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年代》 第1章 天儿黑漆漆的,越发显得上头星光闪烁。 村中间戴家屋子的黄狗汪汪汪叫个不停,脖子上的狗绳牵着磨盘隔一会儿就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扰的人夜不成眠。 前面的灶房亮起一点星火,林麦蹑手蹑脚的从里头出来,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搪瓷碗,冲乱吠大黄骂了一句。偷偷望了四周,这才端着碗小跑回了自己屋儿。 “娇,妈给你弄得白水鸡蛋。”围裙摘下来,顺势把手擦了擦,她端着碗做到炕沿儿,把床上人脑袋上裹着的大花被子弄开,白水鸡蛋的味儿顺着风一溜烟飘到被子里,“闻闻,多香。” 最简单的白水鸡蛋,放的醋,辣油和一点点葱花。刚发芽的葱被切成小段,热水烫开,有股不刺激却意外的清香,混合着村里辣劲儿十足的朝天椒和家里自己酿的老陈醋,分外的勾人,戴天娇本来漆黑无神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下。 “馋了吧,端着吃。”林麦看见几天没动静的女儿眼珠子终于开始转了,连忙将勺子伸到她手里。 戴天娇抓了一下,突然眼珠子又不动了,松开,勺子咕噜噜滚到地上。 林麦心里一咯噔,连忙拾起勺子,擦干净了,再不逗戴天娇,直接把白扁的鸡蛋挑破,鲜嫩的蛋黄和蛋白被汁水染成了酱油色,上头还缀着青绿的葱花,这口诱人的食物就递到了几天没吃饭的戴天娇嘴边。 戴天娇扭头,一双黑不隆冬的大眼睛就朝着石棉瓦的房顶上看着,饿死的滋味不好受,但比起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她还是选择饿死! 饿的有气无力,咒人也咒的不得劲儿。 见鬼的老天,老子一不缺钱二不缺爱三心理正常没有遗憾,你搞个鬼穿越!还是这么个穷地方,讲真,戴天娇一开始没存死心,但等看到戴爸从厨房抓了把碱面就去洗头,她方了……能死回去就死回去吧,她想妈妈做的红烧鱼。 “娇啊,你好歹吃上一点啊?”,林麦喂了半天,汁液顺着戴天娇的嘴圈儿沾了个遍,就是没进嘴里。闺女大病刚好,脖子上一圈红印儿还没下去,眼看就饿的皮包骨头了,林麦黄浊的眼里噗噗噗直涌泪水,扑到戴天娇身上,“你都好几天没理妈了,你跟妈说说话啊!” 她幅度太大,戴天娇脆弱的胃顿时抽疼。 “妈知道错了,是妈没本事,以后妈会护好你的,求求你了,吃一点,啊?”她眼睛瞳通红通红的,泪水肆意,就那么看着戴天娇,巴巴的。 戴天娇被她看的一阵烦躁,干脆扭头。 屋子里飘散着醋味和蛋黄的混合的味道,她舔舔干涸的嘴唇,肚子咕噜噜直叫唤。 女儿不吃饭,眼看越来越瘦,越来越没神儿,割的都是她心上的肉啊。 “是妈对不起你,妈现在给你磕头认错,你吃点行不?”,林麦摸了把眼泪,从炕上跳下来,跪在地上当真磕头,“妈对不起你,是妈错了,你吃点……” 砰砰砰的,林麦做人实诚,这脑袋也磕的实诚,戴天娇听着声儿眉都快皱成一座小山了,一个梃子坐起来,几天没说话了,嗓子哑的不行,“你别磕了!” 林麦不理她,砰砰砰磕个不停,“求你吃点东西……” “你憋磕了!”戴天娇大声喊。 林麦依旧。 妈个鸡哟,现代的爹娘,不是我不孝顺,实在是这里挪不开脚。你们再……等我会儿吧,戴天娇端起炕头的搪瓷碗,碗底黄黄的,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一筷子戳了一个鸡蛋,直接塞进了嘴里。 “咳咳咳咳!”几天没吃饭,刚下肚的鸡蛋像要命的阎王,堵在喉咙里,戴天娇惨白的脸瞬间爆红,不断砸着自己的胸口,“咳咳咳……” “娇啊!”,林麦一听声儿就起来,急忙顺着戴天娇的后背砸,砸不出来,端着汤给她灌,“快,喝下去。” 一口汤融了里头的食物,也让空荡了几天的五脏庙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戴天娇喘了口气儿,那边林麦却已经又递了快捣的很碎的蛋,勺子有点抖,“再吃几口?”。 戴天娇大口吃掉,林麦又舀了一勺,这样墨迹了半天。她直接端过搪瓷碗,连汤带渣的喝。 林麦就在旁边看着,眼泪流着,一边又扑哧扑哧的笑,“好,多吃点,不够妈在给你弄。” 全都灌下了肚子,戴天娇总算觉得自己活了回来。又颇为厌恶的看着有些破败的搪瓷碗。 “饱了吗?妈再给你煮两个?” “饱了。”戴天娇看了眼面前的女人,三十岁的年纪,四十岁的长相,面色枯黄,头上包着方布巾,身材干瘦,眼角还泛着忐忑,典型八十年代劳动妇女的形象,“你去睡觉吧,大半夜的,明天还要去上地里。” 林麦看着她,表情又哭又笑的,“你原谅妈了?”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又不赖你。”,戴天娇眉头一皱,“你是我妈,你说这话不是折我寿吗?”戴天娇穿过来的时候脑子就多了很多不同于她的记忆,是原本戴娇的。人与人相处靠的还不就是那些记忆,所以戴天娇能轻而易举的叫林麦妈。 飞机上睡了一觉,她就从戴天娇变成了戴娇。一个字的差距,几十年的差距。 戴天娇——不知道别人对她的评价怎么样,但戴天娇觉得自己那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粑粑是全国连锁餐厅*oss,麻麻是个洋妞,生出她个条顺盘亮的小混血,走哪都是让人仰望的女人。 戴娇——八十年代末期戴家村里戴柱儿家的二女儿,十六岁,文化程度初中。户口本上这样写,但戴天娇知道,戴娇根本连小学都没读完。因为考上大学的堂哥要结婚,娶城里媳妇,彩礼不够,家里几位长辈决定卖了戴娇——对,戴天娇就是这么想的,卖。 三十岁的老男人,还是个半瘸子?说嫁谁信?有谁愿意,戴娇不愿意,上吊了,所以她就来了。 戴天娇无力的吐了口气儿,两个隔了几十年,性格命运大不相同的人,喀嚓就被命运这小贱人绑在了一起。 “你之前那几天才是折我的寿,以后可不兴这样了。”天晚了,怕说的太多影响她休息,林麦端着空碗,掩不住的激动,“你早点是睡,明天想吃什么,妈给你弄。” 八*九十年代,又是农村,能吃什么好的?原主的记忆里,好的也就是过年一顿红烧肉了,还都是家里男娃吃剩的肉沫子。 “鸡蛋面。”戴娇想了想,不吃白不吃,这几天生病才能吃到好的,再过几天,估计顿顿都是窝窝头了。 “哎!”林麦朗声应了,退到门外头,把门拉上。这几天村里开水闸浇地,家里除了老人都不在,她这几天在家照顾女儿,眼看着女儿好了,又放心不下那些可怜的小麦穗儿了。换上鞋就小跑的去了地里。 戴天娇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到了后半夜戴家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夜风吹得门嘎吱嘎吱,戴城进了房子,把脏污的汗衫儿往地上一甩,一股子公交车上经常能闻道的腥臭味飘进戴天娇鼻子里,她咳咳几声醒来。 “还活着呢?”戴城光着膀子走过去,大手按着她额头,“你还能耐的绝食,我看你就是为了今儿这一顿白水鸡蛋。” “臭”,戴天娇扭头,一脸嫌恶。 “还敢跟我顶嘴了?”,戴城稀奇的哼了两句,又看戴娇因为上吊而留下的红印子,又沉默了下来,“我把那男的揍了一顿。”戴家房不多,戴城和戴娇的屋子在一块,简单的用门板隔开,大门在戴娇这头。 戴天娇看着戴城,眼里泛起泪花。戴城以为她感动的,却听她开口,“打脸了吗?照脸打,打成猪头。”呸,不要脸的老男人,连未成年都想啃。 不过最不要脸的还属戴大家,戴娇大伯一家,自己彩礼不够憋着,合着自家儿子是人弟弟家女儿就是猪了?说卖就卖。 “哥以后保护你的,会让你过好日子。”戴城看着戴天娇,两兄妹平常就算再怎么打架,别人也休想欺负对方。戴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请,他就想干活干活,努力干活,挣很多的钱,让大伯家别在贪着自己妹妹了。 戴天娇扭头,戴城保护自己,他自己都因为大伯娘缠的念不上高中。这个年代的乡里,孝顺大于一切,扭头嘟囔了一句,“睡觉吧。”没睡醒,做什么白日梦。要扭转戴家现在这个局面,可不是骚年你说几句话就行的。 戴家现在可以说四世同堂,戴家二老生了不知道几个孩子,一共活了四个。戴财,也就是戴娇大伯,老大,戴柱,戴娇老爹排二,底下还有两个姑姑,一个不知道卖哪儿去了,一个和家里决裂了。 要说起来家里的日子并不难,戴家十几亩地,人口也不多,按理还有不少余粮。 难就难在大伯一家人忒能算计了,尤其是大伯娘方萍,本来心眼子就活泛,大儿子上了大学之后在家里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算计了大姑姑,算计了小姑姑,现在又来算计戴娇一家。 这说蛀虫都小瞧了,简直就是个蚂蝗,所到之处片甲不留。举个列子,戴大和戴二还没分家,家里收入主要靠卖粮食,总之戴天娇的记忆里,钱是入了公中,可好吃的好玩的书本笔墨,可全进了大伯家里那位大学生那儿。 第2章 “咕咕咕咕咕!!!” “汪汪汪汪汪!!!” 大黄小黄双簧一唱,戴娇是彻底没法睡了,迷瞪着眼睛看了看外头的天,乌戚麻黑的,月亮挂的老圆,星星一个比一个闪。 隔壁林麦已经起来了,拿着笤帚开始扫地了。这任务从她嫁到戴家开始,已经跟了她十几年了,每天早上鸡不叫就起来,扫地,再做好全家的早饭,要是到了农忙的时候要跟着下地,不忙的时候就要收拾全家的家务,鞋不沾脚的。 十几年劳碌的生活让这个还不满四十岁的女人脸上刻满了皱纹,几乎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偏偏她忙碌了大半辈子,一点家底儿都没攒上。就像前几年旱季,收成不好,地卖了粮食不够,戴大家就能吃的肚儿圆可戴娇家却个个饿的面黄肌瘦。 方萍这女人狠辣而聪明,她汲汲营营的算去着怎么样从别人身上榨取血液。不遗余力的抽打着戴娇爸妈这两头踏实肯干的老黄牛。有这样的妈是幸福的,瞅瞅戴根,不对,人家上了大学改名儿了,叫戴志强,家里就他一个人顺顺当当的念了高中在读了大学。现在还能讨个城里媳妇。 但有这样的大伯娘是不幸福的,看看戴城,考上了高中被方萍三言两语鼓捣的念不成,每天天不亮起来下地,隔三差五和戴爹出去做木活。还有原先的戴娇,同样都是女孩儿,方萍生的戴心娇生惯养,而她身子还不及灶台高的时候就要帮着林麦开始做饭了,等长到了十六,又要被卖了做村里有名的二癞子的做媳妇儿。 戴娇如果没有接受原主的记忆,她也是不能理解的,为什么人会自己作践自个儿到这种地步。又不是个傻子,瞧不见别人过的什么日子自己过的什么日子。 等有了戴娇的十五年的记忆,好么,自始至终贯穿着五个大字儿:吃亏就是福。 亏吃多了,一家人全都给吃傻了。 也不怨别人欺负你,谁让你脑子缺根儿筋儿呢。戴娇这样想,但记忆里翻一翻,也不能全怪那两人太老实,怪方萍太精了,来回一番,她都要怀疑这大伯娘是不是搁红楼梦里修炼了一遭,阴谋诡计简直用于无形。 想着想着,戴娇穿上衣服扶着墙出来走了两圈,绝了几天食,又长期躺着,刚走动的时候脑袋有点晕。但毕竟经常下地干活,底子也不差,很快那股子晕劲儿就过去了,她绕着家里的大院子慢慢跑了两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既然已经决定在这里干了,就得把本钱养好。 林麦本来在扫地,看她边儿跑步边儿抻腿儿笑了笑。戴娇也没跑多长时间,从房间里拿了毛巾就去井边儿打水洗脸。夏天还没过去,不过早上那井水还是镇的人一个透心凉。 龇牙咧嘴一番,戴娇顺势就着盆里不甚清楚的倒影看了一下自己的脸。小姑娘还没张开,有点婴儿肥,皮肤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暗黄色,眼睛倒是咕噜噜黑亮亮的。总体来说挺不打眼。 鸡再叫二遍的时候家里人都起来了,一个个睁着惺忪的睡眼都开始到井边儿洗脸。家里一共十一口人,戴奶奶戴爷爷两个,戴大伯家二子一女,再加上戴娇家四口人。 这光蒸窝窝头都得蒸多少个?戴娇就在一边看着林麦费力的提蒸笼,盖盖子,手里拨着根小蒜苗。 “老二家的,今儿给小娃蒸个鸡蛋。”戴奶奶洗完了脸,想起还没睡醒的小孙子,嘱咐了林麦一句。 “奶你偏心,我也要鸡蛋!”,戴心是家里起来最迟的,这时候正扣着雪花膏往脸上涂涂抹抹。她哥从城里捎带回来的,方萍舍不得用,全家就她一个人有。 “那就蒸两个,给四儿也蒸一个。”戴奶奶没想多久就同意了。戴家没分家,按大小来算,戴心是第四个。 会叫的孩子有肉吃,戴心从小被方萍娇惯着养大,到现在整个家都习惯娇惯她。八十年代,尤其农村这种重男轻女及其严重的地方,地位可一点不比戴城这个孙子低。 “妈,给我哥也蒸一个吧。”戴娇继续剥手里的蒜苗,家里第三代的男丁有三个,可戴志强念大学了,方萍小儿子在家里可是个宝儿,没人敢让他干活。 戴城也才十七八,每天活重不说,半大小子这时候也正缺营养呢? 没想到戴娇嘴里冒出这么一句,林麦正在鸡笼里取鸡蛋的手一顿,戴城也转过头,刚想说他不吃鸡蛋。结果还没开口,戴奶奶老脸一虎,褶子皱的能夹住苍蝇,“他吃个什么劲儿,小子以后要上大学补脑子,他连大学都没考上。” 方萍也补了两句,“我们心儿也上了高中,指不定就考上大学了,也得补补。”说完上下扫了一眼戴娇,自从戴娇不听她话嫁人自杀后,方萍已经打心眼里已经厌恶了这个从前对她唯唯诺诺的侄女,“鸡蛋又不是窝窝头,留着要卖钱的。既然你身子好了,把家里拾掇一下,屋里好多地儿都落灰了。” “娇身子刚好”林麦还被之前戴娇的反应吓着,现在完全是把她当瓷器养着,“等我做完饭再擦。” “我当年怀老二的时候不是还下地了,就她身子娇贵?”不用方萍出口,戴奶奶不耐烦的开口。按说都是她的崽儿,可十根手指有长有短,林麦又不得她心,到现在基本是一边儿倒向方萍。 戴娇趁这当口打量了戴家所在的人,戴心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还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戴财也不关心这事儿,出来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等开饭。戴城捏着拳头,脸上难掩怒容。 她现在的爹戴柱犹犹豫豫的,脸色也不好,“不然等她妈一会儿擦吧,娇这两天刚缓过劲儿来。” “个臭丫头,看什么看?”,戴奶奶根本不理二儿子,看着戴娇黑透的眼珠子一直朝这边打量,眼睛一瞪“没听见你大伯娘说的吗?去拾掇拾掇屋子?” 戴娇放下手里的蒜苗,脑袋垂着想事情。 “咋这么不听话。”方萍搀着戴奶奶,“不是大伯娘说你,就你一个大字不识的姑娘嫁给那姓王的一点也不亏,偏偏就你闹着要死要活的,现在弄得你爹你娘担心?快去干活,干完了活跟我去老王那赔礼道歉,咱们再……”,收了的礼钱,方萍可不想再退回去。 戴娇听到这儿抬头,黑不隆冬的大眼珠子瞅着再场的每个人,死过一次,这时候性格大变最合适了,也不会引人怀疑,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我哥考没考上大学,为什么考不上大学,大伯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阎王爷都不怕还怕怕个你。鬼门关一过,我这脑子好像泡了神仙水一样,寻思着以前自己咋蠢成那狗样子,大伯娘,你这么欺负人,亏不亏心?”半大的姑娘,脸蜡黄蜡黄的,眼珠子却黑冲冲的,脖子上的红印儿像是黑白无常手里的锁链,打的方萍还未出口的话一个哆嗦全都魂飞魄散了,“反正我也不怕谁,谁以后要再欺负我,我剁了谁!” “小兔崽子说什么呢?”戴财一听这话两大步走过来,声音震的戴娇身子一抖,“再给我说一遍,你要剁谁?” “谁卖我我剁谁?”,声音大唬谁呢?戴娇以前在现世什么人没见过?这种暴脾气又没种卖侄女的人那就是纸老虎。 “你”,戴财伸手想抓戴娇的领子,被戴城林麦挡住了,“大伯,我妹身子才刚好。” “不过了不过了,这日子还怎么过!”方萍终于回过神,原本的戴娇不听话了,现在连带戴城都敢反抗自家男人了,方萍就希望自己房在戴家说一不二,谁都得听。 她大腿一拍,立刻开始嚎,“一个个都不听话!可怜我们掌柜的,不仅每天都要下地,还要出城做木工养活这一家老小。现在人养活了,一个个都养成了白眼狼啊!” “妈,大伯,我爹,我哥做木匠的钱,你见过吗?”戴娇冷冷看着蹲在地上嚎的方萍,问了一句。 林麦和戴爹一愣,没……没呀。不仅是木匠的钱,这十几年他们起早贪黑下地卖粮食的钱也一个子儿没见到。 戴财觉得方萍坐在地上丢人,但听戴娇这番话,气的哆嗦,“你爹和我的挣的钱,可都在公里头。丫头,你……二弟,你不管管她?” 戴娇一笑,“先别急着说公里,说说戴心的雪花膏,说说家里小娃身上的衣服。再说说前几天他吃的鸡腿?钱都在公帐里头,怎么我们就没有?” “呸,那雪花膏是我们志强从城里专门买的!”方萍一骂,戴心也看过来了,收起雪花膏,盒子显摆似的摇了两下,“一盒好几块呢,这东西你用的起吗?” 戴娇懒得搭理戴心,“那这好几块钱哪来的,他上大学的钱从哪来的,他读高中的钱从哪儿来的?”她一个劲儿的问,“他戴志强大学考了几年都没考上,一年的学费好几百块,大伯和我爹一年能挣多少?我哥为什么不上学,我为什么上不了学?戴心凭什么就能继续上学?戴心凭什么能用雪花膏,我凭什么不能用?”,戴娇的话很没有逻辑,但仔细一想什么都能想通。 一块入公帐供他上大学,凭什么好处都让你们享受了?公里的钱,又凭什么都让你们花? 第3章 戴家安静了一阵儿,鸡不叫了,大黄也不吠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戴家老太太和方萍哭嚎声,“早知道就该让你吊死得了,现在闹的一家都不安生!” 林麦和戴城一听这话眼就红了,一起挡在戴娇身前,自己的闺女只有自己知道心疼。而且戴娇刚说的,两个人偶尔的,时常的也会过一过脑子,但老是抓不住,这次也不说懂了,就觉得有点委屈,自己委屈倒也罢了,怎么自己娃都委屈成这样了? 入公是没有问题,全村一大家子过日子的,大部分都这样,自己多吃亏也不算什么,可总不能,年年月月都这样吧?这么多年了,他手里头是一分钱都没落下,就算是村里,也没人和他们家一样! “你这个当爹的不会教女儿,我来帮你!”,自打戴老爹不管事儿后,戴财就是家里的大掌柜,说一不二久了,什么事儿都想管。掳袖子就想提起戴娇! 偏偏戴娇刚死过一次,戴柱林麦心里都宝贝的不行,尤其戴柱,心里想法更多,当年戴城也是可以上大学的,不就因为家里供着戴志强,所以才给耽搁了吗?听着方萍还有自己娘口口声声说的,合着他的孩子就不算孩子?不上大学,连个鸡蛋都吃不成。 还有他女儿,凭什么就要嫁给一个瘸子腿儿在村里风评又不好的?差点,差点人都没了啊!之前戴柱和林麦说了不同意,可家里根本没人听他们的,甚至他们趁着两个人不在,硬拉着闺女就要…… “我女儿怎么样我会教,不用大哥管。”这个老实人十几年发不了一次火,头一次发火,脸皮绷着,眼珠子一动不动,唬了戴财一跳。 “老二,你干啥冲你哥叫唤!”戴奶奶也奇了怪了,今儿个这老二一家怎么都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一个个都横开始了,“我看就是你给这丫头惯得一身臭毛病,不得她心意就要上吊,就该收拾一顿!” 戴娇上吊这事儿给林麦和戴柱的打击可不小,现在就怕闺女再想不开,听着他娘这么一说,两个气的不行,偏偏又不能对生他的娘发货。戴柱干站着死死拦着戴财,林麦在一边抹着眼泪,戴城握着拳头,就在一边死死盯着几个人,看戴财那眼神可一点不像在看大伯。 “行了,一大早的就给我不安生。”戴老爷子从里间出来,中气十足的,“还吃不吃饭了。”看了一眼自己老婆子,“大早上嚎什么嚎,吃饭!” 戴老爷子戴平活了快六十年,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村汉子,他坚定不移的贯彻了养儿防老这一核心观念。所以大儿媳妇进门怎么挤兑家里别的人他都不管,毕竟以后自己老了,走不动道了,都要靠这一家子。 不过今儿这境况不对,眼看老二一家要压不住了。 “行了老二,你睁着个斗鸡眼给谁看呢?让你媳妇把饭端出来,一会儿还要去地里看。”他挥挥手,原本剑拔弩张的戴柱也吵不起来了,低头叹了口气,十几年窝窝囊囊的,一时又怎么硬气的起来,这不一戳就破了吗? 早饭也就是十几个窝窝头配着粥,戴心和她弟一人再额外一个鸡蛋,闹到最后依旧没有戴娇和戴城的。 大概是因为刚吵那一架,这顿饭几乎没人说话,吃的安安静静的。戴娇好几天没吃,肠胃不舒服,没吃这些粗粮,而戴心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扭着胯剥着鸡蛋壳走了,吃了一口还扔给了拴在磨盘上的阿黄,嘀嘀咕咕的,“给狗吃都不给你……” 戴娇懒得理她。但戴城戴爹戴妈,脸色都变了。 等一大家子都吃完了饭,林麦偷偷摸摸扯着她进了灶房,从锅里端出一碗鸡蛋面,“快吃,我看你刚都没吃东西。” “吃不下去窝窝头,嗓子疼。”几天没吃饭感觉喉咙管子都细了一样,戴娇刚才咬了一口那窝窝头,玉米面儿做的,太扎嗓子了。林麦拿出筷子,给面里倒了点香醋,搅开递给她。 细面粉揉成劲道的面团,再由林麦一双巧手擀成薄薄的一团,用刀利开,往滚烫的开水里煮上两滚。非常简单,也没有放别的作料,只有进了热水后烫化开的黄白的蛋液加上简单的调味品。 戴娇捧着碗吹凉了吹,醋香浮动,她轻轻了吸了口汤,眼睛瞬间瞪大,对着林麦夸赞道,“妈,你这手艺可真行?”,林麦确实有双巧手,再简单的饭食也能被她做的格外诱人,再加上戴娇刚刚啃过粗粮做成的窝窝头,比起它来,细粮当然更好吃。 “快吃吧,小点声。”灶房门口搭了几根被尘垢染了色的布条充做门帘,林麦揭开后偷偷忘了一眼,吐出一口浊气,“都上地去了,估计没人看见了。” 长长久久的被方萍持着家,林麦甚至连给女儿做顿细粮的饭都有种偷鸡摸狗的错觉。 “我去把里头打扫打扫,你吃快点,一会儿我过来把碗一洗。”昨天饿的狠了,戴娇吃饭完全是狼吞虎咽,今个就不同了,怎么着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即便老没形象的蹲在地上拿着个破碗吸面条,林麦也仍旧生出了一种感觉,自家闺女就是不一样。 她笑眯眯的看着,好一会儿,才端了盆水打扫屋子。 村子里更多的人家是每逢过年才大扫除一次,但戴家不一样,戴志强在镇里读高中,是要当大学生的。好几次戴志强带着同学回来,都嫌弃有些地方黑乌乌的,看着恶心,尤其是还会在同学面前丢面子。 戴老太太眼睛一眨一合就决定了,每天打扫卫生。可谁愿意干这活儿,家里大人都要干农活没时间不说,活还苦,夏天还罢了,一到冬天,水能把手冻掉。 可总不能不扫,这样戴志强不就没面子了吗?方萍就想了个机智的法子,那几天戴心出水痘,她让戴娇照顾戴心,果不其然的,戴娇也染上了。 那时候戴娇小学都没毕业,刚十一二岁。染了水痘之后课差了几天,方萍说跟不上课了,那就是真跟不上了,再说供着一个戴志强,上了大学,怎么也不能亏待他堂妹啊? 林麦和戴柱是真的把方萍戴财当一家人,大哥大嫂,把戴志强也当自家儿子,方萍三言两语的就把这两老实人糊弄住了,等戴娇身子好了,学也补上了,打扫的活计就安安稳稳的落到了她身上。 林麦擦着桌子,心里也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她是个最普通的农村妇女,当姑娘的时候听爹妈的话,当了媳妇就听戴柱的话,他说大哥大嫂是一家人,志强也是个好的,考上大学亏待不了自己闺女儿子,她也听了。 可现状是什么,就闺女今天随口说的,戴心的雪花膏?那么贵的戴志强都买了,可他却从来没给同样辛辛苦苦供他念书的叔叔婶婶买过一次礼物,哪怕市面上最便宜的烟。 还有家里的活计,累的苦的从来是他们的,从来没有休息的时候。可大哥大嫂家却总能有那么几天进城去看看戴志强,再到吃的方面,戴城十七八岁,吃的多了要被老人骂,嫌弃光吃饭不干活,但戴志强呢,每次回来好肉好菜伺候着,最重要的是,大哥大嫂他们怎么敢把娇嫁给那种男人? 还有戴心,凭什么她就还在上学…… 想的多了,这个女人惊觉,原来自家比大哥大嫂,差了这么多? 刚要继续深想下去,外头灶房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小孩儿的稚嫩却粗俗的骂人声,“我*操*你妈的戴娇,你敢偷吃我家的东西?” 林麦一惊,匆忙把手从盆子里拿出来,在围裙上抹了两下赶紧颠儿到了厨房。 第4章 戴娇黑沉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孩,戴老太嘴里的小娃,方萍的小儿子戴跃,今年七岁,家里的小霸王,现代典型的熊孩子。 “呸!你看我干什么,再看眼珠子抠出来!”,戴跃骂骂咧咧的,又有些心疼的看着地上的面条,本来想要让戴娇给他,没想到戴娇不给,他才直接把碗给掀了,“我要去告诉奶你偷吃东西!” “抠我眼珠子?我偷吃东西?”戴娇笑了,今个儿不把这熊孩子收拾一顿,他还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了。 刚才正蹲在地上吃东西,这狗东西过来就要抢自己的碗,抢不过就想往里头吐唾沫。戴娇个子比他高他够不到,索性直接跳起来把碗给打翻了。 “你干什么?”小孩子天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被戴娇脸上的神色唬了一跳,刚扭头准备跳出去,戴娇直接懒腰把他倒着抱起来,这身子骨不太好,她腰差点都扭了。 “我干什么?”,戴娇呲牙,“你看我干什么?”小孩子屁股肉厚,也不怕被打坏。 等林麦紧赶慢赶跑来,戴跃被戴娇收拾的嗷嗷叫唤,眼泪鼻涕一起流,看见林麦进来了,一边哭一边嚷嚷,“我要告诉奶你们俩合起伙来打我,还偷吃我们我们家东西!” 林麦本来要拦,也不拦了。什么叫你们家东西?今儿个给闺女做细面吃林麦是有些忐忑,但她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那戴心戴志强戴跃,隔上几个月不也有一回细面吃? 戴跃开始还嘴硬,眼见着林麦真的不拦着戴娇,一会儿就撑不住了,“别打了……呜呜……” “个小屁孩还敢学人家掀碗了,长大还不掀桌掀瓦?您6的很呐!”,戴娇打了几下就没力气了,毕竟绝了几天食,底儿有点儿虚,“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呜呜再也……”,戴跃又哭了几嗓子,戴娇才总算把他放下。 揍的是屁股,也没使几分力气,小孩子哭一是因为皮嫩,二是因为在家从来没被人揍过!这不刚一放下,蹄子一颠儿人都没影了吗? 林麦有些担忧,“闺女,你说你打小娃干嘛?不是等你奶回来……”,戴娇捂着肚子,“先不说了,我肚子疼,去趟厕所。”几天没吃当然也没拉,但昨天刚进了肠子里的东西一股脑都通到了后门子上。 怎么前世直肠子的毛病穿了几十年都不改?戴娇哎呦哎呦的按着记忆里厕所的位置找,玉米杆子围起来的,挖了一个半米多高的坑,里头垫了两块土砖,夏天苍鹰嗡嗡乱飞,还涌着些不知名的白色物质,本来还只是想下面想拉的戴娇现在上下都一起动了。 没办法,都到档门子了。戴娇视死如归的脱下裤子,早晚都得适应。 ……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她吸了口气,那臭味钻天的戳。 “妈,给我拿点儿纸!” 林麦把污水往门口的菜地里一泼,“哪来的纸?你要纸干嘛?” 擦屁股呀!厕所要纸出了擦屁股还能干嘛?寻思着林麦的语气不对,戴娇翻了翻脑子里的记忆,这一番不得了,本来蜡黄的脸直接白了好几个度,她扭头看着身后一直戳着自己屁股的玉米杆上的枯叶子。 早知道这里条件不好,可到这种程度戴娇还是有点受不了!她宁愿不擦屁股! ……最终缠着林麦扯了点戴志强用过去的本子纸,揉开了都膈的屁股老疼! 扶着顿麻了的腰从厕所出来,戴娇整个人都不太好,按理说这个年代有卫生纸了,可现如今戴家村正正经经的小卖部也都只有一个,平常长的日用品都供应不齐全,何况卫生纸。 妈个鸡,农村妹子戴娇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一定要带着粑粑麻麻走进城市奔向小康!然后再买他十提八提的卫生纸! …… 今天是浇地最后一天,过了今儿农活也就差不多了,只等秋天再收麦子。 中午一家人全都回来了,男人们光着膀子,浑身的汗水,戴老爷子拿着根大眼杆,因为没有下地干活,身上的汗衫并没有脱掉。戴老太太牵着小孙子的手,原本就一脸戾气的脸黑气儿更浓。 实在热,戴娇躺在破凉席上,翻来覆去跟摊煎饼一样,刚酝酿出了一点儿睡意,门嘎吱的被推开,一盆子凉水浇了上来,戴老太太引着自己的小孙子,旁边儿是方萍和眼眶通红的戴心。 戴心也没去上地,中午找村里相熟的姑娘玩儿,就因为这样被戴老太骂了一顿,她要不出去玩,自己的小孙子也不会被人打成那样? “戴娇,你给我起来!”,戴老太伸手就要提着戴娇头发把她弄起来,身后的方萍抱着戴跃,堵着门,这人多势众的,戴娇现在可不保证自己能打过她们,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挨打。 “哥!!!救命啊!!大伯娘说要弄死我!提着我的头往墙上撞!”,寻思着叫她爹没用,太愚孝,她妈是个女人,又没多大力气,“哥!!” 戴城刚准备在井边冲一冲,听见戴娇的声音,没停歇就跑过去,门被人堵着弄不开,戴娇嗷的又惨,急了他一脚踹开门,里头的场景却直接让他头上冲火。 戴老太提着他妹的头发按着打,戴心在一边时不时的给戴娇身上补两脚,方萍因为刚才在门口堵着,戴城踹门她被甩到了一边,把戴跃也摔了,如今哇哇哭个不停。 “你们干什么?”戴城怒火冲上心头,“她才刚好,你们犯得上吗?”,戴娇惨白着一张脸,看上去就像那天刚被人从绳子上抱下来的样子,他心里一紧,“娇,你别怕,有哥呢。” 林麦和戴柱也冲进来了,戴娇趁着戴老太分神把头发从她手里弄出来再推开她,又看进来这两人忧心忡忡却又不敢动手的模样,寻思着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学着老太太今儿早上的模式开始喊,“我活不成了,整个家都不把我当人看!所有人都欺负我!” 大约是原主心里怨气太多,不用演戴娇就噗噗噗的往外流泪,“既然你们不把我当人,那我还做这人干嘛?”,说着,从炕上起来,直往墙边儿撞,她故意慢了两步,果然戴城冲上来,死死抱住了她的腰,拦着她“你回来!” “娇,娇!咱别想不开!”,林麦也没想到这闺女昨天才刚正常一点,今天就又想死了,眼泪扑哧扑哧的流,“你说你这是干嘛,有什么事儿想不开的,天塌下来妈不是给你撑着吗?” 戴柱也抖着嘴,上次戴娇是一个人偷偷的上吊,这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寻死,给他的冲击更大,他嘴笨不会说话,就站在儿子旁边,万一他搂不住了自己可以及时拦着。 戏唱到这儿再添一把火就彻底烧旺了,戴娇彻底释放自己心里那颗属于演绎的灵魂,跟疯子一样摇头嘶声冲方萍喊,“凭什么卖我?你想给戴志强娶媳妇,你卖戴心去呀!我今儿就是死了也不让你拿到钱!” 方萍脸色一变,还没说话戴心就开口,“呸,卖你是看的起你。你一个大字不识几个,小学水平都没有农村妇女,王八配绿豆,你天生就是嫁他的命!我哥可是大学生,你还想卖我?呸,不要脸的狗东西,逃婚上吊没上死,还有脸吃我家里的细粮!”比起戴老太一生气就骂人下三路来说,戴心的话可温和多了,但就这几句话恰恰就捅到了不少人的肺门子。她还透过两父子的防线不断踹这戴娇,戴娇为了戏足,硬生生受了这几脚。 林麦和戴柱一直没把这事儿往卖这个字儿靠拢过,今儿听戴心这么一说,再看自家闺女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的火是哇哇直烧。 林麦眼里的泪就没停过,吃细粮怎么了?今儿早上戴心吃个鸡蛋没吃完都给狗扔着吃了,凭什么闺女吃个细粮就要被人这样骂?大概是气疯了,也可能是被戴娇接二连三的寻死给吓到了,她上去拉住脚不断往戴娇身上踢的戴心,反手就是一个巴掌,“你再踢一个试试?” 母亲都是伟大的,尤其是平常性格温顺的,你惹得狠了试一下?戴娇妈现在的样子就像丛林里刚生崽的母兽,又看自己闺女裤子上几个土脚印子,反手又是一巴掌。 戴柱被自己威武霸气的媳妇惊着了,但却没拦着她,知道自己是长辈这样做不对,可细细的想过去,自家娃受的那些委屈,再看看现在,竟然生出了一种名为畅快的感觉。 戴心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方萍宠她,在家里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气急了就要扑上去,但她一个小姑娘也打不过常年做农活的林麦,她扼住她的手,眼巴巴的看着戴娇,“娇,她刚打你,妈给你打回来了?你要想打她,我给你按住了你牟劲儿揍,妈只求你,别再想不开了。” 戴娇没再挣扎着要撞墙,黑亮的眼珠子看着林麦,“如果她以后再欺负我呢?如果以后大伯娘也再欺负我呢?” “不会的,谁欺负你妈剁了谁!”这是今早儿戴娇说的,林麦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直流的看着她,“闺女,回来吧,别吓妈了。” 戴娇呼了口气,只要家里做主的人强起来一个,她也没必要再演戏了,“行了哥,放开我吧,不撞了。” 第5章 所以说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尤其戴娇真死过一回,不像戴老太整天嘴里挂着死呀死呀,但真要摔一跤她都吓的不行。 而且老太太精着呢,要是戴娇真的死了,这个儿子保不齐就和她离心了,现在戴柱才刚过四十大关,可是家里的主要劳力。所以刚才半天戴娇在那呛声,林麦打戴心,她都没吭哧一句。 方萍心里头也是那么想的,但不一样的是她是真怕戴娇一心求死,彩礼钱都收了,无论如何戴娇都得嫁给姓王的! 只有戴心,平常被方萍宠惯了,这次却被一直以来被存在感都不怎么强的林麦给打了,偏偏家里人现在一个都不看她,气的直流眼泪,瞪着眼睛骂了戴娇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活生生吃死的猪!”,说完就跑了。 戴娇根本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戴老太却不满的看了戴娇几眼,细粮精贵,平时她都不太舍得吃,偶尔才给小孙子做一顿饭,“一个丫头片子,吃那么精贵,还敢打小娃,以后还了得。” 话是说给林麦的,可自打戴娇没撞墙的心思后,林麦就把她搂进怀里抱着,谁都不搭理。 戴老爷子和戴财本来在外面也不预备管这事儿,以前戴娇干活出了岔子也不是没被戴老太打过,而且今儿她不仅吃了细粮,还打了戴跃,戴财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不舒服的。 讲心里话,戴财觉得家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细粮那么金贵的东西,林麦怎么私自的就给戴娇做了?因此当媳妇儿带着女儿老娘去找戴娇麻烦时,他拦都没拦一下,意思也是给二弟妹一个不大不小的警告,可事儿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小姑娘家家的,出了点小事儿就要死要活,以后还……”,戴财正想说教说教,他爹扯了他一把,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行了,屁大点儿事儿值得早上闹中午闹?都散了散了,大热天的中午不睡觉聚在一起取暖吗?” …… 戴大一家和老爷子老太太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戴娇一家人。林麦擦了把眼泪,从戴娇的小桌子上取木梳,将她的头发梳顺了,编成两条黑亮的辫子,用红线绳缠了起来,她的手还抖着,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堂。 一个当妈的自己都立不起来,还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 戴柱蹲在一边,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他想不透,日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两个孩子为这个大家庭付出了多少,儿子儿子念不成高中蹲在家里,几乎和他反目成仇,女儿委屈的三番四次寻死? 这样的生活,还能继续下去吗? 戴柱是戴家村极为普通一个农村汉子,长大以后也遵循父母从小的灌导,兢兢业业的为家里付出?可人又不是个机器,谁会只想付出不要回报呢? 但不管现在怎么样,为了孩子,以后的日子都不能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这是林麦和戴柱不谋而合的想法。 …… 自打那天戴娇撞墙事件过后,她就彻底在林麦这里成了珍稀保护动物,一天天就让窝在家里,什么也不让干,只管吃喝穿。 戴老太和家里其它人都说过林麦一两次,林麦也不管,“我们家娇的活我都干了,就让她歇着吧。”林麦不是戴柱,对戴家人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尤其最近发生的几件事儿,已经让这个向来软弱的女人心中产生了一种名为反抗的东西。 实在不行搬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戴娇这两天被伺候的舒服的不行,这年代虽然没有电脑手机,可挡不住空气好,每天一大早起来坐在院子里吹着凉风听着鸟叫也蛮舒服的,不过美中不足太多了,聒噪的老太太,天天找茬的大伯娘,还有逮着她就想说叫的大伯。 人吧你不把他当回事儿也就那么回事儿,尤其是近来的日子,林麦也能挡回去一些来自方萍的法术攻击,那就更不是事了。所以现在对戴娇来说(⊙v⊙)最重要的还是没有卫生纸! 而且头两天洗脸用清水洗可以当天然无污染,可天天用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没洗面奶老觉得脸没洗干净不说,洗完脸也没有护肤品,更别说化妆了,想念她上辈子囤的化妆品……戴娇一辈子都是个享乐主义,上辈子生出来就含着金汤勺,这辈子没有,她也非得给自己造一个出来不行^ “娇,好像你爸和你哥他们回来了,你去给开个门!”,下午刚起了点风,戴娇正闲闲的在院子里的柳树下乘凉,林麦忽然喊了她一句。 取下挡太阳的蒲扇,戴娇懒洋洋的从躺椅上下来,赤着脚给他们去开门。夏天院子里的土壤被晒的暖烘烘的,林麦勤快,也没什么石头渣滓,踩上去热烫烫的,可舒服。 “爸,你们回来了。”戴娇把门拉开,她爸和她哥站在一溜,还比之前靠近了一点。戴财一个人站着,脸色比出门的时候黑多了。 农忙之后这几个人就经常去镇里找木活干,这次的工程量比较大,耗了一个礼拜才回来。 “回来了。”戴父脸上挂着笑,一脸老实相,戴娇接过他的包袱,又想拿走戴城身上的,“我自己拿着吧,重。”戴城说的时候,还冲她眨眨眼,看上去神神叨叨的。 戴家院子挺大,可房间不多,五六间,戴家二老占了一间大的,戴志强一间,戴心一间,戴跃年纪小,还和父母住在一起。 戴城和戴父一齐回了房间,林麦从厨房里洗了几个自家菜地里种的西红柿,刚进来戴城就把门给合上了,自己站在门口堵着。 “这怎么了?”林麦一脸不解,回头就看一向老实的戴父冲她嘿嘿一笑,打开那灰不隆冬的包裹,一摞子洋洋洒洒的大团结,吓得林麦瞬间捂住了嘴,“你们从哪儿弄的?” 戴城压着嗓子,“这次给结的木活钱,我和爸只给了大伯一点儿,其余的自己收了。”以往每次干活,都是戴柱做完了提前去找主家要钱,三个人份儿都要到自己腰包里。 怪不得这次回来他脸这么黑?戴娇如是想,又盯着那些钱估摸着数了一下,七八百,不由砸起了嘴巴,“干木活这么挣钱啊?”,现在的七八百可不是后世的七八百,七百千都不止了。 戴城和戴父相视一笑,两个老实人的长相笑起来看着贼机灵的不行。 戴父打开戴城的包裹,里头东西确实多,也重,一瓶麦乳精,奶粉,鸡蛋糕,还有两个女人用的头绳镜子,一瓶雪花膏,包袱里还轻飘飘的飘出几张小毛票,戴父捏在手里,“这才是我们的这几天的挣的钱,剩下的,都是老天爷赏的。” 林麦看了那些东西刚想骂他们爷俩乱花钱,听到后句话瞬间忘了,和戴娇一起双眼放光地盯着两个人看,“什么个情况?” “地上捡的。”戴父几乎憋不住脸上的笑,“我和城子干完活本来想去火车站附近拾点废铁卖,没想到火车上有两个年轻人吵架,那男娃娃一生气一沓子钱全顺着窗口扔了下来了,我和城子蹲在那儿等了好久也没看人回来捡……” “还有这样的好事?”,戴娇把钱一下拢进自己怀里,“竟然还有人没事儿扔钱?”哪里来的智障天使?多来几个行不? “有钱人干出的奇怪事儿还少了?”,戴柱说了句,又从包袱底下掏出两卷……纸。黄黄的,纸质看起来也不太好,戴娇颤抖着放开刚拢进怀里的大团结,摸着那熟悉的,略有些粗糙的质感。 阔别已久的,几度只能在梦里相见的……卫生纸! “爸,你真是我亲爸!”,戴娇吧唧朝戴爸亲了一口,直把这个老实男人亲的有些目瞪口呆,昂,除了小时候,女儿已经很少亲他了,湿润润,感觉,很……不错。 备受鼓舞的戴父又从他的百宝背囊里掏,这次掏出几尺素布,脸上带着以前从没有的自信的笑容,说话也有了底气,“家里人很久都没做衣服了,给做上几身儿。” 布料是最普通的棉麻布料,林麦摸着手里却一片新鲜,还是第一次,他给家里人带了东西,头过了新鲜劲儿,她看着戴柱,“这么多的料子,你有没有给大哥大嫂送去点儿?” 戴柱长时间赶路通红的脸又红了起来,哼哧哼哧的,“大哥大嫂有钱,又有衣服穿,咱们两个孩子衣服都好几年前的了。”说道这里戴竹嘴又抿了起来,光买麻布了,忘了给媳妇和女儿扯上几匹花布做衣服,瞬间又把刚才那点不自在忘了,寻思着下回在藏点钱扯点儿花布。 林麦心里又松了一下,戴柱是一家之主,如果他还像以前一样把大哥大嫂不当外人看,那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了,想到这里她头又疼了一下,钱以前都是上交公里,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心里窃喜但还有点小小的不安,“万一大哥告诉娘和爹咋整?” “不怕!”,戴柱大手一挥,“我给大哥钱的时候都说了,剩下的要给你和娇买礼物。”礼物提回来了,钱自然也没有了。就算告诉了,那也是没有钱。 “爹,你可真精!”,戴娇听到他这话,眼睛一亮,又给戴柱脸上吧唧了一下。他的鸡贼简直是完成了土狗到狐狸中间质的飞跃啊? 第6章 戴家的日子原本在整个村子里算是中等偏上,这时候农村过日子主要靠务农,戴家人口少,但能干活的多。 但等供了戴志强上大学后,戴娇这一房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差。戴父在家里中间,上有老下有小习惯了被压榨,戴母在家基本上也是这状况,所以当再次有人剥削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可日子到底是自己过的,酸甜苦辣都能尝出来感觉。之前最灰暗的一段时间就是戴志强第二次考大学,戴城上初三了,刚考上镇子里的高中。可考了几年没考上的戴志强突然也考上了一所大学,大孙子和不受重视的二儿子生出来的孙子谁重要不言而喻,在加上方萍的嘴皮子功夫,没多久戴家二老就拍板儿决定举家供着戴志强念大学。 这个年代能上农村能上学的少见,戴城成天在家里干活,还能考上高中,可想而知在学习方面废了多大心神,现在说不念就不让念了,他心里能平衡? 可他爹乐意! 被人三瓜两枣一下就给忽悠住了!说什么日后考完大学一定记着叔婶的情,以后一定帮忙照看他和娇,戴志强的话,戴城一个字儿都不信,不仅是他,戴财家每个人,他都不信! 这事儿之后戴城就不怎么和戴柱说话了,原本的戴娇本来就胆小内向,整个家里说话的人只剩下了林麦和戴柱,安静的都不像个家。直到今天,戴柱才觉得憋在自己心口堵着的气终于,稍微疏开了那么一点。 戴柱看着家里人,似乎这次回来之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回到自己房间后,林麦小心翼翼的将钱收到手绢里,计划着用途,“这次秋收之后,我打算让城子再考一次高中,娃不上学,不行。” 戴柱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媳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呐呐的,“大哥大嫂,会生气吧?” 林麦可以说是戴家村最普通的一个媳妇,也可能是最逆来顺受的一个。嫁给戴柱之前听父母的,嫁给他之后戴柱这个一家之主再不管用,她还是听他的。 可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自那天打了戴心之后,她仿佛突然就醒来了一样。她还是胆小,现在也听戴父戴母的话,可她知道,人就算不为自个儿活,也得为儿女活。 戴跃那么小一个孩子,都能说出戴娇偷他们家粮吃?小孩子小,可就是因为小,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让人心凉,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的给戴财家的孩子做牛做马?她和男人把钱都供给了公里,到最后戴心有书读,而她儿子女儿一个个都窝在家里。 戴柱老是说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吃点儿亏没什么,可凭什么就是她吃亏。她现在不乐意吃亏了。 “他们生哪门子气,咱们自己掏钱自己供城子读书,又不贪他们的。”林麦瞥了眼戴柱,“我看的出来,城子想上学。”戴城高中之前野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呢?乖的她都有点心疼。 “可是……”,戴柱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可他知道,做出这么个决定肯定会在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里引出一场轩然大波,而他这个家再不好,也是他的家,里面有他的父母。 林麦没理他,钱收拾好自己上炕了,“……我已经和城子说了。”心里也存着让戴娇继续上学的想法,可现在一个穷字压下来,林麦暂时没敢往出说这个想法。 中午休息过后,照例一家人要坐在一起吃顿饭。家里缺钱,可菜不缺,尤其是自家地里种的,戴娇倚在门口看着林麦忙忙碌碌的,自己拿了根儿黄瓜啃着。戴心则又站在屋门口的大镜子跟前,显摆自己的雪花膏,左抹抹,又涂涂。 “臭美啥呢?”戴财抱着小儿子刚坐在饭桌上,就看女儿在那臭美,立马骂道,“有没有眼力见儿,没看见桌子还是脏的吗?拿抹布擦去!” 戴心被她爸一吼,手里的铁盒子差点掉下来,回过神立马委屈的嘟嘴,“没事儿说我干嘛?擦桌子又不归我弄……” 怕她爸让她干活,一跺脚又回了房子,准备吃饭的时候再出来。 谁擦桌子戴财还能不知道了,他就是故意的,“今儿归谁擦桌子,弄这么脏还让不让吃饭了?” 戴娇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他。 林麦把头伸出来了,冲戴柱喊,“他爸,把桌子擦一下,我刚才忙忘了。”林麦表面上看起来没变,但实际上从那天之后,只要沾上戴娇的事情,这个女人身上的铠甲就是自动装备起来。 戴柱应了一声,拿着抹布麻利的把桌子擦的泛光,戴老太和戴老爷子也出来了,戴老爷子是杆老烟枪,一出来烟味一溜烟就蔓延到这个饭桌上。 “惯吧,迟早惯出毛病!”,要说以前戴老太只是无视戴娇,这两天可算的上是暗恨了。一个赔钱的女娃娃,现在在家里还懒得干活,早知道当时林麦生她的时候就应该拿出去卖了。 戴娇暗地里又翻了个白眼,自己走上去,拿过她爸手里的抹布,“我擦吧,爸,你坐着吃饭。”戴柱想抢回抹布,“爸马上就擦好……” “行了你坐着,你都辛苦了一个礼拜了,回来干什么活,享受就行了。”戴娇使出十二分力气擦桌子,“劳动者最光荣,瞧见大伯没,您就跟他一样,屁股挨着椅子不要动就行!” 戴娇从前忒讨厌这种自以为在外头干了活回到家里就装尸体的男人,看现在觉得,她这便宜老爹还是需要改造一下,越自私才越好! md怎么就投生到了这家,戴娇委屈的想,她这双纤纤玉手从前除了做美甲什么时候这么劳累过?不过这位是个惯会装的,委屈劲儿一过就笑眯眯的看着戴财,“大伯,这桌子您看看干净不?” 戴财不知道戴娇心里存什么想法,看了眼桌子,“还行。” 能不行吗?姑奶奶第一次擦桌子,非坑的你兄弟反目不成!“我知道您在外头干活辛苦了,可是我爸也辛苦一个礼拜了,最近我什么状况大伯你不是不知道,我爸舍不得我干活,我也舍不得我爸劳累了一个礼拜还在家里辛辛苦苦做这做那”,戴娇顿了顿,“所以,以后有什么活了,您也别叫我,实在不行让戴心先弄着。” 戴财一双聚光的小眼睛瞬间瞪大十倍,“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反正戴心也不忙,这活她又不是干不了。”戴娇刚说完嘴,戴财就吼道,“你和她能一样吗?你妹妹上了高中,以后要读大学,找个好对象,又不用干活,你不好好念书,不好好帮家里做活,以后村里谁要你?” 讲真的,戴财说这话真是出于好心,而且这也是他发自内心对弟弟孩子唯一一点善意的最真挚最真诚的想法。 “哦”,戴娇一脸冷漠,“我以后加把劲儿,找个好男人,也不用干活。” “呸,个贱丫头,多大点儿年纪就开始想男人了。”戴老太骂骂咧咧一句,方萍也开始说老生常谈的话,“照我说那老王就不错,家里地多,年纪大点也会疼人……”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戴财更是苦口婆心,“不是我这个当大伯的说,你一个农村大丫头一天到晚不勤勤快快的扫地洗碗,脑子里想的多,可你也不看看你爹你妈是做啥的?没事儿不知道帮你妈多干点活,还想着和你妹比,你们两能比吗?” 戴娇气极反笑,“有什么不能比的,我农村大丫头,她也高贵不到哪儿去!” 戴财被她噎的一愣,又暂时想不到怎么反驳她,干脆敞开面儿说,“你妹长得漂亮,又有学历,以后不愁嫁……你,大伯只说一句,人贵在自知。” 呸!个老不死的!戴娇知道自己现在的长相称不上好看,但还不至于别人用人贵在自知这句话来讽刺!脚尖已经开始摩擦了,她的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飞毛腿已经按耐不住了! “行了,憋说了!”戴柱突然站起来,他在家一向沉默,这次所有人都看他,他有些结巴,“娇,也是为我好,今儿确实累了一天了。”觉得桌子脏了,戴心闲着没事干,干嘛非让自己闺女擦。 你报我一分,我报你十分,戴柱就是这种老好人,又何况这次关心自己的是自己的亲闺女。 夹在中间,他一直不受爹妈重视,可越这样就越想让他们重视,这大约是很多人的毛病。他确实很累,为了这个家死累活这么多年,除了媳妇以外,闺女是第一个关心他,还为他说话的,他不能让闺女的心凉了啊! 何况闺女都敢站起来,他一个当爹的,怎么能由着别人说自己闺女! 别人……这是第一次戴柱把这个词用在戴财等人身上,很多时候小事儿会比大事给人更大的启发。比如他累了,爹娘哥嫂都不会关心,能关心他的只有他身后的闺女儿子和媳妇。 戴娇原本的计划是激起戴柱心里的天平,毕竟他和戴财的天平已经歪了很多年了,说不定一掀就翻,但等话题歪到她长相的时候,她已经认为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v⊙)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很快林麦把饭做好,每个人一碗玉米糊糊。桌子上是凉拌黄瓜西红柿,还有一道用猪油炒的菜,一般也只有家里男人做木工回来才会吃这种饭。 家里几个孩子包括戴城,筷子都不断往那道猪油炒菜的盘子上跑。戴娇可受不了猪油那股味道,就喝着玉米糊糊吃着两道凉菜。 戴城自己吃了两口,看戴娇嘴皮子还是干干的,申筷子给戴娇夹了一块,等夹第二块的时候,戴老太一筷子敲上了他的手,砰砰两声,戴城手里的筷子就掉在了桌子上。 戴老太的劲儿可不小,戴娇看着戴城通红的手背,骂了句死老太婆,这句话没骂完,戴老太直接操起那盘子,全给倒进了戴跃碗里,一个油渣子都没剩下。 这老东西…… 心里各种粗话一个个儿的往外爆,戴娇脸上还是很平静,“哥,猪油有啥好吃的,爸不是带回来一罐奶粉吗?我一会儿给你和爸做好吃的,我刚学的。” 第7章 戴娇屁股还没离开椅子,戴老太就叫住了,“回来,什么奶粉?” 戴柱喝完了玉米糊糊,刚把碗拿下就是他娘的黑脸,老老实实交代了,“我买给娇补身体……”话还没说完,戴老太手里的碗已经砸到他头上了,紧随而来的是这十几年来都没断过的骂声,“买什么买,一个便宜货喝什么奶粉?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是我自己挣的钱。”戴柱企图跟戴老太讲理。 “你还有理了,连你都是我生的,你的钱也是我的!”戴老太一跳老高,“怪不得你哥今儿给我的钱数目差这么多,原来都差你这儿了!你给她们买东西能花多少钱,剩下的钱呢?!” 戴柱沉默了,扭头看了眼他哥。 戴财默默喝着粥,弟弟一家的苦日子他不是不知道。可贫穷大概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跟稻草,同样他也压垮了他对弟弟的最后一丝温情。人性有时候是最不能期待的东西。 这个懦弱惯了的男人重新低下头,回到自己房间,没过一会儿拿出了一个小布包。 戴财不经意的瞥了一下,就剩下几个毛票了,戴老太更是怒不可遏,“十几块钱,你花的就剩下这么点儿了?你是不是疯了?给她们买这么多东西?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家了。一个赔钱货你给她花这么多钱,志强现在外头上大学,连娶媳妇的钱还没攒下来呢!”一把将手绢扔到地上,她气得直喘气。 方萍放下碗,从后头给戴老太顺气儿,“娘,你别太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划算。二弟,你看看你也真不懂事儿,乱花钱让娘着急,也不是不让你花,家里现在不是正苦难着吗?再说,就是有闲钱,那也不得先紧着娘和爹,咱们小辈儿的,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花也不迟。” 戴老太太脸色好看点儿,“还是你这媳妇懂事儿,不像有些人,整天怂恿着汉子给她买东买西。” “应该的么。” 林麦脸色一白,枯黄的手不断的揉搓自己的衣摆。这次却不像以前是简单的委屈,更有种说不出的愤怒,她买什么了,她嫁到戴家,买了什么东西? 什么叫睁眼儿说瞎话戴娇可算见识到了?戴城与戴娇冷眼看着众人,戴娇跟他们根本没有感情,连愤怒都称不上,戴城退学那一两年,感情也早都磨光了。 “那分家吧。”戴娇开口,“我爸也快四十了,人都说四十而立,也不该让他老舔着脸花家里的钱……” “砰……砰!”,连着两声,戴老爷子扔出去了烟杆子,戴老太太又碎了一个碗。 “臭丫头,今儿个非收拾你一顿不可!”,戴老太脱下鞋子,干瘦的身子跟马达一样,戴娇躲开了碗,却没躲开这臭鞋板子! 卧槽! “你再打一下试试!”以为她不打老太太是吗?妈个鸡的,对这种为老不尊的,揍死她都不眨个眼!戴老太呸了一声,唾沫星子直接飞到戴娇脸上。 “我日你妈!”,忍无可忍,忍你个辣鸡,戴娇一脚想踢翻桌子……这可不是以前她的身体,桌子没踢翻,自己脚都快肿了,脸上还得强忍着! “娇,可不兴这样!”,林麦一下搂住戴娇的腰,要是真让戴娇把戴老太打了,她这辈子可能都嫁不出去了,谁会要个打奶奶的媳妇?这年头一个孝压死人,这也是十几年来林麦不敢主动提分家一个最大的原因。 “哎呀活不成了!孙女连我这老婆子都想打!”戴老太这次哭嚎却还在一边蹦跶,戴娇被林麦抱着,脚疼挣扎不开,戴老太上前狠狠冲她脑袋砸了几拳,那力道可不像对孙女的力道。戴娇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被拔了起来,疼的嗷嗷叫唤,林麦心疼女儿,只能用自己身体挡着…… 戴老爷子听见分家两个字儿气的不行,也没拦那边,戴城倒是想去给戴娇助个威,可被戴柱死死压着!开玩笑,打奶奶这种事儿能做,戴娇是个女孩子还好点儿,戴城是个男娃,家里没地又没钱,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柱子,你给个话,是不是想分家。”方萍很有眼色,将刚才捡起来的烟杆儿又递给了老爷子。戴老爷子将烟灰倒扣在暗黄的桌面上,“你给个话,按理说你这个年纪,是该分了。”他挺了解自家二儿子,实诚人,这种人一般胆子都小,最怕的就是改变。 但或许一个礼拜前,戴柱是不想分家的,此刻他只是低头,微不可见的点了点脑袋。戴老爷子老眼昏花,没看见,又说,“既然不想分家,家有家规,你自己把给你闺女媳妇花的钱重新补上来,你娘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她大嘴巴出去乱说,娇以后就别想嫁人了。” 戴老爷子处事看起来是公正的,戴柱听了这话眼框却都红了,还钱,他爹这是根本不把自己当家里人。 有了偏见,各种各样曾经的委屈都冒了出来,他自打出生到现在,家里没为他付出过一点儿不说,甚至连娶媳妇儿的钱都是他当年自己一点一点攒出来的……还有当年娇生出来的时候发烧,去村里大夫那儿看病,他爹硬生生拖着不给钱,最后没办法他和林麦一起下跪,还给打了欠条…… 林麦这边又要防着戴老太太拿鞋板子抽戴娇,听见那边的话心瞬间又被捏的紧紧的,生怕戴柱扛不住他爹,把那些钱给抖搂出来。 “爹,我也大了,不行……”这话还没说完,门口却突然嘟嘟嘟响起了敲门声,“妈,我带着同学回来了,快开门!” 眼前这一幕,绝对是戴娇见过的,戴家其他人最利索的一回,戴老太火速穿上鞋,方萍桌子抹的干干净净,戴心怕干活一溜烟进了屋子。 “先别说了,志强带着同学回来了。”戴老爷子吧嗒吧嗒抽一口旱烟,“其它小事儿都放到后头,老二媳妇,去拿三个鸡蛋炒个菜。我记得房梁上还有点腊肉……” “对对对。”方萍又补充道,“其他人要么出去玩儿,要么回自个儿房里呆着,省的家里看起来乱哄哄的。”又扫了眼戴娇,嫌弃的瞥了一下,“又乱又脏,大姑娘家的,快回屋子去!” 戴娇冷冷一笑,“我们是其它人,其它人做什么饭。”,刚才戴老太下手可一点都不轻,她都怕自己得了脑震荡!“妈,我头疼,你回去给我抹点药吧。” 林麦点了点头,把围裙摘下来。 方萍想拦着,要知道林麦的手艺可是家里最好的。可林麦压根就不鸟她,再加上刚才戴老爷子也不拦着戴老太,她心里正怄着呢,她挡路她就带着女儿绕弯进了房子,一下把房韧带上。 留下方萍楞在门外头,她能感觉出老二一家这几天不对,尤其是林麦,没以前听她话了。可今儿却是第一次,连戴老爷子的话都不听。 “作孽哟……”,戴老太拍着大腿刚想骂,就被戴老爷子拦住了,“行了,志强在外边儿。” …… 外头是怎样的情景戴二家是不晓得了,林麦心疼的给戴娇梳头,大把的大把的头发往下掉,“她奶咋能这么狠心呢?” 戴娇心里一凸鲁,摸了摸自己的发顶,还好没秃。 “分家吧,妈。”戴城开口,“我不念书也行,可这么过着,太憋屈了。”偏心眼儿那么明显,谁受的了?家里的钱,说是公里头的,谁不知道全是给戴志强留的。 戴柱和林麦沉默了很久,平静下来后分家那个想法,也淡了不少,“不是我们不想分……你觉得,分出去,咱们住哪儿,还有你爷爷奶奶能给咱们分几亩地?分不到地,咱们吃啥喝啥?” “不是还有那八百块钱吗?” “那钱再多又不能生钱,吃吃喝喝一两年也就没了。”林麦忧愁的说,“再说妈还想留着钱给你读书娶媳妇,还有娇的嫁妆,也都没个着落。” “那就一直这么过着日子?”,戴娇看着现在的父母,“妈你刚开始学做饭前,会拿锅吗?爸你没做过木活前,敢想象自己能做出一把把漂亮实用的椅子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林麦和戴柱想说写什么,戴娇又开口,“妈,你不要再说什么计划计划,你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算家里有那八百块钱,你们护的住吗?改明儿奶让戴跃翻一翻屋里的奶粉,一个子儿都留不下。” “还不如直接花了。”戴娇开口,“趁这几天戴志强回家,咱们直接去镇上……不,去市里,那里的高中多着呢,小姑姑不就在市里吗,找人拖个关系寻个学校,塞上点钱,用得着现在这么磨磨唧唧吗?”林麦老说计划计划,其实就是胆子小,再加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市里,那里人生地不熟的。” “大伯经常干木活,镇子里他的熟人可不少,万一大伯娘一闹,哥这学还上不上了。” “那……怎么办?万一你大伯娘她们去市里闹,你哥这学不还上不成吗?”林麦和戴柱忧心忡忡的问。 戴娇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疼孩子是疼孩子,但没主见也是没主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怪不得能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市里又不是咱家后门口,还由得他们闹了?八百块钱留在家里也不安心,等下次爸再去做木活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小姑姑小时候挺喜欢我的,咱们在拎着点礼物,说不准她就把哥的学校安排好了。” “直接去城里,人生地不熟的,那哪行啊?”,戴柱呐呐的开口,戴娇看着她便宜爹,“戴志强都去了,我哥咋就去不成?而且城里学习环境也好,我哥这么努力,万一考上了大学,咱全家不都跟着沾光吗?哥,你说是不?” 戴城低着头,家里穷他知道,可他却不愿意放弃读书的机会,他不想一辈子背朝黄土面朝天。 “去!”林麦咬了咬牙,“天上掉下的钱,就是天赐给城子读书的机会,不能再把着机会弄没了!”有些时候身在局中,看事情好像雾里看花,林麦跳出来了,不说性格变了多少,但起码事情能看出来了。 分家不分家的先搁在一边儿,像闺女说的,一大家子住一起,这八百块钱保不保得住还不真不好说。 方萍的忽悠他们的梦话,一个个都戳破了。家里没钱,那凭什么戴心都能读高中,戴城一个男娃都读不了,究其原因就是他们傻,被人牵着脖子涮着玩儿。 第8章 戴二一家在商量着以后的事情,戴志强带着同学在家里吃了顿饭,安置好同学,对着戴财方萍一阵黑脸。 “怎么不是婶子做饭?”林麦是家里做饭手艺最好的,来之前戴志强不知道和同学夸了多少遍。但现在想起刚吃饭时同学脸上的不以为然,心里一阵的怄火。这次带回家的同学挺有身份的,戴志强还想以后靠着他爸在城里找份好工作。 “婶子什么婶子?她都不把你当回事儿,还叫她个屁婶子!”,戴老太抱着戴跃,想起这几天的不得劲儿就说个没完,“志强你是不知道,这几天老二一家个个跟吃了雄心豹子胆一样,都翻了天了!” 戴志强哪能不了解自己奶奶是个什么德行,一点点不如她一意就能吵的家里天翻地覆,而且怎么看戴柱林麦两人也不像能和人吵起来的,“这几天家里怎么了?” 戴老太骂骂咧咧的,说了前几天戴娇偷吃细粮还打了戴跃的事儿,又说了这次戴柱回来竟然把工资全都花了,给戴娇买了奶粉,还有刚才两个人几乎打起来的事儿,就是没说前段时间戴娇上吊差点死了…… “怎么会这样”,戴志强脸色不太好,又看着方萍,“妈,这事儿是真的?” 方萍点了点头,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又跟戴志强说,“原本打算把戴娇嫁出去,正好换回了彩礼给你娶媳妇,现在你叔说什么都不同意。” 戴老爷子吧嗒抽了口旱烟,“这件事儿就再缓缓,老王那条件配娇也确实差一点。” “不能再缓了。”戴志强脸色不太好,“李绫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她爸是城里电力局科长,如果我跟她结婚,相当于做了皇帝的女婿,少奋斗十几年就都能把你们全部接到城里去住!” 戴老爷子抽烟的动作缓了缓,“电力局科长,那是个啥?”在村里念过半百的人都懂得多,可毕竟没出过村,活的再久知道的东西也有限。 “就是电……”戴志强刚想解释,又摆摆手,“前些日子镇子里不是有些人安上了电灯吗?就是管那个玩意儿的,而且比那个要管的宽的多!” 说这话大家都懂了,八十年代后开始搞私营经济,这几年陆陆续续经济发展了不少,部分城镇开始合资按人头装起了电灯,有些富裕的村落也开始合伙弄了。戴家村又不是什么种植大村,人均收入也都一般,按着这情况整村能装起电灯应该还在九十年靠后了。 所以说,那姑娘的爹,特别挣钱。 “她们家条件这么好,瞧得上咱们家吗?”,戴老爷子对去城里住没什么感觉,但只要戴家出一个能光宗耀祖的人才,能让戴家祖坟里冒上一股青烟,他就觉得做什么都值当。 “绫子喜欢我,她爸妈听她的。”说到这,戴志强脸上一副志得意满的笑,过了一会儿又说,“但咱家的彩礼也不能太轻了,否则以后结了婚我这脸都没地搁!” “那按着你的意思,给多少彩礼合适?”方萍问道。 戴志强琢磨了一下,说道,“老三件儿总少不了,我寻思着,在给绫子打上几个金耳环。” “什么?!” “老三件还要金耳环?你就是把家里全都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戴老太一听这话当场就要发飙,“这哪是娶媳妇呀,这是娶了樽佛爷回来,强子,你听奶的,这媳妇咱不能要!” “奶,你不懂。”戴志强听她说这话都有些急,“这叫前期投资,她能带给我的利益,比这个要多的多!” 戴老太不懂,可方萍和戴老爷子都懂。 “不行再和二弟他们商量商量,总归都是为了家里边儿好。以后强子也亏待不了娇。”方萍想起老王手里给了一半的彩礼,这些钱再等戴娇嫁过去之后,差不多能凑齐老三件儿,金耳环可以融了旧的重铸几个。 老三件儿是缝纫机,手表,还有自行车。要搁再往前点更不好弄,还要票,这几年不用票了,可是价格贵了不少。 “再想想,如果实在没办法,我劝劝老二。” “还哪有别的办法,就算今年秋天丰收,粮食也卖不了多少钱?” 戴老爷子狠狠吸了口旱烟,吐了出去,烟圈弄得整个房子一股呛鼻的味道。 …… 戴志强礼拜六礼拜天只有两天假,第二天老早起床就带着他同学去村里逛了,也没顾得上吃早饭,戴城一个人出发去了镇子里,之前他的书不能用的被方萍卖了,能用的都给戴心了,现在想要继续读,还得去买点旧书回来。 吃完饭林麦拿尺子比了比戴娇的身量,想先给她作身儿衣服。 “妈,你等等。”戴娇搓着那些布料,棉麻的,虽然便宜穿上也舒服,“你给我做两条内裤吧。我现在拢共就两条内裤,夏天还好,天一冷都没法换了!” “啊?”,林麦一愣,失笑,“就你爱干净,还天天洗内裤。”又扯着布料比了比,“应该还能剩下点儿,我再给你做个背心儿。” 意外之喜(⊙v⊙) 戴娇朝林麦身上一靠,脑袋一拱一拱的,“妈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是我闺女,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林麦回了她一句,又开始看布料,她经常给戴心和戴志强做衣服,戴娇和戴城穿的基本上是两人剩下来的,这是她第一次给自己儿女做,有些嫌弃的看着两段布料,“灰扑扑的,也只能做裤子和上衣了。” 戴娇也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一段是灰色的,一段是淡蓝色的,这个年代流行的颜色,想想那衣服做出来穿在身上的样子,她发了个抖,穿那样的衣服,她宁愿一辈子都不出门。 “我想要条半身裙”,戴娇歪着头,毕竟上辈子也算是个女神,对服装打扮这种东西还是懂的,“上半身嘛,,妈你给我做个交领的短褂吧。”女孩儿当然都想打扮的漂漂亮亮,尤其戴娇这种爱享受的人。 林麦一想,“那多难看,现在都没人那么穿了。” “谁说难看了,那是那些人长得难看!”,戴娇小胸脯一挺,“也不看看你闺女是谁,穿着绝对好看。” 戴娇相貌绝对不是戴财嘴巴里说的人贵在自知,只是皮肤黄了脸,精气神儿一下去,再好的脸也看不出个花儿来。这几天戴娇穿过来,每天锻炼,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再加上当妈的怎么看自己闺女都怎么美,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我给你做一件儿,做好了可不许嫌老气不穿。” “怎么能嫌弃呢”,论起撒娇,戴娇可是信手拈来,而且她母亲是外国人,和很多内敛的中国人不一样,她更喜欢直面表达自己的爱意,“妈你的衣服可不仅仅是衣服,穿在我身上的,那就是爱。” 林麦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大姑娘家的,天天说什么爱呀爱的。”嘴上这么说,但她眼角的皱纹可都快笑出来了。想想谁不喜欢儿子女儿承欢膝下,从前戴娇嘴巴笨,木讷的劲儿和戴柱如出一辙,现在经历了一次鬼门关,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林麦喜欢她的改变,但却只要一想起这改变的由来就心疼。 “你是我妈,我不爱你爱谁?”,戴娇眨眨眼,“我可是你的贴身小棉袄~” “行,你是妈的小棉袄。”林麦眼角的皱纹不断的往出泛花子,她扯着布料开始用剪子裁,“这都小半个月了,你老待在家里,怎么也不出去玩,妈可舍不得把我的贴身小棉袄憋坏了!” “这不是想多陪陪你吗?”,戴娇舔着脸说,又问了一句,“我爸去哪儿了,今儿怎么看不着他?” “被你爷叫去了,不知道说什么话。”林麦头也没抬,戴娇也琢磨不出有什么。干脆提着他爸前段时间弄回来的奶粉,去厨房里透鼓捣了。 上辈子家里开西餐厅,戴娇别的不会,甜点还是会上那么两手,但这里条件有限,她也只能做的有限了。想起记忆里那股甜儿不腻的面包烘焙出来的黄油香味,馋的她口水马上就要往出流! 戴志强和朋友从出去了,家里戴老太在午休,戴娇拿了几个鸡蛋,打碎了之后和面粉揉在一起发酵……之前做的时候都是机器弄得,现在纯手工,好几次不知道该怎么弄,倒激起了戴娇的斗志。 没有模子,她只能把面团弄成最简单的圆筒形状,上面抹了层前些天林麦炸出来的菜籽油。烧火这步骤对戴娇来说比较难,不过好在有原主的记忆,吹了几鼻子灰很快也就好了。 这么一弄就到下午五六点了,戴娇第一锅面包出炉,正好戴柱一脸土色从戴老爷子房间出来,她立马端过去,“爸,快尝尝,我刚做的~你第一个吃。” 戴柱看着闺女灰扑扑的脸,突然就绷不住的想哭。 “爸,你怎么了?”,戴娇看着他脸色不对,忙问道。戴柱摇摇头,“爸没事儿。”他刚说完这句话,戴志强和他同学回来了。 戴志强个儿不高,一米七左右,他同学比他高一头,看着白白净净的。 一进门他鼻子就动了起来,闻到空中一股特殊的香味,焦糖中夹杂着淡淡地奶香,“志强,你们家做什么好吃的?怎么闻着这么香?” 面包一出锅多少人都闻见味儿就出来了,戴跃睡的迷迷糊糊也出来了,“戴娇你手里是啥好吃的?” 戴娇失败了一下午,只做了这么一块,哪舍得给别人吃,掰开一块直接塞进她爸嘴里,“好吃吗?爸” “甜腻腻的,这难闻劲”,戴老太也闻见味儿出来了,眉头一皱,又看见灶房门打开,仔细一看装着细面的缸被开了,脸一虎刚想骂人,就瞅着他最疼爱的大孙子走到戴娇跟前,“你这做的是面包吧,闻着挺香的,什么时候学的手艺,哥都不知道?”说着,就想拿过那个洋瓷碗。 戴娇往后一退,将面包搁在身后,“前段时间镇子上逛的时候看见的。”镇子里有间西餐厅,不过现在的人哪有钱进西餐厅,又是在镇子上,估计都快倒闭了。 “我同学闻着你这个挺香的,我想送点给他尝尝。”戴志强说着,他那同学也过来了,“这是戴娇吧,我听你哥说过你。” “恩。”戴娇瞅了他一眼,转身端着碗就准备回屋。 “这孩子就是爱吃独食。”戴志强尴尬的冲那男生一笑,转而像戴柱说,“叔,你管一下娇,我这同学都在这儿呢?” 要点逼脸成不成?戴娇就想把自己的鞋脱下去塞住他的嘴,“我怎么吃独食了,这我自己做的,我爸买的奶粉,我爸买的白糖,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好好要她都不一定给,戴志强这这幅德行,更是想都别想! “那面粉呢?用的还不是家里的吗?”戴志强被戴娇一梗,想都没想说了这么一句,等回过神儿了,又觉得那句话显得他太斤斤计较了,旁边同学可还在呢,“娇,听话,都是一家人。” “什么家里的,你们哥三儿每各月吃几两细粮,我和我哥每个月几两?”,因为原主的记忆,戴娇对戴志强没什么好感,只冷着脸嘲讽,“还大学生呢?我看你就是个土地主,家里什么好东西还都是你的?让我给你东西,我爸妈每年供你读书,怎么每个月光见你给戴心捎东西,那雪花膏怎么也不分我一瓶?” 第9章 戴志强一听这,脸顿时有点儿黑,觉得戴娇这么斤斤计较忒给他丢人,“等心儿回来我让她把东西给你,这样成不成?” “不成!”,给你三分颜色还当我是乞丐了,操!戴志强这个人在外头死要面子,戴娇偏偏就是不给他面子,“我爸妈还要吃,等他们吃完有剩下的,我再给你,成不成?” “你!” “志强,不行算了。”他那同学一听戴娇的话也觉得不太好,鸡蛋面粉奶粉的,加起来估计也不少钱,自己张嘴就说要吃,小姑娘不乐意,估计她家里人也不乐意。脸上顿时有些臊,这戴志强也是有毛病,叔叔家的又不是自己的家的? 以后还是和他少来往算了。 这少年家里是做生意的,来来往往认识的人不少,戴志强人精子里的人精子,一看他这幅表情,顿时知道自己想搭上这艘大船的希望落空了,他脸变了又变,戴娇懒得搭理他,一身的王子病却没人家王子命,“你让不让路?” 她脚尖儿忍不住的在地面上摩擦,再不让她就踹了!戴老太再旁边看了整场戏,又看戴娇这么跟戴志强说话,气势全开的走过来,戴志强浑身一个激灵,可不敢让他奶在同学面前闹,忙把人拉走了。 戴娇嗤了一声,拉着失魂落魄的戴柱进了自家门儿。 林麦经常做衣服,裙子又比裤子好弄,没一会儿裙子就已经做好了形状,她放在一边,打算做好了上衣在给绣上几朵花,不然年轻女孩儿穿这个太单调了。 “什么味儿,这么香?”,林麦鼻子一动,戴娇便献宝似的将自己做好的甜面包拿出来,“我拿我爸弄回来的奶粉弄得,妈你尝尝。” 形状不怎么好看,但闻着挺香,林麦撕了一口子,尝了一下。跟馒头味道有点像,但是比它膨软,也比馒头多了点奶香味和甜味,“味道真不错,她爸,你吃过了吗?” 戴柱没回答,林麦又叫了一句,“她爸?” 戴柱这才醒过神,“吃……吃过了。好吃,娇做的可香。”戴柱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又沉默了。他人老实,也不怎么会演戏,戴娇和林麦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正常,林麦问道,“当家的,你怎么了?” 戴柱没说话,半天之后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痛苦道,“爹说要给娇找个人家嫁了,彩礼钱拿出来,给志强娶媳妇。”戴老爷子说这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娶个有钱的城里媳妇,一家人跟着鸡犬升天。 可却也知道,鸡犬升天了,留下的宅子却动不了。戴娇就是那个被舍弃的,戴老爷子说是商量,可却也不容置喙,原话是这么说的,“既然是一个家的,供出一个大学生大家都有责任,要么你出了你那部分的钱,要么分家,把你那份儿地卖了,钱也能凑出来……” “他还说什么了?”,林麦抖着唇问,“你同意了?” “我当然没同意”,戴柱抓着自己的头发,“可爹要咱们给钱,咱哪来的钱?要是把地卖了,咱以后吃啥?”正苦恼着,突然脑袋灵光一现,“麦子,咱不是有那八百吗?这不正好?” “你想都别想,那是要给城子读书用的。”林麦坐在炕上,一只手拿着剪子,一只手捏着布料,她以为新生活才刚刚开始,没想到第二天就面临这样的困难。 夕阳渐沉,屋子里晦明莫测的,戴娇点了盏煤油灯,放在桌子上,淡淡开口,“哥马上就回来了,今儿一大早就兴冲冲的去买书,爸,你真要告诉哥,让他不念书吗?” “可是没有钱……” “顾全大我牺牲小我嘛”戴娇似乎毫不在意,“不然我就结婚算了。” “不行!”,林麦和戴柱一齐开口。戴娇听他们两这样毫不犹疑的回答,心里一暖,“爸,妈,你们到底在怕什么,没人能逼我,也没人能逼你们,孝顺顶天了下辈子投胎能做皇帝吗?大不了分家,咱们自己开荒,还是那句老话,车到山前必有路。”戴娇嘴里这么说,暗地里却好好的揉了揉自己的拳头。 “娇说的对,大不了开荒去,只要咱一家人在一起!”,反正已经山穷水尽了,林麦搂着戴娇的腰,“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吃糠咽菜妈都愿意。” 屋子很暗,期间还有林麦偶尔的啜泣声。这个女人和她本来的妈妈不一样,她柔弱而善良,可就算是这样,她仍旧用她的肩膀给她撑起了一片天。 “爸,你怎么想的?” 戴柱闭上了眼睛,又再次睁开,眼睛里没了些什么,可仿佛又多了些东西,“明天我带着你哥去开荒。”他知道他可能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可这个家里,没老婆儿女,还算什么家? …… 撕破脸也不是那么好撕的,林麦和戴柱也没决定直接说分家,他们就在家待着,磨着,看谁先耐不住,否则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第二天林麦起的很早,不过这次她没着急着做饭,相反天儿还黑着的时候就就亮起了煤油灯给女儿缝衣服。节省了小半辈子,还是第一次浪费,林麦心里有股怪异的畅快的感觉…… 戴娇照例是七点左右起床,绕着戴家的院子跑了两三圈,做了做有氧运动之后,打出来井水冲了冲自己的脸,又专心致志的拿着戴父上次从镇里买的雪花膏抹着,自打那天戴财说她人贵在自知后,她对自己这张脸看的是越来越重了。 戴家正屋外头有个大镜子,戴娇对着镜子看来看去。因为天天处在一起,也没人发现戴娇因为长期不出门捂白了不少,一头长发利落的在头上盘了一个圈儿,肉呼呼的婴儿肥,五官算不上及美,但远远的看上去,也是个秀气的姑娘。 “志强,这一大早的怎么就要走,不是放好几天假吗?”,戴老太后面追着孙子。戴志强走出门,正好看见照镜子的戴娇,又想起昨天那儿事儿,脸更黑了。他带回来那少年倒是瞅了戴娇好几眼,昨天戴娇脸黑乌乌的,没什么看头,今儿把头发扎上去,看着……很有气质。 “李河,走啊!” “哦” 戴娇看着那道带着怒气的背影,撇了撇嘴。戴老太准备回屋子,就看见戴娇在镜子前比个不停,骂了句见不得台面的东西,很快也进了屋子。 她现在懒得搭理戴娇了,左右过不了多久就嫁人了,要是在外头还像在这儿一样懒,让她男人打死她! 日子诡异而平静,一方面戴家都认为戴柱和林麦默认了要把戴娇嫁人,毕竟对农村人来说,地是安家的根本,一个女儿,哪儿还能比地重要? 另一方面,戴柱和戴城每天晚上都会偷偷的出去开荒。这时候地不像后来管的那么严,地开出来了,能种东西了,去队里登记一下,那就是你的。不过开荒可比种地难多了,而且前两年地不肥,都出不了多少粮食,一般只有老头老太太没事儿闲着才回去开荒。 还有林麦,这小半月也是闲了下来,早上做饭的时候就只做自己房里的,也不打扫卫生,戴老太骂了几次,林麦把房韧插上,根本不出来。 本来戴老太是想动手,但戴家人都不让。方萍也知道这次他们占大便宜了,可能真把人逼过头了呢?寻思着林麦干活确实是把好手,就算给了她这次发泄的机会,等时过境迁,这两口子还是得为自家干活。 方萍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恶毒,可她怎么能不恶毒。戴家总共就那么点儿家底儿,两家人怎么够分,她的儿子女儿,可不能和她一样待在农村。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方萍眼里,这就是两家人在争夺戴家的资源,只可惜戴柱那一房的太傻,资源争不过,连自己都赔了进来。 是他们笨,心里这样想,方萍也就安安心心的享受着自己抢来的生活。 两边都各怀鬼胎,也没有人闹,日子过的比以往都安生。除了戴家大房,长时间吃着林麦做的饭,嘴巴都养叼了,再吃方萍做的,她十几年都没下过厨,吃着那可不是味同嚼蜡嘛,几个人都瘦了一圈。 戴柱这段时间除了开荒也没事干,又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经常会悄模瞧声的村里接上点儿私,做个小板凳小桌子啥的,累是累了点,不过钱却挣了不少。他一个大老爷们也没有省钱的心思,手头有钱就买上些好吃的,也是戴娇因为长得不好看(雾)郁郁寡欢。 这年头流行那种圆盆脸的长相,戴娇在这方面确实不算美女,但她忧愁可不是因为这个,这几天吃的有点好,这个身体开始发育了,她想要做个bra,但她也了解现在的情况,马上要分家,戴城还要念书,钱给她都舍不得花,所以每天就【郁郁寡欢】 戴柱不了解女儿,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女人,家里人老说戴娇长得不好看,他也就认为自己女儿真不好看,想让女儿开心点儿,越发牟足劲儿的挣钱,牟足劲儿的给她买好吃的,时不时还买些擦脸的东西,毕竟丑是天生的,打扮是后天的_(:3ゝ∠)_ 也因为这样,每次戴娇见到这些东西,感动之余越来越舍不得要钱做小内衣了…… 这段过渡期林麦也算是体会到了分家的好处了,戴城不用去为大嫂家干活,每天开荒省下来的时间都可以读书,等分了家之后,没后顾之忧,就可以去城里找找学校,林麦这几天打听了一下,去城里要什么借读费,但也就是一两百的事儿,倒时候再去城里问问他小姑姑…… 等安排好了城子念书的事儿,估计那八百还能余点儿,家里再少也会给点东西,戴柱也会木头,零零碎碎也够日用了,等坚持到荒地种出东西,再缓上个两年,也可以让闺女去念书…… 林麦内心是计划无数,既盼望着那天,可当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真的到了那天,心又给吊起来了。 第10章 渣前任 那场大战第二天晚上就来了,但明显不是林麦想象中的疾风骤雨,相反还十分的温和。 “二弟,我们意思是让志强在毕业前结婚,你看?”,这几天也不见戴柱和林麦有什么动作,方萍和戴财显然有些急了,拉出了戴老爷子,准备开一场家庭大会。 “结啊,我没什么意见。”大热的天,戴柱和林麦站在一起,挨的紧紧地,也不嫌热,看着面前的戴家人仿佛什么洪水野兽一样。 方萍一笑,“那娇的婚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筹办?我这当大伯娘的,也好上个手给你们帮衬帮衬。” 林麦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方萍,“嫂子,娇才十五岁,结什么婚?我没打算让她结婚。” “……” “……” 屋子里一阵静默,夏季的闷热的风穿过戴家阴沉的窗子一点点逸散进来,打的方萍脸由红转黑,再转了红,“二弟,你也是这么个意思?” “娇还小,不懂事,我想多留她几年。” “老二”,戴老头抽了口旱烟,突然开口,“之前我跟你说的,你忘了吗?” “没忘,爹,你把我的那份儿地卖了吧。”戴平从来没在他这个二儿子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戴柱一直都是畏畏缩缩的,此刻却挺直了胸膛,像个真正男人一样,第一次反抗这个他从来不曾反抗的男人,“娇死过一次,我不能让她在死第二次。” 没有想象中的不安和难过,有的只是身为一个父亲的骄傲,他可以保护自己的女儿。有些事儿做过第一次,接下来也就越来越习惯,就像戴柱以前不会给自己屋存私房钱一样。 “总之,让娇嫁给那个男人,想都不要想。”他头一次这么掷地有声的说话。 “他是你侄子!”,戴财突然受不了这样的弟弟,压着嗓子说,“只是让娇结婚,女娃长大哪有不结婚的?你就不能帮帮志强吗?!” “我说了,我那份儿地爹可以卖了。”戴柱看着他哥,觉得无比的陌生,“志强是我侄子,可娇是我的亲闺女!哥,既然你说女娃长大了都要结婚,你不是也有心儿吗?” 戴财脸一黑,刚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却半天想不出什么理由,“心儿,心儿和娇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 戴柱看他哥的脸,终于死心了。或许这家人从来就没有把他当过亲人,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提供新鲜血液的血包,戴柱觉得此刻自己心亮堂的有些可怕。 没有一辈子的傻子,有的只是对亲人尚存的那么点儿期待。 “爹,您想分家就分。我什么都不要,留着给志强娶媳妇”,戴柱又说,“就是最近我和麦子和没有住的地方,想在家里住几天,等找到地方了,再搬出去。” “说的什么话!”戴老爷子重重的扣下了烟灰,“你是我儿子,我还能真的让你没地方住!”,要是真的让戴柱净身出户,他还要不要这张老脸了! 也并不是对戴柱没有感情,可他总想着自己以后是要跟老大家过的,现在就一点不能偏着老二,否则以后老大家会记着,何况大孙子还是个大学生,他得给老大家多留点儿。 事情商量到这儿也没个着落,可这家大家却都知道,分定了。尤其现在两头饭都不在一块吃了,自打林麦不做饭后,戴老太把厨房的柜子都上了锁,尤其油这种东西,全都挪在了自己的房间,不肯林麦和戴娇吃一口。 戴柱和林麦出去以后,屋里静了一会儿。 “爹,咱家那些地就算全卖了,也凑不够老三件儿啊!”嫁了戴娇,老王可答应把全部家底儿给她,这都说好了的! “这事儿我不管了,你有什么方法你来!”,戴老头再次扣了扣烟灰,显示现在非常烦躁的心思。方萍耳尖一动,老头子这意思就是,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了? 眼睛一转,方萍心里头就有想法了,既能让戴娇安安稳稳的嫁过去,家里又不损失老二这一家子劳力。有了想法,下午刚吃完饭,她就去了村头的赤脚大夫那里逛了一圈…… 这两天可能要下雨,屋子里特别闷,戴娇在床上来来回回的摊煎饼。 林麦收了针,对着戴娇道,“娇,妈照着你的意思改好了,快试试。”戴娇一听这话鲤鱼打挺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做好了!”,扑到林麦跟前,拿起那衣服打量了一下,裙子就是简单的长裙,只不过应着戴娇的想法,裙摆特别宽大,林麦还在下边绣了一朵大红色的牡丹。 有点土……戴娇看着这么想,不过上边的短褂子倒挺好看的。她迫不及待的脱下衣服准备试试,“疼……”,小姑娘十五岁,胸脯鼓囊囊的正发育,戴娇一个使劲儿疼的呲牙咧嘴。 “毛手毛脚的。”林麦哪能不知道自己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寻思着过几天再给她做几个兜兜,成了大姑娘可再也不能赤膊上阵了。 裙子看上去有点土,但上身效果却相当的不错。戴娇站在炕头,转了个圈,配合裙摆处的牡丹,仿佛正欲盛放的花骨朵,看上去复古又文艺,有点像再老一个年代的读书的小姐,很知书达理。 摸着衣服袖子上的刺绣,戴娇满眼的赞叹,“妈你这手艺,搁几十年以后都饿不死!”,几十年以后,就流行这样手工制造的老东西。 林麦抿唇笑着打量自己闺女,“自个儿踏着花样子瞎琢磨的。”别说闺女穿这个还真好看,小脸儿扬着,那一身的气派,真不像农村里出来的丫头。 “戴娇!”,屋子外头传来的声音。 “是妮子吧,娇在呢!”,林麦大声回了一句,这都快一个月了,闺女老在家里窝着可不行,“你不是跟妮子好吗?这几天她找你你都不出去,今儿出去玩玩?” 戴娇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事实上这几天不乐意出去最大的原因就是——没衣服。在戴家土里土气的还行,毕竟刚过来上吊脸红脖子粗的,戴家人都见过了,可在外头,不管原来的戴娇怎么样,现在的戴娇一向是很注重形象的。 爱美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上辈子戴娇培养出来的习惯。良好的外在修养,往往是走向成功的捷径。 “又没说不出去,至于这么急着赶我嘛?”和林麦说了声,戴娇理了理身上的裙子,很快出去了。 门外头站了个黑瘦的姑娘,见到戴娇眼里一阵惊愕,然后才上去挽着她的手,“戴娇,我这几天老找你你都不理我?”,戴妮和戴娇是同村人,当年还一起上小学,但现在戴妮已经上高中了。 “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戴娇记忆里有戴妮,不过两个人也不是熟的能聊天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她歪着头问。 “不是我找你有事,有人找你有事儿。”戴妮神神秘秘一笑,刚好前面到了转弯处,戴娇抬头一看,柳树边儿立了个男的,十七八岁,穿着灰布裤子,白色上衣,长得白白净净挺清秀。 “我先走了,你们有什么事儿先聊。”戴妮说了这句话,又留恋的看着戴娇身上的衣服,“你这身打扮可真好看……穿上去就跟电影明星一样。” “我妈做的。”戴娇稍稍挺了挺胸膛。 “真好看……回去也让我妈帮我弄一件。”刚说了这句话,那边立着的男的已经走过来了,戴妮摸了把戴娇的衣服,犹犹豫豫的走了。 林州在一边本来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可戴娇出来后他就放下了那份儿不耐烦。 大半个月没见面,她白了,也更漂亮了。长及脚踝的裙子,上半身是灰色的短褂,七分袖,越发衬得戴娇这十几天捂的发白的腕子雪润晶莹,遥遥看上去还真像多山中的茉莉花花,清纯水嫩。 “你找我?”戴娇歪着头,眼前这个人之前和原主处过对象,是原主上小学的时候认识的,这时候还不流行白马王子这个词儿,可林州长相,学习都不错,成了大部分女同学心目中的暗恋对象。 但现在的戴娇却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说她和林州并没有什么感情,单说两个人处对象,林州在原主被逼婚的时候不闻不问,也就能知道这人什么操行了,至少不是个能扛得起责任的男人。 林州点了点头,“我想找你商量商量咱们的婚事。”林州马上就要高考,凭他的成绩上大学是没问题的,但他却没想过要娶一个城里媳妇,一是家里确实穷,他妈一个寡妇拉扯他长到现在,闲钱剩的不多,二是农村的勤快,还可以帮忙种地,供他读书,而且嫁给他一个大学生算高攀,他妈说这样管得住,家和万事兴。 戴娇:……(⊙v⊙)“你说什么婚事?我们两的?”,戴娇伸出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恩”,戴娇勤快,原来时不时的还去他家里处理处理家务活。林州对她唯一的不满也就是长相上的,今儿一见面就觉得什么都不是问题了,“我马上要考大学,上了大学之后你暂时和我妈住在一起照顾我妈,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之后会接你们过去。” 戴娇有点懵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 “你订过一次亲,我妈说这样就不能给你太多彩礼,而且嫁过来了都是自家人,这个俗礼就免了。”林州继续道,“但你们家嫁妆还是得出点儿,毕竟以后你要到我家里过日子,棉花,背面儿,这些都要有,当然如果有现金更好,我马上要读大学,学费还得两家一起凑凑……” 戴娇:妈哒!智障! 第11章 “老三件儿你要不要也凑一套?”戴娇眨眨眼,“不然再给你妈打个金镯子?” 林州脸一沉,“戴娇,我没跟你开玩笑!”老三件儿,他倒想要,关键戴家给的起吗,要是给的起,方萍也不至于出那样的法子。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戴娇黑着脸,转身就要回去,出来一趟遇到这么个德行的人,比踩了狗屎都让人恶心! 林州没想到戴娇会这样,以前戴娇不起眼,但在他面前却特别听话,难道上了一次吊胆子也变大了?这可不行! 林州和他妈找媳妇的标准就是乖巧听话,按戴娇今儿的表现到这儿就该放弃了,可看着面前水葱一样的人,林州就是舍不得,伸出拽住了她的腕子,“你不嫁给我,嫁给村口那个老王吗?” 谁都不知道老王到底叫什么,村子里住了十几年,也没找到个老婆。之前在煤窑场上班,窑洞塌了,脚给断了,倒是赔了不少钱给他。方萍也是看上了他手里这点钱,才琢磨着把戴娇嫁过去。 “戴娇,这些天是我不好,没有来找你,可你也得为我想想”,林州皱着眉头,“我本来是觉得你嫁给老王可能会更好一点,毕竟他无论如何,现在比我家物质条件能好点儿。可是我今儿听戴心说了件事儿,我才醒悟过来,绝对不能让你嫁给那种人!” 戴心和林州一起在镇里上高中,按理说戴心是瞧不上林州的,太穷了,可谁让林州在一帮子高原红里长得还算能看,就这么个能看的还和一向她瞧不起的堂姐在一起,所以一听戴娇要嫁给老王了,立马就告诉了林州。 方萍从赤脚大夫那里弄了点药,跟老王商量好了,直接药倒戴娇再把人给他送过去。这年头人们对这个看的都比较重,戴娇成了老王的人,林麦和戴柱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认了这个亏。 可林州听见这个消息脑袋却转了几转,原本不娶戴娇就是怕她大伯娘家狮子大开口,这次他要把这事儿捅出去,就算戴娇爹妈泥捏的性子也非得燥起来闹一场吧。戴娇之前又订过一次婚,不值钱,他愿意娶戴娇,两个人还不把他当佛爷一样供起来,有了戴娇的嫁妆,他的学费估计也能凑齐。 之前是打算和戴娇好了之后两个人一起告诉戴柱和林麦的,可看着眼前这幅情景,林州老老实实的把那天戴心说的话交代给了戴娇,“这样的人人品太低劣,我不放心你嫁给他。” 戴娇听了这事儿却并不意外,方萍要是这么好打发,她爹妈日子也不会过成这样,现在该思考思考怎么用这件事儿换更大的利益,干站着挨打可不是她的风格。 因为她垂着头,半天没说话,林州以为她吓到了,也同意了他的想法,嘴角上挂起一抹笑,“今儿去我家住吧,明儿个我跟你一块去你家提亲。”方萍的做法也给了他一个想法,这女人要是结婚前失了身子,就跟待宰的鸡一样。 戴娇这才抬头,看着林州,这人吧,只要心眼子不好,怎么看都是猥琐的,“我跟你回家干嘛?提前伺候你妈?” “当然了,我是我妈养大了,你既然嫁给了我,以后肯定要伺候我妈,帮我妈下地干活,平时饭也要做好。”林州想着又皱着眉头道,“我家里的条件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不要想着彩礼有多高,也不要要求平时生活水平有多好,更不要跟我妈缠着要买东西。结婚后我是要读书的,你也不要和当姑娘时候一样耍你的小性子,我不喜欢哄人。”他一脸嫁给我是你的荣幸,什么都要听我的。 去你妈哒! “林州,麻烦你认认真真的看着我的脸,仔仔细细的……看清楚了吗?” 林州点了点头,戴娇又开口,“那它上头是不是写了傻逼两个大字儿?” 林州摇了摇头,戴娇冷笑,“没写你怎么当我是傻子。你都说了,一没彩礼,二家里条件不好,我嫁给了你还得伺候你的寡妇娘,我傻了吗?” 千想万想,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林州一张白面儿瞬间的爆红,“之前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不嫌我家穷吗?你……” “没什么之前不之前的。你没钱,咱们还哪儿来的之前,就像你说的,老王条件都比你好,你算老几?”说了这句话,戴娇再也不想看他的脸,扭头回了家。剩下林州一个人站在柳树底下,久久的不可置信,露在外头的白肉被蚊子叮了个遍。 …… 中午出门生了一肚子闷气,戴娇换了件能踢开腿的宽敞衣服,在院子里松起了拳脚。上辈子跟着几个师傅练过几年,虽然撂不倒十来个彪形大汉,但对付一两个脑残还是没问题的。 大概是要下雨了,太阳也慢慢藏起了脸,天阴阴沉沉的仿佛要落下来。 戴柱和林麦早早的被支出去了,方萍看着戴娇在院子里慢悠悠打着软绵绵的拳头,使了个眼色,戴心会意,从灶房里拿了碗水,走到戴娇旁边,目露恶意,“喝点儿?” “我不渴”,戴娇心说你阴谋诡计也整的像一点,她又不是傻子,自动跳着往套儿里钻。 方萍走过来,这个女人比林麦年纪大,但看着却比她年轻,此刻脸上还带着悲悯的眼神,“娇,你也别怪大伯娘,好说歹说你不听,我只能这样了,这对大家都好。”方萍并不是一个蠢人,她能想到用强的方式逼迫戴娇,就不会留什么漏洞,她采用了最直接,也最暴力的方式。 外头嘟嘟嘟响起了敲门声,戴心儿把门韧打开。很快一个跛脚男人走了进来,满脸胡渣,形容猥琐。方萍示意的看了眼戴财,“当家的……” 戴财本来蹲在屋门口,挣扎了一下,站起来了,戴娇就站在拴着家里大黄的磨盘跟前,大黄汪汪汪叫个不停,戴财端着一碗被下了药的水,慢慢靠近她,戴娇不闪不躲,站在原地冷笑着看,眼里有种可见的嘲弄,甚至还有放松。 戴财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脑子里刚转过这个想法,面前却突然带过来一阵风,一个黑影重重的朝他袭来! “戴财,你还是人吗?”,戴柱赤红着眼睛,一拳又一拳头,雨点儿一样落在戴财身上…… …… “柱子,都是一家人,你非要把事情闹大吗?”,一下午的吵闹过去,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老王被戴城按到外边,准备压到队里,戴老爷子却不让,觉得这是丢人的事儿。 此刻这间黑暗又狭小的屋子,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 “是我在闹吗?”戴柱的眼睛还是血红的,“爹,你看到没有,他们给娇下药,他们要毁了娇啊!那是我的女儿,您的孙女,亲生的!” “那也只是个孙女!”,戴平也怒了,“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跟我大吼大叫的!”他缓了口气儿,“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实话跟你说,娇必须得嫁人,志强给村里发了份儿电报,说只要娶了那姑娘,他就能把咱们都接到城里。我老了,肯定不去,你为他连女儿都嫁了,志强不会不念你的好。” 戴娇就在一边和林麦挨着,她听这句还没什么反应,林麦却站了起来,还没说话眼泪就留了一脸,“爹,你摸着良心说话,老王那是什么人?娇嫁给他这辈子是不是就完了?他戴志强想娶媳妇,我们不是不让,地也给你们,什么都给你们,为什么还要贪我的女儿,大嫂是没有女儿?” 方萍看着林麦,计划又一次失败,她并没有丝毫愧疚的心理,阴阳怪气道,“那怎么能一样,心儿能找到更好的,她是高中生……”戴心躲在方萍后头,脸色也不忿,但不敢插嘴,自从上次被这个不起眼的婶子打了,她心里就有点怯。 林麦却又质问,“怎么不一样了,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就你的闺女是人,我的闺女就是被贱卖的猪猡吗?” 方萍还没说个什么,戴老太跳出来,直接给了林麦一巴掌,“一天天的,就会闹事儿,一个赔钱货卖了咋了!”她抖了一辈子的威风,骂着骂着想起这几天的不得劲儿,“我告诉你,今儿她就得嫁给那人,我信了你们两母女的邪了!” 林麦低下头,突然感觉从嗓子里冒出来一股火气,从嫁到这个戴家,她从来没有一天不受委屈,火苗越烧越往,她看着戴老太和方萍,突然就扑过去了,拽着方萍的头发,压在身子底下狠狠的掐,“我让你再欺负我女儿,让你再欺负!” 戴老太一看这都敢当着她面打人了,瞬间也凑过去一块混战了,和戴心一块帮着方萍,本来就是一触即发的局面,此刻已经张到了极点,戴柱看着鼻青脸肿的戴柱,眼睛也血红血红的…… “成什么样子成什么样子?”,戴平看着戴柱,吹胡子瞪眼的,“还不让你媳妇住手!” 戴柱没动弹,戴娇却站起来了,“我这就让她们住手。”她走过去,戴老太正往林麦身上踢,也没注意她,戴娇上去就一个巴掌呼过去,她忍这老婆子太久了! 一脚冲正踹人的戴心屁股上狠狠的来了一下,拉起坐在方萍身上的林麦,“妈,你别动,我来。”她妈哪知道打人哪疼又不致命,戴娇狠狠的往方萍肚子上坐了下去,反手一个巴掌,没等方萍反应过来,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和林麦的撕咬不同,戴娇的巴掌清脆又响亮,打的不仅是方萍的脸,还有整个戴家人的。 第12章 戴老太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头一次被小辈儿扇把巴掌,愣了一刻后她立马尖叫着扑了上去,“个小贱人还敢打我!今儿非弄死你!” 戴娇后腿一抬就是狠狠的一下,老太太一倒地哎呦了一声,戴娇又将底下方萍的手扭住,人拎起来和戴老太撞一块儿,使劲儿朝不打紧的地方踢,“想弄死我,行?先干一架,看看今天谁能干过谁?”方萍和戴老太开始还想挣扎一下,但戴娇拳头脚一起往下落,到了后头两个人挤一起,戴老太拼命的往方萍身下躲,企图让方萍给她当肉盾。 “天煞了,竟然连亲奶奶都打,丧了良心的丫头,大家快来瞅瞅啊!”,戴娇虽说没下狠手,但一脚一脚踹下来到底蛮疼的,再加上戴老太一辈子没这么丢人过,被孙女按在地上打,很快脸上鼻涕眼泪一块流,“柱,你还是不是人,看着你娘被打啊!” “为老不尊的狗东西,打的就是你,丧了良心连亲孙女儿都卖!”,戴娇拳打脚踢的,连一开始打人的林麦都愣了,她连忙扑上去抱着戴娇拦住她,“可不能打,她是你亲奶奶!”事关乎闺女的未来,林麦的力气不可谓不大。 戴娇一下推开她,“什么亲奶奶,我不认!”戴娇冷笑着看台上的戴老爷子,“什么名声,我都上过一次吊了,还要什么名声!”,戴娇现在的样子可没人敢拦,看上去癫狂的不行,“我打的这两人,是我仇人,打死一个算不输,打死两个算我赢了。”早就想这么干了! 人生在世,除了吃喝,图的无非就是爽快。戴娇上辈子家里有钱有势,自己十四岁就开始在黑白两道的混,没人敢给她不爽快,这辈子为了为了戴柱林麦又忍了好几个来回,今儿可算是全爆发了。 “我天,戴娇疯了!”,戴心一看她连戴老太都敢打,而且那劲儿一点也不小,她刚屁股被踹那一脚都觉得自己现在还疼呢,踟蹰在原地,一点也没上去帮她妈的意思。 林麦看着戴娇挥着拳头猛揍,又想起之前她闹自杀时候的情形,一时间不敢拦着。戴柱也不敢,闺女虽然自杀过一次后性格强势了不少,但也是乖乖巧巧的,现在这幅样子,说不定是魇住了,可不敢拦着! 方萍脊背被她踢了好几下,疼的不行,戴老太也来回的闪躲。 有一句话说的还挺在理儿的,再多的阴谋诡计,在强权面前都是纸老虎。至少在戴娇铁拳的威慑下,戴老太嘴里的脏话不敢说,方萍以后也是轻易不敢单独和她见面了。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被人按在地上打,一点没有反抗的力气,抬头不经意的看见戴娇的脸,黑黝黝的瞳孔,里头不带一丝感情,方萍浑身一冷…… 身后的戴财想要冲过来,被戴柱和戴城拦住了,开玩笑,戴娇是个女娃,揍人能多大劲儿,要是把戴财放过去了,那还能了得。 这么来来回回几次,这叔侄三人眼看着又快干起来了。 “别打了,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戴平大喊了一句,他气急,话像是被人从后头用火烧着追赶出来,鼻子里不停的喘着气儿。 原本膨胀起来的气球仿佛被人砰的一下戳破,戴娇从方萍身上起来,现在的她哪还有之前和戴财顶嘴干巴巴的丫头形象,走过来的赫赫然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混世魔王,“爷,分家吧。”她抬头,黑溜溜的眼珠子逼视着上座的戴平,“现在这么个情况,一块儿住下去我也不能保证我会不会晚上睡起了来救剁了大伯娘和奶。” 戴平看着这个他从来没放在心上的孙女,颤抖着骂了句孽障。 戴娇走过去,提起他的烟枪疙瘩在腿腕上折断,“爷,今儿也就是你我不打,要是不分家,以后打谁也不一定,说不定我看着戴跃心里不舒服就想揍一顿呢?我这下手也没个轻重,说不准人也就没了。反正我贱命一条,不值钱。” 说完了,戴娇享受的看着老头子脸色发白,早就想收拾他一顿了,一天到晚摆着张公平公正的脸,做出的都是些辣鸡事儿。 戴平看着戴娇的脸,还有身后她身后的二儿子,脑子里清楚的知道,这次不分不行了,呼了口气儿,“分。”他眼睛一闭,那个字儿仿佛经过了无数的弯道吐出来,连带着热乎气儿都失了。 …… “咱家一共三十亩地,但是柱,你之前说了,要让给志强娶媳妇,所以这地就不分给你了。”戴平这么说。 戴柱低下了头,早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可真到了跟前,他爹的绝情还是让他心里抽疼了一下。 “或者不分家……”戴平刚说了这么一句话,戴娇却截住了他的话头,开玩笑,戴柱和林麦两个优柔寡断的人,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她能轻易让他们在把头缩回去! “地可以不要,但我爸妈这些年给公里的钱都得还我们一半,还有,这个季度的粮食,熟了以后也有我们一份儿”戴娇看着方萍,“不然我就告到队里,大伯娘伙同别人要拐卖我,证据可还在外头,队里一看就直接按流氓罪给你处分了!” 方萍眼珠子一瞪,实在没想到,她能载到一个小丫头手里,赔了夫人又折兵。可她不能被告,儿子可是大学生,她咋能给他丢人! 她看着戴娇,眼里尽是不甘,视线犹如吐着信儿的毒蛇。 戴家没有电灯,屋子里一向是煤油灯,这一刻戴平的脸异样的黑,真的闹到要分家的程度,心里不是不后悔,毕竟戴柱也是他的儿子,他没想过要把这个儿子逼上绝路。可老大家有一个孙子,这个孙子,考上了大学,是以后整个戴家的希望。 想到这里,戴平发黄的眼睛迸射出一抹厌恶,牢牢锁住了戴娇,都是她……似乎从她自杀醒过来,整个家就开始不得安生,一天到晚闹呀闹,一刻都停不下来,“灾星”。 戴娇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低头与戴老爷子对视,那双老眼里的视线很复杂,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对她的不满,戴娇可不是什么感情细腻的人物,脑袋弯了弯,双手互掰,十根手指的骨节喀嚓作响。 戴老爷子安生了,下面的分家事宜继续下去。 “家里一共一千块,志强要结婚了,再加上阿财是老大,他分四份儿,你们分三份,剩下的是我和你娘的,没问题吧?” 三百块,放在平常情况下,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可在家里没分到一亩地的情况下,这些钱就是杯水车薪,光就在村里买粮食,这些连一个四口之家一年的伙食都不一定能负担下来。而且戴家,也不会就这么点儿家底。 戴娇冷笑,正准备说话,戴柱却拦住了她,对着戴平道,“我一会儿去队上挪户口。”没必要再争执下去了,他比戴娇要了解自己父母。他娘在一边立着呢,眼睛瞪得老大,明显这三百块钱都不想给他。 就当那些年的钱是供养他们二老的了,别的或许他也再给不了了。他能力小,以后能照看的也只是自己的老婆孩子。 戴娇看着她爹,这个本该畏畏缩缩的男人抬着头,侧脸看起来比之前甚至多了些棱角。她不再说话,把掌控权交给他。 “村口家里有当年你爷爷奶奶住的房子,你们可以暂时搬到那里住。”戴平拿起烟杆子,又放下,“毕竟已经分家了,住在一块牵扯太多,省的麻烦。” 年久失修的茅草房子,戴柱苦笑,却再也没别的感受了,“爹,你把那里的地契给我。”戴娇出的主意,钱和地都不算最打紧的,最主要房子的地契。 他头一次开口要东西,戴平想了想,点了点头,“成,这个房子虽然破了点,但地儿也大,你重新翻盖一下,也是个好庄子。”原本心里头的一点愧疚也没了,分了房又分了钱,地是他说不要的,他也不欠他什么了。 戴老太念了一句没良心,也没再说什么。那老房子确实没什么好图的,虽然地儿大但地方也背,再者志强出去了,以后估计也会把她们接到城里住,农村里圈那么地也没什么用。 原本就开始飘起了小雨,这下雨突然大了,雷声轰隆隆的,一会儿又亮起了闪电,整个戴家的脸都显得明晃晃的。 戴柱站起来,双手在裤腿上磨了两下,“爹,娘,我们这就搬了。” “这么急”,戴老爷子旱烟一停,“外头还下雨呢?雨停了也不迟。” “地方破,得早点收拾。”戴柱闷声回了一句,这个家太闷了,他甚至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戴平没说话,很快戴柱喊了林麦收拾。 戴娇心里是想再闹一闹的,可看着自己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当那些钱,买她爹一个心安理得,划算。她又看了眼这个自打从自己来救一直住着的戴家院子,离开了,就一个字儿:爽! 不过有些事儿可还没完,戴娇扫了眼方萍,她可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就算是狗咬了她她也得把狗咬回来!想算了,门儿都没有! 第13章 搬家辣 夏天下雨其实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尤其在农村,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坐在自己门口乘凉。戴家人就站在自家屋檐上看着戴柱一家收拾,戴老太方萍是怕林麦拿了自家东西,戴老爷子看着雨帘中几个仓皇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几床被子都绑在板车最底下,锅碗瓢盆只拿了急用的,多了估计戴老太也不让拿走,一些小东小西的林麦自己抱着,戴娇坐在车上压着东西免得掉下来,戴柱和戴城在前头拉车,林麦在后头推。 一家人经营了十几年,原来能带走的也只有一板车的东西。 车摇摇晃晃的走,毕竟都在一个村,再偏僻十几分钟也就到了,原本豆大的雨滴也变成了细密的小雨,而后又消失不见。 戴娇揭下头上的斗笠,很快跳下板车,这间屋子是以前戴柱奶奶和爷爷住的,十几年没有人气,刚把门推开的时候向来胆大的她甚至都生出了一种荒村野屋的感觉,不过还好,很快林麦就点起了煤油灯。 一点点星火让整个屋子看起来有了点生人的味道。 这是原先戴柱爷爷奶奶住的,总共就两间堂屋,上头盖的倒是石棉瓦,就是有点漏风。也没个大门,两间房在往外头两步就是厨房,黑不隆冬的,没人想去看。 也没什么家具,林麦就油灯放在地上,“他爹,我看咱这要收拾起来得一整夜,屋子里又不亮堂,要不先睡一觉,明天再弄。”刚收拾了半天,也累的不行。 戴柱一看这黑灯瞎火的,也确实不方便,点了点头。 几个人一块把主屋的炕扫了扫,铺上了凉席,一条长长的被单横盖在四个人肚皮上,才刚入夜,一般这个时候林麦会在戴家收拾东西,而戴城和戴父这几天会出去开荒,除了戴娇,都没什么睡意,尤其今儿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娇,你干啥要这件房子的地契?”戴柱突然问道。 戴娇困的不行,打了个哈欠,“这几年不是要修路吗?我寻思着占上个面积大的,以后能多赔点儿。” 戴柱一笑,乐呵呵的,“哪那么容易,修路也不一定修咱们这边儿的,前几年隔壁村的要说修现在还没影儿呢……”等了半天戴娇没说话,他再回头,戴娇已经睡着了。 “麦子,咱真的分出来了?” 林麦恩了一声,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 四个人里头就戴娇没心没肺,睡的和以前一样,就差打呼噜了,林麦给她肚子上盖了点被角,一晚上来来回回的计划着未来的事儿,睡也睡不着,戴柱也是,整夜就盯着扑哧扑哧冒火星子的油灯了。 第二天稍微亮堂一点儿了,两个人麻利的起来,自己给自己找起了活计,只不过兴致都不怎么高。离开了十几年的老家,即便那里有再多的不愉快,还是有些不适应甚至恐慌,就这么分了,没有地,以后怎么过? 心里头这样想,但等看到了出来打着哈欠脸红彤彤的戴娇,原本的忐忑突然又变成了踌躇满志。人类最大的特质就是情绪多变性,就在一刻前,林麦还不知道日子怎么过,现在又信心满满的想要过好日子。 戴柱和戴城一起去外头借工具准备修房子,顺便还要买一些生活用品,还有粮食,这一大家子从戴家出来的时候粮食可没带一点儿。 “妈,我帮你!”,戴娇伸了个懒腰,拿出一个小手绢,刚准备伸到盆里,林麦就拦住了她,“不用你帮忙,妈一个人就行了。”在戴家闺女都没怎么干活,单过了她更不舍得让她干活了。 好不容易养的白白嫩嫩的,要是再伤了,更嫁不出去了。 戴娇不懂林麦的心思,从带出来的包袱里拿了个蒸红薯出来啃着。自家地里种出来的,又甜又软,嘴里咬着红薯,戴娇一边踢踢腿,扭扭胯。 林麦涮了涮脏了的抹布,看着戴娇欲言又止的,想了又想,才吞吞吐吐的开口,“娇,你昨天打了你奶奶,我怕她……”,怕她乱说……本来想告诉闺女,但又一想,闺女现在还没嫁人,说这些又不合适。 “有什么好怕的。”戴娇伸伸腿儿,一脚搭在面前柳树杆上,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她知道林麦担心什么,可性格是天生的,她温顺不了。 林麦看她那副样子,也不多说了,只寻思着一定要找个挣钱的好法子。跟戴老太相处那么长时间,她什么品格儿林麦清楚的很,不想女儿以后嫁不出去,她现在就得多攒点嫁妆了。 林麦手脚麻利,又经常做家务,很快房子就被她收拾的能住人了,又和戴娇一起在屋子门前的两棵树上搭了一条粗麻绳,把被子弄出来晒了晒。昨天下雨,虽然拿了篷布盖着被子,总归受了潮。 中午的时候戴柱和戴城回来了一次,歇了会儿又回了一趟戴家,将林麦的陪嫁柜子和一些小零碎的东西都带来回来,顺便也把板车还了回去。 也顾不上吃饭,一人啃了几口窝窝头,戴柱拿着从村里借来的水泥很快和了起来,戴城和戴娇被分配去捡一些烂砖烂瓦,好歹得把屋子漏风的地方堵着,房子嘛,再破总得能遮风挡雨…… 这一弄就到了晚上,月亮高高的挂在枝头,水淋淋的,照着戴娇一家子。 林麦收拾完自己的活就急急忙忙的搭火做饭,但冷灶冷瓦的,忒难弄。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刚虽然从村里花了五十块钱买了些粗粮,可林麦寻思着今儿怎么也是乔迁之喜,虽然出来的有些狼狈,但总是一个新的开始。 和家里人打了声招呼,林麦带着戴娇去村里屠户那儿准备割上点儿肉。 村里有家姓高的屠户,是在镇子上卖肉的,这行业讲老实话挺挣钱,但这年头总体的都瞧不起个体户,何况杀猪这么血腥的行业,平时没事干爱排挤他们,但遇到了要买肉的境况,总想着要占人便宜。 戴柱人老实,林麦也是,久而久之两家倒是关系挺好。 林麦到了那儿,一敲门,很快一个细高细高的,穿着白色汗衫的男人打开门,看见林麦一笑,“妹子,来买肉?” 林麦点了点头,又跟他说家里搬了,离他们家还挺近,没事儿让多过来坐坐。 结果老高一听戴娇一家搬到这儿了,二话没说割了三两肉,“妹子,你要给我钱那就是看不起我!” 林麦刚要拒绝,他老婆出来了,一张圆圆满脸泛着油光,“行了你拿着吧,这么点儿肉都不够我们家一天吃的。”刚想再说什么,一眼瞅到了旁边站着的戴娇,眼睛瞬间一亮,“这是娇吧!就一个月没见,怎么变的我都不认识了!忒可人了!” 戴娇就穿着那天林麦给她弄的那身衣裳,黑亮的头发编成一股大辫子利落的盘在后脑门,露出光洁的额头。一白遮百丑,而且人气质一上来,也会影响别人对她相貌的观感,戴家人天天看戴娇,自然感觉不出什么。可距离产生美,老高媳妇一个多月没瞅见,可不就觉得漂亮多了,她没念过什么书,让她说戴娇如幽兰独绽什么的她也说不出来,就觉得姑娘变文气了,看着就像读过书的。 戴娇冲老高媳妇一笑,好话谁都爱听,细细的看了眼她,才说,“姨看起来更漂亮,我瞧着您比我皮肤都好,一丝皱纹都没有呢!” 老高媳妇一摸脸,笑的见牙不见眼,“老了老了,比不得你们小姑娘……不过我这皮肤在同龄人里头还算不错的”老高媳妇皮肤是真好,不然戴娇也不可能傻得从这方面恭维她,“还得多亏我们家老家是卖猪肉的,每天家里就肉多,放着卖不完也不新鲜,吃多了不久把皮撑开了吗?”她这样说,还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不过你这身衣裳是真好看,穿在你身上咋就那么服帖呢?”,老高媳妇伸出手想摸一摸,戴娇凑上前去,让她能看清楚针脚,“我妈缝的,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老高媳妇瞬间瞪大了眼睛,对着林麦,乍起了大拇指,“妹子你这手艺是真的没的说。”心里存了想法,好听的话一股脑的往外头跑,“也是你家闺女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不像我们家那个,黑头黑脑的…… 别人夸自己闺女,林麦当然开心,“可不兴这么说小欢,一会儿她跟你急。我这料子便宜,棉麻的……”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时候老高闺女探头探脑的伸出了脑袋,十三四岁吧,看着确实有点黑,林麦看见了问了句,“小欢今儿没上课啊?” 老高媳妇本来脸上还挂着笑,一听这话脸有点不对劲儿,“跟我呛呢!嫌不给她弄新衣裳儿!”说起来这事儿老高媳妇就气的直想剁案板,家里卖肉是比别人家能富裕点,可到底是个农村人,你跟别人比什么比! “你说我也不是没给她做衣服,她非嫌不好看!”,老高媳妇指着外头晾衣杆上的几件衣裳,“做了还嫌弃土,非要百货商城里面的裙子!一件四五十,这儿我哪买的起!” 那小姑娘被她妈在外人面前这么说,脸上挂不住,绷着脸扭头就回了屋子。 老高媳妇看了两眼,“不争气的东西!”,但到底是自己闺女,也怕她穿的土气在镇子里上学被人欺负,她就问林麦,“妹子,你看你有没有时间帮我闺女也做套衣裳,就和你家闺女一样的!我给你手工费。”事实上今儿个一看见戴娇身上这身儿她就存了心思了。 “这哪儿使得,不就一件衣裳嘛,做就做了!”林麦连连推手。 “那不行,那也耽搁你时间了!”老高媳妇寻思着谈钱确实伤感情,但不给点东西心里过意不去,干脆戳了戳老高,“再给妹子割上点儿肉,那点儿肉咋够呢!” 老高性子大,很快又割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就当给两个孩子补身体了!拿着!”这次林麦怎么推拒都没用,只好苦笑着收了那块肉,心里想着得好好给小欢缝一件儿…… 两个人顺着小路很快回到了家,寻思着都七八点了,今儿辛苦了一天都没吃饭,林麦手底下速度飞快,戴娇也在旁边打下手,平常在戴家懒得干是因为不想伺候戴家的人,但现在搬出来了,也不想自己妈受累。 林麦让戴娇在案板上把那些肉剁成了肉糜,自己在一边和起了面。等面没发起的时候又顺手切了黄瓜和白菜,厨房里嘟嘟嘟剁着案板,外头修房子的戴柱和戴城也更有干劲儿…… 第14章 戴家的石桌子是天造的,这几年被饭菜给磨滑了,而现在这个小家的木头桌子是今儿个戴柱刚用老屋里头的烂木材拼装出来的,上头还有些毛刺儿。 戴柱抬头看着圆溜溜,冷清清的那枚月亮,大手不停的在上头摩擦,想着总有一天,这烂木头桌子,也会被磨得光滑无比。等到了那天,日子估计也会和现在大不相同。 “饭来了!”,戴娇戴上林麦的围裙,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举着塑料盘子,长裙被夜风掀起了裙角,像是篝火晚会一样主题餐厅里错当服务员的女主角。 戴柱和戴城今儿干活的时候倒不觉得饿,等闻到了饭味儿,一个个肚子里的馋虫都咕咕叫了起来,“你妈这是做的啥?这么香?” 戴娇皱了皱鼻子,也一脸馋样儿的将塑料盘儿上的洋瓷碗取了下来,三四个金灿灿,圆鼓鼓还冒着热烫香气儿的大饼就出现在戴家父子三人面前。 有面粉过油炸了一便的酥脆气味,还有饼里头层层卷起来的绊过的肉糜过了油后熟透了的肉香味,分层儿的飘了出来,味道却在融入空气的当口又混合在一起交缠着,让人食指大动。 戴娇这都好长时间没尝过肉味儿了,吃的最好的一顿还是那天的白水鸡蛋,再之后就是自己整的面包了。嘴巴里都能淡出鸟了,闻到这味儿差点哈喇子都流出来,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她用筷子戳穿了一个饼,外面瞬间掉了一层脆皮儿,里面的肉香伴着葱香一股脑的全发酵了出来,馋的人不能自已。 硬生生咬住了舌头,戴娇将筷子递给了戴柱,“爸,你先吃。这个是过了油炸的,烫,先吹吹。”之后又重复先前的动作给戴城也夹了一个,“哥,你吃。” 戴柱和戴城今天上上下下的,劳动最伟大,戴娇在厨房帮忙都没偷吃,第一口得给家里最辛苦的人吃啊! 话是这么说,可戴柱看着自己闺女手里什么都没有,想着她在戴家什么都没干,一出来单过今儿连饭都做上了,心疼的不行,“你吃这个,放的差不多了,不烫,爸吃另外的。”说着,伸手朝盘子里另外一个小的伸过了手,手里老茧厚,也不怕油烫,直接就拿在了手里。 这时候林麦把剩下的两个菜端上来,看见戴柱那副样子,“瞅瞅你爸这吃相,难看死了。”笑着将两盘菜放在上头,林麦擦了擦围裙又去厨房里端了粥,用带出来的红薯熬的,甜腻腻的晚上喝着也开胃。 她一边端,一边哼着戴家村的小调。 这下不仅仅只是肉饼子的香味了,红薯饭粘稠又甜腻的味道,西红柿本身的果香和一道炒白菜翻出的醋酸味统统一齐涌入了在做人耳鼻中。食物本来就能令人心情愉快,何况又是经过林麦这样的巧手做出来的烹香美食。 也没多说话,几个人今天忙碌了一天,都饿得不行,个个埋头进了碗里。 戴娇先喝了口红薯饭,又就着饭吃了口饼,酥脆松软的外皮包裹着咸度适中的肉糜,脆而不碎,油而不腻。这饼跟千层饼很类似,层层面皮包裹着肉馅,因此皮虽然是温的,可里面的馅还是烫的,戴娇顾不上,又大口的咬了几下,而后呼着嘴对林麦道,“妈……香!” “香你就多吃点。”林麦刚拿起盘子上剩下那个,闻言想掰一半给她。 “不要了,吃太多晚上胖。”戴娇咽下嘴里那口饼子,“我一个就够了。” “还怕胖,以前不知道谁吃鸡蛋吃太着急差点卡住喉咙!”戴城绝对是史上最能戳轮胎的哥哥,瞪了眼戴城,戴娇咬了口饼子,不跟他计较,“那是以前,以前你懂吗?以后不许在外面说我饭量大。” 戴城哂笑,“我就说,有本事你咬我。” “我回民,不咬你。”戴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就想跳起来跟戴娇决一死战…… 这两孩子在戴家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闹腾,林麦看着看着,心里突然泛起了一股涩意,做父母的没本事,连带着孩子也要跟着受苦。突然手上一暖,戴柱拍了拍她,“吃吧……以后,会好的。” 林麦咬了口饼子,突然笑了。日子千好万好,好不过舒心二字。 …… 吃完饭大家伙一起把厨房给收拾了一下,这里的靠近山边儿,虽说没有井,可从山上引过来的一条山泉水刚好经过这里,林麦煮红薯饭的锅泡在里面,准备泡化了再洗。 戴城在屋子里拿了本书看,戴娇给又他点了盏油灯灯,“暗着多伤眼睛。” 戴柱摸头一笑,“别浪费了,都这个点了,我不学了。明早还要和爸去开荒。”戴城刚从外头回来,“明天不去开荒了,我寻思着把灶房拾掇一下,不然一刮风下雨,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 戴娇想着今儿和林麦做饭那地儿,说是灶房不如叫危房!感觉随时随地都能塌下来,她深以为意的点点头,“是得拾掇一下。”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她可不想一睁眼醒来再往前推几十年。 林麦刚收拾完,将自己的围裙搭在了架子上,“你还是去吧,要不开荒咱吃什么?总不能一直买粮食,咱家现在的条件经不住这样花钱,等过了九月份还得去市里找人给城子弄学校呢!我自己稍微注意点儿,能有多大事儿。” “这不行,太危险了!”,戴娇第一时间否了林麦这个想法,“为什么一定要开荒呢?别的方法也不是不行,咱们可以挣了钱再买地,也不辛苦。”这半个月戴柱和戴城一到晚上就去开荒,回来一身的土,肩膀上磨破了一层皮儿,戴娇看着都心疼。 “说的容易,你拿什么东西挣钱?”,林麦看了眼戴娇,“咱家也就你爸和你哥会点木活,可人家外头那木工精着呢,也就村里人瞧得上这手艺。” 戴柱搔了搔自己后脑勺,憨憨一笑。 “那可以和高叔他们一样,做些小生意”,虽说之前的老娘是外国人,可戴娇可是受着中国九年义务教务长大的,改革开放那可是个体户的春天,那年头的机遇足够任何一个倒卖的成为后来的百万巨鳄。 “咋净想着投机倒把的事儿。”戴柱头一次对戴娇大小声儿,虽然和老高关系不错,但不能否认,他确实不太喜欢杀猪卖肉这个营生,“没瞧见你们高叔在村里什么境况,这事儿可不能干。”这年头东西都是国营,任何私人买卖,都属于投机倒把,是要被嘲笑的。 “我就知道失节是小,饿死是大。”戴娇瞥了撇嘴,过不久zf还得鼓励市场经济多元化呢,多少眼酸的人自打嘴脸,“我看高叔家日子可比咱们好多了,还有余钱做衣服,买着买那,哥,你说呢?” 必要的时候还得给自己拉一个战友。 戴城抬头,年轻人与老一辈人不同,对这些事儿看的也没戴柱重,“高叔靠自己辛苦挣钱,也没偷没抢,我没觉得咋了。”反倒是村里那些人,动不动就想白拿人猪肉。 “你看你看,你都把你哥带坏了!”戴柱撸了把自己头发,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劝两个娃,“总之这,这事儿不地道,要放在十多年前,你还要被拉去关牛棚批评教育。”说了一句又不知道说什么,看见林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赶紧搬起了救星,“她妈,你快说说他们!” 林麦一个激灵,眼里冒光,又有些沮丧,“我觉得娇这个主意不错,可我和你爸都不会杀猪,也挣不了这份钱。” 戴柱嘴张的能吃下鸡蛋,“她妈,你咋能这么说?” 戴娇也没想到,她以为她妈会跟她爸站一条线上。 “我看老高人家一家过的就挺好的,一天到晚有肉吃,还有闲钱给老婆孩子做衣服买首饰……就我今儿去看,老高媳妇脖子上多大一个金链子呢,还有小欢那身衣裳,好像是从商场里买的……”看了眼戴柱,林麦道,“现在还哪管什么村里不村里人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两个孩子还要读书,哪怕被唾沫淹死,被排挤死,能挣钱我什么都干!”反正有了钱孩子都送出去读书了,她怕个什么劲儿! 戴娇就注意到两个字:(⊙v⊙)读书!!!不要! “妈,家里又没那么多钱,我一个女孩子读什么书嘛,让我哥好好读就行了,给咱家光宗耀祖。”上辈子大好的青春都用来读书了,读书确实不是浪费时间,可戴娇已经读了一遍,再来第二遍她觉得自己要挂! “女孩子才要读书”,林麦握着戴娇的手,想着戴家戴心那趾高气昂的样儿,“现在家里是没有钱,但等过了这段苦日子,苦谁妈都不会苦你!” 妈,我求你,苦我吧! 戴娇欲哭无泪,暂时按下了这个头,对着林麦说,“妈,你想做生意也不一定和高叔他们家一样杀猪,这大千世界,挣钱的办法五花八门多着呢?”看了郁闷的蹲在一边的戴柱,戴娇又说,“高叔是买了人家的猪,养大了杀了卖给别人,他从中间赚这个差价。我爸虽然是个匠人,可说白了也就是从别人那里买的木头做成了椅子再卖给别人赚的中间价,而且他又不是老板,还会被人扣上一层!” 戴柱听到这儿耳朵一动,插了句嘴,“那不一样,我是靠劳力挣钱,劳动者光荣!” 第15章 赚钱养家,勤劳致富 嘿!这老拖后腿的爹! 戴娇斜睨着眼看着戴柱,“哦,照你这么说我高叔就没付出劳力了?人家不照样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猪吗?” “那不一样。”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戴柱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死脑壳子,都是挣钱,什么法子不一样?”林麦在自己家,声音都比原来大了三倍,“咱们种地那粮食不也是卖了吗?难不成辛辛苦苦了一年卖得粮食也成了投机倒把?” 戴柱哼哧了一句,说不上来话儿了。自己窝在墙角里,咂摸了半天,突然也觉得挺有道理。 “别理你爸这死脑壳子,娇你继续说,妈听着。”林麦拍了拍戴娇的手,示意她继续。戴娇想了想,“高叔杀猪那是专门当了学徒学过的手艺,学徒要出个师得一两年,咱们家去做这个显然不太合适。而且我爸也没高叔那么大力气,不杀猪,咱们也可以做其它买卖,可是咱家里除了妈你做饭比较好吃,好像再没人会别的东西了。” 戴柱一听闺女说他没力气,大声哼哼了一句。 而林麦却吸了口气,她这做饭的手艺可是跟她娘传的,她娘祖上据说还出过御厨呢?御厨可是给皇帝做过饭的人,能不好吃? “娇,那你觉得,妈做那东西,能往外头卖不?”她忐忑的问着。 就等你这句了!戴娇心里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面上却做出一副捉急的表情,“好吃是好吃,可要卖东西的话一定得去镇子上呀,村子谁舍得给嘴上花钱?可是咱家在镇子上又没有店面,等饭弄好运过去不就凉了?” 戴娇早想过做生意,只是她脑子里再多的生意经现在也就是个十五岁的小毛头,林麦和戴柱根本不会找她商量怎么养家,还不如提点一下,众人拾柴火焰高,总比她一个人上跳下窜要快多了。 “那你瞅妈今儿做的饼子咋样,好吃不?能卖不?这个也不怕凉,热了香脆,冷了也好吃!”,林麦现在的心思全放在挣钱上头,她总觉得分家出来有自己占了大部分原因,就怕日子过不好。 戴娇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吃的我舌头都快掉了!” “那…过几天妈做上点儿,咱们去试试?”,胆小,偏安一隅这种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儿能改的,戴娇趁着火大,赶紧浇油,不然没几天林麦这火苗子就得给熄了,“明天就可以,镇子也不远,反正明天早上爸要修灶房,不用开荒,我可以和我哥走路去镇子上卖。” 林麦咬了咬牙,“那我明儿先少做点。”反正粮食这种东西,卖不出去也不吃亏,自家人也可以吃,就是有点可惜那些油了,本来能吃上两三个月,现在两三天就没了。 戴柱哼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却被钻进钱眼里的媳妇和闺女联合起来狠狠瞪了一眼。也不敢在提反对的事儿了,反正是让两个娃去,生意不成也闹不出什么丢人的事儿。 “我可没说要去”,戴城嘟囔了两句,但看着戴娇脸上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表情,还是把话咽下去了。想着从村里到镇上以戴娇的脚程至少要走一个多小时,再提着东西,还不得累死,再者因为自己念书要花的钱做多,可以说戴城现在也是满心眼儿的想挣钱…… 右边的房子暂时还没修好,一家人还是挤在一张大炕上,一张薄薄的单子盖上四个人的肚皮,三个人睡的贼香,就林麦一个人眼睛咕噜噜的转,眼前全都是红彤彤的大团结,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都不等村里鸡叫,她便蹑手蹑脚的从炕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勾上鞋,去门口的小溪处涮了把脸,清醒一下就赶紧去厨房和面。跟给自家人做的饼子不同,卖给别人的肯定卖相要好,将面团撕开数十个大小,揉成短条后,再一个个分别扯城长条后擀开,在边缘处放了些肉,撒上葱花,再把面片一层层裹了上去,一个胖乎乎的小包子形状的白面团就这么出来了。 戴娇早听见厨房里的声音,一股脑也爬了起来,将林麦刚给她做的衣裳换下来,穿了个背心套了个灰色的盘扣外套,搭了条长裤,头发胡乱的扎了一圈盘在头顶。 心里想着赚钱要趁早,动作利索的去溪边洗了把脸,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家里刚搬来,里头还很空旷,基本上什么东西放哪儿一目了然。 戴娇找到一个轻便的薄木头箱子,这是林麦装鞋样子和衣服碎料子的。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都倒了出来,又找了些自己以前的衣服扑在里面,林麦虽然说那饼子凉了热了一样好吃,可以她这么多年的吃货经验,一般人总觉得热乎的看着香…… 另一边林麦已经将五六个小包子擀开,圆圆的一个成年男人手掌大小,放在油锅里盖上盖子开始煎……这当口她又开始做另外一锅了,没做好几个里头饼子就泛出了香味,揭开锅,表皮儿上还是白白的鼓起来,但等翻个面后已经是金黄色了,这年头油少,人看见这个色儿就食欲大增。 八月份夏天还热着,尤其林麦灶房又是火又是油的,等戴娇端着木头箱子进来,她生了一头的汗水,“妈,往这里头放吧,估计到那儿也凉不下来。” 戴城刚被戴娇从床上挖起来,正拿了条柳枝在外头刷牙。 “我一共做了四十个饼”,林麦一边擦汗一边把饼往里头摞,“一个就卖,卖两毛钱,你饿了就和你哥吃几个,要是能挣到钱给你两多买点好吃的……”想着还不放心,林麦又道,“要不妈跟你们一块去?” “不用,这么点儿东西。”戴娇将盖子拉上,觉得还挺沉,“你好好和我爸在家修灶房吧……对了,这饼子叫啥名儿?” “油酥饼”,林麦想了想,“好像是西边儿的特产,你外婆祖上是那边的人。” 戴娇点了点头,戴城收拾的也差不多了,过来抱起戴娇手上的大箱子,“妈,那我们就走了。” “注意安全。”叮嘱了这么一句,林麦还是不放心,“你等等,妈给你们拿几毛钱,饿了还能吃碗豆花……”,她急匆匆的跑进房里,但等出门的时候,两个孩子人都没影了,“急什么急?”摇了摇头,林麦又想着,刚才闺女拿那个箱子是哪来的,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从戴家村到这边镇上的路说起来就一个多小时,但走起来还真是要命,尤其是脚累的不行,腿上动作还是不敢放慢,生怕箱子里的油酥饼变凉了,不好吃…… 林麦是早上五点起来弄得,走了半个多小时差不多快六点了,两个人走的是山路,风大,戴娇额头上的汗珠子刚一冒出来就被风吹得没影了,看着前面戴城通红的脖子,她于心不忍道,“哥,要不我抱一会儿,你休息着。” “不用。”戴城把箱子往上颠儿了一下,“你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快走吧,趁着早上工厂里工人上班,指不定还能卖出去!”尽管那天打架的时候戴娇一点都不娇弱,可在护妹宝心里,自家妹妹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戴娇颠儿颠儿的跑上去,“那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累着”,她把手扶在木箱子底下,“兄妹搭配,干活不累!” “鬼丫头!”戴城说了一句,也没在说话,赶了一早上路了,实在没多余的力气。 好在两人心里有大团结做为奋斗目标,还是在太阳完全上山之前到了镇子里,之前戴家人都到过镇子里赶集,这里头有专门的市场用来买卖东西,两个人挑了一家离这里火车站最近的,这里工人上下班经常到这儿吃东西,说不准就能趁热卖了。 走了一早上,戴娇累瘫在台阶上,都觉得自己浑身的臭汗,尤其是脚上,一层一层的,都想把鞋脱掉晒一晒。 现在是早市,陆陆续续的除了上早班儿就是些做生意的,许多卖菜的刚把菜摆上摊位。有好几个人瞅这两兄妹眼生还多看了几眼,但都没搭话。毕竟两个人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赶了原路来看着不像买东西的,像买东西的。 同行是仇敌,旁边几个卖包子卖菜的已经密切注意了这两兄妹! “现在怎么办?”毕竟是男孩,戴城喘了几口粗气就恢复过来了。 “吆喝呗~”,戴娇气儿还没喘过来,深呼吸了几下。 “那多不好意思?”戴城嘟嘟囔囔的,“我要不把价钱什么的写纸上,别人看见了就过来……” “书都把你读傻了?”戴娇没好气儿的看了她哥一眼,“不说哪有纸哪有本子,万一人不识字儿咋办,不是错过了好多生意。”戴娇就是嫌费事儿,而起这年代路上的上的人大半儿也都和她现在的身份一样,文盲一个。 把戴城推到一边,“你看我的。” “卖……饼子”喊了半句,戴娇轻了轻嗓子,“咳咳……油酥……”刚开始念,磕磕绊绊,还有点小羞涩,毕竟不管前世今生,戴大小姐还没摆过摊儿做生意呢?不过等戴城那稍嫌鄙视的眼神往她身上一转悠,马上战斗力就蹭蹭蹭上涨,“卖饼子了,油酥大饼,纯油炸,纯细面儿,五花肉馅儿的饼子~便宜卖了~五毛一个,不好吃不要钱~”还是有点磕绊,不过比第一次好多了。 “五毛!”戴城惊呼一声,连忙压下嗓子,“你想钱想疯了!妈不是说两毛吗?你怎么喊五毛了? 第16章 大饼子我也要 一边人一听五毛,顿时不关心了。 肯定不是包子/白菜! “你才疯了!妈这手艺值五毛钱。”戴娇捂住了戴城的嘴,“把你的声音给我兜住了,耽误了我生意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现在谁影响她赚钱谁就是她仇人。 戴城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你行你来。 他就不信了,谁傻,五毛钱都能去饭店吃两个菜了,没事儿吃手掌大的饼干嘛?一会儿还是另外找个市场卖,不过两毛钱确实有点低了,说三毛…… 有了前面几次的经历,再吆喝起来戴娇更顺口了,“五毛钱一个吆,油水足,还有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油酥饼便宜卖了~祖传的手艺,皇帝都吃过的饼子~”戴娇声音清亮,而且这年头又不像后世宣传的那样要少油健康*生活,缺油着呢!很多人一听油水这两个字儿眼睛亮的跟灯泡儿一样,再加上戴娇嘴里挺逗没听过的那些俏皮儿宣传话儿,吸引了不少人朝这边看。 这么一看眼睛就亮了,两个半大模样的姑娘小伙,长得还都挺俊。 尤其那姑娘,看着水灵灵的,比起市场上油头垢面的摊主来说,好上不止一点儿。这年头没什么地沟油,大多数人也不怎么注重卫生,可干净的和脏的,对比起来肯定是干净点儿好。 不过五毛钱也确实有点贵,很多人踟蹰着不敢上去。 戴娇这一开始确实门庭冷落了好久,她寻思这不是办法,眼珠子咕噜一转,将木箱子上头那层厚厚的棉大衣取了下来,油炸食品一般味儿闻着都比较香,何况油酥饼是两面儿煎着炸出来的,味道大得很,刚一掀开盖子四十个饼子的油面儿味加肉味一股脑的全涌了出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北方皇帝都吃过的油酥饼,吃一口舌头都能香掉~免费试吃一口,不好吃不要钱~来瞧一瞧看一看了,闻闻这味儿,多香啊~” 这句话出口,好几个人都蠢蠢欲动了,闻着确实香,还能免费试吃,多大的便宜。 第一个吃螃蟹的是距离戴娇旁边最近的穿着灰色列宁福微胖的妇女,闻着这么大的油味实在忍不住了,蹲下来看着兄妹两,“你们这是过油炸的?我闻着还有肉呢?啥肉?” “正宗的后腿肉!”戴娇一看有生意,眼睛都亮了,擦了擦手,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饼子掰碎了,递出去一块,“您尝尝,好吃了您再买。” 那妇女接过来,咬了一口。饼子还是热的,只是因为捂在箱子里皮儿没之前脆了,但瓤子里的肉到底拌的好,再加上油水大,而且油炸食品本来就比一般食品口味要好,女人眼睛一亮,“给我拿三个……不不不,要四个!”家里两个儿子一人一个,男人也得吃一个! “好嘞!”第一单生意,戴娇笑的跟朵花似的,但等要装饼子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们没带装备! 上了战场才发现没带枪!戴娇简直要怄死,“您等等,我这儿出门太急忘了拿袋子了,马上就好。” 戴娇态度可比现在一些国营饭店好多了,在加上小姑娘水灵,还让她免费试吃,女人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我去那儿买油纸!”戴城本来还为这单大生意吓的愣着,一听这事儿立马跑了,半大小子腿轮的飞快,两三分钟没到就回来了,手里提着厚厚的一沓裁剪好的油纸。 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戴娇挥了挥头上不存在的汗,将那一沓纸上的绳结打开,拿出两张准备包起来,可她吆喝行,这动手能力确实不咋地,半天包不上去,油酥饼的渣滓都掉了好几个。 “姑娘你稍微快一点,我上班要迟到了!”女人不耐烦的催促,“还有那些渣滓,也给我包上。”开玩笑,油炸的能不要? 戴娇急的一头水,“您稍等,马上就好。”刚说完这句,戴城抢过她手上的东西,把饼渣滓塞进去,三下五除二包的利索,递给了那妇女,“您接好。” 戴娇刚一直说您呀您的,弄的戴城一出口也是您。 不过那女人挺受用的,礼貌都是相对的,你对我笑,我自然也对你好,从钱包里掏出两块钱递给戴娇,“小姑娘以后还来这儿吧,你这饼不错,我吃了估计上瘾。”看她的身形就知道这人好吃。 戴娇看着那两块钱的票子,牙花子都快笑出来了,“同志您放心,我们长期做生意的。” 女人点了点头,提着油纸包满意的走了。 有了第一单生意,第二单第三单马上紧随而来,大部分都是贪上了免费试吃的便宜,毕竟五毛钱太贵了,试吃一口好吃了就买,不好吃就算了。 但林麦可是个实诚人,肉实打实的精肉,油也是她亲自炸的过滤了好几遍的菜籽油!好口上的人吃了眼睛一亮马上要买不说,不好口的人一看这油是油,肉是肉,关键味道也不错,五毛钱买了给孩子吃也划算! 除过几个纯想占便宜的,基本上来试吃的都买了。 戴娇忙忙碌碌的收钱,打包的任务就交给了戴城。 戴城比较松快,他打包的速度本来就快,而且后头又有好几个急着上班的,根本不要包,拿着纸垫着就吃了……戴娇却要数着一毛毛的毛票,仔仔细细的算着钱。 兄妹两有条不紊的合作,一开始还算忙的过来。 但国人有个扎堆围的毛病,很多人是嗅着这边的油水味儿过来了,更多的人是看着这边被挤成了一个圈,寻思着有什么好东西,自己也不能错过,也急赤白脸的挤了进来,一时间戴家两兄妹的小摊位成了市场上最热闹的,可好奇死了旁边干瞪眼的小商贩。 “别挤,一个个来,都有”,戴娇数钱都数不利索,恨不得自己多生出几个手来,“这位先生,给您找钱!您数好了!” “来,您的饼!” “拿着直接吃,那我就不给您包起来了。” …… “完了?”戴城咽了口口水,看着箱子里的一沓毛票,和试吃剩下的那块饼。本来是该什么都剩不下的,可后来那些人怕买不到饼,连试吃都不试了。 “完了。”戴娇结清了手里这沓钱,“一十九块五。”除了试吃那一个饼价钱刚刚好对上。 “这就完了,这还不到半个小时呢?”戴城满脸的不可置信,“就十几分钟?”真的就是十几分钟,那些人一窝蜂全围了上来,饼子就一个不剩了,还有好多个没买到的满脸不乐意,嘱咐他们下次多带着点儿呢! 一十九快五!在工人阶级主导的市场上,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百八十块!他们一天就是将近二十! “没见过世面的小样儿~”,戴娇甩了甩一厚沓的票子,大款的很,“以后就跟着姐干,保准你吃香喝辣!马上成为高富帅!” “让谁叫你姐呢!”戴城平复了心情,狠狠的敲了戴娇的脑门一下,“先给我两毛钱,我去给那家把纸钱结了。” “你借的?”,戴娇目瞪口呆,“奇了怪了,咱们又没在这做过生意,人家还会借钱给你?”从那一沓钱中小心翼翼的抽出两毛钱,递给了戴城。 戴城搔搔脑袋,“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钻进钱眼儿里了。”今儿戴娇那样子可不是钻进钱眼子里了,做生意忙的时候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两个耍流氓不给钱就想要饼的,戴娇瞅准了别人看不见,狠狠的往裤裆下来个几个大力的撩阴腿! 那油子估计是这条街的常客,抱着裤裆还不能告诉别人发生了什么,估计也没遇到过戴娇这么硬的茬子,一溜烟就给跑没了。 “卧……有你这么说你妹妹的吗?”戴娇眼珠子一瞪,刚想骂,戴城已经跑远了。她气呼呼的拿出木箱子里剩下的饼,今儿个摆摊的时候占了一家卖胡辣汤的门口,那家买胡辣汤,跟饼子正好搭配,不少人就着饼子吃胡辣汤,也算互惠互利了。 “嫂子,今儿个多谢你们家门口的地儿了。”戴娇笑眯眯的看着正在给客人端饭的女人,等她不忙了,把剩下的半块饼子递给她,“本来半个给不出手,但也只剩下这半个了,没人咬过,都是我用手掰的,嫂子别嫌弃,给孩子吃吧。” 卖胡辣汤的叫女人叫小宋,来这个市场两三年了,人也老实,“你这可不行,一个五毛,半个都两毛五呢?”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初来乍到,这个见面礼都嫌轻了呢?”招了招手,里面本来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小孩儿一溜烟跑了出来,将手里的饼递给了他,那小孩子吧唧张嘴就开始啃。 戴娇心思算重的,早上不着痕迹的都把四周的人看了一下,什么人好相处,什么人不好相处心里都大致有了个底儿。 “你这姑娘,这样,婶儿请你喝碗胡辣汤!” “算了,婶儿,你先忙吧,人这么多呢?”人确实挺多,小宋顾不上戴娇,这个点儿刚好工人们都上班儿了,一个个咋咋呼呼的催饭。忙的直转悠,戴娇趁机上去帮了几圈的忙…… 于是等戴城回来,多了一碗热烫烫香呼呼的胡辣汤喝~o(* ̄▽ ̄*)ブ 第17章 “快喝吧,喝完回家。”戴娇笑眯眯的数着钱,随后塞进了自己兜里。 戴城看着她,“你先喝吧。”戴娇摇了摇头,“我喝过了。”小宋婶就给了一碗免费胡辣汤,再去要她不好意思,花钱买舍不得。 都是一毛毛挣来的,她舍不得qaq “哟,两个娃呢,我都忙忘了!”,小宋婶看见了戴城,一拍大腿,连忙从锅里又舀了一碗,“可别跟婶客气,你那半个饼又是油又是肉的,还帮我这么多忙,可比婶子这汤值钱多了!” “那就谢谢婶子。”戴娇大大方方的接过了碗,坐在木箱子上,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戴城看着那碗浓稠的汤,在看着戴娇冒着热气的鼻头,心里头不知道什么滋味,端起那碗胡辣汤狠狠的灌了起来。 戴娇一早上起来什么都没吃,现在差不多九点了,虽说不饿,可有了粮食垫着感觉满足多了。 “你吃能不能有个吃相!”踹了一脚蹲在地上呼噜呼噜嗦着汤的戴城,“出去憋说你是我哥。” “穷讲究!”戴城用袖子抹了抹嘴,站起来,“你喝完没,喝完我把碗给人家还了。” “没呢?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如牛饮水!”戴娇翻了个白眼,这时候胡辣汤也差不多放凉了,她搅着勺子慢慢的往嘴里舀,微微露出长白的脖颈,姿态可比市场上不少顾客优雅的多。 “装!” “呸!” …… 远亲不如近邻,在这里她和戴城人生地不熟的,难免有什么事儿,初来乍到的,最好拜个山头,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怎么收场。戴娇能看出来,今儿个那小宋婶确实是个老实人,不爱占人便宜,还挺乐于助人。 等九点多上早班的工人走了一茬后还专门带她认识了一下市场上做生意的人,这里头门道大着呢,被市场上承认的人,买东西都比别的地儿便宜。 比如那卖油纸的,外头的人两毛钱,市场里头的人就一毛钱。 能出来做生意的都是穷苦人,大多都很淳朴,一看年纪不大的兄妹两这么远从村里走过来卖东西,都关照了几句……戴城遗传了戴柱的笨嘴,天生不会说话,戴娇嘴皮子利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懂的也不搭话,就站着仔仔细细的听,站了一晌午的时候,好歹把市场摸了个透! 等两人回家的时候,几个卖菜的还送了一点早上被买菜的撕开的白菜皮,葱叶子,以及一些卖不出去的,品相不好的菜。 戴娇一一接受了,不管东西好不好,人家能给你就是一份儿情儿。和戴城抱着木箱子一路往回赶的时候还得寻思着明天回点儿什么…… 林麦配合着戴柱修灶房,一大早就心神不安的。 “你说那两娃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来?不会一个都没卖出去吧?”林麦忧心忡忡的看着房顶上的戴柱。 “跟你说这投机倒把的事儿不能干,你非不听我劝,”戴柱倒是乐呵呵,“这下好了吧,那些油饼子回来只能进到我肚子里了。” “那么多油,你那穷酸肠胃受的了吗?个乌鸦嘴,不帮忙还在这给我捣乱。”,瞪了眼戴柱,过了一会儿林麦又开始自己说了“早知道就不弄这事儿了,闺女今儿还把我的针线篓子给拿走了,那东西还是当年刚结婚你给我做的,装油饼子多可惜……” “妈,我们回来了!”没进门戴城就兴冲冲的喊,那副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挣了钱,戴娇原本想要卖关子的计划也直接被他给捅破了,“那些饼全卖出了,你猜着我们今儿挣了多少?” 两人走的这段时间林麦也没闲着,给院子外头圈起了一圈篱笆,当个小门,院子那个昨天戴柱刚休整好的带刺儿的木头桌子也被扑上了一层油布皮儿,上头再放了个灌着凉白开的铁壶加几个用来喝水的瓷碗。戴娇趾高气昂的走过去,木箱子往那重重的一扔,盖子一揭…… “咋这么重的手呢?”,顾不上别的,林麦想着那木头篓子,“你这娃越来越不懂爱自个儿家东……”话还没说完,她看见了里头那成沓的毛票,嘴巴囫囵张了个圆,“这,这,这什么?” “这什么妈都不认识了?”,戴娇故作夸张,“这个叫人民币~” “个死孩子,妈能不知道这是钱吗?没想到还真给卖出去了!”笑着拍了把戴娇,林麦忙数起了里面的钱,“不对啊,都卖完了也没这么多啊?” 戴柱从房顶上下来,“多少啊?” “十九块多。”戴娇给自己倒了碗凉白开,“我一个饼卖了五毛钱,开始还让人试吃了一个。” 林麦刚好数清了钱,和戴柱面面相觑,“一个五毛钱?”这都有人买?关键是还卖完了,手里这将近二十块的零钱,告诉林麦,这不是梦! “咋卖这么贵?”戴柱果然是戴城亲爹,“就这样还有人买,还不如去饭店吃两个菜!” “油水足,肉又多。”戴娇端着水咕噜咕噜灌,“我瞅市面上那国营的饭店都没卖这个的,其它东西油水又不够,物以稀为贵,不愁没人买。” “说的对说的对。”林麦胡乱点着头,二十块二十块!真想绕着屋子跑它个十来圈,二十块,一天就二十块,那一个月就能挣六百块钱,就算抛去成本,最多一年,他们家就能成万元户!扬眉吐气四个大字儿突然出现在林麦心里,她胸口塞了什么,扑通扑通的要跳出来! “妈,喝点水,别太激动。”戴娇递给了林麦碗,“要是你太激动多放了勺盐,别说挣钱了,我和我哥得被人追着打!” “死丫头!”,林麦笑骂戴娇一句,却也舒了一口气,长久以来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牢牢的揣回到了胸膛处。 “行了,你们俩快洗脸休息一会儿去。”林麦将钱拾掇好,“知道你们辛苦了,今儿妈给你们做红烧肉。”说这话的时候林麦底气特别足,他们家现在一天能挣二十呢?想吃啥不成! 红烧肉,戴娇和戴城的嘴里都滴滴答答开始淌汗了,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哪个不贪嘴儿,何况林麦手艺这么好? “麻~你太好了~”,戴娇捧着她妈的脸颊狠狠的撮了一下,林麦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嫌弃的把人推开,“行了行了,多大的姑娘了。” “多大姑娘也是你生哒~” 林麦笑出了皱纹,等戴娇走了,更是笑出了泪花子,钱虽说不是万能的,但在穷困的情况下带给人的振奋绝对是不一般,它现在给林麦的就是希望。城子可以放心的读书,家里也不愁没营生了…… 戴娇中午足足的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红烧肉的香味已经穿透了整个屋子。她哆嗦一下起来,走到溪边儿洗了个脸,不打眼间从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养的丰润的小脸,略微有些尖下巴,黑亮的眼珠子,充满了胶原蛋白的,年轻的肌肤。她歪了歪头,随着溪水中浅浅的波纹,以前的戴天娇从不会了钱这种东西激动,身板也总是端的高高的,她看着轻轻趟过流水的风,心里好像荡起了点什么。可没等她细想,就突然被一阵声儿给弄醒来了。 “娇,吃饭了!”林麦一边喊,一边把碗筷摆上桌子。头一次的,配红烧肉的是米饭,戴娇这纯种肉食生物到了桌子跟前眼睛都亮了,手不由自主的就伸了出来。 “干什么呢?”林麦伸筷子打了戴娇一下,“你爸还没来呢?叫你爸去。” 戴娇大声喊了一句,筷子就在碗沿儿上敲呀敲的,“急什么劲儿!”,轻轻斥了她一句,很快林麦挖了一大碗的米饭给她,“今儿辛苦闺女了,多吃点。” “谢谢妈!”戴娇接过米饭,原汁原味的喷香大米味儿扑入她鼻尖,几乎泪流满面。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她快一个月没吃过米了。这挣了钱,就是不一样! 吃货无论走哪她都是吃货,这次不仅仅是为了卫生纸了,为了她余下好多年的口福,她都要好好挣钱! 又给戴柱和戴城分别盛了一大碗饭,林麦这才坐下吃饭。 农家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到一半戴城就开口,“妈,我觉得明天得多做点儿。那边早市应该能卖上一早!”,自打他们的饼子卖完戴城就关注着隔壁卖烧饼的,一大早能卖两三百个! 说明这里人流量挺大,而且估算了一下早上那股子卖饼潮流,“我觉得咱们每天可以做一百个。妈每天做一个饼的本钱是一毛钱,这样咱们一个饼也能纯挣四毛,一天就是四十块,一个月也一千多了。”讲到这儿的时候,戴城嗓子都有些抖了,一千块钱,家里分家的时候总共也就一千多块。 “果然读过书就是不一样!算的门清~”,戴娇笑眯眯的给戴城夹了一块肉,必要的时候还是得鼓励鼓励他这傻哥哥~ “那能卖出去吗?”林麦又兴奋,又忐忑。 “能,怎么不能!”戴娇吃了口肉,“妈,你是没见今儿那盛况,瞅咱家那饼就跟瞅金子一样,个个恨不得上来咬一口!啧,我当时就特后悔怎么早上没多让你做几个!”,她这一点儿都没夸张,早上围在那儿的至少百十个人,还有不少人要两个的,真要矗下去,卖两百个都不成问题! 这挣钱真是有瘾的,戴娇想起那几个跑掉的单子心里就哇哇的叫唤!现在要再看她那双黑亮的眼珠子,铁定是铜钱形状的!现在的戴娇踌躇满志,就想干一票大的,彻底脱离赤贫状态! “那一百个是不是有点儿少了,要不妈多做几个?”,林麦一听又觉得一百个少了,能挣钱谁不想赚,谁嫌钱多? 第18章 生意受阻 “我觉得行。”戴城吃了一大口米饭,点了点头。 戴娇却摇了摇头,“一百个咱两还能搬动,再多可就不行了。”她也爱钱,可总得量力而行。瞅了眼她哥,“行了,憋钻钱眼子里去了,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傲气。” 戴城一敲筷子,“不知道谁眼里全是钱……”正想再理论,戴娇那筷子伸的飞快,一盘儿的红烧肉眼见着就要没了!顿时也不说了,专心致志的抢起了饭。 戴娇觉得自己来到这最幸运的就是有这么一个手艺的妈,这一手红烧肉烧的那叫一个香,茴香酱料都入了味,边边角角泛着油光,咬下去肥而不腻,吃完之后舌尖儿还微微能回味出丝丝甜味~ “那就先一百个吧,等以后稳定了再说。”林麦也不放心一下弄太多,这大夏天的,万一卖不出去家里也吃不了那么多,捂坏了怎么办? “我寻思着再给院子里圈上一个鸡笼子,养上几个鸡崽子,那饼子里头那肉也不一定要猪肉,鸡脯肉也好吃的很!”这种事儿当然不是对着两个孩子说的,林麦问了半天,却没人回答。 她又叫了一句,“当家的?” 戴柱啊的一声抬起了头,那样子像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样,“你说什么?” “我说给家里养鸡,万一鸡肉饼子卖得好,咱就不做猪肉的,还省了一笔钱……”,也没管戴柱刚才的不对劲儿,林麦巴巴的说起了自己的生意经,现在正是要钱的时候,能省就是赚。 戴柱嗯嗯嗯的,小鸡啄米的点头,“过几天去镇子上看一看。” …… 晚上林麦和戴娇谈着生意的事儿,戴娇给林麦说市场上的门面一个月租金要多少钱,谁谁谁在那儿租着了,谁谁谁又在那儿买了房,她们家卖饼子多久能买房,总之她画的那饼大得林麦恨不得现在就去啃上一口!母女两上商量半天,八字还没一撇呢在哪儿买房都想好了! 这天晚上林麦梦里都是鲜艳的大团结,还有他们在城里买了房,两个娃都成了城里娃,穿的光鲜亮丽的……林麦睡的特甜,戴娇戴城也是,睡的贼甜,就只有戴柱一个人翻来覆去的,在炕上滚了半夜。 等微微有了睡意,旁边的林麦却已经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睡也睡不着,戴柱干脆也起来了。到了厨房里,林麦正在和面,一百个饼子好几十斤面粉呢,林麦细瘦的胳膊和起面看着就像火柴棍在里面搅和一样。 戴柱上去,“我来吧,你给两个娃做点早饭,不然一早上不吃,也撑不住。” 林麦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眼神盯着他,“还真奇了怪了?”十几年老夫老妻了,戴柱虽然软弱,但也是个犟脾气,认准的事儿是不会改的,“你不是说这是投机倒把,不能干吗?” 戴柱脸红了一下,还好天儿还黑着,看不出来,哼哧了句林麦也没听清楚的话,就牢牢闭上了嘴巴。 “今儿个咱,老百姓,真呀真开心……”才懒得管他心里怎么想,既然有人帮自己和面了,林麦忙哼着歌剁起了肉,夏天农村又没有冰箱,肉馅要是晚上剁第二天早上铁定就坏了,只能现在剁,不过肉也快没了……得再去老高那割点儿,对了,还答应给老高闺女做衣裳,这几天也得开始动手了。 这两夫妻干活的当口戴娇也爬起来了,和第一天的斗志昂扬不同,今儿个戴娇是万分的想赖在床上不起来。昨天赶了一个多小时路的后遗症算是出来了,现在戴娇浑身的提不起劲儿,昨天晚上想的那些个计划全都灰飞烟灭了,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戴城最后活生生把人挖出来了,从被窝里出来的时候戴娇眼角还有泪水都快飙出来了! “那不行,我一个人去算了。” 戴娇在炕上挺尸了一会儿,才慢腾腾穿起了衣服,“我舍不得,今天一百个饼……”戴城搔搔头,刚想说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怕累,戴娇却开口,“舍不得我的钱,那些生意,你这个榆木脑壳肯定会得罪我的老主顾。” “嘿!就一天的时间怎么就成你的老主顾了?还你的生意你的钱,什么都成你的了。”戴城就纳闷了,戴娇现在跟他说起话来是越发的蹬鼻子上脸,尤其在家里,从前是什么好东西都让着他,现在是什么都想往自己兜里揣。 戴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以前的戴娇才让他觉得心里不好受,家里一个女娃娃本来就是该让人疼让人爱的……可有时候她这张嘴,尤其昨天红烧肉那抢食儿时六亲不认不认的样子,有时候还真让他有种想大义灭亲的冲动。 “就是我的,不服憋着。” 戴城:…… 有过一次经验,这次两个人再去摆摊的时候也熟门熟路的。早上一百个饼子,刚到那儿揭开了木头盖子,就有两个昨天没买到的人闻着味来了,“给我拿两个!”昨天就闻着这味儿香了,可惜心疼钱,硬生生是没买到。 “好嘞!”戴娇胡乱抹了把头上的汗,利索的喊了一句,戴城连忙给人包好包。这一开张就慢不下来,尤其这个大批的工人来不及吃早饭往火车边儿敢,女人一个或许还吃得饱,男人就不行了,一个人要两个三个的都有。 一百个饼也没顶住卖,和昨天那四十个饼一样,十多分钟不到就销售告罄。 “哥,一会儿给你去商场给你买支钢笔吧。”戴娇数着钱,“我看你那个钢笔头都坏了,写字儿也不好使。” 戴城一想,一支钢笔也就三毛钱,还不到一个饼,而且他也确实需要,“再去给你买两个冰棍。” 戴娇寻思着大夏天的在这儿出了一身的水,买个冰棍降降温也好。市场最东边就有个老太太坐在门口扇着蒲扇卖冰棍,泡沫箱子里头夹着棉袄,一打开还冒着冷气儿。 戴娇眼睛一亮,“奶奶,您这泡沫箱子搁哪里弄得,能不能卖我几个?” 市场里头的人大都认识,这老太太也晓得这丫头是前面刚来卖饼的,“旁边工厂扔出来不要的,你自己去捡,不要钱。” “行嘞,谢谢奶奶!”,戴娇一听不要钱,嘴里的好话一个劲儿的说,最后从兜里拿出两毛钱,冲地上坐着的老奶奶一笑,“奶奶,帮我们拿两个冰棍。” 一人拿了一个橘色的冰棍,买了笔以后戴城才问,“你要泡沫箱子干啥?” “木头箱子太重了,还膈手,不保暖。”戴娇啃着冰棍,往回走却突然看见自家原本放着木箱的地方被人一脚踹开,油纸散了一地。 匆匆忙忙压下乱飞的油纸,和戴城赶忙往地上捡。市场上做生意,都是汤汤水水的,好多纸落在了地上都沾了东西,不能用了。 戴娇把上面干净的几张留了下来,不干净的再心疼也只能撇进垃圾桶里。 “谁干的?”戴城怒急了,刚才老远处两人就看见了有人将他们的箱子踹到,戴娇蹲在地上,心里真跟毕——了狗一样,生意好招红眼她老早也能想到,就是没想到这红眼病连一天都按耐不住! 她掀开眼皮,盯着市场上来来回回走的人,小宋婶那正忙着,九点多人正多,卖白菜卖包子那儿人也多,就市场口那儿卖烧饼的人少,那卖烧饼的店门面不错,一进市场就能看见,可他那烧饼怎么说呢,就来了两天,戴娇不止一次的看见他从厕所出来,手也没洗就开始揉面! 甚至有一次挡着客人的面抓屁股,生意好了才奇怪! 市场不大,虽然吵吵嚷嚷的,那边的声音也传到了这儿,那卖烧饼声音还不小,“……个破箱子刚好挡路了,市场这么大,又不是给她们一家开的,我推了怎么招了,挡着我的客人我都没说他们怎么……” 戴城半大的小伙儿,本来火气就大,隐隐约约听见了这话就要往上冲,被戴娇死死的拉住了,“你给我回来,惹什么事儿!” “可是……” “你能削死他吗?”戴娇将干净的油纸塞进木箱子里,“吃一堑长一智。”将东西整理好抱在怀里,他们的箱子在小宋婶店门面的台阶下,根本挡不住他的路,可有句话说的好,人在台阶下,不得不低头…… 这个市场是这几年新盖的,小宋婶儿子上了大学,还在火车站里上班,托关系给小宋婶在市场弄的门面,就这大半辈子的积蓄也都送出去了,还只有租住权,而这家人可直接拥有市场房屋七十年的使用权,而且就看着卖烧饼左青龙右白虎的,没点儿关系怎么可能? “就这么算了?”戴城心疼的看着那些油纸,这两天儿挣得多,可两人也走了不少路,戴娇每天回去摊在床上,骨头就跟散了架一样儿…… 戴娇垂了垂眸,比起戴城的盛怒来说她是真的平静,戴娇并不是个好气性,但怎么说上辈子都是花花世界走过一圈的人,心里的门道比谁都多,他们两个人初来乍到的,卖烧饼的怎么都是本地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管暗地里怎么着,现在都得按住了! 一边给客人盛完了饭的小宋婶儿就颠儿过来了,看起来很为难,“姑娘,今儿这事儿不是我不帮你……” “婶子我知道你的难处。”戴娇咬牙一笑,“没事儿,就几张纸,几分钱的事儿。” 小宋听这话松了一口气,看着那边正收摊的男人,眉梢眼角都透漏着那么股嫌弃劲儿,“这姓刘的可不是什么好人,泛红眼儿忒厉害,市场原先好几家卖甜烧饼辣烧饼的都被他挤兑走了!他老婆家好像还有点关系,你们两个又没个大人带着,最好别惹他。” 第19章 别惹他?戴娇觉得自己从来没主动撩骚,可有些人就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还嫌你给他惹麻烦。 小宋婶是个好人,但你总不能要求所有的人不顾自己的身家忍着各种麻烦来帮你,而市场上大部分人又和戴娇不熟,两个脾气都冲的要是吵起来,说不准市场上的人连她都烦了。今个儿先憋着,大部分人都向着弱,忍了今儿,赢了以后,也算她赢。 “我知道了婶子。”戴娇虽然笑着,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有那么点委屈,小宋叹了口气,也没在说什么,给两个娃端了碗胡辣汤,“早上辛苦了一天,吃上点再往回走。” 戴娇道了谢,回头瞅了一眼那边的男人,嘴角慢悠悠牵起了一抹笑,垂眸喝着已经变温的胡辣汤。今儿是没办法,等到以后不把你屎打出来算你肛*门硬! 老刘从自己门面里走出来,他这门面房里卖的也不光光是一个烧饼,之前还卖些别的早点,只是他没有手艺,东西也老缺斤少两,这年头谁有多余的钱在外头吃他这些东西,久而久之这最挣钱的门面房都开始赔了,没办法,只好又单卖起了烧饼。 现在国营的店里少油水,不少工人爱在外头吃,饭香又量大,按理说挣的应该不错,可老刘这个人爱害红眼,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可这年头能在这里买的起门面房的人家里大多有点小本事,他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那些来市场摆摊儿的,尤其新来这两,算了算一天少了都能挣二三十! …… 工厂离这儿也不远,戴娇和戴城到的时候十点半左右,确实和那卖冰棍儿的老太太说的差不多,外边堆放了很多泡沫箱子,挑了几个大的,没损坏的,撕了封皮儿。 “你们干什么呢?”,兄妹两一回头,是两个穿着工厂制服的人,其中一个还挺面善,就是这两天老在他们那儿买饼的中年胖女人。 “想捡上两个箱子回去。”胖女人旁边的是个戴眼镜的上了岁数的男人,头上一半头发都花白了,脸上皱纹看起来条条框框,十分的老学究。 “捡箱子!这是国家的箱子!”他眼珠子一瞪,“你们这叫偷盗!” 这都什么运气?!戴城一听偷盗就懵了,将戴娇挡在身后,嘴巴咕哝着想说什么,可他读了几年书,书里没教过该怎么面对这种问题,戴娇推开他哥,头上都快冒热气,她发现人一倒霉霉运就跟长眼睛似的,“老同志,我们不是小偷,有人告诉我们这边的东西可以免费使用,如果这边的东西不是免费的,我们可以花钱买。” 那男的火气更大了,“谁告诉你这里的东西能免费使用?你把他叫出来,咱们当面对质!”过了两秒,又补了一句,“还有我今年才三十七,不是什么老同志!” (⊙v⊙)还好她没叫爷爷! 刚想说些什么,旁边那胖女人把假老头拉到了一边儿,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再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就多了些审视,“你们是这两天那边农贸市场卖饼子的?” “是是是。”戴娇和戴城连忙点头。 “是这样……我们工厂现在要开始早班制度,每天早上六点整要上班。”那男人顿了顿,“如果你们能每天六点半,最迟七点提供我们两百个油酥饼,这里的箱子你们随便用。” 戴娇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不过我不要里面的肉,一个饼两毛五,你看行不行?”这几天工厂上早班,不少工人怨声载道的,总得给点好处,驴子走路前头都得给个胡萝卜栓着呢? “两毛七!我再搭你们两个肉饼子。”戴城还没醒过神,就冷不丁听见戴娇的声音,这丫提起钱立马就清醒了,小嘴翻了天儿的说,“大哥,你看我们家的油都是从市场里买的食用油,实际上肉都不算啥,就油水大,贵,卖两毛五实在太亏了。” 他们家的饼,不要肉的话,估计五分钱不到。 被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叫大哥,假老头眼睛一亮,扶了扶眼镜,“我看你们俩年纪小,也不跟你们计较这事儿了。”看了眼身边的胖女人,“昨天小周拿那几个饼子确实不错,我吃着也香,两毛七就两毛七分,就是一定的,油水要足!” “这哥您就放心,长期做生意的,哪会为了那么点儿油水坏了自己门脸?”戴娇笑的跟朵花似的,“大哥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 戴城听着两个人谈生意,由一开始的兴奋到现在,有点儿怀疑自己。他好好念书,考上大学,找个工作一个月才能多少,他妹今儿就小嘴这么一吧嗒,就能赚这么多钱? 他心里这样想,不自觉也念了出来,戴娇回头看着她哥,“你这么想妈还不得哭死?大学生总归和我们不一样。”这年头可不像后世,遍地大学生,“咱们家现在虽然能赚点小钱,可在别人眼里充其量就是个鸡头,哥你要考上大学了可就不一样了?瞅见戴志强那嚣张的德行没?简直像戴开屏的孔雀!” 听戴娇说戴志强像开了屏的孔雀,戴城一乐,别的不敢说,念书他指定比戴志强好,“我会考得比他好。”这年头考出大学的都是金凤凰,家里倍儿有面子。戴城的目标就是那只灿烂烂的金凤凰! 戴娇是不知道他哥想当凤凰男,还鼓励他呢,“好好念。”戴城表面长得精明,平时还和戴娇斗斗嘴,可真要探他底细,完全就一只会读书的二愣子! 她试过一两次,她这哥虽然脑子磁实可在读书上面还是真有天赋,保不齐家里祖坟儿真能冒上几股青烟~最重要的是,万一他现在说不念了,她妈非能哭死不行。 今儿虽然摊儿被人掀了,可一天两百个饼就是将近六十块,这股子兴奋劲儿让戴娇硬生生一路都没喊累,等到了家,还气儿很足,“妈!” 戴柱出去开荒,林麦本来一个人在家给老高家闺女做衣裳,一听闺女娇立马冲出来,从里头把篱笆门弄开,给两个人倒上凉白开,一脸殷切,“今儿个怎么着了?” “还能怎么着?”,戴娇将票子甩到林麦眼前,“你闺女出手,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说着,又把今儿那个工厂要定一百个不要肉的饼告诉了她,“一个两毛七块,妈你觉得怎么样?” 林麦心里算计了一下肉价油价,马上拍大腿道,“这个可比肉饼子赚多了,油是咱自家炸的,总共成本就一点儿细面,划算的很!” “可一天两百个,你会不会太辛苦了?” “这有啥的”,林麦不在乎的摆摆手,“原先每天打扫屋子完了还要种地,不比做大饼辛苦多了。”她现在就觉得自己浑身的干劲儿,别说两百个了,两千个都能做出来! 这两天戴娇和戴城往城里跑,林麦一早都想跟着去了,可就怕生意不好,还耽搁给戴柱送饭,生意不好荒再开不好,那可就真喝西北风了? “明个儿全家出动。”戴柱还没回来,林麦直接拍板儿决定了,“我和娇去送工厂的,城子你和你爸就管着那边的市场,我看那地也不用开了,以后等挣了钱可以直接买上几亩。” …… 家里做生意,上次林麦带回家那点儿肉明显就不够看了,戴柱被戴娇压着一块去买肉了。 老高家也是奇了怪了,这几天戴家见天儿的往他们这儿买肉,问戴柱什么事儿支支吾吾的也不说,最后还是戴娇给稍稍透漏了点,老高哭笑不得,他这老弟弟哪儿都好,一根筋的毛病是改不了了?做生意咋了,他看全村就没几个人日子比他家要好! …… 第二天启明星还闪着光没走呢,戴家一家人全都从炕上起来了,戴柱从老高那儿接的板车,和戴城推着一车的大饼,林麦在后头推车,戴娇照例坐在车后架上,村里路不太平坦,一个不少心几个泡沫箱子翻了,可是六七十块钱的事儿呢! 等到了市场,戴娇和戴柱把肉的往下搬,戴城就和林麦推着车又去了昨天的工厂。 戴柱第一次来市场做生意,有点抹不开面儿,低着头,跟个鹌鹑一样,戴娇看着她爹的样子头偷笑了几嘴。这里六七点有一波上班的工人,八*九点也有一波,今儿有板车,林麦弄的肉饼子也多,来来往往的卖了一个多小时。 本来戴柱还低头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头看到了泡沫箱子里成堆成堆的毛票,眼睛都唰唰的冒光了,一个个您比谁喊得都顺溜。 等差不多结了,他恍惚的看着那些票子,“娇……娇……这些?” “咱家的。”戴娇将钱拿出来,整的零的分开放,突然脸上的笑一变,“爸,你今儿个肯定是找错钱了,今儿妈弄了一百五十个,我数着这钱怎么少了几毛?” 戴柱本来还恍恍惚惚的,一听这个脸色一凝重,大腿一拍,“好么我就记得今儿有个老太婆没给钱,她非说给了钱!”戴柱气的来回乱走,今儿一家人四点就开始起来了,这做生意挣钱但也是辛苦钱,少了几毛一样心疼的不行。 戴娇看她爹这火烧眉毛的样子,也劝劝他,结果戴柱一个回头窜过来,眉毛打了好几个结,“娇,千万别告诉你妈。” 第20章 父女两人坐在小宋婶儿的门面房里一人喝了碗胡辣汤,喝完了也不好占着人家的地儿,这两人就抱着个泡沫箱子,跟望妻/妈石一样原地等着林麦和戴城。 戴娇人长得亲,这两天刚来做生意被钱绕花了眼睛,还没有露出懒惰的本性,市场好几个大妈都瞄着呢?年纪小是小了点儿,耐不住会挣钱,人长得漂亮不说,举止也不错,要是抱了这么快金砖回去当媳妇,那敢情多好。所以这两父女时不时还能收到大妈们善意的眼神和一些零嘴。 可人又不是大团结,总会招了那么几个人的厌。 尤其今儿林麦做的饼多,而且店儿又是新开业,图个新鲜头几天生意肯定旺,难免影响到儿那头老刘的烧饼生意,又想起工厂那单子生意,说是找了别人,一个月大几百的钱说没有就没!不敢找人工厂的麻烦,这两人的麻烦他还能找一找!把人挑起来干架最好,一个摆摊的敢在这打架,分分钟给赶出去! 戴娇老远啃着冰棍儿就看那红眼病来了,忙戳了戳戴柱,“爸,那就是昨天掀咱摊子的人!好几毛钱的油纸呢!”原本戴娇是想等自己这片儿摸熟了自己倒时候蒙上麻袋把那狗东西揍上一顿,不过年轻了十几岁的戴大姑娘见外人还想找自己麻烦,直接就告家长了。 “几毛钱!”好家伙几毛钱可以吃刚才三碗胡辣汤! 老刘走过来了,撸起了袖子,露出左胳膊上那吊着眼睛的白虎,“你们爷俩晓不晓得这里的位置过道?!这里头不能摆摊!”他就是没事儿找茬,他这儿有房,等闹起来了反正敢的是这些摆地摊儿的。 奈何戴柱就不是个跟人能吵起来的,“对不起,同志,我们刚在这儿做生意不太清楚。” 老刘一梗,抡起拳头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挑事儿失败,眉眼耷拉的看了戴柱和戴娇一眼,“以后清楚了就别搁这儿摆。”又看了眼那箱子,里头还有不少的碎饼渣滓,流里流气的掀开上头的棉布,“你这渣挺油的。”说着还拿手取出来一块,放进嘴里嘎巴嘎巴嚼着,这是想要这些油渣滓了。 戴柱憋着脸一笑,“对,专门剩着回去喂猪的!这东西好啊,不仅可以喂猪,还可以当粪一样肥地!兄弟你不晓得,我们家刚开荒……”他这一口乡音夹杂着老实的长相,谁都不会以为他有别的意思! 老刘这下彻底心机梗塞了,眼睛来来回回打量着一脸老实相的戴柱,扭着头要走,身后戴柱声音轻若蚊蝇的又响了起来,“兄弟,昨个儿你打翻了我家摊子,那个油纸,三毛钱呢?” 嘿!老刘一听找茬子有戏,典型的坏人笑,连皮带肉的透着那么骨不要脸,“三毛钱呢,我今儿个一毛钱还没挣到,孩子都不知道吃啥,哥,要不是你家摊位挡了我的路,我今儿能这么衰,说起来老哥你还欠了我的,不然你给我点儿呗!”这不要脸的劲儿足的。 戴柱眼睛一瞪大,装的跟真的一样“兄弟,对不住,我真是不知道。”他赤红着脸,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形象,,“我这……不行你把这些油渣子都带回去吧,这钱我倒想给你,就是家里婆娘管的太严了……”老刘脸从上黑到下,“狗*日的你玩我呢!”,拿喂猪的东西给他,当他是个啥? “兄弟,你说个啥?”戴柱苦着脸,面上一副我不知道你为啥生气的表情,“有什么话咱好好说……” 戴柱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再者昨天这姓刘的还掀了人小姑娘摊子,就和戴娇心里想的一样,大部分人都有向弱心理,瞅着昨天戴娇可怜兮兮的吞了委屈,今儿个也有几个人说了几句嘴,“你家那摊位……那么远,挡得住嘛” 老刘一听这市场上的人还向着一个摆摊儿的人,气儿都快从鼻孔里散出来了,但瞅着戴柱这老老实实道歉的样子,今儿甭想干架!一口火梗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可巧他媳妇从工厂回来,在门面那叫他,这才不情不愿的回去了。 戴娇看着一边儿老刘的黑脸,憋笑憋得肚子疼,她这爹是越来越蔫坏了,不过她喜欢! 狠狠偷偷的呸了一声,她又拿棉布把泡沫箱子盖上,“这人忒不要脸,前儿刚踢了咱们家摊儿,今儿还想要油渣子,吃*屎去吧!” 戴柱就一个想法,“闺女说的对!” 可以说是近朱者赤,戴娇这人毛病很大,护食不说脾气也躁,林麦见天儿跟她在一起,受到的影响最大,戴柱好歹也感染了点儿,尤其是戴娇还曾经致力于把他培养成一个自私自利的渣男!虽说离了戴家没在继续,可好歹有了那么一丢丢的苗头。 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扔给猪吃都不给你! 等差不多十点林麦和戴城才回来,尤其林麦,脸上的笑憋着,动不动忍不住扑哧一下,一边催促着戴柱赶紧往推着板车往回走!林麦搁路上一直催个没完,原本戴娇和戴城要走上一个小时的路硬生生不到四十分钟就回了! 到了里屋,林麦脱了外衫,从里头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叠薄薄的大团结,它们被一个塑料皮筋束在一起,“工厂给的定金,八百块钱,说以后要五十个肉,两百个素。”八百块钱,就这之前他们还把路上捡那八百块钱当救命钱一样供着,没想到转眼儿她们也挣了八百? 从戴家出来还不到几天,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林麦将那些钱放进盒子里,城子可以读书了,闺女也可以念书,等再攒点钱,也可以在市场上弄一个门面,不用这么辛辛苦苦的来回跑……林麦第一次觉得,日子这么有盼头,老说改革开放改革开放,她现在终于享受到了那股子春风,吹得人从脚底板到头都是舒畅的。 戴娇家的生意红火,戴城却不允许再出来帮衬了,八月份儿眼见着就要见底儿了,马上九月份他就得去市里考试,林麦可不想为了钱耽搁自家儿子的前程! 这小半个月,林麦和戴柱天天往镇子里跑,做生意遇到的人不少,诸如老刘那些的,还有很多更滑头坑你没商量的,这两人开始买调料讲价钱的时候还难以启齿,到现在已经可以为了几分钱好好的缠着店主。 林麦甚至还有一个记账本子,每天在上头货比三家,看哪家的东西便宜实惠,能让她赚更多的钱。她从来想不到自己会这个样子,一个扒土吃饭的,一辈子没读过书的人会做到这个地步。 可生活不就那个样子,逼你逼的狠了踏出了那一步,你才发现原本那台阶根本不算什么? 今儿个算做生意满打满算一个月了,工厂除了那八百块钱,把余下的钱也都给结了,再加上每天摆早摊儿的钱,这个月一共赚了3880!纯算利润的话也有将近三千块!林麦拨算盘的手抖僵了,这简直跟做梦一样,早知道能挣,可她还第一次赚这么多钱! 赚了钱首先想到的是开头天天走一小时路的儿子闺女,为了一视同仁,林麦给戴城河戴娇一人包了一个三百块的红包,戴城被戴娇一忽悠就把自己那份儿给她一起保管了,戴家的总财产现在大约是:4080,戴娇私人小金库:600。 林麦藏了一晚上钱,觉得搁哪儿都不放心,第二天一早拉着戴娇去镇子里的银行存钱,把摊儿交给了戴柱看着。 这年头柜台的大多靠手写,而且一个不好遇到盘点还得等一个早上。眼见着林麦排上队伍,戴娇捏着自己的六百块钱,悄模悄声的离开银行。 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干票大的都不大对得起自己。上辈子戴娇对股票没什么兴趣,但却对足球感兴趣的不行,说起足彩来那可是行家中的行家。真正的足彩是二十世界末期才开始正大光明的办了起来,可这时候偷偷摸摸的也有不少黑市在地下进行着呢? 戴娇作为球迷,球坛历史可以倒背如流,更何况作为一个运气差到极点,买彩票从没中过的,,可不把这了解的透透的。这年头刚进来的足彩就是个黑幕,专坑国人的钱,让你小赚一笔后赔的更大,可戴娇不一样,拼运气她拼不过别人,不过好在她有实力。 找了个公厕,戴娇换了一身装扮,那盘在脑袋顶的大辫子披下来,她又揉了两下,就和在理发店烫的卷一样,又给自己脸上搭了一个黑框眼镜,将包袱甩在墙角,扮成新潮学生妹的样子进去。 “小姑娘买东西?”柜台上是个老男人,一笑露出四颗黄牙,戴娇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掏出六百块钱,“我爸让我买##队。” 那男人脸色猛的一变,把钱赶紧放在腿上,小声斥骂,“嘿你爸这什么人,还让个小姑娘出来买!不懂规矩。”眼睛张望着四周,一只手点着底下的钱,稍微掀开了眼皮打量了一下戴娇,听白净的小姑娘,看着像念书的,坐的端端正正,比他家那小子高贵不知多少,“买##,还有别的吗?” “我爸说就买##”。 六百多块也不是小数目,平常人家可能一年的伙食费呢,“你让你爸自己来,这数目也不小。” “我爸让我买的就是这个。”戴娇脸上做出一抹不耐烦的表情,但语气还挺有礼貌,“叔叔,您速度能快点不成,好容易我放假来这儿旅游,可不想把时间都耽搁在六百块钱上。” 这话一出来那男人就明白了,估计是哪个大城市的有钱人闲的没事儿干玩一把,白来的钱不挣白不挣,“小姑娘急什么?”撕了一个烟盒,那男人掏出一支笔,“这个队伍可没赢过,小姑娘确定就这个了?” “花钱买一乐子,叔叔你写吧。”戴娇面上还听高不可攀的,其实心里已经抑制不住的做起了算术,六百乘以十再乘一百!换算成硬币是多少个,能不能直接砸死她! 还挺坚定!男人没在多想,唰唰几下给戴娇登记上了。 戴娇原路返回公厕,把衣服换回来,又把之前披在肩膀上的看上去微微卷起的头发拢上去,编成两股辫子,重新盘在头上。换上粗布以上,刚才的学生妹马上又变成了一个清秀白净的村姑,从厕所跑出去,林麦已经把钱存好了,摸着新鲜出炉的折子,表情跟刚才某刻的戴娇如出一辙! “走,去商场!”有了钱,林麦底气也足了!“得给你买件新衣裳,还有你哥,我寻思着给他买个电灯,油灯不亮,太伤眼睛!”林麦还想买个电饼铛,可惜镇子上有电,戴家村可还没通电,买了也烙不了大饼! 这母女两人乐呵呵的逛去了,戴父一个人守着摊位,前几天的热乎劲儿过去了,饼虽然好卖,但也不像之前一样一出来就卖光,而且越留到后面越凉越不好卖。 还剩下三个饼左右都没人买,戴柱又是在憋不住了,把摊位让小宋婶先看着,自己火急火燎的去了厕所。也就这当口,老刘瞧着没人,手里不知道抓了把什么东西扔进了泡沫箱子里。 第21章 等林麦和戴娇赶到市场上,事儿已经大了,好几个工商局的人穿着制服纠在一块,戴柱一张脸憋得通红,还直跳脚,“这泡沫箱子我真检查过了,里面不可能有老鼠!” 这年头分的没那么细,工商局就和城管的作用一样,专管小摊小贩儿,尤其戴娇也不是市场上的户主,工商局那几个对了一下眼儿,对这一家都知根知底的,农村人,也没什么后台,基本上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了,“照你这话老鼠自己跳进来的?” 还好这时候已经十二点多,没什么客人,否则这一个月积起来的口碑就得毁了精光。老刘过来看热闹,时不时还附和着那几个工商局的说几句话。旁边的一些小商小贩不敢开口,毕竟不敢得罪人,但看着他这么落井下石的,心里都不大舒服。 小宋婶看见了那姓刘的往戴家摊上扔的东西,可她刚打算说就被工商局的那小头头瞪了一眼!一猛子想起老刘那媳妇家里可有不少门道,心里突然一凉!他们家这是要害人呐! 戴娇和林麦好不容易挤了进来,“爸,怎么回事儿?” “当家的,这是咋了,这儿围了这么多人?”,林麦一头雾水,但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好。戴柱揪着自己的头发,“这些人非说咱家的饼子招老鼠!以后不让在这儿摆摊,还让把做饼的方法拿出来,看有没有什么违规的!” 戴娇一听就琢磨出味儿了,眼睛一转就看到了后头的老刘,心说好么,屁*眼不大心眼子都不小,前段时间忙着没收拾你,你特么还倒给我来劲了! 小宋婶看见这两个,急的脑袋上都冒虚汗了,直朝他们使眼色让人过来,这种情况她也不敢大声说出老刘做那事儿,毕竟自家还要过日子。 “这怎么可能?同志,我家的东西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卖的是良心活,怎么可能有老鼠。” “是啊是啊,我们也做了一个多月生意了,从来没发生过这事儿……”…… 戴柱也解释,两个人恨不得长八张嘴,可那群人根本不听,为首的几个把除了证据意外的几个泡沫箱子给踹塌了,泡沫漫天的乱飞,里面的油渣子迸出来,落了两人一头! 戴娇攥起了拳头,给自己顺了好几口气儿才缓了要打人的心思,凑上前去,蹲下来,“同志,麻烦把你脚挪开!”。 这装老鼠的箱子上面还放着一个人的脚,他低头一看小姑娘白白净净的,漂亮的很,说出的话也软软嫩嫩,忒可心,刚想把脚挪开,旁边老大突然一咳嗽,马上脸色一变,“你这是想销毁证据!我告诉你,今儿这事儿落了实,你们全家都要关进牢里!”这话说说的有点恐吓,但这年头几个百姓懂法,林麦和戴柱一听这儿浑身都打颤。 钱挣得再多,这一进牢里,这辈子不都全毁了吗,林麦茫茫然的,戴柱也是,说什么就点头,要做饼的方法也说后面就给。 两个人被吓着了,戴娇可没有,工商局的要他们家饼方子干嘛,这里头没点猫腻她名字倒过来念!一把将箱子从里头抽出来,反扣着将死老鼠弄出来,也不怯,一手捏住死老鼠的尾巴尖儿 。 工商局一看这样马上跳起来想骂,戴娇冷着脸不给他机会,小嘴跟连珠炮一样,“大家可看好了,这死老鼠要真一直搁在我们箱子里,皮毛上怎么一点油都没有!”还没等人有反驳,戴娇将那死老鼠翻个身,“叔叔阿姨,大家也知道我们家条件不行,每天背着饼来市场上卖,要死老鼠真在泡沫箱子里,上颠下窜的,浑身是热油能跟这干巴巴的皮一样?” “不管怎么样,在你家箱子发现了死老鼠,你们家就得负全责!” 戴娇心说真当我不懂法呢?负责你个大头鬼! “捅破天儿就一食品安全事故,而且还不一定就是我们家全责,这里这么多叔叔阿姨你们刚才可听见没,这些当官的还没证据就要把我们一家关进监狱!还要我们家挣钱的饼方子,这是威胁!是恐吓!是*!”戴娇唰唰唰几个不重样的帽子盖下来,“他这是迫害劳动人民!今儿个敢动我们家摊子一根毫毛,明儿个我就是乞讨,也得乞讨进皇城底下,我当着电视台的面上吊自杀!”指着面前人的狗鼻子,“我就让全国人民看看你们这些人草菅人民的嘴脸!” 这一套套下来的,工商局那几个脸都青了,心说完蛋,碰上了硬茬子!一般人遇到穿制服的,先都吓了个腿软,他们再一提坐牢什么事都手到擒来了,可偏偏现在这小姑娘还是个懂法的,说不准还真能将他们一军,谁让他们……真收了钱呢? 那被戴娇指着鼻子骂的头头脸色铁青,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下来,给双方了一个台阶下,“小姑娘,这只是调查!” “有你们这么调查的吗?有这样的人民公仆吗?”戴娇心想上坡容易下坡难,“今儿你还真得把这事儿给我整清楚了不行?我们家饼箱子里不可能有老鼠!”,将老鼠伸出来,“不行我回去解剖一下,看它肚子里到底有啥?到底在哪家长大的。” 小宋婶这时候才哆哆嗦嗦说了一句,“我刚才瞅见了,有,有人往老戴家箱子里扔了东西。”她才刚想过来看,那一伙工商局的就来了。 戴娇看了小宋婶儿一眼,“婶儿,你说是谁。”她说这话的时候老刘已经赶紧走出了人群,小宋婶没说出口,就看着他走的方向。工商局的瞅这事儿不对,老刘媳妇是他们队长妹妹,这年头工商局油水都没一个小贩多,听这老刘说那卖饼的日进斗金,想抢过来生意做,这里头的利润当然也得给他们对半分。 可不能把老刘扯出来,几个人对视了几眼,磨磨唧唧推出了一个新进局子的,寻了个不咸不淡的借口赶紧灰溜溜的跑了。 林麦和戴柱却没戴娇那么大胆子,被吓得不轻!尤其林麦,蹲在地上看那些满是黑脚印的箱子,吧嗒吧嗒的流眼泪,戴娇蹲下身子刚想安慰她妈,没料到她妈转身就朝她脑袋上了一拳头,“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自杀了!” 戴娇缩了缩了头,“我这不是吓唬他们嘛。” “吓唬也不许。”戴柱也是一身的冷汗,“挣再多的钱都是虚的,比不上人命。”就算做不成生意,他们不还能种地吗? 这两夫妻可还没忘记戴娇前阵子闹的自杀,现在几乎她一疯魔就有点怕。林麦死死捏住戴娇的手,又回到了之前的娃控模式。 还是小宋婶和几个市场上做生意的来给戴娇解了围,“闺女真不错,有勇有谋的,还是读书人有本事。没她今儿我看老戴你们家可玄乎。”就今儿戴娇嘴里的话,他们可说不出来。 不过不少大妈也把戴娇从儿媳列表中给划拉出去,这样的媳妇再能挣钱,太凶了管不住。没见着那捏着死老鼠对工商局拼命的样子?她们儿子可压不住。 戴家夫妻两人老实,人都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因此林麦在市场上相熟的人也不少,闻言脸色稍霁,“可不嘛,我家娇打小就聪明,前段时间家里有事儿给耽搁了,等今年暑假一过,马上就让她回学校。” “那你们这摊位咋办,我看你和她爸两个人可忙不过来?” “累是累点,总不能耽搁娃娃念书……”…… 几个人商量起了育儿经验,又从育儿经验到生意经,再到一起讨伐卖烧饼的老刘不是人……戴娇松了口气儿,偷偷摸摸退后到那泡沫箱子那儿,估计戴柱林麦两个人被吓傻了,今儿连钱都没整,手里胡乱抓了一大把,赶紧跑远了。 溜达了一圈到附近,手里捏着刚才混乱中从自家钱匣子拿得钱。有些后悔刚才把那些票子都买了足彩了,不过手头这些当定金估摸着也够了。 不论哪个时代,有些本质的东西还是存在的。戴娇知道那地儿还是因为林麦,前段时间刚谈成的生意,给一个澡堂子送饼,那澡堂子前面做的澡堂子的生意,后头就干的是红灯区的活儿。 林麦和戴柱两个老实人哪儿知道这些,就戴娇那双眼睛贼亮賊亮的。瞅这些东西一瞅一个准,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到了澡堂子,戴娇就猫在门口瞄着,十二点有的或许开业了,有的或许要出来吃饭。也算她运气好,蹲了没多久大门口就走出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长得只算清秀,有点微胖。刚洗完澡的缘故,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夏天还冒着一股子热气。 戴娇尾随上去,拍了拍她肩膀,捏着嗓子道,“姐,五百块钱找你做单生意,定金给你六十,干不干?” 第22章 那女人被戴娇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长得挺水灵的姑娘,抚了抚胸口,瞪了一眼戴娇,语气不太和善,“没事儿藏后边吓什么人?”她根本没听清楚戴娇说什么,甩甩头发就要走人。 戴娇挡住了她,从兜里掏出三张大团结,刚专门走银行拿零钱换的,否则一票零钱说自己有五百人也不信呐,将三章票子塞到女人手里,“这是六十块钱。你帮我办一件事儿,事儿成了我给你五百块钱。” 这女人叫李春,十七岁就出来做皮肉生意,今年二十五。这生意本来也就是吃年轻饭,尤其在一个地儿呆久了,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正想脱行去外地找个老实人结婚生娃,可以前风花雪月惯了,有了钱就吃吃喝喝,根本没攒下来,不说别的,火车票现在还凑不齐呢! 六十块钱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现在生意不好做,她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挣这么多,她用那双带着风尘味的眸子来来回回扫着戴娇,语气狐疑,“让我做啥?” 李春长得只算中上,但浑身一股烟视媚行的味道,“先说好,犯法的事儿我可不干。”一小姑娘,能让自己做啥? “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儿,你的老本行。”戴娇也打量了一下李春,对自己瞎找这人也挺满意的,“你过来,我说给你听。”李春心说这姑娘连自己干啥都打听清楚了,估计不是玩自己,放下心来,想着那五百块钱也就戴娇说啥就是啥了。 可这还没听一会儿,她那嘴就拢不住了,再看戴娇都有点渗的慌,这哪里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明明就是个举着叉子的大魔王,谁得罪她那真是……自己找死! …… 这事儿过去了大概快两个礼拜,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早上一板车拉去的饼根本不够卖,寻思着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林麦花了五百块钱,给家里添了一辆自行车,让戴柱在家做饼,戴娇骑着自行车往过运,来来回回是比以前辛苦了,但饼却热的带渣,也比以前挣得多了。 这样又过了小一个礼拜,戴娇寻思起了买房的事儿,也不是之前他们那摊位上,是镇东边儿,那边儿有学校,还有几家新开的商场,她比对了好几家,那边新开的商业房以后客流量是绝对大的,也是升值空间最好的。 有了想法就要想办法实施,买房在哪个年代来说都不算容易事儿,尤其戴柱那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踏实在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同意,得先怂恿林麦。 小镇开发的又太晚,照着现在的速度房价低着呢,一个差不多平米的商业房大概六七万左右就能撸到手里,再往后推几十年,那可就是成倍的价格了,时不待我,戴娇拼了命的怂恿。 一来二去的林麦被戴娇鼓动的动了心思,可戴柱不同意,这人实在惯了,猛然花这么多钱就为一套房他不太乐意。家里不有房嘛,拾掇拾掇哪不能住人了? 戴柱死不同意,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之主,林麦又不想在两个娃面前给他没脸,就把这事儿给按下了,可市场上老刘最近天天宣扬自己买了房。 林麦心说我们踏踏实实做生意的,怎么过的都没他一个投机倒把的有滋味,现在手头又不是没钱,心里突然就觉得有点委屈。 这人就怕比,尤其林麦还存着以后给两个娃上个城里户口,而且就闺女说的,房子总是个好东西,买了不亏。咬咬牙,又去和戴柱商量了,见天儿的磨。 戴柱被磨的时间长,不耐烦的大小声儿了,“你就不能再等等吗?等城子大学毕业了,家里再稳定点儿……” 这可出了大茬子,关键是林麦最近脾气确实比以前大了点儿,尤其是最近,还多了点那么无理取闹的架势,“等等等等等!你就知道等!我看你等上一辈子都富贵不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一个当家!” 戴柱明显习惯了最近林麦的阴阳怪气儿,蹲在原地不说话,她骂的唾沫星子快沾上来了,他就悄悄往后挪上两步。 吵架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对方心平气和,哪怕对骂都比这样好,心里的火气儿疏不出去,林麦怒气冲冲扯着户口本和存折,“我今儿就去把房订了!”说着就冲出了家门口。 戴娇都没想到她妈能这么给力! 猛拍了拍她爸的肩膀,她得赶紧追上去再怂恿怂恿,现在买房能撸多少就赶紧撸!等她那一票下来了,还想去帝都撸几个呢,哪怕在二环以内多撸几个厕所,这辈子下辈子都特么不用愁了! …… 戴娇家里有了钱,又不断的买新东西,家具也添了那么几件儿,纸总包不住火,方萍本来把老二一家都忘了,安安心心过自个儿的踏实日子。 可她本家的哥哥给他带了一个小道消息,听说这几天镇上新下来一个征地的人,说要征部分挨着山的地界儿,盖什么果园,这才寻思起老二家那破屋子。要是按照大小,那屋子可能分两三万呢! 才和老二家撕破脸,方萍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觉得现在去说肯定的不了好,得让老二家自己开口。 不着痕迹的在村子里打听了一下老二家的状况,这一打听可打听出了不少火! 老二家见天儿的买肉吃,还连自行车儿都买了?!村里老人都不往外面走,知道戴柱家做生意的也少。 方萍可不觉得以前被自己往死里打压的戴柱和林麦有什么本事,自己有什么心思,也估算着别人有什么心思,要么是偷偷藏了私房钱,要么就是把戴娇许人了,戴城也快18了,到了结婚的年纪。 早知道这两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什么舍不得闺女进火坑,其实就是想把钱给戴城留着。眼珠子转了转,方萍准备拿这事儿当引子,但自己肯定是不能直接去的。 “娘,你晓得不?柱子家买自行车了”戴老太可是杆子好枪,不用可惜了。 “啥,买自行车儿了!”戴老太正喂鸡,一听这话一猛子直起了腰,起的太急,酸疼得她脸都狰狞了,“你说真的?” “不止买了自行车,还见天儿吃肉”方萍接过戴老太手上的鸡食儿,比之以前殷勤了不少,“娘,你说二弟家一分出去,日子咋突然就好这么多?” 林麦走了,戴心要上学,方萍又精,几乎所有的活儿都落在了这老太太身上,心里早都憋了一口气儿了,“还能咋,肯定是自己偷藏了私房钱!走,去柱子家!” 活也不干了!戴老太生怕戴柱把钱都败光了! 方萍立马跟了上去,在某些方面她对这个婆婆是不喜的,但她得承认,在闹事儿方面村里没人比的过她。 人的惯性很难改变,就算戴柱和林麦已经分家了,她还是觉得这两人依旧是从前自己可以捏在手心儿里随意玩儿的,先头老王那事儿确实把她吓着了,可现在时过境迁,什么证据都没有。 自行车得弄回来,可以当志强结婚的彩礼,还有房子也得要回来…… 戴娇还不知道方萍去她家了,今儿跟李春约好的时间,她忙着去收拾另外一个仇人!换了件衣服就火速骑上自行车儿出门了。 …… 戴家村的景致算是好的,夏天绿树成荫,冬天更是一山头的皑皑白雪,没有沾染上现代生活的快节奏,怎么看都透漏着一股子韵味。 一亮黑色轿车从小道里窜出来,破开了这韵味儿,车轮子踩在并不平滑的道路上发出咯吱的破裂声,车身颠簸了晃荡了一下,发动机轰隆隆起鸣,车子却半天没跑起来。 “这什么破车呀!”赵安宁骂了一句,随后又揉捏起了自己的脚踝,“走半道停半道的,宜川哥你怎么不找辆好车?” 顾宜川揉揉发疼的眉心,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那抱歉了,可我好像并没有让你跟来。” 稍显礼貌又有距离感的话,彻底让赵安宁本来带些撒娇意味的嫌弃变成了真正的嫌弃,从后车窗看到面前人下沉的眉峰,赵安宁心道不好,忙岔开话题,“这村子里怎么跟个死村子一样,半天儿死气沉沉的没个人……哦,我都忘了,村子里都是些农村人,说不准现在还下地,听说他们有的人下地还赤着脚,也不嫌脏。” 顾宜川没说话,副驾驶上倒有人说话,带着些懵懂的感觉,“哥哥,咱们难道不是人吗?” 揉了揉自家弟弟的脑袋,“当然。” “那为什么安宁姐姐说‘死气沉沉没个人’”,小包子顾子川鼓着脸,非常有求知欲。顾宜川眉头锁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其实是想直接说,因为安宁姐姐自己不是人。 不过赵安宁再怎么远房跟他也有点血缘关系,这不就拐着弯把自己骂了吗? “哥!前面有个漂亮姐姐!”顾子川突然扒在车窗跟前,肉呼呼的手指戳着前面的玻璃,又回头赶紧拉着顾宜川。 “什么漂亮姐姐?”赵安宁瞥了撇嘴,有点嗤之以鼻,这一破地儿能长出什么好花,但也抬头看了一下,远远的瞧见有人骑着那种老式的黑色高梁车过来。 顾宜川也看,是个年轻女孩儿,打扮的并不时兴,但别有一番韵味,感觉像在看家里的老照片。 她一头长发被绾在头顶,用蓝色的方布巾包,年轻的肌肤在阳光底下,吹弹可破,也越发显得红唇白面。眼睛非常大,也很黑,嵌在脸上像一汪清潭,不经意对上了眼睛,顾宜川有那么一刻突然觉得暑气尽消了。 虽然长相不粗狂,可顾宜川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男人,见到的北方姑娘都高头大马,生的这样娇嫩玲珑的,很少见,就盯着多瞅了几眼。 显然赵安宁也觉得面前这个村姑不错,看了几眼后连忙瞅顾宜川的神色,居然还看着那个村姑! 赵安宁自己是个美女,美女相轻,她不觉得别人长得比自个儿长得好看,可当顾宜川看别人的时候,她又害红眼儿,不敢明目张胆的撒泼,她只能生硬的打断了他的视线,“宜川哥,快走吧,一会儿天黑了,这里村道多。不定开到什么时候。” 第5章 .4 “那你知道往哪开吗?”顾宜川语气挺淡的,但赵安宁还是听出了一丝儿不耐烦。 她要知道还用在这磨蹭这么长时间,顾宜川低着头,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从后视镜里看到男人浓密的长眉聚拢在眉头处,一时间拿不住他的态度。 赵安宁家境很好,她爸在机关单位上班,官位上不去但混到这个年纪也有了些资历,她妈做生意,有她爸做后盾来来往往也捞了不少金,到赵安宁出生的时候,已经慢慢摸到了上流阶层的边儿。对这些人来说,挤破头都想进去那个门,顾宜川就是那个门! 说是为了好处也全然不至于,毕竟顾宜川有幅好皮相,薄唇朗目,整整齐齐的西装加大背头儿,根本不是追赵安宁那些青瓜蛋子能比的,慢慢的也就痴迷了起来。 “不然我去问问路?”赵安宁试探的问了一句,前头司机驾驶位儿上的男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赵安宁又有点不高兴,她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冲正骑车的戴娇挥手,“停一下,我们有事儿问你。” 戴娇老远就看见了那辆轿车,这年头有轿车的少,她们村就一个都没有,捏了刹车扎,从自行车儿上跳下来,颇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这辆车,现代她有个表哥特别喜欢古董车,也收集了不少,因为他的原因在这方面戴娇也懂点儿车型,可面前这辆她就有点眼生了。 赵安宁坐在车厢里看着戴娇来回打量,上下白眼一翻,嘟囔了一句,“乡巴佬。” 戴娇又不是聋子,哪能听不见她这[嘟囔]声,一听这话打量了一下车厢里的人,红艳艳豆豆沙色的口红,眼皮儿上涂着青色眼影,两边儿打着红彤彤的腮红,大概开了太长时间的车,脸上的粉都浮起来了,本来八分的长相盖的只剩下七分了,心说看着就像个傻逼,“你啥事儿?” “这里是戴家村吗?”赵安宁不留意的扫了眼戴娇,从脚上穿的鞋到头上戴的青布,在到她说话的声音,自顾自得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论,这就是个还没长开的村姑,穿的也灰扑扑的,白嫩是白嫩,可连婴儿肥都还没褪。顾宜川怎么着看起来和着黄毛丫头也不搭,又有些洋洋得意,白腻的下巴挑高了抬。 戴娇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也懒得戳穿面前小姑娘那点子自得,“恩,是戴家村。” “那从这儿怎么到村里?” 戴娇伸出手,指着自己刚走过来的路,“从这儿往过走,那儿有个三岔路口,挑中间的走,直走就能看见屋子……” 赵安宁看着一眼都望不过来,拉着一张脸说,“你说那么多我都记不住。干脆你带我们去,到地儿我给你钱。” “我还有事。”戴娇是真和面前这姑娘看不对眼儿,社会阶层存在她知道,毕竟上辈子好歹也算上流社会的人物,但真没见过这么一个把嫌弃写脸上的,别人尴尬,她自己也得不了什么好,“你有纸笔吗?我可以给你画张地图。” 赵安宁抬眼看了眼戴娇,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顾宜川,发现他没看戴娇,松了口气儿,又怀疑的看着戴娇,“你还认识字儿?念的什么学校?”车窗是特制的,外头的看见里边儿,里边儿的却能看见外边儿,戴娇顺着她视线望了一下,只看见一大一小两个黑脑袋。 “没念过什么书。”回了赵安宁一句,“姑娘你有纸笔吗?我还有要紧事儿。” “什么姑娘姑娘的,土死了!”赵安宁从车窗上下来,嫣红的恨天高让她比戴娇看起来要高上一个头,“叫我小姐吧……你又不识字,光画图没个标释我也不认识,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我给你钱……” 戴娇努力憋着笑,还没见过自己要当小姐的,“这位……小姐,我再明明白白的给你讲一下怎么走。”用了小学生都能听懂的描述将从这里到戴家村里的路说了一遍,连路上的标志物都说了一遍,“这次你要再不懂,那就是你耳朵的问题。” 也没再和赵安宁纠缠,登上自行车抬脚就走,她更没注意溅了赵安宁一鞋的尘。一路上还美的不行,觉得自己心地挺善良的,现代就经常干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事儿,而且现在越来越善良了,要搁以前谁敢上下眼儿看她一言不合早都开揍了。 她后边儿赵安宁气的直跳脚,可在顾宜川面前又不敢撒泼,只能委委屈屈的指着戴娇的后背骂,“宜川哥你看见了没有!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种人心里头一肚子坏水儿,瞎指路不说,自己没钱买高跟鞋,就专门把我的鞋弄脏!” 顾宜川没顺着赵安宁的话骂戴娇,摸了摸小包子戴子川的脑袋,“记得以后找人帮忙,姿态要放低。最起码的,尊重要学会。”顾宜川也并不是含着金汤勺长大了,他懂事儿的时候顾氏都落魄了,那段时间也不知道瞧了多少人的脸色,所以有时候真瞧不惯赵安宁眼高于顶的样子。 …… 戴娇这头已经到了和李春约好的地方,一个废旧的仓库,也没什么人。 和李春商量之后她就自个儿猫着腰拿着了蛇皮袋子躲在一边,又不太放心,把自己的脸涂黑,头发放下来抓乱,寻思着这身儿衣服之前也在市场上穿过,也直接脱了下来。 又就地儿滚了一圈,然后就猫在原地,一直没动弹。 夏天那蚊子简直跟吸血鬼一样,戴娇皮儿又白又薄,就一会儿都不知道叮起了多少个红包儿,咬牙继续蹲在草丛里。也就十来分钟,戴娇快忍不住蹦出来的时候那姓刘的总算是来了,瞻前顾后的,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 仓库里的李春见着老刘来了,给戴娇打了个眼色,自己笑意盈盈的看着老刘,“咋还不过来……”,老刘这瞻前顾后的,就是怕自己家里头那母老虎跟前,看着周围没人儿,再一听李春的话声音都酥了,跟狗闻见骨头一眼,马上就窜了过去。 李春挂在他身上,“先进去嘛~这露天的,我可不好这口。”用脚踢开那破门,两个人搂搂缠缠的进去…… 戴娇在外头又待了一会儿,寻思着差不多了,偷偷摸摸猫了进去,老刘正摸着李春的大腿,她在老刘上面儿冲李春使了个眼色,等李春会意滚开之后戴娇立马眼疾手快的将蛇皮袋子套上老刘的脑袋,老刘正搞事儿着呢,突然眼前一黑,还以为李春耍什么花样,一开始还没挣扎。 正好顺了戴娇的意了,牢牢的把人套住,先狠狠的来了一记扫堂腿!专门踢关节位置,李春就听见老刘嗷嗷杀猪一样的惨叫,听那声儿估计半个月都站不起来了。 “你特么谁啊!干嘛!”老刘挨了几下就醒来了,没说几句就是如雨点儿一样的拳打脚踢,不知道打他的人是谁,老刘只能喊李春,“李春,你人呢?你找人害我!你等着,以后弄不死你!”这话还没落,戴娇又狠狠的冲他肚子踩了几脚,等他开始挣扎就朝腿上踢! 老刘开始还骂骂咧咧的,“我操泥玛的!有本事别蒙我脑袋,狗*日的贼祖宗,打到我头上了……有本事你说你是谁?”! 没本事也能揍你! 再揍了一会儿,他只能蜷缩着身子尽量避开骨头的位置,踢着那儿实在是太疼了! 戴娇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寻思着人差不多要来了,继续牟足了劲儿打!这狗东西说是在道上混的,刚一上脚整个骨头都软了,没打几下就嗷嗷叫唤,戴娇就跟揍面团一样,很快就提不起劲儿了,临了踹了几脚,又冲李春做了个口型,“明天到那儿等我。”说完就从大门口窜了出去,毕竟是个壮年男人,一没了压制老刘立马就窜了起来,看着一个穿着背心儿灰扑扑的小个子踉跄着就想追出去,然而李春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这一耽搁人就没影儿了。 等再想追仓库里涌进来一大帮子人,一帮子人涌进来,为首的就是他们家母老虎,脸也虎着,上头冒着黑气儿。李春心里头也怯的荒,生怕戴娇一个安排不好自己就要挨揍了,瞅这面前人多势众的,要真打起来自己可不行。 “这几天你不回家就是和这小贱人鬼混的?”,老刘媳妇来回打量了一下老刘,发现他脸上有淤青,冷冷一笑,“还挺激烈。” 老刘一个头两个大,直接把李春扯出来,“她和别人合计着害我,不是你想的这个样子。”老刘媳妇眼睛一瞪,刚想开骂,门口又涌进来一波人,还穿着工作服,“哪个是刘峰?有人举报他嫖*娼。” …… 戴娇忍着脏换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找了水潭洗了把脸,把头发用手梳散开,编成两个大辫子垂放在胸前儿,再戴上黑框眼睛,直直奔向了上次买彩票的地儿。 黄牙老板正百无聊赖的玩着硬币,戴娇叩了两下桌子。 “谁……”刚一抬头,他那原本暗淡的眼神儿瞬间从20瓦亮到了180瓦,直接扑棱到戴娇鼻子底下,“闺女,又帮你爸买足彩?这次买哪个队的?还是之前那个队伍?”妈个鸡的真的中了!赔率还是一陪二十!六百块直接就翻身变成了一百二十万呐! 他这当老板多少年了,最多也就见人中了个一两万,还是别的县传来的新闻,第一次经着他手过了这么大一笔数目!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时没跟着一块买!这闺女她爹一次性敢买这么多,肯定有门路! 有钱没抓住的感觉,真足够人怄一辈子的! 戴娇往后退了一下,掀了掀眼镜,“只是运气好。也不买了,马上要收假了,我们要回b市。” 果然是皇城根儿上的,不缺钱,想捞一笔的心思碎了,老板苦着脸垂头丧气的,“我这儿没这么多现钱,你得去市里领。” 这时候也顾不上老板那点儿子失落的心情,戴娇寻思着县里和市里来回也就个把小时的车程,现在才一点多,回来最晚也就十点。而且钱不到手怎么都不安心,咬咬牙直接踏上了去市里的客车。 也来不及瞧看周边儿的风景,就看着镇上老板给的纸条,再问问周围的路人,总算是找对了那地下市场的路。 这年头各种颜色才刚刚流入z国,大街上到处都是和戴娇同色的灰白衣衫,偶尔有那么两三个鲜艳的,都被人驻足观看,镇上反正是很少见,到市里比镇上多了点儿,但也是万灰从中一点红。戴娇一路也没被人注意。 这种地下市场最担心事儿闹大,生意就做不成,戴娇进去连自己的票据都没拿出来,就被两三个大汉单独隔开,带进了隔间儿里头,确认了信息之后二话没说就给开了张支票,那财大气粗的样子第一次让戴娇有了想抱大腿的冲动。 从里头出来之后戴娇的心就一直乱跳,砰砰砰的感觉要蹦出心脏。脑子里思绪全无,仅凭着本能戴娇去了银行,用林麦的身份证儿和户口本开了一个折子,存了10万之后又跑到另外一家银行,又存了十来万,足足跑了七八家,一百二十万存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三千块钱的零头的被她流了下来。 一个下午就全干这事了。 之前心里有个主心骨儿的时候戴娇那脚步轻快的,现在没啥事儿了,她反而连道都走不动了。一百二十万,在之前经戴娇手里流过的钱里来说只算是九牛一毛,但就这一毛,让戴娇一整天儿都云里雾里的,憋瞅着她今儿个办事儿的时候那冷静自持的样子,等从银行里出来,往个没人的道里一钻,这才从发懵的状态里醒了过来。 戴娇觉得自打今儿拿了这一百二十万在手里之后,她就一直没醒过来! 将那巨额的存折往举高,透着光看,戴娇突然就觉得,美!挣钱的感觉真美!天儿上掉钱的感觉更美! …… 时间虽然还早,戴娇也不敢多在市里面儿逗留,毕竟兜里装着一大笔巨额,顺着原路又回了客车站,直接坐上了回县城里的车,一路上计划着怎么用这款子。 直接给林麦和戴柱肯定是不行,两个人非得吓趴。而且她也得给自己打算一下,这点儿钱给林麦他们,这两老实人肯定也不会搞投资,只能是放在银行里生息,以后钱越来越不值钱不就全浪费了…… 想着想着天儿慢慢就黑了一半,夏天天黑的晚,戴娇估摸了一下大概快八点了,比她想的能早一点儿。明儿得买个腕表,老这样估摸时间可不行。 戴娇今儿穿的还是林麦新给她从商场上买的衣裳,这几天家里忙着做生意,林麦没时间做衣服,她每天要去干活,那饼子全是油,沾身上洗都洗不掉,也舍不得穿之前最喜欢那件,这件商场里卖的挺贵,长布裤子,上头一件儿蓝白格子的衬衫。 戴家村的老人有个奇怪的性子,走道上老爱盯着人看,戴娇从东头儿往过走的时候一帮老太太和大妈盯着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等她靠近了,突然就没声儿了,但那眼珠子还上下直瞟着她。戴娇往前走了几步,后面又开始叽里咕噜的说。 “瞧着可不是比以前打扮的好看” “说是要给大城子换媳妇”,那老太太一口牙都没了,还八卦的不行,“今儿方萍不是跑那家闹去了吗?之前说都说给老王了,这娃嫌老王腿瘸,硬是不要!还把她奶打了一顿儿,害的她那堂哥娶不成媳妇儿……戴柱那老娘就坐地上哭,说戴柱没人性,对了,还问要了三百块钱……我可听人说了,总共分家就分了300……” 戴娇没听全,但也能估摸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心里一咯哒,这几天忙着没料理方萍,没想到她还主动找上门儿来了。在村里待久了,戴娇基本上离气质这两字儿也远了,撒丫子就跑回了自己家,大门口,林麦正指着戴柱的鼻子骂,手里还拿着洋瓷碗,戴城搁一边儿拦着,不然估计今儿戴柱就要头破血流了! “你妈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她说没钱就没钱啊!这都分家了你还给她钱!三百块钱!你说给就给了!”林麦鼻涕眼泪一块顺着往下流,“你以为咱们来钱容易啊!你看看娇每天早上鸡不叫就起来了,骑着自行车来来回回的,腿都骑细了多少圈!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妈,你先把碗放下来!”戴娇回来刚劝了一句,林麦眼泪吧嗒的看了闺女一眼,心里头的委屈就泛呀泛,她想过个好日子怎么就这么难?搂着闺女,一边吸着鼻子,“这日子,没法过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