你,可把我吓得够呛啊!汗出多了就会虚脱的,虽然你说不怕,但这也够了糟糕的了! 这就让宫人把你抬回去,你想自己走一步,我都不肯同意呢!” 一个转身,命令着几个宫人将媚乞抬回去,还附带着一句这是一份美差的话,宫人只有无条件的服从。 “看准了今天的事,别记错了。”方嫣红对垂燕道,话里之意,不言而喻。 垂燕急忙表态,却又不忘搅弄是非道: “谢恩娘娘,不敢有半个字记错的地方。 不过,娘娘别忘记了那前进、后退,后退又前进的影子。能看出来娘娘很是害怕那影子,称之为鬼影确确实实的形象呢!可别被鬼影吓着了,我有些个担心!” 垂燕说完就走,毫无多耽搁片刻之意,也知道方嫣红不会有好话,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了方嫣红怒怼道:“用你担心啊?自不量力!” 不着闲,惹事生非的人是一刻也不着闲的,就好像闲下来不生出点事情来,她就浑身难受得快死了一般! 见她一招手,引领着几个满脸横肉的宫人直奔一处而去,还用问吗,肯定是奔着奶娘处而来。 ‘咣当’ 一脚踢开奶娘处的房门,那是丝毫的不客气,她何曾把这个低调的奶娘看在眼里,刚刚看着奶娘在门口处前进、后退的动作就气得她够呛! 扑了个空,室内无人。 简单整洁的室内没有什么东西,也极有可能是奶娘不让摆,若是想摆阔,可能谁也摆不过奶娘,但无知又霸道的方嫣红上哪儿知道去呢? 眼见着桌上摆放着一个小筐,筐里放着绣花的针线还有一件月科大的小孩的衣裳,或是有些个年头,花线的颜色都有些褪色了,反正不是刚刚绣出的就是。 ‘哗啦’ 方嫣红将一股子邪气撒在针线筐上,抖手扬了一地;这还不解气,随手又拿起另一处摆放着的茶壶,狠狠摔碎在地面上。 顿时,稀里哗啦,茶壶里的水连带着碎片迸溅得满哪皆是,地面上狼藉一片......,跟强盗一般,转身摔门而去。 奶娘就站在不远处树后观察她,一声也不吭。 真的就好像是不会说话的大树一般,任鸟雀在其身上使劲的聒噪,大风拼命的摇动着枝干,而她的脸上却看不出来什么表情,恰如大树牢牢扎在泥土当中的根基,多大的风也将无法的撼动。 过了好半晌。 忽见她快步的走回了房间,拾起地面上的那件小衣裳看着发了一会儿的呆,然后,以手指轻轻抹掉了衣上水渍。 从衣内掏出一块手帕,平铺在桌上。 然后,将这件褪色的小衣板板正正的铺开在其上,就坐在一旁边出神儿的看着,就好像等着小衣裳慢慢的变干一般,实在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但能看得出来的,肯定是跟这件退了色的小衣裳有关系...... 第三一零章 水面铺霞 ‘哗啦、哗啦’ 奶娘自己收拾着狼藉一片的地面,她的身边没有宫人侍者伺候着,一个都没有。 或许,她本身就是伺候着太子长大的奶娘,习惯了伺候太子,却不习惯被别人伺候着;或许,她古怪的脾气喜欢孤单,不喜欢被别人打扰。 没有看到过,太子到她的房间里来。 从那件褪色了的小衣裳上揣度: 假若太子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看她,哪怕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手中只提着少许的点心。 或者,令身后的小太监提着,放在桌上小太监就出去,太子坐下来说上两句话......,她是否早就将这件小衣裳丢掉了? 然而,事情却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这一会儿,奶娘收拾妥当,看得出她是一个爱干净又不喜欢室内东西摆放得过多的人,随手将两只茶碗也一并与茶壶的碎碴丢了出去。 很有可能,是觉得茶壶摔碎了,空留下茶碗没有了意义,所幸直接的丢了出去,而那两只茶碗却十分的精美。 精美的东西随手就丢了出去,却为何收藏着这件褪色的小衣衫,真是让人费解?难道,这件小衣裳有什么两样,能给她慰给? 室内安静极了。 奶娘独自坐着,以手指肚如熨烫板一般的在小衣裳之上烫平褶皱,一丝不苟。 而那件由墨绿色褪色成碧绿色的小衣裳样式很简单,对开闵襟,衣襟角处以金线刺绣着云纹,金线略显旧色,有些暗淡。 恰在此时,窗前人影一晃,气不顺的方嫣红又转了回来,来不及收起桌上的小衣裳,奶娘顺另一侧门快步而出。 看得出来,她不想跟方嫣红有任何的正面冲突! ‘咣当’ 又是一脚踢开门,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室内,揉了揉眼睛,刚刚好像还看见室内有人,这一会儿,怎么没人了? “搜,给我搜!”方嫣红如打砸抢上瘾了的强盗一般吼道,“藏到耗子洞里边,也得把她给我扯出来!” 满脸横丝肉的几个宫人更是毫无忌惮的开始翻箱倒柜,就跟抄家一般,那么大的一个大活人,还能藏到箱子里边去吗? 而几个宫人却偏偏将为数不多的几个箱子都翻腾个底朝天,幸好,奶娘什么东西也没有,除了几件换洗的衣裳。 “娘娘,她可能顺着侧门走了,室内找遍了没有。”一个宫人上前道。 ‘啪嚓’ 方嫣红气恼不已的煽了宫人一记耳光骂道:“废物,没用的东西,滚开!” 忽见桌上铺开得平平整整的小衣裳,方嫣红一把扯起来,随手又在花线的筐中拿起剪刀,嘁哩喀喳一顿剪,一把扬上天! 飘飘落落 小衣裳瞬间成无数块的碎片纷纷落地,形若夏日碧绿的树叶,本应当茂盛的生长在树枝上,却极不正常地落得满地皆是。 紧跟着一把又将花线筐扬得满地,摔门而去!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树影后的奶娘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说,方嫣红在室内做了什么暂不知;但是,根据她第一次她打砸的行为,不难推断出第二次。 稍等了一会儿,奶娘刚想从树影后转出来,回到室内去看看,却忽然见太子妃被人扶着,快步奔此处而来,奶娘不由得又收回了脚步。 从太子妃苍白的脸色以及直奔此处而来的脚步上不难推断出,她一定是听说了方嫣红飞扬跋扈的行为,担心着奶娘受到委屈,所以由宫人侍者扶着,从病榻上起来,匆匆而来。 大敞四开。 入得室内,映入眼帘的是凌乱不堪,狼藉一片,形同被打劫了一般;或者,刚刚经历过一场飓风,桌倒椅翻。 高烧虽退下去,但还是迷迷晕晕的太子妃见奶娘没有在室内,似乎是来此寻事者没有找到奶娘而拿室内的东西出气一顿的打砸,太子妃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转身刚要回去,却忽见脚下踩着一块块的碎布一样的东西,那由墨绿褪色成碧绿的颜色令她好生的熟悉,禁不住,她俯下身去,拾起了几片紧紧攥在手中。 还没等放在眼前细观,忽见窗前人影晃动,太子在前,身后紧随着十几个护卫的太监,怒气冲冲而来。 ‘啪嚓、啪嚓’ 二话不说,入得门来,太子大步上前,直接就给了太子妃两记耳光,太子妃本来病体就没有好,哪受得了这两记耳光,直接被抽得摔倒在地,顺着嘴角流出血来。 “殿下,太子妃娘娘病还没有好呢?她支撑着前来看奶娘,才进门来。”灰兰跪地扶起太子妃急道。 “有你这么看的吗?这室内什么东西是你想要的,你说!直接给你,何必如此!”太子恼怒不已,脸上的青筋都暴跳起来大声质问道。 不难看得出来,方嫣红恶人先告状,反打一耙,偏赶太子妃前脚来,太子后脚就到了,认定太子妃背着她暗地里欺负奶娘。 “太子殿下,太子妃可是能做出这般龌龊之事的人啊?恶人先告状,太子殿下莫被恶人诓骗啊!” 灰兰跪地叩首大声道,“太子殿下,我愿以卑贱之命,保太子妃清白。也敢跟太子殿下说句实话,这种卑鄙龌龊之事,已闻得非是头一次,做此事者正是飞扬跋扈的方良娣。” 此言一出,室内安静。 玳瑁与其她几个宫人跪地叩道:“太子殿下明察,我等愿以卑贱之命,保太子妃清白,此事为方良娣所为。” “一派胡言!” 太子怒斥道:“我刚从她那儿过来,她明明身子虚弱在床榻上躺着。 也不是她恶人先告状,正说着话,一个宫人与她回禀此事,她挣扎着要过来,我就先过来了,果然看见你......,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不会相信!” “太子殿下,怎没见方良娣紧随着你身后而来,她才是诓骗太子之人。”灰兰往外看了两眼,见空无一人道。 “闭嘴!闭上你的嘴!”太子怒吼道,“来人,将她拖出去,杖毙!” 话音不待落地,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太监冲上前,拖起灰兰就往外去,忽闻得一声厉斥:“住手!” 忽见太子妃站起身来,单薄的身子直摇晃,眼睛瞪视着太子,腔调低沉却极有力道: “何事令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动手就打?你这便去寻来奶娘,她若是说看见了这是我干的,那就是我干的,在责罚不迟!” 她灼灼的目光,令他低下了头。 他确实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时,就动手打了她。 而且,前有将她扯到暴雨之中狂浇,他也感觉到了他自己变得越来越发的粗鲁,稍微动起怒来,就像是一个潦倒的醉汉般行为不可控。 ‘吱嘎’ 忽然门响了一声。 寻声望去,不知何时,奶娘形若一截木桩一般的站立在门口处,两眼睛盯着地面上那些被剪碎的碎布发着呆。 太子才刚有平静的脸色突然又开始阴云密布,阴沉得几乎是能下出雨来。 没有见他上前去问奶娘,反而见了她好像立刻的想逃之夭夭,上前上大步,大手又形同钳子一般的钳住太子妃的手腕,直接的夺门而出。 就在跨步走出门口之时,太子妃瞥见太子紧紧闭着眼睛,咫尺之间,却不去看奶娘一眼。 脸上的表情恰如暴风雨欲来之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却极不平静,好似无有语言去形容那一种超常的纠结、烦躁、咆哮又不安的表情。 稍刻,人都走了,室内安静无声,奶娘抬脚步走了进去。 见她蹲下在地上,手中捡起那件小衣裳的碎布,一块又一块的捡拾着,不一时,竟见她将一捧碎布捧在手掌之中,埋头呜呜的啜泣...... 那低低啜泣的哭声,仿若有着无尽的懊悔与哀怨,听得人的心都要碎了...... 这一边,太子将太子妃钳回之后,狠狠丢在床榻之上,转身而去。 脸色惨白的灰兰瞪视着他那幽灵一般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心中是又怕又恨! 怕的是接下来他对太子妃的折磨会越来越厉害,恨的是他发起疯来是如此的不可理喻跟愚昧! 倒在床榻上的太子妃动也不动,吓得脸色刷白的小宫女冰蕊,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不一时,又召唤道:“娘娘,娘娘,你没事吧?别吓我呀,呜呜......” 玳瑁端着一碗冰水上前,湿了手帕,轻轻的擦着她嘴角的血痕,苍白的脸色,双颊被抽得通红,禁不住的让人心疼。 “娘娘,在莫管闲事了,方嫣红与其兄方一世小人无二,所用手段卑鄙至极!” 玳瑁哭腔劝慰道:“即便是如此,奶娘一定是知道娘娘匆匆去了为何事。 而她,可到好,站在门口前只是看着,却一句话也不说。 奶娘的沉默,说明了她的无情与麻木,可能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令她不肯开口说话,但也得分什么事情跟什么时候啊? 可怜了娘娘白白被打,可怜了娘娘惦心着她的心,全然不顾的沉默着。 娘娘对这个奶娘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完全没有必要再多做一点点的事情!” 不难从玳瑁的话里听出,她对这个沉默着的奶娘已经绝望了! 觉得奶娘的沉默是一种无情无义、麻木不仁,而别人对她的一腔热情,形同热脸往冷脸上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要再有下一次。”灰兰上前眼中噙着泪祈求道,“这个奶娘,不值得太子妃娘娘如此!” 看着灰兰跟玳瑁刷白的脸色,太子妃的心都在颤抖,她们俩个自小跟着她一起长大,虽为主仆,却情同手足一般。而恰是今日里,闻得太子欲杖毙誓死护着她的灰兰,令她的心都在颤抖! “嗯,”她抬手抹掉了灰兰脸上的泪,点着头。 稍过片刻,小宫女冰蕊端来一碗温水,她起身抬起左手去接时才忽地发现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那几块拾起来的碎布。 蓦地,那一种熟悉的颜色跃然眼前,挥之不去。 少喝了一口水,她躺身歇息,命灰兰守在门口处不准人进来,她想安静的歇息一会儿。 诸多纷乱的思绪纷至沓来,她根本就无法安静下来。 她将那几块在手中攥出褶皱的碎布,一块一块的摊开在眼前,就像拼板一般,其中的一块上面以金丝绣着云纹,不规则的边角是剪刀剪碎明显的痕迹。 她从这几块碎布上,分辨不出来没有剪碎之前是样什么东西,或是一块手帕,或是一件衣裳都有可能。 而令她熟悉的是,这几块碎布的颜色,由墨绿渐变到碧绿,虽然有些褪色,却与她手中那三颗玉石子之色一般无二。 她甚至生出了一种假想,就在第一眼看到之时,仿若这碎布在没有被剪碎之前是一张棋盘,而那玉石子落在其上,恰与它煜煜生辉! 她不明白她为何会生出这种想法,分明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东西,而冥冥之中却有着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东西,在牵引着她往这方面去想。 她放下手中的一块碎布,闭上眼睛,将手臂压在额头之上,想歇息一会儿,而她的思想却片刻不得歇。 思绪在脑海中翻腾,她暗自揣度: “奶娘确为太子生母这假不了,绝对有把握的这么认为,眼睛里藏不住真情。然而,奶娘会不会与春霞有着什么关系呢?” 蓦地,她坐了起来。 头一回生出这样的想法,皆因手中这几块被剪碎的碎布。 当她再一次仔细的看着那碎布上金丝线绣着的云纹,仿佛眼前出现一片碧绿色的水面,金色的霞光冉冉升起,飘荡在水面之上煜煜生辉。 “呀!这哪里是云纹的图案,分明绣着的是水面铺霞......,难道,难道春霞生前最喜爱的颜色便是碧绿之水色,而最喜欢的画面就是这水面铺霞?” 她翻身而起,抓起碎步揣在怀中,直奔书室而去,她要再弹那首《春霞曲》,细细感应曲中那初起水面倒映霞光,而后夕阳金辉遍洒之意境...... 她来不及穿上鞋子,害怕思绪接不上,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吓得守在门口处的灰兰跟玳瑁是目瞪口呆! “娘娘,你这是梦游了吗?鞋子都没有穿啊?”灰兰惊诧道。 ...... 第三一一章 六一到底是谁? 阳光顺窗而入,将窗棂格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影子投射到黑白纹相间的大理石地面上,仿佛外面的天空与昨日没有任何的区别,那片薄云依然徘徊在窗口前。 她赤脚站在地面上,双目紧闭,手指轻动,抹挑勾剔,悦耳的琴音若潺潺流水...... 灰兰站立在门口外手中拿着鞋子,知道太子妃的脾气,不可在此时上前打扰她,哪怕是一声不吭的仿若一只猫儿般悄无声息的上前,将鞋子给她垫在脚底下。 虽然,说不清楚灵感是一种怎样的东西? 但是,能说得清楚的却是灵感只在一瞬间,仿若昙花一现。 而且灵感这东西很害怕打扰,就像是梦一般,是无法接续上的......,灵感出现时,魂灵会有一种神妙能力,令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想着此曲两弹两断线,留在太子妃手背上的疤痕依然还在,灰兰示意玳瑁取敷擦的药水来,至少是有备无患,玳瑁转身而去。 琴声悦耳动听,感觉到很旷古幽远,抹挑勾剔、撇托敌打,抚琴者都恰到好处,明显能感觉出与前两次两弹两断弦大有不同。 仿若一场雨,从天空中落下。 初时,雨势徐徐而起,细听树叶淅沥之声;而后,是丝丝缕缕密集而下,天空中能看见倾斜着的雨丝;最后,灰云覆盖天空,密集的雨点连成片,暴雨疾驰倾泻大地...... 手抚在门上,闭着眼睛正听得陶醉之时,灰兰只觉得背后有人盯着她,令她有一种不安,她睁开眼睛,猛地回过头来。 不知何时,太子站在她的身后,瞪眼看着她,她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站在原处躬身道:“太子妃娘娘一个人在抚琴,我这.....” 灰兰的话还没等说完,太子伸手抵在她的脖子上,直接如钩子一般将她勾到一旁边的墙壁上,又往上提落了两下,直到看着灰兰的脸憋得跟紫猪肝一般,两眼直往上翻白,才松开了手。 门被推开,太子妃正背对着门口处,站在地面上抚琴,独自沉浸在琴曲当中。 太子好像是对她所弹之曲子非常的感兴趣,走路形同一个飘离地面的幽灵一般,没有弄出一点儿的动静,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行为也越发变得古怪起来。 桌上只摆着这一张琴,看不见一张的曲谱,他好像有些个失望却又纠结着不太可能,这么长的曲子,他听了好半天了,难道只凭借着记忆或者是自由创作吗? ’啪、啪‘ 他一边拍了一下手掌一边走上前说道:“沈梅棠自小聪慧过人,名动京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真是名不虚传! 但却少有人知道,书院里的沈汐跟六一也为御清先生最得意的门生,无所不通。 方一世这人很可恨啊! 将沈汐与六一在书院里相亲相爱的谣言传得宫人皆知,害得我都抬不起头来,虽然说,你们这相亲相爱的故事自你入宫之后便没有上演续集。 我是最恨,最恨这把故事全都抖落出来了,却不能把故事中的主角给我带过来的人! 方一世这人很可恨啊! 权利都给他了,也查了这么长时间,竟然告诉我,六一他死了!而且,他早就死了!他还亲自的跑到了他的坟地处,坟头上的草都枯了生,生了枯好几茬了,还发现了几个耗子洞! 真是把我气得够呛! 六一他因何就死了呢?难道,六一他的死不应当由我来亲自执行吗?这样才更合情合理! 真是把我气得够呛! 要么就早死几年,在没有长大成人之时就安静的死去,不懂得人世间的富贵与祸福也就没有了遗憾与害怕,更谈不上任何的留恋; 要么就晚死几年,别的不说,至少是等着我前去亲自送他上路,我会很仁慈的给他一个痛快,看在沈汐的薄面之上!” 他边阴阳怪气地说着话边走上前,反身倚在桌前,以手托起她的下颌,看着她脸上表情的反应,继续慢悠悠地形同俩人在说着悄悄话一般地说道: “方一世这个小人,早知他今日如此生事,六一当年就应当杀了他,以绝后患,是不是? 设想一下,六一万一要是还活着,会不会冲出来杀了他?这个问题,你来告诉我答案,因为你跟他相亲相爱,你能通达到他的心里边去,知道他会怎么做?” 他若钳子一般的大手用力,掐疼了她在脸颊,她挣脱了一下,他就又掐得更紧,低下头又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道:“说啊,他会怎么做?” 她瞪眼注视着他,不知何因,他总觉得他的长相有几分与那胡大恶人相似,她一直逃避着这个问题,只觉得是那胡大恶人留下的阴影抹不掉。 “方一世小人确实如你所说可恨!” 她面无表情道:“相亲相爱的谣言为小人所造,六一若是活着会怎么做?小人心中早设想好了答案,接下来,顺着他设想好的答案去进行下一步,保准是!” 他把手稍微的松开了一点,似乎是在按摩一般,脸上挂着狞笑道:“我就愿意,就愿意听你说话,有意思! 方一世这小人杀他都不够格,污了我的手! 前几日,竟然在去往书院的路上,截杀了苏昊,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备受父皇看重的青年才俊就这么被他害死了,还制造十几辆马车连环相撞的现场! 苏昊与方一世也是同门,青年才俊,大有可为者英年早逝,而方一世这不学无术、胆大妄为者却活着,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幸亏父皇为安绮指婚了另一位才俊陈洛久,这要是苏昊可真不好办了。不过,安绮公主任何时候都不愁嫁! 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我赏赐了方一世这小人二十闷棍,暂时还得让他活着。 留一口气去给我仔细的查,万一六一他要是没死呢?这亲手杀死他的机会不就又回来了吗?你想让我用什么样的方法杀死他,你会满足?” 他的话,一字一句地说在耳边,如炸雷一般炸响,她丝毫不知苏昊已经被害死在去往书院的路上!可想而知,朝堂上的争斗将是怎样的你死我活! 她的眼前出现前去边关平息战乱的睿王全军覆没,又闻得有人暗中要杀睿王之消息,而所有的事情就在睿王回朝之后,变得越发的错综复杂起来! 朝堂上的事又能牵扯到她身上什么事呢? 而自闻得睿王回朝的那一天起,她就被他无厘头的扯进暴雨当中狂浇,而后,明知到她处处维护着奶娘却又无厘头的抽了她两记耳光,加之现在...... 从他的话语之中,她好像是突然间的听出来、明白过来点什么! 方一世小人是个祸害不假,正如他所说都不值得他亲自动手去杀,事情的根本也不在谣言之上,而是他肯定了六一没有死!六一没有死! 在方一世追查无果的情况下,他正在尝试着以她为钓饵,要钓出来六一! 蓦地,她的身子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他感觉到了他手段的卑劣跟可怕!同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六一身份的不一般,而非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小肚鸡肠、争风吃醋跟捕风捉影。 她暗自揣度:他是怎么知道六一没死,而非得要亲手杀死六一呢?六一就那么重要吗? “哈哈,紧张什么?害怕了吗?” 他阴阳怪气道,“杀了六一之后,谣言就停止了,当然,我不会傻到公开这件事情。从此以后,我们就开始了新生活,你还是我的妃。” 说着话,他松开了她,往门外走去,她忽然喊住了他,大声道: “你等一下,料方一世小人不敢欺骗,他不是已经到他的坟上去看过了吗?就连耗子洞都看见了,你为何还肯定他活着呢?” 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没有说一句话的奔门外而去。 她的声音在宽敞的大厅之中回荡,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身子颤抖个不停,他死死揪住六一不放,形同在她的心脏之上戳上了一把刀子一样! “娘娘,娘娘,你会着凉的,会着凉的!” 玳瑁哭腔道。虽然,不知道太子在室内低声说了些什么话;但是,从太子妃苍白的脸色,颤抖的身形上看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说灰兰刚刚在门口外险些被太子给掐死的话,看着太子妃眼中大颗大颗落下的泪珠,直接咽了回去,慌神儿地劝解、安慰着。 她怎么能不哭? 她为苏昊而哭,知道他定是去书院里找御清先生,一半是因为攻击她而来的谣言,一半是因为睿王全军覆没之事,却没有料到被方一世这条狗半路截杀身亡! 她明显感觉到一张巨大的阴谋之网,笼罩在皇城的上空,而制造这巨网的人绝对与太子有关!而他,已经是太子了,他还想要什么呢? 错综复杂事情接连而来,令她捋不出来个头绪,就连刚刚所弹之曲,稍微的捋出来一点儿头绪的奶娘与春霞之间有可能存在的关系之事,瞬间,又乱成了一团麻! “呜呜......” 她悲伤不止,单薄的身子颤抖得像是秋天里的一片落叶,被风吹得站不住脚的瑟瑟发抖......,她为死不瞑目的苏昊而哭,她为刚刚才回,死中得活的六一而哭,也为接下来她痛苦被当成鱼饵而哭!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玳瑁跟小宫女冰蕊还有几个宫人,皆跪在她的脚下哀求道。 她的哭声突然戛然而止,看着她们为她担心得要命的脸,她突然发现不见了灰兰!她惊声问道:“灰兰,灰兰呢?” “娘娘,她没事,先回去歇息了!”玳瑁还是没敢说道。 “她在哪儿?我要看她,立刻看她!”她焦急万状的往回走道,脚上没有穿好的鞋子都落到一边,显然她意识到了身边人的危险。 看着灰兰平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她长舒了一口气,而灰兰却冲她微笑着将身子上的薄被一直向上拉得盖住了半张脸,遮挡住脖子上被掐出的紫痕。 ...... 她彻夜难眠,身体极度的困倦疲惫,却丝毫无有睡意。 她不知道他接下来将会怎样的折磨她,只为刺痛六一的心,将他引出来杀了! 她知道暂时性的她还不会杀了她,但却难保身边人,不会被他一个一个如蚂蚁般踩死,直至只剩下她自己!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知道六一没有死,非得要亲手杀了他! 六一到底是谁?令当今的太子如此的忌惮! 如果,是因为爱她而非得杀死他的情敌;那么,得知情敌已死多年,他却说他万一还活着呢,追杀不放手,这正常吗? 自始至终,他为何没有提及一句:胡百闲?她的大脑快速的转动着。 既然知道六一已经死了多年,方一世又到坟头上亲自去看了,怎么可能不知六一的身份原名叫做胡百闲,礼部尚书令胡利辉的儿子,京城中人人皆知的胡三病公子呢? 而这胡三病公子胡百闲,恰恰又是从小与她沈梅棠订下婚事之人,对于方一世小人来说,这件事情他为何没有爆料出来呢?而太子却又为何只字不提呢? 礼部尚之间有何密切的关系吗? 若是没有,为何绕开胡百闲不提呢?就好像六一只有御尚时这一个身份!然而,却口口声声的喊着她沈梅棠跟沈汐! 左思右想。 她想不明白,他非得揪出来六一杀了的原因? 轰隆隆的雷声滚过头顶,骤然而起的大风将窗户扇刮得吱嘎作响,她走到窗前伸手去关窗。 乌云翻滚的天空,亮起一道闪电,又是一个闷雷砸下来,密集而落的雨点终成从天空直接倾泻向大地的暴雨疾驰,宛若受惊的天马踏碎了天河的堤坝,直接倒向人间。 大雨溅在她的脸上跟身上,令她变得更加清醒。她忽然间觉得,拨开眼前纵多纷杂之事,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六一到底是谁? 六一,到底是谁? ...... 第三一二章 舍卒保车 一缕光线射了进来,她睁开眼睛。 玳瑁正站在窗前不远处,沐着光线以手捋着一件衣裳,衣裳板板正正的挂在衣架子上。 她头重脚轻的坐起来,以手指轻揉着太阳穴。 “再睡一会儿,娘娘,不急着起来。” 玳瑁急忙撂下手中的活计走上前道:“再睡一会儿,娘娘的身子太虚弱,晚上又没睡多少觉,这怎么能行呢?” “扶我起来梳妆,我不能虚弱下去,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苍白着脸色说道。 “娘娘,要做的事情每日里都有,也是做不完的。最重要的是娘娘的身子,得好好的养着。”玳瑁急道。 镜子里的她显得很憔悴,对于折腾了一夜,却也没有好好睡上一会儿的人来说可不就是这个样子,而且,她还有些个低烧。 玳瑁也只得一边慢慢地劝慰着一边为她梳妆,以手帕沾了温水后擦脸,把动作做得都很慢又很轻的,这样或者说也算是一种歇息。 小宫女冰蕊端着清水前来伺候着太子妃娘娘洗漱,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灰兰亲自端水来,也偶见着冰蕊。眼睛总觉得干涩,微微的睁开眼睛太子妃问道:“灰兰呢?” “娘娘,灰兰在外间里摆着早膳,刚刚让我端洗漱水进来。”乖巧的小宫女冰蕊脸上带着微笑,一边伺候太子妃漱口一边说道,声音放得很轻。 “嗯,”她点了一下头,抬手揉捏着后脖颈,“歇息的不好,有些个落枕一般,肌肉酸痛。” “娘娘可不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了,自打初来住到‘海棠阁’夜里没有关窗凉风吹了娘娘以来,一到阴雨的天或者下雪的天里,娘娘的可不就有落枕了一般的感觉。”玳瑁急忙按摩着说道。 正说着话之时,见灰兰走了进来,她的脖子上围了一块水青色的丝帕,自是想遮挡着脖子上被掐出的紫痕,然而,却与这个闷热的暑天格格不入。 “娘娘,二老爷过来给娘娘诊脉,看是否退烧了,顺便汇报四小姐的孕况,正等候在外室。”灰兰道。 话音刚落转身就要出去,忽闻得太子妃道:“过来。” 灰兰下意识的以手抚了一个脖子,知道是瞒不住太子娘娘的,遂转身回来直接自己解开丝帕,微笑着说道:“娘娘莫担心,我无有大碍,刚刚二老爷又给了我活血化瘀的药膏,涂抹两日就无事了。” 虽然,灰兰早起便在淤青处涂抹上一层脂粉来遮挡;但是,也清晰可见淤青之痕。不言而喻,谁能将灰兰掐出淤痕,险些要了她的命。 太子妃只觉得鼻子一酸。 她起身以手轻抚了一下灰兰脖子上的淤青之处,什么也没有说,脸色却起了不小的变化,大步的奔着外室走来。 灰兰自是将昨日之事简短的说与了肖中,肖中把脉之时,瞥了一眼太子妃的被抽出指痕的脸颊还是吓了一跳,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稍刻道: ”娘娘的身子虚弱,虽无大碍却也要好好的歇息,莫过于劳心了!我这便下得以补身子为主的方子,亲自熬制过,遣宫人端过来,一日两次,娘娘定时服着。 梅霞昭训这些日子来,情绪渐好,孕相稳定,娘娘莫惦着了。” “有劳二姑父了,”太子妃道,“闻得前一时,方嫣红责罚了媚乞,令其跪在门坎之上被宫人掌抽后而昏厥,现在媚乞怎样?还有奉仪垂燕。” 肖中自是知道这事儿,恐太子妃分心就没提,这一时,闻得太子妃问起,也就说了两句道: “她俩人到也无事,每人跟前都跟着两位太医,而且,自媚乞昏厥后,太子前去看了她。接下来,没有太子之命,方嫣红无有权利传唤俩人前去。”肖中道。 太子妃一怔,太子前去看望媚乞却也不觉出奇,但亲下此命与方嫣红她却感觉到有些个意外。到也不是别的,只能说太子看事还是非常的清楚,丝毫也不糊涂。 但问题恰恰就是在这清楚与不糊涂之中显露出来。 为何不容分说,直接就将她扯进暴雨之中狂浇,又在奶娘处狠抽她两个大嘴巴,与这看事清楚与不糊涂相较,岂能不是在她这里故意装糊涂! 她越来越能证实他在以折磨她这种卑鄙的手段为钓饵,欲钓出六一出手! “娘娘,闻得方良娣在责罚媚乞之时,奶娘前去阻止了。 虽然,她的行为有些古怪,没有说什么话;但是,这也足够引起方良娣的邪火,才有了接下来打砸之事。 反到是娘娘被人算计,中了圈套。 挨上太子两记耳光也莫怨恨太子,毕竟太子是被设下此圈套之人蒙蔽。慢慢与太子解释清楚此事的同时,也莫在去奶娘处。太子妃娘娘把身子养好就是最好不过的了。”肖中小声的、语重心长道。 “不敢怨恨太子,正如二姑父所言,太子被设下此圈套之人蒙蔽。”太子妃道,“我若是有所怨恨太子的话,此设圈套者岂不是更加得意。” “正是。”肖中道,“另有一事,安绮公主搬到了皇城外的公主俯,珍珠跟我说的,欲我转话娘娘,莫惦着她。” 泪珠顺脸而下,她转身悄悄擦下,她是有多么、多么的想念着珍珠却不敢跟她见面。 只这昨日里闻得太子亲口与她说出,苏昊被方一世这小人截杀在去往御尚书院的路上,又造出十几辆车马连环相撞的假象来掩盖真相。卑鄙的手段,令她震惊! 延庆宫中事,她管与不管都将是错。 因为他以经把她当成了目标,去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昨日里的话清晰回响在耳边:杀了六一,我们就开始了新生活! 而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令他如此,她还不清楚。 然而,她很清楚的是,她绝对会去阻拦这件事,就从着手查清六一到底是谁开始。 事情至此一步,已经吊起了她浓浓的兴趣,非是单单的与六一有关,她能感觉到笼罩在皇城之上巨大的阴谋之网。 奶娘是这件事情的突破口,是这件事情当中最为关键的人物,她有理由这么的认为! 因为她感觉到奶娘与春霞光之间或有关联,而且奶娘与贵妃之间的关系也绝非一般! 从那日里坤德宫中贵妃凌厉的眼神与舍弃了温婉而不管来看,奶娘重过温婉在她的心中。暂不知是何事,令贵妃舍卒保车? 她感觉到她肩负重任! 虽然,根本就没有人委派她,但是,奶娘却不容有失! 一时间,奶娘不曾开口说话,看上去古怪又冷漠的外形之下衬托着一颗暖不过来的、冰冷的心......,实则不然,她能从奶娘的眼睛当中察觉出她会说话,只等她说出话来时,必是让人震惊! ...... “告诉珍珠,我很好。” 她低声嘱咐道:“二姑父,也莫将宫中太多事说与珍珠。珍珠性子毛躁,心中装不得事。 前有方良娣陷害她,初入宫中便被关起做苦役。 后在御马场当中,有歹人欲趁着阻拦马场主牵出惊马的珍珠被捆绑在大树之上,欲杀害她。而后,更是离谱,贵妃在震怒的圣上面前直言斩杀珍珠。” “什么?”肖中冷汗涔涔而下惊愕道,“珍珠不曾跟我说啊,事情怎么会这样?” 见室内无人,灰兰跟在门口处,太子妃道:“二姑父,欲杀珍珠者,或是因为得知她在做苦役之时与前淑妃刘艳华相交甚密,而其与珍珠道出其表姐孙艳华与春霞皆被现贵妃害死一事。” ”什么?这......,我的天哪......”肖中惊惧不已,冷汗顺脸而下,几乎是说不出话来。 恰此时,闻得脚步声,灰兰转头丢过来一个眼神,肖中急忙的为太子妃娘娘说着药方子跟沈梅霞昭训之事。 “见过太子殿下。”灰兰与几个宫人门口处施礼道。 隔了一会儿,闻得太子问道:“太子妃起来了吗?昨晚上她睡得怎么样,身子可好些了?” 闻听太子之话,就好像接连所发生之事,压根就不是他干的一般! 仿若一个醉如烂泥的醉汉,酒醒过来对自己酒后的行为一无所知,即便是别人跟他学说了一遍,他也会认为别人在糟践、埋汰他一般!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起来了。”灰兰道。 “啊,我还以为她得再睡一个多时辰,好好的伺候着。”太子说着话,并没有走进来,又去了其它的地方。 稍刻,肖中提着药箱去了沈梅霞处,脸色惨白着。 用罢早膳,太子妃湔往坤德宫。 天气正是暑热之时,早起来便觉有些个发闷,一丝的风都没有,看不见树枝摇晃。 见太子妃前来,脸上明显印着红红的手指印,正说着话的皇后收起了话,目光四十五度的看向门口处,不在吭声。 诚然,太子妃自打被册立以来,勤勤恳恳做事并无有一句怨言,虽有谣言针对于她,却也不至于此。但太子与太子妃之间事,别人又怎好插手? 上前与皇后与众人施罢了礼,太子妃落座,掌事的宫女唐玉容端上来一碗凉茶,眼神之中自然是流露出对太子妃的心疼,却又什么也不能说。 “咯咯咯......”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紧随着太子妃的身后传进来,众人转头看向门口时,贵妃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早起来天就热上了,”贵妃道,“我可是最怕热了,冷天也没觉得如此,简直让人上不来气。” “快坐吧!不论冷还是热,滋味儿都不好受。”皇后道。 “呦,太子妃来了?”贵妃道,“也是刚进来的吧?这小脸呀,闷热得通红,一看便知有些热得喘不上来气了,跟我似的,咯咯咯......” 一阵安静。 谁也没有吭声,都看出来太子妃的脸被抽得一片红肿,偏偏就她一个儿看不出来,硬说成是跟她一般闷得透不过气来,这到底算不算是指鹿为马、胡说八道? 都说情趣想投的人生来的秉性相差不多,这话确实也不假;不过,反过头来说,有些人在一起能够相处得来,也真是臭味相同,就比如说太子与贵妃走得很近。 “谢恩贵妃的关心,我好着呢!”太子妃起身礼了一下道。 室内有些个尴尬的气氛化解,皇后也暗自称赞太子妃的肚量,非是其它些个妃子受得一点儿的委屈便跑到她跟前哭诉个不停之模样! 虽然,往大了说,后掌六宫之权,宫中之事皆管; 但是,往小了说,儿子跟儿媳妇打架之事,床头吵床尾合的,她也不好管。一味的去训斥儿子或者儿媳妇都不太对,关系不好处,何况太子这个儿子,是过继到她名下的呢? 稍刻,皇后说罢宫中进期的防高温降暑之事,还是说了几句严格禁止宫人在宫中传谣之事,如再次闻听到哪个宫人交头接耳在说此事,立刻严惩不贷! 毕竟看着太子妃前一时脸颊之上刚下去的红手印又卷土重来,而且被太子扯到暴雨中狂浇,心里有些个不好受! “这些个宫人是应当严惩,不分个轻重,听到了什么话都敢往外传?也不寻思寻思这是否是大罪再传!说白了,也不能怪她们传话,都不识得几个大字,上哪能知道所传之话的轻重去?” 贵妃起身一边往下抖落着因坐而粘贴在身上的衣裙一边不落话把的说道: “但是啊,识得字的人、的人可是不对啊,做事之前就不想想会有什么影响吗?可能是,光顾着快活了,哈哈哈......” 难听的话到底有多难听,不过是如此。 外面的天气闷热令人喘不过来,而室更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却非是因为闷热的天气所导致。 众人知道贵妃一向敢说,却也没有想到她把话说到这份上,若说谣言身后的主使者就是她,还真说得过去,就凭借着她这一番话,足以令她站得住脚跟。 “谣言止于智者。” 太子妃也站起身来,如她一般轻轻弹了两下衣裙上因坐着而出的褶皱、若无其事道:“谣言制造者,总是隐藏阴沟暗角行这污秽之事,料其也不敢站出来,不过是鼠偷狗窃无耻之辈!” 第三一三章 顾左右而言他 一阵沉默。 室内众人等都板着脸顾左右而言他。 不言而喻。 由贵妃挑起谣言摇唇鼓舌直指太子妃。 谣言到她的嘴里更是变了味儿,说的扒皮露骨,难听至极。 太子妃也是恼怒不已,受之不住当面这般的侮辱,直接将这谣言制造者骂成是卑鄙无耻,也只配潜藏阴沟暗角行鼠偷狗窃,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之辈! 制造谣言者不在现场,而将谣言直接拿出来说者是贵妃。 若是不想在谣言上大做文章,也就不会拿出来说了,知道有可能撕破脸。 注定了她要找茬!即便是太子妃沉默着。 然而,也有令她没有想到处。 本以为被太子抽得脸颊红肿着的太子妃,会低头认罪一般的委曲求全,更是臊得说不出来什么话,被嘲讽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着实没有想到,太子妃口出犀利之言,表面上将谣言制造者骂个狗血淋头,而实际上将站在此处的传谣者骂个狗血淋头! 这事能怪谁呢?要怪就怪贵妃自己吧! 挑事在先,把话又说得难听至极,太子妃若不反怼上几句,岂不是等同于承认了谣言,无形当中纵容着谣言,将会传得更欢! 然而,贵妃可是不得了了! 这一时,忽觉得在人前丢了很大的面子,太子妃的反怼令她威风扫地,合着也是,本来就是想找茬! “你在说谁呢?” 贵妃冷声斥道,声调比平时高出了好几倍:“你说谁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谁行鼠偷狗窃之事?冲着我说呢吗?你好大的胆,不知死活的东西!” “贵妃莫恼,我在说制造谣言者。若是言语有所惊到贵妃,还请恕罪!”太子妃躬身一礼道。 室内又是一阵的安静。 安静得奇,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极度紧张的沉默笼罩在头顶。 这一会儿,众人等见皇后没有吭声,遂一个吭声的都没有,冷眼旁观。心中也都明镜一般:太子妃确实说的是制造谣言者,而贵妃这就要翻脸? “咯,闻得你沈梅棠自小聪慧过人,所读之书过目不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父沈长清更是以你为傲! 难道,你父就这么教导你与长辈顶撞的吗? 难道,你父不是自小就教育你要遵听长辈之命的吗?”贵妃冷声问道。她那紧盯着太子妃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更觉可怕。 贵妃的话,好像越说越离谱了! 若是以长辈的身份来训斥晚辈,当然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怎么又把晚辈的父亲拿出来说事呢?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不敢,斗胆也不敢顶撞贵妃,自是闻听谣言传得刺难听,无端遭受侮辱而气恼。”太子妃礼道,“我父沈长清,忠心耿耿,自小更是严格教导儿女遵听长辈之命,绝无半点儿不遵之意。” “量你也不敢!”贵妃冷冽斥道。 “呵呵,说着说着话,你这脾气就又起来了,”皇后走上前,将贵妃按坐在椅上,“我听得清楚,你们俩个说的话是同一个意思,都是在斥责无端造谣者。” “是啊,我也是听出来了,这个造谣者着实是可恨!”贤妃从宫女手中接过来一杯凉茶递给贵妃道,“外面的天气闷热,喝几口凉茶解暑。” “谣言制造者可恶,所造谣言也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目的。” 皇后道:“太子妃,你也莫恼火,身正不怕影子斜,料理好延庆宫中事便可。况且,我也传命下去,宫人再有传谣者严惩不货!” “要我说呀,身正是不怕影子斜,但刚刚我也没有说错,苍蝇不叮没缝的蛋,谣言怎么没传我呢?”贵妃狠狠剜了一眼太子妃斥道。不是个好腔调。 “贵妃,你也别不依不饶的了!” 皇后笑着道:“还有盼这事的吗?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这要是传到你头上,管保早把你气炸肺了!” “皇后,你可真说错了! 不是我盼谣言,而是我这目不识丁的,一心侍奉着圣上,想传我的谣,也找不着花边新闻哪? 无谣可传的我,跟有些人比不了啊!名动京城,这回更有名了!”贵妃阴阳怪气道。 太子妃沉默着,没有接话。 然而,越是沉默,贵妃就越发的没完没了,一句更比一句的难听。 众人皆不语,气氛尴尬。 “太子妃,前两日奶娘搬离延庆宫之事,可与太子商议?太子可同意了?”皇后自是知道贵妃没完到了的性子,直接打断岔开了话题问道。 “回皇后,此事还没来得及与太子商议。”太子妃实话实说道。 “那就尽快,尽快与太子商议。” 皇后道:“奶娘搬出延庆宫更妥当一些。前有温良娣,后有方良娣皆与奶娘产生矛盾,莫等到矛盾激化时,再处理就麻烦。” “谨遵皇后之命。 稍后回去,我便将此事说与太子,而后前来回皇后。”太子妃道。看得出,惨白的脸色有些个不安。 皇后自是看得清楚,知道贵妃刚刚所出之言有威胁到其父沈长清之意。怎么可能不多想,沈梅霞之父突亡就在那摆着呢! 稍沉思片刻,皇后说道: “温良娣被太子关起来也有些个日子了,与太子商议奶娘一事之时,也顺便说一嘴,差不多少放出来吧! 还有,还有就是方良娣! 别以为她背后干的事旁人不知道,温良娣都关起来,她又怎么就不能关?将其背后折磨昭训媚乞昏厥之恶行,直接告诉太子,就不信太子不关她了,任由着胡闹下去?” “谨遵皇后之命!”太子妃道。 皇后自是拿话敲山震虎,方嫣红与沈梅霞大吵之后,沈梅霞之父突亡之事,就在眼前,皇后是有所警觉的,可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特意将此话说给贵妃听。 闻得皇后欲奶娘搬出延庆宫,刚刚还横眉立目、咄咄逼人的贵妃形同阳光下暴晒着的蒿草一般,有些蔫了,脸色也暗淡下来。 这些微妙的变化却逃不过太子妃的眼睛。 很显然,贵妃不但跟奶娘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而且,她很不愿意看到奶娘搬出延庆宫。 或许,温良娣有些个什么事情她说上两句话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公开的关系,温婉是她的亲外甥女,大家都知道;但是,她若是公开的为奶娘说点什么,那可真是有点儿不对劲了。 “贵妃,太子自小就吃着奶娘的奶长大,有一定的感情不假,但太子已经长大,娶妻成人了。奶娘搬出来住,自然也是好事,是不是?”皇后问道。 角度也是站在奶娘的角度上考量此事,必竟婆媳关系不好处。 “咯咯,是与不是你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贵妃很不是个心思,嘴上却不肯承认道。 能看得出,她要说的话,不是在这里说,而是回去后与太子说。 毕竟,皇后令太子妃回去与太子商议此事,最终是太子说了算,这一点,她还是没有被绕得迷糊。 “好,话都让我说了,太子同意后,我给奶娘找个好地方。大家也都散了吧,太子妃你也快着点儿来回我!”皇后催道。 “谨遵皇后之命。我即刻回宫与太子商议此事。”太子妃道。 “都散了吧!” 皇后的话还没等说完,众人刚要起身施礼,贵妃转身而去。 ...... 出得延庆宫,天气依然闷热着,闷热得连一丝的风都没有。 却也奇怪,晴朗的天空有雷声滚过,就好像有疾驰的马车滚过一般。 灰兰跟玳瑁扶着太子妃沿着宫墙边上的暗影当中行走,躲避着头顶阳光的垂照,至少可以凉快一些。 而且,就算突来了雨也不怕,有墙檐挡着。 走出不多远,太子妃往‘理当书阁’的方向看了两眼,原本打算着从坤德宫出来后直奔书阁去,而却不能。 前两日所做之画还没有画完,也不知刘公公若是见到此画会做何想? 或者,根本就看不懂,不会说一句话; 又或者他佯装做什么也没有看见,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依然回避着她。 若是如此,事情真的就走进了死胡同,不知当如何了? 她心里十分焦急! 感觉到阴谋诡计的可怕! 感觉到麻烦事正快速的向她这一处汇聚而来,就像这晴日天空滚过的雷,能听见,却看不见。 而她心中所想,手上所要做之事却还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她怎么能不着急? 麻烦事到底会有多麻烦?可能是她想不到的,从刚刚贵妃嘴中所说之话可见一斑! 蓦地,她的心被猛然揪起,拧着劲儿地疼着......,最怕的就是冲着她的家人、她的父亲而去,她不敢想这会有多痛苦,在得知四叔父沈长河突然末了之时,她曾痛得不能自已! 她的祖母在失去了最是心尖宠的老儿子之后,也只剩得半条命维持着…… 大病数月不起,若一旦其父沈长清再有个闪失,毋庸置疑,祖母可能连哭都不哭一声,直接的就末了…… 仰头看着闷热的天空,云被撕扯成棉绪状,她的视线变得朦胧起来.....,一个没留心,她踉跄着险些跌倒,灰兰用力的扶住了她...… 延庆宫中很安静。 大厅当中放着几大盆冰块,氤氲冷气袅袅腾空,温度比室外能降下来十几度。 她吩咐了门口掌事的宫人,见太子回,立刻前来告知,有事要与太子商议,宫人点头应声。 灰兰与玳瑁扶着她换上了便衣,纤脚上穿着一双金色搭瓣的便鞋。 灰兰跟玳瑁谁也没有提奶娘一嘴。 似乎麻木不仁、不通人情世故、行为颇有些古怪的奶娘在她们的心中可有可无,或者说,搬走了更是让人省心了不老少。早应当如此。 坐在桌前,手肘倚在白玉镶嵌着金角的桌面上,感觉到白玉的温润与微凉。 一杯香茶放在桌上,一片花瓣飘浮在碗中。 她端起茶碗,轻轻的吹了一口。 视线仿佛穿过茶碗的边沿,看到他正迈着匆忙的大步被贵妃召唤去。 紧接着,他明明脸上有着不悦却故做什么也不知道,等着她说出此话后,将奶娘自己说不搬走的话怼给她,或者,又无厘头的赏她两个耳光,跟家常便饭一般! 皇后的命令只剩下放出温婉。而,惩罚方良娣,在他正重用方一世小人行恶之时,可能吗? 她轻呷了一口茶,她对自己说: “沈梅棠,他的耳光若再次落在脸上,你就不是沈梅棠,除非你故意去接。” 她是一个喜剑术之人,她能做得到。 一分钟又是一分钟。 她只能以坐在这里傻等着他回来而浪费掉,却不能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而那些事是有多么的令人焦急。 看着灰兰跟玳瑁进出的身影,她好像突然间没有勇气使唤她们去做些什么事,她有些气馁,终是因怕他发起疯来冲着她们而去。 闻得宫人说话之声,却不闻脚步声,抬眼之时,他幽灵一般的身影倚在门框上。 本就略有下垂着的眼角以及浑浊的眼白令人忽然看见他时,立觉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他的样子像是在等话,却又不像,稍刻,走过来坐在她的对面盯着她看。 她是那么的美,宛若一尊白玉的雕像。 “有话能不能快点说,还非得我来问,你来答吗?”他暗自嘀咕着,手中捻动着一只空茶碗,好像随时随地就会被他钳子一般的大手钳碎。 “不等我把话说完,他准把嘴边上的话怼给我,我不急。”她心中暗道。继续呷了一口茶。 宫人端来凉茶,摆在桌上后退下。他端起杯把茶喝了。 “香。”她说道。就在他抬袖之时,那一股大百花园混杂的香气飘起,特有的持久香气。 “香?什么香?”他问道。扯起衣袖闻了闻,却没有察觉到。 “香茶,香!”她轻轻道。 “就没有别的事吗?”他按捺不住,还是发了问,“宫门口处的宫人告诉我,你有事与我商量。” 第三一四章 惊诧不已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将半敞开着的窗子推开。 外面依然是酷暑高温。 她背对着他,看着窗外不远处的花园。熏风吹来阵阵的花香,甜腻的香味儿,是那种灌木丛般生着着的野栀子白色的花朵散发出。 这种花的花期很长,丝毫不打眼奶油色的小花,花香很浓郁。 室内安静。 他自顾自的喝着茶,茶壶倒水至茶碗中哗哗的声响入耳,显得是那么的单调。 “什么事情,令你束手无策吗?”他问道,“头一回,竟见你如此一副的愁容?” 她站在窗前,并没有回过头来说道:“皇后催促我与你商议,奶娘搬出延庆宫之事。” 一阵的沉默。 “直接回皇后,奶娘过一段时间搬出延庆宫。”他说道。腔调却很不平静。 “当然,”她说道,“皇后准会问,过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有准确的日期吗?” “不管你的事,”他烦躁道,“只如此回了便是了。” “皇后是好意,不想激化矛盾,”她说道,“奶娘搬出延庆宫,当然还是住在皇城之中,或者她每天都还会到这边的花园走走。” “皇后是说温良娣、方良娣与奶娘之间的矛盾吗?皇后是怎样知道的?”他问道,“是你前去说的吗?” “我没有,”她说道,“我没有。” “那你就照着我说的话去回,”他说道,“奶娘与温良娣、方良娣之间没有矛盾,更不存在问题的激化,不过是一场误会!” “温良娣暂时被关着,若是放了出来,奶娘恐怕应付不过来两个前去闹她的人?”她说道,“若是给奶娘那一边加些人手呢?” “那就不准温良娣出来。奶娘的事我独自处置,方良娣也独自处置,你不用管。”他说着话站起身向外走去,身影消失在门口处。 她走回到桌前,以手指揉着一侧的太阳穴,感觉到他说的话并不是十分的清醒,只这一会儿,什么又都不用她管了。 稍刻,换好了衣裳,前往坤德宫去回皇后的话。 边走边寻思着怎么个说法,终不能把太子的话原封不动的去回。即便是皇后嘴上不说,心里还能不寻思,到底是不用你管还是不用我管? 刚好,皇后正歇着,华月姑姑在。 太子妃边说边解释着,太子的意思是奶娘岁数大了,很是念旧,大到每一个人,小到园中的每一棵树,都有很浓厚的感情,缓解几个月,或者更长一点儿的时间后,就搬出去。 华月姑姑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见贤妃与徐昭嫆走了进来,明显不同的是,徐昭嫆前两日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紧锁、一脸的愁容。 知道有事必是关于睿王,太子妃心中暗思:“莫不是睿王因前翻平息边关之乱而全军覆没之事被惩处,或是边关战事再起,以将前去平息战乱?” 忽见贤妃与徐昭嫆走上前来,互礼罢,得知皇后正在午后小歇,便坐了下来。宫女端上茶,华月姑姑看了看贤妃,自是看出了徐昭嫆心事重重之模样。 “她呀,这才高兴了没两天,忽又闻得边关战事又起,朝堂之上人等再次在圣上面前保举睿王引兵前去平息战乱。心里放不下老十一,让我跟她过来,给皇后絮叨絮叨!”贤妃道。 闻得其言,太子妃心中‘咯噔’一声,果然不出所料,贼人又开始生出事端,而这生事者到底是冲着谁来的?前次睿王全军覆没之后,死里逃生得回,而这次呢? 上前安慰了徐昭嫆几句后,太子妃匆匆而出。 时间太紧迫,容不得她多思,想做的事情不能再没有一丝的进展,她直奔‘理当书阁’而来。 脚步走得很快,以手指轻轻抚在胸口前那三颗绣在衣襟内的玉石子上,她心中暗思着,是否直接将此石子拿出来给刘公公辨识? 这样做后果只有两条。 要么,识得此物,追问来路;要么,不识得此物,所思所想所有事,将全盘被推翻。 而她必将要保护好六一大师兄,不可将其还活着之事透漏出来,哪怕是刘公公,虽然她,还是相信刘公公的人品。 她笃定了封口是最安全的,即便是刘公公识得此物,也只说与他此物之主已经末了。 光顾着想事,树林中一棵老树凸到地上面的树根显些将她给绊倒,灰兰紧紧的扯了她一把。 “娘娘,别太急了,”灰兰道,“刘公公若是想见,自会在书阁中等候,若是不想见,在急也是没用的。” “嗯,”她应声,焦急的脚步却没有放慢,“只是觉得书阁当中凉爽,比过这片树林。” 隔着老远,瞧见的窗子殾敞开着,除了冬日与下雨天,书阁好像每日都如此,显得是那么的安静。 不待至门口,见那个小太监脸上带着笑容站在门口处,冲着三人招了招手。 “这......,跟往常有点不一样儿,可是?” 灰兰揉着眼睛,好像没看准一般地说问道,显然意识到了事情好像是出现了转机,这一趟不一定是白跑。 “何日里看见过他脸上挂笑?日头打西边出来了?”玳瑁惊喜道。 还未等说话,小太监上前礼道:“太子妃娘娘请吧,刘公公连来两日了。” “嗯,”太子妃鼻子发酸,终是等来了这见上刘公公一面之时。 室内垂手站立着五、七个小太监,刘公公正从二楼往下走,闻得木板的楼梯传来脚步声,自是闻得声音从二楼走了下来。 “见过太子妃娘娘,愿娘娘金身万安。”刘公公上前施大礼道,太子妃双手将他扶起,“久违,刘公公可好?” “好,谢恩太子妃娘娘惦记。”刘公公急忙道,“琴弦已经修好,稍刻,娘娘可带回。” 刘公公招手,不一时,一个小太监上得二楼,抱下琴来,放在一边上。 “有劳刘公公了。”太子妃道,“感怀春霞之才华,常忆《春霞曲》,虽不是每弹每断弦,却也十有八、九。” “太子妃娘娘才华过人,可略将曲子改动,低处不可太过压抑,高处也不可太过高亢,渐成舒缓之曲,便不会断弦了。”刘公公道。 话中不难听出来,刘公公或是不再会为太子妃修琴。 “我有一副画,还没有画完。”太子妃声音有些低沉,走到桌前。 “昨日里,我是有些个困倦了,拿着等也学着太子妃之画而画,却不想,困倦之劲儿醒来时,却发现胡乱的画到了太子妃之画上,莫怪我啊!”刘公公躬身赔不是道。 眼见着她以宣纸勾勒出纵横画线为棋盘,上面画一字横拉三颗碧绿棋子之下,竟然又被直直的接下去四颗子,看着就像是数字7,虽没有往上染色,黝黑的墨迹却异常的惹眼。 她一怔,心中暗自揣度:莫非这玉石子有七颗不成?紧跟着,她的鼻子又是一酸,眼前的画作变得朦胧起来。 果然,六一大师兄跟春霞之间有着一定的关系! “太子妃娘娘恕罪啊,我只是困倦糊里糊涂的就涂画到娘娘的画作之上,绝非故意!”刘公公看出来太子妃脸上表情的骤变,慌张道。 “嗯,没事,”太子妃道,“本就画了一副棋盘,添上三颗子。刘公公知我意,又加四颗子恰好等于七,不多不少,刚刚好。” 太子妃说着话,背转过身,伸手衣兜内拿手帕去擦眼中激动的泪,手帕却带出了她从奶娘处拾得的一块稍显陈旧的碎布,落在地面上而不知。 刘公公看得清楚,见他一怔,弯腰蹲下去拾那一块碎布,拿在手中端详着,仿若那一块比树叶还轻的碎布有千斤的重。 蓦地。 太子妃转回头来,却见刘公公蹲在地面上,紧盯着手中的一块碎布,她才意识到是自己拿手帕时不小心掉落的,接连发生的事情,令她忘记了存放在衣兜里的这几块碎布。 刚想上前,却忽觉得刘公公的神情不太对啊,见他蹲在地面上的身形颤抖的似是一片秋风中的枯叶,竟双手捧着这一块碎布埋头哭泣! “刘公公,你怎么了?”太子妃惊诧道。 这般的情景她想到过,或是应当有可能在刘公公手捧着玉石子之时,见物思人而想起了春霞,却着实没有想到会是手捧着这一块碎布? 她感到无比的震惊,她只是偶然间在奶娘处拾得几块碎步,觉其颜色与玉石子一般无二。怎么,刘公公识得此物? “啊,我这是怎么了?突然的鼻子就酸上了,人老了,毛病就多了,太子妃娘娘别见怪呀?”刘公公起身解释道,“这是从你衣兜内掉落的。时辰不早了,太子妃请回吧!” 明显看得出刘公公在掩饰着情绪,能令他瞬间崩溃到哭泣的东西绝非一般,而这逐客令是否意味着仅此一面了呢? “这样的碎布,我还有两块。”太子妃边说着话,边从衣兜内掏出另两块,恰是那一块以金线绣着云纹之样的布块在上。 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却能看得见刘公公情绪上剧烈的波动,太子妃低声道:“我另有一物,想请刘公公过目,可识得此物?” “你们先出去,守在门口。”刘公公道,“太子妃娘娘,随我到二楼。” ‘咚咚咚’ 刘公公踩在木楼梯上的脚步很沉重,太子妃边走边以手指在衣襟内扣出来三颗玉石子捻动在手中。 刚刚上得二楼,却忽见走在前端的刘公公猛然回过头来,‘扑通’一声,跪在太子妃的脚下泣不成声! 吃惊跟意外同时袭来,她感觉出来事情的重大,必是超出了想象! 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刘公公的肩膀,抓起他的手,将三颗玉石子放在了他的手掌心,然后,静静的看着他。 “呜呜呜.......”刘公公是啜泣不止...... 然而,看着啜泣不止的刘公公,她的眼中却一滴的泪都没有,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太子妃娘娘,你何来此物啊?是太子让你来的吗?要杀我是吗?”刘公公泣道,“这么多年以来,事情都过去了,我还以为没事了呢,呜呜.......” “刘公公,先说你因何而哭?”她反问道。 “太子妃娘娘,别逼我!”刘公公道,“要我的命可以,但我什么也不知道!” 很显然,刘公公嘴不对心,识得引此物却不说,心存芥蒂,皆因太子妃敏感的身份。 “我以我沈家老少百口人来起誓,受人所托,前来询问刘公公可识得此物?与太子绝无点关系!”她忽然起誓道。 “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要见他,立刻见他!”刘公公泣道。 “他是谁?此物又为何物?”她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室内的空气仿佛窒息。 “这是七颗子当中的三颗,当年春霞贵妃娘娘珍爱之物,是我拿着这一块罕见之碧玉请工匠断出这副棋,仅仅七颗子。我当然识得,死了也不会忘记。 后来,春霞贵妃突然难产而薨逝,此物也跟着一并的消失,我苦寻多年未果。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刘公公泣道。 “他是谁?”她问道。 “他是太子啊!”刘公公忽然话锋一转道,“春霞贵妃,是太子的生身之母啊!” “什么?”她突然惊愕不已,思绪乱做一团,“春霞贵妃是太子的生身之母?这怎么可能?” “春霞贵妃难产薨世,当时正在禁足之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保下了太子殿下,春霞贵妃却大出血而薨世。 我是第一个抱了太子殿下之人,记得他最初的那副小模样,眉眼间跟他娘亲很像......,这几块碎布,应当是一件小衣裳,金线的云纹就是春霞贵妃亲手所绣,我看着她绣上去的......”刘公公说着话又啜泣不止...... 她只觉得不太对,刘公公所说之话与他的情绪完全对不上号,却又不知道错出在哪里? 一时之间,想问的话有很多,却不知从何处去问了,所有的事,全都被春霞是太子的生身之母而搅乱,犹如解不开的乱麻,一团糟! 第三一五章 细思之恐怖 稍过片刻,刘公公收拾起凌乱的情绪,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站在书橱前一方的地毯上说道: “时辰不早了,娘娘先请回去。我会抽空就来这里恭候着娘娘,这三颗玉石子万万不可被人瞧见。” 随即,她接过玉石子,向外走去。 她有些没听懂刘公公的话。 没听懂,或许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没听懂,而是过于惊诧! 明明确认过、非常有把握的认定奶娘就是太子的生身之母,而彻底被否定,确确实实是没有想到,春霞竟是太子的生身之母。 这怎么可能?母子间心连心的那一种感觉在眼神当中是藏不住的,她依然坚信着自己判断没有错! 然而,事情的真相却好像跟她的判断丝毫的不沾边,难道不是吗?太子的生身之母是春霞。 天色擦黑,树林之中的鸟雀不在聒噪。 四周围很安静,她在水池边沿上站了一会儿,池中盛开着的荷花不及前一段时间开得多,但仍然是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随风扑来。 几条小木船停靠在水岸边上,随着水面的摇动而摇动。 她好像看见,忽而,是太子将她钳上小船,划向水池的最深处,四周漆黑,花香沁脾,而他却给她讲述着亲手淹死了锦青姑姑,锦青姑姑带着鲜艳红手镯的尸体仿佛还倒扣着飘浮在水面上; 忽而,小船飘来,是方良娣挺着肚子站在船头上,只一个片刻,就落到了水中不停的挣扎......,一幕一幕如电影般的回放,她忽然打了个激灵,梅霞生子后会怎样呢? 事情好像根本就不是她所想象,梅霞会跟奶娘一般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而她是否就会形同第二个春霞一般因难产而死,束手无策的太医们只保下了孩子! “娘娘,回去了,天色已经晚了。”灰兰道。 看着心事重重、眉头紧锁着的太子妃娘娘,灰兰知道事情之重大必是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心上也如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去看梅霞。”她说道。腔调异常的沉重,“太子的生母是春霞,我担心着梅霞会是第二个春霞。” “什么?”灰兰惊诧道,“我们错了?怎么可能不是奶娘?” “娘娘,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玳瑁打保票道,“某一刹,太子转动着眼睛的样子,像极了奶娘,真的!” “难怪最近梅霞处很是风平浪静,极有可能,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都会发生在生产的那一天。”她小声道。 两个宫人顺着一处园中走出来,手中提落着木桶,像是去池边提水浇花。酷热难耐的天气,浇水多半都在日落以后。 稍刻,至沈梅霞处,宫人施礼端茶。 沈梅霞挺着大肚子正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走着,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抱着孕肚,孕肚大得形同球一般。 “见过太子妃娘娘,”她也弯不下腰,勉强着礼道,“娘娘你看,晚膳用得多了些,就觉实在是受之不住了,这小东西不着消停的肚里折腾着。” “没事儿,”太子妃将手放在沈梅霞肚上,对她笑着说道,“少食勤吃。” 沈梅霞自是胆小,前番出得园中散步恰闻得方嫣红欲收拾奶娘,之后又闻得她令媚乞跪在门坎上晕厥之事,心中虽恨之至极却也有所忌惮,遂很少到外面去。 运动量少,胎儿长得也快,看着她一日比一日的渐胖。 这会儿,刚刚坐下,还没等说上两句话,忽然见方嫣红身前的宫人前来。 见太子妃在此,先是一愣,支支吾吾着道:“见过太子妃娘娘,见过沈昭训娘娘,我家娘娘请沈昭训娘娘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太子妃问道。 “呃......,我家娘娘像是有一些关于孕期饮食营养的经验之谈要传授给沈昭训娘娘,外人都不肯轻传的。”宫人道。 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说瞎话,偏偏硬着头皮编瞎话,瞎话编出来,自己听着都觉得想笑。 “沈昭训孕期不方便走动,她与昭训媚乞还有奉仪垂燕一样,没有太子之命,只能在宫里息心养胎。不过,谢谢你家娘娘的好意。”太子妃道。 “这......,我家娘娘说了,太子之命只是说给了媚乞与垂燕,并没有说给地沈昭训呀!”宫人狡辩道。 “大胆!” 太子妃忽然一拍桌子厉声斥道:“没有规矩的东西,昭训媚乞与奉仪垂燕,岂是你可随意唤其名的?来人,将她拉出去杖责二十!” ‘扑通’一声,宫人跪倒,磕头如捣蒜:”太子妃娘娘,饶命啊,饶命啊!” 门口处的两个姑姑,二话不说,上前拖起这个宫人就走,嚎叫之声渐远...... “没有太子之命,方嫣红处不可去。”太子妃起身道,“有事,立刻回我。” 沈梅霞被唬得脸色刷白,看着太子妃走出门外的身影自言自语着:“幸好太子妃娘娘来了,幸好太子妃娘娘来了。” 随即,灰兰叮嘱了几句,赶上前。忽见太子妃好似还是很不放心,转身奔着方良娣处而来,脸色阴沉沉。 这一会儿,方嫣红正坐在室内一边以左手剔着右手的手指甲,一边等宫人领着沈梅霞前来。 吃饱了饭,闲得慌儿,她就想扒拉点事儿,凭什么她刚刚给太子生了长子,她们紧跟着又要生?想想她就生气!特别是闻得有风声,传沈梅霞怀的是个男孩,这更令她气不打一出来! 忽闻得脚步声,听起来就不是一个人,方嫣红把眼皮往下一闭,佯装睡着。然后,以打扰了她歇息、受惊为由责罚沈梅霞跪门坎,跟媚乞一样跪到昏厥拉倒! “见过太子妃娘娘。”宫人礼道。 “嗯?”方嫣红觉得不对,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太子妃站跟前,“我找的是沈梅霞,不是你沈梅棠?你来作甚?” 一惯了的飞扬跋扈,令其从来也没把太子妃放在眼里,不但不站出来施礼,而且直呼太子妃之名。 看着眼前的方嫣红,想着那日里在奶娘的室内无厘头的被太子两记耳光抽得摔躺在地上之事,太子妃火往上顶。偏赶着此时,方嫣红还站起来理直气壮地指着太子妃斥道:“你来干什么?” ‘啪嚓、啪嚓’ 两记响亮的大耳光直接将方嫣红抽得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瞪圆了眼睛傻在当场! 她没有想到,向来看着有些个柔软,很好欺负的太子妃厉害起来,完全超乎她的想象! “啊----,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打我?”方嫣红坐在地上,两腿狂蹬着嚎叫。那样子像极了市井街头骂街撒泼的泼妇。 “凭什么打你?这算轻的!”灰兰厉声斥道,“太子妃的名字,是你一个良娣大呼小叫的吗?” “名字不就是让人喊的吗?有什么了不起啊?”方嫣红耍无赖般说道。 “见到皇后、见到贵妃,你也如此直呼其名,如此大不敬,算你有种!”灰兰狠狠道。 “你打了我,你等着,等着!”方嫣红嘶嚎道。 “方良娣,你听好了,不是我打的你!”太子妃大声道,“这两巴掌,是替太子打得你,可知道?” “你什么意思?替太子打的我?你给我说清楚了!”方嫣红被宫人拉扯着站起来问道。 “太子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挺着大肚子逞能,不知深浅! 以至孩子强行保到七个月早产,难道不该打吗? 这两巴掌与你的无知犯下的错比起来,简直轻若鸿毛!纵使再给你十巴掌、二十巴掌也弥补不了你的过错!你的无知,不知深浅,令太子替你脸红!”太子妃怒斥。 太子妃所说之话,确实出自太子之口。 每一句都够了分量,形同刀子一般戳在方嫣红的心口之上。 勉勉强强的保胎到七个月,给太子生下了长子,至今也没有看上这个孩子一眼,她曾哭晕在皇后的跟前,也没看上!这之后,太子更是对她冷淡之极,她还觉得很委屈,不知道太子的心中是怎么想的? ”啊----,你胡说,胡说,太子怎么会替我脸红?我冒死给他生了长子,你能吗?你能生吗?哈哈哈......,你嫉妒我,嫉妒我,哈哈哈......”方嫣红由笑到哭,由哭到笑,形同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一般。 “方良娣你给我听好了,若打一丝沈梅霞昭训的歪主意,可不是两个巴掌的事,太子很有可能......,哼哼......”灰兰直接做杖毙的手势狠狠道。 自打灰兰无缘无故险些被太子给掐死以来,她好像变了,变了凌厉了许多。 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更懂得生命的可贵,才更有勇气去动手收拾这些害人精! 转身而出,太子妃的脚步还是没有往回走,径直的走向奶娘处,她想看她一眼,哪怕她还是不说一句话,好相信她的直觉没有错,奶娘怎么可能就不是太子的生身之母呢? 有时候,她过于倔强的性子,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事情要是不想出个所以然来,她能憋得发疯! 室内掌着灯。 玳瑁上前窍门,半晌无有一声。外面的天黑着,奶娘她总不至于这般时候还站在树影里看着什么,明明就是屋子里,偏偏装作不在室内。 “奶娘可能歇息了,妫娘先回去吧,明白日里再来。”灰兰劝道。 “古怪得太离谱了,天色一黑就睡了,保准明早天不亮就起了。”玳瑁咕哝道,“听说,奶娘这般岁数的人,是没有多少觉的。” 又在门口前站了一会儿,安静的室内一声没有,若不是掌起了灯,准会以为是一间空着许久的屋子。 “娘娘,我算看出来了,若是想见奶娘,咱们这种循规蹈矩的方法不对劲,肯定见不着她就是了!”玳瑁小声道。 “你想说什么?”灰兰问道。 “堵,”玳瑁道,“什么时候堵着,什么时候算见着了!” “哦,”灰兰道,“娘娘,她的话不无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儿晚了,咱先回去。” 也是很无奈,太子妃转身而回。 “可有见到太子回来。”环顾着室内,很是安静,宫人垂手而立,她问道。 “回娘娘,不曾见太子回来。”小宫女冰蕊道,“娘娘快用晚膳吧,都过去一个时辰了。” 稍刻,简单的用了些,换下了衣裳歇息。 她取了针线,将那三颗玉石子再次绣回衣襟当中,刘公公的话,响彻在耳朵边上,她反复的琢磨着。 这一刻,她有些动摇,开始怀疑她的直觉。 就比如说,十分有把握认定的奶娘就是太子生身之母一事,真相却跟本就不是,而她却从这个圈子里头绕不出来。 那么,她也非常有把握确定的喋虚先生就是六一,这会不会也出错了呢? 蓦地,手指一阵刺痛,针直接扎在手指上,渗出血来。她急忙的以手帕擦拭了一下,加快了针脚。 她不敢想,喋虚先生若不是六一,应当怎么办?她曾经为他还活着,高兴到泣不成声。 她想见上喋虚先生一面,是不是六一大师兄,只一个背影足矣! 但是,怎么样才能在不引起别人警觉之下,见上他一面呢?她紧锁着眉头深思。 她能感觉到,刘公公并没有将事情全盘托出,或是突然出现在眼前之物令他感觉到震惊而说了几句,然后,又往回收着,掩饰着自己失控的情绪。 看得出来,刘公公对太子有所防范,而她的身份却是太子妃,又怎么可能不设防,虽然,彼此间算是了解。 玉石子共有七颗,又是春霞珍爱之物,却随着春霞的薨逝而消失不见,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六一大师兄的手中呢?而他真实身份却是胡百闲! 自小到大的病秧子、药罐子胡百闲,京城人哪个不知道呢? 说不出来,自打知道了自小便与这病秧子、药罐子定了亲事的她,是有多么的难受?然而,命运的捉弄,在参选太子妃退过亲后,却发现胡百闲竟然是她深爱着的六一大师兄! 闻得他葬身火海,她已失半命。 入得宫来,她铁了心,有朝一日非得烧死那胡大恶人,为他雪恨!却不想,因这三颗玉石子,牵出了他与春霞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 第三一六章 盼娘 后半夜里下起了雨。 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她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清新的空气夹杂着雨星扑面。 雨势并不大。 房檐落水的滴答声不绝于耳,花园里一条铺着细碎鹅卵石的小径被雨水清洗得反着光延伸向远处,幽深且狭长。 她自顾自的观着窗外的雨景,心事重重。 忽然,一个身影一晃,从旁边的岔路上窜上幽深的小径,快速向远处奔去,眨眼之工,另一个身影一晃向前紧追不放。 只一刹,她辨识出跑在前头的那个形若移动着的木桩、很是特别的身影是奶娘。 她揉了揉眼睛,感觉好像是在做梦。 忽地,一股扑面而来的雨水令她清醒,看着茫茫雨雾,心中陡然疑窦丛生,追奶娘的这个人是谁?追她干什么? 她想都没想,转身扯过来一件暗色的大氅披在身上,奔着门口处而去,至门口处她的脚步忽然又停顿下来,只片刻,她转头奔窗户而来,双臂较力,双腿离地直接跳出了窗外。 沿着幽深的小径一路向前追去,湿滑的地面上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蒙蒙细雨加大了势头,四周围无有动静,只闻得雨打树叶的淅沥之声。 追出了很远,幽深的小径在前边岔开了两条路,一条向左延伸向一片密林,一条向右延伸向水池边的亭台楼阁。 仔细听了听,依然是雨声一片,她浑身上下早已经浇透,形同一个雨人站在岔路口上四处张望着。 稍刻,她奔着亭台楼阁处而去。 一片烟雨,迷迷蒙蒙,辽阔的水池之上仿若飘浮着一层雾气一般,视线受阻,看得不是很远。 她手抚着一处栏杆,甩落顺脸而下的雨珠,四处张望着,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不相信她出现了幻觉,或者是梦游症,她跟本就没有睡,确实看见了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跑了过去,而且辨识出前边跑着的是奶娘。 “怎么可能没有呢?”她焦急的寻找着,“是谁追着奶娘不放,这是要干什么?” ‘哗啦、哗啦’ 一阵水声响起,她飞快的朝着声响处看去。 突然,她看见离得不是太远处水岸边有人在奔跑,影影绰绰正是那两个顺着窗前跑过的身影,她立刻顺着水面的亭台向着那个方向靠近。 雨势不减。 似乎人已经跑得精疲力尽,前面的身影慢了下来,忽然被后面的身影一脚踹进池子当中,不停的挣扎着…… 她的心猛然间揪起,却在一个瞬间,辨识出是那个身影是太子! 她骤然停住了脚步,她知道奶娘不会死,而靠近危险的人正是她自己! 她的心砰砰一阵的乱跳,迅速的隐身在一处栏杆之下。 只片刻,奶娘挣扎着爬上水岸边,刚刚站起,腰还没等直起来,太子飞起一脚,又将她直接踹进水池里,‘扑通’一声,水花溅起数尺之高! 他一脸的凶相! 好像还不解气,又站在水中双拳狠狠地狂砸着水面,那样子真是可怕极了,就像是从地狱牢笼这中挣脱而出的魔鬼,暴虐、狂躁,呲牙咧嘴的咆哮,势把这个水池掀翻! 这一幕可怕的场景印在她的脑海之中,即便多少年过去,她也不会忘记! 雨势加大,哗哗而下。 忽然,见奶娘不在挣扎,身子自行的沉下水底…… 已经回到岸边上的太子,犹豫了片刻,又迅速的跳入水中,将奶娘扯回到岸边上,然后,对着大雨仰天哭嚎不止:“盼娘,别逼我出手,下次你就得去死,就得去死......” 不一时,他踉踉跄跄着走远,身影被茫茫大雨吞没! 她愣愣的隐身一处栏杆后,形若雕像般被大雨狂浇,她听见了太子哭嚎着的话,如闷雷般在头顶上炸响! 盼娘! 我的老天呐,就这么巧合吗?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么巧合! 书院之中,清晰记得六一与她说: 小时候与奶娘一同落入荷花池中,险些没有了命,醒来便得知奶娘末了,而那个奶娘的名字就叫做盼娘! 难道,她不应当在很多年前就淹死在胡府的荷花池中了吗?难道,她魂穿到皇城,又给太子当起了奶娘,这怎么可能啊? 雨势加急,她浑身湿透,冰得瑟瑟发抖。 猛然间她清醒了过来,如果被他们发现她尾随而来,站在这里偷看到了这些,那么,她不就完了吗?顿时双腿发软,激灵地打了个冷战! 不知何时,水岸边上奶娘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顾不得看仔细,踉跄沿着原路返回。 她知道她面临的危险,她想象着他们发现了暗中尾随而来的她,也正在身后尾随着她而追来,太子向她伸出了大铁钳子一般的手,扼住她的咽喉......,她踉跄着摔倒了好几次,迷迷糊糊的岔路口处显些走错了方向,摔疼了才发现! 总算是回到了窗口前,她费力的翻了进来,转身将窗子关好,动作放得很轻。 迅速的将湿透了的衣裳换掉,走向床榻处,想尽快的躺上去歇息一会儿,明显感觉到头重脚轻就要一头的栽倒。 猛然间,瞥见太子躺在床榻之上,她的心显些蹦了出来! “我的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暗自吃惊。 少刻,闻得他的鼾声,她回过神儿来,发现他脱下的外衣湿漉漉地随手扔在地面上,而人似乎是疲惫至极倚在床榻之上便睡得烂熟。 她一个转身,迅速地退了出去,她知道这或者不是明智之举,或者会令他回想起来生疑,但她必须,必须得离他远一点儿才能平静下来,她绷紧了的神精需要放松。 她快速地来到了本一一摊开在桌面上,然后,她倚在一把长椅上,半躺半坐着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是灰兰将她唤醒。 一道金灿灿的光,顺着窗子而入,很刺眼的在地面上投下橙色的光影。 依然是头重脚轻,迷迷晕晕,浑身上下阵阵的发紧,很是不舒服。 可想而知,经过昨夜的折腾,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娘娘,怎么歇息到这儿了?早起来,见太子睡在室内而不见你,吓了我一跳,直接就奔这儿来了,幸好你在。”灰兰吃惊道。 “昨夜里看书了。”她说道,嗓子变得很是沙哑,“扶我去梳妆。” 稍刻,灰兰扶着她回到卧室梳洗,太子依然倒在床榻上睡得烂熟,小宫女冰蕊已将湿透的衣裳拿去打理。 梳洗罢,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以及起了红血丝的眼睛,她闭目养神又歇息了一小会儿,然后,拿起胭脂膏印在脸颊之上,以手指肚晕开,瞬间,看起来精神了不老少。 玳瑁端来一碗温热的燕窝羹,伺候着她喝下,身子觉得有了些力气,她起身来到床榻前,叫醒了太子。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她:“昨晚去哪儿了?” “看着书,就睡着在了书房里,也不是头一回了。”她慢悠悠说着早就想好了的话。 “我就知道你可能在书房里,而身子粘上床榻就不听指挥的睡去,做了个梦,去书房找你,而往书房走的路却很长很长,直到醒了还没有走到,就快累死我了.......”他说着话,又闭上了眼睛,好像想把梦接续上。 “你歇着,这个点儿,我得去坤德宫。”她轻声的说着,又将薄被的被角往上拉了拉。 简单用过了早膳,吩咐宫人好生的伺候着太子之后,她奔着坤德宫而来。 思索再三,她简短将昨晚之事精简成几句话说与灰兰跟玳瑁,至少得让她们俩个知道事情的大概,不能蒙在鼓里。 她了解她们俩个的忠诚,她正思着强行的命令着她们俩个关键时刻不要犯傻气,表忠心,要知道保护好自己。 灰兰跟玳瑁大眼瞪小眼,听得呆若木鸡! 没有风,天空蔚蓝如洗。 看不出来半分昨夜里的绵绵大雨,几片白云如薄纱般被撕扯成小块,飘荡在天空之上。 坤德宫。 华月姑姑自是回了皇后奶娘念旧要等上一段时间后搬离延庆宫之事,皇后没有说什么。嘴角荡起的一丝浅笑,却好似早已经了然于胸。 说来也是,本来这件事情就要太子来做主,就好像一开始,皇后就知道她做不了这件事情的主也不能去做这个主一样,但管必须还得管上一下才行。 不同于往日,闷声坐在椅上喝茶的贵妃以眼角的余光瞥着太子妃。太子妃不是看不见,而是与昨夜里可怕的场景相较,贵妃的眼光微乎其微。 忽闻得皇后与贤妃说到了安绮公主搬到皇城外的公主府而住,太子妃忙起身道:“安绮公主大了,婚事也定下了,就等到了日子大婚。我正思着选几样礼物命宫人送过去。” “你就不想去认一下门?”贤妃反问道,“安绮可是惦记着太子妃呢!” “咯咯咯,命宫人送过去的礼物有可能就是吃腻歪了的几样点心,或者是几匹老气过时的绸子,积压着也是积压着罢了!” 贵妃就跟突然诈尸了一般接过去话茬道:“人去了,这些东西还能拿得出手吗?” “实话实说,安绮自小到大生得个男儿的性格,各种的首饰与绫罗绸缎的,何时看见她戴着穿着了,谁去了也莫拿东西。”贤妃郑重道。 闻得贵妃非常没有气量之话,太子妃想怒怼上两句。 三年前怀有身孕之时,贵妃可是两次送衣,可也是老气过时的绸子,积压着也是积压着的? 想想也作罢,众人面前得意又能得意到什么呢?而她棘手的事情可是不老少! 稍沉思,直接顺水推舟与皇后躬身道: “回皇后,恭敬不如从命,贵妃高见。 我这就听从贵妃之言,担些厚礼,亲自送到安绮的府上去。还请皇后应允。” “贵妃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应允吗?”皇后笑着道,“寻思着,大婚之时送上大礼,先送过去一少部分当做贺礼也行,把我的一并带过去。” “谨遵皇后之命。”太子妃施礼道。 贵妃坐在椅上,半晌没说出话来,何时竟成她的高见了? 她可是极其不愿意看到太子妃与安绮公主走得太近,正没一句好话的离间两人,却不想还被太子妃给顺水推舟了,心中恼火不已,却又说不了来什么。 出得坤德宫,太子妃直接回到延庆宫,因为她确定不了太子早起所说做梦之事。 心中也是暗自惊惧,若是翻窗而回之时,动静弄得大了点,或者直接不换衣裳的走到室内,被他逮个正着,那极有可能昨夜就是她的末日了,即便她根本不可能说出来实话。 她不怕死,但怕就这么样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完成的死去,而且,谁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虽有谜团未解,却也被人渐渐遗忘。 “娘娘,太子洗漱罢就去忙着了,没有用早膳。脸色有些苍白,昨夜淋雨的衣裳已经拿去打理。”小宫女冰蕊,非常细心的跟在太子妃走进来的身后说道。 太子妃没有吭声,稍刻,坐在桌前,犹豫了一下与冰蕊道:“昨夜,下雨了吗?书房里睡着竟不知。” 很显然,细心的小宫女也会看见太子妃娘娘换下来的那一身被雨淋透了的衣裳。 冰蕊愣了一下,非常聪明的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拍着胸脯道:“娘娘读书很认真,昨夜里冰蕊就守在书房的门外。” “嗯,”她点了一下头,喝了一口茶道,“去准备礼品,我先歇息一会儿。“ “娘娘,是否先命人去安绮公主府上通知一声,毕竟还要一并带过去皇后娘娘的大礼。”灰兰道,“车驾安排得都得仔细些,我还就去安排一下。” “也好,”太子妃点头,“先去看看也好,捡着公主府没有的物件,多送几样。” “是。”灰兰转身而去。 “娘娘,安绮公主大婚在明年呢,不急着多送,在说,可是不能比皇后娘娘送得还多呀?”小宫女冰蕊扶着太子妃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道。 …... 第三一七章 谋杀 她实在是太需要睡上一会儿,躺在床榻上就睡着了。 睡得不好。 梦中挥之不去昨夜雨中令人惊惧的一幕,她又梦见了更可怕的场景。 他的夫君太子殿下在后紧追不放奶娘,一边狂追一边大声的喊着:“盼娘,我非得杀了你不可,非得杀了你不可!你自己找死!找死!” 奶娘头也不回,不停地往前奔跑,太子在后疯狂的追! 跑着跑着,两个人忽然间变成了两具冷森森的白骨,闪着蓝色的磷光,哗啦啦倒地的声响在寂静中回响......,她骤然惊醒,额头上全都是冷汗,还没等坐起来,忽然看见太子幽灵一般的身影,无有一声的倚在门口处,斜眼看着她。 “你醒了,脸色这么红,是有些发烧了吗?”他说着话走了过来,将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之上,“上次被雨浇到了,你发烧脸就红成这样子,没有事吧?” 不待他的话音落,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将头直接压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什么发烧?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儿,我睡得很好,很香。 哦,对了,我光顾睡觉耽误事儿了,皇后令我将她送给安绮公主的礼送过去,我又命人准备了些礼说送过去,然后,就睡着了。 你去不去,即便是现在不肯去,安绮大婚之时,必要盛装出席的。我得去更衣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她整个人都变了,忽然变得形若安绮公主一般大的小姑娘,不去接他的话茬,也不跟他唱反调,自顾自的忙起来自己的事情,好像真的无忧无虑。 他昨晚上回来时没有看见她,室内的窗子敞开着,而站在窗口前,恰好能看见他追过去的身影,他越想越生疑。 站在门口处,暗里观察着她好半晌。 从她睡得烂熟的样子来看,昨夜她极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睡,他懊悔昨晚上回来,他就没有多走一步到书房中去看看! 他想诈出来她的话,而她聪明得像是一条水中的鱼儿,他跟本就抓不住她!他恼火得想发作,却又发作不起来! “我要跟你一起过去看看,”他走到她跟前,脸上挂着难以琢磨的笑说道,“离得又不是是很远。” “去吧,你也很久没有见到安绮公主了。”她说道,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顿了顿,没说什么,转身坐在桌前,以手捻动着一只空茶碗,在想着什么事。 少待片刻,忽然见玳瑁进来道: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有温良娣身前宫女正在门外要见太子殿下,说是闻得温良娣接连热得晕倒,前来恳求太子殿下允许太医前去为其诊病。” “哦,是吗?”太子站起身往外走道,“接连的晕倒,怎么才过来说允许太医前去诊病?我得过去看看。” 看着太子走出去的身影,从各种迹象上来看,他已经怀疑到她看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吗?入得门来他就点了她被雨浇到而发烧,虽然没有准确的把握把话直说。 一旦被他察觉出来,事情的进展将更加艰难。 事关重大,她有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见上喋虚先生一面,哪怕不说话,远远的看着也好。 她只想亲眼确认一下喋虚先生到底是不是六一大师兄?而产生这样的想法,皆因忽闻得太子的生母是春霞而非是她很有把握断定的奶娘。 然而,更让她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奶娘的名字竟然叫做:盼娘! 她不知道这个叫做盼娘的奶娘有着怎样神奇的故事,以至令太子进入癫狂状态的想杀了她却又下不去手,对于他来说,杀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还不是形同碾死一只蚂蚁。 反过头来想,盼娘若真的就是六一大师兄小时候的那个奶娘,十有八九就说明这是一场谋杀,很久以前,她就想杀死六一! 而这其中又有着怎样不可被人知的秘密呢?她又是怎样神奇的从胡府的荷花池子底下,游进了皇城给太子当上奶娘的呢? 太子的年岁只长了六一大师兄一天。 有些事情她不敢想,但闻得了奶娘的名字后,着实感觉到了她的神奇,而且,她的神奇震惊了她! 难怪她低调,难怪她出奇的低调! 她能想得到,将这一连串神奇的事情告诉六一大师兄之后,他会想到什么? 或许,只是破解了他心中多年来,不停的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谜团。而其它事,他怎可能做得到?或者,追杀者但凡发现他一点儿的蛛丝马迹,必要了他的命! …… 正锁眉思着事情,忽闻得外面一阵惊叫之声,似是灰兰发出的声音,紧跟着‘哗啦’一声,好像是什么人撞得桌倒椅翻一般,她的心一紧,急忙的奔外室而来。 果然见灰兰被打倒在地面上,或是摔倒时正撞在桌上,杯碗皆落地而碎,而气势汹汹的方嫣红,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前,正命令着两个一脸横肉的宫人上前打! 玳瑁正去扶倒地的灰兰,另几个宫人跪地瑟瑟发抖! “住手!”太子妃怒斥一声,“方良娣,何事来此处撒泼,视延庆宫法为儿戏吗?” “你问她,走路不长眼的奴才,竟然踩到我的身上来了,今天我非打死她不可!”方嫣红脸红脖子粗地咆哮道。 “回太子妃娘娘,我几个在门口前看着了,方良娣娘娘从这边走过来,灰兰从那边过来走得急了点,但没有踩到方良娣娘娘,千真万确。”玳瑁急忙道。 “问你话了吗?用着你胡说八道了吗?”两个满脸横肉的宫人冲着玳瑁吼道,大张开着的嘴,形若吃人的猛兽,吼着又要伸手。 “方良娣,你来我处,何事?”太子妃厉声道。 “谁来你处了?我只是从这里路过,谁规定你这里不能走了吗?”方嫣红怼道。很明显,她就是来找茬的。 “如果,她真踩了你,即便是你在打得狠一点儿也无事;但她没踩到你,反而被你从室外打躺到室内,眼中可有这延庆宫中的法纪?”太子妃怒斥,脸色阴沉。 “法纪?”方嫣红冷笑道,“什么法纪管走路不长睛睛,往我身上踩啊?就该打死她!” 两个狗仗人势,一脸横肉的宫人,又上前踹了灰兰两脚。 “来人!”太子妃厉声喝斥,“将打人者拖出去杖毙!” ‘扑通’一声跪倒,磕头如捣蒜。 两个一脸横肉的宫人吓得跪地哀嚎求饶,只片刻,站在门口不远处的侍卫上前,拖着宫人往外走。 忽闻得方嫣红大声吼道:“你敢,我这就告太子去,你护短,随意杖毙宫人。” 恰在此时,远远看见太子向此处走来。 方嫣红似乎早知太子会来一般,迎着太子而去,两个侍卫拖着宫人站在一处看着太子妃。 “成命不变!立刻执行!”太子妃厉声道。 “是。”侍卫拖死狗一般的拖着宫人而去,哀嚎声渐远。 待方嫣红拉着太子的胳膊走回来时,发现侍卫已经将两个宫人拖出去了。 恼羞成怒,直接指着太子妃的鼻子与太子控诉,好像是太子妃站在她的门口前惹事生非,满嘴扯谎一般。 不待太子妃说话,灰兰跟玳瑁还有几个宫人实话实说,将方嫣红来此找茬生事一事说出。 见太子阴沉着脸没有吭声,方嫣红忽然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诬陷你,她到我那处诬陷你!” “此话怎讲?”太子问道。 “方良娣,你莫要血口喷人!”灰兰恨道,只是当着太子面把接下来的满口喷大粪半句忍下了。 “太子妃诬陷太子骂我,骂我是一个无知,不知深浅,与别人逞能以至孩子早产,真是活该!真是活该!我以命给太子生了长子,太子怎么会如此说?我不相信! 而太子妃就是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将我打躺在地! 我派去看望沈梅霞昭训的宫人也被她责罚二十闷棍,太子你可看见了,刚刚又杖毙了我两个宫人,保不准,下一个杖毙的人就是我!就是我啊!”方嫣红连哭带嚎地吼道。 这话确实是太子原话不假,但却被方嫣红添油加醋邪乎不老少,太子妃何曾骂过她活该呀? 然而,太子却信了方嫣红的话,闻得他大声的问道:“她还说了什么?可还有骂了你的孩子也活该?” 此言一出,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皆知方嫣红所产之子,生下不久便夭折,而她自己确是不知道,皇后也封了口。从太子难看的脸色上就能看出来,若是闻得太子妃说出夭折半个字来,定是不可饶恕之罪。 “太子殿下,责罚方良娣的宫人皆因前有媚乞被方良娣招去跪门坎而晕倒,宫人不但不劝说方良娣,还强言狡辩助其行凶。这样的宫人,按宫规惩处闷棍算是轻的。 皇家子嗣岂可儿戏,我斗胆不敢责骂皇家子嗣半个字!”太子妃道。 ‘啪嚓’ 一个大嘴巴就打在太子妃的脸上,紧跟着他狠狠斥道:“就算我这么骂她,用得着你打着我的幌子再去骂她吗?”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嘴角而落,她曾跟自己说过,再不会让他的巴掌落在脸上,她能躲而她确没躲,她实实的接了这一巴掌。 “太子殿下,既然你知道了她打着你的幌子随意的骂我,此罪形同欺君之罪,直接杖毙才算是轻的!”方嫣红道。 “你走路仰脸朝天不长眼睛,就那么容易踩你身上去了吗?”太子瞪着方嫣红斥道,甩袖向另一处走去,方嫣红狠狠剜了一眼太子妃向前追去。 灰兰跟玳瑁急忙的扶起太子妃,见她的脸颊之上红肿一片,非常明显的五根手指痕,嘴角往下滴答着鲜血,心疼得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而落! 少刻,玳瑁以清水擦拭着太子妃的嘴角,小宫女冰蕊取来了冰袋给太子妃敷擦着脸颊。恰在此时,有宫人回禀: “回太子妃娘娘,贤妃娘娘过来了,已经到宫门口。她正要去安绮公主的府上,闻得太子妃娘娘还没有动身,是否一同前行?” “好,我正要去,一同前行。”太子妃道。说完话看了灰兰一眼,灰兰点头,自是刚刚前去,已经见到了珍珠,说出事情的厉害关系。 少刻,镜前整妆,整半张脸都火烧火燎疼,耳朵嗡嗡作响。 她拿起胭脂膏将另一侧的脸也打得很红,尽量使两侧脸颊保持着颜色接近,看上去,就像是酒醉得几乎要晕倒一般。 出得门来,吓了贤妃一跳,竟不知太子妃的脸颊怎么红得形如火炭一般,却又没好开口问,见她嘴角挂着笑,将提起的心又放下道: “我打发着宫人先行过去了。 这会儿,可能安绮在门口等着呢,要是换做我一个人前去,不见得她会这般,咯咯。” “要不是你这会儿过来,可能我还得磨蹭一会儿,安绮妹妹岂不是更急了。稍刻,我给她赔不是。”太子妃边走边说道。 “若说你要真是安绮的姐姐,这话说着也行,但安绮当真是受不住太子妃娘娘这话,受不住!”贤妃笑道。 说着话,自是也看出了灰兰、玳瑁与几个宫人的不对之处,就好像刚刚在海上经历过一场暴风雨爬上岸的人一般。宫中争斗之事,贤妃又怎么能猜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插不上手,恐将帮倒忙,也只好不去打听,佯装不知。 护卫军头前开路,马车出得皇城向北行出不多远,便停在一处府宅宽敞的大门前。 不待马车停稳,守在门口处的肖二郎就大步的走上前。自打安绮公主搬到这处府邸,她翘首祈盼着的事就是太子妃来府上的这一天。 扶着太子妃下车的那一刻,肖二郎只看了一眼太子妃通红的脸颊形若醉酒,虽然,她的脸上带着笑,肖二郎的心却似油煎。 一句话没有说,随在贤妃与太子妃的身后入得府中。 安绮公主是喜笑颜开的迎出来,见到了她的娘还有最为交好的太子妃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第三一八章 人本尘灰 一行侍者在前边引路。 她们的身形很是窈窕,都穿着水清色的长裙,纤细的腰肢处紧束着金色的丝绦,步伐很是轻盈,翩翩浮动,就像花朵之上轻轻落着的蜻蜓。 沿着长廊转弯,不一时,走到一个大花园中。园中各色的花朵争奇斗艳,蜜蜂蝴蝶嗡嗡翻翻,好不热闹。 “看看吧,” 安绮公主笑着道:“这都是我特意命园工栽种的花草。说真的,我以前不曾喜欢任何一种花草,看着生厌。但自从得知姐姐喜欢花草以来,我也就学着种了这些。” “不管怎么说,这些美丽的花草看着就让人很高兴,特别是在园子当中,种得越多越好。”贤妃笑道。 “正是。”太子妃道,“花草愉悦情怀,它物不可代。” 一边说着话,一边欣赏着花园的美景,宫人将各种的水果与酥点摆放在亭子当中。逢着申时渐末,金乌西坠,天气也凉爽下来,很是惬意。 不一时,见侍者至安绮公主跟前说了两句,安绮公主点头,前去迎接客人。 园子很大,一处怪石堆叠起假山,约有二、三丈之高,流水哗哗而下,一旁边又栽种着翠竹,竹林中有鸟儿翠啼,景致颇幽。 忽闻得一阵说笑声由远而近,见侍者在前引领着一群人向这边走过来。 太子妃见这些人都眼熟,自是册立太子妃之时,还都到过延庆宫中去饮宴,一眼便认出三年前的那个哭鼻子的小郡主,长高了一头。另有宫中年底宴席上见过面者,皆为直系亲属。 “人多,你不识得的,稍刻,我给你介绍。”贤妃说道。 “贤妃费心了。”太子妃看着礼道。 花园中一下子热闹起来,众人等也奔着贤妃与太子妃处而来,上前一一施礼,简短的介绍罢,太子妃微笑着与众人一道游园赏花。 一丛丛花树被园工修剪成三尺多高、蜿蜒曲折的伏在地面上,其上又开着不计其数的紫红色花朵,远远看去,仿若一条紫红色的长蛇,慢慢向前游动。 特别是夕阳的红光打在其上,将紫红色的花朵烘托得更是艳丽,又有阵阵花香沁人心脾,不知不觉令人的心情大好。 正与人说着话,太子妃忽觉得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默默地注视着她,她的心‘咯噔’一声。 她知道他会来,她有着心里准备,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她不用特意转身的去看,单单是这一种感觉,她知道他就是六一。 “你看,老十一瘦了许多,就站在那里正往这边看着,他身边那位极瘦弱之人就是喋虚先生。 闻得他两军阵前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圣上也极为器重,刮目相看。 实难看出来,竟是这样一位若不经风的瘦弱模样,就好像一阵大风就能将他刮得不知去向?”贤妃与太子妃介绍着。 “是啊!”太子妃道,“没有见过他的人,是想象不出来他这般的模样!” 忽见睿王在前,喋虚先生在后向这边走过来,行至近前,躬身施礼,太子妃微笑,贤妃道: “自家人又是安绮的府中,不必拘礼节。老十一,可是瘦了。我正有话跟你说,前个儿,我跟你与娘与皇后还说你你瘦了不少之事,你娘可是心疼得很......” 贤妃与睿王边说边往前走,喋虚先生也随着太子妃慢慢的向前走,沉默了一会儿,她侧转过头来注视着他。 虽然,他易了容,看上去跟以前的他不太一样,就像是长出一张崭新的面孔,但轮廓与深邃的目光却是变不了的。 看得出他在强烈的控制着自己,声音有些颤抖,禁不住以手捂在嘴上的轻咳了一声道:“咳咳......,太子妃娘娘的脸怎么了?” 一束夕阳的红光钻出云缝,如一柄利剑将花园一分为二,一半沐在红光里,一半在隐在暗影之中。 她若一株海棠醉在红光中,脸色更是显得红彤彤,她转过头用只有他们俩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盼娘她还活着,二郎会告诉你。” 夕阳的红光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她看见他长长的影子不停地颤抖,她说道:“人本尘灰,死后亦化成一撮灰,不过是如此。是你的,必要他还给你!” “不,绝不,绝不行!太子妃娘娘,珍重自己才是......,咳咳......” 他以手捂着嘴,语气很沉重,虽然不知详情,却听懂了她话中之意,控制着自己因强烈波动的情绪而引起的剧烈之咳...... “十一哥,娘,晚宴准备好了,请大家入席。”安绮公主笑着走过来道,“十一哥,你可要多喝两杯啊!还有大名鼎鼎的喋虚先生,咯咯咯......” 红光越来越暗,天边翻滚着的黑云直接将其遮挡,只一刹,红光便将黑云映射出一圈红边之后慢慢的消失,整个西面的天空变得阴沉沉的,而东面的天空越来越亮堂。 一群人正往前院的大厅走去,太子妃也正与贤妃说着稍用上一口便得回去之事,贤妃点头。忽然见两个小太监模样之人快步飞跑过来。 这两人正是随着肖二郎一起到安绮身边来的、嘴不得闲,形同鹩哥一般撩闲的小太监田力跟江流。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来了,室内各处查看,正往这边过来了!”田力一边上前与安绮说道,还一边看了一眼太子妃。 或是着急,急得都有些口吃;或是没见过这架势,声音说得大了点儿,众人也都听得见。 “胡说些什么呀?你这没见过世面、一天到晚大惊小怪的!”安绮大声道,“七哥一贯的作风,新宅子,他当然要到室内看上一看,还用特意跟我说吗?真是的!” 说着话之工,见太子迈着大步向此处走过来,身后随着侍卫,莫名其妙的一股杀气,好像来此处捉拿不可饶恕的刺客一般。 “七哥,我们刚在花园中赏花,准备了宴席,你来得正是时候,到我家里了,多喝两杯!”安绮上前道。 众人等见太子,急忙躬身施礼,贤妃也上前道:“闻得太子殿下过来了,看把安绮高兴的,宴席已经备下,入得室内略饮上两杯。” 看着太子妃与贤妃走在前,身后随着好几十人,皆是直系的亲眷,睿王也在其中,身边只随了个弱不经风的人。 太子自是不能说什么,但还是有些责怪太子妃道:“说好了我陪着你来,一个转身,宫人与我说你已经先行到了安绮公主府上去了,我就又急忙的赶过来了。” “怪我,怪我!” 贤妃道:“是我到延庆宫里去找的太子妃,没等她把话说完,我就把她拉上马车过来了,看把太子给急的,咯咯!” “延庆宫里还有些事,怎可没有她一时?这便回去了,改日前来饮宴。”太子说着话,大手钳住太子妃的手腕就往外走,她感觉到手腕一阵阵的酥麻,仿若被钳得不过血。 “我这也一道回去,正说着陪众人用上一口就回去之事,偏巧延庆宫又有事。”贤妃在后紧跟着也回去。 一阵沉默,众人恭送太子殿下。 “七哥,娘,你们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还没有喝上一杯呢!”安绮站在大门口处看着几辆马车远去,消失在夜色当中。 转回身来,发现侍者已引领着众人等入得室内,安绮公主也紧忙入得室内与众人饮宴。 席间闻得喋虚先生一阵接着一阵的急咳,他以手捂着嘴,看得出强行的控制着急咳,却适得其反,越发咳个不停,脸上青筋都咳起,痛苦的不成样子。 “先生咳疾犯了,我扶他先行回去了。”睿王与安绮公主小声道,安绮点头,也早就知道喋虚先生有这咳疾。 马车停在侧门之处,睿王接连着几日到公主府上来,侍者们都识得,扶着喋虚先生顺后院奔侧门而来。 刚行出不多远,一个转角处恰碰上肖二郎往前院来,喋虚先生正要找她呢,遂一把扯住肖二郎胳膊,直奔侧门口。 “松开我,你要干什么?干什么?”肖二郎挣脱着吼道。 “咳咳,肖二郎,你不是找我吗?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喋虚用力地扯着肖二郎道。 “笑话,我找的人不是你,你不是装作不认识我吗?你谁呀你?放开我!”肖二郎挣脱道。 侧门口处,卷昊从马车上跳下来,肖二郎自是闻得睿王回朝之时,第一时间便窜到睿王府与卷昊人等见了面,奈何喋虚先生根本不见她。 睿王也是从谣言中才知道太子妃就是书院里的沈汐,而马场中与他一同制服惊马之人是肖二郎,也是吃惊不已。 “夜叉,怎么回事你?老远我就听见你的动静了!”卷昊斥道。 “真气死我了!我不认识他,他扯着我不松手,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肖二郎狠狠瞪了喋虚一眼道。 “上车!”喋虚冲着肖二郎道。腔调当中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震慑感,令肖二郎没在说什么直接上了马车。 踏踏踏 夜色安静,马车疾驰。 “我这是被你们绑架了不成?我肖二郎厉害了!”肖二郎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瞪视着对面而坐的喋虚先生与睿王。 “将她捉来做什么?是不是又得了一匹无人能驯服的好马,令她大显身手?不过,你的眼光不错,挑对人了!”睿王打趣道。 “哈哈,你不会是让我去给你扫墓吧?至少你都死了三年多了! 闻听方一世那小人说,他特意跑到你坟地里去看了,就差刨开了。 坟头上的草,枯了生,生了枯好几茬了,还发现了好几个耗子洞,估计你没有腐烂之时,就被耗子啃没了!方一世这小人,真他娘的心细呀! 早知道,小人这一副嘴脸,信口雌黄、妖言惑众,你当初真的不应当只是阻拦他怂恿大娘去杀羊害命,而是直接灭了他,不就没有今日之事了吗?愚蠢,真是愚蠢!”肖二郎,瞪眼看着喋虚斥道。 “肖二郎,我看见你的勇敢,却还没有看见你的机智。你说说,接下来应当怎么收拾这小人?”睿王道。 “问他吧!“肖二郎瞅了一眼喋虚先生道,“不敢班门弄斧。” “咳咳......”咳声不止,喋虚以手捂着嘴咳着,咳声都阵阵发空,形若接风匣一般。 “怎么这是,今儿好好的就突然发了这咳疾,回去赶紧让医者给看看。”睿王以手抚着喋虚先生的背急道。 “心病还需心药医。”肖二郎眼皮也不抬地说道。 “心药在哪儿呢?”睿王瞪眼看着肖二郎问道,似是看着喋虚先生这实病,而肖二郎的话却有些不着调一般。 “你以为他捉我来做什么?吃饭啊!”肖二郎抹搭一眼睿王道。 肖二郎自来熟的脾气,又都是同门,在睿王面前却也是无拘无束。况且,共同制服惊马之时,睿王也高看她一眼。 稍刻,马车顺着后门直接入得睿王俯中,下得马车几人快步行至室内。 沿着一处狭长的走廊往前走着,忽见走在最前面的卷昊回头手中一抖,紧跟着低声道:“夜叉,委屈你一会儿!” 肖二郎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被套上了一条麻袋,瞬间,变成了睁眼瞎,什么也看不见。 “呃.....,你想干什么?干什么?”肖二郎挣扎着,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撞,卷昊抓住她的胳膊往前走。 “你们至于吗?把我关起来会后悔的,会耽误大事的!”肖二郎边走边挣扎着吼道。 “放心,大事全指着你去办呢,耽误不了!”卷昊说着话,摘掉肖二郎头上的麻袋,眼前豁然亮堂起来。 刚刚自是沿着密道,从睿王府的后院直接走到了喋虚先生这院子。 闻得喋虚先生阵阵的咳声,何依急忙沏了茶之后,就去熬药。一旁边站立着的何夕也是易了容了,怒瞪着肖二郎,一时间肖二郎还没有认出来他,遂也瞪着他。 “咳咳,肖二郎,我就是你要找的六一大师兄,有话你说。”喋虚喝了一碗温茶,润了润嗓子,咳声稍止道。 第三一九章 真假太子 闻得喋虚言,肖二郎没吭声。 确是在灰兰口中得知重要事,事关重大,而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当着陌生人的面说,肖二郎一屁股坐在蹲凳上两手一抱膀,一言不发。 “咳咳,”喋虚先生咳道,“何夕,你先出去!” “哧呀----,原来是你!” 肖二郎瞪眼吼道,随手将脚上的鞋子扒下来猛砸向何夕,何夕着实没有料到,躲闪不及正砸在脑门之上,立刻火冒三丈! 想起书院里几个人由室内打到室外,满院子轱辘的情景,知道肖二郎不好惹。遂将抬起的拳头又放下,上前扒下肖二郎另一只鞋子,气哼哼地走向室外。 紧跟着何夕的身后,睿王也走向室外,却被喋虚先生唤住道:“理羽,你留下。” ‘哗哗哗’ 喋虚先生斟茶罢,端给肖二郎一杯道:“二郎,有话说来。” 言罢,双腿盘膝,双目紧闭,不在说一句话。他的眼前红光一片,是她如一株海棠般醉在夕阳的红光里,脸颊红得形如火炭一般烧疼了他的心。 “哼!”肖二郎开始卖关子,将头一拧歪道,“你以为你想让我说,我就说,早干什么去了?你不是装做不认识我吗?” “嗯?” 睿王转头瞪视着肖二郎,清了一下嗓子,那一种不怒自威王者的锐气,令肖二郎莫名地一抖。也知道事情过于重大,遂缓和了一下口气跟讲茶馆里说评书的人一般道: “嗐!没大事,合着都是些个陈芝麻、烂谷子地小破事。 话说,就比如说吧,你不是说过小时候有个唤做盼娘的奶娘吗?后来你们俩个一块儿掉到你们家荷花池子里头了。 你以为她淹死了,实则她把你给蒙了!把你给蒙了! 实话告诉你,她活得很滋润! 顺着你们家的荷花池子底下往前游,游啊游啊,游啊游啊,游到了头一看,可真好,进了皇城了......,一高兴给太子当上了奶娘,吃香的喝辣的,一直到现在! 说句实在的话,我真是崇拜极了你们家的那个荷花池子,看来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啊! 不过,很遗憾的是,听说好几年前自你出殡以后,那池子竟然被填死了!这不等于把神路给堵死了吗?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腻歪了!” ‘啪’ 睿王以手拍了一下桌子,一脸怒气道:“肖二郎,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看你不想活了!” “呃......,你才不想活了呢?是他让我说的......” 肖二郎瞪眼怼道。气得睿王‘呼’地一下子站起来,瞪眼半晌没说来话!合着也是拿这个滚刀肉一般的肖二郎没办法。 “理羽,你坐下!”喋虚先生道,他稍稍止住了咳声,脸色极度的惨白,“二郎,奶娘生得何样?” 肖二郎看了一眼气哼哼坐下的睿王,收起了刚刚的油腔滑调,然后,一本正经道: “中等身材偏矮,头发有些柴黄,圆脸,而且脸上都是蝴蝶斑,形若戴着一张蝴蝶面具,手与脚要比平常人小许多。” “咳咳咳......” 一阵急咳,他端起茶碗想以水压下去急咳,手却颤抖个不停,茶碗直接打翻在身上,他知道就是她,就是她小时候的那个奶娘...... 奶娘的样子刻在他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他不知道他娘生得何样?小时候他的身边只有这个奶娘,他把她当成了亲娘! 虽然,奶娘对他不好,以至于最后奶娘载着他划船至水池的中央去看荷花,不明原因的船就沉了,落水的那一刹,他听见了奶娘大声的呼救,而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他寻找奶娘而不见,后来得知奶娘淹死了。他大病了一场,不知道梦见了奶娘多少回? 正因为他一出生就没有了娘,所以他将全部的感情依赖在奶娘的身上,而奶娘的突然淹死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以至噩梦连连!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忘记奶娘,然而,事实却如一把刀子戳在他的心口上,被欺骗的滋味儿不好受! 细思极恐。 要淹死的人不是奶娘而是他,或是落水的一刹,奶娘良心发现,终是一个女人,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才开始大声的呼救! 或者,也是他的命大吧,还不到死的时候。就像今天一样坐在这里,听着肖二郎说的话,解开了奶娘淹死在荷花池中的迷团。 然而,事情的真相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奶娘想淹死他,而最终选择了‘淹死自己’做为谎言,欺骗了他这么多年。 幸亏他记住了奶娘的名字,幸亏他将心中最痛苦的事说给了沈汐,若不是如此,他或者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咳咳......,”他边咳着,边声泪俱下,分不清剧烈之咳引起还是悲愤到了极点! “到底了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睿王上前抚着喋虚先生急道。 虽然,刚刚还在跟肖二郎生气,觉得她没深没浅的竟然说着话扯出了太子的奶娘,这样的话岂能儿戏?但是,看到喋虚先生疾咳泣泪的样子,他确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因为他了解喋虚先生啊! 何时竟见过他如此? 两军阵前被陷害几乎是全军覆没,没见他有半分的惧色,以一副病躯紧紧护在他的身边,左右冲杀。他在心里对喋虚是钦佩不已! 然而,现在是怎么了?他有些糊涂了! 喋虚先生小时候淹死在荷花池中的奶娘,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太子的奶娘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需要我做什么?”睿王眉头紧锁问道。 “嗐,我说,你可千万别去做什么?你会坏事的!”肖二郎想都没想上前随口说道,说完一吐舌头,好像又有些个后悔。 “坏事?你还知道什么,通通说出来!”睿王瞪眼道。 “不!不知道了!”肖二郎怼道,“这事还不够大吗?你的睿智去哪儿了,还想问别的,你可真是的!” “你......,”睿王被肖二郎噎得够呛。想伸出拳头打她,却又是个女的,气恼不已! 肖二郎冲着睿王做个鬼脸,然后,呲牙一笑......,睿王转头不看她! 或许,多年以后,当肖二郎坐在某一处回忆这一幕场景之时,她会为自己的粗鲁感觉到可笑;或许,要是知道眼前坐着的是这胜觞朝将来的两位皇帝,借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的粗鲁! ...... ‘吱呀’ 门被推开,卷昊入得室内与睿王道:“四皇子来府上,要见睿王。” 睿王看了看时辰,与喋虚先生点了一下头,转身而出。 何依脸上挂着焦急色,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服侍着喋虚先生用了药,四津端进来一壶热茶水用异样的眼光瞟了一眼半蹲半坐在上旁边的肖二郎后,两人退了出去。 室内安静,安静得连茶水倒入茶碗的声音都仿佛震耳欲聋。 一声叹息过后,闻得喋虚先生沙哑着几乎是说不出来话的嗓子说道:“二郎,把你的话接着说完。“ “嗯?”肖二郎抓了一下头皮道,“我的话说完了,你没听见刚刚我跟睿王说了什么吗?” 一阵沉默。 少刻,喋虚先生道:“没有必要隐瞒着理羽,应当让他知道实情。” “嗐,你是不是傻?傻得透腔!” 肖二郎往门口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这样机密的事情最应当瞒着的人就是他,难道不是吗? 假若你当年是被掉包出来的那个大傻瓜,你想想,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干掉了你太轻松了,江山是他的了!” “一派胡言!”喋虚斥道,“把你的话痛快的说完,咳咳......” “这辈子,你都会欠着沈汐的!” 肖二郎忽然泣道:“你知道,她在知道你葬身火海之后,接连的哭晕了两场! 而你最不应当做的事情,就是御尚书院临别之时,把三颗玉石子送给了她。那天,下着大雨,又急着赶路,我要是知道今日之事,非得在当初就将这三颗玉石子砸碎不可!” “我欠着沈汐的,不用你说。”他低头道,“三颗玉石子又怎么了?” “沈汐在进宫前,已经知道了,这三颗玉石非平常之物,而是宫中流出。皆因我爹多年前偶然入宫给一位妃子瞧病,见过此物。”肖二郎道。 “二郎,你说什么?” 喋虚惊诧道。他好像不相信,自小便跟随在身边之物竟然与宫中一位妃子有关,眉头紧锁道,“自我记事起,此物就跟随着我啊!” “临进宫之前夜,我看着沈汐将这三颗玉石子绣在衣襟内,其一,她要烧死那胡大恶人为你雪恨;其二,她要替你查出这玉石子因何会出现在你的手中? 沈汐死牛一面颈,不撞南墙不回头! 查出了这玉石子共有七颗,是前贵妃春霞生前珍爱之物,而春霞是太子的生身之母,产后大出血而亡......,而这位太子只长了你一天,又出现这么一个奶娘,玉石怎么会在你的身上出现,怎么能不让人心生谜团?”肖二郎连发一串的疑问道。 好比一颗深水炸弹,瞬间炸开,巨大的冲击波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奶娘末了之后,他鼓起勇气去问他爹,他娘去哪儿了? 之后,他爹将他领到一片荒坟地里,指着其中一个光秃秃地坟包说道:“你的出生,取代了你娘的命!生完了你,她就死了!” 形若五雷轰顶,令他痛不欲生! ...... 好半晌,他稍稍的平静下来道: “二郎,告诉沈汐,停下来,什么也不要做了。我知道了,胡府死死追杀的原因了就够了。你知道的,我欠着沈汐的,不要在欠得太多了!” “沈汐,你还不了解她吗?是我肖二郎能劝回来的吗?”肖二郎道,“如果把我肖二郎搭进去,只要能证你才是真的太子、你才是真的闫理当,也值个了!” “二郎,只凭这七颗玉石子与奶娘不足以能证明我是闫理当。况且,奶娘极有可能会被现今的太子灭口!若是她与太子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她死也不会说出真相。”喋虚先生肯定道。 “那不可以滴血认亲吗?真假一目了然!”肖二郎问道,“我突然间想起一个问题,这个假太子他是谁呀?他爹是谁呀?是谁呀?” 一阵沉默,就连肖二郎也被自己问题搞得云山雾罩,根本找不着一丝的方向? 这哪里单单是真假太子的问题,而是这胜觞数百年的江山基业就要易主了,而这背后的阴谋巨网,似乎已经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慢慢的拉开,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咳咳咳......” 又是一阵的疾咳,他站起身来,行至书架前拿出放置在暗处的那个盒子,碧绿色的锦绸退了色,里面是四颗玉石子。 他仔细的回忆着,记得小时候,何夕的婶奶奶跟他说过,他出生的那夜里,胡府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夫人难产而亡,老爷杖毙了所有的丫鬟跟产婆。 因思念夫人悲痛不止,老爷烧毁了所有夫人之物,唯见地面上丢着这一方碧绿的锦被,似是匆忙间丢在了地上。婶奶奶知道或是夫人之遗物,想给他留个念想,就藏了起来。 害怕被老爷发现,婶奶奶在将这块锦被剪开之时,发现绣在被中的这七颗玉石子,之后以锦绸做成了一个盒子,装着这七颗玉石子,一直跟随着他这么多年。 婶奶奶已末了很多年,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他跟何夕。 他把这七颗玉石子视为珍物,触摸着能感触到他娘就在身边,也是考虑了再三,才送给了他深爱着的沈汐三颗。 然而,超出他想象之外的却是这七颗玉石子是前贵妃春霞珍爱之物,而春霞贵妃也是难产而死?也是那个孩子取代了她的命吗? 想着想着,他伏在书架之上,身形颤抖着咳个不停,忽然间,嗓子一阵干痒的腥味儿,吐出一口血来! 唬得肖二郎一哆嗦,大步上前吼道:“你现在不能死啊?没到时候呢!” 第三二零章 发疯发狂 这一边,太子钳着太子妃的手臂回得室内,将她猛用力的一推,直接摔在一处墙壁之上,紧跟着''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你为何那么快就去了?” 他问:“你那么快的去了是想见谁?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吗?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是我,你所有的事都应当对我说,而不是其他的人。” 她避开他凶恶的目光,往窗子一处退去,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像是大铁钳子一般紧紧钳住,她感觉到一阵的麻痛,将头扭向窗外不看他。 “你跟我说实话,那天晚上你跳到窗外去干什么了?” 他一边发问,一边形同发疯的病人一般在她的耳朵上狠狠咬下去。 ‘咯吱’一声,她清晰听到声响,紧跟着一阵刺痛,她再也忍受不住抬脚猛用力踩在他的脚背上,用力挣脱开,大声道:“我哪也没去,哪也没去!” “撒谎!撒谎!” 他青筋暴起,用力地吼道:“窗台外面的泥脚印是谁的?除了你,再不会有别人敢这么做! 那天我回来时,见窗子敞开着,你不在室内,而我被雨淋湿身子乏累,想歇一会去找你,却不想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你说你哪也没去?脚印你怎么解释?你到底下雨天跑出去做什么?” “你在下雨天跑出去做了什么?为何又这般对我,张嘴咬人!”她恼羞成怒道。 ‘啪嗒、啪嗒’ 鲜血顺着耳垂滴落在肩膀上,在淡紫色的衣裳上流下淌过的痕迹,异常的扎眼。 “我为何在雨天跑出去?我就喜欢被雨浇!”他瞪视着她斥道,“你说,你跑出去干什么去了?” “我哪也没去,就坐在,而且因为下雨而感觉到了冷,裹着一条薄被蜷缩在椅子上看书。 我也记得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却没有听见晴天霹雳一般的雷声。 是你自己产生了幻想症,看见窗子开着就......,看到我去了别的地方就......,你这是嫉妒,无中生有的嫉妒,不是吗?”她怼道。 “我产生了幻想症,无中生有的嫉妒?” 他大声的说着,钳着她的胳膊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子,几乎把她要按扁在窗台上,“你自己看看窗台上的是什么?虽然泥巴干了,印记确还在,不是吗?” 一股风顺着窗外吹入,依然带着雨水的腥气,她感觉到耳朵一阵撕裂般地疼痛,盯着窗台上的泥印,只是拳头大小的一团,根本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不是脚印? 她知道他对她起了疑心! 但凡她说出一星半点儿,或者说漏了嘴半句,他就会毫不留情的直接将她掐死。因为她看见了、也听见了他要杀死奶娘,不过早晚,而杀死奶娘背后的原因更是不可被人知道半个字儿…… “你怎么能看出这是脚印,”她大声道,“你怎么能看出这是脚印?” 他突然府下身,从背后将她压在身下,嘴巴凑到她流血的耳朵边上舔了一口,“那你说是什么?别想随随便便的找出来一个理由懵我!实话告诉你,你算幸运的了,换个人,她早已经躺在坟墓当中了!” “躺在坟墓当中人应当是你,而不是被你捕风捉影、说脚印就是脚印的人。”她反怼道。 他将她死死压在身下,不停地吸吮着她耳朵上的血,那样子恐怖得形同突然从大敞开着的窗子外面扑进室内的猛鬼恶魂,吸着血食,令人毛骨悚然! “朝着下面看,窗口只离开地面三尺来深,你纵身往下一跳,岂不是很容易?返回来时,也能抬腿轻松的就跃上来,不费任何力气,不是吗? 干嘛大雨天的往外边跑,你说你看到了什么?我赦免你的死罪,你死不了,因为你的死会给我带来烦恼,除非我们一起死了!”他好像吸饱了血食一般,倒出嘴来说话。 一阵阵痒热之感,从耳朵向四周围辐射开来,连带着整个半边脸加上脖子都发着烧,她只觉阵阵的发麻跟恶心,用力的挣脱却被他死死压住一动也动不了。 “太子殿下,不好了! 方良娣说找殿下有事,在外等不及了,这就闯进来了!”玳瑁直接推开了门,跪地大声道,眼睛四处的寻找着太子妃娘娘却没看见。 话音没落,忽闻得外室‘哗啦’一声,好像是桌子被推翻了一般,太子起身抹了一把嘴上的血,直勾勾盯着玳瑁,上前就是狠狠一记耳光直接将玳瑁打得躺下,大步奔室外而去。 顾不得疼,玳瑁忽然发现被压扁在窗台上的太子妃,轱辘起来扑上前。 “娘娘,娘娘……” 忽然见她顺着耳朵往下淌血,滴滴答答鲜血将衣裳的肩膀处染红一大片,唬得玳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担心,”她支撑着起来说道,“是他咬的,他咬人。” “他是鬼,他是魔鬼......”玳瑁哭道。 “外面怎么回事?灰兰呢?”她说着话就往外走,玳瑁扯着她到桌前按坐下说道,“应当没事,我到门口处看一眼。” 恰灰兰从外面而入道:“太子跟方嫣红走了。娘娘怎样了?” 刚刚正是灰兰与玳瑁还有小宫女冰蕊等几人,见太子将太子妃钳进室内,闻得其声不是个好动静,知道不会有好事而思出一计。 引来了方嫣红,将她激怒,趁着玳瑁入得室内回禀、方嫣红往里闯之时,灰兰撞翻了桌子将动静弄大。 却没有想到形同魔鬼一般的太子满嘴是血的走出来,唬得众人傻在当场,齐刷刷跪地磕头如捣蒜,颤抖成一团。 特别是方嫣红,平时的飞扬跋扈突然一扫而光,跪地哆嗦个不停。太子上前一把将她蒿起来问道:“你害怕了吗?怕什么?” “殿下,你的嘴,嘴怎么了?”方嫣红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警告你了,下次来时客气点儿,你忘记了吗?” 太子钳子一般地大手形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地蒿着方嫣红的脖领子往外就走,方嫣红好似上不来气,发出鸡鸣一般地动静。 几个宫人傻在当场,半晌方缓过劲儿来,开始快速地收拾着散落在地面上的东西。 室内,灰兰取来干净的手帕为太子妃娘娘擦拭着耳朵上伤口,好几个很深的伤口几乎是将耳垂给咬穿了,鲜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淌,玳瑁早跑去找太医。 半边脸红肿着的太子妃这一时,连半边的脖子都跟着红通通的一片,灰兰将手往上一搭,火烧火燎的发着烧,恨得压根直痒痒,就没见过这般可恶之人! 没多一时,肖中跟一个小太医提着药盒快速而来,看着满身是血的太子妃也是吓了一大跳啊,玳瑁自是在路上跟肖中说了,这是被太子给咬的。 自是不敢多问更不敢说什么,娘娘的耳垂几乎都被咬烂,不知道者一定以为太子妃遇见了疯子,或者根本就不会相信这是人干出来的事! 无有语言去形容这一种极度扭曲、变态的行为,只能说这种扭曲、变态的行为会变得越发的极端,以至让人无法忍受,最终也无法挽救,无人能去挽救这样的人。 ...... 翌日。 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微风掠过树稍头,轻轻摇晃。 太子妃面色苍白,左边的耳朵上敷着白色的药粉,药粉之上阴出了丝丝的血迹。 灰兰跟玳瑁分开左右搀扶着她,奔着坤德宫而来。 她本可以在延庆宫中歇息着,但她却不能停下来,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纷至沓来,时间紧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奶娘在做什么,可知道?”太子妃问道。 “闭门不出。” 玳瑁道,“听宫人传,从她门口前经过,闻得咳声。像是病了,确又不请太医,真是个怪人,就好像闭门不出是一剂良药,能令她的病好了似的。” “差一点儿被他给淹死,不大病一场算是奇怪了!”灰兰小声音咕哝道。 “祸从口出,管好自己的嘴!密切关注着奶娘的一举一动,”太子妃道,“梅霞这两日怎么样?” “娘娘放心,二老爷几乎每天都守在哪儿,也早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生产时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的数套方案。”灰兰道。 “嗯,叮嘱二姑父,勿必要做到万无一失。”太子妃道。 自打从刘公公口中得知春霞为太子生身之母而非是奶娘后,她的心头始终压着春霞难产而亡的阴影。总觉得,梅霞的生产风险重重。 “待会儿回去,我再次说与二老爷。”玳瑁说道。 坤德宫。 见太子妃如此模样,谁也没有发问,不言而喻,谁敢跟太子妃动手? 众人等也都从太子妃时不时就出现在脸上的指痕重新认识了太子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皇后沉思着,捻动着手中的珠串,想着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是太子与太子妃之间闹起了别扭,还是另有其因? 一次,两次的不问,或是让她们床头吵床尾和,但总这样下去还总不问吗? 贤妃将头低得很深,心里好像很是过意不去,后悔不应当前去延庆宫找太子妃,可能也就不会有这事儿。 昨日里,她是清楚见到了太子不悦的表情。心里也想不通,太子妃去了一趟公主府,还特意请示过皇后,怎么就闹到这份上了? 掌事宫女唐玉容特意给太子妃端上来一杯凉茶,轻轻放下后退至一旁。只能以心疼的目光传递给太子妃问候。 “咯咯咯.....” 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贵妃花枝招展的走了进来,稍微的与皇后点了一下头,众人起身礼罢落座。 不难看出,她的心情非常的好。 太子妃半边脸连带着脖子都红通通的一片,耳朵上敷着白色的药粉透出斑斑血迹自然是很惹眼。贵妃就跟发现了奇迹一般,上前故作惊奇道: “呦,这是昨个儿去公主府高兴喝多了,自己摔的? 要我说呀,酒这个东西好喝,但可得掌握个度,不会喝,不能喝莫逞能啊? 我也听说了,是太子前去把你接回来的,这是醉成一摊烂泥了吗?你可也真是的,惹得太子为你担心,咯咯咯......” 一贯的口不择言,说不出来好听的话,太子妃心中有数。何况,一向的针对! 室内安静,众人也知贵妃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的挖苦讽刺,话说得极难听,遂不做声。 太子妃心中暗道: “皇后有话而太子却没有将温婉放出来,前一时,闻得热晕过去了,也只是吩咐太医前去。 这件事怎么可能瞒得过贵妃?而贵妃却一反常态不提温婉一句,她到底跟奶娘什么关系呢?至使她舍卒保车?” 稍沉思太子妃道:“昨日里确是去得公主府道贺,一并稍去皇后之礼,安绮公主喜出望外,谢过皇后恩赐。 虽没有饮酒,确见公主府花园之中百花盛开陶醉其中,形若醉酒。 勿忙间回来,闻得奶娘似是病了却又闭门不出。脾气却是古怪了些,稍刻我回去,过去看看她。” “安绮高兴就好,一点小礼算不得什么。”皇后道,“太子妃有心了,老小孩跟小小孩一个样儿,得哄着呦!” 见贵妃坐在椅上,手中晃动着茶碗不吭声,接连着两次,提到了奶娘,就好像是给她吃了镇静之药一般,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太子妃自是清楚奶娘在整个事件当中极为关键。 她即与太子有着密切的关系又曾经出现在胡府当中,给六一当过奶娘还曾企图谋杀过六一。 奶娘是出于什么动机呢?她必然是清楚整个事事件的来龙去脉。 之后,她半路来到太子身边当上了奶娘,太子吃过她的奶吗?太子的奶娘是谁都能当得上的吗?太子缺这样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奶娘吗? 当然不缺,而是她一定有着贵妃这样不为人知的硬关系! 那么,贵妃因何事将一颗随时能炸响的雷放在身边呢?她就不怕有一天会败露牵扯到她吗?这是什么样罪名,恐怕杀光了她全族也抵不了这个罪吧! 难道说她对奶娘相信到形同相信自己的份上?难道说,她们是直系亲属? . 第三二一章 定海神针 大红色的花朵开得密无缝隙。 那是一丛丛约有半人来高,碧绿色的叶子细长形若韭叶而中间一根茎上开出至少四朵、六朵对开着的花朵。 平滑碧绿的叶片更是凸显花朵颜色的浓郁鲜艳,强烈的反差。 这种花不香,花期也特别的短。空气中飘荡着草木与泥土还有花瓣落地与泥土混杂一处的味儿,忽而一阵的被微风吹来,没有准确恰当的语言形容。 出得坤德宫的太子妃驻足在园中,看着眼前开得密无缝隙的花朵,那大红的颜色形若鲜血。 “你那晚干嘛去了?若换做是另外一个人,她早已经躺在冰冷的坟墓当中了,而不是还活着......”她回想着昨夜里他一边吸吮着她的血,一边说着的话。 他起了杀心。 火红密集的花朵在阳光下弹起红光,仿若一条血河般看起来邈远,而实际上就在眼前。 奶娘等不到搬出延庆宫的那天就会死,或者某一天晚上、早上起来时,就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倒扣着飘浮在荷花池子当中,形同锦青姑姑的冤魂在现一般令看到者惊声尖叫。 噢,对了! 她忽然想起来,锦青姑姑身形的高矮与相貌与奶娘有些个像,这样的念头在她第一眼看见奶娘之时就生出她们之间或者是亲戚的想法。而后,随着锦青姑姑的死而将这件事情逐渐的淡忘。 然而,锦青姑姑与贵妃之间眼神的交流她是看见的,事实也证明了锦青是贵妃的人,手上戴着的那个看上去以为是玛瑙镯子的东西正是害她小产,并且剥夺了她终身做母亲资格之物。 而太子亲手淹死了锦青姑姑,令她浮尸荷花池,到底是冲着锦青还是冲着贵妃,还是在警告奶娘? 诚然,锦青已死,一颗弃子的下场也并不是很出乎意料,但她的死早已经失去自身死亡的意义,而是在映射着其它。 如果把锦青、贵妃、奶娘与太子串联起来,这四者之间会演变出多少种的关系呢?而最核心的人物非是太子、非是贵妃而是这个奶娘! 虽然,刘公公亲口说出太子的生身之母是前贵妃春霞,而非是她十分有把握认定的奶娘; 但是,将这件事情倒个个来思考的话,可以肯定的说春霞所生之子是太子,很有可能在没有出生之前,圣上就有过此话。 那么,当肚子里的孩子就已经被指定为太子之时,怎么会不威胁到某个人的地位,也就不难理解春霞难产大出血而亡之事,况她生产之时又被禁足。 那么,在春霞生产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一手导演着春霞的难产大出血而亡?而之后,所生之子会不会有人乘乱而行出逆天之事...... “我是第一个抱了太子殿下之人,他最初的模样我记得......”忽然,刘公公的话响彻在耳边,她顿了一下,觉得刘公公这话里有话,根本没往下说。 蓦地, 她停下了所有的思考,也停顿下脚步,仰头看着天空,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钻进她的鼻孔。 “走,理当书阁!”她说道。腔调低沉又坚决。 “娘娘,不可以,不可以啊!” 灰兰在前打开双臂阻拦道,“疑心生暗鬼,太子正在怀疑着娘娘,娘娘哪也不能去了?延庆宫到坤德宫,然后沿着这处花园回到延庆宫,只能如此。” “娘娘,你的耳朵又滴血了,不可在外时间过长,药粉风干后,过深的伤口再次出血。”玳瑁焦急道。 “我们没有时间了,接下来太子会盯得更紧,我怕,哪天会突然的见不到了刘公公,而现在,拼一条命去,我也要见刘公公一面。” 话不待说完,环顾四周无人,她大步奔‘理当书阁’而来。 灰兰跟玳瑁互看了一眼,知道娘娘的性子,她决定了事情别人改变不了,遂在后紧跟。心中暗暗祈祷,只求刘公公正在书阁当中,娘娘说罢了此话,再就别来了。 隔得老远,瞧见那个小太监在门口擦门,笨拙的动作,东一下、西一下的,手中拿着的一块抹布时不时的就掉在地上,看着他也不是擦门的料。 玳瑁可以说成是擦门的鼻祖,自小就爱擦门,所到之处门板全都被擦得铮明瓦亮,三步并做两步,主动上前指点。 小太监一看见玳瑁可高兴了,免费的长工来了,毫无客气地将抹布递到了玳瑁的手中。 一个转身与太子妃施礼道:“娘娘后院请,刘公公吩咐太子妃娘娘若来,请到‘百尺园’中赏花。” “娘娘正说寻一处花园赏花,可巧了,这儿的花就开了。”灰兰说着话,扶着太子妃娘娘奔后院而来。 很显然,刘公公在此等候着太子妃娘娘多时。 一方‘百尺园’,花草繁茂,繁花似锦,一如初入宫中时。 刘公公正撂下手中的铲子,提落起水壶给花朵浇水,直至太子妃走至近前,忽地才上前施礼道:“娘娘,你来了!” 注视着刘公公良久,太子妃点了一下头。 一滴血,顺着耳垂滴落在肩膀上,浅蓝织着金丝的衣裳与血色形成明显的反差,刺得人眼睛疼。灰兰急忙的拿着手帕去擦拭,一脸的焦急色看向刘公公。 “娘娘,这是怎么了?”刘公公道,“室内有药,随我来。” 入得室内,刘公公取来药箱,也是用这样白色药粉敷上去止血,稍刻,太子妃示意,灰兰站在外室的门口处。 “太子妃娘娘,太子因何事将你伤得如此啊?”刘公公锁眉问道。 “我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太子妃开门见山道,“可能他得了幻想症,幻想着我看到了他追杀奶娘,也听到了这个奶娘的名字叫做盼娘。” “盼娘?” 刘公公抓着头寻思着,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曾在春霞贵妃入宫之时,偶听她说过,不过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春霞贵妃与现贵妃王玲灵本是邻里,春霞贵妃府上在上,而现贵妃王玲灵府上在下,中间只隔一条大街,相距离不过百丈远。 春霞贵妃自小人送绰号‘大美人’谁都识得,年岁又都相当,现贵妃玲灵常去春霞府上。 之后,也是春霞贵妃在圣上面前保举,将现贵妃引荐给圣上,皆因她歌声动听,却不成想她反手与春霞处处做对。 似是听说过她家四姐妹紧挨着,而其中有一个不明下落者就唤做是盼娘,当时谁也没有留意此事。” “大胆刘公公,你还不跪下!”太子妃闷声呵斥道。 “太子妃娘娘!我......”刘公公心一惊,直接跪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在春霞贵妃身边,也知道现贵妃反手与春霞贵妃处处做对,又曾说出是第一个抱过太子殿下之人,见过太子殿下最初之模样,这其中隐瞒了什么,还不快快说出来?”太子妃起身瞪眼看着刘公公道。 看着太子妃被抽得肿胀得红通通的脸颊,以及几乎被咬烂的耳垂,止不住的往外滴血,刘公公的心也在颤抖! 他自是看得清楚,太子妃与太子是截然不同的两路人,今日里被抽得血淋淋,兴许,一个转身而出,明日里就见不着了。 然而,出现在太子妃手中的三颗玉石子,恰恰如定海神针一般,给了他光明跟力量! “娘娘啊,我对不住春霞贵妃,更对不住太子殿下啊!”刘公公是崩溃大哭,哽噎不止! 少刻,情绪稍缓和道:“我就觉得那天不对,外面狂风暴雨隐去了所有的声音。 我记得春霞贵妃跟我说的话,死守在产房的门口,不准任何人去碰刚生下来的太子殿下,第一时间,从产婆的手中抱过来殿下。 看着他哭,我以为新出生的婴儿都怕冷,就给他穿衣,就是你拿出来的那一块碎步的小衣裳。 我粗手笨脚的,不小心将殿下倒扣在床榻上,见到他左耳廓后面长着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我还自言自语的说这颗黑痣长得很会挑地方,若不是别人告诉,自己一辈子不一定知道。 翻过身来,殿下好像很不愿意,抬起左脚踹了我一下,我抓住他的小脚,忽然见小脚指上也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痣。 随后用春霞贵妃绣好的一块碧色的锦被将殿下包裹好,他的样子生得很英气,有七分像他娘亲。 就在这时,忽然产婆大喊着不好,娘娘大出血昏迷,紧跟着太医们也束手无策乱成了一团。一个产婆跑出来跟我说,娘娘似是有话跟我说,要我进去看看。 我当时人就懵了,将太子交给了产婆。 入得室内,凌乱不堪,地上到处都是血,春霞贵妃已经薨了......,哭着哭着我忽然想起了娘娘不准任何人接近殿下之事,慌忙的往出跑,四处却寻不见那个产婆,忽闻得皇后命人前来将殿下抱走。 我疯了一样的往前追,狂风大雨将她们阻拦在大门口,我上前夺过殿下,却突然发现绿色锦缎我亲手包上去被子变成了明黄色,而其内的睡熟着的婴儿跟本就不是殿下! 没等我反应过来,皇后冒雨前来,女官上前从我怀里抢走婴儿就抱走了...... 之后,看着太子殿下一天天的长大,我却不知道错出在了哪里? 而真正的殿下是否还活在这个世间?是这么多年,支撑着我活下来的理由!我害怕,害怕死了没有脸去春霞贵妃面前交差,呜呜呜....... 娘娘,你告诉我,殿下他在哪儿?我要去见他!呜呜!” 闻得刘公公言,太子妃眼睛哭红,仿佛还是书院里的场景,她坐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左耳廓后面生着的一颗黑痣发呆,然后,告诉了他,他惊诧着长在身上这么年而不知...... 忽然见一个小太监快速的穿过园中,奔至室内,站在门口外道:“刘公公,太子奔这边而来,离开不过二十丈。” “知道了。”刘公公起身,冲着太子妃祈求道,“娘娘,快点告诉我殿下他在哪儿?” 太子妃却也没想到,只这么一工夫,太子竟然追到此处,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道:“去见喋虚先生。他能掐会算,会指给你方向。” “呃,”刘公公愣了一下,不在做声。 不一时,太子快步而来。 见太子妃提落着水壶正在园中一处浇花,刘公公戴着个草帽在另一处铲土,正好在一条对角线的两个端点之上。 “这是你应当干的活吗,午膳也都不想用了?”太子上前道,好像太子妃做着这样的活计令他很失体面。 “随步就走过来了,看着这些花朵,我很高兴!”太子妃笑着道。 “太子殿下过来了,有失远迎,恕罪!”刘公公从另一端跑过来,跪地施叩首礼道。 实则不用施此大礼,刘公公刚刚哭过自是怕被太子看出来什么,而故意以大礼遮挡,当然,礼大在任何时候也不会被人责怪。 “你不是去了‘春霞宫’,怎么又在这儿?”太子冷冷问道。 “是的殿下。”刘公公跪着道,“我特意跟圣上请示过,来此园中种植、采摘些花朵带回到‘春霞宫’中去。” 感觉到太子好像有些个不自在,而那种不自在似乎来自春霞。 “这都几点了,午膳的时辰都快过了,早起来,你不过喝了几口凉茶,早膳也没见你用。”太子道。 也不知道何时起,他竟对太子妃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竟连这么一工夫都直接追了过来。可见,太子妃已经牵动了他绷紧了的神经。 什么也没听进去。 小太监站在刘公公的身旁,不停地叨咕着玳瑁擦门的功夫了得,动作又快又准确,一个顶十个,下次擦门这事儿,非她不可。 刘公公恭送着太子与太子妃远去身影一言不发,直到身影越来越小被树林遮挡。 一阵阵鸟儿的脆啼从不远处的理当园中传来,他能想得到见到有人经过,一大群、一大群落在地面上飞起的鸟儿四处落下的场景,很是壮观。 他抬起手挥动着,似乎是在告别---- 思想中似乎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潜伏在最深处的兴奋感,引领着他跨进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与昨天的所有告别。 “二十几年弹指过,殿下,你还好吗?”他自言自语道。 ...... 第三二二章 脸色大变 一路被扯着回到了延庆宫,随后就是一阵的静默。 从太子恼怒的面色上看来,他的气很不顺。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好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面容变得异常的扭曲。 “这么大的花园什么花没有,你说,”他吼道,“跑到书阁那块园子里去浇花?你很愿意浇花?还是别的什么......” 太子妃没有吭声,听着他说话的腔调都有些个发颤,她明显能感觉出来他的气不顺,或者说自从疑心她雨夜里看见了他险些淹死奶娘开始。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说,“你愿意浇花,从明天开始,这园子里的花都由你负责来浇水,一次浇个够!” 她还是没有说话,感觉到耳朵针刺一般的疼痛,半边脸都跟着滚烫起来,抬起手抚了一下耳垂,手指粘上了血痕。 他瞪眼看着她,衣上的斑斑血迹他早看见,却视若不见,就形同昨夜呲牙咧嘴魔鬼一般嗜血的那个人与他没有半分的相干,甩袖丢下一句话气哼哼地往外走道:“真是个花痴,明早就去给我浇花,不停的浇!” 闻得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她没有在意,走到窗子前,推开了窗子,花园很大,十几个园工恐怕也得浇上一天。 她将手罩在耳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令她很难受,那滋味儿就形同被毒蛇给咬了,毒液沿着血管分散到全身一般。 忽然,她看见太子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当中,而身后跟随着的除了几个太监侍卫之外,还有沈志烨。 她顿时脸色大变。 猛然间,太子转回头向她这边看过来,抬起手向她挥动了两下,然后,以手搭着沈志烨的肩膀向另一处走去。 一个刹那,她忘记了耳朵的疼,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冲向外室冲着灰兰大声道:“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灰兰正引领着宫人摆午膳,见太子妃直接由内室冲出来也是吓了一跳,急忙上前道: “怎么了?娘娘。 刚刚是小少爷在门口处,闻得夫人想孩子,前来探看,小少爷也跟过来。见太子殿下出去,竟又随着出去了,或者是一同到大小姐处,玳瑁已经过去。”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种不祥的预感突袭而来,沉思片刻,她说道,“去,快去,将我娘请过来用膳。” “是,这就去。”灰兰应声,招手小宫女冰蕊伺候好太子妃娘娘,一个转身出。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太子妃娘娘因何事如此的焦急,但是,必有原因,人前自是不易过多的去问,只将夫人快速的请过来便是。何况正是用午膳之时。 行出不多远,恰见往回走的玳瑁,玳瑁与灰兰道:“夫人正在大小姐用午膳,梅霞昭训也在。” 灰兰思着太子妃必是有事,怎可耽误?令玳瑁先回去回禀了太子妃,急急的又来到沈梅娇处。 见沈夫人抱着孩子,还有沈梅娇跟沈梅霞,正坐地桌前用膳,却没有看见沈志烨。灰兰上前躬身施礼道:“见过夫人。” 沈夫人见玳瑁刚走,灰兰又过来了,刚刚也是在沈梅娇的口中得知了太子妃与太子的关系有些个紧张,遂也没有做声,逗着怀里的孩子。 “太子妃娘娘是不是想夫人了?”沈梅霞撂下手中的筷子说道。以手托着后腰,又圆又大的肚子令她总是得将身子尽量的往后仰。 “是,太子妃娘娘想夫人了,还没有用午膳。”灰兰道,“志烨少爷跟太子殿下礼罢随后而出,没有回来吗?” “刚刚跟娘说了,跟随太子殿下外面转转。”沈梅娇道。 看着夫人只管逗得怀中的孩子,丝毫没有起身过到太子妃那一边去看看的意思,灰兰只得说:“夫人,用罢午膳还请到太子妃娘娘处坐坐。我这便回去了。” “肚子越来越大,孩子在肚子里也不着消停,我起来活动活动,也是好几天没见太子妃了。”沈梅霞起身说道。 “莫跟太子妃娘娘说得太多,夫人还是因为志烨弟弟求亲不成安绮公主一事,心中存了结,慢慢的就好了。”沈梅霞边走边与灰兰说道。 说来沈梅霞固执的脾气转变了很多,自从与方嫣红大吵以来,他爹突然间就没了,很多事情远超她想象,更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哪是一个人之事呢? 对方嫣红的恨入骨,也慢慢理解了太子妃对她的用心良苦,虽然还是迟了很多。 这一会儿,太子妃还没有用午膳,玳瑁为她敷擦罢伤口,衣裳都没来得换下,太子妃急忙的站在窗口处向外张望着,心中暗自揣度: “偏在这个时候,志烨弟弟前来,从不喜志烨弟弟的太子拉着他去哪儿转了?他心中打得是什么主意?” 她怎么能不多想?她怎么能不担心? 自小到大早已经被她娘给惯坏的这个弟弟,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占为己有,或者可以这么说,有的没有的他都可以随便的说,只要拿出足够的诱惑。 她好像已经看到太子对着他笑,而那笑的背后,是沈志烨把知道的以及听说到的,不论真假,有的没有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来,换来了他想要的东西。 可能这些还都不是最坏的,最坏的就是牵扯到了她沈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百多口人,她的祖母在痛失了爱子后,大病数月不起,还能承受住什么?还有她爹,沈长清...... 有时候,她强压得心中的怒火忍着,还不是不想因自己一时间的冲动而牵连到她的家人,就比如说,坤德宫大殿之上,贵妃多次将矛头直指向她,还得飞扬跋扈的方嫣红。 想到方嫣红,怎么会不想到她的兄长,那个正在暗处造谣兴风、恶意重伤的方一世小人,胆子大得连苏昊这样的朝中臣子他都敢截杀,直接捏造连环车祸的现场,又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 “娘娘,梅霞昭训过来了。稍刻,待孩子睡了,夫人就过来。”灰兰上前道。 “嗯。”太子妃点了头,向外室走去。 玳瑁至窗前,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将窗子及窗台擦了又擦,一尘不染之后将窗子紧紧闭合,方转身而出。 沈梅霞又陪着太子妃娘娘少用了些午膳,正吃着,安绮公主来了,身后跟着肖二郎。 沈梅霞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肖二郎,什么也没多想,直接上前扯着她就开始说上了,太子妃一时间也不好上前说什么,闻得安绮公主道: “姐姐,以前我也不知道你跟肖二郎之间的关系,今儿我说过来看你,就让她跟我一道过来了。” “安绮,用过午膳了吗?”太子妃点了一下头,又关心道,“我让人重新摆菜,捡着你爱吃的。” “用过了。”安绮道,“姐姐,我给你带过来些点心,我这就到我娘那儿去。” 说着话安绮公主起身往外走,太子妃随后送安绮出来,沈梅霞刚见着肖二郎就又要走了,遂也跟了出来,与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门口处恰遇见回来的太子与沈志烨,安绮躬身施礼道:“安绮见过太子殿下,特带过来两盒点心,聊表前一时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前去府上谢意。” “啊,安绮不必客气。”太子道。言罢又看了看一旁边站着的肖二郎。 “见过安绮公主,我是沈志烨,太子妃娘娘的亲弟弟。”沈志烨上前道。 转眼就是过去了三年多,沈志烨没往高了长多少,却往粗里憋了不老少,脸上的肉更多了,特别是一笑,眼睛立刻成了一条肉线。 安绮公主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转身往另一处走去,肖二郎在后紧跟着。沈志烨却急道:“安绮公主,慢些走啊!一会儿,再过来呀!” “志烨!”太子妃道,“休得无礼,安绮公主已经订下了亲事。” “志烨!”太子道,“你不用担心,肖二郎制服过惊马,有两下子。” “肖珍珠从小就在我家里赖着不走,我还不了解她吗?”沈志烨道。 “太子殿下,我先回去了。”沈梅霞与太子礼罢走了回去,没有同沈志烨说话。 入得室内,宫人端上茶点,太子妃给太子斟了一杯茶道:“刚刚带着志烨去了哪儿,我打开窗子时,见你们从园中走过。” “啊,我看到你了,还朝着你挥了手,就领他四外看看。”太子道。 说着话,沈夫人跟沈梅娇走了进来,见太子急忙的上前施礼。稍刻,太子转身出去忙其它事。 沈夫人自是看到了太子妃耳朵上有伤,敷着药还透出来斑斑的血迹与红肿着的半边脸,当娘的,怎么说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想问又知道问了也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遂直接安慰道:“莫逆着太子来,事务繁忙,他也有焦躁之时,难免控制不住情绪。” “娘,志烨不可将学业中断。”太子妃忧心道。许多的话,自是无法直说,也不能往外说。 然而,坐在一旁边吃着安绮公主送来的点心的沈志烨可是不愿意听这话了! 哪里是学业不可中断,而是跟本就不学无术,也不知道打跑了多少个前来教习的先生,到了出多少钱也请不来先生教他的地步。 本就认为二姐姐不帮他的忙,眼睁睁的看着安绮公主嫁给他人,这一时,又闻得二姐姐话里似乎是嫌弃他不学无术,恼火道:“娘,回去了!” 说着话,就独自走了门外怄气去了! 沈夫人的脸色也撂了下来,起身施大礼道:“打扰太子妃娘娘了,我们这就回去。” 太子妃知道她娘这是溺爱着沈志烨,跟她又来气了,遂急忙将沈夫人扶起来道:“娘,莫将志烨弟弟宠坏,他也长大了,我正有话要跟你说。” 稍刻,宫人退到外室,太子妃拉着沈夫人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着。 定要严格管教沈志烨,不可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便是不思上进,看不下去一个字也要让他学习点什么,不可如此的荒废光阴下去。 沈夫人也知道这是对沈志烨好,但习惯已经养成了,想在改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也只能点点头。 稍刻,沈夫人要回去了,太子妃命灰兰取来一件玉珠串带给祖母,又将一枝金钗给沈夫人插在发间,还是嘱咐着关于沈志烨之事。 看着沈夫人与沈志烨远去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外,太子妃的心啊,却怎么也放不下来,她总觉得,沈志烨会惹出祸事来。 翌日。 从坤德宫回来,还没等喝上一口水,一个宫人来报:“太子妃娘娘,传太子殿下口谕,太子妃娘娘今日园中浇花。” “什么?我没听错吧?太子妃娘娘园中浇花?”灰兰惊诧道。 “娘娘,太子确是如此说的。”宫人道。 “啊,下去吧!”太子妃道。 歇息了一会儿,见室外阳光很足,太子妃更衣罢,取一顶帽子戴在头上遮阳,灰兰等几个宫人紧随在后,来到花园中浇花。 消息不胫而走,没多一时,延庆宫中的人好像都出来,三五成群的站在暗影之中看着太子妃娘娘浇花。 “她犯了什么罪?” 宫人大吃一惊道,“她怎么一日之间成了浇花养草的园工杂役,昨天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娘娘啊!你们看,她的样子,将头用帽子盖起来,连脸也遮挡起来大半张。她犯了什么罪啊?” “你可真是少见多怪又能刨根问底的,” 另一个宫人毫不客气地接下话茬道,“她犯下了何种罪?她的罪就是惹怒了太子,你没看见昨天她就红肿着脸吗?除了太子能治她的罪还能有谁?” “自小名动京城,才貌惊人有个什么用?不过也是有这么一天,好像连我们都不如了,去做那出苦力的园工杂役,谁能想得到啊?”一个宫人唏嘘道。 “她会浇花吗?别怄着气将花都给摧毁了吧!”方嫣红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太子妃走了过去,“我今天要好好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浇花的?” 第324章 非重即密 “你是怎么浇的,花都被你浇死了,没看见吗?我看你是存心故意要摧毁这个花园!”方嫣红走上前去一把扯住太子妃的胳膊,猝然大叫了起来。 “方良娣娘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灰兰上前大声道,“太子妃娘娘喜欢浇花,而不是犯了什么罪,你可知道你这般以下犯上的结果?” ‘啪嚓、啪嚓’ 两个大嘴巴直接抽到灰兰的脸上,紧跟着就是一脚,方嫣红老毛病又犯了,拿出她看家本领的招牌菜一个跟头两嘴巴,灰兰摔倒在地,方嫣红怒骂道:“滚开!用你多嘴!该死的贱奴才!贱奴才!” 这还不算完,方嫣红又上前还要猛踢两脚灰兰,也不知道她是吃了什么呛药了还是乘人之危。总之就没见过这么飞扬跋扈之人,好像此时不打白不打一般。 “你来教我,我知道你的水浇得很好,” 灰兰的挨打刺痛了太子妃的心,她上前以手卡住方嫣红下颚处。 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方嫣红还没等反应过来时,太子妃手一较力往上提落着,不知不觉方嫣红踮起了脚尖,她绝对没有想到,太子妃的手劲这么强。 ‘咔嚓’ 太子妃紧贴着她的耳朵边轻声道,腔调干脆冷厉,惊得方嫣红一激灵,这般的手劲拧断她的脖子不费吹灰之力。 眼见着方嫣红的脸色紫成猪肝,眼睛瞪得多老大,目露惶恐,太子妃松开手的一瞬间,她忽然间倒退出好几步,指着太子妃吼道:“等着,你给我等着!” 话不待说完,扭头就跑,灰溜溜的样子形若丧家之犬。 众宫人议论纷纷之声,清晰可闻。 灰兰从地面上一轱辘爬起来,往太子妃的水壶当中添加着水,太子妃接过水壶,一声没吭的继续认认真真的浇花。 阳光头顶垂照,艳丽的花朵更显烂媚,放眼看去,五光十色。 若不是沈志烨突然的跟在太子身后出去转,若不是方一世小人到处行恶,手段极其卑鄙无耻,她今天或许不会这么轻意的饶过方嫣红! 她也是喜剑之人,手劲儿自然是不小,掐死方嫣红这般虚胖而无半分内力之人谈不上费劲,也不过是一个瞬间。 她在心里暗暗发狠:但凡她的家里人在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若有半分的蛛丝马迹指向方家,她必亲手掐死方嫣红。 …… “太子殿下,你也真偏心,怎么对她这么好啊?咯咯......”温婉挎着太子的胳膊,坐在一处凉亭之中,看着太子妃园中浇花笑着道。 她好像瘦了很多,昨个儿才被放出来,没被闷死在关着的地方也算是她的命大了。 自出来后就没敢到花园当中来,奶娘可是让她怕了。随便眼前走过的一个宫人侍者,她都要多想想,这人背后之人是谁?能不能惹得起,典型的杯弓蛇影。 当然了,这些都跟她的贵妃姨母突然间放弃了她一般,没有管她的死活有关。 “瞧瞧,照她这么个浇水法儿,花都枯死了,她也未必能浇得完啊?”温婉手搭着凉棚伸长脖子看着道,“太子殿下,宁肯让她不吃饭不睡觉也不能让花都枯死啊,花朵开得正好看之时。” “来人,过去告诉她,今天不浇完这片园子,不准吃饭跟睡觉!”太子道。 “是。” 一个宫人应了一声后,奔着园子当中而来,上前道:“传太子殿下口谕,今天不把这片园子浇完,不准吃饭睡觉。” 言罢,转身奔凉亭处而去,灰兰、玳瑁跟几个宫人敢怒不敢言,急忙的低头浇花。 早就瞥见了坐在凉亭中的温婉,也知道她说不出来什么好话,闻得太子口谕,太子妃也不觉得意外。 说句实在的话,她本就喜爱这些花花草草,浇花这件事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她也不觉得是件很丢体面之事。 阵阵花香扑鼻,虽然头顶的阳光晃眼,但她也没有将手中的动作放慢一丝一毫,认认真真的在浇花。 似是一片枯叶落在一朵鲜艳的花朵之上,她伸手刚要把枯叶摘下,却发现枯叶忽然煽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原来是一只形若枯叶的大翅蝴蝶。 清晰可见,黄褐色的翅膀上生着不规则地深色斑纹,随着翅膀的翩翩浮动,就像是一张人脸的面具在眼前晃动着,与奶娘的脸极像。 忽然想起刘公公所说,似是记得春霞贵妃所言,现贵妃像是有一个自小就失去联络的姐姐名字就唤做是盼娘,在不知道其它。 蓦地, 太子妃抬头看着不远处坐在亭子当中的温婉与太子,捋顺着这其中的有可能的关系。 虽然说,从相貌之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就凭借着贵妃舍卒保军这一步棋来看,奶娘确实极有可能是贵妃的直系亲属,她早就有此判断,与春霞所言其姐正符合。 自小失去了联络,恰说明知道的人并不多,温婉极有可能就不知道这层关系。 若是知道半分的话,论起辈分来奶娘可是她姨娘,她怎么也不可能将姨娘按在草地上如牛马牲畜一般地啃草呢? 由此可推断,温婉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件事,或者有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下去,贵妃突然对她的冷淡恰说明了根本就不会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又或者说成是根本就不敢往出说。 也极有可能正是温婉的什么也不知道,令她又活着从被关在能热晕过去的地方走了出来。 假如,太子当真是奶娘所生,那么,太子与温婉就是表兄妹,贵妃同是他们的亲姨母。 从太子一系列的反应与所做所为来看,他必然是知道了这其间的种种关系,也就不难解释太子为何与皇后的对手贵妃走得如此之近了? 然而,太子因何与奶娘之间起了争端,又因何事在大雨夜当中追出室外要淹死她呢?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突发事件,也极有可能早有预谋,贵妃知不知道呢? 正如太子在荷花池中淹死了锦青一般,有可能是贵妃授意,也有可能视而不见,因为对于一粒弃子来说,悲惨的结局早已经注定。 难道说,奶娘也成了一粒弃子?或者说碍眼了,没有留存的必要性。 贵妃明面上使出这一朝舍卒保军之棋,而暗地里却授意太子弑母? 假若奶娘死了,暂不说事情进入到怎样的一场迷局当中,且说奶娘的死对谁最有利呢?不言而喻,当然是太子与贵妃! 金钱与利益面前,亲情显得是那么的苍白。 她想着,无论如何的要接近奶娘,尽最大的可能去揭开事情的真相,可能这非常的艰难,极有可能奶娘就是太子的生身之母。 ‘啪嗒、啪嗒’ 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忽见沈梅娇抱着孩子与挺着大肚子的沈梅霞奔着凉亭处的太子而去,她的鼻子忽然的一酸,眼中蒙雾。 孩子是无辜的不假,但做为一个假太子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下场,恐怕是要被灭族! 各色鲜艳的花朵在眼前仿佛成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血河,刚刚还都鲜活的生命转眼就成了累累白骨飘浮其上,甚至可分辨出来那几个从河中翻起的骷髅头簇拥在一块儿,就是谁跟谁...... 从最初牵挂着沈梅霞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危开始,此时,却觉得重要的不是孩子了而是沈梅霞。 如果,当初不是被陷害得将要小产,之后又被惊马踢得终生不孕,从而牵出了太子与贵妃之间的关系,从而生下了她的孩子,她不知道怎么样的去面对她的孩子?! 太可怕了! 她猜不出来是谁在背后使出如此狠毒之招,吃了熊心豹子胆,欲篡改江山,颠覆皇族,一局布得二十几年? 与其说猜不出来,莫不如说她有些气馁,有些没底气,有些不敢想,也最是不愿意去想太子的爹会是谁? 她的眼泪哗哗而落! 多少次她看着太子都忽觉他的长相与那胡大恶人有几分相像! 她拼了命的跟自己解释着,或是太过于憎恨胡大恶人,在太子恼怒之时眼前就变得幻觉一般,她强迫着自己不要这样去想! 她知道他也是无辜的,不是他自愿的卷入这一场迷局之中,但她想起胡府之大恶人就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她好像看见迷局在被像拼板一样一块块的凑齐,真假太子在也隐瞒不住,天下人哗然一片! 六一大师兄给了她所有的所有,一如从前一样…… 然而,她接受不了命运这样捉弄的安排,她会选择长眠,永远的不在醒来! ...... 踏踏踏 夕阳的金辉洒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弹起煜煜的微芒,几辆马车由远而近,停在睿王府的大门前。 一行侍卫快速蹦下车,列队两侧,两个小太监上前打开车门,一个躬身伏地,另一个扶着刘公公的胳膊,踩着小太监的后背下了马车。 仰头看了看睿王府巍峨的门楼,在夕阳金辉的映射之下,黑地金漆书写的匾额很是打眼。 稍刻,刘公公从腰间拿出一块御赐免通报的玉牌,守在门口处的侍卫二话不说,齐刷刷的闪开在两侧。 入得门来,侍者头前引路,直接入得大厅落座。 侍者上茶,环顾室内装点得轻奢雅致,刘公公点点头,轻呷一口茶水道:“请来睿王。” “是。” 侍者虽不知来人是谁,但见到刘公公手中御赐免通报之玉牌,形同随圣上亲临一般,大气都不敢呵上一口,更不敢多嘴问上一句。 睿王未时过半回得府中。 边关战事又起,焦头烂额,朝臣接连的保举睿王再次前去边关平息战乱,经前番的全军覆没之陷害,睿王怎能不知有人暗中欲杀他之事? 此一时,正在书房之中思忖着诸多之事,刚要顺密道前去与喋虚先生商议。 忽见侍者匆匆而来,心中也正疑惑着,若是有急事为何不见门前巡守侍卫前来回禀? “回睿王,有公公持御赐免通报玉牌前来,此刻,正坐在前厅当中,命我等请睿王前来。”侍者急急道。 “是啊!但不知公公前来何事啊?”睿王整理衣冠,大吃一惊道。要知道,无有重事密事,公公不会轻意来到王府当中。 三步并做两步,睿王匆匆来到前厅当中,见几个小太监站立在门口前,见睿王躬身施礼。 “刘公公,这是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我就说,早起来喜鹊围着我这处宅子前叫个不停,原来当真是报喜!”睿王人不到声先到。 睿王虽只见过刘公公几面,不是很熟,却也知道刘公公自小就随在父皇的身边,忠心耿耿,同时也博得父皇的信任。 “睿智聪明也就罢了,偏又生得一张讨喜会说话的嘴,难怪群臣举荐睿王再出边关,平息战乱,圣上迟疑,舍不得了呢?”刘公公微笑道。 睿王正猜不出父皇之意,却被刘公公一语点透,遂心中一暖,上前礼道:“久不见刘公公,很是想念。” “今日前来睿王府上,只有一事,见喋虚先生一面。”刘公公开门见山道。 “公公,有何事呀?”睿王直接问道。 自前一时闻得肖二郎说出喋虚先生儿时奶娘并没有死,跑去给太子当上了奶娘之事,睿王如坠云中,不知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一时,闻得刘公公亲来府上,只为见喋虚先生,睿王有些糊涂了。 “咯…,”刘公公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将腰间白玉牌再次取出,拿在手中在睿王面前举了一下。 见此白玉牌形若父皇驾到,哪个臣子敢违抗圣命,睿王不敢再多问半句。 急忙起身拱手道:“公公稍等,喋虚先生身子虚弱,我这就去将他请过来。” “稍等,我随同你前去。”刘公公道。腔调严肃又肯定。 睿王愣了一下,但不知这位喋虚先生是何方的大能,竞然令刘公公如此迫不急待的相见? 心中也知道不可将任何事隐瞒父皇,而持白玉牌前来的刘公公形同随父皇亲来,所行之事多半非重即密! 少刻,转身在前,引领着刘公公奔密道而来…… 第325章 非死不可! 卷昊与飞溯走在前,忽见睿王引领着一位公公来到密道之中,心中也是一紧,但不知所为何事? 站在门口外的何夕,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与平时不一样的目光看着睿王又上下打量着这位空降此处的公公。 大为惊诧。 忽然间几乎是凝滞的空气好像说明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儿,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位公公奔着喋虚先生而来,更有睿王献出密道亲自陪同。 “咳咳......”室内传来咳声,“何夕,让理羽进来。” “请进吧,刘公公。”睿王道。 何夕就瞪眼站在门口处没动,形体语言好像是给这位刘公公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你休想打喋虚先生的主意! 当然,自打火海之中逃出来,暂避在此处,追杀一直就没有间断过,卷昊与飞溯还有何夕不知道斩杀过多少不明来历的贼子刺客,神精早已经绷得形同一张拉满了的弓。 刘公公对何夕视而不见,风淡云轻般在前走进了室内,睿王随后轻轻拍了拍何夕的肩膀。 少刻,何夕一把蒿住了卷昊的脖领子,几乎将眼眶给瞪得裂开,形同凶神恶煞一般,呲牙咧嘴闷哼道:“他是谁?想干什么?” “你快得了吧!我们也不知道,你还相信睿王吗?疯子!”飞溯上前压低声音道,一把扯开了何夕的手。 何依端茶而来,上前为三人斟茶罢,躬身而出关好了室内之门。 “来的唐突,莫惊到了喋虚先生。”刘公公打量着眼前显得异常清瘦的这位年青人说道。 “咳咳,公公哪里话,喋虚旷野村夫,又一副病躯,几成将死之人,得公公厚爱,实是受宠若惊!”喋虚亲手给刘公公斟茶道。 “睿王没少在圣上面前夸赞喋虚先生谋略过人,圣上也甚是欣赏喋虚先生,同时也惋惜先生之病。但不知先生年纪轻轻,何来此病?怎就没有方子可医治了吗?”刘公公轻呷着茶,视线贴着碗沿注视着喋虚先生的一举一动。 “自小便是如此,喝过的汤药渣也有几十麻袋了,已成痨病。”喋虚道。 稍沉默,只片刻。 “受人指点,有一事不明,还请喋虚先生道出实言。”刘公公很干脆道,“睿王暂请回避。” 坐在一旁边一直也没有吭声的睿王,起身就要出去,喋虚先生脸上稍有些不悦道:“但不知公公何事?理羽也要回避吗?” “正是。”刘公公再次取出白玉牌道,“睿王暂请回避。” 室内安静。 刘公公起身,转到喋虚先生身后,见他紧紧将发髻束起在头顶,横插一根白玉簪子,目光碰触到他的左耳廓那一瞬间,眼睛仿佛被烫了一般,蒙起一层雾气。 少刻,刘公公坐下,目光注视着喋虚先生一字一字道:“太子妃娘娘指点我来见喋虚先生,我曾看过她手中的三颗玉石子,但不知,另四颗玉石子可是在喋虚先生手中?” 闻得太子妃三字,喋虚一怔。 没有想到,原来指点这位公公之人是沈汐。 “刘公公,有何高见?”喋虚先生斟茶问道。 “冒昧,我能看一下喋虚先生的左脚吗?”刘公公声音有些颤抖道。 “有什么不同吗?”喋虚先生边说边将左脚上的鞋袜脱下。忽闻得沈汐,他的心中乱了起来。 果然见喋虚先生的小脚指上有两颗紧挨着的黑痣,刘公公上前,看得个仔细真切,喋虚先生也有些懵圈,但不知这脚有什么的看的? 忽见得刘公公拾起鞋袜,要亲手给喋虚先生穿上,喋虚忙收回了脚道:“公公快请起,折煞我旷野村夫,受不起!” “把玉石子拿出来,快些!”刘公公的声音颤抖道,能看得出他在控制着情绪。 喋虚起身,走向书架,他知道沈汐信得过的人不会错的。 少刻,将那个盒子一并递给了刘公公,见刘公公双手托着盒子不停的颤抖着,不待盒子打开满脸是泪,喋虚伸手打开了盒子,四颗玉石子出现在眼前。 ’扑通‘ 刘公公跪倒在喋虚跟前,泣泪不止,叩首道:“殿下!殿下!” 喋虚吓了一跳,急忙双手的扶起刘公公道:“公公,何出此言啊?我喋虚不过旷野村夫!” “殿下,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母春霞贵妃,对不住圣上啊!”刘公公泣不成声。 少刻,刘公公将往事一一道出,说到激动处跪在喋虚的脚下痛哭不止,突来之事,喋虚也惊诧不已。 虽得知盼娘还活着之事,解开了自小到大胡府每日里以治病为由实则给他服着慢性毒药,又苦苦追杀的理由,能活着到今日,算是命大,但闻得刘公公之言,也禁不住的哭泣不止! “殿下,这碧色的绸缎是你母春霞亲绣之锦被,这其中的七颗玉石子是我请得工匠精雕细刻。表面虽看起来不臻完美,但其内却篆刻着七个字:东宫太子闫理当。”刘公公泪不止道。 说着话,刘公公熄灭了桌上燃烧着蜡烛,来到窗口前,推开了窗子,将玉石子放在眼前对着天空中的皓月照去,果然,出现了东宫太子四个字。 不偏不倚,恰是他将闫理当三个字交给了沈汐。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他知道胡府中人自小便想要了他的命,也知道这其中必有原因,但他却绝对没有想到,如此曲折离奇,惊天之阴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殿下,圣上是非常爱你母的,皆因被人陷害,直至你母在生你之时依然在禁足当中。 圣上有言在先,春霞所生之子立为太子。 而在你出生之后,你母大出血而亡命,圣上哀伤不已,更是见不得你之面。皆因你的出生日,便是你母的亡命之日,圣上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以至很少见你。 然而,却不想这其中被人做了手脚,将你出生之时便调包。我不敢说,但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从没有间断了找你。 本来都绝望了,也做好了以命相搏的打算,逢着合适的时机将揭露出假太子或者直接将他杀死,拥睿王为太子,江山不可旁落。 苍天有眼啊,让我终于找了你,殿下!”刘公公激动异常道。 两人室内谈得良久...... 翌日。 坤德宫。 皇后言罢宫中事,又安慰了几句面露哀色的徐昭嫆,闻得天不亮,睿王引兵直奔边关平息战乱。 这一去,又不知面对怎样的血雨腥风,当娘的,怎么能不牵肠挂肚! 太子妃眼睛干涩,眼眶发黑,昨夜里浇花过了大半夜,方算将花园浇了一遍,累得几乎是散了架。 消息一向异常灵通的皇后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好像将所有的关心集在了徐昭容一人的身上。说来睿王前番平息战乱,全军覆没,死里逃生之事就好像发生在在昨天。 太子妃的心中也是暗自为睿王捏了一把汗,前番有人暗中杀睿王不成,此时,再次伸出了魔爪,而闻得朝中臣子口径一致,皆举荐睿王前去平息战乱,可见,这背后伸出魔爪之人是有多么的可怕! 贵妃除了奚落几句太子妃看起来很衰的模样之外,没有安慰徐昭嫆一句话。 从她有意无意间撇起的嘴来看,她认为身为皇子就应当身先士卒,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在胜觞朝受到外族侵略,危如累卵之际确是当如此,但现在情况却不是,而是有人趁乱欲行暗杀逆天之事。 出得坤德宫,慢慢的往回走着。 阳光明媚,闷热的时节渐过去,有风吹来阵阵的凉爽。 百鸟合唱,宛若百人的乐团,从不远处的理当园中传过来,禁不住眼前出现一大群、一大群鸟儿飞起盘旋着,然后又落下,落在矮树上又或者地面上,压得树枝不停摇晃以及黑压压的一大片。 刘公公必是有所行动,但不知道与睿王天不亮引兵前去平息战乱可有关?喋虚先生的智谋过人,与睿王在一起可谓强强联合,怎会不知这其中阴谋? 且行且观,但求早日将恶人之恶行昭告天下,人人喊打。 太子妃边走边思边转头看向理当书阁的方向,灰兰吓得脸色刷白道:“娘娘啊,可不能再去了!太子殿下会疯得更厉害的啊!” 她点头,昨夜几乎是一夜没合眼,双臂酸痛,她想回去睡上一小会儿。 简单的更了衣,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憔悴不堪,对于一个浇花到大半夜,浑身酸痛的几乎一整夜合不上眼的人可不是就是这般憔悴的模样。 刚刚躺下还没等睡着,忽闻得外室有说话的声音,紧跟着是一阵低低的哽噎之声,似乎是太医肖中之声,她猛然坐起来,形同弹簧一般。 心里‘咯噔’一声,已觉不好,莫不是家中又出了什么事情,她总觉得沈志烨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披上一件外套,她大步走出来,外室当中见肖中红肿着眼睛,灰兰跟玳瑁还有几个宫人落泪不止,她的身形直打颤,上前问道:“二姑父,怎么了?” “太子妃娘娘,呜呜呜......”肖中是泣泪不止,“昨夜里,卷铁上吊而亡......” “什么?”太子妃踉跄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灰兰一把扶住她,“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二老爷,你快坐下,坐下说话。”玳瑁将肖中扶坐在椅上,递给他手帕道。 “自入得宫中以来,卷铁便随我而来,每日里按我出的方子认认真真的准备着各种药材,从没有出错。近半月里发现他闷闷不乐,我问过他,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昨天他没有过来,我就感觉到不对劲,好像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很晚了,与你姑母前去他们家里看看,却不想家里乱成一团,竟闻得卷铁吊死在树上,你长姐曲莺痛哭懊悔不已。 后来得知,胡府大恶少看上了曲燕,威胁要杀死卷铁,曲莺也是糊涂啊与那胡大恶少在一起,以为这样会保得卷铁之命,卷铁竟然一个想不开上吊了! 卷铁他娘,一股急火,竟也跟着卷铁去了!呜呜呜......”肖中泣不成声。 “先是卷昊险死胡大恶人手中,又是卷铁与老太太死在恶人手中,胡大恶人,实是可恶,我非烧死你不可!”太子妃泣泪道,直气得身子不停地发抖。 “太子妃娘娘,我暂回去两日,处理完家中事就回来。我已经叮嘱了两位可靠的太医,会盯紧了梅霞昭训安危,放心便是。”肖中擦干了眼泪,起身道。 “二老爷,此事老爷、夫人跟老太太可是知道了?”灰兰上前问道。 “太子妃娘娘,你二姑母言老太太岁数大了,长清又有着急就病倒的病根子,暂不告诉了。”肖中道。 “二姑父,稍后,我遣人前去送卷铁与老太太一程。”太子妃落泪不止道。 卷昊九死一生,就是心里的一道疤,总觉得对不住他,却没有想到,卷铁又吊死在树上,而背后又是胡大恶作祟,手段更加卑鄙无耻下流! 她恨不得,立刻就将胡大恶人烧死在火海之中,纵算将他烧成一股黑灰也不解恨! 此一时,卷昊定是跟随着睿王出战边关,若得知此事,不知会哀成何样?还有珍珠,她定是在哇哇痛哭...... “娘娘,娘娘......”灰兰、玳瑁扶着她慢慢坐在椅上,一阵阵的眩晕,她险些跌倒,眼前是卷铁的家中哀声一片...... 她感觉头重脚轻,好像起身的瞬间就能栽倒,她真的急火攻心,无比的憎恨胡大恶人卑鄙下流无耻的手段! 她想立刻拿起宝剑,冲进胡府,将胡大恶人这条狗一剑从中间劈开成两半,然后,看着他烧得连一把黑灰都不剩! “娘娘,喝一点儿水!”小宫女冰蕊端过来一碗水,吓得脸色刷白。 “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子走了进来问道。腔调很是镇静,就跟明知故问一般。 宫人退至一旁躬身施礼,太子走到太子妃跟前,以手抬起她的下颚道:“我的妃,怎么了这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闻得胡府大恶少形同疯狗四处作恶,你杀了他,立刻!”她忽然从凳子上蹦起来,“按照法规他早当死!非死不可!” 第326章 睡醒就好了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他说着话将她一把按坐在凳子上道,“他是谁?他怎么就形同疯狗,怎么就按照法规论处,非死不可?” 于是她说出了发生的情况,说到可恨之处,恨得她跺脚痛骂! 他听了之后,像是故做震惊却又纠结道:“这样的事是要经官府的,照法规论处就是了。你去睡上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睡醒就好了?”她瞪眼道,简直不相信这话出自他的口中,“你不是在说梦话?” “听我说,能睡上一觉可不是什么坏事儿,梦里就没有什么忧愁,不是吗?” 他贴在她的耳朵旁边说着悄悄话一般,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情意绵绵。 然而,他的腔调却异常的冰冷,直接抱起她用力的丢在卧室的床榻之上,“如果被我发现了你实在睡不着,无理取闹,就去浇花,你很喜欢浇花,而且围观的人越多越好!” ‘砰’ 他转身而出,房门被狠狠地摔上,室内安静了下来。 她浑身僵硬,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之上,脑中一片空白,似是走进迷雾当中寻找不出方向...... “娘娘,”灰兰走了进来,跪下在床榻边的地上轻唤道。 她没有吭声,依然是直挺挺地躺着,大睁着眼睛,那样子就像是一件精雕的艺术品一般无二。 灰兰抬手在她的腿上轻轻按摩着。 “告诉我,这件事情为何会发生在肖曲燕与卷铁的身上?是想逼着卷昊出手从而又牵扯出睿王,赶尽杀绝吗?我不相信,恶事做绝了的胡大恶人,有此城府?”她低声说道,“恰恰是在睿王刚刚出兵边关之时?” “娘娘,无论这件事情发生与不发生,卷昊必是要杀死胡大恶人,而且不费吹灰之力。胡大恶人的活着,不过是一具会喘气的尸体,腐臭之味斥鼻。 卷昊随在睿王身边,身不由己,何时一把火将尸体烧成灰,他自是不会意气用事乱了睿王大计。”灰兰一边揉捏着太子妃的大腿一边说道,自是强行的往下压事,害怕太子妃急得突然间病倒。 “如此说来,卷昊若突然返回来杀胡大恶人,必中其圈套。 就会有人反咬一口,说三年前十几名官差被砍死一事,是卷昊暗中勾结贼子而为,想造反,背后之人是睿王,而其目的就是弄死睿王。 睿王今早凌晨出兵边关平息战乱。 然而,这件事布局在半月前,刚好是睿王回朝后不久。 贼子之心不死,接连出手要置睿王死地,朝局瞬息万变,由此可见,十有七八,是等不及了!”她瞪眼看着光秃秃地棚顶道。 “娘娘,贼子恶人无处不在,想将他们通通杀光,谈何容易啊?”灰兰低低声音问道,“娘娘好生的歇着,不能在浇花了。” “即便是我几乎整天整宿睡在这床榻上,事情就会停止不前了吗? 这一会儿,是卷铁全家,接下来又会是谁呢?让我如何能安静的歇息下去呢?”她突然间嗓子都沙哑得说不出来话,声音苍老了不知道有多少。 “娘娘,不可急坏了身子啊!”灰兰说道,刚好玳瑁端着一碗燕窝羹走了进来。 她起身喝了些,然后,躺下在榻上道:“着宫人前去公主府,请安绮公主过来用晚膳,肖二郎随行,立刻。” “娘娘,此时肖二郎会不会去了卷昊的家里?”玳瑁问道。 “二郎的性子,料二姑父是不敢轻意说与她,但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瞒不住的,极有可能贼子已经打上了二郎的主意。”她声音低沉着说道。 “我这就着宫人前去。”玳瑁端着碗转身出。 忽闻得外室有说话的声音,灰兰紧忙出得室外,见沈梅娇与沈梅霞前来,脸上带着哀色,自是知道了二老爷家中事。 “嘘......” 灰兰以手指压在嘴前,做出莫出声的动作,关紧了卧室之门。 少刻,一旁边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妃娘娘刚刚歇息,昨晚上浇花到大半夜,累得一夜没合眼。 刚刚闻得二老爷家中事大哀,与太子殿下说了两句恶人论法规当死,太子殿下说自有官府在。命太子妃娘娘睡上一会儿,若是被太子殿下发现没睡的话,就到外面去浇花。 昨日里险些累得晕倒,不可再次浇花了。” “我的天,不想长姐肖曲莺家里出得这般事,乍一听,吓得我心砰砰乱跳,正思着过来与太子妃娘娘商议此事,如何的说与太子殿下。”沈梅霞说道。 “四小姐,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你自己,”灰兰道,“二老爷临走前说,叮嘱了两位信得过的太医,盯紧了你那里。” “现在肚子大的好像都有些受不了了,但为了这个孩子,多吃些苦我也能忍受。”沈梅霞抚着大如球一般肚子说道。 看着沈梅霞的肚子,仿若看见出生后的这个孩子无辜的表情,茫然不知道结局会怎样,灰兰的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儿,但这样的话,她是不敢往出吐露一个字儿的。 “太子殿下说了有官府在,也就无有忧虑了,令妹妹好生的歇息着,我们先回去了。”沈梅娇起身道。 灰兰送着沈梅娇与沈梅霞至门口处,忽见几人宫人小声的议论着什么事情,从外面走进来后各自散去。一个转身,命宫人准备水果点心,给沈梅娇的女儿跟沈梅霞送过去,宫人应声前去准备。 少刻,轻手轻脚的入得室内,自是害怕吵醒了歇息着的太子妃娘娘,开门的一瞬间却吓了一跳! 眼见着床榻上是空着的,不见了太子妃,忽见室内的窗子敞开着,太子妃就站在窗子旁边。 灰兰将悬起来的一颗心又落回到肚中,急上前问道:“娘娘,你怎么站在这儿呀?” “你看看,” 太子妃道,“温婉被放出来了,依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自己不敢上前羞辱奶娘,却怂恿着方嫣红上前羞辱奶娘,自己袖手旁观的看起热闹来。” “什么?”灰兰吃惊道。 顺着窗子往花园当中看去,见宫人侍者都站在暗处往前看着,怪不得刚刚在门口处见得几个宫人窃窃私语着走进来,自己还没当回事。 眼见着几个宫人将奶娘团团围住,方嫣红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不一时,竟然将奶娘按在地上给她跪着,到是没有形同上次温婉一般令她如牛马一般的啃草。 正看着之时,忽闻得门响,灰兰转头一看太子妃快速地走出了卧室,迈出的大步子已然是说明她看不下去方嫣红如此的凌辱奶娘。 “我天,娘娘,娘娘你等等啊,不能出去啊,不能出去啊!”灰兰在后就追了出来。正忙着的玳瑁也吓了一跳,急忙的跟了出来。 太子妃脚步自然是快,甩出灰兰跟玳瑁还有几个宫人约有三、五丈远,出得门外直奔方嫣红而去,上前一声呵斥:“方良娣,奶娘的岁数比你父母,在家之时,你可也令你父母如此给你跪下啊?” 方嫣红转回头来,一见是太子妃,下意识的动作以手抚了一下下颚处,她不然记得昨日里被太子妃一只手就给提落起来之事。心中恐惧,嘴却硬: “是她不知好歹,惹着我了?你问问她,她又不是一个哑巴,为何我问她十句,她也不回答一句呀?” “什么事,你要她回答你呀?”太子妃怒斥。 “呦,这就出来了?太子殿下今天没有命你把这一园子的花儿,再浇上一遍吗?瞧瞧,昨个儿这水被你给浇的,旱的旱,涝的涝,浇的什么呀那是?”温婉阴阳怪气地从旁边走过来说。 边说话还边狠狠地剜了一眼跪在地面上的奶娘。 这狠狠的剜一眼,完完全全可以说明她根本就不知道她与奶娘之间的这层关系,而跪下在地面上的奶娘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层关系,从她微微抬起的脸上流露的表情可见一斑。 何其的讽刺?何其的悲哀? 前一回,当太子妃从地面上扶起来被温婉按在地上牛马一般啃草的奶娘之时,她嗓子里咕噜着为温婉求情的话想说没说出来,咽了回去。 太子妃还以为奶娘看在孙女的面上,想为儿媳求情,不想让儿子在中间太难过;然而,这之间的关系可是更加的复杂了一层,超过了她的想象。 温婉不光是她的儿媳,更是她亲外甥女,在亲外甥女不知情的情况下惩罚了她,而她这个知情的姨母外加婆婆,又怎么可能不想为温婉求情呢? 很显然,无论此时的温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太子妃都不会说她什么,因为她还没有从奶娘的嘴里听到半句话,只能一点一点儿的去捂化她,哪怕她只是一块捂不热的冰! 若不是对沈志烨有所顾忌,她上前就会狠抽方嫣红两记大耳光,或者直接赏赐她二十闷棍,她还是忍住了,没有理方嫣红,以手指着那几个宫人道:“扶起奶娘来,立刻!” 宫人犹豫着看向方嫣红,奶娘自行的站起,低着头,而在方嫣红冲着宫人瞪眼的瞬间,宫人在后猛踹了一脚奶娘腿肚子,‘扑通’一声,毫无防备的奶娘跪倒在地! “咯咯咯,哈哈哈......”温婉摇动着手中的梅花扇子,半掩着嘴,笑得是花枝乱颤。 随着她的笑声,奶娘的眼泪在眼中打着转,终于控制不住的顺脸而下,滑落脸颊的瞬间,将她的黄褐斑映现得更加清晰。 “瞧瞧,这不是妖精吗?花里胡哨的一张脸,就跟那豹子精一模一样啊,哈哈哈.....哈哈......”温婉是笑出了眼泪,就跟喝了笑粉一般的止不住...... “来人!”太子妃恼怒道,“将这几个大胆的宫人,杖毙!” ‘扑通’ 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宫人给方嫣红跪下,跪爬到她的脚下哀求活命! 站在门口处清清楚楚看着这一切发生在眼前的侍卫,二话不说,上前拖起这几个宫人形同拖死狗一般快速的拖走,哀嚎惨叫之声远去...... “你等着,走着瞧!”方嫣红丢下这句话,灰溜溜而走,如丧家之犬。 可以这么说,太子妃之所以轻易的放过方嫣红,正是因她那无耻、卑鄙的兄长方一世手断无耻、卑鄙得实在是过了头。 “咯咯咯.....,哈哈哈,”温婉笑得肚子疼,几乎是走不了路了,由宫人扶着坐在一处歇息着。 “起来,用请太医过来看看吗?”太子妃沙哑着嗓子,上前双手扶起奶娘道。 有可能,接连两次的太子妃仗义执言,出手相救,就算是个石头人也被感化了吧?即使在不愿意说话,也应当表示出来感激吧,哪怕你点一下头呢! 没有,什么也没有! 这个奶娘将太子妃的手推开,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奔着她的住处而去,跑得非常的快,就好像太子妃会在身后追她,把她抓回来要感激一般! “该,真活该!” 温婉在一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捉住了一只大翅膀的蝴蝶,将她猛然摔在地上,又用脚上去将蝴蝶给踩死道。 看着扬长而去的温婉,太子妃走过去看着那只被踩得粘在地面上的大翅膀蝴蝶。 忽然,她明白了太子为何要在此时将温婉放出来,而明明前些日子温婉热得晕过去又有皇后之言都没有放出来。 奶娘活不过几日了! 他实在是亲自下不去手,而是想让温婉来下手杀奶娘! 如果,事情果真如此的话,那么,等待着她的将是今晚要浇一整夜的花! “娘娘,求你了,我求你了,下次不要再管这个奶娘一手指头了! 她不值得娘娘如此,你看她转身就跑的样子,是有多么的嘲讽,多么的讽刺啊,而温婉才在旁边骂着活该!”灰兰哭道。 “别这样,灰兰,” 太子妃的心一阵刺痛,上前抹去了灰兰脸上的泪,“奶娘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是的,她在六一溺水之时,没有完全的良心泯灭,喊来了人。 虽然,她活在这里,但她的良心是不安的,看着不肖子孙的狼心狗肺,她必然会助我成事。” 忽然见一个太监快速跑来,上前大声道:“传太子口谕,太子妃立刻浇花,直至天亮!” ...... 第327章 为之一爽 一阵安静,血红色的夕阳余晖横拉一条直线悬浮在西面天际的最下方,遥远又粗犷。 仰头是明朗又可爱的天空,低头是宽阔得一眼望不到边儿的大百花园展现出一种新的神韵。将要浇花浇到天亮,平静的在此过上一夜。 这时,几个宫人抬水而来,传来阵阵脚步沉重的声响。 太子妃拿起浇花的水壶,打开了盖子,灰兰往里填满了水开始浇花。 一声不响的浇了小半个时辰。 与浇花的劳顿相较,太子妃的心头略过一丝的快感。 而这一丝的快感来自于她揣摩透了他的心思,早在奶娘转身而跑,没有一句感激之言时,她就料定了有可能会让她浇花一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果没有猜错,接下来他必然要杀死奶娘。 而做为她的亲生子,反手弑母,他下不去手了。 纵算残忍到了极点上,不怕任何的血腥,他的生母倒在他的匕首之下,他这辈子都将永远难安,永远忘记不了她诅咒他的目光,直至他走进冰冷的坟墓里,诅咒的阴影依然笼罩在头顶。 所以,杀奶娘这件事他让温婉去做。 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与温婉说什么,稍稍加以纵容,温婉这条毒蛇必然要张开毒口,在不明关系的情况下杀死她的亲姨母。 至于早就与奶娘剑拔弩张的方嫣红为何没有选择她去杀死奶娘,可能是他认为她还没有这个资格,她不配前去杀死他的母亲。 与其说他宠着方嫣红的飞扬跋扈,视而不见她的残忍,莫不如说成是他忌惮着吏部尚书方贵的种种人脉关系。朝中臣子哪一位的仕途的升迁与他没有往来呢? 仿若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众人纵横串联在一起,动一发而牵全身,他怎么可能不深思? 他将方一世小人紧紧抓在手中,纵容着他兴风掀浪,更有可能谣言都是他授意小人各处散布。要不然,以她太子妃高高在上的身份,方一世小人毫不忌惮的到处造谣打脸太子,他不想活了吗? 试问一下,哪个造谣兴风者会堂而皇之的晃动在眼前,招摇闹市,而不是行鼠偷狗窃,潜藏阴沟暗角呢? 然而,他也曾在狠狠抽她一记耳光之时,说她的谣言传得满宫皆知,令他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真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由此可见,六一的葬身火海,金蝉脱壳对于他来说,是有多么的致命! 不知道隐藏在暗处的极恶之人,是多么的懊恼没有早早杀死六一,埋下如此滔天祸根!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早在二十多年前暗中行此见不得光的阴谋之时,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这会儿,正一边浇花一边思着事,忽闻得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不待她转回头来,闻得肖二郎的声音:“天都黑了,你们在干什么?不怕蚊虫叮咬,疯了不成?” 她忽然想起来,说过请安绮公主过来用晚膳还有肖二郎。 很明显,在这黑乎乎的夜里摸索着水桶水壶浇花,令赴约前来共用晚膳的安绮公主还有肖二郎想不出太子妃为何会在此处浇花?更有可能想着是否宫人将话传错了! “姐姐,这些宫人做的粗活,为何你要在这黑乎乎的夜里摸着做呢?这是做多久了,太子殿下不知道吗?”安绮公主上前道,并且一把夺下太子妃手中的水壶。 安绮公主很久都没有喊七哥了,而是非常恭敬的称为太子殿下。可见她心中对太子不爽。 稍稍起了一点点的风,将天空中云朵吹出缝隙,一缕月光顺着云缝钻出,洒落在花园中。 太子妃的裙角早已经湿透,四肢感觉麻木僵硬,但就在安绮公主与肖二郎映入眼帘之时,她的脸上露出喜悦。 “见过安绮公主,太子妃娘娘说好了请你过来共用晚膳,但只能改日了。”玳瑁上前礼道,“太子殿下亲传口谕,命太子妃娘娘浇花至天亮。” “是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灰兰打补丁道,“昨个儿从下午浇花至大半夜,娘娘累得整夜未曾合眼。还以为,今个儿不用浇了,请得公主前来用晚膳,却不想,让公主白跑了。” “安绮公主,改日太子妃娘娘双倍偿还这顿晚宴,先请回去吧!”玳瑁礼道。 “梅棠......”肖二郎鼻子一酸,哽噎...... “浇花也挺有意思的,在晚上没有阳光的照射,水分没有被阳光蒸发,直接渗透到土里,饱食水分的花朵,明早开得更娇艳。”太子妃又拿起水壶慢慢的浇起来说道。 “让我来,”肖二郎上前道,“你们全都去歇着,这片园子今晚我承包了。” “咯咯咯......” 忽地,众人都被肖二郎的话逗笑了,于是拿起水壶,默不作声的开始浇花。 肖二郎紧紧跟着太子妃往前走,见得旁边无人,太子妃低低声音道: “二郎,别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记住了,稍刻回去,无论如何你都要寻到卷昊并且阻拦他前去杀胡大恶人。如果能将这件事说给喋嘘先生或者睿王都可。” “怎么了?卷昊随睿王出征,为何会回过头来要杀胡大恶人啊?”肖二郎吃惊道。 “二郎,相信我的话,胡大恶人早死与晚死几天已经没有了意义,他不过是一具腐尸散发着恶臭而矣。卷昊若调头从两军阵前回来杀胡大恶人,必中奸计,睿王满盘皆输。 而此时,恶人在背后,十有八九已将魔爪伸向了你,你连夜走边关,随在喋嘘先生跟前方有命在,定要谨慎。”太子妃道,嗓子暗异常的暗哑。 “梅棠,到底怎么了?卷昊家中出事了吗?”肖二郎瞪大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在月下直冒蓝光追问道。 于是她将事件简短道出,更说了恶人随时随地就可能出现在眼前......,仿若晴天霹雳,肖二郎捂着嘴哀泣得直接趴在了花丛之中,险些昏厥! 肖曲燕是她的亲长姐,卷铁这个亲姐夫对她不薄,自最初开始,她又是那么投入的喜欢着卷昊...... 天空中的云呈现出鱼鳞状,仿若脚下龟裂开的地面,四分五裂。 少刻,光线多少强了一些,风却变得大了,花木随风摆动着,茂密的叶片发出沙沙的声响。 止住悲声从地面上爬起来的肖二郎回头之时,却发现安绮公主不知去了何处? 环视四周,却没有见到:“梅棠,安绮公主去哪了?我这就随她回到公主府之后,直奔边关。” “莫急。”太子妃道,“有宫人随着安绮,暂且浇花便是。” 影影绰绰。 忽然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个身影,余光轻瞥,太子妃便知那是奶娘。 “那个黑影子是谁呀?用不用过去问问她,别光顾着看热闹啊,过来帮忙浇花,没看见这么大一片园子吗?”肖二郎闷声低吼道,架势形若一头身形粗壮的猛虎。 “二郎,那是奶娘,刚刚被方嫣红欺辱过。”太子妃道,“由她去!” “水快没有了,娘娘歇息一会儿吧!”灰兰将桶底倒入了水壶当中道。 “不可歇,继续浇花。”太子妃接过灰兰手中的水壶浇花道。 “哦,那我命宫人接着去打水,”灰兰似是从太子妃的话中领会到什么,“都加把劲儿,打水浇花。我们今天晚上,一定能把这个花园浇完,浇得透透的。” 就在这时,忽然看见不远处两排打灯笼的宫人在前开路,约有四五十人,快速地向此处而来。在隐约见亮的夜里,看得很是清晰。 不一时,打着灯笼的人等行至眼前,分列两侧,刘公公手中持着一把拂尘,甩动了两下驱赶着追亮而来的蚊虫的身影闯入眼帘。 众人等的心情顿时为之一爽。 见安绮与圣上向前走来,即使安绮公主脸上挂着的笑容刚刚也是如此,但众人等却禁不住的对着她回报欣慰的一笑。 “太子妃娘娘,还不见过圣上。”刘公公和蔼道,“安绮公主眼尖,大老远就看见了偶然在夜间出来走走观夜景的圣上,也就走到这边来了。” “见过圣上,圣上万安!”太子妃在前,众宫人等随后,跪地施大礼迎驾。 圣上这一来,太子妃的心中便知,刘公公已经展开了行动,必是亲自到了喋嘘先生处。 单单凭借着安绮公主的力量不一定能在这么晚的时间内将圣上给请出来,当然,圣上也是极喜安绮公主的。 “起来!”圣上道,“延庆宫的花果然开得好看,从春天到夏天将末,也知皇城内各处园子的花争奇斗艳,却没往这边走。” “圣上,这里的花出奇的艳,还好,来得不晚,呵呵。”刘公公说着话,招手之间,数百个急急而来的园工开始浇花。 “夜色里赏花,别有一番心境。而这园子的花,确实比过它处,与太子妃伺候得好密不可分。”圣上嗟赞道,“肖二郎,你的胆量与勇力惊人。” “谢恩圣上,圣上过奖。”太子妃与肖二郎施大礼道。 “父皇,我这是受邀前来赴宴的,这还饿着肚子呢!”安绮公主饥饿难耐道。 “有人浇花就可以了,可不能饿着公主。”刘公公道,“太子妃娘娘,也饿着呢吧,闻得昨夜就浇了大半宿。” 还没等太子妃说话,一帮人噼里啪拉的跑过来,至进前一看正是太子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 “见过父皇,迎接来迟,恕罪!快请到室内!”太子躬身道。 “不必,”圣上道,“我是出来看夜景,见此处有人浇花,随脚走了过来。太子正在忙着什么,就去忙什么吧!我这就回去了!” 说着话,圣上转身而去。 很显然,这一对父子之间少有交流,或者看上去格格不入,相距甚远。 “安绮也在哈,快请进吧!”太子转身道,“我的妃,你怎么还愣着,快请安绮进去吧!” “谢过太子殿下盛情,我也是看风景走到此处。天色晚了,不便久留,改日再来,这便告辞。”安绮言罢,转身而去,肖二郎紧随身后。 太子自觉无趣。 虽夜色笼罩看得不是很清楚,却也可见他脸色的难看。 回头看着几乎皇城内上百个园工都被招集到此处浇花,本应当安安静静的夜里,却比白日还热闹个几分,太子苦笑着上前: “随便园工去浇吧,你也累了,回去了!” 无人做声,走回室内。 简单的用了一些晚膳,灰兰跟玳瑁急忙侍候着太子妃歇息。可不是什么小事,昨晚就一夜没合眼。 “太子宿在何处?”太子妃问道。 “先去了方良娣处,而后又去了温良娣处,应当是宿在后者处。”玳瑁道,“等会儿,我去问清楚。” “嗯,歇着去吧!”太子妃道。 躺在榻上,异常疲惫,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思绪纷至沓来,睿王出战平息边关战乱,前有贼子做乱,后有魔爪欲至他死地。 肖二郎此时,极有可能已前往边关,凶险程度难料。 那日里,沈志烨无心的一句:肖二郎自小到大长在我家里,太了解她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收拾谁能让她疼,他已然明了,她怎么能不多想,不把肖二郎往远了送,自然是离得他越远越安全。 忽觉得嗓子一阵的痒痛,紧跟着牙齿又痛起来,她很难受,披件衣裳起来,至桌前倒了一杯水。 室内没有掌灯,有淡淡的月光顺窗口而入。 喝了水,牙齿疼痛不止,她以手捂着跟着疼起的半边脸转身欲躺回榻上,却发现窗外有灯笼一晃。 “这么晚了,有谁还在园中吗?”她暗忖,走到窗前。 忽见一个人影,外披着黑色的大氅以帽子将头罩住,沿着窗口正对着的小径,奔一处而去。 若不是手中打着的灯笼,很难发现这个奇怪的身影。 她心中一惊,仔细辩认身影,虽觉奇怪但却不是古怪,可以断定不是奶娘。 她手抚窗框之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与黑夜融为一体,只剩下那一只灯笼漂浮在夜色里,显得异常的诡异。 第328章 拔脚溜边儿 “那会是谁呢?”太子妃心中暗忖。 实际上那个可怕的身影沿着园中小径消失不多久,就又奇怪的转了回来,好像是故意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一样。 她斜靠在窗子的一侧向外看着,夜色的黑暗跟寂静还有这个诡异的身影让她的心情异常沉重,呼吸都要窒息。 第一个反应就是还能想让谁引起注意?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除了她被怀疑着上次翻出窗外,看见了大雨中的那一幕不可告人的场景之外,踉踉跄跄、不知摔了多少跤的又从窗外翻了回来。 她转回身来,不在去理会那个晃动着的身影,可勾不起来的她的一丝好奇,疲惫不堪的她应当躺在床榻上歇息着。 不多一会儿,忽闻得脚步声,她吓了一跳,仔细的听了听,不像是那个打着灯笼的身影直接跑在窗子下面的动静,而是顺着门口外而传来。 “咳......”门被打开,太子跟个幽灵一般飘了进来。还稍微的弄出来一点不大的动静,清了一下嗓子。 她没有睁开眼睛,佯装睡得很沉。 ‘啪嗒’一声,他似是将身上披着的外衣丢在椅背上,然后,就把她往床榻里边一推,直接躺了上去,不一会儿,鼾声起,一股酒气在室内飘荡着。 就好像是一个混蛋酒鬼的丈夫,在外面跟狐朋狗友喝得稀烂醉,半夜三更一路踉踉跄跄的摔回了家,爬上床就昏迷不醒睡得如死狗被人抬走都不知道一般。 她的脸朝着另一侧,瞪着眼睛,对他忽然间从温婉处跑了回来感觉到莫名其妙,一阵阵的酒气在室内弥漫,熏得她想吐。 “为何会是在窗外的身影晃动后不久,他就过到这边来了,”她心中暗忖,“这么说来,自始至终他一直都在暗处观察,观察她到底有没有翻窗而出?” 她闭上了眼睛,将口鼻埋在软枕当中,心中禁不住一阵阵的打颤。 “看来真是这么一回事。那个身影是谁不重要,而重要的是一个诱饵。” 她暗忖:“如果翻窗而出,跟踪那个身影去了,十之有八九就会落入圈套。骇人的场景,形同锦青一般,次日凌晨被人发现尸体倒扣着飘浮在荷花池子当中。 这也不难解释。 宫人的舆论不过是一边倒,沸沸扬扬一阵子就拉倒。 太子妃不过是浇花了两日不到,圣上都招园工前来替她浇花了,然而,脆弱的心理防线崩溃直接投了荷花池子......,这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弱不禁风啰!” 她甚至能想到贵妃在大殿之中,眉飞色舞,唾沫星子横飞的与众人说着她的种种不是,死了又怎么了,照样戳得你魂魄都不安! 皇后也只是听着,人都死了,又争辩给谁听呢?做给谁看呢?有那时间,莫不如重新在选拔两个人,好好的培养一番。 ...... 想翻身她不敢,她能感觉出来他未必是真睡,他没什么酒量,这一点她知道。 半边身子地麻,她感觉到了她的懦弱。 她终是忍不住室内的酒气,直接翻身下了地,将被子给他往上拉了拉,顺手带上了门把手,走向书室。 沿着长廊往前走,她将身上宽松的衣裳裹紧,夜里总是很凉。 当危险降临之时,她必要做到准确的判断。事情进展至此,不允许她有任何的失误,若是有失误,那她就输定了。 她坐在书房的桌前,双手揉搓着脸颊,牙齿还在隐隐作痛,但比刚开始疼时好了许多。呆呆的望着窗外漆黑的天幕,听着夜里并不是很大的风声,足有十几分钟。 天就快亮的时候,她就这样坐在椅上睡着了。 梦中,仿若时间倒退一般,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那个晃动着的身影,推开窗子,抬腿站上了窗台,就在她还没有跳出去之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阵阵的狞笑之声。 她茫然转回头,他从暗处走出来,一声不吭的伸出大手在她的腰上狠狠抠了一把猛将她推了下去,她摔倒在地面上,暗影中走出埋伏好的一个个黑影,拖着她而去,她绝望的祈求着能突然出现转机...... 一股凉风吹来,她从梦中醒来。 天色已经大亮,他背对着她站在窗口前。 她站起身来,活动着僵硬酸痛的手脚,弄出的动静挺大的,而他照背对着她站着,一动没有动。 “你喝酒了,”她说道,“你昨夜喝酒了。” 他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很冰冷的一种感觉。 “总是独自睡在这儿,能舒服吗?”他转过身来,说着话就走了出去,“确实喝了点儿酒,昨晚上的事儿,我都不记得了。” 就在一个转身之间,她看见了他苍白的脸色跟暗淡无光的眼睛,她能感觉到他昨晚上一夜没睡的憔悴,或许那酒味儿只是洒落在身上而矣。 换位思考,假若自己是他,会睡得着吗? 用过早膳罢,肖中前来回报沈梅霞及媚乞与垂燕的孕况,皆正常,早起来天不亮之时匆匆赶回。 简短说了几句肖曲燕正在家中料理后事,齐安平与肖曲莺都过去了,特意嘱咐了齐安平莫说与老太太与沈长清。 太子妃点头后,肖中转身去忙。 坤德宫。 无有人提太子妃接连两天浇花之事,却都在说延庆宫的花开得极为娇艳已经将圣上吸引前去赏花之事。言罢宫中各事,有人提出皇后引领着众人等前去延庆宫赏花,皇后点头道: “太子妃,都说延庆宫的花开得好看,近在咫尺,就都过去看看,你给大家当个向导也说说你那宫里的花都何名?” “谨遵皇后之命。”太子妃道。 眼神的余瞥过贵妃,见她坐在椅上少有的安静,端着茶碗,以盖子撇着碗中的浮沫,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奶娘活不过几日了,这件事贵妃必然是知道的,十有八九,奶娘是她的亲姐,她就不想见上这最后的一面,什么话也没有吗? 肯定是有。 而且贵妃也不会轻易的就将奶娘招唤到她的宫里去,更不会冒然的踏进延庆宫,那么,此时随着皇后一道去赏花,算不算是一个机会呢? 太子妃沉思着...... 稍刻,众人等簇拥着皇后与贵妃以及众嫔妃人等,奔着延庆宫方向而来。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的,众人等的心情也都好,形同散步一般,众人等就走了过来。 太子妃脸上带着笑,毕竟皇后命她给众人等当个向导,再说延庆宫中的花也没有比她知道的更多。 早在刚刚出得坤德宫的大门之时,太子妃就与玳瑁低低耳语了两句,这会儿,命她快步回到延庆宫,令延庆宫人全体在门口处迎接皇后,并且一同陪着皇后众人等园中赏花。 不一时,远远的见延庆宫大门口,全体人等都出来了热烈迎接,当然,奶娘也不例外,出来迎接。或是事前没有个准备,她的发髻看上去有些凌乱,一直低着头在人群的后边。 礼罢,穿过大厅,顺着另一处侧门走进花园之中,这样的走法,算是最近的一条路。当然,从外面其它处也能走到花园当中,但要多走上一会儿。 特别是在辰时渐末,巳时将出之时,五光十色的花朵在阳光下显得很是烂媚。 不同于它处,皇城之内除了冬天之外,春夏秋三季皆盛开着各色的鲜花。若蜜蜂一般辛勤忙碌的园工匠人自是有一定的办法令各种名贵少见的花木,随时盛开,并且花期延长。 太子妃自然是得走在最前端,边走边给皇后与贵妃还有各宫嫔妃们逐一介绍着花木,还真是非常的考验人,这突如其来的解说,就形同一本打开着的花木在百科全书一般。 说对了没什么,说错了半句就有人跳出来炸刺! 紧随着贵妃的身旁,温婉将耳朵竖起来听。 前一时,被关起来这个贵妃姨娘好像是没理她或者把她给忘记了一般直接忽略,她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儿,恰在此时,想寻机当着姨娘的面儿,找回来存在感。 眼见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约有百十来人,沿着园中的小径往前走,就像一只在地面上蜿蜒曲线蠕动着的长蛇。 或者说没有解说之时,只是看着艳丽的花朵点头,光知道好看,但有解说的人,将花的名字能及花期长短甚至还有一些入药的根茎都讲出来,那还真是长知识,印象深刻啊! 皇后不住的点着头,心中自然是钦佩着太子妃才学满腹。 一处娇艳的花墙之前,犹如一面花海的瀑布,从上往下奔泻而下,蔚为壮观。 众人驻足,温婉急着上前,抢在太子妃之前又学着太子妃的样子给大家讲解着,不一时,方嫣红也不甘示弱,上前也抢着说起来。 太子妃说得口干舌燥,笑了笑不做声的听着,却见贵妃退到了后面,向旁边一处凉亭走去,似乎阳光有点晒,又有些累了,她的身子有些个胖,走到宫门口时就有些气喘。 温婉本想在贵妃跟前露一手,寻机会奚落一下太子妃,却见贵妃转身走了,理都没理她,立刻,形同泄气的皮球一般,瞬间打蔫了。 两句半,将话茬直接丢给方嫣红,拔脚溜边儿。 方嫣红何时对花木认真研究过,好比被晒在台上,硬着头皮硬说。说来说去,不过是说些个外观的颜色、外形,然后低头闻一下有没有香味,抬头又跟大家说一声什么香。 众人等不用好眼神看她,这样的解说还用你来说吗?谁还没长眼睛、鼻子,不会看,不会嗅吗?可真是的! 大好的心情,被她给解说得七晕八素的,就好比百花开得正艳,过来一个大丑娃娃一把将花蒿下,别在头顶上。也不知道是大丑娃娃扮丑了花,还是花扮丑了大丑娃娃,花也蔫了,看什么都不对了! 方嫣红还在不停地硬说之时,众人等可不买她的帐,直接又都去围着太子妃问这问那的,盛情总是难却,难得众人等来到延庆宫,即便是太子妃嗓子有些沙哑了,也很高兴的继续给大家讲解着。 走着走着,队伍就越拉越长,一个转弯处,眼见着凉亭中贵妃的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婉站在其中,手搭着凉棚四处张望着。 花园很大,花木又茂盛,百多人游园,想找个人也不太容易。 不知何时,奶娘快步跑回了室内,坐在镜前急忙的梳理着头发,可能是过于着急,她进来时没有把门关上。 大老远看着奶娘回来,迅速入得室内直接钻到床榻之下的玳瑁紧紧闭着嘴大气都不敢往出呵一口,她还是头一次与这个奶娘独处,而且距离这么近。 ‘啪嗒’ 门被关上,贵妃毫无声响的走了进来,随手将门栓从内划上。 奶娘回头之时,吓了一跳,手中铜镜落地,‘咣当’一声响,紧跟着她开口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贵妃道,“你怎么样?” “你准备怎么样?”奶娘低声道。将一只耳朵紧贴在地面上的的玳瑁清晰能听得出她说话时腔调的颤抖。 “不知道,”贵妃道,“我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一步一步的向奶娘靠近,奶娘就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出好几步。 少刻,她停顿下。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感觉到她的血直往脸上冲,嗓门有些个梗塞道:“还没有从雨夜的惊惧中恢复过来吗?我想,你心中早有准备了......” “没有谁知情,”她说,“不会有人知道实情的,你为何不信我?” 踱来踱去,踱来踱去,她像是将头摇动得跟拨浪鼓一般道:“没有?” “仅仅是我们俩个还有太子知道,在这宫里。”奶娘道。 “你敢断定,你敢断定,”她变得异常的激动,像是上前将手指戳到奶娘的眼皮子前道,“这宫里不会有人知道?” “谁能知道呢?”奶娘颤抖着道,“刚出生时就被调换了,我是最清楚不过的,谁能知道......” 她将手指戳在奶娘的脑门上,直接将她戳得颓然坐在一张椅子上,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为了你儿子的将来,我相信你知道应当怎么去做!” 第329章 狼心狗肺不屑子孙 “你在说什么?”奶娘被她戳着脑门子颓然坐在椅上惊惧道。 “为了你儿子的将来,我相信你知道应当怎么去做!”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奶娘,声调出奇的冰冷,仿若来自地狱的声音嗡嗡问响道:“你得死了!” “妹妹,”奶娘嘶哑啜泣着,“你在说什么?你对你的亲姐姐都说了些什么啊?” “一旦被人拆除你儿子的身份,”她几乎是紧贴在奶娘的耳朵边上道,“全去死都不够,必遭灭九族之罪!” “这我知道,” 奶娘道:“这我知道。二十几年都这么平静的过去了,他也平静的当太子二十几年,就将在登基之前,就会被人拆穿身份吗?” “你得死了!”她再次重复道。 “不,妹妹,”奶娘忽地从椅上‘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脚下磕头恳求道,“如今一切全都完事了,全都完事了。” 直唬得床底下趴着的玳瑁冷汗涔涔而下,眼睛瞪得若铜铃,呼吸都停止了! 顺着地面看出去,清晰可见奶娘磕头时紧贴在地面上的脸......,若是出得一丁点儿的动静被发现,保准立刻就完蛋了,必死无疑! 她像幽灵一般地突然抬起脚,一脚将奶娘踹倒在地,恰好跌向床榻边,玳瑁眼前一黑,床沿底下窄窄的一条缝隙被奶娘摔过来的身子挡死! 玳瑁将眼睛紧紧地闭上,做好了等死的准备,只可惜地面上不能瞬间裂出一条口子让她躲进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忽然间,奶娘又被狠狠地踹上一脚,床榻跟着一阵的摇晃,奶娘的一条胳膊无意间伸进了床榻之下,刚巧戳到玳瑁的身上。 很明显的一哆嗦,就跟触电了一般奶娘迅速地收回去了胳膊。 玳瑁已经完完全全麻木了,紧咬牙关直接等死,只求给她一个痛快! 奶娘刚想爬起来,紧跟着她的脚就踩了上来,直接踩在奶娘的脑袋上,血都往脸上冲说闷吼道: “当初我不过是想搬倒皇后,杀死春霞。 认她子为我子,却不料你们两个背后玩得这一手掉包之计阴了我,令我骑虎难下,不得不收手。从而,便宜了皇后。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我噩梦连连,担心着事件一旦被拆穿,九族皆灭难抵死罪! 听着,给我听着,注定了谁也没有好日子过,我说的是你们两个人都得死!必须去死,明白了吗?” “没有,我没有这么做! 妹妹,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卷进来的,我想孩子,想得快死了,才进了宫,呜呜......”奶娘咕噜着哽噎道,痛苦得吐字都不清晰,一时间,好像也麻木了...... 在面对死亡的威逼、突然的打击之时,可能只剩下了麻木。 “你想怎么死?”她冷冷道,“用我助你一臂之力吗?” “不”,奶娘道,“不用你!” “我会给你个厚葬,” 她说:“你尽快吧!别像锦青一样,并非是自己掉到池子当中,而是被你儿子活活的给淹死。” 门口响起脚步声,一个宫女敲门道:“贵妃娘娘,温良娣人等往这边过来了。” 她没有说话,或者是以某一种令人颤抖的眼光盯了一眼奶娘后,向门口走去。 床底下的玳瑁能清晰地感觉到,但她的浑身已经变得冰冷麻木,一动也不敢动。 奶娘没有一把将她从床底下蒿出来,然后,直接将她怼到贵妃的跟前,她能想到,贵妃瞬间就可能抄起板凳将她的脑袋砸扁...... 所有的所有,并不是奶娘的心有多软。 而是奶娘极有可能早已经注意到她徘徊在附近的身影,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难免不露出破绽。 然而,这一切,都与太子妃两次出手为奶娘解围有关,正如太子妃所言:她的良心并没有完全泯灭! 有谁能说,每日里都暗里观察着的奶娘,没有看透这延庆宫当中的每一人呢?一群狼心狗肺的不屑子孙,难道没有凉透她的心吗? “算你有种,你这个奇葩的怪人!我玳瑁能为你做点什么赎罪,也算可以了!”玳瑁心中暗道。 正当奶娘爬起来,摔得她似乎是直不起来腰,勉强挪蹭到椅子上坐半撅半坐着,以衣裳袖子将脸上泥擦干净。 贵妃在花园中走过来,鞋底上自然是沾满了花园中潮湿的泥土,这一会儿,奶娘的脑袋上脸上全都是。 “咯咯咯,怎么了这是?”温婉的声音跟她的脚步一并出现在室内。 从口气上来听,似乎是与其走个对头碰的贵妃没有搭理她,令其恼火;又似乎是贵妃授意她前来,总之,一肚子的斜火冲着奶娘发,她好像是很有底气呀! 室内一阵的安静。 只听到奶娘以袖子快速的擦拭着脸上的泥土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贵妃娘娘刚刚又命你跪地啃草了吧,啃得满脸是泥?你怎么在谁的眼里都是牛马啊?咯咯咯......” 温婉故作惊诧道:“快说,是不是刚啃完草,你啃得舒坦吗?老畜生!” ‘啪嚓’ 一记耳光重重煽在奶娘的脸上,温婉形同撕掉面具的女鬼一般,呲牙咧嘴露出她凶恶的原形吼道: “你她娘的知道吗? 就因为你上次啃草的数量不够、姿势也不对劲儿,被太子殿下责怪关起来的我,两次热得晕过去,险些没被闷死到里头,全都是你的错! 你的老贱命,死上八遍、十遍都补偿不了我,知道吗? 跪下,你给我跪下磕头,说你猪狗不如,我今天饶你不死!!!” 话音不落,温婉伸出干枯的手,一把蒿在奶娘的头发上,想将她按得跪地磕头求饶!却没有想到,忍无可忍的奶娘,抬手猛然间回煽了温婉一个大嘴巴! 猝不及防! 温婉踉跄向后退了数步,万万没有料到奶娘会出手打她,本以为奶娘会跪地祈求怜悯,继续如牛马般啃草! “你个老不死的,你个老畜生,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温婉突然发了疯一般地抄起四腿长角桌上摆放着的一只双耳大肚子白瓶,瞅准了奶娘的脑袋,用力砸了过来! ‘啪嚓’ ‘哗啦’ ‘扑通’ 响声过后,奶娘倒地鲜血如注流得满地皆是...... 温婉似是看见了血,一下子将她吓住了,双腿一软,差一丁点儿一屁股坐在地面上,踉跄转身而逃,出得门口时,将门紧紧地给推上...... 室内安静极了,没有一丝的声响,奶娘似是晕死过去了。 玳瑁在也忍受不住,这个时候,哪怕还没走远的贵妃跟温婉掉头回来灭口,她也要出去救活奶娘!不论她是否会跟从前一样,嘴里连半个感激的字儿都不往外吐! 犹如一条鱼儿一般,顺着床榻之下游了出来,不是不想站起来,而是浑身麻木,早已经不听了使唤,好像忘记了还会直立行走,唯有大脑还是清醒着的。 满地都是花瓶的碴子,片片莹白的碎碴子泡在鲜红的血液之中,白白红红,红红白白,仿若温婉一下子将她亲姨娘的头给爆开,脑浆崩裂! “奶娘,奶娘,醒醒,你醒醒呀!” 玳瑁委地而坐,直接将奶娘抱在了怀里,抱得紧紧的将胸口压在她脑袋的伤口上止血。 向窗外看了看,没有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在此时,她不能大声的喊人求救,以免打草惊蛇。 她能感觉到怀中的奶娘没有死,只是巨大的打击加上大量的失血令她昏死过去了。 “奶娘,你为什么不躲呀?”玳瑁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躲呀?” 在温婉举起花瓶砸来的那一刹,奶娘确实没有躲,只是下意识的将头偏转向了一侧。 哀大莫过于心死,她的心死了! 过了一会儿,玳瑁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裳都被鲜血湿透,她稍稍的直起身子,观察着奶娘的伤口,见鲜血似是稍稍的止住,慢慢的以双腿跪起来,想将奶娘弄到床榻上去。 突然,觉得小腿钻心的一阵疼,一块碎碴扎进了肉里,她强忍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连拖带拽的将奶娘总算是倚着床榻坐在地面上。 以枕巾将头上的伤口给她扎得紧紧的,正思着不知如何之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玳瑁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以为贵妃、温婉又或者是太子等想不到的人,突然窜出来。 惊惧万分看向门口时,却发现是一阵风将门给鼓捣开,什么人也没有。 想了想,看着奶娘苍白的脸毫无一丝血色,大片的黄褐斑如枯叶埋在脸上,即将与她同化成一堆泥。 这样致命之伤,随时随地可能要了她的命,她不能死啊?许多的话她还古没有说,也极有可能不死她也不会说一个字儿! 起身,直奔向门口处不远的一面柜子,宫人差不了多少都会把紧急处置伤口的药粉之类的东西放置在此处。 奶娘没有什么东西,早在方嫣红领人前来翻箱倒柜之时就已经知道了。快速的打开柜子,果然见到应急的药箱放在此处。 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儿,玳瑁三下两下的就将奶娘的伤口撒上止血的药粉,紧紧的包扎,然后以茶壶中的温水,为奶娘擦拭着脸颊上的血迹。 可能是因为有风吹了进来,空气的血腥味儿也渐散,奶娘醒了过来,她第一的反应就是推了一把玳瑁,意思让她快些走。 “你能行吗?用不用我这就去喊来太医!”玳瑁急道。 奶娘又推了一下玳瑁,就好像金口玉言一般,一个字儿也没说的示意将门给带上。 玳瑁起身,随手将床头上奶娘一件宽松式的长袍子披在了身上,关紧了房门,快步而出。 沿着一处偏僻的小径,在草地上蹭去鞋底上粘着血迹,入得少有人走的侧门,迅速地走了回去。只遇到了两个宫人,她掩面低头而过。 室内安静,很显然太子妃娘娘还在陪着皇后人等参观花园,没有回来,灰兰也跟在太子妃身边。 小宫女冰蕊见得玳瑁状,吓得一哆嗦,急忙的守在房门口前,令其快速的换下衣装。不一时,玳瑁由室内出,夺过冰蕊手中的帕子,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把,匆匆而出。 行到沈梅娇住处,正见到翠儿,与其低低耳语两句,翠儿也是一惊,急忙撂下手中事,奔沈梅霞处而来,不一时,请得肖中。 三人匆匆奔至奶娘处,推开门之时,见地面已经被打扫得干净,奶娘晕倒在一旁。 少刻,将奶娘抬到床榻之上,肖中急忙的诊治,忙得一头是汗。 “二老爷,你先行回去吧!”翠儿道。 “有得命在,苏醒过后,慢慢养着就好了。一会把这几粒生血之药,给她服下去。”肖中言罢,转身而去。 玳瑁忽然看见堆在门角边上的碎渣,急忙上前将其收拾起来,放在门后不打眼之处。忽觉得脚一阵的疼,撸起裤腿时,鲜血又渗了出来。 翠儿帮玳瑁敷好了药,两人一个扶着奶娘一个将药粒塞到她的嘴中,以水灌下。 少刻,将房门关闭好,两人匆匆而回。 玳瑁前脚刚回,太子妃后脚便进来了,皇后众妃嫔人等已经回去了。 看着玳瑁苍白的脸色,太子妃知道必是有事发生,快步入得内室。 灰兰从宫人手中接过温茶,丢个眼色给玳瑁,然后,守在门口处。 玳瑁低低声音将奶娘处所发生事一一说出。 闻得贵妃亲口说出两个人在背后阴了她,调包之后令她骑虎难下,太子妃也是一惊,但不知贵妃口中的两人,另一人说的是谁? 虽然,心中对另一当人有所推测,不出所料应当就是太子的生父;但是,如此重事,光靠着推测是不行的。 直觉告诉她,奶娘遭受温婉当头击碎花瓶,不过是个开始,更凶残之事接踵而来,直至奶娘死去。 如何能令奶娘尽快的开口呢?在所有的事情都还来得及之前。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灰兰大惊失色,面色惨白入得室内,肖中面如死灰。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太子妃急问道。不难从肖中死灰一般的脸色上看出发生的可不是小事。 “娘娘,节哀啊!”肖中泣不成声。 第330章 精得形同魔鬼幽灵 她顿了一下,身子有些摇晃。 紧跟着把身体的重心压在脚后跟上,随即目光紧紧地盯着肖中死灰一般的面色,声音压得极低问道:“二姑父,何为节哀?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太子妃娘娘,突闻得老太太末了,长清,长清他......,呜呜......”肖中哽噎不止...... “祖母怎么突然就末了?我爹,我爹他怎么了,怎么了?”太子妃的眼泪若断线的珍珠,扑簌簌而落。 父女连心,她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阵的头重脚轻,身形发飘......,没有一丝的预兆,这才几个月,四叔父才走了几个月,她爹怎么了? “闻得就在今天早起来,突来之人入得室内抢劫,手持匕首,直奔长清...... 待管家闻得动静跑过来时,长清已经被割喉而亡命了! 府中人等大惊失色,老太太本就在病中,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长清去了......”肖中不敢隐瞒,如实说出,哽噎不止。 “爹......”只在嗓子处咕噜着都没有发出声音,太子妃哀得直接昏厥。 “娘娘,娘娘.......” 灰兰、玳瑁等人吓得大声的喊着太子妃,将她扶躺在床榻之上,肖中止哀却止不住的落泪上前为太子妃诊治。 玳瑁招手宫人前去立刻通知太子,招来太医,一个转身直奔沈梅娇处。 沈梅娇正端着燕窝羹一小勺、一小勺的在细品着,一旁边的金枝跟翠儿端着点心跟水果往桌上摆着,沈梅娇自小到大就喜欢将吃的、用的东西一一摆楞个够之后再吃再喝。 “大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玳瑁直接跑了进来,两腿一软,跪下在沈梅娇的跟前大惊失色道。 沈梅娇吓了一跳,端着碗站起身来急问道:“什么事不好了?出了什么事?” 翠儿还以为是奶娘之事被太子发现牵连到了太子妃身上,太子殿下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怪罪到太子妃娘娘的身上。急忙脸色刷白的上前扶起玳瑁道:“怎么了?怎么大事不好了?” “大小姐,二老爷刚刚得到消息,家中老太太跟老爷突然就末了,太子妃娘娘得知消息后,哀得昏厥,正在传太医,呜呜......”玳瑁哭泣不止道。 ‘啪嚓’ 沈梅娇手中碗摔落地上,碎成数块。 一屁股跌坐在椅上,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的愣在那里,两眼瞪得滚圆...... 少刻,她声音越来越弱,好像是嗓子突然间沙哑得说不出来话一般,伸手看向金枝示意拉她起来,金枝上前却发现沈梅娇的手冰冷异常。 沈梅娇自小时就有这么个毛病,遇急事手脚冰凉,走不了几步腿一软就得摔倒下去,至少也得缓上一两个时辰方可以。 金枝自是知道,急忙扶着沈梅娇往床榻边走去,刚走出两步,便直接跌倒在地面上,宫人等大惊失色,急忙的上前扶起。 只这一工夫,翠儿的眼睛就哭得红肿起来,自记事起,便服侍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也不曾亏待过她,待她形同亲孙女一般。 稍刻,翠儿与金枝简短嘱咐两句,暂时莫将此消息告诉四小姐,随即与玳瑁回至太子妃处。 这一时,太医已经过来了,太子妃醒来哀泣不止,太子闻得宫人传信,大步的走了进来。 众人等跪地施大礼,皆低头哀泣。 太子上前安慰道:“喔,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你放心,我已经传命人等前去,务必严查此事。一经查出何方歹人大白天的入室抢劫,杀人害命,绝不纵容姑息,立斩不赦!”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宫女手中接过湿手帕,轻轻的擦拭着她红肿的眼睛,动作极其的轻柔,给人以一种他很爱她,视若珍宝的感觉。 太子妃忽然坐了起来,抬腿就要下地,嗓子几乎是发不出来声,悲泣道:“太子殿下,我这就告假,回家里去看看!” 他张开双臂,突然抱住她哽噎着说道:“人走了,送送就快些回来。别太过哀伤,人死不能复活。”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 没错儿,他的样子很悲伤,甚至眼睛当中还噙着泪水,精得形同魔鬼幽灵。这一刻,室内的人,无不认为他是非常爱、体贴着太子妃娘娘。 但是她却能察觉出他脸上略过的一丝狞笑,瞬间便消失的狞笑,形若晴空闪电般难以察觉。她有理由不相信,这件事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他带着沈志烨顺园子当中而过,回头还冲着她招手的画面依然在眼前回放着,仿若就在刚刚。 她心中最担心事情就是沈志烨会莫名的惹出祸事来,从而牵连上他的父亲、母亲与家中人。 虽然,此一时只是闻得歹徒入室抢劫,沈长清上前与之搏斗而被割喉。 但大白天的,何方歹人猖獗到如此地步?何况哪个入室抢劫的歹徒敢抢到她沈家当中,到底是抢劫还是直接杀人? 就在这时,他起身站了起来,招手宫人立刻去给太子妃娘娘安排车驾,步统军前面开路,侍卫军百人随行护驾至沈府,又安排宫人另准备慰问礼品先行送过去。 宫人应声而去,一个随身的小太监入得室内,似是有急事,太子转身又安慰了几句太子妃,嘱咐她尽早的回来,转身而出。 少刻,太子妃整衣罢,穿着素衣,灰兰与玳瑁还有诸多宫人随行,沈梅娇也过来了,众人等赶往沈府。 ...... 有步统军开道,侍卫军百人护驾,不一时,便回到了沈府。 一路上,太子妃眼泪就没有止住过。 下得马车看着门口前长长的街道,两侧的绿柳垂地,随风轻轻晃动,仿若昨日还牵着父亲的手从长街上走过。 大门口处,众人等披麻戴孝。 跪倒一大片叩首迎接太子妃娘娘,跪下在最头前的是哭得死去活来的沈夫人,二婶母与四婶母扶着她,还有沈长海、沈长江与沈云灵等人。 礼罢,众人等入得府中,太子妃看着众人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却不见沈志烨与齐安平。 沈夫人抱着沈梅娇哭得直接昏厥,众人等是哭做一团糟。 灵堂高搭,两口红棺摆放正中,家中人等为太子妃娘娘披上孝衣,太子妃娘娘是泣不成声...... 沈长清朝中为官清廉,却突遭此飞来横祸,朝中众人等也是吃了一惊,纷纷撂下手中事,三五成群的都过来了。 都知道,沈家接连出事。 前一时,沈长河突然就末了,老太太经受不住打击,一直病着,闻得此噩耗,一口气上不来,也随着就去了。 …… 稍刻,入得室内,太子妃传管家任伯。 披麻戴孝的任伯入得室内,‘扑通’一声跪地叩头,大哭不止.....,少刻,止住悲声叩头道: “二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死得冤呐!” “任伯,发生了什么事?沈志烨与齐安平呢?”太子妃恨道。很显然,没有看见这两人,太子妃已经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二小姐,你听我说。此事与胡大恶人,还有吏部尚书令之子方一世有关。” 任伯的话音还没等落,太子妃猛然间站起,拿起桌上的茶碗‘啪嚓’一声摔碎在地,恨得她眼中喷火,果然是这般恶人在后搞鬼! “娘娘,娘娘快坐下,听任伯往下说。”灰兰上前扶着太子妃娘娘坐在椅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少爷就与一些不三不四之人混在一起,出入赌博场所并且出手阔绰。 也没见得小少爷管我这里来要钱,开始我以为是夫人私下里给小少爷钱。 后来,一次我听人说,小少爷在外,月余所赊欠的赌款恐怖到将沈府卖了也资不抵债,然后,又一边赶着赌一边赶着还。 我很怀疑,但不知背后何人借钱给他赶着赌赶着还啊?就各处打听,有人传言,借钱给他之人是胡府的大少爷跟方府中的少爷。 还没等我跟小少爷问出此事,前两日里就有人登门与老爷要钱,没钱就以资抵债,立刻搬离此处。 说着话之时,安平公子就与来人吵了起来,随后动了手,却没有想到讨债者来时就喊了官差,闯进来直接抓人,将安平公子跟几个家将抓走。 老爷又急又气,一边与官府协商放人,一边命人寻回小少爷,没成想,小少爷还没等寻回来,今天早起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实是猝不及防,怎么也没有想到。 若强行说是入室抢劫,却又什么东西都没有抢?又哪有抢劫者胆敢在大白天,公然前来抢劫?这分明就是直接的杀人! 出事后,家里众人等恨不得全城的寻找小少爷却不见,他怎么可不知道家中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情?估计小少爷不是被人控制住人身自由就是自己藏起来不敢回来了......” “可恶,真是可恶啊,沈志烨!” 玳瑁恨得直跺脚,“自小就极其的贪得无厌,被恶人勾引赌起来定是不要命的那种,以至今日沈家都毁在他的手上!真是死不足惜!” “爹,……”太子妃哀泣不止…… 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沉痛的打击令其火起的瞬间,嗓子已经沙哑得说不出来了话。 忽闻得一个宫人敲门,入得门口处说道:“回太子妃娘娘,来之前太子有命,时辰到得回了。” 站起身来,外厅之内沈府众人等都在,叔父与姑母还有众人等上前安慰着太子妃,节哀顺变,家中事都会一一办好。 太子妃点头,银牙咬破红唇,恨得她身子走起路来都一阵阵的哆嗦,形同秋风中的一片落叶。 二婶母与四婶母分开左右,一边服着太子妃往外走,一边说着再去灵棚内给你的祖母与父亲磕个头,你娘也正在那里。 沿着回廊往前走,远远就看见灵棚前一个中年的女子哭得死去活来,太子妃甚是疑惑,竟不识得此人?遂问道:“二婶母,此为何人哭得如此凄惨?” 稍犹豫了一下,二婶母道: “此人名叫李吕蓓,年青之时甚是仰慕你父亲之才华,你父亲当时风华正茂也是这胜京城的大才子之一。 其有一表妹,正是礼部尚书令胡利辉的亲妹妹。当年嫁与你父为妻,因无有生育又异常的刁横与你祖母不合,闹得府上鸡犬不宁,你父便一纸休书将她给休了。 不成想,她就跑去投了河。从此之后,胡利辉处处与你父做对。” “咳咳,别说,别说这多少年前的陈旧之事了,”四婶母打断了二婶母的话,“太子妃娘娘,给你祖母跟你爹磕头罢,去安慰一下你娘。” 好半晌,太子妃才在二婶母的话中醒了过来,自小至大,她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话,府上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沈夫人看上去已经麻木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遭受这样沉痛的打击。明白过来时,什么都晚了。 跪在太子妃的身前,眼泪都哭干了,只剩下了一阵阵凄惨的干嚎……,那声音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只不到一日之工,人就憔悴苍老得形若耄耋老妪,褶皱布满了脸上,凹进去的眼睛浑浊无光。 “娘…” 太子妃咬破了嘴唇,哀伤得身形抖成一团,伸手要去扶起沈夫人,却一头栽倒了下去昏厥。 众人等大惊失色,慌忙扶起太子妃,肖中上前诊治。 稍刻,见太子妃将将醒来,宫人上前催促太子妃回宫。 登上车驾,太子妃回头深情看了沈府这一处自小至大生活过的宅院,每一处都有着挥之不去的记忆,有欢笑,有衰伤…… 挥手与众人洒泪而别,她知道,这一别就是一辈子,她将不再会回来…… 踏踏踏 马车快速向前,夕阳一缕红光犹如一柄利剑将沉沉灰云一劈为二,直射到街头,那一种粗犷、豪迈之美,笔墨难书。 咳咳咳 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 车内人以手指弹起车帘的一角,看着太子妃的马车快速消失在视线中,他的眼中噙了泪,咳声不止…… 第331章 一个也跑不了 咳咳咳 马车停在沈府的大门口前,他咳了一阵儿,起身推开车门下了车。 即便是身后只跟随着何夕一个人,易了容之后沈府人等自是不识得他,但络绎不绝前来吊孝的朝中臣子可是识得大名鼎鼎的喋虚先生。 见他发髻高梳头顶,内穿白衣外罩灰袍。 虽然,看上去瘦得皮包骨,好似弱不禁风; 但是,这个年青人气宇的轩昂,不怒自威的神态,举手投足间颇有些与当今圣上相像。两军阵前令贼子闻风丧胆,虽败犹荣,令臣子们禁不主的就躬身一旁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灵幡被一阵风吹得哗啦啦作响,眼前再一次出现熟悉的场景。 仿若沈长清知道他来了,他们曾在室内长谈,从而沈长清彻底改变了对这个年轻的人的印象,对他青睐有嘉。 他躬身礼罢,点燃了一柱香。 接着,他转过身,招手沈府中的几个重孝直系亲属入得一室内。管家任伯自是看出这个年青人大有来头,在沈家遭此大灾、风雨飘摇之时,形同救星。 ‘扑通’ 不待眼前这个年轻人说话,任伯往地上一跪。 ‘当当当’ 磕了三个响头。 眼泪早都哭干了,只剩得干嚎道:“我家老爷沈长清清廉了一辈子,最终被人以抢劫为名而杀害,他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紧跟着,沈长海、沈长江还有沈志军、沈志祥等人也齐刷刷的跪倒,一口同声哀泣道:“沈长清死得冤啊!沈长河死得不明不白啊!老太太经受不住打击,就这么的跟去了!我沈家支离破碎了,呜呜......” 他背对着众人哽噎着。 接着,任伯与众人等将沈府所发生之事一一道出。 他一边听着,一边沉思着不住地来回踱步。 稍刻,他向门口处走去,回过头来,咳了两声道:“咳咳,杀人偿命,跟这件事所有关联者,一个也跑不了!”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室内的众人等面面相觑。 任伯瞪圆了眼睛,抓着头发,不知道这个年青人是谁?自己又莫名其妙的就给他跪下磕头,道出沈家的冤屈,而他却实打实的受了这些,又给了他们最强硬的回答? “他是谁呀?”沈长海疑惑道,“怎么与当今圣上颇有几分相像啊?” “我们不识得他,”任伯恍然大悟道,“或者是太子妃娘娘识得他,老爷的冤死得以昭雪,可以瞑目了!” 众人惊诧追出,他登上马车已经走远。两个臣子吊孝罢,站在沈府门口处,小声议论着喋虚先生智勇双全之事。 ...... 天色擦黑,太子妃回到宫中。 沉痛的打击突袭,哀伤过度,令她的头痛欲裂,走起路来,感觉到脚下无底,形同踩在棉花团上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 灰兰跟玳瑁扶着她,神经绷得紧紧的,不敢有半分的大意。 自小一起长大,怎么能不了解她的脾气,沈长清的死,已经将这场暗里厮杀争斗直接搬到了明面上,接下来非你死便是我活。 室内安静,燃着蜡烛。 只稍稍的用过了一点儿晚膳,大概是戌时过半不到的光景,她就昏沉沉的躺下在榻上,抬眼看着光秃秃的棚顶。 不知道他命宫人急匆匆的将她催促回来的原因,自回到宫中也没见着他的身影。 脑海中纷乱的思绪,睁眼闭眼挥之不去她的祖母跟父亲,好像还有他的四叔父、卷铁扶着她娘一块儿从远处奔着祖母而来的身影。 她抬手揉着太阳穴,暂时的放下她的家人,集中精力回想着在这之前,玳瑁在奶娘处所听所看到的一切。 不出她的意料,奶娘没几天活头了,好几个人盼望着听到她死了的好消息,然后,赐予厚葬。 她想现在就起来,去奶娘处看看,没有什么特别话想问她,即便是问了,她不想说也不会吐出一个字儿,只看她有没有想往外吐的话。 奶娘这一生是悲哀的,她说她想孩子几乎发了疯,然后,才进的宫。 然而,她进宫后看着她的孩子一日又一日的长大,而最终没有直接死在她的孩子手中也是变向的死去......,恐怕是她的人还没有死,心已经死去了多时,或者说就有可能在那天的雨夜里就死去了...... 贵妃说她们两人在背后阴了她,以至她骑虎难下,不得不收手令皇后占了大便宜,这其中又是怎样的一场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阴谋,奶娘必是非常的清楚。 而另外的一个人,十之有八九就会是太子的生父,除了这样的血缘至亲关系,谁会豁出去灭九族的风险而行出此事呢? 不是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诸多的疑点指向了这个人。 但是,仅凭借着诸多的疑点又能说明什么呢?这个人必得经奶娘之口认证才有最大的把握将他从暗处蒿出到明面上,一招致他死地。 掉包之计,可以说令人震惊,但凡说出一星半点儿来,必是哗然一片,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是绝对不行的。而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奶娘就这么的死去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刘公公一面在行动不假,睿王突然在凌晨引兵前去边关平息贼子叛乱,向来了解喋虚先生运筹帷幄的她,能从中看出几分。 然而,从事件惊人的恶劣手段、迫害她沈家的凶狠速度来看,暗处之人定是等不及了。 她想,最好的进展就是她将奶娘领到圣上面前,直接揭发出此惊天阴谋,削掉某些重臣兵权,将太子一众人等下得大狱当中。 然而,这件事谈何容易? 或许,无论做出多么丧良心之事,做母亲的都会去原谅孩子。 这就说明奶娘极有可能宁可去死,也不会答应这么做,反而将自己与喋虚人等暴露出来。 奶娘反过头来会不会将自已已经知情说给太子,以此搏得生的机会,谁又有把握呢? 况且,朝中众臣子关系复杂,又哪是削掉一个两个人手中兵权就可以稳坐无忧之事?必然要生出乱子来,而睿王此时又不在皇城之中。 前一回,闻得睿王边关平息战乱全军覆没之消息,皇后大殿之上大赞四皇子闫理景之事,她并没有忘记。 从刘公公还有贵妃的话中不难推断出,自春霞腹中子被指定为太子那一日开始,皇后与贵妃对她的谋杀便开始。 好比一场暗中较劲,无形之中答成协议,谁赢了谁当太子母后,输者闭嘴,反正谁都不干净。 春霞的死,背后是皇后与贵妃伸出的魔爪,而这趁乱调包之计在背后,又阴了皇后与贵妃。 贵妃知道了此事,却不敢说出半字儿,而皇后对这件事就没有一丝的察觉吗? 若是没有,为何她这么多年里对太子与贵妃走得极近的关系没有半句怨言呢?她才是太子的母后,而不是贵妃啊! 极有可能,贵妃手中攥着皇后害死春霞的证据,而皇后也不是吃素的,手里也攥着贵妃不可告人的秘密,两相平衡,这么年里就这样的僵持着,相安无事。 若是撕破脸的那一天,准是你把我拽到河里边去,我定把你弄到沟里边去的场景。 而春霞就不知道她的危险吗?这不可能。 如果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就不会将七颗玉石子绣在锦被当中,她就不会命刘公公不准任何人去碰太子。 当然,皇后与贵妃互撕,就会将对方许多的黑料抖落出来,春霞被害死之事实也就会水落石出,战火自然而然就会烧到太子身上,从而拆穿了他的假身份。 但是,什么样的事情难让皇后与贵妃开撕,什么样的事情能成为她们之间的导火索呢?太子妃陷入了深思。 ...... 忽然,外面起了很大的风,顺着窗子缝隙当中吹了进来。烛火随风偏倒向一侧,只片刻,便灭了,清晰可见烛芯冒着的一缕白烟儿袅袅腾空。 室内并不黑,墙壁与地面皆铺着淡青色的玉石,透出莹莹之光。 灰兰走了进来,她没有立刻去点燃蜡烛,而是来到床榻前将被角掖了掖,发现太子妃没有睡,就轻声道:“娘娘,早点儿歇息。外面起风了,有可能明个儿会下雨。” “嗯。”她点了一下头,翻了一下身子。 灰兰上前将烛芯往外冒着的白烟儿掐灭,向门口走去,窗子被风吹动得发出声响,灰兰转身奔窗口前,将窗子推紧。 转回身的一刹,似觉花园中有一个徘徊着的身影,她吓了一跳,急忙闪身至一旁边,探头向外张望着,心中暗道:“这么晚了,但不知何人徘徊在园子当中,想干什么?” 夜色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漆黑一团,朦胧的月光下,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个身影来来回回的在园子当中走动着,速度还挺快,但就是不出这个范围。 “是奶娘吗?”灰兰仔细辨认,心中暗道,“延庆宫当中,最为古怪的人恐怕也只有奶娘这个人。还有谁能在半夜三更的干出这事来?” 看着像是奶娘,却又不像。 灰兰可没有胆子从窗口蹦出去,上前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上一回,闻得太子妃说出雨夜之事后,她都感觉到一阵阵的后怕。 正寻思着上前去告诉太子妃一声,却又害怕打扰她睡觉,就在犹犹豫豫之时,忽闻得房门被打开,一个人影如幽灵一般无声的走了进来。 “天啊,如果被他发现我看见了窗外之人,不就完了吗?我的末日不就到了吗?!”灰兰一激灵。 眼见着一旁边是太子妃的衣裳,横拉一排的挂着,灰兰蹑手蹑脚的藏身衣裳之后,大气也不敢呵出一口。 忽见那个身影朝着床榻上睡着的太子妃看了一眼,好像很失望一般,然后,快速的走到窗口前往外看了看,一甩袖子出去了。 好半晌,无有一声。 灰兰壮着胆子又到窗口前往外看了看,什么也没有,月亮隐退到云层背后,黑乎乎一片。 莫名其妙的一种恐惧感,令她感觉到好像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一般。 她想了想,从旁边抱过一床被子,躺在太子妃的床边地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早起来,天空灰蒙蒙一片。 简单用罢了早膳,太子妃奔坤德宫而来。消息异常灵通的皇后,不会不知道她家中发生事。 一边走着,灰兰一边将昨夜事说与了太子妃娘娘,当然得把重点放在太子幽灵一般的身影以及诡异的行为上。 “啐!”玳瑁啐了一口道,“多疑又无耻!” 很显然,这个假太子所做所为令她对他鄙视。 灰蒙蒙的天空一抹色儿,有轰隆隆的雷声滚动在云层之中,似是就在不远处。 坤德宫内,没有看见皇后,连华月姑姑也不在。贤妃与德妃还有几个妃嫔小声的说着什么。 太子妃走进来,礼罢问道:“今儿怎没见皇后?” “昨夜里圣上身体突然不适,已经传了太医过去。皇后,贵妃人等都过去了。”贤妃道。 闻得贤妃言,太子妃心中一惊,自入宫之日起,便闻得圣上身体康健,但不知怎么突然不适了呢? “但不知圣上何疾?怎如此突然?”太子妃问道。 “暂时还不知,”德妃看了看道,“该来的都过来,我等也这就过去看看。” 众人等出得大殿奔皇上寝宫而来。 正往前走着,忽见旁边的徐昭嫆面带焦虑很是不安,自打睿王引兵边关平息战乱以来,每日里她都这般的模样。 而在突闻得圣上身体有恙,睿王又不在身边,怎么可能不变得更加焦虑! “可有睿王得胜凯旋的消息传来?” 太子妃抚了一下徐昭嫆的肩膀安抚道,“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 徐昭嫆很是感激太子妃。 知道她在皇后面前没少了说好话,华月姑姑私下里也曾透漏给她皇后考虑年底提升其位分之事。 “借太子妃吉言。” 徐昭嫆道,“忽闻太子妃家中事,很是震惊。生死有变,只道是无常。太子妃身子向来弱,多珍重才是啊!” “嗯,”太子妃点头。 第332章 连环醉 闻得圣上突发不适,众人等急急前往。 大殿外室,异常安静,太子沉吟着来回踱步。稍刻,站在一处目光顺出门外,发着呆的看着来回进出走动着的人等。 宫人侍者太医臣子等,无不轻手轻脚不敢弄出一点儿声响,恐是惊扰了圣上。 皇后由内室出,贵妃与太医人等随在后,太子转过脸来,目光从众人等身上扫过,落在太子妃的身上。 “他这是怎么了?”太子妃心中暗忖,“异常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就像是他昨夜就寝在水榻之中,被发泡得惨白浮肿。” 太医与皇后说着圣上突发疾症,病情已经控制住,似是积劳成疾,心情焦虑而起急火攻心。方子都已经吩咐下去,且饮药且观察,料不会有大碍。 皇后眉头紧锁,脸上尽是愁容。 贵妃脸色暗淡,虽已梳洗打扮。 浓妆艳抹,衣着华丽,却无往日一半姿容悄色,形若一去不复返色衰的干瘪老妪,清晰可见填在褶皱中的脂粉,一道道横在脸上,酷似梯田。 人是突然间变老的,而不是一天天变老的。 众人等躬身礼着站在室内之中,大气不敢呵一口。 太子妃的手冰凉着,虽不明白一向康健的圣上怎么就会突发疾症?但也能从中揣度出几分。 起风了。 天极暗。 出得大殿之外,头顶深灰一片,迎面而来的风卷起沙尘,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衣角噼啪作响,似是就在头顶上挥舞着的长鞭。 回到延庆宫中不多时,大雨就闷下来了。 太子妃沉默着,感觉到极度的困乏却无有一丝的睡意。 小宫女冰蕊,莫不做声的一会儿就端过来一碗燕窝羹,一块点心水果什么的,好像是突闻得圣上得了疾症而把她给吓坏,不知所措的把太子妃的饮食伺候好。 一个时辰之后,太子妃闻得室外的雨声渐小,命宫人传来肖中太医。 肖中苍老憔悴了很多,家里接连的出事,对于这一把年岁的他的来说,可不就是一下子变得苍老憔悴。 礼罢,肖中捋了一下额头前湿漉漉的头发道: “回太子妃娘娘,梅霞昭训最长两周内就会生产。孕相稳定,即便是突发意外事件,应急措施也已经准备稳妥,料会保得母子平安。 另两位昭训媚乞跟垂燕,也不出这个月就会接连生产,皆已准备好。太子妃娘娘请放心。” 稍沉默了一会儿,太子妃道: “梅霞就要生产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意外的话,一定要保大人而非是孩子。二姑父,你要记得。” 闻得此言,肖中一愣,但不知太子妃娘娘因何会如此说?却也没有追问。 随即见室内无人,极小声音道: “家中正在料理后事。 闻得太子妃娘娘车驾匆匆回宫后,喋虚先生至府上致哀,室内问得任伯与长海等人详情,转身哽噎,而后,又去了卷铁家里。 今天早起,齐安平回到了府中。 初被关起之时,受得皮肉之苦却也无有大碍,问得官府怎将其放出,又一头雾水。却是一直还没有见到小少爷回府。” 太子妃的心头一颤,鼻子感觉到发酸,将噙在眼中的泪瞪了回去,半晌没有说话。 “太子妃娘娘,府中无人识得喋虚先生,以前也从来没见过他。 有所耳闻,他随在睿王身边,韬略过人,边关反叛贼子闻风丧胆,前番虽败犹荣。但不知,此一时来到府上致哀,是否是奉了睿王之命?”肖中问道。 “他若有话,无需迟疑,立刻照做便是。”太子妃低声道,“可知圣上突发何疾?为何在此时?” “嗯,” 肖中点头道:“到是轮不到我上前去为圣上诊病。但闻得太医院里有人私下里言,表象上看似是突发疾症,但脉象极沉,邪气入内,气血困阻,为实病久矣。” 正说着话,忽见灰兰快步入内道:“娘娘,太子殿下已经到宫门口,浑身被大雨浇透,奔着温良娣的住处而去。” “太子妃娘娘,我这就到梅霞昭训处再看看,在这两个星期内,随时都有可能生产。”肖中道。 “嗯。”太子妃点头,“宫中已铺好了月子房。” 看着灰兰不安的脸色,太子妃问道:“感觉会发生什么事情吗?遇事莫慌,慌则生乱。” “娘娘,也不知道为何?自昨晚上看见形若幽灵一般飘入室内的太子殿下以来,心中莫名的不安。” 灰兰道:“刚刚见他冒雨而回,浑身上下浇得湿透,就像邪神恶煞突然闯入一般让人打怵。” “没事,你是被昨晚上徘徊在窗外的影子吓到了。”太子妃道,“一会儿,命宫人前去二姑父处取来压惊药丸服用,便也无事了。” “娘娘,我这就去盯紧了奶娘处,观其可有动静。接连着没见她出来,一来也是头上有伤;二来也是外面在下着雨。但从太子殿下匆匆的脚步上来看,奶娘不会得闲的。”灰兰低低声音道。 “处处要谨慎。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为第一。”太子妃嘱咐道。 “娘娘放心,绝不会突然的做出冒失之举。”灰兰言罢,转身而出。 她起身走向窗前,将窗子打开了半扇,外面的雨时大时小,落得很急。天空几成红色,分不出来黑夜黄昏。 视线穿过倾斜着的雨丝,园中的小径直穿入树林当中。 那个雨夜里,她跌跌撞撞的往回跑,不知道跌了几跤,又险些走错了路,直奔树林的深处,幸好发现的早调头回来。 她低头看着湿漉漉的窗台往下淌着水流。 大雨将窗台冲刷得很是干净。 她突然的想到,那天回来时外面的雨没有停,至少比现在还大,怎么就在窗台上留下了脚印呢?这不太可能啊! 仔细回想起那日里翻进窗口时,还特意的回头以手在窗台上抹了一把后才关上窗。 接连两次半夜三更出现在园子当中的身影,接下来就是他若幽灵一般飘进室内的身影。蓦地,她明白过来了。 她跟本就没有留下什么脚印,而是他动了手脚,那夜里他一定是看着她了,而他这样做就是想再来一次人赃俱获,有理由直接杀了她! 之所以他没有立刻动手杀了她,极有可能是担心着怕引起圣上与后宫众人等的疑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管怎么说,太子妃都是圣上亲下圣旨亲封,岂能是他说杀就杀的? 也极有可能是因为六一还没有被他找到,还需要她继续当着诱饵将他诱出! 想到这里,她的身子突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伸出手到窗外接了一把雨水,扑在了脸上。 就在刚刚闻得肖中言,在她前脚刚回宫之时,喋虚先生后脚就迈进了沈府。 难道本应当随在睿王身边在边关平息战乱的他,没有走吗?难道他不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而要飞蛾扑火吗? 为何他冒雨回来脸上带着怒气直奔温婉之处?奶娘是不是活不过今夜了? 我的天,奶娘活不过今夜了吗? 今夜,都会发生些什么可怕之事呢? ...... 她的脸色极其苍白,眼见着园中的花朵连成片的倒在泥水当中,风雨卷进来一股泥土与花瓣还有腐枝混于一处的气味儿,有着雨腥味儿还有着花香,就像是贵妃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种香气。 她总觉得这一种香气有些邪恶! 可能是锦青手上戴着的镯子散发着这股香味儿,令她失去孩子跟永远做为母亲的资格。 初来,灰兰曾在嗅见这种花香之时,壮胆怀疑过太子与贵妃之间不一般的关系。事实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不一般,贵妃是他的亲姨母,圣上是他的亲姨父而不是父亲。 而真正的太子殿下流落到胡府当中,自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的死亡却终是没有死。 命大的他虽然活着,却落得一身的病,他不是不知道胡府有人想要他的命,以至每日里打着治病的旗号给他喝着慢性毒药。 而他为了能破解这个谜团就这样喝着慢性的毒药自杀。 想到此处,她忽然联想到这么多年里,贵妃服侍在圣上的身边,有没有可能以慢性的毒药想让圣上早日的驾崩呢? 她既然说出骑虎难下,灭九族难抵死罪,为了求一条活路,她又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呢? 圣上早驾崩一日,她定是早安心一日。 太子登基后,这后宫之中还有皇后什么事吗?她必是一手遮天。 而知情者,必然都得被灭口,哪怕只是被怀疑的知情者。 ...… “娘娘,两个宫女在前打伞,两个宫女在后给温良娣抬起身上的大氅,温良娣手持金酒壶奔着奶娘处去了。”小宫女冰蕊从门外匆匆而入,上前耳语道。显然是灰兰吩咐她过来的。 “嗯,”太子妃点了一下头道,“现在什么时辰?” “酉时初刻。”冰蕊道。 “温良娣不是不知道,奶娘头顶上的有伤,怎可饮酒?”太子妃道,“太子在何处,可知道?” “知道。太子从温良娣处出来,就去了方良娣处,有可能此时正在共用晚膳,刚刚传膳宫人从其门口前走过时,闻得有酒香之味儿。”冰蕊认真道。 “你也吩咐宫人,晚膳之时摆上酒来。”太子妃稍沉思道。 “娘娘,娘娘不可饮酒啊?绝对不可以!”冰蕊眼睛瞪得滚圆惊诧道。 “非是我饮,”太子妃道,“且去准备便是。” 冰蕊沉思着,目光仍是有些犹豫的看着太子妃,接着,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处还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妃,确定没有听到喊她回来之声音时,身影才磨磨蹭蹭着消失在门口处。 窗外的雨停了。 灰云就像是瞬间换了一件衣裳一般,变成白色铺贴在天空当中,很是清透。 月亮没有出来,但外面却不黑。 一阵风吹斜了房檐往下淌着的水流落到她的手上,感觉到一阵的冰凉,她顺手推上了窗子,已经是推测到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 如果就在今夜里,温婉前去杀死了奶娘,暂且不论她用了什么方法,注定了她要成为奶娘的陪葬者,而谁来杀温婉?恐怕将是方嫣红! 方嫣红所生之子早已经夭折之事,太子极有可能以酒后失言来刺激挑唆她,令她跟疯子一般的杀死温婉。 然后,就是谁来解决掉这个疯了的方嫣红? 恐怕太子会回到她这处,将她沈家接连的哀事一股脑的说出来,方一世小人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做了什么恶,激怒了她去杀死方嫣红。 她确实暗自说过,她沈家之事若是查出来与方家有半分的瓜葛,她必亲手掐断方嫣红的脖子。 但是,不是在此时,不是受人摆布而如此。 她正是想以这备好的酒,封杀回他要说出的话,最好你免开尊口,事件的来龙去脉她清楚。 外面的雨停了,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 见时辰还早,她披上一件大氅招手玳瑁前去探望圣上,她觉得有必要。 远远看见圣上寝殿张起了灯,门口处守卫森严。 玳瑁走上前说明来意,一个侍卫入内回禀,不一时,走出一位年长公公拒绝道:“太子妃娘娘请回吧,圣上正歇着。” 太子妃急忙道:“圣上歇息我自是不敢打扰,但不知圣上疾病可好了些?” 年长的公公稍寻思了一下道: “太子妃娘娘有心了,待圣上醒探来时,我定将太子妃娘娘来过之事回禀。刚刚贵妃前来,也回去了。” “有劳公公。圣上突发疾症,还得催促圣上按太医所开之方,及时用药。”太子妃道。 公公点点头没有说话,太子妃转身回。 晚膳开得晚了些,室内烛光并不是通亮。 小宫女冰蕊手中捧着一把金酒壶,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太子妃,好像酒壶放在桌上,分秒中就会被太子妃喝个底朝天一般。 “你捧着它干什么?放到身后的桌上去。”太子妃笑了下,“里边有多少酒?” “满满一壶,满满一壹,”冰蕊回过身一本正经道,“足以将一头驴给闷倒!” …… 第333章 戏开场了 隐约间传来太子走路的声响。 以手中的金汤匙慢慢搅动着、搅动着碗里的汤羹,只感到心里边一阵阵的难受。 她揣摩透了他的心思,看出来了他的诡计,这个夜里注定的不平常,要发生很多血腥的事件,每一件都会牵动着她的神经。 他走了进来。 至门口处故意放轻了脚步,却佯装出稍有些醉醺醺的模样,一只手臂抚在门框之上,脑袋顺势压在手臂之上,目光迷离着歪头瞄着她,又似乎是在做梦。 室内不是很亮。 两面墙壁上的烛光交织在门口处,恰是将他的身影各劈走一半,仿若站在米字镜头前的鬼影,重叠交替,空间交叉、立体多维,张牙舞爪。 她坐在那里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 “喔,这些菜看上去不错,”他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刚刚只是吃了一小口。急着回来看看你。你家里的事情我查清了。” “查清了什么?怎么回事?”她追问道。 他看着桌上的菜品,似是在想着什么,然后,冲着站在一旁边垂头而立的宫女,像是刚要说话,话还没等说出来,太子妃道:“拿酒来!” “呃......,他一怔,”直接将咕噜到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小宫女冰蕊自太子入得室内起,就紧张的要命。自打太子要将她拖出去杖毙的那日起,她就将他看成了魔鬼,不可抗拒的魔鬼。 这一会儿,要给魔鬼斟酒,满满一壶的酒能将一头驴给闷倒,就算魔鬼有些酒量保准也喝得放挺儿,冰蕊拿起酒壶上前斟酒,心情忐忑。 “怎么准备了酒?这是掐算出,我要回来喝点?”他有些个极不是心思的说道。毕竟被人给一眼看穿了令他有点不自在跟尴尬。 “到也不是,”太子妃道,“闻得你淋了雨,就命人备了这一壶酒驱寒。 “喔,我说的呢,”他的声调有些低沉。 看得出硬着头皮往下说早在心中掂量好的话,当然是被人知道了,感觉没有跳出她的手掌心而感到索然无味;但是,箭已经搭在弦上,不能不发。 “啧啧啧,好酒!” 他干了桌上满满一杯的酒,咂巴了一下嘴,突然声调变得很高说道:“你猜怎么着?你们沈家接连的出事,背后是谁在搞鬼?” “你都查到了什么?是谁在背后搞鬼?”她追问道。 “我说了,你可别立刻火冒三丈的去找他们家人算账啊?实话跟你说,我非得替你杀了他,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或者你不高兴了,我立刻杀了他方一世这条狗!”他说道。 “你立刻杀了他!”她恨道,“无需迟疑!” 即便是心中早已经预料到背后阴险小人可恶的嘴脸,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血往脸上冲,想一把就将方一世的脖子拧断! “我不是不想立刻就杀了方一世这条狗,是我派出去搜集他作恶证据的人还没有搜集到最强有力的证据,他不过是早死一天晚死一天。”他说着话,吃了一口跟前的菜。 “苏昊的死,不是他亲口对你说的吗? 眼看着你年轻有为的臣子被这等卑鄙无耻、手段极其残忍的小人直接害死,你无动于衷吗?不凉众多臣子的心吗?” 她问道,“执掌江山,何以立威?你会惹怒了这些人,弄得他们齐刷刷地站出来跟你做对,至时就算是后悔,也晚了!” ‘啪’ 她的话惹恼了他,张着嘴巴掉出口中的菜,端起满满一杯酒猛然泼在了她的脸上,猝不及防,她只觉得一阵热辣辣的火烧火燎! 伺候在一旁边的宫人侍者,早在听见两人的谈话之时,就已经俯伏在地,瑟瑟发抖,将脸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一声不敢吭。 只有冰蕊低头站在一处,她得随时上前斟酒。 两人不在说话。 目不转睛对视。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气,偶见烛芯暴起一丝火花,发出噼啪一声响。 “哦,你说的对,还调查个什么证据?不多杀几个何以立威?你放心,离方家满门抄斩、灭九族的日子不远了! 我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方家如此的迫害你沈家! 早在初入宫中时,我也不是没听说过,出手就是人命的温良娣跟飞扬跋扈、拿死个人当玩似的方良娣! 可巧了,可巧父皇就册封她们俩人为我的两个良娣。 幸亏有你当上了太子妃,否则我得疯,得发疯!父皇的眼光毒啊!”他看着她说道。然后,以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示意斟酒。 冰蕊忐忑上前斟满了酒。 “父皇病了,我很担心,” 他又说道:“父皇对我真的非常好,自小到大不曾斥责过我几句。我害怕,害怕极了,有一天,会突然失去了父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打杀得来的天下,不可能在打杀之中得到治理。”她说道,“逆天而行,终是苦果无穷。” ‘啪’ 又是满满一杯酒泼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脸火烧火燎的已经红得似一盆嗤嗤燃烧着火炭,两只眼睛也冒出红光,目不转睛的瞪视着他。 “明天,明天等着听我杀了方一世的消息,有没有胆量,亲自去看看,看我一剑砍下他的脑袋或者一剑将他穿个透心凉?” 他说完端起酒杯一口周了进去: “那么,你不要安耐不住你自己,等不到明天就先将方良娣弄死,听我说,不要这样,好不好?” 不言而喻,他的话得反着听,他的意思摆明了催促她立刻去杀了方良娣。 “我也不清楚自己会怎样做?”她说。 “呵呵,你的不清楚指的是什么?会发生什么事?”他追问,脸上做出很失望的表情。 “有可能狂风暴雨,也有可能风平浪静,”她说,“必竟这是杀父亡家之仇。” “何为狂风暴雨,风平浪静又怎么讲?”他问道。 “杀父亡家之仇为狂风暴雨,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为风平浪静。”她说道。 “要我说,是今天下午的狂风暴雨换来了夜晚的风平浪静。哈哈……”他冷笑。 …… 一阵的沉默。 少刻,他一把从冰蕊的手中夺过来酒壶,自斟自饮着,那''哗哗''倒酒的声音实在是有点刺耳又怕人。 一则的蜡烛燃烧得剩下个蜡头儿,俯伏在地的灰兰起身,悄无声息的将蜡头换掉。紧跟着,就像刚才一样,又俯伏在地面上。 “我身不由己啊,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去杀人。 其实,我应当在知道你沈家出此祸事之时就意识到与方家有所关联,因为前有你四叔父沈长河的例子在那儿摆着呢! 这个宫里,谁不知道沈梅霞与方嫣红吵了一架后,他爹很奇怪的就没了! 我真的应当立刻收拾死她! 看见她我就烦,愚蠢又无知,弄得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真是够了!”他越说越恼火,接连喝了好几杯,酒壶已经干了。 “拿酒来!”他吼道。 “是,殿下!”小宫女冰蕊转身而去。忐忑的心情巴不得太子殿下立刻喝得烂醉跟一摊烂泥一般,只有这样才是最好不过的。 不一时,冰蕊取来了最烈的一壶酒,有心想把酒壶换一把大一号的,想了想,却没敢。 他坐在那里又喝了一壶,明显的醉态上来,令他说起话来舌头发直,眼睛直勾勾瞪着她。 自他接连着两杯酒泼到她的脸上起,她就已经不在吃一口,显然,饭菜已经泡在了酒里,没发儿吃了。 若说这谈话与喝酒,话不投机半句多时,这酒劲儿就好像莫名其妙的蹭蹭窜上去好几倍一样,不知不觉就醉了,而越是醉就越想喝,越喝就越醉。 “你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他手里欲夺下酒杯。 “我没醉,你走开!”他打了一下她伸向前的手,''咕咚''又是一大口落了肚。 “把酒壶拿走。”太子妃冲着冰蕊道,冰蕊刚要上前,身后却被灰兰拉了一下衣角。 “谁敢?”他一把将酒壶抱在怀里,瞪着红彤彤的眼睛喝斥道。 冰蕊吓得身子一抖,所幸也直接俯伏在地,磕头罢,将脸紧贴在地面上。 不在说话,她陪着他,他独自喝着闷酒,因为他心里不痛快! ...... 忽闻得外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感觉像是有宫人快速的向外奔跑。 太子妃丢一个眼色给抬起头来还是跪下在地面上的灰兰,灰兰急忙起身奔着外面而去,似是在地上跪得一条腿已经麻木了,一个趔趄显得摔倒,唬得众人等一惊。 “戏开场了,” 他双手叠在一处,压在酒壶上,将下巴颏倚在手上,就好像担心着一不留意酒壶就会被别人拿走了一样,慢条斯理地说道。 “什么戏,开场了?”她追问道。 很显然,她能听出他顺嘴里溜出来的醉话,非是他真心的想往外说。 “我说,是的,戏开场了......”他强睁着的眼睛闭上,直接睡了过去。 “扶太子殿下歇息,室内要保持温暖,不可开窗以凉风吹到殿下。” 言罢,她起身奔门口处而来,从慌乱的脚步声跟灰兰这半天还没有进来回她,她已经感觉到可不是出了什么小事? 是不是杀死了奶娘之后温婉刚刚走到大门口,还没等进来时就被疯了一样的方嫣红给杀死了,然后,骇人的场景吓得宫人侍者抱头鼠窜,乱成了一团呢? 若真是如此,要不要直接杖毙了方嫣红呢? 非是特殊紧急的情况她不会轻易一把就拧断了她的脖子,虽然,对她方家的恨,形同万丈深渊,一眼看不见底。 但在此一时,她不得不深思。 每一步的举动,定是要牵扯上随在她身边众人等的性命的;同时,太子不也在劝她出手杀了方嫣红吗?她可是不想,不愿意听他的指使。 “娘娘,娘娘......” 灰兰快步跑了回来,上前拉起她的手就往外面冲,好像是兴奋得过了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出来话。 “怎么回事?”她一边问着,一边跟着灰兰往外快步走去。紧随身后,玳瑁招手几个宫人出,一个宫人快速至门口处招来十几个侍卫。 “娘娘,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呐!”灰兰激动道,“从方向上判断,胡府着起了冲天的大火,想必那胡大恶人定是会烧死其中。” “真的!”她惊诧道,“你确定是胡府?” “是真的。有不少站在外面的宫人已经确定了方向,这点有把握。用不了多大一工夫,消息就会传遍了全胜京城。”灰兰肯定道。 “好戏,好戏,真乃好戏开场!”她激动异常,直冲到宫门外。 但见宫城的东南一面,几乎是烧红了半边天。 烈焰直接舔上蓝天,就像是一脚被踢翻的老君炉,直接倒落在此处,瞬间就灰飞烟灭。 这一时,宫人也忘记了宫中大大小小的规矩,搬出桌子搬出凳子,搭成一个晃晃悠悠的台子,也不怕倒了摔着了,直接踩着就上去看热闹啊! 看热闹的从来不怕事大,叫嚷着再烧得大点! 灰兰将几个台子上的宫人轰下去,扶着太子妃到台上看着熊熊燃烧着的大火,离得数以千丈之远,仿若跳动的火舌在众人等的脸上舔来舔去。 她的脸红彤彤,好像提前预知了这一场熊熊大火一般,早在刚刚摆起晚膳之时就已经烧了起来。 嗤嗤舔向天空中火舌,就像是胡大恶人丑陋的恶灵,在大火中被焚烧得黑烟都不剩下一股!带着焦糊的恶臭,灰飞烟灭! 她落泪了! 这一场恶斗,终是以恶有恶报而告终! 忽然间,人群又爆发出一阵的尖叫! 眼见着西南角一处,浓烟滚滚而起,仿若巨大的蘑菇云腾空,只片刻间,火蛇窜起得数丈之高。 “哪是什么地方?”灰兰急问一旁边的宫人。 宫人抓耳挠腮,一时间也没说出来是什么地方。 “贼子方一世家中。”她泣道。落泪不止。 看着腾空的烈焰,仿佛看见他手持长剑,将恶人贼子一剑砍断,烧得黑灰都不剩! …… 第334章 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方嫣红哭嚎嘶吼道,“不是,那不是我家的方向!” “你说的不对,方良娣娘娘,那就是你家的方向,已经有很多人都确认了,这一点有把握!”玳瑁大声肯定道。 “是啊!方良娣娘娘,那确保是你家无疑! 你别不承认了,一个错、两个错,还能大家一起全都弄错啦。这一把大火,你们家已经烧没了。”几个宫人上前道。 “胡说八道!”方嫣红嘶吼,“你们全都在胡说八道!” “但愿你们家里人能有办法救火,尽量的减少损失,” 玳瑁上前道:“不过,不过方良娣娘娘,你从这烧红半边天的火光中也能看得出来,别说救火,恐怕是人都跑不出来一个。” “滚,滚开,你胡说八道,啊----” 方嫣红脚步蹒跚,一身的酒气,喝得晃晃悠悠扑上前,伸手就想端出她的招牌菜,一个跟头两嘴巴招待玳瑁。 只一刹,忽觉脖子被一只手牢牢卡住。 不知不觉她挣扎着以两个脚尖着地,眼珠往外冒着,喝得通红的脸成猪肝色。 太子妃速度之快,快得令她都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就突然间出现在她眼前的! 险些被掐断气! 太子妃松开手的一刹,方嫣红形同一摊泥一般瘫倒在地面上。 生来气性极大的她,几乎将眼眶瞪裂,狠狠地盯着太子妃吼道:“有种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敢吗?” 很显然,她定是派出宫人暗里观察太子的去向,从中揣摩出不对劲之处,从而直接喊出让太子妃杀了她! “太子殿下刚刚跟你说了什么?这么快,这么快就想死了吗?”太子妃厉声道,“未免太脆弱!” “胡说八道,”方嫣红嘶吼道,“我的孩子活得好好的,皇后安排宫里最好的奶娘照顾着他,你们是嫉妒,嫉妒我给太子殿下生了长子,不是吗?” “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太子妃道。 “真是可笑,这事人人皆知,可能唯一瞒着的人,那就是你!就是你!” 玳瑁一旁大声怼道:“就像是现在,你不敢承认是你们方家着起了大火一般,你清醒点儿,站起来好好看看,这事能假得了吗?” “啊-----” 方嫣红哀嚎一声,精神崩溃! 满地打滚哀嚎着:“我的孩子没死,他不会死的,不会的......,出生到现在,我还没有看过他一眼,他怎么就死了?这不可能,不可能啊,呜呜......” “你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大家理解,” 太子妃道:“太子殿下的话,你都不相信了吗?难道他很愿意说出来你们的孩子死了吗?他是有多么的恨你,觉得你恶心又无知,令他无比的难堪!” “啊-----,我的孩子死了,孩子死了,我没看上他一眼,呜呜.......” 方嫣红满地打滚地哀嚎着,形若一只翻滚着的猴子,已然是听不清她在嘶吼着什么,只知道发出极难听的嚎叫之声......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形若闷雷一般,西南角上先是一暗,紧跟着熊熊大火冲天而起,似是刚刚已经烧落架了,房屋轰然倒塌。 蓦地,方嫣红从地面上一跃而起,三下两上就跳上晃晃悠悠的台子上,又跳脚拍手欢叫:“哈哈哈......,哈哈,烧得好,烧得好!” “方良娣娘娘疯了,方良娣娘娘疯了!”宫人们大声喊着她,跑到台子下面接着她,乱成一锅粥。 ‘轰隆’ 一声响,台子被她蹦得倒塌,宫人们吓得惊声尖叫,来不及躲闪的宫人直接被砸在了下边。 然而,方良娣却从地面上一轱辘爬起来,一蹦多老高,奔着一处跑去,那惊人的速度仿若一匹受惊之野马,轮蹄狂奔,疾如闪电;又好似地狱里跑出来的魔鬼,在火光中奔跑着舞蹈。 “啊!活见鬼!”胆小的几个宫女,惊叫一声,瞬间吓昏! …… 天空中的月亮被厚厚的白烟遮挡,一时间,不知道被雾到了何处? 影影绰绰见方嫣红抓住一人不放手,嘶声尖叫着倒地轱辘成一团,宫人们又都一窝蜂似的往那边跑去。 剩下几个胆小的宫人,目瞪口呆的站立在原处看着眼前这一幅令人魂飞魄散的惨景。 ‘轰隆’ 又是一声房倒屋塌的落架之声,天空瞬间变得昏暗下来。 像是已经烧无可烧,化成一堆堆黑灰被卷起得老高,半空之中舞蹈,仿若一个个葬身火海之中痛苦的怨灵挣扎在天空之上,怨气难消! 太子妃的心中''咯噔''一声,她忽然感觉到六一做不出来这种事,他绝对不会乱杀无辜! 这两处城中最大的府宅,哪一处府中没有二、三百口人呐?怎么可能跑得出去! 不言而喻,薰死烧死的人的尸体得堆成小山丘! 她仿佛看见,怨灵一个紧接着一个地从尸堆上站起,烧得面目全非形同一根根焦炭棒,更有只剩得一具焦黑的骷髅骨,聚集一处,徘徊在半空中,怨气冲天! 只一个眨眼之工,怨灵直扑皇城而来,黑压压一片形同翻滚着的乌云,看得人毛骨耸然! 激灵灵地她打了个冷战,一阵风卷着黑灰落在脸上。 “娘娘,看准了!看准了! 疯了的方良娣娘娘死死抓着不放的是温良娣娘娘,而且方良娣娘娘直接用嘴咬人了,咬住咽喉不放! 没有宫人敢上前,她真的是疯了,真的是疯了!”小宫女冰蕊吓得脸色唰白,腔调都带着颤音说道。 很显然,这样的惨景把她给吓坏了。 “快,随我去看奶娘!”太子妃急道。 话音不落,几人直奔奶娘处。 走出约有一半的路,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在前面跑,身后一个人猛追,形若那夜雨中的场景回放一般。 只一个瞬间,忽见前面奔跑之人被身后之人一脚给踹飞,紧接着扑上去一顿乱捅之后,身影窜进一旁边的树林之中消失不见。 “天啊!娘娘,跑在前面的那个人像是奶娘?!”灰兰大吃一惊道。 “呃......,我的老天爷,杀人了!” 小宫女冰蕊头一次看见这般骇人之场景。也是今夜里所发生事,一件接着一件,令她大惊,绷紧的神经在也受之不住,‘咣当’一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抬她回去,立刻!”太子妃边说边快步奔着奶娘而去。 不一时,至近前。 灰兰扶起倒在血泊当中的人,果然是奶娘,受伤极重,胸口前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已经没得救了,只剩得一口气。 “告诉我,是谁杀了你,谁杀了你?”太子妃蹲地抱住奶娘问道。 想起她在最后一刻良心未曾完全泯灭,喊来人救了六一一命,禁不住眼泪扑簌簌而落,掉在奶娘的脸上。 忽然,奶娘笑了! 自打见到她以来,宫人都说这个古怪极了的奶娘从来不会笑,也不会说话...... “胡百闲,胡百闲......,胡,百闲......”奶娘断断续续的说着,两行泪顺着脸颊而下,大睁着眼睛,睡了过去,永远地睡了过去...... “一路走好,奶娘!六一没有忘了你!”太子妃以手抚在奶娘的脸上,抹下她的眼皮,落泪不止。 “娘娘,快走!”灰兰将奶娘放置在地上,搀扶着太子妃娘娘快步离开。 “我就从来,从来没有摆脱开胡百闲的阴影!”太子妃悲愤着泣道。 ...... 正快要走了宫门口时,突然,闻得一个宫人尖叫道:“快看,方良娣娘娘魔鬼附身了!” “天呐,快将魔鬼关到笼子当中,快将魔鬼关到笼子当中!”另一个宫人尖叫着,招手身后在几十个侍卫,直奔着已经跑远的一个黑影扑去。 “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一个宫人连爬带滚的轱辘过来,瘫在地上扯着太子妃的裙角道,“温良娣娘娘被疯了的方良娣娘娘咬死了,咬断了咽喉......” 话还没等说完,直接昏死过去。 “快点,将她抬回去!”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的灰兰,急命身后的宫人道。 “娘娘,快点走,快点回到室内去,这园子当中太恐怖了!”玳瑁搀扶着太子妃就快速往室内走。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就在这时,月亮从云缝中钻出,银白色的月光倾泻在园中,将四周围照亮。 园中的花木一片狼藉,几十个宫人将疯了的方嫣红捆得形同粽子一般,一人扯着一角从远处扛着而回。 “太子妃娘娘,一时间找不着笼子,如何处置方良娣?是否将她先拴在柱子上?”一个宫人侍卫快步跑上前来问道。 “不!暂时看押牢房之中,切记,看紧了,不准其自杀!”太子妃厉声道。 “遵命!”宫人侍卫应一声,转身而去。 不远处,又跑过来两行侍卫,约有百人之多。 转身刚要奔着宫门口而去,只走了几步。 一个不经意间,忽然瞥见卧室之内的窗子敞开着,一旁边的玳瑁顺着太子妃的眼神看过去,吓了一跳,急忙道: “娘娘,确实按照娘娘的吩咐将窗子关得紧紧的,我亲自关得紧紧的,不可以令酒醉的太子殿下被凉风吹着。这一时,竟不知怎么会大敞四开?” 她忽然觉得事情不太对,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四外里看着。 远处燃起的冲天大火已经看不见窜起的火蛇,白烟滚滚而起,偶见红光闪一下又迅速的变暗。 莫名的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 “戏开场了!”这是他刚刚说过的话。 她回想着,她好像陷进了一个圈套,刚刚还以为是六一烧着了胡府与方府泻恨令她激动不已,然而,她感觉根本就不是! 六一会一剑将胡大恶人与方一世劈成两截不假,但他做不出来这惨杀无辜之事! 她忽然觉得他的可怕,可怕得形同噬魂的魔鬼! 一阵喊杀声传来,仿若千军万马攻至皇城下,她激灵灵一阵颤抖! “进去,快进去!”快步跑来的一队带刀侍卫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命令驱赶着宫人等快速进入殿中。 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乱成一团,她被奔跑着的宫人拥着就进到了大殿之中,她心中暗道不好! ''咔嚓'' 宫门关闭落锁,清晰闻得外面从远处跑过来的脚步声将延庆宫团团包围。 宫人侍者四散,抱头鼠窜,她返身用力推门,厚重的宫门纹丝不动。 她悲愤不已,一拳头砸在宫门之上! 她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戏开场了''之意。 胡府与方府的大火是他干的! 而胡利辉与方贵早就勾结一处,图谋不诡。 这一场大火,只是烧死了两府中众多的无辜之人,而众臣子都会以为是喋虚先生干出来的,指责睿王的残暴! 他背水一战,没有退路,围皇城,弑君登基! 她再一次用力的推动宫门,宫门依然是纹丝不动! “出不去了,永远出不去了!”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低声音喃喃自语道。 “娘娘,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回去。”灰兰脸色苍白,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搀扶着她往回走。 “太子妃娘娘,发生兵变了吗?这喊杀声,像是攻进皇城里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啊?”一个吓坏了的宫女跑到跟前,大惊失色的喊着。 “无事,回到自已的住处去!”太子妃道。腔调异常低沉。 “不!不不不!”宫人紧张道,“我要到太子妃娘娘的住处去,那里才最安全!” 话音不落,宫人转身奔着太子妃住处而去,另有几个宫人也跟着跑去。 正往前走着,忽见沈梅娇抱着女儿跑出来,翠儿等人随在后,孩子哇哇哭着,自是被外面的喊杀声吓坏! “站住,你们要到哪去?”太子妃大声道。 “快,到外面去树林当中去!杀进来,我们就完了!”沈梅娇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太子妃没有说出宫门在外落锁,谁也出不去之话,上前安慰道:“宫门外有侍卫严守,不会杀进来。立刻回去,别吓坏了孩子!” “太子妃娘娘,梅霞昭训要生了,请太医出不去了,怎么办?”一个宫人边跑边喊奔着太子妃而来。 第335章 烂泥扶不上墙 太子妃往回走时,正碰上慌慌张张跑来的宫女说梅霞昭训要生产却没办法出去找太医。 太子妃转身直奔梅霞昭训处而来。 被吓坏了的宫人侍者躲的躲、藏的藏,这一会儿,诺大的延庆宫中变得异常的安静。然而,越是安静就越是清晰可闻外面的阵阵喊杀声。 谁也没有想到,太出乎意料。 沈梅霞生产之时面临的是这种窘况,准备了数套应急方案确保万无一失的太医进不来,而她们也出不去。 灰兰一声不吭的紧紧扶着太子妃的手臂往前走,已然是想好了,实在不行,就亲自上手帮忙接生。 还没等走到门口处便闻得沈梅霞痛苦的呻吟之声,太子妃的心一紧,加快了脚步向前。 室内燃着蜡烛,沈梅霞在床榻上翻滚折腾着,发髻乱蓬蓬,大汗淋漓,看着是躺也不是、坐也不是,身边跑得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梅霞,我来了!”太子妃上前道。 “啊,梅棠,外面发生了什么?找太医的人出去后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我快不行了,不行了!就要死了!”沈梅霞痛苦的挣扎道。 “胡说,别紧张,”太子妃道,“女人生孩子都要经受极大的痛苦,不过,你不会有事的!” 灰兰与翠儿人等急忙让那个到处找人的宫女找出应急药品,准备着接生,生死攸关的时刻,只得如此。 翠儿正找着东西之时,忽然在存放衣物的柜子底下发现露出来的一条大腿,又气又恼的将她给扯了出来,一看是伺候在沈梅霞身边的一位姑姑。 “立刻,给我接生去!”翠儿将面如死灰一般的姑姑从地面上蒿起来吼道。 ‘哗啦’一声,珠翠金银的各种首饰从姑姑身上掉落满地,姑姑‘扑通’一声给翠儿跪下求饶道:“不跑,我们全都得死,贼子打杀进来了,胜觞朝完了!完了!” ‘啪嚓’ 一记耳光煽在姑姑的脸上,翠儿怒吼道:“闭嘴,完不完用不着你说!给我接生去!快去!” 翠儿蒿着姑姑的发髻,将她直接蒿到沈梅霞的跟前。 此时,沈梅霞呼吸急促,痛苦万分,脸上身上全都是黏糊糊的汗,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呻吟,听得人异常地揪心。 忽然,玳瑁转身跑至一处侧门前,大门紧紧的闭死推都推不动,又转身跑至一处走廊边的窗口前,不知何时,窗子被木板横拉着钉住,明显是不想让宫里的人出来一个。 一阵风从缝隙中透了进来,带着一股大火过后烧得焦糊之味儿,玳瑁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这要是失火,可真是没救了! “来人,找太医前来,立刻!”玳瑁砸门又砸窗吼道,“良娣娘娘要生了,皇家子嗣若有个好歹,岂能是你等能担得起的,开门,开门!” 好半晌,喊破了喉咙,外面却无有一声的应答。 突闻得身后一阵的脚步声,玳瑁回头,见一个月子房当中临时调过来的姑姑向此处跑来,心急如焚道: “不好了,不好了,奉仪垂燕刚刚在园子当中受到惊吓,刚回来就要生了,要生了!” “过来,你跟我过来!” 玳瑁扯着姑姑的胳膊就往沈梅霞处跑,姑姑还以为玳瑁领她去找太医。 入得室内,见折腾着几乎昏厥的沈梅霞,姑姑也是懵在当场,喑吃了一惊啊! 虽然说她本就在月子房当中做事,日积月累,见多了宫里嫔妃的生产,但她并不是太医,见沈梅霞折腾得这般如此,几乎可以立刻断定就是难产。 “太子妃娘娘,无论如何都得把太医请来,从梅霞昭训的状况来看,可是不乐观啊!何况奉仪垂燕又要生产,无有人手,这不行啊?”姑姑转身看向太子妃道。 “既然已经看出难产,你不能离开这里,立刻帮她接生,我出去想办法。”太子妃道,“你们俩人去奉仪垂燕处。” “啊,这......,太子妃娘娘,我们不会接生难保不出意外啊?”被翠儿蒿出来的姑姑辩解道,看得出她已经被外面的喊杀声给吓坏了,总想着溜。 “意外总是会发生的,”太子妃怒斥道,“就算是太医此时就在跟前也不例外。宫中嫔妃生产数十位太医围在左右,不也有死于难产的吗?” “啊,是,这就去。”见太子妃恼怒起,瞪圆了眼睛看着两人,两人应了一声后,低头转身出直奔奉仪垂燕处。 稍刻,太子妃又叮嘱了翠儿等人,关键时刻保大人而非是孩子后,至一旁边又安抚了脸色刷白的沈梅娇,孩子在她的怀里哭着哭着睡着了…… 灰兰与玳瑁扶着太子妃往外走,身后随着两个宫人,迎面与慌慌而来的昭训李嫆相撞。 昭训李嫆一直都与沈梅霞交好,她很是文静也少说话,胆子更是小得可怜,狗子与猫子她都怕。 自打沈梅霞与方嫣红大吵了一架之后,沈家接二连三的出了亡命之事,唬得她根本就不敢到沈梅霞这边来了,更是极少的出门。 这一会儿,她也是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似乎是国运不祥要糟糕,大树将倾,焉有完卵?便匆匆奔着沈梅霞处而来,身后跟随着一个小宫女。 “速去帮忙,梅霞正在生产。”太子妃道。腔调异常的低沉。 “当然,当然,我当然得帮忙,娘娘你放心。”李嫆急忙道。她的心肠是极热的。 太子妃刚刚往前走了没几步,忽闻得李嫆喊了一声:“娘娘,我还能不能再见到珍珠一面了?我想她!” 听得出她的哭腔,在空旷的长廊里嗡嗡回响,传出很远。 “能,你肯定能见到她!”灰兰转头回道。 “啊,我知道了。珍珠正在往这边赶来的路上,我已经听到她脚步的声音了……”李嫆还是没有控制住情绪,哭了出来。 没有声音,没有回头,太子妃朝着住处走去。 ...... 坤德宫。 皇后坐在椅上,脸色极难看,闻得喊杀声好似将皇城给团团围住,排山倒海,乱臣贼子冲进来,瞬间能将皇城给移平一般。 ‘啪嚓’ 一个茶碗猛然摔碎在地上,碎骨粉身,皇后起身怒斥: “没用的东西,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扶不上墙啊!这么半天,没见到他的人影出现?难不成等着贼子杀到后宫之中,他才会过来吗?” “皇后娘娘息怒,早在火起之时,宫人已经就到了四皇子的府上。按照皇后的吩咐令他立刻点齐府中兵将入得皇城之中。” 华月姑姑道:“或是四皇子迟疑了,被禁军拦在皇城外进不来;或是听见这喊杀声,直接就与乱臣贼子厮杀。” “前一时,喋虚先生突然去太子妃家中吊孝,又室内与管家人等秘谈,极有可能,这个喋虚先生跟太子妃的关系非同一般。”皇后来回踱步道,“我们低估了太子妃的实力。” “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打探出来喋虚先生的底细,却打听出来一则关于温良娣的家中事。” 华月姑姑道:“喋虚先生手下亲信名为何夕,其还有一妹何依,极有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温良娣的继父竟然是他们俩个的亲爹。” “那岂不是又有人唤贵妃为姨母了?” 皇后焦灼道:“那日里闻得睿王从边关归来,我远远的看见这位喋虚先生,身形与神态竟然与圣上极相似。我最怕的,就是他就是真的太子,春霞之子?!” “皇后娘娘也不必过于害怕。” 华月姑姑道:“当年春霞的死,非是皇后一人之事,贵妃不也下手了吗? 还有关在洗衣房中做了二十多年苦役的前淑妃刘艳华,也参与了。 虽然,她辩解说是前去寻贵妃,指天发誓贵妃害死她表姐前贤妃孙艳华;但是,她不也是同样嫉妒着春霞,伺机毒害未遂便也罢了! 唉!只怪春霞太美! 十全十美,什么都被她一个人独占了。 得圣上独宠,有孕四个月之时,肚子里的皇子就被破天荒的指腹为太子,惊诧朝中众臣子! 皇后与众嫔妃,哪个不是一个月都见不到圣上一面呐?如何不招来疯狂的嫉妒! 倘若此时春霞还在,皇后也早就退下这执掌后宫之位多年。 更有在皇后初孕失子之时,圣上都一刻不曾离开春霞的身边,怎么可能不让人心失了平衡?” “每每闭上眼睛,我总是难安….... 特别是在春霞生辰之时,总能接连的梦见她躺在血泊之中,瞪圆了眼睛看着我……,那眼神,直接将我从梦中吓醒,久久不能自已!” 皇后哀道:“当年,是我令两个太医要春霞产后大出血,要了她的命不假,想将太子占为已有,形同己生! 我蠢了,中了贵妃的奸计,即便是我不出手,春霞也一样活不成!然后,等到发现了太子是个冒牌货之时,为时已晚! 我恨呐!恨这贼子胆大妄为,竟然敢生出乱国翻天之心!定不得好下场! 我做好了打算,江山绝不可易主,等到圣上驾崩之前,杀了现太子拥四皇子景王为帝,而这四皇子,着实烂泥扶不上墙!” “冒牌的太子背后之人,会为此付出不可逆的惨痛代价!” 华月姑姑道:“前一时,胡府与方府大火燃起之时,延庆宫中乱做一团。 闻得奶娘已被刺死,温良娣被疯了的方良娣咬断了咽喉关进大牢里,太子妃人等被关在延庆宫之中。” “太子可还在延庆宫中?”皇后问道。 “在,没见太子出来。”华月姑姑道,“是否派人过去,放出来太子妃人等?” “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事,让他们自行解决就是,不要插手。”皇后忽然冷声道,“随我前去面圣。” 华月姑姑没有再说话,招手两个宫人,随在皇后的身后而出,直奔圣上的寝宫。 跪在地上听着两人谈话的掌事宫女唐玉嫆,眼巴巴地看着皇后与姨母华月姑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急得是焦头烂额,从地面上站起来直搓手。 稍刻,跑到门口处往延庆宫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夜幕里仿佛无数的妖魔鬼怪蹲伏在那里,虎视眈眈。 皇后为何要将一个冒牌货的太子跟太子妃关在一处?难道要太子妃去陪葬吗? 不难从皇后的话里听出来,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事自行解决,除了两败俱伤、鱼死网破还能有什么样更好的结局?姨母已经求了情,然而,皇后却冷脸而去! 太子妃对唐玉嫆可是有救命之恩,她怎么能忘记? 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掌事,恐怕连靠近都靠近不了被侍卫兵里外包围的延庆宫啊! 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陡然间,生出一计。 一个转身,入得内室中,偷出来皇后的秘密令牌,揣在身上。 这一边,唐玉嫆披了一件深色大氅宫衣,转身奔着延庆宫而来。 她想试试看,能不能做点什么,或者混进到延庆宫中去,将太子妃领出来。 为了报恩,她也是豁出去了! 那一边,老谋深算的皇后来到圣上寝宫前。 四皇子迟迟没有来护驾,她觉得不太对劲,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而此时圣上在做什么,她很想知道。 寝宫前守卫森严。 皇后怎么了?圣上有命身体有恙,任何不见,皇后也进不去! 耳闻得阵阵喊杀声传来,好像是与此处无关一般,圣上这是稳坐钓鱼台吗? 皇后急得直接往里面闯,恰此时,一位公公迎出来道:“圣上有言,皇后暂请回去。” “张公公,圣上病疾可好些?”皇后焦急道,“你听听,你听听!” “圣上好些了,皇后莫忧,”张公公道,“早在喊杀声未起之时,圣上就已经接到消息,自有安排。” “圣上英明。”皇后言罢,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而去。 很明显,张公公的话点到为止。 圣上早有准备,甚至连她遣人前去招来四皇子护驾之事也一清二楚。没有见她,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第336章 蓄谋已久 室内燃着蜡烛。 刘公公的年岁确实大了,他端着茶盘之时,不自觉的就猫起了腰,烛光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从地面上折到墙面上。 他轻轻将茶盘放在桌上,茶碗摆开,斟好了茶。 稍微逗留了一会儿,和蔼可亲的面庞上带着笑容,看了看桌前沉默着的父子俩人谁也没有要说话,起身就退到了一旁边上。 眼前发生的这件事,事关重大。 乱臣贼子欲颠覆皇族,未免太过分了,这就是存心故意的蓄谋已久。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理羽?” 一夜间苍老了很多的圣上闫灏纯问道。腔调也随之变成苍老的一种沙哑,仿若秋日干枯的落叶被风卷起之时发出的‘唰啦啦’作响之声。 “这事真的很可怕,父皇,”睿王闫理羽道,“知道了他才是真的七哥之时,我很难过。” “他是不是更难过,是不是会恨父皇,”圣上哽噎道,“他都经历了什么啊?他还能活着,真是命大啊!” “他确实更难过,但不恨父皇,”睿王道,“这件事搁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父皇。” “可恶的乱臣贼子,亡我之心不死,乘虚而入,蓄谋已久!” 他泣道:“我是说父皇自小就极不喜太子,更少见他,因为他的命取代了她母亲的命,他的出生日就是她母亲的死亡之日,我受不了,受不了!” “是的。父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睿王低着头道,“我母说过,春霞贵妃在圣上心中的地位,无人可取代,即便是末了这么多年。” “理羽,这是确定无疑的,”他哽噎道,“并不是因此我就不爱你母,所给予你母的感情是不同的。可能当你遇见另一个春霞之时,你会懂。” 一只很小的飞虫飞在蜡烛前,懵懂煽动着翅膀,将影子晃在地面上,看起来小得犹如一粒难以察觉的沙粒。 刘公公再次端着托盘走上前,还是猫着腰,可能岁数大了的人,不自觉的就会这般。 托盘放在桌上,轻轻拿下四颗玉石子摆在桌面上,抬眼看了看父子两人,又觉无人想说什么,便起身退后,说了一句:“圣上,另三颗玉石子在沈汐的手上。” 沉默了一会儿,睿王开口道: “父皇,七哥流落胡府,被唤做胡百闲。 他自小便是这京城中有名的胡府病三少,病病殃殃几成将死之人,然而,他自小确与名动京城、倾城绝色的沈梅棠定有亲事。 胡百闲又化名六一,沈梅棠化名沈汐拜玉清先生门下读书,也都是玉清先生最得意看重的学生。 胡府中人也都盼望着这个死了多少回都没死了的病三少能有好运,为他装点新房,却不想胡府的大恶少想抢婚,夜里放一把大火想烧死病三少。 也就是他,聪明过人,与其玩了一出金蝉脱壳之计,便朝我借了一处宅子住下了。 这其间,不停的有各路不明身份之人追杀他,我也疑惑不已,但不知,一个胡府当中的病三少,只不过大火过后怀疑着没有找到尸体,还至于这么追杀吗? 边关战事起,他为了跟我去边关平息战乱,易了容,但跟先前的模样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可能也是我看得习惯了。 边关被奸人陷害,几乎全军覆没,是他,我的七哥领兵冒死拼杀,杀出一条血路救了我的命,而皇兄闫理景引兵前来接应确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儿臣身陷死地。” “理所应当,”他颤抖着手拿起一颗玉石子,捻动在手中道,“理所应当。” “理当,是七哥的名字。”睿王道。 “延庆宫中的人,一直都是胡百闲?”他低沉着声音问道。明显看得出来他满腔的怒火与愤恨! “恐怕是的,胡百闲,确定是胡百闲无疑了。”睿王肯定道。 “理羽,你怎么看这件事?父皇问你。”他转头看着睿王问道,“说出你心理话。” “如父皇所说,七哥理当,理所应当为太子。”睿王没有半分迟疑道。显然,父子通心,他明白他的父亲在问他什么。 他点头。 然后,紧紧抓住了睿王的手,颤抖着说道:“理羽,将父皇的宝剑送到你七哥手中去,去帮着他将乱臣贼子杀个干干净净,先斩后奏即可。父皇还有些事要处理。” “父皇,我离京前去边关平息战乱引出贼子现形之计是七哥所绸缪,现在,也是七哥令我不得离开父皇半步,我不能走啊!”睿王道。 “父皇放心不下你七哥,你又不是知道他身子弱。 况且,有你们兄弟守在皇城门口处,又有兵部尚书令绍之詹随时听命理当调遣,父皇还怕有贼子前来弑君吗?父皇只是气,气那贼子之可恶!”他起身怒道。明显看得出他的气恼,脸上的青筋暴跳而起。 “睿王,去吧!” 刘公公手中持着一把宝剑上前道:“陈洛久设伏兵在四个城门口处,料不会有大批的贼子前来送死。况贼子也没有那个胆子,眼前做乱内贼为数不多,这里有我呢!” “是,父皇。我一定把好好的七哥,领到你面前。”睿王言罢,拿起宝剑,大步朝外走去。 看着睿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他的身形颤抖了两下,刘公公急忙上前扶着他道: “身子要紧,身子要紧,莫气了! 圣上啊,不是我斗胆说你,自你咿呀学语时我就跟在你身边儿,后来,你也真舍得啊,让我去伺候春霞贵妃了。不过,不过春霞贵妃我是忘不了的。” “咳,你好意思说啊,到底是我让你去伺候春霞的还是你自己主动要求去的啊?”圣上翻了个白眼道。 “全体宫人都恨不得去伺候春霞,我只不过是随大溜说了一句,没成想我就走大运了......”刘公公斟了一杯茶说道。 “你少说没用的,” 圣上呷了一口茶道:“是朕错了,把能给春霞的东西一股脑的全给了,没想到却引起后宫人等疯狂的嫉妒,害死了她。你说说,一个一个的,都怎么办?” “能怎么办呀?”刘公公道,“冷办。” “传来贵妃。”圣上冷声道。 刘公公迅速招手一个太监总管道:“圣上传贵妃,立刻。” “谨遵圣上之命。”太监总管应声而去。 ...... 外室幽灯一盏,地面上皆是碎渣,能摔碎的东西全都没有幸免,宫女俯伏地面上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内室昏黑一片,一道惨白的光线撕裂昏黑,顺着敞开着门照了进来。 翻倒着的桌椅、破碎的半人高花瓶,被光线照射成的影子成锯齿獠牙状,仿若吃人的魔鬼幽灵,莫名其妙的给人一种一脚踩进了幽冥世界一般的魂飞魄散之感。 ‘啪嚓’ 一声响,心惊肉跳的发现贵妃披头散发的坐在椅上,将一件什么东西摔碎在地面上,狼籍一片,桌上仅剩下一面铜镜。 直到眼睛适应了室内昏黑的光线之时,才发现她穿着一身素白之衣,披头散发的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一丝朦胧的笑声从她的嘴中挤出,声音不大,却听得人胆战心惊,然后,根本就无法从铜镜中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活脱脱的像是一个吃人的女鬼。 “完了,灭九族了,”她自言自语道,“能求一个全尸就不错了。” 话音还没等落下,忽闻得腾腾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之工,一个御前亲信太监总管站在门口处大声道:“圣上有请贵妃,立刻前往。” “不,” 她形同踩上了电门一般,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惊恐万状道:“不,圣上不会杀我的,不会灭九族的。” 不言而喻,她过度的紧张令神经早已经崩断,在也承受不住,禁不住就将自己给自己的判决随口冒了出来。 “圣上会依了你,先杀了你,后灭九族!”太监冷声重复道,“保证一个族人都不会漏掉!” 一阵冷风,将窗子鼓开,突然将她吹醒过来,迟疑了一分钟,她忽然快步上前,‘啪嚓’狠抽了太监一记耳朵斥道:“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来人,来人,把他给我杖毙!” 没有任何的人上前来,太监揉了揉红肿的脸,招手身后人狠狠从牙缝当中挤出一句话道:“先带到圣上跟前去。” 二话不说,几人上前掰起她的胳膊推着就走。明显看得出,知道事情真相的众人等,对她的所做所为恨之入骨,狠招放在了后头。 ...... 室内安静,她颓然坐在地上。 说安静是相较于刚刚圣上的质问,她嘶吼着大哭大叫跪地祈求活命而言。 此一时,哭过闹过也分辨过却难以遮掩她所犯下的滔天大罪,惶惶然然,迷迷茫茫,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湿透,她已经麻木了,形若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圣上,饶命啊!”她在做着最后的哀求,求得圣上能开恩,饶她不死,“看在多年的夫妻份儿上,假太子之事,我不知情啊!” “不知情?你推得到是一干二净! 那你为何将假太子的亲娘半路弄过来当奶娘啊?太子都记事了,还没断奶吗?何况,奶娘来时有奶吗?这宫里缺过奶娘吗?你解释一下吧!” 刘公公走上前,直接递给圣上一把出了鞘的宝剑,反身怼道:“你是这个假太子的亲姨娘,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看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 我都怀疑,是不是你蓄谋已久,联手反叛贼子里应外合,欲逆天而行,推翻胜觞数百年基业,图谋不轨! 亏了,亏了圣上恩宠你这么多年? 你又是怎么样''知恩图报''的,你自己说说你的''丰功伟绩''。你身上常用的那种野麝混合药剂的东西,迷惑圣上在你身旁,却致损圣体,你不会也说不知情吧? 春霞贵妃的死,你是罪魁祸首! 论哪条罪,你都当死!” “你胡说,我也是被害者!”她突然被刘公公的言语刺激,猛抬头反怼道,“不要诬陷我,是皇后害死的春霞!” “行了,圣上,她说了,她也是被害者。问问她怎么个被害法儿,就可以送她上路了!”刘公公道。 眼见着龙颜大怒,寒光一闪,剑尖直指向她,她吓得体弱筛糠、魂不附体! ‘咣咣咣’ 叩头之声不绝于耳! “你抬起头来,你这阴毒的女人,可恶!”他厉声吼道。 她直挺挺跪在地上,磕得满脸是血。 不待宝剑戳在她的胸口前,''扑通''一声,直接吓得昏死当场! “赐白绫,诛九族!”他转过身去,背对她恨道。 “谨遵圣命。”御前太监总管应声,招手两人架起昏死过去的贵妃直奔门外。 一盆凉水泼醒了她,她激灵灵地坐起来,空荡荡的房间内半空中垂下一条白绫,她魂飞胆丧,嘶声哀嚎! “圣上恩赐,赐你个全尸。”太监总管上前道,“上路吧!” “不,不不不,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圣上只是一时生气,我要去求他,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圣上会饶我的,呜呜呜……”她凄厉哀嚎。 “饶你不死,继续乱国?这一夜,你不是没有听到外面的喊杀声,有多少人因这场判乱而无辜致死,你死不足惜!”太监总管怒斥,“送她上路!” “不,啊!……”她哀嚎不止.….. 几个太监快步上前,动做异常的熟练。 一人在后以手臂锁紧她的双臂,用力往上一提,人直接被带到白绫之下。 另两个太监站两侧,各抓一腿,往上一举,惊恐之中没有来得急做出任何反应的贵妃就吊在了白绫之上! 忽的,只觉身子一沉,挣扎了两下,便没有了动静! 约有一柱香之工,站在门外的太监总管走在前面入得室内,几个太监上前将直挺挺的贵妃放在地上。 确认过死得透透的,取了白绸裹好,抬了出去…... 坤德宫。 皇后如坐针毡,脸色惨白,豆粒大的汗珠顺额角噼啪而落! 贵妃赐白绫、灭九族消息得知时,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第337章 做事不含糊 远远的远远的天空之上传来轰隆隆低沉的闷雷之声,大雨倾盆而落。 室内无声。 正襟危坐在金椅上的皇后,紧紧闭着双目好像是在养精蓄锐,准备着投入接下来落在她头顶上的狂风暴雨。 华月姑姑垂头跪在地上,一侧的脸颊红肿着,这么多年里,皇后头一次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掌事宫女唐玉嫆偷走了皇后的秘密令牌而不见了人影,谁都知道她想去做什么事。太子妃仗义执言、出手相救的画面,仿若在这个大雨倾盆而落的夜里不停的回放着...... 一道闪电疾驰,撕裂天空,雷声滚滚,闷吼而来,仿佛就在头顶上紧贴着房顶的琉璃瓦片上炸开,‘哗啦’一声,像是室外的什么东西随风而倒。 “传旨,皇后立刻前去面圣!” 御前管事的太监若雨夜的幽灵使者一般,悄无声息,突然间就出现在大殿上。声音好似来自遥远地狱的召唤,毛骨悚然,震得棚顶嗡嗡作响。 皇后坐在那里,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这个时候圣上传她过去,对于她来说应当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公公,外面倾盆大雨,暂且稍待片刻,我去给皇后取件避雨的衣裳披上,就过去。”华月姑姑起身上前道,“皇后惦心着圣上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惦记着圣上的身子,圣上感激,”公公面无表情道,“明个儿,可能就不用惦记了......” “公公,这些年来,有劳公公伺候在圣上跟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皇后都记在心里边呢! 皇后每年都吩咐我给您备下一件器物,快摆满了一间屋子。 虽不是贵重珍品,却也是罕见稀物。 您随时随地过来取。”华月姑姑说道。自然是听出了公公话中‘明个儿,可能就不用惦记了’之意。 “说得不错,你这嘴是抹了蜜了,”公公道,“走吧,越磨蹭越没好处,我能效劳的,全力以赴。” 稍刻,华月姑姑从宫人手中接过一件大氅给皇后披上,看着她死灰一般的脸色安慰道: “圣上恩宠皇后,皇后操持后宫这么多年,又有皇后祖上父兄几辈人忠心耿耿保得胜觞江山稳固,可能是圣上有些事情想问问皇后,一会儿就回来了。” “是的,这件事在我的意料之中。”皇后道。 “可快着点儿吧!”公公催促道。毕竟浑身上下浇得湿透,衣裳沓贴在身上,脚下流了一滩水。 出得门来,茫茫而落的大雨仿佛是一道水帘,从天空直接扯到地面,手中的油纸伞起不到多少作用了,没走出多远,几人浑身皆被浇透。 ...... 室内安静,圣上端坐在桌前注视着她。 桌上横放着一把出鞘了的宝剑,闪烁着的、幽幽蓝光的剑刃腾起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令她的身子不自觉的打颤! 整个人都被大雨浇透,妆容已花,他的眸子当中反射出她的样子有些失真,看上去更有些个不忍直视感。 “皇后,朕对你如何?”圣上问道。声调不高不低,不急不慢。 ‘扑通’一声跪下,皇后瑟瑟发抖道:“圣上对我恩宠有嘉,感激不尽!” “恩宠有嘉,感激不尽?”圣上锁眉问道,“为何,为何要杀死朕最心爱之人?这就是你的恩宠有嘉,感激不尽吗?” “没有,” 皇后坚决否认道:“我绝对没有杀死圣上最心爱之人,连这样的想法都不敢生出一丝一毫!我对天起誓!我以我张家几辈人起誓,我没有杀死圣上最心爱之人!” 显而易见,皇后宁死不肯承认了! 因为她知道了贵妃的死讯,死人还能再次站出来指证她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是再出现其他的人证,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死不承认! 这么多年她了解圣上,他最恨嫉妒心强盛、阴险狠毒、表面上是一副老好人的女人! 而她,摘下慈爱悲怜的老好人面具,骨子当中就是那种女人,她自己更了解自己。即便是此时此刻,她不也一样心黑手辣的在制造着延庆宫的悲惨事件吗? 难道不是吗? 暗里观察着一切,趁乱私自调禁卫将延庆宫给团团包围,甚至将窗子都用木板钉死。又放话说,让太子与太子妃自行在宫中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事情进展到了这一步,假太子必然是真不了,然而,令太子妃与延庆宫全体人等通通与他一起陪葬吗?就算是一条狗被逼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一个穷凶极恶、白日梦破碎的假太子! 大势已去,他自知有命难活,一个手上粘满弑母鲜血的人渣,他能任着延庆宫中的人等自生自灭,那真的就不是他了! ‘啪嚓’ 陡然间摔碎在皇后跟前的茶碗碎骨粉身,崩溅而起的碎碴将她的脸割裂,鲜血与湿漉漉的头发上的雨水混合在一块,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着...... “鸭子死了,就剩下了嘴硬!贵妃死了,就没有人指证你了吗?”圣上仿若一语成谶,直接揭开了皇后的老底。 说来夫妻一场有二十几年,虽然并不是日日夜夜厮守在一块儿,却对彼此了解的极为透彻。至少,有没有说谎,一听就知道。 “圣上,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更知道我都做过了什么,” 皇后哀泣辩解道:“贵妃早当死!她早当死!但这话也只有当圣上亲手赐了她白绫之后我才敢说,是她,就是她,杀死了圣上心爱之人春霞!” “喔,赐白绫你都知道了,这么快......”圣上如诉苦一般自嘲道,“刘公公......” 闻得室内动静,站在门口边上的刘公公入得室内,与圣上一礼转身来到皇后面前冷冷道: “别急,慢慢说。 被赐了白绫的贵妃还没有走远,正在屋檐下躲雨,她都能替你扛着。 坦率的来讲,我不认为死了的人能诈尸还魂前来封堵你的嘴,尽管往她身上推,若是你认为对你有益处;你也知道,圣上现在无法令她来到你跟前。 不过,换成我是你的话,我不赞成你的做法,至少圣上对你还是藏了私、留了情。 若不是如此,暂留下贵妃晚死一时,就在此处与你对质,或许就不是她独自上路,独自在房檐下躲雨的事情了,你说是不是?” “该死,该死的贵妃,就是她杀死了春霞!”皇后有些恼羞成怒,瞪眼看着刘公公指桑骂槐。 诚然,早在刘公公随在春霞身边之时,拆穿打断了皇后多少次的阴谋诡计她心里早就恨极了这个刘公公。 只是奈何不了他,也知道害死春霞一事早晚会坏事在他身上,但鞭长莫及,就是没弄死他! “呵,屋檐下躲雨的贵妃进不来,可以骂她该死!” 刘公公道:“不过别忘了,两个做了手脚令春霞产后大出血的老东西老太医能进得来。 像这般的老东西老太医真是老得糊涂了,钻什么牛角尖去不好,偏偏是做这种事不含糊?这宫里可不敢再多留他们一分钟,哪怕就是一分钟呢! 不是我说你,你还真敢让他们给你诊治头风,这么年你还活着,也真命大了!幸好,后期你觉出味儿来,换了一位萧太医。” “你,你不要污蔑我!在这种场合、在圣上面前,任何人为了活命都会什么都承认的!”皇后诡辩道,“你不是不知道,人越老就越怕死,失去理智的怕死!” “怕不怕死是老东西们自己的事儿,但我的事儿是负责把老东西们带到圣上跟前,听听都说了些什么?” 不待刘公公言罢,门被打开,俩个老太医被五花大绑着推了进来,‘扑通’往圣上面前一跪,磕头如捣蒜。 皇后的心往下一沉,脸色惨白如死灰又模糊不清,雨水混合着血水往下淌,看着就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一般,还真是能跟屋檐下没有走远正在避雨的贵妃能弄到一块儿去。 这一会儿,看着这俩人,皇后也知道事情早已经败漏了,但她心中死死守住一条,死活不能承认! 能说什么呢?这般嘴硬之人定是铁石心肠,是不值得同情怜悯的! 哪怕你死不承认,也不要再制造惨案下去,然而,她就这样一边被审问着昨日亲手制造的惨案又一边继续干着见不得光的勾当,心中明镜一般,知道延庆宫中人与太子妃都好不了。 ‘咔嚓’ 圣上持手中宝剑,一剑将桌角剁下一大块来,桌上的茶壶茶碗皆散落在地面上,紧跟着怒吼一声:“狗胆包天,还不讲来!” “啊----,圣上饶命,饶命啊!” 两个老东西被唬得顺着嘴角直往下淌哈喇子,舌头好像都不好使了,“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怎么个不由己法?”刘公公斥道,“快说!” 眼见着皇后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明天不一定怎招呢? 保命要紧,两个老太医将受皇后之命,本应当用止血之药却用上溶血之药令春霞产后大出血而亡命之滔天的罪恶如实道出,末了,不忘求饶道: “圣上饶命阿!都是皇后威逼利诱我等,我等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的工具人,不敢抗命,身不由己啊!” “一派胡言,”皇后歇斯底里嘶嚎道,“你们俩个老不死的,老不死的,满口喷粪,何时成了奉我命行事,可能拿得出证据?” “圣上,我等没有证据,但句句实言,句句实言呐!”俩人边说边磕头,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圣上,莫听他等胡言,这两人医术不明,滥竽充数,将春霞活活给治死还反咬一口受我指使? 我要是如此威逼利诱他们,这二十多年里,他俩人为何不早到圣上面前告我呀? 而现在,是圣上将他们捆来治罪,自知死到临头,如疯狗一般乱咬?圣上,立刻杀了他们,灭九族!”皇后黑白颠倒,满嘴胡说诡辩道。 “圣上,饶命啊!我等冤啊,我等百口莫辩啊,我等奉命行事啊,我等身不由己啊……,呜呜.......” “……” 两个老太医年岁可是不小了,连惊带吓,连气带累,与皇后展开了一场辩论赛一般,几个回合下来被皇后的诡辩术气得个倒仰,反成了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亮如白昼,一声惊雷,震耳欲聋,唬得众人等心惊不已,紧跟着大雨滂沱,就好像天空割出了一个大口子,天河直泻而下。 “咔嚓” 又是一声响,众人惊魂未定,忽见圣上持剑将桌子从中间一分为二,不偏不倚恰从中间齐刷刷劈开! “狗胆包天!将这两人立刻推出午门外斩首!其家人,族人贬为奴永不得入京城!”圣上大怒道。 “圣上,饶命啊!饶命……” 不待话音落,侍卫上前,形同拖死狗一般直接将这两人拖了出去,哀嚎惨叫声消失在茫茫大雨之中。 “圣上英明,圣上英明!”皇后咚咚磕响头道。 此一时的她,也不看圣上,也好像不用圣上说什么,就跟着了魔症一般,一边自顾自的叨咕着一边磕头。 “皇后,你给我一个太医杀春霞的动机,立刻!”圣上大怒,以剑尖直指皇后,“若说不出来,灭你九族!” “圣上,我冤枉啊,冤枉啊!”皇后哀嚎一声,直接昏厥倒地,口吐白沫。 实际上,皇后这是装的,她如何能给出两个太医前去杀春霞贵妃的动机?没有理由啊! 越描越黑,太医被推出去砍了,她在解释得秃噜嘴了把自己送上断头台,还不如倒地装死狗什么也不说来得更直接。 “可恨!”圣上厉声斥道,“赐白绫,灭九族!” ''咕噜''一声,皇后彻底昏死过去了。 “圣上,我胜觞朝数百年基业,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赐死皇后,灭九族之事。”刘公公上前礼道,“莫不如暂将其下到大牢之中,待事件平息罢,也参照太子的建议严惩不贷!” “可恶又可恨,辜负了朕对她的厚望!”圣上将宝剑猛然丢在地上道,“令她自行了断!” 第338章 他不是死了吗 皇后被抬到了空荡荡的一个房间,她还没有从昏厥中醒过来。 华月姑姑哀求着跟了过来,空荡荡的室内地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 少刻,御前管事的公公将宝剑放在了桌子上,并没有多说什么,抬眼瞟了一下房梁之上没有解下来的白绫,转身出去了。 华月姑姑回头这才看见房梁上悬挂着的白绫唬得一哆嗦,很明显,公公这是给了方便,可以二选一,死法不受限。 这滋味儿可不好受,好比刀架到脖子上,不知道哪一下就被‘咔嚓’了,只觉手脚冰凉,心跳短促又剧烈,站在鬼门关之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心神不宁,来来回回的踱步。 想了又想,华月姑姑将到嗓子眼又咽下去,来回折腾好几遍的话还是提了上来。 她走到门口处,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以手推门。 御前管事的太监命令侍卫打开门,华月姑姑上前低声道:“公公,我觉得,有件事还是有必要前去告知圣上一声。” “啊,”管事的太监道,“你说。” “皇后私自调动皇城内禁卫将延庆宫给围上了,原因就是圣上突发疾症,又听闻假太子之事,担心他到圣上跟前行刺。”华月姑姑看着太监管事的脸色说道。 “皇后掌管后宫,有权利调动女官升降及管理嫔妃,如此这般调禁卫围了延庆宫,岂不是干朝涉政犯了大忌呀?圣上甚至都不让后宫嫔妃出入乾清宫,皇后怎么如此糊涂啊?”太监总管锁眉问道。 “公公,此一时情况特殊啊! 皇城被围,喊杀声连成片,皇后头一次,也是事出有因,也是为了圣上的安危、胜觞的江山社稷而着想; 也有可能,是圣上曾口头上、临时性的赋予了皇后危急关头可行使一定的权利。但还是告知圣上一声为好。”华月姑姑解释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管事太监道:“圣上正在气头上,稍等一会儿吧! 稍等一会儿我将这件事汇报给刘公公,刚刚刘公公确为皇后求了情,说胜觞朝数百年基业,还没有出现过皇后直接被赐白绫、诛九族之事。兴许,皇后还有命在。” “有劳公公了。”华月姑姑跪地给管事的公公磕了个头,退回到室内。 ...... 毫无征兆,倾盆的大雨戛然而止,天空中的流云飞走,雨后的天空月华如水。 与刚刚的暴风雨到处一团漆黑相较,这一时,地面上到处都是水流,映衬着天空,仿若天空中皎月落到了地面上,照得四处通亮。 ‘哗哗哗、腾腾腾’ 一人在前抱头鼠窜,身后几人引兵狂追,水花踩起得数尺之高,忽闻得身后人大吼一声:“哧呀----,哪里跑,拿你狗命来!” 遍地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抱头鼠窜之人脚下一个没抬利索,‘扑通’一声被绊倒,摔得个四仰八叉! 刚要往一边轱辘,一个人影猛然窜至他身边,‘噗嗤’一声剑尖就戳在他的胸前。 “肖二郎,看在同门的面上,今日你若放了我,来日我能送给你一座金山,保你这一辈子亨受不尽。”倒地者被吓得面若死灰挣扎道。不是别人,正是方一世小人。 “啐,”肖二郎啐了一口道,“说,胡利辉跟你爹方贵在什么地方?我饶你不死!” “我不知道,”方一世一晃脑袋道,“这件事情跟我爹无关!” ‘噗呲’ 肖二郎手腕稍一用力,剑尖又往下戳了一下,鲜血喷溅而出,疼得他呲牙咧嘴道:“我说,但你先放开我!” “你要是敢跑或者撒谎,我一剑削掉你脑袋当球踢!”肖二郎恨道。 肖二郎早在书院之时就很了解方一世小人之卑鄙,心里有所准备,却也没有料到将剑尖刚刚挪开之时,方一世搂起一把浑水甩向肖二郎。 趁着肖二郎稍往后一踉跄,方一世身子往旁边一轱辘,顺袖子当中甩出一把袖箭直奔肖二郎面门打来! 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肖二郎想躲闪已经来不及,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好一个阴损歹毒的方一世,不得好死!” 千钧一发之际,只闻得‘扑通’‘噗嗤’两声,肖二郎被一脚踢出丈远,摔躺在地面上,方一世小人被一剑削首。 正是卷昊飞起一脚将肖二郎踢倒,何夕抡剑将方一世削首。 肖二郎一轱辘爬起来,心中可恨死方一世这个小人了,险些命丧其手中。 眼见着尸首分家的方一世,脑袋滚出了老远,泡在一个水泡子泥洼当中,以牙啃地,竟然啃着往尸体这一边奔来,好像瞬间接到一起能活了一般,看得人心惊肉跳。 ‘噗嗤、噗嗤’ 肖二郎以剑猛刺在方一世小人的尸体上,还不解气,上前飞起一脚将方一世往前啃来的首级如球一般踢飞,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扑通’一声摔出得老远。 “夜叉,快走!” 何夕喊了一声道:“胡大恶人在前面不远的茶楼里,要他命去!” 肖二郎转头之时,见卷昊已经奔出很远,想都没想,跟着何夕就往前狂奔,她非得亲手砍死这胡大恶人不可! 跑出了一条街,眼见着很多的人打杀在茶楼门口前,乱成一锅粥,横七竖八的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月亮被一片云雾住,影影绰绰看得不是很清楚,肖二郎也顾不得许多了,见人就砍,直奔茶楼大门口前冲来。 她知道,卷昊与胡大恶人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煎熬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夜非杀了这恶人泻恨不可! 卷昊最初险将命丧在恶人的手中。 然后,是卷铁与他娘的死,还有一病不起的肖曲燕她的长姐,还有与沈梅棠、六一之间的仇,哪一样都够了这胡大恶人死上十遍、百遍!简直罪不容诛、罪大恶极! 肖二郎虽为一女子,但从她挺身制服惊马事件上来看,她的勇猛可是超过了一般的男儿。 手中的宝剑抡得起飞,几乎是杀红了眼,惨叫声不绝于耳,谁还敢靠前,不自觉得就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三层木质雕花的茶楼高高耸立在眼前。 肖二郎自小住在这京城里,不止一次的听说过,平常日子里很热闹,王孙贵胄的公子哥聚在此处饮茶豪赌,个个出手阔绰。 然而,在这喊杀声连成片的大半夜里,哪还有什么喝茶水豪赌的公子哥,早散个一干二净。 忽见一个步统军的小头目,站在门口前正愣愣的看着她。 开战之时,肖二郎就随在喋虚先生、还有兵部尚书令绍之詹身边,这圆轱辘滚一般的身段,让人过目不忘啊,当然是认得肖二郎。 “呔,人在哪儿呢?” 肖二郎冲着他闷吼一声。这吼声一出,形同猛虎下山一般,唬得他一哆嗦,手中的刀差一点掉地上。 “在上边呢!”那人应声道。 肖二郎快步冲进茶楼内,一楼是桌倒椅翻,杯碗盘碟全都在地上呢,狼藉一片。 一把蒿起一个伤者,不待肖二郎问,那人直指楼上,也顾不得许多,肖二郎是大步往上冲。 刚刚到二楼的门口处,忽然闻得楼上传来一阵冷笑之声,仿若地狱的门没关紧跑出来做恶的恶鬼,听得人毛骨悚然:“桀桀桀......” 肖二郎一怔,紧跟着听出来了胡大恶人的鬼笑。 记得初次街头两车相剐,打成一团,这恶人手中举起一块大石头要砸死马车夫,嘴里就是发出这种渗人之笑。 手中攥紧了宝剑,肖二郎沿着楼梯而上,实是出乎意料,眼前的场景令她大吃一惊! ...... 浓浓的一股油味儿刺鼻,就好像是巨大的油桶突然被打翻了一般。 只见卷昊、飞溯还有何夕与步统军统领等十几个人靠着门口处的墙边而站,直瞪着中间之人。 前方一根圆柱之上五花大绑的捆着两个人,发髻散乱着将脸遮挡,从衣着上看这两人的年岁并不是很大。 ‘哗啦’ 一声响,两个穷凶极恶的家奴将手中的液体浇到他们的身上,呛人的油味刺激得人直做呕。 另两个家奴手中擎着猛烈燃烧的火把上前,看着莫名的让人浑身打颤,只要那火星子不待落地的一瞬间,必是燃起轰天的烈焰,眼前的一切,灰飞烟灭! “好狠毒的胡大恶人啊,但不知这柱子上绑得是什么人啊?”肖二郎的心猛然间提到了嗓子眼,向被绑在柱子上的两个人盯去。 还以为是这茶楼里的伙计或者是豪赌成性的公子哥,被胡大恶人抓来当人质威胁。 却没有想到,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熟悉! 肖二郎差一点儿将心从嘴里吐出来,自小到大一块儿长大,即便是脸被遮挡着她也能辨识个差不多少,十有八有是齐安平跟沈志烨! 看到沈志烨,肖二郎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前立刻结果了他的狗命! 虽然,事出有因,不能全都怪到他一个人头上; 但是,正是因为他的贪得无厌,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占为己有,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被别有用心之人盯上,一步步的陷入泥潭沼泽。 以至最终将沈府卖了也不够还上他的赌债,沈长清也被这一伙恶人所杀,老太太也跟去了…… “桀桀桀......,立刻给我准备一辆马车,将北城门打开,否则,我立刻烧死这俩人!”胡百克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形若臭水沟里蹦出来的大癞蛤蟆成精一般呲牙咧嘴道。 半晌没有人吭声,也没有人退一步。 “把我的话,重复一遍。” 胡百克晃到柱子前,从恶奴手中接过一把匕首,只晃了一下,那人立刻结巴着吼道:“准,准备马车,打开,打开北城门,放他走!” 肖二郎一听,确是沈志烨无疑,他自小便有着说话不清晰,有点结巴的毛病。 眼见着众人等还是没有动弹,胡百克一刀就戳在另一人的肩胛窝上,紧跟着一声惨叫,肖二郎听得出确定齐安平。 这一刀若是戳在沈志烨的身上,可能她无感,但戳在齐安平的身上,她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虽然说,俩人一见面就打嘴仗,但这么多年下来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打嘴仗何尝不是一种交流方式? 何况,齐安平是她的亲四姐夫,四姐萧曲莺一腔痴情等了他多少年才成了一家人,两人的女儿还不到一岁。 齐安平若再死到胡大恶人手中,四姐姐不得哭死! 想到此处,肖二郎想都没想,大步走向前道:“放了齐安平,我送你出城!你们立刻去备车。” 众人等一愣,目光都聚焦到胡大恶人身上,却没有注意到从后上前的肖二郎。 卷昊咬了一下嘴唇,眉头紧锁,脸上流露出对肖二郎勇气的钦佩还有担忧。 “桀,”胡百克狞笑,“认识,捆了她,放了他!” “大少爷,放,放了我,放了我啊!”沈志烨结巴道。 “我同意,她同意吗?”胡百克看向肖二郎。 肖二郎一声不吭,看都不看沈志烨一眼,满脸的鄙视! 恶奴将五花大绑的肖二郎捆到柱子上交换出齐安平。 忽然见,胡百克从恶奴手中接过一瓶液体,站在肖二郎的跟前,兜头盖脸浇下来,口中散发着阵阵臭气,狞笑不止…… 顺脸而下的油味儿,薰得肖二郎做呕,自小到大,她就是闻不得这种油味儿! 齐安平被人搀扶到楼下,迅速的扒下他身上的衣裤,这要是贴上一点儿火星,瞬间得化成一股灰! 肩胛上的大血窟窿不停往外冒着血,齐安平抬头看着楼梯口处是泣不成声! 肖二郎拿她的命换回他的命,这般凶恶人喳,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怎样? 稍沉默,只片刻。 步兵统领下得楼来,吩咐人等准备马车,通知守在北城门口处的陈洛久做好准备,放出胡百克。 恰在此时,一帮人等拥簇着一人快速而来。 步兵统领上前单膝跪地如实回报。 来者正是手持圣上宝剑,可先斩后奏的六一。 见他点头,转身直奔北城门。 傻在当场的齐安平熟悉他啊,惊诧道:“他不是死了吗?” 第339章 恶贯满盈 “你告诉我他是谁呀?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大家有目共睹他死了,而且我还为他的死深深难过。”毫无疑问,齐安平不相信亲眼所见,又掐了自己一把,确认不是在做梦。 “有目共睹?” 旁边一人接道:“哪个目,哪个睹啊?谁又跟你共了?不要有任何的怀疑,他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未来的王者。说话放得尊重一些,小心他发脾气,手中剑不认得你!” “他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未来的王者?”齐安平重复道。 虽然,六一易容过,但熟悉他的人还是能认出他来,特别是齐安平。 自沈汐离开御尚书院后,命令齐安平负责此事,每周都将楂梨饮按时送到六一手上,齐安平就像一个醋坛子一般,酸得要命。少送或者不送的事常有发生,与六一之间的摩擦可是没少了发生。 忽又觉沈梅棠嫁了个假太子,然而真太子就在她的身边,心中五味杂陈哀泣道:“二妹妹,二妹妹啊!这可如何是好?命运不可如此捉弄我的二妹妹啊.....” 踏踏踏 门外一阵马蹄声,紧跟着一辆双辕的马车停在茶楼门口前。 没多一时,闻得楼梯上传来‘腾腾腾’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卷昊,何夕人等顺楼梯而下,个个脸色铁青,青筋暴跳,看得出窝着一肚子的邪火,逮到机会,非将这胡大恶人千刀万剐,烧成一股灰不可。 突然感觉到一阵呛鼻子的油味儿,紧跟着一阵热浪袭来,眼见着俩个凶恶的家奴一人手中擎着火把,另一人抓着肖二郎的胳膊,又在他的脑袋上缠上一件破衣服,从上面走下来。沈志烨也如此。 恶奴将肖二郎推上马车,马车的右侧车帘一晃,接着早沈志烨,然后,胡百克上了去,车门关闭上。 两个恶奴蹦上车辕,驾车直奔北城门,另十几个恶奴举着火把跑在车驾后面。 齐安平见此状,万箭串心一般的难受,踲足痛哭:“肖珍珠,肖珍珠你得给我活着回来啊,我齐安平这辈子还不清你的情……” 齐安平怎么可能不痛哭,除了肖珍珠之外,还能有谁如此这般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将他换出来? 憎恨胡大恶人只是一方面,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恨得咬牙切齿的。 …… 眼见着马车直奔北城门口,众人等起身急追。 卷昊与飞溯是何等的速度,身形若离弦之箭一般,不知比那马车要快出多少倍,眨眼之工,来到北城门口处。 ‘嗖嗖’ 翻身飞上城门楼,六一与陈洛久都在。 此一时,陈洛久早已经在城门外布下十几道绊马索,应对胡大恶人使出损招致使马匹受惊而拦不住。 “马车过来了,车内三人,肖二郎头一个上的车。”卷昊道。 “不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必要杀死胡百克,救出肖二郎。”六一道。 “是。”几人应声。 少刻,六一与卷昊、飞溯还有陈洛久指着城门口低声说了几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力争一击致命! 踏踏踏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小兵快速来报马车已经过来了,距城门口不足十丈远,六一命无需与他等废话,大开城门,令其等出。 城门离地面约有三丈来高,下方进出的拱形门规格为四门洞,每门洞不到丈宽,也仅容一辆车通过,紧靠着右侧的门洞打开着。 踏踏踏 就在马车入得城门洞刚一往外露头之时,‘嗖嗖’两道身影快如闪电,直接从城门楼之上翻身而下,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之时,车辕上坐着的两个家奴一剑被挑下马车。 ‘嗖’ 又是一声,一道飞起的身影,轻得似空中飘飘而落的一片柳絮,快得形若晴空里的一道闪电,肉眼难以察觉,速度快得几乎是看不清。 剑光只一闪,马车的车帘就像一把被撕得粉碎的碎屑,又像是被烧剩的一把纸灰,凌乱着消失在风里。 ‘噗嗤’ 听到这一声之时,车箱里的胡百克只感觉后心处一凉,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眼珠向外瞪着,像是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一般,嘴角往外淌着血。 ‘哗啦’ 又是一声响,疾驰着的马车车门陡然被一脚踢开,胡百克一个倒仰摔出了马车外,轱辘出老远,一动不动。 只在一个刹那间。 跑在后面的家奴惊声尖叫,回头见密密麻麻的步兵从后包抄而来,硬着头皮往前跑。 恶主子手下就是恶奴才,没一个好东西,就有一个恶奴将手中擎着的火把,猛然间丢向马车。 ‘呼’的一声响,马车变成了一个大火球,猛烈燃烧,马匹受惊,直接站了起来,仰天长嘶一声,没有方向的狂奔不止! 恰在马匹受惊站起来之时,卷昊与飞溯飞身而起,车厢内还有两个人呢,也就在大火燃起的瞬间,这两人成了火球,哪还顾得其它,自己就滚下了马车。 满地开始打滚。 满身都是油,哪是能滚灭的? 卷昊瞅准了地上轱辘着的肖二郎,一脚将她踢到路边上的水沟里。 急中生智,也只有这种方式是最快的速度,非是与肖二郎之间有什么恩怨。幸好,幸好是暴雨过后,满满的一沟水。 ‘刺啦’ 肖二郎入水的一瞬间,就像滚开的油锅泼进去一瓢凉水一般,立刻炸锅,一股股白烟,令水沟沸腾不止,看得人倒吸一口凉气。 飞溯亦是如此。 一脚将嚎叫不止、满地打滚的沈志烨也踢进水沟之中。 忽闻得‘哗啦’一声响,接连几道绊马索都没有绊倒惊马,却将熊熊燃烧着的马车箱给绊住,惊马脱缰,狂奔而去,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洛久引兵包抄,嘁哩喀喳,将十几个恶奴砍翻在地,直接脑袋搬家,尸首异处。 众人等心中集聚已久的恨,在此时彻底爆发。苏昊的惨死虽是方一世一手导致,而背后的凶手却是胡府。 少刻,卷昊上前飞起一脚,没等看清招式,却见一脚将倒扣在地面上的胡百克卷了起来。 ''啪嚓'' 一声响,胡百克翻了个个,四仰八叉,仰面朝天看着众人,嘴角往外淌着血。 刚刚六一飞身起的一瞬间,隔着马车,一剑刺入他的后心,只留得一口气,可见力道绝非一般。 “殿下,这恶人过于歹毒,死到临头,还欲将肖二郎等人点成火把,莫不如,以其道还其身,将他点成火把!”陈洛久恨道。 “咳咳,”或是刚刚用力过猛,他咳了两声。已经赶过来的何夕,伸手在身后为他捋了两下背。 “老三,果然你没有死!从小到大,竞然没杀死你…..?今天,今天死在你手里,我认栽...…”胡百克咕噜道。 “大少爷,狠毒的大少爷! 你就快死了,你说实话,为何要苦苦相逼,非得杀死三少爷,这是为何?”何夕上前以剑尖戳着胡百克的鼻尖质问道。 当然了,何依被这恶人逼得跳进荷花池中险些淹死,何夕见他恨得咬牙切齿,想立刻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你,你去问老头子,我被他逼着追杀老三,什么原因,我至今不知道……”胡百克断断续续说着,头一歪,断了气。 “噗嗤” 何夕上前就戳一个血窟窿恨道:“真便宜你了,死得这么快!这一剑是替何依,这十剑是替六一,还有死在你手中各路的冤魂……” “噗嗤、噗嗤”之声不绝于耳! “如此大恶之人,死了也不会着消停,众亡灵必噬其魂,永生永世被追魂索命!”六一恨道。 稍过片刻,见他紧锁着双眉,望向皇城的方向,然后,转身向城门口处走去,心中生起对沈汐的担忧。 这一会儿,喘着粗气的肖二郎,穿着卷昊脱下来的外袍,踉跄被人扶着,她也要亲手在这大恶人身上留下几个大血窟窿! ‘轰’的一声过后,早已经被刀剑捅得形同筛子、血葫芦一般的胡大恶人,尸体被丢进燃烧着车架中。 一股黑烟冲天而起,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焦糊味儿,直接烧得一股黑灰都不剩。 火光中,仿若卷铁与他老娘就站在不远处,欢呼着恶人终是恶贯满盈不得好死! 卷昊哽噎不止! 留下兵将处理现场,众人等快速入城听命。 从水沟子里自行爬出来的沈志烨,哀嚎惨叫着一点一点的往前爬。 就像一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虫子一般,满身是黑乎乎的烂泥,看着就很可怕,可怕得无有语言形容,向前不停地、不停地蠕动着...... ...... 这一边,睿王引着兵将已经将做着最后挣扎的乱臣贼子杀死大半数,剩得寥寥少数,抱头鼠窜,都知道睿王之勇,跑得晚一点就没命了。 开弓哪有回头箭,这一部分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况下就造了反的兵将,要么战死,要么自杀,大势已去,哪有退路。 忽闻得有人来报,有数辆马车奔着北城门而去,数百名贼子车驾两旁护着,像是乱臣贼首胡利辉跟方贵。 二话不说,睿王引兵在后就追,绝对不能令这乱臣贼首逃出城外。 恰是六一人等刚入得城门内,关闭上了城门,忽闻得此消息之时,已经能听见马蹄声。 “啐”卷昊啐了一口,‘呛’一声亮剑,“赶巧了,大恶人还没走远,他老子就追他来了。” “也赶巧了,大恶人说老头子逼得他,这刚一蹬腿,老头子追上来了!杀!”何夕闷声道。 稍沉默,只片刻。 城门口前只剩得几个懒散的小兵,好像是百无聊赖、站着在打盹睡觉一般。 城门外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唯独看见沈志烨在路边上慢慢地蠕动着,时不时发出难听的哼哼之声。 他不明白为何刚刚进城的人关上了城门?这一会儿,怎么又都出来打开了城门! 难道,是想起来把他忘记了吗,出来接他进城?可是,又都他的身边经边,没有人理他,真就像是一只可怜虫一般满地爬呀爬,爬呀爬…… 马车快速至城门口处停下,几个小兵上前盘问:“什么人?半夜三更出城门可有令牌?”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仔细了,方大人车驾也敢拦?还不快闪开,耽误了事情,有几个狗头都不够砍的!”一个家将模样之人,一脸横肉,大声呵斥道。 “狗眼看人低,我看你的狗头在你的狗脖子上时间不长了!” 小兵心中暗骂,脸上却嬉皮笑脸道:“方大人车驾自是不敢拦,但我们得看一眼,是不是方大人本人啊?否则,那真是有几个狗头都不够掉的,你说是不是?” “哼!废话少说,痛快点!”家将吼道。 几个小兵立刻上前,挨个马车敲一下车门,然后,拉开车门看一眼。 不一时,忽得一个小兵大声喊道:“方大人第二辆车放行。” 又一个小兵喊道:“胡大人第三辆车放行。” 寂静的城门口处,小兵的声音传得很远,在城门口处回荡。 家将觉出似有不对,却又没有不正常之处,四外环顾后上前怒斥:“喊什么喊?惊到大人砍掉你的狗头,快滚开!” 小兵退至一旁边,马车向前出城。 轱辘至路边上的沈志烨吓得直哆嗦,半夜三更上哪能看见他躺在路上,要不是轱辘得快,能被马给踩死! 马车与随在后百多名兵将出得城门约二十丈开外,忽闻得''哗楞''一声响,马车被绊马索绊倒,人仰马翻! 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忽闻得城门之上传来一阵梆子响。 声音高亢激越,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听得异常清晰。 “不好,中埋伏了!”有兵将大声喊道。 还没等转身,箭雨疾驰,若狂风暴雨一般,劈头盖脸砸下来。 惨叫声连连,百多名兵将,眨眼之工,倒地成刺猬。 车中人大惊失色,车夫驾车往前冲,接连数道绊马索绊倒,人仰马翻。 一声号令,众兵将从两侧树林中冲杀而出,嘁里喀嚓,切瓜剁菜一般将家将与车夫砍倒,瑟瑟发抖、抖成一团的胡利辉与方贵,直接被生擒活捉、五花大绑! 第340章 死亡阴影重压 天空中萦绕着薄薄如雾般的云朵,银白色的光线穿云破雾倾泻而出,将夜里照得通亮。 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胡利辉跟方贵。 虽心里早有准备,但仍然驱不散心头死亡阴影的重压,禁不住的瑟瑟而抖! 这一时,他们已经听见了死亡钟摆的倒计时,每一下的摆动,死亡阴影就在头顶又压下一层,顶多再活不过几下。 ‘呛’ 长剑迎着月光弹起一道幽幽冷芒,寒气直贯脚底,直接顶在胡利辉的面门之上,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 ‘突突突’ 长在眼皮之上,两颗黄豆粒大小的黑痣形若两个眼珠子直接从眼眶里蹦出来了一般,上上下下跳个不停,看看得人心也跟着直突突。 “老三,你赢了!给我个痛快!”胡利辉道。能听出他腔调当中的颤抖。 “咳咳咳,”六一咳着道,“胡利辉,灰狐狸,谁是老三呐?你是在召唤胡百闲吗?我是闫理当!” 一阵静默,鸦雀无声! 胡利辉紧紧的闭着眼睛,呼息急促。 不仔细看不出来他闭着眼睛,两颗豆粒大的黑痣形同眼珠一般瞪着。 “胡利辉,你把胡百闲送到宫中取代了我,自打记事起,你给我吃了多少的慢性毒药啊,我苦啊,我苦啊!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接二连三的意外,时不时的死上一回,今天我死了,明天我活了,后天我又死了,大后天我又活了...... 死了就倒下,活着就爬起来! 死死活活,跌跌撞撞,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你知不知道,正是你这无休止的迫害,成了督促我坚强活下去的向导! 我在黑暗中生存,喝着你给的毒药慢性自杀,就是想知道你会将我导引向何方,你因何会如此的想杀了我? 咳咳咳,你太过于残忍了! 你曾把险些直接被淹死的荷花池子当中醒过来的我,领到一片荒坟前,随便指着一个光秃秃的坟包对我说:我的出生取代了我娘的命,生了我,她就死了! 咳咳咳,你太过于狠毒了! 你的话犹如一把尖刀戳在我的心上,以至于至今我都认为我罪孽千重,出生就害死了亲娘,是为不祥之人! 然而,真相是在我还没有出生之时,你就笃定要杀死她,不杀死了她你的调包之计难以得逞。你好大的狗胆,狗胆包天,千刀万剐,罪不容诛! 咳咳咳......”六一剧烈之咳...... 胡利辉将嘴紧紧地闭着,一副等死的模样,一言不发。 “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吗?” 何夕上前怒斥道:“胡百闲,就是你跟奶娘所生之子!是你们的贪欲,将他送上一条不归路,注定了没有好下场!” 突然,胡利辉睁开了眼睛,仿若四个黑眼珠同时瞪着何夕! 一种让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的不自感,同时眼珠中闪动着的一抹阴郁之光仿若来自幽冥地府一般,看着让人感觉脊背发凉。 “不知道,”胡利辉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让你开口,看起来还得费点事儿,”何夕道,“你想要个什么地样的死法?赶快说!” “用不着你来催!” 话音不落,忽见胡利辉低头以嘴够着衣领,猛然就将衣领咬破,一搓白色粉末一样的东西被他吞了下去,只剩得一搓儿,如烟雾一般不待落到地面上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众人等一惊,他的脸上却挂着奸笑,看着六一狠狠道: “哈哈哈,知道毒药你还喝?算你有种! 不过,什么样的灵丹妙药也解不了这种毒,能看出来,你已经很疲惫了,用不了多久,也就睡过去了…… 就像今晚,这样凉爽的夜里,最适合安眠!” 说完,他突然往前一撞,恰撞到何夕的腿上,何夕没有防备,往后一踉跄,吓出一身的冷汗! 自是亲眼看见他吃了药,这要是张口跟疯狗一样的咬人,后果可真是不敢想象,不被立刻毒死也得疯得满大街跑! “该死,真该死!”何夕气恼不已怒骂道。 忽见一道寒光一闪飘过胡利辉的眼前,毫无一丝的声响,眼皮上两颗突突乱跳着黄豆粒大小的黑痣,一剑被削掉。 形同两颗黑色的葡萄粒一般,落地弹起多高后,轱辘到一边上。 却见胡利灰鲜血狂喷而出,就像两道喷泉一般湍忽迅猛,直吓得一旁边哆嗦成一团的方贵,两眼一翻白,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没多一时,胡利辉嘴里往外吐着黑血,风烛残年的身体犹如朽木一般被风吹倒,毒发身亡。 远远的爬到一个大土包高岗之上的沈志烨,看得一清二楚,直吓得他差一点儿背气! 从土包上轱辘下来,圆滚如球的身体被一块石板拦住。抬手一摸,石板上篆刻有字,吓得魂飞魄散往一边上奋力爬去,爬呀爬…… ...... 延庆宫。 灰兰与玳瑁扶着太子妃往回走去,走出得很远,沈梅霞痛苦挣扎之声依然是在耳边回响。 闪电亮起的一刹,清晰可见窗外众多侍卫兵的身影。门窗都用木板在外牢牢钉死,已然是成了一个巨大的笼子,休想走出去一步,插翅难逃。 雷声轰隆隆地滚过头顶,大雨倾盆。 “娘娘,前一时,卧室内的窗子敞开着,我先回去看看,兴许能出去喊来太医。”玳瑁话不待说完,就急着往回走去。 太子妃一把抓住了玳瑁的手道:“不可,暂不可回去。先行它处观察能否出去。” 玳瑁虽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怎么不可回去,却也不在做声,沿着走廊往前走。 顺窗子贯进来的风,吹灭了靠近窗子处的蜡烛。 外面雷雨的声响将一切的声音都遮盖住了,让人觉得压抑又恐怖,仿若吃人的鬼魅就大瞪着眼睛隐藏在暗处,死死盯着这里边的每一个人。 转了一个弯,恰走到温婉住处,太子妃示意进去观察窗外情况。 室内很安静,黑着灯。 没有看见一个人,脚下狼藉一片。 又一个闪电亮起的瞬间,照亮被木板钉得横七竖八的窗口,拉长的影子锯齿獠牙形若吃人猛兽。 玳瑁快速奔至窗口前,往外面看着,大雨之中依然可见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卫兵,将延庆宫围得形同大铁桶一般。 “出不去了,出不去了!”玳瑁哀道,“谁也出不去了!存心故意啊!” 一丝凉气让她突然明白了过来,刚刚太子妃为何将她拉住,没有让她回到卧室去。只有离他远一点儿,将时间拖延下去,或许才会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玳瑁跺脚咒骂这围宫之人,就不管不顾延庆宫中这么多无辜者之性命,通通随着这个假太子而陪葬吗?! 忽闻得门外‘哗啦’一声响,似是什么人走路时碰倒了走廊上放置着的花草声,三人心头一惊。 “娘娘,我出去看看,你别动。”灰兰低低说了一声后,蹑手蹑脚往外走去。 关键时刻,她总是冲在最前,纤巧的身影却是那么的高大,无比的勇敢。 走廊里一片昏黑。 影影绰绰似是有一个黑影在晃动着往一处走去,却看不清,灰兰揉了揉眼睛,确还是看不清,距离太远。 忽见由别处跑出来一个宫女,直奔着那身影追去。 而后面隔着一段距离,像是媚乞挺着个大肚子坐在地上,灰兰的心一紧,莫不是媚乞也要生产了?没有一个太医在跟前,这可如何是好? 正寻思着之时,忽然见一道雪亮的闪电从窗缝中透入,恰将走廊照亮,只这一瞬间,险将灰兰直接给吓昏! 就在闪电亮起的一刹,见那人正是假太子,抡起手的宝剑,一剑将那个随后追过去的宫女削首! 场面之骇然,令人发指,那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宫女!简直就跟突然闯进来吃人的恶魔猛鬼一般无二。 紧跟着雷声在头顶炸响,瞬间又变得漆黑一片。 好半晌,确定了那个身影走远,灰兰看见媚乞向一处室内挪动去,身后的地面拖出一片黑乎乎的痕迹,血腥味儿扑鼻。 她一定是看得清清楚楚,也一定是吓坏了,强撑着想尽快的找到一处地方躲避。 或者说惊吓过度,直接就生产或者难产。 灰兰面色惨白得形若一张纸,冷汗岑岑。 悄无声息的退回到室内,将刚刚所看到的惨景说出。 太子妃沉默不语。 突然间来了禁卫将众人等推入宫中围了之后,她就已经看到了他形同魔鬼一般的原形毕露。 “娘娘,此处是温良娣住处。 温良娣已经死在了外面的花园当中,在这躲会,料不会有事儿。”玳瑁自己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安慰太子妃道。 “娘娘,他耗不起时间。”灰兰肯定道。 一道闪电亮起,紧跟着一个闷雷炸开,轰隆隆滚过天空,一声声惨叫夹杂在雷声之中,震颤着四壁间回荡! “恶魔,魔鬼!”太子妃恨道。 “娘娘,魔鬼是见不得光的,活不到天亮的,我们一定能把他耗死!”灰兰肯定道。 “哇……” 恰在此时,忽闻得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三人的心头猛然一惊! “媚乞生了,就在前边不远处的房间里。”灰兰小声道,“娘娘室内别动,我再出去看看。” “谨慎!”太子妃攥了一下灰兰冰凉的手嘱咐道。 “娘娘放心。”灰兰道。 “哇哇哇……” 又是一阵不间断的啼哭,初为人母,不知道盼望了多久,听见这样的啼哭是有多么的喜悦!然而,却不是时候! 不一时,顺着哭声他向这边走过来,闪电亮起的一刹,见他手中提着剑,剑刃往下滴着血。 一阵阵痛苦的哀求声过后,再也听不见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紧跟着室内火光闪动,似是将燃尽的蜡烛点燃了什么,着起了火! “不,怎么可能是蜡烛燃尽烧着了东西,是恶魔杀人放火,要将所有人逼出来!可恶,该死!”灰兰恼怒不已! 两处离得很近,最多不超五丈远,一旦燃起火光,在无黑暗的遮挡,出门就能看见灰兰。 灰兰一咬牙,快速向前二丈远拐向另一处房间门口内。 此处虽然看不见媚乞所在处,但却能看见何人顺此而过,要到什么地方去。 灰兰可以肯定,这个恶魔在到处寻找太子妃。 她想着,绝对不能让她找到太子妃,最好能将他关至一处,但左右看了看,根本就没有能关得住的地方。 火光越来越亮,滚滚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呛得人直淌眼泪! “咳咳,” 一个宫女禁不住呛往这边跑过来,恰到此处,被魔鬼一般出现的他一剑砍倒! “咳咳,” 又是一声咳传来,他转身奔着温婉住处而去,看得一清二楚的灰兰,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即便是不能一下子就找到太子妃,这滚滚的浓烟也会令她们自行的出来! 心一狠,灰兰环顾四周,见桌角处有一个双耳大肚花瓶,拿起来就摔在了地面之上! “啪嚓” 一声响过后,灰兰急狂奔向远处! 果然,将他吸引了过来,在后就狂追灰兰,没跑出多远,一声惨叫灰兰倒了下去。 兜头返回来,恶魔直奔温婉住处而来,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将到门口处,见他停顿下脚步,调头回来,将走廊上一处半截燃烧着的蜡烛拿在手中。 他太恐怖了,简直丧失人性。 “噗嗤” 入得室内,他直接点燃了床幔,瞬间,室内燃起了大火。 火光闪动,却不见一个人影,他似觉得不对,转身出来时,忽见两个人影在前方走廊转角处一闪不见。 此一时,外面下着大雨,室内浓烟滚滚,再也躲藏不住的人等,纷纷跑了出来。 顾不得许多,只有出去才能躲避开大火,拼命的砸门砸窗!又随手抄起东西向他砸过来! 外面的人不是看不见室内的火光,不是闻不见阵阵的浓烟,但就是无动于衷。 显然,越来越多的人惊到了他,魔鬼就跟疯了一般,见一个砍一个,见两个砍一双,直奔着一处而来! …… 第341章 梅花海棠图(大结局章) 雷声滚滚而来,暴雨倾盆。 室内浓烟弥漫,砸窗砸门的宫人等声音变得低沉微弱,渐渐昏倒在地面上。 太子妃满脸是泪,自是听见了灰兰发出的那一声惨叫!她心似油煎,迅速地与玳瑁从房间里退了出来,然后,直奔着书室而来。 搜肠刮肚难以描述此时她的心情,只能说对他的恨,倒海翻江,恨不得一个惊天霹雷,隔着屋顶将他劈成两截,劈得连一股黑灰都不剩! ‘呛’,追霞剑脱鞘而出。 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叱咤万里,仿若化做一条游龙又似蓝色的火焰闪着光嗤嗤燃烧着在剑刃上交织盘旋,蓝光倒映在她的双眸之中,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扑通’一声闷响,她知道他来了,守在门口外的玳瑁倒下去了。 她牙关紧咬、不动声色,眸中燃烧着怒火,手中提着追霞剑,背对着门口而立。 被推开的房门,带进来一股凉风紧贴着地面微微吹动她的裙摆,只片刻,便有浓烟串了进来,这一种浓烟呛得她眼睛干涩生疼。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就是一个冒牌货、假太子,他无有半条活路! 城然,这不是他的选择,他也无权做出任何的选择,他是这场悲剧的牺牲者! 二十几年中他享尽了荣华富贵,大权在握只差着一步登基成新皇,他就可以掌握了这胜觞朝的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最终风卷残云他还是被一棒打回原形,变成可怕的千古罪人! 一阵沉默,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他开口了。 “桀桀桀......”冷笑声从牙缝中挤出,听起来让人背后冒凉风。 看来这家伙一个人之时喝了不少的酒,一身的酒气。 他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沈梅棠,你坏了我的好事!我本可以拥有这胜觞朝大好的万里河山,却被你断送得干干净净!” “你喝醉了?”她转过身来,看着他青筋暴跳紫成猪肝色的脸说道,“胡百闲,我沈梅棠这辈子就从来没有摆脱过你胡家的阴影。” “什么阴影啊?”他以手抹了一把脸上不知在何处造恶喷溅上的血大声道,“喔,我想起来了。 如果沈长河、沈长清的死讯对于你来说算是阴影的话;那么实话跟你说,都是胡利辉在背后指挥,命令我派人去干的。你没说错,是我胡家的人。” “卑鄙小人,该死的恶魔!”她气得浑身颤抖,身体冰冷怒吼道,“该死的恶魔,纯粹该死的恶魔!” “全都是事实,我的妃,你过来!”他边说着话边狞笑着往前走,“我很生气,玩得不尽兴,就草草收场了! 如果,把这说成是一盘棋局的话;那么,才下了一半不到就要提前结束了。你还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沈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干掉,早都安排好了。 直到你的六一大师兄蹦出来,砍了他的脑袋后,棋局才会结束。 桀桀......,最可怜的人不是你,而是我,胡利辉不止一次的命令我立刻干掉你! 我之所以没有立刻的干掉你,是因为我爱上了你,我不想这么干! 然而,讽刺的是,不想这么干的后果是你反手干掉了我,满盘皆输......,你的六一大师兄、闫理当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你过来,我的妃,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是胡百闲,而他是闫理当?有什么证据吗?你告诉我!” “你站住,不要过来!”她大声呵斥道,“你说的没错儿,你是胡百闲,闫理当根本就不是你。 即便自出生那日起就调换了个,但你胡家人的长相就是最大的证据,还用我告诉你吗?你若不相信,你可以去问奶娘啊!” “桀桀桀......,你说错了一个字儿,不是‘奶’娘,她叫‘盼’娘!” 他诡笑道,发出的声音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我就没猜错,那夜里我要杀死盼娘,确实被你看到了! 我错了,犯下了不可饶恕之错,以至肠子悔青,悔之晚矣! 我不应当急着杀死盼娘,她是我的生母,对我有着一定的情分,无论我怎么样对她,她也不会出卖我! 即便是在我强行逼迫她去死时,她还瞪着眼睛召唤着我的乳名,我真的下不去手!但最后,我还是强迫自己杀死了她,她紧盯着我的眼神,在眼前挥之不去!” ...... “你杀了你的亲娘?”她问道,“难道,这也是胡利辉背后指挥着你干掉她的吗?” “桀桀桀......,胡利辉?长相?二十几年都过来了,有谁怀疑过我的长相了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一边说话一边抬起了手中的剑,两个眼睛成了血红色,形同地狱恶魔一般向她逼近,然后,以剑尖指着她的鼻尖道: “留神儿,说话注意点儿。是应当我出手干掉你的时候了!只可惜,还是晚了!” “你住手!” 她大声斥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非是我沈梅棠怎么你胡百闲了,而是胡利辉狗胆包天,逆天而行,赌上胡家九族之性命,该死的应当是他!应当是他!” “桀桀桀......,让你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见鬼去吧!我非杀你不可!非杀你不可!” 他就像是双眼通红吃人恶鬼一般,抡起手中剑,凶狠无比的朝她刺来,看那使出的劲头,能将一堵墙戳个大窟窿! 说时迟,那时快。 眼见着他的剑刺过来,她一个急闪身,身体旋转如陀螺一般飞身躲开,身形未待站稳,举剑就刺。 他自是没有料到她的身形如此之快,加上惯性使然他又喝了酒,一步没收住,躲闪的慢了一些,宝剑直接擦着他的肩膀而过,毫无声响,片下一块皮来,鲜血喷溅。 “啊----” 他惨叫一声,就跟疯了一般向她砍来,她举剑迎上前,丝毫不退缩,闻得宝剑叮当磕碰响,两人打斗成一团! 沈梅棠在书院之时就曾与玉清先生修习剑术,手中一把宝剑抡得上下翻飞,从其剑舞之中可见一斑。况且,这一把旷世追霞剑削铁如泥相当的锋利,哪是一般的宝剑可以抵挡得住的! 室内虽然狭窄,有些施展不开,但十几个回合下来,能看得出沈梅棠占了上风,面不改色,而胡百闲步伐已乱,大汗淋漓! 滚滚浓烟从外面灌进来,室内已经变得朦胧一片,如坠云中。四外看得不是很清楚,全凭感觉出剑。 非你死便是我活,俩人拼杀得是难解难分! 恰在此时,忽闻得不远处有多人在喊:“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你在哪儿?” 原来是唐玉蓉持着皇后的令牌来此,门外的禁卫虽没有拒绝她,却也只允许她一个人进来,宫内之人绝不准出。 眼见着宫内浓烟滚滚,火光闪动,禁卫提桶入内将火扑灭,有趁势往外跑的宫人,皆被一刀砍倒,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唐玉蓉引着几个还没有被浓烟熏倒的宫人,闻得打斗的动静前来寻找太子妃! “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喊声越来越近。 胡百闲是气急败坏! 他已然是知道了大批的人马正在往这边赶来,他的末日就要到了!死神就站在暗影处,摇动着手中的锁链,准备着像锁狗一般的将他锁走! “快走,别过来!”她嘶哑着嗓子大喊,浓烟已经呛得她几乎是说不出话来。 闻得声音,唐玉蓉几人却不顾危险,一路喊着,快步向这边跑过来! 然而,急促的脚步声瞬间激怒了他! 见他突然收剑往后顿了一步,然后猛然窜向门口处,佯装举剑就往外刺去,实则心生诡计! 沈梅棠的心一紧,想都没有多想,大步也窜向门口处,瞅准了他的后心狠狠刺去! “噗嗤” 锋利的追霞剑,一剑将他刺个透心凉,由于用力过猛,惯性令她扑向前,却没想到,他反手一剑刺进她的胸膛! “沈梅棠……,沈梅……棠!” 他嘴里往外喷着血,看着踉跄着倒下去的她,想伸手去抓她,手却僵在了半空之中,紧跟着''扑通''一声,扣在地面上气绝身亡!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光一片,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嘴里发腥,鲜血狂喷而出,踉跄摔躺在地面上!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惨景的唐玉蓉与宫人傻在了当场! 半晌才缓过神儿来,嘶声哀嚎扑向太子妃! “梅棠,梅棠!你在哪,在哪儿?”肖二郎的闷吼由远及近的传来。 “啊-----,啊----,来人,快来人啊!”唐玉蓉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太子妃,惊声尖叫,嚎啕大哭! ''嗖'' 一个身影飞一般飘入室内,看着倒地胸前插着一把利剑的她,瞬间泪崩,泣不成声:“沈汐,沈汐......” “六一……”她发出微弱的声音,鲜血流得满地都是…… “梅棠!我来晚了,来晚了!”肖二郎跪地痛哭不止。 “珍珠……” “沈汐,你没事的,没事的……,呜呜呜...…,咳咳咳,呜呜呜.......”他抱着她,泣不成声,巨大的哀痛来袭,身子哀得形同秋风中的一片抖动的枯叶...... ...... 她笑了。 笑着闭上了眼睛,永远的睡去...… 跟疯了一般的肖二郎,猛起身,从胡百闲身上拔出宝剑,狠狠戳下去……,一下两下,五七八九下,直到胳膊发麻,形同机械,被卷昊一把夺过宝剑,哭昏在卷昊的怀里。 …… 翌日。 震怒之下,圣上赐白绫毒酒与皇后,皇后哀泣不止,欲见圣上最后一面不得,自缢身亡。 大火烧得落架的胡府空无一人,与其沾亲带故族人等,千人之多,皆被斩首! 方贵装囚车游街示众,斩首!诛九族! 延庆宫中幸存者无几,皆被贬为奴,驱出京城永不得入。 七日后,太子闫理当送沈梅棠出殡,葬在了御尚书院前的那一条狭长的''香雪谷''之中。 当有风贯入谷底之时,花瓣若雪,团团簇簇砌漫了谷底,仿若风雪严冬,一夜六花,千山竟雪。 一个月后。 闫灏纯退位,太子闫理当登基称帝。 举国欢庆,万人空巷。 一年之后。 安绮公主与陈洛久完婚,陈洛久升礼部尚书令,众人等皆大欢喜! 又是一年。 圣上特赐卷昊与肖珍珠完婚,卷昊升任步统军统领,众人等皆大欢喜! 消息一阵风似的传到沈府、萧府,沈长海、沈长江、沈云灵、萧中、齐安平人等喜极而泣! 第三年冬。 闫理当病逝薨,睿王闫理羽继位登基,胜觞朝在他的统治下繁盛数十年之多。 ...... 闫理当病逝前两日。 大殿内,镶嵌着金脚的白玉几案摆放在正中央,案上琉璃盏如镜。 一面倒映着棚顶高悬的宝珠之光,璀璨夺目;另一面映出他紧闭双目的面容,白皙若玉。 记不得他有多长时间没有笑过,就像一尊白玉的雕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又像是殿外蓝色的天空,三年眨眼过,一成不变。 一缕顺着殿角吹进来的风,紧贴着地面而起,青色的碧玉若一池碧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清风拂面,仿佛一双熟悉的手,指尖触摸到他的发端,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睁开眼睛,探身向前,眼前却不在有化解冰雪的容颜。 蓦地,见他起身,行至一处殿阁之内,静静伫立于一幅画之前。 梅花海棠图。 梅花,一簇簇迎霜破雪而开,充满生机,立于丹青笔墨之虚空中,老枝古干,苍劲挺秀,浓而不艳,冷而不淡。 海棠,花团锦簇,重葩叠萼,一树千花,嫩紫枝头,初开胭脂点点,而后缬晕明霞,幽姿舒态,滋润淡雅。 笔墨饱满,他亲手画上,墨迹都不曾干。 “咳咳咳......” 他的表情痛苦,不停地咳着,泪湿青衫,对着画卷呼喊着一个铭心刻骨的名字,低低的声音回响在大殿内:沈梅棠...... 他走上前去以手触摸画面,有些恍然,仿若梅花、海棠的香气透体而入,沁入心骨,将他拉回到从前的时光里…… ...... 仿佛还是那个冬日,凛凛朔风,团团冷雾,不觉间彤云四起,飘飘荡荡的大雪漫漫铺地下。 一个转眼,大雪砌漫了四野,须臾间白茫茫一片,千峰堆玉,万壑铺银,仿佛是一幅泼墨的山水画,水墨相逢,丹青流年。 一辆马车顺着大街向前行驶,转了两个弯停在一处府门前,抬头看门楼上匾额端端正正金漆书写‘沈府’二字。 “哧呀!” 粗声粗气一声闷吼,好似那闷雷轰隆隆地滚过头顶,紧跟着一蹦多老高,直接蹦下来一个十三、四岁,头上包裹着青巾帕子,身着绿色长衫圆滚滚地少年。 一个回转身,快速抬起大腿一般粗细的左手臂擎在半空中,不一时,一只白皙的手搭在其上,紧跟着飘飘而下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外罩黑色大氅,帽沿遮没大半张脸,唇红齿白,皎洁玉颜胜白雪的少年郎。 “咚咚咚” 一阵砸门声响起,好半晌看门者打开门惊诧道:“梅棠二小姐,珍珠姑娘......” ...... (全书终) ----谨在此衷心感谢好友、书友与读者朋友的订阅、打赏与投票支持,感谢一路有你相伴!山高水长,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