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世界中的万人迷》
第一章 穿越伊始,剑仙出世
马车缓缓驶过略带泥泞的官道,木轮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今天的行程有些颠簸,这处官道也并不怎么好走,四周都是青翠茂密的竹林,伴随着微风,沙沙作响。
马车的左右各有一队带刀女镖客护送,所以行进的速度也是不快不慢。
每位女镖客身上穿着皮甲马靴,头顶竖着头巾,皮甲的衔接处不加衣物,精壮的肌肉显现出来。
她们迈着厚重的步伐,每一步踩下去都分量十足,看起来气息浑厚,都是颇有几分底子的老手。
吱扭一声,车窗被支起,里面的少女微探出小脑袋,悄悄向外张望。
她长得眉目秀丽,唇红齿白,年龄约有十七八。
发上梳着双环髻,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百褶长儒裙,娇小可爱。
少女看了看周边的环境,露出了娇媚的笑容,开心的向车里的人报喜。
“少爷,咱们已经到了金陵城东的竹林,约摸还有两个时辰就能进城了。”
里面的人并没有答话,反而轻轻咳了几声,少女见状微微蹙眉。
“少爷,您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她的话语突然被打断了,下一秒异象突起,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贯穿了整片竹林。
随后,喊杀声四处响起。
“杀狐妖!除妖邪!救汉唐!顺天道!”
少女的面容一凝,瞬间化为了惊恐,她慌手慌脚撤了支起车窗的木棍,躲入了车里。
四周的竹林里,一瞬间亮起了数不清的火把,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将竹海变成了火海。
无数人影从竹林里跃出,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持各类兵器,对这支车队的镖客们一拥而上。
护卫马车的镖客,也在领头人的带领下收拢了阵型,只可惜人数太少,被迫背对马车围成了一个圈。
“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姐妹们不要慌!杀了她们的头领即可。”
这领头的镖客话刚说完,眨眼间就是两道看不见的黑影,划出了一道巨大的冲劲,插在了她的心脏处,瞬间把她钉死在了原地。
另一只射在了马车的马背上,那马匹受此惊吓,发狂鸣叫之后,迈开了步子,往前奔跑。
那些镖客们见此情形虽想帮忙,却被那些持着五花八门兵器的杂兵们围攻,根本抽不出身来。
这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凶徒们,虽然单打独斗不如镖客,但却胜在人多势众。
每次出手必定群起攻之,明显是被人训练过一些围杀技巧。
几个回合之后,场上的镖客们所剩无几,只有两人还在勉强支撑,但她们的胳膊上已经挂彩。
就在她们都以为此事无望的时候,一声骏马的嘶鸣游响停云。
转眼间,一匹骏马突入人群,马背上曼妙的身影,一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一袭白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斜而下,在朦胧的夜色之中,如梦似幻。
女子左手负剑,长剑胜雪,右手拉了一下缰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随后突入袭击者的阵型之中,左右手交替,右手握剑,步伐如踏空而行,剑光闪烁之中,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战局。
在交错的剑影之中,剑尖拉出了长达一道弧形的血丝,溅在潮湿的泥土上,染红了官道上的碎石。
而身后的三名凶徒被一剑封喉,长剑破空声之后,应声倒地。
人群之中有一个小头领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急忙喊道:“先聚伙处理了这个棘手的剑客!”
匪徒们应声而动,女子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长兵器,不慌不忙,俯身原地跃起,在空中调换了头尾。
剑尖在地面一点,压得剑身微微弯曲,发出了噌噌的异响。
那些长兵器戳了上来,反而钢刃相交,打了个空。
随后女子借力,身轻如燕,翻身落在了一处长枪枪尖,一剑刺入了持枪之人的胸腔,拔出的时候鲜血淋了周围其他同伴一脸。
然而血还未溅洒出去,女子就已经换了身形,落在了众人包围的外围。
饶是那两名镖客习武多年,居然也跟不上此女的身形,这会儿她停了下来,才看得清楚。
人群瞩目的片刻,传来了一声惊呼。
“这哪里是剑客!分明是一位剑修!”
女子青丝如画,衣不粘尘,在雨后泥泞的土地中交战,浑身上下不仅没沾泥土也没有血迹,就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屏障一样遮蔽开来。
“……这等神乎其神的剑术,你姓洛?”
听到镖客问话的女子,微微侧头,挑了一下柳眉,没有否认。
紧接着,场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汉唐王朝用剑的高手中,有一个以剑术闻名的世家。
其中当代家主的二女儿,正是被誉为剑仙的洛素昕。
~
马车在道路上狂奔,此时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官道,进入了一条土路。
发狂的马匹,就只能等它跑累了停下,但此刻在周围已经从竹林变换成了树林,要是撞在一颗粗壮的树木下,后果不堪设想。
车内的少女极度担心自己家少爷的安危,她拉开马车门帘,不顾危险想去牵住缰绳。
却不想马匹一个转头,巨力一甩,把她甩了出去,撞在了一处木桩上,头流鲜血。
“绛莺!”
车里传来一声呼唤,少女在意识模糊前,伸出了手。
却抓了个空。
“少爷……”
就在少女刚刚陷入了黑暗,树叶上一道黑色的身影踩着树叶,踏空而行,迅速追上。
~
当柳若欢从晕眩中悠悠转醒的时候,他发现眼前全是黑暗,自己浑身上下好像被什么重物压着,不仅无法动弹,还喘不过气来。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他能感觉身上的物体在被人搬动,直至头部的物体被挪走之后,光亮差点晃瞎了他的双眼。
“嗯?”
适应了一段时间后,他的双眼才逐渐恢复清明,看清了眼前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五壮三粗,皮肤黝黑的女子。
她与柳若欢四目相对,看了好一会儿才惊声叫了一下。
随后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笑容。
“绛莺!别哭了,你家少爷就是被压在木板下呢!”
听到女子雄厚的声音,就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越靠越近。
随后,柳若欢面前出现了一张梨花带雨,清隽秀丽的脸庞。
“少爷!少爷!”
她轻快的叫了两声,随后有些呆傻的笑了起来。
“喂,你有时间哭笑,还不如和我一起搬木板,把你家少爷抬出来。”
“哦哦!”
随后两个女人七手八脚的移开了杂乱的车轮,木板,把柳若欢搬到了附近的草坪上。
柳若欢面色苍白,张开嘴。
“……”
声音嘶哑,根本发不出声来。
身子也没有一丁点力气,动都动不了。
绛莺急忙从行李中翻出了水袋,递给他喝,随后才想起来少爷现在身体虚弱。
似乎担心他连咽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绛莺索性便把水含在了小嘴里,一口一口度给他喝。
柔软的唇瓣,嫣红的色泽。
属实太过刺激。
地上的柳若欢,人刚有些清醒,这下就又傻了。
“啧啧,柳家当家不愧是户部大员,权贵们的家风居然如此开放。”
绛莺忙活完后,听到那名黑壮女子的言语,脸色一红,手忙脚乱的辩解道。
“我这是事出有因,只要为了救少爷,心里才没有那些心思……”
那女子翻了翻白眼,“废话,你肯定没事,但是此举莫不是让你家少爷丢了清白?”
丢了清白?
躺在地上的柳若欢一脸懵逼。
男女接吻,怎么想不都是自己占便宜吗?
随后他的头脑传来一阵剧痛。
这像是一时之间涌入了无数信息,数不清的记忆碎片拼织成了各种画面。
原来,他穿越了。
第二章 婢女绛莺
遇袭的后日,柳若欢坐在了屋内的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美轮美奂的容颜,陷入了沉思。
清澈透亮的瞳孔,浑然天成的柳叶眉,外加上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他试探性的伸出了手,那真的是肤若凝脂,手似柔荑。
仔细一瞧,他白皙无暇的皮肤甚至都能泛出淡淡的红粉。?
“哎。”
明明只是一声叹气,却不想连声音都变得娇弱了几分。
这容貌并不是柳若欢原先的模样,而身边的环境更是如此。
这使他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事实,他穿越了,而且还变成了当朝户部侍郎之子,同名同姓的另一个柳若欢。
如果只是穿越到自己熟悉的历史朝代,倒也算不得是什么坏事。
毕竟他原来的生活就不怎么称心如意,自从前不久父母家人的相继离世,这些天他过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问题在于,这个世界给了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就拿眼前玻璃制品的梳妆镜来说,各个朝代和中外历史他都比较熟悉,可从没见过哪一个朝代里有着如此静美玻璃制品的梳妆镜。
但看门窗缝隙糊上的窗纸,这等玻璃也应该并未普及,只是有钱人家的稀罕物。
这两日观摩了这个世界,加上以前的回忆,也算稍稍有些基础的认知了,这里一定是某个他不知道的平行时空。
就拿这房屋内的装扮来说,古色生香,俨然就是一个古代大小姐的居所。
比如柱子和门梁上都是雕刻精美的凤图,描绘的是有凤来仪的典故,栩栩如生。
铺在床前的地毯更是高级货,他先前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就知晓是价值非凡的纯羊毛。
博古架子上更是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瓷器古董,虽然他对此涉猎不深,却依然能感受到绝大部分都并非凡品。
尤其是房屋内正中心摆放着一把古琴,试音之后琴声悠扬,素雅,恐怕是相当金贵的木材所制。
谁能想象,这样精致的房屋居然是他的私家闺房?
与他前世稍显清苦的日子不同,这具身体出身于当朝的官宦之家,祖籍苏州吴县。
而这任家主柳兰梦,也就是他的母亲,在应天府南直隶做到了户部右侍郎,官职正三品。
有话说,“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在这种地方任职掌管钱银的差事,简直就是送上嘴边的肥肉。
而身为这种官家子弟,如同背靠金山银山,有权不说,钱也是挥之不尽。
但这里竟然是一个女强男弱的女尊世界。
最明显的一点莫过于,国家的男女地位对调,女子做官,男子当家。
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这都是为男人准备的东西。
他自小就被灌输贞洁烈夫的思想,与自己穿越之前的记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且为了符合大家名门的气质,这具身体居然还把琴棋书画,样样都学了个精通,甚至还有些女红插花的功底。
柳若欢觉得这就跟点错了技能树一样憋屈。
就在他踌躇的时候,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位娇小可爱,秀丽清纯的女子,她满眼都有写不尽的担忧之色。
她就是先前冒死去拉缰绳,不幸摔落马车的绛莺。
因为前两日的事情,绛莺也在屋内休养了一下,等到额头上的伤痕退却,就急急忙忙来柳若欢屋中探视。
上个月柳家有长辈在吴县离世,但两位姐姐和父母都抽不出空来,所以才派柳若欢作为嫡系家的门面,回老家代母哀悼。
却不想回金陵的路上突然遇袭,还惊动了马车发狂,差点一命呜呼。
绛莺自幼在柳府内长大,父母都是柳家的下人,她本是母亲身边的贴身婢女,精明能干,深受宠爱。
所以柳兰梦才会派她来给柳若欢当帮手,绛莺也是这次回家实际上的主事人,来去行程,计划安排,都是由她一手操办。
只是没想到刚被派到少爷手底下做事,就出了这等祸事,让她实在有些羞愧难当。
“我方才在厢房听到了拨动琴弦的声音,就知道少爷醒了,有一事我不得不说。”
绛莺咬了咬牙,踩着绿底白花的绣鞋,上前两步,略带哽咽的说道:“少爷,前两日遇袭是我计划不周,理应受罚,少爷愿意怎么罚我都行……”
大户人家惩戒下人,可都是没轻没重的,生死未卜,更何况这次危及了小少爷的性命,难免不会引来对方的惩罚报复。
所以绛莺也算是豁出去了,只希望少爷能看在自己在太太手下做了十多年的事,能留个颜面,不要为难自己的爹妈。
柳若欢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也是猜到了一二,急忙宽慰道:“怎么还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事又不怪你,谁能想到流民之事会越发混乱,堵在路上,逐渐演变成了暴民。”
黄河溃提,水乱中原,数以万计的流民不仅围住了京师洛阳,还有不少灾民南下,沿路乞讨,已经陆陆续续抵达了金陵城的附近。
据府衙和护送的镖局事后调查,这事件应该就是这些没饭吃的灾民所为,但柳若欢心里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根据他那残缺不全的记忆,那些人明显是有过操练,并不像面黄肌瘦的乱民。
但这些事只是他记忆中的画面,后来局势混乱,原来的柳若欢在马车上被吓破了胆,就昏死了过去。
只是在他晕倒之前,他好像还看到了一道白色身影的女子,前来搭救自己,还和别人打了起来。
“绛莺,你记得我醒来的地方,周围是否有其他人的影子?”
绛莺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她的眼睛有些发红,她没想到少爷不仅不怪自己,反而还问起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少爷,我和钟姐姐是把你从马车底拽出来的,哪会有什么人?而且更别提周围荒山野岭的……莫不是少爷还撞邪了?”
柳若欢看见绛莺的脸色越发的奇怪,尴尬的笑了笑,“可能是自己记错了。”
难道是自己记忆错乱了吗?
柳若欢感觉自己脑子里就像是少了一段记忆一般,虽然前后勉勉强强能对得上,但却总感觉哪里格格不入,少了些什么。
想到少爷金枝玉叶的身体遭此大劫,绛莺也有些释然,她回想起少爷先前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少爷,您真这样想?不罚我?”
柳若欢还在思考前面的事情,被绛莺拽了拽衣角,这才反应过来,“比真金还真,你真心为我,我怎么舍得罚你?”
听到这话的绛莺,脸色一红,不知为何,她脑子里又回想起了当时给少爷度水喝的场景。
这让她的浑身有些燥热,突然感觉气氛都变得尴尬了起来。
不禁在心里自责,绛莺啊绛莺,你真的是不知好歹。
少爷对自己这么好,连差点身死都不计较,怎么还敢对少爷想入非非?
这么好的主子以后去哪里找?
第三章 库银失窃,灾祸临头
不过这次柳若欢遇袭的事已经在城里城外闹得沸沸扬扬。
城卫在金陵郊外增设了许多关卡,连近些天前往金陵的商贾路人都少了一半。
“对了,我爹娘和姐姐,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两日回府也没看到过她们人影。”
柳若欢倒不是真的挂记这些亲人,因为他毕竟没有与之生活接触的实感,只是觉得有些纳闷。
自己回忆中和父母姐姐都算亲近宠爱,如今出了事情居然只有一个管家前来探望,着实有些说不过去,有点让人心寒。
“这不怪太太和老爷,是近些日子外面出了些事情……”
绛莺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闭口不言。
柳若欢留意到她神色不对,就追问了几句。
谁料到绛莺神色更慌。
“到底出了何事,我父母和姐姐这两天连面都不露,若是失踪了我告到府衙寻人总成了吧。”
绛莺见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好透露了一个惊天消息。
“少爷别急,我说就是了。”绛莺咬了咬嘴唇,随后下定决心说道:“前些日子户部丢了赈灾的银两,朝廷此时正向金陵户部追责,太太是主事人,现下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老爷这两天寻遍了金陵城的权贵和应天府的大员们,都无人愿意帮忙。”
绛莺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外面都在传柳家快倒了,我在想,要不要安排公子再回一趟苏州老家,先避避风头。”
柳若欢听完后错愕,他没想到自己回老家一趟,家里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俗话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时之间他也跟着心急了起来,想打听一下详细情况。
“那些银子是怎么丢的?”
“具体的不大清楚,管家应该知道详情,我只听是部分混进城的流民所为。”
听到这答案,柳若欢在心中感慨,流民,又是流民!
自己刚穿越过来,和流民还真是有不解之缘。
随后绛莺便慌慌忙忙找了借口告退了,这让他心中的担忧更胜。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没一会儿,就再度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这声音微小,却特别急促。
柳若欢屁股还没坐热,就回到了门前,打开屋门说道:“绛莺,又有什么事……”
这话说到一半他停住了嘴,门外站着的不是绛莺,而是另一名与他同龄的少女。
少女穿着碧绿色的翠烟衫,下面罩着水仙花图案般的百褶裙,有着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
看到柳若欢开门后,少女两颊微微泛红,催促道:“呆子,傻愣着作甚,快放我进去。”
~
柳若欢一脸懵逼的放她进了屋子,这才记起这少女是谁。
她叫夏芷珊,是苏州富商夏若海的次女,家族主营染布,更是苏州商会举足轻重的一员。
而柳夏两家素来都有秦晋之好传统,所以在二人还未出世的时候,就有了口头上的婚约。
柳若欢自小被养在吴县,被奶奶带大,所以幼时二人也时常见面。
只是后来随着柳家家主柳兰梦逐年高升,走出了苏州,便有些嫌弃夏家商人的身份,配不上自己士族的名声,再加上当初未立字据,就闭口不谈此事了。
这一出弄的两家的关系都有些僵,但私下里,孩子之间的私交并未受到影响。
夏芷珊不仅对他的事情上心,一听到他遇袭的事情,急急忙忙从金陵周边的布庄赶了过来。
柳若欢注意到她璎绿色的绣鞋,也沾染了不少泥土,想来是没走正门,而是从后门小道进来的。
夏芷珊进来检查了门屋的窗纸,又把门闩重新插好,才和柳若欢面对面坐了下来。
柳若欢偷偷瞄了几眼,心里像小鹿乱撞。
方才在外面,天黑看的没那么清楚,现下里趁着烛光明亮,发现她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是一位极为好看的美女。
上辈子他可是从没和这样漂亮的美女打过交道,心里顿时更虚了,坐在床上都感觉如坐针毡。
夏芷珊瞧他坐立不安的模样噗嗤一笑,笑完之后微微一愣,才想起可自己此行的正事,一脸关切的说道。
“柳郎……你家里出大事了,我听闻户部库银一夜之间丢了八十万两,这都是准备运往京城的赈灾款,而上面追责下来,柳姨也难逃干系。”
“八十……万两?”
柳若欢呆若木鸡。
要知道在寻常人家里,十两银子就是一家三口个把个月的开销,换算成现代起码得有个五六千红票子。
八十万两,他虽未细算,但放在前世恐怕得是上亿的资金规模了,更别提古代经济落后,生产能力低下。
现在恰逢流民闹事,围了金陵洛阳两座城市,在这紧要关头把赈灾款丢了,不是逼那些流民造反吗?
“是呀,这事第二天就传开了,柳姨就是为了平息民愤才被关进去的,只是找不回失银,柳姨就要担责……届时柳家要被抄家不说,家中女人要被流放,男眷还要被送往教坊司充倌人,在秦淮河上卖唱卖身。”
夏芷珊说到这,提到那种烟花柳巷,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柳若欢的眼神有些奇怪,气的跺了跺小脚,急声辩解道:“是我姐告诉我的!我才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柳若欢急忙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已经想了一个办法,从外面买个奴才扮做是你,你藏在马车中与我一同前往无锡。你少时一直待在苏州,长大后就回了金陵,无锡城中一定无人识你,等时机合适我再把你娶回家里,改一个夏姓……”
一口气说完之后,夏芷珊满怀期待的望向柳若欢,“你看如何?”
柳若欢人傻了,你这哪是什么脱身之策,分明就是金屋藏娇嘛!
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被藏的一天。
虽然年龄不大,但夏芷珊相对于前世绝大多数同龄人,口齿伶俐,思维清晰,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怪不得之前回苏州吴县的时候,偶有听过传言。
说夏家的长女是个纨绔子弟,日日夜夜犬马声色不问家事,小她两岁的夏芷珊却展露商才,颇受宠爱。
夏家家主对外谈生意的时候,也都是频频带夏芷珊露面,据闻也有些要传家的意思。
“夏……”
柳若欢刚刚喊了一个姓,却被她怒目圆瞪之下马上改了说法。
“芷珊,这事急不得,也行不通……”
第四章 青梅赠玉
夏芷珊一听这话,立马急了眼,她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上前抓住了柳若欢的手掌。
两人双手一触,对方的嫩手柔若无骨,让柳若欢一阵心猿意马。
“你知那教坊司是什么地方吗?里面全都是犯了错的官家子弟,你说你一个良家男子跟着凑什么热闹呀!”
夏芷珊的情急之下,声音也不由自主大了许多,“被调教完还要被送到秦淮河边的各大花楼,你从小生的好看,但若要让你日日夜夜服侍各家小姐,你还能笑得出来?”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然,柳若欢清楚这个世界男女地位互换,知晓自己这话是违背世俗常理的,这事也只能在心里开开玩笑。
“傻妮子,我母亲还在狱中,父亲和两位姐姐为了家族生计而奔波,此时我要是跟你连夜跑路,这算是什么事吗?”
即使换了个地方,这里也仍然是孝道为大,尊崇儒家礼法。
“况且,这狸猫换太子的法子虽然取巧,但是绝非良策。若真出了事,我可就是罪臣之子,到时候牵连到你夏家各族,岂不是都要被牵连其中,逃不了干系?”
夏芷珊一阵语噎,柳若欢就趁热加了把铁,“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人着想,父母什么事都没做,却遭此横祸,实在说不过去。”
“是我……考虑不周。”
夏芷珊微微垂下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声音也软弱了下来。
突然间她脸色一红,迅速把手抽了回来,略带尴尬地说道:“对不起,刚才有些冲动,是不是显得我太过唐突了。”
柳若欢顿了一下,稍有遗憾的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我们是什么关系。”
夏芷珊的脸色更红了,她没想到,心中的柳郎居然连肌肤之亲都不介意,莫不是早就对她有意,只是迫于家族困境,才无法表达的。
但柳若欢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夏芷珊出手援助可能更多都是出于儿时青梅竹马的友情,大家彼此之间可能还差了那么点感觉。
这些冒出来的想法让夏芷珊的心思越来越乱,也意识到这里不能久待,要不然可能会做出一些出格之事。
“那我就先走了……我知道你还未过门,男子的闺房还不能让女人多待。”
说到这里,夏芷珊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追问道:“以前,还有其他异性进过你这房间吗?”
“有。”
夏芷闻言珊微微色变,柳若欢叹了口气继续言道:“我母亲和丫鬟。”
她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呼了口气。
柳若欢哑然失笑,这规矩真的是和上辈子反着来,不过他也有些困了,就顺着对方的话意走吧。
走到门口,夏芷珊不放心的叮嘱道:“你要保护好自己,要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一个男人家家做不了主,就来寻我。”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夏芷珊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略微思考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雕琢精美的玉佩,上面刻的图案是双龙戏珠。
她手指发白,微微一用力,居然把这成色上好的玉佩给硬生生掰成了两半。
“拿着这枚玉佩去我夏家各家门店,都会有专人来通报我……你要记好了。”
说完这些话后,她把一半玉佩往柳若欢手里一塞,就再也不敢看他,急匆匆的跑开了。
在门外院子里的另一侧,有一个府上的丫鬟替她把风。
看到夏芷珊出现后,就引着她往后门离去了。
只留下柳若欢一个人,手里拿着那半枚散发出暖香的玉佩,微微发愣。
……
第二天睡醒已是清早,柳若欢一个人在屋中折腾了半天,勉强算是穿着好衣服了,但梳妆台上的铅粉胭脂他实在是碰都不想碰。
刚一出门,就发现绛莺早早的就候在门口,等他睡醒。
“少爷,老爷昨天半夜回到了后院书房,现在烛灯还亮着没灭,听大院的奴婢说,老爷已经三天三夜都没怎么合眼了。”
柳若欢心头一紧,昨晚听到窃银案的事情已是深夜,诸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细想。
现在又听到自己父亲竟然如此憔悴,恐怕柳家的情况已经极其恶劣,到了无人能分忧的地步。
“那你领我去书房看看情况吧。”
绛莺乖顺的点了点头,她一大早赶来提起这事,就是希望柳若欢能劝劝老爷休息。
她十二岁就跟在家主柳兰梦身边做事,清楚太太对自己的夫君用情极深,平常官宦大家里哪一个不是三夫六妾。
到了太太这里,却独自宠爱老爷一人,俩人相濡以沫,一直走到今日也算是坊间的一桩佳话。
只是这次的事情柳家多半已经逃不了干系,若是太太在牢中出不来,老爷又劳累病垮,柳家可就真的完了。
~
当柳若欢在门口微微扣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了虚弱的回应声。
“进来吧。”
打开房门,桌案上的中年男子虽然衣冠整洁,但是神态疲惫,能从他的五官看到少年时期的影子,想当年应该也是一位俊男子。
他身穿一身青袍,一只手拿着有关于刑罚罪律的书籍,时不时翻阅两页,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名男子就是他在这一世的便宜老爸,柳兰梦的主夫袁彦,但如今嫁入柳家跟随妻姓,改名柳彦。
柳家的三个孩子都是出自于这位唯一的正室。
“爹。”
“嗯,来得好,本来我也想去寻你,前两日听闻你在金陵城外遭遇了一伙流民,身体如何?”
柳若欢微微弯身敬声道:“是有这件事,受了些惊吓,但无大碍。”
“我们父子之间就不要这么拘束了,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了,不懂得变通。”
柳彦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指了指身边的一团垫子,说道:“坐这吧。”
柳若欢轻移了一下目光,瞧见桌案上还有下人送过来的毛毯,就上前把它抖开,披在了父亲柳彦身上,才安然入座。
柳彦明显被他这样的行为惊到了,以前家里最沉默寡言,体弱多病的就是这位小儿子了。
因此他和柳兰梦已经常在床榻之上讨论小儿子未来的发展,担心万一以后嫁出去,受到娘子家的羞辱该怎么办。
这也是为什么他把这孩子的婚事一直拖到了现在。
今日看这位小儿子,才发现他乖巧贴心,联系到柳家现在的境遇,实在让他心中感慨万分。
第五章 洛家
柳彦打量了这位小儿子一眼,坐姿端庄,双目轻鸿如水,气息沉稳。
看来这次回老家吴县,的确让他收获颇丰,整个人都有了成熟的感觉。
“近些天府内的事情,我也没必要瞒你了,在你回老家的时候,你母亲在官场上出了一件极大的祸事。”柳彦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细究下去,此事会牵连到我柳家亲族,甚至血脉三代。”
株连亲族是古时候最严厉的惩罚方式,一人犯错,全家坐牢。
因此自古以来,家教门风,都是每家每户的重中之重。
柳若欢也清楚此事,他想先听听父亲对柳家未来的安排。
“就不提你母亲早前提拔的人,连你那位姐姐的亲家都因为这件事情被搅黄了。本来上月还有金陵吏部曹主事带独子前来说亲,礼部太常卿的高枝也有意下嫁,可惜我柳家没这个命,这两日两家都闭门不再见我。”
柳彦的声音越发苦涩,“所有人都对找回失银这件事情不大看好,认为我们柳家一定要完,急于和我们撇清关系。”
“那……我们是要自己去找失银吗?”
柳若欢试探性的问道,但心情也随着热血澎湃了起来。
果然还是来了,这件需要振兴拯救家门的事情,还是需要自己这位穿越者来完成。
他连接下来的剧本都筹划好了,找回失银,得到圣上嘉奖,再教人种土豆和红薯,直接一飞冲天,官运亨通。
届时,他就能成为这个女者为尊的汉唐王朝的特例,第一任男人当的宰相……
这不妥妥的小说电视剧发展路线吗?
柳若欢突然注意到,柳彦的脸色一脸惊诧,好像自己刚才的话语并不是他准备交谈的想法。
“男子在外抛头露面,查找失银,成何体统?再说了,这事是女皇派了专人督查,大理寺全权负责,其他部三四品官员都插不上话,更别提我们这些罪属家眷了。”
“呃……是这样啊。”
“我这两天来回奔波,虽然城中权贵避讳我柳家,但还是有一家抛出了橄榄枝。”
“这是好事呀,现在还有哪家是不畏皇权,愿意保我们柳家后路的?”
柳彦突然把话语停住,仔细端详着柳若欢的脸色,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当朝四大世家之一的洛家,她们代家主放话说,只要你愿意嫁入洛家,就愿意保我们柳家无后顾之忧。”
柳若欢脑袋突然嗡嗡作响,像中了一枚炸弹一般把意识都给击垮了。
什么?自己要作为政治联姻的工具,用这种方式来拯救柳家?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那洛家的女儿长得五大三粗,自己这辈子不就栽进去了。
“洛家是汉唐真正的权贵,一直以来频频与皇室联姻,而且据传洛家自古都有些剑法修仙的不传之秘,牢牢占据着四大世家之一的位子。更别提近些年南朝各宗都有些动荡,作为当朝的第一剑客世家,女皇也对她们颇为倚重。”
柳彦继续言道:“因此,洛家的确有保我们柳家的能力和资本,只是这件事可能要委屈你了。”
“修仙?”
柳若欢人都是懵的,这不是一个古代世界吗?飞檐走壁他都能忍,怎么还蹦出来一个修仙的名词?
“这些都是市井流言,毕竟四大世家的传承比汉唐的朝代还久远,有些追根溯源甚至能寻到三皇五帝的先祖,所以自然而然就夸张了一些。”
柳若欢舒了口气,但他还是没从这联姻的事情中反应过来,半晌后才意识到,不对呀,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怎么这么牛逼轰轰的一个世家,就挑住自己了。
“父亲……这洛家按理说不缺想嫁入豪门的男子,怎么就非得选了我?”
柳彦诧异的看着他,随后一拍自己的脑袋,“我差点忘了把这事给你说了,洛家新一代有两个女儿,但据传长女是家主当年偷欢的产物,血统不纯。所以洛家这些年的心血都养在她们二小姐身上,这正是被誉为剑仙的洛素昕。”
“只是……还传闻这洛素昕克夫,先前娶过三任夫君,每个都在新婚的前一夜惨死家中,连门都没过去……”
柳若欢听到这儿人都傻了,不是吧!有你这样当爹的吗?你推自己亲生儿子进火坑?
“……而洛家为了族规,又必须找士族以上血统和地位稳定的男子结亲,所以现在想要嫁入洛家的男子要先掂量自己有没有命。”
柳彦也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这个小儿子,联想到之前他给自己盖毯子的那一幕,眼眶都有些湿润。
“我也不勉强你,你若不愿意,就当为父这番话没有说过,趁早找个地方避难也好。”
柳若欢想都不想,就准备出口回绝此事。
开什么玩笑,让自己去找失银,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这嫁入洛家,就差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等了断了。
而且,这洛家听起来打打杀杀,还是舞枪弄剑的,就自己这身子骨,能经得起五大三粗的娘们折腾吗?
不过,如果若是那位仙女的话……
~
柳若欢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躲在马车中瑟瑟发抖,但是马匹发狂,撞到了一个粗壮的木桩上。
巨大的冲击让马车散架,他也在其中昏厥了过去。
只是在晕倒前,他好像看到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扭打在了一起。
那惊鸿一瞥。
隐隐约约看到了白衣人的容貌。
那是一名女子。
不,是一位仙女。
她有着一张难以形容的美艳面庞,一眼看去便能令人深深陷溺。
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恐怕是他这辈子所见过最美的人。
自己的联姻对象,若是这样的仙女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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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柳若欢心头感慨的时刻,门口传来了下人的通报。
“老爷,洛家来了人,此时已经到了会客厅,说是来听前日事情的答复。”
“行,知道了,好生招待,莫要怠慢,告诉人家我们马上就到。”
在交代完下人需要注意的事项,柳彦叹了口气,耸了耸眉毛,对小儿子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说曹操曹操到,没想到洛家居然如此猴急,若欢你先随我出去看看情况吧。”
第六章 洛家代家主上门!
说实话,柳若欢本人对这场婚事极为反感,第一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父母的媒妁之言对他而言根本行不通。
第二,这克夫的事情明显是要去送命,洛家摆明了是想让柳家拿儿子亲赴险境,来换取一家老小在朝堂之上的安危。
那自己这嫁过去的身份,都不能用上门女婿来形容了,可能只是一个联姻的工具。
第三,登门拜访说好听点是问亲,说难听点就是上门逼亲了。
但仔细思考过后,他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柳家现在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看父亲这两日的动态,母亲下狱的事情恐怕已经迫在眉睫,危在旦夕。
而金陵城外的流民每饿一天肚子,就多一分危险,那么多流民闹起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负责这批赈灾款项的官员,就成了最好的泄愤对象。
若此时违背了洛家的意思,再在朝堂之上被她们落井下石,他都能想象到柳家家破人亡的结局。
届时自己也会被送入教坊司,卖身花楼,而他这副病弱的身躯,恐怕得落得一个饱受摧残,染病而死的悲惨下场。
这结局好不了嫁一个有克夫风险的豪门女婿多少,更何况自己刚来这世界里无权无势,这世界的亲人其实都待柳若欢不错。
倘若自己真的跑了,那又置这些真心为自己思考的父母于何地?
两个地狱难度的选择,他斟酌了一番,更倾向于破解这世家少主克夫的路线。
想念于此,柳若欢对父亲说道:“父亲,孰轻孰重我还是能分得清的,只要能救柳家上下,我柳若欢应当赴汤蹈火,尽自己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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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宅邸,会客厅。
客座之上有一名发色发紫,肌肤赛雪的女子端坐其上,她右手边的桌案上放着被绫罗绸缎包裹好的婚书,左手处则是侍女刚刚又续上一壶的热茶。
女子穿着一身降紫色对襟宫装,上面用紫金丝绣着精致的百蝶穿花图案,更衬得体态丰腴,艳光逼人。
裙角上虽然沾染了些许奔波染上的尘埃,却仍然能显露出她秀雅绝尘的高贵气质。
从她眼角的鱼尾纹能看出来她年岁不低,已经年近三十,这就是坊间流传洛家的大女儿兼代家主,洛怀玉。
传闻中她心思敏锐,是当代各个家族中少见的个中翘楚,只是受限于出身以及血统的事情,一直被她妹妹掩盖过了风名。
近些年洛家主母隐世不露面,洛家大大小小的事物也都是由她打理,名号虽是洛家的代家主,却成了洛家俗事的代理人。
她此时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伸出葱郁一般的手指在桌案上轻扣,内心的思绪复杂。
此次从都城洛阳赶来,本是为了其他事情,却没想到妹妹居然对自己的婚事,主动开了口。
而破天荒的在于,自己飞鸽传书后发现母亲居然松了口,平日里对血脉血统最为看重的母亲,罕见的答应了这门婚事。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其实柳彦还是把洛家的势力,想得过于简单了。
身为汉唐王朝的四大世家之一,洛家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
每年想要趋之若鹜的家族数不胜数,洛素昕前三位已死的夫君,都是出自于其他三位世家,区区柳家,在洛家眼里简直如同蝼蚁一般。
但前两日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一向在感情方面听之任之的洛素昕,居然会主动找她谈起了自己的婚事。
平日以来沉默寡语的妹妹,也难得多说了一些话。
要知道洛素昕的资质是洛家公认,千古难遇的奇才,本人更是勤奋刻苦。
九岁习剑,十六岁破剑阵出家门,上门挑战江湖各大名家来问剑求道。
虽不清楚现在在剑道上是否大成,但普天之下能与之过招的人不过寥寥,屈指可数。
就这样一个醉心剑道的小妮子,在家里不问世事,此次会萌动春心,真是惊了她这个做姐姐的老命。
今日亲自来此一趟,就是为了看看这柳家小公子到底有什么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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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屋的脚步愈来愈响,不一会从后屋走出了两道人影,正是柳若欢和柳彦。
“洛大人,有失远迎!”
“柳相公,我记得去年我们好像在长公主的中秋宴上见过一面,算得上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洛怀玉红唇轻启,抿了口茶,以她的道行,只是轻微扫了一眼,就辨别出来这位亲家公的精神状态不行。
虽然对方的外表刻意收拾了一番,但多半只是在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病倒。
若一直拖着柳家当前的死局,恐怕早晚有一日会大病一场,卧病在床。
这样看来,柳家当前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如同自己所想的一般分毫不差。
思索到这里,洛怀玉微微抬起了美眸,轻声道:“之前的提议考虑的如何了?我这次过来可是连婚书都备好了。”
“这……”
柳彦迟疑了一下,看向了身边的柳若欢。
意思也很明显,若是反悔,现在拒绝可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柳若欢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自己的父亲此刻居然还在尊重自己的意见,这才是亲爹呀,之前还真是误会他了。
他索性把心一横,反正都决定与柳家同生共死了,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路可以走,只能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言其他。
况且这结婚也得一步一步来,权当缓兵之策,对方总不可能今晚就把自己拖过去拜天地吧。
“既然大人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小侄就斗胆称您为姐姐了。”
洛怀玉似乎这才意识到还有第三人的存在,她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说一句心里话,眼前的这位代家主,是第一个颠覆柳若欢对这个世界认知的女人。
她明明在笑,却给人一种淡漠的感觉,这种距离感能把近在咫尺的人推出千里之外。
就好像你明知道她站在你面前,但这一切好像只是镜花水月,当透人心脾的冰感过后,是一种来自于上位者的威压。
对方只是坐在那里动了动神情,喝了口茶,柳若欢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低下了头,下意识的不敢与之对视。
柳若欢现在好像也有些明白,父亲刚刚为何只说了一个字,就求助于他了。
第七章 风雨柳家,摇摇欲坠
“从相貌上来看,倒是个好孩子。”
洛怀玉的嗓音平静沉稳,带着一丝轻哑似的气音,极为动听,与一头柔顺的紫发相衬,气度雍容孤冷。
她重新调整了一个角度,面向柳若欢。
修长的身躯任意舒展,瞬间就把胸前的衣物撑的突出。
方才柳若欢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如今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洛家长女兼代家主,身材好的真是有些过分。
看她的发色,似乎还掺杂了一些异族血统,更显得面部五官精致如画,极有辨别度。
不过他也不敢过多观察,微微垂下了头颅,避免与对方四目相交。
洛怀玉注意到柳若欢的举动,微微挑眉。
“礼仪气质也说得过去,今夜就随我一起回金陵城中的洛家别院,学一学洛家的规矩,以免到时候在婚礼上出了丑,不好担待。”
柳若欢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但柳彦的脸色微微一变,这哪里是来下聘书,简直就跟交易货物一般。
寻常人家稍微讲究一些,嫁娶婚配都要满足三书六聘。
更别提柳家的当家也算是朝廷中的三品大员,不仅身为士族,更是苏州的名门。
这连过大礼的日子都还没订,就要把人接到洛家学规矩,就像是过去做丫鬟一般。
“洛大人,这好像有些不合规矩吧。”柳彦面色难堪的说道:“我柳家虽不比洛阳城中的诸多望族,但好歹也是江南苏州的名门……”
洛怀玉笑了笑,薄唇微微一抿,说道:“柳老爷多虑了,我妹妹的情况想必你也应该清楚,这些消息并不是谣言,主要是为了柳公子的安全着想。既然订下这门亲事,最好早早的送入洛府寻求庇护,以免届时我洛家又出了第四个短命姑爷。”
柳彦听到这话也愣住了,对方的确说的在理,前两日自己夫人出事,连府上的下人都走了不少。
现如今留在柳府的,除了少数几个忠心耿耿的人,大多是有卖身契或走不掉的老仆。
这种节骨眼上,也寻不到身手好的下人来护卫小儿子的安全,这么一看,早日送入洛府,的确算是稳妥的选择。
只是若没有这些礼节,我家若欢岂不是等同于偏房的地位了?
洛怀玉挑了挑眉毛,问向柳若欢,“柳家小公子,你意下如何呢?”
柳若欢对三书六聘倒没有想象中的看重,他行了一礼,上前问道:“姐姐说的在理,对于我而言,三书六聘都无所谓,婚宴也可以尽量从简。只是我想求问姐姐,我母亲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柳侍郎的事情尤为棘手,昨天夜里,大理寺少卿王安荣就已经到了附近的怀远县,就是专门奔着这事来得。”
“王安荣?我听说她在朝堂上风评不错,先前夫人兰梦也跟我提过,是大理寺中的能人,破获了不少奇案。”柳彦皱眉说道:“若是她能查清失窃库银的去向……”
“王安荣此人的确算的上是一位人才,前两年侦破了地火龙心案使其名声大噪,还替女皇寻得了千年龙珍,年纪轻轻就出任了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洛怀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语气也变得有些微妙,“不过她家里却是极其偏激的北派官员,立场坚定,金钱和权势皆不为所动。”
“你也知道北派的官员们天天上书都奏些什么,前几年你家柳侍郎掌控金陵户部,算是南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就算库银追回,她们也会借机贬低南方官员的能力低下。到时候柳侍郎就算能从狱中出来,恐怕也得被扒层皮。”
柳彦的面色越发难看。
南北两派指的是汉唐王朝以长江为线,南北两地的官员。
自古以来这种区域性质的矛盾都经久不息,但在最近百年间愈演愈烈。
究其根源是源于外族入侵,近百年来汉唐在对外战争中屡战屡败,鲜少取胜。
如今已经退缩于黄河以南,北地也就陕西山西河南还留有为数不多的领地,剩下黄河以北的土地已经尽数沦陷。
因此北方官员大多致力于收复失土,重归故土。
但南方官员则恰恰相反,多年的失败早就磨光了不少人的耐心,更何况国库空虚,偏居一偶已经是朝堂上的主要意向。
南北两派的官员经常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据传闻还在洛阳的大殿之前打过群架,成为了史书上的一桩笑谈。
但背后却说明了两派官员意见相左,明里暗里已经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王安荣离这里还有两日的脚程,还有一件事,与之相比,大理寺少卿都算是小事了。”
柳彦愣了一下,“是何事?”
“金陵的流民越聚越多,已达万众。而这两日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说朝廷准备的赈灾款丢失,据传已经有人在谋划围城了。”
洛怀玉抬眸看了一眼二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听说,朝堂之上已经有人提议将此次犯错的官员公开处刑,再把头颅挂在北门示众,用来平息民愤了。”
“什么?”
“这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北派有三名御史大夫都齐齐上了奏折。”
柳彦连同柳若欢,同时大惊失色。
这次连柳若欢都沉不住气了,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失窃案,居然能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柳家竟然已经一只脚踏入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虽然现在女皇还没答应,但眼下流民围城的迹象越发明显,保不齐为了平息民愤,君上会拿你们柳家开刀,这才是为什么柳家会在一夜之间成为众矢之地。”洛怀玉平静的说道:“真要闹到皇命下来,你说谁能保住柳侍郎的命数。”
洛怀玉见二人面色沉重,葱白的手指用茶盖划了一下杯具,喝下了最后一口茶水。
“当年君上对曹家的手段,我想柳相公即使是耳渲目染,也应该记忆犹新吧。”
柳彦闻言一惊,咬紧牙关,下定决心,“这种情况下,能走一人就走一人,若欢,你回去收拾东西,今晚就先和洛大人离开柳家。”
柳若欢缓缓抬头,正色道:“孩儿恕难从命。”
第八章 前朝遗秘,幽王墓
“小公子何出此言,现下柳家已是自身难保,你若此时不走,莫非真要等到山穷水尽才会死心嘛?”
柳彦听洛怀玉说的可怕,已然是一副面如死灰的表情。
但洛怀玉的脸上无半分焦躁,脸上反而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看到这抹意味难明的微笑,使柳若欢心下顿时敲定了主意。
“如果真的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先不提我作为柳家子孙应该同柳家共进退,尽完孝道,洛姐姐也理应避嫌,不该让洛家来趟这趟浑水,招人非议。”
柳若欢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但姐姐此时此刻,还是来柳家谈了这门亲事。能否看在亲家的份上,还望洛姐姐不要绕太多弯子,直接为我们指点迷津,毕竟我们柳家已经山穷水尽,也就这点能耐了。”
柳彦听到儿子这番说话,才意识到洛怀玉是有应对之策,急忙也跟着呼求。
洛怀玉拿一双妙目打量了一番柳若欢,心下里更为满意。
本以为他只是长相俊俏的乖俊小哥,却没想内里心思转动的倒还怪快。
刚才发言无非就是小试一下,测测他如遇难题的处事态度如何,没想到这等末微的手段根本没有唬住他,反而让他知道自己提到此事,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谈话。
“我此次南下金陵,来柳府只是顺路,实际上是领了女皇的圣喻来调查一处宝藏。”
“宝藏?是什么宝藏需要四大家族的家主出动来寻?”
柳彦听到这里大惊失色,洛家的身份位极人臣,世家之内隐世高手数不胜数。
能让女皇派出这些根基,就说明背后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是周代的前朝遗秘,以前就有江湖传言,前朝在末代动荡年间,把财富埋藏在最后一任亲妹妹幽王的陵墓之中,期望子孙后代有朝一日能复辟周朝。前些日子这幽王墓已经隐隐有出世的迹象,流言就藏在金陵城郊,眼下四大世家的才俊都已经齐聚金陵,不日就会展开调查。”
“前朝?陵墓?宝藏?”柳若欢听的人都有些发蒙,“宝藏怎么会藏在陵墓中?”
“当年汉唐的汉高祖起义,虽然用极短的时间占据了长江以北,但一直无力南进,这段历史僵持了得有六十年左右。”
洛怀玉耐心的解释道:“后来攻破南周,发现皇宫已经被搬成了空壳。有不少提前逃到外面的太监宫女,散布消息说南周末代君主周辛王自知大势已去,把所有国财都埋于其妹周幽王的陵寝中。”
这等如同鬼神传说的事情,使柳若欢听的入迷,柳彦却有些无奈的说道:“可这种飘忽不定的传言,当不得真呀。更何况,和救我们柳家脱困有何关系?”
“柳老爷有所不知,据传幽王的陵墓中,世俗财宝都堆积成山,而其中最珍贵的几样宝物,已经到了有价无市,价值连城……不,连国的地步。甭说是窃银案的窟窿,连近些年边关亏空的军饷种种,也能一并补齐,传承百年。”
柳彦闻言触动,传承百年?近几年主持金陵户部的夫人也跟他聊过这个话题。
汉唐的军饷亏空可是个无底洞,这次的窃银与之相比也只是九牛一毛,汉唐一直受北方诸国欺压,除了修士,军饷就是一个大问题。
但这洛家的大小姐兼代家主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平淡的说出了如此秘闻,还言之凿凿能填补亏空,看来这幽王墓里的宝藏的确非同小可。
“而我们洛家刚好是此次事件的主事人。”洛怀玉见二人露出震惊的神情,丝毫不以为忤,笑吟吟的说道:“但将功补过也得有一个源头,这些日子就把小公子带到我们洛府,届时上奏会提两句小公子和我家素昕的关系,女皇尤为重视此事,而且有了宝藏中的钱银,你们也无需对库银负责了。”
~
隔了一日,柳若欢在家中收拾了一些衣物,蒙上面纱,上了门口洛家派来的马车。
在出发前的一刻,柳府门口出现了绛莺的身影,绛莺环抱着半身高的琴盒,送到了马车之中。
刚一见到柳若欢,绛莺眼睛一红,鼻子一酸,差点就哭出声来,委屈巴巴的说道:“少爷,我求过洛家的人,但她们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我跟着过去服侍您。”
“我又不是去享福的,你留在柳府地方熟,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也会更好一点。”
绛莺微微撇嘴,“就是因为这一路危机四伏,我才想让少爷身边多些人手,可谁料到那些伴您长大的奴仆小厮们,听到是洛家的宅院,装病跳水,要死要活的,一个都不肯跟着去。”
“你也别计较那么多,这洛家少主凶名在外,没人愿意跟着送死也是人之常情。”
柳若欢说到这里,也面露苦笑,换做自己是那些家丁仆从,恐怕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呸呸呸,少爷少说这不吉利的话。”绛莺有些愠怒的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少爷人好,一定能逢凶化吉,不会出什么问题。”
柳若欢顿时哑然,这小妮子恐怕不知道什么是g。
不过他也没想到这小妮子忠心为主,明明先前只是被母亲派过来办事,就如此为自己着想。思索到这里,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绛莺的脑袋。
不知为何,他看到绛莺的时候,总是能联想到自己以前的一位表妹,往常犯错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安抚她的。
“乖一点,在柳家听话的话,我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绛莺一愣,浑身一颤,低声说道:“少爷……不知道为何,感觉自从你前些日子出了那场事后,整个人的气质,风格,都不大一样了。”
柳若欢这才察觉自己的行为和话语,都好像逾越了这个世界的规矩。
“不过我也更喜欢少爷这般,更自信了,有了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不似以前那样愁容不展。”
绛莺说到这儿,把身子又往车上靠了靠,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娇小的瓷瓶,压低声音道:“少爷,这样东西得藏好了,里面放着六颗治疗你心疾的药丸,前些日子您的心痛加重的倾向,记得每月十五要按时吃药。”
第九章 洛家别院遭劫
柳若欢看向她的表情充满了感激,绛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中,头一个对自己如此关心照顾的人。
后面绛莺又嘱托了一些杂事,俩人才主仆分别。
柳若欢并没有和洛怀玉同坐一辆马车,他被安排在随行的马车上。
他听着车轮滚动的木吱声,在马车中的颠簸之中,前往了金陵城中的洛家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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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陆陆续续行至半夜,他们才从士族居住的东城赶到了富贾所居的西城,然而这所别院和柳若欢所想的差异很大。
刚到门口,拨开窗幔就能看到这所院子占地面积极大,明明是一所民居,外面的围墙就已经绵延数里。
而后又停了片刻,柳若欢的马车走的是侧门,在这里就与洛怀玉的主车队分道了,直到车辆在马厩附近停好,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接他下车。
“柳公子,这边请。”
来者是一个梳着丫鬟头的少女,看上去青春充满着朝气,她左手提着纸灯,右手拨开了车帘。
柳若欢随她下了马车,跟着她走在悠长的小径中。
府邸的庭院显得有些幽静,来来回回只有拿着夜灯巡视的婢女和家仆。
丫鬟见柳若欢左顾右盼,开口说道:“最近几日各方势力齐聚金陵,姑爷夜晚要多加小心。”
柳若欢跟着应了一声。
随后被领着他进了一处偏房,打开屋门,内里干净整洁。
这所建筑之外虽然平平无奇,但内里金顶红木壁,绘着各种各样精美的图案,雕工细琢。
虽然布局规格比不上他在柳府那间房屋,却也称得上是小家碧玉的标配房。
“柳公子,请在这边稍稍落脚,稍后会有人送热水过来给您沐浴更衣,洗干净后就可以先行入睡,明日会有先生上门来教您规矩礼仪。”
说完这话,丫鬟便点上熏香离开了。
独留下表情复杂的柳若欢。
方才在车上想了不少事情,联想起来问题颇多。
自己遇袭那日,记得那伙匪徒人数众多,虽然单个武艺比不上那天护卫的钟家镖师,却胜在都有些拳脚功夫。
还有他依稀记得,这群人所喊的是杀狐妖之类的口号。
不知道她们为何称呼自己为狐妖?是袭击错了人,亦或是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
如果真的只是流民,又怎么会各个习武,还采用了这般口号?
他感觉很多东西的疑点隐隐约约都有一条暗线蕴含其中,把各个事件都串联起来。
像是一张准备完整的蜘蛛网,蓄势待发。
但具体是什么,他也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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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在洛家别院呆了两日,日子也逐渐平淡下来。
这两天洛怀玉或是那个未曾谋面的洛家女少主,他都没有见过一面,平日里只有些下人伺候,还有每天一个时辰雷打不动的礼仪课。
礼仪课的内容乏味无趣,都是教一些嫁娶婚俗和家族礼嗣。
皆像他记忆中古代约束女子行径一般,要求男方足不出户,婚嫁之前除了本家不见他人。
只不过到了洛家这样的宗阀世家,规矩更多。
有些甚至牵扯到行坐吃睡的姿势,都有严格的限制。
比如睡觉打呼噜乃是对妻不敬,吃饭要细嚼慢咽,一口饭齿嚼三十二下刚刚好。
好在上课的时间不长,教的东西也都不多,倒还可以忍受。
直到第三天深夜的子时,忽然有丫鬟在门外扣门。
“柳公子,玉主子传您去后院议事。”
柳若欢有些诧异,这已经到了深夜,自己也是即将嫁给她妹妹的闺中男子。这洛怀玉却毫不避嫌,深夜还叫自己去后院议事。
虽然说是议事,怎么感觉背地里跟幽会一样?他联想到这是一个女尊男卑的社会,难不齐这洛怀玉对自己还别有祸心?
不过这念头也就闪了一瞬,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大老爷们,对方还能把自己给吃了不成?
心思安定了许多,他换上了外出的衣物,开了屋门向后院走去。
本来在屋中还觉得灯火通明,却没想到屋外入夜后居然是如此幽静,现在明明是夏夜,却静的可怕,听不见半分虫鸣之声。
奇怪的是,今天夜里行至半程,都不见往日里的灯火和掌灯侍女,和他前日来别院的场景天差地别。
要知道洛家家规森严,这类照明之事都是要通宵照到天亮,没道理
这黑咕隆咚的场景让他内心里有些打怵。
偌大的一个院子,怎么今夜变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看起来怪吓人的。
不一会儿就来到正厅背后,这里延长了一个深长的甬道,接往了一片院落。
而甬道两侧乱石林立,有溪水流泉的叮咚声响。
甬道的中,正巧有一位女子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只不过身上穿的衣服既不像管事丫鬟,也不似洛怀玉那样奢贵华丽。
柳若欢愣了愣,这女人的的装扮,怎么那么像……夜行服?
就在他思绪转动的下一秒,侧颈间传来一股巨力,两眼一黑,这云亭水榭瞬间消失于眼前。
……
金陵郊外,凤鸣山。
没落的古庙之中,木匾招牌被寒风吹得吱吱呀呀作响,摇摇欲坠。
几缕微弱的灯光照在屋檐外残破的泥墙上,寂静的黑暗之中,隐隐约约传来了厚重的喘息声。
不知道何处传来的水滴声,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举着火把,身后跟着四名家仆,也都是一袭红衣,从屋外缓步走入。
她橙红颜色的长袭纱裙拖在了地面上,风髻露鬓,媚眼含春,看上去明媚动人。
此女正是洛怀玉,明明已经年近三十,在火光的照耀下却显出皮肤细润如同温玉,柔光滑腻。
她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任谁都能看出来目前她心情不错。
洛怀玉将火把递给了身后的随行小婢,微微开口言道:“平日里无人问津得一处荒郊野岭,今日居然引得四大家族当代菁英齐齐相聚,这还真是十年里来的头一遭盛会。”
听到这的话,屋中的其他人皆是眼神一凛,洛家代家主的登场,预示着幽王墓的开启之时已经很近了。
第十章 四家会晤
古庙内早已是灯火通明,屋子中的东南西三个方向站满了三队人马,她们大多都是女人,皆列于身前自家主事之人身后。
若是普通宗门弟子见了如此阵仗,会把下巴都惊掉在地上。
一个小小的荒山野庙,此刻居然汇聚了汉唐王朝的四大世家魁首!
除去刚刚进门的剑道世家洛家不说,世家之中同样在剑道武学中精进如斯的还有临安白家一脉。
此次到场的白家弟子并不算多,只有区区四位,在四家之中可谓是人数最少,但四女都身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衫,并排站在一起,不分前后。
这四株娇艳夺目的“鲜花”如同秋兰春菊,肤白胜雪,各个在气质姿容中一骑绝尘,也都正是名满天下的白家翘楚。
剩下两家来历更大,一家是掌控当前朝政,连续九朝为相的汴州乔家,另外一家则是在军中有赫赫威名江东左家。
乔家的领头人是一名中年女儒士,她身着青衫,率先接了洛怀玉的话。
“近些年来,国库吃紧,外战摩擦频繁,我们四家都在各自的地界来回奔波,想叫上诸位叙旧,自然是多有不便。”
民间有句谚语,流水的帝王,铁打的乔相,说的就是汴州乔家对当朝朝政的影响力。
而这开口接话的人,在乔家之中的辈分非同小可,虽论族内地位可能不及洛怀玉这等代家主,可也算得上是名声在外的资深长老。
七年前的御前比武,一字破了左家的百人兵解阵,赢得圣赞。
此后掌管乔家篱落书院,连外人都得尊称一声乔三姨。
她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以文入道,传闻虽是儒士出身,却已经步入辟谷,算是在场之中境界最高者。
“乔家十年以来,都久居于神都之中,睡卧天子脚下,有什么旧可叙的?”
一直闷声不响的左家代表,突然开口言道。
这声音虽然出自女子口中,却雄厚异常,底气十足。
左家的嘲弄虽然刺耳,但乔三姨倒也不气,反而还面带无奈的笑了笑。
“左清秋亲手教出来的军中名花,全都是这般直来直去的性格,这么久没打交道了,还真是有些不大习惯。”
乔三姨略带好奇的继续问道:“只是模样却有些面生,不知道是出自于左家哪一位将军门下?”
声音雄厚的女子皮肤黝黑,身姿矫健,长相也是十分粗犷,不过吸人眼球的倒是她身上的装扮。
亮银色的精美铠甲覆盖全身,腰间挂着一把金黄色腰刀,女子的左手放置于刀柄之上,全程都未离开。
“镇北军,左妙菱。”
乔三姨听完沉默了片刻,便换上了一脸肃容,微微欠身行礼道:“原来是韶舞将军的爱徒,刚才失礼,还望莫怪。不知道几年未见,将军的旧疾是否已经康复?”
左家的代表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也不再言语。
这口角之争终以乔三姨致歉收尾,洛怀玉作为场上的主事人,也并未吭声。
全因江湖传言乔三姨以前做过对不起左家的事情,让当时叱咤风云的镇北军吃了不小的苦头。
而时任镇北军统领的那位将军,也因此落下了顽疾。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和这位韶舞将军大有关系。
不过好在乔三姨及时认错,左家也清楚此行的目的,没有在旧事上多过纠缠。
洛怀玉眉眼轻眨,两眸清炯,她知道此刻该自己出场了,轻咳一声,“乔家左家分别代表朝中文武两派,此时事关圣上的意思,还是不要多生间隙为好。”
那左家代表咂咂嘴,朝洛怀玉抱拳一礼,“在下代表左家,代表兵部,全程护送诸位周全,其余事情我们左家将士一概不管。”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几名黑甲卫士纷纷用自己手中的玄铁黑枪,撞了一下地面,发出闷响,随后皆是嗡嗡的余声。
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将她们长枪下的每一处地板,都震的碎裂。
洛怀玉和乔三姨,微微皱起了眉头。
左家领兵有方,乃是不公的事实,不得不说汉唐此刻还能没被诸多异族吞并消灭,传承至今,都是有这左家军的一份汗马功劳。
近些年左家一直坐镇边关,久久未参与南边的事物,洛怀玉对她们也摸不清底细。
但此刻,她却不得不心服口服,这几名左家军出来的精兵,震得地裂不说,居然连每一个人脚底下的裂痕和龟裂的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
这是何等可怖的纪律性和执行力?
掩饰住眼底的惊骇,乔三姨收拢了目光,向洛怀玉问道:“听闻这次洛家少主也来了,怎么没有在此处见到她?”
“这正是我要与大家说的,此次幽王墓之行,并不仅仅只有本地一个出入口。”
其余三家闻言皆惊。
“哪有你这般办事的?既然清楚还有其他入口,就应该早些派人把这些地方封死。”
乔三姨微微皱眉,她身后的一女子忍不住出声怒喝,“这可是圣上交代的事情,要是宝物落到了其他人手中,你让我们如何交代?”
“乔三姨不必着急,洛家这么做想必也有她们的打算,不如听听代家主怎么说。”
相对于左家得冷眼旁观,白家最左侧得一位粉衣少女开口劝阻。
洛怀玉对着她微微点头,表示谢过。
这少女玲珑精巧,螓首蛾眉,长着一面鹅蛋脸,还带有一双莹然有光的美眸。
如果说其他三大世家如同众星捧月,那白家弟子的状况则是鸾翔凤集,钟灵毓秀。
作为四大世家中唯一一家不靠血脉来传承的家族,白家与其说是世家,倒不如更像是武派宗门。
白家在挑选弟子的时候,就只觅上层,所以门下弟子无论是容貌,身段,甚至连谈吐言辞,声音音色,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层层把关。
这四位模样相近的女子,是罕见的四胞胎,据说三个月大就在风雨中被人遗弃在白家院门前。
当年白家家主损耗了半生修为,硬生生把四女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如今四人也羽翼渐丰,成为了白家的中流砥柱。
“乔三姨言过了,古有智者曾云,堵不如疏,这所谓的幽王墓,谁能料想到它居然有成百上千个入口,我们所聚的,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第十一章 池畔谈心
也不知是哪里吹来的微风,吹的洛怀玉橙红色纱裙随风而动,一时之间飘飘若仙,几乎是瞬间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
“我提醒诸位,幽王墓的消息,可不止我们四家知道,近些年来,江湖上无论正邪两道,各个宗门豪阀,有心人都在打听此事。”
乔三姨身后的供奉冷笑一声,声音尖锐刺耳,“既然如此,你还敢把你们洛家的宝贝少主放出去单独行事?不怕有人在背后使坏?”
左家和白家几女也都皱眉不语。
虽然洛怀玉的回答中规中矩,可这消息在开场之前刻意隐瞒了其他三家,而且此次洛家最为关键的人物,洛家少主洛素昕也并未露面。
这不得不让人觉得洛家别有他想,难不成是想派她们少主提前上阵,单独夺宝?若是让洛家独揽前朝遗宝,到时就避免不了其一家独大,未来不知多少年都要压过所有世家一头。
就在众人猜忌之时,洛怀玉柳眉一挑,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食指,放在了嘴前,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这动作虽然简单,但幅度略大,浑圆结实的酥胸微微起伏,掀起波涛汹涌。
“与其担心我洛家先行一步,不如诸位先跟我交代清楚,这次进墓的人数,怎么除了白家,都和先前所报的不同?”
“这次宝藏的事情,出不得差错,我们各个家族多带了人手,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洛怀玉微微一笑,红唇微启,语惊四座。
“那还真是巧了,根据我进屋前得到的密报,此番已经有魔道逆贼,混入了我们的队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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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若欢悠悠转醒的时候,头顶已经是万丈星空。
只不过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安置在一处凹凸不平的石板之上,浑身软弱无力,感觉就像是鬼压床一般。
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像是刚穿越过来的时候。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就听见身旁有女人交谈的声音。
“六师姐,这人身子骨也太弱了,明明只是给了一个手刀,却没想晕厥过去整整两个时辰。”
这声音虽然如同黄鹂一般悦耳,但话意之中却充满了嫌弃以及奚落。
“之前就曾听说,宗门世家的男子多为花瓶,培养出来的目的也只是传宗接代,现在看来的确如此,一点都比不得我们圣门的师兄弟。”
柳若欢刚刚苏醒,手脚麻木,动弹不得,听到这话心里不禁一阵气急。
你捧你的同门手足,为何要拿我当垫脚石?若不是穿越过来,莫名附在了这具病弱的身体上,非得叫她知道什么叫21世纪的男子汉。
这声音消停了没一会儿,又有一道咯咯咯的笑声响起。
笑声极具特色,虽然口齿娇嫩,却听的人心神荡漾,记忆犹新。
“怎么,又想起你那乖乖文师弟了?你三天两头都惦记着人家,也不怕羞。”
“羞什么羞?要颜面也是他们男人家的事情,关我们女人何干?我们五师爹不就是被师傅从流云门中抢来的。”
“我呸,哪有你这般贬低自家师尊的,那叫改邪归正。”
“再说了,六师姐不也一直倾心于大师兄,可惜就是因为一直不敢说出口找师傅赐婚,现在人家名草有主,去年就和九师妹订了亲,算算时日,年底就该成亲了。”
“唉……”
明显这番话语戳中了另一个人的心事,姐妹间调笑的场景都一时之间僵住了。
女子知道方才失言,急忙宽声安慰这位师姐,“师尊也真是的,明知道你和大师兄相伴长大。自小青梅竹马,怎么就把大师兄许给了九师妹?饶是九师妹九幽之体,天纵之资,也不能做这般夺人所爱的事情吧。”
“大师兄烈阳之体,与四星龙卫慕容慈,白莲教圣女云梦璃,近些年来被那些人并称为魔道三星。论实力地位,我早就配不上他了,更别提在圣门复兴面前,男欢女爱又算得了什么?”
这边躺在冰凉石板上的柳若欢心里一惊,方才听她们讲话,还只当她们是暂住在洛家别院的武林人士。
后面联系到白莲教和魔道三杰才恍然大悟,搞半天这二人竟然是出身魔门,竟然是四大世家的死对头!
自古以来正魔两道互不两立,而与四大世家更是世仇,汉唐开始便一直缠斗至今,颇有一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架势。
而柳家虽然不涉足武林,但在官场之中也隐隐约约能见到魔道的身影,因此也道听途说,略知一二。
只是不知道这两位魔门的妖女帮他作甚,难不成打算拿他来威胁洛家,做些什么事情?
就在他考虑绑他的意图之时,又在耳边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戏水声,这声音近在咫尺,甚至连他耳朵上都溅到了水花。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这股神秘力量促使着柳若欢面色僵硬的侧过了头。
惊骇之间,他瞪大了双眼,容貌秀美的两名少女并膝蹲坐,都坐在离他不远的石台上束起衣袖,擦洗手臂。
兴许是觉得柳若欢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两女干脆脱了绣鞋,撩起裙角,赤足入水,任由晶莹透亮的池水漫过凝脂肌肤,柔荑似雪,点点水痕掠过细腿。
这里莫非是天堂吗?
就在他诧异之间,二女甚是敏锐,一声娇呼之后,几乎是一晃眼的功夫,其中一名穿着蓝色绸裳的少女已经近至身旁。
她有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大力,像抓小鸡一般把柳若欢从地上拽起,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
“你敢偷听我们谈话?”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愠怒,面色冷若冰霜,仿佛刚才的笑声根本不是出自她口。
柳若欢被对方扼住喉咙,喘不过来气,面红耳赤的微微摇摇头,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想起一个念头。
得亏你那个劳什子的大师兄和你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肯定知道你是这样的母老虎,换做我是他,也不会娶你这样的凶巴巴的女人。
想法转到这里,他又想起来了这具身体的青梅竹马,明明都是从小长大,夏芷珊的性格姿态却不知道胜过眼前的女人多少倍。
第十二章 偶得鲛珠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哟,你快点把我们的宝贝放下来。”
另外一名绿衣少女此时也穿上绣鞋赶了过来,虽然嘴上火急火燎,可滴溜溜的大眼睛中却是一抹促狭的笑意,“六师姐,你急什么,这人被洛家视作宝贝,还有些利用价值。更别提进了圣地,有一万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
蓝裳少女微微皱眉,松开了右手,柳若欢顿时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气不止,他的脖子上也显现出五道红紫色的手指印。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直视我等圣门亲传弟子,就是不敬。”
“你若是不解气,不如现在戳瞎他的眼睛,再割了他的耳朵,我也不介意。”绿衣少女拧腰舒臂,轻笑出了声,“不过届时我们就得背一个浑身是血的残疾人上路,倒像是给自己添麻烦。”
蓝裳少女一阵语噎,默默的转过身去穿鞋和整理衣物,不再言语。
趁着蓝裳少女在收拾的时间,绿衣少女凑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披头散发的柳若欢。
“我叫宁可儿,那边的是我六师姐林雅欣,刚刚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还让你免去了断手瞎眼的下场,你不得好声谢谢我?”
柳若欢闻言气急,恶狠狠的回瞪了她一眼,这俩女师出同门,一丘之貉,一个暴力女一个腹黑女,你让我谢你,还不如杀了我更自在点。
宁可儿看到柳若欢瞪眼也不气,反而把嘴一抿,脸上浮现出一抹美妙又奇怪的笑容,隐隐还有一丝衅意。
她微微屈膝下蹲,轻舐唇瓣,反而将身子靠得更近,雪白的肌肤在绿衣下若隐若现。
不过当少女贴近的时候,柳若欢才发现对方浑身散发着一股异样的魔力,以前他曾觉得女人如水都是夸张比喻的手法,此时用在眼前的宁可儿身上却并不为过。
对方真的如同水一样柔和,她的发梢还带有点点水滴,看起来明媚动人,模样清纯,仿佛刚才洗去的是俗世间的尘土铅华。
但在片刻之后,柳若欢的心里一阵恶寒,浑身如同打了个冷战,这些魔门妖女极为恶毒,动不动就想出那种毒策,自己怎么会有清纯的想法?
现在他也顾不得什么洛家克夫的传言了,只盼着洛家的人能早点找到自己,把这二女绳之以法,救自己脱离苦海。
见到柳若欢的模样从狂热逐渐恢复清冷,眼内闪过对自己的厌恶和害怕,宁可儿的心底有些吃惊。
正魔两道,谁人不知她魔门宁可儿是天生媚体,哪家小弟子出门的时候,都被千叮咛万嘱咐,不可直视她的双眼。
这天生媚体不仅能让男子对她魂牵梦绕,连对女子的威力也一分不减。
方才柳若欢不识好歹,她就想给他尝尝苦头,但谁曾想到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柳若欢便已经挣脱了束缚,恢复了自己的清明。
一个连功力都没有的体弱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此时那边的林雅欣已经收拾妥当,“走吧,圣地的门马上就要开了。”
当三人再度踏上行程的时候,气氛反而缓和了不少,一路上宁可儿都在逗柳若欢,时不时娇笑连连,被林雅欣制止也毫不在意,柳若欢紧张的心情也被她冲散了不少。
江南地段本来就多雨多水,天空没过一会儿就开始飘起雨滴。
古时候的道路都是由土路组成,城郊的小路没有来去马车把地压得瓷实,变得泥泞不堪,异常难走。
柳若欢没一会儿就变得如同落汤鸡一般,轻纱一般的布料贴在了身上,凉的他颤颤巍巍的发抖。
他用余光瞥见了宁可儿和林雅欣,她们身上都浮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气罩,将雨水隔开。
这柳家公子的身躯本就娇弱,如今又在风中淋雨,他差点就扑倒在道路上一睡不起。
“喏,拿着吧。”
宁可儿往他怀中塞了颗珠子,一时之间雨水都避开了他的身侧,连衣服中的水分也随之脱离而出,整个人都舒适了许多。
“这是什么?”
柳若欢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物,他把宁可儿塞过来的珠子端起,仔细端详。
珠子上面的颜色晶莹透亮,隐隐发光,整颗珠子是一种如同海洋深处一般的深蓝色,乍一眼望去就感觉其中神秘莫测。
宁可儿眯起美眸,玉靥贴近了些,故意用一种撩拨的语气颤声说道:“这可是个好宝贝,能让你衣不沾水,脚不染泥。它的名字叫鲛人珠,出自东海,要拿一千只鲛人抽筋剥髓,锤成粉末,才能在炼丹炉中炼出来。”
柳若欢一听这珠子的来历如此血腥,差点把它脱手而出。
另一边的林雅欣实在是看不下去师妹如此作弄这小子,便开口解围,“鲛人珠虽然宝贵,但每个鲛人一生都能在肚中孕育一颗,在自愿的情况下,脱离体内也不会致死。”
柳若欢这才知道是宁可儿在逗他,随后咽了口唾沫,将这珠子又收了回去。
他有些气愤的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呀,你方才不是还偷听我们姐妹唠家常呢,这下不就扯平了?”
宁可儿给他亮了一个鬼脸,随后便走到了师姐身边,笑道:“我还以为师姐不会帮他的,没想到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林雅欣轻哼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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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一处空荡的石林中,林雅欣与宁可儿停住了脚步。
“都怪带了个累赘,竟然比约定会面的时间足足晚了半个时辰,一会儿见到师尊,就说这绑票的主意都出自于你,和我无关。”
宁可儿听林雅欣说的绝情,脸色不悦的撅了噘嘴,“六师姐起码也是个共犯,不过看在你梦中情人大师兄带队的份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与此同时,宁可儿的话音刚落,林雅欣站在其中一颗最大的巨石之前,左右手开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北方黑帝,五炁灵君。光华日月,威被乾坤……”
宁可儿也从衣袖中带出一柄镶金的小刀,在手腕上轻轻一划,血液从脉搏中喷涌而出,传来一阵血腥味,刺激得柳若欢有些许反胃。
第十三章 身入幽王墓
宁可儿在感觉适量之后,便用真气堵住了脉络,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止血。
而喷涌而出的血液在停滞在空中,就如同时间暂停了一般,看的柳若欢一阵心惊胆战。
她双手随意挥舞布置,这些血液也都听从其的号令,绕着三人布下了一个圆圈,中间有奇奇怪怪的图案符文,看起来晦涩难懂,一道血阵就自此建立而成。
天空之中的雨雾开始向四周退散,伴随着林雅欣最后一句咒语念完,天地之间忽然降下了一道光柱。
硕大的光柱自月亮之上倾泻而下,瞬间笼罩了三人,宁可儿和林雅欣似乎早有预感,都微微闭上了美眸,神色一脸平静。
只有头一次经历此等阵仗的柳若欢,被突然照射下来的白光刺激的双目一片茫白,几近失明,随后身体如同失重一般来回旋转,五脏六腑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随后他感觉双脚又落在了实地之上,但空气中的味道却全然变了,这里不再是落雨纷纷的金陵城郊,也不是那片碎石林。
等柳若欢恢复光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雨林,蕨类植物随处可见,最矮的都有半人多高。
浓密的蕨类植物仿佛大海的波涛,沿着起伏的地势山路,连绵不绝地伸向远方。
周边溪水叮咚,鸟语花香,但在空气之中却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雾气。
但他却顾不得那么多,那失重的感觉明明只有一瞬,却让他记忆犹新,胃里一阵反胃恶心,忍不住对着地上大口吐了出来。
宁可儿娇呼一声,“我倒差点忘了此等穿梭之术,连会武功的人都会有些异样了,这人没真气护体,如同自寻死路一般。”
她的神色之间有些担忧,下意识的想踏前一步,帮他拍拍后背,但随后想了片刻,还是畏于那些脏物,停住了脚步,没有出手相助。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林雅欣,脸色不善,眼内浮现出厌恶的神情,内心想道:没想到洛家差人保护的姑爷,居然是此等货色,这一路上等同于累赘一般,当时就应该一剑把他给杀了。
“我去前面看看师尊她们有没有在集合地留下方向和记号。”
林雅欣见柳若欢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劲,也不愿意在此多待,随口找了个借口便向前探去。
宁可儿叹了口气,走近柳若欢身边,见他模样虚弱,于心不忍的说道:“这一路苦了你了,假如你若不是洛家的姑爷,有这副皮囊,或许能好好嫁个女人,安度以后的日子。”
柳若欢瘫倒在地,说话都十分费力,“这是哪儿……你们到底要带我来此地干嘛?”
“好像还从来未曾给你说过我们此行的目的,这里便是前朝武周圣地,幽王墓。”
“你在骗谁,这里一点都不像是一处墓穴。”
“鬼才愿意骗你这个将死之人,自古以来,三皇五帝到前朝的周幽王,除了末代君王,都葬在此处。你以为墓穴都建在地下,那是因为你孤陋寡闻,井底之蛙。”
柳若欢虽然身体虚弱,却无法掩饰住内心的震撼。
他没想到自己前两日听洛家代家主亲口说过的幽王墓,此刻自己就身处其中。
怪不得汉唐几百年来都寻觅不到前朝珍宝。原来它竟然是藏身于雨林之中,需要特殊的法阵才能进入。
宁可儿看到柳若欢没有答话,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喏,这样好了,一会儿见到师傅,我求她给你一个痛快好了。师尊最疼我和九师妹,一定会答应我的。”
听到这种话,柳若欢不仅不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两世的年龄加起来,不知道长了这小丫头几岁。
就是不知道她成长于什么环境之中,居然被养起来如此刁蛮和随心所欲地性格。
“搞半天,你还是要杀我。”
宁可儿脸色失落,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就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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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柳若欢和宁可儿赶到的时候,就被眼前的森罗地狱惊呆了。
林雅欣跪在道路的入口处,掩面痛哭,而在她跪坐面前的,是满地流淌的鲜血,无数的残肢断臂。
在周围高大的树木上,居然还钉满了半个胳膊长短的小刀,上面挂着肠子和断手断脚。
粗略一数,得有二三十具,而这些尸身分离的夸张程度,已经超越了柳若欢所能理解和想象的极限,他从未想过自己在穿越之后,能遇到如此凶残的场面。
整个凹凸不平,泛着苔藓,潮湿的地面,居然被人用零碎的尸身和血液,画了一个鲜血汇成的图形。
这阵型有些像宁可儿当时所画的穿梭阵,但仔细一看却截然不同,因为无论从体量或是图纹的复杂程度来讲,这个法阵都明显复杂多了。
“三师兄!二师姐!小玉儿……”
宁可儿也从惊骇之中醒了过来,她面目僵硬,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她环绕着尸身组成的图形,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辨认那些已经被刀剑划花的脸。
在快走完一圈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文师弟。”
柳若欢记起了这个称呼,之前在池边,宁可儿和林雅欣谈心的时候,曾一脸神气的说过意中人的姓名,好像就是这个文师弟。
但宁可儿俏脸一紧,并未多说什么,而是一个跨步迈过那些尸首,走到了圈内,辨认最后两具放在中心的尸体。
“师尊……除了师父,还有最后一具尸体已经被四分五裂,连头颅都被撬开了。”宁可儿强忍着不适,蹲下身子,从残破的布衣中,翻出了一块佩玉。
随后她一把将其扔在了林雅欣的面前,柳若欢也跟着过去,看了个清楚。
上面雕着祥瑞浮云,隐隐约约还能看清欣赠两个缕空小字。
“啊!”
林雅欣本来就茫然的眼神,看到这块玉佩,又嚎啕大哭起来。
只是她身边本来就无依无靠,宁可儿此时又在尸圈中间,她下意识的抱住了柳若欢,埋入他的胸膛间啜泣。
第十四章 姐妹间隙
泪水瞬间就染湿了柳若欢的衣襟,他有些茫然无措,求助般的看向宁可儿,却发现对方专注于脚底的血阵,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暖香软玉入怀,伴随着一阵女子特有的体香,而其中又各处凸显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难免让柳若欢心神荡漾。
他急忙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之前虽然痛恨二女,可此刻发现二人的师门居然被灭,不知是不是出于同情,隐隐约约动了恻隐之心。
眼下要再心猿意马,不说其他,首先就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更别提这两女悲痛至极,会一剑劈了他。
想念于此,他就老老实实当了一次柳下惠。
~
也不知胸前的少女哭了多久,哭完之后就如同失了魂魄,而另一边的宁可儿,在看完同门的惨状之后,静坐在他们身边,像是断线的木偶一般,面目呆滞。
过了一会儿,林雅欣起身前去挖坑,柳若欢看她独自一人挖着一处深坑,有些孤单,便走了过去,开口言道:“我来帮你吧。”
不料林雅欣却连头都不抬一下,“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能有什么用?”
“虽然都是些实话,但这样说出口也未免太伤人心了吧。”柳若欢无奈的耸了耸肩,从地上随便拾起了一柄剑鞘,帮她挖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这剑鞘入手十分沉重,他得花两个肩膀的力气才能勉强拖起,明明只是挖土铲土的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要花接近十秒来完成。
重复了三五次之后,他就逐渐感觉浑身酸痛,有些忙不过来了。
“我一个人挖坑就行了,你帮我把师兄弟的尸首都放置在此坑中。”
林雅欣提了一个相对而言不那么累人的建议,但她的心底也不乏瞧柳若欢不起,让一个弱男子面对这等修罗一般的惨状,说不定他光看看就会晕了过去。
柳若欢知道这可能是对方有意为难他,可他在心里就是不愿意被这人瞧不起,在平视了一会儿现场,他强忍着恶心,把破碎的肢体收拢在一起,送到了林雅欣所挖的坑洞中。
林雅欣的眼神中,对他也没有先前那么浓厚的敌意了。
直到夜幕将至,两人才忙活好了这一切。
“我圣门一共十位门徒,此次随同出行的还有已达忘我境界的四名哑奴,没想到今日居然全军覆没,都折在圣地门前。”
林雅欣的声音虽然悦耳动听,但此时此刻,语气灰心丧气,充满了无奈。
她的眼角瞥见有一道绿色的倩影一晃而过,高呼道:“师妹,你要去做什么?”
宁可儿硬生生的停住身形,咬牙切齿的蹦出几个字,“报……仇。”
“这幽王墓百年一开,一共八百八十八个入口,此次布局更是师尊和魔道另外两位巨擘多年的心血,入局者势力繁多,你要找谁报仇?”
“这血阵除了我魔道中人,还有谁懂?一路杀到魔宗和魔教的根据地,只要把这幽王墓的人都杀光,就能祭他们的在天之灵……”
“你这是在胡闹!”
林雅欣再也听不下去,几个跨步上前,将宁可儿一把拉到了墓冢面前,高声厉喝,“你瞪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是什么!这是你世上最疼你的人,还有你最爱的人的墓冢。你若是还有良心,就一笔一划把师尊和同门的名号刻上去,打碎了牙也要等一个能报仇的机会。”
她的这番话,字字珠玑,柳若欢在心里大吃一惊。
之前他总觉得这位少女年幼,许多事情太过单纯,并不懂道理,倒是宁可儿看起来鬼点子更多一些。
但没想到这几句话说完,林雅欣和宁可儿的内心境地,高下立判。
“但你要一心求死,想去和师尊她们团聚,我也不拦你。只可惜师傅她们的仇恨未报,说不定将来会化身于这圣地之中,成为为祸一方,毫无自我意识的厉鬼。”
宁可儿听完之后,默默不语,上前立起了一块木碑,雕刻着各位同门的名号。
在忙完了这一切,宁可儿的心情明显平静了许多,她转过身来对着柳若欢言道:“柳家公子,你走吧,我们放你一条生路。现在我和师姐一门心思都在师门的血海深仇上,所以你留在我们身边一点价值都没有。”
柳若欢看到宁可儿努力装作平静的表情,也未多想,此时留在二女身边,也是个累赘,更别提这两个女人的师门,应该是被什么厉害的角色给盯上了。
要是被搅和到这种事里,有几条命都不够用,柳若欢刚准备转身就走,听到林雅欣的下一句话,又硬生生转回了身子。
“……师妹,圣域里各处都会有异兽出没,更别提晚上是凶兽频繁活动的时段,现在让他一人出去,不是等同于让他送死吗?”
柳若欢心里一阵冷战,没想到这宁可儿死了心上人之后,又开始盘算鬼点子,都已经开始算计自己了。
真是好人没好报,刚才看她们师姐妹二人悲痛欲绝,好心帮她们收集尸首,转眼间就要把自己丢弃在这鬼地方里给怪物打牙祭。
好恶毒的女人,果然漂亮女人的话,一个都不能信。
宁可儿面色阴沉,缓缓道:“六师姐,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带上这个拖油瓶,一起行动?”
“但你放他在这,必死无疑,当初是你提出建议,要把他捆绑至此,如今就随手丢到一边,和恶贯满盈的恶人有何区别?”
“呵,我们本来就被人称为魔门,别人屠戮师门你不管,你却要管一个世家的姑爷?”宁可儿脸色大变,一脸嘲弄的说道:“是不是方才见你情郎已死,饥渴难耐,这么快就给自己找了下家?”
“啪!”
“住嘴!休要血口喷人!”
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宁可儿歪过了头,右脸出现了一道火辣辣的手掌印。
宁可儿满脸不可置信的质问道:“六师姐,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一个敌对世家的姑爷打我?从小到大,只有师傅和大师兄打过我,她们一死,你竟然敢打我?”
第十五章 回溯真凶
林雅欣也觉得自己下手过重,目光有些躲闪,心里过意不去,但嘴上还是嘴硬的说道:“师尊和大师兄死了,我作为你的师姐,自然要替他们管教你,不要做傻事。”
“那你是不是还要继承掌门之位,做新一代的圣门领袖?”
“师尊尸骨未寒,你!”
林雅欣闻言震怒,再度伸出了右手,宁可儿伸长了脖子,不闪也不躲。
林雅欣犹豫了片刻,深呼吸了几口,胸腹跌宕起伏,努力平复下来心情。
柳若欢所观察的角度,刚好能直视宁可儿双眼,他能感受到其中照射出来的仇恨和委屈。
她恶狠狠的回瞪了柳若欢一眼,随后迅速扭头,猛然轰出一掌,林雅欣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勉强撑起了防御的姿态,回击一掌。
两只玉手接触,其中真气功力互相搏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扩散出一道烟尘。
宁可儿借力倒翻出去,整个人在落地的时候屈伏身子,整个人如同弹簧一样,远远掠开。
这步伐之中,双足连换,毫不拖泥带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蕨类植物覆盖的的另一端。
空中只剩下她那笑语盈盈的声音,和嘲讽一般的口气。
“厉害呀,六师姐,但想代替大师兄和师傅教训我,你还不够格!你这么担心他,就和你的小情人在这里一起过逍遥日子吧!”
林雅欣被说的面红耳赤,自觉无脸,缓了一阵时间过后,才对着师门的墓冢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圣门第三十六代弟子林雅欣,管教师妹无能,但我在师傅墓前发誓,一定会找到残害师尊的真凶,将其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做完这样一番举动过后,她起身拍打了一下蓝衫上的尘土,一脸平静的对柳若欢说道:“走吧。”
柳若欢先前在旁边沉默了许久,目睹了林雅欣反应的全程之后,心里感觉眼前的女子并不简单。
她虽然身处魔门,但大是大非上懂得克制,时刻保有一些理智,还是可以沟通的。
思考片刻过后,他发声询问道:“你要寻找酿造你师门惨案的真凶对吗?”
柳若欢看着林雅欣不解的目光,轻咳了两声,“或许我能帮你。”
林雅欣微微一愣,发出了一声质疑,“你?”
“我说,你别用这样怀疑的目光看我,调查真凶又不是帮你打架,我虽然不能飞天遁地,但好在追凶查案这玩意靠的是脑子。”
林雅欣冷冰冰的说道:“你莫以为我刚才护你就可以胡作非为,这可不是偷鸡摸狗的小事,真凶早已遁逃,音讯全无。当然,你若真能说出有价值的线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但你若满嘴胡言乱语,我不介意现在就给你一个痛快。”
柳若欢看她态度冷漠,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魔教弟子的脑袋怎么都一根筋呀,怪不得被人算计。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其实很多事情的本质,都讲一个逻辑思维,发生的事件只要在人类的认知范畴内,就不存在音讯全无。”
柳若欢见林雅欣的面色不善,愈发阴沉,看来是一句都没听懂。他只好换了语气,通俗的解释道:“你先耐心听我讲完,像这种凶杀案的现场,尤其还是集体犯案,一定会留下特别多的线索。我们可以排查回溯,就比如,作案时间。”
“时间?”
“对,你之前说这里是你们师门碰面的地点,而我们又晚了半个时辰,这时候,时间就已经被缩短至一个小时之内了。再加上第一眼见证事发地的时候,当时鲜血流淌不止,一切都代表此事发生不久。”
林雅欣低头略一思索,面部表情渐渐舒缓开来,确信他不是胡言乱语,“时间缩短在一个小时内,又有什么用呢?”
“这只是一个大致的缩减,因为周边环境潮湿,尸体僵硬并不能成为参考条件,但我们还有其他线索。”
柳若欢缓步走向一边的粗木旁,对着林雅欣说道:“你看,尸体在死后被人分尸,摆成了一道血阵,虽然我不清楚那阵法的功效和目的,但分尸却是一件精细活。在先前聚拢尸体的时候,我发现每具尸首都是从脖子处斜边四十五度切割开来。”
“而在场有这样短刀痕迹的树木一共有五根,代表它们曾是行凶者的手术台。上面血迹凝固的时间也一样,同时也说明,他们至少有五人行事。”
“如果是你们这样身怀武功的高手,要把十一具尸体分尸,摆阵,以血画阵,需要多久?”他心头一沉,缓缓问道。
林雅欣蹙眉道:“若是五人的话,至少也要花一柱香的功夫……”
说到这里,林雅欣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了,一个时辰等同于两炷香的时间。
如果真按照柳若欢的说法,他们的行凶时间会缩减至一炷香,那岂不是师门中人在此地聚集之后,这场袭击就已经开始了吗?
“看来你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这凶手把时间掐算的如此精确,看来是早就知晓了你们门派的计划。”
柳若欢不待林雅欣多做思考,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和想法,“本次事情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我先前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一点。”
“你们师尊好歹也是名震汉唐王朝的魔门之主,武学功力不用想也知道是当世少有的高手,更别提身边还有这么多精英弟子,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满门折损。”
“但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打斗的并不激烈,大多人都后背有伤。结合前面的推断可知,这人不仅知晓你们的计划,可能大概率还在你们师门中人的背后出手,我怀疑是你们门派内部,出现了叛徒。”
林雅欣此刻已经完全信服了柳若欢的判断,整场事件的倒推回溯,逻辑清晰,符合事实。
心里顿时对他也高看了不少,这男人,或许武功功力不如大师兄。
但他此刻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却能如此冷静的分析事情的始末,的确有做洛家姑爷的资格。
第十六章 天命之女
她轻咬樱唇,上面隐隐渗出血迹,星眸微闭,思考片刻后轻声回答:“有这个能耐和条件的,只剩下我门的天之骄子,九师妹了,怪不得这里面没有她的踪影。”
“九师妹?”
“我九师妹名曰顾清瑶,先前我曾提过魔道三星,你还有印象吗?”
柳若欢闻言面色一滞,那会儿是趁她们玩水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这林雅欣还发了很大的脾气。
所以他也不清楚此时该不该说自己听了个一清二楚。
林雅欣也无心计较那么多,自顾自的往下说道:“当今世上功法各异,但武学境界却无一例外,尽数分为青稞,洞悉,忘我,辟谷,归一,半仙六个境界。在每个境界之中又分为门径,小成,巅峰三个时期。”
“但常人限于天资,在武学仙途一道终有所限,一般都止步于二层境界,这其中也有特例,如我和七师妹身为圣门亲传,进门之时就已经算得上是万里挑一。但饶是如此,我们年纪轻轻,现在也只能徘徊在洞悉门径。”
柳若欢还是第一次了解到这个世界有关于修行一样的知识,听起来像是听天书,不过也大致分清了这里的武力等级。
“魔道三星俱都是魔道三个势力中最优秀的弟子,统一衡量的标准,便是二十五岁之前到达洞悉巅峰。”林雅欣说到这里,带有自嘲一般的苦笑一声。
“一般天才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可九师妹不一样,她不靠世家传承,却能在二十岁生日当天,已然触碰辟谷之境。更别提从她修道至今,奇遇频频,如此天资,在历史上前翻到上古传说,也独此一份,无人能出其左右。”
柳若欢心思转动,这顾清瑶莫不是传说中的气运之子?武学境界精进神速,再加上奇遇,妥妥一个小说主角呀。
“不过听闻正道四大世家中,如今也出现了三位传承奇才,名号与九师妹并驾齐驱,其中一位便是剑仙洛素昕,这也是我们抓你的缘由。”
柳若欢下意识的呆住了,他还从来没想过自己没见面的未婚妻,居然如此之强,能跟这如同主角的妖孽九师妹相提并论。
只是方才听来听去,怎么除了已经扑街的大师兄,来来去去就只有女人的名字?
莫不是在这女尊世界里,连气运之子也变成女人的特权,成了气运之女?
~
林雅欣最后收拢了两柄碧玉长剑,和柳若欢一路前行,没走多远,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对方带他折入一处小径,七拐八拐之后,进入了一处宽广的山洞,这山洞入口处乱石嶙峋,各种奇摩怪样的石头如雨后春笋般林立。
但走过崎岖的洞路,内部竟然别有洞天,尤为宽敞,遥眼望去,这穹顶居然有十数米多高,容纳五六十号人都不成问题。
令人称奇的是,洞内四周放置有火把的燎台,有不少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在山洞的正中央,还有一处碧绿的水潭,柳若欢趴在上面观察了片刻,发现这碧绿是由水底的绿色萤石照耀所致,水却是极为干净透彻。
林雅欣似乎早就清楚周围的情况,她从衣中拿出硝石,在熟练的生了一把火之后,就去水潭旁边,用清水仔细的擦洗身子,洗净今天的血污之处。
但这位小美人显然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当她蹲下身子的那一刹那,修长的雪腿弯曲,勾勒出曼妙无限的身材。
她的外衣是一种柳若欢叫不出名字的薄纱,被这种特殊的纱衣覆盖,袖管里两条藕臂若隐若现,极为撩人,引人遐想。
柳若欢仅仅只是惊鸿一瞥,却差点深陷其中,移不开目光。
他在心里不由得感叹,这世界的魔教妖女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先前不知道为何,他总是被宁可儿吸引视线,如今把注意力转到她师姐林雅欣身上,猛然发现,原来这才是真正勾人的尤物。
“再看我就把你两个眼珠给挖下来。”
这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但美人虽然养眼,却还是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
柳若欢马上移开了目光,打着哈哈转移话题,“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感觉还有人提前布置过?”
“原计划是师门暂时的落脚点,我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七师妹和九师妹的线索,顺便躲一下外面那群家伙。”
“外面那些家伙是指……你们先前所谈论的凶兽?”
见柳若欢露出震惊的神情,林雅欣终于对着他轻笑出声,这还是林雅欣对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怎么,不是方才那般运筹帷幄的模样了?你这人不会是怕妖兽吧?”
柳若欢的脑海中浮现出异性和铁血战士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确实受不了奇形怪样的怪物,倒不是怕,就是生理上会产生异样的恐惧。
“这凶兽其实也不可怕,因为受限于帝王血脉的力量,在此处地方的凶兽,极容易睡眠,境界越高,所受的压制就越强。”
“我说这周朝的君王还真有意思,怎么还喜欢给自己的墓穴周围放怪物,是防盗墓贼吗?”柳若欢不禁一愣,吐槽道。
“看来你是一点也不知晓幽王墓的讯息,这里本不叫做幽王墓,虽然它的确是周幽王的埋骨地不假,但此地葬的可不止是她一位君王。这里自古以来就独立于神州浩土之外,是帝王血脉专属的墓冢。”
“所以你口里的那些怪物,算算年龄,可能都能做你柳家的祖宗了。”
林雅欣说完这句话后,眼角余光瞥见水潭开始有水泡冒出,瞳孔猛地一缩,随后身形快若闪电,迅速揪住了柳若欢的衣领向后退去。
“你……”
柳若欢下面两个字还未蹦出口,就被林雅欣一把拖在地上,远离了水潭。
随后水潭之中猛然伸出一道黑影,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巨嘴毫无旋律能一口吞下一个成年人,林雅欣见这怪物的出力迅猛,自己已然撤退不及,高声喊道:“低下身子抱我的脚!”
第十七章 碧池凶兽
柳若欢隐隐约约也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袭来,在听到林雅欣的话语后,第一时间向下趴去。
就在林雅欣松开他衣襟的一瞬间,这可怖的大嘴咬了个空,受限于从水中跃出的冲力,它整个身躯向前方扎去。
眼看就要撞在林雅欣的身上,她仓促之间变换步伐,强行把身体侧了过去。
这怪物几乎是贴着林雅欣的纱衣,从她身侧飞过。
林雅欣眼神伶俐,也没放弃这一闪而过的空档,右手化掌,一道湛蓝色的幽光覆盖其中,狠狠拍向了怪物的背部。
若放在平时,这师门绝学忘忧掌,一击便能能击穿顽石,但此时此刻却如同拍在了一处花岗岩般坚硬的龟壳上。
更要命的是,这怪物背部,布满了黑色的尖刺,一下就扎穿了林雅欣的手掌,传来钻心刺骨般的疼痛。
当她急忙抽回右手的时候,上面已经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熟知此时这怪物要是翻身过来,近处交战一定是对自己不利,林雅欣马上拽起地上的柳若欢,向后退了七八步。
直到距离拉的足够远之际,她放下柳若欢,反手拔出了一柄地上的碧玉长剑。
生死殊斗,生机稍纵即逝!
不管右手的鲜血直流,她忍痛开始高声喝道:“天地玄黄……”
没想到刚好说了四个字,她就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居然,有毒!”
喷在地上的鲜血,已经隐隐发黑,上面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在周边环绕。
她下意识瞥见自己的右手,整根手臂都缠绕起了黑气。
林雅欣轻咬薄唇,她的内心瞬时就有了结论,中了怪物的黑毒,不能强行运功,一旦运功这毒素就会加快扩散的速度。
但这毒素也不太猛烈,换作往常,运功三十息之间就能将此毒逼出,但此时身边没有她人助力,等同于已经陷入了绝境。
“这是什么东西……”
柳若欢从地上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看到眼前的事物,呆若木鸡。
丑陋无比,这是柳若欢见到它的第一个印象。
巨大的身形如同两米多长的巨鳄,但它却长着一颗类似人类的头颅,一张大道夸张的巨嘴,几乎笼罩了大半张脸,将眼睛鼻子这些部位都挤作一团。
它没有头发,从头到尾,都长着一种细密的鳞片,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如同两团鬼火,在阴暗的洞穴之中,尤为可怖。
只是不知道这怪物此时在犹豫什么,匍匐在方才倒地的位置,直勾勾的看向二人,一动也不动。
林雅欣单膝跪地,用剑刃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大声说道:“洞口在身后的右后方,你先走,此处交给我处理。”
柳若欢转头望了她两眼,连傻子都能看出来此女准备殊死一搏,他不禁在心里暗自揣测。
这什么时候自己魅力这么大了,居然连女人都愿意为他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了。
只可惜,这个想法在下一秒就已然幻灭。
“你一定要把谋害本门的真凶,告诉七师妹,让可儿完成我的夙愿。”
柳若欢长叹了一口气,他拾起了地上另外一柄碧玉长剑,缓缓走到了林雅欣前面,挡在了她的面前。
“要传话自己说去,外面都是你口中的怪物,我出去也未免能多活片刻。还不如一同死在这里,能和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共枕一处,来此世上也不算枉走一遭。”
林雅欣一怔,“你不怕死?”
“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会怕死呢?”
林雅欣此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见对面的怪物开始左右平移,调整角度,她急声道:“那你让开,我一个女人怎么能被一个一点武功都不懂的门外汉挡在身后……”
“我说姑奶奶呀,都到这种危急关头了,你还在想什么大女子汉主义,我被你护着只是晚点被吃罢了。”
林雅欣心底一惊,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奇怪的词语,但危急关头已经不容她细想,那怪物逐步昂起上身,阴森森的目光锁死在柳若欢身上。
“可能下一秒我就会被怪物咬破喉咙,但我会以命相搏,这样的机会我只能为你争取一次。”
林雅欣还准备说些什么,对方的怪物已然先行一步,它把身体猛的一折,虽然如同弹簧一般一跃而出。
柳若欢根本没想到这家伙身躯巨大,行动会如此迅捷,慌忙中只得把玉剑横在胸前。
这怪物再度张嘴,巨大的嘴巴给人难以想象的视觉震撼,柳若欢甚至能闻到其中传来的腥臭气味,直视那满嘴的尖牙利齿。
林雅欣握紧玉剑,额头冒着虚汗,带有些许娇弱的喘息,她还有最后一剑的力气不假,可这怪物的背部实在太过坚硬,她也没有把握能一击毙命。
若是此时不能在一招之内结果了这等凶兽,就会浪费了柳家小子的舍命之举,到时恐怕她们二人都会成为这凶兽的盘中餐。
所以她务必要等怪物扑来撕咬眼前男人的那一瞬间,用手中的玉剑,凝聚功力,将眼前的男子和怪物刺个对穿。
只是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这怪物在一嘴利落的咬下之时,却硬生生卡在了半空之中。
它被柳若欢手中的白玉长剑卡住了巨嘴,玉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玉白色的微光。
也不知是不是柳若欢眼花,感觉这剑似乎隐隐暴涨了两三倍长短,才卡住了这怪物。
林雅欣也注意到了这异样,不禁喃喃低语道:“怎么会,这两柄剑乃是师尊和大师兄的传承玉剑……”
在巨兽嘴下的柳若欢,却并不好受,这怪物靠巨力把他扑倒在地,一嘴口水和分泌物滴了他一脸,让他都快睁不开眼睛。
情急之下,他慌不择言,“卧槽,这东西恶心死人,救命呀!”
林雅欣咬牙起身,浑身传来一阵无力,她隐隐感觉右边的胳膊痛得快要失去知觉,但她也清楚此次机会稍纵即逝,一双翦水明眸盯紧凶兽的腹部。
随后一手挥出,浑身真气流转,似有蓝光暴涨,剑刃隐隐颤抖发出轻鸣。
噌的一声,火花四溅,这一剑最后抵住了凶兽的腹部,进入了片寸,再也无法深入分毫。
第十八章 最恨女人的男人
居然连腹部也布满了坚甲鳞片,这等凶兽,为何以前在师门的记载中从未见过……简直闻所未闻!
凶兽似乎感受到了疼痛感,翻身一甩,林雅欣整个人都倒飞出去,摔倒在一处乱石上,昏了过去。
而柳若欢自然也不能随这怪物一般,任意扭曲自己的身体。
巨力旋转之下,他松开了双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勉强撑着向后移动了几个身位。
但很明显,这已经是无用之举了,那玉剑在从柳若欢手上脱离的一瞬间,就重新恢复了原来的大小。
没几下就被怪物甩出,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得声响。
柳若欢撇头见林雅欣倒飞出去之后没了动静,整个人都心生绝望。
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会死的如此窝囊,果然当初的g就不应该乱立。
就在柳若欢准备听天由命之际,已经跌落在原地的白玉长剑忽然一声激鸣,从原地腾空飞起,化成一道流光搠向怪物。
这长剑直接从怪物口中刺入,没入其中。
然后光芒暴涨,直接透出此怪物的体外,连身在四五米外的柳若欢,都能感受到其中溢出的力量和波动。
眨眼间,怪物轰然爆炸,砰的一声化成了漫天飞舞的肉沫,无数鲜血自上而下,淋了他一身。
忽然而出的异象,让柳若欢看呆了。
“呼,连忘我境界的凶兽,都能出现在外域,这里还真是不太平了。”
这开口说话的声音尖锐怪异,虽然说的是人声俗语,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故意夹着嗓子说话,单单一句,就叫人不寒而栗,汗毛直立。
一道黑影闪入洞穴之中,他看到地上的林雅欣嘴唇微微一抖,“中了人鼍的黑毒,呸,晦气。”
趁着火把的光芒,柳若欢看清了这个闯入洞穴的来者,他浑身衣衫篓缕,蓬头垢面,浑身甚至能发散出一股臭味。
若说他是几年没洗澡的叫花子,可能叫花子都不愿意。
他移转目光,看到柳若欢的时候,双眼流露除了些许精光,
听到这男人的话语,柳若欢无奈的说道:“你这人也不积点口德,一个中了毒的弱女子躺在地上,如此无助,你还骂她晦气。”
“弱女子?你居然管女人叫弱女子?”
那脏污狼藉的野男人瞬间贴到了柳若欢的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女人可都是洪水猛兽,越漂亮的女人吃人越厉害,你是不是被这女人新收成小妾,如此为她说话?”
他还不待柳若欢回答,就用一根黑指甲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唇前,嘘了一声。
“我懂了,她一定是用迷香强占了你的身子,把你留在身边夜夜欺凌,才让你如此乖顺听话,向着女人的。”
似乎觉得自己的推断合情合理,他嘿嘿的轻笑出声,不住的点头,“没事,我来救你,这女人中了人鼍的黑毒,那黑毒浓水也是人鼍的精华。”
“它们最喜欢在雌性生物身上孵卵,这女娃娃全身上下在一时半刻之后就会成为蜂窝一样的卵场,过不了两天,就会有上百条小人鼍从她的五脏六腑爬出,把她撕咬一空。”
柳若欢听了他的话,略微想象了一下画面,就忍不住呕吐出来。
刚刚被那人鼍的血淋了一身,还告诉他这种恶心血腥的孵化方式,简直比各类催吐药还灵敏。
“我们把她推下水池中,能加速这些幼卵的发育,更早的替你报仇雪恨。”
“别别别!大师,高手……爷爷!”
那野男人走到一半,听到柳若欢叫了一声爷爷,茫然回头,才意识到他叫的是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声爷爷叫的不错,你是哪朝哪年的人呀?”
“我?”柳若欢凭借这具身体的记忆一想,脱口而出,“我是汉唐洪武历七年生,现在已是福安历三年。”
“汉唐?没听说过,那应该是后来的朝代了,那你这小娃娃叫我爷爷也算是便宜你了,横竖一算,你得叫我祖宗。”
柳若欢嘴角一阵抽搐,也不知造的什么孽,让林雅欣那句话一语中的。
这怪物没成自家祖宗,倒有一个跑出来让自己认祖归宗的精神病。
“祖宗就祖宗,你要是能救了她,让我叫你多少声都成。”
柳若欢也懒得跟这精神病讲道理了,方才林雅欣束手无策的怪物被他一剑灭去,看来这人虽然疯疯癫癫却武力值超群。
而对待疯子,他虽然没有经验,却也知道什么都得顺着这位爷的话来说。
“嘿嘿,好好好,看在你如此忠孝的份上,那我就成就你一番心愿,一会儿我把她医好,救回来,你就好好蹂躏一番,再杀了。”
“停停停……你这人有毛病吧,怎么如此憎恨女人,莫不是有什么阴影不成?”
那野人不发一语,思索了半天才缓缓说道:“哼,要不是女人,我怎么会被困在种破地方,被迫与家人天人两隔。要不是女人,我怎么会东躲西藏,整天过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如此多年?我当年早就发过毒誓,此生一定要天下的女人都不得好过。”
这两句话似乎勾起了他不快的回忆,野人盯着他看了片刻,闭目沉思片刻,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要我破例救此女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做一件事情,我劝你最好多想一想,这件事会把你这辈子都搭进去,再无回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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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晚被野人所救,已过了两日的时间。
每天他都会封住林雅欣的穴脉,再为她疗伤。
柳若欢能明显感觉到林雅欣周身的黑气退散,血液颜色也逐渐恢复正常,可还是一直陷入昏迷,沉睡不醒。
通过这两日的接触,他才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名叫无痕,是大周当年极为出名的美男子,历史上极为出名的人物。
不过能在历史上留墨的名人各有所长,这位无痕仁兄留的反而是千古艳名。
他在幼年十二岁时便出嫁给家乡的乡绅,十三岁被主母出主意献给了一位王爷,后来一位将军来王爷府中做客,偶见此男,就与王爷当场相争,拔剑斩之。
第十九章 云顶天宫
王爷一颗人头落地,这件事直接惊动了城中的女皇,一时之间,满城风雨。
当朝女皇听闻到此人的容颜绝世,忍不住将其安排在身边夜夜临幸,一年都不曾上朝,直至荒废朝政,导致边关战事接连失利,群臣激愤。
众人把错都归结为无痕的美貌,用陪葬先皇的名义将他送入了皇室墓冢,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存活至今。
不想百余年后的今天,自己居然能碰上这等惊世骇俗的人物。
但无痕不愿意对自己以前的经历多做回忆,每每到了话头,就避开了关键,谈论起了其他事情。
柳若欢也不大在意,毕竟一个被诸多女人辗转的可怜男子,就和自己前世中苦命的古代妃子一般。
但这两日也多亏了他,柳若欢才能了解到这所谓的墓冢真相。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里与他所穿越的那处女尊世界并不相连,但却又紧密相关。
每逢百年,两处世界中关联的单向通道便会开启,持续大约一年之久,前十个月此地只进不出。
只有在最后两个月的时间,这个世界才会在最中心的腹地升起祭台,需要有皇室血脉的人献血,张开一个通道,剩下的人才能返回先前的世界。
所以依无痕所言,在前朝以前,最为宏大的便是百年祭祖的仪式,八百多个通道全开,万族朝拜,九州盛世。
但不想而后忽然盛极而衰,自周幽王之后,这里别说是祭祖了,两边世界的通道数百年内都不曾开启。
“这么说,你是因为这地方一直没人来,才被困在此处的?”
蓬头垢面的无痕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指,冷笑了一声。
“这地方葬的可是真龙血脉,传说其中蕴含着国运和民族气数,更别提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还只是外域,往里面走,过了拔旗和开山,才能拿到进入内域的门票。”
柳若欢愣了愣,“那你先前所说,那个开启通道的祭台呢?”
“呵,圣地怎么可能和蝼蚁一般匍匐在地上。”
无痕带他出了山洞,爬上了一颗粗壮的树木,这树木参天之高,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树。
“你现在再好好瞧瞧,头顶是什么。”
柳若欢的瞳孔猛缩,恍惚间似有电流淌过全身。
那是一座漂浮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的巍峨宫殿!
金色琉璃瓦光显得异常华丽,使整座宫殿都如同镀金了一般,放出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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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雅欣悠悠转醒的时候,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来到了阴曹地府,也不知能否见上大师兄一面。
但熟悉的的山洞,噼里啪啦包响的火堆,一切都预示她还并未死去。
她下意识的扫了一下自身的情况,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经愈合,而功力也恢复如初,但身体还有些虚弱,使不上来力气。
只是不知道外面的衣物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拨开,只留了一件内里贴身的内衣。
她凑起身子,倚靠在一处石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你醒了,太好了,你都整整昏迷三天晚上了……一直不醒的话,我都怀疑自己被骗了。”
柳若欢此时从洞口走入,见到林雅欣的模样一惊,随后健步如飞,一把将她抱起,拂去鬓边的湿发。
在火光照耀之下,她的容颜显得极美,只是此时上上下下虚弱不堪,给人一种极强的保护欲。
“大病初愈就别乱动了,你是不知道,你那毒退了又发起了高烧,我出去给你采了草药,熬成了药汤,一点一点喂你吃下去的……”
柳若欢的话说到一半,地上的一柄白玉长剑蹭的的一声长剑出鞘,瞬间就钉在了他的脖子前,紧贴着喉结,隐隐浮现出了一丝血迹。
“你是人是鬼?那水池里的怪物一身鳞片铜墙铁壁,肉身已经修炼至铜骨境界,非忘我境界者不可伤。”说到这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喃喃道:“难道你一直修习了洛家的功法,有意隐瞒修为?”
柳若欢不禁咂舌,扮猪吃虎的事情他的确想干,可奈何没有这个实力和本钱呀。
可那奇怪的野人在给他吞了一个珠子,千叮咛万嘱咐他不可把他们的事情告知别人,所以现在也只能编个谎言搪塞过去了。
“你别急,先把这玩意收下来……”
柳若欢咽了口唾沫,刚想伸出手去挪动分毫,就见林雅欣柳眉一皱,剑身猛然震动起来,“说!”
“我说!我说!我说……你晕倒的时候,那白玉长剑就自己动了起来,然后光芒大盛,将那怪物砍了个稀巴烂。”
柳若欢联想到自己以前看过的影视情节,看事满嘴胡说起来,“然后那剑在砍了怪物之后,忽然传出声音和奇异的字体,告诉我那是何方妖孽,如何帮你疗伤……所以你别砍我呀,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呀。”
林雅欣听到这里,半信半疑的撤下长剑,她眼神挣扎了片刻,心里觉得这柳家小公子一路上也算老实,应该不会为了这些事情蒙骗自己。
更何况这两柄长剑,的确是本门的传承玉剑,形同于一般门派的传承玉简,只有门主和其继承者才能看到上面所记载的东西。
莫不是,这玉剑记载了幽王墓的事情?
“那你说,我们所遇到的怪物,叫什么?”
柳若欢见她神色缓和,秀眉也逐渐放平,便放心了许多,“那怪物名叫人鼍,一百年修出人脸,三百年形同爬兽,五百年就能翻江倒海,呼风唤雨。人鼍这种怪物雌雄同体,到交配的季节浑身会分泌藏有剧毒的精华,专挑雌性生物下手,将她们培养成自己的育儿体。”
这些消息都是柳若欢从野人那听来的,稍加注释,就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林雅欣听他说的如此详细,不像是胡编乱造,也撤了功力,瘫坐在了地上。
长剑落地,柳若欢缓了口气。
这个疯女人,自己救她的命,她还要杀自己,侥幸活下来都疑神疑鬼的,果然跟魔教的人不能有过多牵扯……
还是尽早找个机会探明洛家人马的方位,去投奔那位洛怀玉吧,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妹夫,应该是不会害自己的吧。
可没想在他思绪转动之际,林雅欣又说出了一句重磅炸弹。
“既然你看清了剑上的字,又受了那玉剑的传承,你就理应该成为我圣门门主。”
第二十章 真龙附体
魔门门主?
柳若欢目瞪口呆,穿越过来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感觉到黄袍加身,上天眷顾的发展。
可转念一想,这情况不太对呀,所谓的魔门是魔道中人,进去岂不是放弃了他洛家姑爷的身份。
虽然洛家小姐克夫,可眼前的魔门,里里外外都是个烫手山芋。
他们连灭门真凶的势力都还没找出来,自己与她们混在一起不就是来当替死鬼的吗?
“那个……你先前不是说,我帮你寻真凶,你就答应我一个事情吗?”柳若欢满脸堆笑道:“林女侠,我感觉自己不会武功,体弱多病,无法胜任如此要职。”
林雅欣柳眉一竖,声音都不由自主大了几分,“怎么?我圣门门主可以号令群雄,震慑八方,换你你还不乐意了?”
“林女侠,你门派再厉害也不能胁迫我逼良为娼吧……”他见林雅欣沉下了脸,急忙改口道:“我自然乐意的很,可是你看我对什么魔道武林一窍不通,继承魔门不是贻笑大方吗?”
“那你想知道什么,问就好了。”
“咳咳。”柳若欢见她双目平静似水,知道这丫头死倔,一时半会是逃不掉了,便开始问道:“天下中原,武林正道以四大世家为领头羊,但之前听你说,魔道之中,似乎也不止只只有你们魔门一股势力?”
“你认为何为魔道,何为正道?”
柳若欢愣了一秒,“功法看起来血腥残暴,做事不考虑他人感受的,就是魔道吧?”
“呵,我若是不考虑你的感受,三天前就把你丢下来喂怪物了。”
柳若欢赞同的点了点头,内心小声嘀咕,但你师妹不就想这样干的吗?
想到那个精灵鬼怪的小女孩,他都忍不住在心底打了个冷颤。
“其实魔道共分为一宗一门一教,我们自称是圣宗,圣门,圣教,彼此之间关系密切,传承也息息相关。”
柳若欢还是第一次听到魔道的秘事,极为专注,这些信息可能对破解灭门惨案也有所帮助。
“但魔道自大周覆灭,汉唐起始才诞生,你不觉得时间点太过奇怪吗?”
“好像是有点,据说四大世家中深远的历史可以追究到三皇五帝,可作为对手的魔道,怎么诞生的历史却这么短?”
林雅欣有些惊诧,她心底没想到柳若欢这么快就注意到了此中关键,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大周之前的历史长河,一直是四大世家在背后彼此相斗,血流成河。但到汉唐一切都变了,全因汉唐没有帝王血脉,但她们是在四大世家的支持下,才敢篡位夺权的。”
“什么?你是说汉唐皇室并非正统?”
在柳若欢身体原来的记忆中,史书上是一段完全偏向于当朝者的历史。
大致都在说周朝多么昏庸无能,末代割地让城,现如今没想到还有如此辛秘。
“那肯定,原来的大周王朝,在退居江南后,自知无力回天,就化繁为简,将所有人分散出去。主要的几支势力藏身于武林,就比如御林军化名圣宗,保护皇室血脉,武将自立魔门,广纳能人异士刺杀汉唐高官。文臣创立圣教,传授世人真相天理,群起反之,这便是魔道三股势力的前身。”
“听你这样说,魔道的一宗一门一教,反而才是大周的正统继承者。”
“说是继承者并不严谨,我们都只能算是真龙天女的臣子……不,奴仆,未来的目标是护佑真正的皇室血脉,复辟王朝。”
“不过那些现在都无关紧要了,你看好我的身子,履行你作为这代门主的职责就好。”
林雅欣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伸出双手,小心解开内衣上的系结。
不是,讲归讲,你脱衣服干嘛呢!
柳若欢联想到内里的无限春光,知道不该多看,急忙撇过了头,却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眼角余光匆匆一掠。
她展露出来的皮肤白皙细腻,引人遐想,风光无限,衣角轻轻一拉,便露出了一截锁骨。
然而奇怪的是,在她锁骨下方显出了一个黛蓝色的图案,看起来和他前世所遇到的刺青一般。
图案之中似乎在表示一个奇怪的字符,它的颜色就好像在流动一般,柳若欢第一眼见到它,就觉得这东西不像只是一个图案,而是一种活物。
而这图案似乎也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隐隐发出暗光,其中的宿主林雅欣咬紧红唇,忍不住娇吟出声,“啊!”
“啪!”
柳若欢刚想背过身去,就被林雅欣一巴掌扇在了脸上,随后她一把抓过柳若欢的一只手,覆在了那诡异的图案上。
肌肤相触,柳若欢感受到入手冰凉,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对方浑身香汗直冒,周身带有些许颤抖。
“别转头,这幻龙印乃是我魔门一派最大的隐秘,既然你能催发传承玉剑,肯定也能催发它。”
柳若欢右脸火辣,可内心却暗呼不妙,玉剑救人可是他编出来的谎话,谁能想到她却当了真。
真能催发才有鬼了!
就在此时,一股出奇的力量从柳若欢体内浮现,他惊诧看向了自己的腹部,那里闪着幽幽红光,而其中的形状,恰好就是无痕这个野人喂他吞下去的珠子。
他姥姥的,就知道这珠子不是个好东西!
当初那野人小心翼翼拿这颗珠子出来的时候,把珠子视若珍宝,虽然他浑身脏乱不堪,可这珠子却被包裹在一只绣花手帕之中,擦拭的一干二净。
柳若欢问了许多,可无痕却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直到看到他把珠子吞下肚中,才松了口气,还盯着他观察了两个时辰,嘘寒问暖。
刚开始那两天,他感觉这珠子停在了腹中不动分毫,每到晚上却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伴随绞痛,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没想到今天还发生了异象,对林雅欣身上的图案起了反应。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股异样的感觉从珠子处涌出,他能明确的感言到自己有什么东西流入了那处图案之中。
而那图案光芒也愈发浓烈,林雅欣也只剩下一声又一声短促的惊呼。
终于过了三息左右,这图案开始隐隐动了起来,如同一条活泥鳅一般上下游动,在眨眼之间停在了林雅欣的脚踝上方,演化成了一条攀附其上,张牙舞爪的龙。
第二十一章 合鼎双修,微表心意
“这……这是什么?”
柳若欢的声音断断续续,来这个世界已经颠覆了他诸多认知,可这种怪异的现象居然影响到了他的五感。
他甚至能从脑海中感应到这龙纹的存在,它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在图案定型,光芒黯淡下去之后,两个人各自分开,都在原地粗口喘着大气,疲惫不堪。
“成功了,成功了!居然真的幻化成龙了……”
林雅欣看着腿上的龙纹,有些痴傻的摸了一遍,这龙纹细长,覆盖她纤细白嫩的玉腿,直达腿部深处。
原本她就是如花一样的美人,此时配上了这道纹身,更是唯美绝伦,如梦似幻。
她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心里想到此前师门所谈秘事,传言用感应本门功法的男子修炼,就可以将死印修成活印,化虚幻为真实,苏醒体内真正的血脉。
只有激活了身上的兽印,她们的功法的威力才会得以补全,这也是为什么圣门女子大多都心仪门内男弟子的缘由。
只可惜狼多肉少,一名男子只能和一位女子结此良缘,大师兄身为男弟子中天资最高的一位,被许给了小师妹。
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十指就会忍不住用力,攥成了拳头。
如今有了此等依仗,勤修功法,到达洞悉巅峰之境,未尝不可与她一战。
顾清瑶……你酿成惨案的时候是否想过,这普天之下,竟然还会有男子对我门功法产生反应,助我完成真龙附体。
可你就不会有如此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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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见证了她身上的幻龙印成型后,他就每天夜里被拉到林雅欣面前练功。
虽说是练功,他却感觉自己跟工具人一般,两人脱了外面的衣物,只留下薄薄的内衣互相贴在一起。
每天夜里柳若欢都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这个女人一丝一丝的抽走炼化,用来加强她小腿上的那道纹身。
他虽然是穿越来的,可也并不是傻子,这被称作魔门的功法,多半是损人不利己的行当。
虽然过程十分舒服,如同身处云端,倾斜而出,可八成也是这妖女练了什么抽精**大法,在不断汲取自己的精气。
只是担心现在抗议会引来对方的不满,所以他也一直隐忍不发。
当林雅欣的状态恢复如初,二人启程再度出发,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二人踏过湿润的沃土,四周逐渐被一条又一条的藤蔓覆盖,也不知这片地方到底是怎么了,粗壮如手腕的藤蔓遍地而生,越往前走就越发密集。
而后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面前突然涌现出成片成片的灌木丛,这些灌木都有两人多高,轻轻松松就把人的踪迹掩盖而去。
但好在他们发现了一队脚印的痕迹,推测出前面不久前应该是有一对人马经过。
看到这脚印,柳若欢有些许的开心。
“咱们可说好了,要遇见洛家的人,你就把我放回去。”
林雅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你我这些天合鼎双修,多亏了你,我才能恢复的如此之快。”
柳若欢发怔,心想,原来这就是双修之法,怪不得每日夜里俩人都要保证肌肤相亲。
可也没见像前世小说那种,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呀,难不成那都是人们歪歪的?
林雅欣说到这里咬了一下薄唇,上面隐隐透出殷红的血印,接下来的话语有些不好意思明说,但她觉得这等事情既然做了,自己还是要负责到底的。
“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和我双修完之后,你今生今世就只能是我的人,白发偕老,生死与共。”
“什么?生死与共?”
这词如同晴天霹雳,柳若欢一听到这个词,吓得魂飞胆破,急忙跑到林雅欣旁边抗议道:“你这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呀,明明是我助你找到真凶,你就放我回家,你不能仗着自己武功高就耍赖皮呀。”
“我有答应过放你走吗?”林雅欣俏脸瞬间变得冷若冰霜,想都不想就回绝了他的提议,说道:“或者你助我练成引龙诀,我自然放你离开。”
这句答复气得柳若欢头都大了,本来想着顺从完林雅欣这几天的要求,就和她脱离关系,让她把自己送到洛家的队伍,离这事越远越好。
谁能想到她转眼间就变了卦,如今功力更上一层楼不说,气息也变得沉稳内敛,隐隐有高手之范了。
其实他也不是没听明白对方先前话中的含义,也更不是抵触这等送上门来的美女。
若换一个地方,这等初尘洛绝的姿态,他恐怕一个口一个仙女姐姐就凑上去了,可清楚了这妖女的真面目,每天晚上还要榨取他体内的什么东西。
而此刻顺了她,自己日后怎么跟洛家交代,又怎么面对这个世界的父母呢?
“你那引龙诀,得练到什么时候呀?”
林雅欣轻哼一声,冷冷的说道:“起码得等我窥得忘我境界的门径才能小有所成,若是能到达辟谷巅峰,才算练成,前后需要个百八十年吧。”
“姓林的!你还讲不讲理?百八十年?我他喵的要能活八十年,就是白发苍苍的老大爷了,这和白头偕老有什么区别呀?”
柳若欢算是明白了,这女人在阴差阳错之下发现自己能助她练功,现在根本就不愿意放自己走人,等她练成东方不败那个级别,自己岂不是早就被吸成人干了?
不行,绝对不行,自己得谋个时间跑路。
就在俩人吵吵嚷嚷的时候,异象突起,原本在灌木丛中盘根交错的藤蔓,居然如同活物一般动了起来。
林雅欣也意识到事态的不对,马上拔剑砍断了脚边蔓延而来的藤蔓。
但仅仅几息过后,藤蔓就猛然停滞,她眉头微皱,巡视了四周才发现,这藤蔓真正的目的竟然不是束缚人,而是改变路线。
她们刚才沿着脚印所走的道路已然被粗壮的藤蔓所掩盖住,再加上这世界里始终飘有若有若无的雾气,她在如此茂密的灌木丛中,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和来时的路。
片刻之后,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身后的柳若欢,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间里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二章 惊现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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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在第一时间便已经发现这藤蔓在掩埋前路的痕迹,而在他们侧后方,又让出了新的一条道路。
犹豫片刻,他感觉林雅欣对他虽然没有杀意,可在这魔教妖女身边呆久了肯定活不长,所以便悄然几步从后路夺命而逃。
拿定主意后,他脚上的步子迈的更大了,几乎快达到健步如飞的效果。
先前在路口看到的脚印,乃是女子绣鞋的样式,鞋底中间部位隐隐有一朵百合花样式的鞋印,这同他脚上的鞋履一模一样。
而自己这双鞋子出自于洛府,说明此时洛家的人马也一定在这片灌木丛林中。
只要能顺利汇合到洛家的人马,见到洛怀玉,以她妹夫的身份,她一定会保自己平平安安回到金陵。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自己的推断没错。
可等他从思绪中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入一处荒地,这里路口的灌木丛七倒八歪,还有被刀剑砍过的痕迹,明显是有人提前来过。
荒地中间静静矗立着一座古庙,庙宇虽已破败不堪,但里面却透出微微火光。
他心下一喜,看来是洛家的人马早已到了此处,决定在里面安营扎寨了……只是现在才刚到晌午,怎么就生起火来了?
就在他疑虑的下一秒,庙宇中间火光四起,这微弱的火焰瞬间变成了熊熊大火,焚烬一切。
“轰!”的一声巨响随之而来,他能感受到热浪扑面而来,自己整个人都被迫往后掀了个趔趄。
好惊人的气势!
而后从其中顿时闪出五六道身影,柳若欢下意识的蹲伏于一旁的灌木中,隐匿了自己的身形。
只是他没想到,这几人为了躲避爆炸的火光,都闪身至了他前方七八米,让他把所有人的衣着打扮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常听闻魔道年轻一辈的俊才中已有三人跨过洞悉,入得忘我境界,世人并称为魔道三星。”
在他眼前不远处,只有悠悠三米远的地方,立着一名身材苗条修长的粉衫女郎,长裙曳地。
这女子看起来年纪与自己相差不远,她生得一张雪白端丽的瓜子脸蛋,玉手拎着一柄染粉的花伞,气质出尘。
“我还听说魔道三星里,唯有妙手摘花是一名男性,他是魔门门主内定给那女人的夫婿,用来助这位女弟子修得大道,触碰魔门有史以来都没碰过的那条线。”
她说话像唱着一般好听,但最出彩的还要数那一双明眸,炯炯有神,看的人心神荡漾。
女人被对面五人团团围住,柳若欢转过头看向了另一边,才发现她出言搭话的,乃是一名男子与四名蒙着黑纱,身材火爆的黑衣女子。
不仅如此,为首的男子还是一位美男子。
男人负手而立,腰间别着一把碧玉长剑,头发如黑玉一般散发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白如美瓷,一身青袍随风飘荡,颇有几分书生仙气。
这出彩的气质连柳若欢都忍不住在心中夸赞了几分,只是不知道这男人帅归帅,那粉衣女郎提起魔门的事情干嘛。
难道她们还不知道魔门被灭的消息?
“哦?这位姑娘似乎对魔道很熟,对我们魔门更熟。”
男子不以为意的说了两句,然后轻轻拂了一下双袖的灰尘,拍打过后说道:“不错,我就是魔门门主祝亦凝的第一位门徒,妙手摘花程皓轩。”
什么?他说自己是魔门大师兄,那位三星之一的程皓轩?
可魔门不早就被叛徒给灭了,连林雅欣送的那块佩玉,也丢在了尸首之上……
那男人打量了一番女子的模样,“看姑娘这持伞粉衣,就是四大世家白家的标配了。”
听到男子泰然自若的承认,粉衣女子握紧了手中的伞剑。
身为魔道三星之一,这男人的武功境界必然在自己之上,白家此次出行,是四姐妹同行,她们有一套独特的合击武技,少一人威力就大打折扣。
若是有一位姐妹跟在自己身边,她就有信心与之一战,甚至能越境杀之了。
“白家四美温淑贤良,仪静体闲,是无数闺中男子待嫁的梦中情人。而四美之中大姐喜欢丁香,二妹常谈兰花,三妹最喜桂花,小妹独钟玉兰花。”
程皓轩停顿了片刻,伸出高挺的鼻子闭上眼微微一嗅,才露出一抹淡笑,“姑娘身上飘的这抹兰花芳香,可真是从第一面就经久不散,萦绕鼻间。看来姑娘便是白家四美的二小姐白谷兰了。”
柳若欢嘴角略微抽搐,心里一阵不爽,这臭小子,居然闻香识女人?而且说的话一看就是个久经花场的情场浪子了。
这点倒出乎了他的意料,先前在金陵城见到的公子男婢,大多都是唯唯诺诺,决然不会带有一定点这种风流气息。
怪不得当初林雅欣和宁可儿说不喜欢自己这类的,原来是身边早就跟了一个海王。
呸!坏男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真不检点!
他看这魔门的程皓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心里却越发烦闷,都忍不住用金陵泼夫骂街的经典话语来自我安慰了。
那白家二小姐白谷兰轻轻“嗯”了一声,片刻才道:“程公子对我白家的事情懂得也不少嘛,既然这么了解,我们就当此面没有见过如何?”
“美人相说,换做平时我程某不敢不从……只是今天恐怕要让白姑娘失望了,见我面者,识得我身份者,都得死。”
程皓轩眼神一凌,周边四名黑衣女子迅速闪出,各自双手从身后拔出一对小刀,冲向了白谷兰。
白谷兰眉头紧锁,她察觉到这四名黑衣女子也懂一些合击之术,一瞬间就封死了自己潜逃的路线。
但这些人毕竟只是青稞巅峰,连洞悉的门槛还未入,想留下自己,未免太过于痴人说梦。
白谷兰将手中的木伞打开,左手往空中一抛,右手握住伞柄处,噌的一声拔出一把细长的软剑。
她已经在转瞬之间都清楚了四女的进攻路线,在抽剑一击破了第一名黑衣女子的刀刃后,随后调转剑头,一剑扎在了身后女人的大腿动脉上。
第二十三章 辣手摧花
“啊!”
在女人的痛叫声中她扭转了剑头,直接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剩下还有两名黑衣女子从左右两边同时出手袭来,她微微跃起躲过此招,随后将手中的细剑掷出,穿透了右手女人的喉咙。
但此时她的身上已经没有兵刃,背对最后一女,浑身都是破绽了。
只是还不待最后一位黑衣女子刺出手中的刀,天空中原先被白谷兰掷出的粉色花伞已飘然而至,挡住了她的视线。
就在这一息之间,白谷兰已经拔回细剑,转身左手抓住伞架,右手一剑刺入黑衣女子的眉心。
随后她长裙旋舞,在原地转了一圈,衣袖裙角飞舞,整个人也像鲜花绽放一样美丽。
等她停下之时,已经是左手打伞,倚靠肩头,右手握着滴血细剑,眉目含笑的看向程皓轩了。
“承蒙厚爱,小女子白谷兰,这厢有礼了。”
五人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就结束了,结果居然是人多的一方两死一伤。
这结果连躲藏在灌木从中的柳若欢都看呆了。
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在打架的时候如此优雅,那一招一式,步伐轻盈,就如同在跳舞一般好看。
“厉害!厉害!提笔寻香兰花开,推窗时有蝶飞来。”程浩轩惊叹的拍了拍双手,说道:“太精彩了,深谷幽兰白谷兰果然名不虚传。”
白谷兰挑了一下柳眉,“既然清楚我非虚张声势,那你还要坚持和我打吗?”
“唉,与你相比,这几女真的形同废物一般,不堪大用。”
听到程浩轩微微叹气,受了腿伤的黑衣女子在他面前急忙单膝跪地,说道:“主人息怒,是我等学艺不精。”
程浩轩伸出闻言微微发怔,蹲下身捧住了她的脸庞。
“道歉做什么,白家四姐妹被视作未来白家的希望,你们打不过是正常的。”
“谢主人……”
“可让我着实没有想到的是,你们居然连一个落单的白家姐妹都伤不了分毫,看来对你们抱有期待,反而是我的问题。”
那黑衣女子浑身发颤,说不出话来。
程浩轩将左手放在了她的伤口处,轻声问道:“刚才她的剑挑了你大腿的经脉,你一定很痛吧,才会叫的那么大声?”
“不痛……啊!啊!”
黑衣女子话还没说完,程浩轩就已经左手化作手刀,猛然插了进去,将伤口扩大数倍,把里面的血肉搅成一团。
随后似乎嫌女人叫的太刺耳,他掐住了黑衣女子的脖子,巨力催压之下,转瞬间就让女人没了生机。
这一幕惊骇到了柳若欢,更激起了白谷兰的愤怒。
“你在做什么?住手!”
白谷兰急忙高声喝止,她被气的脸颊涨红,话都说的断断续续,“她们明明是你的部下,对你忠心耿耿,你却下此毒手?”
程浩轩双手一摊,微微一笑,“断了一条腿,走下去不是废物也是个累赘罢了,我只是帮她早点解脱,有什么好惋惜的?”
此刻他的双手和清袍的半边,都是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如同恶魔一般。
“再说了,你没听到她们叫我什么吗?对于这群卑贱的狗来说,能为主人服务献身,是她们的荣幸。”
程浩轩说到这里,显得有些兴奋,神采飞扬了起来。
“对了,要不然这样好了,你跪在地上,立下血盟契约,认我为主,我就不杀你,如何?”
“做梦的话,这个时间也太早了。”白谷兰甩了一下手中的细剑,娇喝道。
程浩轩满脸陶醉地说道:“我会为你准备一条狗链,以后灭白家的时候,牵着你见证这一切,多么美妙的画面呀!”
柳若欢在一旁看的心底一阵恶寒,这死变态居然会是林雅欣的意中人,口味还真够重的。
白谷兰收拢了手上的木伞,一脸平静,就跟看一个死人一般。
“我承认,初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是对魔门有如此俊秀的男子有些意外,也产生了点好感。”
程浩轩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却不想白谷兰下一句话锋一转。
“但现在为止,我却只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种腐烂的蛆虫,连存活在这个世间都是一种过错。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真的是让我作呕……我也改变主意了,今日必将把你碎尸万段。”
白谷兰话音刚落,仅剩的一名黑衣女子又迈开步子冲了过来。
她内心微微一惊,同样的招式还来第二次?
忽然黑衣女子在奔跑的过程中扔掉小刀,双手交叉撕去了上身的衣物,露出了从衣物爆裂的瞬间,飞出了无数毒针。
居然是以身藏毒!
白谷兰用精纯至极的内力包裹住木伞,挡在了面前,右手挥剑打落其他毒针。
但这一瞬间黑衣女子赤果着大片肌肤已经贴到面前,她直接张开双手抱住了木伞。
白谷兰见伞被她抱得太紧,抽动不得,急忙挥出软剑刺去,可一来二去她都不动分毫,更要命的是被对方抓住了破绽,放手抓住了剑刃。
“你们白家的招式,也就这几样,这招白水浮萍,还真是看腻了。”
伴随着一声大笑和不屑,程皓轩的身影从天而降,他直接伸出一脚踹在了白谷兰的胸腔,娇小的白谷兰瞬间被巨力推出,跌倒了在了地上,一道鲜血也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白谷兰跌落的位置离柳若欢更近了,甚至离他只有两三步之遥。
他本想做点什么,却感觉自己身体不知是不是被恐惧压倒,怎么都动不了。
“啪!”
程皓轩两步跟上,甩手一个巴掌打的白谷兰口吐鲜血。
“白家的贱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模样,真是看了就忍不住想蹂躏你们。”
他说完这句话,眼角的余光瞥见白谷兰右手的皓腕似乎有什么小动作,直接轻哼一声,一脚踩了上去,运用自己的真气冲底,硬生生压断了她手腕的骨头。
伴随着手骨的脆响,白谷兰也忍痛不了,叫出了声,“啊!”
“你以为做我的狗是亏待了你?自古以来就因为你们女人的体质更适合修习功法,处处都压男人一头,我是要改变这个天下,成为第一个登基的男人……做我的奴隶,是你走了大运。”
第二十四章 巧遇
剧痛来袭之下,白谷兰披落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掩着半张如雪玉靥,模样凄惨,可她的笑声却反而越来越大。
“你笑什么?觉得我离经叛道,大逆不道吗?”程皓轩得意的神情恢复平静,他不满的问道。
“我在笑你做春秋大梦,我从来没看不起男子,若其他人说出这般想法,我也不觉得可笑,但从你嘴里说出来,却不知为何,发自内心觉得可笑。”
“呵,你是不知道落在我手里,会成何等下场吧?真是死到了临头还嘴硬。”
程皓轩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行把白谷兰的头扭向了自己,直视他的目光,“你要庆幸的是,我还未与小师妹喜结连理,不能破我的童子之身,要不然非要你明白是什么是做女人的快感。”
“不过我还有一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你记得历史上那祸水无痕的下场吗?”
白谷兰俏脸微寒,似是既生气又有些害怕,语气都不由的软了几分,“你想做什么?”
“当年无痕被周朝皇室埋入了一个已死十年的骷髅旁,葬在陵墓之中活活闷死。你的话,我就挖一个坑,把你和我的四具奴仆埋在一起,割断你的声带,废了你的修为,让你日日夜夜与死人作伴。”
白谷兰见他说的可怖,四肢都已经僵硬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嘴上还在强撑着。
“你……你以为我说的会怕你吗?我其他三位姐妹到时杀了你,会比这狠上千万倍……”
虽然嘴头在硬撑,可她的内心却充满了焦躁,眼神偷瞄四方,希望有一个四大世家的帮手前来营救自己。
就在此时,灌木丛中一片抖擞,有一道略带欣喜的语气喊出,“大师兄!”
程皓轩的眼神中闪过惊诧和一丝不悦,但他随之一脚把白谷兰踹到了离二人最近的灌木丛中,随后马上换了一幅痛心疾首的表情面向身后。
“咳……七师妹,原来是你!”
片刻之后,一名绿色的倩影闪出,正是宁可儿本人。
她眉梢带有喜色,欢呼雀跃,一蹦一跳的来到了程皓轩面前,“大师兄你居然还活着,太好了,雅欣师姐若是知晓此事……”
说到这里,她心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撇撇嘴说道:“算了,就算知道师兄还活着,我也不告诉她,谁让她欺负我来着。对了师兄,先前我误了时辰,师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皓轩见她一幅由喜转哀的表情,也沉痛的摇了摇头,叹气道:“说来话长,先前的计划本是辰时从石阵进入幽王墓,但那入口处的消息不知怎么就被人泄露给了四大世家……我带伤出逃,找了一个地方修养好后才出来追查真凶的痕迹。”
“你看这地上的几具尸首,就是我所探明的凶手爪牙,虽然都已被我击杀,可真凶还是另有其人。”
宁可儿微微皱了皱眉,惊声道:“怎么会!清楚聚集点的只有我们师徒……莫不是在天山修习归来的九师妹所为?”
程皓轩斜眼乜了宁可儿一眼,试探性的问道:“这件事恐怕林师妹也脱不了干系……”
“不可能,雅欣师姐先前和我都在一处。”宁可儿马上出口否定道。
“是,是我多想了。”
宁可儿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大师兄,你清楚师姐的为人,她从小到大只对你一心一意,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你不相信她,莫不是你也想娶九师妹那个残害宗门的贱人?”
“怎么会呢,可儿你知道吗,虽然我是同欣儿一同长大不假,可在我心里,始终还是你的地位更重要一些。”
宁可儿面色发白,随后浑身微微发颤,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这位曾经师门中风度翩翩的大师兄。
“大师兄……你这是……”
“可儿师妹,便是你想的那般,还记得以前那年,我们三人在桃花苑看花吗?你虽然在尽力撮合我和欣儿,可你没发现,我的眼里全是你吗?”
宁可儿接受不了对方炙热的目光,她背颈有些僵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林雅欣和大师兄是青梅竹马的说法的确不假,但严格意义上来讲,宁可儿也应该算在其中。
当年在魔门里,她和林雅欣都是同一时期收上来的孤女,后来大师兄兼顾起照顾她们,代传功法的职责,三人的关系也才愈发亲切。
只是孩童的时候,两小无猜,很多事情都没有细致去想,现在细细想来,大师兄好像对她的确颇多照顾。
宁可儿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她从未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先前一直盼着师姐和大师兄修成正果,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连师姐问她是否有心上人的时候,她也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对自己最献殷勤的同门。
可是到如今,清楚了师兄的心意,她明明知道不该做对不起师姐的事情,可心里却忍不住开心起来。
程皓轩看到宁可儿逐渐露出小女儿的姿态,他嘴唇一抿,嘴角微扬。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从自己布置的局面中逃出,一直活生生追到了此处,但此时面临计划成功,绝对不能被这师妹坏了事,导致功亏一篑。
拿捏女人的心思,他自小最为擅长,这魔道三星之一的妙手摘花,不仅武技为摘花十六式,更多的是指他在寻常女子中,受欢迎的程度。
“这样,师妹你先去一旁等我,我知道走出此地的路线,我处理一下内急就跟过去。”
宁可儿只觉得现在脑袋晕乎乎的,他说什么都只能轻声答应,也没有多想,就提起裙子向前面走去。
程皓轩马上阴起了脸,回头走了两步伸手拨开了灌木丛。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该躺有白谷兰的位置,此刻却空无一人,虽然有被压过的痕迹,但明显已经走了。
奇怪,自己很清楚那一脚的力度,白谷兰是不可能有走路的余力,莫不是有白家其他姐妹已经前来接应支援?
第二十五章 心生爱慕
程皓轩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连本门功法都有独特的联系,才能让七师妹在这等荒地寻到了自己。
更别提白家四姐妹乃是一母四胞胎,有一些奇怪的心灵感应也不足为奇,虽然自己并不怕这四姐妹,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若此刻让白家姐妹缠住脚程,误了与九师妹的会面,那后果才真的不堪设想。
想念于此,他心中转瞬就下定了主意。
也算这白谷兰走运,现在自己身边有了不得不处理的麻烦,先放她一马。
“师兄,还没好吗?这地方奇怪,我有些害怕。”
宁可儿催促的声音传来,他面目阴狠的瞟了一眼左前方,刚才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冷哼一声,随手一个手刀击出,瞬间折断了一片木从。
随后他身形隐去,重新换了一副面容,向七师妹那边大步走去。
微风一吹,在他刚刚真气扫过的地方,露出了柳若欢的面庞,他正一脸尴尬的看向了怀中的白谷兰。
白谷兰也怔怔的看向他,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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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白净的面皮,挺鼻梁。
消瘦的脸庞却掩盖不住他炯炯有神的双眼。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柔弱的俊美。
不得不说,白谷兰这辈子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这近在咫尺的对视,几乎让她忘了时间的存在。
“姑娘,那人走了……”
白谷兰突然惊醒,脸颊嫣红。
被誉为白帝城无数男子的梦想,她还从未在异性面前如此失态过。
只是想起来方才自己技不如人,丢人的丑态都被眼前人看的一清二楚,她的内心就充满了不安。
柳若欢以为她在忧虑自己的身份,急忙装腔作势的说了两句。
“这魔道中人的确可恶,居然敢对一个女子痛下杀手……”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谷兰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
“我一个女子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
柳若欢挠了挠头,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女尊世界,而且那会儿听程浩轩说这个世界的女子更易于修炼,且拥有诸多特权。
想来被男人打败,并不是一件光彩事。
“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公子一身锦衣玉袍,不像是武林中人。而且……我观摩公子不会武功,出现在此处……”
她话说了一半,但明显对柳若欢的来历有些疑虑。
柳若欢眨了眨眼,急忙略带委屈地说道:“不瞒你说,我是被贼人拐到这儿的。”
“拐的?”
“不错,我叫柳若欢,本是苏州吴县人,随同家母一同久居金陵,后来被洛家的人挑上,做了乘龙快婿。”
白谷兰听到他已是洛家的女婿,眼神里有些微微失望。
“但不想在洛府被贼人劫持,侥幸逃出却不识路,一路兜兜转转,才来到了这里。”
白谷兰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公子一看就是个好人,流落到此处,还真是不幸。”
二人对话刚刚结束,天空就响起一道晴天霹雳,不一会儿指甲盖大小的雨点就已经接连落下。
白若兰看了看自己形容残废的手臂,面目有些忧虑。
这会儿下雨,还带了一个不会武功的男人,该如何避雨?
柳若欢倒没那么担心,他前去探查了残破庙宇的情况,发现内里大致东西都还健全只是房顶的砖瓦被爆炸的冲击波打散。
随后他从地上拾起了一把先前黑衣女子所持的短刀,开始割去这些粗大的灌木,配合墙角搭出了一个简易的避雨小屋。
白谷兰一开始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抱入屋中。
当他把伞剑放至回自己手边的时候,白谷兰顿时语塞。
她觉得自己一个女人,一个江湖人士,还没有一个世家公子懂得多,做的勤。
现在有个地洞,她都想钻进去不出来。
柳若欢又出去了一时半刻,回来的时候从怀中小心翼翼拿出一堆相对干燥的枝条。
“还好还好,这雨刚下,总算找到了一些能生火的玩意,你应该有带火石吧?”
白谷兰嗯了一声,细如蚊鸣。
柳若欢拍了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路上还寻了一块粗壮的木藤条来给你做夹板,这玩意我可是拿刀子磨了半天。”
他从自己的袖口撕下来两条布条,用藤条把白谷兰的胳膊夹住,绑好。
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下就差不多了,应该有助于你恢复,只是这两天手臂不要剧烈活动了。”
白谷兰此时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只是坐在地上,抱住双腿,埋首抽泣。
柳若欢看她这模样顿时就急了,急忙跑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我也是看电视上学的,你不能怪我……”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对我好,除了姥姥,你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白谷兰听他自责,急忙摆手,虽然不清楚电视是什么,但想必也是照葫芦画瓢的意思。
她抬起了头,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爱,双目通红的说道:“方才我想了很多种死法,内心真的怕极了,本想咬舌自尽,却又没那个勇气……要不是你舍命救我,我可能已经死在这荒野之中了。”
柳若欢有些尴尬,舍命还真说不上。而是自己本身就藏在那儿,你被对方一脚踹到了自己身上,搞得自己不救都不行了。
不过这种哄女孩的事情自己并不擅长,他只好换了个话题开口打趣道:“哎呀,你这话说的,天底下只要是个男人,见到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恐怕都下不去手。”
白谷兰被他说的俏脸微红,脸上羞意更胜,怎么以前在白帝城里,也没人说话像他这般好听。
虽然是雨夜,虽然身处一个陌生之地,但自己的内心暖烘烘的。
她甚至脑海里想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若是自己不带他去寻洛家的人马,凭他不会武功,错过了隧道开启的时间,两人就能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可她急忙甩了甩头,若是如此,岂不是自己跟那些魔道中人一般,亏她还是姥姥的得意门徒。
第二十六章 修罗场翻车现场
片刻之后,白谷兰低垂粉颈,轻声道:“你说我好看,是发自真心这般认为的吗?”
“那是自然,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第一……”
柳若欢本想夸她好看,不知为何,眼前闪过了那道如同仙女一般的白色倩影。可仔细想来,那种仙姿卓约的女子怎么可能真的存在于现实中,想来也只是当初自己梦中的场景才会出现。
“咳咳,第二美的美人,第一位我在梦里见过,那是正儿八经的仙女。”
这话到了白谷兰耳朵里,却完全变了质,觉得他莫不是藏头露尾的夸自己同仙女一般好看。
随后她瞧见柳若欢的脸上还有几滴未干的雨滴,便从怀中拉出一张散发着兰花幽香的手帕,伸出剥葱似的指尖轻抚过柳若欢的脸颊。
模样专注,出手细腻,动作顺其自然,柳若欢反应过来,对方的手指已经放在了他的脸上。
白谷兰吐气如兰,虽然娇羞的要死,内心却非常开心,对方不抗拒二人的亲密接触,莫不是柳若欢也对自己……
但风声呼啸,一道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她急忙伸手推了柳若欢一把。
俩人身体刚刚分开,这道剑气就已经凛然而至,打在了柳若欢所搭的简易支架上,瞬间就把他们这避雨的地方冲的散架。
而此刻外面乌云密布,但雨已经停了。
一位俏丽的蓝裳少女拔剑立于外面,面色阴寒,两只眼睛放出能生吞吃人的狠光。
她用剑指着柳若欢,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这个贱人,刚刚和我走散,就在这里和别的小妖精勾三搭四!”
白谷兰被人撞破了好事,心里本就有些不大痛快,此时又见她出言辱骂自己的心上人,急忙站起身维护道:“你是谁?怎么能如此出言辱骂若欢公子?”
柳若欢岂能认不出眼前的女子正是他费尽心思逃离的林雅欣。
林雅欣怒火正盛,见白谷兰叫的亲热,更是气得粉脸煞白,接下来两句说得咬牙切齿。
“什么?若欢公子?呵,就这么点时间,都互报家门了是吧……而且连姓也不叫了,我是真的没想到,你柳若欢表面看起来是个白白净净的世家公子,讨女人欢心可真有一手。”
这话说的柳若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虽然说起来自己与她只是逢场作戏,可还是老脸忍不住红了一般,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她左手指着柳若欢鼻子说完还不解气,转过身劈头盖脸的骂道:“还有你!这个小贱人,有偷别家男人的胆子,就别缩着不敢报自己的名讳。”
“白家第四十五代弟子白若兰。”
“白家?就是近年来偶露风头的四姐妹吗?怎么,你白家因为近些年来势弱,竞争不过他家,都要来偷汉子来延续自己的血脉了吗?”
林雅欣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她心里却担忧了起来,传闻中四胞胎姐妹外出行事时形影不离,做什么事都在一起。
若是此刻周边还埋伏有其他三人,这无疑是一个诱敌深入的包围圈。
都怪自己方才远远瞧见柳若欢的衣色,就怒气冲冲的突然出手,没来得及观察周边的情况。
白谷兰静静地看着她,说道:“先前还担心你是洛家少主,现下看来你应该就是将若欢公子劫持的淫贼了。”
“我?淫贼?”林雅欣怒极反笑,“你姑奶奶乃是圣门真传弟子,凭什么会劫一个连道都走不动的弱男子?要不是他对我有用,我早就一剑杀了他了。”
白谷兰不去看她,弯腰拎起地上的伞,塞入了柳若欢怀中,轻声道:“虽然雨停了,但外面还有些小风,你拿伞挡一下。”
柳若欢闻言心里一惊,“你右边胳膊的伤还未好,这时候对敌,恐怕多有吃亏。”
白谷兰见他担心自己,心里微甜,“无妨,这天底下,哪有女人站在男人背后的道理。”
俩人眉来眼去的模样,让林雅欣再也承受不住,另一柄碧玉长剑同时出鞘,她一人拔出两剑迅速将身子压前。
白若兰看她来得凶猛,每一招都是直攻要害,左手起剑画圈,加以真气覆盖,一道简单的防御阵结成。
可她毕竟是单手结阵,还用的是不擅长的左手,林雅欣一剑刺入阵型中央,剑尖深入了两三寸,直达白谷兰额头。
在她的蓄力之下,这一击已然仅有分毫之差。
林雅欣此时有了片刻的犹豫,她还从未真正的下手杀人,更别提这近在咫尺的距离。
“你若是现在滚开,保证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还可以饶你一命,让你不会马上香消玉损。”
白若兰柳眉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用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方才若欢公子舍命救我,一报还一报,让我用命来保他安危也是应该的。”
“找死!”
林雅欣不再犹豫左手持另一把玉剑直捣黄龙,这一剑气势凌厉,已经隐隐有破出音障的尖啸。
然而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忽然两人面前惊现了一道闪光,这白芒刺眼,直接将林雅欣势在必得的一剑弹开。
清楚场上还有其他人在,林雅欣不再恋战,迅速将身子拉开了几个身位。
那闪光化成了一道玉兰花花瓣,缓缓飘落在了地上。
“四妹!”
林雅欣环顾四周,三道粉衣白裙,手持花伞的女子缓步走出,她们站成了一个三角形,将她牢牢的围在了中间。
这三女的面貌长得同白谷兰一模一样,秀雅绝尘,环姿艳逸。
但四女的打扮却有所不同,可能是为了方便辨认。
其中一名看起来最为年轻灵动的少女,扎着丫鬟髻,梳下来了两道小辫子,美目流盼,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林雅欣瞬间从四人的气势上感应到功力最弱的应该就是此女,她手持双剑,身形扭转,想从此处攻出遁逃。
但不想其他几女都没有出手的意思,那少女微微一笑,唇红齿白。
随后她伸手从衣襟中随手往外一撒,无数光点如同寒芒闪烁而起。
这时林雅欣才惊然想起,江湖上传言白家四姐妹身为老幺的四妹,被人誉为玉兰花雨,伞剑一途修习不深,但却有一道独门暗器,名为玉兰。
第二十七章 白家姐妹
提起玉兰花雨,白家小妹白玉兰,江湖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位小主憧憬侠义之风,只要是在白帝城中出现的纷争,往往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再加上白家四朵金花名气极大,相貌却又相差无几,所以常常在人前露脸的白玉兰,自然就成为了外人最为熟知的名号。
还有仰慕其美姿的好事者,写了一句花开花落花漫天,玉兰遍地花满城来称颂此女。
可惜白家家风太严,还从未听过有女子在外留情,让诸多心怀期盼的公子小哥都铩羽而归。
而提到这白玉兰的独门暗器就更不得了了,据传暗器的锋口上涂有使人麻痹的剧毒,触碰者会在几息之内就会经脉不畅,短时瘫痪。
林雅欣心中想起这些年门中搜集的白家情报,身形不敢做丝毫的停留,反而加快步子,力图在对方暗器花雨撒出前一招克敌。
可她的步伐怎么会有白玉兰的出手动作快,一时之间,花瓣漫天。
这让林雅欣也不得不侧开身子,避其锋芒。
就在她改变身形的后一秒,白家另外两人已经随风而动。
她们手上得花伞掷出,绣鞋轻点地面,身体如燕一般贴近林雅欣。
其中一女从伞柄处拔剑挥出,林雅欣仓忙挡住只见两处剑刃相交,火花四溅。
但仅仅一招之后,对方就往身后退了一个身位。
林雅欣刚想深追上去,却发现一只花伞已经悄然落下,正巧挡住了她的视线。
紧接着,敏锐的第二剑从她侧后方袭来,力度精准,角度刁钻,此举又逼得她不得不转身应对。
可这一来二去,无异于拆东墙补西墙,对方一人一剑,借用花伞来隐藏摇风摆柳的身形,出手时雷厉风行,对距离的把控更为精妙。
林雅欣根本拿她们毫无办法,不一会儿身上就多了两道剑痕,身上带伤,自己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柳若欢见林雅欣陷入了苦战,心里也有些干着急。
这女人虽然性子差了点,但是为人并不坏,想当初也是她不惜与师妹闹僵,不愿意眼睁睁的见自己送死,间接性的保了自己一命。
虽然此女一直威胁自己,可充其量也就打了他耳光,自己后来早就看回来了,两不相欠。
再说了,先前也算是不告而别,若是现在傍着别人要她香消玉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若欢公子,此战胜负已定。”白谷兰面色轻松,语气肯定的说道。
柳若欢再度看向场内,发现林雅欣已经被逼入了原先的站位,而合击的两位白家姐妹也齐齐停手。
“这位姐姐,你既然出身魔门,想来也知道我白玉兰的名头。”
“有花样就使出来,废话那么多作甚?”
娇俏可人的白玉兰呵呵一笑,语气充满了调侃,“性子那么凶,怪不得爱郎被我家姐姐夺了去。”
“你!”
白玉兰不等她把话说完,一只玉手比作兰花指,催动了全身功力。
“玉兰……花开。”
先前被她撒了一地的玉兰暗器,一时之间都产生了共鸣,直接向上弹起。
这少说也有百来枚花瓣,竟然同时在白玉兰的操控下飞舞于半空之中。
虽然如画一样绚丽,但其中的杀机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林雅欣也微微发怔,此等数量,用花瓣一样大小的暗器组成阵法,纵观今古简直闻所未闻。
一片暗器,就要分出一分力道,这上百道暗器光是操控起来,就要把操练之术运用到极致。
假若是四五片林雅欣试问自己也能做到,可这成百的数量,恐怕此女已在此术浸淫已久,对功力分散和把握登峰造极……
属实没有没想到,在四大世家中实力最为薄弱的白家,随便拉出来一个黄毛丫头,竟然也有如此底蕴奇招。
“各位姐姐!别打了!”
柳若欢把手中的花伞合拢,归还于白谷兰手中,急忙上前几步,阻止众人。
“姐姐们,这位林姑娘也不是坏人,我虽然被她绑了来,可一路上对我也颇多照顾……”
“住嘴,你要杀要剐尽管朝我来便是,我还用不着一个男人下场惜命。”
柳若欢苦笑了一下,真的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只是不知道这么有原则有底线的女人,碰上了自己死而复生的大师兄,又会是什么反应?
“你先听我说完,我觉得这一战可以避免,大家虽然立场不同,可相互之间的目标却并不冲突。”柳若欢环顾了一下白家四姐妹的风姿,对着林雅欣苦口婆心的劝道:“而且林姑娘,你不是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林雅欣听到这里,轻咬了自己的红唇,盯着柳若欢,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我能向你保证,这四位姑娘都是光明磊落的世家子弟,绝非是能做出那等凶残事情的凶徒……所以白家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
林雅欣默不作声,但那边白玉兰已经挥手撤去了手中的结印,空中的花瓣化为一道流光悬浮在她的周边。
“走吧,今天我姐妹心情好,不想杀人。”
林雅欣默不作声,扭头径直向来时的小路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回首说道:“我也不愿欠你们人情,就告诉你们一条消息好了,这幽王墓真身其实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帝王陵,先前的消息大多是我魔教中人放出,你们要给狗皇帝找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林雅欣虽然走了,可她留下来的那两句话却让几女面面相觑,连只知道事情大概的柳若欢也猜到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按林雅欣的说法,此次前朝遗宝十有八九是魔道中人布下的阴谋,可如此费尽心思布局,最先进入此中世界的魔道势力,却惨遭未知人物灭门……那岂不是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先前遇到的程皓轩虽然疑点颇多,但看起来他的武功低微,身边的帮手也功力不高。
就算是偷袭,那身为一代宗师的魔门门主,应该也不会折在这种小角色上。
这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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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女在此地休息整顿,梳着随云髻的大姐白丁玲上前察看了白谷兰的伤势,喂她吃了颗独门伤药,辅以疗伤。
而白家小妹白玉兰在其中最为活跃,她活蹦乱跳的跑到了白谷兰面前咂了咂舌,“这骨头不会是亲热的时候压断的吧?”
第二十八章 活阵
“你休要乱讲!”
白玉兰伸出右手食指轻抵嘴唇,桃腮带笑道:“嘻嘻,我还想多看看姐姐和那柳家公子亲热,谁能想到,都被这臭婆娘坏了事。”
“什么!你们居然早就到了?”白若兰听言惊道。
“那可不是……”白玉兰抓住自己的辫子,学起了她方才的姿态,挤眉弄眼的说道:“方才若欢公子舍命救我,一报还一报,让我用命来保他安危也是应该的。”
这话听得另一边的白丁玲一脸憋笑,也故意打趣道:“唉,原本以为二妹是我们中最正经的一位,却没想到你动情之时竟然如此肉麻。”
看着她们越说越过分,白谷兰腾地一声站起身来,“闭嘴!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她刚刚大声说完,突然想到自己的心上人还静坐一边,恼羞成怒的气势立马弱了几分。
柳若欢权当她们之间是姐妹重逢的谈笑,未放在心上。
过了没一会儿,探路的白家三小姐白月桂从前方归来,对柳若欢蹲身做楫之后转向了自家的姐妹。
不同于姐妹之间的欢笑,她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忧虑,“这地方有些古怪,外面的藤蔓虽然像是某种活物,却没有自己的思想,是按照一定规律生长移动,想来是受到了某种奇怪的阵法影响。”
“怎么,往常不都是三姐姐对机关巧阵造诣最深,现下里怎么愁眉苦脸了起来。”白玉兰歪了歪头,不解的问道。
白谷兰也连忙出声询问,“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这阵法声势浩大,囊括十亩以上的土地,实属我平生罕见……此刻如若不出我所料,它是根据太极八卦阵演练而来,我们所在的神庙,则是当年用来祭祀祈福的武神庙。”
柳若欢眨了眨眼,武神庙?可惜这庙宇被炸了,看不清里面的神像,不知道是不是同自己上辈子所祭拜的关公如出一辙。
白月桂拔出自己的细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太极,指着其中中心区域说道:“我猜阵法本身是一个迷踪阵,最初的用途可能是防止野兽误入最中心的文神庙和武神庙,所以应该规模不大。”
“可不知后来出了什么变故,它所结合的藤蔓吸收日月精华,使此阵活了过来,转化为精,不断吸收吞并一切误入此阵者。”
白玉兰捂住嘴巴娇呼道:“什么,阵法成精?”
“对,面对一个死阵,我们只需要找到其中规律,慢慢尝试破解即可,可这东西是活的,它每分每秒都在变换阵型……想尝试规律破解此阵,基本是不可能的。”
其余三女听完一脸沉默,三妹已经是她们之中最擅长阵法的人,眼下都说了毫无办法,这次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就在她们束手无策的时候,一道轻柔的男声开口说道:“既然无法尝试规律,不如试试打破它,把阵眼毁了,让这阵法无法运转不就好了?”
白月桂微微一怔,登时醒悟,阵法机关再如何逆天,都有其关键的运转枢纽,越是庞大的阵法,它所消耗的能量越大,阵眼也就愈发明显。
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她不禁对这少年的洞察力颇感佩服,心里也高看了几分。
白家姐妹都是彼此生活多年,剩余几女见白月桂脸上恍然大悟,就知道此事有戏。
白玉兰指了指外面如同林海的灌木丛,带有少许费解的问道:“可阵法占地如此之大,我们去哪找阵眼呢?”
“还用找吗?”
柳若欢耸了耸肩,伸手指向了方才白月桂画的太极图,而在此时,白月桂也伸出了一只玉手。
兴许是方才看图众人围的有些近了,两人的手指直接碰到了一起,一起定格在了太极图案中心的一处圆点之上,异口同声的说道:“在这里。”
白月桂急忙抽回手,一脸尴尬,这一幕看呆了其他人,白玉兰最先反应过来,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柳公子真的好懂女孩子家家的心思,我家三姐姐心思最难猜,平日里就连我们都不晓得她怎么想,公子竟然洞察秋毫。”
柳若欢挠了挠头,其实对于武学造诣他本是一窍不通,这所谓的阵法阵眼则是根据自己前世经验所感觉的,可没想到竟然和白家三小姐想到一起去了。
他只当这白玉兰是夸自己,还主动接了话头过去,“确实有些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意思。”
这平淡无奇的一句,给四姐妹带来的震撼却远大于以往任何一件事。
白家虽然出身武林,但养出来的小姐各个都是人中龙凤,绝对不会辱没四大世家的门风,甭说琴棋书画,就连诗词歌赋都是此中好手。
其中最擅长写字赋诗的白谷兰,她的真迹名作经常被人争相传阅收藏。
可在场的四位,谁都没听过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句诗,是公子所作?”白丁玲见其余几女都没发话,就主动开口询问道。
“白姐姐客气了,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呀……”
柳若欢说到一半,猛地想起来,这诗是他上辈子所用的诗句,恐怕她们还从未见过此句。
他急忙改口道:“是我从洞口的一处石碑上所看,写的人是一位不世出的诗人,姓李。”
白玉兰吐了吐舌头,“吓死我了,我还想公子要是有如此诗才,出去怕能考个男进士了,这么一来可不得被乔家那伙人惦记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柳若欢还从未想过科举一途,现在想来一个国家铁饭碗,岂不是胜过现在喊打喊杀一百倍,还不容易掉脑袋。
先前他一直以为这世界女尊为首,定然不许男子做官当将军。
可现在看来,这比他所想的开明许多。
“男子还能入朝为官?”
“怎么不能?阴阳相佐,有女官自然就有男官,不过至多做到三品,且独属于后宫各位娘娘麾下,听说光是站队就麻烦的很。”
柳若欢心里翻了翻白眼,直接抛弃了为官一途的选项,好家伙,这所谓的男官不就是入宫吗?
宫斗小说和宫斗戏爆火的时候,他天天耳渲目染,这让他真进去了,可不是嫌命长?
第二十九章 谢美人
听到此诗不是出自柳若欢之手,几女的心思也就平复下来,唯独白谷兰深深看了他一眼,却不发一语,不知道内心在想些什么。
“这阵法的辅阵,应该就是武神庙和文神庙了,方才我探了武神庙的废墟,其中的确有精华残留的痕迹,想来真正的阵眼离这里不远,应该就在这太极图阵的中心处。”
白月桂向几人解释道:“前往此处不难,我们沿着前路前行,一路上朝乾巽的位置靠拢,选择中间的方向即可。”
说完几人收拾了手头上的东西,随之踏上了行程。
柳若欢路上瞧见白谷兰一人走在队伍后面,担心她受伤会多有不便,就主动上前搭话。
“白姑娘,伤好些了吗?”
“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先前对他态度亲切的白谷兰,此刻却变得有些陌生,就连说话声音都冰冷了许多。
“要是你有什么不便的话,尽管使唤我就好。”
白谷兰俏脸微寒的说道:“那可不必了,柳公子出身书香世家,我这等武人怎么高攀得起呢?”
撂下这句话,白谷兰就加快了步子,将柳若欢一个人甩在了身后。
这举动让柳若欢一头雾水,怎么好端端得,突然就生起了气,自己也没招她惹她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心,海底针。
本以为温柔淑贤的白谷兰,说变脸就变脸,自己这个好人还真是难当。
唯独目睹了全程的白玉兰,在一旁捂嘴笑得开心。
这引得白丁玲微微侧目,出口询问:“你怎么忽然笑的如此开心?”
白玉兰被白谷兰巧目瞪了一眼,急忙摆摆手说道:“没什么,就是刚才突然觉得好玩罢了。”
几人的速度并不慢,渐渐开始贴近于刚才白家三小姐所说的方位。
奇怪的是周边的地形,先前路边全是大的夸张的灌木丛,能盖住成年人的身形,连脚下的小路也不易分辨。
可此地的灌木却主动朝两边开散,高度和大小也下降了不少,就好似主动欢迎人们前往此处一样。
“奇怪,怎么越靠近中间,这阵法的变动反而越少……三姐姐,你给的位置是不是有问题?”
白月桂摇了摇头,她认为自己的分析绝不会出错。
随着路程深入阵法中心,周边的景象也一直在变,先前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薄雾,逐渐演化为颜色更浓重的黑雾。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异象发生。
在转过一个弯口之后,几人面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在这里,原本茂盛的灌木丛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如同成年人身体粗壮的巨大藤蔓彼此缠绕蔓延。
这些藤蔓相互交错,密不可分,最后都汇聚于一处参天巨树中,这巨树先前在外面被黑雾掩盖,现下就像猛然出现一样,极其震撼人心。
在巨树的蒙阴下,一栋比武神庙高上百倍的宫殿露出真容。
虽然此处没有日光照耀,但宫殿全然镀金,异常华丽,殿的四角高高翘起,每个方向都雕龙琢凤,绘于金砖银瓦之上。
在外面只是看了个轮廓,还不等她们靠近,眼尖的白玉兰发现了端倪,她迅速抢了身位在前,一柄花伞抛出。
这花伞还未出手半米,就有隐于藤蔓阴影处的利箭飞出,顿时将伞射了个通透。
白家几位姐妹顿时明白此中有诈,分散开来,挥起了武器。
白谷兰身上有伤,只好暂退于柳若欢身边贴身保护,与他一同位于后方。
“啪啪啪。”
从方才那两处藤蔓相交的阴影中,一道人影伸手鼓掌,徐徐走出。
首先暴露在众人视线之内的,是一双白美的大长腿,随后才看到她整体的姿态丰满,浑身披着深紫色的长裙。
说是长裙,在柳若欢眼里,这无异于几块破布拼凑在一起,根本遮盖不住她傲人的身躯。
她的面容挂有一张紫色的面纱,颇为神秘。
她走出阴影两步,随后就停步不前,笑嘻嘻的说道:“各位小妹妹,到达此处,可就不能再往前走了。”
白玉兰带有怒意的说道:“你这人阴险狡诈的很,先是设伏于此,现在又故意现身让我们不要前去阵眼破阵,你以为我们会信你的鬼话吗?”
那女人娇笑道:“信或不信,与我何干?我把话说到了就行……”
“废话少说,今天先把你擒下来探路!”
白玉兰身形一动,其余二女跟上,白谷兰不能加入战局,眼里却写满了担忧。
这女人孤身一人前来阻扰她们,想来必有什么倚仗,她心里现在有浓浓的不安感。
那蒙面女人面对三人夹攻,不慌不忙,弯腰半伏,一只手似利爪一般抓住了白玉兰挥出的细剑,另外一只手抓住了白丁玲的细剑。
“这便是白家祖传的伞剑吗?是有些锋利,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
白玉兰又惊又怒,空手接白刃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更何况这还是白家得意门生,白玉兰和白丁玲的倾力一剑。
这说明了此女功力可能极为深厚,亦或是她修炼了极为厉害的外功,才敢如此自负前来接招。
此时,白月桂的细剑也紧接而来,这一剑形同虚幻,剑尖微晃,让人分不清这剑的落点。
就在白家姐妹都以为此次要得手,一剑使其受伤的时候,那阴影之中,有什么东西呼啸而出。
这东西带有破风之声,她们都来不及看清此物的样貌,只能大概看到一道黑影重重的砸在了白月桂的胸腔处,让她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此时另外两女也不敢缠斗,立马挥舞剑招,迅速拉开了距离。
等到那东西定住模样,几人才看清楚,这居然是一根巨大的深紫色蝎尾,那蝎尾足足有成年男子大腿般大小,上面勾尖处正滴答滴答落着碧绿色的毒液。
这毒液滴落在地上,直接将地上的土地腐蚀,发出滋滋的声音。
白月桂插剑于地上,一口鲜血喷出,她面目惊骇的看向此女,“魔教神使?谢美人?”
谢美人听她认出自己的身份,摊开双手说道:“真不容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四大世家,早就忘了姐姐的存在,没想到居然还能被晚辈呼出名号。”
第三十章 强敌
在后面观战的柳若欢,见到那女人亮出蝎尾,一招就将白家三小姐打到在地,嘴巴都张成了o型。
他声音都有些颤抖,断断续续的问道:“这……这是人,还是妖?人哪能长出这种东西?”
白谷兰微微摇头,她虽然此刻内心担忧极了,可自己右手骨折,上去也只会变为累赘,只好留在此处寸步不离,给柳若欢讲起了这谢美人的来历。
“魔道的白莲教,臭名昭着,她们自信自己能上通齐天,下达阴曹地府,所以里面尽藏了些不人不鬼的怪物。”
白谷兰虽然对这魔教教派十分不耻,可也不愿大声激怒对方,她的声音压低许多,仅在柳若欢和她能听见的范围说话。
“这教派修习的功法十分诡异,她们常常喜欢改造自身身躯,植入一些遗骸精怪的部位来获取特殊能力……传闻那左护法为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被植入了三头六臂,能同时挥舞十二种兵器。”
这话听得柳若欢浑身都不自在,虽然上辈子的神话传说里,也有三头六臂这种神话夸张的产物,可那毕竟只是神话,真要出现在现实里,可不得被密密麻麻的一片恶心死。
“白莲教听令于教主圣女,除去左右护法,就属这八大神使最为凶悍,简直是武林中的毒瘤。”白谷兰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她想了想江湖传言继续说道:“这谢美人的外号源自于蝎美人,真正的姓名已经无从考究,只知道她刚出道时,就杀了扬州一处大户人家,对方上上下下足有一百零三号人。”
“手段之残忍,做法之血腥,当年在江湖上实属罕见,同时期根本没几人可以与她相提并论……而后她就开始为白莲教做事,奔走多年后获封神使,再然后忽然销声匿迹了两三年,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此地遇见她。”
柳若欢不禁咂舌,心里对那长着蝎尾的女人心生敬畏,只是他还是有些好奇,也不知道这谢美人面纱下是什么样的脸。
如此火辣的身材,莫不是某种禁欲系的大姐姐……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片刻,场上又有了新的变化。
因为白月桂突然受伤,三女的剑阵功效大打折扣,已经发挥不出来原本的效果,谢美人在其中愈战愈勇,她身形之快,已经完全超越了常人理解的范畴。
全场只见她闪身至白丁玲面前,一记扫堂腿逼得对方向上跃起,可其后一道迅猛的蝎尾出击,瞬间就扎破了白丁玲举起的花伞,直接刺向她的双眉之间。
白玉兰堪堪跟上她的步伐,一剑从侧边刺入,挡住了谢美人蝎尾的勾尖。
那碧绿色的毒汁,就差分毫会滴入白丁玲俏美的脸上,瞬时让她变得小脸煞白,大惊失色。
谢美人双手化拳,左右两方挥出,实打实挥在两女的小腹上,让她们瞬时口吐鲜血,倒退了几步。
“玉兰小妹怎么不用她最擅长的暗器?”柳若欢见白家姐妹已经逐渐支撑不住,担忧的问道。
“谢美人的皮肤经过淬炼,所以才能空手接住我家的剑……小妹的麻药和暗器都拿她无可奈何。”
另一边的白月桂,咬牙再度出身,这一幕激的观战的白谷兰都忍不住高声大喊:“三妹!不要!”
白月桂的花伞飞舞,谢美人一尾巴横扫回去,冷哼一声,“这剑和伞都伤不了我分毫,你们白家人还真是死脑筋。”
白月桂一脚踏地跃起,另一只脚踩在飞旋回来的伞尖上,整个人都高高跃起,离地有两三丈之高。
谢美人下意识的判断,这招应该和之前几女的剑阵全然不同,自己以前与白家打交道也不少,为何从来没有见过飞于天上的剑招?
白月桂的身姿在空中徐徐落下,速度虽然慢,但舞出的剑却一分为三,空中虚虚实实有三道挥剑的身影。
谢美人猜测,这三道身影之中,应该有一剑是白月桂的本尊,那自己只需要挡下来真正的一剑,就能破了此招。
电光火石之间,她伸手去接最中间的剑,对方的剑尖流露出一道精纯至极的内力,震得她手臂一麻,顿时也不敢小觊此招,马上接上另外一只手强接此剑。
但另外两道剑影让她有些放心不下,一道蝎尾扫过,没想到本以为一扫就烟消云散的第二剑,竟然与她的蝎尾撞了个火花四溅。
剑身甚至能隐隐在蝎尾上刻入裂痕,这让她大惊失色,本来神情自若的脸色也消失不见。
第一剑和第二剑都是真剑,那不会连第三剑也……
果然不出谢美人所想,鲜血如柱喷出,一道细剑直接没入半根在自己的大腿处,雪白的大腿瞬间被血溅红。
“混账!”
眼前的白月桂一剑完成后,气喘吁吁的重新幻化成一人,手中停留的正是第三剑。
谢美人面容变得狰狞,一脚把她踹出,巨力让周围灰尘飞舞,整个人把地面拖出一道长痕迹。
她低声哀嚎着拔出了这柄细剑,扔在了一旁,怒吼道:“你竟然伤到了我,你知道我多少年都不曾受过伤了吗?”
白月桂在地上奄奄一息,秀发随意倾斜而下,她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白家……不容有人污蔑……”
“还真是不要命了,一句戏言而已……那一剑恐怕是进入忘我境界才能使出的剑招吧,你这一剑用完,真气已断,为了一个破世家的名号,当真值得?”
谢美人缓步走向白月桂,她的恢复极快,原本冒血的大腿,此刻伤口已经结痂,虽然还是血迹斑斑,但她的面色已经相比之前好了很多。
白玉兰和白丁玲从她身后杀出,可一道蝎尾的旋风之后,二女同被强横的内力震开。
“居然!连内力也到达了忘我境界!”
白谷兰面目惊骇,她原以为谢美人是倚靠改造过后的身体,才在白莲教八大神使中占据一席之地,可此刻她才意识到对方实力之强劲,已经远超她们想象。
如果早知道此女如此凶悍,就应该第一面全力遁逃,只有等她们四姐妹恢复万全状态之时,才能与其一战。
柳若欢见她面色担忧自己的同胞姐妹,可又放心不下自己,开口说道:“不用管我,你去吧。”
第三十一章 心疾
柳若欢表态之后,白谷兰朝他点头道:“那你小心,不要向靠前。”
随后她拔剑起身,迅速加入了战局。
谢美人感应到又有一道杀气骤现,全身微微弯曲,全神贯注的盯着白谷兰。
忽然,在她的眼里有一道人影浮现,她无法克制的将视线穿过举剑而来的白谷兰,停在她身后的男子身上。
那是何等深邃的双眼,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
渐渐地,这男人和她记忆中的影子,重新重叠在一起。
“段郎……”
这声音微弱,只有离她最近,躺在地上的白月桂听得清楚,她心里暗惊,这谢美人阴狠手辣,此刻怎么跟疯了一样,一直呼出一个不相干的名字?
而柳若欢的心脏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震击了一下,他顿时感觉心房之上压了一座千斤顶,连喘气都变得极为费劲。
这种无力,拼命想要呼吸的感觉,极为难受,他忍不住双膝跪地,双手颤抖地在衣领中摸索先前绛莺嘱咐的药瓶。
谢美人见到柳若欢的神情,再也顾不上此刻身边的白家姐妹,她直接用小腹硬接了白谷兰刺来的一剑,左手抓住细剑,让蝎尾蓄力之后巨力甩出,硬生生将白谷兰扔入了一处藤蔓上,受到巨力的撞击。
场上的白家姐妹再也无法阻拦她,她健步如飞,几个踏步就跃到了柳若欢身边。
柳若欢只感觉来人如风,虽然她身上有些细汗,可身上却飘散着一股奶香,此时倒入对方怀中,产生出一种异样的安全感。
“药……”
谢美人听字就急忙探手伸入他的怀中,拿出了一个质地精美的瓷瓶,拔开塞堵的红布,里面露出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白色药丸。
当看到此物的时候,谢美人双眼圆瞪,瞳孔伸缩。
“又是……这登天丸!”
一股巨力从谢美人身上扩散,瞬间席卷了周边的落叶和飞尘,化为一道气势凶猛的尘潮向外扩散。
本来刚刚站起身子的白家姐妹,登时再次被吹飞倒地。
谢美人面目阴沉的用蝎尾划开自己的手指,血滴在药丸上瞬间染成了赤红,鲜艳无比。
她抱着柳若欢,伸手喂了这颗红药丸,看他在自己怀里渐渐陷入沉睡,便轻手轻脚的把他放下,转身冲着几女说道:“原来,这药是你们白家做的……我就知道我要找的人一定在四大世家,真没想到你们白家居然还有如此能耐。”
白谷兰一头雾水,方才柳若欢的样子她也是第一次见,但见他此刻吃了药应该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她随即皱眉问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药?”
“别装傻了,我在魔教呆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找这登天丸的来历……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标子,把自己包装成窈窕淑女,却为了一己私欲拿活人炼药!”
~
柳若欢只觉得自己摇摇晃晃,好像到了一处极为陌生虚幻的地方。
渐渐的,四周的景色开始从虚转实,成为了一处极为热闹繁华的街市,街道上也逐渐出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情此景,不输于金陵闹市的繁华地段。
“哎哎哎,别挡路!”
一位挑着扁担的挑妇从他面前经过,那女人五大三粗,身材雄壮,高声大喊中,让他下意识侧过身子,给眼前人让了位置。
可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是被对方撞了肩膀,让他肩膀一阵生疼。
柳若欢有些不解的想到,自己之前明明因为心疾活生生痛晕过去,难道这是又穿越了吗?还是之前和这里都是一场梦,只要醒来自己就会回到前世?
就在他费解的时候,忽然一处弯口跑出了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们穿着青衫带着方巾,气喘吁吁的挤了过来。
“段少爷,你方才甩开我们作甚,这要让老爷知道了,非得打断我们的腿。”
段少爷?自己不是叫柳若欢吗?怎么什么时候改了姓?
他一脸懵逼的被两位少年拉着回了一处马车上,在车夫的喊驾声中,跟随他们一同回到了一处大家宅院中。
而这院中氛围严肃,家丁婢女都在默不作声的做活,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完蛋了,一定是老爷又生气了!”
一名少年刚说完,他们就被管家模样的男子喊走,示意柳若欢一人走到大厅。
进入大厅中后,一位身穿锦衣,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向了他,他的眼神凶悍,面目阴桀,柳若欢着实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你苦苦求了我一个月,我才让你今日出门散心,你出去都做了什么?第一时间就找了那个贱人,现在呢?现在可好!扬州商贾富豪,谁人不知我段府的少爷在外与贱妇私通,还让对方怀了孽种!”
柳若欢忽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这个身躯,他双膝跪地,泪目潸然的哭道:“爹爹,我是真心喜欢谢钰的,她虽然出身卑贱,可是我和她在一起感觉自己无比快乐。”
那男人冷哼一声,“快乐?”
“是的,爹爹,那乡下的房子是她一手搭建的,我们在里面弹琴怂诗,耕田作画,只有这样的日子才让我觉得真心活着。”
一道黑影闪过,茶杯在柳若欢身上砸了个粉碎,一时之间水花四溅,碎片划烂了他身上好几处肌肤。
“闭嘴!你还敢提这辱没家风的事情!”
那男人大声喝止完,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渐渐缓和了声色说道:“你幼年丧父,母亲在娶我之后也暴病而死,但我这十来年顶着外界的压力,始终未嫁一人,替你好好把守的这份段家家业。”
“是,爹爹对段家大恩,我段子墨没齿难忘。”
“连你我也视同己出,把你从咿呀学语的小孩儿一步步带大至今。现如今你已经具备了四大家族选婿的资质,理应去完成你母亲的遗愿,争得某一家小姐的欢心,光宗耀祖,可现在呢?”
“爹爹,我错了。”
他叹气道:“那四大家族的使者后日就要来扬州挑选合资格者,眼下你风评出了问题,还不是处男之身,得想个法子恢复清誉才好。
第三十二章 苏醒
柳若欢有些颤抖的问道:“爹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要把我外嫁给那些世家吗?”
“哼,你明日和我一起去衙门告状,就告那个贱妇对你谋图不轨,还想把别人的野种栽赃给我段家。”
柳若欢闻言大惊失色,忍痛站起了身子,“爹爹,万万不可呀!那衙门里的刑罚,哪一个孕期女子经受的住?她肚子里可是我的亲骨肉呀!我这辈子,就只爱过这么一个女人,爹爹求求你放她一条生路吧!”
“放她一条路,那我段家怎么办?”
“可我去参加世家的选婿……可我的身体……”
中年男人垂下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他,“这个不碍事,使者已经被我许以重金,到时会在守宫砂的术式上做些手脚。”
“那……爹爹,我一定尽力选上此次招婿,也请爹爹答应我放钰儿走。”
“行,那就这么办吧。”那男人轻轻呼了口气,指了指客座上的白玉药瓶,说道:“上次给你发的药应该吃完了吧,时逢月中,你身子骨弱,这药不能断。”
“是,谢谢爹爹关心。”
柳若欢拿起那有些熟悉的玉瓶,揣入衣袖中,被前来引路的婢女一路指引,穿过一道细长的甬道,到达一处略显偏僻偏房内。
他在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听之前他人的谈话,这段子墨明明是段家唯一的血脉,未来段家的继承人,为何只住在一处这么偏僻的院子中。
“少爷!少爷!谢姑娘要被老爷他们逼死了!”
听到贴身家丁前来报信,柳若欢腾地一下起身惊道:“怎么会?爹爹答应过我不伤害她的……只要我……”
“少爷你前脚从那院子刚走,后脚老爷就派人拆了那屋子,还把谢钰姑娘带回了段家,此时正在丽华苑鞭打呢!”
~
当柳若欢赶到的时候,此地已经人去楼空,地上只剩下满地的鲜血,还有匍匐在地,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女人的下身被嫣红色浸透,本来身上穿的浅色衣物,也暗红色一片,她嘴角挂着血丝,生机已然快在她眼中失去。
他的心情涌出极为悲伤的情绪,这负面情绪像海一样把他淹没。
“钰儿!钰儿!”
他痛哭流涕,把女人抱在怀中。
“段郎,我……我们的……孩子没了。”
女人的眼中透露着一丝绝望,她虚弱的,用最后一口气说道:“这辈子我们是没希望了……下辈子,希望你早点找到我。”
“不……不……不要呀!”
声嘶力竭的吼声,并不能带来任何改变。
当柳若欢完全被这股情绪感染的时候,他发现他已经把自己当初段子墨了。
只是周边的一切又开始变得虚幻,包括怀中的谢钰,也逐渐烟消云散,这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只是一场梦。
恍惚间,他的眼前开始闪过许多场景,脑海中闪过杂乱无章的对话。
“听说东郊的湾头镇里,有一位奇怪的老人,你找他做什么交易都行,他却只管你要一样与之价值相等的东西。”
“哈哈,这种乡野传闻你也信。”
“……”
接着是一片阴暗的木屋中,一个形同枯槁的老人坐在摇椅上。
他用苍老的声音问道:“你想换这姑娘的命?她可是七魂去了六魄,唯有一丝凡世间的留恋,才剩了一个躯壳。”
“无论什么方法,我都愿意。”
“呵,说的轻巧,老朽一向最讨厌你这种痴情之人,你要是死在这里,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说话的男子二话不说,拿出一柄镶金的匕首,瞬间扎向了自己的喉咙。
手起刀落,血柱喷了一地都是,老人却没有眨一下眼睛。
“可惜,老朽只说考虑考虑……”
男子的身体倒地,衣袖中传来瓶子碎裂的声音,白色的药丸滚落出来,老人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麻木的神情恢复出一丝精光。
“登天丸现世,就说明那群人终于按耐不住,走出了这最后一步吗?”
老人转动阴影处的一处把手,房屋的一面墙直接开始分散,突出了一间密室,上面有一张巨大无比的石台,上面用粗壮的钢铁锁链固定着一只不断挣扎的蝎子。
那蝎子足足有四五米长,一只巨大的蝎尾咄咄逼人,上面不时闪烁着绿光。
“罢了,既然是登天者的血,应该能救回来这丫头。”
“……”
柳若欢的视线再度陷入黑暗,在然后,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处不断冒火,火光冲天的宅院,一位体态丰满的女子,提着一名男子的人头。
而在那女子的身影上,有一根茁壮的蝎尾,正在左右摇摆。
~
当柳若欢再度睁开目光的时候,场上唯一站立的人便是谢美人了。
她双眼通红,身上雪白的肌肤开始逐渐染上亮黑色,而她的动作也愈来愈快,就像一只真正的野兽。
“你说你们不知道!我的段郎!就是被你们害死的!”
她抬手狠狠的把白谷兰摔在了地上,巨力震碎了周边的地面,龟裂的裂痕往四处扩散。
“要不是……要不是你们日日夜夜喂他吃那种药丸,怎么会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怪物!我的段郎!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谢美人歇斯底里的嘶吼,响彻了整片天空,白谷兰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她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忽然在心里想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假如自己死去了,若欢公子是如何看待她的呢?
他会不会想自己,会不会在某个夜深的时候记起有这么一个默默喜欢他,可因为吃了自己姐妹的醋,还对他发脾气的女孩。
好像不会,自己和他经历的太少了,她还没好好给他说一句心里话,还没跳自己最擅长的伞舞给他看,还没……还没牵手拥抱,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那这么想来,自己好像还不该就此退场!
谢美人的手心突然开始发烫,她有些不解的望向右手,她所抓住的白谷兰的额头,开始闪现出一道淡粉色的伞纹。
第三十三章 附身
那如同小伞一样的图案微微发光,出现在她皎白的肌肤上异常美丽。
当白谷兰再度睁眼的时候,眼瞳中也浮现出了这种神秘的图案,她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抬腿,踹到了谢美人的斗笠,导致这带纱的斗笠直接碎成两半,谢美人也急忙后撤几步拉开了距离。
白谷兰趁势从地上拾起一剑一伞,重新摆好了迎击的架势。
白玉兰负伤在地,喃喃低语道:“二姐姐竟然在生死关头跨入了忘我之境,激活了白家的祖印……”
而那边的谢美人双手捂着脸,迟迟没有出手。
“怎么?不敢用阵容见人?你不是最喜欢别人叫你谢美人吗?”白谷兰对此女没有一点好感,她说完这句后,才看到谢美人缓缓抬头,撤去了双手。
她完全被震骇在原地,双目都有些颤抖。
那是一个人看到怪物的正常反应。
谢美人的脸,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脸了,她左脸是形同蝎背铠甲一样的硬壳,右边是遍布刀痕和烧伤的伤疤,只有五官的位置,勉强能让人认出来那是脸的轮廓。
传闻中谢美人是一个长着蝎尾的艳美毒妇,几年前见过她容貌的人也不在少数,为何……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呵呵……怎么,我变成这幅鬼样子,这不是都是拜你们所赐?”
谢美人的肌肤肤色,又逐渐深了一个层次,她的下半身都逐渐长出了如同左脸一样的壳甲。
见到此等异象的白月桂,趴在地上高声提醒,“这是妖化!她的身体已经扛不住精怪的侵蚀,甚至连同外貌都会被蝎精同化,最后沦为一种没有思想的野兽!”
“知道的倒还不少……”谢美人挺直了腰板,嗤之以鼻的说道:“这的确就是妖化,在我植入千年蝎精的尾巴时,这股妖力就开始让我修为突飞猛进,它改变了我全身上下的结构,但最终我也会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母蝎子。”
“你居然为了一时的力量,尝试如此穷凶极恶的办法!”
白谷兰左手两指拂过剑身,被她手指拂过的地方都闪出了淡淡粉光,“我不杀你,你会成为为祸这天地间的祸害。”
“哈哈哈,谁想要这种力量了,你以为我喜欢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吗?”
谢美人一步踏前,汹涌的气势压前,她的左脚已经完全变成了蝎腿,但力量相比之前却更为夸张。
“若不是为了复仇,谁会甘心如此?我曾经在河边看到了自己的左脸,因为厌恶自己的模样,用利刃和火烤毁了自己的整张脸……哈哈哈,可惜,没有用,留下来的只有这怪物一般的硬壳。”
白谷兰静静打量着她,问道:“若是你这么唾弃自己的这幅容貌,又为何不断使用力量,妖化到如此地步?”
“还不是你们这群人模狗样的四大世家,表面上衣冠楚楚,背地里却敢拿我的段郎当药引……若不是当年有人告知了我那登天丸的真相,只怕至今我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仇家只有区区段氏!”
谢美人越说越激动,她身体的异化不断加快,整个人已经变成了半人半妖的蝎子精。
此幕看的白家姐妹内心震撼,其中白月桂胆寒的说道:“你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若是现在不触发妖力,你还能保持现在的模样……再往后可就真的失去人形和理智,成彻头彻尾的蝎子精了。”
“我已经活够了……本来来幽王墓就是为了寻那登天丸的真相,但现在看来,只能拉你们几个来为我陪葬了。”
柳若欢从谢美人骇人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毅然决然的神情。
此时只见白谷兰先发制人,拖着粉色残影的细剑转瞬就刺向谢美人,谢美人蝎尾径直拦住此招,一只手抓向了她的脑袋。
白谷兰左手亮出藏在身后的花伞,在开伞的一瞬间细剑也转了方向,由转砍,硬生生将谢美人的那只手砍落在地。
深紫色的鲜血从断口出喷出,白谷兰用花伞挡住,将剩下的气势都汇于剑尖。
这剑尖绽放出刺眼的粉色光芒,让谢美人不禁用双臂护住了自己的脸。
白谷兰一脚踏在她的蝎尾上,一剑刺向了她的脸,这剑势如破竹,直接刺穿了谢美人的双臂,硬生生扎在了她的脸上。
可这势在必得一剑,发出了叮的一声,忽然一寸都无法前行。
剑尖居然在刺到谢美人左脸的时候,被那奇怪的硬壳挡住了。
等到谢美人反应过来,蝎尾转移方位,一尾将白谷兰横扫在地,她的身形弹跳,勾尖在空中就瞄准了白谷兰的心脏。
柳若欢忽然感觉心脏受到了猛击,一股异样的感觉夺去了他身体的控制权。
“钰儿!”
那蝎尾的勾尖,在离白谷兰心脏分毫之间停住了。
谢美人猛然扭头,见到柳若欢强撑起身体,有气无力的对她笑了笑,“别……别杀人,我从未见过你伤害别人。”
几女只觉得一阵黑影掠过,那谢美人扔下了她们,瞬间到了柳若欢的身边。
白谷兰以为她要怼柳若欢有所不轨,惊得再度握剑起身,可谢美人完全无视了他人,满眼只剩下了柳若欢的模样……说是柳若欢,并不准确,在她眼里映着的,是以为锦衣玉袍的公子。
“段郎……你身体如何?”
柳若欢被她抱入怀中,虚弱的伸手,用右手摸到了她变成硬壳的左脸。
“这些年,委屈你了,我从未想过,把你一人留在世上,会让你如此痛苦。”
白谷兰下意识的认出,柳若欢的瞳孔里满是爱怜,他对这谢美人的感情是出自真情实意,可虽然是一样的面貌,她仍能下意识的感觉到此柳若欢非彼柳若欢。
谢美人听到这句话,泪如雨下,她哭泣的泪不成声。
“当年我愧对你们母子,让他早早夭折,又出于对你的愧意,同天机老人做了一场以命换命的交易……却没想,只是把你痛苦的时间延长,让你过的生不如死……我本想你能换一种方式重新生活,忘了这段不愉快的经历。”
“段郎!我不怨你,我不恨你,我每日每夜的想你,才能活到现在,只要能为你报仇,变成妖物我也无怨无悔。”
第三十四章 分歧
谢美人猛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容颜,她伸出一只手带着衣袖,挡住了自己的脸,“不要看我现在的样子,别看……”
“你的样貌我早就刻在脑子里了,想忘也忘不掉……答应我,收手吧,那几个小姑娘都与登天丸的事情无关,你又何苦为难她们呢?”
谢美人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见柳若欢伸出一只手,帮她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泪。
“你若是变成了蝎子精,我们还怎么在下一世相见呢?”
谢美人怔住了,她整个人如同陷入停顿一般,停住了身形。
“绿树草茵茵,群山绕水间。一曲惊鸿后,原是梦中人……”
柳若欢终于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股异样感消失,他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是我走错了路吗?是我太执着于复仇了吗?”
眼前那公子的影像在她眼里逐渐消失,谢美人茫然回头,望着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的白谷兰。
“段郎,我懂了……一剑杀了我吧,我和我的段郎,已经约好在下一世团聚了。”
本该动手的关键时刻,白谷兰却陷入了犹豫。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此事另有隐情,难道在江湖上穷凶极恶的谢美人,还有另一幅面目?
而且她先前一直在提登天丸的事情,与柳公子是否息息相关?
只是在她犹豫的时候,谢美人的身上开始升腾起一片黑气,在这股黑气的影响下,皮肤上黑化的速度愈发变快。
“三姐!快杀了她!她先前情绪激动,妖化的影响太过严重……若是等她全身异变,妖化完成,那可是能力战辟谷期高手的大妖呀!届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她口中的食粮!”
白谷兰不再犹豫,现在柳公子离谢美人最近,她不能拿姐妹和心上人来冒险。
谢美人似乎也懂她的想法,将柳若欢放置身边,敞开了胸怀,被白谷兰一剑挥出,直直刺穿了心脏。
“谢谢你……前面不能走了,前面早已被布下了天罗地网,我身上有出阵的令牌,不过可惜只能出去一人……”
在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谢美人的双眼逐渐失去了光芒,那垂下来的蝎尾无力的晃动了两下,摔落了下去。
在她逐渐合拢的双目中,似乎能看见有什么虚幻的影子在向她招手。
~
白谷兰从这谢美人的怀里搜出了一块玄铁令牌,这块令牌与当初洛家带她们进入的阵法有了一丝共鸣。
根据白月桂的推断,拿到此令牌的人,能激活一道关乎于幽王墓中心的大阵,从而被强制送离这个世界。
当几人处理好谢美人的尸首,众人就为了这个令牌陷入了激烈的讨论中。
作为四姐妹大姐的白丁玲,已经不希望她们再继续冒险了。
这次遇到的魔教八大神使,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们能力,而从对方早在此地等她们,就说明了魔道此次对正道有了一次全方位的布局。
如果谢美人最后所说的话是真的,破掉了此处的迷幻阵,反而会让众人的身形和方位暴露,导致更加危险的处境。
她寄希望于这块能离开幽王墓的令牌,让一位姐妹前往白帝城报信,请姥姥出山来此地解救众人,应该能逃过此劫。
毕竟魔道的实力实际上一直不如四大世家,应该不敢与四大世家真的决战,只能想出此等下三滥的计划,截杀各个门派的精英才俊。
可这个想法却遭到了白月桂却全力反对。
“我们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请姥姥出手平定,以后白家该怎么在其他三家面前抬起来头?”
白丁玲看了看在远处的柳若欢,才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世家尊严是小,白家近百年内所搜寻的灵丹药草,都已经用在我们身上,我们姐妹四人乃是白家新一代的希望,若此时殒命此地……之后百年的四大世家之争,白家将会一蹶不振,甚至可能会被新的世家替代,失去现在的位置。”
白月桂轻哼一声,“洛家有剑仙洛素昕,当年来我白帝城问剑求道士颇得姥姥赞赏。而乔左两家也有书圣和武圣的继承人,唯独我白家没有一人可与之媲美。”
“先前是没有,可如今二妹已经跨入了忘我境界的门径,这正是成大才的希望所在,说不定她能继承姥姥的衣钵。”白丁玲苦口婆心的劝道。
“没有死境哪来的突破?你们不敢向死而生,但我白月桂哪怕死在了这里,也无怨无悔。”
白玉兰坐在石头上,踢着两只如白藕般细长的小腿,发出了讥笑,“三姐,算了吧,你那拼死越境的一剑,虽然是白山望水的招式不错,可水生九影,浮萍任取的境地,你只使到了三影,若是让二姐姐用出,恐怕能到六影。”
“你!”
看到白月桂气急败坏的瞪了她一眼,白玉兰朝她吐了吐舌头,不以为意。
“好了好了,让我们听听二妹的意思。”
白丁玲喝止了两女的胡闹,从小到大,她们四姐妹之间就没消停过,有时候若不是相貌如出一辙,她都怀疑她们到底是不是亲姐妹,怎么一个环境下长大,相互之间性格却天差地别。
“二妹,你怎么想?”
“啊?”
白谷兰本来坐在一旁,手捧着侧脸,盯着柳若欢看的痴迷,如今被大姐一喊,有些愣神。
“嘻嘻,二姐姐,今晚过夜要不然搭两个棚子,你和那柳公子睡一处算了,省得你把眼珠子看出来。”
“去去去,别拿我打趣了,小心我撕了你的嘴。”白谷兰娇嗔一句,随后定了定心神,她认真想了一阵,才开口言说。
“我觉得此时不应联系姥姥,魔道一门一宗一教近些年来藏手藏脚,都没怎么在江湖上露过面,但其实力不可小瞧。这次单单只是一个八大神使,一个早已在江湖销声匿迹的人物就如此难缠,更说明魔教和其他势力的恐怖,恐怕远超我们想象。”
白丁玲不解的问道:“都这样了,还不请姥姥?”
“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能请。”白谷兰神情坚定的说道:“虽然只是猜想,但我感觉魔道倾巢而出,彼此之间又有紧密的合作,姥姥一人定然应付不来。届时如果姥姥被拖在这幽王墓中出了意外,我白家,就真的完了。”
白丁玲被白谷兰点醒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第三十五章 夜袭
白家同另外三家一样,也有着自己独有的传承,继承此道的传承者会被冠以白帝的称号。
但这些年来,白家包括她们四姐妹在内,因为境界天资的问题,没有一人是合资格者。
如今二妹突破至忘我境界,可以说再度从她身上瞧见了希望,可能否继承传承,得到认可,谁都不好说。
毕竟四大世家的传承,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殒命于此,更别提白帝传承是唯一一道无须本家血脉就可继承的传承。
也因如此,换来的是更加残酷夸张的淘汰率。
白家姥姥身为在世的唯一一位白帝,被称为有史以来最强白帝,庇佑白家至今屹立不倒。
即使她们四人此行遇险,可有着姥姥坐镇白帝城,再加上白帝传承这张牌,白家仍可以稳坐四大世家的位置上,可若是姥姥出事,江湖上无数对传承觊觎的人也会倾巢而出。
届时守不住传承的白家,会迎来难以想象的下场。
白家对她们有养育之恩,这个风险,她们不敢去赌。
想通了这一点,白丁玲也转变了看法,说道:“不错,那就依二妹所说,我们继续往前走,这令牌……就交由二妹傍身吧。”
白月桂眼里闪出了一丝不满,可还没等她说话,白谷兰就抢先说道:“那道传承的力量你也知道,早前姥姥虽说我们四姐妹到达忘我可以一试,可那仍然是一道赌命题,概率太低。要我说,这令牌不如拿给若欢公子,倘若我们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去给白家报信就行。”
白玉兰撅了噘嘴,“说到底还不是心疼自己的情郎,也不知道给我这个年纪最小的防身,以前说最疼我都是假的。”
白谷兰本已走到了半路,听到白玉兰发声不满,转身回头,嫣然一笑。
“我们可是亲姐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
柳若欢看到白谷兰径直向自己走来,知道她们已经出了结果,便站起身问道:“白姑娘,怎么样了?”
“这里一共有四个白姑娘,你叫的是哪个?”
柳若欢见她眉眼带笑,只是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顿时放下心来。
“哎呀,姑娘莫拿我打趣,我眼里就一位白姑娘,除了你还能是谁?”
白谷兰听他这么说,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甭提有多开心了。
柳若欢表达的明明是四位白家小姐,就她一人走了过来,可在此刻白谷兰的心里,这些都是变着法子在说,公子的眼里只有自己。
“呐,这个给你,你留着防身。”
柳若欢被塞入一块令牌,他拿出来看了眼,大惊失色道:“这不是谢美人身上那块?”
“对,滴上一滴血,它就会被激活,送人离开此地。”白谷兰把白月桂猜测的用法说了一遍。
“接下来的道路凶险万分,按理说本应让你早早回金陵,远离此事,可现在还需要你陪我们走一段路,若是出了问题,劳烦公子用此物离开,去白帝城白家告知我们的遭遇。”
白谷兰说完,脸颊有些泛红,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个借口充分,无懈可击。
可不得不提,她内心更多是想和柳若欢多呆些时间,才不想让他早早回去。
柳若欢听完后点了点头,他清楚自己不懂武功,说白了也是众女的累赘,若是有机会逃走报信,也比站在那傻看着强。
“那个……”白谷兰忽然把声音压低,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今晚午夜,我去找你……”
柳若欢脸色逐渐变得奇怪。
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刺激的吗?夜袭还要主动说出口?
“呸,别乱想。”
白谷兰啐了一口,慌里慌张的走开了。
随后夜幕降临,几女说说笑笑,在此处寻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升起火堆,敲定了守夜的时间,就纷纷靠在一边进入了梦乡。
柳若欢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却见一张形同枯槁的脸看着他,吓得他哇哇大叫,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那手掌宽大,比柳若欢的手还大上一倍有余,就上上面黑垢遍布,还带有一股说不清的酸臭味,差点让他当场去世。
“我说你,别这么大动静行不?把这四个妮子惊醒,我就不得不动手宰了她们了。”
柳若欢辨别来人是无痕后,顺从的点了点头,他眼角余光瞟到,白家姐妹似乎都中了什么迷香,倒地昏睡不醒。
内心里无奈的想到,大姐,你们是刚下山的雏儿吗?这要换成你们口中的魔教,我得跟着你们一起身首异处。
随着窒息感撤去,无痕把手拿开,柳若欢干呕了几下。
“我听说传说中的无痕,因为美貌而流传了千古艳名……你说你是无痕,我现在怎么打心眼里不信呢?”柳若欢吐槽道:“还有你不是最恨女人了,怎么对她们的态度和林雅欣完全不同?”
“我在这自由自在的活了数百年,自然就不需要讨好任何人,男人嘛,总归还是邋遢点好。”
无痕随手指了指地上的白家姐妹,随后又指了指天上,说道:“这四个女娃娃省了我不少事,本来我就要送你去那里,有她们在明面护着你,我就不用露面了。”
柳若欢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怒不可遏的说道:“搞半天你一直都在尾随我?你变态吧!”
随后他下意识的一想,不对呀,本来白家姐妹也答应自己一同走下去,此刻强敌谢美人也已经去世,那这无痕还蹦出来自报家门做什么?
“我也不愿意露面的,可谁想到你小子运气逆天,我在这帝王陵里待了这么久,都没亲眼见过出入令,却被你给拿到了。”
柳若欢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说道:“这玩意你想要走?那可不行,它是白家姐妹拼了性命拿到手的,跟你可一点关系都没。”
“你把它给我,我只是代为保管,你到了一处地方,我自然把它还给你。”
无痕见柳若欢满脸不信,他冷眼环视,微微摇头提醒他地上还躺着白家姐妹。
第三十六章 药引
柳若欢无奈的把令牌拿出来,“你这人还真是卑鄙无耻,居然拿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做要挟,下流!”
无痕抽走令牌,翻了翻白眼,恐怕在场中人就属你一人抓不住鸡。
不过他也懒得和这种世家公子做口舌之争,在把那令牌收好后,才开始缓缓说道:“拿走令牌,是因为我怕你会离开此处,本想等你过了开山在告诉你相关的事情,没想到那长着蝎尾巴的女人,提前激活了这枚珠子。”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颗珠子!它现在就在我肚脐眼下面这块,一直都消化不了,有时候还搅得翻江倒海。”柳若欢本想再说些什么犀利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疼痛,可仔细想了想,那珠子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功能了。
“无痕老哥,你不如就告诉我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之前收藏的那么好,怎么二话不说就让我给吞了?”
无痕叹了口气,反问道:“你白天被谢美人喂下那颗带血的丹药,是否看到了什么东西?”
柳若欢心里骇然,他虽然经历了那场如梦一样的场景,可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见柳若欢神色震愕,无痕知道自己猜了个七七八八,继续说道:“你应该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你扮演了一个蝎尾女子最在乎,无法忘怀的人,经历了某些事情……”
柳若欢再也顾不得嫌他脏,直接抓住了他的双手,嘴角抽搐道:“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嗯,不过严格来说,我也只能算是略知一二,真相可能在历代女皇的陵寝中。”无痕的脸部轮廓稍见缓和,他提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事情,“你听说过开蚌取珠吗?”
“哦,珍珠不就这么来的,这东西外面的街市都有,我以前还见过直播取珠的……”
无痕忽然话锋一转,“其实在你初入这帝王陵中,我就注意到了你和常人不同,你天资聪慧,根骨奇佳,尤其是身上的天地之气浓郁,已超出了我对活物的理解。我从未在人,甚至妖兽身上见过如此充沛的天地之气。”
柳若欢愣了一下,他还是头一次见人夸自己,可不对呀,自己若像他说的那么有天资,早就被什么厉害的角色看见,授以神功了。
“但与之相反的是,你的身体各项功能都在不断衰竭,离一命呜呼也只差一步之遥。还好你的魂魄受到的创伤微小,就像被人强行续了一条命。”
柳若欢知道自己穿越过来这具身体身子骨弱,却没想到被他说的如此不堪,不禁陷入了沉思。
看来无痕的确知道些什么隐秘,但自己是穿越者这件事情,常人挤破脑袋应该也无法想明白。
那按照他的说法,自己的魂魄穿越而来,顶替了死去的柳若欢,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可这又和他刚才提的开蚌取珠有什么……
柳若欢的耳边猛然闪过刚才无痕说的那句话。
“我从未在人,甚至妖兽身上见过如此充沛的天地之气。”
他猛然抬头,面目惊骇的看向无痕,只见对方一脸踌躇,见柳若欢醍醐灌顶的样子,似乎松了口气。
“你的身体的异样,并不是天生,而是被人日积月累的炼化,才造就如此情况……我曾在大周皇室的藏书阁中,见过几张神农氏的残页,上面的内容晦涩难懂,但有一名名书圣在其中注释了一种丹药。”
“什么丹药?”
“名曰升仙丸,传说能让人羽化登仙,寿与天齐……”
柳若欢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先前林雅欣与他谈过现今武学上的六个境界,但公认的武学境界也仅仅只到半仙之境,一颗丹药成仙,这其中的诱惑力,可想而知。
“……那升仙丸中最重要的一粒药引,便是用男性孩童当做药胎,辅以登天丸炼化,等到十年后吸尽八方灵气,最后在腹腔凝结成丹。”
“我……我是药引?”
无痕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柳若欢的内心防线崩塌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多加小心,每每遇到选择,他都会选一个相对安全稳妥的路线。
可到今日为止,无痕的话语彻底颠覆了他的看法,他发现这具身体的原主,本身就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下存活。
是谁!是谁!
他的眼前开始闪现过无数画面,忽然定格在一张甜美的笑容。
“少爷,这样东西得藏好了,里面放着六颗治疗你心疾的药丸,前些日子您的心痛加重的倾向,记得每月十五要按时吃药。”
……原来是你,绛莺。
柳若欢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被背叛的无力感,他原以为绛莺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里,头一个对他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的人。
却没想到,这一切的背后,竟然另有所图。
“看来你已经想到眉目了。”
“是……我家有一个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的丫鬟,大概十年前开始,每月十五都会来我房中送药。我以为她是母亲身边的人,就当做是母上的嘱托,一次都未曾拉下。”
“嗯,那就没错了。”无痕见他从怀里拿出那瓶登天丸,准备掷出的时候,拦住了他,“这药过了一年就不能停了,如若停了,你就会强行结单,会把你的五脏六腑,四肢五官都强行撕裂凝聚成丹。今天你就是忘记按时吃药,导致那般的。”
“得,那你还是给我个痛快,一剑杀了我得了。”
“你不想报仇吗?”
柳若欢张开了双手,示意自己两手空空,一个被蒙在鼓子里十年的人,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在你腹中的那枚珠子,叫俪人珠,如果帝王陵里的宝物排成说书馆里名号,它一定位列榜首。”
柳若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他从未想过这东西来历如此之大,居然被无痕说成稀世珍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确有了复仇的希望……怪不得小说剧情都是让人先陷入绝境,再给予一套稀世功法和惊天奇遇。
他燃起了斗志,问道:“它是能助我修成绝世神功,还是延年益寿,到达那什么半仙之境?”
无痕脸色变得有些许尴尬,他声音也一时之间弱了许多。
“呃,都不行,它的作用是吸引女人。”
第三十七章 俪人珠
“吸引女人?”
柳若欢满脸不可置信的瞧着他,他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怒道。
“我呸,一个被你吹的神乎其神的东西,你现在却给我说这玩意只能勾引女人?”
“不是勾引,是吸引。”无痕纠正道:“有了这枚珠子,随着它与你身体不断结合,会让你对异性产生天然的吸引力。”
“还有呢?”
“还有就是副作用了,你身上的血肉都会对女子护肤养颜有诸多功效,再配上你这身天地之气……”
柳若欢眨了眨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合着别人割我一块肉,还对她有好处了?我这不是名副其实的唐僧肉吗?你确定让我靠这东西复仇?”
无痕并没有看过西游记,自然也无法给他肯定的回答。
“女人最大的天敌就是男人。”无痕信誓旦旦的说完,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有魅力的男人。”
柳若欢已经被气的两眼翻白,话都不想多说了。
毫无疑问,他柳若欢从现在起,已经成了这天底下人人都想得到手的人形宝贝。
能返老还童,延年益寿不说,还能被当做灵药药引,再加上日后对异性血脉喷张的吸引力。
这种结局怎么想都不太妙,恐怕会被关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尝尽人间酸苦。
~
本来柳若欢还想追问清楚梦中的事情,却被无痕匆忙打断,告知他药效的时间已过,有一位白家姐妹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
再三叮嘱柳若欢别告知他人自己的事情后,无痕于黑暗之中隐去了身形。
没想到前脚无痕刚走,后脚柳若欢身边就传来一声嘤咛。
“嘤”的一声,在火光的映照之中,一张姣好的睡颜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柳若欢本以为最先醒来的会是白谷兰,却没想到反而是白家小妹。
白玉兰醒来后警惕的扫了一眼四周,在发现姐妹几人无事后,才松了口气,她心思缜密,看见火光旁还有柳若欢静坐在那儿,便张开樱桃小口问道,“现在是几时了?我怎么会忽然入睡?”
“应该已是深夜了,好像是这迷阵中的雾气有些许奇怪,能催化人的困意。”柳若欢按照无痕教的说法回道。
“是吗……那柳公子为何不睡?”
“本来是有些困意,可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没想到起来坐了一会儿,这么快就深夜了。”
“嗯……”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白玉兰一边说,一边靠近柳若欢身边,眨了眨眼,浓睫映得肌肤分外白腻,荡漾着奶蜜般的润泽。
离得近了,柳若欢发现她的确貌美如花,换在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是睡不着,还是在等二姐姐呀?”
柳若欢闻言一惊,白玉兰却不等他答话,在他耳边悄声细语地说道:“你们白天说的那话,我早就偷听到了。”
这句话如同万蚁噬耳,让他浑身一震,左耳痒不可耐。
“柳公子喜欢我吗?”
柳若欢背靠在巨大的藤蔓上,猛然发现自己有些异样,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自然也被近在咫尺的白玉兰感受到了。
“柳公子,原来也和寻常男人一样,喜欢那些事情。”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见对方已经猛然出手把自己的双手按在背后,硬生生吻了上来。
这一瞬间的悸动,使柳若欢忘记了周边的一切,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两个人的接触近在咫尺,他甚至能闻到对方长发上传来的玉兰花的香精,睁眼看到红扑扑脸蛋上的绒毛。
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完全超出了柳若欢的预料,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女生主动亲吻,还是被按在树上壁咚。
当他下意识的想挣脱,对方脸上却反而浮现出一丝笑容,双手也按得更加用力。
没有修过功法的柳若欢,哪里是她的对手?
直到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完全放弃了抵抗,这白玉兰兴许是亲腻了,才缓缓移开身子。
但在柳若欢的脑海里,这旖旎的场景在不断回放,直让他的脑子嗡嗡作响。
白玉兰舔了一下嘴角,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和二姐姐比起来,哪个好?”
柳若欢瞠目结舌的看向她,这是什么神仙问题?
“还是说,你更喜欢二姐姐那样端庄娴雅的类型?”
她重新端坐好身子,伸出右手,翘了一个兰花指,用粉色的衣袖袖摆遮挡住自己的半张脸。
剩下的火光照耀在她的半张侧脸,娇艳欲滴,美轮美奂。
就在此时,柳若欢忽然感到腹部滚烫,他猛然低头,才发现那颗俪人珠,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开始闪耀出那诡异的红光。
难不成又是这珠子搞的鬼?
这已经是这珠子第二次作妖了,第一次它莫名催发了林雅欣的幻龙印,使一枚铭刻在锁骨下的印记变成了缠腿的纹身。
这一次竟然直接印证了无痕所说的话,对白家小妹起了这么大的影响。
不过这次的区别在于,上次的是疼,这次则是滚烫,他把右手放在了小腹上,忽然感觉整个身体一沉。在他的脑海之中似是浮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那若隐若现的姿态和打扮,都是眼前白家小妹白玉兰的模样。
这是……
眼看白玉兰好似要有新的动作,事不宜迟,他全身用力,那道人影自他脑海中烟消云散。
眼前的白玉兰动作一滞,脸上的红潮渐渐消退,双眼从朦胧恢复了清明。
她撤下了手,脸颊升起两朵害羞的红云。
自己为何方才控制不住自己,把心里想的都给做了出来,明明二姐姐对她最好,自己却在她熟睡的时候,偷偷强吻了她的如意郎君。
而柳若欢见状,清楚白玉兰的异状是因为俪人珠,不似出自本意后,心里却反而有了一丝失望。
“这事,你不许告诉我的几位姐姐。”
白玉兰咽了口口水,感觉到心脏怦怦直跳,她回到方才的位子躺好,心里却全是那一吻。
闭上眼,也都是柳若欢的影子,如同梦魇一样,再也挥之不去。
~
时至次日,柳若欢醒来见其他三女不见踪影,唯独白谷兰一人待在他身边,见他睡醒急忙起身解释道。
“……昨晚,我不小心睡死过去了。”
说到这里,白谷兰还带有些许歉意。
“听小妹说,她半夜醒来时你还未入睡,想来是一直在等我吧……真是让公子费心了。”
第三十八章 破阵
柳若欢面色有些许古怪,他的内心也多了不少愧疚感。
虽说自己和白谷兰的关系并没有到男女朋友那一步,但对方对自己的关心贴切,却是发自内心,这点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若是让她知道昨晚自己的亲妹妹强吻了自己,恐怕现下里不会给自己一点好脸色看吧。
他还没开口,却见白谷兰身后不远处,白玉兰从一旁探出上半身,朝他挥舞了几下自己的粉拳,樱桃小嘴一张一合。
无声的口型暗示着,敢说出来你就死定了!
这武力示威简直不要太明显。
“小妹!让你来帮忙破阵,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少在那耽误二姐的事情。”
“哦哦。”
白玉兰被白月桂叫走后,那无形的压力骤降许多,柳若欢轻咳两声,尴尬的说道:“咳咳,是,不知道白姑娘昨晚找我是有何要事?”
白谷兰以为是他身体不太舒适,上前查看了片刻,蹩眉问道:“昨日谢美人一直有提到登天丸的事情,好似和你怀里的药有关,你有没有头绪?”
“我也并不清楚为何,这药是家里人一直给我备的心疾药。”柳若欢记起无痕交代的嘱托,关于登天丸的事情只字不提。
这也是为了白家四女好,根据他的推断,这登天丸能隐藏的如此之深,而且下手对象还是一个三品大员的独子,背后的势力绝对难以估量。
四姐妹虽然是白家的人,可毕竟只是年轻翘楚罢了,无论是武功资历,亦或是城府心计,都无法和那些心里颇深的老妖怪们媲美。
更主要的是,这几位少女心地善良,还救自己逃脱了魔教妖女的魔爪,所以柳若欢心底也希望她们不要和此事有太多牵连。
“原来是这样,那等你回去要好好查一下这药的来历,虽然魔教中人的话多不可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心一点总没坏处。”白谷兰细心叮嘱道。
柳若欢前面谎话连篇,做贼心虚,忍不住连连点头,白谷兰见他如此拘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又没凶你,你这般怕我作甚?”
柳若欢还从未见眼前的女子如此开怀笑过,这一颦一笑动人心魂,不知怎么就让他忽然联系起昨晚那张毫厘之间的脸庞。
“还有一件事,先前你被那谢美人身上的魂魄附身,不知道你还有这段记忆吗?”
“附身?”柳若欢不由自主想起了那梦中的场景,还有自己醒来的时候,他对着谢美人情不自禁说的那番话。
要换做平时的自己,恐怕光看到那张不人不鬼的脸,就要吓得昏死过去。
可当时却能体验到一股真情流露,仿佛自己就是段子墨的转世,他和谢美人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刻在脑海里的。
“嗯,看来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地方的确怪异的很,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可能是你身体虚弱,招来了一些强大的鬼魂侵袭,还好那具灵魂意不在此,只是想完成夙愿,与谢美人告别,不管怎么说,此后路上都要多小心一些。”
看到柳若欢应了自己,白谷兰内心放心了许多,她觉得对方身上有可以随时出入幽王墓的令牌,应该不会有大事。
俩人会话刚刚谈完,就见先前看到的参天巨树忽然轰隆作响,那声音震耳欲聋,呼啸而来。
紧接着就是卷起漫天高浪的灰尘,伴随着爆炸激荡开来。
白谷兰似乎早有准备,她拉着柳若欢躲在一处藤蔓后面,打开花伞,花伞上闪着荧光,在风浪之中幸免于难。
只是这样规避,使得他们周身紧贴,肉体相碰让白谷兰浑身微微颤栗了一下。
经过大概十秒钟之后,那可怕的炸响才消失不见,白谷兰收回花伞,眼神都不多看柳若欢一眼。
“方才情急之下有些失礼,公子切莫放在心上。”
~
整座大树已然轰塌,变成了一座废墟,
白玉兰从焦黑的黑炭中走出,咳嗽不止。
此时的她满脸郁闷,站起身子叉腰指着白月桂喊道:“你,你怎么把整座迷幻阵的灵气都给引爆了?就算是一座迷幻阵,可里面也都结成了阵灵,更别提这么一个鬼地方了。”
“你要是觉得你比我更懂阵法,下次换你来。”
白玉兰直接哑了火,虽然她嘴上功夫在众女之中认第一,可阵法上的造诣却仅限于一些初级入门的技巧。
“我方才还没跟若欢公子说完,就没想到你们这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白谷兰也带着柳若欢从另一侧走出,随后等前去另一个方向的白丁玲归来,四名白家的天骄也算是再度齐聚了。
白月桂对着她们重新解释了这道迷幻阵,“这迷幻阵的构造其实不难,只是那阵中的阵眼成精,故意伪造出了与天齐高的宫殿和巨树,实际上它的树干仅有十六七米,看来妖岁不长。”
“这边的动静这么大,稍微有心的人应该已经注意到我们的行动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行路,与其他三大家族汇合才是。”
几女都赞同了白丁玲的提议,再度踏上了行程,只是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原先拐角处的墓冢旁,立着一名风姿万千的少女。
她赤脚踩在黑土上,却纤尘不染。
一身鹅黄色的翠烟衫配上散花水草的百褶裙,她整个人似被烟纱包裹于淡雾之中,让人看不清真容。
但就是这样奇特的女子,她的眼光里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愁。
转瞬之间,一道黑影咋现在她身边。
一袭黑衣,骨瘦如柴的老妪微微躬身,施礼完成后才徐徐道:“圣女殿下,那几人的身份都已经清楚了,是白家四姐妹与一位不会武功的官家公子。”
“官家公子?”
女子的声音如同空灵回转,让人捉摸不透。
“是,路上抓到的魔门弟子是这么说的。”
女子微微屈膝,蹲下了半边身子,她伸出如同白玉一般的纤手,摸到了那木牌上的谢钰之墓,自言自语道:“谢姑姑,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把自己的真名都说与他们听……”
第三十九章 青牛车
老妪感受到了少女心中的不解,用沙哑的声音出谋划策,“老三刚刚启程不久,正在赶往左家,此时叫她回来收拾这几个毛头小妞,也花不了多大功夫。”
少女噗嗤一声,似是抿嘴而笑,“牙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
“是,属下逾越了。”
“虽然与其他三家天骄齐名,但白家除了久坐白帝城的白帝,剩下的只不过是臭鱼烂虾,不足为虑。”少女略一思索,说道:“先着手解决左家的人,那些兵士结阵作战颇为棘手,不能让她们汇聚一处,否则始终是个祸患。”
“殿下远见。”
“还有魔门一事也劳烦牙婆上心,明明我魔道三家约好一同进陵,为何只剩下区区四位门人。”
“魔门的事情……大概率和那大弟子程皓轩有关,目前对方应该有什么筹划,正在紧急向内域行走,谋求和那女人的会面。”
牙婆不敢说出那女人的名字,圣女殿下喜怒无常,她在身边做事多年,曾亲眼见过下面的侍女因议论俊才顾清瑶的琐碎,被圣女大人活生生掰断了十根手指。
“呵,好生有趣,我好像知道些眉目了。”
少女说完这句话,便没再理这位牙婆,自顾自的走向方才白家四女走过的道路,只是在她的玲珑心内,还有一件事始终萦绕不清。
这棋盘上的棋子都已入位,却唯独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
当白家姐妹同柳若欢遇到第一批进幽王墓中的正派同道,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在此期间,他们路上也斩杀了一些妖力弱小的妖物,但跟柳若欢之前所遇到的人鼍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本来来的这对人马还让白家几女多有顾及,在看到那质地精美的乔字族徽后,终于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先前经历谢美人的大战,而后一直担心有魔教其他神使寻仇,她们都没有睡个安稳觉。
现下里与乔家人马结伴而行,也算受到了对方不小的照应。
几日下来,两边仅仅是同行,彼此之间的交流并不多。
柳若欢看着乔家多是儒人雅士的装扮,多有好奇,就找白家小妹好奇的问道。
“乔家的人,怎么大多都是儒士打扮?”
白玉兰见他神情自若贴了过来,回瞪了一眼。
侧头看了白谷兰面无异色后,才小声答道:“亏你家还是出身官场,当今乔家七代连相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好像懂了,那这么一说,这些儒士都是苦读圣贤书的文化人了。”柳若欢皱眉想了想,不解道:“不对呀,这地方如此凶险,这群人光会读书有什么用?”
“你不懂就少说点,那乔家讲的是以文入道,所有的招式心法都是从书画棋曲中悟出的,所以对于乔家的修行来讲,读万卷书如同行万里路。”
柳若欢眨了眨眼,如此奇特的修行方法,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而且听上去感觉不错,应该蛮适合自己学习的。
白玉兰看他因最后一句动了心,无奈的说道:“甭想了,没有乔家血脉是无法修习那功法的。”
“哦。”
柳若欢停住思绪,言语之中多有失望。
“乔家的篱落书院,被誉为科举状元的摇篮,而此次领头的那位中年女子,便是这一代书院的院长。”
柳若欢对中年妇女并没有太多兴趣,但对乔家人队列中的一辆牛车有些好奇。
那体态龙钟的老牛,拖着一顶轿车,一步一步,举步维艰。
那轿子附近倒是无太多装饰,只有夜晚的时候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点上了烛灯,有点点光芒。
“这辆青牛车,是乔家上古遗留下来的宝贝,基本上这车的主人,就是下一代乔家的家主。”
“哈,有一辆牛车就是家主?”柳若欢顿时觉得这乔家的逼格也不怎么样,居然还会把一辆牛车当做宝。
白谷兰见二人说的有趣,已然将身子靠了过来,摇头笑道:“若欢公子,可曾听过一句断峡青牛指路,瀑顶仙鹤呈祥的话语?”
“这还真没听过。”
“它是乔家先人在古时的鸿运,传说那位先人走到一处断崖,本以为无路可走,去发现云端有一位青牛立于此处为她指路。后来又有仙鹤载她飞跃艰险的龙口瀑布,越过水帘,取得了仙人留下来的书圣传承。”
柳若欢不禁咂舌,他心里感慨,这人还真是鸿运齐天,走个路都能有绝世功法送上门。
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吗?
“公子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一般的牛车可进不来。传闻此牛车能被人收纳于股掌之间,不需要食草,还能伏枥千里,所以它可能不是活物,而是一个稀世灵宝。”
“嚯,这么稀罕?”柳若欢第一次听到灵宝这种宝物,在他眼里那朴素宽大的牛车,顿时也高大上起来了。
就在几人聊的开心,却发现前面乔家的队伍已然停下,一位儒袍顶冠的女子对众人拱手做楫。
“我家小姐听闻白家队伍里,有一位不会武功的弱男子,特请上车。”
白家四姐妹面面相觑,这光天化日之下,哪有男女同坐一车的道理?这乔家小姐难道是读书读傻了,亦或是看柳公子生的俊俏,起了什么贪念?
白谷兰心思转的最快,宽声道:“乔家是书香世家,苦读圣贤书,是出于好心才来邀请公子的,公子不必担心。”
柳若欢麻木的点了点头,跟在那女子的屁股后面,前往乔家队伍的牛车,在他身后,几女还起了纷争。
白玉兰焦急的说道:“二姐姐,那青牛车里坐的,可是乔家未来的家主,你把若欢公子放过去,可不是羊入虎口?”
“小妹别急,乔家的传言可不止一辆牛车,若是那乔家小姐等同于传言一样,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白丁玲耸了耸肩,说道。
白玉兰猛然想起,乔家的当代书圣,据传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书痴。
第四十章 当代书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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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在外看的时候,原以为牛车内部很宽敞,直至上了车后才发觉,这里根本与宽敞二字沾不上边。
他两眼所及之处都被厚厚的的书卷覆盖,牛车之内居然搭放了三五个小型书架,一排又一排,陈列的整整齐齐。
这密不透风的书架之中,勉强平铺着一张矮桌,上面用灯罩罩着烛火,摆放了些许笔墨。
柳若欢探头进去,才发现一位发如黑瀑的少女背对自己,并腿斜坐,举着一本蓝皮书默默翻看。
他从未在这个世界同文学少女打过招呼,自然也不愿意去打扰人家,可他左看右看,车上除了这两三步一人宽的过道,就只有少女对面有一个能坐的地方了。
牛车启程,这道路实在太过颠簸,他最终还是决定放下面子,老老实实去对方面前处入座。
等到他坐好,动静颇大,却发现面前的女子一语不发,完全沉浸在手上的书中。
面对面柳若欢方才看清,眼前的女子容貌绝美,气质出尘,明明只是坐在车的一角,却显得整座牛车都如同皓月当空,蓬荜生辉。
倘若此刻有人给他说眼前这位是月宫的嫦娥娘娘,怕他也不住点头,深信不疑。
毕竟也只有仙女才能做到这番清冷脱俗,风华绝代。
可惜这位仙女对他一点兴趣都没,对方一本书看完就换另一本,俩人就这样在车上不发一语,面对面坐到了天黑。
天黑的时候,柳若欢自觉下车,一到白家的营地就被她们围上前来问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这乔家小姐名叫乔靖柔,虽然空有书圣之名,却从未在江湖上露过脸,唯独每年在女皇寿辰的时候写诗祝贺,罕见到有时被闲人打趣,说乔家根本就没这号人物,那祝寿的诗全是乔相写的。
直至后来洛素昕遍访各家问剑求道,俩女十六岁交锋于乔家禁地,才使这等谣言不攻自破。
所以连白家几女都对这乔靖柔颇为在意,得知俩人未做交谈后,除了白谷兰都有些失望。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两天,白天在牛车上无聊的柳若欢也拿起了书架上的书籍,挑了几本诗词歌赋来看。
前面几本倒还正常,虽然比不上他前世的那些美词妙句,可也算得上对词工整,押韵分明。
可直到最后一本歪歪扭扭的手抄本拿出来,他就感觉似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他随手翻开几页,就被上面的黄狼赋给惊住了。
只见那页纸上赫然陈列着,黄狼黄又长,仰天啸高廊。此起彼伏声,扑鸡力道强。
这什么狗屁诗?
他揉了揉眼睛看向下面的注释,才发现有一列娟秀的字体写着,黄狼,黄鼠狼,细读之下,身临其境。
往后翻了几页,也大多如此。
柳若欢诧异的看了看对面的女子,对方缓缓收回了目光,他顿时觉得,一代书圣的文学光辉,就这样在自己眼里消失不见了。
他忍不住拿起那抄本,问道:“这东西是你写的吧!肯定是你写的吧!”
对方那双玲珑剔透的大眼睛眨了眨,点了点头。
“以防万一我再确认一下,你名叫乔靖柔,是乔家当代书圣,传说中每年给女皇写祝寿诗词,一诗抵千金的那个人?”
对方稍作思索,微微点头。
柳若欢觉得自己受过二十一世纪新时代教育,恐怕是无法理解这位仙女的高作了。
只好叹了口气,倚着头斜坐。
直到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都有了些许困意的时候,忽然一道涩生生的声音响起。
“我写的……不好吗?”
柳若欢被猛然惊醒,他本想对着这诗大喷特喷的时候,却看到了少女无辜的眼神,那双眸似水,像是能融化一切负面情绪。
连忍了半天的词句,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
“呃,是太好了点,我有点跟不上你这边的文学高度。”
少女微微低头,羞红了脸,她轻声轻语的说道:“公子谬赞了。”
柳若欢翻了个白眼,这姑娘兴许是读书读傻了,连话语中的反话都听不出来。
可没等他说话,就见乔靖柔微微起身,转动身形,换了一个稍微端正的坐姿,她的肌肤白腻如脂,活脱脱像一个陶瓷般精致,现在肤色上面染了红霞,极为好看。
乔靖柔换了方向,弯腰把右脚上的罗袜拖去,露出的脚掌纤长、脚背浑圆,寸寸肌肤形同玉雕,嫩如婴儿脸。
在做完这一切后,她似是呼出了一口重气。
“不是,你这是忽然之间脱袜子,是准备做什么?”柳若欢双目茫然,完全跟不上眼前少女的脑回路。
“我娘说,遇到男子哄自己开心,便可把脚给他亲,是对男人最大的奖赏。”
“我呸!这什么歪门邪道!”
柳若欢啐了一口,怒道:“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吻脚的?你娘一定是在骗你!”
说到这里,他身形顿了顿,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多瞟了两眼。
乔靖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重新穿回罗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娘亲从未骗过我,兴许只有你不喜欢呢?”
柳若欢顿时无言以对。
两人重新回复之前的状态,但这次乔靖柔明显对他多了许多兴趣,话也多了起来。
“你是不是见过许多书上没有的事情?能不能说与我听?”
“哈,你不是说你娘亲都是对的,还让我说干嘛?”
乔靖柔想了想,说道:“书上说,樵夫与猎户同过一座木桥,樵夫笑猎户猎的野兔少不够吃,却不知猎户身上的熊皮更值钱。猎户笑樵夫起早贪黑砍的干柴累,也不知马上过冬,家里没柴熬不过去。”
她露齿一笑,如百花绽放,“话说得有没有道理,我觉得听了不算,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得亲身经历过才知道真假。”
“可以呀,看来是我小看你了。”柳若欢点了点头,却还是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难道说是自己格局小了,得亲过后才知道是不是奖赏?
第四十一章 出岔
不过他转眼就把自己这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轻咳两声,“姑娘想知道什么,问就好了。”
“唔,我看书上说,鸡蛋能孵出小鸡,还都是破壳而出,你见过它们是如何破壳的吗?”
乔靖柔眼里闪光,声音如同黄鹂般清脆,和之前的姿态完全不同。
柳若欢还当她要问什么,没想到只是这种生活常识,他咧嘴一笑,“哼,当然见过。”
随后柳若欢就给她讲起了卵生动物和胎生动物的区别,当起了她的生物启蒙老师。
所讲这些东西均是上一世在课堂中学来的,乔靖柔从未听人这么系统化的讲过动物,也听得津津有味,非常投入。
柳若欢讲了两个时辰,差不多口干舌燥的时候,才终于止住了话头,但显然对方还是不大满足,问东问西,甚至还想让他再说说口中的数学天文。
可龙精虎壮的汉子也禁不起这样折腾呀,柳若欢急忙劝解道:“温故而知新,你现在学到新的东西,得先做复习,一味求学虽好,但这样反而会让你根基不稳,容易遗漏先前所学的关键。”
这话当然是胡扯的,因为他发现,这乔靖柔学习能力极快,每到关键,基本马上就能举一反三,列举同样的例子出来。
自己上辈子学了那么多年的生物学知识,在这俩个时辰内,不是忘完了就是被她给掏空了。
再这么没完没了的讲下去,迟早都得暴露自己学艺不精的事实。
“那你明天上车要说给我数学和天文的事情。”
柳若欢心里暗暗叫苦,那数学和天文本就是自己的弱项,若明天白天在马车上呆的时间久,自己不真要漏了陷。
但现如今已经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都得上了。
他只好尴尬的笑道:“好说好说。”
乔靖柔见柳若欢一嘴答应,放下心来,她微微歪着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说道:“果然书里面的东西也不全是对的。”
“我听书上说,男子和女子不一样,绝大多数男人终其一生都一字不识,只有少数官家男子为了嫁一个好人家,才会去学一些琴棋书画,先前见到的人,也多是如此。”
柳若欢刚想出言反驳,却想到这个世界本就和自己所处的世界不同,男子一生大多时间都在相妻教女,并没有过多学习的时间。
更别提所谓的义务教育了,上学堂也大多是有钱有地位的专利,请一位秀才当老师,都要不少的月供碎银。
乔靖柔瞧见柳若欢默不作声,以为是自己那句话刺激到了他,急忙摆摆手解释道:“公子却和那些……家族宗亲,或是世家子弟截然不同。”
她语气有些急促,说话的方式也有些笨拙,但能看出是诚心诚意对柳若欢表达了欣赏之情。
柳若欢倒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刚才感慨一下这世界男子地位的低下。
他听到乔靖柔的话陡然一惊,“我听说乔家小姐基本不在外露面……”
“不是的,族内会隔三差五会举办诗会,可去了两次基本都是浪费时间,就再也没参加过了。那些男人每每做的诗不好,却还缠着我给他们注解。”
乔靖柔说到这里,还露出了苦恼的神情,忽然她眼前一亮,伸手从桌上的宣纸中抽出了一张,递给了柳若欢。
“对了,这是我前些日子写的《记行》,公子能帮我看看吗?”
柳若欢想到那首黄狼赋,本想推脱过去,却实在抵不住那期许的眼神,只好先做好了心理准备。
却没想第一眼就被诗词惊艳了。
独怜幽草涧边生,登高望月遍地霜。一曲惊鸿留不住,春来江舟无人横。
要不是字体还是一样,柳若欢都怀疑这两首诗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了。
“你那首黄狼赋,是什么时候写的?”
“那《黄狼赋》是我三岁时写的,这记行是我随手写的,公子觉得哪里有所不妥?”
在乔靖柔眼里,此时的柳若欢就是一位不世出的文坛大家,那些奇妙而又天马行空的知识早已把他捧上了神坛。
因此自然而然,她觉得柳若欢是一位无所不能的人,满心期待着对方给自己评说两句。
这世界的诗词水平的确并不算高,不说比肩唐宋了,连明清的水准都差了八竿子。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诗圣诗仙这种级别的人物,哪能说换个世界也能蹦出来的?
可就算如此,让他来作诗评差,那可真是难为人了。
柳若欢又何尝不知道这次装过头了,他哪里会写诗,背诗倒是会几首……
等等,背诗?
柳若欢轻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脸上的尬色。
“这诗不错,不过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乔靖柔连连点头不止,“公子请讲。”
看到她这副模样,柳若欢反而更不好意思了,自己即将瞒骗一个无辜少女,这怎么感觉跟骗小孩压岁钱一样罪恶。
“押韵对词都可以慢慢修饰,但主要还是意境。”柳若欢卖了个关子,继续说道:“你就比如说,你写一首关于记行的诗词,可以把思念之情涵盖在内呀。”
乔靖柔看着他,想了又想,也没想个所以然出来。
“我这里就用我老师的诗句给你举个例,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乔靖柔细细品味良久,柳眉反而锁得更紧了。
“你说这巴山,是什么山?”
柳若欢一阵脸红心跳,坏了,差点忘记这是另一个世界,很多东西都与自己那儿不大一样。
“是我们那儿一座不出名的山……重点在最后两句。”
没想到乔靖柔却看着柳若欢,眼里闪着一丝无奈,摇了摇头,“没有诗句前面的铺垫,此诗的意境断然不会这样倾诉衷肠……只是那些都不是关键,公子,你为何要骗我?”
“我有骗你吗?”柳若欢打起了哈哈,心里却怦怦直跳,一直在想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莫不是诗有问题?
不可能呀,这诗可是唐代的七言绝句,单凭一首就能让人流芳千古。
第四十二章 突破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上半句是?”
乔靖柔说到这里,目如刀光,左手挥出,一只羊毫毛笔直抵柳若欢的眼尖。
他毫不怀疑自己接下来只要有一句话说错,以后就会变成一只独眼龙了。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也顾不得藏私了,“这诗下面还有四句,你把笔放下,我说与你听。”
“你方才谎话连篇,当我还会信你?先说后四句和诗名!”
“行行行,这诗名就叫昨夜星辰昨夜风,后四句是……”
待到柳若欢把后四句说完,那毛笔才被缓缓放下,停放在了一处砚台上。
紧接着一阵香风扑面,那牛车的车门被砰的一声向外打开,乔靖柔旋转衣裙,重新落座于方才的位置上。
嘴唇微启,“你走吧,从明日起,不要再上车了。”
她的声音异常冰冷,似二人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一般。
柳若欢本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却只见到一幅淡然,这神情毫无感情可言
知道惹了对方不开心,只好匆匆拱手一礼,下车走人。
只是在柳若欢离开乔家车队的时候,女子从车内顺着玻璃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眼里充满了哀愁。
或许因为这情绪太过浓烈,让乔靖柔经不住垂下了眼皮。
车门再次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乔三姨现身于此,她上车后小心翼翼关好了车门。
看到柳若欢扬长而去的背影,三姨眉目一皱。
她本来就对这洛家的新姑爷没什么好感,只是偶然从白家姐妹口中获悉了两句佳句,说与自家小姐听。
却不想许久未有进境的乔靖柔,竟然因为这两句残诗陷入困境,还惹出了心魔缠身。
其凶险程度非常严重,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心魔作祟,一代天骄甚至会因此沦落为废人。
所以她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找了个借口把柳若欢送上马车,看看有什么方法能获悉全诗。
“看此子的做派,那两句传世佳句应该不是这人所写。”
“不,就是此人。”
话音刚落,从乔靖柔身上猛然扩散出一股极强的气势,瞬间席倒了马车内的书架。
那烈风卷的三姨身上的儒袍飞舞,甚至差点吹乱了她的冠发。
当这位乔家小姐再度从闭目中睁眼,眼底的气势,已经截然不同。
在黑溜溜的大眼睛中,光芒内敛,似乎藏有一泓清泉,生生不息。
乔三姨亲眼见证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整个人欣喜若狂。
当年洛素昕来乔家问剑求道,乔家碍于颜面,派了同辈的乔靖柔出来应战。
却没想两人打了个天人神交,在识海中交手上万次,最终乔靖柔大败,从此就有了一道止步不前的心魔。
虽然此事乔家与洛素昕都没有对外声张,可仍然成了众多乔家人颜面大失的阴影。
而停留在此境三十年的乔三姨,又怎会不懂,这是吐气纳新,气势外敛,是已达辟谷境界的征兆。
“恭贺小姐接连突破两道心魔,喜得绝句,跨入辟谷!”
外人并不懂乔家的家事,虽然血统上的优势,给予了她们以文入道的可能性,但乔家人在修道一途往往需要面临更为可怖的心魔。
这种心魔比起寻常修道者所面临的难上数倍,家谱上除去因此殒命的天骄不说,光被心魔所吓退,不敢突破的族人比比皆是。
因此像乔靖柔此举一举突破,因祸得福,实属罕见。
有了这份奇遇,她仍旧可以比肩那一生劲敌,洛素昕。
~
柳若欢回到白家姐妹的身边,几人都未发现异常,唯独白玉兰从他身后悄悄摸摸走了过来。
她脸上带着一丝坏笑,轻轻戳了戳柳若欢的后背,“嘿!听乔家的人说,你是被赶下车的?”
“谁说的……我那是自己不想坐了。”柳若欢自然不好意思说实情,反而犟道:“前两天下了雨,明日走一走,对身体好。”
“得了吧,走到最后还不是要我二姐姐扶你。”白玉兰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但又想到自己方才在乔家车队那儿打探的消息,带有些许好奇的问道:“你是做了什么,让一个以温文尔雅出名的女子,会主动请你出去?”
柳若欢知道这丫头肯定打听到了不少细节,摊开了双手,“不清楚。”
“肯定有,你们是不是在车上偷尝禁果……”
白玉兰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一道凌厉的伞柄敲了脑袋。
“不许污蔑若欢公子,你这丫头一天到晚没个正型,怎么连那种浑话都随口说出。”白谷兰忽然从二人身后现身,嗔怒道:“一个女孩子家家不害臊,也差点坏了人家公子的清白声誉,你再这样,回去罚你禁足半个月。”
白玉兰捂着头咧了一下嘴,悻悻然走开了,自言自语道:“呸,有了男人忘了娘。”
白谷兰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柳若欢致歉道:“小妹顽劣,疏忽管教,公子不要记挂在心上。”
柳若欢连着说了几句无妨,本来他还想不明白,那乔家小姐怎么会突然问自己身无彩凤双飞翼的事情,现下看来,多半是白家小妹显摆给那些乔家人听得。
“公子,其实明天起,我们第一段的行程就要正式结束了。”白谷兰似乎并不在意柳若欢在车上的遭遇,反而贴心的帮他岔开话题,聊起了此行的行程。
“哦?不用在赶路了?”
“明日应该就能到达一处谷地密林的入口,那便是幽王墓的第一道坎。”白谷兰向他解释这两年白家所了解到的记录和密报。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大家对此地都颇为熟悉?”
“是的,我白家先祖曾来过此地,所以族内留有地图……不过这些东西大多都是靠记忆画的,而且还是百年前的产物,不能完全参考,可大致的路线应该是没错的。”
柳若欢有些诧异,他本是意外进入此地,却发现这地方不仅地头蛇无痕懂得最多,连魔门小姑娘,或是这四大世家的弟子,好像都有自己门派传承下来的地图。
第四十三章 秋水密林
而后柳若欢才从白谷兰的口中得知,所谓进入幽王墓的路线,共分为四条,分别对应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按照古书里的描述,这是按照等级森严的祭祀等级布置,除了阵法,还有圣兽镇守。
现如今众人所看到的天宫位于正南,自然可以轻易推断出自己走的是正北的线路。
但仅仅依靠方向,还是无法进入幽王墓。
在进墓之前,众人还需集齐两点,方能窥得天宫的真面目。
“第一处难点便是要拿到内域的钥匙,据称天宫乃是凌驾于万民之上,历代真龙女皇即使死后也要俯视众生,以彰显自己高贵的血脉。所以天宫之下还有一座地城,被称为内域,这是一座被保存完好的死城,里面雕有万民朝拜的石像。”
柳若欢听得玄乎,不禁在心中感慨。
这世界的女皇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为了自己陵寝搭建如此兴师动众的工程。
前世那些帝王掘地数百尺,已经很是夸张,却没想这里的女皇不仅要死后埋在天上,还要地上有万民朝拜。
这群人莫不是死了还想在阴间当皇帝?
“这内域的钥匙,形状其实是一面旗帜,旗杆底端设有精巧的机关,可以撬动后面的阵法。”白谷兰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明日夺旗的阵法与我白家功法有些联系,所以若欢公子明日多看我……我们的表现就好。”
讲完这些,已不知不觉到了夜里,几人围在一处火堆前就地入睡,等到一觉醒来,乔家已早早做好了出行准备。
白家姐妹也陆续收拾好行装,一身粉色裙装,斜挎一柄木柄花伞。
临行前,白家姐妹都被乔家邀约,一同前去队伍中心,商讨夺旗事宜。
而白家小妹则被留下来守护柳若欢的安全,白谷兰担心一路坎坷,世家公子步行的话容易体力不支,身边总得有人陪着。
柳若欢看到身边的丽人,记得白玉兰的花伞早已被谢美人划烂,此时却已是崭新的一柄,颇为惊奇,“这伞还真是奇妙,你们怎么跟变魔术一般就变了一柄。”
“什么魔术?这伞除了支架,伞片都是用真气凝丝绘制,编伞是我们白家人从小都会的技巧。”白玉兰的声音透着些许的不耐烦,“真不知道二姐姐看上你哪一点,一点都不懂,笨死了。”
此时两人单独吊在队伍后方,柳若欢被对方的态度吓了一跳。
而白玉兰心中更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烦躁,她现在觉得这位锦衣玉袍的公子,在队伍中实在碍眼。
好好地一场姐妹历练,却被这个男人搅得四不像,原本和她最谈得来的二姐姐,张口闭口都是此人,就像得了什么魔怔一般。
可明明是名草有主的人,非要来招惹其他女人作甚?
尤其想到那天晚上,两人在二姐睡颜面前激吻的事情,她的心里更慌了,又惊又怕,见到这男人就愈发来气。
感觉到白家小妹似乎是看自己不顺眼,柳若欢也不敢多言,两人顺着大部队开进的道路,继续前行。
直至晌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白谷兰口中的谷地。
如果只说这是谷地,确实太夸张了。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长长的峡谷,四面群山环绕,在山流之下,无数溪水如同珠落玉盘,汇聚成一道细长的湖泊。
这湖泊如同月牙一般,镶嵌在群山之间,陷于谷地之中。
绿水盈盈,碧波荡漾,这等美景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不是说密林吗?”
“你仔细看这水池。”
柳若欢听了白家小妹的话,将头探出,他这时才猛然发现为何称呼此处为密林。
那碧波秋水,根本就不是水的颜色,而是在晶莹透彻的水波之下,有无数如同树木绿草,绿色的植被遍布,才造成了绿水的错觉。
柳若欢长大了嘴巴,合都合不拢。
“这森林,藏于水下,旗帜则藏在森林中。”白玉兰看他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暗暗窃喜,也装模作样说了起来,“怎么,没见过这等场面吧。”
“漂亮!真的太漂亮了!”柳若欢禁不住眼前的美景,激动的拉起白玉兰的纤纤玉手,兴高采烈的说道:“你看,这鬼斧神工,真不愧是修仙世界。”
白玉兰全然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因为在被他拉起双手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脑袋一懵,脑海中嗡嗡作响。
“小妹……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不可置信的目光看了过来,白玉兰听到声音暗呼不好,扭头才发现来者是白家三姐。
白月桂此时正提着伞剑,站在一边,脸上的神情惊骇,呆立在原地。
白玉兰羞愤的甩开双手,柳若欢却毫无察觉,对来人笑道:“是白三姐呀,刚才小妹在给我介绍此景,我一时之间有些太过激动了。”
白月桂眼神奇怪的瞄了一眼白玉兰,仔细想想自己的想法有些太过夸张,一起生活多年的妹妹,没道理做对不起二姐的事。
随后她轻咳两声,说道:“大姐二姐已经和乔家人商量妥当,此时柳公子也和我们一起前往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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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人对着这月亮湖敞开阵型,柳若欢在其阵型中心心头一紧。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感觉这些乔家人似乎都做好了随时作战的准备。
莫非那夺旗是一项十分凶险的事情?
“柳公子,百闻不如一见。”
柳若欢见阵型中间坐着两名女子,其中步入中年的儒袍女子对他拱手一礼。
这女人目光柔中带狠,几乎是像是看待一个待宰的羔羊一般,把他全身,里里外外都扫视了一遍。
在她身后坐着的,应该就是前些日子在牛车上见过的乔靖柔了,她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衣摆上绣着一幅重墨山水画,头戴一顶斗笠。
整个人看上去淡雅清高,似是不属于世间的那种美。
“乔三姨客气了。”
柳若欢听说过此次乔家的领头人,是四大家族之中境界最高者,在乔家内部也是举足轻重的位置。
第四十四章 取旗
看到柳若欢标准的拱手做楫,姿态谦正,风度翩翩,乔三姨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其实话说回来,你母亲柳兰梦乃是苏州府青竹书院的高材生,与我虽不同辈,但同出一门,也算是有些同窗之谊。”
乔三姨微微笑道:“你母亲入狱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为官之道上,出出进进难免需要一些打点,不足为奇。从这里出去我就会与中书省侍郎修书一封,替你柳家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柳若欢心里微微一惊,没想到此次乔家人对自己颇为客气,还扬言要帮柳家一把。
难道是在异地见到读书人的后辈,有些感同身处吗?
“乔三姨客气了,这样真是沾了乔家莫大的光。”
乔三姨瞧他模样虽然有些受宠若惊,但仍然回答的不卑不亢,赞许的点了点头,心中对此子的为人处世更加看重,说道:“无需客气,你对我乔家也有恩,不如就在这里入座,一起观摩白家施展神通吧。”
哪里来的恩?自己怎么不知道?
柳若欢被说的一脸懵逼,心里打起了小鼓。
可对方盛情款待,也不好意思搏人情面,还是在乔三姨的注视下,坐在了一边的侧坐上。
此时众人目光的前方,白家四女已经站在湖边并排而立。
“柳公子还是第一次听说夺旗吧,这幽王墓的四条路线里,夺旗都有规矩,北边还有个别称叫死人林,相传想去这水中森林取旗的人,死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乔三姨继续说道:“那湖底所谓的草地,全是一种特殊的水草,这种植物是此地的独产,埋根非常深,只要有船舶在上面经过,就会迅速伸出,缠入湖底,最终被淤泥吞噬,成为它们的养分。”
“什么?”柳若欢从没想到这美景之下,竟然也暗藏杀机。
他心情默默地有些沉重,也不由得担心起了白家四姐妹。
“不过白家功法中,最擅长的一点便是翩若轻鸿,上善若水,所以此地对于白家几位侠女而言,反而是最好的练功地。”
就在乔三姨刚刚说完片刻,白家四女便如离弦之箭,弹步而出。
她们脚上粉色的绣鞋在水面上轻点,荡开涟漪,身形却已飞出了数尺之外。
四位姐妹各自沿着一道方向,眼睛扫视之下,走马观花,搜寻着水下奇特之物。
这四女的倩影让坐在岸边的乔三姨都忍不住叹道:“好俊的轻功。”
乔靖柔的斗笠微动,似乎里面的人也赞同一般点了点头。
但搜寻的过程明显有些乏味无趣,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玉兰忽然大喊一声,“找到了!”
随后她右手开伞,身形在空中划过片刻,花伞拂过水面,水波顿时向两遍翻滚开来,其中露出了一杆被湖水浸湿,缠满水草的绿色小旗。
白玉兰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抓住了小旗,但下一秒就眉头紧皱,那小旗上的水草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她抓住刚欲拔出的一瞬间,瞬间拉长数倍,绕住了她的皓腕。
几次缠绕之后,这水草越缠越紧,白玉兰惊恐之间,已然抽不出手。
而水波回流,这湖水也转瞬间就侵湿了她的衣物。
此时,湖底的“草地”随波而动,无数细长的黑影顺着水中那道所有若无的气味指引,迅速伸向了白玉兰。
白玉兰此时整个人都被拖拽到水中,被迫憋气,动弹不得。
就在这紧急关头,一道粉芒在湖底荡漾开来,瞬间就粉碎了白玉兰手中的水草。
白玉兰见状直接拔旗而出,与前来救场的白谷兰同时翻身,闪出水面,但此刻水底水草已然就位,无数水草似利剑一般从水面涌出。
那密密麻麻的场景让观看的柳若欢都头皮发麻。
但白家二女却在这无数的水草中翻腾身法,有时弯腰有时躬身,有时脚尖轻点水面,在湖面上空一百八十度的直线旋转。
姿势优雅,规避水草的动作美如画卷,如同在水面舞蹈一般。
大约在半分钟后,两女竟然从如此规模的水草中飞出,拿着小旗,迅速贴近岸边。
“精彩!”乔三姨看完全程,说道:“那白家姐妹中的一人,竟然已经突破洞悉,达到忘我,这水底的一剑倒像有白帝那么点意思了。”
柳若欢有些茫然,什么湖底一剑?他只看到了俩女出水的画面,而后无数水草漫天,遮天蔽日的场景。
就在两女的身形快到岸边的时候,整个湖面忽然开始轰隆隆作响,水泡一个接一个开始向外冒出。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柳若欢惊呼道:“这水下有东西!”
没错,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秒之后,水底忽然掀起波涛数丈,巨大的浪花之下,连人都成了星芒一点。
这巨大无比的冲击,让两女不得不放弃了靠近岸边的想法,俩人的身形都在加速后退。
直到那身形显现,柳若欢才发现大地都开始微微颤动,此物的动作,激起了地动山摇的动静!
那是一个巨大,大到柳若欢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巨龟。
单单数它四肢撑起的高度,就要有四十余米,完全就是一座移动的山丘!
被巨龟抬起的水花四面洒下,落在众人头上如同下雨一般,柳若欢以为自己要被浇个落汤鸡的时候,忽然发现水花都在远离自己片寸后被隔开了。
避水珠!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这等宝物。
“乔家子弟听命!圣兽已现,挡我乔家天道之途者,无论神佛,皆杀之!”
“是!”
百号乔家弟子的应声齐齐出口,声音震耳欲聋。
在说完后,他们各自化作一道光影,齐齐奔向这只巨龟。
在场之人瞬间空了九成,唯独剩下乔三姨与头戴斗笠的乔靖柔,还有她们身后站立着几名供奉。
那些供奉明显要高出普通弟子一个等级,身上的衣服材质也显得更高级一些。
俗话说,蚁多食象,但到了这只巨无霸的乌龟面前,明显毫不适用。
那巨龟缓缓抬起一只脚,随后重重落下,身上就有一道无比宽厚的力劲扩散开来。
这力道不仅卷翻了许多功力不太高深的弟子,还又在湖面上掀起波浪,给白家姐妹制造了不少麻烦。
第四十五章 北泽神龟
“三姨,这灵龟的状态好像和典籍上记载的不大一样。”
乔靖柔忽然开口,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二人身后的一位供奉也出言跟随。
“乔家史记中的北泽神龟,一觉两百年,一梦三百岁。每五百年苏醒一次,但也都是为了进食,很少直接针对某个人,因为普通人在它眼里皆是蝼蚁……今日的状态如此暴怒,根本不像是自然苏醒,更像是被人强行唤醒的。”
“小姐的意思是说,此神龟拦路,还有其他势力在背后作祟?”乔三姨眉头一皱,也发现这传闻中灵兽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催动它一般。
几人沟通之余,那巨龟已经再度挪动身形,一脚踩向地上蚂蚁一样大小的人类。
三名乔家弟子挪动身形,本以为能轻松躲过这庞然大物的攻势,却不想在即将逃出脚掌范围的时候,被一道无形的压力压垮,直接匍匐在地无法动弹。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烟尘散去之后,那几名弟子早已被压成了肉饼。
这等场面让几名供奉都微微动容,先前背诵乔家史记的女儒士再度开口:“这灵龟的周身,拥有一道无人能破的领域,在它的气息包裹下,场内之人会感受如同千斤顶的重量压身,越反抗,这股力量就越强大。”
“可有破解之法?”
听到乔三姨的问话,供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或许有,但史记上未曾记载。”
乔三姨稍稍犹豫了一下,她知道此时还有外人在场,乔家不能在这第一道门槛处就暴露太多东西。
但想起此行的任务,她也知道决计不能在此处浪费时间,若是被另外两家人抢先进入幽王墓,拿到那东西。
以后乔家能否在四家之中高居首位,也是未知之数了。
敲定了主意,她马上站起身用内力大声道:“此刻不制服灵龟,我们就无法通行此地,乔家后辈听令,列字!”
在乔三姨的声令之下,场上的乔家弟子纷纷响应,在一片空地之上列出一个人形之字。
一位供奉左手挥袍,飞身而出,闪身到众人之前,全力灌注真气,喊道:“天道初开,山岳齐现!”
那些弟子同时开口,声势如虹。
“之人作古,万物退散!”
金芒顿显,空气之中都显示出了一道金色的细线,直接贯穿了巨龟的一只大脚。
那巨龟发出呜呜的声响,似乎是在哀鸣疼痛,随后受伤的前脚微微屈膝,跪了下来。
“这鬼的破绽定在头上!随我降服……”
供奉话还没说完,一只带着风啸的利箭直接穿头而过,硬生生把她的人都拖行数步,钉死在了后面的树木上。
而后一股更强大的压力扩散开来,竟然直接影响到距离稍远的观战台位,几名供奉连同乔三姨和乔靖柔,直接单膝跪地,无法站起身子。
唯独柳若欢是个意外,他赫然发现自己体内的俪人珠,竟然悄悄化解了体外的压力,让他能若无其事的待在场内。
“我还当名动京城,一字千金的乔家是如何厉害,现在连同当代书圣,不都还是跪在我程某人面前?”
一声放荡的笑声过后,程皓轩连同宁可儿的身影,出现在了龟背之上。
在俩人身后,还有一个身穿夜行衣,拉弓搭箭的女子,正把箭尖对准了乔三姨。
乔三姨面色不变,她扫视龟背上的三人,发现真正气息沉稳,实力莫测的乃是那名黑衣女子。
她从地上缓缓起身,问道:“一箭破去我乔家忘我境界的护体真气,力劲如此之强,怎么从没在江湖上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我没有名字,只是主人的一条走狗。”
那女子回答的声音清冷,字词简洁,两句就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而程皓轩听完之后哈哈大笑,用左手摸了摸黑衣女子的头,说:“今日表现不错,晚上可以多奖励你一下。”
“谢主人。”
在他身边的宁可儿流露出不满的神情,语气中透露着一股醋味,“程师兄,你不是说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吗?”
“哎呦我的心肝宝贝,她不是人,是一条狗,你也是她的女主人,何必跟自家的忠犬过不去呢?”
程皓轩的话语多有轻薄之意,只是宁可儿还是有些不快,她总觉得自从再度遇到大师兄后,对方虽然对她表露心意,可身边却出现了许多陌生的人。
甚至于有时候,她都在心里想过,是不是有他们都保持有什么奇怪的关系。
乔三姨听到男子姓程,往魔道出名的人物中稍作对比,即刻得出结论。
“上面的人可是魔门大弟子程皓轩?”
“老书婆猜的还怪准,不过可惜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你把你身边那个女的斗笠打开,让我瞧瞧模样。”
几名供奉虽然面露怒色,但却无法动身,乔三姨却还是一脸平静,让人看不出深浅。
场面上,程皓轩占据了绝对优势,他用莫名的方法控制了这只灵龟,又有一名能随时射出破气真箭的奴仆,现在的所有人,可以说是任他宰割。
柳若欢忽然看见,在另一侧,许久未曾露面的白家姐妹,已经到了巨龟的后脚,正在从后肢登上,准备从背后袭击此人。
他心里转念一想,原来乔三姨是在拖白家姐妹上龟背的时间。
“既然想看真面目,为何你自己不敢下来摘呢?”
乔靖柔的声音极为动听,让龟背上的程皓轩都忍不住瞳孔一缩,心神荡漾。
他几乎可以在心中笃定,这位未曾在家外露面的书圣,面纱之下一定是个无可比拟的大美人。
想念那斗笠下的美好春色,他都禁不住咽了口吐沫,这一切被身边的宁可儿瞧在眼里,痛在心里。
想劝心上人改变主意的宁可儿,急忙搂紧程皓轩的臂膀,有意无意用柔软的胸脯,微微压上。
“程师兄,我们把他们都杀了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宁可儿的声音虽然娇媚,整个人也香娇玉嫩,艳比花娇,可对于此时的程皓轩而言,她现在只是一个看得见摸不到的存在。
第四十六章 魔门首徒
程皓轩虽然对宁可儿有些看重,也眼馋许久,可毕竟从小长大都待在一起,更何况这两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宁可儿极为善妒,简直就是一位小醋坛子。
再加上书圣这个文人推崇,世人信奉的名号,以及斗笠之下隐藏的美色,这些都让他欲罢不能。
程浩轩的眼里刚刚闪过一丝不快之色,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阴冷,一道细剑自他身后猛然扎出。
白谷兰方才担心绣鞋发出声音,引起对方的警觉,直接在爬上来的时候脱掉两只白鞋,白皙的赤足踩在龟背之上,隐藏了踪迹。
而后她终于感觉时机成熟,两三步助跑之后一跃而起。
一道粉色的荧光铺满剑身,如同一道彩虹一般挥剑刺出。
只是在片刻之间,她的身体却被凶猛的重力灌入,眼前一花,猛然下落。
从半空之中重重摔在了龟背之上。
这携带千斤的一摔,再加上重力使然,顿时让她体内的血液翻江倒海,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溅到了前面宁可儿的衣裙上。
“啊!”
宁可儿发出一声惊叫,退了几步,忽然出现得白谷兰吓了她一跳。
但程皓轩却在旁边嘿嘿一笑,似乎早有预料,摇了摇头。
“你们莫不是以为灵龟的领域只能面向正前方发力?这可是打个盹都能睡五百年的主,说不定早已在这个世界存活了上万年!那可是上万年呀!”程皓轩的双眼充满了炽热的光芒,“人类在这类霸主的生命里,只是如同萤火虫一般的存在,一亮即逝。”
“说了这么多,你不还是一样的寿命?”
白谷兰语气之中有些不太甘心,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败于对方脚下。
“说得好!但我和你们的区别就是,我是注定要改变规则的男人,世界将臣服于我的脚下……就连这等神物都不例外,更何况你们?”
程皓轩扫视了一眼身后的白家四姐妹,内心充满了快意。
曾经他在师傅和众师妹面前,隐忍了不知多久,就为了隐含自己真实的想法。
每每听人说起男人生来就要如何如何,他都从心底涌生出了一种厌恶。
程皓轩从衣服内侧拿出一枚透明的药丸,白谷兰离得最近,看的最清楚。
那药丸其中显示着一团黑气,在翻腾的黑气之中,夹杂着一只百足虫,那只虫子时不时挣扎,努力翻转着身躯。
“我想一想,在场的诸位,若是肯为我效力,主动吞服下我手里的这枚行尸丹,我就绕你们一命,给予诸位一次良禽择木而栖的选择。”
“我不……”
一位乔家子弟刚刚发声,那道利箭就紧随而至,直接将说话的女儒士钉死在地面之上。
“这药丸可是很宝贵的,是我拿稀罕货,同苗疆的那群土司换的。”程皓轩说完这句,充满遗憾的下令道:“所以那些青稞境界的初级弟子,就安心受死吧,你们还不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
就在他眼神扫视之中,猛然发现了另一边的柳若欢,心中顿时微感惊讶。
为何乔家会带着一名男子现身于此,又为何,他没有受到神龟的领域压制?
但在仔细打量之后,他才发现,这名男子虽然穿的不错,仪态不凡,可身上从头到尾却没有一丝真气透出。
难不成已到达了返璞归真,归一领域的高人?
不可能,他的年龄如此年轻,而且世上归一境界的神人之中,可没有一人是男性。
“你居然也在!”
宁可儿方才注意力都在自己大师兄身上,此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面,才赫然发现柳若欢的身影。
乔三姨和乔靖柔发现龟背上的魔门女子认识柳若欢,微微有些惊讶。
“你认识他?”程皓轩看身边的小师妹似乎清楚此人的底细,忙问道。
“对,这人是洛家的上门女婿,本来无缘进入此地,后来我和林师姐想抓此人来要挟洛家……”宁可儿按实情说,却想到现下自己和林雅欣的关系,就忍不住在心上人面前多说了几句坏话。
“后来没想到这人居然跟林师姐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我就愤然离开了。”
程皓轩听到这里,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林雅欣是与他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俩人经常在小时候玩些扮家家的游戏。
多是扮演辛苦一天的女子回房,男人在家劳务伺候的场面。
可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感觉无论是林雅欣或是这个宁可儿,都应该是自己的禁脔,她们可以为自己去死,却决容不得其他男人染指。
宁可儿先前的言论,听得柳若欢也一阵不爽,他忍不住愤愤然道:“我靠,你这个女人怎么撒起谎话来没边了!你师姐还给你们已故的师傅道歉,说没带好你,你却在这说她的坏话。”
“住嘴!”
程皓轩青筋暴起,他双手紧握,语气低沉的说道:“杀了他!”
宁可儿本想制止自己的心上人,因为她感觉柳若欢虽然让她和林雅欣之间发生了不快,可他的确没做错什么。
可一直开口阻拦大师兄,又担心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下降,所以最后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柳若欢几乎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要完蛋了。
却没想到那支利箭忽然在半空中折成了两半,直接掉在地上,嵌进了地里。
“这是……神龟的领域!”
程皓轩不可置信的看下了脚底的这只巨龟,他的心里转过无数个可能性,但是都被他否决,抛之脑后。
他能控制这只神龟,完全是因为魔门亲传的一道秘宝,这个宝物乃是整个魔门的不传之秘,一直被他师傅贴身携带。
可此时,巨龟居然违抗了他的意志,硬生生阻拦了他的行为,这让他不禁有些怒不可遏,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怒火。
这男人,有问题!
他不仅把手摸上了一个自己不要的女人,还试图染指自己的神力?
有一个无可克制的念头骤现,得先杀了他。
可此时程皓轩还不能亲自下场,那乔家的乔三姨与乔靖柔,都是声名远扬的乔家支柱,此时定然还留有后手。
虽然他不认为两女能从神龟的领域中脱身,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师妹,你不是说你对我的爱,可以到海枯石烂吗?”程皓轩忽然转过身子,柔声细语的对着宁可儿说道:“你代我去杀了这个男人,我就答应你,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光,一个不留,只宠你一个人。”
第四十七章 黑竹深墨笔
宁可儿听对方说的情真意切,字字珠玑,早已被迷的神魂颠倒。
可仍有一丝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不对,在她的脑海中,总是闪过一个又一个莫名的场景。
那一年屋外的雨珠滴落,像仙人用手洒在窗前的湖面上,击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溅起小小的水花。
林雅欣呆头呆脑的捧着双颊,静坐在窗前,将眼前的景色尽揽眼底。
她也在学师姐双手捧着脸蛋,坐在离师姐不足三寸的板凳上,露出高兴的笑容,展现出了一排皓齿。
不过与师姐不同的是,师姐在看雨色,而她在看师姐。
那年她和师姐都是十二岁。
兴许是离得太近,一股来自师姐身上特有的清香萦绕在鼻间,淡的刚刚好,给人一种惬意的舒适感。
俩人打发时间的无聊日子里,林雅欣先开了口,“可儿你知道吗,门派里面有一个雨怪的传说,传说雨怪一身蓑衣,踩着厚重的大靴子,踢踏着雨水,挑那些年幼可爱的女弟子下手……”
“你现在这么可爱,还傻乎乎的,一定是雨怪最喜欢的餐前点心。”
宁可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怜兮兮的看向林雅欣,“师姐……你不要说了,这雨慢慢变大了,我怕。”
林雅欣瞧她唯唯诺诺的模样,也没有了吓她的心思,一股正义感涌上心头,拍了拍自己幼小的胸脯,学师傅老气横秋的口气说道:“别担心,有我在呢,你不用怕。”
“可……师姐也要成家的吧,下次下雨的时候,若是师姐娶了别人,我就得一个人淋雨了,说不定还会遇见那可怕的怪物。”
“笨蛋,我是成家,又不是归西,就算以后到西域东海,只要你需要师姐,我就回来救你。”
“嘿嘿嘿,师姐真好。”
“……”
这些点点滴滴的记忆历历在目,宁可儿始终感觉,事情不应该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她在心底始终怀有一道对师姐的歉意,如果就这样和大师兄在一起,内心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安宁。
甚至有时候在想,自己对大师兄的感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对师姐的赌气。
“可……可我们这样做,对不起林师姐。”宁可儿忽然有些犹豫,试探性的说道:“要不然我们此间事了,同林师姐好好谈谈……”
“怕什么,我的一生挚爱就是你,我们若是在一起,就不能看别人和世俗的眼光。”程皓轩久经情场,轻而易举就想出宁可儿的精神状态不大稳定,继续出言诱惑,“你不是说此前最想过小时候的生活吗?以后我举荐你出任门主之位,做你的夫婿,我们二人就在门内做一对神仙眷侣。”
“呸,真是一对狗男女,一个男人出言如此荒唐,真是不要脸。”白玉兰实在听不下去,出口骂了两句。
程皓轩本来不大想管白家姐妹这群小喽啰,想着稍后再做处理。
若是让已经落网的乔靖柔逃出掌心,他这些安排就等于白折腾了一半。
可属实没想到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女子,身处险境还敢反抗自己。
“女人说情话就是风流倜傥,男子说就是不守夫道,你这女人真是找死。”
程皓轩转头吩咐起自己的黑衣属下,“这四女都喂一颗行尸丹吧,既然白家四姐妹不愿为我所用,以后就变成四具行走的尸体,护佑在我身边。”
“是。”
伴随着白家四女都被迫吞下黑色的药丸,她们周身开始升腾起奇特的黑色气体,整个人都进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
这边的宁可儿也是下定主意,提剑压身而下。
“师兄,我去杀了他,你记得要履行自己说过的话。”
几番弹跳落地,她已经近在柳若欢的面前,只是眼神之中布满无神,似乎隐隐有些不忍。
“别乱跑,我给你个痛快。”
“宁姑娘,你此刻拿剑对我,似乎有些不太好吧……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我觉得你现在别跟那渣男在一起,和师姐还有重修于好的可能性。”
“闭嘴!我师门的事情岂容你这个外人多嘴?”
宁可儿被他说的越发愤怒,左手青筋暴起,一只手赫然持剑而出,剑风之中带着微微红芒,几乎眨眼就要砍断柳若欢的脖子。
柳若欢想躲过去,可奈何身体早已被吓得瘫软,浑身都在对方的气势下软弱无力,无法动弹。
“砰!”
火花四溅,一道黑影撞击到宁可儿的剑锋之上,直接将这必杀的一剑拦下。
而等到宁可儿吃惊的神情落定之后,才发现这黑色的物体是一支形象奇特的黑笔。
那支笔通体黑透,刻满了奇巧遒劲的竹竿,给人的气势及压迫感极强,她感觉刚才在瞄到这怪笔的第一眼,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畅。
程皓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浮现出惊诧之色。
天外陨石制成的黑竹深墨笔,传说使用陨外矿物,混合圣兽毛发制成,即使放在乔家内部,也算是个分量极高的宝贝。
看来乔家家主对这个女儿疼爱至极,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要知道乔家在京城所布置的字阵,十有八九都需要这只笔才能正常运转。
此举相当于把乔家的护城大阵都置之不顾,只为了给这个女儿多提供一些便利性。
宁可儿索性跟着这黑笔在柳若欢面前打了起来,只是一来二去十几招过后,宁可儿居然拿此笔毫无办法,一步都无法跨过去,更别提刺柳若欢一剑了。
在清楚现在事不可为后,她微微拉开距离,那支黑笔在空中腾转一圈,最终飞回了头戴斗笠的女子面前。
“你居然没有被圣兽的力量压制!”
宁可儿又惊又怒,对方的动作完全没有半分遗留的迹象,相反收放自如,明显留有余力。
“你不能杀他,你还不配。”
柳若欢听到这话,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但好赖是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
“我不配?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对姑奶奶我指手画脚?”
宁可儿怒火攻心,已经有些失去理智,她觉得此时必须要给这些人一点教训。
第四十八章 修罗恶鬼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拦我,我就叫你去死!”
宁可儿一剑挥出,她的手腕现出一道血痕,喷洒而出的血液自空中凝固,缓缓流动,融合成了一道奇特的阵型图。
乔三姨微微皱眉,久经江湖的她,自然清楚这招式的来历,“血鬼术?魔门现在的招式,可真是有些不人不鬼的样子。”
紧接着从阵法中,开始缓缓碎裂,一道巨大的裂痕显现而出。
下一秒后,红芒大盛,宁可儿一口鲜血喷出,那裂痕迅速蔓延开到整个血阵,像玻璃一样破碎开来,红色的血雾扩散开来,淌出一股鲜血。
宁可儿反应过来,她面色惊惧的想暂停术式的施展,却发现浑身力量已经控制不住,那血阵在疯狂的吞噬她的功力,孕育而出。
忽听其中一声怪叫,一个尖锐刺耳,犹如鸦枭般的声音喋喋响起:“天地日月,诸神同辉,刑枷锁身,开悟真品。身陷地狱,血魂魄散,悠悠众口,拔舌受难。”
“什么!你居然敢招来如此至邪之物!”
乔三姨身后的一位供奉,话还未曾说完,那血雾之中忽然伸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直接缠住了她的脖子,咔嚓一下,身首异处。
等到众人看定那东西的形状后,一股反胃的恶心感突然涌出。
那是一道极长的舌头,血红色,还滴着湿溻溻的口水。
在给所有人看清之后,那舌头嗦的一下又缩了回去,灵活异常。
“嘻嘻嘻,好玩!”
这声音抑扬顿挫,便如同扯开嗓子扮戏腔一般,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那血雾缓缓退散,才发现有一只全身赤红,一米二左右身型的小鬼,手持一双等身大小的铁钳子。青面獠牙,舌头从口中伸出,垂落在地面上,看起来极为怪异,又瘆人的要命。
“拔舌恶鬼,修罗道中十八畜生之一。”乔三姨说出了这小鬼的来历,面目冰冷的看向宁可儿,冷声道:“你可知这东西出场,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宁可儿嘴边留着血迹,身为修炼血鬼术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唤出拔舌恶鬼的后果?
被称为拔舌恶鬼的小鬼,只要受召而出,就代表它要亲手拔掉血祭它出现之人的舌头。
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舌头,整个人都在那种莫名的恐惧之下微微颤抖。
也就是说,小鬼会先来用铁钳夹住她的舌头,活生生拽断下来,再去料理那几个正道的女人。
“不!我没有!我没有血祭它!”宁可儿无助的摇头,她面目失色,脸上无一丝血色,“我引的是地狱小鬼,而不是这等修罗恶鬼。”
她下意识的想到了龟背上的程皓轩,那是对她一贯疼爱的大师兄,一定不会坐视这种情况不理的。
“师兄!师兄救我!”
宁可儿眼神带泪,边爬边跑,冲向了龟背,只是快到龟背之际,忽然感受到浑身受到了无数压力,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大师兄。
“为什么……神龟的领域会……”
程皓轩态度漠然,那是一脸宁可儿从未见过的冷漠。
不,她好像见过,这位大师兄在对死人的时候,就是这么看的。
“师妹,人做了事情,就要承担后果。”
伴随着宁可儿从空中摔落,她的身体掉在土地上,发出骨头碎裂的闷响,全身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又无法催动功力。
这一摔,已经让她粉身碎骨。
她再也无力逃脱,只能看到那只拔舌恶鬼拖着铁钳,一步有一部走到了她的脸上。
一只脚踩开了她紧闭的牙关,她也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舌头被一寸寸,一点点的拖拽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师姐,快来救我。
~
程皓轩的内心波澜不惊,这一幕是他早已计划好的走向,说句实话,宁可儿出现在那迷踪阵的时候,有些打乱他捕获白家姐妹的计划。
但事到如今,既然老天送了一枚棋子给他,不物尽其用实在不太像他的风格。
与宁可儿青梅竹马的他,自然清楚这师妹的底细,血鬼术的来历他一清二楚,而其中被誉为禁术的修罗道十八恶鬼,他也少有涉猎。
所以他才在她的宝器上做了手脚,那柄佩剑上的阵法换成了禁术。
只可惜宁可儿的修为太低,只能引出第一次炼狱的拔舌恶鬼,若是更加深层的恶鬼,想来此战已经没有悬念,自己也可以享受渔翁之利。
“秋日登红楼,忽见江水千丈起。”
一声似乎是诗句的背诵,那只巨大的黑笔已经在空中凌空画起了一幅山水画,似乎描绘了一位诗人于落日之时登上江边的高楼,目睹涨潮而起的高浪,发出的惊叹。
在一笔敲定之后,画中黑色的江水浪花喷涌而出,一瞬之间滔滔江水竟然从一幅画中现出,直接将那正在全神贯注拔舌的赤红小鬼冲了出去。
“柳公子,带那女子离远一些。”
乔靖柔细嫩柔荑的左手把斗笠缓缓摘下,露出那绝世容颜,一步又一步向前走去,停在了小鬼面前。
柳若欢内心有些惊讶,方才俩女大打出手,他还以为这乔靖柔会坐视不管,放任宁可儿死去,可没想到她居然出手救了对方。
他乖乖听话,抱住地上无法动弹的宁可儿,找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虽不齿魔教中人,但更恨抛弃女子的男子。”
乔靖柔仰首,看向了龟背上的程皓轩,问道:“如果小女子猜得不错,这一切都是公子所为吧?”
“姑娘在说什么,程某惶恐,一句也听不懂。”程皓轩露出了洁白的皓齿,摆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架势,“乔家大小姐如果想说些什么的话,不如先把您面前这位解决了吧,您可能不太清楚。”
他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弧度。
“若是让那修罗恶鬼道的畜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会一辈子被它们缠住,抓到永生地狱里,拷打致死。而这拔舌恶鬼,会一遍又一遍拔你的舌头,直到你魂飞魄散。”
那肤色通红的小鬼,像是印证了程皓轩的话语,身形暴涨,居然比方才一米二的个头,又硬生生大了一圈。
第四十九章 修罗绝咒
它似乎用从牙齿中挤出来的声音,阴冷的问道:“凡——人——报上名来。”
这语气拖得又怪又长,柳若欢光听声音就如同在九幽中走了一遭,汗毛直立。
乔靖柔并没有答话,那小鬼把头一歪,瞧上了她手中的黑笔,“判官笔?不对,你非是阎王,却敢用笔!”
“我是不是判官,你今日都得死在这。”乔靖柔的答话却不卑不亢,从容有余,“修罗道遁逃于五行轮回,却枉顾天道,草菅人命。”
赤鬼嘿嘿一笑,尖声喊道:“呵,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却敢对我修罗一道品头论足,莫不是这俗世间太过太平,已经忘了那地狱一般的光景。”
“古时太宰记事,十八名血修苦修修罗一道,堕落成魔,屠城十八座,血祭升天,归于界外。”乔靖柔背诵着这段世人皆有所闻的神话传说,说道:“可你们的真身受限于天地法则无法现世,更别提这里是什么地方,何来妖魔撒野?”
赤鬼被说的隐隐有些震怒,他暗暗在内心揣测,怎么这年岁不高的小女娃,会对他们的来历了如指掌?
“小姐说的不错,区区一道域外分身,我乔家还看不上眼。”
乔三姨缓缓走近于乔靖柔的身后,那道飞横在空中的山水画,也立于二人背后,隐隐传来山鸣水啸,气势十足。
“呀呀呀呀呀!”
那赤红小鬼两条短腿在地上交替,左右颠簸,迅速起身冲了过来,
一声爆响过后,那小鬼甩出的舌头,被山水图拦腰截住,乔靖柔的身形像是一道锐利的风,片刻就已经手携墨笔,抵达了小鬼面前。
那赤鬼的舌头被夹杂在画卷中无法收回,气得它又急又恼,双手挥动巨大的钳子,砸向乔靖柔。
“小姐当心,那钳子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碰到的人会四肢无力,五感顿失去。”
听到乔三姨出言提醒拔舌鬼的杀招,乔靖柔的身影一晃,笔锋一甩,甩出的一道气势汹涌的浓墨。
这墨汁飞出,势极重而劲极锐,打在拔舌鬼的铁钳上,发出砰砰的闷响,打偏了铁钳挥出的方向。
紧接着趁这个架势,她弯腰躲过向上飞过的铁钳,墨笔直直戳在了拔舌鬼的一只眼瞳之上。
“山河令!破!”
一个墨色的破字闪现一瞬,几乎是以一道常人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那拔舌鬼的身子向后撞出,直接没入了众人身后的水潭之中。
就连刚在拴在山河图上的舌头,也随之啪的一声被拉断。
柳若欢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那小鬼一招杀了乔家供奉,如今却被乔靖柔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她身上还和自己一样,有异宝抵消神龟的压制,这等傲人的实力莫不是在场之内的最强者?
而在龟背之上的程皓轩心里更是吃惊,他原以为这世上只有两个同辈之人需要当心,一位是追求极致剑道的洛素昕,另一位则是自己天资卓绝的小师妹顾清瑶。
相比之下,魔教圣女是一个被血脉之力压制的废物,而白家四姐妹合力抗衡天骄的说法自始至终都是个笑话,左家的武神传言更是浮夸,那女人至今也只呆在函谷关,守天子国门。
但眼前的乔靖柔,明显已经迈入忘我境界,隐隐已有抗衡其余二女的天资和架势。
看来自己小瞧了乔家,更小瞧了这位当代书圣。
不行,如此卓越的女子……自己一定要得到她。
想到这里,程皓轩的嘴角冒出一抹奇异的弧度,他已经快想象出,未来三位汉唐最完美的女人,服侍自己的场面了。
~
“吼!”
一声长啸响起,那拔舌恶鬼从水中破水而出,它扛着那柄巨大的铁钳,喘着粗气。
赤红色的鼻孔向外冒着热气,代表它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你居然敢拔我的舌头?”
它出水的第一句,就差点让柳若欢笑出声,可能这横行霸道的修罗恶鬼嚣张了一辈子,还没遇到有人竟然敢用它的酷刑对付它。
乔靖柔微做谦礼,不卑不亢,从容有余的答道:“害人者,自当有被害的觉悟。”
“咯咯咯,你这个小女娃,还真是没尝过什么痛苦!”拔舌恶鬼气得用铁板手拍打着水面,击荡起无数水花。
“沉沦永世!我心永诛!”
一道大的离谱的血色光环开始自拔舌恶鬼的脚下升腾而起,那道赤红色的光芒瞬间就改变了半边天的颜色,让整个世界仿佛都映照在血色之中。
“寂寂寥寥,烦烦恼恼,皆是作下千般业,通来炼狱受此刑!”
那巨大的赤红裂缝,顺着天空开始撕裂,大小已经快速蔓延到了巨龟庞大身躯的一半。
“这是血鬼术呼唤上级修罗恶煞的绝咒!”乔三姨见到此情此景,已经满眼被惊骇所布,她焦急的说道:“它这是想引前三狱的魔王现世,那三个妖孽的法力通天,恐怕整个幽王墓都会因他们而引起崩塌。”
程皓轩也在龟背上骂了一句畜生,谁知道这拔舌恶鬼被激怒之后不肯善罢甘休,居然要引来如此怪物。
若是让那等邪物出现,不止自己的计划要覆灭,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被那等魔物收归地狱。
嗖的一声,一道利箭射出,直接射穿了拔舌恶鬼的唇齿,让它无法再发出声音。
而乔家诸人也都感觉自己的身上压力顿无,一股巨大的压强转而压制在拔舌恶鬼的身上。
这让它被迫双手撑在水面,愤怒的抬头看向这群欺辱它的人类。
“山河破碎,一念永恒。”
娇柔的女声响起,那只黑竹深墨笔,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弧形,将拔舌鬼伸出的脖子斩断,而那小鬼的头掉落在水面,显露出不甘的神情。
“在场之人……记着……我拔舌,定将你们所有人,拖入无底深渊……”
直到最后一个字悠悠说完,它连同自己赤红色肌肤的身子,都开始慢慢消散在空气中,就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而那天空之中裂开的缝隙,也开始逐渐收缩,缓缓闭合。
第五十章 天命登场
看到这个祸患终于除去,在场之人的心中无不松了一口气。
乔靖柔提笔再度欺身而上,这次的目标却已经换了人,直指龟背上的程皓轩。
程皓轩并未惊慌,他身边的黑衣女子扔掉了手中的弩箭,从腰间拔出两柄细长的短刺,这武器的造型柳若欢颇为熟悉。
仔细一想,正是之前迷踪阵遇到的黑衣女子,她们所持的武器,只是后来被白谷兰一剑一伞,轻松破解。
这位黑衣女子的武学造诣明显更高,可仍是抵不过来者气势汹汹。
基本上刚过两招,就已经黔驴技穷,在墨笔的山河令中落下阵来。
“主人,我拦不住她。”
黑衣女子的话语,让程皓轩心中暗呼不妙,他气得骂了一句,“废物!”
不过他内心也清楚,此女的技艺并不在于功力高深,而是她能给武器施加一种薄如蝉翼的化骨膜,这种杀招缠绕在武器之上,能让兵刃破除辟谷境界之下的真气,直伤五脏六腑。
但这种微末的技巧,在真正的强敌面前,就根本无法通用。
正如此刻的乔靖柔,灵龟无法对她产生限制,身边人又派不上用场。
可真是九死一生的境遇。
“用生命来给我拖时间!”
“是!”
黑衣女子听到他的问话,直接扔掉武器,快步冲前,一把抱住乔靖柔的杨柳细腰,吞了咬在口中的一枚药丸。
那药丸妖力突显,使她的全身硬化,坚不可摧,可生机也渐渐从双目中流失,逐渐变成一具死尸。
乔靖柔见身体受限,直接掷出黑竹深墨笔,呼啸着带风而来。
这一幕让程皓轩几乎吓破了胆,汗水都凝固在身上。
“一枕梦醒荒月光,清萍挽风压星河。”
这声评诗婉转动听,就像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独具风韵。
单单只是凭空一道剑劲,就已经隐隐现出宝剑的轮廓。
那剑劲瞬间撕破天空,直接将来袭的墨笔打飞三圈,回转到了乔靖柔的手中。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挥出剑劲的方向,在那里,一名孤高清傲的女子持剑而立,立于一座奇石之上,用极为平静的目光俯视人群。
在柳若欢投过眼神去的第一眼,就被这名女子深深的迷住了。
她十指纤纤,肤如凝脂,有仙子般脱俗气质,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面绣着蝴蝶暗纹。
而那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虽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
“顾清瑶?”乔三姨的这声问话,带着些许试探。
虽然这等脱俗的姿态,世上也就那两个俊秀拥有,可前面那招凝气成形,已经代表她迈入辟谷巅峰之境,成为了这幽王墓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辟谷巅峰是何等境界?
连她这个修行老人,今年年至四十,才堪堪略有小成。
更别提这位惊世骇俗的天才,竟然在没有传承之力的帮助下,达到如此境界。
说明她仅凭天资就甩了其他俊才不知道多少条街。
要知道白家的白谷兰年芳二十,入得忘我已是不易,大多数同辈中人在她面前已经黯然失色。
正道比其优秀的,也只剩下其余三个家族的继承人。
由此可见顾清瑶的天赋之高,已是当世同一辈人中,当之无愧的最高者。
可能除了那位剑仙洛素昕,再无一人能与其相提并论。
顾清瑶完全无视了世人的目光,踩着一双白色精致的小鞋在地上轻点,鞋尖微微上翘,也绣有展翅蝴蝶的绣花。
如果说常人是走路,那顾清瑶行进的方式就等同于在空中飘行,虽然不同于常人,却看起来飘飘欲仙。
那袅娜的身段隐隐在白衣下显现,引人遐想无限,只能当做是仙女下凡。
“我自天山修行归来,听闻师门全灭噩耗,烦请师兄替我解惑。”
转瞬之间,她已上了龟背,问出了自己来此地的缘由。
“小师妹,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细说此事……却不想半路遇到了这群匪徒的截杀!”
柳若欢目瞪口呆的看向程皓轩,完全没想到这人居然打算把魔门的灭门惨案,算在自己这群人头上。
“先前我和师门中人汇聚一处,却不想聚集地的附近,忽然出现了一伙蒙面凶徒,那些人不仅熟知我们门派功夫的弱点,还对这地点了如指掌。”
程皓轩见强援已到,心底顿时再无担忧,就按计划全盘托出。
“而后我一路被她们追杀,冥思苦想之后,才发现本门竟然出现了叛徒。”
他的手指指向被柳若欢抱入怀中的宁可儿,厉声道:“就是她!她联合四大家族,妄图吞并我魔门,成为了汉唐的走狗!我真是绞尽脑汁也未曾想到……和我青梅竹马的宁师妹还有林师妹,居然就是此次的祸首。”
顾清瑶转身看向了地上宁可儿,宁可儿已经全身被摔的粉碎,精疲力尽,没有再说一句话的力气。
她打死也没有想到,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大师兄,那个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哥哥,居然会如此对待自己。
联想到昨日晚上,他还对自己柔声细语,摘了一簇花朵,就为了讨她的欢心,说什么海誓山盟,永世相随。
她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两幅面孔,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现如今,全部成了一纸空谈。
宁可儿的眼角逐渐被眼泪浸湿,她好想哭,此时却连沙哑的声音都喊不出来。
“小师妹,昨日夜里她抓到我,还数般凌辱于我,要我做她的面首……还好你现在及时赶到,来救我了。”
程皓轩说的带有哭腔,若是换一个不懂实情的人,可能已经信了他的鬼话。
但场上乔家众人与白家四姐妹,哪一个没有见他恶贯满盈的行为?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把先前身边的女伴,当做此时开脱罪证的工具。
这让一向没有太多心思的乔靖柔,此刻也极为不耻这男人的行径。
乔靖柔冷言道:“你可真是血口喷人,一套又一套。”
随后她浑身气势迸发,将那黑衣女子的尸体破碎开来,另一边的白家姐妹白玉兰也忍着行尸丸带来的疼痛,站了出来,同仇敌忾。
她指着程皓轩的鼻子骂道:“此人连同门之谊都弃之不顾,不会真有人信了他的鬼话吧?”
第五十一章 杀意
程皓轩看着场上的所有人,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师妹不信我的话,难道要相信你们这群杀人凶手的污蔑吗?别忘了当年你们初入师门,都是我把你们带大的……我对师门的每名弟子都有深厚的感情,怎么会做出如此魔鬼般的行径。”
说到情动之处,他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师兄,这只是你的一家之言。”
顾清瑶缓缓走近到他的面前,语气冰冷,犹如一座未曾融雪的冰山。
“玄武令乃是师尊贴身之物,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糟糕!
程皓轩心思转动,没想到那个老不死的居然如此看重顾清瑶,这种祖传隐秘也告诉了她。
要知道,玄武令的秘密,也是他花了不少心血和心思,在师傅身边端茶倒水多年,才偷偷了解到的线索。
后面为了得到这玩意,他更是筹谋已久,偷了禁地的玄武诀,才勉强在今日催动。
“师妹,这是师父临终前嘱托我的宝器……当时师门覆灭就仅剩我一人,为了报仇,我才拿了玄武令,日夜苦习玄武诀,忍辱负重苟活到今日,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呀。”
顾清瑶闻言转身,也没再多话,仓啷一声,宝剑出鞘。
无数的威压骤然而现,手中怀抱宁可儿的柳若欢,感到周身似乎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他喘不过来气。
乔靖柔和乔三姨对上了一瞬目光,心里都感觉此女太过棘手,假以时日必定成为武林祸患。
仅仅只是在龟背上的一个拔剑,就能让远隔数米的人感受到杀意。
更可怕的是,这种剑意居然让柳若欢周边的空气凝结,她们感觉自己此时出手,也不一定能影响到顾清瑶接下来的一剑。
顾清瑶一步又一步的从龟背上踏出,令人称奇的是,这天地都好像在瞬间失了颜色,只剩下她与宁可儿两人遥遥相对,在两处尽头。
“我顾清瑶,一生仅有一人于我大恩。”
她双眼直勾勾盯着宁可儿,一字一顿的说道:“而你……”
忽然,一道奇特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之内,那男子一脸焦急,冲着她喊道:“不是她!你认错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微微一怔,丧失了出手的最好良机,那边乔三姨与乔靖柔也纷纷点头,一齐现身,左右夹击顾清瑶。
顾清瑶侧头躲过乔三姨的拳势,负手一剑挡住了身后气势汹涌的黑笔。
随后乔三姨马步扎稳,直接定力在对方面前,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
顾清瑶左右闪身之间,身位已经没有更多躲避的空间,再听到背后一道水啸山裂的巨响,知道这一次避无可避。
她不得已口念剑诀,踏步九宫,那柄幽幽发光的佩剑绕着她徐徐转起,最终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墙。
乔三姨也盯紧她,注意到她全力防守之后,蓄力一拳,猛然轰出。
“轰!”
炸响之后,顾清瑶倒飞数尺,两三次轻弹之后,回到了龟背之上。
只是在她白如初雪的衣襟之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拳印,虽然表面看起来她未有不适,但在场中稍微懂行的人都清楚。
挨了乔三姨一记裂石拳,恐怕这位顾清瑶也要受不小的内伤。
乔靖柔和乔三姨并列而站,她们心里一惊,没想到二人联手一招,就能让顾清瑶受了损伤,难道那天道之姿,全是市井杜撰?
可先前那破空一剑,还有杀意锁人的威能,完全就是辟谷巅峰才有的架势呀!
在场中人,除了顾清瑶本人,也只有程皓轩联想到了此中情况。
魔门的功法奇妙,这一切完全源于功法的源头,是当时大周最后一位骠骑大将军所创。
她为了确保魔门中的人才不会流失,坚守复辟大业,决定在功法中暗藏玄机,设立阴阳二法。
修习魔门功法的女子,只有与同门男子,或是大周皇族结合双修,才能真正激发身上的力量,引出元神现身。
换做其他凡间男子,只会精血暴毙而亡。
这样就逼得魔门中人,若是心中有了如意郎君,不得不千方百计把他拐回门中,逼迫他修习本门功法。
亦或是直接选择同出本门的师兄弟相结合。
程皓轩忍不住内心一喜,看起来即使强如顾清瑶,也无法突破门派限制。
如果她想要变强,在这帝陵中斩杀师傅的“仇人”,完成报仇雪恨的愿望,就不得不依靠于他,和他合体双修。
这一切都被他算的清清楚楚,自己费尽心思布局,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位天之骄女?
而同在南蛮换的药丸中,还有一粒他费尽无数心血求得的同欢丹,只要在俩人双修时用了此丹药……
任她再高贵,也不得不在他身下摇尾乞怜。
想到这里的程皓轩,差点都憋不住,想在此地放声大笑,可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他只好强忍开心,装作关心的向前扶住顾清瑶。
“师妹,此时不可盲目应敌,我来扶你。”
谁知手还没伸出去,一只纤纤玉手就横在他面前。
“不用,今日就暂且退去吧。”
顾清瑶也清楚此时此刻并非二女的敌手,更别提想在她们眼皮底下杀人了,她只是转过身子,衣裙纷飞,向着乔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师妹,你身上的幻印未激活,若想打败她们,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程皓轩的话还未曾说完,却见对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虽未发一言,但程皓轩如同身入冰窟,头脚冰凉。
顾清瑶并未将目光停留多久,就扭头离去了。
这冷漠的态度让程皓轩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变换步伐,急忙跟上。
看着俩人的身影消失在翠绿色的植被中,乔靖柔也无声的望向乔三姨,乔三姨摇了摇头,“还不清楚她们有何底牌,贸然追上去恐怕会打草惊蛇,更何况我们此行有更重要的事情。”
~
这一战打完,白家与乔家已经精疲力尽,乔家死了两位供奉不说,白家四姐妹还被那程皓轩恶人喂了丹药,一同陷入了昏迷。
再加上堵路的巨龟,整支队伍就此陷入了停滞状态,后退了几里地开始安营扎寨。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拿到了水泽中的玄武旗。
到了第二天深夜,柳若欢见乔三姨从安置四姐妹的帐篷中走出,急忙凑上前问道:“三姨,几位白家小姐的状态如何?”
乔三姨对他摇了摇头,“那行尸丹中间,好像是一只极为厉害的苗疆虫蛊,我虽然成名已久,可天下武林除了西南边疆的官吏,少有人和那帮家伙打交道。所以这东西的解法和来历我都不清楚,更别提解毒了。”
第五十二章 开导
白家四姐妹是柳若欢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误入幽王墓后,少数几位不计回报帮助他的人。
如今听到四女的处境如此危险,不由得也为之揪心。
乔三姨知道他放不下心来,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柳公子不必焦虑,据我观察,她们应该在两到三日之后就会醒来,因为那行尸丸与其说是毒……不如说是操控人命的害虫,只要下蛊者不催发指令,那些毒虫就会在她们身上安然无事。”
“什么?那这么说,她们的性命都掌握在那个渣男手中了?”
“也不能全然这么说。”乔三姨叹了口气,说道:“南蛮的种蛊之术,规则繁多,而且颇多讲究,我们中原无论正魔两道,都不会去修习如此偏门的巫术。”
柳若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乔三姨也没指望他全能听懂,刚准备再宽慰他两句,忽听他喃喃细语道:
“那这么说来,程皓轩的背后,必定会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而且这势力汇聚了不少奇人异士,她们既能和苗疆人打交道,还藏有如今天射箭女子一般的死士……这些人的定位明确,我猜是从小就培养其中。”
这番言论让乔三姨眼前一亮,连连点头不止。
她心里有些讶意,没想到短短一句话,就能让他联系到今天的场景,猜想到了那么多。
而柳若欢无意中推测出的结果,更是给了她很多启发。
毕竟能和南蛮打交道的人虽然多,可有钱养死士的,应该就那么几个。
“不错,很有道理,我回去想一想这行尸丸要如何解,顺便调查一下程皓轩的靠山是谁。”
“辛苦三姨了。”
乔三姨同柳若欢做楫一礼,便匆匆里去了。
柳若欢见四下无人,想了一想,还是动身前往一处远离营地的帐篷。
进了帐篷,他点亮了烛灯,整个空间被烛火照亮起来,映在了一张玉嫩秀靥上。
那女子的眼神空洞,丧失了灵气,整个人的气质同死人一般无二。
这就是被安放在此处的宁可儿,白天自从摔落龟背之后,她整个人的四肢骨骼就已经支离破碎,无法自理。
程皓轩的那番话,更是让她失去了生存的期望,整个人死气沉沉。
柳若欢毫不怀疑此时拿一把刀过来,一刀了结了她,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和反响,反而会以为这是一种解脱。
而乔家人在把她放置在此处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她了,有一些自生自灭的意味。
要不是乔靖柔先前出言,都不会为她准备住处。
而如今在整个帐篷内,还透着一股尿骚味和臭味。
这味道刺激的柳若欢都有些上头,急忙打了一桶水过来帮她清洗了身子和帐篷,还去隔壁乔家弟子的帐篷里,领了新的衣物过来。
只是到换衣服的时候稍作犹豫,见她没有反应,便找守夜的乔家儒士帮她换了一套新的粗布麻衣。
这搞来搞去,夜色又深了不少,直到柳若欢在她床边擦汗的时候,才听到微弱的声音。
“你……不恨我吗?”
柳若欢见她开口说话,隐隐有些开心,便顺口反问道:“你指什么?”
宁可儿的眼瞳之中,微微恢复了些许光芒,并不是她有了生的希望,而是对柳若欢的行为,产生了费解。
话说到头,柳若欢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闺中公子流落此地,全因为她一时起意,拉林雅欣劫持他入此。
再后来嫌这人拖她们姐妹的后腿,又想故意骗他一个人走失迷林之中,好省一个包袱……最后在龟背上见到柳若欢的时候,她仍然在大师兄的怂恿下,对他起了杀意。
但在九师妹刺过来的那一剑时,柳若欢挺身而出,挡在了她的面前。
三番五次害一个人,自己沦落至此的时候,却又仅有这人肯在身边照顾她,这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柳若欢是怎么想的,对他的举动太过好奇。
“我先前要杀你,还怂恿师姐也杀你。”
“这不是没杀掉吗。”柳若欢苦笑了一声,端过来一杯水,抬到了她的朱唇前。
宁可儿本不想喝,他却说道:“你喝了这杯水,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听到这莫名的轻声细语,宁可儿心中的高墙也被融化了几分,她听话的喝了几口,柳若欢也应允诺言,开口说道。
“我活了不止二十岁,可真正被现实生活打醒,还是在不久之前……”
柳若欢这一句话,并没有骗宁可儿,他上一世活了三十多岁,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现如今穿越到另一个女性为主的时代,原以为自己能再度延续生活的时候,却发现家庭巨变,身上隐藏的惊天隐秘,都让他不得不脱离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也被人背叛过,那是一个我初来这里,就自认为对我好的人。”
绛莺的面容再一次从他脑海中划过,引起了他内心一番绞痛。
“其实从我的角度来看,你的确该死,但事后想想,你也并非是那种万恶不赦的女孩……当初在湖畔,是你好言相劝你师姐,不要对我多动手,还送了我鲛人珠避雨。只是在目睹了师门惨状之后,心底防线崩溃,出于担心你和师姐的安危,才故意发言抛下我。”
柳若欢见她没有说话,继续说道:“被坏人引诱的事情暂且不提,所有人都上过当,这次就权当你受的教训了。”
听闻对方一笔带过,宁可儿心中反而有了一丝不大舒服的感觉,忍不住开口冷嘲道:“呵,柳公子,我可还是个魔门中人,有人说过你是一位圣人菩萨吗?”
“还真没说过,只是要看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去死,还真是放心不下,你就当我是好色好了。”
柳若欢也不生气,反而换了一个口气,沉声道:“其实正邪魔道与我而言都无所谓,但若是像程皓轩这种恶人,靠这种欺师灭祖的方法上位,我会睡不着觉……而且我觉得可怜的不是你,而是你那位林师姐和你的师妹。”
“哦?”
“如果你在这里死去,只会让程皓轩奸计得逞,死无对证,更是把剩下的压力都转嫁于林雅欣身上。”
柳若欢说到这里,本还想多说两句,却看见宁可儿的眼角噙泪,偏过头去,娇声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点?我也不想这样……可我现在的状态……”
“这个无须担心,我想先问一句,你身上有幻兽印吗?”
第五十三章 柳若欢的小心思
柳若欢问的时候,内心忐忑不安,鬼知道他说这句话用了多大的勇气。
没错,柳若欢的确算不上什么大圣人,来此处接近她的真实目的,则是为了她身上的这枚幻兽印。
~
时间回溯到第一天夜里。
不请自来的无痕,像鬼魅一样再度现身。
睡梦中被惊醒的柳若欢,看到无痕宽大的背影,被吓了一跳。
第一个反应就是高声大叫,却被那熟悉的垢手捂住了嘴巴。
“别叫,是我。”
等到黑手撤去,他已经被腐烂的臭味刺激的有些精神颓靡。
“无痕大哥,下次能不能换个法子叫我,或者在叫醒我之前把你这右手洗一洗。”
无痕嘿嘿笑了两声,“不洗澡才是男人味的魅力。”
柳若欢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对方这番言论他实在无法苟同。
无痕的笑意消散,一脸严肃的问他,“我此次冒险前来找你,是为小兄弟你谋得了一条出路。”
“哈?”柳若欢嘴角抽搐了两下,小声吐槽道:“那你把出入令还给我算了,我现在觉得这地方危机四伏,还不如揣个能跑路的宝贝。”
他本以为无痕会打个哈哈无视他的提议,但没想到对方只是微微摇头,沉声道:“小兄弟现在出去,且不论这幅身躯能扛几年,单单被那些喂你登天丸的人注意到踪迹,就会让你一脚踏入深渊。”
无痕并没有危言耸听,柳若欢也十分清楚目前的局势。
幽王墓,或者说是帝王陵内,大多是江湖势力与世家相互争斗,图的无非是密宝或以前的恩怨。
但绛莺以及她背后的势力就不一样了。
她们从一开始,目标就是把自己练成一个仙丹的药引。
两者孰重孰轻,他当然分得清。
“你那出路的意思是?”
无痕抬起浑浊的双眼,定定望向他,“你在走出这帝王陵之后,要想对抗水面下的暗流涌动,无论如何,都需要一支属于你自己的势力。”
不得不说,这番话恰巧说到柳若欢的心坎上了。
他曾经无数次推演过自己以后的结局,可在这一路上经历的越多,他就对自己的未来结局越发绝望。
武林中人能催动法宝,身轻如燕,甚至借用天地之势来修建法阵,让自己强悍如斯。
但他穿越过来,身体虚弱,除了一张脸蛋几乎没有可取之处。
反观敌手,一个连布局都能绵延到十年之前,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谜团和敌手,他都一概不知。
若此时只靠着一腔热血和恨意去复仇,早不知死上千八百次了。
“可我现在去哪培养势力?你不会打算让我跟着你在这地方呆一辈子吧?”
“这个无需担心,你面前就有现成的人。”无痕微微一笑,从地上拾起一块细长的黑布,示意柳若欢拨开看看。
柳若欢将信将疑的翻开一角,赫然发现一处碧玉剑柄露出样貌,上面晶光琉璃,在烛灯的照耀下璀璨发光。
他脸上露出一丝愕然,“这是……魔门的传承玉剑?”
“不错,那程姓小子,估计到死都想不到,他们门派最大的秘密,激活幻兽印的功法,就藏在这柄玉剑上。”
柳若欢打量着玉剑,翻看一会儿突然想起。
“不对,这剑不是被林雅欣随手携带,你怎么会有此剑?莫非你……”
“我可什么都没做,那女娃娃被另一伙人带走了。”无痕看出柳若欢有些担忧,解释道:“无须担心,她看起来和对方人马早就认识,应该不会对她不利。这柄剑则是被她故意丢下,可能是为了给你提供线索。”
柳若欢对无痕得出来的结论嗤之以鼻,却忽然想起林雅欣曾对他说过,能催动玉剑,接受传承的人,就是魔门新一任门主。
“你还记得你当初帮那姓林的女娃催动印记……”
“我就猜到了你这个老不死的肯定在偷看!”
“咳咳。”无痕急忙示意柳若欢不要大声,低声道:“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身上的俪人珠,能催发她身上的兽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无痕看到他一脸懵然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讲道:“意味着你能决定她们的生死,对方自愿把生死交由你的手上。”
“你在开玩笑吧,那林姑娘就差没一剑把我阉了,还自愿把生死托付给我。”
柳若欢本想继续反驳,脑海中忽然闪过林雅欣在双修之后对他说过的话语……
“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和我双修完之后,你今生今世就只能是我的人,白发偕老,生死与共。”
原来当初林雅欣那番话说完,是另有所指?
“传承玉剑上的文字,我里里外外研究了一遍,用的都是用上古流传的皇室古文,记载了一种名为幻兽印的奇特法门。大致是指女子修炼此法,会在身上形成类似枷锁的兽印,封印原本的实力。”
柳若欢啧啧道:“这功法莫不是有病?人家都在想着怎么变强,怎么到这就变成封印自己了?”
无痕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修习一道上一窍不通,也不跟他计较,“好处多得很,这功法双修,阴阳同调,本就是顺应自然天命,所以修行速度也自然高出常人数倍,借此可以让天资不高者,强行借势突破。更别提双修的时候还有养病疗伤的功效,这一点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柳若欢联想到当初林雅欣的伤势痊愈,恐怕也靠的是俩人合鼎双修的成果。
“当然也是有弊端的,此门功法选错了男子,俩人都会惨死当场,而且一方殒命,另外一方也会受到极大的创伤。这就相当于是一道无形的锁链,将你们的命运牢牢锁在一起。”
“而你身上这枚能引发共鸣的俪人珠,能逆转功法,实现倒流……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能借这枚俪人珠来激发二女身上的幻兽印,掌握她们的生死。”
“所以,你需要同那女子下手,吃了她,培养成你的手下。”
等到无痕说出他的想法后,柳若欢才惊觉到他想做什么,忍不住脱口而出。
“什么!你让我去吃掉宁可儿?”
~
当他的思绪转回,知道此事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自己顺应计策,成功激起了宁可儿的求生欲。
而接下来的的步骤,只需要照本宣科的背出来即可。
宁可儿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语气也谨慎了许多,“你是如何得知幻兽印的事情?”
柳若欢从怀中掏出那柄长剑,放在了宁可儿的面前,腹部的俪人珠微微发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力顺着他的手掌传达玉剑之上,泛出幽幽荧光。
一些奇怪的字符乍现而出,像是投射出来的全息影像,流转一遍之后遁入空气之中,消散无形。
“这是偶然之间,我发现自己能催发林姑娘身边的佩剑,上面的字符也算是无师自通,懂了大概……后来林姑娘借用我身上的力量,催发了自己的幻兽印,我就猜这东西一定对你也有所帮助。”
第五十四章 送分题做成送命题
宁可儿的秀目微眯,盯着那串奇特的字符发呆,再三确认不是自己的臆想之后,心思也转动了起来。
一个懂得催发幻兽印的男子从天而降,来到她身边,简直就跟跳下悬崖取得绝世神功一样巧妙,叫人不敢相信。
如果真能激发自己身上的兽印,浑身的伤势就有望康复,自己更有了再度报仇的能力。
可这会不会太巧合了点?
如果柳若欢真的懂那上面的文字,他肯定也应该知道帮自己催发幻兽印的副作用,以后她与林师姐还有柳若欢三人的生死,也算是绑在了一起。
难道是他是担心自己不能活着走出这帝王陵,想谋求自己师姐妹多一层保障?
无论怎么看,避开乔家来接触自己这等魔教女子,实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举动。
或者是真如他所说,觊觎自己的美色?
事到如今,自己早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就算他真的有什么想法,自己也不会吃亏才对。
想到此,她决定最后再出言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你可知,在我们魔门,激发幻兽印等同于完婚,意味着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这个消息,柳若欢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他面露讶意,想到林雅欣扭扭捏捏的模样,莫不就是害羞的想跟他说出这事?
这么说来,当初自己一意孤行想走,原来是辜负了美人的厚爱?
宁可儿一直在注意他的脸色,见他陷入沉思,像是想起了什么,也在内心中确定,这消息于他而言的确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你与我做这类事情,就等同于背叛师姐,成为一个人尽可妻的荡夫。”
柳若欢见宁可儿把话说得冰冷,不乏嘲讽之意,也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做这事好像是有些不对。
就在他准备出言放弃的时候,忽听宁可儿换了一种语气。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已经不止一次对不起我师姐了,今日情况特殊,之后我会找她全盘托出,不会连累到你的。”
宁可儿微微闭上美眸,再度睁眼的时候,眼瞳之中已经灿若星辰,闪闪发光。
“我的兽印对应的是朱雀,蜷缩在神阙穴周边。”
柳若欢闻言一愣,神阙穴?
“……就是,肚子上,你解开衣带,自然看的到。”
即使一向在外人面前有些许开放的宁可儿,到了此时此刻,也不由得玉面绯红。
往常在外人面前放荡不羁,大多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她仍然未经人事,是个标标准准的雏儿。
不过她宁可儿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纸,以前曾听前辈们说道此事,小时候甚至还拉着林雅欣偷偷上过房顶,偷听师姑们双修的动静。
只是今日真要轮到自己,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办是好。
而在另一边的柳若欢,伸手解开宁可儿的裙带,衣服窸窣一声滑下,露出白色的肚兜和亵裤,但这引人遐想无限的衣物中间,是雪滑的腰肢和吹弹可破的肌肤。
在这柔嫩的肌肤上,一道血红色的雀印显现出来,像是画上去的一般,栩栩如生。
刚才柳若欢还在好奇这印记的位置,才发现原来神阙穴就指的是肚脐眼。
那道雀印绕着肚脐眼环绕一周,蜷缩在此,附在圆润的肚脐间,与如雪的肌肤交相辉映,诱人无比。
这些印记还真会挑位置,之前林雅欣的幻龙印在锁骨,而这宁可儿的幻雀印却在肚脐周边,既然如此的话,是不是说明那位如仙子般出尘的顾清瑶,也有一道属于自己的幻兽印?
感觉到自己的思绪有些跑偏,他急忙神情一正,抛弃杂念,对着宁可儿说道:“我要试着催动这枚印记了。”
宁可儿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娇嗔道:“开始呗,反正我也动不了,你怕我作甚。”
就在他试着像上次一样,把手按在那图案之上的时候。
俪人珠自他腹中忽然一阵震动,一道激荡无比的力量几欲破体而出,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之后,顺着他的手掌泄出。
柳若欢额头细汗密布,心里暗呼不妙,这完全是与上次截然不同的发展。
如果说上次只是有一丝力量注入那道图案之中,今日的此道力量几乎是卷去了他体内所有的生机。
席卷而过的地方出现肉眼可见的衰败,肌肤从二十多岁的状态直奔七八十岁,甚至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皱纹和老年斑,迅速枯萎。
什么!难道无痕的估算出了差错?这玩意上次能激发林雅欣体内的印记,纯属巧合?
他想去把手缩回来,却已经发现自己的右手如同黏了上去,根本扯不下来。
但不同于柳若欢的恐慌,宁可儿浑身一颤,只感觉对方体内的力量让自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中。
她仿佛觉得自己在云巅之上,俯视众生,虽然视线有些许模糊,但浑身都充盈着力量。
那凶悍无比的灵力将她残破的四肢修复,甚至使朱雀印的本身都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鸟鸣。
只是这鸟鸣是响在她身体内部,每发声一次,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经历了一次洗练。
终于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度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四肢完好,体内的功力饱满,全身状态都远胜之前。
是印记已经激活了吗?
她欣喜若狂的看向腰间,却发现印记已经如同鲜花怒放,两只巨大的红色翅膀缠绕了她整个腰身,雀嘴顶着肚脐,形成了精美无比的图案。
但一只枯瘦的手掌却覆盖在其上,这只手的主人早已经奄奄一息,眼神里面充满了疲惫。
宁可儿联想到此刻还在身上的这股暖流,立马清楚了原委,柳若欢竟然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当做炉鼎,来换取给她修复全身的伤势!
她当机立断,身形变换一下,将柳若欢压在了铺盖上,身体跨在了他的腰上,随后将操纵身体内的气息回流,灌入柳若欢的体内。
“你是傻子吗?这么做你会衰败而死的!”
宁可儿的心底,只剩下了无限的感动,明明只帮她激活兽印就好,却没想到这男人竟然倾命相助。
他就没想过自己方才若是动了邪念,把这力量吞下,他这一切都只成为了自己的嫁衣?
柳若欢被压在身下,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他本想翻个白眼,但是现在却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他此刻的内心,已经充满了无助和悔不当初。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早知道就不该信无痕的鬼话,要是知道激活这玩意得让自己从鬼门关走一趟,再大的好处他都不会去赌命的。
第五十五章 情动时分
但这股力量甚是奇特,像是有脾气一般,竟然堵在了雀印图案处,迟迟不愿意回到柳若欢的体内。
而且伴随柳若欢的右手无力垂下,这条回流的路径已经全然失效了。
宁可儿察觉到这股力量的怪异,惊觉再这样拖下去,对方恐怕就没有时间恢复原状了,这让她不得不在脑海中快速思索破解之法。
她记得师尊曾说过双修阴阳之术,非动情不能成效,只是一方倾尽付出,就会变成强取豪夺的人鼎邪术。
动情?
宁可儿伸出皓指,轻轻抚在了自己的朱唇边,她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中。
他为我做了这么多,自己该对他动情吗?
可他与林师姐说不定也做了这类事情,是不是说明他们二人也是两情相悦……当初和大师兄在一起,可以说成出气,但现在踏出这临门一脚,她和柳若欢的关系就不再是那么简单了。
眼神从恍惚之间逐渐恢复清明,摆在她面前,近在咫尺的,是一张韶华已逝的脸。
“傻瓜,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男人。”
宁可儿身心被柳若欢的“温暖”击溃,她决定此时抛下一切杂念,全力助柳若欢恢复原状。
她义无反顾的吻了上来,柳若欢被她撬开口舌,感受到那股奇特的力量,从俩人连接的口腔处重新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在这股力量影响下,他感受到自己的全身都被重新渗入真气,真气像柔软的棉花一般,透入其中,重塑身体。
一股奇妙感将他包裹在其中,阶梯性的影响全身上下。
就在柳若欢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忽然发现宁可儿柔若无骨的嫩手,已经搂住了他,贴了上来。
在二人紧贴一致的情况下,他如同灵魂受到重击,一道声音从他的内心深处响起。
“你沉住心神,现在我们二人的精气已经融为一体,从口中和小腹穴位的相接处形成了生生不息的轮回。”
这声音竟然自他身体内部发出,十分奇怪。
“是谁?”
“傻瓜,除了我还能是谁?”
柳若欢这才反应过来,这声音竟然是面前的宁可儿发出。
“现在沉下心神,静心感受气息的流动,你会自然而然进入识海的境界。”
柳若欢听她之言,试着闭上双眼,把意识跟随那道气息流动。
他仿佛也化身为那道气息,观察二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和每一寸肌肤。
……
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已然是晴空万里,脚底的水面像镜子一般,把万丈高空漂浮的白云蓝天,都映照在其上。
在他感慨这环境的奇妙时,却见这个世界的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一道苗条的身影。
对方似是感应到他的气息,赤足走来,每走一步都会踢起水花,溅起涟漪。
一圈一圈的波纹,顺着纤长白美的脚掌周边扩散,配合这清澈的背景,将她的身形之美,提升到一个无可比拟的高度。
对方正是身穿绿色衣裙的宁可儿,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绚烂迷人。
“这是?”
“这是识海,寻常人达到此种地步,必须要跨越洞悉的门槛,才能感应天地流动之气,进入自己的识海。”
柳若欢听她说的玄乎,挠了挠头,一个字也听不懂。
“但你借由与我的双修之术,能提前感知到这一切。”
宁可儿越走越近,她伸手弹了一下柳若欢的额头,柳若欢忽然感觉身体的重心下降,整个人一瞬间坐在了这水面之上。
“我们的精气需要三十六个轮回后才能分开,届时你我也会从此被强行剥离出去。时间紧急,我说什么,你就跟着念什么。”
她正对着柳若欢,姿态优雅的盘腿而坐,衣裙环绕着她的周身,摆了一圈,形如水仙花一般好看。
“天地顺气,万物初得始终……”
柳若欢的跟着念出后,才感觉自己体内的一道道气穴被缓缓打开,他能感觉随着那段晦涩难懂的口诀念出口,也隐隐约约进入到了修炼的状态中。
~
宁可儿趁着夜色悄悄摸出帐篷,最后回首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柳若欢,轻咬朱唇。
她想最后再好好看一眼自己的爱郎,看完这眼,就投身于这浩瀚的帝王陵中,做一只外域的孤魂野鬼就好。
在确定完自己再无挂念后,她快步走出,消失在匆匆夜色之中。
两脚交替变换之间,她自觉已经走出乔家营地许远,却忽然听见耳边宽大的植叶上,有微微颤动。
“谁!”
宁可儿左手劈出,掌风呼啸,却硬生生被截停在了半空。
她趁着月光,看清楚那人的面容,露出诧异的神色,那是一个如同山间野人的男人。
而她的手掌,竟然是被一根手指点在了掌心,无法向前挪动分毫。
这地方,怎么会有功力如此高深的男人?
“我是来帮你的。”
“呵,夜半三更,藏于此地,明显不怀好意。”
宁可儿哪肯听这来路不明的人胡言乱语,左手去拔腰间的玉剑,却发现空空如也。
再抬头时,发现那人的腰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自己带出来的玉剑。
“我知道你刚刚跟姓柳的娃娃双修,担心被乔家人发现,就传授了他修炼的口诀。还把自己的功力消散在对方体内,助他日后能平稳度过青稞期,稳步步入洞悉境界。”
宁可儿面露愠色,这人的话语说明,他方才一直在关注二人的行动。
双修之事本来就不易拿来明说,对方还说破她所做的一切,难不成是欺负她现在功力散去,无所凭依吗?
宁可儿圆睁杏眼,“你想做什么?”
那野人手指轻轻一点,宁可儿身形顿退,摔在了绿色的植被上。
“不用担心,我和你都是一条绳的蚂蚱,你教他修习功法,我教你浴火涅盘,如何?”
~
宁可儿消失的事情已经过了三天,柳若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隐隐感觉那天晚上自己颇多受益,却想不明白宁可儿为何要不打一声招呼就离他而去。
第五十六章 议事
柳若欢虽然非常担心宁可儿的下落,但却不想一名儒服女子推门而入,带给他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柳公子,三姨让我来给您带话,说白家姐妹都已经陆续醒来,暂无大碍。”
“真的吗?”
“是,虽然邪术仍没有办法破解,可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
果然被乔三姨说中了!
柳若欢点头谢过之后,就快步前往四姐妹的营帐,刚刚掀开帘幕,却忽然发现此时帐内不止有穿戴整齐,一身粉衣的四姐妹。
乔三姨与她们相对而坐,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事情。
意识到打扰到她们的柳若欢,下意识的拱手一礼,准备拉下帘幕走人,却听见乔三姨缓缓说道:“柳公子既然来了,不如坐我身侧吧。”
“柳某刚才失礼了,就怕帮不上大家什么忙。”
乔三姨展颜一笑,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但这一笑仍有写年少时美貌的影子。
“柳公子太客气了,先前还是你一语中的,让我对魔门的事情思路开阔许多。”
柳若欢推不过对方盛情难却,依言在乔三姨的一边坐了下来。
刚刚一屁股坐下,他就想起了宁可儿的事情,试着问道:“我听人说,三姨前两天也帮着寻了那魔门女子的下落?”
“我家小姐也对那女子的事情颇为上心,担心她身体不便,恐怕会遇到什么不测。不过前两天遍寻无迹,昨日就已经把人手收了回来。”
乔三姨平静地说道,语气之中还透露出些许的可惜,似乎真的在哀叹这个苦命的女子。
但柳若欢心里清楚,一个形同残废的女子失踪,对乔家而言并没有太多的触动,况且对方还是一位魔门子弟。
大概率是乔三姨执拗不过关心此事的乔靖柔,派了三五人到周边探寻,装装样子。
只是在他想的入神时,对面却有一道粉红色的倩影,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
她忍不住踏前一步,涨着绯红色的小脸怒斥道:“我说姓柳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二姐姐还没醒的时候,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你,你进屋子来,开口居然问别家的女人。”
“小妹,那魔教女子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儿,柳公子就是天性淳良,心疼对方是人之常情。”
白谷兰细声轻语的说完,将自己这脾气暴躁的小妹拉回床榻上,对柳若欢抱有歉意的一笑。
这笑容固然好看,却让柳若欢禁不住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白玉兰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心里感觉这二姐姐真是没救了,真不知柳若欢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跟信了白莲教的狂热信徒一般,一门心思只念叨对方的好。
白家大姐白丁玲见气氛有些僵硬,急忙扯开话题,谈起了正事,“咳,三姨方才谈到巨龟的事情,能否再细细说明?”
乔三姨只是微微扫视了一眼众人,若无其事的继续言道:“抛开其他问题不谈,现在的首要问题,就是这只巨龟,其次才是秋水密林中的藻类妖物。”
柳若欢几乎在脑海中,一时闪现出如同山高的的巨大乌龟,还有那些水草伸出湖面,遮天蔽日的景象。
每每想到这种前世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玩意,他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那是一种人类生来对巨物的恐惧,当初在巨龟脚下,他两只眼睛竟然都无法将这号庞然大物囊括其中。
可想而知这只乌龟的庞大,早已超过了他对生物认知的极限。
“先说那只巨龟,乔家史上已经不止一次走过北边这条路,在往常大部分时间里,这只巨龟都会潜伏在月亮湖水下深处熟睡,鲜少有直接苏醒的例子。”
乔三姨说到这里,微微眯起了双眼,“即使少次苏醒,也绝不会有发怒的先例,这次被魔门弟子从中阻拦,硬生生把将它赶到了岸上,导致这只巨龟卡在了峡谷的入口处,根本无法通行。”
白月桂也插话进来,“那个男人确实可恶,可能催动巨兽的玄武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的,这应该是上古时代,祭祀留下来的圣物,没想到魔门居然藏匿于门中,一直拖到现在才拿出来。”
乔三姨痛斥完魔道的卑鄙后,继续说道:“近两日看巨龟的动向,它已经开始大批量的进食,若是等它进食完成,平静下来,恐怕也会在此地入睡。”
“什么?传说这家伙一觉能睡几百年,等它睡醒挪窝,我们坟头草都多高了?”
白丁玲瞪了白玉兰一眼,白玉兰也惊醒自己说话没个正行,口不择言,把不吉利的话都说了一遍。
乔三姨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无妨,我们的困境的确如此,倘若绕其他三条路,也赶不及出幽王墓的时间。”
“之前我看乔家的之字阵,似乎能对它造成损伤……”
白谷兰话刚说完了一半,就意识到自己这招不大行,若是盲目激怒巨龟,只会给众人带来更大的伤亡。
“嗯,虽然造成损伤容易,但我们根本无力杀死此等神兽,那些伤害在它看来恐怕都如同挠痒。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在三日之内就找到通行的办法。”
“三姨,怎么还突然有了时间上的限制?”
乔三姨闻言苦笑,“据我乔家记载,巨龟沉睡之后,周围的皮肤角质都会逐渐硬化,坚如顽石。届时无论是刀枪棍棒,或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都无法割开对方的防御,更别提那环绕周身的领域。据我家供奉的估算,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三日。”
被誉为此行四大家族修为最高者,经验丰富的乔三姨,此时面对如此窘境也感到束手无策。
柳若欢听来听去,更是觉得这根本就是个死局,无法可解。
“现在倒有一个说不上法子的下下策,通过不断激怒巨龟,来迫使它下水。只要能让其下水,我们剩下的人拼力闯关,留人殿后……”
乔三姨说到这里,眼中暗含凌厉之色,语句微微一顿,“……保守估计,十人能留存其二。”
第五十七章 巨龟神威
这已经说不上是计策了,完全就是靠蛮力行事,十留其二岂不说明在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八成的阵亡率?
柳若欢本想出言制止,但自己对此这些事物并不了解,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所以话到口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白丁玲稍稍看了一眼自己的三位妹妹,几女互相对视之后,就已经心有灵犀,达成了一致。
“乔三姨,既然时日无多,那我们明天就集结力量,全力一试,我白家愿打头阵。”
~
翌日清晨天未全亮,前往月亮湖的乔家队伍就已经整装待发,身穿儒服的乔家人士虽然看起来单薄文弱,身上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势蕴含其中。
昨日虽然白家姐妹主动请缨,但乔三姨考虑到她们先前夺旗的时候就已经损耗不少功力,这两天伤势也未能痊愈,婉言谢绝。
她从队伍中挑出八名死士,跟随在自己身边,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乔家队伍中最显眼的牛车,也被乔靖柔用一种奇妙的法子收入囊中。
这种神奇的术法让白月桂看的眼睛都直了,若不是队伍已经在行进途中,恐怕现在都要去找乔家小姐看个究竟了。
“若欢公子,一会儿大战在即,恐怕我等会全力以赴,无暇照顾公子。公子到时退居队伍后方,与乔小姐一道,应当会省去很多麻烦……”
白谷兰还是放心不下柳若欢的安危,再三叮嘱注意事项,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事态若到最后不可控制,就用那个。”
柳若欢身上哪还有这幽王墓的出入令?
不过他也懂得现在不该让白家姐妹因他分心,乖顺的点了点头。
白谷兰自以为已经交代妥当,万无一失,便加快步伐,前去与其他三女同列。
幽王墓的空气中,一直飘散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薄雾,这种构质奇特的雾气遍布柳若欢来时的每一寸土地,虽然让人没有不适,却能轻而易举遮挡平地之间的视线。
先前还不觉得这雾气有何不便,现在抬头一望,那巨龟的庞然大物也在其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座椭圆形的山峰。
重新回到先前的滩头,那巨龟硕大的身型再度显现,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那巨龟此时已经换了个方向,把巨大无比的头颅平放在水面上,张开浩瀚巨嘴,像是吸水龙卷一般吞噬着湖里的一切。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柳若欢感觉在那巨口之下,月亮湖的水平面都被硬生生拉低了许多。
“果然和预想的一般,这个时辰它在进食。”乔三姨喜道:“我先带队前去引诱往湖中央,剩下一切按计划行事。”
乔三姨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出,若是寻常人见到,根本无法把她同一位中年妇儒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剩下的八人紧随其后,只是因为境界或功法原因,仅仅只有三人能勉强跟上乔三姨的速度。
此次乔家探寻幽王墓,深知此行不易,除了乔三姨这位辟谷境者,还带有达到洞悉境界的无名供奉,只是在前几日一战中,已经减员两位。
余下的三位供奉,已经全力投入此次诱饵作战。
在几人刚刚步入巨龟周身十米之内的范围时,一股无形的压力猛然压下,但并没有像之前一般使人动弹不得,众人也都还有挪动步伐的余力。
几人急忙全力催动功法,力求最快速度靠近水面,借用水面的浮力改变现状。
在一盏的时间过后,终于有一名供奉接近水边,她眉头一喜,只是还未高兴太久,就惊骇的发现,这湖边的水中,有一股端急的力量。
起初她还不以为是,但随后这股吸力竟然硬生生搅乱了她体内的功力流转,使她整个人被卷入水中,像巨龟那无底洞一般的巨嘴流去。
“救命!”
这声救命是在仓促间喊出的,乔三姨离她不远,本想跨步去救她,却发现身上的力量又陡然加了一倍,使她的步伐愈发沉重,根本迈不开步伐。
就这样,那名供奉的声音越传越远,随同水中诸多生物,一同消失不见。
看到如此场面的另一位供奉,吓得魂飞魄散,她本想转身远离水面,却不想一道水草从湖岸边甩出,拉住了她的小腿,直接把她拽入水中。
紧接着她被那道水草缠身,一齐在水中左右漂浮,被卷了进去。
这次,连求救声都喊不出来。
“怪不得巨龟的领域之力弱了这么多,它正在专心进食,整个湖面都等于是它的狩猎场。”看出此中蹊跷的白月桂,幽幽说道。
闻言的白谷兰面色苍白,急声说道:“不行,这无关于功力境界,乔家的功法根本就无法隔离水面,只要被水沾身,或者被那水底下的妖草缠身,就只有死路一条。”
果然如二人所言,靠近湖边的乔家弟子眨眼间已经被扫之一空,独留乔三姨和一位供奉仗着境界高深,苦苦支撑。
白谷兰面色愈发难堪,对着白丁玲沉声道:“大姐,我们去吧,这一路颇受乔家照顾,正是偿还恩情的时候。”
白丁玲也有些踌躇,昨日不知这边的情况,此时见到没想到竟然如此棘手。
虽然白家功法最重轻功不假,能做到传说中的水面借力,扶摇过海,可这都需要大量的功力支撑。
在巨龟的压力的之下,所有人都等同于负重训练,能否在带有吸力的水面漂浮是一码事。在这等环境下躲过万千水草袭击,更是难于登天。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大姐,不能再犹豫了。”
白丁玲见白月桂也出言相劝,最终轻点额首,四女带着伞剑一跃而出。
“白家动了!”
本来在大后方的乔家众人,看到本族中人接连惨死,空气如同死一般寂静,被一股悲伤之情弥漫左右。
若不是乔靖柔坐镇在此,恐怕都会有人放声大哭。
但白家四女的四道粉色倩影出阵之后,联想到前两日四女在湖面上的精彩表现,无疑等于给众人打了一针兴奋剂。
第五十八章 激怒
周边的景象如同色点一般向后掠去,白家姐妹在飞快接近巨龟。
不得不说白家的轻功身法的确有独到之处,相同的距离,她们竟然快了方才第一批乔家人一倍有余。
这股势头在进入巨龟周身之后,只是微微受挫,但四女环绕彼此,互相交替身位,速度竟然只是稍稍被减缓,并没有明显受到限制的迹象。
几秒之后,四女更是一鼓作气冲上了水面。
柳若欢细看之下,才发现四女的步伐有一股巧劲蕴含其中,每位站位最靠前的白家女子,都会微微打开花伞,侧身让位之后,再将伞柄合拢。
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眼花,居然仿佛能看到一股气流顺着四女周身流过。
乔靖柔在不远处用秀目瞥了一眼柳若欢,见他看得入神,不禁蹙眉思索。
奇怪,这人先前明明只是一名毫无修为的官家公子。而此时对方的眼睛怎么突然能跟上白家姐妹的身形?
而且此刻从他周身四肢全身,都能感受到一股淬炼之气,这气味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是哪家的心法。
莫不是在外面扎营的那几日,他有了什么奇遇,吃了什么淬体的仙草?
“白家二小姐好俊的身姿!真不愧是能写出那首兰花诗的才女。”
乔家人此时对场中议论纷纷,柳若欢在一旁听得好笑,武功高深同有才气有什么干系。
只是他殊不知,乔家的心法从名言到诗词画作,每一道参悟都能给予她们极大的提升。
所以她们心里早已把学识和境界划上了等号,也因此时常看不起同是四大家族,只懂的喊打喊杀的左家。
认为那些身披铠甲的蛮勇之女,等同于街上砍肉的屠夫。
视线再次回到白家姐妹身上。
她们入水之后,身型已经领先先入场的乔三姨二人。
但她们并没有停下脚步,白丁玲与白玉兰脱离阵型,甩手两柄花伞绽开甩出。
白谷兰和白月桂在背后紧随而上,纤纤细足踩着水面高高跃起,借着前方花伞伞面的力,再次弹跳。
这次还不算完,白月桂有意将身型压下,矮了身边白谷兰半个身子,右手抽出花伞,在她脚底开伞,让白谷兰再次跃起。
柳若欢完全被四女精湛的配合惊艳了,也瞬间明白了她们想做什么。
她们想借助花伞在空中借力,攻击巨龟的头部?
可即使这样,飞的最高的白谷兰,离那巨龟的头颅还有一段距离。
就在柳若欢以为她们要功亏一篑的时候。
白谷兰倒挂金钩,曼妙的身影在空中旋转。
她左手撑开的花伞在最高点张开,居然受到那巨龟口中的吸力影响,被直直卷了上去。
白谷兰反手从伞柄抽出细剑,小川一样的水流被她的花伞分流,她硬生生以一介凡人之躯,突破种种限制,终于出现在了巨龟的面前。
这种正对面的对比,才愈发彰显出人类的渺小和巨物的夸张。
在巨龟面前,白谷兰就像是大象面前的蚂蚁,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此时她仍然成了巨龟所聚焦关注的唯一生物。
那如同一间屋子般大小的瞳孔微微缩小,赤黄色的眼珠翻转一圈,锁定住了白谷兰的位置。
白谷兰凛然不惧,娇喝道:“龟前辈,我来报先前的一摔之仇了!”
话音刚落,她右手甩出,那柄细剑在巨龟面前,泛着一道粉色的荧光,旋转两圈后,扎进了它的左眼里。
这如同针扎一样的攻击放在别处无所谓,但此刻正是巨龟聚精会神关注,无所防备的双目,它闭上了嘴巴,哀嚎不止,整个身体都微微向后退去。
这一退,吓惨了柳若欢等人,他们只感到一阵地震山摇,那乌龟退后一步,整个山谷如同响起了六七级地震和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白谷兰得手之后,身形从高空落下,她是离巨龟最近的人,所感受到的声响和动静也是最大。
那轰鸣声震得她双耳耳膜破碎,两道鲜血逆流,她强抑下这股气血翻腾的感觉,知道此时若是支撑不住,摔入海中,就再也出不来了。
“快走!”
乔三姨此刻也支援到位,她接住了下坠的白谷兰,示意白家人不要发呆,要迅速往湖心中央靠拢。
那巨龟从疼痛中回过神来,瞳孔已经变成了赤红色,它重新调准了方向,四肢交替,向那道可恶的粉色影子追行。
一场湖面之上的死亡竞速,赫然展开。
白谷兰回过神来,本想跟抱着自己的乔三姨说些什么,却只剩下一口鲜血喷洒在外。
“你被震伤了五脏六腑,不要多话,静心调息。”
白谷兰闻言不再说话,闭上双眼聚气凝神。
很快,那名仅剩下来的乔家供奉,因为身陷巨龟的周边,重压上身,随后被搅入巨龟身下翻江倒海的水池中,被无数根水草拉入水中,消失在了水花中。
乔三姨回头看了一眼,无计可施的她转过头来后默然不语。
本以为这次出行的队伍已经是万无一失,却没想刚到夺旗这第一关,供奉就已经全军覆没,往后更加险阻的内域,该如何是好?
但现在的场面那容得她想七想八,一道比其他水草宽上三四倍的巨型水草,在离她不远处的前面陡然现身。
那水草居然有四五米宽,等于两三个人张开手的大小!
乔三姨几次变向闪避,却发现她根本甩不掉这根水草,而且这玩意如同成了精一般,速度远超寻常同类,瞬间就堵到了她的前方。
乔三姨忽然身形急停,这形同放弃的举动,让剩下的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中。
她的面前是在湖面上飘荡的巨大水草,飘舞漫天,遮天蔽日。
身后是在不断追赶前来的巨龟,卷起无数巨浪,如同万马奔腾。
两者相互近身,她被夹在中间避无可避。
“真不想居然把我逼得如此狼狈。”
乔三姨左手从怀中探寻出一本被翻得有些泛黄的书册,那本书页不厚,一只手拿住书脊刚好。
在她入手之后,整个人都开始泛出金黄色的光芒,额头正中间也映现出一道金色字印。
第五十九章 金印字诀
“出现了!据说当年御前比武,三姨在黄金台上一人独战北军精兵。就是从书中悟出真言,一字参破百人兵解阵!”
一人在人群中惊呼出口,所有人意识到,原来乔三姨竟然到此刻还藏有杀招。
此刻乔三姨手中的书册,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一页一页的翻开。
随着翻开的页数增多,翻页的速度也愈来愈快,终于在翻完最后一页的时候,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整本书“砰”的一声爆炸开去,变成了天女散花。
“定!”
乔三姨左手捏出一个字诀,散开的书页缓缓悬停于半空之中,这个画面就像定格了时间一般。
在巨龟身形刚刚到达的片刻,冲击的浪花激荡而来,那些书页像是有灵性一般,朝她聚拢,在被水浪冲击的最后一瞬,掩盖住了乔三姨和白谷兰的身影。
等到水浪将书页冲散,两女早已不见踪影,再度现身的时候,已经脱离了这两个妖孽的包围,远在十丈之外。
柳若欢见两人脱离险境,长呼一口憋在嗓子眼的气,整颗悬着的心,都跟着放了下来。
这如同变戏法的术式,激起了乔家营地一阵欢呼之声,唯独乔靖柔的面色反而有些凝重,一点都不像为乔三姨顺利脱身而感到庆幸。
“三姨,我状态已经恢复可以了,只是……您这乔家的瞬字诀,极为损耗功力,不能再用了。”
白谷兰调息好后,从对方身上起身,点落在水面之上,劝道。
白家一道在轻功上的钻研颇深,这等隐去身形,瞬移出去的功法虽然听起来玄乎,实际上就是用功力覆盖全身,在一瞬之间突破人体运动的极限,从而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闪现至目标地点。
道理简单,操作起来却是极难。
第一,低境界者根本就无法把功力外放,她到达忘我之境后,有时全力一击才能把功力凝结于剑刃之上,以达到斩铁如泥的效果。
更别提想要完成这样的高深武学,需要把功力完全覆盖全身,若是落下了一只手一只脚,就会在变速的压力之下直接将肢体撕断。
而乔三姨方才所进行的,远不止如此,她必须要保全自己的安危,将功力覆盖在两个人的身上,她对功力的把控之深,已经远超一个寻常的辟谷境界强者。
乔三姨微一颔首,知道白谷兰在担心自己,扬声道:“诸位拼尽全力渡湖,老儒再藏手藏脚,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话我乔家。”
“三姨高见。”
白谷兰微微低头,视作一礼,内心却早已被乔三姨一路上的风采折服。
怪不得此次乔家会选用乔三姨当选领队,从武学气概各方面来看,都是当之无愧的当代强者。
但对面的巨龟,却只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它平稳趴在了水面之上,周围气波流动,在酝酿着什么。
似乎连本应毫无感情的妖草,也同样被激怒了一般,从湖底那些深不见底的树木之间,涌出数之不尽的水草。
那些水草出现在水面的一瞬间,就互相缠绕,原本就宽大到惊人的水草此时竟然拧成了一个麻绳形状的大绳,冲着乔三姨呼啸而来。
乔三姨临危不惧,阵阵风声吹着她的青衫儒袍微微作响,她头顶的发带也被风啸吹落,失去束缚的头发化成三千青丝,飘于风摆之中。
“我乔某,虽然是一介读书之人,但有一口气在,可移山岳!可填浩海!可平天地!”
那大绳眼看就要砸在这弱不禁风的中年女子身上,里面却忽然闪出无数道金色的光芒。
整根偌大到夸张的水草,传来数不清爆炸的轰鸣声,那密密麻麻的爆炸,如同鞭炮在万放齐鸣,震得湖面不住的颤抖。
湖面的半空之中,完全只剩下飞散的水草碎片,还有凌空飞舞的各种金色书页。
白谷兰眼前一亮,先前助二人脱身的书册,竟然化成数不清的书页,全数落入水中,依附在了那些水草之上。
此时再根据乔三姨的催动,将这看似骇人威猛的巨型水草,直接分段震碎,化成了碎片。
“这妖孽还有根在,为了后面之人的便利,白小姐,拜托你了。”
白谷兰匆匆应了一声,她知晓此刻若不想后面的队伍有更大的伤亡,务必要把这缠人的妖物解决掉,而乔三姨此刻还需要拦住这只巨龟。
她足尖在水面轻轻划出一道半圆,注入真气之后,水花凝型,带着她遁入水中。
在她进入水中的一刻之后,乔三姨额头上的金印越发明显,却又忽然换了一种颜色,变成了嫣红的血色。
伴随额头变色,她的全身光芒也逐渐转变成了红芒。
这一变化让乔家阵营的嘈杂的助威声也戛然而止,除了面无多余表情的乔靖柔,剩余乔家子弟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诧色。
柳若欢这稍显迟钝的人,也意识到场上的氛围并不对劲。
有些像是当初拔舌恶鬼出场带给众人的震撼,但气氛相比之前却又更加沉重。
这红光有什么不对?难不成这东西还是什么禁忌不成?
在字迹显露出形态后,出现在众人眼里的,赫然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杀字!
那道杀字气势如虹,现在一个中年女子的额头之上,连同背后的青丝散发,都陡然显示出一股滔天之威的权能。
白玉兰本来就担心二姐姐的情况,此时见此异变,疾驰的脚步都有些踏不稳,险些撞在了一根漂浮在湖面的水草之上。
“怎么……乔家的金印字诀,可从来没听过有红色,更没见过有如此伶俐的煞气。”
白月桂几步踏水而来,一把拽住白玉兰脱离了险境。
她边扶边说:“小心!不要分心,我们三人的实力不达忘我,无论是除根或是对抗圣兽都帮不上忙。而且现在功力已经有些后力不继,还是尽早渡河,少给她们添加负担。”
白丁玲也从另一侧赶来,俩人携手拉住白玉兰,脚尖在水面轻点,高高跃起,迅速向对岸飞去。
第六十章 谷兰遇险
当白谷兰的身子直坠湖底,周围的一切都被苍翠的绿色遮盖。
她原以为这湖水不会太深,却没想到一直蔓延而下,根本深不见底。
一个能掩盖庞大如山怪物的湖泊,即使狭长,却也说明了内部的空间有多大。
这种幽长深邃的感觉,让白谷兰的心情忐忑不安。
在无数树木根茎的下方,更是不见一点星芒的无底深渊,连一点微光都照不下去。
这种给人无助感的黑暗,像浓厚的雾霾一样,笼罩在湖底的任何一个角落。
白谷兰甚至都不知自己何时能触及河床,更别提在茫茫多植被中间寻找妖草的根茎了。
白谷兰顿时有些为自己的行为鲁莽感到担心了,这种情况的地界,可能需要有万全的准备才能前来。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涌现的一瞬间,一根不知从何处现身的激流,惊动了她的神经。
白谷兰下意识的用伞尖去挡,却发现那东西如同一直柔若无骨的软体动物一般,将她的花伞缠绕在其中,紧紧栓牢。
什么!这底下还有其他东西吗!
一时之间,她激发浑身的功力扩散出去。
一道粉色的波纹顺着她的周身散出,当带有荧光的圈纹让她洞悉周围环境的时候,她整个人也陷入了麻木之中。
那是林林立立无数道宽大的水草,它们从更深处而来。
视线往下,在她脚底之下更深处,有一处极为宽敞,不见边界的河床。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河床上竟然布满了一颗又一颗腐烂残朽的人头。
那些水草正是从这些人头的口中伸出,越长越大,越长越长,越长越宽。
这是……根茎?
当白谷兰分身犹豫的片刻,她手中的花伞就被三道水草同时卷住,互相拉扯之间直接发生断裂,最终完全不支,在湖底破碎。
这时的白谷兰才从惊愕中收回思绪,大惊失色。
先前她的佩剑扔在了巨龟眼上,此时伞又被折断,失去武器的她此时就像被卸了牙的老虎。
就凭她那些微末的拳脚功夫,根本就无法奈何这些柔韧有余的水草。
想法转动之后,她急忙卸了身上下沉的力劲,抽身向上游去,曼妙的身形快的如同游鱼一般。
只是那些水草哪能让她如此简单的如愿?
几乎四面八方在同一时间涌现出各式各样长短的水草,白谷兰拼命闪避,力求不被碰一下。
可就算她轻功卓绝,这毕竟是在水下,功力的巧妙并不能让她占优。
与之相反,对方的数量也多到夸张,使她根本避无可避,一下子就被一条水草绕住脚踝,限制住了移动的范围。
一次中招就代表第二次,第三次……
数不清的水草像长鞭一样甩过,抽的她浑身疼痛,遍体鳞伤,衣裙绽开。
最可怕的是,那股往深处拖拽的拉劲,让她离水面越来越远。
联想到湖底那些奇奇怪怪的枯肉人头,白谷兰就挣扎的越发拼命,只是当最后一道水草,抽过她的喉咙,让她一直憋在口中的空气被打散。
喉鼻呛水的瞬间,脑中的意识也在不断模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临死之前的幻觉,她似乎看到自己梦寐中都想见到的那人,正在一步又一步朝她游来。
“柳公子,来世我想抛下一切,同你做一对人人都羡慕的眷侣。只是奈何,我今生,恐怕要与你无缘了……”
……
湖岸上正在观战的柳若欢,从刚才白谷兰下水后,就有些心神不宁,来回度步。
他无意识一瞥,眼瞳猛然一缩。
一块残破的伞布被湖水打湿,从湖心处朝岸边飘来。
虽然在他以前生活中绝大多数的时日里,都鲜少见过这玩意,但是通过前些日子同白家姐妹的相处,让他认出,这正是她们手中花伞的一块碎片。
而且那破布之上,印的正是兰花的花形。
白谷兰在水中出事了!
柳若欢如同被冷水浇灌了全身,浑身都打了一个激灵。
不行,这个消息必须要告诉乔家人,他太弱了,根本无法帮上远在湖底白谷兰的忙,眼下只能寄希望乔靖柔这位才女出手。
他急忙前行两步,踉踉跄跄走到了乔靖柔的身边,语气焦急的说道:“白谷兰在水中出事了,需要乔姑娘出手相助。”
乔靖柔移过目光,看得他有些心里发怵,却给出了一个失望至极的答复。
她微微晃动螓首,朱唇皓齿轻吐,“不行,我不能动。”
柳若欢听完一阵气急,对着乔靖柔的声音也不自主的大了许多,“什么?白姑娘可是在水中为了给大家铺一条安全的路线,才自愿下去斩草除根,可水底那种环境出了险境,你却不下水帮她?”
其中一名乔家弟子站起身喝道:“放肆!不许对我家小姐无礼!”
乔靖柔抬起皓腕示意她退下,继续用轻柔的语气说道:“我家供奉和三姨在前面拼搏,也为的是所有人的安危。她们的命,也是命。”
“可就算如此……”
“家书记载玄武圣兽远不止这些威能,若是巨龟被继续激怒下去,恐怕那滔天水浪会卷盖整座外域……届时我要保我身后这些乔家血脉的安危。”
乔靖柔说到这里,一直平淡的语气中,似乎也多出了一丝无奈,“她们也是三十多条鲜活的人命,和白姑娘没有什么不同。还是说,你认为三十多人的安危,不如白姑娘一人的性命宝贵吗?”
柳若欢被她这抨击灵魂的一问,问的哑口无言,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他脑海中的思绪不停闪过,站在乔靖柔的角度来看,去救一个白谷兰,等同于放任自己身后这些实力仅达青稞的家族弟子不管。
她也没有错,但为众人出力,身陷险境的白谷兰就有错吗?
她们所有人之间,就注定有人要死吗?
如果不是的话,是哪里有错?
柳若欢绞尽脑汁在想这个问题的答案,短短的一瞬,似乎有一道线在一瞬间崩断了。
错的是他自己,错的是他不会绝世的武功,无法一个人力挽狂澜,救众人于水火之中。
错的是他在刚转世到这个女尊世界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明哲保身,就一直在与人妥协。
为了保全父母全家,他成了洛家的乘龙快婿。
为了快速脱身,他故意无视了林雅欣最后对他的示好,与白家姐妹结成了一路。
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他故意去激活宁可儿的幻兽印,来加强与自身的羁绊。
可做这些事情的结果呢?
第六十一章 湖底美色
母亲至今仍在大狱之中,父亲还在家中惆怅……自己被种下了登天丸,寿命不长……林雅欣遭人劫持,而白家姐妹因为自己的加入,把那唯一的出入令交由自己,自己却身处险境无人能救。
更别提下落不明的宁可儿……
自己穿越过来究竟在做什么?就是为了延续上一个世界,重新再过一次小心翼翼的懦夫生活吗?
柳若欢咬紧牙关,不知不觉中,嘴角渗出了一道殷红的鲜血。
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在他心里,一种不甘占据了内心,既然重活一世,就要做自己不敢去做的事情。
乔靖柔看到柳若欢眼里的情感变幻莫测,她虽然不懂对方的真实心意,却也猜得到柳若欢心情难受极了。
这个男人,好像确实与宗族的那些只会作诗念词的男人不大一样……
不知为何,从不懂得关心他人的乔靖柔,竟然主动心疼起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口劝道:“柳公子,你似乎状态不大好,要不然我先叫人扶你到后面歇息。”
柳若欢抬头看着她,忽然咧嘴一笑,“不用了,谢谢你,让我想到了一些我真正该去面对的事情。”
当柳若欢的身形速度加快,冲出乔家阵营,径直跳入水中的时候,乔靖柔居然忘了拦他。
乔靖柔完全被男人这出人意料的举动震惊,她从未想过柳若欢会做出如此不惜命的举动。
湖底的凶险,众人已经在岸上看的清清楚楚,连白谷兰这类卓绝之人都命入险境,这柳若欢下去,岂不是徒增一具白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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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入水之后,湖水自动向他身体两侧涌开,这神奇的鲛人珠,竟然让他在水中游水没有任何的阻力,甚至还能换气自如。
在下降到一定深度之后,它还自行飞出柳若欢的衣襟,发出一道亮眼的白光,像是引路一般,悬停在他的额头处。
鲛人珠像路灯一样照亮了柳若欢身边的环境,他心里不由得暗暗一喜,没想到当初宁可儿随手送他的珠子,居然在水下如此有用。
有此珠助力,他的信心顿时又多了几分。
在他全力下潜,奔向湖底的时候,才发现周边与湖面上所看的清澈截然不同。
越过那些形同森林的植被背后,这里见不到一只游鱼,全是或细或粗的各种根茎,它们盘根交错,蔓延到水下更深处。
这些根茎上,不时缠绕着一根又一根水草,形态诡异,似乎在这个湖里达成了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共生关系。
随着深度愈来愈深,那些奇形怪状的根茎就越来越粗,知道某一个深度过后,全部没入两端的山峰之中,并没有一根向下方的湖底长去。
除了那数量惊人的水草,一根又一根,密密麻麻的遍布在柳若欢的脚下。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才靠近到湖底,一个又一个腐烂扭曲的人头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些人头紧紧挨在一起,密不可分,形成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河床。
这是最深处的河床?
柳若欢迟疑之间,一道激流涌动,一根水草似是察觉到他的踪迹,径直袭来。
在柳若欢停住身形之后,那道水草前进数尺,硬生生停在了他的面前。
几乎就差一步,那根水草就能触碰到他的脖子。
它试探性的左右摇摆,在感觉不到任何物体的动静之后,收了回去,迅速向上耸立飞起。
柳若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根水草,它竟然无法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不对,这水草说到底也只是一种食虫植物,就算换了一个世界,它仍然无法摆脱自己身为植物的特性。
相比于人类或者动物而言,它没有眼睛,又生长于暗无天日的水下,是无法靠视觉来主动区分活物!
而根据他的估算,这种水生植物,它需要借助水流,来感知湖底是不是真的有生物存在。
先前受到攻击的所有人,都是在主动触及水面,才给了这些水草攻击的方向。
原来如此,怪不得湖底没有任何一只鱼虾,只有无数缓慢生长的植被。
在知晓这些水草的习性,柳若欢在脑海中思考片刻,心中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如果这些水草真如他的猜测一样,那自己只需要借助鲛人珠隔离湖水,就能避过水草的知觉。
解决了水草的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白谷兰的方位了。
就在柳若欢为此事发愁的时候,一块粉色的衣布碎片顺着水流缓缓飘来,他又惊又怒。
虽然这样一来就不需要为白谷兰所处的方位发愁,但连衣物都被撕扯的碎裂,可想而知白谷兰现在的处境如何。
他按捺住心神,一鼓作气向碎布飘来的方向游行。
一路借着鲛人珠发出的灯光辨别那诡异的河床,在向前游行了一阵之后,终于发现一处异常。
那是一处与其他地形不大相同的河底地貌,如果说先前底部的腐烂人头都只是正常人头一半的大小,那这个人头就大的出奇。
它超越同类,似乎是上百个巨大人头粘合在一起的成果。
嘴里吐出的水草融合在一起,变成了远超周边其他水草的巨型水草。
柳若欢心里一惊,原来这就是后来出现的那根水草的根茎处,也是白谷兰下水想除去的妖物。
而在水草的正中央,他终于看到了自己下水的真正目标,一名女子正在被几根水草拉住四肢,缓缓的拖向那根根茎处。
那正是失去意识的白谷兰,在水中昏迷的她,瓜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发丝纷乱的飞于脑后。
但仍能通过鲛人珠皎白的光芒,照映出她微微发颤的睫毛,半睁的双眼,还有微微屈张的檀口。
白谷兰雪白的玉体横陈,身上粉色的衣裳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不时露出点点春光。
那羊脂玉一般的剔透晶莹,在水中与丑陋不堪的人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带给柳若欢无可比拟的震撼。
柳若欢唯恐白谷兰被越拉入深渊,急忙纵身游去。
第六十二章 水榭庭院
当柳若欢到达白谷兰的身边,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对于已经获取到食物的水草,它根本不会给猎物任何逃脱的机会,水草的缠绕非常紧,甚至都勒出触目惊心的红痕。
柳若欢上下其手,都无法拽动水草分毫,甚至隐隐被它察觉到自己的身位,周边又升腾起了几根水草。
更加严重的是,白谷兰嘴里吐出的气泡已经越来越小,逐渐隐于不见,此时若不给她呼吸的机会,恐怕根本拖不到获救,就已经休克死亡了。
柳若欢犹豫片刻,将自己额头前的鲛人珠拿下,塞到了她的口中。
鲛人珠脱离他身体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水压挤扁了,再加上无法呼吸,他的腹腔在不断入水。
而白谷兰此时的状况也根本没有好过来,虽然有鲛人珠相助,可她已经失去了知觉,耳鼻都被湖水堵住。
柳若欢内心焦灼,这办法完全不行!难道他要在这里就被活活淹死吗?
倏忽之间,那奇特的俪人珠再度闪起,他的耳目闭绝,心神快速沉淀,犹如坠入了一团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
震惊九州的白帝城立于白云山半山腰,这样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按理说受限于交通不便,应该鲜少有人造访。
但当白家威名显赫,白帝一名震古烁今之后,前往白帝城经商,学武,甚至自荐成婿的人就络绎不绝。
诸多原因造就了白帝城日发壮大,以至于白家成了巴蜀之地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白帝城,白府。
少女跟在前面的侍女身后,走在错综复杂的廊庑间。
长廊两侧种满了奇花异草,有一根翠兰缓缓伸出了茎叶,突兀的出现在了走廊上。
少女停住了步伐,正值芳华岁月的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这两侧的花,不一直都是白煜姐姐种的吗?今日她怎么就忘了出来打理。”
前面的侍女也驻足停留,微微躬身言道:“白煜小姐三日前去了峰顶,今日上午姥姥已叫人打扫清空了她的屋子,差人放了一朵雏菊在里面。”
“是……是这样吗。”
少女眼中灵动的光芒也转为哀伤,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低落。
“是的,姥姥还在里面等着,请小姐先跟我去偏房更衣。”
待到少女重新更衣出来,她已经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一朵又一朵兰花。
华美的衣裳,衬的她弹指可破的肌肤更加湛白,显得整个人亭亭玉立,秀色可餐。
在走过一片凹凸不平的青色石板后,少女眼前的景象豁然开阔,刚才后院那幽暗的景象已经不见,这长廊的尽头竟然是一片望不到边界的清浅水面。
引路的侍女双手绕臂,恭恭敬敬的侯在了一边。
少女穿着这花式繁盛的正装,就这样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竹竿划拨水面的声音,一艘木筏上插着一柄粉色花伞,荡开水面向这里行来。
站在上面的女子,身形凹凸有致,一身白衣上纹有一朵不知名的鲜花,面上戴着白色面纱,挡住了容颜。
当竹筏靠近岸边,前后都荡起了微微真气,稳稳停在了少女面前。
少女走上竹筏,小心翼翼的开口打起招呼,“船娘好。”
她也不知道这戴着面纱的女子叫什么,只知道白帝城的水榭庭院中,有着这么一位十年如一日,不停撑杆划筏的女人。
女子冲她微微点头,就撑离了岸边,竹筏缓缓驶向了院内中心处。
清澈见底的水下,高高低低错落着无数鲜花山石,一年四季,各类鲜花都能在此处寻到影子。
但这不足为奇,少女小时候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假花假山,只是不明白摆在这的意义何为。
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朵映照在水面上,形成了色泽艳丽多彩的倒影,让整个景象美轮美奂。
过了一段水路,终于能看见一处院子的影子,那矗立在水上的院子下靠无数半拱支柱支撑,将偌大的院子撑在了水面之上,四平八稳。
竹筏停稳,少女上了竹板码头,忽听那十年里从未开过口的船娘问道。
“你要去幽王墓?”
少女有些惊奇,但还是转过头,冲着她点头问道:“是的,船娘有什么事要嘱托吗?”
“不,没事。”
说完这句,她又自行划着竹筏离开了。
少女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踏过院子的正门,几名在院中清扫的侍女纷纷躬身,半蹲行礼。
在这宽敞的院子中,一颗又一颗名贵的宝珠被串成珠帘,伴随着薄如蝉翼的藕纱交汇成一道又一道帘幕。
在每一道帘幕后面,就会有一张无脸男子的画布横挂在此,每张画布都被敷上一层薄膜,防止被湿气侵袭。
自从少女第一次来这处院子中,这些奇怪的画就林立在此,少说也有上百张之多。
她也不知姥姥为何挂如此多的画像在院子中,兴许是哪个特别值得思念的贵人。
少女停在屋子前,半跪着大声道:“白谷兰进见。”
“进来吧。”
这道声音不喜不怒,但神威犹存。
少女整理了一下衣裙,独自一人走进了屋子中。
这屋内的装饰贵气逼人,周围的柱子上全部雕龙琢凤,栩栩如生,金银在此处都变成了庸俗之物,只能沦为边角料。
而许多她叫不出来名字的宝珠宝玉环部四周,光是照亮用的夜明珠,都整整有十二颗之多。
在主位的尽头,漂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水雾,里面立着一位暮年的老妪,她身上的衣服却极为朴素,好像只是顺手捡来穿在身上的粗布麻衣。
“乖孩子,来走近些让老身瞧瞧。”
白谷兰依言走近了些,在对方身前五步左右,俯身跪下,用不卑不亢的声音说道:“姥姥许久不见,谷兰给姥姥请安,祝姥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年迈的老妪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左手,微微摆动,“这些假话就免了吧。”
说完她从那如同王座的宝座上起身,一步一步,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少女面前,伸手一遍遍轻抚少女的秀发。
第六十三章 传承捷径
“白煜死了。”
老妪的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极其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少女隐隐知晓面前的老人心中,有多么悲痛和无助。
“白煜这孩子,与老身有过不少的缘分……当年老身在一处失火的村庄中救了她,火势滔天,她是村中唯一幸存的孤儿。”
“那天过后,老身便希望这孩子长大以后能不惧火焰,就给她取了煜这个名字。”
“她和你们一样,老身说什么就做什么,老身教什么就学什么,甚至这些年来,老身都从未见过她与人吵过架。只有闲暇时见她会摆弄些花花草草,听说你们后院的长廊边上,都是她亲手种满的话。”
“每年到那天的忌日,她就会穿着麻衣,提着花篮,去烧毁后的村庄中祭奠亡魂。”
老妪像是被打开了话匣,继续滔滔不绝的回忆道:“还记得你小时候,老身把你们几个寻来,那白煜就自愿当了你们的姐姐,还用亲手种的花朵来为你们命名。”
少女静静听着,默然不语,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不大合适。
“可就这样心地善良的一个孩子,却被老身亲手送进了传承圣地,三日过去了,老身今日却还在期待奇迹的发生。”
少女的头紧紧贴住了地板,她劝慰道:“姥姥无需自责,继承白帝称号,成为当代武力的巅峰,是每一个白家人生来的使命,也是白家屹立不倒的根基所在。”
老妪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浑浊的眼睛里慢慢失去了光彩,叹息道:“为了这个所谓的使命,我养的三十个孩子中,就剩下你们四姐妹了。”
少女的身子微微发颤,还记得当年的后院里充斥着欢声笑语,大家在里面嬉戏打闹,荡秋千,习武练剑。
只是随着时日增长,后院熟悉的面庞越来越少,打扫清空的屋子却越来越多。
那些大上她们一些年岁的姐姐,都像白煜一样悄然消失在白家中。
不知不觉,环顾四周,后院这些白家小姐中,竟然只剩下她们四名姐妹。
甚至外界根本都不知道白家诞生过这些人物,唯独祠堂供奉上会立一块牌匾上去,以寄哀思。
似乎是感受到白谷兰的茫然,老妪低声道:“白家如今已经无人可用,你是四女之中唯一一位有希望继承白帝传承的人选,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谷兰任凭姥姥吩咐……等到这次幽王墓中归来,我愿意前往圣地接受传承。”
老妪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少女的回答竟然如此坚决,不留余地。
即使亲身经历数十位亲如姐妹的熟人消失,也依然要报答白家的养育之恩吗?
她有时也会陷入迷茫,白帝传承对于白家真的关键到,要拿天资卓绝的下一代生命去换吗?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老妪伸手扶起少女,直勾勾的看着少女,对着她幽幽说道:“其实老身以前从未和你说过传承的秘闻,你可知道即使被称为最难传承的白帝,也依然有着捷径可走。”
“捷径?”少女闻言沉默了片刻,对姥姥口中的话语不得其解。
“传承的秘术与每个人和圣地的契合性有关,绝大多数天资聪慧的孩子,都与圣地有着两成三成的契合。而有一个法子,能保你将身体和圣体完美契合,万无一失的接受传承,荣登白帝。”
少女惊愕抬首,秀美的脸庞上布满了不可思议,她有些激动,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少女断断续续的问道:“姥姥……既然有这种方法,为何先前不告知于我,还让姐姐们独自尝试。”
“与其说是方法,其实已经等同于邪术。”
老妪低沉的声音让少女内心的激动转变为了不安,她隐隐预感和蔼可亲的姥姥似乎极为抵触这个所谓的“捷径”。
事情不走到今日这一步,姥姥决计不想把这件事说与她听。
“你们四姐妹,天资特殊,四人根骨都是上佳,其中属你最为出众……但这些年来,老身一直瞒了你们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四人的命运因老身当年的一念之差,被种上了因果,彼此的命运关系到了一起。
少女这会儿听不大懂姥姥说这些是何意思。
“换句话来说,你们中人任何一人死去,都会加深另外一人的天资和功力,圣地传承的相性,也是如此。”
少女的檀口微张,她面目惊惧,从未想到自己姐妹身上,居然藏了一个如此之大的隐秘。
而姥姥说当年莫非是指……在四姐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经被某种术式联系到一起了吗?
“这种天资和成长相加,会使你们独留下来的那个人,承载四人的能力,变成当今世上的妖孽天才……再加上四大家族中最为强大的白帝传承,届时你就会是当今武林中傲视群雄的唯一天骄。”
“可姥姥,你是说……”
“对,你想达到这个高度,必须让你的三位姐妹身死。”
老妪用沧桑的声音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抹坦然,事到如今,她已经全盘托出,没有什么好做隐瞒的。
“这件事老身藏了二十年,现在告诉你,就是我觉得我不配决定你们四人的生死,你们姐妹彼此连心,这个决定需要你来做。”
“姥姥,为什么是我,不是其他姐妹来做,她们也和我一样……”
老妪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说道:“不一样,只有你是特殊的,这个术式虽然成功,但实际上也仅仅只有你身上的经脉拓展成功了……其余三女在接受到功力后,都会承受不住力量爆体而亡。”
少女愣在了原地,只是茫然摇头,眼神之中充满了无助,只是下意识用麻木的声音重复道:“不可以,姥姥,我不能这样做。”
“那你现在觉得,白家的延续同你们姐妹四人的生死,谁更重要?”
看到少女茫然无措的模样,老妪也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瓶身透明,瓶子里都静静放着三只翩然若飞的蝴蝶。
“此去幽王墓一行,凶险万分,四家表面是比天骄,但保不齐会有其他想法的势力介入……她们的一丝真魂都系于此,你掐碎瓶子,其余三人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死去,而你也能借此机会登顶强者,力挽狂澜。”
第六十四章 水中递情
……
柳若欢猛的从水中被呛醒,他下意识的扫了周围一眼,却发现周边的画面还是他陷入黑暗前的模样。
还是在水中,还是那个即将被拖入湖底深渊的场景。
无数水草飞舞在水中,面目丑陋腐溃的人脸静静附在河床上。
而自己刚才像是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在那里亲眼见证了白谷兰去幽王墓前的一段记忆。
只是其中的内容已经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一段没头没尾的回忆还比不得白谷兰的性命重要。
柳若欢活动了一下四肢,忽然发现自己腹中的俪人珠在此催发出奇特的红芒。
令人称奇的是,这次俪人珠竟然有了类似鲛人珠的功能,能让他在水下伸缩自如。
难不成真如无痕所说,这玩意还是个宝贝。
不对!现在应当唤醒白谷兰的意识,既然她是呛水,自己把她喉腔里的水吸出来就好。
自己这算趁人之危吗?不,人命关天!
柳若欢将身子靠近,抬起她苍白的面庞,眼神扫过白谷兰的微微屈张的樱桃小嘴,借着大义的名义,吻在了那张让他曾彻夜辗转反侧的柔软之上。
吸出第三口水的时候,白谷兰的身躯猛然发出了一阵颤栗,她半睁的双眼忽然张开,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她的眼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脸上泛起了潮红,姿态清纯却又夹杂着妩媚。
是梦吗?
这是涌现在她心头的第一个念向。
白谷兰有些不大相信眼前的场景,她忽然有了恶作剧式的念头,伸出鲜嫩水润的舌尖,试探之后狠狠地咬了对方的舌头。
柳若欢被这举动痛的惊呼,面部扭曲。
白谷兰才惊觉眼前的这一切不是梦境,而是柳若欢真的不顾一切,下水来救他了。
他怎么这么傻,明明一点武功都不会。
二人分开唇瓣的时候,一股腥臭的气息从附近的水域传来,这股恶臭刺激的人反胃想吐。
他们距离那奇形怪状的人脸已经不足一米,柳若欢甚至都能透过幽暗的光芒,看见水草四周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蠕动。
白谷兰的额头上的伞纹浮现,她浑身都开始充盈出一股力量,让她发动功力,扭断了四肢的水草。
随后她一把拽住柳若欢的衣领,用力在水中一登,俩人向上腾起。
那怪物似乎意识到到手的美食正在逃出自己的掌控,二人头顶被数以千记的水草包围,它们组成一道又一道柔软难破的围墙,将俩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水草的包围在不断收缩,形成了一个半圆的球体,将他们朝河床深处挤压。
柳若欢才发现,他居然把这东西想简单了,身为植物,它竟然进化出了捕食者才懂的技巧!
这样一来,岂不是意味着它已经有了简单的思考方式,可以下意识思考捕猎的最佳方式?
白谷兰将心思沉下,她捏起剑诀,双目紧闭,身上残破的衣裳和秀发在水中飞舞。
柳若欢嘴角一阵抽搐,这迫在眉睫的情况,对方居然原地打坐,莫不是要放弃抵抗,成为那些人脸的养分?
水草即将围住二人的下一刻,一声剑鸣响划破水流,势如破竹的冲二人前来。
那正是原本应该在龟眼上的细剑!
没想到它竟然响应了白谷兰的召唤,直接插入湖底,冲破各种妨碍,回到了白谷兰的面前。
白谷兰正欲带柳若欢通过方才剑刃划破的缺口,却瞥见自己的脚底,有一个晶莹透亮的瓶子正在滑向湖底,所掉下的位置,正巧是那最张最大的水草人脸。
那瓶子中的三只蝴蝶在拍打着翅膀,像是被禁锢在笼中的金丝雀,完全不觉外面的危机。
而上方的水草正在不断从四面八方疾驰而出,疯狂填补先前的缺口,试图重新将二人围困于此处。
柳若欢也瞧见了这一幕,他拽住白谷兰的衣袖,冲她摇头示意。
逃生的机会就在这一线之间,若去寻这瓶子,就会失去这唯一的机会,二人都会葬身湖底。
白谷兰惨然一笑,她慢慢,慢慢地靠近到柳若欢的面前,对着他的额头轻轻一吻。
右手伸出纤纤细指,像是引导一般,教他握在了剑柄之上。
随后左手握起剑诀,那忠心护主的细剑带着柳若欢如梭一般向上升起,从刚才撕破的缺口处朝湖面进发。
柳若欢有些惊愕,他最后只看到白谷兰转过身子,毅然决然的向湖底游去,伸出自己的柔荑般的嫩手,紧紧的握住那正在滑落湖底的小瓶。
随后,他的视线就被水草遮盖,半圆形的水草在不断收缩,在他的眼睛里化成了一个黑点……
~
白谷兰其实不是没想过捏碎手中的瓶子,对她而言,成为当时强者,拯救白家于断代的风险之中,是她年少时经常做的一个梦。
先前在她意识陷入昏迷的前一刻,本已准备好随时震碎胸口前的瓶子,却在最后一瞬停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提笔寻香兰花开,推窗时有蝶飞来这首诗,是年少时大家一起提笔为她撰写的。
那天屋外晚霞满天,白煜姐姐在后院中提壶浇花,被吸引而来的蝴蝶光鲜靓丽,有一对特别漂亮的湛蓝色翅膀,上面还布满了黑色的斑点。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蝴蝶,美极了。
几名透过二楼木窗的小女孩,纷纷被这场景倾倒。
她嚷嚷着要为自己写一首带花带蝶的诗句,可几女最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直到温柔舒婉的白煜姐姐上楼,让她们各自挑了最喜欢的两个词,补足了尾字,才得出了这么两句。
后来白丁玲就这么握着她的手,歪歪扭扭写下了这几个字。
往后这诗同她的名号一起传入汉唐,使她小有名气。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瓶子里的那三只蝴蝶,同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都是湛蓝色的翅膀,黑色斑点的点缀。
这让她每每凝望瓶中的蝴蝶时,就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白谷兰将那瓶子双手握紧,静静放在胸前,满足的闭上双眼,随后她将浑身的功力撤去,凝结在了双手之上。
瓶子被一根又一根纤薄的细丝缠绕,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第六十五章 如有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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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剑呼啸而出,带他上升的速度极快,柳若欢抬首向上望去,已经隐隐约约能透过一些植被的间隙看到光芒。
这代表他已经离湖面不远了!
柳若欢想把手从剑柄上松开,可他拼尽全力,左手都无法脱离剑柄分毫。
当他看见手背上缠绕的细细薄丝,才恍然大悟,原来白谷兰是有意为之。
她早就想到自己会做出冲动之举,那在水下的最后一吻,是告别,也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小手脚,是对方给予自己最后的温柔。
柳若欢面色颓靡,他从没想过自己下了决心,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到头来只是白忙活一场。
就在他准备放弃一切抵抗的时候,那星星点点的光芒忽然消失不见,在柳若欢的头顶上方,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对,这不是黑暗,而是一个生物的影子!
伴随着一声奇怪的鸣叫,音波瞬间充斥了人的整个耳膜,如同惊雷般炸响,萦绕在脑海中不能散去。
柳若欢猛然惊醒,霍然抬首,才发现一只巨大的眼睛与自己遥然相望。
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近距离观察巨龟,在这一刻,他才真正领悟到什么叫做微不足道。
与之相比,他就相当于人们眼中的砂砾,那么渺小。
巨龟滑动了一下四肢,整个湖水瞬间翻腾了起来,数不清的庞大激流四散而去,连带细剑也被冲离了原本的线路,在水中晃动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随后它迎面冲柳若欢游来,这一幕吓得柳若欢都失去了逃命的本能反应。
整座湖底狭长,几乎都被这巨龟硕大的身躯填满,他避无可避。
就在他准备迎来终结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巨龟擦着他的身子,水流将他整个人带到了那三角形的大脑袋上。
柳若欢心中诧异,方才明明见它冲自己而来,难道这家伙还是个素食主义者?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看见巨龟直直冲他方才升起的位置游去,随着巨龟不断贴近河床,整个河床的人脸都开始隐隐约约动了起来。
这画面恶心至极,就像无数人脸扭曲,互相涌动一般。
柳若欢强忍不适,看了下去,他才发现从那些腐败的人脸中,爬出了无数乳白色的肉虫,它们拼命的朝四周逃窜,似乎在躲避这巨龟一般。
“轰!”
伴随轰隆的巨响,巨龟的四肢踏在了河床底部,无数人脸被踩的稀烂,来不及逃窜的虫子也被一脚剁碎。
而柳若欢无暇顾及周边的景象,他从巨龟的脑袋上跃出,直直奔向已经被缩小到半人大小的水草囚笼。
刚开始的第一剑担心刺到里面的白谷兰,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可是等到他挥出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在水流中挥剑自如,更别提砍断这些柔韧有加的水草了。
可恶!
柳若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此刻恨透了自己的无能,明明想救的人就在面前,却因为自己的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去死吗?
紧接着,他的脑袋“嗡”的一声作响,俪人珠的红光瞬间笼罩了柳若欢的全身,一股血红色的功力从他身体渗出,缓缓流入了细剑之中。
与其说是功力,倒不如更像是嫣红的鲜血。
柳若欢一下子感觉这剑似乎与他血脉相连,变成了随心所欲挥使的神兵利器。
来不及想这是为什么,他下一秒一剑划破水草,露出了里面绝美的面容。
而在白谷兰屈膝蹲伏的身子下,有一只充满恶臭,大到夸张的血红色巨口正在张开大嘴,等着佳肴入口。
它好像察觉到嘴前的动静,从那深不见底的深处又飞腾而出两三条巨大的水草,这水草远胜于以往的任何一根,一旦被缠上,可想而知后果如何。
柳若欢刚刚抓住白谷兰的双手,就感觉身后有一道无可比拟的吸力助他脱离那可怖的巨嘴。
反应过来,他才发现原来是巨龟张开嘴巴,将他吸出了危险范围,让那几根水草扑了个空。
等到柳若欢站稳脚跟,已经重新立于巨龟三角形的脑袋上了。
死里逃生的柳若欢,心脏跳动不已,这比过山车刺激一万倍,他从没想过那堆人脸下居然还藏着其他生物。
而这些东西竟然还能驱动那些怪异的水草,来为自己获取食物,真是不管哪方面都让人厌恶至极的虫子。
在柳若欢沉思的片刻,巨龟已经有了新的动作,它微微憋气,把方才吸入口中的湖水猛然喷出,竟然在水中形成了一道无可匹敌的漩涡水柱。
那水柱冲开周围所有的湖水,形成了一道真空地带,卷入其中的任何物体被搅的粉碎。
当那水柱冲击到那夸张的人脸时,柳若欢都能在耳边听到那刺耳的哀嚎。
但巨龟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一时之间直接将河床搅了个天翻地覆。
明显这些东西哪里惹到了这只巨龟,它在河底大开杀戒,原本布满人脸的河床,在三下五除二的冲击中,变得干干净净,恢复了它本来的样貌。
剩下一圈激荡的重力波纹扩散而出,仅剩的漏网之鱼也被瞬时压成了粉末。
而在上面目睹了一切的柳若欢,已经看得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怪物?先前乔家和白家居然想与这个家伙为敌?
若真的逼它动起真格,恐怕大家伙有一百条命都不够用。
在做完了这一切,那巨龟带着他们,缓缓上浮。
~
乔三姨的内心有些忐忑不安,她方才已经做好了与巨龟全力开战的准备。
却不想对方好像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无视了她的存在,径直向湖底游去。
她曾在一瞬间担心是魔门中人在水下布局,可现在湖底除了白谷兰与那名跳入湖中的柳公子,她已经猜想不到还有第三个人会去凶险的水下。
时间过了不久,湖底开始传来阵阵巨响,那些音波甚至搅动水流在湖面上炸响,让她光是躲避不受伤害,就费了好些功夫。
直到湖水中心再度翻腾起白浪,六角形的龟甲从水中直直升起,她才意识到,看来方才水下一定出现了巨龟十分在意的事情。
只是看到那脑袋上的人影时,乔三姨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第六十六章 水草真容
整个湖面如同突出了一座岛屿,巨大的水幕自巨龟全身倾泻而下,形同大雨倾盆。
那位不会武功的柳公子,单手持剑,立在兽首,一身锦衣虽然湿透,却浸透稍显瘦弱的身型,给人一种近乎冷艳的绝美。
不少女子在注目之下,都看的心神摇曳。
普天之下或许有修为高深的男性武者,也有满腹经纶,指点江山的男性才子。
可这种形象大多出现在市井传记,或是街巷流言中。
如今她们亲眼看见,有一个男子甘愿舍弃自己的安危,为众人开辟道路,在水下降服乔三姨都奈何不了的怪物。
虽然不知他用了何种手段,但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恐怕说的就是这号人物。
在龟首上终于出得水面的二人,经历了水下的生与死,相互对望,谁都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么开口。
此时的白谷兰已经完全清醒,她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眨了眨那双秀美的大眼睛,柔声细语的说道:“若欢公子,你……”
“你怀中的瓶子既然那么宝贵,可要藏好了。”
白谷兰察觉到手中束缚的瓶子,下意识的往怀里缩了缩,她才注意到柳若欢盯着她看的眼神,低头道:“你拼了性命前来救我,不怪我只为了一个瓶子,就放开了你的手?”
柳若欢又好气又好笑,看来白谷兰并不知道自己瞧见了她的记忆,若是换做另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恐怕早就破口大骂了。
可他知道了些许因果,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既然你觉得它比你性命还重要,那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白谷兰闻言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皓齿,灿烂一笑,如同夏花。
这个时候,她终于想明白让自己奋不顾身的答案。
“对,它比我的命还重要。”
~
经历了先前月亮湖中的风波,诸人在巨龟的注视下,算是有惊无险度到了湖对岸。
那只巨龟在帮了柳若欢的大忙,铲除了水底的妖草后,就趴浮在湖面之上一动也不动。
若不是时不时抖一下龟背,驱赶前来啄食龟壳的鸟类,柳若欢都怀疑它已经大限已至了。
柳若欢在走之前,朝它鞠躬,巨龟才显示出了些许反应,但也只是用巨目扫了他一眼,就再度闭上了那双赤黄色的巨瞳。
这让柳若欢不禁有些气馁,本来他还当自己走了大运。
按照前世读过的文学剧情发展,如此神物帮完自己,再顺势归顺于他,此后他不就是这一亩三分地的王吗?
只可惜这经典的狗血桥段未曾上演,无论怎么来看,对方都好像只是一时兴起,对他根本就不感兴趣。
“我猜,它可能跟湖底的东西有仇!”
白玉兰在行进的路上,兴致勃勃的点评道:“你想啊,那水底的妖物,定是一只极为可怕的凶兽,而这巨龟,一定是上古玄武的后裔……”
先前这活泼好事的丫头没有下水,就缠着柳若欢和白谷兰,说出了在水下的经历。
柳若欢推辞不过,只好把关键处省掉,说了那水底可怖的妖草,以及巨龟心血来潮,在湖底大展身手的画面。
没想到这番话听得白玉兰热血沸腾,甚至还伸出了小粉拳,耀武扬威的叫嚣着,等她以后修为大成,一定也要在水里翻江倒海。
白丁玲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的头顶,娇喝道:“你还好意思说,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先前在湖面上都立不稳,要不是我和三妹前去帮扶你,你早就被拉入水下了。”
白玉兰双手捂着头,委屈巴巴的说道:“我那不是担心二姐姐吗?”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你那位二姐姐用得着你担心吗?”说到这里,她用美目有意无意瞟了一眼柳若欢,“自然有人比你更上心。”
“大姐!”
白谷兰还未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微笑着看姐妹说笑,如今听到一向正经的大姐,也隐晦打趣了她同柳若欢的关系,顿时羞红了半边脸。
本来她还想叫她们别乱说,唯恐影响了柳若欢在外的声誉,可联想到水下的那一幕,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一个男子,主动亲了自己,那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早已倾心已久。
可……又说不准,他只是迫于险境,为了帮自己恢复呼吸。
白玉兰看白谷兰竟然没有出口反驳,反而还低头想起了心事,小声对着白丁玲说道:“我觉得二姐姐真被你说中了。”
“咳咳。”白谷兰惊醒后急忙错开了话题,她知道若再在这事情上说到下去,心思敏锐的姐妹们,一定会察觉到异样。
“你知道湖底的那些东西,都是些什么吗?”
白玉兰一听是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立马将方才的猜想抛之脑后,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问道:“二姐姐知道哪些水草的来历?”
“也不算完全懂,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传说中的人脸草了。”
柳若欢心里一阵汗颜,人脸中长着草,这取名还真是言简意赅。
白玉兰也有些不太相信,她轻哼一声,摸了摸琼鼻说道:“二姐姐你该不会是随便编了个名字来骗我的吧,我自小喜欢神鬼志异,书库里关于妖怪的传说都有印象,可从来没听过人脸草这个东西。”
“你挑书只挑自己喜欢的看,当然不懂。”白谷兰无奈的说道:“这人脸草出自神农残页的本草经,原是一种早已灭绝的物种。”
“它的形态有些相近于冬虫夏草,幼年是虫,成年会依附于河床沿海,化成相似人脸的形态,从中长出长草。”
柳若欢听得内心震惊,冬虫夏草的本质,也只是一种子囊菌,它通过侵占幼虫的身体,繁殖出子座。
而那虫子居然和草是同一个物种?这可是颠覆认知的生物,它到底该被归类到植物还是动物?
“虽然成年之后战力凶悍,但它们往往需要数量的支撑才能造成威胁。另一方面,幼虫本身没有任何能力,需要靠成年的人脸草繁殖哺育,而且它们价值极高,从入药到饱腹都有不可或缺的功效,在上古时期是很多生物和古人的佳肴。”
第六十七章 锁桥
柳若欢闻言想象了一下那四处涌动的肉虫,虽然白白胖胖,像极了放大版的春蚕,可内心里仍然无法把它和餐桌上的食物联想到一起。
幸好他没穿越到上古时代,一个饭桌上的主菜都能把众人折腾的死去活来,真要遇到了那些时代的强者,恐怕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折腾。
正在几人闲唠之时,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鸟鸣声,声音之大,范围之广,似乎在瞬间形成一道强烈的音波,朝着四面八方冲散开去。
音波甚至在葱绿色的树海之间,形成了声势惊人的波浪,稍小一些的树木被拦腰折断。
在触及柳若欢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耳中如同炸雷一般响起,一股巨力甚至将他掀翻在地。
白家姐妹功力深厚,尚能不受影响。
白月桂反应超群,左手开伞,用粉色的绣鞋勾住伞撑,裙角飘扬,直接将花伞甩了出去,挡在他的面前,
有了这材质特殊的花伞遮挡,余下的音波才逐渐势弱,让他的身体稍稍好受一些。
等到音波散去,柳若欢气喘吁吁的抬起脑袋,才发现自己的双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两道血痕。
前面的乔家车队,除了乔靖柔和乔三姨屹立不倒,剩下的乔家子弟都被那道可怖的音波冲散,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在叫声传来的方向,一道火红色的光柱开始冉冉升起。
即使相隔甚远,柳若欢都能隐隐看到那光柱上夹杂着火焰,火舌不断吞吐在光柱四周,形成了一道奇观。
他心里知道,因为距离太远,可能看那根红色的柱子有些细小,但真要到面前,恐怕得得是一个六七人合手环抱的宽度。
而且这光柱居然直接冲破云层,注入到那座宫殿之下。
漂浮在空中的巍峨宫殿,再一次映入众人的眼帘。
这浩瀚壮观的景象,让柳若欢一时之间不想他事,只想一窥这幽王墓的真容。
白谷兰见柳若欢双耳受伤,心疼不已,微微屈伏玉腿,上前掏出怀中的真丝手帕,帮他细细擦拭脸上的血迹。
兴许因为手帕是她的贴身之物,柳若欢都能嗅到一股在空气中微微流动的兰花香。
怎么会有女子的体香同花香一样?
只是还不等他有所答案,比这更加要命的场景就来了,
白谷兰的身材匀润紧实,而且蹲下的姿势导致胸口微微露出,看的柳若欢内心悸动不已。
身体一时之间也有了反应,只是对方似乎没有察觉,仍然在专心帮他去掉血污。
白谷兰的动作轻柔,莹白如雪的面庞上写满了心疼,仿佛受伤的不是柳若欢,而是她自己。
“南边居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看这规模,似乎还惊动了那只圣鸟……”
白丁玲分析到一半就被白月桂打断,她那双晶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光柱,“这股力量,显然是已经激活了正南方向的阵法,南边的开山仪式已经举行完毕了。”
白玉兰伸出葱白修长的手指捂住小嘴,惊呼道:“南边?那岂不是洛家行进的方向……”
听到洛家的名讳时,白谷兰的身体猛然绷紧,呼吸也变得微微急促了起来。
~
程皓轩眼前的地势忽然走高,在拨开丛密的绿色植被后,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是一条横跨在山谷中的铁链桥,上面均是用成年男子大腿粗的铁索链接而成,总共分为十二道,
让人胆寒的是,这铁链构筑的索桥上方,居然没有放置一块木板,山间的大风一吹,铁索撞击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更为诡异的是,整座锁桥蔓延到云雾深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它在不断向下延伸,却不见另一侧的尽头。
程皓轩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这种地势上架桥,哪里是前往内域的路线,分明就是直达地府。
就在他担心前路迷途的时候,却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同行者已经不见踪影。
再次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一道倩影闪过,拔剑而出,剑光所到之处,草木瞬间砰然断裂。
等到那出尘如仙的身影落定,已经到了链桥之前。
原先被剑气扫过的地方,传来异响,四五只半人大小的蜘蛛砸落在地上,滚成了一团,挣扎了一番后,蜷缩起身体死掉了。
上面漫出某种黑褐色的液体,顺着地势,流向了程浩轩的马靴脚下。
程皓轩隐隐约约看见里面有无数小虫在液体里跳跃挣扎,急忙脱离出密林的范围,躲在了顾清瑶的身后。
确认周边没有其他异象后,他有些胆颤的说道:“小师妹,这地方怪异得很,你杀的那些蜘蛛身上都带有邪气,我还看见了施术的痕迹……恐怕是白莲教的产物。我们要向前走,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无妨,她拦得不是我们。”
这是惜字如金的顾清瑶,三天来同他说过字数最多的一句话。
不等程浩轩反应如何,她纵身一跃,婀娜多姿的身形稳稳立足在一根锁链上。
随后她探出的浑圆小巧的嫩足,行走于锁链之上。
这高明至极的身法,如同蜻蜓点水,凌波微步,看的程皓轩心中嫉妒不已。
这身法他在林雅欣和宁可儿身上也瞧见过。
师傅果然传授了她们不一样的东西,没想到仅因为传女不传男的门派规矩,自己这个最先入门的大师兄,却反而学的东西最少。
呵,那个机关算尽的老女人,可真是会差别对待弟子。
不过眼下程皓轩还有更加担心的事情,这几天别说亲近顾清瑶了,二人连多说几句话都做不到。
往日里其他师弟师妹大多和他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主要是因为他不仅代师授艺,还负责照顾众人的伙食起居。
可顾清瑶却算门中的一个特例,自打师尊领这位小师妹进门之后,每日打坐进修都要安排到秘地深处,甚至从小亲手照料左右,不让他人近身。
所以顾清瑶在门派之中我行我素,不懂一点人情世故,即便有其他亲传弟子与她打了招呼,也是被这般漠然走过。
更别提他这位大师兄,从小到大,见过小师妹的次数屈指可数,除去宣誓拜师和师尊口谕婚约的那两面,根本就不剩什么有印象的记忆了。
也正因如此,程皓轩算是拿这个清高绝俗的师妹一点办法没有,几天以来他也试了各种办法来接近对方。
只是这些示好的举动,都被对方那漠视一切的眼神拒绝,这让程皓轩甚至一度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难不成小师妹的心是冰块做的?
屡次受挫,让他不得不另做打算,有时候他甚至都后悔,自己过早抛弃了宁可儿。
而自己期待已久,与小师妹的会面,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反而还有了被反客为主的错觉,导致先前的某些计划都无法顺利实施。
这真是一个头疼的问题,毕竟他仅剩的底牌已经不多,想出去继承魔门的大权,完成自己的理想。
他必须要得到顾清瑶的支持……不对,是控制顾清瑶。
这是他以后赖以存活的根本。
程皓轩想到这里,也算是暂时有了头绪,便决意先与顾清瑶一同过桥。
对方的身形已经快消失在白雾之中,他也快步跟上。
第六十八章 道姑?仙姑?
魔门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云雾深处,那几只蜷缩抱腿的蜘蛛附近出现了一道黑烟。
“还真没想过,小妮子的功力精进如斯,嘿嘿,真好奇她与南边那名剑仙,谁是当代天骄。”
从这一缕黑烟中,探出一道黑影,他嘿嘿干笑了两声,蹲下来提起一只蜘蛛的躯体,五只枯骨如柴的指头犹如鹰爪。
那些细末微小的黑虫顺着他的手臂,从指甲的缝隙,爬入他的身躯里,这种寻常人难以忍受的酷刑,却被他发出轻吟声,听起来似乎十分享受。
“舒坦,舒坦的很。”
这黑影话还没说完,一时之间光芒四起,四道剑气飕飕而至,直接将余下的四只蜘蛛躯壳挤压成粉末。
“把你那些脏东西带到坟头里,少扰了贫道的清净。”
黑影气得呀呀直叫,叫声凄厉,不绝于耳。
“死道姑,你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好事?这虫蛛可是殿下钦点的视器,要是怪罪下来,你我担待的起?”
黑影的嗓音原本沙哑,气急之下尖锐刺耳,如同撕破喉咙一般。
“聒噪!”
链桥的云雾深处,缓缓走出一道人影,她穿着宽松的丝袍,腰间系有一条玉带,足蹬银履。
鹤氅之下有金织彩绣的锦缎裹身,虽然形制上是道袍的款型,但细看之下却更像是画中走出济世的女神仙一般。
唯一彰显身份的便是用青布道巾简单束住了青丝,身段窈窕的体形别有一番风味。
跟在她身后左右两侧的是两名七八岁的男性幼童,他们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踩着棉布鞋,穿着青袍。
幼童双手捧着檀香木盒,走在两边的锁链上像是如履平地,丝毫不惧这高空万丈。
“呵,这等厌恶我等邪物,到头来还不是与我等殊途同归……”
那名道姑置若罔闻,锐利的目光如剑一般扫向阴影处,黑影自知失言,干笑两声便隐于林中消失不见。
“希望殿下交代的事,你别给办砸了,据说谢美人已经死于白家四姐妹之手,你别成了下一个可怜虫……要是打不过再来求老夫帮忙,老夫可不会出手的,桀桀桀……”
道姑与身后的两名道童从桥上上了山谷边,她伸出右手,接过一名幼童递过来的白毛拂尘。
轻轻拍打周身,扫清尘埃。
她眼眸微眯,似乎有蕴含其中的精光闪过,“蜉蝣撼树,不值一提。”
~
“什么?还得走钢丝?”
柳若欢听到白家姐妹口中下一段路模样,光是听就让他觉得头疼不已。
十二根悬挂于山谷的锁链,岂不是跟电视上走钢丝一样凶险万分?
白玉兰注意到他这没胆气的模样,走上前咯咯咯笑了两声,笑道:“怕了呀,怕了就回去呗,又没人逼你走这链桥。”
这次连白谷兰思考了片刻,少见的没有训斥小妹,反而开口劝道:“先前是我考虑不周,数次至公子于险境之中,已经是惊吓了公子。不如若欢公子就借此退去,给白帝城书信一封,写清同我们在一起的遭遇即可。”
柳若欢顿时皱成了苦瓜脸,他也想现在快马加鞭的回到金陵,可那所谓的出入令牌,至今还在无痕手上。
无痕自从那日现身过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搞得柳若欢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编了个谎话诓骗自己,带着那枚出入令跑路了。
但此时若说出出入令牌被人抢了,白家几女虽然不会责怪他,肯定心里也不会好受。
所以现在只能死要面子活受罪,硬着头皮把这烂摊子支棱下去了。
“咳咳,我觉得目前还不用急,自从湖中出来后,我就感觉自己这虚弱的身体好了许多,应该多参加这类强身健体的活动……”
白玉兰听他越说越扯,撅了噘嘴,“我呸,不就是不想和我二姐姐分开嘛,满嘴花花,没安好心。”
柳若欢一时语噎,但这个理由的确更容易被白家姐妹接受。
更不用提白谷兰俏脸发红,本来声音就轻,接下来的话语更是细若蚊鸣,“那……到时我背若欢公子过桥。”
白玉兰听得开心,还故意大声说给前面的大姐和三姐听,“二姐姐说要背柳公子过桥。”
白谷兰气得转身要拧白玉兰的藕臂,白玉兰笑着躲开,却见走在前面的白丁玲回首说道:“知道了,到时候大家就一起看白家二小姐伏柳公子过桥。”
“大姐!连你也……”
柳若欢见白玉兰实在有些嚣张,心里也懊恼老被这小妮子出言调戏,出言道:“我是不想和玉兰姑娘分开,要不一会儿过桥让玉兰姑娘背我好了。”
白玉兰顿时目瞪口呆,柳若欢这一番话,让她联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而自己当时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居然当着二姐姐的睡颜面前,主动强吻了他。
而其余白家姐妹,自然听不懂话中的意思,白丁玲想了想说道:“我没意见,反正你们把柳公子带过去就行。”
白谷兰只当柳若欢随口开的玩笑话,见白小妹居然久违的当众吃瘪,心里觉得出了口恶气。
还是柳公子有法子,居然能治得了这个不安分的小主,她也故意顺着柳若欢的意思说道:“对,小妹之前不是研习过踏波步的法子吗,正好派上用场了。”
白玉兰轻咬樱唇,她知道这些都是柳若欢在打双关语,没想到这人表面羸弱,暗地里却这么不老实,总得找个机会收拾他。
她恶狠狠的瞪了柳若欢一眼,上前抱住了白谷兰的臂膀,换了一副面容笑道:“二姐姐,还是给我讲讲那《本草经》的事,像人脸草这种东西,还有多少?”
柳若欢被她那一眼看的心惊胆战,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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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间的白雾愈来愈浓厚,当乔家队伍后脚到达链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浓雾遮挡,仅剩下桥头露出了冰山一角。
柳若欢对这场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只是见到真实场景,还是有些震撼。
不过最令人惊奇的是,铁链桥头竟然站着一位眼波清澈,容貌清俊的道姑。
她身上的衣饰华丽,身后跟着两位道童侍奉左右。
第六十九章 绝美道姑,在线打人
一位美伦绝幻的道姑出现在桥头,实在是显得太过突兀,但毫无疑问,她此刻成了场上唯一的主角。
这风采让柳若欢看的都有些出神,倒也不能怪他,而是道姑身后的背景就是那云雾之中的链桥,白色的云雾裹在她背后腾绕,仿佛此人真是踏云而来的仙人。
更加夸张的还不仅于此,抬头往上眺望,一座宫殿正屹立于云层之上,上方的琉璃瓦璀璨发光,莹莹夺目。
道姑的身位正对宫殿,很难让人不把两者联系到一起。
在最前方的乔三姨缓缓停住步伐,凝望对方,内心隐隐不安,不知为何,自己见到这位平白无故出现的道姑,就有一种莫名的异样感。
尤其是看对方的气质脱俗,以自己一身辟谷中期的功力,竟然看不清对方身上有分毫的真气外泄。
这分明已经到了炼气化神,神法归一的境地,只是这等强者无不威名显赫,名镇一方。
她还从未听过有某处道观有这号高人,还是因为乔家久居朝堂之上,并不清楚武林中各家门派的底细?
乔三姨思索在此,微微蹩眉,侧头看向了白家四女,白家人的反应也相当惊诧,看起来也不知对方是何路人马。
她又有了新的猜想,难不成是幽王墓的消息被传到了江湖之中,引得各路不世出的隐世高手出山,她们都对墓里的东西动了心?
要是这样,那众人即使无仇无恨,也免不了一战。
想到这里,乔三姨决意先开口探一下对方的虚实。
“看阁下的气质,不像是魔道中人,可是哪处仙观的道友?”
白家几女见乔三姨如此恭敬,也顿时清楚此人并不好惹,恐怕连乔三姨都摸不清底细。
道姑一脸清冷,眼神瞟了问话的乔三姨一眼,答非所问的说道:“辟谷?那还有资格在贫道面前言语。”
道姑的声音清脆嘹亮,只是话语之中透露出的傲慢,让人听起来不打舒服。
白玉兰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见道姑说话如此之冲,冷哼道:“怎么进了道观,就沾上了牛鼻子的牛气,说话也神神叨叨的。”
白谷兰暗叫不妙,小妹这番话恐怕会激怒对方,化友为敌。要是把这么一位强者给惹恼了,肯定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只是,却不想那位道姑闻言默然,根本没有要出言反驳的意思,就像根本没有听到白玉兰的发言一样。
“道友,友人的小女,说话有些不大中听,不必放在心上。”乔三姨倒也没有畏惧对方,只是担心这事情一会儿不好收场,向对方赔罪。
只是众人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客套话,却好似触及到了道姑的某根神经。
一时之间,那名道姑的衣袍忽然呼呼作响,全身都向外扩散出一道无与绝伦的威压。
那道纯粹的强者之威,竟然将众人向后吹散,后腿数步,连同所在的林子都被垮的一声向后掀飞。
道姑踏前一步,用睥睨的姿态俯视众人,冷声说道:“诸位好像认错了一件事情,贫道准你说话,可没说过让你叫我道友。”
乔三姨一愣,又听对方开口。
“我们是敌非友。”
“那还真是我乔某的过错了。”
乔三姨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微微一笑,在了解清楚此战不可避免,她也放下心来,准备全力以赴。
“白莲教!”白玉兰刚刚从威压中缓过劲来,就猛然看见在那道姑踏前一步的时候,一朵白色莲花的图案,凸显在她腰间跳出的玉佩上。
所有人马上严阵以待,气氛对比方才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先前对方仙姿道骨的模样,让不少人都以为是正派同道,并没有多加提防,但此刻身份逆转,道姑又先出手震喝众人,傻子都能看出来此人就是来拦乔白两家的路。
道姑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玉佩,随手拽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
她心神一转,瞬间想清是方才那道黑影所为,为了报复自己碾碎他几只小虫,揭露自己的身份,还真是小人一般的行径。
不过也让她在心里高看了那家伙两眼,一个平日里只会搞些邪门歪道,不肯正面示人的胆小货色,居然还有些神通。
能瞒过自己的神识,偷偷做手脚,属实不易。
“好一个黑蝠法王,偷三摸四的功夫倒是不错。”
随后她雪白的手掌青筋暴起,一用力,那道显现出白莲教身份的玉佩,就这样化为了粉末,消散于空中。
白玉兰瞧她这般行径诡异,让人摸不清想法,皱起柳眉娇喝道:“这难道不是你的身份铭牌吗?销毁了它,也改不了你是魔教教徒的事实。”
“贫道不是教徒,跟白莲教也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
乔三姨此时也察觉到了异样,她终于知晓先前那股让她不舒服的感觉来自于哪里。
“合作关系?阁下身上虽无真气,但是却蕴含一股精怪的气息。”
乔三姨的话语算是点醒了众人,一时之间白家几人都用看待谢美人的方法看去,才发现此人虽然掩饰的极好,却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妖气从身上倾斜而出。
白玉兰啐了一口,“我呸!都做了那种不人不鬼的术式,还敢说自己不是教徒?”
白玉兰话音刚落,道姑手里的拂尘便似利箭一般射出,白谷兰眼疾手快,一剑刺在了那道拂尘的撑杆处,却不想在剑尖即将刺入的时候,笔杆忽然张开了一只手掌大的眼睛。
那眼睛似乎怒目圆瞪,黄褐色的瞳孔闪出金光,让白谷兰原本必中的一剑出了差错,偏移了分毫。
就是这分毫的差距,让拂尘自她眼前猛然加速,一闪而过。
白玉兰更是刚欲撑伞,没想到那拂尘的变速直接破了伞面,朝她红润的瓜子脸上一尾扫出,“啪”的一声甩出了巨大的声响。
白玉兰被打的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大力抽的半边脸都微微红肿。
随后那拂尘拐了一圈,绕开几女,旋转飞回了道姑手中。
这形同巴掌的攻击,自然没有多少威力,却形同羞辱,白玉兰从地上狼狈的爬起身,捂住了自己的侧脸,樱唇都气得微微发抖。
第七十章 生死之战
在刚才一道重力抽甩下,白玉兰的用来束发的玉兰发簪也掉在了地上,她淡粉色的衣裙被泥泞染身,狼狈不堪。
道姑嘴角浮现出一抹弧度,她仰起了头,“这样就顺眼多了。”
乔三姨眯眼一瞥,在那诡异的眼睛上一扫而过,漫声道:“阁下虽不是同道,但看样子也信奉三清,无疑是道行高深的女冠,何必与小辈一般计较?”
“后辈就要有后辈的样子,若是现在跪在地上,贫道兴许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
道姑接过拂尘,纤指弹了一下上面的白毛,那只眼睛也在撑杆处隐于不见。
“臭老道,你休想!”
白家小妹自小在四姐妹中独享宠爱,显然无法忍受这等屈辱,她气急之下,右手去抽伞中的剑。
白谷兰注意到小妹气火攻心,退后两步,伸手按住白玉兰的肩膀,轻声道:“不要心急,先看乔三姨能否逼出对方身上的妖身,得知真身,我们再想对策。”
白莲教的邪术虽然逆天,能在自身骨骼或身体内融入精怪的躯干,以此拥有一些人类无法触及的异能。
但其中的危害也尤为明显,先前谢美人的异变只是其一,这种邪法一般也会将精怪所害怕的天性继承过来。
因此在对抗白莲教的妖人时,得知对方真正的妖身,会让胜利也变得有迹可循。
在白谷兰眼神的示意下,白玉兰才发现乔三姨已经把一只手悄悄背在了身后,握住了上次在湖边大显神威的书册。
她还未接二姐姐的话,却已发现乔三姨的身形陡然而出,短短三五步,就把和道姑之间的距离拉近,一拳轰出。
只是这拳并不是瞄准道姑本身,直直锤向了她手上的拂尘。
拂尘杆上的眼睛再度睁开,却不想乔三姨早有准备,闭上双眼,根本没有受到分毫精神上的动摇。
道姑眼底惊现讶意,乔三姨的应变能力之快,让她心中感觉到此女虽然步入中年,但经验丰富,颇为棘手。
但让她吃惊的远还不止这些,在乔三姨儒袍纷飞的背后,一页页书页飞散在空中,随着乔三姨额头的金印再度显现,书页也迸发出同样的光芒。
轰隆隆的炸响不断传来,书页像定位准确的连环炸弹,接连在桥头上爆炸,碎石迸飞,冒出烟尘漫天,遮盖了众人的视线。
还不待烟尘散去,尘雾里面光芒闪烁,隐隐约约能瞅见两道人影不断闪现,拳脚相交,清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就在众人以为乔三姨奇招频出,已然有了成效的时候,震骇众人的一幕发生了。
霎然间,道姑的一脚黑影踢出,只是那模糊的黑影,竟然化作及其纤细的竹竿腿,然后一声闷响传来,乔三姨的身体倒飞出烟尘,摔倒在众人面前。
“三姨!”
再度出现的三姨,浑身已然被鲜血浸湿,她的儒袍胸口上,被洞穿了一个暗黑色的爪印,这个爪印直接印在了她的左胸前。
漫出的鲜血不停,流到了众人脚下。
乔靖柔急忙上前护住乔三姨的身体,焦急的问道:“三姨,你先回去歇息一下。”
乔三姨咳出一口黑血,虚弱的摇了摇头,“是我大意了……这人的妖身,是……”
还不待三姨说出口中的名字,她头一歪,双眼光芒消逝,浑身无力垂下,已然断了生机。
柳若欢的脸上,都浮现出不敢相信的神情,乔三姨的身死实在太过突兀,他亲眼见这位年过中年的女子在水波之上力战巨龟和成年的人脸草。
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却没想到乔三姨仅仅上去几个回合,就已经败下阵来,还丢了性命。
此时的烟尘散去,道姑与身后两位道童再度现身,一股无与绝伦的压迫感,萦绕在所有人心头。
乔三姨是四大世家中,乔家派出最大的倚仗,她的功力可谓是四大世家公认的此行最强者。
如此强者,竟然也在对方手里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这位道姑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而且烟尘中乍现的最后一招,又和她真正的妖身有何关系?
乔靖柔示意乔家人把三姨的尸身带下,弯下腰身,向白家四姐妹拱手相礼,山水墨袍垂到地上,隐隐约约还能见到几滴泪滴滴落在地。
“妖道实力强大,望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合力击杀。若报此仇,我乔家没齿难忘。”
在乔靖柔还未开口的时候,白家四姐妹已经出阵,列在了四个方向,严防这位道姑在乔靖柔悲伤的时候出手偷袭。
见乔靖柔开口拜托,白丁玲摇头道:“不必多礼,这贼人堵在链桥前,明显就是冲我们俩家来的,必然是生死之战。”
道姑看着再度围上来的几女,漠然摇头道:“这话错了。”
“怎么错了?”
“生死之战,无非是赌上性命,来换取一线生机的战斗。”道姑用拂尘指向了五女,叹了口气,“可你们实在太过弱小,在贫道眼里等同于砂砾一般,微不可见。”
白玉兰刚才就在气头上,此时见她还出言嘲讽诸人,再也按捺不住,第一个冲了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道细剑碰在了拂尘之上,砸出一道火花。
白家其余三女见小妹如此冲动,不得已动身跟上,莲步轻移之下,身轻似燕,三只细剑从三个方向奔向道姑的白颈。
在即将到达道姑的身前,又忽然变阵,来回换了身位,三只细剑从刺便横,形成了密不通风的绞杀之阵。
而为了避免被那笔杆上的眼睛晃了心神,白家姐妹同时闭眼,一心出剑。
道姑身后另一位道童的檀香木盒,忽然发出一阵轻鸣,鸣响之后木盒爆裂,一只剑柄夹带流苏的利剑横然出世。
唯独刚才手捧木盒的道童浑然不觉,还是杵在那里,双手伤痕遍布,鲜血直流。
宝剑出世,尖啸着冲击来的白家三女袭来,剑气激荡之下,自然也让三女如坐针毡。
但此时离得如此之近,根本来不及撤剑回防,不愧是心有灵犀的四胞胎,竟然没有一人撤去攻势,反而步伐没有分毫的絮乱,剑阵依然有序进行。
那迅捷如风的宝剑瞄准白玉兰恬静柔美的面容,猛然扎下,这一刻连观战的柳若欢,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第七十一章 长生道
然而就在这迫在眉睫的一刻,一只黑笔从空中破出,径直撞飞那柄宝剑,救了白谷兰一命。
随后三女的剑也架在了道姑的脖颈上,虽在弹指之间,却也无法再进分毫。
全因剑刃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无法割开的气墙。
乔靖柔拿回空中弹回的黑竹深墨笔,在空中用真气催动,摇摇晃晃写出一首诗。
明明笔上没有墨水,笔尖的毫毛却晶莹透光。
在乔靖柔快速甩动的藕臂下,这首诗一笔一划呈现在半空之中。
全诗用狂草的笔风写出,字体奇纵变化,堪称一绝。
“人生如朝露,梦古叹千秋,日落西山下,悲风瑟潇潇!”
潇字的最后一竖被乔靖柔用笔拉出,黑墨在空中如同被拉长的一块染布,被乔靖柔大笔一挥,撞在了道姑身上。
被乔靖柔当做杀招的手段果然不同凡响,整首诗像是被什么奇异的力量灌溉,迅速没入最后一笔中,接入那一笔之威。
在道姑身边的护体真气顿时四分五裂,破碎开去。
须臾之间,道姑漠然的表情忽然变色,美丽的脸庞也变得微微扭曲起来。
乔靖柔心里微微一惊,刃器还未砍到对方身上,怎么会让她疼痛的神情变色?
这个问题在下一秒,就给了她答案。
几道虚影快速闪现,围在道姑身边的白家四女受击退去,每人都捂住胸口,显然在同一时间受到了重击。
而众人目光落定,才发现道姑方才在护体真气被破的同时,下裙和靴子也随之支离破碎。
本以为在裙下修长圆润的美腿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两只极细的四趾鸟足,其中一趾短小,但位置奇高,各个连接处的关节也颇为粗壮。
柳若欢的脑袋轰鸣一声,他下意识的就认出来,这分明就是丹顶鹤的鹤脚。
唯一不同的是,这双鹤脚放在人身上,实在是格格不入,在柳若欢看来,方才的仙风道骨浑然不见,只剩下无数诡异离奇的荒谬感。
另外这鹤足不仅细若秸秆,而且上下极长,把道姑身体的高度托衬到近约两米,一时之间高了其他女子两头之多。
道姑伸头扫了一眼自己的下身,正过头来,缓缓说道:“先前蹲着身子,就是不想被人看到这副模样,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看到了。”
白玉兰看的触目惊心,顿时明白对方和当初那位谢美人一般,早已经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一阵反胃感过后,她娇喝道:“你这种人!居然还有脸穿道袍,说自己是修道之人!”
“呵,修道?”道姑听到白玉兰的发言,嗤之以鼻的嘲笑道:“何为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修的是人道,畜生修的是畜生道,修罗修的是修罗道。世上万般因果,只因皆通往一条长生道。”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若不是为了那真正的道,贫道又怎会与白莲教的妖徒一起,共谋长生?”
这番言论,说的惊世骇俗,白谷兰秀美的眉眼皱起,问道:“你称白莲教为妖徒,却还与她们一起做事,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矛盾?女娲伏羲,皆是蛇身人首,出现在人世间的第一位圣皇女帝,不也传说是由龙化人吗?吾既想成仙,求得长生,不先羽化,如何登仙!”
最后四字说完,道姑身形暴涨,两只巨大的鸟羽从她背后咻的一下撑破道袍,猛然张出。
那翅膀末端都被黑羽遮盖,剩下的范围全是如同白雪的白色。
令人惊惧的是,这双羽翼竟然大到遮蔽阳光,直接将众人笼罩在阴影之下。
随后翅膀上的羽毛像千百把利箭射出,除了乔靖柔和白家四女勉力抵挡,剩下的乔家子弟顿时死伤了一大片。
柳若欢见况不妙,躲在一处折断的粗大木桩后,才险险躲过一劫。
“怪……怪物!”
在一声惊恐的喊叫中,仅存的乔家子弟精神崩溃,瞬间四散而逃。
乔靖柔本想回头约束众人,整顿秩序,但前方的道姑眼神一森,射出两道如电的锐光,锁在了她的身上。
在发现五女迫于压力不敢动弹后,她心满意足的开始欣赏起自己身上的羽毛。
“想要成道,自然就要放下一切,一心长生。毕竟归根结底,长生本就不是于凡俗生灵所能拥有权能,它是仙神的特权。想要长生,自然就要有放弃做人,做鬼,做妖的觉悟。”
道姑伸出自己的手,缓缓抓住,攥紧了拳头,对着几女问道:“可有领悟?”
“一派胡言,完全是诡辩!”白玉兰啐了一口,骂道:“什么长生?什么道?不过就是编排出来自欺欺人的理念罢了,放弃做人,你还修什么道?”
道姑微微抬眸,瞥视众人,摇了摇头,“果然,在人伦的约束下,你们虽然资质尚佳,却无法领略到我所能看到的风景……不如就让你们感受到真正的绝望,来以此蜕变吧。”
“绝望?我们连死都不怕,如何绝望?”白玉兰哼声道。
“人所直面的绝望,绝不仅仅是死亡……”道姑脸上露出一抹值得玩味的笑容,她伸手指向了正中间的乔靖柔,说道:“比如乔家的小女似乎很敬重之前的中年女子,那我不如把你打成残废,全身根骨搅断,再喂你一口一口吃下那女子的肉。”
乔靖柔面目惊变,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神魂一震,浑身麻木,仅仅被对方口头描述,就感受到了那种透彻心扉的无助感。
“再比如……”道姑把手指又转向了一边的白玉兰,“你虽然一副都不怕的样子,但我若把与你相同容貌的三名胞姐妹拿来,在你面前寸断手筋,脚骨。再放入白莲教中的万虫穴内,让你亲眼见她们被如同毫毛的小虫咬噬殆尽,又会是什么想法?”
这次轮到白玉兰浑身颤栗,她毫不怀疑这坚信长生一途的女人,能为了让人感受到绝望,会做到嘴里所说的地步。
那是一种无视生命,践踏万物的眼神。
在她的眼里,毫无疑问,只有自己唯一的道,就是所谓的长生道。
第七十二章 施救
局势僵持之间,道姑忽然移动手掌的方向,正对着柳若欢藏身的方向张开五指。
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让柳若欢措不及防,径直被吸了过来,下方的几女发现情况不妙,刚有动作,就被那巨大的羽翼拦住视线,更有飞剑在天空鸣啸。
柳若欢只感觉眼前景色突变,身体不受控制,硬生生从树桩后被吸到了道姑的手指上。
随后后颈的衣领一紧,他就这样整个人被提到了半空之中。
道姑一径冷笑,对着白谷兰说道:“再比如,你好像一直在关心这人的踪迹,明明说是生死之战,却已经回头望了这男子藏身之处七八回。”
白谷兰额头上冒出缜密的细汗,她从未想过自己方才在战斗中的无意之举,此时竟然害了柳若欢一命。
此时柳若欢已经落入敌手,几人更加投鼠忌器,盲目动身说不定会把柳若欢卷入其中。
“让贫道瞧瞧,能把这类俊才魂勾走的男人,是个什么……”
道姑提溜起柳若欢,将他转过面来,但那张淡漠冷清的面容,在见到柳若欢后的下一秒,就变了颜色。
“你!你!你……”
道姑方才的冷静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慌失色,原本鹤立的姿势也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摇摇欲坠。
最难受的莫过于柳若欢,他整个人被提在半空中,被对方转过身子的一刻,腹部的俪人珠又开始骤然发作,仿佛在他身体中灼烧一般。
然后道姑的反应又像发了羊癫疯一般,把他抖的天旋地转。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寻仇!”
道姑慢慢稳住了身子,冷不丁冒出来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柳若欢还未反应过来,一句被对方一把扔在了身后的链桥上,铁链之间间隔甚远,他双手在空中胡乱扑腾,勉强抓住了一个锁链。
但身下已是万丈悬崖,阵阵山风吹来,吹得他浑身冰冷,浑身如同被浇了凉水一般。
疯了,这是柳若欢对这个道姑唯一的评价。
白谷兰见状哪还绷得住?
她莲步踏前,一剑刺向了道姑,道姑冷哼一声,拂尘脱手而出,挡在了白谷兰的面前。
道姑背身走上链桥,两只鹤足交替而行,到柳若欢的面前,一只站立,另外一只微微弓起
柳若欢仰头望向她,心中暗呼不妙,这女人该不会是想……
他的思绪没有转完,就见对方鹤足踏下,一脚踩在了柳若欢的左手上,那弯曲立起的一趾,深深插入到他手背中。
“啊!”
一时之间,鲜血直流,疼痛难忍。
声嘶力竭的惨叫并没有让道姑停手,她重新抬起了鹤足,眼神瞄向了柳若欢还在勉力支撑的另一只手。
只是在下腿之际,她察觉到背后几女有在迅速贴近,展翅一扬,张出的大风将几人吹飞。
“烦人的东西!”
五女轮流攻上,攻势凌厉,道姑察觉自己庞大的身躯在链桥上并不占优,被迫被五女重新拖回了桥头应战。
柳若欢这边的情况已经九死一生,他全身的重量都悬挂在左臂之上,即使不需要道姑下手,他也会体力不支,坠入下方的万丈深渊。
一旦松手,脚底踩空的感觉,让他可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可在几个呼吸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充血,已经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柳若欢在挣扎之中已经精疲力尽,他的右手不听使唤,一下一下的松开,身体也在不断下移。
就在他认定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从云雾深处似乎走出一名赤足少女,她迈出的步伐优雅,姿态美丽。
女子的玉足光滑细腻,不染一点纤尘,连深点的掌纹都不见分毫,温润白皙的双腿周边飘着一层玲珑烟纱,若隐若现。
但此时的柳若欢已经意识偏离,抬不起头看那女子的容貌。
唯见她踏着莲步,行至自己的右手前,停住了身子。
柳若欢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该不会……这人也是那道姑的帮手,要来踩自己?
不过再怎么说,被这么漂亮的脚踩,也好过被鸟足踩穿手掌吧。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了,恍惚之间还以为是精虫上脑,出现了幻觉。
柳若欢再也无力支撑,右手滑落锁链。
片刻之间,一只纤纤玉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拖在了空中。
女子的玉手的指尖如同细细长长的,像雨后新出的笋芽尖。
她的手腕如同白莲藕般白皙好看。
只是这看似单薄的手掌,微微用力,就把他从险境提起,整个人回到了链桥的一根粗链上。
脱离险境的柳若欢紧紧抱住那根锁链,不住的喘息,为自己的死里逃生感到不可思议。
他本想抬头道谢,却发现那原本该蹲在他面前的女子已然不见,只剩下诡异幽深的白雾。
一切都让他以为是一场梦境,只是手上隐隐有一股暗香萦绕,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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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云雾的另一处桥头,黑衣老妪拄着一道雕着乌龟兽首的拐杖,双眼之中闪着诡异的黄色幽光,面色平静的直视前方。
而在她身边,一个精如瘦猴的矮脚男人,俯首跪在地上,明明前方的云雾什么都没有,却显得极为恭敬,没有丝毫的怠慢。
缓缓一刻钟后,从云雾中渐渐显现出一道窈窕身姿,那女子从雾中走出,浑身夹带着白雾丝丝,像是仙女下凡,降临世间。
唯独让人惊奇的是,怎么看,此女都像被罩在水雾之中,看不清真实面容,独留一双修长的白腿美足,现于人前。
老妪的双瞳消失黄光,转变为与常人无异的黑色眼瞳,里面还带着些许浑浊,她微微弯身,行礼道:“殿下,老奴有些不解。”
“问吧。”
“老奴拙见,一个将死之人就算获救,也只是延长一些喘气的时间。而且殿下,这种粗活交给老奴来做就好,无需脏了殿下的手。”
那被水雾笼罩的女子,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十指纤纤,美妙动人。
她在凝望之后,轻声笑道:“牙婆,你还没发现吗,姑射在看了他一眼,就已经无法自拔,沉沦发疯了。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将死之人?”
第七十三章 炼丹房
“而且,这世事难料……”女子换了一种颇为俏皮的声音说道:“即使不是我出手相助,说不定他坠下悬崖,也会落入深潭之中侥幸求生,再根据洞窟石壁上钻刻的某门绝世武学,一飞冲天。”
“这……”老妪顿时语噎,接不上话来。
女子随手将垂落颊畔的鬓丝勾至耳后,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位跪拜在地上的矮男人。
清了清喉咙,轻声问道:“嘛,我也就开个玩笑,黑蝠法王,你说呢?”
那瘦猴身体一震,头埋的更深了,答道:“天命之人,气运加身,的确福厚缘深,万般巧合皆有可能。”
女子从云雾中缓缓现身,唇勾微抿,“说的不错,既然这样,这玄武道上的事情,我也不责难你了。”
“谢殿下。”
“对了,给你们说个好玩的事情。”
女子重新转身,锐利的眼神直射云雾彼岸,她脸上勾兑出的那某笑容也越发明显,“我呀,刚才在拉他上来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的某些反应,和传说中的那东西一样。”
“哦?”牙婆闻言微微皱眉,“能让殿下都称为传说的东西,老奴也有些好奇了。”
“是或不是,马上就要见分晓了,毕竟我可是把珍藏的那滴姑射仙子的精血,都喂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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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从险境脱身,身体并没有因此好受,他隐隐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反而在俪人珠的催动中越发滚烫。
燃烧到顶点,他感觉自己头脑昏沉,力不可支。
就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整个人的意识也随之模糊。
直到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他的大脑逐渐一片空白。
……
“喂!起来!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敢赖在床上!”
柳若欢张开眼,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贴在自己面前。
他身体猛然一缩,推开面前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女,缩成了一团。
面前的少女身穿粗布道袍,蹲坐在床上,叹了口气。
“我真是瞎了眼,怎么找了你这么个胆小怕事的同伴,差点误了大事。”
“什么……大事?”
柳若欢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嘴巴完全不受控制,自顾自说出了这句话。
而周边的场景,从那山崖之间的链桥,化成了一处装饰朴素的木屋。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瞬间记起在遭遇白美人的时候,自己也曾陷入模式相同的一段回忆之中。
只是自己与她,又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什么?你这个小跟班,居然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都给忘了?”
那名少女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额头,一脸写不尽的嫌弃。
“今日我们不是翘了练功房的晨课,在后山的崖顶,看见我娘亲鬼鬼祟祟进了炼丹房?”
少女说到这里,收回食指,戳到了自己红润的脸蛋上,边想边说道:“我猜那里面一定藏了一颗仙丹,所以我娘才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定是想一个人享用……所以我晌午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今晚不要睡,我们一同去炼丹房里找仙丹。”
“小师妹,炼丹房可是观主明令禁止的禁地,你是观主的亲骨肉,做什么都没事。可我就不同了,我家里落魄,拜得三清观已是祖上烧高香,若是做了错事被责罚下山,以后就没脸见列祖列宗了。”
少女大声道:“就你这瞻前顾后的样子,以后怎么修得大道?”
“我……我不想成仙,我饿不死,每顿饭能吃饱就行了。”柳若欢嘀嘀咕咕说完这句,又悄悄抬头看了这位少女一眼。
“呸!”少女啐了一口,伸手提起了柳若欢的耳朵,柳若欢被拽的生疼,面部表情也被疼的扭曲起来。
“你可得好好想想,娘亲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未来我就是三清观的观主,你不陪我去,我到时候就把你赶下山。你今夜陪我去了,就算娘亲罚你,以后我当上观主,还可以赐你无罪,重归道观。”
柳若欢所占据的这具身体,想了两分钟,最后似乎还是被这少女的口舌说服,应了下来。
听到满意的答案,少女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换上粗衣的柳若欢,一头扎进了一处幽静的小道。
这小道没有车辙的印记,只有高至膝盖的野草遍野,显然没什么人来过。
但那少女却显得轻车熟路,带着柳若欢在里面七拐八拐,不过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宅院附近。
这处宅院与先前他所居住的院子相隔甚远,两旁照明用的灯笼里面点的也不是火烛,相反是某种诡异的绿火,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十分突兀吓人。
俩人正前方是一堵厚实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有一个月洞,中间用红漆大门虚掩着。
门上黑色匾已经断成两截,斜挂在门前,隐隐约约能看清一个丹字。
柳若欢见状心中暗呼不妙,这屋子怎么看都像是一处煞气十足的凶宅,再配合先前二人的对话,他已经不敢想象里面会有什么东西了。
附身的主人明显跟他一个想法,在恐惧和害怕之下,身体微微发颤,对着少女哀求道:“小师妹,我们回去吧……这地方,看起来不太妙,等以后我们学完太玄十三洞经和符箓咒术再来……”
少女一言不发,她虽然也有些隐隐发憷,可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不一探究竟实在难以满足她的好奇心。
另外一点,她觉得此时若是临阵脱逃,会丢了小跟班面前的面子,自己可一向自诩为他的老大,要是丢了面子,以后还怎么使唤这个小跟班?
“唔,你先前不是说,除了每天吃饱饭,还有一个愿望吗?”
柳若欢挠了挠头,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时羞红了脸。
“对,我想嫁一个好人家……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父母不在身边,一切都要听观主做主。”
少女仰起了头,说道:“那你跟我一起进去,等到了年纪,我就找娘亲提亲,把你娶了。”
“啊……”
即使是附身,柳若欢也深刻感受到这具身体心中的激动和不敢相信。
“可小师妹,你是未来的观主……我出身农户,配不上你。”
第七十四章 丹炉中的小鬼
少女咯咯咯笑了起来,刚刚发育出的胸脯,随着笑声摇晃,上下颠颤,看的柳若欢一阵脸红心跳。
“你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我娶你说不定也只是当个妾,我才不要像我娘亲那样,一辈子只娶一个男人过日子,现在那男人跑了还要一个人忙前忙后。”
柳若欢耷拉下脑袋,隐隐有些失落,“哦,是这样啊。”
“哼,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亲手争取,我不给你,你不会把我迷倒,自己抢嘛……嘛,不说这个了,你到底答不答应。”
“那一言为定。”
“行,拉钩上吊。”
完成交易的少女拍拍手,月光映照在她皎白的肌肤的面容上,让柳若欢一时之间看呆了。
她这眉目如画的模样,细看之下,竟然和外面那尊杀人不眨眼的道姑互相重合……她岂不是年少时的道姑本尊?
事情的发展没有让她细想,俩人推开红漆大门,缓步踏入院中。
在刚刚走进院落的一刹那,柳若欢感觉到有什么异样感直击心脏,在那一瞬间,这幅身躯的心跳好像停了一拍。
少女的身形也停住原地,仅仅一息之后,俩人的身体就恢复了正常,那少女继续向前走去。柳若欢能感受到身体的主人虽然心惊胆战,但因为少女刚才的条件太过诱人,让他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这处宅院与其他院落的布局并没有明显的不同,只是许久未曾打扫,角落处结满了蛛网。
少女走了两步,忽然被脚底的血迹吓了一跳,惊声叫道:“啊!”
柳若欢低头才发现,整个院落在杂草堆或者一切肉眼可见的地方,都布满了血迹,这些血迹隐隐有些干枯,看来已经摆上了一些时间。
缓过神来的少女蹲下身用鼻子嗅了嗅,呼出一口紧张的浊气。
“搞什么啊,原来是鸡血,我娘也真是的,偷偷在院子里画这么大的一个阵法,难不成里面真有宝贝?”
柳若欢还未答话,就被她拽住了衣袖,往屋中拉去。
在二人跨入正厅的门槛,都被摆放在中央的一鼎巨大的炼丹炉吸引了目光。
炼丹炉通体铜黄,最底下的两处远空洞冒着熊熊烈火。
而丹炉的规格巨大,上面的铜盖竟然直接顶住了天花板,人站在面前,都显得有些小。
整个屋中都弥漫着一股药香味,似乎夹杂了多种草药在炉内不断燃烧。
“嚯!果然有宝贝!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少女神色激动的冲柳若欢说道,她兴奋之下掐了柳若欢的胳膊两下,让柳若欢疼的龇牙咧嘴。
这份痛感,一分不弱的传递给附身的柳若欢,气得他心里埋怨,有就有呗,你不愿意相信掐你自己就行,掐身边人算怎么回事。
“师妹……屋子里里外外用的都是观内秘法,锁魂阵。这丹炉里面的东西,恐怕不只是仙丹那么简单。”
整间正厅除了丹炉,四周都被朱砂,符箓,铜钱还有红线所掩盖,无数复杂的咒术形成了高深的阵法,捆住了中心的丹炉。
丹炉的全身被这些镇邪之物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顶端才隐没不见。
少女听完柳若欢的发言,嗤之以鼻,“你懂什么,仙丹练出来都是有自我神识的,自然要列阵锁着了,只有这种丹药吃了才会让人成仙。”
就在柳若欢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丹炉发出一阵奇怪的鸣叫,少女的神色更加兴奋,她从屋中的角落处,搬来竹梯,冲着柳若欢说道:“快!仙丹快练成了,你去把顶盖打开,到时候我成仙也带上你。”
柳若欢觉得这个提议根本不靠谱,但他的身体却动了起来,爬上了竹梯,用一根细长的木棍吊住炉鼎的铜环,随后一阵用力,丹盖被猛然掀开。
巨大的水雾,夹杂着药香,瞬间从丹炉内部冒出,一时之间充斥了整座炼丹房。
还不等这呛人的浓雾散去,急不可耐的少女已经一同跳上了竹梯,上来一同查看炉内的场景。
只是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并不是闪闪发光的仙丹,而是一只艳红如血的手,只是那手掌极小,细看之下只有常人三分之一的大小。
那只血手抓住丹炉的边缘,紧接着,冒出来一个骨瘦如柴,长着獠牙的鬼头,它张开灯笼大的眼睛扫视了一眼竹梯上的二人,尖声笑道。
“妙极了!妙极了!”
这诡异的一幕让俩人再也控制不住竹梯的平衡,从上面摔落,而那小鬼一跃而下,狰狞的鬼面紧紧贴在少女的面前。
“呼,一模一样!你和那牛鼻子道姑,长得一个胚子样,嘿嘿嘿,怪不得她来求我做这等业障之事。”
少女听得一脸茫然,但更多的是恐惧,她一脚揣在了小鬼身上,却发现面前的小鬼虽然身体瘦弱,却力大无穷,如同根生,在她面前纹丝不动。
少女虽然认不出来小鬼的来历,但柳若欢一眼便识出,这小鬼同上次那只出现在月亮湖的拔舌恶鬼有七八分相像,但给人的感觉却和拔舌恶鬼浑然不同。
“离开我的小师妹!”
柳若欢的身体擅自动了起来,他冲着小鬼径直撞了上去,但只见小鬼身形忽然不见,再度出现时,已经坐在了房梁上,望着二人嗤笑。
“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少女站起身来,看了看柳若欢的位置,顿时有了几分底气,叉腰喝道:“你说!你把我娘炼制的仙丹藏哪了,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仙丹?”小鬼被问的一愣,它歪着头想了一阵,随后指向了那顶炼丹炉,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你是说那个吗?”
“对……”少女见它的模样,有些底气不足,但方才见它从丹炉里出来,一定和炉内炼制的东西有关。
“这里面有没有仙丹,你爬上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东西可都是那道姑亲手放的,我一下都没碰过。”
少女自然不信,再度搬来了梯子,登上去查看,只是在看到炉内的东西时,少女兴致勃勃的眼睛变成了惊诧,以及满脸的不敢相信。
“这是……什么!”
第七十五章 换魂
见少女状态不好,柳若欢担心她从高处跌落,上前把她拖了下来,只是在梯子高处的时候,忍不住往丹炉内瞄了一眼,赫然发现里面寒气四溢,最深处静静躺着一座冰棺。
那座冰棺里面隐隐约约能看清一名少女的样貌,应该是一位正值芳华的女孩,与小师妹的年纪相差无几。
小鬼在房梁上嘻嘻一笑,翘起了二郎腿,掰着指头数道:“我算算,你今年十岁半,生辰八字是乾造丁巳丙午癸卯丙辰,五行火旺,唯独缺金。”
听着对方如数家珍一般,一个字一个字蹦出,少女眉头一皱,“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会对我的生辰,了解的如此详尽?”
“哈?大爷我在里面被关了十年,天天听这臭道念叨自己的女儿,同她女儿在丹炉里,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少女撅了噘嘴,满心欢喜的想到,自己娘亲果然疼爱自己……忽然她面色一变,察觉到话中的意思不对,抬头问道:“你说,十年?”
小鬼的嘴角,忽然咧的极高,两边几乎占据了半边面目,形成了极为诡异的笑容。
“对,十年。在十年前,她的女儿,三清观观主的亲骨肉,就已经躺在了那座冰棺内了。”
“不可能!我娘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只有我一个!”少女声嘶力竭的吼道:“你骗人!”
“我骗人?”
小鬼停住了笑容,站在了房梁之上,一团火红色的血雾在它周身腾绕,它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不定,如同尖声厉叫。
“我乃堂堂修罗,十八层地狱血池地狱之主,古时就已经存于天地间……我血池修罗做过的恶事,杀过的人,吃过的人肉,嘿嘿,可比你们这俩娃娃呼吸过的次数还多。”
那团血雾猛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化成了一个巨大的鬼头,如同咆哮一般,一口咬向二人。
俩人还来不及伸手去挡,就发现那鬼头穿过二人的身躯,化作一缕青烟四散而去了。
“不过……不知者无罪,尔等还是毛未长齐的娃娃,本座也不屑和你们一般计较。”
小鬼摸了摸下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少女言道:“你想知道这间屋子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少女攥紧了拳头,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小鬼在引诱她去探寻那尘封已久的旧事,可这件事情对她的诱惑力太大。
她想知道自己那仙风道骨的娘亲,为何在后院养着一只小鬼,丹炉里那道水晶棺里为何有一名与她同样大小的女孩。
“我想。”
“师妹!不可!它……”
柳若欢话都还没说完,就发现小鬼伸指一点,自己喉咙沙哑,已经发不出半点声响。
“你娘亲原本是个落魄道人,靠一些江湖骗术谋取生计……嘿嘿嘿,谁知道她产下的孩子,不知是不是触怒了天神,先天失明,后天失聪,更是在没多久之后,连脑子都坏掉了。”
小鬼说到这里,还指了指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阴恻恻的说道:“不过虽然六识全无,可神魂尚存。就这样,你娘亲偶然听闻三清观上有一座存放先人骸骨的冰棺,一路寻来。”
“只可惜,那冰棺被一位大员公子的尸身占了,你那娘亲为救自己的女儿,保她肉身不腐。当晚用一把火烧了整座三清观,大火连续烧了三天三夜,观内六十多号人命被活活烧死,如同黑炭。”
“自此之后,你娘亲也如愿以偿得到了冰棺,放入了自己的孩子,用锁魂阵封住魂魄。还编排出来一个云游道人的身份,用镇此地亡魂的名义,重修三清观,成为了这代观主。”
柳若欢听得目怔口呆,他本以为整段回忆中,道姑才是故事的关键,如今听来,这位娘亲,隐隐才是道姑回忆中的主角。
“但神魂不灭,只能像根木头一样躺在那里,想要让她恢复如初,就需要一些奇异的偏方。在这里面,存在一个神魂交换的秘法,大意是指寻来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婴,生辰八字互相契合,让两者魂魄交接,别人去替代她女儿的命运,她女儿来借此重生。”
“我……我……”
小鬼见少女说不话来,耸了耸驼峰般的双肩,“嘿,可这换魂秘术乃地狱独有,非是人间的术法,她就又下山屠了全村生灵,把我从地狱中唤来,助她完成此术。”
“为了让你们两女的血脉相互契合,不容易出纰漏。她可是每日每夜趁你睡着的时候,喂你精血,所以直到今日,我见到你本人,才发现你的样貌越来越贴近于她。”
“你……”
少女本想说它撒谎,话到口边却再也说不出来,因为小鬼所说的话语与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对的上号。
尤其是在她有一晚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发现娘亲割破了手指,一滴一滴喂自己喝血。
那天晚上她胆颤的闭上双眼,从始至终都不敢睁开。
“当年同你娘亲做了一个交易,但我此时觉得好像你更有趣,不如破例同你也做一个交易如何?”
柳若欢的身体动了起来,急促跑上前去拉少女的手,少女却转头,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寒冷望着他。
衣袖一挥,少女将他甩在了一旁,抬头看向了那嬉笑的小鬼,问道:“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帮我把她杀了吗?”
小鬼还未说话,后面的大门忽然一声巨响被撞开,一道人影飞入其中,手持一柄桃木剑怒喝:“修罗!你都同我女儿都胡说了什么!”
那小鬼朝门口处的道人做了个鬼脸,“自己做的事,还容不得别人来说吗?”
“砰!”的一声,桃木剑从道人手中甩出,直插房梁,小鬼向后一跳,身形隐于空中。
那道人袖袍甩身,环顾了一圈,在看到炼丹炉的炉顶被打开,面色一变,快步走到了少女身边,双手抓住了她的臂膀,边晃边说:“你别听这恶鬼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我是你娘亲,你要相信我,不能信它的话!”
第七十六章 真身
少女像断线的木偶,被晃了一阵,双眼麻木的问道:“娘,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是……”道人迟疑了一下,却被少女抢先开口,“那丹炉里的女孩又是谁?”
道人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
“既然娘亲说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想来我现在去推翻那座丹炉,也没有一点问题吧?”
少女站起身,晃晃悠悠向丹炉走去,双眼之中只剩下了那座大丹炉。
却不想刚刚走出两步,就被道人抓住了她的手臂,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
“胡闹!连娘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少女捂着脸,大声吼道:“你撒谎!你就不是我的娘亲!那炉子里面的女孩才是!你还想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想让我去过看不见颜色,听不到声音的日子!”
道人鼻头一酸,声泪俱下,哭声道:“她是……你也是,是娘错了!我从捡你回来这么多年里,早已把你视作己出,再也没想过那类事情了。只要你原谅娘,娘给你跪在地上,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好不好?”
少女哈哈哈大笑出声,她指着拿定炼丹炉,“你不把那冰棺毁了,就永远别想当我的亲人。”
就在道人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手臂从她的腹腔中窜出,嫣红的血花直接溅了少女一脸,她的眼神从癫狂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
“娘!娘!”
小鬼歪了歪头,拔出了手臂,“呼,我答应你的,可是做到了。”
“你!”少女满脸茫然,她下意识的看向倒在地上的娘亲,心里并没有一丝报仇的快感。
“啊?怎么又反悔了?你这娘亲以前可是要害你呀……嘛,不管了,接下来我要替你娘亲办事了。”
少女瘫倒在地,却见那小鬼面目狰狞,越走越近,“先前我不是说过了,我这人最是守信,答应别人的就一定要做到,你也该进那丹炉里,同六识全无的躯壳换魂了。”
小鬼伸手去抓少女的衣襟,却发现自己的左脚被人重重拍上了一张符箓,整间屋子的阵法叮铃铃大作,它啐了一口:“臭老道!你不想你女儿活了吗?你吊着一口气,还要发动这镇魂法阵压制我!”
“她们……都是我的女儿……我不许有人害她们!”道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嘴角带着一道血丝,右手结印,方才在房梁上的桃木剑直直扎下,正中小鬼的头顶。
系住整间屋子的红线同时发颤,砰的一声全部折断,小鬼的身形也顿时烟消云散,消失于空中。
房屋渐渐归于宁静,过了不知多久,少女从地上缓缓起身,她走到已经咽气的母亲面前,忽然抬起脚踹了一下。
“死了?这就死了?”
过了不到一秒,她猛然转头,看到了角落里的柳若欢,快步走来,双手掐住了柳若欢的脖子。
柳若欢本想开口说话,却没想被那小鬼施了书法,无法言语。
“喂,小师弟,我娘亲想杀我,你是不是也想杀我……没关系,我会把你练成傀儡,把我们的心放在一起,你一定也很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吧。”
柳若欢喘不过来气,四肢在空中乱飞,却没想到对方手劲奇大,根本挣脱不开。
“小师弟,我不想杀你的,可你以后一定有一天也像我娘亲一样,背叛我,害我……我要活得比所有人都长,比天地都久,最后羽化登仙,在天界俯视你们这群妄图谋害我性命的鬼!哈哈哈!”
柳若欢的眼神涣散,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的一只手无力伸出,试图去摸对方的脸。
“对,我要长寿!我要成仙!我叫你们害我,叫你们谋我的命……”
最终,还是没有触及那原本觉得熟悉的面孔,无力的垂下。
……
柳若欢猛的一下从回忆中醒来,全身流着豆大的汗滴,感觉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发现自己还处于悬空的链桥之上,勉强撑起了身体,向桥头爬去。
此时的桥头仍在激斗,众女显然都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爬上桥头。
他被那两名眼神麻木的道童吸引去了注意力。
其中一名道童眉清目秀,正是柳若欢在回忆里所附身的那具身躯。
不仅如此,在俪人珠的催动下,他甚至能看到道童心口有一根细不可见的细线,紧紧连在鹤足道姑的身上。
而联合到少女曾说过的话,他几乎在内心敲定,这具道童的身体,一定和道姑有着某种联系。
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开始涌现在他脑海,斩断它!
柳若欢缓缓抬起右手,当作手刀,一气呵成的劈砍下来,那根细线砰的一声断裂。
他视线前方不远处的鹤足怪物,动作戛然而止,飞旋的翅膀停在了半空之中,整个人都停了下来。
随即这道童的双目恢复清明,他惊恐的望向身边的柳若欢,“这藏身地是我精心准备,怎么可能被人寻到……你!你为何知道我的真身所在……”
柳若欢咬紧唇边,一把把他架在了链桥上,扼住了他的咽喉,厉声喝道:“你还有脸问我?你可知,他就是被你这么活生生的掐死,明明是你让他陪你前去炼丹房,明明是你一步一步带他去了丹炉前,你母亲犯的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你果然是他!放开我!放开我!”
柳若欢冷笑一声,踢了道童的双腿一脚,让他把腿悬在链桥的空中,这举动不仅吓坏了道童,还吓坏了赶来的白家四女。
“若欢公子!”
白谷兰瞧见面目狰狞的柳若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模样的柳若欢,她心底下意识不愿意相信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柳若欢是同一个人。
但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好像经历了什么她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才会变得如此暴躁。
“我要长生,我要成仙,这样我就不会死,也不会遇到你们。”
“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之术!你变得这幅人魔鬼样,无非就是想借追求长生的借口,来逃避一切……在你心里,你早已知道,你娘亲放弃了换魂术的打算,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也知道你的小师兄一心一意对你,心中一直别无他人。”
“可你呢!你和小鬼做交易,杀了你娘亲后,还把无辜的小师兄卷了进来,把他亲手杀害,炼制成藏匿真身的傀儡躯壳!”
“你把自己受害者的痛苦,硬生生强加于别人身上,真正该死的,是你才对!”
在说完这一切,柳若欢终于呼出一口气,松开了双手,那道童一脚踩空,直直坠下,像落石一般,瞬间坠入了云海之中。
第七十七章 假死
柳若欢跪在了地上,浑身无力,对着地面大口喘着粗气。
那回忆中的经历,已经几近将他的精神压垮,他只感觉到自己现在非常疲累,眼花缭乱。
就在他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要晕倒的时候,一只如同柔荑般细嫩的小手撑住了他的后背,伴随着一道温热的暖流注入体内,他颓靡的状态在缓缓康复。
“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先好好休息。”
柳若欢本想转头道谢,但这句话让他卸下了心防,随后闭上了眼睛,原地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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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精血,竟然能直接看破姑射仙子的真身所在?”牙婆微微皱眉,瘦削的脸上乍现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这姑射仙子自诩成仙之资,与我圣教虽有来往,可彼此之间互有保留,此人又生性多疑,绝不会把真身这等关乎性命的弱点告知他人……”
“看起来,八九不离十了。”
女子却丝毫不觉得惊讶,柳眉微挑,露出一丝微笑,“传说中陨落世间的那枚珠子,应当就在此人身上了。”
牙婆冥思苦想之后,脸色大变,讶道:“珠子?殿下莫不是说……”
“这世上除了俪人珠,还有什么能被称之为至宝二字。”
女子肯定了牙婆的猜想,继续说道:“传言俪人珠只能寄宿在男子身上,宿主会无意识的吸引周边的女子,但其中流传最广的,莫过于窥探人心中埋藏最深的记忆。”
牙婆心思敏锐,瞬间就想到了这俪人珠的妙用,她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恭贺殿下,得此男子,我们就能知道这天下所有的秘密。”
“呵,举世闻名的珍宝,超脱俗世的力量,不付出代价哪能轻易获得……你看他方才醒来的精神,已经有些精神失常,性格大变,隐隐分不清自己是谁,这意味着他在窥探记忆的时候,还需要全身心沉浸在那段回忆。”
女子的眉目间一片清冷,语气充满着遗憾,“看来俪人珠虽然能窥探记忆不假,但副作用的效果也太过明显。”
“殿下说的副作用是指?”牙婆微微一愣,问道。
“重复两三次,此人定会精神分裂,如同痴呆疯子,再也认不清现实和回忆,变成俪人珠所操纵的一道傀儡。”
牙婆想到这种境遇,心中一惊,看来这传说中的俪人珠,也不是个安生的宝贝,怪不得殿下先前所说需要代价,居然是暗示此珠能噬人心魂,让宿主发疯。
当牙婆缓缓抬头,发现女子冲她螓首微点,瞬间明白其中含义。
空气之中,电流弥漫,火花闪光之后,牙婆的身形出现在跪伏的黑蝠法王身边,一只枯瘦的右手五指并下,抓住了瘦小男人头颅。
“殿下……殿下!”
一时之间电流涌动,强烈的电流瞬间击垮了黑蝠法王全身经脉,让他的全身表皮的肌肤都隐隐有雷光暗含其中。
牙婆正准备催动这蕴含雷劲的真气,让黑蝠法王爆体而亡的时候,女子轻抬右手,制止了她的行为。
“黑蝠,你与姑射仙子,谢姑姑,同是我教八大神使,可知为何我待你们的态度天差地别?”
虽然牙婆已经放下了右手,可那股噼里啪啦的雷光流窜于黑蝠的体内,一经催动定能让他尸骨无存。
生死存亡之间,根本容不得黑蝠有半分他想,他胆寒的说道:“姑射仙子乃是外人!谢美人素来同殿下亲近,我……的确不知。”
“不错,那道姑虽然自称姑射,但与我们毕竟路不同,虽然当年给了她神使的令牌,可自始至终,教内都拿她当外人……而我同谢姑姑的关系基本人尽皆知,也算不得难猜,唯独你,黑蝠,你不是我的人。”
“怎么可能!我黑蝠对殿下忠心,天地可鉴。”
牙婆眼中精光闪过,手尖一道惊雷劈过,暗处的一只不到指甲盖大小的蜘蛛顿时被电光烤焦,扑腾一声,翻在了地上。
那蜘蛛一死,就有一道如同鬼魅的声音响起,“俪人珠在玄武道,速来……”
“殿下在你面前,你胆敢同他人传信!找死!”
这下黑蝠法王无话可说,他直接闭上了眼睛,无奈的咧开了嘴,“是,我是教主安插在殿下身边的棋子。”
“这不就好了,早说明白些,也省我多费些口舌。”
女子轻笑了一声,便转过了身子,独留一个倩影背对二人。
“从今往后,你就安心在我手底下做事,你知道近些年你这孤女寡父的也不容易,那身在总坛的女儿自然有我的人暗中来保。”
黑蝠听眼前的女子话说到此种地步,顿时心中明白,对方已经把他里里外外都调查的非常清楚,便心服口服的跪拜下去,“只要殿下能护好我女儿,黑蝠谨听殿下调遣,从此之后,绝无二心。”
“嗯,退下吧。”
黑蝠缓缓起身,见牙婆伸手撤去了他体内的雷劲,活动了一下筋骨,冲牙婆呲了一牙,身形被黑雾包裹,散去了踪迹。
“殿下……”
“牙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黑蝠现在还不能死,他若死了,我那英明神武的教主母亲,一定会对我起疑心。”
女子微微侧头,出言提醒牙婆,“小不忍,则乱大谋,姑射虽然身死,但我们的暗棋,已经被解放出来了。”
“暗棋?这玄武道已经死了我教两位神使……”
牙婆话还没说完,链桥的浓雾之中,几张飞舞在空中的书页,飘到了桥头之上,一阵金光流转,一道青衫儒袍的身影从其中显现。
她衣决飘飘,一脸肃容,右手拿的绿色玄武旗,跪在了女子面前。
“乔三姨拜见圣女殿下!”
牙婆心中顿时明悟,以乔三姨身经百战的经验和高深的修为,怎么会区区几次交手就死于姑射仙子的手下,定是借机假死,金蝉脱壳。
只是这位自己从小跟到大,在眼里如同亲孙女一般的小主,没想到短短数年过后,城府和心计已经如此之深。
乔三姨的策反,更是连她这个圣女身边的老奴都浑然不觉。
女子扫过牙婆的惊诧,星眸微眯,淡淡一笑,“辛苦了,那我们就先进入内域吧,正戏这才要刚刚开始。”
第七十八章 决意
~
夜色已经深了,微风吹拂,树叶摇曳。
微弱的月光透过夜间的幽王墓独有的薄雾洒下,在密林里勾勒出一片深深浅浅的黯绿。
四下里寂静无声,连虫鸣声都不闻,只有一处火堆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响。
火堆前静坐着一位女子,身若斜柳,正是白谷兰本人,她将双手伸在了火焰上,烤手取暖。
螓首却微微侧着,看着身边的男子,陷入了沉思。
她初识柳若欢时,一直以为这是一位颇有胆量的世家公子,对他救了自己性命十分感激,但越往后,涌现在对方身上的谜团却越来越多。
随口就是惊艳众人的诗句,对阵法事物的看法也有自己独到的见地,最难得可贵的是,在自己最想见他的时候,他能迈过一切艰难险阻,出现在自己面前。
毫无疑问,自己欠了这位柳家公子一条命,更是把整颗心都倾斜到对方身上……
可一路上虽然其他姐妹未曾说过,但白谷兰隐隐从心底感受到大家眼底的不安。
谢美人和这位来自魔教的道姑,实力强悍,却出奇一致的把他认错,可无论从年龄还是经历来看,他一个金陵城中深居简出的公子,怎么可能会有和邪教见面的机会?
但不知为何,柳若欢总能冷不丁的冒出几句话语,这些语句往往直击对方心灵深处。
先拿谢美人的那场争斗来说,谢美人先是因他陷入失控的状态,离暴走失去控制只差一步之遥。
但随着柳若欢唤出她的真名,谢美人就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她又何曾不知,谢美人虽然这两年销声匿迹,可之前死在她蝎尾之下的豪杰俊秀又何曾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而道姑的事情更是离奇,饶是乔三姨和几女修炼一辈子,都未曾察觉她的真身隐匿于背后的道童身上。
柳若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又是何曾能嗅觉敏锐的察觉到这一切。
更别提白天最后几句,直接让波澜不惊的道姑精神崩溃,甚至一度以为他是厉鬼索命。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世家公子知道她们藏在心底的秘密?这里面,又与他早早订下婚约的洛家,有什么关系?
“二姐姐!还在发呆呢,自从柳公子昏过去,你都从白天坐到现在了,要不要睡一会儿?”
白谷兰晃了晃脑袋,摒去了思绪,看着忽然出现的白玉兰,问道:“回来了,乔小姐那边的状况如何?”
“唉,乔三姨身死后,就一直找不到尸首,乔家小姐坚持要往林子深处探一探,大姐三姐怕她出事,就跟上去结伴寻找。”
“三姨对我们有恩,多费些心思也好,起码要有一个埋骨地,才好向乔家交代。”
白玉兰动了动嘴巴,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我见密林深处,全是些野兽精怪的痕迹,先前那些逃走的乔家弟子,一路走去无一活口。乔三姨的尸首又动不了,恐怕……”
“小妹,如果有一天,我因为一个男人,要同洛家作对,你会怨我吗?”
白玉兰的话还没说完,白谷兰就打断了她,没由来的忽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语。
白玉兰从未在自己这位二姐姐身上,看过这么认真的表情,知道这兴许是这位温柔淑贤的二姐,考虑了许久的难题。
她可能怕自己拖累了白家,也拖累了自己的这几位同胞姐妹。
白玉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伸手撩了一下耳间的碎发,虽然她也觉得柳若欢这人的来历不明,联想到自己当晚那不可描述的事情,甚至隐隐有些诡异。
可她愿意相信自己二姐姐的判断,更何况,她觉得一个能抛下一切跳入湖中寻找二姐的男人,即使另有目标,也应该不会对她们不利。
“二姐姐想做的事情,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剑仙洛家这些名头虽然压人……可我玉兰不曾怕过。”
听到小妹答话,白谷兰莞尔一笑,如同黑夜里乍现一瞬的光芒。
一滴水忽然滴在了白玉兰的俏脸上,她摸了摸自己脸颊,确认是水滴后,露出惊奇的目光。
“奇怪,这隐隐还能看得见月亮,怎么连黑云没有,就下起了雨?”
在火堆的对面,那座链桥的云雾深处,忽然一阵绿光闪动,紧接着是地震山摇般的动静。
一道巨大的绿色光柱从云雾之中缓缓升起,同那天她们所见到红色光柱一样,夹杂着水汽直插云霄,升腾到高空之中,笔直的嵌入了正上方的宫殿。
在直达上方的天宫之后,这水势在这一秒之内达到峰值,无数的水滴四溅周边,几秒钟之后形成了倾盆大雨。
白玉兰见状,打开了伞,本想递给二姐姐,却发现她身上的雨水分散弹开。
白谷兰伸出皓白的手臂,一手开伞,打在了柳若欢头顶上方。
“玄武道居然开山了!他们没有圣兽旗如何开……”
白玉兰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话,她想起来,那圣兽旗一路以来都是放在乔三姨身上,此刻乔三姨下落不明,自然连那圣兽旗也不知所踪。
她同二姐白谷兰互相对望一眼,心底都有一个念头闪过,没想到被那道姑拖住,忽视了真正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了。
就在两女都屏息凝气的时候,三道人影从树中走出,为首的乔靖柔面色铁青,一双美眸瞳色冰冷,暗含着一股肃杀之气。
乔靖柔瞥见还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柳若欢,施礼道:“柳公子如今体虚,诸位可以多加照料,我要先行前往内域里面一探究竟了。”
白丁玲还准备劝劝在气头上的乔靖柔,让她不要盲目行事,“如今分道,内域里面恐怕有诸多魔门魔教的陷阱,乔小姐……”
白谷兰问道:“乔小姐对偷走柳姨尸首的人,可有头绪?”
乔靖柔低垂浓睫,答得不卑不亢,“能抢先我等一步的,这路上除了魔门那一男一女,还有他人吗?”
说完这句话她微微欠身,无视众人眼底的担忧,便转身离开了。
第七十九章 链桥索吻
柳若欢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是次日的事情了。
翌日,柳若欢同白家姐妹,一行人向光柱的方位前行,原本柳若欢以为她们要在链桥上耽误许久,却不想几女过这险隘轻而易举,行走于万丈高空就像喝水一般寻常。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其他三女就步伐轻盈,带着伞剑消失于浓雾之中,独留他和白玉兰还立在桥头。
“不是,怎么是你……”
原本柳若欢以为接他过桥的会是白谷兰,谁想白天刚刚凑过去,就被对方说了一句避嫌的话语。
这个词说的柳若欢是莫名其妙,随后就见白玉兰一脸不情愿的留了下来。
“怎么,你还想占我二姐姐的便宜?”白玉兰翻了翻白眼,闻言怒道:“你还好意思说,当初若不是你多嘴,大家怎会让我留下来背你?”
柳若欢这才想起来,在快到链桥的时候,他为了报白玉兰整日调侃他的一箭之仇,公然说出了想被白玉兰背自己过桥的玩笑话。
可怎想,这样一句玩笑话,就这么成了真。
白玉兰不知为何,感觉心里又有些莫名的期待,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说道:“一会儿在桥上不要惊慌乱动,你只管抱紧我的腰就好。”
柳若欢低头看了一眼她那杨柳细腰,微风一吹,粉红色的袂裙飞舞。
在衣裙中若隐若现的小蛮腰实在太过纤细,他试探性的问道:“只是抱着,不会掉下来吗?”
白谷兰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随后她面色一红,声音也大了几分,“怎么,柳公子还想全身贴上来吗?你学过男德吗你……”
柳若欢歪头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没怎么系统的学习过这世界里的男德。
白玉兰见柳若欢一直没有动作,也有些心急,索性把心一横,靠在了他的面前。
“你再这么拖下去,我们天黑也过不去桥,快点上来抱我的腰。”
“哦。”
这距离一近,玉兰花芳香扑鼻而来,尤其是对方转身而去,那特有的香精从秀发上飘然而出。
让柳若欢觉得自己仿佛身在花海,周围数不尽的玉兰花树。
他试着双手环绕,抱在了白谷兰的腰上,如他所想的那样,果然盈盈一握,柔若无骨。
“啊。”
一声轻吟,声音娇媚。
这叫声让柳若欢心神一震,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副神情。
自己只是碰了一下,你怎么还叫出声来,这要真做了什么,那还得了?
白玉兰更是快羞双颊绯红,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连回怼柳若欢都忘了。
她从小到大,就没有碰过别的男人身子,先前与柳若欢接触,也是因为自己当时一时抽风,下意识而为。
而如今自己心无杂念,还是被对方碰到自己身上最柔软的部位之一,自然一时没忍住,叫了出来。
她心里一时又觉得后悔,不知道对方听到这奇怪的声音,会不会认为她不是一个正经人。
柳若欢可没傻到去捅破这张纸,双手在她腰前抱紧后,满鼻嗅着香风,尴尬的说道:“我准备好了。”
白玉兰也急的把这事翻篇,当做没发生过,微微点头后,便将身体微微弯起,带着柳若欢纵跃到链桥之上。
刚到桥上,她左脚踮起,另外一手掷出细剑,直插在身前六七尺的铁链缝隙处,随后像燕子伏巢一般落在剑柄上,再次跃起。
而在跃起的时候,双脚交替,右脚勾起细剑,再如法炮制。
柳若欢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万丈高空之上走钢丝就算了,怎么还带耍杂技的?
他被惊吓之余,像树袋熊一般抱在了白玉兰身上,尤其是感觉自己跟弹簧一样起跳的时候,那种腾飞在空中的失重感,让他在心里直喊爹娘。
但好在这种跳跃仅仅过了两三次就停了下来,白谷兰落下身子,立在桥头。
得意洋洋的她,像是忘了刚才那岔事,冲着柳若欢说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以后还敢出言报复我不敢?”
这幅小女孩姿态,如同小时候锤包吃赢了的小孩一般,纵然她的容貌与其他白家三女相同,可身上流露出来的那股童真气息,却是任何一个姐姐都模仿不来的。
“我知道错了,白大姐你就行行好带我过去吧,别整这些幺蛾子了。”
柳若欢悄悄看了一眼脚底,就感觉双腿发软,在云雾之中看不清前后左右,更是心惊胆战。
却不想他这番求饶的姿态,反而激起了白玉兰的好奇心。
“你站着别动,我转过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别!”
“你不让我看,我非要看。”
俩人本来就贴的极近,对方身形转动,如同在他怀中转了一圈,等白谷兰转过脸时,俩人已经四目对视,离得只剩分毫之间。
“你……你不是害怕吗?”
白玉兰本是想看他吃瘪的样子,谁曾想对方满脸通红,哪里像担惊受怕的囧样,反而呼吸声愈发浓重,那异性厚重的喘息扑在了她的粉面上。
柳若欢也并不好受,本来这高空链桥上就让他极度敏感,现在心里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这种近乎挠痒的感觉,属实让他有些按捺不住。
遥想前一世的记忆中,他虽然也憧憬过电视网络上的风姿美女,可如今一个大美女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反而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细看之下,他才注意到,白玉兰的鼻子纤巧、挺立。肉色的鼻翼长得非常雅致,这让他起了些许的坏心思。
“好像有你就不怕了。”
这形同暧昧一样的告白,让柳若欢说完,无法压抑自己,双手按上了对方纤细的腰肢,嘴唇顺着她的琼鼻亲下,吻在了白玉兰的娇小的唇上。
白玉兰哪想到柳若欢会有这个胆子,如今突然遇袭,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想把他从身前一脚踹下,可踮起了一只足尖,又忽然舍不得这样做。
而且这吻似乎勾起了那天晚上在篝火边的回忆,她渐渐闭上了双目,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柳若欢本来只想小小报复她一下,咬她一下鼻子,可不知怎么,当他的唇瓣碰到对方的鼻翼上时,内心就有了一丝微微的悸动。
随后接吻的动作也是一气呵成,十分自然。
他本来都做好被扇巴掌的准备,如今看到对方竟然闭上眼眸配合自己,心底深处更是惊诧。
第八十章 败露(上)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两人唇舌分离,白玉兰睁开眼紧紧盯着他。
一双眼睛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双颊泛红,红薄的唇色上还透着一股湿气,晶莹透亮。
柳若欢只觉得眼前的白玉兰像变了个人,多了一丝妩媚风情。
“柳公子……你可知我二姐真心喜欢你?”
柳若欢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
白玉兰微微踮起双脚,将檀口凑到了他的耳畔,微微吐息,让他的双耳痒不可耐。
“我听说就像女子三夫六妾那般,男人也会想坐拥齐人之福,倘若你以后推了与洛家的婚约,一心一意的对我二姐姐。我就终生不娶,私底下做你的相好如何?”
这番言论换做柳若欢记忆中的古代,可能还是寻常之举,但若对换到这个女尊世界,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等于公然挑战这个社会的伦理纲常,而这所有的动机竟然只是让柳若欢接受她姐姐的一番心意。
白玉兰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在意,反而伸出纤纤玉手,抚上了他的胸膛,轻声道:“你想,你若跟我们回了白帝城,二姐姐对你一往情深,自然会一心一意待你,让你吃不了亏。平日里,你还能像这般占我便宜,这不好吗?”
柳若欢差点就被她说动心了!
虽然脑袋发懵,可他也知道这事绝对不能答应,毕竟与洛家的婚约,还包含柳家一家老少的性命。
但这个世界少女的大胆着实出乎他的意料,还记得最开始穿越过来的时候,夏芷珊也曾提出了一个金屋藏娇的计划。
这与眼前的白玉兰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一个是没考虑父母的处境,一个是完全无视了纲常伦理。
“啊!我差点忘了,这种事要是被二姐姐发现,就遭了。”
白玉兰忽然惊声说道,随后离开了柳若欢的身边,这一离身,让柳若欢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整了整衣裙,冲着柳若欢狡黠的笑道:“不过柳公子若是有胆的话,不妨试一试,我是不会介意的。”
~
“这里……便是内域吗?”
虽然此前做了颇多布局,但程皓轩仍然是第一次到达幽王墓的核心区域。
高耸的城墙嵌入天空,先前可能是被那些奇怪的雾气遮挡,才让人没有看见如此庞然大物。
令人称奇的是,这些城墙全部用黑色的岩石搭建而成,每块石砖上都有不规则的红纹遍布其身,时不时发出幽幽红光,十分诡异。
而杵在他和顾清瑶面前的,还有一尊高大魁梧的石像,巍峨的耸立在这片大地上,上面雕绘的正是月亮湖那尊巨龟的形象。
从巨龟的头首,有一道莹绿色光柱直冲云霄,注入了天空那座金殿底端。
而那只巨龟的大嘴张开,透过里面能隐隐能窥见街道和成排的民居。
程皓轩心中一喜,看来传说中的历代皇帝藏宝地,都会聚集其中,而自己也能先人一步去寻找传说中随葬幽王的秘宝。
只是还不待他迈开步伐,长剑出鞘,剑身就横在了他的胸前,拦住了他的去向。
“顾师妹……你这是何意?”
他身边的女子一袭白衣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单单只是站立在身侧,就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顾清瑶微微抬首,示意他向前看去,程皓轩这才赫然发现,在城墙下方的角落处,有三道矗立的人影,站立在此,似乎早就在等待他们,
程皓轩微微皱眉,因为其中一人,竟然是一直不见踪影的林雅欣,她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明显遭受了一番非人的折磨。
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身形佝偻,头发银白的老太,另外一边则藏匿于黑雾之中,不见其中人形的真容。
他眼底有些顾虑的瞥了一眼身边的顾清瑶,高声喝道:“嚯,这不是跟在圣女身边形影不离的雷母牙婆吗?”
那老妪凤目微动,也不生气,只是手中拄着的木杖微微一震,“呵,年轻人对老身不用敬语,看来这些年还是太少在江湖露面,让什么杂毛都能自诩天骄了。”
“怎么,你白莲教与我圣门并无高下,先前三星的评选我更是与你主子并驾齐驱,你莫不是以为我会怕你?”
这当然是场面话,程皓轩心里也清楚,魔道三星虽然是指三家中最优秀的弟子,可因为顾清瑶天资太过惊众,才把她单独挑出来,由自己顶了魔门的名额。
可此刻箭在弦上,对方几人来者不善,还带着林雅欣这个麻烦,极有可能暴露自己的所作所为,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这个意外因素给解决掉。
“老身倒没有和一个丧家之犬争风头的想法……”
程皓轩惊怒的抬起眉头,却不想老妪抬起手中的木杖,抽了一记身边林雅欣的腘窝,林雅欣惊叫一声,跪在了地上,继续说道。
“老身不是来与你斗嘴皮子的,只是先前听说你们门派覆灭与这丫头有关,欺师灭祖,人人得而诛之,所以特来送你们一个顺水人情。”
随后牙婆拄杖一笑,闭目沉声道:“去!”
林雅欣就这么跪在地上,硬生生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拖地而行,向程皓轩面前滚来。
程皓轩见状心中狂喜,没想到心中最担忧的事情,居然会在此地轻而易举的解决。
七师妹宁可儿已经被他废了全身经脉,推入龟背之下,看她那最后如同死人一般的瞳孔,恐怕今生都没有翻身的可能性。
而这六师妹林雅欣若是解决完毕,那灭门的祸首就死无对证,他也就有了充足的时间,来慢慢磨开顾清瑶的欢心。
他担心顾清瑶先他一步,从林雅欣口中得知些什么线索,急忙晃动身形,撂下一句狠话,“我去看看这个叛徒有没有诈。”
顾清瑶冷目凝视,没有说一句话。
程皓轩冲到林雅欣面前,接住了她,定睛一看,不由得心疼起这个从小到大都在他身边的师妹。
经过这一段距离的拖行,原本穿在她身上蓝色的衣裳,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不少露出的缝隙之中似乎还能看见春光点点。
而那散落青丝的玉容之中,隐隐能听见虚弱的喘息声。
程皓轩将头侧上,倾听她微弱的声音。
“师兄,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第八十一章 败露(中)
侧耳倾听的程皓轩微微点头,缓声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随后他在林雅欣的注视下,低下了头,咧嘴露出了一个阴悚的笑容。
在这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里,程皓轩口唇微动,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林师妹,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因为这些都是我做的。”
“念在我们久别重逢的份上,我才让你死个明白,你不是平日里都喜欢我吗?如今为我而死应该也没什么怨言吧?”
程皓轩换做悲痛的姿态,一指点住了她的哑穴,随后放开了她,站起了身子。
“没想到,我待你如同亲妹妹,你居然伙同七师妹,还有那些世家外敌,做这等惊世骇俗的灭门之事!”
程皓轩微微拱手,冲着远方的牙婆致谢,“牙婆,这次算我们魔门欠你一个人情,以后白莲教若是有帮助,尽管来提。”
牙婆拄着木杖,并未答话,而后程皓轩对着身后远处的丽人说道:“师妹,如今我就代师父清理门户,为师门报仇雪恨!”
顾清瑶神情漠然,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动,“师兄请便。”
程皓轩见众人应允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柄青玉色的小刀,催动真气,看着躺在地上的林雅欣,眼中乍现过一丝不舍。
要不是为了别人应允给他的回报,他还真不至于走上今天这一步,但力量和权利,就像罂粟一样,一旦沾染就再无杜绝的可能性。
那种手握别人生杀大权,人群跪拜在他面前的感觉,仅仅是想想,就让他觉得神魂倾倒,无法自拔。
思索到这里,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所走的道路是唯一正确的。
手起刀落,但超乎他想象的是,这里居然没有捅进肉里的实感,相反,就像扎到了一团空气里。
本应在他身下的“林雅欣”,忽然被几缕黑烟包裹在其中,程皓轩见状后退数步,厉声道:“你不是林师妹,你到底是谁?”
“嘿嘿,我是谁还重要吗?”
从黑雾中显现出来的身影是一个枯瘦短小的瘦猴,他的身材与侏儒相近,背后扑腾出一双蝙蝠翅膀。
在翅膀四周不时散发黑雾,看来这就是假扮林雅欣的真凶。
魔道三股势力互相知根知底,程皓轩眉头一皱,立刻认出此人黑雾腾绕,蝠翅盖身,正是白莲教八大神使之一的黑蝠法王。
“你胆敢冒充我圣门亲传弟子,好大的胆子!莫不是想同我圣门开战不成?”
黑蝠法王显露真身后,那身蓝裳衣服在他身上就显得极为宽大,他挥舞着胳膊上的袖袍,声音尖锐的叫道:“就你!就你也配?”
“你敢看不起我?”
程皓轩杀心又起,但此刻又必须强行冷静下来,因为黑蝠虽然戏弄了他一次,可林雅欣还在对方手里。
须得问清林雅欣的藏身地,再调动力量,把这几个惹人厌的人妖尽数除去。
黑蝠扬起的衣袖中,忽然钻出一只指甲大小的蜘蛛,他冲着程皓轩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忘了方才我匍匐在地上的时候,都对我说了什么?”
不好!
程皓轩面色惊变,就见黑蝠一脚踩下,将那蜘蛛踩死,黑色的汁液溅了一地。
“林师妹,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因为这些都是我做的。”
“念在我们久别重逢的份上,我才让你死个明白,你不是平日里都喜欢我吗?如今为我而死应该也没什么怨言吧?”
……
空气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在牙婆身旁的黑雾散去,一位身着黑衣的女子从中走出,这身黑衣衬的她浑身肌肤胜雪,露出的双腿更显得她身材玲珑曼妙。
真正的林雅欣从雾中露出真容,她满眼噙泪,双手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看向程皓轩。
“大师兄……”
程皓轩咬紧牙关,他心中仍然无法接受这功亏一篑的失败,到底为何,到底是谁暗中设计让他中了圈套?
他眼神瞥向了身后的顾清瑶,却见对方没有一点惊讶,反而缓缓拔出了手中的剑,身上散出一阵又一阵的杀意。
这杀意的目标,明显锁定了他的周身,让他冷汗直冒,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个臭婆娘!居然早就知道此事,所以才一幅早有预料的模样……怪不得方才面对师门大恨都没有亲自动手,原来是在逼自己主动露出马脚!
牙婆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笑容,“果然一切都如我家殿下预料,先前在得知你还活着的时候,殿下就断定此事必定是你所为。”
“哦?”程皓轩知道此时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他挑了挑眉毛,轻佻的问道:“你家殿下就是那位白莲教圣女,云梦璃?”
“大师兄!”
二人的谈话被林雅欣撕裂的喊声打断,她用哭腔嘶声裂肺的喊道:“这不是你做的,你快说这一切不是你做的!”
程皓轩无奈的笑了一下,他眼睛扫过林雅欣的身体,猛然在她小腿上停住了目光。
“幻兽印?”
林雅欣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小腿上露出的印记,下意识的拿衣裙遮了遮,却不想这白莲教圣女的衣饰其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唯独把双腿展露在外。
无论她怎么遮掩,都盖不住那条从左脚脚裸出伸出的龙印,整只飞龙气势十足,盘踞在她光滑细嫩的皮肤上,异常引人注目。
“呵,看来你已经同别的男人,做了那欢好之事了。”
程皓轩额头青筋暴起,这种感觉就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去了。
“我……我是以为大师兄你不在了,要替你报仇……”
程皓轩啐了一口,骂道:“闭嘴!贱货,你现在连做我的奴隶都没资格!”
随后他眼珠子滴溜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仰天狂笑起来,玉冠也因他的动作从发上脱落,露出了一头黑发掩面。
“你!还有你!”程皓轩伸手指了林雅欣和顾清瑶一下,狠声道:“你们,不都想知道师尊是怎么死的吗?没错!就是我杀的,我在大家聚集的前一晚,在晚饭中下了散功的毒,也多亏了我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才不会有人怀疑我,让我这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
“大师兄!真的是你所为?”
林雅欣事到如今还心存侥幸,她不敢相信的问道。
第八十二章 败露(下)
程皓轩看着她,如同看到一堆垃圾一般,冷笑道:“当然是我,当初我到了约好的地点,发动了事前准备好的信号。那些人从四周一涌而出,你是没看到师尊她们那副表情,哈哈哈哈!”
“简直就像活见鬼,所以什么狗屁圣门,最后不都在我眼前不堪一击。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个事情。”
程皓轩扬起头,脸上泛着微微红光,像是十分回味当时的场面一般,“你还记得八师弟吗?对,就是那个姓文的师弟,他呀,看到我拉出三师弟的肠子时,都吓得哭失声了,还尿了裤子,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黑蝠法王不禁摇了摇头,叹声道:“呵,老夫以为自己杀人不眨眼,已经算穷凶极恶的恶徒了,没想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这家伙光论变态程度,恐怕还没有几人能胜你一筹。”
“哈?这才哪到哪,八师弟实在太有意思,所以我就把他留到最后杀了。”程皓轩注意到林雅欣手握的拳头越来越紧,声音更大了,“要不是因为他,我还真的没什么感觉呢。因为无论是师尊,三师弟,还是二师妹他们,杀起来都没有什么反应,像一块木头一般,毫无乐趣。”
程皓轩看着林雅欣,满脸厌恶,“好多人到死都不敢信我做的手脚,就跟你那表情一样,还一口一个大师兄的在叫……”
“闭嘴!”
林雅欣身边的真气暴涨,从身后抽出一柄碧玉长剑,身形快速压上。
她从黑蝠法王身边闪过的时候,迅捷的步伐仿佛一阵风刮过。
砰的一声,兵刃相交,火花四溅。
长剑与程皓轩手中的小刀相碰,一股强烈的气劲飞旋出去,卷走了周边的烟尘。
“你没有资格谈论他们!”
林雅欣的发丝在身后飘舞,带满泪痕的脸蛋如今露出极度悲伤的神情,她看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男人,却从没感觉过如此陌生。
一夜之间,最喜欢的人,变成了残害满门的凶手,她想不通,也不想去想。
“我没有?难道你就有资格替她们报仇了吗?”
程皓轩一脚踹在了她的腹部,丝毫不留余力,这气势十足的右脚,让林雅欣后退了三五步才止住了退势。
“真是可笑,要杀我,也得是我身后的那位未婚妻,就凭你这种在门派之内都微末的功夫,又能成得了什么大事?”
程皓轩唇畔抿着一抹蔑意,他继续出言讽刺道:“师门之中,就属你和八师弟最没出息,但八师弟好赖是个男儿身,以后不争气还能嫁人,你呢?”
“一直仗着与我青梅竹马,在门派里吱吱叫叫,却不知,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没本事的女人,连成为垫脚石或工具的价值都没有。”
林雅欣垂下了眼眸,没有答话。
“要说青梅竹马,再怎么说也得是七师妹,比你晚入门,一身修为却不弱于你,更别提还有着天生媚体,想来以后必定是床上尤物。”
语句刚完的瞬间,林雅欣突然暴起,一道剑气横着劈出,直接破了程皓轩手中的小刀。
随后林雅欣抬脚一膝盖直击程皓轩的腹腔,左手化掌,狠狠拍下。
程皓轩身形转动,像游蛇一般快速退去,几乎在掌风下降的一瞬间,才勉强脱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看到对方的攻势越发迅捷,他微皱眉头,发现这丫头居然开始不留手了,但心中也有些暗喜,她已经被自己完全激怒了。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女人越愤怒,越会失去理智!
他舔了舔嘴唇,惋惜的说道:“可惜那家伙满脑子都是你,我明明暗示过她可以说你的坏话,把师门这锅脏水推到你身上,可她不肯……那就没办法了,我把她从玄武的背上推了下去,还在她召唤邪鬼的术法里做了手脚,想来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林雅欣怒不可遏的说道:“连七师妹你也不放过!”
“哈,难道不应该怪你们吗?”程皓轩反问道:“我还想问,我在歇脚的洞穴里,费尽心血引了一只人鼍进去,为的就是让你们师姐妹死于睡梦中,为什么你们二人还能活着出现在我面前?”
林雅欣呆杵在原地,忽然想起那天在门派原定的歇脚地歇息,却不想池水中忽然钻出一只人脸大鳄。
一切都是因为那天,她濒临死境,还中了剧毒。
若不是因为柳若欢这人,可能她就和宁可儿在那洞穴中,成了人鼍孵卵的尸体了。
“……那只人鼍也是你安排的?”
“哈哈,现在不和我谈师门情谊了,也不叫我大师兄了?”程皓轩欣然点头,说道:“当然是我,不然除了我,谁还知道那处歇脚点,这些歇脚的地方可都是我精心准备,嘛,虽然从结果上来看,没派上什么用场就是了。”
“你可知,那天夜里,我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还把所有的仇恨都放在了小师妹身上?”
程皓轩用刀尖指向林雅欣,声音带着些许不耐烦,“那还废什么话,又不是我叫你喜欢我的,一切都是你自讨苦吃罢了。”
日色照映之下,林雅欣的容色晶莹如玉,她左手决然拉起长发,右手挥剑。
剑光一闪,三千青丝随风散去,面容四周只剩下柔顺轻柔的短发,被风一吹,在明月般的脸庞前飘动着。
“大师兄,我这最后一声是从小到大对你教导我吃饭洗衣练功的感谢……”
林雅欣目光闪烁,晶亮的眼眸里再也没有泪花。
“可从你做出那等恶行起,你就不再是我大师兄,而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我会让你感受地狱深处的绝望,领会同门痛苦挣扎的每一秒。”
程皓轩的内心隐隐发怯,他觉得眼前的少女居然没有被那些残酷的真相击倒,反而有了一丝破茧成蝶,愈发坚强的预感。
是因为打击还不够吗?
他想及于此,抬眉说道:“我说过了,这句话换顾师妹说还差不多,你还不够格。”
第八十三章 军师
林雅欣朝他露出了一个凄美的微笑。
还不待程皓轩有任何动作,他的身体已然弓起。
一股巨力撞击在他的腹腔,伴随着腔骨碎裂的声音,让他一口鲜血咳了出来。
最让他惊惧的是,这股力劲先冲击到他的身上,随后林雅欣的身形才悄然而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那只纤纤玉手,正横劈在他的腹部。
怎么会如此之快?
连自己的眼睛都无法跟上她出招的速度!
这不可能是一个洞悉境界的武者,所能达到的水准!
程皓轩急忙扬手一刀,刺向对方的脖颈,却不想火花一闪,对方已用更快的速度,挡开他的回击,随后反手一道升斩,血花溅落了一地。
程皓轩猛然退去,鲜血顺着他的下巴,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怒目圆瞪,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位看不起得青梅竹马,给划伤了脸。
他曾经引以为豪的俊脸,居然从左到右,被划了一道中分线。
“你胆敢伤我的脸!”
林雅欣的眼神中,还是写满了悲伤。
“你既然想要同门的命,又何必在乎自己的脸呢?”
程皓轩闻言震怒,他怒不可遏的喊道:“你懂什么?这个世界本就是人踩人上去的,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书写一切。”
林雅欣此刻,眼前浮现出来一个男子的身影,还记得那晚,他无视险阻,就这么站在了自己面前。
“不,不对。”
林雅欣微微摇头,随后一柄玉剑指向了程皓轩的眉心,一股独特气息扩散开来,引得牙婆黑蝠都睁大了眼睛。
就连顾清瑶也握住了手中的长剑,那剑身隐隐发出清鸣,似乎在微微颤抖。
“有人宁愿放弃生的希望,也会同我一起慷慨赴死,即使他连剑都拿不稳,连挥剑都不会。”
林雅欣闪身至他的面前,一剑挥出。
那小刀在挡完之后被弹飞空中。
“即使他满怀恐惧,双脚在面对怪物时仍然瑟瑟发抖。”
又是一剑横砍,程皓轩仰了个九十度,才堪堪避开剑刃锋芒。
“可他仍然会为他人的一线生机,选择站在我面前,奋力一搏。”
但不想林雅欣松开剑柄右手,换成左手,细腰一转,握紧后重新向右挥去。
又是一道剑光划伤了他回挡的臂膀。
程皓轩感受到剑气侵袭,这一剑差点断了他的胳膊。
“这种觉悟,是你这种用同门尸体来铺路的人,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
程皓轩嘴角在抽搐,他勉强轻笑出声,脸部的肌肉在不规则的颤抖。
“怎么会有这种傻子?”
“傻子?”
林雅欣横眉冷对,声音也多了一丝冰冷。
“在我看来,与你相比,他就是光!”
林雅欣挽手一个剑花,随后将剑身翻转直接刺向程皓轩的心脏,就在众人都以为此剑了解了这恶徒的性命之时,噌的一声,剑尖在他的心房上,再也无法刺进分毫。
林雅欣并不信邪,柳眉微皱,向下拉了一道,尖刃触碰到坚硬矿物发出刺耳的声音。
程皓轩的胸口的衣服被划烂,露出金光闪闪的金制链甲,他抓住林雅欣这一瞬间的惊愕,抓住空中掉下的小刀,抬手一下逼退了对方,随后身形向后弹跳数尺。
“不好!这人想走!”牙婆马上出言提醒。
程皓轩心里暗骂,老不死的多管闲事。
但他马上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杀意凝固四周,一瞬间封死了他逃离的路线。
他最担心的那个人,出剑了!
顾清瑶身动,清丽绝尘的身姿霎时间让这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她玉手抻出青剑,手腕轻轻旋转。
一剑伸出,衣裙飘决,与那柔弱的身影互相融合。
几乎片刻之间,那剑尖已达程皓轩的喉间,程皓轩从未感觉过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再不来助我!我就要死了!”
这一声求救,让观战的牙婆和黑蝠也瞬间屏息,注意起了四周的动静。
“唉。”
一声轻叹,一道力劲从深林中飞出,顾清瑶这势在必得的一剑被打飞,那青剑飞旋在空中晃了三四圈,一头扎在了地上。
刚才的气劲打在了顾清瑶的右手上,此刻已经泛出阵阵红印。
顾清瑶神情淡漠,抬起纤细的右手,发问道:“阁下不现身,恐怕难救此人。”
一道身影从方才顾清瑶的背后走出,她身着浅橘色罗裙,三千青丝绾起来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的戴上一根银色挽带。
眉心点着一点朱砂,身姿娉婷绰约。
“当世的小辈还真是厉害,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过这小子的鬼话吧。”
她的话语间夹杂着一丝慵懒,纵然容貌绝美,却仍然给人一种松松垮垮,不喜争斗的视感。
见顾清瑶并不出声,她又叹了口气,“唉,年纪大了,也不讨人喜欢了。”
牙婆冷冷一笑,“你这女娃也不过三十,就敢在老身面前夸大年岁吗?”
女子眼神侧移,斜眼看向远处的程皓轩,轻笑道:“不敢,老前辈成名已久,自然不是我这等狗头军师能比的。”
“军师!军师姐姐你可算来了!”
程皓轩向着女子跑去,顾清瑶没有动身,却见林雅欣提剑向前,想斩掉这贼子的头颅。
却不想那女子忽然抬起衣袖,一阵强风掠过,瞬间就打乱了林雅欣的步伐,让她被挡在身后,不能动弹。
那程皓轩见状大喜,眉目露笑的说道:“军师姐姐快助我把她们都宰了,这群人方才居然敢设计害我,必须要让她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
女子看程皓轩贴了上来,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却一转即逝,消失不见。
“少主,我们可是有过约定,一日之内只能答应你做一件事情。”
女子微微眨眼,星眸中闪出流光,“若是同时与白莲教一位神使,一位上代神使,以及当代最强天骄,还有魔门的下任掌门开战……我自然能保证不败,可少主的安危,就福祸难测喽。”
说到这里,她还故意在尾音拖长了一些,让程皓轩皱起眉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第八十四章 风雨欲来
“等等,你说魔门掌门?”程皓轩转头看向林雅欣,目露凶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少主,我应该叮嘱过你,要留意师门传承,如今它就被你师妹提在手上,你还不懂掌门传承是如何继承吗?”
经过女子提醒,程皓轩才把目光放在了那碧玉长剑上,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玉剑就是师门玉简!利用此玉剑激活兽印,就能继承掌门功力绝学,成为新一任门主……”
程皓轩面目剧变,陷入了沉思,他忽然明白了。
为何当初武功高强的师尊,面对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能神色泰然的面对一切。
就连众多亲传弟子惨死在面前,也丝毫不觉,面不改色。
原来她在把全身功力和修为传入玉剑之中!
而得到玉剑的林师妹,不知道从哪找了个野男人,居然能靠他激活兽印,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掌门之位!
怪不得林雅欣方才的修为突飞猛进,手脚也快了许多,自己肉眼都跟不上她的速度。
她虽没动用幻兽印,却消化了一部分师父的功力,才能令自己措不及防。
“所以少主,我们还是在此退去吧,毕竟之前的心血功亏一篑,再与对方缠斗也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程皓轩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扬起了脸,那道剑疤在他脸上异常狰狞。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他日等我君临汉唐,你们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尤其是你,林师妹。”
“如今这门主之位,先给你坐两天吧,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逐渐微弱,俩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
林雅欣轻咬薄唇,质问起了身边的顾清瑶,“你为何不出手?你明明就能杀了这贼人,为什么还故意留手,放他一命?”
顾清瑶面目平淡,秀美的容颜上看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杀了他,意义不大。”
林雅欣闻言震怒,刚准备再说什么时,却见顾清瑶已经转过身子,向着龟嘴之中的内域走去。
一只枯瘦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开口言道:“你和你师妹都没有错,只是她不善表达。”
“牙婆,怎么连你也向着她?”林雅欣不解的说道:“放走灭门凶手,怎么就没有错?分明是动了恻隐之心!”
牙婆望着林雅欣,似乎联想到先前自己教导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场景。
她摇了摇头,沉声道:“只有放走程皓轩,才能引得他背后之人现身,同理,知晓他背后之人的身份,你们才好向真正的主谋者报仇。”
林雅欣听到这里,才明白顾清瑶的用意,她转头望向那孤身一人前往内域的倩影,隐隐有些意动。
明明她与顾清瑶的目的都一样,师出同门,为何却感觉俩人走上了背道而驰的两种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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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皓轩将拳头砸进了面前的树干中,树枝发出一声爆响,从中折断,歪到在他的身旁。
巨大的声响吓得四周鸟兽飞散。
可恶!明明只差一步,明明魔门与小师妹,都是他的掌中之物。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何煮熟的鸭子会飞走,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
“我之前说过了,那顾清瑶从头至尾就没信过你,所以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那橘衣丽人随意倚靠在一处树干上,轻声道:“一切都还没结束,只要你那小师妹死在幽王墓,继承魔门门主的事情就还有转机。”
程皓轩一脚踢开脚边的圆木,他怒吼道:“哪有那么容易!她现在可是跟白莲教的人混在一起!顾师妹也不是我的人……”
“全死在这里,那魔门不就只剩你一个亲传弟子了?到时候有没有玉剑传承,解不解得开幻兽印,还重要吗?”
程皓轩猛然转头,看向那明眸皓齿的美人,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是叫我把所有同门,杀一个遍?”
“还用我教吗?你不是早就决定要这么做了……自从你十岁的那件事开始。”
程皓轩脸色逐渐恢复平静,他伸手摸到了自己脸上的伤疤,思绪从回忆中一转而过。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女人面前,沉声道:“你们不要忘了与我的约定,届时我助你们拿到那件东西,你也要同那边摆脱关系,正式认我为主。”
女子明眸含笑,扫了他全身一眼,慢条斯理的开了口,“我不讨厌有野心的男人,倒不如说现在的男人千遍一律让我觉得好生无趣。”
程皓轩微微一笑,伸手勾住了她的下巴,问道:“怎么,被我迷住了吗?”
女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退了他的身子,言笑晏晏。
这模样就像同亲友唠家常一般随意平常。
“同你的约定,那是殿下的决定,我只是服从罢了。”
“放心,不就是一枚长生果?虽然不知道你们从哪得知这东西的存在,但这天底下,还没有我程皓轩想要,还得不到的东西。”
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般,轻眨眼眸。
“那就全倚仗少主神威了,只是若你说了大话,就别怪我不念旧情,将你拖入修罗地狱,无底深渊。”
~
跟在白家姐妹身边的柳若欢,这几日可算是饱受折磨。
那日在链桥上的所作所为,似乎激发出了白玉兰独特的爱好,她总会趁着众人不注意来撩拨他。
这种行为完全不分时间场合,让柳若欢心惊肉跳,唯恐被他人发现。
好在随着逐渐靠近内域,在见到那座散发绿光的龟像底座后,白玉兰被其吸引,总算是安省了不少。
“玄武门开,说明那夺了乔三姨尸身的贼子,一定先我们一步进入内域,乔小姐的记号也止步于此,看来她早我们两三日就已经进城了。”
白丁玲仔细查探了周边的印记,才得出这个结论。
随后她有些忧虑的冲着几人说道:“单单从时机来看,我们已经失了先机,此番幽王墓恐怕难有作为。”
白谷兰也较为认同大姐的看法,玉白色的淡樱粉唇微启,“如今城中应该有洛家,乔小姐,魔教和魔门众多势力,进城之后,我们尽量明哲保身,不要卷入后续的夺宝之争。”
第八十五章 死城
白谷兰所言,正呼应了众人的心声,她们一路走来,亲眼目睹各类惨状,就连一向好事的白玉兰,提起这些天的遭遇,都变得沉默寡语。
就拿乔家此次的队伍来说,先前她们准备充分,有五六位实力高强的供奉随行,甚至还带有一位辟谷境界的大能者带队。
按理说,乔家的车队应当是最有实力夺宝的候选者,谁曾想只是简简单单外域一行,如今已经几近全灭。
仅剩下的独苗乔靖柔,眼下更是孤身一人进了死城,倘若真出了什么差错,乔家的幽王墓之行恐怕会血本无归。
再说白家几女,她们能走到现在也多是侥幸,先前众人中了魔门首徒程皓轩的圈套,夺旗之战几近全折在月亮湖。
多亏乔三姨与乔靖柔接连出手,四姐妹才侥幸逃得一命。
但饶是如此,四女也被迫吞下了一枚蛊丹,只是什么时候会发作,还暂不清楚。
后面的路程就更不用多提,要不是柳家公子频频绝境逢生,屡建奇功,她们不是死在湖中,就是栽在那道姑的鹤足利羽下了。
因此平心而论,几女都对柳若欢有些感激,当然,白玉兰兴许是个例外。
“二姐姐虽然这样说,但根据族史记载,四方圣兽的法阵开启后,恐怕众人会汇聚一处,避无可避。”
“四方圣兽?”
柳若欢有些不解,白谷兰靠近了他,吐气如兰,冲他解释道:“东西南北的圣兽路,与这入口处的石像有关,每只旗帜都能开启相对应的城门。当四道光柱升天,中心处就会升起祭台……”
白谷兰说到这里,微微发怔,她此刻也明白三妹方才担忧的问题。
柳若欢也猜到她想说什么,祭台再大恐怕也只是个台子,若正魔两道汇聚一处,不得杀个你死我活?
可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意味着林雅欣同白家姐妹也要大打出手?
他心里虽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可又觉得事到如今,人人都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在努力筹谋,圣母一样的慈悲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白谷兰抬起纤手,挡在檀口前,微微咳了一声,继续接着先前的话讲道:“这便是唯一进入天宫,也就是幽王墓墓室的方法。不过青龙道上因为某些原因已经废弃,四方圣兽阵如今只需等待白虎的圣兽旗到位,就能激活运转了。”
柳若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先前无痕所说的,万族朝拜,九州盛世,又不知是怎么一番盛景?
几人从龟口处入了死城,发现这里完全与记忆中的城镇别无二致,建筑街道完全都是一比一的还原,甚至相比金陵城还要大上几分。
但凸显诡异的是,那些建筑的石材都与城墙一样,通眼黑色之中夹杂着红光。
“居然有人!”
白玉兰一声娇喝,让几人精神紧绷,她更是扬手一伞飞入旁边的民居中,轰的一声打碎了什么东西。
几人推开民居的木门,才发现是一尊被打碎的人形石像,白玉兰的一击让这石像上半身粉碎,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只是通过下半身判定它是跪在地上。
“少一惊一乍的。”
白谷兰嗔怒道:“不过是一个石像,你怎么就当成了人。”
柳若欢把头凑了上去,忽见其中冒出一道黑影,向他扑来。
还没等他喊出声来,那胳膊粗的黑影被一剑钉在了石壁上,挣扎了一番,才缓缓停止了动静。
那东西竟然没有四肢,身上覆盖着复数细长的眼睛,每一张眼睛下都有一个钉子一样的嘴巴,如同长缝一般,看得人触目惊心。
“百嘴虫,我还是第一次在书以外的地方见到活物。”
白玉兰凑近瞧了瞧,发出感叹,“这东西靠依附在活物身上吸食血液而活,要是被沾上,恐怕全身都得是洞眼。”
白谷兰拔出了细剑,瞪了一眼小妹,“就你知道的多,还能把石像认成活人。”
白玉兰撅了噘嘴,“我刚才是真的见这屋里有什么东西在动,谁能想到是个石像。”
“柳公子,是被吓住了吗?”
面对白玉兰关心的回答,柳若欢并没有回话,而是在震愕的表情中,嘴角微微抽搐。
“你方才说的东西……是这个吗?”
所有人向他手指的窗户望去,他们透过二楼楼梯口,隐隐约约窥见了一只人面兽身的怪物,它脸上长着一根极为粗壮的青色獠牙,却不是从口中伸出,而是下巴中延伸出来。
浑身带毛,四肢的足手都是反方向生长,撑在地面上。
几乎是被发现的同一时间,几女迅速向外腾起,那怪物也嗷呜一声冲了下来,撞碎了一根支撑的木桩。
白谷兰弹跳起身,写手一记劈砍,瞬间砍断了怪物的一只手足。
鲜血飞出,怪物痛得嗷嗷直叫,开始发疯似的向周边撞去,白谷兰看见它前进的路径上有柳若欢,心中暗呼不妙。
却不想一只玉兰花瓣陡然飞出,正中怪物的脖颈中,那怪物向前冲了两步,就再也动不了身子,全身轰的一声撞在了地上,激起烟尘。
柳若欢被吓得面目失色,后背都湿透了。
但是当他从这种惊吓中感缓过劲来,隐隐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具体是什么又有些说不出来。
几人出了民居,方才的遭遇仍然心有余悸,不敢在街道中的房子落脚,加快步伐向中心方向走去。
在开始靠近中心的位置,他们见到了所谓朝拜的石像。
就像民居里面的那尊石像一样,街道上的石像也都跪伏在地上,双手合十,朝着前方微微低头,像是在祈祷什么。
他们的形态各异,有商人农妇,男人女人,竟然无一重复,唯一的共通点,便是朝拜的姿势和动作。
随着石像林立,气氛也变得莫名起来,白玉兰忽然从后面抓住了柳若欢的一根胳膊。
“你……”
“别回头看我,这些石像让我瘆得慌。”
听了对方的话语,他也是理解的点了点头,随后抓住了前面白谷兰的胳膊。
薄如蝉翼的纱衣袖管,根本盖不住里面若隐若现的嫩白雪肤。
柳若欢只觉得入手处微微冰凉,却柔若无骨,手感极佳。
“若欢公子,你这是怕了吗?”
第八十六章 内讧
柳若欢的心里上下打鼓。
这搁谁不怕呀?
他上辈子也没有去废弃工厂医院探险的爱好,如今在这一世竟然玩起了空城探险记,试问哪一个穿越者能有他这种遭遇?
而且抛去死气沉沉的建筑不谈,方才可是真的出现了怪物,这种惊骇等同于他初进幽王墓时,遇到的人鼍。
这些怪物可都远超乎他的生理认知,在不断敲打着他的神经。
而且那怪物方才就扑倒在他面前,他连那獠牙的反光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所以更别提眼前这些看起来让人发憷的人形石像了,他现在都怕哪尊石像忽然动了身子,上来把自己撕扯成碎片。
“若欢公子请放心,有我在,不会让这些妖邪碰你一根手指头。”
在说出这句话后,白谷兰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中有另外一层意思,本来就娇艳的面容上更是泛起了红晕。
柳若欢也不好意思开口答话,却不想白玉兰从他身后贴近,狡黠的笑道:“怎么样,我二姐姐人不错吧?要不就从了她如何?”
白谷兰身形一僵,赶紧别过头去,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只是无意识的轻转花伞,来消解内心的不安。
虽然她面红耳赤,可仍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想听他柳若欢会怎么回答。
柳若欢的眉毛拧成一团,看向身边的始作俑者。
只见她眼含笑意,明眸如水,嘴上虽然说得好听,手指却悄悄用力。
被掐的生疼的柳若欢龇牙咧嘴,却不敢对这位小主说些什么,要怪就怪当初自己在链桥上太不理智。
“小妹,小时候你最喜欢看那些精怪志异,就别打扰你二姐和柳公子。”
“哦。”
白玉兰意兴阑珊的放开了柳若欢,打起了自己的花伞,走向了另一边。
~
大路越往城中心靠近,天色就愈发阴暗,柳若欢一开始还以为是时辰的原因,后来才发现是头顶的云顶天宫所致。
那所巨大巍峨的的宫殿就悬挂在这座黑城的正上方,整个街道和居房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
白家姐妹也注意到了如同天黑的异象,白月桂更是忍不住发出了惊叹之声。
“以前偶尔在先辈的族史中见到这天宫的记载,如今亲眼得见,忽然感觉能在此安眠,就不枉此生了。”
白玉兰轻移伞角,斜眼看了一眼陶醉其中的白月桂,“三姐姐,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有一个皇帝梦。”
白小妹的冷言热讽,算是打开了众人的话头,白丁玲又再度做起了和事佬,“云顶仙宫,不都是每一个修道人的梦想吗?”
“哪里梦想,你瞧二姐姐那副花痴的模样,怕是你拿仙丹来换,都从她手里换不到柳公子的半根毫毛。”
“你!”
白谷兰闻言气急,轻放柳若欢的手臂,作势要去拧白玉兰的腰,却不想白玉兰身形飘动,从她面前一闪而过,溜进了旁边的一处房屋。
那房子门口挂着一顶一青一白的酒旗,随风飘扬。
看起来是一间酒肆。
“啊!”
先前民居的遭遇本让她们有诸多防备,此刻听到白玉兰的惊叫声,也顾不得里面有什么怪物,全都闪身冲了进去。
只是进了这间屋子,才看见白玉兰坐在酒肆二楼的木栏边,捧着双颊,面带微笑,踢踏着两只玉腿。
一双圆润均衬匀称的秀腿,隐隐现于粉色的纱裙下,曼妙诱人,引人向往。
白丁玲怒喝,“小妹!你胡闹什么!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
“胡闹?人家哪里有在胡闹?”
白玉兰抿嘴回眸,脸上的笑容带有些许奇怪。
她微微侧头,看向了另一边的白谷兰,打起了招呼,“二姐姐,还记得小时候你有一个最喜欢的布娃娃,就是扎着马尾辫子的那个。”
白谷兰也注意到小妹的神情和状态不对,并没有接话。
“那时候我烦你天天玩娃娃,也不疼我,就故意在一天夜里把它撕成了两半,丢在了后院的角落里。可谁想,你就算知道是我做的,却还是默默埋了娃娃,一点也不怪我。”
几人不知白玉兰此时提小时候的事情意欲何为,都屏息凝神,严防戒备。
“我当时有些开心,觉得二姐姐是天底下最疼我的人,也曾认为这份心意会天长地久,永不改变……可直到柳公子出现时,一切就变了。”
白玉兰伸出白玉般的纤手,指向了柳若欢,“姐姐们,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柳公子的真面目吧?”
柳若欢见她忽然指向自己,心神一震。
白玉兰虽然面容带笑,但眼眸中早已透着一股杀意,这种骇人的感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
当初在月亮湖,顾清瑶就是靠杀意锁定了他怀中的宁可儿,虽然白玉兰的修为不及顾清瑶,可那杀意却一点不似作伪。
“小妹!虽然我们是亲如手足的同胞姐妹,可若你无缘无故诋毁若欢公子的名声,也别怪姐姐代姥姥行白家家法。”
白谷兰噌的一声拔出伞剑,目光清冷的盯紧白玉兰。
柳若欢甚至感觉到两女对视,空气都随之凝结,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在相互碰撞。
“呵。”
白玉兰收回手臂,撑身站起,粉色的绣鞋踩在二楼的木板上,发出吱呀的轻响。
“姐姐们不妨先问问,这位柳公子,都瞒了你什么?”
柳若欢面色惊变,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俪人珠与登天丸的隐秘,而先前俪人珠更是在对方身上发挥过作用。
难不成白玉兰已经察觉自己身上的秘密,先前贴近自己都是为了证实她心中的猜想?
三女见白玉兰如此肯定,纷纷侧脸看向了柳若欢。
柳若欢本想强装镇定,两侧发丝下却流下了豆大的汗滴,这无疑是他心虚的最好证明。
白丁玲和白月桂察觉到柳若欢面色不对,欲开口逼问,却见白谷兰横剑立于他的身前,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隐秘,但未必是对我们不利。”
白玉兰挑了挑柳眉,在二楼打开了花伞,跨在香肩上,“二姐姐,你就不怕上演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被救来的毒物反噬?”
第八十七章 决然
白丁玲是最先产生动摇的人,然后是白月桂。
俩人相互对视一眼,白丁玲向后转身,对着白谷兰劝解道。
“二妹,小妹毕竟与我们血脉相连,从小到大相处这些年,知根知底。不如就让柳公子站出来与她当面对质,倘若冤枉了好人,我们与你一同擒住小妹,让她给柳公子下跪道歉。”
白谷兰轻咬薄唇,并未答话。
“好呀,若是我冤枉了他,我就跪在他面前,任他宰割。”
白玉兰见局势偏向自己,脸上笑意渐浓,还主动出言加注。
看她这么信誓旦旦的模样,柳若欢心底更慌。
白家几女是他进幽王墓以来,所遇到为数不多的好人。
白家二小姐对他可谓是关怀备至,他也把诸女当做可以信任的好友来看。
可谁曾想到,众人竟然在这紧要关头,因为他起了纷争。
更要命的是,他还无法自证清白,若是让她们搜寻自身,难保不会寻到那枚俪人珠。
何况自己的身体因为登天丸,有颇多特殊体质,这些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无痕消失前,曾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要注意隐藏。
要是暴露任何一项,他都会面临无可估量的后果。
先不提他愿不愿意相信白家四姐妹,单单多一个人知道天地灵气和俪人珠的秘密,他以后就有暴露在世人面前的危机,下场是永无宁日。
但目前来看,他已经无力抵抗几女,只能和盘托出了。
指望她们相信自己,而不去相信自己的血肉至亲,换做是他恐怕也做不到。
“我……”
柳若欢的头刚刚抬起,准备吐露实情,忽然一阵暗香袭来。
一绺靓丽的秀发飞舞在他面前,发丝不时拨动他的脸颊,带来阵阵刺痒。
粉红色的长裙飘舞,白谷兰挡在了他的面前,也替他隔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挽手起了个剑花,真气催动,地上尘土飞起。
“我信他。”
看到白谷兰毅然决然的挡在柳若欢面前,白丁玲惊愕道:“二妹,你为了一个外人,对自家亲姐妹刀剑相向?”
白玉兰的美眸,挂在二姐身上,笑容也僵住了。
顷刻间,她的脸色渐渐冷淡,与同样冷面的白谷兰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分不清彼此。
“你信他?你连我的理由都不愿意听,就信他?”
“我说过了,每个人都会有难以启齿的隐秘,我有,柳公子说不定也有。”
白谷兰语气平缓,听不出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柳若欢忽然想起那日在水下,与白谷兰的红唇相接,在她身上看到的那片回忆。
衣着华贵的白谷兰,在亲情与力量中做出选择。
即便她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天骄,即便她能继承最珍贵的白帝传承,即便她能振兴整个白家。
可她最后在湖底,还是放弃了一切乃至生命,只为最后攥紧姐妹存活的希望。
这样一位珍视感情的女人,为何放下了自己守护至今的姐妹亲情,为了自己一个外人与她们翻脸?
“柳公子无需介怀,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便……我信错了人,死在了公子手上,也无怨无悔。”
似乎是看出柳若欢的顾虑,白谷兰回眸冲他一笑。
那笑容绝对是柳若欢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笑,双颊微红,星眼如波,眼光之中透着温柔,还夹带着一丝羞涩。
就在这一瞬间,柳若欢忽然觉得,自己守护的所有秘密,都不及佳人对他的这抹笑容。
他在面对白谷兰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惭愧。
“二姐姐,不妨就让我来告诉你吧,你身后那位,可是被誉为当代狐妖,祸水无痕的后继者。”
白玉兰说出了两个柳若欢都有印象的名字。
狐妖?他记得自己穿越过来的那一天,对这两个字有颇深的印象。
无痕?不就是坑了自己出入令,跑路到现在还没出现的那个邋遢鬼吗?
但这句话明显给白家几女的震撼更大,白丁玲和白月桂都各自向后退了一步,看向柳若欢的目光也一瞬间复杂了许多。
“小妹,那只是个传说。”白谷兰的倩影纹丝不动,语气也仍然平静。
“传说?那就刨开他的肚子给你瞧瞧,他到底是妖是人吧!”
白玉兰身后的发丝飞起,娇声喝道:“发阵!”
随着她一声令下,酒肆所有的房间忽然门窗大开,无数玉兰花瓣从各个角落蜂拥而出,瞬间围住了三女和柳若欢的身影。
无差别的花阵开始绞杀阵中的一切活物,白丁玲和白月桂在阵中疾走,不断侧身躲避着一道道花瓣的突袭。
“花阵!怎么可能,小妹才进来多久?怎么会有时间布置花阵?”
白月桂侧身向前,拉住了准备破除阵法冲上二楼的白丁玲。
“不行,柳公子是不是狐妖暂且不提,小妹已经不太正常了,花阵之中我们绝无胜算,先退。”
白丁玲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向她微微点头,俩人身形一闪,从左边大开的窗户前遁去。
白谷兰一把抓住柳若欢的胳膊,俩人本来就靠近门口,她旋着花伞,直接乒乒乓乓格挡出一地花瓣暗器。
随后她牵着不知所措的柳若欢,从正门脱身而出。
四道人影消去,那铺天盖地的花雨顷刻间停住了气势,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的声响。
白玉兰长舒一口气,微微闭上双眼。
砰的一声,房门大开。
楼梯上传来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那脸上带着剑疤的男子满脸怒容,走的步伐急促。
“你这个贱人!竟敢把她们全部放跑了!”
程皓轩在一楼看了全程,他本以为花阵开启,整场局势尽在掌握之中,却不想靠着“玉兰”暗器闻名江湖的白玉兰,竟然胆敢露出缺口,有意放任三人离去。
其实也不能怪他,他见几人剑拔弩张,姐妹反目,刀剑相向的时候,都以为她们真因为柳若欢产生了分歧。
可谁能想到,这白家小妹戏演的太好,直到最后一刻,看见四人的身影消失,他才惊觉自己上当了。
他高高扬起右手,冲着白玉兰红彤彤的脸蛋扇去。
“啪!”
却不想白玉兰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第八十八章 强行吸毒
这声音抽在脸上极响亮的耳光,让程皓轩整个人都懵掉了。
他伸手摸过自己的左脸,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敢还手?”
白玉兰放手一摔,致使程皓轩向后退了两步,离开了她的身边。
程皓轩眼里的怒火在不断燃烧,他双手握拳,怒喝道:“你就不怕我催动行尸丹,让你们姐妹四人变成四具艳尸?”
“能催动行尸丹的又不是你,我为何要给你面子?”
白玉兰厌恶的看向他,口中的语气充满了嫌弃,“连害人都不敢亲自露面的恶徒,操控别人都需要借助他人手脚,滚!”
这不屑的态度彻底点燃了程皓轩的情绪,他只觉的心头怒火冲天,五脏六腑都要气炸了。
“军师!军师呢?快点让那百足虫撕咬她的全身上下,我要让她变成一具躯壳,知道忤逆我的下场!”
白玉兰身后的房门微微向外移开,里面的女子显出身形,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玉靥更比花娇。
她轻声笑了两声,双手环抱,倚靠在门旁,饶有趣味的看向白玉兰,在打量了一番后,才斜眼乜了程皓轩一眼。
“呵,少主,那行尸丹发动,可就真变成了一具死尸,功力甚至不及生前的十分之一。”
女子说到这里微微停顿,“现下少主身边无人可用,带来的死士已经在玄武道上死完了,若是到达祭台,我可不能保你走上天宫。”
白玉兰的神情微变,虽然她猜到了程皓轩的背后另有其人,却没想到这股势力居然对幽王墓如此熟悉。
也不知道此女到底出身何处?
程皓轩的嘴角在不断跳动,原本在魔道之中俊秀出众的面孔,如今因为怒容和剑痕的影响,已经变得极其狼狈。
思前想后,他的现状已如军师所言,除去军师这个最大的倚仗,自己身边已经无人可用。
想到这里,他就不禁又恨起了自己的师傅和林雅欣,这个老不死临死前都不安分,让他与掌门之位失之交臂。
倘若自己当时带着传承玉剑去见顾清瑶,那这位天资纵横的小师妹,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又何必因为这个白家丫头瞻前顾后?
“再说了,我们不是同玉兰姑娘都说好了,只要她答应来我们这边做事,我们就放弃催动白家姐妹身上的行尸丹。”
“难道守信比你主子的颜面还重要?”
程皓轩刚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一阵风如刀刃般划过,瞬间卷过他的耳边,削去了一小撮头发。
但那女子的身形却未动一分,还是慵懒的倚靠在门边,神情随意,还伸手打了一个呵欠。
“我这人倒也很烦这些世俗规矩,可若人要是没了规矩,我是不是也可以在你摘得长生果后,反手把你碎尸万段?”
女子轻笑出声,言语之中充满调侃,但其中暗藏的杀机一闪而逝,让程皓轩头脚冰凉,如同在冰窖里坠了一回。
他哑口无言,扬起衣袖就向楼下走去。
只是行至半途,忽听女子又加了一句,“在长生果未送至神都前,我的主子都是殿下。”
程皓轩冷哼一声,回到方才走出的那个房间,摔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女子伸出皓腕,带着袖上的轻纱轻捂檀口,笑出声来。
“你还真是有趣,我从没见这人这么气过,要是多来两次,恐怕那可怜的少主要气疯好几回。”
白玉兰娇容冰冷,她转身看向面前的女子,问道:“我没心情同你说笑,你要我做的我已做到,只希望你人能守信。”
女子脸上的笑容更盛,将额头前垂下的一缕鬓丝勾至耳后,向着屋内走去。
“那是自然,只是你不进来听听狐妖的故事,还有……传说中如何救他的法子吗?”
白玉兰本已作势要走,浑身一僵,就再也迈不出步伐。
她心底如同卷起高浪海啸,对女子一语中的,问出她心中所想感到震惊。
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
柳若欢不知道被白谷兰带出去了多远,俩人的身影在街道上飞快闪过。
他看见怀抱自己的白谷兰面目凝重,也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
在撞开一间木门后,俩人一头栽了进去,这一跤摔的柳若欢措不及防,眼冒金星。
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后,他才爬起身子,看向了身边的玉人。
白谷兰侧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眼眸微闭。
柳若欢推正白谷兰的身躯,才发现她浑身酥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而在她纤瘦的小腿下方,有一枚玉兰花瓣嵌入右脚脚踝处,染得周围的罗袜嫣红一片。
柳若欢忽然想起,这“玉兰”暗器上抹有剧毒,毒效在几息之内就会发作。
而白谷兰为了带自己多走一些距离,远离其他几女,居然强行催动经脉内的真气,延缓了毒发时间。
这毒要是放着不管,岂不是危及生命?
他下定决心,要帮白谷兰做些什么,思绪一转,就想到了前世用嘴吸毒的法子。
应该科学吧?
柳若欢此刻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他的手心直冒冷汗,上前脱掉了她的绣鞋,小心翼翼的将那枚花瓣摘了下来。
或许是刺激到伤口,白谷兰秀眉一皱,无意识的发出了一声轻咛。
柳若欢的心神也为之一震,手上的动作也轻缓许多。
他将罗袜轻轻褪去,露出整个圆润白皙的脚背。
伤口处与罗袜的裂口有些粘在一起,使他不得不屏住呼吸,凑上去将布片分开。
好在白谷兰的意识消沉,这次并未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柳若欢端起那细嫩的小脚,将嘴巴轻放在伤口处,吮吸完吐在了一边,反复几次之后,才算稍稍放定了心神。
“我听过浪女情深的,如今得见柳公子,才知道浪子情深是怎么个意思。”
一道带有些许熟悉的声音,响于民居之内,那声音似黄鹂一般动听,给柳若欢的记忆颇深。
“宁姑娘?”
门口处的少女久别重逢,却一点都没给他好脸色看,冷笑道:“好一个宁姑娘,现在唤我都只配叫姓了吗?”
柳若欢面容有些尴尬,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不对,先帮我看一下白姑娘的毒。”
“放心吧,玉兰上的毒只是麻痹经脉感知,没有性命之忧。”少女两眼一翻,没好气的说道:“不过她强行压制了毒效,恐怕两三天内都无法起身了。”
柳若欢闻言有些尴尬,合着一个没什么性命之忧的毒,自己硬是脑补许多。
如今看来是借着吸毒的名义,强行亲了别人的脚踝?
第八十九章 选择
经过宁可儿这么一提点,柳若欢倒是感觉自己双唇发麻,逐渐失去了知觉。
“动不了了吧,活该,谁叫你偷亲人家来着。”
宁可儿撂下了几句狠话,眨着秀目,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情蕴含其中。
但见柳若欢哆嗦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最终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伸出修长的双腿迈过门槛处。
她屈伏着身子,双膝稍稍弯曲,展现出浑圆挺翘的臀部。
宁可儿精致的五官上写满了不情愿,却还是用手指擦拭了一遍柳若欢的唇畔。
那纤指上闪着微微红芒,所到之处让他嘴唇的知觉恢复如初。
仔细擦拭了一遍之后,宁可儿收回手指,放在了自己的红唇边,伸出小香舌微微舔了一下。
这诱惑性十足的动作,让柳若欢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有野女人的气味。”宁可儿皱眉站起了身子,冲着门口娇声喊道:“无痕叔,这负心人看的我着实火大,这活我不想接了。”
大步流星进来的男子应了一声,柳若欢看的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在他记忆中,无痕等同于邋遢落魄的代名词,如今面前的男子丹凤眼,挺鼻梁,双眉斜飞入鬓。
袍服雪白,一尘不染。
俊美的风度让柳若欢记起当初铜镜中看到的自己,恐怕也得自惭形秽,甘拜下风。
那男子看到柳若欢的反应,满意的笑了笑,“也不知谁谁醍醐灌顶的时候,一口一个傻子叫的欢快,今天倒是装的有模有样。”
宁可儿见被人拆穿,再也装不下去,刷的一下粉面通红,眼神都不敢瞄向柳若欢。
她左右看了两眼,挑了一间还算满意的屋子,轻哼一声,“我带白家小姐进去歇息,你们也进房里说吧,地上凉。”
~
两人刚刚在二楼的屋中坐稳,柳若欢就火急火燎的问道:
“无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还有人称我是你的后继者,你是不是瞒了我许多事情?还有宁可儿为何跟在你的身边?”
“有茶吗?”
无痕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环顾起了民居四周,探寻无果后有重新坐落回了座椅上。
他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倏然开口问道:“今日是汉唐几年?”
“福安历三年。”
无痕慢条斯理的十指交叉,好整以暇的说道:“是吗,你就不好奇,我一个生在大周皇朝的人,为何能活到今日?”
听到这话的柳若欢再也坐不住,从板凳上站起,忽然觉得背后被冷汗浸湿,整个人如同直坠云雾。
他对着表情淡漠的无痕试探性的问道:“你莫非,长生……不老?”
无痕哑然失笑,笑了半天才停住嘴,叹气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
柳若欢哦了一声,坐下了身子,想了半晌也得不到答案。
“我是飘在这帝王墓冢中的一缕残魂,我连亡魂都算不上,只是因为死前的执念,倚靠俪人珠的奇妙,才能残存至今。”
还不待柳若欢接收这庞大的信息,他就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世人皆只知我魅惑君朝,让君上荒淫无度,但你可知我姓什么?”
“不知……”
“我姓柳,全名柳无痕。”
柳无痕的闭到现在的眼睛缓缓睁开,与他对视的柳若欢只觉得那双瞳孔之中闪烁着无数不知名的光,灿若星辰。
似是为了对照柳若欢心中那不可思议的猜想,他微微点头,予以肯定。
“你是我后裔的事情,在第一面我就有强烈的预感,当你完全融合俪人珠,并且没有丝毫反噬的结果来看,你应该就是我后系的一支血脉。”
“这就能认定是你的血脉?若我不是你的后人呢?”
“那枚珠子会不断反噬,最后会鉴于你我的相性,在我和你二人之间做出选择。”
柳若欢震愕之余,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俩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曾为了林雅欣身上的兽毒,失口叫了他一声爷爷。
还记得对方颇为认真的计算了一番,觉得叫爷爷算是便宜他了,应该改口叫他祖宗。
自己当时只认为此人多多少少有些不正常,就懒得和他多做计较,如今竟然真的成了他的后人!
柳无痕似看透他的心思,摇头道:“我也不知这是偶然还是宿命,只是冥冥之中自有轮回,其中自然有它的道理,所以我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
说完这句话,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推到了柳若欢面前。
“第一条路是拿了这枚出入令牌,滴血唤出出墓的资格。我会传授给你一套隐藏气息的功法,此后余生,你可以带着俪人珠抛下一切,有多远躲多远。”
说到这里,他又微微叹了口气,“只是你身体受那登天丸的影响,恐怕至多只有三年的寿命。但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讲,三年无忧无虑的生活,也胜过追寻真相,惨死在半道上……”
柳若欢握紧了拳头,对着他摇了摇头。
“你果然做了如我所想的选择。”
柳无痕边说边摇头,声音里有一丝难言的唏嘘,“试上高峰窥浩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感慨完这最后一句,柳无痕伸手晃过柳若欢的眼神,一时之间,柳若欢的心脏如同遭受重击,那腹部中的俪人珠竟然开始不断跳动,频率越来越快。
柳若欢扑通一声倒在桌面上,浑身上下开始失去知觉,双眼也在逐渐失神。
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疲倦,将他再一次带入了黑暗中。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他人的回忆中,但这切实的体验感还是让他有些许不适。
每每经历一次回忆,他都能感受到回忆中那人的一切情绪,最后变成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只是不知道,柳无痕的回忆,又会是什么样的?
……
柳若欢缓缓睁眼。
镜中的他穿着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衬的一身贵气天成。
只是那张脸,就像是柳无痕的年幼版本。
虽然好看,但稚气未脱,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
第九十章 俪人珠真正的隐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眼前并不是柳无痕的某段回忆,而是一个奇妙的镜子世界。
几乎眼睛能看到的角落,都铺满了晶莹透亮的无边镜子。
柳若欢的身体完全不受他控制,他伸出手指,对着正前方的镜子轻轻晃了下,带着一种颇为无奈的口气说道:“还记得有关于我的故事吗?这是我嫁给王爷时的样子。”
好看是好看,但也只是个孩子,这是柳若欢在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是呀,我当时只是个孩子,所以我能懂什么?只是辗转于各方权贵手上的玩物罢了。”
镜子中的脸型逐渐消散,变换回柳若欢的穿着模样,他终于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一道嘶哑的嗓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你可知四大世家为何能傲视群雄,在中原流传数千年,仍然屹立于权利的顶点?”
问题转的有些突然,柳若欢惊讶之余,想到了那日在白谷兰梦境中窥得的谈话,他心神一动:“莫不是因为各类传承的关系?”
“不错,正是因为传承,世家能垄断各个时代武力巅峰,收拢各地资源人才,掌握着朝政各个命脉。”
这种模式柳若欢倒也熟悉,也就是前世所谓的二八法则,少数人掌握大多数财富,这种微妙的关系一旦出现,就极易出现壁垒,形成所谓的富人圈子。
而在这个世界中,有传承作为支撑,四大世家能在各个领域独占鳌头受到世人敬畏,更是把这种阶级差异加固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我曾向你说过,俪人珠乃是帝王陵中名列榜首的至宝。”
提到这个事柳若欢就气不打一处来,柳无痕虽然提了这件事,可就告诉了他能吸引女人这项功能。
结果吸引女人没见多厉害,不堪回首的噩梦倒是做了两次。
“俪人珠是独特的神魂系异宝,是天下唯一一个能影响人心神的宝物,发动之时,能勾引出目标女子心中的执念,将你替代。而配合精血或者神念的融合,更是能教你窥得女人心中的隐秘,当初你能窥探蝎美人的记忆,都是源于俪人珠的奇妙。”
柳若欢悚然一惊,“怪不得当初那道姑和谢美人对自己失了心智,竟然都是这么一颗不亮眼的珠子所致。”
“再配合那易吸引女性的特质,几乎每任俪人珠的主人,都会被人冠以狐妖的名头,下场凄惨……只是俪人珠虽然奥妙无穷,仍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几乎每一个特性都有致命的缺点。”
这点几乎不用柳无痕提醒,柳若欢就已经在心中明白了许多。
那引出女子心中的执念,根本不分好坏,就如道姑那件事,反而会激怒对方,把自己拖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窥探记忆也是如此,每一次出来都等同于亲身经历,人心底最想隐藏的秘密,往往都是不分好坏的。
最后的体质的问题就更不用多提,古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越多,他感觉自己寿命越短……
“看来你已经对这珠子了解颇深,而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除了你和宁丫头以外,决计不能有他人知道,否则天下祸端皆会因此而起,你要记好此事。”
柳若欢从未听过柳无痕如此认真的声音,咽了口唾沫,屏息细听,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俪人珠其实不仅对异性有效,对同性也有效果,只不过遵循了异性相吸,同类相斥的道理。”
同类相吸,异性相斥?这又是什么意思?
柳无痕的声音消失了许久,过了好一阵才幽幽响起。
“夺魄,摄魂夺魄……剥夺他人生机,掠夺他人心神,见识,成就自己。”
……
柳若欢从昏睡中醒来,他的记忆只停留在那夺魄摄魂的一句话,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浑然不知。
面前的柳无痕微闭双眼,静坐在椅子上,脸色平静。
他低头垂手,一动也不动。
柳若欢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微微伸手,在刚刚触及到对方的身上时,忽有一阵微风吹来,柳无痕的身体化作万般肉眼不可见的粉末,随风消散。
这画面刺痛了柳若欢的双眼,不知何时他已经满眼噙泪。
“无痕叔已经走了吗?”
一声轻叹,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知何时起,柳若欢身后的屋门已经打开,宁可儿提着碧玉长剑,立于门口。
“无痕叔说他被葬入幽王墓那年,自己的孩子刚刚出世,他曾跪在女皇面前,求对方让自己看一眼孩子。”
“后来呢?”
“后来女皇没有答应他,所以他此生最大的夙愿就是见一眼自己的孩子,再往后成为依附在珠子上的残魂野鬼,也多源于此。如今他遇到了你,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这个心愿。”
宁可儿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所以无需介怀,他早已厌恶了自己半生不死的模样,被你吞噬,是他早已想好的结局。”
柳若欢微微一怔,“吞噬?”
“对呀,你们应该在他的识海里……”宁可儿睁大杏眼,快步走至他的面前,急切的问道:“难不成你没有那段记忆?”
“我只记得我在一个镜子世界中同他交谈了许久……没有接下来任何的记忆。”
柳若欢心中嗖地一声,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竟然失败了?”宁可儿柳眉一皱,语气都变得有些不安起来,“没有记忆,那定是失败了,少了无痕叔的见识,我们恐怕难活着走出幽王墓。”
愧疚感一下涌上了柳若欢的心头,他心中五谷杂陈,没想到柳无痕尽心尽力帮衬他,最后不惜用残魂任他夺舍。
他居然辜负了对方一片心意,搜肠刮肚,一丁点记忆都没保留下来。
宁可儿瞧见柳若欢面带愧色,也知道柳若欢心里并不好受。
她放缓了声音,她拿起桌上的令牌,塞到柳若欢的怀里,宽声安慰道:“算了,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太多了,幸好还留有这东西,你就拿着它走吧。”
柳若欢接过了令牌,却对着身前的丽人微微摇头,“无痕对我说过一样的话,我已经决意不再逃避,要登上那云顶天宫,把事实看个真真切切。”
宁可儿本想说他说大话,谁料到直视柳若欢的瞳孔,那眼底的认真让她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但为了提醒柳若欢其中的险恶,还是撇过了头,说道:“四方圣兽阵约莫在这两天内就会激活,届时祭台升起,各方势力混居其中,白家姐妹内部又分崩离析,唯一对你有好感的二小姐陷入昏迷,我们能有什么好办法挤入其中?”
听到宁可儿的话,柳若欢陷入了沉思,他看着手中的出入令,喃喃自语道:“祭台……各方势力……”
他神情凝肃,忽然之间茅塞顿开。
宁可儿以为他想出了什么好点子,急忙凑近问道:“有法子了?”
那活色生香的娇躯靠近,一股微香扑鼻而来,让柳若欢一时之间出了神,盯着那隆起的丰满发起了呆。
“你……三围多少?”
第九十一章 偷梁换柱
宁可儿微微一怔,眨了眨杏眼,不解柳若欢口中吐出的怪词。
“三围?是何意?”
柳若欢一拍脑袋,猛地想起来自己用错了词,换了种说法问道:“之前在楼下的时候,我记得你好像和白姑娘身材相仿。”
“哈?”
宁可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娇容一红,嗔怒道:“你这人怎么看起来衣冠楚楚,眼里尽是这些花花肠子……而且你怎么知道人家白家小姐的身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看过!”
柳若欢整个人面色都不好了,他不止看过,还真的上手摸过,只不过那时候是在月亮湖的水下,哪有心思想其他的。
不过他一想不对,自己要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出入令把白家小姐送出幽王墓。”
宁可儿也是个心思敏锐之人,听他提及自己与白谷兰身材相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转怒为喜。
“你的意思是让我扮成白家二小姐,以她的模样混入四大家族的队伍中?”
“对。”
她在房中来回走了两步,仔细斟酌这方法的可行性,鞋底踏的屋顶砰砰作响。
“此计可行,也能顺理成章借势而行,不过……”
宁可儿撇了撇粉润的两片唇瓣,声音也低了许多,“那出入令用在她身上还不如你带在身上保命,我去把她解决掉就好。”
这想法吓住了柳若欢,急忙伸手去抓宁可儿的手臂。
没想到脚底一个踉跄,虽然勉强拉住了宁可儿的皓腕,却把对方撞在了墙壁上,压了一个满怀。
等到他反应过来,身下已经覆着一具温软玉体,俩人胸膛相迭,如同柳若欢紧紧把她压在墙上一般。
“怎么……”
对方的面庞近在咫尺,宁可儿脸颊飞上两抹红晕,不敢正视对方,微微侧过了头,
可惜这话还未说到一半,柳若欢的身体就起了反应。
宁可儿娇躯一颤,下意识的并起双腿。
她受惊似的轻轻啊了一声,随即马上咬紧两片红唇,努力忍住不再发出声音。
柳若欢有些神魂颠倒,强忍着一丝清明说道:“别去害白姑娘,她于我有恩,我不能让她枉死在此地。”
“起开!”
宁可儿恼羞成怒的推开柳若欢,拉下一张阴脸,怒道:“一口一个白姑娘,怎么连在我怀里还想着别人?我不动她就是了,你也别来烦我!”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独留柳若欢一个人在房内干瞪眼。
~
竖日天还未亮,柳若欢早早就在一楼站立。
虽然昨天夜里宁可儿对他冷眼相向,但最后还是帮他设了阵法,将白谷兰传送出阵。
完事之后,她就叮嘱他今日要早些起床,莫要误了时辰。
柳若欢也不了解这姑奶奶心里想的什么,但怕不如她的意,会给自己使些小绊子,就趁早下楼候着。
结果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对面的房里有什么动静。
他忍不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了两句,“果然不分哪个时候,女人都喜欢让男人等她。”
不想话刚说完,木门吱呀一声向外移开,里面伸出一条修长白皙的长腿,跨槛而出。
那女子单手勾住一把粉伞,挡住秀面,身上外包一套浅粉色绣花的曳地裙子,整体看上去轻妙灵动,气质出众。
待走到柳若欢面前时,花伞微微向外轻移,露出娇美无比的容颜,摄人心魄。
“你……”
柳若欢的嘴巴差点都合不上来,因为在他面的那副容颜,分明就是白谷兰的模样。
要不是昨晚他亲眼见证白谷兰的身影随同令牌消失在阵中,打死都不会相信眼前人是宁可儿。
“怎么样,我这易容术学的还算到家吧。”
女子见柳若欢看傻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嘴角还呈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明媚动人。
柳若欢这才分辨出她同白谷兰的区别,一个是幽若白兰,一个是活泼灵动,单论性格,恐怕她要同白玉兰更像一点。
而且她与白家姐妹相比,脸上多出两个浅酒窝,身上更是多出一股诱人的风情。
明明易容之后脸长得一样,穿的也是白谷兰身上的衣服,为何感觉上会如此不同呢?
不熟悉白家姐妹的人恐怕还可以蒙混过关,但这副模样换在其他三个胞姐妹眼里,估计会被一眼识破。
好在柳若欢也没指望宁可儿能扮的多像,两人能正大光明的混在四大世家的阵营中即可。
还不等宁可儿拎着衣裙再嘚瑟一番,忽听门外有一声地动山摇般的巨响。
俩人急忙走出屋门,得见左边的天空中,忽然有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在光柱鸣响之间,隐隐有一阵虎啸之声传遍整个城池上空。
“终于开了,接下来……”
宁可儿话刚说了一半,与之相对的另一片区域爆发出同样,甚至更加庞大的蓝色光柱直冲云霄。
这震耳欲聋的龙鸣一瞬间就盖过虎啸,震的柳若欢两耳发麻,发出阵阵耳鸣。
宁可儿霎间变了面色,她注视着这股大上其他三道光柱四五倍的蓝色光柱,惊声道:“青龙道!不是说那里的机关早就失效了吗?”
柳若欢不解其意,“这圣兽法阵本来不就是为了激起祭台而设下的机关,多了一个青龙又有何不可?”
“不一样,你不知道,这幽王墓的计划,本是魔道针对四大世家年轻弟子设下的圈套……周朝遗宝是假,杀人断代是真,这出计划最巧妙的地方在于,幽王墓是一处完全封死的世界,离开的方法除去几枚出入令,只有登上祭台一途。”
宁可儿见柳若欢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继续解释道。
“原本这死城中的所有妖邪,受到真龙血脉的镇压,会龟缩于各个民居之中极少外出,一年大部分的时间都陷入沉睡。但四圣兽的阵法转动,等同于重现了当年祭典。”
“……什么祭典?”
柳若欢的话刚刚问出,街道旁的一处房门大开。
轰的一声,两道黑影夹杂在一起滚出数尺,摔在了大街上。
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上头是一只如同巨鳄一般大小的人鼍,他正在尽情撕咬身下的物体。
而被它踩在身下的东西,如今应该被称为支离破碎的肉块,已经面目全非,分不清原本是人还是其他妖兽了。
正在大快朵颐的人鼍似乎感受到了二人的存在,猛的抬起头,用那张奇大无比的巨嘴朝向二人咧开。
它如同人面的兽脸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正在不断往下滴落。
第九十二章 圣兽阵起,天降祭台
柳若欢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东西,可即便再见上成百上千次,他也依然习惯不了人鼍的长相,只觉得反胃干呕。
与此同时,宁可儿的未尽之言让他有些许不妙的预感。
柳若欢咽了一口口水,发问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那祭典的意思和这座城里的妖兽有关?”
“岂止有关,你就把这座城理解成一处巨型养蛊场,我们所有人和城里的妖邪,都等同于这翁罐中的毒物,互相倾轧,厮杀,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踏上祭台。”
话音刚落,街道,房屋,小巷中,纷纷挤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面孔,怪物。
它们从各式各样的阴影处探出头颅,密密麻麻如同搬家的蚂蚁一般越聚越多。
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操控那些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眼珠,都像正前方的人鼍一般,死死的盯紧二人。
刷的一声,宁可儿拔出伞里的细剑,将粉伞扔在了粉裙下方,缓步走在了柳若欢的身前。
“你把我腰间的玉剑拿走防身,一会儿看清祭台下落的方向,我来开路,你只负责尽力跟上就行。”
柳若欢卸下她腰间的碧玉长剑,握在了手中。
眼前的场景看得他头皮发麻,单单冒头的人鼍就有六七头,想及先前与林雅欣的遭遇,他怎么都不认为自己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可那些邪物都只是停留在原地,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抓耳挠腮,没有向他们跨进一步。
“它们怎么都呆在原地,没有袭来?”
“它们在等……”
“在等什么?”
“在等祭台落下,届时封印才会完全解除,同时也是我们逃亡的号角。”
一直弥漫在空气中的薄雾,开始随风散去。
忽然之间,天地之中传来咣当一声巨响,柳若欢抬头看去,死城正上方,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金光焕发的越来越耀眼。
四道巨型光柱在宫殿的底端缓缓交汇,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五彩斑斓的光芒。
而那光芒之中的顶端,有一个黑点正在快速砸下,直到垂至半空中,柳若欢才看清,那居然是一个如同足球场般大小的黑色铁台。
台子四周挂着一长串黑铜色的铁链,高高向上延伸,串在了那顶金殿中。
这些铁链明显比柳若欢想的还要长,整个黑色铁台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轰的一声巨响砸在了整个城市的最中心。
周围缠绕的黑色巨型锁链也哗啦啦从空中甩下,撞到压垮了无数房屋。
一时之间,巨大的震动让那正中心烟雾弥漫,尘土飞扬。
“跑起来!”
宁可儿双脚交替,身形似流光一般闪出,转瞬已经冲至那只人鼍面前。
柳若欢抱着玉剑,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惊声提醒道:“小心!他背部的尖刺有毒!”
宁可儿在即将撞上那只人鼍时,身形闪动,低手从它的下颚处一剑刺穿到额头,甚至还突出了一截剑尖。
被一剑戳到要害的人鼍生机已绝,四肢都不再动弹。
宁可儿随后一个甩手,巨大的身躯被她甩进一旁的石墙中,轰鸣巨响,撞塌了一面石墙。
她再次一甩细剑,剑刃上的血被洒落在地面上,溅落成一道弯曲的血痕。
柳若欢瞪大了眼睛,这只人鼍虽然体型远不如洞穴里的那只,可再怎么说,难缠程度应该不会相差太远。
但它居然在宁可儿手下过不了一息之数!
粉衣下,宁可儿玲珑曼妙的身姿突显出来,她微启红唇,“你跟紧我就好,不用担心我……这些东西,我早已经杀的麻木了。”
柳若欢忽然懂了,为何宁可儿和柳无痕会接连消失数日渺无音讯。
再次在城中现身时,却突然恢复了一身功力,还更胜往昔……
全因她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付出了不为人知的努力,或许是为了复仇那个人渣师兄,或许是为了追悔莫及的师姐,也或许是为了……
这声撞入墙壁的巨响,登时让所有妖邪如同大梦初醒,从四面八方一起涌来。
宁可儿娇喝一声,打断了柳若欢的思绪。
“跟紧我!”
~
西城门。
安静的街道上,奇形怪状的怪物们扭打成一片。
前一秒一只四足撑地的怪物高高跃起,用腹部的利齿咬住一只人性怪虫的头,后一秒就被人鼍两口撕碎,吐在一边。
另外一边的怪物再度抬头,外呲着的牙齿上还挂着一小截没有吃完的肠子。
这血腥的厮杀让血雾四溅,整座西面的城居血流成河,蔓延到了每寸土地上。
就在下一秒,这些生物齐齐停住了手,远处那处虎口城门处,随着重重一声城门闭合,圆形的门拱下缓缓出现了人的身影。
活人的气息第一时间便刺激到了互相残杀的众兽,它们纷纷停手,卧在房顶,或者来回渡步在街道上,彼此都将目光投向了城门的阴影处。
随着一声甲靴踩在地上的沉闷声,为首的一人露出面容。
她的面孔粗犷,浑身身披亮银色的铠甲,要带金刀,双手握着两杆黑色玄铁长枪。
但与初在破庙中会晤的时候不同,她的眉间,左脸与铠甲四周都沾满了鲜血,额头带伤,金刀的刀柄上也是血痕斑驳,明显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斗。
紧接着在她之后,两杆长枪一左一右,两名黑甲女兵也踏步而出,分别列于她的左右。
她们头顶的头盔早已不知在战斗中遗落何处,两张孔武有力的面貌展现出来,眼中带有隐隐血丝。
不过吸人眼球的是,左侧的黑甲女兵的枪尖上挂有一处铠衣包住的东西,正在不断向外渗血。
军铠声在着寂静的空气中异常响亮,让不少妖邪都龇牙咧嘴,发出沉闷的低吼。
左妙菱的丹凤眼在那些妖邪身上扫过,随后轻哼一声,充满了不屑。
“洛家何在?”
她的嗓门极大,让那些妖邪的面目更加狰狞,已经隐隐向三人贴近。
在左妙菱右边的女卫士额首答道:“回副将,正南方!”
第九十三章 游龙一掷乾坤破
左妙菱微微点头,随后左手高高扬起,猛的往地上一插。
黑色石块铺成的大道被轰然震碎,玄铁黑枪的枪杆直接没入半截,立在地上纹丝不动。
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气势,给妖邪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妖邪们见状,声势顿时都弱了许多,止住了前靠的步子,即使它们没有神智,也分得清力量上的强弱。
左妙菱没有正眼看过这些杂物一眼,她右手把黑枪一横,扎下马步。
“喝!”
一声轻喝,脚步周边地板纷纷被她她踏入其中,出现了龟裂的趋势。
左妙菱左腿伸直,右腿微微弯曲,左臂膀抬到与视线平齐,瞄向了前方的天空。
一股若有若无的剑气一闪而过,她右手将黑枪抛起,变成单手托举,随后开始向全身灌注真气。
枪杆的周身不断爆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气劲,向四周散去,吹得三人短发飞扬。
左妙菱的眼光如同寒星,嘴角微微浮现了一抹弧度,高声喊道:“大风起兮云飞扬!”
左右黑甲女卫同时黑枪长杆震地,齐声喝道:“风来!”
左妙菱右腿蹬直,右手上的长枪似流星般掷出。
那杆长枪的枪尖摩擦两侧的空气,忽然燃起了熊熊火焰,整只长枪嗖的一声带着破风长鸣,呼啸的奔向南方。
整个死城只要微微抬头,就能看到这飞在空中的流焰。
随着那焰尾消失在视线中,掷完长枪的左妙菱缓缓站直了身子,砰的一声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枪。
她缓步踏前,带着两名黑甲卫士不断向妖邪压近。
这股前所未闻的肃杀之气,让这些妖物发出了本能的恐惧,虽然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但左妙菱的甲靴每往前踏进一步,它们就不得不向后退缩一尺。
导致这兽潮围着三人,包成了一股奇怪的圆,在不断的向后移动。
左妙菱手托长枪,枪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火花,一路向前。
“最后一道命令,杀向正南,取了那些洛家狗贼的项上人头。”
两名黑甲卫士浑身一震,同时冲她拱手一礼,双手握枪,似两道黑色的战车一般冲入前方的兽群。
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左妙菱右手微起,枪尖离地,眉间隐隐有一杆血红色的印记出现,那嫣红的字体,显露出来,赫然是一个杀字。
~
洛家的队伍行于长街之上。
说是队伍,实际上只有两个人。
一名白衣女子在最前方仗剑而立,在她的身后,道路两侧堆满了妖邪的尸首。
层层叠叠,堆积如山。
女子的容貌绝世,非一言一语能表述清楚。
在她身后,一名妆容华美的红衣女子正步走在正道之上。
她双手端正,交叠在胸前,略微发紫的发丝斜插云鬓,明艳动人的外表下却自有一股高贵的风华。
即便两侧妖邪尸首骇人,残肢断臂散落一地,她仍然目不斜视。
在行至白衣女子的身后,她微微停住了脚步,轻声问道:“妹妹,累了吗?”
那白衣女子微微摇头,忽然淡漠的脸色一变,皱起了柳眉。
“怎么?”
天空之中的鸣啸几乎吸引了城中所有人的注意,洛怀玉仰头望向天空,那道在空中燃烧的物体拖着长长的尾焰,正冲二人前来。
深悉四大家族底蕴的洛怀玉,眼底浮现出了一抹讶色,她一眼便认出了此物的招式。
“破乾坤?”
但看天下武林,威力无穷的远攻招式虽多,可能像今日这般声势惊人的可不多见。
夹带流星彗尾一般追人而去,恐怕只有左家有如此本事。
而此次出行的镇北军不善用弓,以长枪闻名,威震北岸。
恐怕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掷破乾坤了。
不等洛怀玉出言提醒,洛素昕反手一个剑花,身形一弯,踩地飞出。
她的身影在空中闪出一道白芒,正面迎向了那杆包在焰火中的长枪。
左右交替之间,她已与那杆长枪在空中相遇,轻薄的剑刃一横,剑刃拨开焰层,与被烧发红的枪尖相触。
电光火石之间,耀眼的火花瞬时照亮了整个正南方街道的天空。
有那么一瞬,天空被映照的恍如白昼。
随后剑刃与长枪同时发出轻鸣,刺耳的声音又响彻了整个天空。
终于,包裹着洛素昕真气的剑刃更胜一筹,撕开了长枪的枪尖,从中横斩而过,将玄铁黑枪砍成了两半。
那两半分别带着余焰冲入街道两旁,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甚至还燃起了熊熊烈焰。
洛怀玉的眼瞳之中映照着房屋的火焰,口中喃喃道:“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左家镇守边境多年,靠的就是这一股豪情万千吗?”
~
左妙菱的枪杆刺穿兽头,用力一转,枪尖旋转,顿时就将眼前的妖物变成了一具无首尸身。
就在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之后,她的身后忽然涌现三只鹰首人身的邪物,它们上半身精壮的肌肉暴露在外,青筋暴起的爪子向左妙菱的头上挠去。
这带有风啸声的攻势,毫无疑问能直接抓下一人首级。
左妙菱也不转身,身形陡然停住,前脚用力一踩,整个人的身体向后飞去。
她背向最中间的邪物,枪杆直接顶住了它的鹰嘴,重力强压之下,直接将那坚硬无比的喙给折断。
还不等那怪物痛叫出声,左妙菱双手伸到身后转动枪身,阵阵黑风直接将身侧两头同类的四爪旋飞,四道血柱冲天而起。
左妙菱淋着妖物的血雨,长枪向后飞横扫下,三颗鹰首落地,骨碌碌转到了一旁。
当她转过身来时,身边已经堆积了许多尸身,而左前方的黑甲卫兵已经身上带伤,面对妖兽的围攻寸步难行。
右边的更是被淹没在兽潮之中,围在其中的怪物从里面钻出,口中带着些许发丝沾着血浆。
左妙菱眼神中闪过怒火,重步前踏,将手中的黑枪掷出。
枪口带着劲风,撕扯着周围的一片,所行之处,下方的石板爆裂,碎石飞崩。
长枪将堆叠的兽群绞杀殆尽,飞快的没入大道旁边的一处民居内,爆发出轰隆巨响。
第九十四章 当面对质
还不及左妙菱撤步救援另一边,又有几只至邪之物靠近,她面目冷峻,左右横拳将其打飞,最后一拳更是直接洞穿妖兽的胸腔。
这强横无比的力量向四周荡出,掀翻数个飞扑而来的妖兽。
只是在她处理这些妖邪的片刻,那女卫兵的一只脚已经被妖兽抱腿啃食,她转头看向了左妙菱,将带着甲衣的长枪扔出,高声喊道:“将军!在下今生无悔入镇北,请替我镇北冤魂讨个公道!”
左妙菱一手接过那柄玄铁黑枪,看着对方被淹没的方向一怔。
天空发出一阵白芒,接着是惊雷般的炸响。
仅仅过了一瞬,那黑甲女卫兵的身影已然消失其中,只留下了一只手臂向外伸出,最后砰的一声断裂,被利齿咬断,摔在了地上。
左妙菱面目阴沉,一言不发,握紧长枪向南边跑去。
随着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已经靠近了一处民居的小巷之处,有些奇怪的是,追随而来的妖邪都堵在了巷口,忽然停住了步子,冲着她嚎叫不止。
它们似乎是对巷子中的某种东西产生了惧意。
左妙菱虽然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但已经无心再想太多,而是拖动重甲之躯在小巷里穿梭,以求最快速度截住洛家的步伐。
几息之后,她的脑海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预感,飞奔中的身体微微一扭。
从她贴身的房屋中,忽然伸出一张庞大的粗壮的巨手,破墙而出,向她抓来。
即使左妙菱事先有所预感,却还是被那怪手一抓,握在了其中。
然后房屋中轰隆隆大响,传来石砖碎裂的声音。
一只庞然大物从中挺身站出,等它站直了身子,竟然有七八米之高。
整个身材不可思议的臃肿,像是层层肥肉堆叠在一起,没有头颅却有两只又长又粗的手臂。
那怪物不知从哪发声,狂嚎一声,震得周围房屋都阵阵发颤,抖动了起来。
左妙菱浑身被巨大的力劲夹击,几乎要被碾成肉酱。
危急关头,她额头的红字印记赫然发光,四肢向外一张,硬生生撑开了那粗大的手掌,随后高高跃起,让那巨手忽然何必握了个空气。
恼怒的巨物发出阵阵低嚎,伸出另外一只手,向她拍来。
左妙菱身体倒翻,枪尖一划,直直刺在那来袭巨手的手腕处,整个巨手像是被定格一般停在了空中,唯独掌风从她身上飞过,吹得她发丝飘舞,铠甲咧咧作响。
左妙菱的双眼也慢慢转变赤红,她翻身踩在那巨手上,快步向身体的主人贴近,飞转了两道枪花,一枪刺入了那脖颈的凹陷之处中。
紧接着,在那臃肿的肉块中,一颗及其微小的人头被一枪刺成了两半。
左妙菱一个借力从它的臂膀上飞跃而起,落在了它的身后,将枪尖的热血洒在地上,快步向前前进。
而在她身后,那巨大无比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尘埃漫舞。
~
寂静的长街上,妖邪兽首遍布其上,一声又一声甲靴踏地的声音显得沉闷发震。
洛怀玉一袭红衣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目睹前方那浑身是血的左妙菱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血色街道上,阴暗的幽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如同地狱中归来复仇的恶鬼一般。
立于洛怀玉身边的洛素昕提剑起身,却被一道红袖拦住,退了回去。
“吾镇北军女士郎,赴金陵三十四人,皆是军中精锐,韶舞将军亲卫。”
洛怀玉面色谦恭,双手交叠,俯身长拜。
红发青丝垂于她的眼前,已然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左家满门忠烈,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洛怀玉钦佩。”
“哈哈哈,用你钦佩?少假惺惺作态……”
左妙菱见到洛怀玉躬身行礼,仰天大笑,她笑声豪迈,丝毫不顾及如此大声,会吸引四周房屋中的妖邪现身。
“那日在庙中会晤,你说我们四大家有魔教细作,建议分道而行,我左家负责白虎道开路,殊不知被你们这些卑鄙小人送入了无底深渊。”
洛怀玉起身看向左妙菱,美眉一皱,问道:“可有证据?”
左妙菱将枪横在面前,左手一震枪尾,枪尖的甲衣包裹飞了出去,在空中散的大开。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了洛怀玉的脚前。
那颗人头双目白翻,看年龄大概是一个中年女子,但令人奇怪的是,她脖颈处有一截黑色的骨节冒了出来。
仔细一看,那哪里是黑色的骨节,竟然是一束还在扭动的黑色蛇尾。
“白莲教八大神使,排名第五的玄蛇真君。”
左妙菱一挑粗眉,伟岸的身躯向前跨进一步,对俩人说道:“我左家自打进了白虎道开始,就有魔教教徒在各个点位候着,而后杀出重围,又被迫去万蛇谷夺旗,那玄蛇有了蛇谷加成,邪功大涨,在此地以逸待劳,硬生生折损了我一半的姐妹。”
“待我们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赶到开山的地点,又有玄蛇,飞蝗,虎痴三大魔教神使前后夹击。经此一役,待我退敌二人,斩杀玄蛇后,身边只余两人……”
她说到这里,双手握紧玄铁黑枪,在空中转了两个圆圈,发出阵阵冽风声,随后背枪而立。
“进入这死城中,四圣兽法阵开启,妖兽血宴,这难道不是你洛家安排所致?目的就是为了联合魔道,残害其他世家子弟。”
洛怀玉樱唇畔绽出一丝苦笑,她摇了摇头,说道:“那青龙道是何人开启,我也不知,毕竟道上的圣兽旗已经失落多年……而且我洛家一路也多有魔教中人截击,只是不似你们左家如此凶险便是了。”
左妙菱冷笑一声,“呵,信口雌黄,满嘴胡言,你以为我好骗吗?”
“再说了,我那三十三位姐妹,自幼在军中长大,各个习武二十年,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报效左家,大破胡族,收复我汉唐三千里失土……而不是为了那狗皇帝的长生梦,裹尸他地。”
洛怀玉听完轻叹了一口气,“女皇陛下决意如此,非是你我可以言论的,左副将言过了。”
第九十五章 金刀琉璃破苍穹
左妙菱厉目一蹬,瞬时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怒喝,“多说无益,如今你们就下去与我姐妹陪葬吧!”
她手中的长枪化作一点寒芒刺向了洛怀玉的脖颈,却不想推到最后一寸时,火花四溅,被一处利刃扫过枪尖,向上弹开。
而后四周几乎同时乍现出剑影与一道白色的人影,等她一眨眼回过神来,一位白衣女子已经欺身压至面前。
“砰砰砰……”
每一次剑刃出手左妙菱都被迫横枪去挡,对方手里的出剑速度极快,俩人短兵相接,声音乒乓大作,三五个呼吸之中竟然已经交手十余次。
而看那道倩影的出剑速度愈来愈快,左妙菱仅仅只是横竖换防,已然跟不上对方的剑招。
知晓如此硬防会落入下风,左妙菱一声长喝,额头红光闪烁,用枪尾向上挑去,直击洛素昕的下颚。
洛素昕身形一仰,堪堪避过,随后左妙菱忽然变招右手转动枪尖从右边横扫过去。
这一击来的巧妙,又有真气灌注如同虎狼之势,洛素昕提剑去防备一枪扫中剑刃,发出刺耳的鸣叫,直接将她击退五尺远。
拉开距离的左妙菱,一声厉喝,枪尖拍地,发出铁器碰壁的利声,随后挑住一块缝隙,直接掀翻了一块黑石向洛素昕砸来。
洛素昕反手一剑劈开石块,就见那亮银色的军铠夹带玄铁黑芒,如同雨点一般袭来。
左妙菱的手臂抖动之间,枪尖呈一道圆圈内晃动,如同十来道或虚或实的星芒。
攻守交替,洛素昕曼妙的身姿之下,舞动手中的利剑,尽数挡下左妙菱的攻击。
俩人每一次交手,都能看到周围扩散出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气劲,洛怀玉作为离俩人最近的观战者,将二人的招式尽收眼底。
“镇北军成军三十余年,军队建制从不过五百人,因为每次重大战役都当作马前卒,减员比例夸张,朝不保夕……”
左妙菱眼中精芒一闪,手中的长枪居然被洛素昕一脚踏下。
那看似柔若无骨,轻裹罗袜的嫩足小脚,却有莫大的力量,踩住了枪刃,一脚踏入黑色石板中。
“因此镇北军被誉为北境孤狼,曾有孤军深入三千里,单骑直取金帐王庭的显赫战绩。”
洛素昕劈下一剑,锋芒刺眼,如同一道肉眼可见白光。
“轰!”
巨力相接,俩人各自退后两步,场地之中烟尘弥漫。
那柄玄铁黑枪的枪尖没入地板,斜插在了二人中间。
“镇北孤狼的乾坤一掷虽然威名远扬,可更加出名的,难道不是那金刀琉璃斩吗?”
烟尘散去,左妙菱魁梧的身影从雾中显现,她右手紧握一柄半身长短的金黄色大刀,刀身覆盖龙纹细雕,稍稍有微光照射,刀刃就能反出刺眼的光芒。
“我左家近十年来已经少在中原武林走动,基本上能叫出名的,叫不出名的都投身沙场,征战至死……没想到你一个代家主,倒对我们镇北军的事情记挂不少。”
左妙菱哈哈大笑两声,露出笑容,左手对对面拿绝美的白衣女子伸出了大拇指。
“畅快!我这幅铠甲中,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不得不承认那劳什子排名还是有点道理,你这剑仙之名,当之无愧。”
洛素昕并不答话,只是举剑在前,拱手一礼。
“不过……听说你这些年醉心于剑道,曾去乔家问道君子剑,去白帝城亲见白帝佩剑,四大家族已被你拜访其二,为何唯独不见你去我左家军营拜会拜会?”
洛素昕明眸清澈,檀口微启,声音如同清隽流水一般悦耳。
“我醉心的是剑道而不是武道,军中的佩剑多是将军剑,象征礼仪身份为主,虽有将相的杀气与霸气,却少见剑中宗学。”
左妙菱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随后摇了摇头,感慨道:“钻研精深,果然配得上一个痴字,不过剑道终归武学一途,你以后定会来我左家军营,一会我左家神技。”
“愿有此幸。”
洛怀玉面目乍现一瞬讶色,她看左妙菱额头上的红光不断闪烁,隐隐有黑气缠绕,心里顿时有了判断。
“左副将,你是中了那些魔教人的剧毒,知晓自己已无生机,才来寻我们的吗?”
左妙菱惊讶之色更胜一筹,她从未想过居然有人能观察的如此细致。
“不错,我在万蛇谷就已中毒,受到三位魔教神使夹击,已经无力化毒,唯有死途……但我左家人不怕死,只怕死的不明不白,不能魂归故里,在军祠中受人供奉。”
“虽然我知晓口说无凭,但此次魔道围攻,重现祭典,跟我洛家毫无关系,定是有人在幽王墓中捣鬼。”
左妙菱轻笑一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少家主的剑法如此清明,剑招磊落,我就信你这番话好了,不过……你们方才既然提到了我镇北军的绝技金刀琉璃斩,不如就亲眼见见,如何?”
话音刚落,洛素昕便踏前一步,摆出出剑决的架势,轻声道:“请。”
左妙菱面露微笑,左臂平伸,手掌化为佛手,另外一只手将刀背架于右臂膀处,微微屈膝。
“这招金刀琉璃斩,我每次出刀,都必见鲜血,跟随将军的沙场生涯中,二十多场死斗未尝一败,但饶是如此,我也只是学了将军的皮毛,三重刀法,只会一重。”
这话说得洛素昕更加认真。
“接下来我会全力出招,不再压制身中蛇毒,也请代家主作为见证,日后查明真凶替我军将士报仇,末将拜谢。”
洛怀玉点了点头,“一定,请左副将尽力而为,不必留手。”
随后忽然风声一动,左妙菱的身形应风而行,刀势夹带金芒一闪而过,所行之处道路中的石板处处崩裂。
整个场面如同夹带一道金黄色的艳光,带着千军万马之势,奔腾而来。
而后在冲至洛素昕的面前,挥刀砍下的瞬间,无数光芒收拢进刀身,上面的龙纹雕刻散发流光,与洛素昕的利剑相交,现出了一道火花。
洛素昕知道这招决计不可能如此简单,加注真气予以护体。
果然,刀身开始微微发震,左妙菱脸上露出微笑,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第九十六章 雷球开道,侥幸生还
接下来轰然作响,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整座死城,那金色的光芒在一瞬之间拉到了顶点,将左右两旁堆积的妖邪尸首,搭建的民居都轰然震碎,并向四周不断冲散余波。
洛怀玉不得不脚步向后快速移动,接连布下两道气墙,才勉强挡住了这股冲击之势。
她急忙用红袖挡脸,避免被这耀眼的光芒刺伤双眼。
等到过了不知多久,那金芒逐渐收弱,洛素昕的白衣飘决,显露在了战场中央,而她面前的左妙菱已经趴到在地上,咳出了鲜血。
“厉害……不过……我左家,武圣不输于……你。”
随后她的眼神无神,头颅碰地,腹腔贴地的地方不断漫出鲜血,已经气绝。
洛素昕目光平视前方,手中的佩剑咔嚓一声裂响,剑刃已经折去了一半,掉在地上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她的心情久久不能自已,喃喃道:“这刀法,竟还有后两重……”
~
柳若欢已经跑到腿脚发麻,脸色涨红,气喘吁吁的地步。
可那祭台依然只能看到一个黑影的大致轮廓,感觉离他们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前方宁可儿的身姿靓丽,游身在兽群中间,每一式剑招都能带走一个妖兽。
可饶是如此,面对群兽的围攻,她也逐渐体力不支,应付的越来越吃力。
几番折腾下来,她的额头与后颈已经布满了香汗,外襟更是在剧烈的交战中松垮,挂在肘间,露出了如象牙一般白洁的香肩。
细看之下,宁可儿的锁骨分明,肌肤上浮现出淡淡的酥红,布满缜密的汗珠。
她与周围如同潮水般扑来的丑陋妖邪格格不入,成了这道街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不行,再这样下去根本到不了祭台。”
宁可儿一剑挥退面前的妖兽,后撤两步,来到了柳若欢的面前,她重重喘息了两口,显然已经累极。
她已经受够了这保镖的工作,渐生他意,“要不然我把余下的功力全部灌注此剑剑身,你带着这剑一路向前,若是能遇到其他势力出手搭救,应该会有一线生机……”
不等她话说完,柳若欢就打断了她,“你要是还留有余力,不如就把我弃在这里,我不会怪你。”
宁可儿本想骂他蠢,忽然一怔,想起来他未夺舍柳无痕的记忆,不知道自己为了短时间恢复力量,已经同俪人珠签订了主仆契约。
倘若俪人珠出了什么事,她自然会身如刀绞,魂飞魄散。
就是这片刻的失神,又有两只妖邪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一瞬之间已至面前,甚至带起了柳若欢的惊呼之声。
宁可儿放手一道剑光,将迎面而来的怪物劈成两半,随后左手抓住柳若欢的右腕,一剑抬上,划出绿光,用碧玉长剑割去了另一只的头颅。
她伸出秀丽的小脚,一脚踹开那无头尸,随后抬眸看向惊慌失色的柳若欢,心中马上就有了判断。
这傻子并不知道自己离不开他,却让自己先走……想起当初自己浑身动弹不得,也是他半夜偷偷溜进来为她解放兽印,谋得一线生机。
这世间还真有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傻子?
“快走!你不用管我,本来我命就不长,死在这里也算不上亏。”
柳若欢看着这群妖魔鬼怪,心里着实怕得要死,但他实在是跑不动了。
既然宁可儿还有冲出重围的可能性,倒不如让她一个人跑出去,反正这鬼地方他是呆够了,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被咬的时候有多疼。
宁可儿轻叹一声,左手放在了腰间的裙带上,本来门派秘法不应该用在这种地方,她只想留到那位大师兄面前,好好让他尝一下自己所受的苦。
但她实在不忍心看柳若欢在这里倒下,那句我本来命不长的话语,更是刺激了她内心的柔软。
就在她准备解开裙带,露出自己幻兽印的时候,街道中间突生一道炸响,两道雷光从她们方才跑出的方向一闪而过,瞬间烧焦了一切。
宁可儿瞪大眼珠,才看清那奔驰而来的竟然是两颗一人多高的电球,周身都带着噼里啪啦的电光,骇人至极。
太快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两道电球已然从二人面前飞过,不知是有意还是天意,在经过他们二人的时候,两颗电球左右交替,上面翻腾的雷蛇擦着二人的周边过去,带给他们身体一阵酥麻。
雷球如同横冲直撞的蛮牛一般,迅速向前闪去,周围妖邪被卷入其中纷纷化为焦炭。
“有人在帮我们开路!”
虽然不知这是谁的神通,但宁可儿还是下意识领会到了这一点,她急忙抓住这空隙,拉住柳若欢向前跑去。
柳若欢更是一脸呆滞,他本已做好了葬身此地的准备,却不想两颗违反物理规则的雷球就这么一瞬闪过,街道上的妖邪就被肃清了?
有了那莫名的雷球开路,俩人紧跟其后,再也没有什么妖邪现身。
宁可儿带着他一路飞奔,不一会儿就见到了祭台真容。
那座宽大的祭台上似乎有一股奇特的法阵覆盖周身,周围虽然围了一众妖邪,却没有一只敢越境上前。
电球在这尽头逐渐消逝,宁可儿也卡好时间,将细剑抛在了前方,插入地中,随后单手抱住柳若欢的腰肢,一脚踩在剑柄上一跃而起。
俩人就这么飞在黑压压的一片兽群头顶,落在了祭台上。
砰的一声闷响,俩人互相抱住,翻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下这股冲劲。
两人的身体彼此交叠,宁可儿易容完的脸庞,几乎快贴到了柳若欢的眼睛上,伴随幽幽兰花香气扑鼻,柳若欢一时还以为是白谷兰本人。
宁可儿似乎不大喜欢他看入神的模样,站起身后还轻轻踹了他一脚,才去整理外襟衣物。
“你要是敢说现在的我好看,我就扒了你的皮。”
这句话搞得柳若欢一头雾水,先前易容的时候还主动凑上来让他点评,怎么到了现在又莫名其妙生起气了。
第九十七章 初登祭台
好在经历千辛万苦之后,他们终于上了这座传说中的祭台。
柳若欢瘫倒在地,感受着身下铁块传来的透心凉,有一种畅快淋漓的快感。
他的四肢都在不断发麻,颤动,原来这就是死里逃生的滋味。?
宁可儿整理好衣物,扫视一眼祭台四周,猛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惊诧道。
“师……是何人?”
她刚刚吐露出一个字,却在出口之后意识到问题所在,急忙改了口。
而此时在祭台的另一面,已经站着数道人影。
其中一女披着一道亮黑色披风,红唇齿白,一张雪白精致的鹅蛋脸尤为出众。
更令人称奇的是,在这男女蓄发的时代,她竟然剪了一头短发。
宁可儿自然一眼看出这是自己师姐林雅欣,但是迫于自己当前的身份,又不能与其相认,只好强压下心中的疑问。
柳若欢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其它几人他自然不熟,可林雅欣的面孔他还是认得出来。
“林姑娘?”
林雅欣默默扫了二人一眼,在认出柳若欢身边的女子,乃是先前驱赶自己的白家姐妹后,自嘲的笑了笑。
自从那日亲眼目睹大师兄的模样,她算是绝了念想,也死了心。
后来的日子里,每次一到睡觉就浮现柳若欢的身影,现在一看,对方身边早已有了良配,还关她什么事?
“哦?看起来这位公子似乎和你很熟?”
林雅欣身边的白衣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促狭的笑意,问道。
柳若欢刚把目光移到对方身上,心神都为之一振。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倒不如说自打穿越过来,这个世界的颜值就高的离谱。
但饶是如此,那女子的美仍然超乎了他的想象。
明眸皓齿,薄唇诱人,丰韵雪白的肌肤似乎在发出无声的诱惑。
整个人就像出水芙蓉,气质高雅却又别树一帜,一瞥一笑都动人心魄。
单以姿容二字而言,恐怕只有见过的顾清瑶能与之相提并论。
而最让柳若欢移不开目光的,是那白色纱衣下裸露的小脚。
那双玉足踝骨浑圆,肤如细雪,娇艳可人,十分可爱。
让柳若欢觉得盈盈一握刚刚好,甚至想拿来把玩的冲动。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双脚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林雅欣双耳赤红,她明知道身边的圣女有意调侃她,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
“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不熟。”
林雅欣冷淡的回答微微刺痛了柳若欢,不过他仔细一想,两人以前的关系大多建立在他想活命的基础上,实在说不上亲密。
只是后来历经生死才让关系稍稍变了质,但如今看来更多是柳若欢的一厢情愿罢了。
宁可儿声音放低,朝柳若欢低声说道:“中间那人便是白莲圣女云梦璃,这次幽王墓的计划就是以她为主导,看起来白莲教已同圣……魔门聚合,其他路至今还未有正道的人员现身,此行凶险了。”
柳若欢心里一惊,难道那白家三姐妹同乔家小姐都在兽潮中吃了亏,命丧当场不成?
但明显他这道担心是多余的,玄武北道上忽然剑芒大作,三道人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贴近祭台。
其中为首的一名女子白衣裹身,身上一幅山水画衬得她仙风道骨,恍如仙人。
她飞驰于大道中央,那只黑色的大笔不停环绕在她的周身,金字时不时闪出笔尖,周围妖邪碰者即碎。
而在她上方,一左一右两道粉色的倩影左手持伞右手横剑,分别列于大道上的两列房顶,用精巧绝妙的剑招斩杀身前一列妖邪。
三名女子就这样如同三叉戟一般的夹攻之势,冲入了祭台中。
在刚刚站定后,就看到了柳若欢同宁可儿二人。
“二妹!你……”
白丁玲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只是还不等她说完,她就被旁边白月桂拉住了,后者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柳若欢,带着白丁玲走向了另外一边,避开了二人周边。
乔靖柔显然一路上与二女多有接触,对她们微微低头致以歉意,也跟了上去。
云梦璃轻声一叹,“已经快到时辰了,为何才来了这么点人……这让我苦心筹备的棋盘,都失去了对弈的乐趣。”
话音刚落,南方的大街上忽然有一道红色的身影飘然而落,似是脚踩祥云一般,竟然凌空飞至祭台上。
她一扬衣袖,红色的轻纱在她面前化成了一道波浪,脸上挂着那招牌一般的盈盈笑意。
“圣女殿下不必介怀,我洛家替你们背了莫大的黑锅,你这盘棋,我洛怀玉接了。”
说完她双臂振袖,两道气劲凌空吹去,这股劲风并无任何力道,而是吹到了云梦璃的身后,将一位一直藏身于她背后的兜帽吹开。
那兜帽露出一张中年女子的面孔,柳若欢看的面目色变,识出她竟然是先前惨死在链桥边的乔三姨!
“三姨!”
乔靖柔明显是情绪波动最大的那个人,她跨步出列,声音带着讶色,向前走了几步。
随后用不可思议的望向乔三姨身边的魔教诸人。
“这是……”
乔三姨眉目瞧了一眼施展神通的洛怀玉,轻哼一声,“传闻说洛家长女血统不纯,这真是一点不假,连这等漠北蛮子的巫术都怀在其身。看来说你身上流着满鞑子的血,也确有其事了,怪不得少主之位会给予次女。”
洛怀玉听到对方提自己的身世,不急不躁,语气中似还带着一丝玩味,“乔三姨,你们读书人在不占理的时候,都是这样揭人短的吗?”
“哈哈哈!”乔三姨仰天大笑两声,微微点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不错,我乔某背叛家门,的确也没资格说你什么……”
说到这里她抬眼瞧向了场地中间的乔靖柔,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小姐,自此之后我们二人就分属正魔两道,是三姨亏欠你了。”
“为什么,三姨……”乔靖柔颤抖的声音与其说是惊惶,更像是夹杂了痛楚与哀伤。
乔三姨低垂眼眸,默不作声,像是没有听到乔靖柔的呼声一般。
第九十八章 下套
似乎才才察觉到场上另有其人,洛怀玉的妙目移到柳若欢身上,眼中瞳孔微缩。
在掂量了一番用词后,才轻声询问道:“咦,这不是我的好妹夫,柳家小公子嘛?怎么会在这里见到面……还真是巧得很。”
柳若欢还未开口,一边的宁可儿就按耐不住,闻言恼道:“代家主还好意思提这事?若不是你们洛家看不好人,他又怎么会被魔门弟子拐到我们玄武道上来?害我们白家白白当了一路护卫。”
宁可儿语气中带着些许懊意,装的挺像那么回事,洛怀玉眼中的疑色顿消,清楚柳若欢原来是因为姑爷的身份才误入此地。
而另一边的白丁玲和白月桂都瞪大了眼睛,她们还是头一次见温文尔雅的二妹如此说话。
“去,待你亲家后面,少来烦我。”
白丁玲原本都忍不住出声询问,听到这一句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二妹还是心系这个男人安危,有意让他跟着洛家行事。
柳若欢走向洛怀玉身边,有些不安的看了宁可儿一眼。
从场中的局势来看,宁可儿处境微妙,极容易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先前白谷兰同几位姐妹起了分歧,一会儿要是真打起来要是没人帮,她若是显露身手定会引起众人怀疑。
不过宁可儿似是根本没有顾虑这些,再也没有回头瞧他。
“真是有劳白家几位小姐费心了,我洛家感激不尽。”洛怀玉叹了口气,她转过头对柳若欢继续说道:“柳公子放心好了,一会儿等你那未谋面的娘子来了,这些人都不足为虑。”
“好一个不足为虑!”
周围电流涌动,洛怀玉举起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挡住了声势骇人的电光。
而这电光涌动间,竟然现出一位老妪的身影,她枯瘦如柴的手指涌现无数电光,在洛怀玉那白皙柔荑上噼里啪啦的响动。
看起来凶险万分,却如同被一道看见的风墙遮挡,力劲都被向外卸去。
不时有电花弹到铁铸的祭台上,脆响不断。
柳若欢此时与洛怀玉离的极近,感觉这电光几乎就在他眼前流转一般。
老妪知道奈何不了眼前的人,头角互换,一个踏步踩在那风墙上,向上一跃,越过正道众人,落在了云梦璃面前。
“老身来迟,望圣女殿下息怒。”
云梦璃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牙婆归位后,才开口问道:“那位声名显赫,惊动天下的剑仙呢?这祭台还有一刻钟就要发动了,如若等到祭台发动,周围阵法凝聚成形,你洛家那宝贝少主,恐怕就得遗落在这死城中,与数万妖邪相伴了……”
“急什么!正主不都是在最后才出场吗?”
洛怀玉刚刚说完,就有一道男声响起,“说得好!不错,像我这样的正主,自然应当最后才出场。”
男子的声音响起,柳若欢肉眼可见宁可儿的娇躯一震,面目阴沉的看向了一侧街头。
迎面而来的男子羽扇经纶,风度翩翩,除去脸上有一道长疤,剩下看起来倒像是某一位出来郊游的世家公子。
而在他身侧,有一位粉裙少女在努力搏杀妖邪为其开路,等到那女子左手持伞,右手拎剑的走上高大的祭台,白丁玲同白月桂的俏脸都失了颜色。
“小妹!你在做什么?”
白丁玲怒不可遏,指着护在程皓轩身前的白玉兰说道:“你这种行为和认贼作父有何区别?”
程皓轩嘴角微微上扬,对着身前的丽人说道:“瞧瞧,有人让你认我做爹爹呢?哈哈哈……”
白玉兰反手挥剑,剑尖直抵程皓轩的眼珠前,程皓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整个人的面色也开始阴晴不定起来。
看到程皓轩老实起来后,她挽手一个剑花,提剑挡在了程皓轩面前,眼神扫过了宁可儿和两位姐姐。
“诸位姐姐不用替我着急,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原本场上的局面较为简单,主要是洛家为首的正道与魔教为首的魔教分庭抗礼。
当程皓轩带白玉兰介入之后,瞬时又变成了三足鼎立之势,每一派都占据了圆形祭台的一个方向。
表面虽然风平浪静,但实际上暗潮涌动,每一方势力都几乎还藏有后手。
云梦璃也发现场上的局面逐渐超出她的预想,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衅笑,对着洛怀玉和程皓轩说道:“既然大家都露了面,不妨也都别藏了,一会儿祭台升起约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到时候再分个高下如何?”
程皓轩似乎不大看好云梦璃的提议,问道:“圣女殿下,我们这可是三派的人,你要怎么分?”
“这样,一会儿以祭台升起为准,我们各自派一人在场地中间,三方会战。谁赢得回合多,就是这幽王墓的赢家,如何?”
程皓轩不满的砸了咂嘴,“你这什么鬼提议,没见我这边人最少吗?这提案怎么算起来,貌似都是我这一方吃亏。”
云梦璃不慌不忙,姿容绝美的脸上笑意盎然,轻声道:“怎么会呢,程公子这边势单力薄,我们也自然会给你一个优待,只要你能赢下里面任何一个回合,这赢家我和洛家就都不当了,拱手送与你,上了天宫听你调度。”
程皓轩低头略一思索,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吃亏,正邪两道都需要拼尽全力,而自己只需要赢一场就够了。
随后他把眼神瞟了一眼前方的白玉兰,心里下意识就有了判断。
这丫头孤傲难驯,但现在已经没时间调教她了,还是先把她送入场上当炮灰,再不济还有军师打底护着自己,如若军神赢下某一个回合,这什么正道魔道,不都得跪拜自己?
他虽然对白玉兰没什么信心,可若是提起军神,那就是他的主心骨。
“好!我应了,洛家代家主意思如何?不知世人常说女子汉大丈夫,你洛家敢不敢认这个局?”
洛怀玉看着脸上挂笑的云梦璃,对此女的城府又多了几分钦佩,说道:“我四大世家乃是正道典范,这种战局,有何理由不应?我洛家难道还怕了诸位不成?”
柳若欢看清场上的局面,惊觉这魔教圣女在给程皓轩下套。
现在三家势力就属云梦璃身边的人数最多,战力应当也是场上最强。
而她手握这样一个占尽优势的局面,居然主动放弃人数优势,一定别有居心。
第九十九章 东瀛助力,相聚涡争
“好!敞快!一言为定!”程皓轩大声喝道:“军师,你也应该听到了,现身吧。”
随着程皓轩的大声呼喊,只见一位清秀绝俗的女子从兽群中缓步走来、
周边的妖邪都仿佛失了神智一般,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那女子下裙开叉极长,露出的纤腿细长,肌肤雪白,走起路来步步生莲,登上祭台的时候木屐鞋底踩着铁台砰砰作响。
但让柳若欢吃惊的是,她身上所传的衣服,竟然是一袭碎花式的黑色和服!
“东瀛人?”
吃惊的显然不止柳若欢一个,洛怀玉柳眉微皱,“怎么会有东瀛人瞒天过海进入内陆,还能混入幽王墓中?”
“嘛,谁知道呢?些许是乘船偶遇了一些风浪,才不幸流落此地的。”
女子走到程皓轩身后,冲众人微微躬身行礼,说道:“小女子樱井卯雪,初来此地,还望诸位天朝大人赐教。”
一袭正装的樱井卯雪,已然没有往常慵懒随意的风度,只是她黑如墨水般的长发被数支发簪绾在脑后,盘成了一个扇形,显得异域风韵十足。
“还真是长了见识,原来你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原因竟然是找了外族人当后盾,呵。”牙婆目光如剑,盯着程皓轩,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也不知你那苦命师尊,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大弟子如此做派,会作何感想?”
“住嘴!你一个下仆又懂得什么?我所受的屈辱,又可曾是你能领会的到的?”
程皓轩怒目而视,嚷嚷道:“一会儿你这老太婆就上来受死吧。”
云梦璃按住了准备说话的牙婆,说道:“把几位神使都召回来吧。”
牙婆冲着她微微点头,随后扬手一道雷光奔向头顶,在天空形成一道惊雷般的炸响。
与此同时东西南北各个方向,均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众人面前。
落地之后,祭台上砰然响起四声重响。
“飞蝗神使,参见圣女殿下!”
“虎痴神使,参见圣女殿下!”
“黑蝠神使,参见圣女殿下!”
“霸王神使,参见圣女殿下!”
一时之间多了四位衣袍飘飘的神使,使得云梦璃在三家势力中压倒性的占据了最强。
待到四位神使站立在云梦璃身后,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洛怀玉,微微闭眸,空中一阵风气流转。
一位白衣女子傲然而立,她手持剑鞘冷目扫视众人,登上祭台之后莲步轻移,站在了柳若欢的身侧。
柳若欢见到她的时候,只觉得脑袋砰的一声炸裂,这眼前的女子,不就是他在刚刚穿越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白衣仙女?
似乎是感应到柳若欢的目光,洛素昕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显出一丝不耐。
而这傲骨凛然的模样,如同雪山冰莲一样的寒冷的眼神,更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增添了一抹难以言说的魅力。
“我还未介绍,这位就是你那还未过门的夫君,柳家公子,柳若欢。”
洛素昕闻言微微额首,便转过头去,只留一个雪白的粉颈给柳若欢傻看。
洛怀玉瞅见两人的第一面,心中有了一丝疑问,当初这婚约的事情,不是二妹主动提出来,随后经过母亲的首肯,才有了自己去柳府提亲的下文。
为何二人见面反倒如此平淡……如果不是因为先有了私情,那二妹又是如何看上这位柳公子的呢?
但眼前的局势没有给她思考此事的时间,随着时辰已到,四周的四色光柱开始逐渐衰退,隐没于四道城门处。
巨大的黑色锁链被那天空中的建筑拉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只是这锁链拉的微慢,云梦璃口中所说的两个时辰应该确有其事。
“砰砰”四声巨响,祭台的四角都被铁链拉起,这些铁链拉的极直,使得整个祭台被四平八稳的抬起,缓缓离地升空。
柳若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妖邪在遍寻人气无果后,已经开始互相残杀,整个场面血腥非常,惨不忍睹。
“去吧,还等什么?”
程皓轩首先对着白玉兰不耐烦的说道:“你要是争点气,第一回合胜了,我就让军师解开你们身上的行尸丸。”
白丁玲此时才明白自己小妹为何会孤身成为程皓轩的帮手,她怒道:“你这卑鄙小人,居然靠下毒的事情来要挟小妹!”
随后她看向走到场地中央的白玉兰说道:“小妹!不必理这种恶人,我们白家宁愿身死,也不要成为这种恶徒的下仆。”
白玉兰看都没看苦口婆心的白丁玲一眼,轻声问道:“你有问过其他胞姐妹真的愿意一死吗?”
白丁玲顿时哑口无言。
“大姐,你总是这样,自认为正气浩然,就可以代替其他姐妹做出决断……醒醒吧,我们虽然是四胞胎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可实际上我们是四个活生生的人。”
白玉兰头也不抬继续说道:“我并不想死,我还没活够,你也无权干涉我的生活想法。”
“可白家……”
“我不想听什么白家,姐妹这些大道理,或许我们四人都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个人身上都有她人的影子。”
白丁玲再也说不出话来,而她身后的白月桂也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说道:“小妹并没有错,其实二姐那件事我就想说了,我们每个人应当都有自己的选择。”
“连你也……”
白丁玲止住了话语,退在了一旁不再说话。
云梦璃巧笑嫣然的看完这一幕,拍了拍手,说道:“还真是一出姐妹分情的好戏,看的我这个局外人都要哭了,不如我们就让局势再乱一点吧……三姨,你说呢?”
乔三姨苍老的面容微微点头,也出列走到了场地中央。
还不等这边的洛怀玉有何说法,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冲至场中,她握着墨笔冷声道:“洛家主,我乔靖柔愿意出战。”
洛怀玉微微点头,双手一拱,“那就谢过乔家了。”
只是不知这礼是给乔靖柔的,还是给乔三姨的。
“小姐,我劝你还是退下换一人再来,因为我在此地是不会留手的。”
乔靖柔的眸子紧盯乔三姨,似乎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但可惜的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第一百章 同族相斗,三方混战
黑色的铁块祭台开始逐步拉升,锁链被卷入天宫内部的齿轮,发出咣咣的巨大声响。
遥看正下方,这声音响彻在整座死城的上空,异常震耳。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场地中央,第一轮的三方争斗即将拉开序幕。
乔三姨身上一股威猛的气势拉开,周身漂浮出众多书页,曼舞在空中。
不得不说乔三姨乃是此次四大世家中的最高境界者,一身辟谷境界的功力激荡而出,光是声势就压了其他二女一头。
随后众人眼前一花,乔三姨的步伐踩动,一只手化作尖掌,直戳乔靖柔的肩膀。
场上诸女本以为乔靖柔会就此落入下风,却不想那墨笔轰的一声挡在了她的身前,一股不输于乔三姨身上的威势也震荡开来。
洛怀玉的眼眸中带有一丝诧异,当年洛素昕去乔家圣地拜会君子剑,乔家不服准剑仙之名的洛家天骄,故意使绊,提议洛素昕问道君子剑之前,须得与乔家俊秀一战。
随后乔家派出了当代资质最高者乔靖柔,与洛素昕展开一场心境之中神识交战。
结果众所周知,洛素昕大败对手,求得君子剑,拜剑完成之后前往白帝城。
另一方,作为战败者的乔靖柔,在落败之际生出心魔,近几年都止步于忘我境界巅峰,虽有书圣传承助力,却迟迟未能跨入辟谷境界。
此事乔家尽力隐瞒,只有参战的洛家知其底细。
如今乔靖柔显然已经攻破心魔,跻身辟谷,那她对乔家的重要性会更上一个层次。
而在俩人身边的白玉兰游离在交战边缘,她在三女之中境界最低,离辟谷境界足足有两境之差,基本没人把目光投放在她的身上。
但她却做了一个出乎旁人意料的大胆决定,在前方激斗的时候没有选择避战,反而孤身深入,一把花伞盖住了乔三姨的视线,一道剑光斩向了乔三姨周身的书页。
这架势在无形之中给乔靖柔传递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先联手把场上最强者解决掉。
“聪明!”
乔三姨见到白玉兰的作为,低声夸赞一句,随后一脚踩破花伞,激起花瓣漫天,而后踏在了视线之外的那根墨笔上。11
随后她左手夹带一张书页,甩在了白玉兰的剑尖上。
白玉兰的剑尖刚刚刺破书页,那书页就一阵金光迸发,轰然作响,将三人的身影淹没于烟尘中。
“就这还聪明?不懂得坐收渔翁之利吗?”
程皓轩重重啐了一口,对乔三姨的言论嗤之以鼻。
对于第一个回合,他本来就没有多大念想,毕竟白玉兰与其余二人的差距根本不是一星半点。
他的心思都在下一个回合,猜测另外两方第二回合出人的人选上,在他看来,指望白玉兰取胜不如指望东瀛人更靠谱一些。
但那乔三姨和乔靖柔明显有新仇旧恨未了,使得局面之中似乎出现一点微妙的机会。
在他看来,傻子都知道该坐山观虎斗,等到俩人精疲力尽之时再坐收渔翁之利。
可这白玉兰倒好,直接在俩人动手的第一招,就二话不说冲了进去。
在埋怨完白玉兰后,他还是觉得不大解气,骂道:“真是蠢材!无药可救!”
樱井卯雪眼眸划过身边的程皓轩,轻叹了一声,“少主此言差矣,玉兰姑娘此选,才是唯一的胜手。”
“军师……此话何讲?”
程皓轩见身边的军师开口,知道她不会胡言乱语,态度马上恭敬了起来,但他左右还是瞧不出门道,只好开口询问。
“乔三姨乃是成名已久的辟谷小成者,单论这一点,乔家小姐与其就有经验上无可比拟的差距。”
樱井卯雪抬起柔荑,指向场中的乔靖柔说道:“你再看乔小姐,虽然身怀当代书圣传承,可每一招都被三姨尽数破去,显然乔三姨对她的境界招式十分了解。而她身上的气势虽然是辟谷境界不假,但后力不足,应该只是在这幽王墓中得了奇遇,侥幸突破辟谷,根基不深。”
樱井卯雪收回了手指,继续言道:“所以乔家小姐根本无法在三姨手中久撑,若等到乔三姨处理完乔小姐,玉兰姑娘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程皓轩此时才知道自己方才发言蠢笨,而自己与军师的谈话声音又不小,恐怕众人都已经听了个清楚,此时他已经成了场上的笑柄。
“玉兰姑娘现在出手,正是为了打破此局,若她们合力击倒乔三姨,场上的胜负才有我们插手的可能性。”
听到军师并没有把话说绝,程皓轩好奇的问道:“那胜负手是多少?”
樱井卯雪注视着场中战况,如樱桃一般的红色薄唇微微张开,“扳倒乔三姨后,有五五分的胜算,但此时来看,仍是九一分。”
“哦?九成希望能扳倒乔三姨,那我们此战的希望还是蛮大的。”
程皓轩听完喜上心头,只是还不待他高兴一刻,就被身边的声音打入地狱。
“不,是乔三姨以一敌二,仍然有九成胜率。”
~
乔三姨身边的书页忽然收缩,一道清脆的声响过后,掉下来一片粉色的花瓣,落在了她的脚底。
“玉兰吗?之前在玄武道上没见你用过,如今得见,的确有点意思。”
乔三姨放弃了面前的乔靖柔,靴底踏实,转身儒袍飞舞,一掌迎上了白玉兰的细剑。
白玉兰本以为自己这次的出剑有机会,却不想竟然在相接之时插入了乔三姨的指缝之间。
随后乔三姨夹住细剑往身前一拉,另一只手拍出雄厚的内力,白玉兰的玉手勉强一抗,却根本无法跟乔三姨的内力相匹,被打的身形倒退,跌在了铁台上。
乔三姨微微松手,手中的细剑掉落地面,转头面向扑面而来的乔靖柔。
乔靖柔在靠近之时附身,墨笔点在书页上,整个空气都浮现出一个金色的破字。
被字印触碰的书页随之四分五裂,乔靖柔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一般靠近了乔三姨的周身。
“临时想到破字诀来打破我的金页阵,小姐的确是成长了不少。”
乔三姨感慨了一句之后,一只手包裹真气,化作二指,插入了那破字之中。
从她手指传来的强横真气竟然直接抹除了那破字的存在。
“但你是乔家人,应当清楚字诀对同族的战斗中,没有任何意义。”
乔靖柔面不改色,完全没有采纳对方的提议,樱唇吐出:“人生如朝露,梦古叹千秋……”
乔三姨本想再次挥手破去乔靖柔的狂草书法,却隐隐约约感应到了什么,扭头一记鞭腿震散飞来的数十枚玉兰暗器。
而就在这片刻的功夫,乔靖柔的已经念道了最后一个字。
“……悲风瑟潇潇!”
第一百零一章 浮萍任取,六影望水
乔三姨察觉到乔靖柔身上气势暴涨,急忙往后退去,却不料刚刚退出两步,那笔墨拉开的一道墨影已经打在了她的身体。
乔三姨眉头一皱,左手化掌,迎向了墨笔。
紧接着,两股力劲开始相互对撞,轰然巨响响起。
冲击的余波还未扩散开去的时候,里面的乔三姨已经化作一道黑影冲出,一脚踹在了乔靖柔的柔软的腹部。
力道之狠,让乔靖柔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外飞去,摔落在一旁。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乔三姨用更快的速度跟上,一拳震地,捶在了刚刚躺在地面的乔靖柔身上。
这拳的拳法更加刁钻,直接击碎了乔靖柔的肩骨,让她无法再拿起墨笔。
乔靖柔勉强汇聚起的真气护体,却被乔三姨紧接而来的第二拳打散。
随后乔三姨高举右手,五指攥拳。
这一拳周边散发着赤红色的真气,没有护体真气的乔靖柔若被直接打上,恐怕得当场命丧黄泉。
就在这危机时刻,“锵”的一声宝剑出鞘,白衣胜雪的洛素昕反手将洛怀玉的佩剑拔出,扬手一道剑光劈过。
那道剑光背后透着一股无形的剑气,剑气直接打在了乔三姨的拳头上,让她的手臂一震,都隐隐发麻。
刚刚凝聚起来的重拳也被打散。
“够了,我们认输了,三姨也不想再背一个弑主的名声吧?”
乔三姨看向出手拦阻的洛家人,轻声一笑,便站起了身,对着地上的乔靖柔说道:“小姐现在看到了吧,乔家人因为血脉优势,能互破字诀阵法,因此生死一战就必须用这种拳拳到肉的方式来解决……”
乔靖柔嘴角流出一丝血痕,乔三姨却面色平淡,脚上的靴子踩在了她的皓腕上,当那墨笔从她手中滑落后,俯下身来捡到了手中。
“黑竹深墨笔对乔家的作用,绝对不仅仅是一道一流法宝这么简单,是洛阳千百道阵法中心的枢纽和阵眼。而乔家身为文官,却对京城十六卫有莫大的掌控,也都全因这法宝的效能。”
乔三姨的身形一动,掠至台边,扬手将手中的墨笔放下,墨笔自由落体,摔向了地下纷争不断的兽群之中。
“但如今,历史也该翻篇了,今日便是一切走向变革的时间……”
随后乔三姨转过身去,重新面向了刚刚拾起细剑的白玉兰。
而此时她的额头上浮现出红色的杀字,身边的真气也隐隐散发出红色的微光。
“你们方才有过机会,但一对一,我不认为你会有任何的胜算,要认输吗?”
白玉兰粉裙飘荡,身上虽然微染灰尘,可遮盖不了她婀娜多姿,玲珑凸翘的身段。
她微微压低身形,捏出一道剑诀,朗声道:“乔三姨,不战而屈人之兵,我白玉兰还不至于这般胆怯。”
乔三姨见状也不再多说,步伐踏前冲入场中,因为速度太快甚至在身后出现了一道残影。
一拳抨击到白玉兰的剑尖,怒喝一声,“破!”
她身上的杀字字印从红转金,手上也浮现出一个偌大的山字金印。
白玉兰受到那字印的冲击,一下子倒退数步,退至祭台边角,而随后那些金灿灿的书页在空中汇聚成一条长龙,奔她而来。
祭台中闪出无数的炸响,白丁玲和白月桂同时担心的发出声响,白丁玲还指着程皓轩急唤,“洞悉对辟谷,你们真想闹出人命不成?”
程皓轩顿时觉得心情舒畅许多,那白玉兰挨了此道攻击多半已经半死不活。
像这种不听话的女人就得挨揍一顿,才识得规矩,一会儿等她面临死境,跪在地上求饶的时候,自己再出言制止。
只有这样,女人才会听话。
程皓轩微微转头,看向了一边的军师,对他而言,身边这位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他故意耸了耸肩,冲着几女无奈的说道:“又不是我叫她继续打的,是她自己愿意打的,方才的言语大家又不是没听到。”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白玉兰在受到那书页长龙的冲击后,还是稳步站在台边,她反手一道剑光戳地,手做兰花,说道:“玉兰花开!”
原来乔三姨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她方才洒出玉兰花瓣的场地中央,如今所有玉兰暗器受到她的内功催发,迅速结阵。
漫天花雨似散落在空中的花瓣一样,无死角的对乔三姨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连强如乔三姨也不得不唤回那些进光书页,在身体周边快速旋转,围城了一道残象,叮铃铃的不停挡开那些暗器。
白玉兰知道仅凭花阵无法奈何功力高深的乔三姨,便迅速欺身压近。
电光火石之间,抬起的细剑剑尖嗡嗡颤响,脚尖踏地一跃而起。
修长白皙的嫩腿在粉裙之下一览无余,而她整个人也在空中一分为六,每道曼妙的身影都虚虚实实,似真似假。
“白山望水?小妹竟然能使出六影?”
白月桂用过此招对战谢美人,自然知晓此剑的难度。
同样是越境一剑,她只能挥出三影,而一向被众人觉得剑术不精的白玉兰,却能在空中化成六道身影,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乔三姨见多识广,这浮萍任取的白山望水,乃是白家招牌剑技。
此剑的架势繁多,障眼法也容易使人走神,唯一有神韵的一剑会被藏到这些剑影之中。
她身边的书页加快转动,严阵以待飞来的剑招。
在每一剑到来时,书页已经挡在了剑尖之前,靠着以柔克刚的法子,化去了那道凝聚在剑刃的精纯内力。
而后乔三姨手如刀劈,瞬间斩落两三道白玉兰的身影,而当她如法炮制应付完另外的虚影时,马上知晓白玉兰的真正目的在最后一剑。。
果不其然,一道威力绝伦的剑招不走寻常路,直接刺向了乔三姨没有书页裹防的青靴。
乔三姨见状挥手一横,硬接了几道玉兰花瓣,任由它们扎在手臂上,而后一掌冲出花阵,直击掩盖在花阵中的白玉兰。
闷响过后,白玉兰倒飞出去,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在击飞白玉兰后,乔三姨并没有急着跟上,反而额头上的字印不断闪烁,不消片刻,她已经走动无碍,那玉兰暗器上的麻痹剧毒竟已被她化解!
乔三姨走至白玉兰面前,才发现眼前的少女已经昏迷,便将头转向了云梦璃。
“对这一局的胜负,可有异议?”云梦璃倩目一笑,对着程皓轩和洛怀玉问道。
“没有异议,是我们败了。”
程皓轩还没来得及答话,他身边的樱井卯雪踩着木屐踏步而出,身姿婀娜,轻声答道。
她目光瞧在乔三姨身上,朱唇一抿,嘴角微扬,“厉害的乔家功夫,当然,人更厉害。”
第一百零二章 三姨往事,背弃始因
“东瀛列岛上的矮子国,能出你这么一个高挑的个子,也属实不易。”
乔三姨言语之中透露着对樱井卯雪家乡的不屑,扬起儒袍,走向白莲教众人。
樱井卯雪也不知是生气没有,脸上笑意更浓,她弯腰抱起地上的白玉兰,回到了程皓轩身后。
另一边的洛怀玉闭目冥思一阵,她忽然想起先前左妙菱的额头上也有一个相似的印记。
那印记的模样与乔三姨现在的状态一般无二,想来两者必定有极大的联系。
她睁开双眼,对着乔三姨幽幽问道:“古传乔家先祖是上古时代的史官,族内的金印字诀配合族印,能对字迹画作乃至声乐产生反应……但那化解玉兰毒药的法子,分明就是左家族印的功效,你一个乔家人,为何会有左家的族印?”
乔三姨停住脚步,转头道:“代家主的确见识不少,这的确是左家的族印。”
“左家族印有减弱痛感,增强身体各项能力,以及焕发斗志的威能……而且我知道那惊人的解读速度,普天之下只有左家能做到,当年你到底和左家发生了什么?”
“论起资历,你们都该只是我的后辈。”乔三姨笑道:“可某些方面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么敏锐就察觉到了事情的关键。”
云梦璃觉察到乔三姨询问的眼神,灿然一笑,“无妨,三姨可以说给她们听听,看看有没有识时务者的俊杰。”
“好,今天承蒙圣女殿下首肯,我乔三姨就为你们讲上这一课。”
乔三姨完全转过身形,立于场地中央,指着自己额头上的杀字印对着众人说道:“你方才说的不错,这杀字印的确跟左家有莫大的关系,源自于当年那场御前比武,是我与镇北军的赌注。”
“赌注?”
“不错。”乔三姨淡淡说道:“当年我年少轻狂,仗着对军阵的理解以及字诀的应用,妄想一战成名,在女皇陛下的座前提过一个赌局。只是这个赌局不大讲理,导致我虽然赢了那场御前比武,却被放逐到书院过此余生。”
这话听得四大家族人人皱眉,乔三姨的成名战为何被她说的另有隐情?
当年她因为此战一战成名,圣上赞誉有加,可从没听过还有什么赌局赌注之类的。
而且篱落书院虽然是乔家的族内书院,可仍然是普天之下文人的心中圣地,如此重要的院长职位,为何硬说是放逐?
乔三姨似乎早就料到了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其实这个赌局非常简单,我和名满天下的镇北军韶舞将军立下赌约,赌我能不能破了其麾下的百人兵解阵。”
“而赌注也源于我一时太过自信,提出用彼此的右臂做赌注。现在想想,还真是感慨年少时候的张狂。”
乔三姨的眉宇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仿佛在诉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但她话中的含义却如同给众人惊雷一般的炸响。
什么?用右臂来赌?
怪不得之前左家的左妙菱对乔三姨敌意很浓,恐怕若不是有要务在身,左妙菱就会当场对乔三姨动手。
洛怀玉的语气之中也充满了惊诧,“用右臂来进行赌注,那韶舞将军的右臂就不是在战场上所失,而是和你的赌局有关?”
乔三姨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继续说道:“不错,如果说我乔某今生愧对两人,一人是那边的小姐,另外一人就是因为赌注被砍下右臂的韶舞将军了……当年韶舞将军在关外声名赫赫,哪有蛮族是她的一合之敌?”
“近几年也多是因为她丢了右臂,那些胡鞑子才敢作乱边境的。”
说到这里,乔三姨还有意无意看了洛怀玉的紫发一眼,随后她轻笑一声,“韶舞将军的确是军中魁首,一人堪比万夫之勇,看到阵型被破,直接挥刀斩下了自己的右臂,不顾喷涌而出的鲜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这么走到了台下,献于我手。”
柳若欢听得心里一咯噔,虽然他不知道这御前比武的盛况,但根据乔三姨的回忆来塑造那韶舞将军的人物,已经想象到威风凛凛的历史名将了。
而能自己手握断臂,眉头不皱的从台上走到台下,恐怕比起刮骨疗伤的关羽,还要离谱许多。
这世界真的存在如此能忍受疼痛的人吗?
“但也就是此刻起,让我见证到了左家族印的威力,这种对疼痛的容忍超乎了我的想象,打开了一扇新的门窗,让我看到了人种的差异。”
乔三姨说到这里呵呵一笑,“如果不是先祖的血脉优势,传承的能力,我们还会有如今的成就吗?”
“所以当我被族中放逐时,在书院潜心研习,私底下置办了一个单独的屋子,用韶舞将军的断臂,研究起我们四大家族的根本,那就是族印。”
乔靖柔本已被白丁玲扶起,听到这话又几欲昏阙。
“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吗?为何我们四大家族能出生以来就高人一等?为何族印的激发能获得如此超然的能力?这是全都是上天给予我们的恩赐吗?”
乔三姨越说越兴奋,提到这几个问题的时候,又犯了在书院时候讲课的毛病。
“通过我的研究一步步表明,这些都和我们身体之中流动的血液有关,说白了就是血统的威能,人的才能根本不值一提……当时就有一个奇妙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如果能将两家的血脉融合,是否就会出现兼顾两家优点的天才?”
“但可惜的是,我失败了,我在寻了几位乔家弟子后,他族的血液在他们体内沸腾,使得三名实验品都被烧灼,化成了一摊血水……而后寻来的乔家孕妇也在实验中成了相同的结果。”
乔靖柔再也听不下去,在旁人的搀扶下怒道:“三姨!当初那篱落书院的族内弟子失踪案也与你有关?”
乔三姨冲她点了点头,随后继续沉醉在自己的学术讲解中,没有对恶行有丝毫的辩解。
“在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白莲教的威能,如果能借白莲教的精怪移植之术使两家血脉融合,那是不是就有可能成功?”
柳若欢此时的心里震愕,他不敢相信当时在帐篷中与大家有说有笑的乔三姨,私底下居然搞这种骇人听闻的人体研究。
“我本人,就是这场实验的结果,但并不能说是完全成功,只能说是在身体上成功了,离我设想的完美还差之甚远。”
乔三姨划开了右臂的长袖,上面自手腕后面三寸开始,一直蔓延到她的右臂膀,都呈现出与不同的颜色。
那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看起来与周围格格不入,就像是被人强行分割,涂了一层染料一般。
第一百零三章 第二轮开战
“虽然我拥有在两大族印中相互转换的威能,但也兼并了二者的缺点,这使得我的研究陷入了死循环,但饶是如此,我也获得了寻常辟谷境界者无法匹敌的能力……”
洛怀玉凝眸问道:“你主动把弱点说与我们听,是在教我们怎么击败你吗?”
“不,我是来给你们展示人类所能进化的极限。”
乔三姨不假思索,手指快速在几人身上点过,“你想一想,如若你们都加入我的研究,身为当代新一代的天骄,你们将拥有其他三族的族印,当我们汇聚四大家族的族印在同一人身上时,这人毫无疑问就是人类进化史上的巅峰!”
“试想一下,当世界都遍布我们这种新人类的时候,我们会将一切老旧腐朽的家伙淘汰掉,而这天下,也将成为我们的摇篮。”
乔三姨的宏图伟愿彻底展现出来时,已经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场面上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程皓轩更是满脸的厌恶之色,他原本觉得自己改变为男权世界都已经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没想到这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乔家长老,竟然妄想推动人类的进化……
这不是把他的风头全给抢了吗?
而另外一边的洛怀玉等人面目阴沉不定,尤其是乔靖柔已经越听越怒,眼中的怒火似要喷涌而出。
“啪!啪!啪!”
正当众人在这些纷乱的情绪中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位和服丽人拍着手走到了场地中央,与乔三姨面对面站立,气势不输一分。
高空之上的微风拂过,吹的她裙岔微飘,那遍布碎花的黑裙乍现出纤纤美腿,引人侧目。
樱井卯雪粉脸一侧,说道:“这番言论我倒还是第一次听到,果然天朝物华天宝,人杰频出不是没有道理的……可是你有想过,所谓的进化若根本不存在呢?”
“什么意思?”乔三姨微微皱眉,她还是第一次把自己的想法公之于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字面上的意思,违反人伦道德的挑战往往都是错误的……因为出发点就错了,贪婪更会触发名为灾难的开关,这一点毋庸置疑。”
“呵,推动物种的进步,这种力量等同于造神,你这种蛮夷之地的女娃子又懂得什么?”
樱井卯雪微微摇头,挑眉道:“那你这计划又要牺牲多少人,难不成让除了四大家以外的人都去死不成?”
“我……”
乔三姨还想说些什么时,云梦璃忽然开口说道:“三姨,回来吧,时间已经去了一半,既然那边没人认同你,该开始第二回合的较量了。”
乔三姨垂眸俯首一礼,回到了云梦璃的身后,而樱井卯雪也朝场上的众人微微躬身,说道:“就由我来打第二战好了。”
“虎痴,去会会东瀛神通。”
一道壮硕的身影落于台面,整个祭台都为之一震。
她健壮的体格,发达的肌肉爆衣而出,让柳若欢的脑海里浮现出魔鬼筋肉人这一独特的称号。
但是用健美的样貌来形容这一米九的壮女似乎不大合适,因为她的肌肉更像是野兽身上的壮硕的体魄。
白莲教的教袍飘去,她的背后披着一张巨大的虎皮,整个人的鼻孔和嘴巴都在向外喘着粗气。
“虎痴?”
柳若欢身边的丽人似乎有所触动,提着方才从姐姐剑鞘中拔出的长剑,走向了场中。
在场的众人,恐怕都听过洛素昕的名头,当世天骄之中,单论名气,唯有魔门一派的顾清瑶能与其相提并论。
“哦,剑仙也听过我的名头?”虎痴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配合她那方方正正的面孔,让人不寒而栗。
洛素昕不惧那凌厉的眼神,身上的白衣裙装随风飘舞,时起时落,配合她单手举剑莲步轻移的姿势,称之为仙,也没有任何不妥。
“有印象。”
虎痴见洛素昕语气平淡,似乎对她没有高看,火从新来,沉声道:“嘿嘿,果真是仙女下凡,清艳绝俗,我会让你这张小脸记得更清,一辈子都活在我圣教的恐惧之中。”
说完两手横在胸前,双拳相撞,竟然没用真气就打出风啸之声。
让人称奇的是,此人身形庞大,她身前的乳球也大的离谱,像是小山一样四处晃动。
虎痴展现完自己的力量后,活动着自己的肩窝和颈椎,挑衅的向那柔弱不堪的和服女子勾了勾手指。
“来,我先料理了你,再好好享受和剑仙的交手。”
樱井卯雪听完她的说法,轻笑出声,“你这大块头,废话倒是不少。”
虎痴粗眉一束,展现出与身材不符的速度,一瞬之间出现在樱井卯雪的面前,双手抱拳捶地。
只是在这须臾之间,樱井卯雪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让虎痴那力大无穷的锤击砸到了祭台。
轰然巨响之后,柳若欢感觉这祭台仿佛都被这强横的力道打的一滞。
虎痴站起巨身,左看右看,都瞧不见那东瀛女人的声音,随后她突然反应过来,那女人定是趁着自己锤拳的时候,闪身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怒气腾腾的转过身子,果然见那黑色碎花的和服丽人,正巧笑嫣然的看着他,“废话多,功夫不怎么样。”
虎痴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横冲上来,左右挥拳之际,她的胸肌厚实,双臂如同铁铸,对任何人而言,都像是一面铜墙铁壁。
而樱井卯雪在他的攻击之中不断向后移动身形,任由她左右齐开,上下同攻,都碰不到那娇容带笑的女子一下。
但这连续的进攻,已经把樱井卯雪逼到了祭台边角,此时祭台已经上升到了半空之中,地上的黑城已经形如各个黑点,密集交错。
“我看你还往哪里躲!”
虎痴扫腿过后,见樱井卯雪退后的一脚踩空,觉得自己的良机已到,面露喜色,大吼出声。
而后她整个人像炮弹一般向前撞去。
然而就在她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樱井卯雪那踩空的一脚竟然如同踏在了实地上一般,随后她的身形倏地一晃,从高空跃起翻身。
那扇面的发饰刮着虎痴的头皮而过,俩人竟然已经身形互换,成虎痴一脚悬空,踩在祭台边缘了。
随后那和服下猛然伸出一道白色的倩影,修长的白嫩的美腿挥出,仰度十分之高,明明她与虎痴的个头相差甚远,那一脚却能横扫虎痴的后颈。
木屐的根部刚好卡在了虎痴脆弱的脖颈,这看似薄弱的攻击却显示出难以匹敌的力量,直接将虎痴庞大的身躯击出祭台外。
一脚过后,虎痴与她那张虎皮同时飘在空中,无力支撑的她掉向了正下方的死城中。
樱井卯雪嘴角微扬,婷婷袅袅地走回场内,似乎刚才与魔教神使的交战如同喝水一般简单,并没有花什么力气。
第一百零四章 剑仙出手,天宫将至
“干得好呀军师!你再把这个剑仙做掉,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程皓轩也没想到自己的军师居然如此之强,顿时对这东瀛女子的渴望又多了一分。
“你这个杂碎!居然敢用障眼法欺辱我!”
只是明显,胜负还未分晓,一声高喝传来,五根粗壮的手指按在了祭台边缘,随后扒在台边的虎痴借力一撑,重新跳回了台上。
她面目赤红,喘着粗气,眼里怨恨无限。
“你方才用障眼法掩盖了台边的距离,引诱我走向台边对吗?”
“哦?原来你不笨呀,可惜现在想到会不会太晚了?”
樱井卯雪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轻佻的口吻,这让本来就在怒火头上的虎痴更加上头,她张出嘴巴,怒吼一声。
这声音形同虎啸,瞬间传遍了祭台四周,而后她的周身爆裂,肌肉竟然又硬生生大上了一圈。
这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和死城里的妖邪更加形同。
而完成这奇异变化的虎痴,脸上的容貌也更加接近野兽的形态,她的面目四周都长出了细长的绒毛。
随后虎痴健步如飞,速度相比之前快了不止一个档次,就在她手脚并用,准备将眼前的女子撕成粉碎的时候,一声激荡的剑鸣响彻四方。
犹如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虎痴一时之间连回手做防的反应都没有,只能感应到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当洛素昕的身影再度出现时,已经是在虎痴的背后了。
随后洛素昕的身姿傲然而立,背后一道血柱冲天而起,虎痴的身体已经开始上下分离,但身体下意识的动作还是使她整个人向前扑去。
她的身体被拦腰截断,变成两半,倒在了樱井卯雪的身前,身体流出的血液拖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形同有人在祭台上划了一道深红色的染料。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许久之后,仍是樱井卯雪第一个开了口,“嚯,以前还觉得这剑仙之威是被夸大了,现在一看,真是让我这小心脏都吓得扑棱出来了。”
云梦璃的双眸则是紧盯洛素昕手中的长剑,在方才那一道斩击中,她手中的剑刃居然没有沾到一滴鲜血,这挥剑速度之快,恐怕已经超过了世人对剑的理解。
而虎痴乃是白莲教座下八大神使之一,她的身体在完全解放期间,会激发了体内的虎兽妖血,寻常兵器根本刀枪不入。
洛素昕的剑,不仅快,而且威力十足。
能轻而易举将虎痴分半,怪不得不愧剑仙之名。
从此来看,那魔门的顾清瑶得亏是下落不明。若是在这祭台内,恐怕也要输洛素昕几分。
“我认输,这架没法打了。”
樱井卯雪摆了摆白腻的纤手,走回刚才站立的方向,无奈的说道:“这天宫上的宝物,我注定是无福消受了。”
“军师……这样算的话,我们不就输了吗?”
程皓轩惊怒的说道,他的脸上带有一丝不敢相信,他没想到洛家会在第二场就把洛素昕派出来。
“呵,你还真以为这四大世家和魔道会守约,如你所愿听你号令?”樱井卯雪揶揄他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就算我或玉兰姑娘赢了,你也指挥不动这群人。”
看着程皓轩的表情由惊转怒,她继续说道:“这场上正魔相争,双方都在不断试探对方的实力,但又担心你出现会成为搅局者,故而才提出三方争斗,目的就是为了拖你下水,不让任何一方有渔翁得利的机会。”
“白莲教的妖女,你敢诈我?”程皓轩脸上的伤疤在微微抖动,他冲着云梦璃说道:“当初就是你误了我和小师妹的好事,现在你还胆敢故技重施,又把歪念头打在我身上?”
云梦璃眨了眨眼,轻声道:“贵方的军师,还真是慧眼如炬,火眼金睛,这样的见识待在东瀛那种弹丸之地属实屈才了。”
“圣女殿下客气了,这样一石二鸟的计策,任我也是看到之后才有了反应,也不知圣女现在探出来各方虚实了吗?”
云梦璃淡淡一笑,接话道:“差不多心里有底了,反正大家现在都已经有了了解,各自都废去了一人战力,剩下的事不如等到天宫再做解决?”
她的话语说完,众人抬头,才惊觉那祭台已经离天宫越来越近。
高空之中的云雾已经弥漫在整个祭台四周。
被众多云雾所笼罩的金殿,周身金光灿烂,反射出道道炫目的光辉。
整座金殿大上这祭台不知道多少倍,悬挂于每个人的头顶,足以遮天蔽日,成为这世界中唯一的太阳。
……
当柳若欢从黑暗中醒来,对之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只记得当祭台靠近天宫的时候,忽然一道七彩光芒闪出,使在场的所有人都短暂失明。
而后整座祭台突然开始发出剧烈的抖动,使得台子上的人都无法站稳,混乱了原有的站位。
现如今他只知道自己进了天宫内部,却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何处。
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柳若欢无从辨认方向,只得伸出双手四处摸索。
然而没往前探索太久,他就感觉自己抓到了一处软绵的物体,那形同硕瓜一般的圆锥体极为柔软,让他下意识的又捏了几下。
“啊!”
身下微微传来一声轻哼,随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人打开,随后她还把自己翻身压在了身下。
那又香又软的娇躯与他四肢交触,一股暖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随后一道幽幽绿光升起,面前的女子与柳若欢同时显出轮廓。
“……是你?”
虽然这光照的颜色不怎么吉利,但那桃瓣似的瓜子脸蛋,精致完美的面容,赫然就是在祭台上指使八大神使的云梦璃本人。
相对于柳若欢,面前的女子似乎更加吃惊。
紧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潮红,娇艳欲滴。
这神情上的微妙变动,也刺激的柳若欢想起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难道说自己刚才摸到的是……
第一百零五章 圣女相伴,真龙传承
不过紧接着,他就担心起了这白莲教圣女的想法,先前见她在祭台上给程皓轩频频下套,安排的后者没有脾气。
古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连程皓轩那样的恶人都能在她身上吃亏,这表面上靓丽好看的绝色美女,岂不是内里是一个城府极深的恶魔?
但云梦璃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对他并没有什么动作,反倒是等到二人站起身子,主动来找他搭话。
对方像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一般,轻声说道:“这圣兽阵法应该是出了什么故障,按理说它会把四角上聚集的人群拉入同一处试炼的房间,但那祭台上的风波却使得人群被打乱,现在应该已经各自为战了。”
“什么?进入这天宫里面还不算完?还有试炼?”柳若欢嘴角抽搐的问道。
云梦璃柳眉一挑,俏脸一沉,“柳公子,切勿大声喧哗,你要知道,我们身处的地方是何方圣地。”
柳若欢面色一尬,未料到对方如此严肃,只好小声解释道:“我就想知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自从入得幽王墓以来,我这一路长得见识可比我活得二十年还多……”
他倒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内心里的确有些怕了,一路上遇到的东西稀奇古怪。
平生第一次见到能把嘴张到比人都大的人脸巨鳄,还有那长的离谱的水草,更别提如同山丘一样宏伟的大乌龟。
死城里面的各个妖邪更是给他的心灵留下了阴影,如果说电影里的丧尸围城算是惊悚片,那他这个妖邪版本的围城就是恐怖片了。
忽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面前的云梦璃眨着水汪汪的大眼,捂嘴偷笑。
“我刚才逗你的,怎么这么严肃,是被我吓到了吗?”
柳若欢面色一滞,因为那云梦璃实在太过好看,相对于其他几人的美,这云梦璃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只眯眼抬脚的猫咪。
身上无时不刻都在散发一种迷人的气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联想到猫咪这种生物,但对方给他的感觉的确如此。
“来吧,看来这屋子就我们两个人,趁着时间还多,我就给你讲讲这里的来历。”
她也不管柳若欢想不想听,自顾自的盘腿坐下,莲瓣似的小巧足尖交叠于双膝下,还对着柳若欢拍了拍身边的地板。
柳若欢这才察觉到俩人脚底的地板乃是某种名贵的白玉铺盖而成,绿色的微光打照在上面,如同覆上某种莹绿色,极为好看。
柳若欢见状也学她坐下,那有些单薄的衣物并不足以掩盖地底的冰凉,让他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云梦璃脸上浮现出微微的关心,用纤细的手指夹住纱袖,替他擦了擦额头边上的细汗。
这些汗珠都是方才他在祭台上用力平衡身体所致,没想到对方会观察的如此细致,把这些都看到眼里。
“这幽王墓有个别名,名为帝王陵,在第一本史书出现之前,它就已经出现了。因此这帝王陵建成的时间,是何人所建,后人都不得而知,只知道真龙女皇的每一代尸首都安葬于这天宫之中,每隔一定时间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用来下葬新的女皇。”
云梦璃说到这里,柳若欢有了些许的印象,在他的记忆中,柳无痕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云梦璃继续对他娓娓道来,“这种祭祀仪式,说白了就是一种严厉的选拔,比如你一路上看到的各种艰难险阻,以及最后在祭台周边的妖邪兽群,它们都是被布置好的关卡,用生死来淘汰弱者,决出当代的最强者。”
“那为了决出这种以一敌百的强者,是为了什么?”
柳若欢有些纳闷,这一个死人坟墓,怎么要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总不能像罗马斗兽场一样,以此取乐吧?
毕竟这墓里虽然是皇帝,但都是死人,换个地方举行不更好吗?
云梦璃嘴角微扬,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形容的笑,“为了获得觐见上一代女皇的资格,仰望真正的神龙,获得真龙血脉的传承。”
“……传承?”
柳若欢闻言一愣,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不错,四大家族有四大家族的传承,女皇自然也有女皇的传承,这样才显得更为合理不是吗?”云梦璃轻声说道:“要不然你以为一介俗世中的帝位,怎么能震喝住野心勃勃的四大家族?只可惜当年大周的女皇还是被人算计,丢了这最后一道传承。”
“汉唐创立之前,无论大周还是先前各个朝代,君王都是身先士卒搏杀在一线沙场,才使得万邦臣服于我华夏文明。而如今的汉唐,只不过靠着左家一脉武将在边境死撑着罢了。”
柳若欢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们魔教的真实目的并不是剿灭四大家族,而是继承真龙血脉?”
“啊,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云梦璃口气嗔怪,似乎是被柳若欢看穿真实想法有些不好意思。
但柳若欢已经有些熟悉眼前女人的套路,知晓她这一切不过是故意演给他看的。
“不过你推测的不能算是全对,我们白莲教中也算不得铁桶一团,知道此事的仅限于我与牙婆,还有那位乔三姨。获得隐藏在陵墓中的传承,的确是我个人的愿望。”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微弱了许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柳若欢忽然心里一惊,他面露冷汗,有些警觉的看向面前的丽人。
“你……把这些说给我听,到底是什么想法?”
刚才他就觉得哪里隐隐不对,他与洛家沾亲带故,就算对方的目的是继承传承,可顺手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简直再简单不过。
但这魔教圣女不仅没有对他动手,还细心的向他讲解完这一切,简直就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可不觉得自己的魅力能大到让这美女吐露心声,还能主动投怀送抱。
云梦璃轻轻呼出一口气,那股气体在冰冷的室内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白雾。
伴随着她嘴中的莫名芳香,充斥着柳若欢的口鼻。
随后她的手指的指尖,戳到了柳若欢的腹腔,忽然拉近了俩人的距离,轻声问道:“我猜,这里面有一颗俪人珠,对吗?”
~
语言都无法形容此刻柳若欢的心情。
他只觉得自己如遭雷击,身体有些麻木,他只和眼前的女子见了一面,为何她会猜中自己身体中最大的秘密?
云梦璃见他并不说话,心里的猜测已经有了十分的肯定。
俩人现在的距离十分之近,就连吐息都能喷涌到对方的颜面上。
“请柳公子放心,我无意为难公子,也无意取你性命,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和你拉近距离,让我们彼此知根知底。”
云梦璃轻扭柳腰缓缓拉开了距离,她的用词十分微妙,每一个词语似乎都是经过精心斟酌后才缓缓说出。
“先建立起信任,再让我们一起携手走过接下来的难关如何?”
第一百零六章 天命九选一
说完这句话,她将手中散发幽光的珠子掷向上空,那碧绿色的珠子在撞到天花板后砰然碎裂,紧接着绿色的晶芒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洒向四周。
这些绿芒在触碰到墙壁上的鎏金灯台后,猛然爆发出一团火焰,点燃了这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灯台。
前前后后几十道挂在墙壁上的灯柱闪亮,瞬间将整个屋子照的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柳若欢现在才看清自己的处境,他竟然和云梦璃俩人对坐在一个两米长的正方形玉台上。
而在他们前后左右,高台之下都是是万丈深空,他甚至能感觉到高空之中飘来的冷气在吹的他衣衫沙沙作响。
这玉台如同悬浮在房间的正中心一般,遥望四个方向能看到九扇厚重的铜门,上面花纹繁琐,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图案。
“这!”
柳若欢顿时感觉自己的后背冒起了冷汗,整个人在高空的恐惧之中有些胆怯。
幸好他在刚刚醒来的时候没有四处乱走,如果一脚踩空,恐怕现在已经从这天空之中摔下去了。
“这是天宫各类关卡中的下下签,九扇门后只有一扇门是通往正殿的廊道,另外八扇门打开,后面都是一堵实墙,玉台抽离,都会让我们直坠云霄。”
“这不完全是在赌命吗?”
柳若欢终于忍受不住,怀疑建这帝陵的人不是一个受虐狂就是施虐狂,这种九选一的随机概率题,根本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途径。
“运气往往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虽然不抵触这样的难题,但从明面上来看,我们的赢面的确不大……所以柳公子,这里就需要借助你身体中的这枚俪人珠了。”
柳若欢的目光有了些许的奇怪,他见云梦璃如此坐定的样子,应该已经有了用珠子破解这道题的办法。
可她真的知晓俪人珠的作用吗?
“我听说俪人珠能窥探他人生前的记忆,对吗?”
对方那弯翘的睫毛又搧了几下,柳若欢在对方的逼问下,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我的记忆中,曾在小时候看过前人的笔记,里面有这道题的答案,还望柳公子前往我的回忆中一探究竟。”
柳若欢听到这说法后,人都有些发懵,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说道:“这珠子只能带我去感受最痛苦的一段回忆,而且我会经历那人的一切痛苦……你想要精确到某一段,根本不可能。”
云梦璃并没有失望,反而轻声问道:“倘真如此?你就没有进过一种梦境,作为旁观者一般窥探她人心底的秘密?”
“这……”
柳若欢愣住了,云梦璃的引导让他记起自己好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回忆。
那次是和白谷兰在水下,对方拼命去守护手中的瓶子,而瓶子中则装着其余三位白家姐妹的神魂。
“看来是有了,不妨柳公子告诉我,那次是怎么做到的,我好给你出出主意。”
对方语气轻缓温柔,就像在刻意安抚他的情绪一般,让他沉下思绪,响起了那日的情况。
“我记得当时是性命攸关的时刻,我担心她在水下呼吸不畅,随后给她换气……”
说到这里,柳若欢意识到哪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却不想云梦璃面无异色,“嗯”了一声后,沉思了片刻。
“那我们也来试试吧。”
“怎么……”
还不待柳若欢把话说完,云梦璃就径直向后倒去,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衣襟被人一拉,一头栽了下去。
天旋地转之后,他已经贴在了云梦璃的琼鼻上,俩人胸膛交叠,看起来像他把对方强行推倒一般。
二人的身躯有一半都伸出了那白玉石台上,他的眼角甚至能看到下方弥漫的云雾。
原来竟是云梦璃自己向后倒身,还伸手拉了他上来。
“好像还不够。”
云梦璃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双手在玉台上微微一撑,俩人的身躯又向外移了几寸,身体已经开始向下倾斜。
柳若欢刚想回转身体,爬回玉台上,却见云梦璃媚眼如丝,那原本抓着他衣襟的时嫩手已经探到了他的后脑勺。
一股巨力按下,俩人的唇齿相碰。
对方的动作突然,一气呵成,让柳若欢根本反应不及。
就好像被这香艳的场景刺激一般,除去正常的反应,那颗俪人珠开始轰然作响。
俪人珠的反应越发强烈,似乎是察觉到柳若欢的腹部越来越热,云梦璃在接吻之中也忍受不及,微微扭开了自己羸弱的蛮腰。
与对方的接触,让俪人珠的反应瞬间势不可挡。
红芒闪烁之中,让柳若欢的眼前全黑,陷入了无声无光的世界。
……
六年前,空桑山。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下一道道柔和的光束。
时逢圣教三年一度的盛会,街道上来往的信徒络绎不绝,她们每人都身穿白色斗篷,在胸口处统一绣着一朵骄傲不屈的白色莲花。
微风徐徐,吹着杨柳沙沙作响,柳叶在空中飘浮,掉落在过往行人的肩头。
那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仰起头看向了身边的楼宇二层。
在红栏绿板之上,静坐着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女,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相貌娇美,肤色白腻。
她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过往行人,想看看有没有自己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其中。
“圣女无量,在世真神,昭昭圣火,佑我白莲!”
随着那那人跪伏在地上参拜颂念,过往的众人均抬首与少女对视,而后都会微微下跪,向她垂头行礼,低声唱颂。
紧接着,来往的行人,还在屋中做事的民妇,皆跟着前者跪下,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人数之多,甚至在整座空旷的空桑山中,形成了连绵不断的回响。
……
柳若欢的视线再度模糊,不消片刻他就已经猛然返回到了现实之中。
俩人唇舌分离之后,云梦璃玉靥微红,轻声问道:“可有看到什么?”
柳若欢边想边回忆,“好像是你坐在一处楼宇中,好多人对着你朝拜颂声……不过你要的答案,并没有头绪。”
第一百零七章 圣女往事
“看来你能窥视的回忆,也和我心中所想的点滴有关……”
云梦璃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幽幽说道:“我方才还在想,你会不会为了保命骗我,若你撒谎夺走了我的初吻,我就把你从这高台上推下去,摔个万劫不复。”
她的杏眸如同带着碧波秋水一般,眨眨眼几乎都能滴出水来,可嘴里的言论却叫柳若欢有些头皮发麻。
“这俪人珠的效果我大概是明白了,应该还和女子的心中所想有关,我们再来一次,这次我会全身心的想那天的事情。”
“还……来?”
柳若欢有些发懵,完全没从刚才的行为中反应过来。
初吻,她说……自己是初吻?
“怎么,是怕你那未过门的娘子知道,嫁不出去?”
云梦璃故意把薄唇贴近他的右耳,那声音像直达脑内,让他浑身一震。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完后故意吹了口气。
“不过你说我贪心也好,说我卑鄙也罢,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只能想着我。”
对方重新与他鼻尖相触,声音轻柔至极,听起来魂牵梦绕,夜不能寐。
“眼里是我,心里是我,你都是我的。”
说罢,嫣红的嘴唇微微上送,两人的头颈又互相重叠。
这香腻的感觉,让柳若欢也情不自禁,缓缓闭上了眼睛。
……
少女费力的推开木门。
那厚重的红漆木门轰然砸地,发出咣当两声巨响,激起了尘埃漫天。
“咳咳。”
少女挥着自己雪白的衣袖,不断扇离自己周身的烟尘,捏着鼻子走进了这间荒废已久的屋子中。
在幽静的房屋正中间,放着一张大理石大案,上边陈放着一只青瓷花瓶,瓶中的花枝早已腐败不堪,独留下一根一触即散的根枝。
围绕着大案周边,八个方向摆满了陈列各种典籍卷宗的书架,各种字帖墨笔也位列其中。
无一例外的是,上面也布满了灰尘,看模样已经许久未有人造访。
但兴许是屋里终年不见阳光的缘故,整间房屋昏暗潮湿,墙角和各个书册之间遍布有宽大的蜘蛛网。
少女抬脚跨过地板上散落的书页,好奇的瞄向各个书架。
在环顾一圈后,她停到了一处架子上,从左数第三行的书页中抽出一层小书。
书名用篆书写着异宝两字。
她随手翻了几页,上面标记着传说中的各类神兵,不仅加以注释,还画了配图参考。
但少女明显对这些提不起兴趣,她越看越乏,在准备合上书册的时候,书册的最后一张残页吸引了她。
异宝,俪人珠。
这是整本书唯一一个没有配图的宝器,上面只说它是一枚珠子,在挥发功效的时候能焕发红光,激起异象。
此珠的宿主必须为男性,异象激发的时候,宿主能借此珠窥视他人的回忆。
少女的眼中泛起精光,继续扫了下去。
却发现这书中记述不全,在描述了俪人珠的使用方法和大致功能后就戛然而止,最后一段像是被人硬生生撕去了一般,不知所踪。
少女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她忽然记起自己该做的事情。
她踮起脚尖,伸出纤纤玉手,摸上了书架最顶端的那列书。
只是这书架年代久远,又无人打理,早已经到了一碰就塌的地步。
在少女的触碰下,边角处的木质支杆忽然断裂,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巨大的书架拦腰折断,朝少女头上轰然倒下。
少女被这突发情况吓住了,一时之间竟忘了反应,却忽然见一道黑影闪过,整座掉落下来的书架被轰然打碎,无数书层被打散,飞在了空中。
那黑影定格之后,赫然正是一条粗创的蝎尾,上面黑色的甲壳锃光瓦亮,像是抹了一层油脂一般。
少女痴痴的转过身子,忽见门前的地方站立着一位身材纤细,面容姣好的女子。
而刚才那根粗壮的蝎尾,缓缓收回,悬停在了她的身后。
“谢姑姑!”
见到来人,少女开心的唤出了声,那女人似是无奈一般叹了口气。
“殿下,做事要小心一点,您是万金之躯,若真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担待不起。”
少女扬起手中那青色的书册,正是方才她踮脚拿出的目标。
“姑姑你瞧,我拿到了,这下我就能知道那地方里面究竟有什么了。”
女子点了点头,但随后她显得有些迟疑。
少女看出对方似乎有未尽之言,试探性的问道:“姑姑,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梦璃说吗?”
女子微微一怔,她还没想过眼前这位如此年幼的少女,居然能看出自己脸上的忧虑。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或不对,只是单凭第六感感觉到此事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梦璃,既然你拿我当姑姑看,我也就不再顾忌教中的事情……这陵墓天宫中的事情,恐怕太过复杂,早已超出你一个孩子所能承受的范围,要不然听姑姑一言,我们烧了这本书,就当从未找到过前周的禁书房,如何?”
少女咬紧薄唇,脸上的神情隐隐有些不愿。
她撇过头,眼中浮现出晶莹的泪花,“姑姑,我自小就没爹没娘,汉唐对我一家追杀殆尽,现在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女子听到此言之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俯首一拜,便退了出去,守在了门边。
当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少女终于控制不住,大声哭泣了起来,哭声侵湿了她手中的册本。
不知过了多久,她泪眼斑驳的翻开书页,顿时被其中描绘的盛大祭典所吸引了。
单单是文字的记述,就让她体会到了那个时代的恢弘壮丽,她开始幻想自己身临其境的场景。
……
直到某一处页面翻开之时,里面的信息像是蹦出来一般,记载着一个人的回忆。
在天宫的最后一道试炼中,她所面临的是九选一的难题。
这位力大无穷的勇士很是愤怒,认为自己在众多参赛者中脱颖而出,为何会遭受这等不公的选择题。
她掷出了自己的手斧,在一扇门前砍出了一道一指长的豁口。
随着巨斧掉向了地面,她径直走向了那扇门,地上接连浮现出白玉石台,而后她推开了门,见到了……
~
柳若欢猛的从回忆中醒来,他趴在玉台上,喘着粗气,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泄光了一样。
“看起来超过时间,也会进入假死状态,如果这个时候外界没人唤醒你,恐怕你就真的魂归西天了。”
云梦璃并腿斜坐在他的身边,淡淡一笑,对他说道:“这俪人珠的弊端还真多,看来传说中的异宝也不是那么好相处,对吗?”
第一百零八章 仇敌
柳若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身前的丽人,垂下目光就看见那白玉一般细长的美腿微微弯曲,近在眼前。
这雪白的一片甚是晃眼,他微微一愣,面色微红,急忙侧过头去。
云梦璃倒没那么拘束,她试着拉了拉身下的外衫,却发现根本盖不住自己的双腿,颇为无奈的对柳若欢耸了耸肩。
“非礼勿视,男德学的不错,不过我这衣衫太短……怎么样,刚才看到答案了吗?还是说要休息一会儿,再来第三次?”
“别别别,我看到了。”
柳若欢听到她还有再来一遍的想法,急忙摆着手说道:“有一道门,上面有一处斧痕,痕迹不深,应该跟指头差不多长。不过我并未看清门后的描写,但想来她能被记录其中,应该已经从陵墓中安全归来了。”
云梦璃忽然噗嗤一笑,抿嘴道:“不就是再亲一次,又不会有别人看到,你瞧你怕个什么劲。”
随后她美目流转,朝四周的门面上看去,终于在最前方正对着的自己的大门上,看到一处腾龙图案的大门,上面龙爪处似乎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
她用两只娇嫩的赤足支撑,缓缓站起身子,玉腿交替,向前跨出一步。
“小心!”
柳若欢本以为下面会无任何物体支撑,却没想到话音刚落,那雪白的赤足就踩到了一处坚硬的玉质石板上。
随着裸足的玉趾点出波纹一样的光泽,万丈高空的景象逐渐消逝,白玉石台的原貌被显现出来。
“还记得东瀛女人用的障眼法吗?这里是更高级的一种,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可以记好这句话。”
云梦璃头也不回的说完后就勾手示意柳若欢跟上,二人行至那扇大门面前,她伸出的手指忽然发出一阵微弱的颤抖。
本来先前都掩饰的很好,可是到了这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她的内心忽然动摇了。
近在咫尺的门环,仿佛与她有一段看不见的鸿沟一般。
柳若欢在她身后看出了不对,他感觉先前那个信心百倍,胜券在握的女子形象在缓慢崩塌。
她隐隐和记忆中的那位十二岁小女孩相互融合,化成了同一个人。
那名少女在废弃的书房中,也是充满了仿徨,无助,对未来的恐惧。
这些都让身为回忆旁观者的柳若欢,切身体会的一清二楚。
如果……如果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会走到少女的面前,用手温柔的抚摸她的黑发。
回忆中的事情他无法干预,只能作为旁观者,但是今天不一样。
柳若欢缓缓伸手,盖上了云梦璃的手背。
“你不是说要一起渡过难关吗?”
等云梦璃回过神来,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背有一团温热的触感。
“你……”
这次轮到她说不上话来。
柳若欢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云梦璃有些诧异,粉面也不由自主升起一丝红晕。
俩人的手指同时拉住了门环,轰隆一声向外一拉。
铜门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周围封闭多年的尘土开始向外挥散。
金碧辉煌,装饰奢华的廊道,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
今天对程皓轩而言,并不是个好日子。
他本想抱紧自己身边这位军师的大腿,却不想在那场祭台变故中与对方走散。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身处一处偌大的房间中,这处房屋中遍布着层次不齐的梅花木桩,下半截深埋地板。
最高的木桩高约十尺多,屹立在房间中央,几乎快要够到屋顶。
屋顶悬下来一颗金雕龙头,龙嘴衔着一个圆形拉环,看来就是破除此道试炼的机关。
他本以为自己是场上第一个醒来的人,却不想一位粉裙少女静立在梅花桩边,手中提着与魔门有些渊源的玉剑,目光紧紧锁定着他的身边。
这有些意味纷杂的目光,伴随着空气中弥漫的幽幽兰花芳香,让他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这女人莫不是那位白家四姐妹中的白谷兰?自己最开始与她遭遇,曾对此女下过狠手,没想到冤家路窄,居然在这种地方又遇见了。
白谷兰的境界和修为在幽王墓中精进不少,自己恐怕不是此女的对手。
“程皓轩!”
伴随着一声娇喝,一道身影从他方才视线的死角处突然闪出。
这呼喊伴随着拔剑出鞘的声音,身影裹挟剑光,片刻已到了他的身前。
程皓轩急忙退步,后退一步,撞在了三尺多高的一座木桩上。
那来剑刺入他正前的木桩,剑尖洞穿木桩本体,直达他的眼前。
咣的一声,剑刃的长度已经到了极限,剑柄撞在了木桩上,无法再寸进分毫。
这剑硬生生停在了他的眉心处,剑身不断的晃动,给了他极大的惊吓。
那充满恨意的叫声更是吓得他有些发颤,他透过剑尖看到木桩后站着一位女子,对方那头齐耳短发,让他瞬间忆起了此人的身份。
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房屋之中除了他与白谷兰,那位林师妹也凑巧与他们分到了一间房。
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单单就一个接受师尊传功的林雅欣,他都不是对手,更别提再捎带上一个白家姐妹了。
“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冤家路窄,你那神机妙算的东瀛军师也不在你的身边,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救你!”
林雅欣的玉剑浮现荧光,猛然抬手之后,木桩被她的剑刃向上划开,发出轰然巨响,飞出无数木屑。
程皓轩急忙将身体拉出,在各个木桩之中躲闪游离。
好在这边地形复杂,长剑在其中较难发挥,为他争得了一些喘息的空间。
但那位白家小姐还未动手,一旦配合林雅欣封死他的退路,两面夹攻,他就再无活路可言。
坐以待毙并不是程皓轩的风格,他试着高声问道:“白小姐,先前我程某人对你多有不敬,还望白姑娘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
“白谷兰”微微一怔,她下意识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才恍然意识到程皓轩在与她说话。
随后她嫣然一笑,颊畔绽出小小梨窝,顿如满堂花开,令人目眩神驰。
第一百零九章 心机
“那是当然。”
这声音鸣翠,尤为好听。
但在逃命之中的程皓轩已经无暇顾及这些音色上的差异,可冥冥之中他又感觉这道声音有哪里不对,好像听起来有些耳熟。
“白小姐若是答应帮我一起制服此女,我愿意把这道关卡的答案拱手送出。”
林雅欣见他开始言诱白谷兰,急忙开口劝阻道:“切莫听此人胡言乱语,这人是欺师灭祖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他的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白姑娘不要上当!”
程皓轩见到林雅欣言说之中,剑招已经露出破绽,急忙一脚踢向她的皓腕。
当把这剑踢离身边之时,转身一个纵跳,来到了白谷兰身边,兴冲冲的说道:“白姑娘,你若是不信我的话,大可现在一剑刺死我。”
“白谷兰”所有所思的凝视他片刻,这让程皓轩的心中有些胆寒,可对方没有出手,就代表自己的言语有戏。
“砰!”
林雅欣的长剑跟上,被这位粉裙的白小姐一剑挡开。
“你!”
林雅欣退后两步,有些惊愕的说不上话来。
以一敌二她的确有些顾虑,但最奇怪的莫过于刚才“白谷兰”挡剑的剑势。
上面流露出一股精纯至极的内力,她先前也与白玉兰几女交过手,但与这种力道截然不同。
“你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如就把这答案公布出来,让我验证真伪,你若是没有骗我,我自然帮你。”
程皓轩听到对方肯与自己做交易,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想来白家四姐妹声名不错,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尔反尔。
“这是天宫中最为简单的关卡,我在师门的典籍中瞧过此阵,这道关卡名为十八桩,据传须弥山上的大天雷音寺,就曾以此阵开辟武学。”
程皓轩抬手指了最顶端的木桩,说道:“这阵法说来也容易,只要踩齐所有的木桩,在最顶端拉出龙环,就可以开启大门,通往廊道。”
“是吗?”
身边的女子问完,眨眼间就消失在他的面前,小脚在木桩的顶端轻点周旋,已经落定于最高处的龙头之下。
程皓轩没意识到对方这么快就会付诸行动,脚步微微挪动,开始在不经意间向门口方向移去。
抬手拉响龙环之后,响起巨大的机关转动声,三人的身后不远处,一道厚重的铜门,缓缓向两侧拉开。
外面透进来的金光四射,让程皓轩心里一阵狂喜,迈开步伐就往门外逃遁,只是在他离铜门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机关的齿轮声又开始转动。
那道铜门在他即将到达面前的时候缓缓闭合,密不透风。
“这!”
林雅欣显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程皓轩汗如雨下,知道自己的小伎俩被那木桩上的“白谷兰”看破。
“你貌似还藏了一些东西……”
天籁一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白谷兰”松开了自己的右手,看着铜环褪到金龙的口中,微微笑道:“这机关的设计,并不在脚下的梅花桩,你故意避重就轻,就是为了掩盖这龙环必须得有一人拉起,正门才会大开的秘密对吗?”
林雅欣这时才恍然大悟,这龙环的机关须得有人一直在拉动龙环,才能使巨门敞开。
只要稍微松开龙环,等到那圆环退回龙嘴中,正门就会重新关闭。
看来这男人果然死性难改,事到如今还在想办法蒙骗她人为自己做嫁衣。
程皓轩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着那粉衣倩影,怒道:“你这丫头之前不是笨得要死,为何现在关键时刻开了窍?”
对方却只是用妙目看着他,抿嘴含笑,并不答话。
气急的程皓轩知道自己再无投机取巧的路径可循,整个人也阴沉了下来。
当他转头看向林雅欣,见到对方面目冰冷,知晓这两人都洞悉了门环的秘密,自己面对二人唯一的优势已不复存在。
“你这女人,莫以为得到师尊传承,你就能在我手里讨得了好处,既然出不去,我就先杀了你,再琢磨法子把你练成尸傀!”
程皓轩从衣袖中掏出一个药瓶,里面有着数枚临时增加功力的丹药,他看也不看,一口气吞入口中。
随着丹药入体,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几息之后,他的上衣爆裂,露出精壮的上身,一道赤红色的血轮开始乍现在他的身后。
这一术法的出现,让林雅欣的面色大变,她惊疑不定的问道:“血轮咒法?这不是师尊传给文师弟的秘术,为何会在你身上?”
“嘿嘿,就凭我和师弟的关系,苦苦哀求之后,他每日夜里都会把这功法口诀的诀窍告知于我。”
对方的答话让林雅欣恼怒至极,用剑指着他斥道:“文师弟不惜违背师命,也把这秘法私授给你,你却明里暗里想着怎么害他,你这人到底还有没有良知一说?”
“呵,你们也配教我做人?先仔细想想师门是怎么待我的?”
程皓轩轻笑一声,“我出生在一个乡下的村子中,村中自古以来流传着崖顶仙人的传说。我九岁历经千辛万苦,从那不破崖的下面攀爬而上,成了全村数百年来唯一一个登上崖顶的人,这才遇见了师尊这种修仙之人。”
林雅欣还是头一次听这位大师兄说起自己的拜师经历,微皱双眉,没有打断他。
“师尊说怜惜我年纪小小毅力非凡,还有着不错的气运,能爬到这崖顶属实不易,就收我为当时圣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传大弟子。”
程皓轩说到这里,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可然后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老女人居然说我资质太好,又属传说中的烈阳之体,恐我修炼起来会动摇门内传女不传男的规矩,就只教了我初级口诀,让我去照顾其他新入门的弟子。”
程皓轩振臂一呼,高声大笑,整个人都有些癫狂,“我乃天骄!论资质我不输于当世任何一位天才,为何就因为我是男儿身,就要如此对我?”
他的眼神在投向林雅欣的时候,也变得恶毒起来,“之后的几年,你们这些根骨修炼不如我的师妹们陆陆续续入门,却个个获得师尊垂青,我攀爬险壁赌命获得的机会,却被你们这些人轻而易举的收获囊中。”
第一百一十章 冤家聚首
“你这话说反了吧,当初师尊也并没有对我们青睐有加,反而是由你代师授艺。”林雅欣反驳道。
“代师授艺?那些功法都是女人学的,我修炼至深层只会走火入魔,寸步难行……直到文师弟的出现,一个最晚入门的男子,只因为他的父亲曾是师尊的相好,就能轻而易举获得了我梦寐以求的男性心法。”
“轰!”
程皓轩一手轰出,他身边的一座木桩直接被轰成碎末,巨大的声响在整个屋内回响。
“你们说,这公平吗?那血轮咒法本就是我早该得到的,花了这么久时间才拿到手,反而让我对那老女人,还有你们这些师弟师妹怀恨在心,更加愤怒。更别提我修炼的时候已经成年,那天资的优势早已不在。”
“师尊必定有她的良苦用心,你这样屠戮满门,为何不自己去亲自问个清楚?”
程皓轩背后的血轮完全显现,那赤红色的红芒流动下,整个血轮开始悠悠转动,一股无比蛮横的力量灌注在他的四肢内。
这些激发潜力的药劲十分强大,须得他快速解决战斗,否则会使他身体虚弱,再也使不上劲来。
他猛然闪身而出,一把打飞林雅欣挡在面前的玉剑,又是一掌将她拍入到一根木桩上。
“你叫我问清楚?我在圣门待了这么多年,还能有差?每日强颜欢笑与你们这群所谓的“幸运儿”在一起学艺,你们知道我的笑容背后,有多大的怨恨?”
林雅欣趁着他说话的间隙,身形闪动,从地上拔起那柄玉剑,捏了个剑诀,一闪而出。
“铿!”的一声,玉剑与对方的手臂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林雅欣被这巨力的撞击反弹出去,后撤了几步。
这灌注了师尊修为的一剑,竟然无法奈何眼前之人的血肉之躯。
巨压之下,她转身跳于一处木桩之上,居高临下的看向程皓轩,她弯腰拉起自己腿边的一处裙角。
这双颀长水润的秀腿裸露在外,白嫩的肌肤几乎让人挪不开眼,但上面最为吸引人眼睛的,还是那如同纹身一般的青龙印记。
程皓轩肆无忌惮的扫视之下,语气之中充满了怨恨和嫉妒,“嚯,我现在想起来,你们女人身上还有这玩意……怎么,与那位柳公子缠绵求欢的场景,一定很让你过瘾吧?”
林雅欣一皱柳眉,冷声道:“与你无关。”
被刺激到的程皓轩震地而起,一拳挥出,但林雅欣腿上的青龙印记却仿佛活了一样,开始在在她的全身上下流动。
几乎是一瞬之间,那青龙从她的右臂钻出,印在了她手中的碧玉长剑的剑刃,这柄长剑忽然青芒大闪。
声势十足的长剑击出,撞击到程皓轩的拳中,撕裂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程皓轩背后的血轮转动不休,越转越快,但依然无法阻止这剑光的轰击,在巨力的压制下,锋芒已经贴近了他的手指,上面隐隐现出几道鲜血流下。
这不得不让他冷汗直冒,没想到这圣兽印居然如此凶猛,再加上师尊的协力,他已经注定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师妹!再这样下去,我这手就废了,你若真想让我用命抵偿血债,杀了我就是,何必废我四肢?”
林雅欣听言微微一怔,手中的剑招也露出了破绽,程皓轩见状大喜,另一只手夹带血芒,从右路挥出。
这一拳先前隐藏在那耀眼的青芒之中,直到打在林雅欣面前的时候,才被她注意到。
可此时已经躲闪不及,眼见这招就要得手之时,一声凤鸣在空中炸响,紧接着程皓轩整个人如同遭受重击,身体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个来回,最后撞在一处木桩下才停了下来。
他引以为傲的血轮也被撞了个粉碎,失去了功力支撑,再也复原不能。
他睁开双眼,才见空中竟然有一只赤炎金鸟,喙短翼长,通体火红色之中泛着金光,颜色鲜艳靓丽,流光溢彩。
“朱雀?”
林雅欣也猛的回头看向了那座最高的木桩,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声,又当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朱雀圣兽绝不可能如此之小,而且这明显没有肉身,是一道能量体,难道说它是一枚圣兽印?
可圣兽印乃是圣门的不传之秘,亲传弟子独有的印记,一个白家人,怎么会有她们的兽印?
那只金鸟在空中扑腾了几下翅膀,随后带着长长的尾焰飞旋在空中,最后落在了“白谷兰”抬出的右手手臂上。
这粉衫女子,原本就艳光逼人,此时再栖息着一只传说中的朱雀神鸟,整个人就像画中的仙子一般夺目璀璨。
她与之前唯一不大相同的是,是腹部的束带被解开,露出了羸弱蛮细的腰身,雪白滑腻的肌肤抬眼可见。
林雅欣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谁?你不是白谷兰?”
“师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朝夕相伴的师妹都忘了,就不怕别人伤了感情,说你负心吗?”
经过女子的点醒,林雅欣整个人都惊在原地,这才意识到此女的真正身份。
木桩上的粉衫丽人,反手提剑,用食指触碰自己的眉心处,随后悄悄下拉,脸上的容貌像是被余烬烧成了灰,露出了她原本极美的面容。
可就是这风姿万千的姿容,让下面的程皓轩如同见鬼了一般,他不敢相信的怒吼道:“怪不得你能使唤那玉剑,原来你竟然是宁可儿!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被我推下龟背,粉身碎骨了吗?”
宁可儿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光亮,嘴角自带笑意,“还真亏大师兄把我推下去,要不然我这人还不知道要浑浑噩噩的过多久,才能识破你这番面孔。”
“师妹,你……”
林雅欣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她想起自己先前打了师妹,让师妹受此大劫,心中充满了愧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哎呀,林师姐还同我客气什么?”
宁可儿放下手臂,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林雅欣的身边,那火鸟开始绕着二人盘旋。
林雅欣面露喜色,“师妹你不怪我……”
几声清脆的指响,宁可儿的纤指在林雅欣饱满的身材上下轻点片刻,就使后者立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本来林雅欣就没有对宁可儿做防,一时之间着了对方的道,有些羞愤,“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浮出水面
“嘘!”
宁可儿作势嘘了一声,随后便跳下了木桩,纤纤作步,走到了程皓轩面前。
那原本在地上虚弱不堪的程皓轩,忽然眼放精光,抬手一只做鹰爪擒向宁可儿的面门。
谁想剑光一闪,宁可儿提在背后的玉剑猛然扎出,直接透过程皓轩的手臂,将他的右手钉在了身后的木桩上。
“啊!”这穿透手心的痛苦,让程皓轩不得不痛苦的叫出声。
“果然还留有余力呀……”
宁可儿垂首看向这张让她日思夜想的脸,自从龟背那日之后,她曾无数次幻想今天这样的场景。
却没想到此生还有美梦成真的一天,她唇角勾起,脸上的笑意更浓,“不过这样才对,这才是我狠毒的大师兄,做事不择手段,处处都留有后手。”
程皓轩看到对方艳唇旁边的微笑,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女人,疯了。
“大师兄,你说我该怎么招待你呢?把你身上凿个洞,套在这里的木桩上,让你亲眼看着自己血液流尽死去。还是戳瞎你的双眼,砍断你的四肢,让你在这里暗摸摸的过此余生,我记得要是修炼到辟谷,就可以不用进食,活上个三五年?”
宁可儿边说边想,露出了一脸愁容,仿佛这些听起来残酷异常的选题,她非常难做选择一般。
“你要杀就杀,别折磨我!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大师兄!”
“哈?”
宁可儿揪住了他披散的头发,强行拉动他整个身体,提到半空。
这巨力让根根发丝撕扯着头皮,程皓轩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话,你怎么不对师尊和文师弟他们说?”
宁可儿像看待一团腐烂发臭的垃圾一般,厌恶的说道:“你可知,年少时我因好奇溜进过圣地,偷听师尊对小师妹说了什么?”
程皓轩剧烈的疼痛拉的龇牙咧嘴,根本无法回话。
“师尊说大师兄虽然天资根骨奇佳,但可惜是男儿身,自古红颜薄命,担心你太早显露才华会遭他人觊觎,才有意让你的进度修为都落后他人。”
程皓轩勉强挤出一个丑陋不堪的表情,“呵呵,这鬼话你也信?你莫不是随便扯了个谎,想让我后悔?”
宁可儿松开发丝,让他整个人掉了下去,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说道:“是吗?那你可知她为何这番话对着小师妹?因为小师妹是下一任圣门门主的继任者,自小到大都修炼的是我派门主特有的双修功法。”
程皓轩面目俱裂,抬头惊声问道:“你……难道说的是引神诀?”
“呵,对,九师妹与我们的圣兽心法完全不同,那是真正唤神成仙的秘术仙诀。而且这功法的特殊性,必须要有一男子配合才能过了凝神化形这一关,如若你与九师妹成婚,恐怕届时你也会受其恩惠,获得对方一半的修为,并且借机参悟无上神诀,窥视传说中的仙道。”
程皓轩不敢相信一般,看向了自己正在不断流血右手,他长大了嘴巴,发出嗷嗷的声音,半天都连不成一句话。
“后来我身形暴露,被师尊责罚了一番,告知我切勿将此事诉说给其他人,害怕被有心人听去,对你不利。”
宁可儿口中的信息,在他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复杂的情绪,充斥了他的内心,麻痹了他的四肢。
“原来师尊并不是不看重我,而是我……我亲手把这一切都毁了?明明我可以得到一切,为什么到头来我却什么都得不到?”
说完这些华,他仰头大笑,“哈哈哈,引神诀!原来我能修炼引神诀!”
眼看程皓轩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林雅欣知晓此人作恶多端,落得今日的下场实属自找,可她在心底闪过小师妹的倩影。
她遥想到那日牙婆对她说的话,急忙喊道:“师妹,他现在还不能疯,你要问清楚是谁协助他对我师门下手,他背后一定还有真正的幕后黑手!”
宁可儿微微侧目,淡然道:“我自然清楚,放心,他在我手下疯不了。”
随后宁可儿的玉手伸出,拔出钉在木桩上的玉剑,用剑柄猛然敲了一下程皓轩的头颅。
这反手一记重敲集合了真气力道,让程皓轩整个人都从癫狂的状态中被打醒,头晕目眩的看向身前的女人。
“你想知道是何人助我?就凭你?”程皓轩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身子,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你们俩不过是小时候的跟屁虫罢了……啊!”
话还没说完,宁可儿已经一剑挥出,一道血柱冲天而起,一只耳朵从他的头颅旁飞出,掉在了一旁。
“下一剑,是你的左眼,再下一剑是你的一只腿,再下……等废完你全身,我会好好的运功帮你疗伤,好让你不那么快死去,感受自己碎尸万段的滋味。”
程皓轩疼痛难耐,在地上满地打滚,哀嚎的喊出,“我说!我说!别折磨我!别折磨我!”
“是京城!她在京城!”他爬到了宁可儿的粉色绣鞋面前,捂着自己的伤口,哭喊着:“是三位公主中的一位,可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在我十岁那年,就用一位哑奴联系上了我……”
宁可儿见这人伸出双手,似乎是想抱住自己的小腿求饶,马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
空中的神鸟仿佛受到召唤,在飞舞中猛然加速,如同一道火红色的流星一般,撞在了他的身上。
程皓轩整个人都被撞飞到一面墙壁上,身上的骨骼也砰砰断裂,动弹不得。
“汉唐皇朝,如今有三位公主,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对我圣门动手的,究竟是哪一位?”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每次见到她,都跪在地上,还隔着纱幔,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对了!那个东瀛女人,也是她找过来的!那血阵都是依她们说的去做,我能说的都说了,放过我!看在我带过你们的份上放过我!”
林雅欣见到程皓轩已经落到如此地步,也有些看不下去。
倒不是心疼对方,只是觉得如果以折磨对手为乐趣,那岂不是连自己都变成了释恶的一方?
“师妹,看来他的确不知道此人是谁,给他一个痛快吧。”
宁可儿柳眉微挑,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看的满头是血的程皓轩不寒而栗。
“痛快?那我就听师姐的,给一个痛快好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仇得报,情深似海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那神鸟扑腾着翅膀冲天而起,叫出一声嘹亮的鸟鸣声,随后它悬停于屋顶,俯视蜷缩成一团的程皓轩。
渐渐的,整个空气之中的温度,都开始慢慢升腾,这只神鸟周边的艳羽也越发光亮。
终于,在它快要凝聚成一个赤红色的光球时,张开双翅,喙嘴大开,一团翻腾的火焰从中涌出。
程皓轩整个人被火焰吞没,变成了一个火团。
这喷射而出的火焰实在太过巨大,已经燃起了其他的木桩,剧烈的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飞舞的火蛇在不断引燃周边的其他木桩,恐怕不稍一会儿,整个房间都会成为火海炼狱。
林雅欣刚刚冲开身体中的穴位,见到此幕,目瞪口呆。
“师妹……你……”
宁可儿转身跳回高台,纤足落定之后,背对着林雅欣说道:“师姐,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罢她拉响了龙嘴中的圆环,整个机关齿轮开始吱吱转动,巨大的石门缓缓拉开,隐约能看到外面的廊道。
林雅欣几个纵跳就来到了宁可儿面前,满眼噙泪,“师妹,你再说什么胡话?要做这种事也是我来,怎么能让你……”
“师姐,我知晓你已经获得了那玉剑传承……虽然门主原定是传位于师妹,可既然事已至此,你就不能让门主之位从此断代。更何况师尊她们还有复兴大周的宏图伟愿,这是我们多少代人的希望。”
林雅欣站在她面前陡然发呆,整个人都一时语噎,说不出话来。
屋内被火光映的火热,俩人身上香汗频出,小衣也被浸湿,完美的身形被勾勒出来。
在僵持一会儿之后,火势越烧越大,已经快蔓延到最高的这跟木桩上,林雅欣俏脸一紧,咬牙转身飞出。
宁可儿看着她曼妙的背影,才暗中喘了口气。
她本可以不让火势烧起来,但是如果不制造这种险境,师姐一定不会认同她的牺牲。
闭目沉思,她又想起了以前的种种。
自己年少时不懂事,当年犯下的错事,都是这位林师姐替她顶罪,袒护自己。
偷听隔壁师姑双修的动静,踩破了房顶的瓦砖,导致林师姐被师姑罚扫了一个月院落。
在文师弟的被窝里偷放小青蛇,刚刚进门的文师弟被吓哭了一整天,俩人也被罚到祖师祠堂里面面壁思过。
同门之中,就属这位林师姐最宠爱自己,冬天睡觉时给她暖被窝,夏天午休时为她拍蚊子。
她曾以为自己是真心盼着她与大师兄好,直到今日相逢时她才明白,自己对对方的感情,早已不是姐妹情那么简单。
希望……希望再有来世,自己与她能同结连理,共度岁月。
“宁可儿!你给老娘出来!”
一声娇喝,打断了宁可儿的思索,她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林雅欣站在石门正中间,横剑在胸前,俏丽的身影映着背后的金光,对着她娇喝道:“你以为你算老几,居然敢指挥我这个新任门主?我替你挡住石门,你现在从那个光秃秃的木棒子上滚出来!”
宁可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突然之间又觉得有些好笑,那两樽石门可是重达千斤,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力量。
怎么会有人会想出这种法子?
但她又笑不出来,身后的火势凶猛,已经烧到了她的裙角,连整个金龙雕刻也开始变得滚烫,如同覆上了一层热油一般。
“你不走,我也不走,你以为就你会拿命来威胁她人?装英雄谁不会呀?”
短发之下的林雅欣,霎时间显得英姿飒爽,精神焕发。
她背后的衣裙飞扬,更显得有一种独特的韵味涵盖其中。
宁可儿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她一眼,随后松开手环一脚踏出木桩,整个身形开始快速向门口掠去。
在铜环升起的一刹那,石门开始轰隆隆作响,重新闭合。
林雅欣在石门中间功力张开,声势全出,玉剑上的龙印绽放出无与伦比的青芒。
在长剑的剑头剑尾触碰住石门之后,整个石门都如同被停滞了一般,这让她不由得信心百倍。
可随后,整根长剑就被巨力压弯,虽然闭合的速度慢上了一些,但还是在缓缓闭合。
石门那股蛮横的压力还是被灌注了上去,玉剑已经开始浮现出裂痕,眼瞅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可宁可儿距离石门还有一段距离。
“砰!”
玉剑碎裂,化成了漫天粉末,像漫天雪花一样飘然洒下林雅欣的周身,整个门口被金光映衬,粉末呈现出亮晶晶的一片,尤为闪亮。
谁知林雅欣根本没有离开的打算,那道龙印再度浮现她的右臂上,双手支撑住左右石门,竟然妄图用肉身来抵抗千斤之力。
这一幕让宁可儿心疼许久,再也忍受不住,她脚下的步伐加快,在石门即将压垮林雅欣的时候,如同一道黑影闪过,撞在了对方的身上,俩人一同翻滚到了廊道中。
在撞到廊道处的墙壁上,二人才停了下来,同时身后的师门轰然震响,终于合拢。
林雅欣倚靠在金雕刻像的旁边,雪白滑腻的肌肤上布满了缜密的汗珠,她整个人发丝散乱,一缕一缕的粘在粉颊上。
另外一边的宁可儿,模样更加凄惨,方才大火燎了她一半的裙角,而且此时她整个人云鬓凌乱,一副狼狈的模样显得见者犹怜。
“咳……你,你这个疯子!你用手去撑石门,真想被压成肉饼?”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是真想被烧成灰烬?”
“呸呸,烧死也比被活活压死强……”
话毕,俩人看着对方忽然发了怔。
许久之后,同时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此时无言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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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这辈子从没有见过如此夸张的场景,不对,他上辈子也没见过。
在布满金雕玉石的长廊过后,直跨一座云雾之上的天桥,那天桥同样也是金砖玉砌,奢华到难以想象。
不知道哪里来的水流从桥顶的琉璃瓦上流过,形成了水帘一般的奇景,看的人直呼奇特。
越过这长拱形的天桥,才得以窥见真正的正殿。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正戏开篇,长生之树
大殿气势恢宏,殿前两座月台一左一右,均刻有一龙一凤的白石雕像端立其中。
两座雕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要不是连眼珠也是如同玉石一样透白,显得有些无神,柳若欢真怕它们嚎两嗓子,在玉台上动起来。
虽然云梦璃也对周围的景象感到奇特,但她早已从书中对帝王陵的环境有所了解。
看到柳若欢目瞪口呆,惊诧不已,便开口对他解说起了这构局的来历。
“寻常的平民百姓家里有福将镇宅,护佑平安,而在女皇座前,一般是由四圣兽镇殿,玄武白虎在后殿相对应的月台上。”
云梦璃对着他讲解到一半,桃瓣似的瓜子脸突然俏红一片,语气也弱了许多,“柳公子,你还想牵我的手到什么时候?”
柳若欢啊了一声,看向自己的右手手心,正紧紧握着对方柔荑一般的白嫩小手。
他才反应过来,方才俩人拉门而出之后,自己因为太过兴奋,并没有注意二人手指还未分开。
那自己与这云姑娘,岂不是一直牵着手走了一路?
柳若欢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撤手在衣袍上抹了抹,尴尬的说道:“一时之间没有注意,云姑娘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云梦璃妙目瞥了他一眼,捎带无奈的向前走去。
柳若欢急忙跟在她的身后,俩人越过月台,推开殿门,一同踏入正殿中。
虽然外面的壮观,让柳若欢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窥见大殿真容,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正殿竖立着八根巨大的红漆圆柱,每根柱子之间,都有一条雕刻的金龙连接,龙尾与门槛处,龙头伸展到了尽头,仿佛用怒瞪的双目紧盯二人。
在八根参天巨柱的正中间,并不是什么辉煌气派的龙椅,而是一座枝干粗大,根茎密布的巨型大树。
它枝繁叶茂,树顶的枝叶几乎能顶到殿顶,上面长着一个硕大的白色浆果,大小如同西瓜一般。与西瓜不同的是,它悬挂于树上,果实晶莹剔透,隐隐能看见里面有暗光流动。
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巨树的存在显得十分突兀,它似是出现在了一个原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就像是反客为主,鸠占鹊巢一般,巨树扎根于各个地砖缝隙之间,形成了殿中巨树这样匪夷所思的奇景。
“这是什么树……怎么看起来同那个迷踪阵里的树木有些相似,可上面又结了这白白的果子,好像与那玩意又不是同一种类……”
云梦璃见柳若欢喃喃自语,听不懂他口中的话语,便张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可不是寻常的物件,它名唤长生树,是所有寻求长生的人,梦寐以求的宝贝的。”
云梦璃轻摇螓首,继续说道:“传说长生树生长在西王母的仙殿中,有一只开明兽护佑其左右,神话中的诸多英雄,都曾登上昆仑山,去求这长生树上的仙果。”
柳若欢听完咽了口口水,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指向上面的白色果实,问道:“这传说中的长生果,真有让人长生的本事?”
“长生……”
云梦璃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却见长生树的树桩背后,露出了一截衣角。
惊疑之中,她止住了红唇,注意力集中的看向树后的方向。
“殿下小心!”
一道沙哑的声音刚刚传来,身后就有一阵微风袭来,带给俩人阵阵凉意。
云梦璃急忙侧身闪躲,一处剑尖就已经直达她方才的位置,剑刃闪出的寒芒,甚是刺眼,让一边的柳若欢都不得不眯眼转头。
等柳若欢再度回过头的时候,身前已经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她如瀑般的黑发随风微微飘扬,打在他脸上有些生疼。
而在她身后,又有一道电光和黑雾接踵而至,到达云梦璃惊魂未定的身子前,化成了一位浑身夹杂电光的老妪和一位黑气腾绕的老汉。
“殿下,救主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牙婆与黑蝠法王同时单膝跪地,对着云梦璃自责道。
云梦璃紧紧盯着姿容绝世的洛素昕,在不经意间落在了她身后的柳若欢身上,扫了一眼。
随后便低头看向牙婆二人,面色一变,因为她竟然未在二人身上查探到其他神使的气息。
“怎么只有你们,其他神使呢?”
牙婆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其他神使的气息已消……恐怕都已经用了出入令脱离此地,殿下,洛怀玉等人就在身后,此事已经有了变数,不如我们先回圣教,从长计议。”
黑蝠法王眉头紧蹙,低垂的头颅半天说不上话来。
云梦璃看出了些许端倪,轻声问道:“黑蝠,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圣女殿下聪慧绝顶,难道不清楚教主一派的安排吗?”
如同瘦猴一般的黑蝠,不敢抬头,反问了一句。
牙婆的面色惊变,但云梦璃却露出了恍然的神色,轻声笑道:“原来如此,在我们设计围剿正道俊才的时候,教主大人根本就没想尽心尽力,怪不得连左右护法都没有派遣出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假借剑仙之手,斩我于帝王陵之中,与祖先团聚。”
“看来圣女殿下,过的有些不太如意呀。”
纷杂的脚步声传来,几道身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抵达正殿的门前。
为首的正是一袭红衣的洛怀玉,宽长的裙摆拖于身后,她促狭似的抿着一抹笑,从门槛外跨入殿中。
她身后跟着白家姐妹,其中一女双手抱着陷入昏迷的白玉兰。
状态有些颓靡的乔靖柔,也跟在她们的队伍之中。
“殿下,您是先朝留下的唯一血脉,请就地启动阵法,老奴誓死为殿下拖延时间……”
牙婆说完之后,站起身子,身上的骨骼开始隐隐作响,一道道霹雳的闪光似是从她身体中透体而出,在周围形成一片噼里啪啦的电场。
洛怀玉抬起明眸,浑身威压四起,再无祭台之上弱势一方的感觉,她踏前一步,直视这位老妪,“我先前在祭台上还在想,这时间有如此奇特体质的人会是谁,原来你这牙婆就是上一代白莲神使中的雷母娄夫人!”
“一个代家主,知道的倒还不少,我若动起手来,保证场上所有人活不过五指之数。”
眼看局势一触即发,云梦璃伸手放在了牙婆的肩头。
那声势逼人的电场,竟然无法对这纤纤玉手起丝毫的反应。
被对方的手指触碰,让牙婆面目一颤。
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凶相,也顺势土崩瓦解。
“牙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花费了太多心血,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姨食果,恶象陡生
还不待云梦璃把话说完,一道厚重的女声从树后响起。
“殿下何必愁眉苦脸,我乔某人已经拿到传说中的长生果了!”
从长生树后走出一位身披儒袍的中年女性,她带着略显疲惫的眼神看向众人,怀中还抱着一枚白的通透的果实。
云梦璃才惊觉,方才在树后露出一片衣角的人正是乔三姨,原来她早已先众人一步到达正殿,还上树摘得了长生果。
乔三姨抱着这来之不易的长生果,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奇怪的微笑,她继续对云梦璃喊话。
“武家的后代,这长生树百年一结果,如今除了我手上的这枚,枝头上还挂有一枚……你我一人一枚长生果,从此以后,汉唐的大好江山也一人一半如何?”
这话刚刚出口,就让云梦璃身前的牙婆怒不可遏,“大胆!乔三姨,殿下乃是龙皇正统,你有什么胆子敢图谋圣皇的江山?”
乔三姨的笑意消散,脸上露出戏谑的神情,出言讥讽道:“你们图谋的不也是人家汉唐的江山,少拿先朝的老黄历来说事,一群逆贼以为在这里能寻到真龙传承,害得我找遍了整座大殿,也未得见那传承的影子。”
“你……咳咳。”
牙婆被对方气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连气都难顺上来,只得重重咳嗽了几声。
云梦璃急忙伸出玉手,轻抚身前人拘偻的后背,帮她顺气。
乔三姨转头看向洛怀玉,双目迸出慑人精光。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句,尔等还是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成为这个时代的先驱者吗?”
这一声问话带有雄厚的内力,激荡开来,瞬间传遍了整座正殿,引得在场众人血气澎湃,体内真气如同翻江倒海。
柳若欢倒没有多大感觉,在洛素昕的真气庇护下,他只觉得这中年女人的嗓门真大。
看到门前无人响应自己,乔三姨反倒笑了起来,她高高扬起那枚通体透白,隐隐发光的果实,一只手化作手刀,捅破了皮膜。
大量的乳白色液体涌出,她冲着这些张口了嘴,将其中的果液一口吞尽。
有一些果液溅洒在她的正面,将她整个人都染成了如同牛奶一般的白色。
云梦璃紧蹩柳眉,立马反应过来,惊声问道:“你莫不是想借助长生果的力量,融合自己身体中的世家血脉?”
“不错,长生果有赐予万物长生的动力,那它一定也有赐予我融合各种血脉的相性。”
乔三姨咧嘴一笑,感受着身体涌现而出的巨大力量,额头上的世家族印开始交替闪现,她整个人都开始被金光红芒包裹在其中。
这种力量在过了一段时间后逐渐平缓下来,她身上似是结出了一个能力的晶核,源源不断的在给她输送力量。
乔三姨欣喜若狂的看向自己全身上下,她的皱纹开始在脸上褪去,肌肤重新回溯到了白嫩可人的状态。
无数书页浮现于她的周身,更有一道顽强到难以想象的斗志开始在她内心苏醒。
难道乔三姨的理论是正确的?
俪人珠猛然开始发作,但使它发生反应的,不是在场任何一个异性,而是这座巨树本身。
柳若欢本来还在想这珠子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但随后他被一个不经意浮上脑海的念头给打开了思潮。
“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柳若欢这时猛然开窍,一个关于帝王陵最大的bug,浮现在他的心头。
这一切的一切,有了长生树,反而说不通。
他放大了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果帝王陵的奖励是长生果,从这里完成祭典出去的勇士,为何没有一人长生不死……这里明明是墓地,给死人待的地方,却有一座能赐人长生的神树,不是太不合情理了吗?”
洛怀玉身体一凛,转头看向这位一路上都没怎么接触过的柳家小公子。
最聪慧的代家主和云梦璃,已经想到了此事的关键,如果这果子真能长生,这里不早就变成了长生仙境……
可为何如今却是一座死城?
不得不说,柳若欢的发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
只有乔三姨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冷笑道:“我这身力量,我这返老还童的景象,难不成都是假的?若是依你之言,这长生果不是长生,是做什么的?”
柳若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乔三姨身后的参天巨树,在此时他的眼里,这颗根茎粗大的巨树,已经等同于邪魔一般的存在了。
他开始隐隐意识到,这棵树与万丈之下整座城里的怪物,似乎有着什么联系。
“这棵树,是死人树。”
“哈,你在胡……”
乔三姨的反驳还未出口,她在原地一滞,心脏的跳动,几乎让她坠入了一股异样的感受中。
紧接着,骇人惊闻的一幕出现了,她的后背,有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她的身后快速生长。
成长的速度肉眼可见,不稍一刻,就撑出了比她整个人还高的巨大皮包,乔三姨无法承受这股重量,整个人都被压趴在地上哀嚎不止。
她的四肢也开始浮现肿泡,整个的骨骼四肢乃至容貌都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这种奇异的变化带给她巨大的痛楚,发出呜咽的喊叫声。
“啊!啊!”
过了半晌,乔三姨趴在地上不再动弹,一动也不动。
那皮包看的极为吓人,像是婴儿撑住了孕妇的肚皮一般,仿佛要撑破皮,所有肌肤都呈现出青紫色。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大声言语。
紧接着,乔三姨的身躯从地上爬起,像是被人提线操纵一般,诡异异常。
头颅转了一圈,扭到了背后,她摇摇晃晃的晃了一阵,忽然一声爆响,那皮包猛然爆裂,从中伸出四五根血红色触手,伸向了众女。
这些触手速度极快,全场却响起了一声龙啸,一道碧色剑光闪过,而后这些触手被拦腰斩断,掉在地上扭曲不止。
那自带龙鸣的玉剑在空中打了个旋,转回到了门口,被林雅欣伸手一把接住,与身后的宁可儿一同进入门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剑仙之威
白家姐妹与宁可儿和林雅欣都打过照面,而且一眼认出宁可儿伸手的衣物出自白谷兰身上,把这俩姐妹气得不轻。
白丁玲娇喝一声,“魔门妖女,你们把我二妹怎么了?”
宁可儿在入门之后就在寻找柳若欢的身影,在看到他被剑仙护于身后,也放下心来,甚至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她冲着白家姐妹做了个鬼脸,笑道:“切,明明长着一样的脸,却凶得要死,我才不要告诉你。”
那粉衫被她在梅花桩的室内烧了一半,根本遮盖不住大片雪白的肌肤。
这弯腰做鬼脸的动作,使得她整个人的玲珑身材都浮现出来,丰满再加上白花花的一片,引人血脉喷张。
林雅欣摇了摇头,制止住宁可儿激怒白家人的举动,行了一礼说道:“师妹别闹了,白家二小姐已经被我师妹用出入令送出去了,诸位倘若不信,可以一问那边的柳公子,他会为我们作证。”
看到白家姐妹转过头来,柳若欢急忙开口说道:“是,用的就是当时谢美人身上那块出入令。”
白丁玲与白月桂相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虽然这柳公子身上也有疑点,但他毕竟是洛家的姑爷,有这他作证,相当于是洛家作保。
而且反观全程,对方一路上的确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应该不会在此事上欺瞒她们。
白月桂对着林雅欣回礼说道:“既然我二姐姐平安无事,我白家就再次谢过了……可正魔有别,胞姐的救命之恩也不会让我们为你们做什么事情。”
“谁要你们做事,还真当我们挟恩图报吗?”宁可儿啐了一口,便拉着林雅欣走向云梦璃的一边。
而此时树前的乔三姨,又起了变化,身体中又伸出了与先前一模一样的触手。
宁可儿的眼神从白家姐妹转到场内,打量一番后,整个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她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人……这人不是乔三姨吗?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只是还没等人回答她,那触手就如长鞭一样挥下,速度之快,甚至发出了破风之声。
林雅欣左手起剑诀,玉剑再次射出,但刚才剑起折断的画面却并未出现,两者在空中相触,碰撞出了火花之后同时倒飞出去。
“这触手,竟然比之前的更加坚固!难不成还自带进化一说?”
云梦璃的判断,让在场之人都是愕然,乔三姨化作这丑陋不堪的怪物,就已经闻所未闻。
却不曾想这怪物比众人想象中的还棘手许多。
“不仅如此,你看她额头上的两道族印同时浮现,书页也在其周身并未落下……看来左乔两家的血脉,的确在她这幅身躯里完成了融合,如今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兼具两家特色的辟谷境妖怪。”
洛怀玉马上判断出眼前不人不鬼的乔三姨,到达了何种地步。
果不其然,触手在空中微微泛起金芒,上面有如同蝼蚁一般细小的字体,似乎用了乔家的秘传字诀。
猛然呼啸之后,开始向众人分散扑来。
场上众人各显神通,电光黑雾剑光大作,将这一波触手尽数斩尽。
清楚接下来与妖化乔三姨的一战不可避免,洛素昕转头看向了柳若欢,容颜绝世,使周边的景象都失了颜色。
那双明亮的星眸,倒映出堪比冰山之巅的寒气。
但从她檀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显出与外表不一样的温柔。
“你往后退,这剑鞘上有我的真气残余,能护你平安。”
这是柳若欢听她说过字最多的一句,抱紧对方递过来的流苏佩剑,明明应该冰冷的钢铁之物,此时却有着暖烘烘的温度,给了他一种异样的安全感。
其实以他和洛素昕的身份,对方照看他一下倒也无可厚非,但这平淡无常的一句话,却引来了场内诸多人的关注。
宁可儿最先在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神情,她不禁在心里暗啐了一口,呸,什么狗屁剑仙,大战在即还有心情泡汉子,这撩拨人的手段简直比花楼里的男倌人还精明不少。
就在她暗暗揣测这位洛家少主的时候,却注意到其他人的神情也有些不对。
自己身边这位林师姐,明明非常关心对方的状况,却又故意装作正魔有别的态度,只是时不时往洛家那边瞧上一两眼。
见到柳若欢接过对方佩剑,眼里的神情极为复杂,似乎有些放心,却又夹杂着一丝失望。
林师姐的想法,她倒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只是不知为何,她感觉白家姐妹同那位圣女殿下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洛素昕似是没有看见周围的目光,如同雏燕一般轻盈跃出,离身前玉手从剑鞘中刷的一声拔出长剑。
重新长出的触手,曼舞在半空之中,它们第一时间就感应到洛素昕的方位,瞬间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这封死各个闪避方向的攻击,却被洛素昕在空中硬生生接了下来,手腕轻旋之间,剑光闪烁,触手如草芥一般触者即断。
而从乔三姨的背部,登时又伸出一排触手,重新向她冲去。
洛素昕白色的鞋尖触地,脚尖弯曲,整个人的身姿慢慢压下,如同刻在地上的白色花朵一样夺目艳丽。
与此同时,她并侧于身的剑身开始微微发出颤鸣,整个剑身刹那间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那些触手飞快闪出,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到了她抬首的面前。
在触手快要戳中的她的这双秀目之时,时间仿佛定格于此分此秒,她的眼里,天地旋转,没有倒映出任何物体,只有自己的剑意了然于心。
猛然之间,一道银光闪过,如同惊雷过世,轰起炸响。
众人的眼睛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地板被拖出了长长一道裂痕,那些触手已经在这一剑之威中被打得飞散。
但更让人吃惊的是,这轰响过后,迅捷无比的一剑竟然如同砍在了什么坚不可摧的屏障上一般,被挡住了势头。
定睛一看,原来是洛素昕这强悍无比的一剑,竟然撞在了乔三姨身边的书页上,寸步不能再前推进。
而后从乔三姨的体内,又开始生长出新的触手,那些触手重新抬起,向洛素昕的身前飞来,逼得她不得不向后一跃,重新退回到了众人面前。
只剩下触手扎进石板中炸裂一片,激起轰响和碎石无数。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死魔尸
云梦璃颇为动容,她在见证了方才洛素昕的剑威之后,对此女的功底之深,有了清楚的认知。
但比剑仙问题更大的反而是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乔三姨。
连她身前的牙婆,都不由得感慨,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传说剑仙的全力一剑,可断星河,斩皓月。可就是这么一剑,居然也奈何不了眼前的怪物。”
另一边的洛怀玉稍加思索,主动向云梦璃一方抛出了橄榄枝。
“现在局势复杂,恐怕让这妖邪继续肆虐下去,我们恐怕死伤惨重。不如暂且放下正魔两道的恩怨,一起料理了此怪物,等下次见面再算彼此的恩怨,如何?”
云梦璃听到洛怀玉的言论,颇有些惊讶,她虽然认为眼前的怪物实力蛮横,但不至于是洛素昕收拾不了的狠角……
像剑仙这样的人物,应该还藏了什么威力绝伦的剑招才是。
将心比心,她如果身处洛怀玉目前的位置,定然不会放过敌对势力的核心人物,更何况还是一个对四大世家有极大怨恨的前朝后人。
洛怀玉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不解,悠然说道:“把我的目的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众人协力出去,减少伤亡只是其中之一。其二是现在放你一条生路,你反而能在白莲教中掀起更大的风浪,未来的内斗对我汉唐有利无害。”
白家姐妹与乔靖柔本来也对洛怀玉先前的说法有些吃惊,但听到她居然考虑的如此之细,甚至把魔教的内讧都设计进去,也没了异议。
最主要还是因为眼前的乔三姨实在太过骇人,让她们不经意间涌生出携手抗敌的想法。
只是正魔两立,这些想法只是心中涌现一瞬,就被强压了下去。
云梦璃听了洛怀玉这番言论,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虚握着粉润的手掌,以手背掩口,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听的笑话一般。
“还真是好算计,你这好意我不领还不行。只是代家主……小心日后我一统白莲教,卷土重来之时,你会后悔今日没杀了我。”
“圣女描绘的场景,可真叫人期待。”
随着洛怀玉应声过后,场面上的局势瞬间完成了新一轮的转变。
牙婆同黑蝠法王在云梦璃的点头下,从她身前跨出,站在了洛素昕左右两边,三人同时联手面对已经不成人形的乔三姨,形成了掎角之势。
剑仙携手白莲教两代神使,力战恶妖,这可是武林历史上有史以来的奇观。
放在茶楼话本里,那都是不敢想象的场景。
瘦猴一般的黑蝠法王嘎嘎笑了两声,原本他已做好为圣女身死的准备。
可谁曾想到峰回路转之下,竟然又有了活路,想到能再见到自己的女儿,想到这里,原本在圣女足下悲观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他不禁叉腰乐道:“老婆子,你可想过我们还能与剑仙并肩作战?”
“老身看你是皮痒了,居然都敢调笑到老身身上。”
牙婆震手之间,电流在身边涌动,她虽然冲着黑蝠法王冷哼一声,但内心心情也还算不错。
矛头指向教主和四大家族她都无所谓,毕竟能保全殿下的安危,是她心中唯一的心愿。
“洛家小妞,我和牙婆为你撕开这怪物的字印,你那强横的剑击来做收尾,请务必做到一击必杀。”
洛素昕目光坚定,神色坚毅,即使两位神使加入战局,她的眉目之间也未有分毫的触动。
仿佛一切都与她漠不相关,只是在听得黑蝠法王的计划之后,才微点螓首,示意已然知晓。
黑蝠法王左右摆首,在场中手舞足蹈,用瘦小的身躯,跳起让人忍俊不禁的舞蹈。
嘴中还念念有词,“天地万象,诸如我心,黑风昭昭,黑雾妖妖,神明皆遁,百鬼夜行,世我如意,夜色降临。”
在黑蝠法王那如同跳大神一般的颂咒下,整个大殿如同被他的咒语影响了一般,开始降下一团幽暗的黑雾,逐渐遮盖了住场中大部分视线。
这团黑雾飘散整个殿中如同夜幕降临,光线都暗淡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宁可儿不禁咂舌,惊声道:“日夜颠倒的乾坤咒法,这白莲教还真是广纳奇人异士,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林雅欣敲了一下她的头,急忙呵斥道:“怎么说话呢,黑蝠前辈本来就以夜游神的名号行走世间,夜间出击会使他心法的威力多出一倍有余。”
宁可儿捂着头,才意识到那圣女殿下还在二人不远处,“是挺厉害的。”
说完还担忧的看了云梦璃一眼,云梦璃似是听到她们的对话,微微一笑。
黑蝠法王在做完这一切后,他的双眼开始乍现出黑光,一阵强悍的精怪之气浮现周身。
在他的背后,猛然伸出一对硕大的蝠翼,撑破脊背的两处衣服。
与他的身形互相衬托之下,像是一只真正的蝙蝠。
他眯着眼睛冲上前去,等到触手都聚拢在他身边,张开带着两只獠牙的嘴巴,从里面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形成一道道音波,瞬间让所有触手停滞了下来,原地抽搐了起来。
“牙婆!”
牙婆双手放置身侧,缓缓张开十指,指尖不断涌现出耀眼的雷蛇,从手缝开始蔓延,遍布其身。
随后她俯首飞步,化作一道雷球,势不可挡的砸向了乔三姨身边护体的书页。
在雷响交加之下,电光与书页支起的屏障互相交叠,对撞产生的刺耳鸣响让人耳膜发疼。
电光开始在交汇的火花之中撕开一道缺口,直至这缺口越来越大,终于给了洛素昕出剑的机会。
洛素昕在下一秒腾空而起,空中旋身,调转剑头长驱直入。
她手上的剑身携带有长串的剑光,似是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形成了这人造夜空中璀璨的奇景。
而在她一剑之威过后,乔三姨的在剑芒过后人首分离,血液冲天而起。
只是在这之后,异象又起,那无首人尸竟然挥动着扭曲的四肢,完全不顾流血的脖颈,快速向洛素昕爬去。
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第一百一十七章 群战魔尸,俪珠引路
洛素昕方才倾注全力出完剑招,落地后的步伐都有些踉踉跄跄,站不稳身形。
却没想到这怪物尸首分离,竟然还能上蹿下跳,行动一点都不受影响。
当它歪歪扭扭冲过来,速度竟然比乔三姨本身还快上许多。
洛素昕勉强抬手一剑,逼退了这怪物的身形,但这挥下的一剑有些迟钝,完全失了方才的神采。
明眼人都已经瞧出她是强弓末弩。
云梦璃观战至此,心中多了一丝疑虑,她瞥了一眼对面的洛怀玉,才发现此女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担忧的神色,而且这忧虑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不成剑仙并没有想象中的强横无解,一日之内全力出招的次数有限?
如此想来,那洛家方才主动开口寻求合作,也就说的通了。
像洛怀玉这种老狐狸,恐怕这层顾虑占了大头。
虽然心中有了定数,但乔三姨这怪物的实力已经超乎想象,怕是远超一般辟谷境界的强者。
再配合如此难缠的不死体质,众人若不联手抗衡,恐怕一条活路都没有。
云梦璃敲定心神,分析完局势后出声提醒两位神使,“上前帮忙!”
牙婆和黑蝠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她们又何尝不清楚此战要胜,必须要保全剑仙?
可每当她们刚想挪动身形,前去施救的时刻,就会被空中的触手拦住去路。
这些触手在先前的数次刀割和黑蝠的声波中变得坚硬无比,寻常手段都对它们失了效果,非常棘手。
再加上数量繁多,一时之间竟将两位神使阻隔在原地,无法再靠近前列。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明明没有头颅的怪物,却能发出呜咽的吼叫声,整个尸身被红芒包裹,出手越来越快。
在如同雨点一般的杂乱攻击中,洛素昕强接之下逐渐落入下风。
但稍稍露出破绽,就猝不及防被攻上一脚,她整个娇美的面容瞬时一滞,露出痛楚的表情。
而后在这一脚之威下,她像是炮弹一般快速向外倒飞,径直撞上一根殿柱,激起尘嚣漫天。
烟尘盖住了洛素昕的身影,那怪物又开始嚎叫了起来,身上的红光更胜。
白丁玲眉头一皱,抛下一句话后,抓住伞剑也冲出人群。
“三妹你看好四妹,我去助力。”
而另一边的林雅欣与宁可儿也压身奔上。
一龙一凤的青红流光之中,夹带着持伞而出的粉衫女子,
三女的身形曲线起伏婀娜,在龙凤环绕的声势之中更显得极为好看。
粉色的丽影开伞掷出,花伞飞旋期间,白丁玲粉色的绣鞋踏步其上,一跃而起,右手细剑摆动剑花之后,一剑直直刺向怪物的背心处。
却没想那怪物趴伏在地的四肢快速抖动,整个身形已然翻转过来,更是抬手接住了白丁玲这一剑,反手一甩,扔了出去。
白丁玲的娇躯在空中无法借力,被硬生生甩落在一边,翻转了几个来回才借着龙柱卸去了力劲。
但她面目苦痛,左手捂着臂膀说不出话语,刚才握剑的手腕微微颤抖,已经受了不小的隐伤。
白丁玲身后,还有魔门二女的龙啸凤鸣,两道流光互相纠缠,汇聚在一起,一起轰向了这怪物。
这一击声势浩然,携带着劲风扑面而来。
怪物的体格忽然间又大了一倍,筋肉纠结暴起,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原先乔三姨的影子。
那赫然一嚎整座大殿都开始微微震响,摇晃之时似乎还带动了碎石下落。
金色的巨大字印开始腾现在空中,如同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隔去了二女的攻势。
这一下场内的战力捉襟见肘,谁都没想过妖魔化的乔三姨竟然已经强悍到了如此地步。
被砍去了头颅不死不说,竟然还能力战群姝,以一己之力抗衡所有人的围攻。
就在这金色的字印闪耀之时,还有一人快步冲出,白色墨画长袍飘然而起,衣袂猎猎作响。
那巨大的字印根本无法阻拦她的身形,她如同进入无人之境一般跨步而入,一手抬起,娇声喝道。
“吾以宗圣之名,先祖之声在此宣判,罪人乔松月有辱先辈,逐出乔家族谱,永世除我乔家血脉!”
随后这她十指张开,压在了乔三姨被砍去的额头上。
登时间,天空中的金印破碎,那原本额头上的族印,也瞬间破去。
金色的书页也像是废纸一般散落各地,与神使们交战的触手也自动脱落,断成了几截。
整个怪物的身躯像是经历了某种奇特的变动,金红色的光芒硬生生发生了扭曲,这股力劲之大开始不断弯折它的每一寸肉体。
在几声血雾爆响之后瘫在了地面上,所有光芒散去,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在见到这怪物没什么动响之后,众人终于在心中松了口气。
可这内心的石头还没落稳,参天巨树的树叶开始沙沙作响,上面最后一颗果实也落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但好在那外皮足够坚韧,没有使它其中的白色液体摔破出来。
毕竟刚刚见了乔三姨的模样,所有人都对这所谓的“长生果”充满了忌惮。
随着果实落地,整颗树颤动的幅度也开始越来越大,本来它就扎根于正殿,顶在殿顶。
这一晃不要急,带着整座大殿都开始微微摇晃起来,所有人急忙抓住身边可以稳定身形的物体,以免被这晃动给带倒在地。
巨树在剧烈的颤鸣中,叶间撒出花粉一样的物质。
这些花粉伴随万丈高空上的风潮,瞬间充斥了整座正殿。
细微的粉末漂浮在空气中,使得所有人都无法防备,将它吸入了鼻中。
大殿逐渐恢复了平静。
可在柳若欢视线中,眼前的人影却开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几息之后,随着站在最远处的洛怀玉与云梦璃缓缓倒下,整座正殿之中独留他一人站在原地,没有出现昏厥的前兆。
这奇怪的一幕不禁让他满心狐疑。
毫无疑问,众姝的昏迷与这树最后洒下的“花粉”有关,可明明他也吸入口鼻,为何却毫无反应?
似是为了响应他心中的疑虑,他腹中的俪人珠开始隐隐作响,甚至一度几乎要冲出他的肚皮,向前冲去。
柳若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俪人珠在为他指路,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吸引他向前靠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幽王显形,少女梦莲
可在柳若欢的正前方,除了那使人变异成怪物的长生果,就只剩下这颗参天大树了……不,应该叫它妖树更为恰当。
本来他打死都不愿意与这玩意亲密接触,可俪人珠做出的动静越来越大,他实在无法忍耐这腹中的疼痛,才不得不在这珠子的诱使下,一步一步向前靠去。
在跨过众女的娇躯前,他俯下身来,伸手感受了一下她们的鼻息,确认都是昏迷后才逐渐放下心来。
渐渐地,当他靠近这颗巨树,才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更为奇特的是,俪人珠开始在他的身体之中缓缓移动,在到达他右手的手掌中心后,才停了下来。
紧接着,柳若欢的右手在俪人珠的指引下抬起,不受控制一般,摸向了这颗巨树斑驳的树干。
他的掌心开始隐隐泛出俪人珠独有的红光,在摸上树干的一刹那,他能感受到从树干中竟然有着心脏跳动的声音!
而后他浑身一震,整个人似是坠入了云端……
……
一条曲折蜿蜒,古色生香的长廊浮现在他的视线中。
长廊左右两侧均是池塘,被一望无际的荷花填满,每一支荷花都娇艳欲滴,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花瓣上沾到的水珠。
柳若欢抬起右手在面前仔细端详,俪人珠的光辉在此刻尤为显眼,而且还在指引他不断向前走去。
事已至此,他已经放弃了反抗的念头,在它的带领下,顺着长廊一路向前。
可这条长廊一眼望不到头,在他的耐心即将被磨尽之时,长廊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座别具一格的亭子。
其中端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坐在石凳上,倚靠在石桌旁,百般无聊的看向荷塘。
她的面容清秀俊美,眼神迷离,眼底似乎流淌着阳光,透出一点孩子气。
而在她的身上,却是与孩子气一点沾不上边的明黄色龙袍,胸口绣绘的巨龙腾云驾雾,张牙舞爪气势汹汹,使得柳若欢第一眼望去,就情不自禁的浑身一颤。
似乎是感应到柳若欢这位不速之客,她转过头来,眨着明亮的眸子,轻声埋怨道:“孤在里面喊了你这么久,你怎么现在才来找孤玩?”
“孤?”
柳若欢一脸茫然,但联合之前众人的说法,他算是马上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女,应该就是那传说中埋于此地的周幽王。
见到柳若欢恍然大悟的模样,她狡黠的笑了一下,“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孤的身份,快坐过来陪孤说说话。”
清楚眼前少女的身份之后,柳若欢也就放心了许多,走入亭中,坐在了她对面的石凳上。
少女用手撑着脸,上下打量着柳若欢,看了许久才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悠然说道:“果然同孤想的一样有意思,这副面孔若是生在孤那个时代,一定会成为皇姐禁脔,毕竟你可比柳无痕那种老家伙讨喜多了。”
一席话说的柳若欢黑线直冒,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但他听到柳无痕的名字,眼前一亮,忙应声问道:“你知道柳无痕前辈?”
谁知这话刚问出来,却似戳中了眼前少女的笑穴,她露出兔儿似的小半截门牙,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待到笑的有些累了,注意到柳若欢的表情一脸茫然,才止住了声,忍着笑泪说道:“不好意思,孤在这里面一个人待久了,都快忘了如何与人交谈,所以见不得有意思的事情……不如这样好了,作为你一路劳顿,能见到孤的奖励,准你问三个问题,在这三个问题里,孤知无不言。”
柳若欢见她夸下海口,马上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的整个心脏都开始砰砰砰跳了起来。
“幽王殿下可知我身体的异样,还有那什么登仙丸的来历?”
少女伸出玉手,轻磕了两下石桌,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确实有一种名唤升仙丸的丹药,记载在神农氏的孤页上。但这东西丹方不全,真假难测,孤也不清楚是否有效。总而言之,在这件事情上,孤并不比那老头知道的更多……”
柳若欢听到少女的答话逐渐失望,本来还指望来此地寻求答案,却没想根本就没有答案。
少女忽然话锋一转。
“但你身上的问题,孤倒是知晓破解之法。”
少女皱起细巧白晰的眉额,轻声说道:“俪人珠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它足以扭转乾坤,破而后立,所以你只需要让它认你为主就好了。”
似是为了响应少女的说法,他手上的俪人珠也闪了两下红光,表示赞同。
柳若欢没想过这珠子竟然有如此大的能耐,他愣了一下,问道:“俪人珠还有这些门道,柳无痕前辈都没和我说清楚……”
少女伸起懒腰,打了个哈欠,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屑,“那老家伙什么事都是一知半解,自然不懂,好了,下一个问题。”
见到眼前的少女似乎真的知道越多隐秘,柳若欢不由得态度恭敬起来。
开始耐心请教道:“这俪人珠的认主,又是怎么一回事?”
“俪人珠乃是有自我意识的活珠,它能自己选择真正的主人,当它对你的所作所为认可之后,会自行嵌入你的体内,从此变为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少女说到这里时,语气微微一顿,美眸流眄。
“简单来讲,认主之后,这珠子就是长在你体内的一块肉……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变得异常吸引女性,瞧瞧外面那些当代的武林俊秀,不都大半与你有着瓜葛?”
“那……”
“孤不会向你解释更多,你已经没机会了。”
柳若欢微微一怔,自己不是才提了两个问题,怎么对方跟个耍赖的孩童一养,忽然就翻脸不认账了?
看着柳若欢满脸错愕,少女嘴角微微上扬,懒洋洋的说道:“你问的问题实在太过无聊,孤已经没兴趣再听下去了,这是孤的识海,什么规矩孤说了算。”
“接下来……孤要问自己好奇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变数
少女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来了兴致一般,端坐起身子,啪的一声轻响,两只玉一般的小手合击到了一起。
“那外面倒地的女人中,有一个是孤的后代,你可知道?”
柳若欢被少女点醒,这才想起来在云梦璃的只言片语中,好像有相关的线索。
如今看来,她倒是和云梦璃的面容有三分相像,同样有一双晶亮清澈的眸子,笑起来时一双妙眼弯的像月牙儿一样,带着一股特有的灵韵,让人难以忘怀。
“那你说,孤和她比起来,谁更好看?”
原本柳若欢以为这少女会问一些关心后辈的话语,哪能想到她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这让他不得不额头上冒出细汗,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提醒你一下,你撒谎孤可是瞧得出来……所以你最好如实回答,孤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得知做不了伪之后,柳若欢索性也不再纠结,如实回答:“她要好看许多,你大概有她的一半漂亮。”
少女闻言不禁气急,玉靥羞红一片,忍不住伸手提住了他的耳朵,怒道:“孤让你说实话,你就真的说实话了?你这榆木脑袋,换做孤掌权那会儿,起码要把它剁了当下酒菜!”
“不是,你这个人是不是玩不起呀……疼!疼!疼!”
柳若欢被拽住耳朵,连喊了三声疼,他觉得眼前这女人完全可以用蛮横霸道来形容。
一方面让他说实话,一方面有想自己夸她长得漂亮,可自己也的确夸她了呀。
那云梦璃乃是仙姿卓绝,你非想不开同她比什么?再说了,有她一半漂亮也算是个大美人了。
“呸,孤看你比你家先祖也好不到哪,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顶用。”
少女当着他的面啐了一口,才不甘心的收回手,埋怨过后心情好了不少,说道:“那殿中的龙嘴之中,有那姑娘想要的东西,你代孤拿给她,也算是帮武家了却一个心愿,不过你还需替孤带句话给她。”
“什么话?”
“江山易主,物是人非……即使有龙皇血脉的加持,如今的天下却早已不姓武,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少女话毕之后,伸出手指,点向了柳若欢的额头。
柳若欢隐隐有一种感觉,在这一点之后,他就要与眼前的这位有着活泼天性的少女告别了。
他在那纤纤玉指即将点到的时候,伸手扼住了她的手腕,这一幕让少女露出惊诧的目光。
“你不和我一起出去吗?刚才俪人珠带我感应到了,你就在那棵树里……”
“孤本以为你是块木头,没想到你倒是在不该关注的地方异常敏锐。”
少女轻眨眼眸,对着他微微摇头,“这里是孤的坟墓,亦是孤的归途,你若是把孤的话放在心上,就答应孤,不要试图来找孤,也不要再探寻有关这陵墓的任何秘密……这秘密的重量,太过沉重。”
她说完之后,食指轻轻点在了柳若欢的额头上,眼神逐渐失去清明。
周围的一切景象似是被燃烧的画卷一般,变成了灰烬,消散不见。
……
柳若欢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扑腾了几下,他本想下意识的带少女离开此地,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对方的识海,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当他再度凝望眼前的树木之时,心中的困惑开始有增无减,周幽王难道真的活在这颗树中?
虽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可他一路走到这里已经经历太多不敢想象的事情。
“本以为得到这玩意还要再花些心思,却没想结果居然如此容易。”
柳若欢惊觉背后有人,急忙转过头来看向来处,才见两只小巧莲足停步在不远处。
那双娇美的玉趾合拢,紧紧扣着一双黑色系带的木屐,白色单衣外裹着一身纯黑的外衣,偶有碎花点缀。
只是今日穿着的太过随意,浑身上下都像变了个人一般,显得妖娆多姿,风情十足。
樱井卯雪捂嘴娇笑道:“小公子,你这可算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该怎么谢你才好?”
说话期间襟口伴随着笑声微微晃动,颤出一片眩人的雪白。
不得不说,这东瀛女子的身段太过傲人,再配合她这极具慵懒的神色口吻,属实让男人无法抗拒。
“反正我那短命的少主已死,我也算暂时的恢复了自由身……不如以后就认你为主如何,由我来当你的军师,一起征服中原,问鼎九州?”
她像是故意撩拨柳若欢一般,将酥白雪腻的大腿向外探出,嫣红的红唇微微吐息,像是已经进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状态。
“届时天下女人都非你莫属,当然连我也是少主的囊中之物,这能将全天下女人踩于脚下的机会,难道不让人动心吗?”
身前的女子媚眼如丝,倘若此时换了其他男人,一定会被她迷得找不到东西南北。
可柳若欢不一样,他亲眼见过程皓轩六亲不认残害同门的模样。
“你莫非就是这样教唆你家少主,一起干出灭门的勾当来?”
樱井卯雪闻言一愣,看到柳若欢眼里认真的神色,面目含春的笑意才从脸上一寸寸褪去。
“我只是持有者手中的一柄剑刃,发生的事情不在于我怎么想,而是用我的人怎么想。”
她将长裙重新叠好,方才抖落肩头的内外衣物也重新穿戴整齐,娇俏的眼眸之中隐隐透出一丝冰冷。
“原本你再软弱一些,再好色一些,兴许我就会抛下现在的一切,专心服侍于你……可你居然和其他的男人不大一样,这还真是不大好办。”
樱井卯雪说完之后,像是失去了兴致一般,不再搭理他。
她伸手从怀中扯出一块白色长巾,将掉落在地上的“长生果”包盖其中,用双手小心翼翼的端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柳若欢忍不住发出了声,虽然他不喜欢这个东瀛人,可要是变成怪物,整个殿里的人恐怕都得跟着一起完蛋。
“别碰这东西!它不能给人长生,吃了反而会把人变成妖怪!”
第一百二十章 传承风波
却没想那和服丽人斜眼乜了柳若欢一眼,冷笑道:“误食这不死果,不变成妖怪才怪,这本就不是给活人吃的东西。”
“不死果?”
樱井卯雪察觉到自己多嘴说了话,便闭口不言,抬手扔下一块令牌,在上方滴入了一滴鲜血。
“小公子,今日时间不多,我们来日再见。”
伴随着强光耀眼,奇特的咒文顿现在她的身边,不到两秒的时间,她整个人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简直和柳若欢之前送白谷兰出阵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没想到这东瀛女子身上,居然也带有墓冢中的出入令。
虽然柳若欢对这东瀛人的身份感到疑惑,但他此刻在心中更庆幸此女的离场恰到好处,让他有时间去取龙皇传承。
龙皇传承的秘密事关重大,不仅是云梦璃追求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恐怕也被诸多外人觊觎。
既然答应了周幽王要帮她这个忙,又岂有不做的道理?
柳若欢度步走到龙雕面前,才注意到这龙头栩栩如生,周边被打磨的异常光滑,像是涂了蜡一般散发着光泽。
虽然内心觉得周幽王不至于诓骗他,可要把自己的手臂伸到这龙嘴里掏东西,总让他有种异常的不适感。
在建设好心理准备后,他将自己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探了进去,试着寻找有关传承秘宝的线索。
可谁知,咔嚓一声脆响,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那龙嘴之中,似乎被触动了什么机关,忽然伸出一圈夹板,将他的右手牢牢卡在其中。
而后,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被什么东西抽出血液。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龙雕的双眼开始隐隐发光,就在他心神不宁的情况下,里面的动静又停住了。
随后夹板收起,让他急匆匆把手臂抽了回来。
像是从房顶传来了一声炸响,整条龙雕伴随着声音开始微微颤动,直到似有什么东西在这雕像的身体里到处转动,咚咚咚的一阵撞响后,才从龙嘴里被吐了出来。
柳若欢下意识的用手接住,才发现竟然是一粒散发着金黄气息的丹粒。
这枚丹药的药香气十足,周围充斥着金色光晕,傻子都能看出来弥足珍贵。
柳若欢咽了口口水。
四大家族的传承他亲眼见过其中两人,不提自己未婚妻那威力绝俗的剑招,就连乔小姐那如同神笔马良一般的绝技,也让他艳羡不已。
而这龙皇传承光是听起来,明显级别上都要高于二者。
若是他此时把这玩意吃了,他岂不就是未来的龙皇?
不过这个极具诱惑力的想法,只是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不见了踪迹。
皇帝哪有那么好当的?更何况自己身边一穷二白,什么都要白手起家。
再说了,这可是个女人当家的世界,自己在这里谋求上位,恐怕比武则天登基还要难。
这种东西的确是无福消受,还是老老实实交给云梦璃吧。
柳若欢走回云梦璃的身边,将手中那粒药丸,塞入了她的红唇之中。
而就在这丹药入口的动作之后,他身下的娇躯微微一震,云梦璃整个人似是从昏迷中被强行唤醒,勉强半睁着眸子,神情变化之后,显出了一幅疲态。
“你喂我吃了什么……为什么,好热。”
柳若欢没想到这丹药居然入口就有了效果,微微发怔。
云梦璃有气无力的举起纤手,抓住了面前男人的衣袖。
方才她能感觉到自己口中被人塞入了什么东西,可等这东西下肚,她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熊熊烈火燃烧了起来,整个人的意识也都乱成一团。
原本高高在上,圣女的身份地位,倚仗的神使功力,在此刻都化成了无用的名头。
她清澈的双眸之中,只剩下担忧和无助。
“安心吧,是你一直在找的传承,不过这东西我也只是代人转交,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云梦璃的心中充满了困惑,比如为什么众人都陷入昏迷,却唯独他一人看起来平安无事?又比如乔三姨早先一步进入天宫宫殿,遍寻多处无果的传承,又怎么会被他偶然得到?
可这些疑问再多,也抵不过她此刻身心所遭受的惊天变化。
她现在浑身疲软,细汗密布在身躯的每一个角落,巨大的力劲开始在她身体中横冲直撞,似是要把她撕扯开来一样。
而且最可怕的是,在这种变化中,有一种欲望最为强烈,强烈到掩盖了其他一切感受。
那就是,她自出生这些年以来,从未像此时此刻一般,渴望占有眼前的这个男人。
“柳……”
柳若欢还没反应过来,就猛的被眼前这女人扑倒在地。
这女上男下的姿势有些微妙,让他不可避免的面红起来,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试图推开对方,从其中脱身。
“我想要你……你快说你是属于我的。”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柳若欢绝不相信先前在祭台高高在上的白莲教圣女大人,会说出如此糟糕的话语。
这话中的歧义,几乎都快把他的脑袋给灌满了。
但柳若欢的挣扎显然是无力的,对方用两只玉手硬生生钳住了他的臂膀,纹丝不动。
再然后雪靥俯下,几乎快要触到柳若欢的面颊。
“你不说,我就要强占了你的第一次,让你一辈子都记清我,记得清清楚楚。”
“不可以!这里还有其他人……”
柳若欢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是不是说错了,怎么还欲拒还迎起来了?
他急忙改口道:“不行!我帮你取得了传承,你不能恩将仇报!”
却没想这本来严厉的拒绝,却反而让身上的女子浑身微颤,娇颜通红。
俏鼻红唇中喘着粗气,整个人都更加兴奋了起来。
糟糕!完全起了反作用!
就在柳若欢以为自己贞操不保的时候,一声闷响传来,元梦里双眼迷蒙,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而后他身体一轻,对方被一团黑色的雾气撑起,带离了他的身边。
在移开数尺之后,被一位老妪抱在怀中。
那有些枯瘦的面容,正是前任神使牙婆,而黑蝠法王也跟在她身后的不远处,用阴冷的目光瞟向这里。
牙婆的声音带着沙哑口音,开口言道:“辛苦柳公子今日尽心尽力,我白莲圣教没齿难忘公子的大恩,他日一定鼎力相助。”
“可你们圣女的状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墓冢收官,金陵疑云
柳若欢的话才刚刚吐出嘴半句,就被牙婆沉声打断。
“这点无须柳公子担心,此乃龙皇传承的必经之路。”
牙婆虽然故作平静,却还是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睨了他一眼,眼底的精光暗含了太多信息,让人捉摸不透。
这世上迄今为止,只有少数人知晓有关龙皇传承的具体事宜,而她这位服侍先朝遗珠多年的老仆,恰巧算是其中一位。
传说上古时代,混沌初开。
在各类异兽奇物遍布的世界中,龙也被分为三六九等,有着严格的阶级秩序。
例如虬螭蛟这种,是连名称都无法脱离虫字偏旁的低等龙族,甚至还不配被称为龙。
再往上像云龙行龙这些,是在地方区域中有着少许名号的龙,它们才算是真正跻身在了龙族行列内。
在此之上,还有一只仅存在于口口相传的龙,被誉为龙族之首,用真龙代称。
所谓真龙女皇的传承,便是唤醒此龙在人皇中遗留的血脉。
人皇觉醒都绕不开传说中的龙性。
在激发过程中,它会唤起人皇对江山,权力和财富的渴望,对事事产生出不可磨灭的征服欲。
更重要的是,龙性本淫,龙对异性的需求,已经超乎了世人想象。
这柳若欢明显已经被殿下看中,视作了禁脔,怕以后都会成为殿下心中的执念。
柳若欢自然不知道牙婆心中的想法,他看到对方有些出神,似是对这件事不以为意。
以为是对方已经有了对策,就放下心来说周幽王让他交代的话。
但解释起周幽王实在太过麻烦,所以他就自作主张编了个小谎。
“这位婆婆,方才我在偶得传承的时候,脑海中莫名响起了一句话,说是江山易主,物是人非,如今的天下已经不姓武,先人警告后世取得传承之后,须自行斟酌它的用法。”
牙婆微微皱眉,额首道:“老身知晓了……既然此间事了,我们就要在此退场了。”
如同瘦猴一般的黑蝠法王在她们身后吆喝道:“牙婆,这可是剔除正道俊秀的绝佳机会,放过剑仙一次,以后被斩的说不定就是我们了……趁现在把她们全部做掉,还能拐个小公子回去暖床,何乐而不为呢?”
牙婆微微一瞥,便让聒噪的黑蝠瞬间安静了下来。
“男人之仁,目光短浅。”牙婆冷声骂了一句,随后开口言道:“把魔门两位同道收回来,卖未来魔门门主一个人情,于殿下有利。”
黑蝠翻了翻白眼,伸手腾出两股黑雾,虚托二女起身。
随后几道令牌甩出,精血滴出,五人的身影逐渐开始化作虚无,这正是脱离此道世界的前兆。
牙婆临行前,忽然冲着柳若欢淡淡一笑,低声说道:“这龙皇传承既是被公子得到,又与我们关系匪浅,说不定以后……公子也会是我们这边的人。”
这句话把柳若欢说懵了,目送几人化作流光般远去。
此时从正殿顶端传来一声巨响,那能带众人真正离去的祭台,徐徐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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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若欢结束这场幽王墓之行,被洛家的下人送回家中,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
原本柳若欢都做好了在洛家别院长住的准备,却不想第二天就听到丫鬟扣门,有专人引他回了柳府。
说来也怪,这期间他居然没再见上洛家姐妹一面,让他苦心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
此刻他正步行在长长的岩道廊庑中,在这长廊之后,便是他这具身体生父的卧房。
据说在他离去的这些日子中,家中的情况不仅没有得到丝毫的好转,反而愈来愈差。
原本柳若欢成为洛家姑爷后,金陵府府衙也算是给了柳家几分薄面,差专人去刑部给柳侍郎吃了顿好,还计划着先放这位柳家回家歇息。
可谁曾想到,专门负责此案的大理寺少卿,马不停蹄的从怀远县赶来,一手叫停了此事,还把四处上访的柳家姐妹给一同关入了牢中。
这让家中本就操碎了心的男主人气急攻心,激动之下竟然病倒在床。
随着家中唯一的主事人病倒,柳家离土崩瓦解只差临门一脚了。
所以初闻此事的柳若欢,第一件事就是前来探望这位父亲的病情。
待他推开木门,才惊然发现病榻上的中年男子,相比于他离去的一月之前,已经完全变成了两个人。
上次柳若欢同柳彦一起会见洛家代家主的时候,这位父亲虽然有些疲惫,但相貌上顶多是略见颓势,见到外人的时候仍有风度和自己的神采。
此时的柳彦,躺在榻上虚弱不堪,面色苍白,眼中还带着好些血丝,嘴唇也因干燥而裂出了口子。
如果有人给柳若欢说这是一个行木将就的老人,恐怕他都不会起什么疑心。
“回……回来了。”
柳彦费劲的说了一句,说完后又重重咳了几声。
柳若欢应声一句,急忙把房屋内的窗户打开通风,也好让阳光照射进来。
却没想这刚刚打开窗户,就有厚重的灰尘飘起,形成了尘雾。
他摆袖扇了扇,皱起眉头,又去看了茶壶中的情况,里面的茶叶竟然已经发霉了。
看到这一幕的他有些发懵,随后一股怒气冲上心头,“爹,你这是几天都没人照顾了,家中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不怪他们……大家也只是出来混口饭吃,我柳家现在自身难保,月钱都给不起,哪会有人饭都不吃了为你办事……”
柳彦说到一半又开始咳嗽起来,柳若欢急忙上前给他顺气。
感觉到状态稍好之后,他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母亲入狱后,三天两头都有刑部的官人上门来查,家中稍微值钱点的东西,早就被她们搜刮一空了……那些官差连下人们的东西也不放过,遇到护食的还要打一顿才罢休。”
“为父看的有心无力,又担心她们在牢中对你娘不善,只得赔着笑脸应对……如此反复,他们扔我在这不管都算好的了。”
这话听得柳若欢一阵心塞,他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下意识的说道:“爹,我去给你打水喝,再托人去附近楼里买些吃的,你在这稍等我片刻。”
柳彦听到他的话,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其实这些天,倒有一个你母亲身边的小婢,一直抽空前来照看我,除去吃食,还帮我翻身换被……只是待得时间不长,像是有什么人在催她一般。”
母亲身边的小婢?
柳若欢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了一声,脑海中立马联系到了一个人影。
“这位小婢叫什么名?”
“说起来她好像与你同龄,我记得好像是叫,绛莺。”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绛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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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莺手中提着紫檀食盒,从人群喧嚣的酒楼中走出。
今日出门前,她又细致的收拾了一遍自己的妆容。
虽然身上这淡绿的衫子随处可见,但架不住她如同白玉般的肌肤衬的出众,吸引了不少路上男子回眼相看。
那些结伴而出的女子纷纷气急,揪住了男人们的耳朵,往家里拽去。
绛莺见状,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迈着碎花小步,哼着前两日从茶楼中新听来的戏曲,娴熟的拐入一处四通八绕的巷道里。
食盒中散出的饭香,让她砸了咂嘴,思绪渐出。
今天请盛兴源的大厨子做了翡翠饼和杏花鹅,也不知柳老爷子会爱吃哪一种?
这无人的巷子她已经走了无数遍,对于抄近路回到府上的路线,更是闭着眼睛就能寻到。
然而就在她快要走出巷口的时候,却如遭雷击,娇躯一震,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
精致的糕点食材散落一地,引得巷子中的野狗嗅到香味,屁颠屁颠的跑来舔舌。
但绛莺对这一切浑然无觉,她的眼中只能倒映出柳府正门的轮廓。
在这本该空荡的场景之中,有一位从马车上跨步而下的华服男子,他长着有些清秀的面孔,身材并不高大,那有些病弱的身躯极有辨识度。
这人的身姿放在绛莺眼里,却是再熟悉不过。
“哈,好像晚了一些,若是再早一点,说不定你就与他能撞个对面。”
在绛莺的身后,有一位穿着紧身长衫的男子,从巷子深处徐徐走出。
他高束起的银色长发透出淡淡的邪气,脸上虽然带着玩味的笑容,眼底却透出些许精芒。
“轰!”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这一刻间,这刚刚出场的男子就被身材清瘦的绛莺掐住了脖子,一手按在了院落的围墙上。
巨力冲击,竟然让男子的头部微微嵌入石砖中,向四面裂出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缝。
这一幕让正在吃食的黄狗吓了一跳,它整个身躯都打了个机灵。
在它简单的脑袋里,是无法理解这看起来瘦小的黄衫少女,是如何把大出自己一倍块头的男人,给硬生生按入石墙中。
恐惧蔓延到这条黄狗的身上,它冲着二人吠叫两声,想护住自己得来不易的美食。
这叫声刚刚响起,被绛莺侧目一瞥,它便闻风丧胆,夹着尾巴一溜烟的跑路了。
“你是故意不告诉我,他已经回来了……”
绛莺重新转过头,面目冰冷,玉手上的青筋暴起,其中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她的指尖深陷男子的脖颈之中,已经挤压的里面肌肤变形,但面前的男子却无任何感觉一般,只是带着那抹惹人厌的笑容看向她。
“怎么?天天喂那些药丸,难道还投喂出了感情不成?”
这句话像是直接激怒了绛莺,她另外一只颤抖的粉掌,从袖中一抖,已然露出一片寒光。
而后左手微微快若闪电一般的向男子的头上挥去,却见那男子浑身化作一滩软泥一样的物质,脱离了她这凶猛的挥击。
又在不远处汇聚成一团,重新现出了方才的人形。
“你这人真是不解风情,开个玩笑也看不出来吗?”男子白了她一眼,用一副无辜的神情说道:“可饶了我吧,我再怎么蠢,也不想领教教中第一神使的手段,要是跟你这种怪物打起来,有几条命都不够霍霍的。”
绛莺双眸中寒意逼人,刚刚的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在深呼吸几次之后,她现在的心情才勉强恢复了许多,那股冲动也被她抑制了下来。
她面色不善的望向男子,一字一字的强调,“就算你是教主最喜欢的面首,但也只是一条叫得欢的狗,若是再激怒我,我并不介意把你踩在地上捏死。”
男人耸了耸肩,点头表示自己已然了解。
绛莺闭上眼睛,再度睁眼后气息平静,低声问道:“幽王墓里发生了什么?”
“里面的事情较为复杂,貌似是在天宫之中,洛家代家主同圣女殿下达成了某种交易,两方都未在墓冢中出事……这使得我们一石二鸟的计划泡了汤,教主大人也对此颇为恼火。”
绛莺微微皱起了柳眉,“正道竟会与我白莲教和解?”
“是呀,这一代的洛家代家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同我们那位圣女殿下一样,城府都深着哩。”
男子说到这儿,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你说这巧不巧,一个是与胡人生的野种,另外一个是正统血脉的帝皇,这二女居然能把话说到一起……着实有趣。”
绛莺对这些风言风语的八卦,并没有什么兴趣,便没有接话。
“而黑蝠那家伙也叛变到了圣女一方,教中都传闻圣女获得了真龙传承,会是下一任女皇的预选之人,使得我们原本坚定的教主一派,前天都炸成了一锅粥……若不是教主在宗教大会上宰了两个老家伙,恐怕还镇不住总坛的场子。”
绛莺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其实她对教中的变革,也同样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她只听令教主行事。
只要教主没有退位或者身死,她都懒得在教中露面。
神使这种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名头,于她而言,只是一个不大想面对的真实身份罢了。
相比而言,她还是更喜欢当柳府中的一个丫鬟。
“对了,我这儿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男子看到绛莺一脸平淡的模样,知晓她对这些都不关注,只好掏出了此行的杀手锏。
“你要说就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男子嘿嘿一笑,面对绛莺的冷言冷语,他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因为他明白接下来的这件事,会碰到此女的红线。
“我听贴身服侍圣女殿下的侍女说,她在照顾昏迷不醒的殿下时,能隐隐听见柳公子的名号……你也知道那龙皇传承,一同激发的可不仅仅是力量,而这幽王墓之中,可就只有柳若欢一个男人活到了天宫。”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绛莺身世
男子的笑容越来越奇怪,几乎快要在他那讨人厌的颜面上堆成一团。
毫无疑问,他在暗示绛莺那日之后发生的事情,来借此挑起对方与圣女的怨恨。
但转瞬之后,他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双眼之中只剩下了惊诧。
还有恐惧。
为什么他眼内的世界开始翻转?
而又是为什么,自己的头颅开始不受控制一般向下掉落?
直到眼眶内显出自己的躯干四肢,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切开了脖颈。
这一切过程,他竟然都来不及反应!
绛莺双眸似水,眼中带着淡淡的冰冷,等到这具无头人尸无意识的跪在面前后,才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你,有什么资格借我做刀?”
~
柳若欢听到父亲口中的人名,整个人都如坠冰窖,双手微微颤抖。
其实他今日赶回柳府,并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病情加重。
登天丸的事情让他夜不能寐,而绛莺真正的身份,亦或是她背后人真正的身份,都是一团迷雾。
柳彦见他心事重重,担忧的问道:“怎么?是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吗?若是为父帮得上忙,可以说给我听听。”
“无妨,是另外的事情,父亲静下心来养病即可,家中的事情我来想法子解决。”
柳若欢又怎么会把这类事情说给他听?
此时的柳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绛莺照顾父亲的做法令人费解,但他的生父生母应该都和此事扯不上联系。
柳彦见他不愿意多说,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他的内心对柳若欢充满了愧疚之情,先前为了保住夫人的安危,等同把他卖到了洛家做交易。
可谁能想到大理寺少卿王安荣的介入,让洛家都无法插手此事,落了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他一时无语,犹豫片刻,才缓声说道:“洛家虽然不是个好地方,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安身之所可言……在洛家做婿,总好过将来同柳家吃牢饭,再被贬入奴籍做倌。话说回来,那洛家少主克夫的名头,终是市井流言,不清楚真假。倘若你命硬能熬过去,以后你就是洛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
而后,柳彦又一脸忧虑的补充道:“只是我柳家已倒,没办法做你的后盾。倘若那少主日后嫌弃你的身份,要休你的话,该如何是好?”
若不是柳彦提起洛家小姐克夫的事情,柳若欢都快把这茬给忘了。
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他自己的寿命也横竖撑不过两年,所以命硬这说法,对他而言压根就不存在。
看到眼前的中年男子,强撑着病躯来为他细说后院纷争,叮嘱他注意事项。
这一切让他有些莫名的感触。
可能在这个世界的世家门阀里,男子更多要考虑家门内的家事。
如果不巧跟权贵挂上钩,恐怕关上门来,都要变成一场微缩版本的宫斗戏。
但柳若欢终究和其他人不同,他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人,可以理解父亲对他的关切,却理解不了在家里做少奶奶的疑虑和滋味。
“我都记住了,父亲你先歇息,我去这院子中转一圈,散散心。”
柳彦以为柳若欢把自己的话中意思都听进去了,便点了点头,躺在床上闭目安歇。
柳若欢见他终于躺下,就小心翼翼关好了门,向仆从所住的偏院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位背着行囊包袱的麻衣老仆迎面撞上。
俩人互相往后退了一步。
也怪柳若欢满腹心事,没认真看路,他刚准备道歉,却发现眼前的老人竟然是先前一直在柳府掌事的徐伯。
府中的下人们,除去需要管理各项杂务家事的管家,也就这几位老仆地位最高了。
徐伯在柳府府内待了多年,出纳算账也算得上是一位好手。
徐伯也认出了柳若欢的身份,声音微微带着颤抖,“少爷……少爷回来了?”
“嗯,看徐伯这急匆匆的模样,是要去哪呀?”
柳若欢细细打量了一番,却没想这一看不要急,看完徐伯竟然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的哀嚎。
“少爷,咱们这柳家气数已尽,我年岁已大,实在是不想跟着进牢呀……我这身子骨不好,听东街口的王大夫说,有风湿旧疾,根本熬不过去的。”
柳若欢恍然大悟,原来徐伯是准备逃路了,怪不得这么慌里慌张的。
“徐伯不要急,你们的难处我也懂,我也无意拦你的去路,只是有些事情不太明白,想来偏院看看还有哪些下人在。”
听到柳若欢无意阻拦,徐伯立马感激涕零的抬起了头,密布皱纹的面容上,勉强挤出了一丝谄笑。
这是多年做下人的习惯,改不了。
“少爷若是问家里的事,问我就行,这柳府月前有三十七名下人……我是最后一个从这偏院中出来的,这期间的事情我都了解。”
柳若欢点了点头,没想到这随便一来,还问对人了。
他让徐伯起身,二人一同走入了一处偏房之中。
等到关好门窗,柳若欢才神色严肃的向徐伯问话。
“徐伯可记得绛莺这个人吗?”
“有些熟,让我想想……”
徐伯想了一阵,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这丫头不就是先前被分到公子身边的红人吗?她一向办事机灵,讨太太喜欢,这些年太太无论是走南闯北,都把这丫头带在身边。”
“入柳府后来的事情我自然知晓,只是徐伯还记得其他东西吗?”
“我记得她父母好像是我们田产下面的佃户,并不是金陵本地人,而是早些年北地逃战来的……后来有一年收成不好,他们怕一家子都饿死,就把那孩子送到了府里,被太太一眼相中,此后就带在了身边。”
柳若欢此刻的内心更加混乱,本以为绛莺的身世会成为自己追讨登天丸的线索。
却不想反而坐实了她家仆的身份……难不成登天丸与她没什么关系,她也是被人诓骗,才每月喂给自己?
“徐伯你确定这事属实吗?”
徐伯听到柳若欢有些不信,一拍大腿,强调道:“这东西错不了,我一向记性好,那年家中给佃户们的种子都是我办的……但少爷若是问我具体姓什么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绛莺琐事,官差上门
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柳若欢追问了一句。
“她身上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例如当年她家里的具体情况,又或是和常人不太一样的习惯?”
徐伯应声完后思索,这少主的要求实在难满足,但是为了活命,他不得不绞尽脑汁搜刮与绛莺有关的记忆。
“这么说来,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当时这孩子生的肤白貌美,玲珑剔透的,从小就讨人喜欢。可这样貌身段,放在世家小姐身上不足为奇,放在一个逃荒的佃户身上,就有些格格不入……一般到了她进府的那个年龄,早就已经在家里帮工两三年了。”
“常年下地割猪草的农户,有哪家孩子手上是不生茧的?所以她白白嫩嫩的,一点都不像是佃户家里的女儿。话说回来,少爷你是没见过她那个爹,乌漆八黑的,长的跟个煤球一样。与之相反的是,那孩子的母亲却长得清秀。”
徐伯唏嘘道:“所以当时府中流传了好些风言风语,大多人都不信那农户是她的亲生父亲,传她母亲和北方哪个世家公子有过露水情缘,后来没攀上枝头,怀着身孕被人家赶了出来……因此与她同时入府的孩子,都笑话她的身世。”
柳若欢皱了皱眉,即便是孩子,笑话别人父母身世,也有些过分了。
“当时那批进来的女娃,大都是金陵城中的本地人,经常拿她带有幽州的口音说笑,欺负她欺负的很……这事后来让太太知道了,大发雷霆,责令下来罚的凶,每个小婢都打了板子。打完赏了点碎银当遣费,通通赶回了家。也是这件事后,府中再没有人敢拿她的身世说笑,日后不久,绛莺就成了太太身边的御用丫鬟。”
“这些都是少爷你小时候的事,所以下人们的事,您那时候应该没什么印象……太太一直对那丫头很好,绛莺办事也靠谱的很,可自从太太进了牢狱,少爷你又被洛家接走,她就在当天夜里卷了铺盖,带着行囊走掉了,往后府中再没有人见过她。”
徐伯说到这里,羞愧的低下头,“当时我还说过她白亏了太太的栽培,不能与柳家共进退,却没想到今日我也走了她的老路。”
柳若欢并没有出声安抚眼前的老者,他的思绪有些杂乱,徐伯与自己父亲柳彦的话语,竟然出现了一个矛盾点。
父亲说绛莺每天都会来给他喂食翻身,但徐伯却说她在自己走后的当天夜里,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两者都没有必要骗自己,但按照徐伯的说法,一个已经打算自谋生路的丫鬟,又为何会频频回来给家父喂食呢?
若是她没打算走,又为什么故意避开其他下人的耳目?
而且绛莺的身世,真的只是一个佃户家里的女儿吗?
柳若欢内心隐隐觉得,这绛莺一定有着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现在还没有头绪,身边所能得到的讯息太过杂乱,凑不成一条完整的线索。
就在他闭目沉思的时候,屋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几名头戴方帽,身穿靛色的官差服饰的壮女破门而入,她们手扶着腰间的牛尾刀,打量着整间屋子。
徐伯急忙凑着笑脸,抢先站在了桌前,拱手做礼,“各位官老大们,怎么有心思来偏院了……”
为首的女官差根本不想作答,她越过徐伯,看到了桌上的白色包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们这些搓头搓脑的臭狗屎,怎么恁地里这么不老实,还敢藏污纳垢?来人,快把他们桌子上的赃物都收缴充公了。”
徐伯急忙凑着笑脸,这笑容比哭还难看,“官奶奶,这可是小人这辈子的积蓄,拼死拼活才攒了这么点东西,你把这些拿走了,可叫我怎么活呀?”
“活?你们柳侍郎这些年在金陵户部当差,搜刮民脂民膏,已经够滋润了,只不过是让你们这些贪官走狗,把吃进去的吐出来而已。”
女官差不屑的瞥了一眼,随后做了个一个上的手势。
“给我搜!这屋子都给他砸了,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在,说不定就是那八十万库银窝藏的地方!”
女官差旁边的两名跟班,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她们大摇大摆的走了上来,在女性之中,她们这种大块头已经比较少见。
只是还未走到桌前,才发现这桌子上还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先前背对着门框,几人竟然都没注意到他。
“喂,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见到我们金陵府衙的差吏都不行礼的?”
这些官差们并非没脑子,能混在府衙门役多年,起码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这男人身上的衣服锦袍,明显就不是寻常人穿得起的。
只是一个世家公子,不好好在家里学点女工红绣,跑到一个有罪名的府宅里做什么?
柳若欢徐徐转过了身,朝几人淡淡施礼,“各位官差,这徐伯在我家做事多年,为人老实勤恳,不如就看在我柳若欢的颜面上,放他带着这些盘缠离去吧。”
那差吏本来还以为他是什么大人物,如今听闻竟是那柳府小公子,讥笑道。
“柳若欢?你就是那个柳家小公子,因为母亲下狱怕被牵连,为了保命去做洛家的短命姑爷?”
这话说完,几名官吏一起哄堂大笑,奔放女声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柳若欢倒是波澜不惊,如今的柳府没有主事人,想来这些官吏欺软怕硬惯了,定是认为他家无法翻身,才敢这般与他说话。
另一方面,自己虽然与洛家攀龙附凤,但洛家少主克夫的传言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她们觉得自己活不长久,也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柳若欢平静的说道:“我是短命,不过再怎么说也是洛家的女婿。虽然洛家不一定有能耐救我母亲,可若是听到我这姑爷还没成亲,就被人欺辱在家中,怕是为了那点世家颜面,也会把几位收拾的不成人形吧?”
不得不说,柳若欢分析的头头是道,那为首的官吏,恶狠狠的瞪着他,却不敢拿他怎么样。
“一个天天跑到洛家避风头的公子哥,心思倒是不少。行!反正你也活不到成亲那日,这些就当我姐们几个给你的头七钱了!”
说罢,她摆了摆头,示意那两人跟上自己离开此处。
看到三人别着腰刀,一晃一晃的消失在眼前,徐伯激动的向柳若欢跪了下来,喊道:“谢谢公子大恩,要是没了这些救命钱,我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活了。”
柳若欢将他扶了起来,待到他心神安定之后,才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徐伯,其实我这次回来,是不想看到柳家衰败,代我父亲成为这柳府的主人,你愿意留下来帮我打理家产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步筹谋,魔门现世
徐伯神色一变,面色惊变,他脱口而出道:“少爷,万万不可,如今的柳府可谓是一个进的来出不去的火坑。”
柳若欢早就料到了对方的反应,不过他也并不着急。
心里也想看看在了解柳家的徐伯眼里,是如何看待柳家现状的。
“这可是八十万两的库银重案呀,是江南各大富贾给朝廷交的救命税钱。少爷您一直待在深闺可能不太了解,出了这种问题,不仅要抄家砍头牵连三族,往后连分家姓柳的读书人,恐怕都会因此丢了乌纱帽,三代之内做不了官……”
徐伯面色不安的说道:“而且少爷您前两天不在,自从王少卿接手了这个案子,便马上差人抄了我们柳府的家。这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不管是谁盗的库银,她都要把柳家当做替罪羊。”
出乎徐伯的反应,柳若欢不仅没有气妥,反而还笑出了声。
目前柳家的险境,倒和他的身体有些像了,全是希望缥缈的单行道。
自从幽王墓一行后,他深刻了解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渺小,每逢局势混乱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什么都插不上手,什么也都插不上话,活脱脱像一个随路的看客。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无所谓,但这一路让他明白了,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还是会有人盯上他,想要他的命。
那不如从今日起,他就借柳家的名头再起,往后创建一支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既然没有作为只能一路等死,还不如破而后立,放手一搏。
徐伯见柳若欢面露笑意,心中一惊,还以为这少爷听到柳府的现状,一时接受不了了。
“徐伯,你说的我倒不是不懂,这样,你先在这府中再住半个月,替我照顾好我爹……半月之内,我一定破了这库银的案子,替我母亲洗清罪名。”
柳若欢说的信誓旦旦,可徐伯不是白活这么多年,这事情如果真有出路,你那两个姐姐早就寻到了,还轮得到你一个男流之辈来出面?
可他毕竟在柳府待了大半辈子,从小看着这位少爷长大,柳府待他们这些下人不差,硬说没感情也不大可能。
所以徐伯也不忍心打击他的这份孝心。
徐伯咬咬牙,做出了决定,“少爷,那我就信你一回,我再在这柳府待上半个月,可半月之期到了,少爷可不能再拖我了。”
“行,徐伯,你顺便帮我看看现在柳家账面上还剩下什么东西,和哪些铺子会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好的,少爷,那我这就去看看,只是后者要查往年的账簿,会费点功夫。可能要明日才能给少爷消息。”
“没事,这事不急,去吧。”
柳若欢看着徐伯行礼倒退,总算在内心松了口气。
帮柳家破局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思前想后很久,觉得如今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便是动用金陵城中商贾富豪来助力,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些商人有谁与他柳家交好,可若是徐伯能替他查到什么,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而第二条路则是破解库银失踪案,这路子虽然直接,可毕竟已经发生了一个多月,鬼知道失窃的银子和案犯已经跑到哪里去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走上破案这条路的,方才说出来只是为了安稳住徐伯,让对方帮他尽心尽力做事。
在他继续规划接下来的路该如何去走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叩门声。
柳若欢还以为是徐伯去而复返,便毫无防备的打开了木门。
只是谁想木门吱呀一声大开,门外竟然站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她穿着碧绿色的裙裳,单手提着一柄玉剑,脸上的神情揣测不安。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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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官差从柳家的偏院中走出,最左侧的细眼女人怒道:“不就是一个还剩半口气的短命鬼,拽什么拽,攀得了洛家的高枝,也没命去享。”
随后她眼珠子一转,眯着眼说道:“大姐,那老仆人明显藏了东西,估计身上得有不少宝贝,之前王少卿带侍卫抄家,不是遗落了一件御赐琉璃盏吗?我怀疑那宝贝就是被这些下人偷偷藏了起来,收于囊中。”
三人中间的高个女人冷笑一声,“我能不知道那包袱里有宝贝?急什么急,他一个男人能有什么能耐?这家伙过不了两天就得灰溜溜的回洛家,到时候我们再上门把那老东西的宝贝给抢了……”
两边的女官差恍然大悟,马上嘿嘿笑了两声,吹捧道:“大姐高见呀!还是大姐想的到位。”
“呵,就让他威风两天,反正两日后,王少卿会亲自上门请柳老爷子入狱,我们等着看好戏就成。”
三个女官在柳府的前院中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似乎已经看到柳若欢一无所成,吃瘪的样子了。
“哟,什么好戏呀,能不能也说与我听听?”
这清脆如同黄鹂般悦耳的女声响起,几名官差都止住了笑,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都傻了眼,一位穿着蓝色绸裳的少女,倚靠在柳府大门的漆瓦之上,她拧腰舒臂,打了个轻促的呵欠,眼里透着一抹盈盈笑意。
这少女长得清纯可人,皮肤白皙细致,颇给人一种出水芙蓉般的美感。
为首的官差露出凶相,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刀之上,大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看到姑奶奶身上这身差服没?识相点就赶紧离去,省的一会儿把你架起来送去府衙。”
少女轻笑出了声,从离地三米高的漆瓦上一跃而下,迈出脚底的白尖湛蓝色绣鞋,轻佻的打量三人。
“三位姐姐可是在这金陵城中作威作福惯了,认为金陵府衙里面就是这天顶不成?”
那女官差面色一黑,虽然她看出少女有些武功底子,可见她负手绕了一圈,没见她带有兵器,手中摸着刀,也硬气了起来。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小心我剁了你!”
“哦,方才忘问了,三位姐姐是哪只眼睛瞧了我家柳门主?”
少女对着她们张开了左手,伸出了五根剥葱似的指尖,右手掰着指头轻声问道:“一二三四五……好像是六只眼睛,你们说对吗?”
“门主?你这女人在胡咧咧什么,莫非真的想死不成?”
少女一摆双袖,像是自问自答一般,点头笑道:“看来是都看了,那就都挖下来,给路上遇到的野狗做食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府衙暗线,魔门风云
三名女官差互相对视一眼,同一时间拔出腰刀,向着眼前的少女砍去。
只是这看起来三对一的必赢局,却出了变数。
这看起来没有一块肌肉,身材纤瘦的少女,实力居然远远超乎了她们三人的想象。
那为首的女官差刚刚握住刀柄,拔出些许,少女的柔夷嫩手便已经按在了她的手背上,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硬生生把她握紧不放的刀柄,给按了回去。
女官差倒吸一口凉气,惊怒的看向少女。
入眼却是那副言笑晏晏,玩世不恭的模样,她的脸上毫无波澜,像是这动作就没费什么力气一般。
而后她骤然转身,裙摆飞扬,玉腿从裙中伸出,抬腿便是一脚。
这一脚快若闪电,女官差肉眼都无法捕捉到少女的动作,只见身边的同伴直接被一脚踹出七八米之远,口吐一口鲜血,跪在了地上。
少女的玉腿停在半空,修长白皙的小腿,让其余两位女差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而后少女抬眸看向最后一人,那人被吓得丢了刀器,浑身颤抖般的倒在了地上,本能的往后缩了几步。
少女缓缓收回了腿,手从女官差的手背上撤回,捂着嘴笑道:“我这一脚只用了三成的力道,换做五层,你们这些没练过家子的,怕是五脏六腑都要被蹬出来哟……你也想感受一下吗?”
女官差冷汗直冒,深知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饶道:“小人该死!不知道仙人的能耐,惹了仙人不开心,还望仙人能放小的一条狗命。”
“仙人吗?是个好称呼,不过与之相比,我还是更喜欢当恶人。”
少女重新伸出玉掌,摸了摸手上的指甲,瞥了她们一眼,从怀中掏出三颗黑色的药丸,扔在了地上。
“行了,少在那做戏了。这是三枚毒丸,你们吃下去,以后便是我圣门的暗线……不对,外面是叫魔门,往后替我魔门打探这金陵城中大大小小的消息。”
“魔门……”
女官差如今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面色才好,只是转眼看到自己同伴在地上拖出的长长印记,急忙从地上捡起黑丸,吃了下去。
随后她递给剩余两人,那二人都慌里慌张的吞入腹中。
“每月月初,都会有专人联系你们,索要有价值的消息,各位姐姐若是怠慢了我魔门的职责,那药丸发作的下场,可比被挖眼睛要凄惨多了。”
少女说完后,做了个啧啧的神情动作,看的三女一阵发抖冷战。
“对了,还忘了说,这柳家公子就是我魔门的门主,姐姐们可要好好招待公子狱中的母亲,倘若出了什么问题……我保管三位,会亲身经历地狱里的光景,生不如死。”
少女水汪汪的眼睛一眨,露出两个极好看的小酒窝,单看这可爱的动作,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她嘴中的恶语联系到一起。
但在此时的三位女官差眼里,这少女的模样已经等同地狱里的恶鬼,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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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和林雅欣面对面在屋中坐定,心中砰砰砰跳个不停。
与此女一比,那些嚣张跋扈的女官差都算不得什么,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魔门妖女,当初自己被二女劫持,才有了幽王墓这一遭的罪受。
话说回来,林雅欣出现在此处,是不是说明那宁可儿也在附近?
柳若欢这念头刚刚出现,就见门口处罗裙飘荡,一双小巧精致的绣鞋探入门槛内。
宁可儿那雪白娇俏的容颜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她笑盈盈的关好屋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二人旁边。
柳若欢看到一幕都忍不住想抽自己一个嘴巴,这一个妖女已经够难缠的了,怎么自己还把另一个给招过来了。
“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
宁可儿看着她们干瞪眼,费解的问道:“还是师姐你嫌他吵人,点了他的穴位?”
林雅欣将手中的玉剑放在了桌案上,深深的看了一眼柳若欢,转头问道:“那些官差处理的如何了?”
“放心,我办事各位保管放心。”宁可儿坐在了板凳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笑道:“你们是没瞧见她们那副害怕的模样,估计我再吓一下,都要尿裤子了。”
这话说完,她刚准备放在嘴边一饮而尽,就被林雅欣的目光凝视,微微一怔。
“哦……”
宁可儿顿时蔫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散去,一脸不情愿的把这杯水推到了柳若欢面前。
“给吧,门主大人,您先喝。”
柳若欢面露惊诧,指了指自己,疑问道:“你们不是来绑我,把我按在地上揍一顿的?”
没错,柳若欢刚才一直在胆战心惊的观察二人,连她们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他一直认为这二女是出幽王墓气不过,来找自己打一顿出气的。
“哈,你这人什么时候还有被打的癖好?”
宁可儿本来已经散去的笑意,此刻又浮现在娇容上,她马上接嘴道:“这要求我倒是乐得满足你,公子还不知道我在门里鞭子用的最好吧?我有一根专门从西域商人买的蛇皮鞭,据说打在人的身上响亮,还暖洋洋的……”
“师妹,休要胡闹了。”
林雅欣瞧这话题偏的没谱,急忙喝止住,随后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轻声道:“柳公子可清楚我们圣门现在的状况?”
柳若欢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他对魔门的了解,都仅限于同二女的经历。
当初这俩人把自己抓入幽王墓,想借他的身份要挟洛家,结果没想到魔门老窝被敬重的大师兄反叛,端了个底朝天。
而后魔门除了那位下落不明的天骄九师妹,也就只剩下这二女是已逝门主的亲传弟子了。
从结局来看,魔门的确是此次幽王墓之中最惨的势力,估计经此一役,往后魔门的日子不会好过。
柳若欢怕触碰到二女的伤心事,小心翼翼的答道:“幽王墓中发生的事情,大概知道一点。”
“嗯,幽王墓一行之后,我圣门基本丧失了魔道三大势力的龙头地位。门中情况朝不保夕,当初留守在门派中的长老蠢蠢欲动,新一轮的门主之争,马上就会拉开序幕。”
柳若欢被林雅欣说的一愣一愣的,脑袋想了半天才转过圈来。
“你说的我大概了解了,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以前没有,但自从你激活玉剑上的传承后,这圣门门主之位,就必须有你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认主?
柳若欢目瞪口呆,合着这俩人是来碰瓷的?
林雅欣却没有理会他一脸愕然,继续说道:“圣门历来有有两位门主,一阴一阳,一男一女。往常按照惯例,都是由门主继承门主之位,利用秘传心法引神诀,来引出配偶男性的先天真气,阴阳交合之下,当代门主的引神诀才能突破瓶颈,到达神功这一层次。”
“阴阳……交合?”
柳若欢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林雅欣面色微红,点了点头。
“对,我圣门的功法,都是双修法……本来我们这些亲传弟子的幻兽印,也需要神功大成的门主费尽心思疏导,再由双修破障,才能显形于身,却不想出了你这么个例外。”
林雅欣说到这里,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红唇,“你身上也不知道有什么古怪,能与我们圣门所有弟子的心法相匹。如今师尊身死,小师妹又下落不明,门中更是无一男性,所以……”
柳若欢清楚,这应该是他身体中的俪人珠在捣鬼。
可他突然想到了一点,按照她们这说法有些纰漏。
“那你们上一代的男性门主呢?就是你们的师爹。”
“师尊有过六个男人,但他们在得知我师尊殒命的时候,都自尽追随我师尊而去了。”
林雅欣语气平静,像是形容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忠贞不渝是我圣门的第一门规,伴侣之间的爱意必须赤诚坦荡。”
柳若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干瞪眼咽了口口水。
内心则在疯狂吐槽,好家伙,忠贞不渝是这样用的吗?这爱情他好像有点理解不了。
宁可儿明眸含笑,见柳若欢似是理解不了她们的门规,便轻声解围道:“你怕什么,你可是个宝贝,有我和师姐护着你做一呼百应的门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柳若欢逐渐摸清了这二女的想法,看来她们是想让他来当这有名无实的魔门门主。
但即使如此,这事情把他给推上台面,必然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看这二女的架势,像是不打算空手而归。
不过不管怎么样,没上来把他绑了就跑,也算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大致情况我算是清楚了,只是二位,你们延续你们的魔门世代,我这看起来好像没有半点好处。”
柳若欢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词,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碰到一起,做了一个一丢丢的手势。
“喂,你这人怎么从墓里出来,就翻脸不认人了呢?你当初可是和我……”宁可儿说到一半,倏然停嘴,跳过了关键用词说道:“得亏我还保着你从兽群中突围而出,真是白用命护着你。”
“一码事归一码事呀,你那边宗门告急,我这边儿还家门救火呢。”
柳若欢向她分析起来,还拍着胸膛向她保证道:“你放心,我这人最懂男德礼仪,以后你要是自己出了事,我一定马不停蹄的去救你。”
“我呸!你是咒你姑奶奶出事!”
宁可儿啐了一口,撸起了薄纱袖管,露出两条藕臂,已经忍不住想上前揪他的耳朵。
“砰!”
林雅欣面若寒霜的震了一下茶杯,俩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不敢言语。
等到空气安静,林雅欣才继续说道:“柳公子这边的问题我自然了解,所以我们也不会白让你冒这个险。我和师妹也会在金陵城中停留一段时日,如若情况不利,可以出手劫法场,保你父母姐姐的性命安危。”
劫法场?
柳若欢瞪大了眼睛,这条路他是压根没想过。
不过可想而知,如果自己去劫了法场,这柳家的冤屈算是无人能洗了,他们整家也会变成案上的通缉犯,一生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
但的确也算是有备无患,毕竟这世界大多数练家子只是常人水准,跟这些会些仙法的修仙者,是没法比的。
的确是正儿八经的魔教妖女,连做事和想法,都这么直来直去,不走一点门门道道。
林雅欣见柳若欢不语,以为他对此并不满意,便鞋轻轻踏地,站起了身子。
身上的绿纱轻轻晃动,一阵抖擞之下,她将束在头上的发簪取下,不长的青丝飘然而下,落在了她的肩头。
柳若欢才注意到,几日不见,她的发丝竟然已经长长了这么多。
林雅欣双手合拢,递出发髻。
柳若欢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你把这发簪递给我做什么,我又不扎头发。
“只要你愿意做我圣门门主……我林雅欣愿此生此世追随于你,与你订下主仆血契,认你为主。”
宁可儿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去夺林雅欣手中的发髻,却发现上面被覆了一层无形的气墙,根本伸不进去手。
她怒目而视,冲着自己这位师姐大声道:“你是疯了不成?为了宗门延续,你竟然甘愿为奴?而且这还是一个男人,传出去你就不怕糟践了自己的名声,成为她人的笑柄?”
林雅欣目不转睛,根本就没有看向自己的这位师妹,神色依旧平静。
“大女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我继承了师尊的功力,自然就要替她守护好圣门,为此付出再多也不足为奇。”
宁可儿怒极反笑,她指着林雅欣责问道:“我不反对你为师门做努力,可我们自己的命运,远比师门要宝贵的多。我原以为大家在幽王墓中经历了那么多,会明白自己想要的,可你为什么要把师门复兴的重任都抗在自己的肩上?”
“我……”
林雅欣只说了一个字,便被宁可儿打断道:“够了,我不想听!你就告诉我,那日你在天宫中救我,也仅仅因为我是你的师妹吗?”
“嗯,你是我师妹,我自然要拿命护着你。”
宁可儿如同被一道惊雷劈过,气得粉脸煞白,转身就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柳若欢刚才在二女的吵架面前噤若寒蝉,这一幕他曾见过,却不想会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觉得有必要劝劝这位耿直的妹子,他忍不住开口言道:“何必呢,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激怒她的,有时候服一下软,说两句好话,不就没这事了吗?”
林雅欣却摇了摇头,一双妙目紧盯着柳若,似是能流出光。
“我能懂她,但你能懂我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主仆血契,买一赠一
柳若欢闻言一怔,被她口中的话语说的懵圈,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但林雅欣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把手中的发簪递了过来,语气平缓地说道:“公子,只要我们一路顺利,从现在起往后直至下一代门主继位,圣门都会成为你提供便利,成为你的左膀右臂。而我,只要不会对师门不利,都供你差遣。如此优厚的条件,全汉唐打着灯笼,可是都寻不到第二家了。”
确实,林雅欣所提出的条件,的确丰厚到无可比拟。
作为一个落败的官家子弟,要不是因为俪人珠对魔门功法奇特的相性,这等好事决计轮不到他。
即便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在这件事上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反正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又何妨?
柳若欢反复思考过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定定的望着她那双杏眼。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助我一臂之力,我成为你掌管魔门的筹码。”
林雅欣眨了下眼,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是柳若欢再见她之后,第一次瞧见她笑的模样。
对方的样貌本就脱俗,现如今又夹杂笑意,像是冰川初融,眸含春水。
“好,这木簪实际上是东海流心木所制,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在这簪子中滴过精血,此刻它与我的神魂相连。”
林雅欣此刻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与柳若欢的想象不同,这双玉手有些冰冷,也有些微微颤抖。
“血契乃是借用九幽之主的权能起誓,这个过程中,我的神魂会被前行分离一缕放置在你的识海中……如果往后你认为我不够忠诚,捏碎那道残魄,便可让我瞬间灰飞烟灭,永世无缘转世投胎。”
柳若欢本以为只是简单的盟约契约,却没想到林雅欣神情严肃,叮嘱的十分详细。
“一会儿你与我一同握紧这发簪,等到周围血阵激活,看着我完整念诵玩血咒即可。”
此时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柳若欢点头表示知晓,林雅欣便放心说道:“那我们……开始吧。”
林雅欣转手将簪尖对准自己的手腕,扎破血管,渗透出嫣红的鲜血。
血水滴在地板上,悄无声息的渗透到地底,隐没不见。
“等到我一身精血十去七八,就能传达至九幽地府,届时我们脚下的阵法才会结成。”
柳若欢瞪着眼睛,“十去七八?那不是人都得被抽干?”
“是精血。”林雅欣纠正道:“这血术本就是用鲜血为祭,唤来冥幽之力约束众生……公子可知,这主仆血契来源于什么咒法?”
柳若欢摇了摇头。
林雅欣微微垂眸,眼睛看向了俩人的脚下,嘴中轻声说道:“是痴情咒,古往今来,世上关于爱情的,只有这么一个咒语。但说来可笑,这痴情咒却没有丝毫的作用,只是人们对爱情的向往,希望借由咒法来稳固爱意,永世不变。”
“想用咒法来约束爱情,确实有些夸张了。”
“嗯,所以就衍生出来了主仆血契,利用血术来强行剥离神魂,从双向变成单一无保留的付出……来了!”
林雅欣话未说完,地上便已经乍现红芒,围绕着二人周身,升腾起了一阵血雾。
这些血雾像是腾空冒出来的,瞬间就遮盖住了两人身边的一切,独留彼此在这阵中互相对视。
“啊!”
林雅欣俏脸一紧,从她的手腕中间,猛然被抽出更多的血液,使她忍不住娇叫出声。
这些血液像是被什么东西引导一般,在他们二人脚下汇聚成了一个奇怪的咒符图案。
等到这图案被描绘完成,终于光芒大盛,瞬间照耀了整间房屋。
林雅欣在此时强忍着虚弱,轻声颂道:“九幽之主,诸天,以我血躯,奉其为主!”
紧接着,一阵阴风大作,整间屋子的门窗大开,一道形同万丈深渊之底的声音悠悠传来。
“准。”
林雅欣握紧了柳若欢的手,手心中已经不自觉的渗出冷汗。
“山河可鉴,日月可表,天地可证,岁月可明,如若变心,愿永坠炼狱,永生永世受尽神罚,魂飞魄散,无怨无悔。”
噗的一声,房屋中的血雾在一瞬之间开始被林雅欣收入体内,她从眉心闪耀出一点血芒,缓缓的飞入柳若欢的眉心处。
在这一切做完之后,林雅欣如释重负,倒在了他的身上。
软香入怀,柳若欢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在他的脑海中,的确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受,可没等他细细查看,就忽然感觉体内的俪人珠开始微微颤动。
那道林雅欣放入他体内的神魂,竟然顺着血管一路向下,被俪人珠融入了其中。
什么!这可是林雅欣耗尽精血,才订下的主仆契约,怎么转眼间就被这祖宗给吃了?
柳若欢满脸震愕,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满脸的担忧的看向林雅欣,那这搞了一波血契,不都白折腾了?
此时房中冲进一道蓝色的倩影,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林雅欣的身躯。
来人正是宁可儿,她美眸之中全是关怀,检查了一遍师姐的状态,在看到只是虚弱之后松下了一口气。
随后冲着柳若欢哼了一声,狠厉的目光瞪向柳若欢,娇喝道:“我和师姐都成你的坐下仆从了,这下你满意了吗?”
柳若欢长大嘴巴,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露出费解的神情。
林雅欣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怎么连宁可儿也这样说?
“话不能乱讲,这血契我也是第一次经历……”
“你是没这个本事,可俪人珠的能耐大着呢,你仔细探查一下珠子,就能见到两尊神魂栖居其中。”
柳若欢按林雅欣的说法,用腹腔去感受那俪人珠的存在,果不其然,有了两道微微的影子端现其中。
他随手挑了其中一个,就顿时感觉自己浑身一沉,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倒是和宁可儿的造型有七八分相像。
在感到些许好奇过后,他忽然浮现出一个恶作剧的想法……这影子与外面的宁可儿差不多,如果自己想让她脱去衣服,会是什么反应?
这想法刚刚涌现,宁可儿的惊叫声就传入耳中。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柳若欢匆忙睁眼,竟然看到宁可儿一脸惊惧,小脸煞白,而她的双手竟然不受控制一般,开始去解腰间的系带。
扑哧一声,蓝色的系带被解开,左右两处衣襟大开,失去了舒服的肩头衣纱滑落,露出了雪白如刀削一般的香肩。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奇珍阁
这场面,让宁可儿从心底涌现出一股似曾相识的无力感,她悲哀的看向柳若欢,泪珠从脸颊上滑落。
“我是好奇所致,现在这就让它停下来!”
见到宁可儿的神情越发难堪,柳若欢急忙再度催动身影,让这影子停了下来,收还于俪人珠之内。
宁可儿停了动作,身上却在无声的抽搐,她大声抽泣两声,声音肝胆俱裂。
过了半晌,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拉上衣袖,用袖管抹了一下自己的眼泪。
柳若欢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好了,好像方才那解释只会让问题越描越黑。
“我原本以为你和我那个人渣大师兄不一样,结果,你们男人殊途同归,都是这种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浑然不顾他人感受的恶徒。”
宁可儿本来还想上来扇柳若欢的巴掌,可现在心底却只剩下了浓厚的失望,根本就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你这种人!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你是我的主人的!”
宁可儿带上林雅欣,转身欲走,临到了门口,还回头朝他瞪了一眼,“你要是觉得我不听话,大可用俪人珠让我魂飞魄散,臭男人去死吧!”
柳若欢被骂的脸红发烫,内心充满了尴尬。
好像这次的事,又被自己给搞砸了,怎么就一时起了色心,好赖不赖想着让人家脱衣服呢?
不怪宁可儿有这么大的反应,他都觉得自己欠抽。
~
次日徐伯来找他的时候,面露喜色,明显查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柳若欢看父亲已然沉沉睡去,便对门口的徐伯伸指比唇,做了噤声的动作。
两人悄悄行至门外,关好了红漆木门后,徐伯才如释重负一般小声说道:“少爷,我昨天查了柳府近三年的账上往来,发现与我柳家交好的商家虽多,但私底下往来甚密的,只有奇珍阁一家。”
“奇珍阁?”
柳若欢摸了摸下巴,这店铺的名字听起来熟悉,但是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少爷有所不知,奇珍阁开店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名声,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宝楼,主要经营簪花玉镯这类饰品。”
徐伯把话说明白,柳若欢才反应过来,这本就是一个女性为主的世界。
在原来世界中女人喜欢的东西,自然在这里被无限放大,成为了首屈一指的热门行当。
“奇珍阁每年换季的时候,都要来我柳家拜访,送来的金银很是夸张……去年新春拜礼的时候,奇珍阁的王夫人,曾特地差人从北匈奴送来了两对玉镯子,据说等同天价,很受太太的喜好。只是临到三个月前,这对镯子又被她们给重金赎回去了。”
柳若欢听完沉思了一阵,看来这奇珍阁的东家,好像有点意思。
早不赎晚不赎,偏偏等到自己母亲下狱前给赎了回去,想来肯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除去这奇珍阁,其他的店家都只能算是小恩小惠,应该都不是少爷想找的那种关系。”
“好的,我知道了,你把账簿藏好,我今日先去奇珍阁看看情况。”
“是,少爷。”
徐伯刚刚走出两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少爷去的时候请务必小心点,商人唯利是图,这奇珍阁的东家姓王,虽然往日里风评不错,但扯上利益,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角色。”
柳若欢点了点头,便回屋去取他的外袍,只是刚刚推门进屋,就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然倚靠在床头,正在屏气凝神,盯着他看。
“父亲,您居然醒了,我这就去喊徐伯,让他准备些吃的。”
柳彦面对这个亲生儿子的关心,却只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叹了口气,感慨道:“我没想到你重振柳家那句话不止是说说而已,更没想到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儿子,居然是三个孩子中最聪明的一个。”
不知是不是昨晚歇息好的原因,如今的柳彦也恢复了些许气度,眼神里重新焕发出光芒。
这等气质,发生在一个一夜之间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身上,已经实属不易。
“父亲多虑了,我的两位姐姐也很优秀。”
柳彦没有理会他的客套话,点明说道:“你让徐伯去调查账册,必定是觉得这个窟窿太大,但想到母亲的职位,认为柳家一定有来往密切的大户……想借对方这位江南大商贾的手,把它给赌上对吗?”
柳若欢有些心惊,没想到这位父亲只是听到自己在门外与徐伯的些许交谈,就已经大致揣摩出了他的心思。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位父亲柳彦,年轻时也曾是金陵城中出名的俊才,知书达理,引得不少小姐拖媒婆来下了聘书。
后来让柳家抱得美男归,母亲柳兰梦能一步一步走到侍郎的位置,离不开这位贤内助在旁策划。
柳若欢也不在瞒他,说道:“不错,对方与我们藕断丝连,就算有意撇清关系,只要有账簿在,她们就不得不帮我们……要不然等我们与这奇珍阁的关系查清,这江南的所有分号都要跟着一起倒霉。”
“所以我才说你聪明,这些迂回救母的法子,你那两位姐姐怕是敲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柳彦感叹完后,轻声说道:“以前我一直认为女人在外面做事,我们这些男眷不宜插手露面。却没想到,如今真有仰仗一个男人的一天……去吧,就按你想的去做,反正柳家现在也没什么可折腾的了。”
柳若欢拱手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
金陵城,奇珍阁。
奇珍阁的发家史也堪称传奇,当年第一任东家其实并不是做饰品出身,也不是卖物件的。
而是因为做人实诚,十里八乡经常有人找他保管东西,才突发奇想,建了个奇珍阁。
后来恰逢汉唐征伐南地,金陵城几乎被战火毁于一旦。
所有人都以为这奇珍阁会就此消失,却不想老板居然带着两车物件重现金陵,还许下了丢失一件物品,按照市价赔偿三倍的规矩。
第一百三十章 少当家
战乱不仅没有摧垮这奇珍阁的生意,反而让后者把诚信的名头给做了出去。
之后慕名而来的人越老越多,奇珍阁便一蹴而就,成为了江南地段分号最多的宝楼。
再往后增添了饰品业务,靠着口碑置办的红红火火,日渐成为了江南最出名的字号,经久不衰。
今日奇珍阁的金陵分号格外冷清,偌大的店面中除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掌柜,竟然连一个跑腿的小厮都没有,着实有些不像江南名号的风格。
那位老掌柜姓庞,算得上是奇珍阁这代里资历最深的掌柜了。
如今她正面对着算盘愁眉不展,似是为了什么事情发愁一般。
“咚!”
有人轻扣了一声木门,她才从思绪中惊醒,换上一幅再标准不过的笑颜,迎向了这刚刚进门的玉公子。
来者正是柳若欢本人,方才他在周边观察了许久,都不见有客人进门,所以感到其中有些蹊跷,便去附近的茶楼街市打探了一番。
原来是隔了一条街的聚宝斋开业,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吸引客流,竟然闹得万人空巷。
庞掌柜看到柳若欢的面容微微一惊,面露讶色,她这些年观人无数,可好看到这种地步的男人并不多见。
如若是放在秦淮河两岸的花楼里,说不定又是一位当红的名角……
想到这儿,她心里暗啐了自己一口,这两天真是想事情想魔怔了,这客人一看就地位非凡,今天务必要好好捞上一笔。
“公子是喜欢些古旧文物,还是腰带扳指?前些日子特地从西域进了一根翡翠玉冠,特别符合公子您的气质,要不然拿来给您瞧一瞧?”
柳若欢扫了一眼大堂两边的开口柜子,上面垫着黄绸缎,摆满了各类女子爱用的东西。
只是看起来并不精致,应该只是为平民家妇准备的,听这掌柜的口音,应该还有其他放宝贝的地方。
“不必麻烦了,我来找你们当家,帮我知会一声就行。”
庞掌柜面露难色,赔笑道:“公子,我家当家并不在金陵,这地方有我做主就行,不用劳烦……”
“老掌柜您觉得自己能做主就行。”柳若欢微微一笑,神色平缓,轻声吐出了三个字。
“我姓柳。”
庞掌柜浑身颤栗,冷汗直冒,告罪一声便退居幕后,听着这纷乱的步子,应该是去请后院的当家了。
过了许久,门后传来的脚步轻碎,窸窣一阵过后,从后院再度出来的就不仅是神色惊慌的庞掌柜了,还有一抹高挑的黑色丽影,长腿在纱裙之中若隐若现,交错之后在柳若欢的面前停了下来。
柳若欢放平目光,才看见眼前的女子肌肤如脂,眉若轻烟。
挺翘的鼻下是点粉色的樱唇,杏眸之中似乎有光芒在微微闪动,整个人虽然称不上是倾国倾城,却看起来极为舒服。
尤其是这一身黑色纺纱衣裙,更是带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性感。
女子也打量了一番柳若欢,樱唇轻启,缓声说道:“柳公子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实在是多有得罪,请您多多包涵。”
“没关系,只是我听闻奇珍阁的王夫人,如今应是四十多岁……却没想到如此年轻貌美。”
听出柳若欢话中不满,似乎在抱怨她还不是真正的主事人,女子急忙解释道:“家母身体抱恙,如今正在神都内休养生息,请柳公子不要介怀。我是王家的三女,名婉淑,如今江南的事情都归我管。”
“那就好办了。”
“不如我们就先移步后院,再说事情吧?”
柳若欢知道对方不想让他在大堂中多留,唯恐出事,便答应了对方的提议,一同走入后院之中。
这王婉淑步伐有些急促,相比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稳不住心神,看来她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无事不登三宝殿,此行定是为了母亲入狱一事。
在后院找了一间古色生香的偏屋,里面的香炉散发出淡淡的栀子花香,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庞掌柜,你去看店吧,这边我和柳公子面谈就好。”
庞掌柜面色纠结,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可少当家,这孤男寡女的,现如今柳家又……”
“不必担心,本来我们与柳家就难脱关系,何必遮遮掩掩的自欺欺人呢?”
看到小姐言尽于此,庞掌柜便不再多说什么,向着二人行礼过后,就向大堂方向走去。
王婉淑请柳若欢在屋子的木凳上坐下后,亲手为他泡了一壶清茶,虽然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在倒完茶水后,还是绷不住心神,率先开口问道:“柳公子此行来我奇珍阁,不知是如何打算的?”
先前对方与自家掌柜的对话,让柳若欢不得不高看了几眼眼前的女子。
看来对方虽然年纪轻轻,也还有两把刷子。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说糊涂话。我今日前来贵店,是希望得到两件事情的答复,第一,我母亲下狱之前,贵店是否已经得到了风声……为何好巧不巧,会在三个月前把赠与我柳家的镯子给收了回去?”
王婉淑轻咬红唇,轻声问道:“后面那个问题呢?”
“第二个就更简单了,我想以我俩家的账簿做底,让奇珍阁出资八十万两,充当失银,来换我母亲出狱。”
王婉淑听到这话目瞪口呆,娇美的容颜瞬间失了颜色。
“八十万两?”
“是,反正你应该也清楚,我母亲只是被用来平息民愤的借口,库银案就算告破,只要银子一天没找到,家母就有被闹市腰斩的风险。”
柳若欢掐着对方的软肋说道:“而那账簿上记载的我们两家往来,奇珍阁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
虽然柳若欢也知道这种要挟人的手段很卑鄙,但此时的奇珍阁,已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王婉淑从冲击中缓过劲来,望着香炉中飘出的青烟微微出神。
许久之后她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柳公子,第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但第二件事,我确实办不到……若是换在三年前,母亲倒有可能会答应你的要求。现如今,我管制下的珍宝阁,掘地三尺也凑不到这些银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困境
柳若欢面色僵住了,他是想过奇珍阁不愿出这笔钱,但听对方的意思,却好像不是不愿意,而是出不起。
不会呀,按照他前世的记忆,这江南富商不都各个富得流油,要不然朝廷加征的税收,为何是对她们单独征收的。
再说了,这金银饰品,不都是女人最爱用的物件吗?怎么说应该也算的上是这个时代的龙头产业了吧?
“公子可曾听过聚宝斋的名号?”
柳若欢不知她为何主动提起竞争对手的店名,迟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我听说今日万人空巷,全金陵有一半人都去看那店面开张了。”
王婉淑脸上的苦涩之情更浓,接话道:“对了,就是这个聚宝斋,三年之前在扬州开了第一家分店,事到如今越做越大,今日更是在金陵请了秦淮河前十的倌人坐店,硬生生把我奇珍阁的客人都给抢没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柳若欢还真不一定会信她的说法。
毕竟万人空巷这种用词太过夸张,大多是修饰用语,但他亲眼见证了街头人山人海的景象,不得不承认那聚宝斋确实做到了万人空巷热闹场面。
“这手笔,得花不少银子吧?”
“是,据说每位倌人的出场费就有白银五千两,加起来生生有五万之多。”
王婉淑说到这里,眼神之中黯淡无光,“其实在聚宝斋开第一家店的时候,我们就发现她们的价格奇低,等同是在亏本做这项营生,当时母亲料定她们不会坚持太久,便没有管这聚宝斋的发展。”
柳若欢心里想到,价格战。
好家伙,怪不得那聚宝斋的生意如此火爆,亏本卖东西,想不火都难。
“谁知第二年起,那聚宝斋更是变本加厉,硬生生把各类珠宝金银饰品的价格压低了一倍有余,还在我奇珍阁各处分号隔壁开店,把生意抢去不少……等敝号反应过来的时候,也被拖入了这亏本买卖的行列中。”
柳若欢听到这里不禁咂舌,“也就是说,你们和她们打了两年多的价格战?”
王婉淑虽然听不懂柳若欢口中的名词,但也懂得大概,出言道:“对,寻常的小商铺早已歇业,改门换面,只有我们奇珍阁仗着多年积蓄,一路强撑下来……可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所有店铺账面上的银子加在一起,也才不过三万有余。这其中还要去除各位管事掌柜,工艺师傅们的银钱。”
“如今奇珍阁仅剩神都金陵两家店铺还在营业,即便是关了其他分号,这些钱满打满算也只能维持两个月左右的光景。”
“奇珍阁居然已经落魄到了这种地步?”
柳若欢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他深刻的感觉到,奇珍阁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本来他把对方当救星,却不想对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算算时间,连完蛋的日子都与他们柳家相差不远……
“关于那对玉镯的事情,原先的确是我奇珍阁给柳侍郎的赠品。但奈何三月前接到了一款订制大单,上面的要求与那镯子雷同,工期又赶得紧,我与母亲迫于无奈,才找上柳家的门,把那镯子赎回的。”
王婉淑抱以歉意,继续说道:“所以后来柳侍郎入狱的事情,跟这镯子比在一起,都是巧合,婉淑的话绝对字字属实,如有欺瞒,愿被天打雷劈。”
柳若欢应声了一遍,他觉得奇珍阁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必要再诓骗他,毕竟店中的情况,他是实打实的瞧见了。
“两个月前,我母亲也因为各家门店状况,日渐不堪,最后得了心疾,如今在京城卧床不起……要不然这奇珍阁,断然还轮不到我一个黄毛丫头来做主。所以柳公子,你现在清楚我奇珍阁的难处,应该知道这笔钱我是拿不出来的。”
对方言尽于此,柳若欢看到此事无望,也很是干脆,不再为难对方。
“看来这世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是为母亲考虑才想出这法子,少东家不要放在心上。”
王婉淑苦笑着摇了摇头,“公子多虑了,我家再不济还不至于让两位哥哥抛头露面,能让一介男子为柳家出头,此中酸涩,怕公子比我体会更深。”
柳若欢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来为难这奇珍阁的。
结果钱没要到不说,一席话交谈下来,甚至让他都不禁对这位少东家产生了好感。
柳若欢转身欲走,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少东家,若是我有法子让奇珍阁起死回生,可有什么报酬?”
王婉淑微微一怔,但随后便认为柳若欢的这句话是玩笑话。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连她们这些有着百年经验的商户都束手无策,一个官家的闺中男子,又能有什么好的建树?
但不好拂对方的面子,她思考了一下轻声答道:“公子若是有这个本事,我奇珍阁只求能保住祖上基业,其他所得公子全部拿去都行。”
~
从奇珍阁出来的柳若欢怅然若失,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上他还可以有所作为,却没想到这希望之路也被堵死了。
但最后那句看似无心之言,却并不是他胡乱说说,因为商斗这种东西,里面充满了各种可能性。
聚宝斋一家新号能亏本卖到今日的规格,里面一定有很大的水分。
但处理这件事他一个人还做不到,更别提他现在的燃眉之急是库银失窃案。
事到如今,好像就剩下破案这一条路可以走,那自己该从哪里下手呢?
“喂,臭男人,看剑!”
这声有些耳熟的娇喝传来,柳若欢急忙侧身躲开,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两根玉指戳中了他的额头,从中传来一股劲道,让他经不住后退了两三步。
紧接着,宁可儿那有些独特的嗓音响起。
“你这呆子,一点功夫都不会,还敢在这金陵城里乱跑?都不怕被人贩子套了麻袋,拐去哪个小县城里卖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聚宝天阁,千金圣临
当对方窈窕纤细的身姿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柳若欢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昨天不是还和自己势不两立,怎么今天就主动寻上他了?
女人的心思,还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光天化日之下的,宁姑娘说笑了。”
宁可儿眉头一皱,雪靥凑到了柳若欢的眼前。
那分外嫩白的肌肤,更是显出五官线条精致有型。
她将双手背到身后,面色诧异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宁……姑娘?”
“你把我亲了,与我一同在识海里双修,连神魂都交融在一起过……现在却称呼我同一个陌生人一样?”
宁可儿小嘴一抿,神色哀怨,眼眸之间似是闪着晶莹的泪光。
若是场上有第三个人,一定能看到宁可儿此时的眼珠放出淡淡粉光,在这些许光芒散发的余威之下,柳若欢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柳若欢上辈子就和女人打得交道少,哪还能架住这楚楚可怜的幽怨之情?
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尴尬的解释道:“可是昨日你不是都说我……我的错,那你说怎么办就好。”
“你们男人就爱斤斤计较。”
柳若欢愣了一下,计较的明明是你,怎么又把锅甩到自己身上了?
宁可儿眉头一舒,黑白分明的杏眸滴溜溜一转,哪还有半分受委屈的模样。
她对自己天生媚体的成效得意洋洋,看来对付男人,还是这招好使。
“以后叫我可儿就行,一会儿到了我师姐面前,一定不能说我们昨日吵过架,记住了吗?”
柳若欢这才反应过来,搞半天这妖女是怕自己师姐斥责她,才故意先来寻自己通气。
“师姐昨晚回去查了金陵城的魔门密报,那库银的案子有线索了,现在师姐正在那聚宝斋的雅间里等我们呢。”
宁可儿伸手勾住柳若欢的臂弯,把他向前拉行,嘴上催促道:“快跟我走吧,一会儿楼里还有名伶唱戏,据说是十年来头一次出扬州,别耽误我和师姐看这出好戏。”
“你刚刚说什么?聚宝斋?”
“对呀,这可是金陵城今日的头等大事,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要不是我们魔门家大业大,兴许对方还不会留位置呢。”
柳若欢一头雾水,自己刚从奇珍阁出来,怎么就要被拉到竞争对手聚宝斋那里了?
而且你这门派大小又怎么会和家大业大扯上关系,难不成你们魔门还经商不成?
纵然他满脸问号,但身边的宁可儿却根本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只顾着拉他前行。
奇珍阁与聚宝斋离得位置并不远,一个在朱雀街东头,一个在朱雀街西头,两人往前走了大约五百米,就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这规模让柳若欢不禁咂舌,“好家伙,就算聚宝斋的楼宇再大,恐怕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吧?”
“想什么呢,第一天聚宝斋只有拿了请帖的人才能入内,持有者非富即贵,寻常百姓就只能在外面看看助兴的节目。”
“这样做生意,大家还愿意买她的面子?”
宁可儿转过头瞟了他一眼,像是有些怪他没见过世面,“你是头一次听到聚宝斋的名号吧,谁人不知,那聚宝斋在开业会广散金银钱财,见者有份。好了好了,有什么问题先进去再说,再这么晒着,我精心扮的妆又要花了。”
宁可儿靠着一身功力,近乎蛮横的拨开人群,与柳若欢走到了这聚宝斋的楼前。
不得不说,单论楼宇门面,奇珍阁就输了这聚宝斋不止一个档次。
聚宝斋在金陵的分号是一座四层高的楼阁,占地面积极大,光从外面瞧过去,就能瞥见各种雕栏画栋,彩砖琉璃瓦。
这规模即使放在上一世,也是相当宏伟的一项工程。
门前有各种红菱绸缎编成的大红花,高高的挂在正门上,除去鞭炮炸响,还有舞龙舞狮助兴,看的围观百姓纷纷拍手叫好。
宁可儿一双妙目看的神采连连,虽然对这些民俗节目很感兴趣,但她深知屋里才是重头戏,急忙拉着柳若欢行至门前。
一位粗布麻衣的小厮笑脸迎向二人,“远观二位如神仙一般般配,能来赏光本店真是蓬荜生辉,不知二位这对璧人是哪家的高足?”
宁可儿本来连正眼都不带瞧这小厮,如今听他说的阿谀奉承,眉开眼笑,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
“这小嘴还真甜,有赏。”
那小厮开心不已,走到二人面前微微蹲着身子,低下头双手高举。
宁可儿随手从腰中的真丝锦袋中掏出一把碎银,撒在他手上,这让没见过世面的柳若欢肉痛不已。
随后宁可儿拿出身上的玉佩稍微一晃,轻声说道:“姑奶奶是谪仙楼的人,我姐姐现在就在那地字号的雅间中。”
“明白,那小的这就为几位带路……”
“不用麻烦了,我知道我姐姐在哪,我们自个儿上去就行。”
小厮连连点头,随后便让开一条路,对二人弯腰垂首,十分恭敬。
~
聚宝斋,天字阁。
天字阁作为聚宝斋顶楼唯一的房间,一间房占据了一层楼,而且远远高于其他三层,是整座聚宝斋楼宇中最夸张的存在。
楼中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甚至还独有一座被翠帘幕遮挡起来的花卉小院,给人一种居于天上画舫仙境的模糊感。
而此时,樱井卯雪一身常服,从四楼的楼梯中缓步而上,行走于花丛中的小径中。
在走到小径尽头的帘幕前,双手将裙摆理好,随后手掌伸平,交叉抵住额头,跪拜了下来。
“谋士樱井卯雪,拜见公主殿下,殿下鸿福齐天,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久之后,帘幕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用充满调侃的语气问道:“东瀛那种弹丸之地,也配有谋士这种东西吗?”
这声音不娇不媚,虽然语句之中玩味不恭,但其中的威仪却显露无疑。
“殿下说笑了,天朝虽然地大物博,其中糟粕就够他国瞻仰拜学,但人与人之间,并无不同。”
樱井卯雪全身伏地,看不清神情,语气仍然恭敬平缓,似乎没有对帘幕后的女子起一丝不满之情。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东瀛恶鬼,自荐谋才
“人与人的确不同,但人与鬼呢?”
樱井卯雪娇躯一颤,整个人似是被这话语惊住,厚重的喘息声连绵不绝。
就在她即将爆发出来的时候,却忽然气息一转,香肩一耸后,状态又平静了下来。
“殿下若是要考验我,不必如此激我。”
帘幕后的人,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是欣赏,她赞扬般的轻声说道:“伶牙俐齿的,现在是有一些谋士的模样了……我想想,你在我皇姐那儿被称为鬼谋,如今来投奔我,怕是因为天宫里面的事情吧?”
“是的,我在天宫中虽然拿到了殿下想要的东西,但是死了临时的主子,没有完美完成殿下的期望,让殿下多年的计划付诸东水。”
“我这皇姐还真是强人所难,一个心智不足以成大事的废物,居然妄想扶正掌控整座魔门?真是和那魔门老太一样的眼光,想想就让人觉得蠢到不行。”
樱井卯雪不敢对这些皇家的事情多做言语,而且说旧主的坏话,定然也会影响她此次自荐的结果。
“进来谈吧。”
得到许可之后,樱井卯雪才缓缓起身,掀开帘幕走入了这神秘的内室之中。
这内室的装扮,却显得极为温馨,各处的搭配相得益彰。
中间放有一把七弦琴,琴座之后,有一处床榻,床榻被纱布所遮挡,里面的女人侧躺在床榻上,丰韵的身形若隐若现。
这纱布并未完全挡全,她那一对丰腴晶莹的白腻小脚儿露了出来,脚底板与踝骨处都是带粉酥色泽的淡淡橘红,嫩得无一丝硬皮粗痕;足趾平敛,既有婴孩的浑圆腻润,又有成熟诱人的曲线,集稚嫩与妩媚于一身,说不出的可爱好看。
仅仅只是侧露着一双嫩足,就让人足以对纱幔之后的女子遐想非非。
这定是一位绝世尤物。
樱井卯雪曾无数次想象过在洛阳神都的宫墙之内,到底是何人能驾驭四大家族那样能力超凡的修仙者。
当她费劲千辛万苦,成为旧主的座上客之后,又开始费解,为何连旧主那样优秀的帝王天资,都无法在这混乱的朝堂局势中胜出。
但此时此刻她站在另外一位公主面前,才恍然大悟。
原来汉唐的每一位公主,恐怕都有着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天资远见,这就造就了有史以来最为混乱的王储之争。
甚至她想到这里都有些胆寒,在这种残酷宫斗中胜出的最后一人,怕是会成为周边国家的噩梦。
但这些国家之中,要除去扶桑的名号。
“你,先说说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樱井卯雪俯首一拜,毕恭毕敬的答道:“我苦来中原寻主八年,就是为了能成为真龙天子的座下功臣,我一生的夙愿便是请汉唐出兵,来解救我东瀛列岛的族人。”
帘幕后的女人,似乎是对她的话稍稍产生了一些兴趣,她问道:“我听人说,东瀛如今已经支离破碎,岛上的扶桑人都变成了吃人肉的鬼怪,这是真的吗?”
“殿下所得的消息一点不差,东瀛如今已经难以自保,各个大名树以高墙将自己囚禁于大墙之后,在群鬼的哀嚎下过得胆战心惊。若无外力,我的族人离灭亡只剩下时间问题,即使把人食人这种方法用上,里面的资源食物怕也撑不过二十年。”
“人食人?”
樱井卯雪面色不变,丝毫不觉得口中话语有任何不妥。
“殿下没有见过废土之中的场景,当满地人血,残肢断臂,方圆百里寸草不生……能吃上死人的肉,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的确,本宫没有见到那可悲的场景,是不能与你感同身受……但可怜,并不足以让我用天朝子民的生命,去帮你们除以恶鬼。”
“殿下多虑了,这天底下本就没有嗟来之食,我樱井卯雪费尽千辛万苦从高墙之中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靠的是一分运气,九分智谋。”
帘幕后的殿下,终于被她的话语打动,伸了个慵懒的懒腰,嫩白的脚趾微微弯曲,柔媚的腿部线条充满弹性,充满了性感狐媚的风情。
其实樱井卯雪也自认形象不差,但是单论对方给人营造的美感,却是差的不止一个档次。
连她一个女人都看的动了心。
“你听,这楼下的曲子……”
樱井卯雪侧耳细听,果然在楼下传来一道男人的声腔,这口音伴随着七弦琴的乐响,让人入耳发麻,有些微微心动。
“传言秦淮河中有十位名倌,其中的七绝琴莫倌人是一曲惊响,惊艳八方……可现如今听他这最出名的变调,也不过如此,看来都是些被才女富贾吹捧出来的虚名罢了。”
樱井卯雪点头应是,“这首《丽景游行》的确听不出金陵大家的风采,有愧于行首之名。”
“哦?连我喜好都打探的这么清楚,的确是有心了。”
女子在帘幕后微微坐起,绝美的身姿在帘幕之后动人心魄,她伸出一只玉手抓住垂幔,一根纤细的手指伸出,勾出了一条缝隙。
在那缝隙之后,一只美眸看向樱井卯雪抬起的眼睛,其中精光连连。
“既然你认为你是天下第一的谋士,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只要你在赌局中胜我,我就允诺与你,先生意下如何?”
“殿下想赌什么?”
女子的手指微微侧动,樱井卯雪转头看向了一边的木窗。
此时木窗打开,能对一楼的全貌一览无余。
下面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我们现在处于天地人三阁之首,居于聚宝斋的顶楼之端,不如就用我们各自的见识,来辨别下一个进楼之人的未来成就如何?”
樱井卯雪微微皱眉,仅凭一眼就要她辨别来者的成就,实在太过不利。
但多年所经历的风雨还不足以让她退缩,更别提怯场了。
“可以,依殿下的意思。”
话语说完,两人都把目光移到了楼下。
此时,一位青衫男子,被同行的少女推入门中,樱井卯雪瞳孔微缩,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不可思议。
“看先生的模样,似乎是认得此人?”
“是,侥幸相识,殿下要重来吗?”
女子在帘幕中微微摇头,“不必了,女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我身为皇族,更当一诺千金。”
第一百三十四章 鬼谋神算
“运气本就是实力的一部分,先生与此人相识,是他的福分,也是先生的机缘。”
女子收回手指,轻声问道:“先生觉得此人如何?”
樱井卯雪脑海中浮现出柳若欢的模样,说实话,她在心中并不看好此人。
在祭台之上,她对躲在洛家身后的柳若欢鲜少关注,认为对方只是一个性格上有些懦弱的男人。
直至最后天宫决战,在她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发现柳若欢居然成为场上唯一一个没有被长生树排斥的人。
也就是说,此人必定身怀天宫内的机缘……
可即便得到龙皇传承又如何?
天底下这么多人,福泽深厚的人多了去了。
先前那程皓轩,在魔门内受尽宠爱,有人脉,又天资卓绝,手段狠辣,单从懂得隐忍不留余地的手法来讲,的确有成为一代枭雄的潜质。
一举奴役魔门,在未来的时局中栖息一地,找准时机问鼎中原并不是妄想。
可结果呢?
他却选错了前进的方向,胃口太大,不懂收敛,稍微释放本性便已经无法止步。
明明自己已经安排好了所有计划,却被此人的冲动所毁,底牌尽失。
倘若不是他在旧主的布局里分外重要,自己又怎会自降身份,辅佐于他?
除去这种空有机缘的蠢货不说,再谈她所侍奉的旧主,以及眼前这位殿下。
二人都是有着极深城府的当权者,柳若欢在她们面前简直就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
如果让自己来推断……
“此人虽有机缘,却难成大事……”
樱井卯雪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神色惊惧,重新望向了楼下。
只见柳若欢被身后的丽人推行,缓缓走向了一间地字雅间之中,随着两侧的纱幔垂下,她的这个角度再也看不见房间内的情况。
跟在他背后的女人,不正是原先魔门中程皓轩的师妹?
“先生为何把话说了一半?”
樱井卯雪面色恢复平静,以她的睿智,几乎是在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她紧盯着纱幔后面地位崇高的女子,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对方有意安排所致。
“此人,前途无限。”
纱幔中的人影微微侧动,似乎是有些不解,“哦,先生突然改口,又是为何?”
樱井卯雪听到这声疑问,心中的想法更加确定。
那雅间是谪仙楼的牌子,背后站的是魔门唯二幸存的弟子,林雅欣。
仅存的弟子都与他有所关联,那就是说明柳若欢不仅在幽王墓中有了新的机遇,还抢夺了程皓轩苦心经营至今的机缘。
推测再胆大一些,结合那二女对战乔三姨的圣兽印记来看,应该是柳若欢帮她们激活自身的功法所致……这不仅突破了魔门一夫一妻的限制,还打破了必须修炼魔门功法才能与门内弟子合体双修的惯例。
在顾清瑶失踪,引神诀丢失断代的情况下,只要是修炼魔门功法的女人,就必须要靠他来突破。
魔门自此以后便离不开这男人,甚至有可能会演变成他的一言堂。
那他算什么?未来的魔门共主?
一个仅靠机缘就能得到自己费尽心血筹谋的目标,这可真是千百年来的独一份运气。
“区区一个破败官家弟子,自然不值一提,但他背后若是有魔门助力,那就意义不同了。”
“有趣,先生的想法我了解了,那我就来说说我的看法吧……”
女子用着不缓不慢的声音轻柔说道:“我皇姐曾想用魔门做引,来打破神都内这诡异的平衡局势,其实我也认同她的想法,另一位当然也如此想……但这人不应该是我们任何一方的人,它只能由这般无暇纯洁的少年来做。”
女子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笑道:“他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这才是最好的鱼饵。”
樱井卯雪浑身一颤,她娇美的身躯,雪白的肌肤上微微渗出细汗。
这一刻,自诩“鬼谋”的她,才真正领会到朝堂纷争的可怕,如果说她这种谋士是在出谋划策,比试心机。
那这些真正的当权者,则是真正把人当棋子一般来互相试探,对弈征伐。
对谋和用人,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冥冥之中,她感觉到了自己在天宫中的失败是必然的,程皓轩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而他的作用,自会有他人继承。
“唉,真是好奇,被推上这风口浪尖的男人,会被神都的笔墨,染成什么色彩?”
女子似是在心疼这前途未卜的男人一般,话语之中充满了怜惜,“这样柔弱不堪,形同弱柳,可真是让本宫心疼,想把他放入怀中疼爱一番。”
樱井卯雪双目微闭,对着纱幔拜了下来,“多谢殿下指点,让我清楚旧主对我的考验并未结束,接下来我会继续辅佐这位新任少主,一同跨入京城的局势之中。”
帘幕后面抬起了手,示意对话已经结束,樱井卯雪低头告退。
随着她离去的声音,帘幕后的身形晃动,娇美的身姿变成了正坐,推开帘幕之后,露出一张绝世容颜。
她赤脚探足轻点了一下脚下的地板,在刚刚触及之后,又陡然缩回,蹙眉轻声说道:“好冷。”
这声惊慌,与先前在幕后运筹帷幄的姿态全然不同,让她显露了不少小女人的姿态。
“挺厉害的一个东瀛人,外族能有如此出彩的谋士,我平生倒还是第一次见。”
外窗的阳光一斜,房屋内的阴影处,露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的全身隐没于阴影之中,仅有声音传达在了屋中。
女子有些玩味的说道:“哦?神算如此夸奖一个人,我平生也是头一次见,这就是传说中的棋逢对手吗?”
“哈哈,算是吧,单论谋力我确不如她。”
“那你还让我放走此人,故意透出那男人的身份,就不怕她以后辅佐魔门成为我们的麻烦?”
女子也只是调侃神算的话语,在她心里,倒是从未将这种棋子视作对手。
樱井卯雪或许拥有鬼谋,但在千古第一神算子面前,谈笑间可算天地,日月星辰,斗转星移。
哪怕是千军万马竖立面前,哪怕此刻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都相信自己的这位神算能逆天改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阁赌局,齐人之福?
“东瀛女人是我们卖给他的人情,倘若以后真有麻烦,也只会是那姓柳的男人会成为阻碍。”
女子双脚踏地,赤脚感受到透心的冰凉让她微皱眉头。
“一个男人能成为什么麻烦?再说了,魔门那边已经有白莲教的人插手其中。这么傻的小子,我怕他竞选门主不成,反倒丢了性命。”
女子说完,见神算好似不太赞同自己的看法,疑问道:“怎么,你让他去神都搅局,难道还看好他能成大事?”
“天地乾坤,日月颠倒,太阳虽然不会从西边升起,但未来的某一天,却说不准有个男人能做神都的主。”
“如若他要真的这么有本事,倒也配做我的爱妃了。”
女子不置可否,轻笑一声,“这男人呀,骨子里面都一个德行,再有本事,在床上还不是被女人制得服服帖帖?我父后当年雄心壮志,那么大的基业,不都被母皇兵不血刃的夺去了。”
“殿下的家事,臣不敢妄言,只是这番话要是被圣皇陛下知道,又该差人掌我的嘴了。”
女子轻哼一声,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伸手抚上了座前的七弦琴。
她像是突然对什么事情来了兴趣一般,问道:“你这么能算,不如就来给我算算,未来谁能上得了我的龙榻?”
“陛下莫要开玩笑了,这种事岂能算出来?”
“无趣,那你说说,你看好的这位魔门门主,我们要怎么向他示好?”
阴影中的女人微微一顿,试探性的问道:“殿下,不如我们把这金陵的聚宝斋,也卖个人情送给他们吧?”
“哈?”
女子闻言愤然转身,像是忽然发起了小女孩脾性一般,娇喝道:“你知不知道我搭这楼花了多少两银子,这天字阁又请了多少江南名匠?你让我送这聚宝斋,怎么不把自己送给他?”
“那我走?”
女子神色尬住,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那个……他们有本事,就把本宫布的局给破了!若是连一个失窃案都查不清楚,还怎么搅浑神都的水?”
“那殿下也和我打个赌吧,这柳若欢一个星期内必定破获失窃案。”
女子扬了扬眉毛,“一个星期?行呀,你赌什么?”
“我把我那张七绝琴做赌注,殿下把这聚宝斋金陵分号做赌如何?”
“上古传下来的七绝琴,每一代神算的象征?”
女子迟疑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相信对方会做如此之重的赌注一般,随后面露喜色,笑出一串银铃般的清脆声音。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
~
柳若欢被宁可儿推着,整个人都不大自在。
自从进了这聚宝斋的大门,他就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目光在盯着自己,可左瞧右看,都看不出头绪。
然后宁可儿嫌他太过墨迹,一把推着他上了楼梯,俩人在三楼的杆栏处步行了快五十步,才在一处雅间门口处停了下来。
推开垂在门前的卷帘,眼前的场景豁然开朗。
这里的每一处雅间都极为通透,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每间屋子除去坐台,玉案,还细心的在每间房屋中布置了一张青纱柔软的木床供人歇息,上面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更是不凡。
想来古代没有机器代工,怕都是木匠一根一根雕琢出来。
而林雅欣此时正端坐在木椅之上,见到柳若欢进来缓缓起身,面色一红,似是红云飞上脸颊,红彤彤的有些可爱。
“主人……”
第一次叫出这样的称呼还有些不太熟练,所以说的细若蚊鸣,微不可见。
柳若欢没想到刚进到屋子里就听到这么一句称呼,整个人都有些懵,晕晕乎乎的。
但宁可儿明显比他反应更大。
“师姐!这哪是能随便叫的,就算……就算你们有了那层关系,也不能在外面喊出来呀。”
“闭嘴,我与主人说话,与你何干?”
宁可儿一阵气急,但她又不想再与自己的师姐翻脸,一脸怒容的看向柳若欢,在林雅欣看不到的方向,一把掐住了柳若欢的屁股。
这丫头下手,根本不分什么轻重,柳若欢疼的龇牙咧嘴。
侧目看去,又被她恶目警告,不敢吐露出来,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说了几句。
“咳咳,在外面我们还是按原来的称呼来进行,可以吗?”
“话虽如此,但主人是未来的魔门门主,我圣门一派的威严不能省略,以后就称呼为少主如何?”
柳若欢见她固执己见,实在不好忤逆她的意思,少主也算比主人好过许多,便点头应许。
林雅欣示意柳若欢入座,随后俏目一瞥,看向宁可儿的眼神有些许严厉。
宁可儿半蹲在柳若欢身边,有些不太情愿的说道:“少主,需要可儿做些什么吗?”
见到这一幕的柳若欢,当场就乐了,感情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魔教妖女还有今天?
虽然林雅欣他迫于尴尬,有些不大适应,但有能戏弄宁可儿的机会,他是决计不想放过的。
所以说这天底下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报应来了挡都挡不住。
估计宁可儿也没想到自己方才刚在街外撩的他怦然心动,就会在聚宝斋里沦落成“丫鬟”吧。
他强忍欢笑,故意说道:“方才走了这么久,腿有些乏了,不如就来给我按按腿吧。”
“我一个亲传弟子,你让我给你揉腿?姓柳的,你难道还真想使唤我不成?”
宁可儿腾地一声站起身子,本想叉腰罢工,却看到林雅欣那冷峻的目光,气势也不由得一软。
她重新蹲在柳若欢面前,雪白细腻的肌肤大片可见,甚至能透过胸前的缝隙,隐隐看到些许傲人的山峰。
“行,少主把腿伸出来,我来给你揉揉。”
待到柳若欢把脚伸在宁可儿的腿上,她也算听话,轻手轻脚的揉捏起来。
只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歪脑筋。
这舒服的感觉,让柳若欢连楼下的表演都没心思看了,深刻的感受到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道理。
紧接着,他双肩忽然传来阵阵酥麻。
“少主应该肩膀也累了,我来帮少主揉肩。”
还不等他出声拒绝,俩女一上一下,捶腿揉肩之中也算让他隐隐享到了齐人之福。
这美好时光还没享受多久,身上却传来一阵异感。
柳若欢察觉不妙之后瞪大眼睛瞧向宁可儿,却只见她忽然换上一幅笑脸,风情万种的瞧向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戏弄少主
宁可儿面色一滞,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她还从没见过男子有如此丑态。
这尴尬的氛围,搞的她不知道是否要继续捏腿,手便僵在了一边。
站在柳若欢身后的林雅欣见两人安静下来,也有些奇怪,方才这二人还有些水火不容,怎么一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
但没有争吵就是好的,看来师妹也在逐渐认同柳若欢关于少主的身份地位。
然而,就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宁可儿从吃惊中反应过来,站起身喊道。
“不按了不按了。”
只是在这罢工的动作中,她失手打在了柳若欢的腿上,这让他的身体微微一搐,身体前弓。
林雅欣见柳若欢的身姿奇怪,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就是揉个腿,怎么好似被人打了一顿一样?”
宁可儿却装作刚刚发现他的异样一般,眼珠子一转,面露狡黠。
她忽然蹲在柳若欢身边,关心的问道:“少主,您这是怎么了?”
“我……”
柳若欢被刚才那一下起了巨大反应,如今还隐隐作痛,这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宁可儿瞧他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眼中浮现出一抹得意。
她眼中的寒光看的柳若欢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故意的!
却见对方略带无辜地看向林雅欣,“师姐,少主说他口渴了,想喝些茶水提神醒脑。”
口渴会是这般反应吗?
林雅欣虽然有些费解,但看到宁可儿人畜无害的模样也没有多想,便转身去门口唤下人泡茶。
宁可儿见林雅欣的身影消失在卷帘外,终于面露笑意,朱唇靠近柳若欢的耳边,手里的动作仍然不停。
“少主,我方才那揉腿的模样,您似乎很是喜欢?”
柳若欢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宁可儿带给他的感受如坐针毡。
他急忙求饶,“别,可儿……我错了,绕过我好吗,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这刁民一般计较了。”
“这还差不多。”
宁可儿瞧他说的有趣,轻声笑了笑。
在收回自己左手的时候,又放在樱唇边绕了一圈,最后纤指微动,停在唇中吮吸了一遍。
本来这个捎带诱惑的动作就让人心潮澎湃,更别提这个前蹲的角度显出她的胴体玲珑有致,又带有少许孩子气的调皮,异常可人。
师姐绣鞋踩地的声音在楼道中响起,离这间雅间越来越近。
宁可儿趁着这最后一点时间,突然再度压身在了柳若欢的耳边,用软绵细腻的口音敲打着他的心房。
“少主好像很喜欢这种走在钢丝上的动作,若是被我师姐知道,少主只是被我按了两下腿,就有了异样,怕会怎么想少主呢?”
“是失望,失落,还是不屑呢?还真叫人期待呢。”
说完,她将这幅温热娇躯抽离,咯咯咯笑了起来。
这女人还真是惹不起,柳若欢整个人被她说的迷迷瞪瞪,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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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过去许久。
随着楼下一位倌人的琴声作罢,小厮上前紧闭了大门,用厚重的木架将门抵住,随后也如法炮制关了四周的窗户,独留下中心的天窗,让阳光尽情倾泻在了台面中央。
这人造的舞台灯光效果不错,瞬间就把场上的焦点都对准了一处。
一名精神抖擞的中年女性步入台中,朝贺礼的众人微微弯身回谢。
待到场面安静之后,她开口大声说道:“今日恰逢我聚宝斋开业盛典,没想到能金陵城中有这么多达官贵人肯赏脸捧场,实在是敝号的荣幸。”
听到此人的发言后宁可儿面色一惊。
“这新上台的掌柜,声浑厚,悠长连绵,像是个练家子出身。”
林雅欣也点了点头,“有一点佛门狮子吼的神韵,但中气不足,想来只是个钻研不深,半路出家的俗家弟子。”
柳若欢闻言微惊,没想到这世界居然也有狮子吼这种武侠小说里的功法,在没有麦克风的古代世界里面,的确是主持活动的一把好手。
佛门狮子吼有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河东狮子吼。
在她们议论这上台的女掌柜时,只见她在台上拍了拍手,有四位小厮扛着扁担,每根长扁前后挑着巨大的红漆金边箱子,一步一步上了台子。
他们步伐缓慢,满脸憋红,显然用了不少力气,这也说明里面的东西沉重异常。
“咚咚”几声沉闷的声响,宝箱落地。
几名小厮还来不及擦汗,就在这掌柜的示意下打开了两口箱子。
两道熠熠生辉的银光闪出,瞬时晃瞎了众人的眼睛。
那些银两堆叠整齐,几乎快要溢出来一般,摆在一起璀璨夺目,实在太过耀眼。
“这里是五万两白银,东家为感谢诸位的赏光,来者有份……特在此赠每人五百两白银微表心意,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此声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变色,议论纷纷,一楼本就坐的人多,更是在交头接耳之中变成了市井的菜市场。
三楼的雅间中,柳若欢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白银微微发愣,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他的心头。
一位身形高大的女子从人群中站起,挠了挠头,“我钟大花干了一辈子的镖客,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是个不懂文化的粗人,所以掌柜的别嫌我说话直……如今我就想知道这银子是白送的吗?当真不要我们做一点事情?”
她些许粗犷的面容让柳若欢反应了过来,这不正是当初和绛莺一起解救自己的镖客,刚才没在一楼停留,没发现她居然也坐在人群之中。
那掌柜拱手一礼,直起了腰板,带有些许自豪的答道:“那是自然,我聚宝斋别的不多,就是钱多,砸出去的钱财,何时做得了假?”
女镖客一愣,点了点头说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五百两也实在太多了……我从漠北护一趟镖回来,才区区两百八十两。”
“这位壮士不必担心,我东家撒重金出来,为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与金陵城中的各位大家,交一个朋友。”
女掌柜说罢直接挥出衣袖,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为了证明我们所言不假,来,先给这位壮士满上。”
小厮从身边找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型木箱,从中挑拣了五百两白银,堆放在了箱子中,随后便提到了镖客面前。
那镖客看的目放精光,一脸的不可思议。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好戏上演
“壮士还有问题吗?”
镖客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坐回了凳子上,抱着木箱神色恍惚。
即使真正拿到了这笔银两,她还是有些不大敢相信此事的真实性。
“我!我!”
“我也要!”
“……”
待所有人反应过来,纷纷吵吵嚷嚷起来,希望能同镖客一样先拿到这份赠银。
每人都怕落人一步,少了这捡钱的机会。
她们虽是金陵城中各个行当中小有名气的人物,可谁又会和白送的银钱过不去呢?
柳若欢身在三楼,也被聚宝斋如此大的手笔给惊住了。
但在他随后的观察中发现,一楼的骚动最大,二楼有些房间也传出了声响,但三楼所有的雅间都异常平静,波澜不惊。
帘幕半遮,幕后的人影身形未曾移动一步,似是地字号开头的雅间客座,都对这些银两瞧不上眼一般。
林雅欣站在他的身侧,解释道:“地字号雅间,请的才是名副其实的贵客,每一间雅座都对聚宝斋有莫大的影响力。”
柳若欢发出了狐疑的目光,魔门虽然势大,但这普天之下仍然是汉唐的领土
说自己对这些商号也有影响,是不是牛逼吹过了?
“你这是什么眼光,就这么看不起我们魔门?”宁可儿一脸不忿,嘟嘴说道:“我们魔门经营谪仙楼多年,这些年来早已成为汉唐最大的青楼招牌,你居然敢质疑我师姐在说假话?”
柳若欢被她怼了一顿,才反应过来,“青楼?”
“怎么了,食色性也,青楼是满足各大小姐欲望的……我呸,你那什么眼光,这古往今来的青楼,可都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
宁可儿往地上啐了一口,面色通红的解释道:“比如今日来表演的倌人,十有八九都出自我谪仙楼名下。更何况我们谪仙楼里的男倌,都是自小调教培养出来的清倌,五弦音律,样样精通。”
听到魔门经营的谪仙楼,居然也是一个龙头产业,柳若欢马上就动了歪心思。
原来这不露山水的两名魔门女弟子,竟然还是隐藏的两位小富婆?
先前在奇珍阁的计划,不知道能不能用在魔门身上?
“那你们谪仙楼手里流转的银子,岂不是得有个大几位数?”
林雅欣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摇头,“是,谪仙楼虽属我魔门旗下,其本身却由另外的长老堂所控,与我内门只是简单的供养关系。”
“即使是我们这些亲传弟子,也无法插手楼中的事务,调动超过万两之数的金银,都需要等老鸦禀报门内,更别提少主母亲那数据巨大的库银了。这数目只有等少主继承门主之位,才有权调配。”
柳若欢见到新的计划胎死腹中,未免有些失落,但好在此时楼下分完了银两,大嗓门的掌柜立场,走上了一群小厮布置台面。
那宁可儿期待的好戏,即将上演。
~
客道之中,一位侍女端着一盘银两,正徐徐走向地字阁的雅间。
盘子上的银两太重,压得她双臂有些酸疼,但她深知在这开业大典的关键时刻,决计不能出错。
毕竟真正接触到各位名流的,仍然是她们这些不起眼的下人。
所以每一位女仆小厮都代表着聚宝斋的门面,倘若在这里出了错,以后免不了要挨一顿板子。
就在她走过廊道的拐角处时,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这人出现的太过突兀,导致她躲避不及,迎头撞上。
手中的托盘掉地,银两轱辘了一地,发出如咚咚咚的声响。
完蛋了!
这是她头一个念头。
“我……”侍女满脸通红,想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仅掉了盘子,还撞到了客人,这个月的赏钱泡汤了不说,那板子也定是少不了。
更要命的是,这里可是三楼!
听说这地字间的贵客,身份非富即贵,哪里是她一个小小的侍女能招惹起的?
“是有些紧张吧,无妨,我来帮你捡。”
对面的女人扶了一下她的身子,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那笑容温暖,像是阳光一般照射进她的心房。
侍女这才发现,眼前的女人身穿一件薄罗衫子,身材婀娜有致,露出的肌肤雪白无暇,竟然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她优雅的蹲下身子,伸手帮她捡起银两,放置于她的托盘之上。
等到捡拣完毕,对方还细心的叮嘱道:“把衣衫整理一下,别被你们管事的发现。”
侍女用感激的眼神望向她,急忙整理了方才被撞的有些凌乱的衣衫。
女子看出她有言谢之意,说道:“不用谢我,要谢的话,不如就先把这赠银先端给我家的主子吧。我家主子是个财迷,一点蝇头小利都能高兴许久。”
反正这三楼都要送一遍,侍女对这如同姐姐一般温柔的女子,毫无抵抗力,便面色微红的点了点头。
……
看着侍女端着托盘,走进了谪仙楼的房间,樱井卯雪从袖中抽出一锭银子,放在手上把玩片刻。
她似是自言自语一般。
“把线索做到这种地步,再蠢的人也该找对方向了吧。”
~
弦索胡琴的伴奏声响起,那舞台后响起一阵碎步声,这脚步似是故意用有底子的鞋子踏地产生,在安静且有所回响的古楼中异常震耳。
踏的人心神不宁,有些慌乱。
忽然曲调一变,浓妆艳抹的戏怜从舞台后亮相而出,用水袖挡住自己的小嘴,说道:“我乃冀州商女,一路南下来到金陵,这金陵城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着实让人流连忘返。”
这一亮相,看的宁可儿眼神放光,她带有些许激动的拉住林雅欣。
“扬州的戏班子,唱的都是本地的土戏,这戏有个别名,叫郡城花部,听说聚宝斋这次请的,就是扬州城中唱曲最好的那一班。”
柳若欢倒是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服装妆容怪有特色,与前世记忆中的有些许不同,看来两个世界,仍然是有各自的特点存在。
“大人们,聚宝斋的赠银到了。”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宁可儿担心被打扰了看戏的兴致,便摆手打发道:“行了,放那案上吧。”
“是。”
侍女送上托盘后,心中隐隐有些失落,看来这些大人们果然对这些赠银瞧不上眼,那拐角姐姐的话语,应该只是安慰她的戏言。
她盈盈一礼,转而退下了。
通过这若有若无的小插曲,下面的戏台又产生了些许变化。
那戏怜翘起了兰花指,忽然用手尖点过台下众人,又用充满戏腔的口吻唱道:“怎奈这城中官吏富贾,各个都是出了名的吸血恶鬼,城外流民食不果腹,城内莺歌燕舞,绕梁三日。”
柳若欢露出费解的神情,这不说好是扬州本地戏吗?
怎么话里话外都在暗讽金陵城中的官员毫无作为?
不对,这已经算不得暗讽,是指桑骂槐,明地里嘲弄坐在场下的官吏。
台下金陵城的达官贵人也不是傻子,只是刚刚领完那聚宝斋的银子,拿人手短,不太好直接发作。
那戏怜无视了众人的愤怒的眼光,继续唱道:“烽火起,狼烟灭,万里江山,让与满胡……”
这戏唱的词句哀怨,根本就不是开业喜庆的吉音,连宁可儿也听出了端倪,她面色惊诧道:“在这开业大典上唱这种东西,是扬州商人的习俗吗?”
很明显这并不是聚宝斋的安排,那女掌柜从后台走了出来,怒道:“停住停住!花银子让你们来捣乱砸场子的吗?都给我停住,从后门滚出去!”
但那戏怜仍然唱的陶醉,愤怒不已的掌柜,招呼了几位小厮,他们拿上棍棒准备把这不识好歹的人给架出去。
忽然她双手一扬,两手的水袖甩开,衣袖舞动,似是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
那些小厮措不及防,被这突然起来的一招给扬的人仰马翻,倒地一片。
那些水袖在空中铺成白茫茫的一片,缠绕在了各个木柱之间,变得异常紧实。
那戏怜定定的看向四楼天阁,高声喊道:“锣声起,奸贼灭!为民所愿,身死何妨?”
一语过后,台后的屏风爆裂,四五道乐师打扮的人影一闪而出,踩在白绫之上,奔向四周的顶梁柱。
这速度极快,在触到梁柱的一刻,纷纷变换姿态,扒着柱子,顺势而上。
她们双腿快速交迭,身体呈一字型扒柱而上。
宁可儿娇容一变,挡在了柳若欢的身前,“竟然是刺客!”
但柳若欢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说道:“应该是冲聚宝斋来的,不要紧张。”
林雅欣也看出了端倪,那几道人影根本没有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直奔四楼而去,明显是事先勘察好了地点,早有预谋。
“四楼的天阁?那里不是传说中聚宝斋东家的所在地吗?”
“东家?如果只是个商人的话,是不是需要我们施以援手?”宁可儿悄声问道。
这话说的林雅欣也有些意动,准备去拿一边的碧玉长剑。
柳若欢急忙制止了她们,劝道:“不可,你们两个可是魔门的功夫,这里人多眼杂,动起手肯定会被人识出,往后还能在汉唐的地界上待得下去?再说了,能把店开这么大,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的商人?”
宁可儿闻言眼前一亮,瞬间通透了许多,赞赏道:“你这少主当得,已经有运筹帷幄的感觉了。”
被身边的少女一夸,柳若欢顿时有些飘飘然,却不想对方的下一句却是杀人诛心。
“就是做人的爱好,有些奇怪。”
“什么爱好?”
林雅欣一脸费解,柳若欢却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敢在师姐面前,如此明目张胆的嘲弄自己。
宁可儿煞有其事的解释道:“就是少主爱口渴的时候就爱喝茶,可茶明明是越喝越渴的,师姐你说他怪不怪。”
“人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师妹你不要刻薄少主了。”
林雅欣当了真,还教导了宁可儿两句,让她不要再拿此说笑了。
这一幕看的柳若欢那叫一个尴尬,始作俑者却在一边捂嘴偷笑不语。
~
那五名刺客的身影,已经越发接近四楼,有三人选择了破窗而入,还有两人准备从楼梯处的门槛处一举突破。
她们从怀中,准备破门的时候,一声悠扬的琴响从屋中传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四楼的所有门窗突然向内大开,强悍无比的音波依附着琴音荡漾开来,瞬间就将几名刺客震得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这琴声一响,也让柳若欢有些心潮澎湃,体内血液翻涌不止。
但好在俪人珠微微起了反应,将这股力劲给缓冲了下来。
宁可儿见状讶道:“四楼的天阁……到底是何人所在,一声琴音居然能从各个角度震退五人。”
还不容众人反应,一位环手抱持拂尘的太监现身而出,他面目清秀正眉眼带笑,瘦小的身子衣着一丝不苟的太监服。
腰身自然而然微弯着,是多年服侍主子所带来的的习惯。
“三公主殿下,亲临南都!”
这细声细语的语气,回荡于循环状态的楼中,带有些许回响,敲击每个人的心头。
一层二层都黑压压倒下了一片,齐声喊道:“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太监虽然身弱,眼神却厉害得很,扫过人群,有注目在了各个地字号雅间的帘幕上。
柳若欢看那不男不女的家伙遗来目光,头皮一阵发麻,起身与林雅欣师姐妹行了拜礼后才回归原座。
小太监见众人都行了礼,便又把目光放在了舞台中央,此时那名仅剩的戏怜,正孤零零的站在台上,周围不知何时冲出一队带刀侍卫,环绕在台下四周,紧盯着戏怜,严阵以待。
小太监冷笑一声,问道:“贱民,你为何不拜?”
戏怜扬起了水袖,看到了台下每人抱着的银钱宝箱,还以蔑笑。
“汉唐律法,为万民请愿,可不跪天子。”
小太监怒喝道:“贱民,你有什么资格替万民请愿,行刺皇族乃灭九族的滔天大罪,首级要被割下来在城头示众三日,我看你是脖子痒了!来人!”
说罢,那一圈侍卫同时抽刀而出,那些钢刀刀刃左右轻晃,被映照出森然寒光。
“慢着,让她继续说。”
就在小太监刚准备挥手示意的时候,房屋中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女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好戏收场
虽未见其人,但这一句话带给场上的震撼,远不是那太监和侍卫可以比拟的。
世人皆知,如今的女皇陛下年老多病,近些年又盲目追求长生仙道,身体是一垮再垮,恐怕已经没有几年活头可言。
三位公主在此状况下插手朝政,朝中势力早已经被她们瓜分完毕,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平衡局面。
作为下一任女皇有力的候选人,三公主此时的身份,也不仅仅是一位公主那么简单了。
说不准,众人此时拜得,就是以后汉唐的女皇……
“殿下身份尊贵,但您可知城外流民吃的是什么东西?”
四楼的窗边,隐隐现出一道倩影,她手捧茶具,轻啄一口,“我听知府禀报,金陵大开河北城西两处粮仓,熬制稀粥给灾民填肚。”
“金陵城外确实开设了多处粥棚,但其中都是掺了米糠水草熬制而成。”戏怜一抖衣袖,伸出藕臂,指了一遍台下的官员,笑道:“这等同于猪食的稀粥,我试问楼里的各位官人,你们吃得下去吗?”
随后她又不屑的仰头看向那道身影,问道:“殿下吃得下去吗?”
这一问让小太监再也忍不住,怒气腾腾的指责道:“闭嘴!贱民胆敢直视凤驾?你可知你问的是什么混账话?”
两名佩刀侍卫冲上台前,一左一右踢中了她的腘窝,让她整个人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那小公主“喀”的一声放落茶盅,叹了口气说道:“原来你的为民请愿,是指这个?”
“殿下以为呢?我红花儿出身冀北,幼时见过塞外战火,民不聊生的惨状。当年我同父亲就是为了躲避战火,一路南下寻求生路,最后到达扬州,十人之中已去七八,仅剩的人还要经历酷吏的折磨和拷打,熬出头吃上饭的人,不足半成。”
戏怜虽然跪在地上,却无所畏惧的抬首言道:“我本以为在扬州这几年会忘掉这些事情,如今再次看到流民惨状,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哈哈,有趣。”
清脆的笑声自楼上传来,那窗后的公主,声音也带有一丝玩味,“侠客之道,为民请愿,你这些想法和名头倒是好听,可惜在我看来,着实引人发笑。”
戏怜见她对自己的话语不以为意,又惊又怒,“殿下这笑声,恕我不懂。”
“流民有流民的烦恼,掌权者自然也有掌权者的困扰……你只知人人都想吃白米,却不知少量白米掺上米糠水草能多做一桶粥,换算过来,这‘猪食’能多救几个人?能让一个人多活几天?在你看来是人命重要,还是吃得好重要?”
那公主继续抿了一口茶,问道:“退一步来讲,流民也好,灾民也罢,你又知道为何每逢天灾人祸,这些流民的队伍会越来越大?”
“我……”
“不知道呀,那本宫来告诉你。这些流民一路南下,如同蝗虫一般卷过沿途州府,路上为了填饱肚子,挖人家良田水稻,烧人家房屋在夜里取暖,更有甚者,还强占人家良家妇男,硬生生把安分守己的良民给变成灾民。所以这流民的队伍才会越走越多,不到金陵这样耸立高墙的大城面前,是根本止不住脚步的。”
戏怜面色一滞,整个人都有些晕乎,被这三公主一番言论下来,她反而分不清自己所做的是对是错了。
“一件事你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只认为自己所走的侠道,终究会把路越走越窄,即使杀了本宫,流民的事情就会解决吗?不,你只会把那些流民变成暴民,招来军队围杀罢了。”
戏怜这次算是终于明白了,自认为所做的事情天经地义,原来一切都属于自己的幻想的之中。
那公主说到此处,像是兴致已尽,“眼光狭隘,难成大事,但抱有死志,勇气可嘉。你舍命传达民愿,本宫已经听到了。”
戏怜再度抬头,此时她的眼里,又重燃起了希望,这位殿下……好像和她认知里的皇帝狗官决然不同,那她的话,岂不是能信?
“本宫会在金陵城中停一个星期,这期间,会允诺把流民的事情处理完毕。”公主说到这里话音一转,“但你刺杀皇族,其罪当诛,不杀你会乱了法制的规矩,你可心服口服?”
“我服!殿下答应给流民一个去处,我死的无怨无悔!”
戏怜从一边的侍卫手中抢过刀具,反手架在了脖颈上,眼带泪花的笑道:“能有殿下这样的皇族,是汉唐之幸。”
反手一划,鲜血四溅,滚烫的血液淋了周围的侍卫一身。
“殿下睿智!殿下睿智呀!”
一位鬓发发白的官员,在朝堂上领头拜下,柳若欢在雅座中看的有些眼熟,才想起,这有些年纪的中年女人,似乎是自己母亲的同僚。
同是金陵户部,想来如此感激涕零,应该是此次负责赈灾的官员了。
“今日这戏也看够了,本宫乏了,就这么散了吧。”
~
柳若欢同林雅欣她们从聚宝斋出来,赶回二人落脚的酒楼,已经快到夜里。
白天的事情,给三人带来极大的震撼,本以为只是去那酒楼中捧个场,却没想到这里面会闹出如此大的变故。
客厅之中,柳若欢踞于一张八角圆墩,才想起宁可儿来找他说的事情。
“对了,我听可儿说,你原先是有失窃案的线索说给我听?”
林雅欣听他问起这事,苦笑的摇了摇头,“我之前得到聚宝斋赠银的消息,而这些日子里,漕帮的探子又给我传消息,说没有看到有运银子的船只,我就以为这背后藏有猫腻,推测聚宝斋的银子来路不正。”
“你的意思是指,你以为她们赠的银子,是当初那批丢失的库银?”
“对,少主可能不太清楚,这八十万两银子,分量极重,就算是分批放在不同的马车上,恐怕也得组成一列壮观的车队。”
林雅欣继续言道:“这么大的车队,想从城门里出去,是绝不可能……因此想把这银子运出城,恐怕只有走水路一途,因此我才联系了管理水运的漕帮。”
第一百三十九章 库银疑云,初现端倪
漕帮是金陵城中以漕运为业的组织名称,是属于民间水手的秘密结社。
与漕帮接头,借此来打探水路中的消息的确事半功倍。
不得不说,林雅欣的逻辑清晰,光是能想到陆运水运的问题,就让柳若欢叹为观止,对其刮目相看。
好像自从幽王墓一行之后,里面的变动已经让林雅欣成长很多,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年轻俊秀。
“少主,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林雅欣见柳若欢在她讲解的时候跑了神,隐隐有些不快。
宁可儿在一边看的不爽,煽风点火的说道:“听什么听,方才这家伙就一直盯着师姐的胸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柳若欢才发现自己跑神的姿态有些不雅,想事情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林雅欣的胸衣。
那胸衣被两团圆润撑得隆起,随着林雅欣的呼吸一起一伏,看了的确让人心神荡漾。
林雅欣本以为柳若欢是注意力不集中,如今被宁可儿的话中意思一引,才惊然发觉对方注目的地方居然是自己的胸口。
她玉靥酥红,不知为何连神态都不自然了起来,心里还隐隐有些开心。
“……既然是少主想看,那我脱了外衣让少主瞧个够?”
林雅欣的话语让柳若欢反应过来,急忙轻咳两声来掩饰尴尬。
“我方才是在想你心思缜密,以后还真是能省不少事。”
“只要能替少主解忧,这些都不算什么……”
宁可儿皱起细巧白晰的眉额,面色越来越怪,怎么自己一句话,反而还让这两人打情骂俏了起来?
她隐含怒意的敲了敲床板,“打住,你到底还想不想救你母亲,少说些无关紧要的题外话。”
“那我接着说,少主这次可不能跑神了……那漕帮这一个月来,经手的商船里,也不曾看到吃水极深的船只,而剩下的小船,想载这么多的银两出城更是妄想。”
“所以你推测,这批库银还在城中?再加上聚宝斋如此大的手笔,就自然而然产生了怀疑?”
“对,少主明鉴。”
柳若欢稍微摸了一下下巴,整个人也陷入了思考之中,其实林雅欣说的,与他想的并无太大出入。
“其实我也认为这批银子还在金陵城中……”
宁可儿本以为他有什么高见,没想到居然只是附和了师姐的推断,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自从库银失窃的当天夜里,金陵城就在各个路口设卡,城内也一直严禁出入,一晚上将这么多的库银运走,陆路是决计行不通的……但实际上水路的盘查也少不了,而且根据船速,这些银两根本出不了金陵周边的县府。”
“可事实就在于,库银就是在一晚上消失不见的,不走陆路水路,难不成是自己飞出城外的?”
柳若欢边说边想,整个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那聚宝斋的赠银旁边,他下意识的伸手开盖。
这些银子闪闪发光,在柳若欢的眼里甚是晃眼,他随手掂了一个出来,估摸了一下重量,在反过来看底座的时候悚然一惊。
上面浇铸着福安三年所制,江南银元局。
“库银?”
“什么?”
林雅欣和宁可儿全部惊起,将目光锁住了柳若欢面前的这箱银两。
她们查验了剩余的银两,都是坊间流传的银元,没有任何问题,唯独柳若欢手上的这枚形制不同。
在接过柳若欢手中的银两之后,二女放在桌上仔细端详,林雅欣仔细瞧了三遍后才肯定道:“这是银元局的东西,错不了……只是这库银为何会夹杂在聚宝斋的赠银里面?”
“这还用问,肯定是他们幕后分赃的时候,误把库银塞了一枚进来。”
宁可儿哼哼两声,似是自己亲眼见到了那副场景,信誓旦旦的说道:“然后又被小厮和侍女端走,才有了这一出乌龙,看起来那三公主就是盗取库银的真凶无疑!”
林雅欣颇为无奈的敲了一下宁可儿的头,“少主,这里面还有问题,三公主乃是传闻中最受陛下宠爱的女儿,在她十二岁诞辰那日,女皇就把皇商大权赐给了她。”
“皇商?就是打着黄旗,一路可以免征税赋的皇家商号?”
这个名头柳若欢倒不陌生,因为先前他那位青梅竹马的苏州富商,以及与柳家关系密切奇珍阁,都是对皇商的旗号梦寐以求。
如果当年夏家真有个皇商的名头,兴许他与夏芷珊的事情就早早订下了。
“对,少主可能不太清楚,有黄旗的各个商号,每年都要给三殿下交一笔不小的岁供。坊间这些年都传言三公主的公主府,修得比皇宫还奢华,库里的金银财宝,是国库的三倍。所以这汉唐地界内说谁缺钱都行,说三公主缺钱盗银,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宁可儿还是有些不服气,“钱不是越多越好吗,我有一百两,肯定还想一千两的事情。”
“这不一样,那位公主在聚宝斋里谈吐不凡,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独特的思考方向,不至于为了一件烫手山芋费这么大的功夫……”
柳若欢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睁大了瞳孔,再次向林雅欣求证道:“你说三公主掌管皇商?”
林雅欣见柳若欢有些神情激动,颇为不解,“对……”
“这就对了!皇商的黄旗不仅可以免除税赋,还可以避过一切盘查,那批库银定是通过皇商的名号,被转移到了水道之中!”
林雅欣也被他的推断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柳若欢的推论合情合理。
古往今来,只有两种人能免于层层关卡盘查,一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二是皇家亲赐商号的皇商。
如今并不是科举年份,再加上只有皇商的大船才能装载如此之多的库银……
怪不得漕帮的水手听不到消息,这样一解释也说得通了。
“少主,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们应该很难追回这批银两了。”
“不!这批银子虽然是通过水路转运,但绝不可能出城!”
第一百四十章 天生媚体
“北部现在不仅有饥荒还有战乱,这笔库银现在是朝廷的心头肉,即便得手也难以销赃。如果换做我是盗银贼,冒这么大的风险来盗一批短时间内花不出去的银子,其实没有必要把它运出城外。”
“少主,你的意思是……”
“不错,既然这银元宝出现在了聚宝斋,幕后是不是三公主不说,起码这库银应该还待在金陵城中的某一个角落。”
宁可儿也听出柳若欢话中的意思,美眸扫过手上的银两,疑问道:“你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银贼要等到风声过去,再偷偷把它们运出城外?”
“对,我思前想后,皇商也难以在一路之中不露马脚。你明天再联系一下漕帮,问清楚银库后面的运河,沿途有几家库房,能装下如此数额银两的库房应该并不多见。”
“好,我明日就去查。”
林雅欣语毕,看向柳若欢的眼神中异彩连连,与对方处久了,才越来越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莫名的魅力。
“行了,天色不早了,少主也该回柳府就寝了。”
宁可儿见此事已经有了眉目,但师姐眼里的欣赏看起来却异常扎眼,所以迫不及待的要赶柳若欢回府。
但当她转头看向柳若欢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方才那事件的影响,居然瞧这位少主顺眼了许多。
尤其是他的眉眼,异常好看。
眉如墨画,目若秋波,好像比起师姐来,还要更好看点。
“可儿,你怎么了?”
柳若欢见宁可儿忽然呆坐着不动,看自己看得出神,不由得一阵心慌,以为她又在想什么歪点子。
“我……”
宁可儿的双眸忽然之间变了颜色,瞳孔中浮现出一朵细微的桃花刻痕,给人的感觉开始变换起来。
“有人吹迷香!”
柳若欢被林雅欣出言提醒,急忙看向房屋中的各个角落,才见房顶不知何时被人悄悄移开了一片瓦缝,探出了一个细微的竹筒。
竹筒头部现在还冒着一缕青烟,明显在他们三人谈事的时候,就有人瞄上了他们。
发现此事的林雅欣又惊又怒,马上正坐原地,封闭了周身穴道,催动功力来抵抗这迷香。
她的身体一时之间也不敢动弹,怕这迷香流经全身的速度变快。
柳若欢一时之间哑然,没想到武功再高,也怕迷香这事倒是真的,但好在身体中有俪人珠相助,这迷香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少主,我师妹已经中招了,你快把床头的檀珠拿出来,放在她鼻前,让她凝心静神。”
柳若欢点了点头,便去床头翻找她口中的檀珠了。
然而就在这片刻之间,异象突起,宁可儿一手封住了他的穴道,反手将他推倒在了床上。
此时的宁可儿浑身微颤,身上的气息在几经杂乱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
再度眨眼之后,纯净的瞳孔中印有桃花,如同水晶般清澈的眼瞳中带有一丝媚意,融合成了一种极美的风情,撩人心弦。
她就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嘴角勾出一抹媚笑,“什么迷香,这分明就是阴阳合欢散。”
宁可儿靠近在林雅欣的身边,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轻声道:“师姐,少主的身上好像没有药效发作的痕迹。可我们身上的药力不减,那春药在我心头上凝聚不散,我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摸不着北。不如我们就拿少主解药,如何?”
虽然宁可儿说的夸张,面色娇红,可她这幅姿态,实在是不像晕头转向的模样。
林雅欣急道:“师妹,不可……你是被这药效给破了功力,师尊下给天生媚体有专门的限制,如果尝了那事的滋味,你就再也收不住了,还会把少主榨成人干……”
宁可儿欣赏着师姐这俏美的瓜子脸,继续哀怨一般的说道:“我本以为师姐经过了那男人的痛,就不会喜欢上其他男人,却没想到你和这柳公子短短相处几日,就得了相思病,坏心思还多了起来。”
“你……你在说什么……”
林雅欣目光躲闪,她隐隐猜出了宁可儿话中之意,已经不敢去直视她。
“啊?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些吗?”宁可儿眼中的桃花更盛,轻声笑道:“你明明自己喜欢柳公子,却非要用那荒唐可笑的名头来掩饰自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表面上口口声声是为了宗门延续,实际上你就是想做少主的奴隶,对吗?”
“你胡说!”
“呵,现在倒想起来要面子了?”
宁可儿手抓住林雅欣,也一把将她娇软的身躯推到了床榻上,放置于柳若欢的身边。
在将不能动弹的两人摆在一起后,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师姐呀师姐,我们明明都在一起长大,彼此的心思都清楚的很,何必装腔作势呢?”
宁可儿杏眸瞟了一眼她身边的柳若欢,轻声说道:“世俗礼法中,人们都以女性为尊,有地位的女性自愿成奴被视作下贱,所以你这从小到大隐藏的奴性才无法发挥出来,直到遇到了少主……”
林雅欣咬紧牙关,深知此时不能再让这师妹发疯下去,身上催动真气,准备将这合欢散一举驱赶而出。
然而就在她即将冲散这药效的时候,却不想一只纤指放在了她的气穴上,一股同门真气将她的内力抵消,让她前功尽弃。
“你!”
宁可儿美眸流眄,嘻嘻一笑,“想跑?没那么容易,今夜里我们两人,或者带上少主,指定得发生点什么。”
林雅欣先是一怔,旋即涨红小脸,但她此时已经无力抵抗药效向周身四散,浑身都感觉到燥热起来。
“师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幽王墓中都做了些什么……”
宁可儿的坐在了床边,伸手撩起师姐纱裙,又把其中的裤脚卷起,露出一对浑圆笔直的修长玉腿。
她又摘去了师姐的绣鞋,扯掉罗袜,蹦出一双白腻小脚儿,这对小脚与玉腿交辉相应,放眼望去美不胜收。
第一百四十一章 柳无痕外传·狐仙
林雅欣先是一怔,旋即涨红小脸,但她此时已经无力抵抗药效向周身四散,浑身都感觉到燥热起来。
“师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幽王墓中都做了些什么……”
宁可儿的坐在了床边,伸手撩起师姐纱裙,又把其中的裤脚卷起,露出一对浑圆笔直的修长玉腿。
她又摘去了师姐的绣鞋,扯掉罗袜,蹦出一双白腻小脚儿,这对小脚与玉腿交辉相应,放眼望去美不胜收。
而在雪白的肌肤之上,她的脚踝自下而上飞舞着一条青色龙纹。
“这便是师姐的幻兽印吧,让我猜猜,定然是先前在幽王墓中,师姐同少主一起双修破壁,才激活了这印记,对吗?”
那龙纹盘藤而上,没入裙角深处,宁可儿伸出细长的玉指,轻轻拂过林雅欣的龙纹。
林雅欣皱紧眉头,噙着樱唇,似是在强忍着什么。
“少主,我告诉你一个只有我圣门中人知道的秘密好了……”
宁可儿也不急着动手,反而照顾起了一边的柳若欢,轻笑道:“我们门派的功法都源自于双修,所以每门秘法都逃不了床上的妙用。就拿这圣兽印来说,你只要亲手触碰她这龙纹,像我这样把手从脚跟抚到头,就会……”
“别……别说!”
林雅欣急的快要哭出来,她出声哀求师妹,“不要闹了,这合欢散的药效已经扩散开来,我快要抑制不住了。”
宁可儿的桃花目瞥了一眼微微颤动的林雅欣,轻声说道:“师姐,我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一个既能顺我意,也能如你愿的法子。”
“你想说什么……”
林雅欣看着她眼中的桃花,心头隐隐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师姐还不知道吧,我身上的凤凰印可不是来自什么奇遇,也是少主为我开启的。早在幽王墓的时候,我们就有了合功修炼,共入识海的经历。”
林雅欣神色一顿,她虽然早有预感,但如今得到宁可儿亲口承认,心中却隐隐有了失落。
开印之事在魔门之中形同完婚,二者双修结成道侣是默认的结果。
如今柳若欢不仅和她,还有师妹都有了瓜葛,那她们三人往后该何去何从?
“师姐莫急,既然你舍不得少主,我也舍不得师姐,那今晚就不如趁着这药效大被同眠,我们一同捅破这层窗户纸,可好?”
说罢她言笑晏晏的看向柳若欢,“少主,今晚就再让你捡个大便宜,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忘不掉今天夜里的滋味。”
……
次日清晨,床上一片狼藉,亵衣亵裤的布条散落一地,很多都是被硬生生撕扯开来。
想起昨天夜里的场面,柳若欢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若不是借助腹中的俪人珠,恐怕真的要在昨天那一夜中一命呜呼。
明明是二女的破瓜之日,但宁可儿是借助合欢散激发了天生媚体的本性,竟然接连找他要了四五次。
如今带来的后遗症就是,他现在都感觉到头痛异常,像是被人往后脑勺里面轮了一棒子,整个人不仅感觉到晕晕乎乎,还没有什么气力。
等到他终于缓过劲来,便趁着二女还在熟睡的功夫,收拾好衣物,独自回到了柳府。
~
刚刚回到柳府附近,柳若欢就感觉到这里的情况不太对劲。
门口矗立着两名女官差,穿着马靴,腰杆笔直的站在门口。
街口站了一圈好事的民众,皆探头望向里面,却不敢踏进那柳府门前半步。
女官差们用冷目扫视着街边众人,看样子也不打算放任何人进府。
柳若欢心里一惊,自己在外面待了一夜,没想到柳府中就出现了变动?
“你也是来看那王少卿破案的?”
一位挤不进人群中的老汉,看着柳若欢穿衣不凡,起了攀近之意,主动上前搭话道:“这大理寺王安荣,前些年破获悬案无数,其中更是有传说中的地火龙心案,可谓是当世神探。如今来到了咱们金陵,听说是来调查那柳府窃银一案……”
柳若欢听他说的心里不舒服,便直言道:“柳家只是疑犯,还没定罪呢。”
“嗐,那定不定罪,不就是王少卿一句话的事情吗?”老汉摊开双手,“大家不都是来凑个热闹,想一睹王少卿的风采。”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柳府门口已经出现了新的动静,门口的红漆木门被从中大开,在带刀侍卫的引路下,出现了身着官服的女子。
这还是柳若欢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官服,与其说是官服,倒不如说是精装版的古典汉服。
这衣服设计的巧妙,内里是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
暗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艳丽堂皇的牡丹,这图案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看起来有些艳美非凡。
当女官正立在民众面前,柳若欢才发现,这位传说中的王安荣虽然有些年纪,但也长得唇红齿白,容貌秀美。
她的眉眼之中隐隐带有一丝精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这时,从院子中跑出另一名侍卫,她弯身拱手道:“大人,人都已经绑过来了,接下来可以前往天牢了。”
王安荣被打断了思绪,轻轻勾了勾手指,“嗯,带出来吧。”
话语刚落,侍卫们便架着柳彦从府中走出,柳彦明明已经没有什么行动的能力,体弱不堪,却还是被她们戴上了头枷,捆上了粗麻绳。
柳若欢看到自己的父亲被如此对待,一时之间怒色大盛,挤开人群准备从其中现身。
但却不想此时有一道倩影从人群中先他一步,走到了方才众民不敢靠近的空地上。
那女子与柳若欢同龄,身裹一袭鹅黄色的长裙,梳着简单的桃心髻,佩戴有几星乳白珍珠璎珞。
阳光照射在她的玉靥上,显出她小巧挺拔的鼻子和柳叶般的细眉,让柳若欢看到面色一滞。
这不是夏芷珊吗?
门边的侍卫踏前一步,冷声道:“来者何人?敢挡我大理寺押运死囚,不想活了不成?”
“我是苏州夏家次女,家母夏若海。”
侍卫呵了一声,她真心觉得这小妮子是活腻歪了。
大理寺办案,连六部尚书都不敢当街拦人,你一个小小的富商之女,凭什么敢站在这里?
就在她准备抽刀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吓退时,一只玉手横在了她的面前。
身着牡丹官服的王安荣轻声说道:“你母亲是苏州商会的副会长?”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双姝并收,柳府惊变
而在那雪白的肌肤之上,她的脚踝自下而上飞舞着一条青色龙纹,看上去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这便是师姐的幻兽印吧,让我猜猜,定然是先前在幽王墓中,师姐同少主一起双修破壁,才激活了这印记,对吗?”
那龙纹盘藤而上,没入裙角深处,宁可儿伸出细长的玉指,轻轻拂过林雅欣的龙纹。
“少主,我告诉你一个只有我圣门中人知道的秘密好了……”
“别……别说!”
林雅欣急的快要哭出来,她出声哀求师妹,“不要闹了,这合欢散的药效已经扩散开来,我快要抑制不住了。”
宁可儿的桃花目瞥了一眼微微颤动的林雅欣,轻声说道:“师姐,我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一个既能顺我意,也能如你愿的法子。”
“你想说什么……”
林雅欣看着她眼中的桃花,心头隐隐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
次日清晨,床上一片狼藉,想起昨天夜里的场面,柳若欢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明明是二女的破瓜之日,但宁可儿硬是借助合欢散激发了天生媚体的本性。
倘若不是腹中的俪人珠在关键时刻相助,恐怕他真的要被这丫头给折腾死。
如今带来的后遗症惨烈,他现在都感觉到头痛异常,像是被人往后脑勺里面轮了一棒子,整个人不仅晕晕乎乎,还没有什么气力。
等到他终于缓过劲来,便趁着二女还在熟睡的功夫,收拾好衣物,独自回到了柳府。
~
刚刚回到柳府附近,柳若欢就感觉到这里的情况不太对劲。
门口矗立着两名女官差,穿着马靴,腰杆笔直的站在门口。
街口站了一圈好事的民众,皆探头望向里面,却不敢踏进那柳府门前半步。
女官差们用冷目扫视着街边众人,看样子也不打算放任何人进府。
柳若欢心里一惊,自己在外面待了一夜,没想到柳府中就出现了变动?
“你也是来看那王少卿破案的?”
一位挤不进人群中的老汉,看着柳若欢穿衣不凡,起了攀近之意,主动上前搭话道:“这大理寺王安荣,前些年破获悬案无数,其中更是有传说中的地火龙心案,可谓是当世神探。如今来到了咱们金陵,听说是来调查那柳府窃银一案……”
柳若欢听他说的心里不舒服,便直言道:“柳家只是疑犯,还没定罪呢。”
“嗐,那定不定罪,不就是王少卿一句话的事情吗?”老汉摊开双手,“大家不都是来凑个热闹,想一睹王少卿的风采。”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柳府门口已经出现了新的动静,门口的红漆木门被从中大开,在带刀侍卫的引路下,出现了身着官服的女子。
这还是柳若欢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官服,与其说是官服,倒不如说是精装版的古典汉服。
这衣服设计的巧妙,内里是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
暗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艳丽堂皇的牡丹,这图案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看起来有些艳美非凡。
当女官正立在民众面前,柳若欢才发现,这位传说中的王安荣虽然有些年纪,但也长得唇红齿白,容貌秀美。
她的眉眼之中隐隐带有一丝精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这时,从院子中跑出另一名侍卫,她弯身拱手道:“大人,人都已经绑过来了,接下来可以前往天牢了。”
王安荣被打断了思绪,轻轻勾了勾手指,“嗯,带出来吧。”
话语刚落,侍卫们便架着柳彦从府中走出,柳彦明明已经没有什么行动的能力,体弱不堪,却还是被她们戴上了头枷,捆上了粗麻绳。
柳若欢看到自己的父亲被如此对待,一时之间怒色大盛,挤开人群准备从其中现身。
但却不想此时有一道倩影从人群中先他一步,走到了方才众民不敢靠近的空地上。
那女子与柳若欢同龄,身裹一袭鹅黄色的长裙,梳着简单的桃心髻,佩戴有几星乳白珍珠璎珞。
阳光照射在她的玉靥上,显出她小巧挺拔的鼻子和柳叶般的细眉,让柳若欢看到面色一滞。
这不是夏芷珊吗?
门边的侍卫踏前一步,冷声道:“来者何人?敢挡我大理寺押运死囚,不想活了不成?”
“我是苏州夏家次女,家母夏若海。”
侍卫呵了一声,她真心觉得这小妮子是活腻歪了。
大理寺办案,连六部尚书都不敢当街拦人,你一个小小的富商之女,凭什么敢站在这里?
就在她准备抽刀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吓退时,一只玉手横在了她的面前。
身着牡丹官服的王安荣轻声说道:“你母亲是苏州商会的副会长?”
“对,正是家母。”
王安荣沉默片刻,仔细打量了一下夏芷珊的样貌,沉声说道:“柳夏两家是苏州当地出名的世家,我记得卷宗资料里记载,你们两家在苏州关系颇深,但自打柳侍郎官任金陵户部,这层关系就慢慢冷落了下来。”
她说到这里,挑了挑眉毛,“为了一个重视仕途,抛弃旧交的他家,夏小姐现身此地,似有不妥呀。”
少女咬了咬嘴唇,“不,我们两家一向交好,从没有冷落过谁。”
王安荣看到少女倔强的样貌,脸上浮现出玩味的微笑。
“哦?你这丫头可要注意言辞,如今柳家一众戴罪入狱,你当众说你们俩家关系不错……被无心人听到,莫不以为你们也参与到了那库银案之中。”
王安荣不愧是当朝圣上面前的红人,几句之中锋芒毕露,将夏芷珊说的雪靥泛红,在众人面前面红耳赤。
再怎么说,夏芷珊也只是一个商人之女。
她虽多出入于自家布店中,但那也都是自己家族的产业,下人们都当她是未来的家主,从不敢顶撞她。
更别提像王安荣这样老谋深算,深谙人情世故的人精了。
本以为夏芷珊会在此败下阵来,掩面离去,却不想她闭目深呼吸了两口空气。
再度睁眼的时候,眼眸中已经带着一抹异乎寻常的坚定。
“少卿大人被当今圣皇亲赐尚方宝剑,可先斩贪官,后奏皇都。放眼汉唐,这份殊荣放眼汉唐也独一无二,我想大人绝不是一个空有虚名,不顾实情的饕餮之徒。”
第一百四十二章 当街问罪,年少恩怨
“所以我坚信,大人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对吗?”
“有意思。”
王安荣在心中称赞了这位夏家二小姐,看向夏芷珊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欣赏。
她本来只想让这小姑娘知难而退,不要连累到自己家族。
却没想到这丫头听懂了自己话中之意,反而凛然不惧,越挫越勇。
这样好强的性格,以后放在商场之中,定然能扬名立万,富甲一方。
围观的人数越来越多,王安荣当然不能在这时候落人口舌,只是平淡作答,聊作回应。
“陛下叫我秉公办案,我自当不负圣恩,竭尽全力。”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后,夏芷珊对着王安荣盈盈一拜,声音也变大了许多。
“少卿大人此次南下金陵,一来便把柳家上下当做死囚羁押天牢,想来定是掌握了柳家偷盗税银的铁证。我夏家作为柳家的世交,想当面找大人问清楚缘由,倘若真是柳姨她们所为,我夏家也好早做打算,与柳家断绝来往。”
王安荣口中的话也充满了调侃,“当面?你这是当众索要证供,为难于我呀……也罢,既然你这么好奇,告诉你也无妨,柳侍郎并没有偷盗库银,被押天牢也只是因为失职亵罪。”
夏芷珊紧绷的身体都随之放松下来,如果只是失职的话,按照汉唐律法柳姨她们应该罪不至死。
即便是最严厉的处罚,也只是流放边关,永生不得回京……
这样的话,她一直担心的柳若欢,大概率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实在不行自己打理好江南这边的家业,每年抽空去两次边关就行。
以后新皇登基,大概率赦免天下,到时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待在一起,相亲相爱。
微风一吹,夏芷珊娇躯一震,清醒了过来。
想到自己刚才的心思,她不由得脸红心燥,对方明明只是说了一句话,下面的事还没谱呢,自己怎么就凭空想了这么多?
如果让柳若欢知道她现在的心思,会不会觉得她太主动,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想法?
“但这次的失银不仅事关边关战事,还关乎城外的流民百姓……”
王安荣似是故意把话头饶了个弯,随后放大声音,更像是说给场上的众人听,“柳氏一族官居高位,玩忽职守。我在此当众宣布,三日之后,朱雀大街的闹市,将斩柳府母女首级,届时大家都可以来看看此等贪官的下场。”
夏芷珊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她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向面前的这位官服女子。
就在她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四周的民众众说纷纭,议论声越来越大,转眼已经变成嘈杂一片,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而王安荣似乎也不打算再理她,示意带刀侍卫架着柳彦,从此地快步离开。
~
柳彦被关押的地方,是金陵城中唯一一所羁押男性的监牢。
这里的味道有些许古怪,不知是不是前两天城内刚下过细雨的缘故,雨水渗入地下,蔓延到牢狱中的每一寸土地,使这里变得异常潮湿。
柳彦自从被关进来后,就无人问津,甚至连值班的看守都不见其人。
在这里跟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漫长的等待之后,上面突然传来厚重的开锁声。
巨大的厚重的门阀被打开,这黑暗潮湿的洞中,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第一抹亮光。
两名身穿软甲的女侍卫,举着火把,从螺旋的石阶上走下,她们身后跟着一位官服女子。
在将她送下石阶后,侍卫将火把插入了四周的火架上,转身离去。
门阀的声响又吱吱呀呀响起,被人重新关闭合拢。
柳彦神色虚弱,看到那渐渐靠近在监牢的声音,费尽力气从地上撑起,“你……你来做什么。”
火光映照在女子的娇颜上,显现出一张经过精心打扮过的妆容,赫然就是王安荣本人。
素日里她向来不喜奢华,皆是素衣淡容,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抹了艳妆,若是被熟悉她的同僚见到,非要嘲笑她此番做作。
王安荣在看到柳彦的那一刹那,神色出现了一时的恍惚,但等到心思沉淀下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才缓缓说道:“下面地湿,我来给你拿了棉褥,还有一些刚做出来的热饭热汤。”
说完,她放下手中的食盒,将另一手的棉被平铺在柳彦身下的稻草堆上。
“你以前就有湿病,这两日又感染了风寒,我一会儿会叫大夫过来,你要记得小心身子……”
“闭嘴!不用你假惺惺作态!”
平日里端庄稳重的柳彦,猛然向面前关切他的女人吼出了声。
王安荣是何许人物也?大理寺少卿,官居从四品,近些年来在陛下面前颇受圣宠,甚至受赐尚方宝剑,享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试问历朝历代,有哪一任官员有如此待遇?
但就是这样一位在朝堂上威风凛凛,言谈随心的官员,此时在留言面前却一言不发,只是注目看着对方倾泻情绪。
只是柳彦本身就已经气弱,这一声厉吼更是中气不足,说到后面已经哑然无声。
随后他便重重的咳嗽起来,面色赤红。
王安荣似是心疼他,微微伸出了手,却被他一把打开,还以怨恨的目光。
王安荣的神色之中隐藏着失落,她面带苦笑,问道:“你还在恨我?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还是因为今日的事情?”
柳彦缓过劲来用了好久,等到状态稍稍好转,便忍不住开口责问道:“有什么区别?你从那怀远县马不停蹄的赶回金陵城中,不就是想让我夫人下狱?这么多年,可算是让你这小人得偿如愿了。”
“阿彦,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柳彦听到她的叫法,更为愤怒,“闭嘴!别用那种恶心人的称呼唤我,我自以为我懂你,可你当初一走了之,又把我置于何地?”
“我……”
“我和你苟且偷欢,初尝禁果,你却连妾的名分都不愿给我。而后我被家中除姓,赶到了荒野上奄奄一息,你又在哪里?”
柳彦说到这些陈年旧事,心中再也难以缓过这口气,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你,你为何还有颜面来见我?”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少卿许诺
柳彦说完这句之后,似是疲惫至极,靠在阴凉的墙上喘着粗气。
稍微不注意,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王安荣面有愧色,双手攥紧了手心,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欲言又止。
她担心俩人争论起来,会对他的精神状态不利,即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也强忍住一言不发。
就这样,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这种尴尬让王安荣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
即便她曾在行宫之中与陛下对饮对弈,在东海率领南洋水师征战恶蛟,但都从未像今天这般感到无计可施。
她绞尽脑汁,尽量在脑海中搜寻一个不会引对方反感的话题。
在思考今日发生过的事情时,她忽然闪过一念,试探性的提起中午的那名少女。
“今天夏家那姑娘,比她母亲当年还要出色许多,当众逼问一个朝廷四品官员,连我都有些钦佩她的胆量。”
柳彦在听到她提起夏芷珊,也有了反应。
王安荣见状,眼底一喜,故作沉吟,“我听说她一直喜欢你们家的公子,还真是重情重义。”
柳彦被她的话语打开了思绪,微微摇头,“夏芷珊,是个好孩子……是我柳家对不起夏家,当年我和夫人瞧不上她家从商,总认为士族身上有股书卷气,做什么都要高他人一等。到头来夫人学堂的同窗中无一人愿意出言相救,只有这孩子坚信我们是清白的。”
“现在一想,夏家这丫头每年过春都冒着他人异样的眼光,亲自提礼上门,连府上家丁都有赠布。我和夫人却为了那可笑的门面,一直不愿让她与若欢相见。”
他说到这里,面色认真的看向王安荣,低声道:“我倔了一辈子,从没向你低过头,但我们上一辈的恩怨不要放在孩子身上,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冲我来就好。”
“多年未见,你为何总是这般想我。”
王安荣的声音带有一丝苦涩,她内心觉得自己可笑,本来还精心打扮一番,如今亲眼见到思念多年的人,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笑话。
“罢了,这粥快凉了,我喂你吃。”
她俯身叠好衣裙,蹲在地上,从食盒中拿出一碗精心熬制的莲子羹,用勺子在里面拌了拌,喂到了柳彦的嘴边。
“男女授受不亲……”
王安荣面色冷淡,挑眉说道:“你要是不喝这碗粥,我就真把你夫人和女儿拉出去腰斩了。”
柳彦无计可施,只能屈服在她的威慑下,小口小口的啄了起来。
这形态看的王安荣冰山消融,露出了宽心的笑容。
在喂了半碗之后,她蹙起眉头,神色间又罕见的凝重,“我听闻你家公子,为了保全你家性命,去洛府做了上门女婿?”
“对。”
王安荣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滞,面色在一瞬间失了颜色,“把婚约退了吧,往后离洛家越远越好。”
柳彦虽然对这女子意见颇大,可对方在朝堂上的威名已经算得上是家喻户晓,能让她亲口说出此番忠告,定然不是在开玩笑。
“你……莫非知道洛家的隐秘?”
“三年前,我从中书省被调入大理寺做少卿,负责的便是第一任洛家姑爷惨死的案子。后来被圣上亲下谕旨,调到了东海……当时大理寺另外一位常少卿接手了此案。”
“大约在一个月后,她差人稍了封密信给我,说这案子查出了端倪,让我处理完东海的事情后,去神都接应她。”
听到常少卿的名头,柳彦也隐隐有了些印象。
以前还经常听夫人提起此人,据说在聪明才智方面,她并不输于王安荣,只是后者的名气更大而已。
“但等我处理完东海的事情,就发现常少卿在大理寺中神隐,连密信中告诉我藏线索的地方,也被人翻之一空。”
柳彦一脸错愕,他没想过被誉为当世神探的王安荣,居然还调查过洛家姑爷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亲口承认对此案无计可施,甚至大理寺还为此折了一位前途无望的少卿。
“这事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头绪,但能肯定的是,洛家姑爷的背后真凶,不惧朝廷,不怕四大家,出手又不像魔道所为……你儿子若想保命,就趁早把婚事退了,这浑水谁都蹚不过去。”
柳彦下意识的想出声言谢,可话到嘴巴,又止住了声。
王安荣倒是对这些不甚看重,她喂完了手中的莲子羹,把其他饭菜放置于地上,收拾好食盒后站起了身。
转身拉开狱门,背对着柳彦轻声说道:“库银的案子,我已经查清了。把你们抓进大牢,只是为了引出金陵城中其他躁动不安的势力……我不奢望你原谅我,只求你最后再信我一次。”
她并没有给对方应答的机会,踏上石阶缓步而行。
这一刻,她泪如雨奔。
~
柳若欢火急火燎的冲回酒楼,他推开门之后反手掩上,开口急唤二女的名字。
随后这屋子许久都没有动静,独留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其中。
柳若欢闻到这气味微微有些脸红,这好像是昨天留下的痕迹,但他急忙将旖念驱散脑海,寻找着二女的踪影。
寂静中,一道清悦的声音响起,似是责怪柳若欢有些冒失。
“你是抽了哪根筋,怎么叫的那么大声?”
听清这是宁可儿的声音后,他才侧过头,将目光投放在内室的屏风上。
没想到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那屏风被窗外的日光照的通透,宁可儿婀娜多姿的身影被映照在屏风之后,隐隐约约现出一个轮廓。
也正是这若隐若现的感觉,才更加让人有了不该存在的幻想。
“毛手毛脚,去帮我把抹胸拿来,放在床前的第二抽屉里,蓝色绣有绣眼的那件。”
柳若欢哦了一声,拉开床前的木抽屉,一眼就看到堆叠的方方正正的胸衣。
最上面的一件绣着一根桃花枝杈,用粉色花纹点缀边角,中间枝头站立着一只翠绿色的绣眼鸟。
看到这一幕的柳若欢,满脸涨红,刚才没意识到这要求有何不妥。
如今一见,就忍不住和那屏风后的身姿联想到一起,尤其是昨晚二人还有了夫妻之实。
第一百四十四章 解氏米行
“怎么让你拿个件内衣,跟要了你的命一样墨迹。”
宁可儿的声音带有些许不耐烦,娇嗔道:“我都怀疑你这娇弱的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明明晚上欺负我那么来劲。”
柳若欢哑然,后面不都是你欺负我吗?
心思转动之余,他捡起那滑软的系带抹胸递了过去。
一双白玉似的细嫩手臂接过,片刻之后。屏风后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你没回柳府,是因为柳家出事了吗?”
“对。”
柳若欢肯定完后,忽然反应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可儿的玲珑身躯在屏风后展现无疑,她弯下身子从双脚拉上来一件纱裙。
这姿势纤美撩人,但片刻之后,又把她的身体曲线给遮挡在衣裙之下。
“金陵城可是汉唐南都,虽然不及神都风采,但与仍是按照都城建设。例如同等规格增设六部,掌管江南富庶之地,已然是南方最重要的中心城市。”
宁可儿又将双手伸起,盘起发髻,说道:“如此重要的城池,各个势力早已布好了耳目,师姐接到王安荣的消息,一早就出门调配人手去了。”
“人手?”
在柳若欢的不解声中,宁可儿从屏风后伸出赤足,缓步走出。
这一伸腿把她纱裙下白皙修长的双腿都显露出来,勾勒出方才屏风后的完美曲线。
今日的她身着甘石粉色的抹胸裙,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但最吸引人的则是高高挽起的发髻,插有一枚白玉石簪子,独独留出一缕青丝垂在胸前。
“你这头发……”
看着柳若欢些微痴傻的面孔,她轻笑一声,如百花绽放。
“已为人妇,自然要将头发盘起,这是我师姐教我的妇人髻,好看吗?”
柳若欢咽了口口水,感叹道:“好看。”
“好看就对了。”宁可儿凑得近了些,伸手轻抚上柳若欢的胸口,感受着越来越快的心跳,轻声道:“我师姐头发短,现在还盘不起来这发型,等以后长长一些,我们一起盘给你看可好?”
“好。”
宁可儿这次一反常态,再也没有逗弄他,而是侧头挤入了他的怀中,微闭美眸。
她头一次觉得,如果处理完了金陵城中的事情,三人就这样生活下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柳家下狱,即将被问斩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座金陵城。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之前在官场上顺风顺水,权势显贵的正三品户部侍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与之相对,还有一条八卦消息流传于驿站茶馆。
世人都说柳府有一位藏头不露尾的小公子,长得蓝颜祸水,风华正茂。
若不是如此,怎么会从柳家的事情脱身而出,被洛家一眼相中成了便宜姑爷?
另外一位苏州富商的小姐也对其一片痴心,曾当众阻拦王少卿为柳家讨一个说法。
身处风论中心的柳若欢,对这些不慎关注,他此刻正正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马车吱吱呀呀作响,转入一处偏僻的小巷中。
一阵摇晃过后,马车徐徐停稳。
此时已近子时,夜色正浓,深褐色的马车与黑暗融为一体,四周更是安静的有些可怕。
“少主,到了。”
柳若欢下了马车,与宁可儿身披黑色长袍,顺着巷道向深处走去,在约好的路口碰到了与二人接应的女子。
那女子肤色黝黑,长相颇为精壮,穿着宽大的裤衩和短袖大衫,与情报中脚夫的印象出入不大。
她面色焦急,在看到两人终于出现,算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
“二位大人,你们终于出现了。”
但当她看清两人身上没带包裹的时候,神色又变得不太自然,“先前不是说好,事成之后有五百两白银相赠,怎么两位大人身上……”
宁可儿冷冷一睨,看的这脚夫浑身发颤。
而后她从黑袍中探出一只玉手,扔出金灿灿的一物,用娇柔的声音说道:“答应你的,自然会给你。”
那脚夫一把接过,赫然发现这竟是一块沉甸甸的金块,她用手掂了掂重量,约莫比五两还要重上几分。
不敢置信的她急忙放在牙边轻咬一下,在没有留下牙痕,确认是真金无误后,面上的神情也变得极为丰富。
脚夫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小心翼翼的将金块叠好放于怀中,随后献媚般的冲二人笑道:“是小人不好,不该怀疑二位大人,我这就为大人们引路。”
三人一前两后行走于巷道中,柳若欢也开口问起了此行目的的相关线索。
“你说你们这闹鬼了多久了?”
脚夫听到身后的黑袍中传来男人的声音,神色一顿,微微有些迟疑。
“少主问你话呢,不用回头了,快答。”
经同行的另一位女子提醒,她才缓过神来,答道:“回大人们的话,我们家库房闹鬼,大概是在一月前……早前还一直好好的,但不知为何,那天从运河上驶来了三艘大船,虽然是插着我家米行的旗帜,以前却根本没见过这些船只。”
柳若欢在黑袍之下皱紧了眉头。
宁可儿却不大信这脚夫的答话,冷言道:“你一个小小的脚夫,又怎么知道自家米行有几艘船呢?”
脚夫听到宁可儿的质疑也不生气,毕竟给钱了就是她的爷爷奶奶。
往常她背七八十斤重米,装船卸货三个时辰,才能赚五百个铜板。
没想到今晚这些贵人出手阔绰,一下子就给了她几年都无忧的钱财,实在是当世财神爷。
所以言语之间有问必答,也在尽力讨好二人。
“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解氏米行总部就在这金陵城,生意向北最多做到晋南。今年在册的一共是一十六艘粮船,六艘往南,十艘向北,都在这金陵码头聚合,向来分工明确。”
柳若欢听出了蹊跷,问道:“总部设在金陵,为何运的粮草大多都是向北的?”
“哦,这是因为前两代解家祖奶赢得了皇商的名号,米行有一半生意都与兵部有关,我家粮行有洛阳金陵两地的通行文书,算是城吏运漕的熟客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米行谷仓,解氏姑爷
柳若欢心中一凛。
果然如此!所有的环节都被打通了!
他在早些时候,靠魔门的探子引路,去看了那丢失库银的砖砌仓库周围。
那银库四周修了厚重的石墙,与坊间闹市隔开,进返都需要严查盘问。
一支运走库银的车队从街道上路过,就算是有内鬼相助,附近的居民也不可能对如此大规模的车队没有反应。
但那银库后门专门引进了一条水渠,挖通了一条七八米宽广的水道,连接到银库后方的运河,方便官家的银船进来装卸银两。
这水路几乎就成了唯一能运走库银的途径。
而后他接到林雅欣的线报,告诉他在城南的解氏米行仓库里,一个月前刚巧有三艘大船停靠。
一直到现在还停在米库的码头,毫无动静。
想来定是他推测中藏匿库银的地点。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在林雅欣的信息说,还提到了米库闹鬼的事情。
所以他才在方才与脚夫的交谈中,聊了聊这些事情。
柳若欢把思绪调整回来,继续问起了脚夫解氏米行的事情。
那脚夫在提到自己干了半辈子的米行时,也露出了一丝愧意,“其实我们东家以前对我们也不错,我也不大想出卖东家,可自打这码头自从闹鬼后,一个月都不曾开工了……我年轻时又与那漕帮有些过节,现在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
宁可儿对脚夫偏离重心有些不大满意,冷冰冰的一横眼,“说重点。”
“哦哦,五年前,米行的老东家病死,家业就都传到了东家小姐手里,但是……”
脚夫说到这里有些犹豫,显得扭扭捏捏。
柳若欢察觉到她可能对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许可道:“但说无妨。”
得到许可的脚夫,换了一个口气说起这事。
“传闻小姐自老东家死后,整个人偶尔变得有些疯疯癫癫,不听人劝。后来在两个月前,也不知道在哪里遇见了一个野男人,不顾各个掌柜家仆的意见,把他带回来成了亲……这男人虽然长得俏,但满脸狐媚子相。”
柳若欢一愣,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词是形容男人的,你这话不像是在说人,反而像在讲鬼怪传说。”
脚夫苦笑了一声,感慨道:“可不是嘛,俩人开始的相识方式也有些奇妙,据说是小姐到金陵城外出玩散心,被一伙山贼拦路,后来幸得此人路过,拼死相护,才救了她一命。”
柳若欢听到这儿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英雄救美这种老桥段,难免会让女子动心。
“后来那男子就一夜之间变成了米行姑爷,本来小姐虽然不懂生意上的事,却知道交给下面忠心的掌柜打理,但自从那姑爷入门后,就频频插手这些产业。本来偌大的基业,近些年足足亏了不知道多大的窟窿……用几个掌柜闲谈时的说法,米行是顶着皇商的名头,才没被饿死。”
宁可儿在一旁听完,忍不住柳眉一蹩。
女子对男子言听计从,这岂不是违背了夫妻纲常?
随后她意识到自己好像也莫名认了柳若欢为主,对男子言听计从不说,还……
还好夜色正浓,没人能看到她尴尬的面色。
柳若欢则是皱紧了柳眉,方才见她说话之间如此顾忌,就料到不是什么好消息。
可当他听到居然亏了这么多的时候,也不禁动容,“什么?这么夸张?”
皇商作为汉唐中最特殊的商人群体,她们享有免去诸多税收的权利。
按理说,除了每年交给皇室的特供,岁供,基本可以用闭着眼睛都能赚钱的说法来形容。
因此,皇商才是这些商人死命都要争抢的名额,一旦抢到,就相当于给后世子孙留下了一个金字招牌和饭碗。
此刻居然有人顶着皇商的名头还能做赔,实在是太过离奇。
几人在交谈之中,已经不知不觉靠近了此行的目标。
柳若欢眼前一宽,耸出一片丈余高墙,那高墙顺着两侧绵延数里,左右眺望均不见尽头。
这米库并不在运河最热闹的地段,也正因如此,才能有如今相当大的规模。
脚夫在看到这面高墙后,明显有了一丝怯意,要不是为了钱,她也不会带这两人奔波如此之远,来找一个鬼屋。
脚夫咽了口口水,又有些胆颤的提醒道:“二位大人,也别怪小的没提醒你们,传说以前前朝开通运河的时候,那女皇奴役了三十万民夫,日夜开凿,累死累伤无数,后来为了省事,就下令把他们全部填埋在了这周围附近。”
“还有这种事?”
脚夫煞有其事的介绍,“可不是嘛,那会儿很多女人都在乡下讨不到男人,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共用一个男人的陋习。”
柳若欢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宁可儿。
宁可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传闻罢了,就地掩埋是为了防止疾病瘟疫……不过这边阴煞之气很重,看来的确埋了不少尸首。”
柳若欢思索,从身体构造上来说,男人身材高大,的确更适合劳动,这点即使到了女性为尊的古代社会,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动。
如此看来,面前的脚夫为了讨生活,自己一个人出来干这种体力活,也算是不辞辛苦了。
“二位大人,根据之前约好的,我只负责给两位大人带路到库房,剩下的就需要两位大人自己想办法了。”
柳若欢见她萌生退意,也不强逼她,让宁可儿随手又撒了一把碎银,那脚夫才万般感谢的磕头离去了。
见脚夫的身影慢慢消失,宁可儿缓缓转过身子,抬眸问道:“少主,这脚夫说的这么玄乎,你还敢进去吗?”
柳若欢只当她故意刺激自己,耸了耸肩说道:“只是先前对那徭役的事情有些吃惊,走吧,闹鬼不正是说明这里有鬼吗?”
宁可儿微微一笑,伸手拽住柳若欢的衣襟,催动真气环绕脚身,原地一跺脚,便带着柳若欢如飞燕一般飞入高墙,跳入院中。
围墙后的景象甚是广衾,地上大大小小林立了数之不清的黄包谷仓。
圆柱形的谷仓上端立着稻草盖头,正上面带有红色的纸张,用黑墨写有谷字。
在这些谷仓尽头,隐隐约约能望见靠近运河的河滩码头,还有码头上停靠的巨大黑影,想来就是脚夫口中的大船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白莲现世,垂怜世人
凉风徘徊在各个谷仓之间,清冷的月辉从高处洒下。
宁可儿忽见一处谷仓内有隐隐反光,快步上前,用纤手拽断了仓门的铁锁。
仓门向外转开,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堆包裹严实的干草。
宁可儿用手划拉了一下外围的干草,顿时露出内部银灿灿的光辉,赫然正是引起金陵风雨的被盗库银!
谷仓的干草之下,竟然被这些偷盗而来的库银堆满!
即使两人心里早有预感,看到这场面也仍被吓了一跳……毕竟这粮场之中,这样规模大小的谷仓可得有上百个。
就算是八十万两库银,想填满这些谷仓,是不是也有些太过夸张了。
就在宁可儿微微发呆之际,异变陡起。
一只道黑影从她刚才拨开干草的银堆中闪出,径直奔向了她的咽喉。
宁可儿反应也快,脚尖踩地,娇躯向后倾斜而退,堪堪避过这黑影的突袭。
几步之后,她在柳若欢面前止住了退势,冷冰冰的向那黑影看去。
那是一根看不见皮肉粘连的骨手,颜色惨白,骨节分明。
柳若欢在远处看的胆战心惊,丝毫不怀疑这玩意突然间冒出来,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少主……我觉得我们被算计了,这些人好像早知道有人要来。”
宁可儿的话声刚落,各处路口空旷之处的灯台猛然闪出光芒,灯台中的油灯一盏接一盏被点亮。
似是有节奏的一般,一直蔓延到了二人视线尽头。
最终这些灯光连成了一片,码头也变它们渲染,变得灯火通明。
如果不是柳若欢清楚这解氏米行的仓库闹鬼,整个粮仓已空无一人的话,他肯定还以为这是脚夫和米行伙计在连夜开工,才造就了如此景象。
这灯火的事情还不清楚为何会同一时间通亮,在二人身后,又传来了重物拖行的声音。
“呲呲”的拖地声太过刺耳,柳若欢与宁可儿同时向身后看去。
只见一道宽大的黑影身穿与二人颜色相近的黑袍,拖着方才给他们带路的脚夫,一步,又一步向他们走来。
脚夫身上不断涌出鲜血,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本来脚夫的身型在女子中就已经算得上高大,但她在这黑影的拖行中显得很是瘦小单薄,那巨大的身影比起柳若欢先前见过的虎痴,还要大上一圈。
这明显就是个高大的怪物。
“圣母悲悯,垂怜世人。”
她的双唇微动,机械一般的口音从嘴中传出,趁着夜色和诡异的粮场,显得异常骇人。
当她离二人有十米多的距离时,忽然停住了脚步,一把将手上的脚夫甩出。
那脚夫像断线的木偶一般,滚落在了二人面前。
她的四肢呈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全身骨骼都被敲得粉碎,脸部也在长时间的拖行中变得血肉模糊。
“白莲现世,苦为众生。”
待到这机械般的女声说完,她缓缓将目光投向了身前二人。
柳若欢能明显感受到这怪物双目无神,这东西像是强行被什么东西催动一般,说话与行步之间都给人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又是白莲教?”
宁可儿在看到不是正道之后,微微松了一口气,蹩眉问道:“你们白莲教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魔门自从死了管事的,现在还真他娘的迟钝。”
这时,拐角处出现了一名粗豪的汉子,他留着卷曲的虬髯,肤色黝黑,身躯魁梧,背后背有一柄比他人还大上两分的开叉巨剑,一路骂骂咧咧的走到了二人附近。
他粗眉一竖,不耐烦的答道:“这流民围城,库银失窃,不正是扳倒汉唐的好手段吗?”
这男人虎背熊腰,与柳若欢在这个世界中见过的男子浑然不同,身上有着一股柳若欢许久未见的男人味。
“霸王神使?”
本来柳若欢还不太确定这怪影的身份,如今见到这位神使现身,宁可儿亲口认出他的身份,顿时明悟了其中环节。
“你们借用流民南下,引导他们围城要饭,再借此机会假造出库银丢失的景象,是打算借此机会直接引发暴乱?”
“这些勾心斗角的玩意,本大爷不懂,你要问就问船上的那群家伙吧……”
霸王目光灼灼,在二人身上停顿片刻,便微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稀烂货色,拿这些不入流的娃娃,真能试出来那东西的效果吗?”
“你在神神叨叨些什么?”
霸王微微额首,“小心你们身后那家伙,她可是总坛那几个鼓捣出来的人形兵器,据说不老不死,不知疲倦。”
霸王刚刚提醒完,那黑影便动了起来,她巨大的身形带起遍地灰尘,展现出与躯干不符的速度,右手握拳向二人砸来。
宁可儿见势不妙,直接推开柳若欢,这怪物从二人中间穿过,拳头裹着劲风锤入了谷仓之中。
“轰”的一声巨响,两米多高的谷仓被一拳打的碎裂,无数掩藏于其中的银元宝四处散落,被气劲击飞到天空碎裂,随后掉在地上散落一地。
在月光与灯光的照耀下,那些银钱像是闪闪发光,形成了与这场面格格不入的梦幻感。
“你们白莲教居然对同道中人出手!”
宁可儿虽然早就看出来这些人不怀好意,但在此地明目张胆的出手,恐怕白莲教已经不把她们魔门放在眼里了。
那边的霸王也没闲着,他随手挥入身边的谷仓,里面展现出阵阵寒光,居然堆放了数之不清的利刃兵器。
“这些话……你同本大爷说没用呀,我就是个干苦力的,给你们俩点家伙,少说我霸王欺负你们手无寸铁!”
他一只手深入其中,掏出了两柄长剑,其中一柄扔给了宁可儿。
在看到柳若欢身上毫无功力后,迟疑片刻,又另外一把抛给了柳若欢。
宁可儿又惊又怒,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会主动递给自己兵刃,愣神之际,那怪物已经转过身来。
她顾不得思考其中缘由,急忙捡起长剑向怪物飞奔而去。
原因很简单,她绝不能让这怪物靠近柳若欢半步!
~
宽阔的大船之上,绛莺赤着一双秀美小足,坐在船中脆杆的横杆处。
她的肌肤本就如同婴孩般滑腻雪白,这在晶莹丰腴的脚上更是彰显的淋漓尽致,极为粉嫩。
绛莺一前一后晃着秀足,明黄色的裙摆随之抖动,显得极为清纯可人。
在她平行远眺的视线中,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一个身影。
第一百四十七章 激战·壹
少爷……
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粮场之中,她的眼神迷离,张嘴欲唤。
“首使大人,您这是在担忧霸王的能力吗?”
绛莺收回远眺的目光,脸色恢复清冷,她低头看向了甲板,一个长相歪瓜裂枣,面带怪笑的女子正向她搭话。
让人极为不适的是,她那双目竟然是如同昆虫一般的复眼。
密密麻麻六角形小眼构成了她占据半张脸的虫目,这种奇怪的构造似乎隐隐说明了她是与何种精怪融合。
那女人瞧绛莺没兴趣搭理她,还是自顾自的解释起来,“首使大人这些年没进过圣坛,不清楚这霸王乃是汲取了远古巨兽地龙的骨骼,浑身血脉已经与异兽无疑……仅仅是外表还保有人形,那两个小家伙,是无法活着走出这米行的。”
绛莺无动於衷,微一冷笑,“你认为自己还有几分人样?”
女人并不恼怒绛莺话中的冷讽,她咧嘴一笑,虽然并无敌意,但可怖的面容在夜色中甚是骇人。
“得到力量,付出代价是自然的,首使大人能走到今天,背后所经历的酸痛,他人又何曾知晓呢?”
“有意思。”
她见绛莺终于答话,认为对方已经对她有些许认可,神色也变得愈发陶醉。
“再说了,我只不过是接上了虫精的双目,换了它的脑液,就能获得如此傲人的力量。相比于那些付出身体,但仍然停留在低位的杂鱼,不知道幸运多少……能与首使大人同列为上三使的高位,实在是我飞蝗的荣幸。”
她姿态优雅的向绛莺弯腰做礼。
白莲教八大神使虽然都称为神使,可与外界的理解不同,神使内部也有严格的实力阶层。
像谢美人,黑蝠之流,都是不入眼的下位神使。
只有实力位居前三位的,才能被教徒尊成为上使大人,因此上使又时常被人称为上三使。
上下使的实力相差甚远,任何一位上使都有独挑其余五人合力的底蕴。
作为末位上使,飞蝗一直很注重自己的身份,她对排名在自己前列的绛莺霸王保持恭敬谦卑的态度,认为这是独属于神使的礼仪。
“你,好像认错了一件事……”
绛莺停住了晃动中的玉腿,她从脆杆上一跃而下,不带一点声响落在了甲板上。
她的身型有些娇小,约莫只有飞蝗神使的的一半高度。
但她身上散发的气势,不怒自威,隐隐让飞蝗不敢直视于她。
“我和你们……可不是同类。”
话音刚落,绛莺便对着她伸出了一只仿佛像象牙雕成的雪白小手。
飞蝗引以为傲的感知能力,此刻成为了囚她的牢笼,明明对方表情轻松,根本就不似使出全力,但那股强横的气势就从她的身上迸发。
这种威能几乎冻结了周边的空气,快要压垮她紧绷的神经。
以前飞蝗一直自认自己与首使大人对战虽然会输,但不至于输的太惨。
但今日才隐隐窥见对方力量的冰山一角。
那明黄色衣裙的少女背后,隐隐有一尊若隐若现的巨大神明,显现出轮廓。
那是她此生看见最为庞大的物体,约莫得有三十多丈,顶天立地。
那尊神明似乎蹲伏在少女身边,将她捧在手心,为其保驾护航……
片刻之后,飞蝗的视线模糊,身体向外飞出,从船上直直跌落在下方的水面。
伴随着扑通一声水响,水花四溅,她整个人也坠入水底,水声咕噜咕噜的灌进双耳。
见识到此等力量的飞蝗身上,她浑然不觉周边的变化,内心只剩下对那娇小身躯的恐惧……以及向往。
这便是力量的巅峰,白莲教历代神使中的最强……与她这种皓月相比,恐怕任何人都会变成萤火般渺小。
此时,一道绛莺的声音紧随而至,破除水声,钻入了她的脑海。
“西面的正主来了,你去招待她们。”
~
宁可儿腋剑飞奔至怪物面前,右手在跑动之中就已经灌注了真气,使得这随处可见的利刃在真气加持下异常锋利,吹毛可断。
那怪物一拳抡了过来,正面而行的宁可儿感受到那股强劲的拳风,急忙侧身躲过。
怪物的拳头顺着她的测过的身形,轰入了她方才站立的方向,这一拳又是打的地板龟裂,轰隆巨响。
宁可儿从地上轻轻跃起,趁着这空档一剑挥下。
那剑光寒意逼人,带着破风之声想将怪物的手臂砍断。
但没想到她这一剑敲上,火花四溅,怪物的手臂居然坚硬如铁,任凭她全力挥剑也只能微入分毫。
宁可儿下意识想抽剑离身,但随后她神色一变,没想到剑刃与怪物的相接处,居然已经融为一体,剑刃被嵌入到了怪物手臂,
那巨大身躯的女怪物,右手伸出,揪住了宁可儿后颈的黑色衣袍,将她从身下拽起。
“圣母悲悯,垂怜世人。”
她似乎不会说其他的话语,只是一直在机械般的重复刚才说过的语句。
紧接着她将左手从地缝中收回,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宁可儿那张花容月貌的嫩脸。
宁可儿在这危急关头没有惊慌,而是双手结印,戳向了自己头顶被拽起的衣帽。
“破!”
黑色衣袍在她的娇喝下断裂开来,她整个人从这衣袍中脱身而出,一脚踹在了怪物的颈侧,飞踢之中,怪物被她的力道击飞,撞入了一侧的谷仓。
“少主,给剑!”
柳若欢急忙将手中的长剑扔出,宁可儿反手接过,横剑在面前,用左手握住了剑柄前端锋利的剑刃。
随后她咬着贝齿,左手划过,带出了一片血花。
血液在她四周凝结,缓缓依附在了她手中的剑刃上,剑身在鲜血覆盖下发出嫣红色的血光,照映在她娇美的面容上,显出了一丝凄美。
“血气逆转,八方血煞,听我号令……附我剑身,助我神威。”
那巨物咆哮一声,从谷仓的废墟冲出,他的身躯携带出数不清的银光,夹带的奔向正在颂咒的宁可儿。
宁可儿将剑刃朝向身后的地面,侧身以对。
她双手握柄,两眼牢牢盯紧怪物的脖颈,此时威风拂过她的面颊,吹开她面容上的一缕青丝,显出她眼里的坚毅和沉着。
第一百四十八章 激战·贰
远方的霸王本来对这场争斗没有太大兴趣,如今看到宁可儿摆出对敌的架势,倒是忽然起了几分兴趣。
“祭血成剑,算得上魔门血咒术的绝活了,就是不知道与这魔尸比起来,谁的力量更强一些。”
两者在下一瞬相撞在一起,宁可儿娇小的身躯瞬间被那怪物掩盖,与此同时,场上更是激起了轰鸣巨响,夹带着烈风和碎石碎银向外扩散。
柳若欢屏住了呼吸,忽然那烟尘弥漫的地方红光一闪。
红光似是撕破了烟尘,穿透出来,直直照在了霸王身上,还不等霸王伸手把背后的巨剑解开,那倩影就已经和手中的血剑化作一道红光,冲到了他的面前。
霸王气息不稳,又来不及作防,堪堪避开要害。
但饶是如此,仍然被她一剑在脸上划出了口子,剑势更是将他的身形击退数尺。
霸王后退之中右脚踩入地面,硬生生将后退之势延缓了下来,他伸手摸到了脸上的剑伤,整个人的神色充满了震惊。
“娘希匹,你这女娃娃好狠的心机,下手真狠……”
他看到手指上沾染的鲜血,骂骂咧咧的骂道:“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而且居然在初见时隐藏自己的修为,以青稞境界示人……没想到交战途中竟然用血术强行提升境界,还假借与魔尸交手,掩盖了对我的杀意。”
宁可儿的手段狠厉,敢想敢做,完全不考虑血咒对自身的反噬。
这样不要命,示敌以弱的打法,让霸王忍不住啧啧出声,颇为欣赏。
“你胆敢找我少主的麻烦,自然要做考虑到自己有几条命可以用……”
宁可儿说完这句话,调转剑头,正准备架剑迎向霸王的时候,忽然腹腔一阵酸痛。
她经不住这强烈的窒息感,浑身如同抽搐一般咳嗽起来。
柳若欢上前撑住了她的身子,帮她抚背缓气。
然而这一模不要紧,放置在她背上才发现宁可儿的浑身冰凉,整个人都像是冰块一样,脸上也在逐渐失去血色。
“那魔尸身上还漂着一层瘴毒,看来你方才救主心切,定是没留意这些小惊喜。”
霸王的脸上略带玩味的说道:“拖上一会,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不运功驱毒,恐怕会面目溃烂而死。”
宁可儿眼瞳之中透着光亮,她看向柳若欢的眼神中充满了一丝不舍。
“少主,还记得你在柳府对我用的那法子吗?”
柳若欢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件事,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用它强行操令我,让我把体内的圣兽印放出来……”
“你在骗我。”
柳若欢看着她浑无血色的半边小脸,内心充满了焦躁,“你刚才强行跨境,已经消耗了太多内力,那圣兽印一定会榨干你剩余的体力,更别提瘴毒了!”
宁可儿强撑着身体不倒,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呵,你这家伙,怎么每每到这些事情上如此敏锐。”
二人交谈之中,宁可儿与魔尸交手的地方,又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
那怪物巨大的身躯从废弃的土砖中爬起,晃了晃脑袋。
“白莲现世,苦为众生。”
它怪嚎之后,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如同傀儡般的形态,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白莲教的口诀。
“没死!我都刺穿了它的心脏……竟然没有死?”
宁可儿眼眸中浮现出疑惑的神情,这怪物的构造已经超乎了她的认知。
即便是在幽王墓中,也没见过哪只怪物被刺穿心脏还不会死的。
另外一边的霸王,对这一幕也颇为震惊。
“这玩意,居然这么玄乎?”
他思考片刻,便从背上解下巨剑,迎面走向了这只怪物。
比他身躯还大的巨剑,光是看起外形就觉得沉重异常,但霸王却只用一只手就提了上来。
“虽说是实验,但你这东西实在太过危险了,要是放任你的话,会让周边无辜的百姓遭殃。”
霸王也不管这怪物能否听懂,只是自顾自的说完自己的担忧,便挡在了怪物前进的道路上。
接着他反手将巨剑插入地下,整个人的气势开始雄起。
“所以……你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吗?”
“圣母……”
怪物一边说,一边扬起了自己粗大的拳头。
然而就在它准备将面前人砸成粉末的时候,异变陡然而起。
霸王一只手接住了它如同千斤重拳,然后双脚旋转,浑身用力,用了一个极度标准过肩摔,将它甩在了背后的地面上。
那怪物被摔入土地上,向周围荡开余波。
霸王随后挥拳跟上。
巨大的声响和怪物的哀嚎此起彼伏,霸王此刻已与那怪物打作一团。
与怪物交手过的宁可儿,自然清楚它的重量。
当她见到霸王有如此神力时,才猛然意识到这白莲教神使的可怕之处。
虽说白莲教的教徒神使,都是与精怪的融合者,不能用修仙的境界来说明实力。
但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她见过这类非人中,最强的存在。
宁可儿的视线欺诈巡梭,在看到一处谷仓后,对柳若欢低声道:“那怪物皮实难死,估计俩人还要再打一阵,我用余下功力隐去我们的气息,一同躲在其中一间谷仓内。”
柳若欢稍一迟疑,有些担忧地说道:“有些谷仓中是银两,有些是兵刃,还有些藏着鬼手,我们要是没找对地方……”
现在的时间稍纵即逝,宁可儿用绣鞋尖一点,指向了一处。
“来不及犹豫了,就那间,走。”
宁可儿当然知道此举是在搏命,但她必须要争求任何一秒时间,来为自己驱毒恢复功力。
这霸王虽强,但性子好斗,如果自己能唤出圣兽,趁着二者缠斗之际,说不定能带着少主远走高飞。
柳若欢也被她说服,带着她移动身形,推开了一处谷仓木门。
门内堆放着厚实的干草,柳若欢在探手没有发现异样后,带着宁可儿一同钻入其中。
后手拉上木门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黑暗。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他腹中的俪人珠又开始泛起了幽幽红光。
不对!这玩意是泰迪吗?
注意到这一异象的柳若欢神色俱变,他忽然有些不太敢看向此时的宁可儿。
果不其然,宁可儿发出一声嘤咛,整个人都软成一团。
她眸中的桃花又开始再度显形。
“主人……我,我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激战·叁
柳若欢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每当宁可儿进入状态之时,都会把少主改口成主人……
不过这个发现对他们当下的困境没有任何帮助。
俩人埋入草堆中,并头交卧,胸膛紧紧的贴在一起,柳若欢能深刻感受到对方的挺拔丰满。
这让他忍不住思想抛锚,联想到与她和林雅欣的销魂一夜,身上隐隐又现出了一柄弯头鬼刀。
但这旖旎的念头刚刚现身,外面便传来了霸王的叫骂声,他似乎已经料理完了那具魔尸,开始搜寻二人的踪迹了。
“怎么大爷打个拳,你们就躲起来了?”
听到霸王那粗犷的声音,柳若欢动都不敢动,但他身下的宁可儿似乎不这么想。
黑暗之中的宁可儿,双眸中的桃花隐隐发光。
此时在她眼中的柳若欢,也变得越发迷人,使她的身心也为之痴迷。
而且身体上缓缓传来俪人珠带来的异象,刺激的二人下腹滚烫,更是让她微微磨腿,不能自已。
终于,她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趁着柳若欢不注意,伸出香舌舔在了柳若欢的鼻尖上。
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柳若欢一颤,差点呼出声来。
只是刚刚发出声音,就见到宁可儿捂住了他的嘴巴,此时,外面的霸王似乎有所察觉,哈哈大笑一声。
“原来是像老鼠一样躲在了这些谷仓里呀……那本大爷就一个个把这些谷仓都打碎,看看哪一个能抽出大奖来!”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显然一只谷仓已经被他的巨力打的轰塌。
柳若欢待在这里胆战心惊,二人此时已经和等死无异。
被他压在身下的宁可儿,似乎也被那巨响惊醒,双眸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调整好情绪轻声说道:“少主,那俪人珠有化解万毒的功效,你……我们也可以用上次双修的方法,运转一个周天来破毒。”
“要多久你才能恢复?”
宁可儿估算了一下,也有些底气不足,“大概半个时辰?”
外面霸王的脚步越来越近,两人的两颗心贴在一切,都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别说半个时辰,恐怕现在的局面连半分钟都撑不下去。
柳若欢一咬牙,脑海中催动俪人珠让宁可儿陷入昏睡,自己则用右肘破开仓门,翻滚而出。
宁可儿看着柳若欢离去的身影,刚想出声喝止,却发现自己的眼皮开始不住的打颤。
~
柳若欢滚到了仓外的土地上,他的衣身上沾满了灰尘,远处的霸王停住了脚,看着他微微发愣。
“你这小子,不躲在女人背后,还敢站出来寻思?”
柳若欢站起身来,神色有些奇怪的反问道:“你不也是男人吗?”
霸王凝眉看向了自己的四肢,他在口中喃喃自语道:“原来,还有人会把我视作人类……”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挺直了自己的脊背,用大剑指向了柳若欢方才藏身的谷仓。
“你小子倒是有些对我胃口,那女娃应该还在里面吧,我要是答应你,放你们其中一个走的话,你会如何选择?”
“我都站出来了,这种答案不是废话吗?”
“哈哈哈,有意思。”
霸王离地一蹬,快速的冲到柳若欢的面前,他指劲如刀,如同鹰爪一般抓向了柳若欢。
柳若欢本想借助周边的谷仓来做周旋,谁想到那霸王居然不管不顾,直接一头扎进谷仓中,从另一处破壁而出。
这种力量上的差距,让柳若欢根本无法躲避,被他伸手一扯,便带离了地面。
“虽然性子对我胃口,但实力还是太差了……不过也对,这世上的男人,又怎么会比女人厉害呢?”
霸王说到这里神情落寞,他五指微微用力,准备将面前的男子捏死。
柳若欢在他大到出奇的手劲中,双眼翻白,意识涣散,整个人都开始出现了一些幻觉。
那些幻觉眨眼而过,他体内的俪人珠像是感应到他即将身死,竟然不受他的控制,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难道是发现情况不妙,就准备舍弃宿主逃跑?
他一直以为俪人珠只是一件宝器,如今看来,它似乎拥有自己的神识和想法。
自己怎么会让它如愿?
俪人珠在他的神思之下,又变的安稳起来,悬停在他的小腹中央。
但这种老实并没有持续很久,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凭空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一般
“小子……催动你的体内的珠子,放我出来。”
霸王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送这小子归西,但在不断加力后才发现,这人似乎拥有什么神奇的物件,能不断稀释他手中的力量。
紧接着,本应该已经口吐白沫的人,居然开始缓缓恢复了神智,而且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气息。
这气息中的妖气浓郁……似乎不像是人类所能修炼出来的味道。
“你这家伙,长得如此俊俏,难道是哪个妖怪修成了人精?”
像是验证了霸王的推断,柳若欢重新正过头来,他的双眼在一时之间变得偏圆,眼尾开始微微拉长。
瞳色变的如同墨黑,在霸王的全力掐脖之下,居然神色不惊,就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压力一般。
“狐狸眼?”
霸王皱紧粗眉,他到此刻忽然意识到,这场用绝对实力碾压的战斗,似乎出现了变数。
他低吼一声,浑身肌肉扩散,反手将柳若欢按入地板。
然而本应该没有一丝内力的柳若欢,却下身一晃,双腿夹住了他的臂膀,右手如同针扎一般刺入了他的手腕处,带出了一片血花。
霸王右手吃痛,不得不放开柳若欢的脖子,然而他没想到柳若欢竟然借助他的胳膊倒挂过来反手一击。
在打完这一下后,他整个人的身体向后跳去,稳稳落在了一处谷仓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柳若欢的整个动作灵活,像是悬崖峭壁上活动灵敏的野猴一般。
霸王看他双手的指甲已经暴涨数倍,变得尖锐异常,也渐渐反应过来,他与之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第一百五十章 激战·肆·附身
虽然霸王块头大,但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莽夫。
相反,他还是一个聪明人。
白莲教上至教主,下至高阶教徒,都是与精怪妖鬼融合的异类。
这种融合让他们获得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甚至根据血统契合的性能一跃而就成为当世强者。
但它的弊端也很明显,融合者会在继承力量的时候,也会同样会继承这些精怪的特性。
这也导致他们的战斗方式相对于人,更接近于妖。
霸王身为万千人中少数的实验成功品,又经历过候选神使的血腥选拔,对于这种妖与妖的战斗再熟悉不过。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面前的柳若欢,鼻头微微耸动,在空气中探寻这妖气的来历。
只要能识别出对方妖兽的真容,他也能从中摸索出战胜敌人方法。
这招在以前的对战中,百灵百验。
霸王仔细比对之后,发现柳若欢身上的气味非常陌生,虽然他的出招有一些有狐兽的习性,可他的身上却并没有出现狐狸的肢部……
让他拿不定主意的不仅是妖兽融合的特征、
遍寻古往今来的圣教资料,历史上从没有出现过能同化狐妖能力的融合者。
因为狐妖即便是在妖族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狐妖本身多存在于传说之中,鲜少成精,这就导致了她们的存在十分稀少。
而且相对于炼体得道的其他精怪,狐妖还是少见的修心一派。
这就导致在与人身融合后,心智主导权都会出现在妖的手中。
所以霸王越发肯定,面前的男人肯定不是自身拥有狐妖血脉,而是他身上有某个东西,其中寄宿着一只狐妖精魄。
“你这家伙,身上有囚禁妖魂的异宝?”
“你猜?”
柳若欢闻言翩然起身回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柔,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女子的做派。
“呵,你既然有剥夺他心智的手段,为何不夺了这幅身躯给自己用?”
霸王将地上的巨剑缓缓抽出,巨剑剐蹭土地两侧,发出曾曾的声响。
他的内心有了定数,目光锁定柳若欢的身形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说明你受限于某些禁制,能出现的时间也十分有限……”
柳若欢眉毛一挑,从地上拾起一把刚才被打散地面的细剑,悠然道:“明明是一只虫子,却意外的会用脑袋嘛。”
“你这狐妖,以为自己临阵迎敌,就能救这小子一命吗?”
霸王被柳若欢的话语激怒,气息沉淀下来,整个人都散发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气势。
如果是内心不太坚定的人,定然会被他的气势压垮,跪拜在地……然而,远方的柳若欢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神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这妖气是发出来逗我笑吗?混血的小家伙。”
“喝!”
霸王终于忍耐不住,双脚急奔,健步如飞。
他右手将巨剑高高扬起,迎着柳若欢的头面就是一记重砍。
柳若欢不慌不忙,微微侧头,那巨剑几乎是挨着他的鼻尖砍下,重重的击入地面。
霸王自然没想一招就将他制服,只是想先把对方击退,好转身拔剑而起,以自己剑势形成一道剑波追上对方。
但是他却没有料到,面前这弱不禁风的小子,似乎是看穿了他手上的动作,猜透了他心中的想法。
柳若欢等他剑刃沉下,才开始动手。
他用的剑尖挑向了霸王的双目,虽然霸王自持根骨坚硬,刀枪难入。
可柳若欢的挑的位置太过机灵,这正是霸王全身无法运气而防的部位,也是霸王身上少数的弱点。
匆忙之下,霸王不得不撤手作防,并且下意识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目。
柳若欢见他闭目,轻笑一声,翻身而过,在这翻转身体的瞬间,一剑划过。
在此期间,他的衣袍作舞,猎猎作响。
回旋两圈过后,他便已经转到了霸王身后。
他背后的霸王反手捂住脖颈,却无法抑住喷涌而出的鲜血……
霸王对所发生的一切,根本无法做出反应,因为这技巧和变招,实在是太快了!
柳若欢此时也并不好过,他在行云流水的使完这一套剑诀过后,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些轻浮,连踏地的步伐都有些不太安稳。
“这身体的极限就是如此了吗……还真是可惜……”
被附身的柳若欢,伸手看向了自己的五指,他下意识的在空中虚抓了几下,凄然笑道:“人间呀,还是这么的遥不可及……”
~
柳若欢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抽,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之内。
这种感觉他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现象频频发生,也算是让他有了点经验。
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他并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
而这时候的粮场,场面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他转身看去,那不可一世的霸王已经跪坐在地,双手护着自己的脖颈,身上更是沾染了无数鲜血。
柳若欢自己的右手上,正拿着一柄滴血的长剑立在原地。
这场面让他有些吃惊,但下意识就反应过来是俪人珠中的神魂所为。
宁可儿!不知道可儿怎么样了!
柳若欢顾不得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匆忙赶到他先前闪出的谷仓,待看到宁可儿那娇美的容貌,身体才逐渐冷静下来。
他有些费力的拖动宁可儿的身体,准备与她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想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兽吼。
那吼叫如同野兽的咆哮一般,瞬间响彻了整座解氏米行。
在柳若欢的视线中,有一道庞大的身躯缓缓升起。
它的外形实在太过恐怕,几乎等同于一只四脚行走的巨兽,有些和柳若欢之前见过的神龟相似,但本质上却截然不同。
那怪兽的身躯在涨到了十来米后,才缓缓停了下来。
它身上的皮肤呈黑铜色,体表光滑,甚至能反射月光到地面。
而它的头颅,与其说是怪物,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人头……那上面的容貌,依稀有几分霸王人形的影子。
似乎是为了正应了柳若欢的担心,它在长成如此庞大的身体之后,就开始四处搜寻着自己的猎物。
当它把目光覆盖在柳若欢的身上时,整个身躯都开始咯吱作响,听上去甚是骇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激战·伍
那兽目一样凶厉的目光,盯着柳若欢心里发怵。
柳若欢犹豫片刻,背起身下的宁可儿撒腿就跑,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哪来的力量,可能是生与死的压迫,迫使他不断激发出身体潜能。
在他背伏宁可儿跑动的时刻,对方也从昏迷中渐渐苏醒,但这种苏醒仅仅是意识上的清醒,她的双臂四肢仍然无法动弹。
宁可儿侧起粉颈,对眼前的局面有些转不过圈来。
随后她只能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其实宁可儿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用棉花挠他的耳洞,这感觉奇痒无比,奔跑喘气的时候如同受刑。
宁可儿下意识的想转动身体,却只迎来了浑身的一阵轻颤。
她的身躯本来就极富肉感,如同一团雪棉,轻压在身上也不会觉得沉重。
柳若欢呼吸重了几分,但他在奔跑中根本不敢跑神,只得摒弃杂念。
紧接着,宁可儿似是才见到身后那只怪物,惊呼一声,小脸煞白的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好像是霸王变得……”
“怎么可能!白莲教的融合之术再怎么离奇,也不可能超过精怪本身的能力,这天底下哪能有随意伸展身躯的野兽。”
宁可儿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之物是霸王所变,因为单看那非同寻常的破坏力,白莲教若是能造出一百个这样的怪物,恐怕都能统一九州了。
可柳若欢却没有心思再打理他,俩人身后的怪物已经越跑越快,那厚重的脚掌踏地,踏飞碎石无数。
宁可儿马上判断出现在的情况不对,对身下的柳若欢劝解道:“你把我放下来,这样跑,马上就要被追上了……”
柳若欢刚想转头同她说些什么,却见侧面已经出现了一张巨兽的头颅,与他的平行。
原来是那怪物四脚并用,不稍片刻就已经追了上起来。
虽然被人热烈追求是柳若欢前世的梦想,但他绝对不想被这么个东西追着满地跑。
就在那怪兽歪头咬来的时候,他脚下一崴,竟然踩在了刚才散落在地上的碎银。
银钱滚落在他的脚底,身体摇晃之间避过了怪兽的飞扑,但他整个人也被重重摔倒在地,头破血流。
这记重摔之下,连带他的脚踝都被扭住了,整个腿部只要稍一用力,就会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疼。
那怪物看见地上的一男一女都失去了战力,目光也有些微微缓和。
这场战斗虽然出了颇多意外,但是从结果来看,还算稳定。
就这样,霸王庞大的兽躯转化为人类,当那满脸胡渣的模样从白色雾气中走出,他左右歪了歪脖子,伸了个懒腰。
霸王的马靴踩地,他一步又一步靠近了这两人。
正当他即将站在柳若欢面前的时候,忽然见墙外飞进来了一面扇子,扇柄直直插入钻缝之间,
扇面正对着霸王张开,上面琢画着一面奇兽图,还配有注解注释了此兽的来历渊源。
霸王本以为是谁开的玩笑,但当他盯上上面的图案时,一滴冷汗自他的发梢上缓缓滴落。
此时,微风四起,空中暗香浮动。
霸王的视线中,有一位身着缟素衣裳的女子,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她的脸上略施薄粉,眉梢眼角都蕴含着一股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更是要滴出水一般,似笑非笑。
“白莲教名号第二的神使,我听人说,是融合了远古异兽地龙的骨骼,才拥有巨大化的神通。”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霸王,也对眼前的女子拿不准把握。
对方敢只身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是有所依仗,而且听闻方才她出口的那番话,似乎是对他的底细十分熟悉。
“白莲教的异兽融合之法,虽然举世无双,但仍有诸多弊端……”
柳若欢本来在地上已经被痛得面色扭曲,可听见有人来救援他,强忍疼痛去看向了那人的容貌。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此刻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施手救援的人,竟然是那个东瀛女人,樱井卯雪。
樱井卯雪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转目流盼过来的时候,对着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随后嫣然一笑,重新面向了那名虬髯大汉。
霸王冷声道:“什么弊端?”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人妖之间,血液融合的问题……即便是再醇正的人血,长时间与妖身进行接触,也会被一遍遍的洗练成妖血。”
樱井卯雪摊开了双手,解释道:“这是白莲教至今为止都无法解决的弊端……我听说教徒信奉白莲圣女,也一直喝一种名为血莲花的妖血,恐怕长久以往,上到教主,下到教徒,妖化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这女人好像对我圣教的事情很是了解?”
霸王的嘴上虽然坚定,但他的内心已经充满忌惮,对这个女人的身份有诸多顾忌。
一个如此了解白莲教隐秘的人,应该是教中人都不愿意面对的敌手。
樱井卯雪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伸出纤指点了一下他,说道:“你身上的地龙骨也是如此,远古异闻录的奇兽经有记载此兽的痕迹,据说成年地龙的身躯长达二三十米,它们一身中的骨骼最为坚硬,可埋地万年而不腐,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宝。”
“但这东西要是到了人身上,恐怕就不那么好玩了……毕竟总有一天,骨架的成长会突破你自己身体的极限,穿破你的血肉,让你在这种扩增的痛苦中死去。”
霸王的面色阴沉,方才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不顾一切斩杀三人的准备,然而对方对他身上异兽的来历十分清楚,恐怕更了解他的弱点。
如果今日被刺激到了那东西,那他就别想恢复人身,往后一生都得被作为祸乱一方的妖兽给剿灭掉。
樱井卯雪笑盈盈的看着他,神态之间一点也不着急,这笑容在霸王眼里被无限扩大,他非常确信,对方绝对知道那件事。
“退回来吧。”
就在霸王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声密音入耳,他顿时不作停留,反手拔起地上的巨剑,弹跳而起。
几个起落之后,他又伸出一只手揽起了地上的魔尸,随后向黑暗中奔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鬼谋自荐
樱井卯雪看到霸王夺路而逃的样子,忍俊不禁,整个人身形晃动,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柳若欢见她笑的开心,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笑的如此开心?”
“心情好,自然开心……方才要是他往前踏一步。”
樱井卯雪转过纤弱的身躯,向柳若欢的方向微微探足。
就在她的绣鞋轻磕住地面的时候,一道波纹扩散而出,先前插在地缝上的折扇轰然破碎,在空中碎成粉末后消失不见。
“又是障眼法?”
宁可儿已经是第二次见这个东瀛女人,第一次见面她便是用障眼法使虎痴神使坠入祭台之下。
但她却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敢故技重施,把先前应对虎痴神使所用的戏法,重新套用在排名第二的霸王神使身上。
樱井卯雪抬起玉一般的手指,掩口笑道:“对呀,术法可不分高低,只要在合适的时间地点,放下合适的咒术,就能使局势逆转。”
“可你只是扔了个扇子,怎么就能让这霸王神使闻风而退。”
樱井卯雪缓步走到二人面前,酥白雪腻的长腿在裙岔中若隐若现,摄人心魄。
她居高临下的看向柳若欢,伸出一个手指沉思片刻,边想边说:“人和妖血除了天生的混血儿,其实根本无法融为一体,我猜白莲教能使他们互相融合,除了那神秘的融合术,应该应该还采取了什么制衡妖力的手段。”
“一旦这种限制被解开,人就会无限妖化……那霸王似乎是担心我对地龙的了解太深,发掘出引发他妖化的法子。”
不得不说,樱井卯雪的分析似乎非常有道理,柳若欢又想起了先前他第一次遭遇的谢美人,对方在被突破心防后,整个人的力量也开始变得极不稳定。
导致最后力量暴走,开始进行妖化。
“你可真是个疯子,就凭着这种猜测,也敢和这号人物叫板。”
宁可儿听她的话语,却是有些恼意,这女子虽然胆大心细,可她的做法无疑将三人的性命都交给未知数。
倘若是猜错了,估计那霸王冲过来,三人得一起奔赴黄泉。
“宁姑娘要是有更好的法子,也可以提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宁可儿一时语噎,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这气势咄咄的丽人。
“好了!”
柳若欢知道此时该自己出面了,要不然让这互相看不对眼的两女争吵起来,今晚怕是都没得安宁了。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又有了更大的疑虑,他与这东瀛女人素不相识,以前只是简简单单见过两面,当时对方还属于敌对阵营。
为何这次看到自己遇险,要舍命搭救自己?
他刚才在心里转了数个念头,都无法解释这女人的行为。
“我是来认主的。”
樱井卯雪的第一句话,就使柳若欢和宁可儿齐齐变色,因为她的上一任主人,名声可不大好。
“你胡扯!”
宁可儿感觉到四肢已经恢复正常,急忙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樱井卯雪的俏鼻怒道:“当初就是你教唆我大师兄灭我满门,如今那渣人死了,又想躲在我少主名下出你的鬼主意吗?”
说完她往地上啐了一口,上来扶起柳若欢,一字一句的叮嘱道:“少主,我我们和她可不是一路人,若是你要信了她的鬼话,这女人迟早会害了你。”
樱井卯雪面对宁可儿的指责,却并不惊慌,只是不紧不慢的问道:“柳公子是如何看我的呢?”
“你来救我,想来就已经有面对我和魔门的觉悟。”
樱井卯雪笑得花枝乱颤,胸前酥白的山峰连连晃动,几乎快从她开的极低的领口中被摇晃出来。
“听到柳公子这句话,我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宁可儿见柳若欢不听自己的劝言,气得粉脸煞白,转头欲走,然而她却被柳若欢拉住了右手,拉回了身怀中。
她从未想到一向身体较弱的柳若欢会做这种动作,一下子被柳若欢揽入怀中,感受他心跳的温暖,与对方贴近的脸庞四目相视。
“先看看她是如何解释的,虽然我也不大信她,可她当初在天宫中,却把白家小妹牢牢护住……如果真要是不择手段的人,半路早就把昏迷的白玉兰,当做累赘抛弃了。”
“我……知道了……”
柳若欢说话之间,口气都吹拂到白玉兰面前,让她一时之间有些小鹿乱撞,意乱神迷。
再加上宁可儿紧贴着柳若欢的心脏,感受到对方砰砰的心跳声,本就外刚内柔的性格,更是硬不起来了。
樱井卯雪也不急,笑视二人分离后,才换了一种沉稳的口气。
“我原先侍奉玉一位汉唐公主身侧……辅佐程皓轩,助他登上魔门之主,全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你倒是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先前在幽王墓中作威作福,现在仅凭一张嘴,就想让我们相信你背后另有其人?”
宁可儿本就对她十分抵触,如今听她想撇清干系,洗白自己,急忙出言质疑,“想让我们信你的话,嘴上说说可不行,你起码要拿出实质性的证据。”
“这是自然,我有自己从未参与过此件事情的铁证。”
樱井卯雪神色转动之间,从衣袖中摸出一张皇家令牌,呈给了二人。
那令牌上字迹斐然不俗,在反面则印着武周昌盛,圣恩浩荡八个大字。
“这牌子,是武周遗留下来的?”
宁可儿见到上面有武周的字样,一把夺过令牌,仔细端详了起来。
柳若欢见宁可儿的神色逐渐复杂,轻声问道:“怎么一块金牌子,还让你如此认真起来。”
“这牌子,是先朝所留不假,上面还浸过一滴真龙精血……”宁可儿犹豫半晌,才缓缓答道:“被浸湿过精血的持牌者,相当于真龙家仆,是无法对师尊她们下手的。”
柳若欢被她说的有些迷糊,问道:“武周不早就亡了,龙皇也断了不知多少代,这牌子真的还有效果?”
“不是一码事,少主可以理解为另一种主仆关系,前朝遗留的禁制,如果无特殊情况,生生代代,永世流传。”
“我家族在日本虽然姓为樱井,可上溯十代,是大周钦定的日本使者……”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三份厚礼
“虽然留传到这一代,我身上的汉族血脉已经十分稀薄,但我仍然靠继承龙皇真令,成为了先朝臣子。”
樱井卯雪说到这,微微伸手,五指屈张,那令牌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召唤一般,瞬间从宁可儿的手中脱手而出,回到了她的手上。
见到此幕,宁可儿的疑虑也消除了大半,她能拿出这种余孽的身份公然告知,看来的确是带着某种诚意。
“我此次前来,便是想认柳公子为王,助公子登上魔门门主的宝座。”
看到柳若欢困惑的表情,她轻拂膝裙,弯下了柳眉,娇声一笑,“为表忠心,我特地备了三份厚礼献于柳公子……”
“厚礼?”
“第一嘛,我来此地赌上自己的命,救了二人一命,这算不算大礼?”
宁可儿粉脸一黑,插口言道:“当初你在幽王墓害过我们,还助纣为虐,这些两两抵消,当然算不得数。”
“好,那第一件不算,就说说第二件事吧。”
樱井卯雪回答的也是果断,檀口一张一合。
她眼神略带玩味的,提起了一件柳若欢也十分在意的事情。
“柳公子可还记得聚宝斋那枚赠银?”
被她这么一提醒,柳若欢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动的手脚!”
他此前就觉得此事不对,聚宝斋的伙计侍女,怎么会不小心把失银混进去?
按理说,他们这种级别是碰不到银钱的,更别提来源不明的库银了。
能在聚宝斋里替公主管账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更加不会犯这种错误。
毕竟在赠银中发现失窃的库银,无疑于不打自招……
方才在解氏米行的谷仓内见到了这批脏银,更加肯定了柳若欢心中的判断。
“柳公子英明,那最上面的库银就是我故意为之……因为你们几日都不见行动,我猜想各位可能没把库银失窃的关键,与皇商联系到一起。”
即使柳若欢先前对樱井卯雪有所偏见,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心思玲珑,能轻而易举找到这案件的关键信息。
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些信息传达给他,助他顺藤摸瓜查到此处。
不知不觉,柳若欢已经有些被对方的心思缜密所说服,不禁想到,如果真有此人帮助自己,说不定他以后会省事不少。
“好了好了,勉强算一回事吧,下一件。”
宁可儿不耐的打断了二人的交谈,生怕两人在这个话题上言谈甚欢。
她也知道推谋断案这种事情是她的弱项。
但当她看到樱井卯雪大出风头的时候,露出了颇为不满的表情,心里愤愤不平的想到。
自己方才为少主拼尽全力,却不想这男人见异思迁,竟然转眼间就物色中了其他女子。
如果这女子进来侍奉少主,以后定然会影响到她和师姐的地位。
她思索到这里,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遍樱井卯雪。
樱井卯雪比起她们魔门二姝,虽然年纪偏大,但她的样貌身段,都是首屈一指的好看,美腻。
就拿她那双柳眉来说,其中眼瞳似是有灵光浮动,方才明明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撇眉,却被她演绎的风情万种。
在这极尽诱惑之间,她的樱唇微微撅起,火红色的唇光,搭衬着她白雪细腻的肌肤,真的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尤物。
尤其是两颗硕瓜,更是看的宁可儿一脸艳羡。
她们这种还未发育成熟的女孩,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这浑身满溢着瓜熟蒂落的成熟韵味媲美。
心思转动之间,她都开始怀疑少主不是因为对方才智过人,而是看她身段苗条才攀谈激烈,想和这妩媚多姿的丽人发生点什么吧?
“第三件大礼,便是我献给柳公子与两位美女的鱼水之欢。”
柳若欢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身旁的宁可儿却声势陡起。
她向前两步,伸手便要去抓面目带笑的女子脖颈。
然而对方似乎早有意料到她的行动,仰身一弯,便将这一抓躲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柳若欢还没分清情况,就听宁可儿暴跳如雷的声音,几乎喊破了声。
“原来那日在房顶吹迷香的就是你!”
宁可儿连续出手数十次,都被对方笑盈盈的躲了过去,整个人在交手之中越来越气。
樱井卯雪咯咯掩口,笑得花枝乱颤:“嗐,这是什么话呢……我只是将事情提前了一步,再说了,这不是让你们三人足以摒弃前嫌,众志成城吗?”
“再说了,柳公子当时可真是生龙活虎,一点都听不出来是病秧子的体力。”
柳若欢被她说的面色一红,一下子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樱井卯雪在出口调笑俩人的时候,身下的步子也从未停过,她莲步来回扭转轻移,在身后拖带出了一道道残影。
这些残影干扰了宁可儿进攻的想法和节奏,最终她发现自己对此女无可奈何,只得罢手归来。
“你说这是一份大礼,这又是怎么说?”
樱井卯雪整个人收起了娇笑的神情,整理身上的衣物之后,整个人变得异常严肃,不再有开玩笑的迹象。
“柳公子你身上有洛家的婚约,我借助二女让你破瓜的真实目的,便是为了造成你出身不洁的事实,从而让洛家主动退婚。”
“哦?”
柳若欢惊咦一声,不解的问道:“我与洛家的婚约,到底有什么让你如此在意?”
“洛家在四大家族中的底蕴最深,历史最久……这样的家族都难逃姑爷惨死的厄运,想来真正下手的人,应该隐藏在宫闱之中。”
柳若欢被她这番大胆的言论给惊了心神,樱井卯雪的话语,无非在暗示那宫墙之后,一令指使天下的女皇。
“……她说得对。”
宁可儿虽然看不惯这东瀛女人的做派,可在这件事情上,却出奇的与对方达成了一致。
“少主,你这婚,必退不可。”
~
飞蝗立于码头的最高点之上,微风吹拂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她伸出的双手在身前微微颤抖,整个人扩散出一道无形的感知力,瞬间覆盖了解家地盘。
在她的感知下,每一片土地,蚊虫,几乎都像是她身体中的器官一样供她调配。
她倚仗这些微不可见的各类小虫,在脑海中编绘出一道波澜壮阔的蛛网,来把整座粮仓都变成她的捕食场。
此刻,任何一处风吹草动,乃至空气中的湿度,她都了如指掌……
第一百五十四章 飞蝗役虫
“美妙!太美妙了!”
飞蝗感受着体内澎湃而出的力量,忍不住发出赞叹。
方才她体内的经脉与四周的虫体相连,使得整座粮仓都被她纳入了手掌之中。
她的虫目之中,开始浮现出粮仓的各处场景。
无数力量的形态,温度,乃至肉身的气味,都在她的眼里无所遁形。
她十分坚信,这才是众神鸟瞰平民的姿态,接受了异兽融合的她,是这个世界上少数接近于神的存在。
就在她陶醉于自己的力量之时,目标终于出现了。
一队官差拥护着一位女官,从解氏米行的正门跨入,飞蝗小心翼翼的用精神力探寻这些人。
等到最后一个也探查仔细,她才发现,这些人都只是习了些拳脚功夫的武夫,根本不是她的一合之敌。
“这就是让教中大人忌惮的少卿王安荣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看不出门道的飞蝗,对教中密令产生了一丝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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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差们的厚大马靴踩过,将地上软湿的泥土带起,印下了一个又一个脚印。
如今在这一个月都未曾动过工的解氏米行,已经迎来了第三路人马。
这便是前来探查闹鬼疑案的王安荣。
几名官差在灯柱边忙活了半天,随后跟随王安荣多年的徐捕头,从前方折回,用充满担忧的口吻说道。
“大人,这地方好像是有些古怪,那些灯柱两侧虽有积灰但没有脚印,可听旁边的居民说,每到戌时三刻,它们就会自动点亮……”
然而还不等王安荣回话作答,官差们出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原来是她们掀开灯罩的时候,一只硕大的黑虫,拍打着翅膀飞出,吓了周围人一跳。
“有意思。”
王安荣看到这一幕后,冥思片刻,随后穿着身上的牡丹官服,前往另一处无人照看的灯柱。
徐捕头急忙在她身后大声道:“王大人,您是三品大员,这等粗活还是交给我等去做吧。”
“无妨。”
王安荣左手伸出,揭开灯罩,果然如她所料到的一样,一只黑虫扑闪着透明翅膀,正准备飞出。
王安荣也不怕这黑虫的来历,一手捏住它的翅膀,扬手展现在一众官差面前。
“这虫子乃是南蛮特有的幽火虫,它们的腹部会排出一种名为火磷的特殊物质,与灯蕊接触,即可点灯。”
她一边解释,一边伸出手敲打着虫子的躯干。
似乎是忍受不住外界的刺激,虫子身形摇晃之际,滴落出颗颗粒粒的火星。
那些火星埋入地上,隐没不见。
“原本在南蛮土生土长的虫子,如今却出现在了我神州中土,看来此事是有人特意为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前面的惊喜应该更大一些。”
众人见困扰周边多时的问题,被王少卿信手拈来,便道破了其中的奥秘,都对她崇拜不已。
对接下来的路程,又充满了些许信心。
然而就在众人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已经有一只又一只的黑虫聚集在一起,包围了这支前来探查的官府队伍。
最先发现这些这些小虫的,是府衙内的一名年轻女官差。
当她看到这聚成一堆的虫子时,并没有感到危险,她想起先前王大人徒手捉虫的景象,也想用腰刀戳住一只虫子回去邀功。
然而在她拔刀出手的时候,那些虫子猛的散开,一下子让她将刀尖插入地面,无法动弹。
紧接着,那些虫子顺着腰刀攀爬而上,开始向这官差的身上冲来。
官差发现情况不对,撒手不管,却不想那些虫子好像成精一般,从刀柄上一跃而出,瞬间就扑到了她的衣服上。
本来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这位女官差凄厉的喊叫,惊得四周人都聚拢过来。
可当王安荣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那些虫子已经将这倒霉的官差分而食之,连白骨都不放过,只剩下被撕扯开来的碎布衣衫。
徐捕头在众人之中武功最好,抽出腰刀在衣角之中抖了抖,顿时惊起一群小虫四散而逃。
众人看到那尸骨无存的下场,吓得都往后面站了站。
“大人!我们还是暂且退去吧,这东西好像能被人操纵,官差的下场,就是给我们的警告。”
徐捕头急忙劝解王安荣,在她眼里,像王安荣这种国之栋梁,重要性实在不言而喻。
神都专门调她来与王安荣一同前行,便是为了让她来护王少卿的安危。
如今在黑影各处,都有虫群在四处攀爬,唯独他们来时的道路被灯柱照亮,那里看不见一只蚊虫。
“已经走不了了。”
王安荣从身边的一位官差手中,拿过了一只火把,朝着来路上的账房扔出,那火把被投掷在门窗之内,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在这大火之后,如同黑色潮水般的虫群从账房中一涌而出。
“看到了吗,这些虫子只是被掩藏在了来时的房屋中,方才我们没来得及细查阁楼和二楼,那上面应该已经变成了这些虫子的巢穴。”
王安荣双手端正,一步一步走向被火燃烧的账房。
“走吧,这些虫子怕火,我们可以暂且到这火房子周边避一避风头。”
不得不说,王安荣处事不惊的态度,抑制住了本来濒临溃散的官差衙役,在她的带领下,众人退守到了火房子周边,对外围的虫群严阵以待。
可任何人都知道,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房子的火势虽大,可总有被烧完的时候。
更别提如果这房子被烧的散架,轰隆散架的话,她们这些靠在附近的人都要玩完。
“大人,这进不去退不得,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一名衙役忍不住唤出了声,她实在不想在这地方窝窝囊囊的死去,无论是被火烧还是被虫咬,她都不愿意。
“是呀,大人,这要是没有法子的话,我们不如一会儿一起抹脖子算了……总好过先前小六子那下场。”
火光照映在王安荣的脸上,显得她侧颜娇美,艳比花娇。
“当年我在东海,领南洋泉州三千水师,被恶蛟卷烂帅船,一人抱着木板漂流在大洋之上……又记得我曾在地底岩浆中,面对如同汪洋的岩浆火山泥,为陛下摘得了峭壁上的龙心果……”
王安荣垂颈敛目,眨眼看向了远方黑压压的一片,忽然展颜一笑。
“哪一个,不比今日的情况危险多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刀灵
听到王安荣的话,所有人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是呀,少卿大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就是一些小小的虫子,怎么入得了这位大人的法眼?
短短两句,变让众人重新恢复了斗志。
远处的虫群似乎也听到了她们的话语,开始堆积爬涌向一处。
行进的方向,赫然就是王安荣的脚下。
“滚!”
眼瞧这些怪虫即将爬到王安荣的脚上时,它们又猛然停住了肢体,开始一步一步后撤而去。
这种怪异的画面,几乎让衙役和官差们误以为,王安荣有役使虫子的本事。
“言咒?”
怪虫们开始在远处凝聚成人形,轮廓上可以依稀看出是一个女人,但她的声音沙哑,似是从九幽地底传来,直叫人听完之后不寒而栗。
那虫女有些疑惑的挥手,她发现原本受她控制的怪虫,此刻都不愿意接近王安荣的附近。
“你这家伙,好像有过什么奇遇,竟然能让我嗜骨虫海都不敢近身……”
此时众人看向王安荣,却发现她目光沉稳,气息内敛,一点都看不出有身怀异能的迹象。
虫女沉默片刻,呲牙作笑。
然而她的这具化形根本没有肉身,张嘴只能看到漆黑黑的一片,和不断乱窜的怪虫。
“我懂了,你和那三千佛法,口出法随的无相佛宗有些渊源。”
那虫女重新换了一幅眼目,盯向了王安荣,细看之后,果然被她看出了端倪。
对方周身有一枚若隐若现的金色佛印环顾其身,那佛印中间蕴含的力量精纯,几乎是这世间罕见。
这股力量,几乎瞬间就引发了飞蝗心中的贪欲,她对着那佛印看之又看,密密麻麻的眼孔之中渗透出渴望。
“哦?你懂无相佛宗?那看来你也并不是路边闹事的宵小之辈了……”
“佛宗里面,不都是一群老的要死的尼姑,有什么好在意的。”飞蝗的化身紧盯着佛印,笑道:“倒是你身上这宝贝,我倒是要定了。”
在清楚虫群无法贴近王安荣的身躯后,飞蝗终于决定亲自现身,来夺去这女人身上的宝贝。
如果有了这枚佛印,自己炼化完成,说不定就能一举越过现在的瓶颈,实力位居霸王之上,成为天底下最接近绛莺的人。
这其中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那虫形消散,王安荣双目一紧,就见黑暗之中有一道黑影闪出,她左手做刀,看来是想一息之间就把王安荣的头颅砍下。
电光火石之间,那黑影像是隐隐感知到了什么,硬生生偏离了身形。
然而就是这歪头的一刹,一道刀光就已经在她的右眼上划过,刀尖飞旋出绿色的血液,让她的半个虫目都落在了地上。
“有埋伏!”
这是飞蝗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但这局面已经容不得她再作考虑,因为对方的第二刀已经袭来。
那刀光反射出的银光,晃瞎了她的最后一只眼睛,几乎片刻间就要夺她性命。
飞蝗不得不左臂上格,仰头缩腹,连连后退,硬生生躲过了这断颈的命运。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把她的左臂也献祭出去,第二刀直接隔断了她的手臂,留下了一道斜斜的伤口。
当飞蝗感受到身下一空的时候,她已然顾不得断手断眼的疼痛,脚底板往地上一踏,整个身体借力拖出对方的进攻范围。
在垂死挣扎中,她的身影终于回归虫群。
此刻的她整个人都单膝跪在地上,喘息不止。
没想到短短两息之间,这攻守互调,自己已经从幕后的掌局之人,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你……”
飞蝗靠仅剩的一只虫目,抬头看向了王安荣身边的身影。
此时的她才看到,那王安荣的身边,竟然矗立着一名左手拿铃右手握刀的刀客。
怎么能多出一人!
自己先前链接了这十里八方的虫眼,对方的队伍中可从没有过此人。
“居然被发现了呀……刚才一击之下,没能杀了你这只怪物,还真是有些可惜。”
王安荣双手抱胸,打量着飞蝗蹲跪在地上的姿势,轻笑道:“你是不是只看到了我身上的舍利,而忽略了我影子中还藏了人?”
飞蝗被她一说,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刀客藏在你的影子中,这解家米行有这么多的灯柱,我居然没能发现你地上的影子有问题……实在是一个不该犯的错误。”
“不用自怜,死在我影刀手下的精怪,已经不下十位,你这一个区区混血,也不在话下。”
王安荣却懒得和她废话,手指胎动期间,那刀客身形陡出,一刀直指飞蝗的另一只眼。
飞蝗惊怒之下,急忙用虫群做挡,只可惜这人和先前的衙役官差们截然不同。
刀尖凝聚内力的时候,不断飞旋,被卷入这股气力之中的怪虫全都一命呜呼。
飞蝗这时才发现了此人的大不寻常,这不出名的影刀刀客,刀功功力精湛至极,在天下之间,恐怕都鲜有敌手。
她也在此时终于明白了,总坛为何频频把此人列为了棘手的对象。
有王安荣的头脑,再加上这刀客的功力,所到之处,定然会让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所遁形。
但在这一场争斗之中,她本来还是有胜算的。
例如之前只要不现身,用虫群围他们到天亮,等那佛印散去,自然就能围杀几人。
但此刻她的真身暴露,虫群在短时间内又无法拦住此人的脚步,自己最大的倚仗已经失去。
等待她的,将会是一条思路。
“想跑?”
刀客左手抬至胸前,微微晃铃,一道悠扬的铃声响出,远方飞蝗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寸步难行。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让刀客贴近到她的神情,那刀客手臂一拧,右手的利刃瞬间化作一道银光,穿透了飞蝗的背脊。
飞蝗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四肢趴地,整个人相比之前狼狈至极,再也看不出先前神采飞扬的姿态。
“别杀我!我告诉你们这事情的真相!”
刀客微微迟疑,飞蝗面色一喜,觉得此事还有转机,却不想空中又是一刀刀光,她的头颅从身上飞起,滚落在了一旁的草地中。
怎么会!我明明感受到身后的刀客犹豫了!
飞蝗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咽了气,在她的目光中,只见远处的王安荣双手握着空气,也做了一个挥砍的动作。
原来这所谓的刀客,竟然栖居在王安荣影子中的一道刀灵!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金陵局破
刀客头上的斗笠缓缓滑落,露出了与王安荣一模一样的脸庞。
“影子,看来你的心智还不太成熟。”
王安荣在远处撤去了手上的动作,挥手示意这长相与她相同的刀客靠近。
“以后记住,真相这种东西……”
王安荣看着面前的影子,神色泰然的说道“相对于别人主动告诉你,不如你自己动脑去想,更容易贴近真实。”
那刀客对着她微微拱手做礼,随后便缓步走入她身后的影子中,与她的身影化作一体。
这一幕,看的周围衙役官差们直呼上仙显灵,而与她相识多年的徐捕头,在见识到这刀客的威力后,苍白的脸上浑无表情。
“大人,你是何时和这刀灵有了联系……”
徐捕头咽了口口水,小声对王安荣说道:“我听说,与人身建立关系的器灵,可都是十恶不赦的凶器。”
“徐捕头,看来你当初在京都府衙就没待明白呀。”王安荣目光轻瞄了她一眼,缓声说道:“谋略,手段,力量,是官场上赖以生存的根本……如今风雨招摇的朝堂世界,已经和外界的江湖无异了。”
徐捕头微微愣神,有些不解其意,但随后在王安荣抽步离开她的身边时,才恍然大悟。
“多谢少卿大人提点。”
飞蝗在死后无法承受妖气的侵袭,身上的伤口翻腾出黑气,不断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直到将她的身体的腐蚀殆尽,化成了一滩黑色的污水。
虫群失去了首脑,开始在黑夜的掩盖下四散而逃,那些衙役举着火把看着,却不敢有任何异动,生怕那些虫子发起疯来,又让她们见了阎王。
“不必惊慌,这些虫子本来就是变异孵出来的,它们的卵和巢穴都在米行的各个屋子中,把这些房屋挨个放火烧掉,便可以解决虫患。”
众人本就对王安荣马首是瞻,方才又见到她影子中出现的刀客,都以为她是天上降下来的活神仙,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衙役和官差在她的指令下,开始有条不絮做起了善后工作。
看着周围一切步入正轨,王安荣也松了口气,看向了身边的刀客。
刀客头上的斗笠缓缓滑落,露出了与王安荣一模一样的脸庞。
“影子,看来你的心智还不太成熟。”
王安荣在远处撤去了手上的动作,挥手示意这长相与她相同的刀客靠近。
“以后记住,真相这种东西……”
王安荣看着面前的影子,神色泰然的说道:“相对于别人主动告诉你,不如你自己动脑去想,更容易贴近真实。”
那刀客对着她微微拱手做礼,随后便缓步走入她身后的影子中,与她的身影化作一体。
与她相识多年的徐捕头,在见到这一幕后,苍白的脸上浑无表情。
“大人,你是何时和这刀灵有了联系……”
徐捕头咽了口口水,小声对王安荣说道:“我听说,与人身建立关系的器灵,可都是十恶不赦的凶器。”
“徐捕头,看来你当初在京都府衙就没待明白呀。”王安荣目光轻瞄了她一眼,缓声说道:“谋略,手段,力量,是官场上赖以生存的根本……如今风雨招摇的朝堂世界,已经和外界的江湖无异了。”
徐捕头微微愣神,有些不解其意,但随后在王安荣抽步离开她的身边时,才恍然大悟。
“多谢少卿大人提点。”
正在二人交谈之际,远处忽然有一名衙役飞奔过来,在奔跑途中,她大声喊道:“大人!这地方又发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
还不等王安荣皱起眉头,就见那衙役用急促的声音,把那人的名号报了出来。
“对,是柳府的小公子,柳若欢。”
~
夜色弥漫,清风徐来,清冷的夜空之中,飘散着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绛莺看岸上的局势已成定局,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去,身下的裙脚翻飞,整个人如同蝴蝶一般走向船尾。
“首使大人!”
一声低吼从半空中传来,粗壮的汉子手擒一块黑袍尸首,轰的一声落在了甲板上。
“我明明还有余力,为何让我不战而逃!”
他浓眉下的大眼圆瞪,嘴角上的鼻孔喘着粗气,“难不成,你真的对那男人……”
绛莺一挑柳眉,轻声道:“对付一个境界低微的魔门丫头,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你连真身化形都试出来了,还嫌丢的脸不够吗?”
“不,是他身上有古怪,柳家小公子的身上……”
“闭嘴!”
绛莺少见的发起怒来,一声娇喝打断了他的解释。
“他身上有什么,我比你更清楚。总而言之,他现在还不能死,这是教主的意思。”
“是。”
霸王应声之后,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如今飞蝗已死,解氏米行的秘密也藏不住了,这地方有我们苦心经营多年的粮草兵器,还有那库银都藏在此处。”
“这些原本是用作流民攻城作乱,等时机一到一齐发放的,现在被王安荣接了手,恐怕这些东西都要打了水漂……届时教主大人怪罪下来,我们两人恐怕难以担责。”
绛莺微微摇头,樱唇张合,“你真以为大理寺少卿王安荣是吃干饭的?这可是当代之中最聪明睿智的人……”
霸王本想反驳,但结合方才飞蝗死去的下场,他预感到即使是自己上场,结果也好不到哪。
“凭她的聪明才智,恐怕未到金陵,就已经猜到了局势的走向。之所以这个时间才来解氏米行,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霸王沉声道:“可我先前听闻,她已经把柳侍郎一家都关入了天牢,准备明天午时问斩……柳?柳若欢?”
忽然他悚然一惊,额汗涔涔,喃喃道:“难道她算好了柳若欢要来粮场一探究竟,才卡在他后面的时间珊珊登场,这是为何?”
“这案子如果是她破了,定然解不了柳侍郎她们的失职之罪,但是由柳家小公子来破,就不是一码事了。”
绛莺冷笑,“借这八十万两的库银失踪案,来为柳家谋求名利双收的结果,还真的是把死局盘活,把我们当做了垫脚石。”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说书人
霸王微微一愣,“这柳若欢是王安荣的私生子吗?怎么这王少卿费尽心思为他铺路?”
绛莺的面色在阴影之下有些吓人,但当她听到霸王的这句无心之言,似是想起来了什么,轻声笑了起来。
许久之后,她才幽幽说道:“虽然不是私生子,但是却比亲生的还亲。”
~
柳家小公子破获库银一案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其中过程更是被说书人添上了些许笔墨。
说什么一人孤入闹鬼码头,虽然发现失银,但是却被挖掘运河的百鬼缠身。
幸而此时王少卿及时赶到,一怒之下接通了九幽之下的阎王府,请了地底下的菩萨前来助阵。
“……当日那地藏菩萨与一众恶鬼冤魂,斗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呀!谁曾想王少卿忽然从人群中出列,你们猜怎么着?
茶楼里的旁人摇头,有一人实在好奇,出声问道:“怎么了?”
“哼,只见王少卿腰佩三尺青锋剑,剑身刻着惩恶扬善,为民申公八个大字,随后惊声冲入众鬼群,那些什么红的黑的赤的橙的各色恶脸,从她的身边飘过……王少卿杀的众鬼人仰马翻,最后击退恶鬼,持剑顶天,大喊一声:魑魅魍魉徒为尔,风月来时见清风!”
“厉害!”
茶楼的听客们连连点头,对王少卿的形象又加重了几分。
“这还不止,当初被恶鬼缠身的柳家小公子,出现在了地板上,那琼玉一般的身段,娇柔易推的模样,可真叫人见了……就想领回家当一个小相公。”
听客们本都是女子,听见这说书人的形容,有几个常年讨不到男人的女人,甚至还留下了两滴口水。
“那小公子睁眼,看是王少卿救了自己,唯唯诺诺之间已然是有了以身相许的意思。”
说书人朝众人眨眼示意,一群人唉声叹气了一阵,还有人发隐隐发出了不满。
“你这丫的,怎么每每到关键时刻就掉了链子,能不能把书说全?姐几个是差这点碎银吗?”
吐槽过后,听客们还是强忍着不爽,把衣袖中的碎银掷出,砸向了说书人身前的一面大锅中。
那些银子在锅中乒乒乓乓作响,看的说书人那叫一个开心,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嘿嘿,迫于生计,迫于生计。”
她略微数了数中间的数目,发现这次所获颇多之后,便轻咳两声,继续讲道:“只见那肤白貌美的若欢公子,扑向了王少卿怀中,却没想王少卿转身拿过身边观察的外衣,披在了他的身上。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王安荣做好事不留名,怎么会是那种为了美色动摇的人呢?”
“就这样,柳家小公子被王少卿送回府中,本已经人去楼空的柳家宅院,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听到这里,大部分听客都发现这说书人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怎么把重要情节跳过去了。
“感谢各位对这王少卿夜闯鬼仓救美男的捧场,下一书我们会说王少卿月夜独上谪仙楼……”
“啪!”
随着说书人手中的醒木落下,她急忙收拢了面前的铁锅,掂着向后堂跑去。
“他喵的!姐妹们,这有人来骗钱了!”
“砸她!”
发现被骗的众说客也怒气腾腾,扔出了桌子上的筷筒。
“这不能怪我呀,外面这两日查的严,我这还说的是王少卿的风流事,已经算得上是顶风作案了……”
说书人几乎是被众人赶着出了茶楼厅堂,但此时二楼的雅间之内,还有一人更加气急。
正是此间事件的正主柳若欢。
如今他被气得不轻,方才听到一半都差点忍不住冲出门外,准备去找那胡说八道的说书女人理论一番了。
前两日那解氏米行明明是他最先发现的,王安荣带着一众衙役官差随后才到。
在众人的见证下,他将那谷仓内的失银兵器一一展现,证明此事另有人为,总算是洗白了柳家的冤屈。
结果没想到事情一经曝出,却还是成为了王少卿的边角料。
“少主消消气,这事情我们知道始末就行。”
说完这句话之后,林雅欣想到方才说书人那若隐若现的描述,还是忍不住用手轻捂小口,失声笑了出来。
柳若欢看向身边绣绫裹胸的丽人,忍不住抱怨道:“怎么连你也笑我?”
林雅欣微微张嘴,准备答话,却被桌案后转出来的一道人声打断了。
“肯定是想到什么好东西了呗。”
出来的宁可儿,明显也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苏黄色的长苏裙摆拖地,上面绣满了花案繁琐的图样,已然是这个时代的正装无疑。
最重要的是她生得明眸皓齿,微微噘起的双唇饱满滋润,腴美霜白的身躯动人无比。
尤其不知为何,明明年纪还算不大的她,身上却有一股成熟后的韵味蕴含其中,再配上红艳的唇色,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房中的主事人。
与之相比,另一边林雅欣的穿着,就显得单薄了很多。
她只是一身素衣挡身,短发梳成了丫鬟一般的发髻。
“师姐,我这身好看吗?”
林雅欣仔细瞧了一番,衷心的夸赞道:“好看。”
只是当她看到宁可儿头上的妇人髻,眼色闪过哀伤,有意无意的把目光瞥向别处。
宁可儿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从身后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肢,贴在她耳边吐气如兰的悄声道:“等姐姐头发再留长一些,我和少主一起为你挽发如何?”
林雅欣被她说的心神所动,脸颊微红,“好,我知道了,你快放开我,要不然那客人来了,看到我们的模样,太不成体统。”
柳若欢没听清刚才宁可儿说的话,在一旁问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悄悄话?”
宁可儿一挑柳眉,神态娇媚,“我方才问师姐,昨日夜里为何背着我偷偷溜出门外,进了少主的香闺之中……”
这话一出口,柳若欢和林雅欣同时都慌了神,尤其是林雅欣脸上藏不住事情,绯红在脸上形成了两抹红霞,红彤彤的有些可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盐商求助
“这会儿做贼心虚不敢答话了?昨晚的精神劲呢?”
宁可儿嘴角上扬,瞟了做贼心虚的二人一眼,露出了一副得意的模样,“那这样吧,少主昨天夜里跟了师姐快活,今晚必须和我……”
柳若欢汗如雨下,急忙轻咳两声打断道:“可儿,客人好像要来了,我们改日再议。”
宁可儿面色微变,以为他是有意岔开话题,结果侧耳一听,走廊内的脚步声果然越来越响,看来对方是直奔这最尽头的雅间而来。
一声门响之后,两道婀娜俪影徐徐而入,为首的一人貂裘细裹、长发垂曳,纤细的身子剔透玲珑。
而在她身后,还有一女身材凹凸有致,戴着一副白纱斗笠遮面。
虽然未曾路面,但是能从她身上皓如白雪的肌肤看出,这女人的容颜应该也绝然不凡。
为首的女子环视房内一圈,眼神在林雅欣和柳若欢身上一扫而过,一双妙目盯紧了房屋中的宁可儿。
“外界都说,谪仙楼的女主人年岁已高,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妇人……现如今百闻不如一见,发现这风月场上的无冕之王,竟然只是一个桃李芳华的少女,可真叫人有些吃惊。”
宁可儿面对女子的疑问,并没有张口作答,反而躬身施礼。
双方礼数周全之后,在桌案之下悉数入座,宁可儿才淡然一笑,语气平缓的答道:“家母岁数已大,前些日子回老家安享晚年了,这楼里的事物我也是鲜少接手,在外露面更是头一次,有些面生倒很是寻常。”
这还是柳若欢头一次见宁可儿对应外人。
如果说她在自己和师姐面前都是一副为所欲为的作态,现在这谦恭有礼,有条不絮的稳重感,立马让柳若欢感觉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宁可儿。
宁可儿从衣袖中掏出谪仙楼的信物,放在桌上让二女仔细观摩,待对方确认无误后才收回囊中。
“哦,原来如此,那倒是在下少见多怪了。”
对方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少了那些互相恭维的客套话,直接切入主题。
“东家请不要见怪,也是因为此次事关重大,才迫使我们不得不事事求稳。”
这话倒是激起了柳若欢三人心中的好奇,与她们联系此桩生意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位扬州盐商的商人代表,元昕南。
对方祖籍山西,据说一家控制了全国食盐三成左右的出口量,近些年来更是一力追捧小公主,颇受宠爱,成为了商场上覆手为雨的一方大鳄。
但在前些日子,这位商场上成名已久的风云人物,却开始四处打探谪仙楼东家的位置。
一听到东家在聚宝斋金陵分号现身,便马不停蹄的从扬州赶往金陵。
据说昨日半夜到的金陵,天亮就联系上了谪仙楼的掌柜,说有要事相谈。
负责此事的掌柜心知拖不得,眼下又恰逢现代掌门亲传弟子留在金陵,这才有了三人扮做谪仙楼新东家现身,来与此人会商因果。
按理说,根基深厚的盐商是经过先皇特许,平日里自恃高人一等,作为世袭垄断业的她们根本不愁吃喝。
这次低声下气的来找谪仙楼办事,实在是不像她们的风格。
“唉,说来惭愧,我这次找东家,是想外借十二位绝世美男,进献给神都会演。比如扬州的吕仙倌,凤阳的贺倌人,还有苏州的蔺郎君……”
柳若欢听完这话,差点被口水呛住。
一个贩盐的商人,要给官员送美男?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宁可儿也有些不解其意,含颦一抿,脸色有些僵住,“元大人所说的这些倌人名号,可都是我谪仙楼这一代培养出来的红牌。”
元昕南目色坚定,肯定的说道:“对,我只要红牌名倌。”
“元大人,培养一个名倌可不仅仅需要姿色那么简单,这些男人要从小教导,吹拉弹唱,读书写字……不仅如此,那房中之术和闺中情趣自然也要悉心陪教,这养足了不知道多少童男,才能出现这么一个红牌。”
宁可儿说到这里,语气也变得冰冷了几分,“大人,这可比科考中举难多了。”
“当然,我自然知道生意人的艰辛,所以此次来是带着诚意而来。”
元昕南二话不说,从衣襟中掏出一张按了手印的契约,放置在了宁可儿面前。
宁可儿将信将疑的拿起一看,立刻被其中的条约给惊住了。
这里面记录着,元昕南愿意用扬州盐场的三成利润,来换这十二位名倌入京。
其中付出的代价之巨,恐怕只要稍微懂些官盐内情的人,都会惊呼不可思议。
“不瞒东家说,这次如果谪仙楼不帮这个忙,我们这些陕晋的商人,恐怕要卷铺盖滚出江南了。”
“此话何讲?”
“各位可能还不知道,朝中三位公主各自掌控一方势力,大公主身份正统,之前又被立了长公主的身份,高于其他二人公主一步,最受文臣们的支持。二公主十二岁时,被圣上放离京城,归入军籍,前些年立下了一些战功,据说还压制了从建州南下的女真族,解了围城之苦,陛下亲自加赏其为禁军统领,回守京都,负责城防一事。”
宁可儿和林雅欣两人四目对视,她们虽然出身魔门武林,但魔门这些年来主要发展江南势力,再加上二人之前并没有被当做继任门主培养,所以对正儿八经的朝堂之事没有研究。
元昕南也不以为意,毕竟风月场上的事和盐场不同,盐商的生意是一本万利,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这块肥肉。
所以自己相比谪仙楼,更加了解官场上的事情,应该也正常。
“所以二公主在军中颇有名望,据说当朝四大家中,唯一一个表态站队的,便是驻守边疆的左家了。”
元昕南铺垫好之后,语气凝重,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担心事,“而三公主年纪最小,这些年虽然受圣上宠爱,被赐了皇商和行事的诸多特权,可现在圣上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我听小道消息说,上个月陛下服了一颗东海带回来的仙丹,差点一命呜呼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被逼当倌
“啊!”
“嘘!”
元昕南见她们惊叫出声,急忙嘘指示意,待到四周安静之后,才继续言道:“往常有女皇坐在上面,下面人虽然分为南北两派,分各自党羽,可终归不敢太过分……可现在女皇三天才上一次早朝,各地文案几乎看都不看,只要是贴身宫女呈上去的,基本都会批过。”
“前些日子,大公主下面的户部官员,因为这年国库空虚,便想从我们盐商下手。她们联络了徽州商人,答应予以特权,在扬州一步步吞食我们的盐场,短短半个月,我们山西陕西的盐场纷纷被各种纷乱闹得罢工,背后都是这些徽州人在捣鬼。”
宁可儿微微错愕,怪不得说朝局政变堪比换天,没想到连远离神都,安居江南的商人,都会受到如此重大的影响。
元昕南缓缓道:“这些小手脚倒只是耽误我们盐场的工期并不碍事,但对方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无暇分身,去找朝廷诉状……神都中的户部大员们,早就拟好了章程,下次朝会就将分割盐商的计划抛出,让我们西商从此退出江南盐场。”
宁可儿半晌无言,勉强反驳,“那这事你不应该来找我们帮忙,往日都是三公主护着你们,这三成利润上交给公主,恐怕吹吹耳边风就可以了吧。”
“更改盐场的事情,是被当奏折呈上去的,小公主在朝堂之上既没有文官撑场,也没有武勋言护,怎么可能改得了结果?而且现如今三公主还要事要处理,我们需要托一些时间。”
宁可儿一听,颇为费解,柳眉一皱,连公主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何这元昕南一口咬定用美男计可以呢?
“那我们排这些名倌上去,就更不可能了。”
“不,绝对可行,东家可能还不知道,如今女皇陛下自从多年前死了皇后之后,一直未立后宫新主……”
柳若欢听到她们讲述女皇的花边事,也起了一丝兴趣,揣测起这女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没想到据这盐商所说,钟情皇后,听起来还是一个专情的女皇帝。
可谁知下一秒,这画风就变了。
“但女皇却变得更加喜好男色,不止三年一度的秀男选拔改成了一年,甚至还频频私服南下,见到对其喜好的男子就拐回宫中……前几年但凡有名倌入京,实则都是便宜了圣上。”
柳若欢尴尬之间,冒出了一辈冷汗,以前在幽王墓中,听乔三姨说这皇帝喜好武斗,曾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韶舞将军自卸了一条胳膊当赌注。
如今又听到她死了老婆,疯狂寻找男人慰藉自己,柳若欢真心觉得,这当场女皇好像不是个好东西。
按照上辈子的说法,真是个无能昏君……不过就是这样的皇帝,能把皇位坐到今天,也实属不易。
“所以,只要谪仙楼派出名倌们上神都出演,女皇绝对无心上朝,接连几日都会流连在这烟花柳巷之中,迷途忘返。只要有了足够的时间,不仅我们这边能处理完盐场的事情,三公主也会腾出手来,将此事拦下。”
“你想借助名倌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不得不说,元昕南的想法颇为刁钻,居然能从这条路摸寻到围魏救赵的法子,实属不易。
宁可儿也知道她所言非虚,之前谪仙楼的确派遣过名倌人出演神都,其中所来过的住客,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毕竟能让名倌连续两三天无缘无故罢演,她们又惹不起的主,京城之中就只有那位了。
“今日一次性派遣十二人,是希望谪仙楼能一次性把家底都垫上,要不然我怕人数少了,或者风格不对,万一没有满足圣上的喜好,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宁可儿犹豫片刻,眼眸无形之间看向了林雅欣,待林雅欣冲她微微额首示意后,她向着元昕南点头应道:“行,这差事我们谪仙楼接了。”
“好!就这么定了!请东家旗下的各位名倌务必这两天就出发,第一批名倌三日内就要到达神都……这契约我就抵在这儿,多谢谪仙楼鼎力相助,我西商熬过此难,一定厚报。”
元昕南感谢之后,带着身后的女子便出了房间,等到二人的脚步声从楼上消失的时候,宁可儿一伸懒腰,趴在了桌案上。
“嚯,累死我了,这都什么人嘛,还有这样给人送银子的?”
柳若欢方才听了个大概,但是让他好奇的是,这魔门师姐妹怎么谈起生意,如此娴熟,大家不都是修仙的吗?
“你对自家业务很是熟练嘛?”
宁可儿歪过头来,在桌子上抬眸看着柳若欢,面容娇俏可爱。
“少主,经商可是各大势力必学的一门营生,你以为谁都能像小师妹和洛素昕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都扑在修为上?”
她有些不满的噘嘴说道:“这天地灵宝,琼浆玉液,门户开支,可都是钱。就拿那百年人参来说,市价按克算,一克一两,再拿千年的来说,成色,外形,重量,都要算钱。”
说到这儿,宁可儿用充满无奈的声音说道:“所以呀,天资只是一道门槛,天资之后还需要用白花花的银子来买仙草灵药,才能达到修为神速。”
“听起来,确实有很多门道。”
柳若欢听到这,也不免咂舌,这宁可儿所说的东西,他的确是第一次听闻,没想到一个势力背后居然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这和他先前以为的,找几个手下为自己打工截然不同,完全都需要事事操心嘛。
“不过好在,这次这盐商的脑袋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执意来送我们一份这么大的礼,若是让长老会的人知道,不得高兴的笑掉门牙。”
宁可儿说到一半,忽然扭头向着另一边的林雅欣问道:“师姐,你怎么看?这里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我方才瞧了那桌子上的官印和对方的手纹,都是真的无疑,而且对方也把这契约押在我们这儿,应该是真遇到了困境,才会出此下策。”
林雅欣屏息片刻,转过了话头。
“而且,最重要的是,此事不止可以让我们在谪仙楼里插上话,还能凭借这件事情,把少主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往京城。”
柳若欢猛然抬头,才发现林雅欣一直在盯着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移过目光。
“什么?你让我去当名倌?”
第一百六十章 另有筹谋
林雅欣似乎料到柳若欢会不大情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当然不是让你去服侍女皇,让少主这样的身体,去招待那些如狼似虎的老女人,我们可舍不得。我会在车队中多安插一些不太出名的倌人随行,少主你混在其中就好。”
柳若欢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她眨着水光灵动的眼眸,对着柳若欢缓缓道:“因为少主你现在的名声实在太过敏感,洛家新晋姑爷破获了库银失窃案,各方视线都聚集在你身上,以这样的身份前往神都,无异于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更别提神都城内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在这种环境下别说继承圣门了,少主你出个门都会时刻有人传报。我们俩人也被长老会盯得死死的,这个节骨眼上,必须得有一人前去圣门中寻找掌门信物。”
虽然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可柳若欢内心里总是有些过不去这道坎。
当初夏芷珊曾拿教坊司的倌人来吓唬他,恰好说明了倌人在这里的社会地位低下,比起寻常的小厮侍女都有所不如。
“那我也可以换一个身份过去,也不是非要用倌人这种……”
柳若欢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显然是无用功。
林雅欣手捧茶杯,抿了一口后打断道:
“少主,随队的马夫车夫杂役都是粗活不说,他们也根本接触不到有价值的人和消息。当年我们圣门之所以选风月场立业,一是可以给流落风尘中的男子找一个归宿,二是在这行业中,来的基本都是达官显赫,能获取到的门路消息,远非一般行业能比。”
柳若欢不禁一愣,心下感觉到此计可行。
因为这不仅对他掌控魔门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他还能借此机会去探寻他身上登天丸的线索。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倌人们都是长老会从小一手培养出来的,彼此之间异常信任,甚至有用母子的叫法相称。此去神都,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些倌人们的第一站应该就是先会去圣门一趟。”
“圣门?”
“对,虽然倌人和长老会只能在外域活动,但少主你拿上我手中的玉牌,是可以无视禁制,直接进入内域的……在进入内域后你需要去先前家师与小师妹传功的禁地,找到掌门信物。”
柳若欢听到这儿才明白林雅欣的意思,原来她是想借名倌上京作掩护,把自己塞到魔门里,好去拿掌门信物。
“那信物可能是一本功法,或是一个令牌,再或是一并兵器……但只要获得了它,你就会得到禁地的认可,届时就算长老会想分家反悔,也不行了。”
看林雅欣把一切都算的刚好,柳若欢也不再反对,只是顺从一般的点了点头。
林雅欣嫣然一笑,“既然如此,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少主你先回家做一下布置,伪造出要长时间闭门的假象,这金陵城内暂且有我和可儿替你打理和收拾残局。”
“你们不一起去吗?”
“一起去反而会引起长老会那边的警觉,只要我和可儿还留在金陵,对方就不会加以防范。”
林雅欣看到柳若欢眼里的忧虑,上前握住了他的双手,柔声道:“少主,不用担心,无论你在哪里,我们都会跟上的。”
宁可儿一把打散她们的手,挤入了二人中间,颇为不满的说道:“你们俩是真当我不存在?少主你赶紧去家里看看吧,这才阖家团圆没几天,整天出来和女人鬼混,像什么样子?”
就这样,柳若欢还没来得及和含情脉脉的林雅欣说两句心里话,就被宁可儿一把推出了屋门。
当柳若欢的脚步消失于走廊后,宁可儿背身过去,将两扇屋门关好,脸上全然换了一幅神色。
“师姐,少主就这么孤身一人的去了圣门,你就不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林雅欣淡然挥手,纤细的柔荑伸出袖袍,对着她笑道:“你那么担心的话,就跟他一起去呗。”
“谁担心他了,要不是师姐,我才不会认可他呢……他这走了也好,我这天生媚体就需要师姐来帮我解馋了。”
宁可儿一噘嘴,作势要来扑倒林雅欣,林雅欣自然不会让她得逞,两女就在房间内上演了一追一逃的嬉笑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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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上阳大道。
刚刚从茶楼中鱼贯而出的元昕南二女,在道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
但与方才在茶楼中截然不同的是,如今已是戴斗笠的女子走在元昕南身前,而元昕南却毫不介意一般,微微躬身,列于身后。
“殿下,恕元某愚钝,为何要主动把三成盐产的收入让于谪仙楼?”
元昕南强忍了一路,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言道:“以神算的妙计,应该早就有了更好的破局之法,就算殿下不想动用与母皇的关系,可……”
“没什么可是的。”
斗笠下隐隐有一阵香风袭来,那走在她身前的女子,没有丝毫驻足的意思,而且脚迈莲步,边走边说。
“你放心吧,本宫用三公主的名头担保,你西商在扬州出不了局。”
听到三公主的允诺,即使元昕南是经商多年的商场老油条,也不由得面露喜色。
“你怎么看谪仙楼的这位东家夫人?”
元昕南摇头,“虽然看起来有些年轻,但仪容体貌都不错,应该是受了上一代东家的悉心培养,才能有如此作态……不过这少东家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明明年岁较小,也没听过谪仙楼纳婿的消息,怎么就梳了一个妇人髻来会面?而且她身边还跟了一个楼内的倌人,让倌人跟在身边,这在商家可是大忌。”
戴斗笠的女子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元昕南才猛然发现自己有些话多,急忙致歉道。
“殿下息怒,元某这些年经商多言怪了,只是表述一下自己的想法。”
“无妨,你说的东西很有意思,本宫刚才怎么没想到发髻的问题呢?这少东家据本宫所知可是个尚未婚配的人物,如今与那家伙有染……哈哈,真期待洛家人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第一百六十一章 青梅痴情
斗笠中传来的笑声动听如银铃,那女子伸出粉润纤长的手指,比上了耀眼的阳光。
“走吧,这金陵城我也呆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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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柳府。
柳若欢行走于府前的大道之上。
如今他母亲柳兰梦恢复了金陵户部侍郎的身份,柳家可算是又重回金陵高官阶级。
更别提陛下眼前的红人,大理寺王少卿亲自向上举荐柳家小公子破获库银案有功。
金陵城中几乎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柳家这次不仅能逢凶化吉,恐怕还会凭借小公子的功劳再上一层楼……如果这里面再加上他和洛家的婚约,恐怕未来的朝堂上,都会有柳家的一足之地了。
红漆色大门门口张灯结彩挂着灯笼,已然和柳若欢之前来时的破败有许多不同。
更夸张的是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门庭若市,要是被不知情的人撞到,恐怕还以为是想聚宝斋那样的大字号开业。
柳若欢见到这幅场景,也感到些许欣慰。
正当他跨步走过街头的时候,一面轿子从他身边抬过,轿上的丽影猛然掀开帘幕,从中探出秀面模样俏丽,动人心魄,一双眼眸更是浓睫弯弯,瞳仁深邃。
她看着那擦肩而过的背影,几乎快要唤出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
但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在恍惚之中放下了车帘,安安静静的坐在车中,只是喃喃低语。
“他是不是又瘦了……”
情不知所起,却只是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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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奴真的是每时每刻都在这候着,茅房都不敢去一次。”
徐伯本来在门口恭迎各位宾客,如今看到小主回来,顿时喜上眉梢,虽然言语有些许夸张,但是能看到他内心中的喜悦。
原本徐伯只是柳家一个资历较老的仆人,后面随着年岁渐长,虽然有些算术的本事,却免不了被更年轻勤快的下仆代替。
但这次柳家变革之后,他信了柳若欢的七日之言,一直在家中留到了现在。
柳兰梦在官复原职之后,特地许他一个男人做了柳府的管事,不仅如此还把挑选下人和迎客收礼的活也放心的交给了他。
至此一来,徐伯这两日也跟着柳兰梦风光无限,平日那些正眼都不带瞧他的官家商贾,如今在门前都对好言相向,笑脸送礼。
徐伯当然不会忘了,这些都是小公子一句提点,他才有了今日的场面。
紧接着他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把柳若欢拉到了一旁。
“少爷,那夏家的二小姐,刚巧从偏门出去,应该还没走出去多远,你们要不要见上一面?”
“夏芷珊?”
柳若欢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个始终都在尽力帮扶他,为他出谋划策的青梅竹马。
“对,我给您看看……”
徐伯急忙探头出门,在远眺了街道巷口后,才一脸可惜的收回头来。
“少爷,这夏家的轿子好像走远了,至此都看不到个影。不过我刚才收礼的时候,那夏家二小姐好像单独送了你一件大绣鲜红的婚服,那材质和做工真的没话说,是老奴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衣服,她说是给您与洛家小姐成婚那日准备的……”
柳若欢心头一沉,对于夏芷珊,他的态度其实有些飘忽不定。
这并不是怪他渣,而是夏芷珊喜欢的人,本就是年少时的另一个柳若欢,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自己。
但她对自己的心意,也是让柳若欢感受深切,从第一面半夜来访,想带他私自离府,再到后来的当街顶撞王少卿这样的高官。
甚至连带上今日亲自送了婚服到柳家上礼,全然不求任何回报。
这样的女人,放在前世还真是不太敢想。
若是让柳若欢对这种女孩说出真相,结局恐怕会太过残酷……但若是这样瞒着她领了这份好意,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所以他现在,还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夏芷珊。
“少爷,老爷太太他们听到你回来,都在后院中就绪了,让我快点催你回房。”
不知不觉,在他想事情的时候,徐伯已经走了一个来回,催促柳若欢快点回到庭院。
柳若欢应声之后,便乖乖动身,跟新入府的仆人一起前往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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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过后,屋内的各个位置已经按年长先辈排好了顺序,柳兰梦和柳彦在一双主座上就绪,而他的两位姐姐分别坐在左右两个方向。
这还是柳若欢头一次来开这种家庭会议,也是他第一次见自己的母亲,柳兰梦。
柳兰梦身穿着与王安荣相差不多的官服,一株牡丹花傲然绽放绣在胸口,显得整个人的气质端庄华贵。
而她的身材微微有些发福,面容也有些老态,约莫得有着四十多岁。
不过她的皮肤白皙,看起来就像是街巷上的贵妇人一般,相差不大。
虽然看起来模样亲切,但是也称不上绝色呀……我爹柳彦那么英俊,两人又是怎么看对眼的呢?
这个不该想的问题,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柳若欢的脑海中。
“坐吧。”
柳兰梦看他微微出神,只当他是有些紧张,也并不在意。
当柳若欢入座,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落座在这里,柳兰梦却突然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今早已经给京都宰执大人递了封辞呈,预计隔不了多久,就可以告老还乡了。”
柳若欢听到这句话,刚入口的茶叶差点喷出了嘴,而比他反应更盛的是他的两位姐姐。
这两位姐姐长得不差,可脾气却一个比一个火爆,第一个直接忍不住起身问道:“母亲大人,如今小弟破了库银案,这功劳有王少卿作保,是定然要算到我们柳府头上的……而小弟又是男人,我柳家能被嘉奖的只有母亲一人,这时候辞官,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屋内的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另外一位姐姐也出言附和道:“对呀,大姐说的不错,母亲大人,急流勇退谓之知机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柳兰梦微微一笑,缓缓说道:“那不如你们说说,我柳家现在怎么做才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男色动人,踏上行程
“母亲已经官至金陵户部,下一步再赏,应该也是到京城里做官。”
大姐刚刚吐出一句,就被二姐急忙打断,生怕她抢了自己的风头,“对呀,母亲,我们柳家从苏州那种鱼水之乡走出来,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了这陪都里,现如今又有了进驻皇城扎根的机会,哪有说放弃就放弃的理?”
柳兰梦斜睨了二女一眼,眼神中的冷色一闪而过。
本来说在兴头上的二女被眼神扫过,全部不寒而栗,瞬间闭上了嘴巴。
“若欢,你说说你怎么看。”
柳若欢突然听到柳兰梦在话中提及自己,整个人都微微一怔。
按理说,在这类家庭会议上,应该没有他这种男性小辈发言的空间。
往年过春,家中议事的时候,他也只有在一旁侧听的末席。
既然母亲让他开口,柳若欢也就不再沉默。
“我倒觉得,皇城对于现在的柳家来说,是个凶险之地。”
柳若欢这句话倒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他真心这么觉得。
“先前我和徐伯查账的时候,自己也看了些柳家过往,这些年我们的根基人脉都集中在江南区域。往北走,若母亲不能出人头地,那柳家面临的后果将会是灰溜溜的返回苏州府。”
“不是我说你,小弟你的看法实在太过安逸。”
二姐嘟嘴打断了柳若欢的发言,“活在当世,求得是声名远扬,家世显赫,你一个男孩子家家,目光实在太过短浅。”
柳兰梦抓起身边的茶杯,掷地碎响。
“啪!”
屋内柳若欢的两位姐姐,被柳兰梦掷出的茶杯惊吓到,看到茶杯摔碎成一地,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们还是头一次见母亲如此发怒,即使众人被关在天牢中的时候,久经官场的柳兰梦,也从未有过太多的情绪波动。
“家中命数没一个男人看的清楚,你们还好意思提男女之别?”
柳兰梦轻哼一声,用不满的声音厉声道:“你们莫不是忘了,那王安荣关我的本就是失职之罪,在管理库银失窃这一事上,我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其次,京都那种地方,我们柳家去了不被吞成渣都不错了,你们还想着扬名立万?”
“目前,孩儿知错了。”
在柳兰梦的训斥下,姐姐们羞愧的低下了头,纷纷起身跪地行礼。
“从明日起,你们俩就随我回苏州,给你们爹爹静心养病……谁要是还想着官场这点事,就自己读书中举,考个功名出来。”
随后柳兰梦不再理地上的二女,径直看向柳若欢,目光深沉。
“若欢,我随你父亲一样,这些年都没怎么好好看你,作为补偿,这金陵城中的家业,就都交于你处置。为娘在金陵城中攒下的基业虽然不多,但是也应该拿的出手,往后就当做你的嫁妆,一同陪你嫁入洛府……别让洛家人看轻了你。”
“母亲……”
柳若欢刚想开口,却见柳兰梦一脸疲惫的对着他摆了摆手。
“我意已决,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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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若欢处理好柳府的事物,已是深夜。
柳府这边他随意给徐伯编了个慌,让这半月的餐食送至门口就行,以后自有宁可儿她们帮自己圆场。
而他自己则迎着月色,早早换上了一身朴素的衣裳,跟约好的嬷嬷碰头在人群喧嚣的秦淮河边。
那嬷嬷看着身抱琴盒刚刚下车的柳若欢,瞧他还戴着面纱,有些担忧的问道:“会些琴艺那倒是好事,可是这戴着纱,是不是因为长得见不人?”
柳若欢微微一愣,他本是担心半路上被人认出才故意戴了一层面纱,如今却被接头的嬷嬷怀疑长得不行,不由得一阵无奈。
在嬷嬷的催促声中,他不得不弯腰摘下面纱。
在来之前,宁可儿特地还来了一遍柳府后院,亲自为他化了一幅带有烟花气息的妆容。
现如今用炭黑色眉笔勾勒出的眉毛,显得他整张脸都异常白嫩。
有神的大眼睛光华尽显,眼角淬了一点胭脂红,让整个人都有了一丝烟柳风情。
最为性感的还是那一张红唇,浅红色的色泽中夹杂着一点点欲拒还迎的韵味,无不在挑动在场每个女人的心房。
直接把这嬷嬷给看呆了。
最后还是柳若欢颇为无奈的询问了几声,才把嬷嬷从痴呆中惊醒,引回了自己的思绪。
反应过来的嬷嬷眉开眼笑,眉目之间都弯成了一轮新月。
“我还当小姐会给介绍些什么货色,瞧瞧这小脸蛋和小红唇,真是艳美无双……”
说完嬷嬷又犯了一脸花痴样,她急忙左右看看,咋看到无人关注这小巷子后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督促柳若欢把面纱带上,仔细叮嘱道:“这模样好,身段也好,你这家伙保准能火……以后若是飞黄腾达,你可千万别忘记我李婆的好,冒险把你带到京都的队伍里享清福。”
柳若欢系上面纱,一脸无奈。
这嬷嬷是管理此次金陵花车队,前往京都献艺一事的负责人,在金陵谪仙楼也算是个能说的上的主。
宁可儿她们找了特殊渠道,让嬷嬷相信有人想趁此次的花车行去北边的京都发展。
毕竟相对于底层生活的男性,名倌这种受万千女子追捧的生活,也可谓是梦中的画面。
看来这婆婆是真把他当这种男人看待了。
“一定一定,最难报答的就是知遇之恩,李婆放心好了。”
想着本来也不会在这花车队伍中停留多久,柳若欢也演起了戏。
“哎呀,这小嘴真甜,我要是再年轻几岁,体力好点的时候,就把你留在身边了。”
李婆伸手勾了一下他的下巴,随后摇着身体往前走去,示意他在后面跟上。
柳若欢面部一阵抽搐,这便是被女人调戏的滋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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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终于见到了这座寻常男士止步的谪仙楼。
建筑之外平平无奇,但内里金顶红木壁,绘着各种各样的鸟类图案,色彩斑斓。
门口有一位纱裙小婢在看到李婆的时候微微点头,随后她挥手示意打开侧门,放柳若欢和李婆走了进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莫倌人
在这通行马车车辆的空地上,已经罗列了一条长龙一般的车队,这车队上面张灯结彩,挂着彩绘游龙。
单一一看会觉得扎眼,但连起来五光十色,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领队的人冲着李婆蹲身一礼,李婆也施以还礼。
那女子看到李婆身后的柳若欢,皱眉问道:“李婆,这位是?”
“哦,你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有个想和民女私奔的男倌,路上我见他被丢弃在城口,就重新带他回来了。”
女子听完眼神变得冰冷起来,随后她冷哼一声,轻笑道:“呵,平日楼里真的白养你们了,把你们养的白白净净的,居然还想跟外面的野女人跑?有这胆,为何不把我们谪仙楼里的卖身契先赎了?”
李婆扬了扬眉毛,布满老年斑和皱纹的脸上,有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匪气。
“车里头的,也都给我听好了,那些对你们甜言蜜语的女人,你真当有几个是真心待你的?”李婆边走边对车队大声吆喝,“平日里都是图你长得俊俏,或者是做那事的功夫好,但这都只是一时新鲜,真要到了跑路的那天,玩腻了就会把你们丢下。”
“好好瞧瞧被丢在城门口的这位,攒了两三年接客的胭脂钱,可一分都没有了。所以我劝你们不要不识好歹,以后安心接客,少寻思那些七七八八,多为楼里赚钱,以后楼里自然会替你们寻个好人家。”
李婆说完之后,忽然发觉无人捧她的场,怒骂道:“都他娘聋了吗?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衣服,赶到外面的大街上溜圈玩。”
这一声过后,轿子中才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回应,看来此次前往京城的倌人也并不多。
李婆听到回应之后,便冲着那女人点了点头,“把这厮也安排到车上吧,这次路途不短,上面交代各楼名倌还得招待贵客,平日里的过场演出就让他来在旁照顾莫倌人。”
那女子本想说些什么,但一听李婆的说法也有些道理,便引着柳若欢进了一间马车。
这辆四马拖行的马车内部极为宽敞,中间还布置有熏香油灯等设施,并排入睡五人都不会显得拥挤。
在柳若欢之前,还有一名擦着粉妆的美男子。
他的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给人的感觉像是用水做成的一般。
他静坐在车塌上,面前摆着一副弦琴,十指抚在弦上像是入定一般在感受着什么。
这应该就是刚才出声回应李婆的倌人,金陵谪仙楼的红牌,有七绝琴代称的莫倌人。
柳若欢抱琴入座,也将琴身平铺到了他的对面,那男子在看到琴之后,微微一愣,随后才翻目抬眸,看向了刚入车的柳若欢。
“好琴。”
柳若欢到没想到,他俩会因为一面琴起了话头,这琴原是当初他房间中的那一柄,后来随他去了洛府,前些日子又被洛家人送了回来。
如今过来拿着撑一下场面,却意外有了其他的功效。
“能悉心照料这么一把琴的人,想来一定是一个好人。”
这句话却说的柳若欢哭笑不得,因为平日里负责照看这把琴的,都是绛莺。
若是在去幽王墓之前,他一定对莫倌人的话语十分认同,但现在获悉了绛莺的真面目,他只能默声回应。
马车开拔,路途开始变得摇摇晃晃起来,柳若欢嫌车里有些闷,就把面纱摘去。
对面的莫倌人在平静一段时间后忽然开口问道:“与你私奔的那个女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柳若欢顿时对这哥们无语了,你真是不会说话呀,倘若他此刻真的是一个蒙受拐骗,被丢弃街头的人,怕是根本不想提及这种伤心事。
但考虑到俩人接下来还有两天时间要接触,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她的性子有些顽皮,想什么便做什么。”
“这样也蛮不错的,起码见了想见的人……”
莫倌人把刚上车的柳若欢,当做了一生难遇的知己,开始倾诉衷肠。
“三年前的我,在秦淮河上已经风光无限,很多人把莫须有的声名安在我身上,导致我的名气越来越大。直到后面积攒的名誉和财富越来越多,我也逐渐对这种生活失去了兴致。”
“后来恰逢秋闱乡贡,四面八方的才女汇聚金陵,金陵礼部为了映衬繁华盛景,邀约秦淮河边的各个花楼举行了花会,那一年也是闹得分外热闹,河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这时,她就出现了。”
“我在花会中实在呆着无聊,就与约好的几位男倌一同跑出了楼,但后面不知怎么走散了,我就在桥边遇到了那位姑娘,她揣着赶考的腰包,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可眼中的青涩,却是我在所有女人眼中,第一次见。”
“不知道你信不信一见钟情,反正从那一刻开始,我是信了。”
柳若欢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刚上车,就能听到风尘女爱才子的男人版,这世界还真是奇妙。
“她把自己背的书架给弄散了,经书掉落了一地,我去帮她拾书,我们就这么平淡的认识了……后来恰逢她考完,我天天变着法去寻她,我们在一起弹琴颂诗,说风花雪月,那是我一生中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只可惜后来东窗事发,事情被楼里嬷嬷发现,除了演出便开始禁我的足。”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多方打听到,陪她的那个人是我,花尽全身盘缠,来谪仙楼里见了我一面。就是这一面,让我决定将处子之身给了他,从此胳膊上的守宫砂,就再跟我没了关系。”
“后来她中举,对我允诺,去京都会考若是能当官,定将我迎回家里做正室……我就这么等呀等,在谪仙楼里等了她三年。”
柳若欢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没等到是因为她没考上吗?”
莫倌人摇了摇头,自嘲一般的笑了一声。
“考上了,只是她对别人说:谁年轻时没做过傻事?哪个才女没梦过与谪仙楼的红牌共度良宵?这都是年少轻狂罢了……这种男人,玩玩算了,不适合娶回家中相妻教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狸猫换太子
柳若欢心中忽动。
没想到前世中才子爱佳人的故事,却在这莫倌人身上被演了个通透。
只可惜结局却有些不如人意。
莫倌人的神情淡漠,仿佛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冰窖一般,对其他的一切都不甚关心。
“所以,你说这样的我,有何颜面再去京都见她?”
就在下一瞬,莫倌人的嘴角流出一丝嫣红的血迹,整个人如同失去了力量一般,垂首不动。
柳若欢从他面前惊起,面上表情变幻莫测,他根本没想到,这莫倌人同他说这番话,居然是用将死之人的身份来诉说情悔之事。
而刚才在一路上交谈了那么久,想来早就喝下了能使自己毙命的毒药。
他急忙打开车窗对外喊道:“出事了!莫倌人出事了!”
这一声惊叫使得整列车队停在了路中央,李婆和先前领队的女子带着郎中,急忙颠跑过来查看情况。
随车队前行的郎中在查看之后,确定莫倌人在行车之前便已经服毒,事到如今已经已经闭息,无药可救。
莫倌人的离去,让俩人的面容顿时皱成了一团麻花。
“这事决不能让门内人知道,这莫倌人深受门内几位阿妈的疼爱和喜欢,倘若被她们知晓我们没有照看到位……”
李婆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似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非常惊恐。
领队女子被李婆的话语一激,整个人竟然在原地瑟瑟发抖,附和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错!决不能让她们知道……但现在车队已经出城了,这消息瞒也瞒不住,我们……”
一旁的柳若欢本有些不解,但是联想到之前林雅欣的话语才有些眉目。
林雅欣曾说倌人和长老会的关系亲密,如同母子,当红倌人更是深受长老会的宠爱,如今看来,这事果然不假。
李婆眉色转变期间,忽然看到了同车的柳若欢,计上心头。
“你看他的身材和莫倌人的相差不多,我们把莫倌人埋在荒郊,让这人来顶替莫倌人,不就行了?”
听到李婆的主意,领队女子瞄向柳若欢的眼神,也变了一变。
之前二人会面是在谪仙楼前,顶着月色还蒙着面纱,如今看到柳若欢的真容,才发现这男人长得眉清目秀,明眸皓齿,一张脸蛋更是五官匀称,称得上是男中绝色。
有这样的男人来顶替莫倌人,倒真的可行。
“我……”
还没等柳若欢出言发表自己的看法,那领队女子便打断了他的话,冲李婆点头应道:“这男人没问题,反正这些男倌也就十二岁前与门中各位阿妈相熟,应该露不出马脚。”
这事被两人拍定,身为当事者的柳若欢更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就这样,柳若欢糊里糊涂变成了金陵谪仙楼的红倌,莫倌人。
~
这两日柳若欢在车队中被当神仙一般供着,李婆生怕他在面见魔门各位长老的时候露了马脚,在车内连夜给他讲解需要注意的事项。
前前后后,柳若欢也算对长老会和谪仙楼的关系,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长老会长久栖居在魔门老巢,京都洛阳附近的天池山中。
天池山的外山,不仅是专门给长老会居住的地方,也是谪仙楼倌人们童年的住所。
十二岁后,他们就会被送往各地的楼中营业,一生鲜少回到此处。
而柳若欢随同车队一路前行,终于在第二日的晌午之后,到达了天池山脚下。
车队还未进山就有一只玲珑小鸟从茂密的翠林间飞出,飞在了柳若欢的车上,柳若欢在二人的面前打开鸟脚的纸条,才发现上面字体娟秀。
标明了只要莫倌人一人回山即可,其他人就此歇息到第二日再出发前往洛阳。
随后柳若欢一人沿着小路蜿蜒上山,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见白墙黑瓦的高墙建筑,墙上被绿色的植被覆盖,独留一扇朱漆重门竖立眼前。
他站在门口,还未扣门通报,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这重门被几位小童推开,看起来约莫有七八岁。
让他吃惊的是,门前还站着一位女子,穿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虽然装饰简洁,整个人却显出了一股秀美。
她在见到柳若欢的时候,紧皱的眉目舒展,轻生一笑,“小莫,你可算回来了,快让三娘看看,如今都长成什么样了?”
柳若欢听到她主动提及自己的身份,立马顺着李婆昨晚教他的话。
这长老会的三阿妈,姓楚,真名谁都不知,门内都称呼她为楚三娘。
在倌人教导中,教人习琴,琴技是几位阿妈中最好的,也是最疼爱莫倌人的阿妈。
柳若欢低眉顺声道:“三阿妈……”
“三什么阿妈,我们何时变得这么生分了?”
对方听到柳若欢的叫声,露出些许不满,她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
女子快步走到柳若欢身边,伸出俏鼻闭眼轻嗅了一下柳若欢身上的气息。
接着她睁开双眼,伸手转起柳若欢垂到脸庞的一丝细发,吐气如兰道:“身上有其他怪女人的气味,这些年想来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柳若欢被她这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接话,却没想到女子忽然展颜一笑。
“果然还是你,和当年出去的模样一点没变,能靠这个性格在金陵城中混成名倌,倒也是一桩奇事了。走吧,你大娘和二娘还在屋中等着呢。”
柳若欢跟在女子的后面,正儿八经进入了魔门的外山。
这外山的建筑和柳若欢先前所想的差别很大,整体的架构和楼宇都与先前他在金陵城中看到的谪仙楼相差不多。
各式各样的图案雕绘布满楼前正壁,其中一处规模雄伟的建筑甚是显眼。
进了楼,内里向深处延伸,柳若欢和女子向前又走了一段,才见到了地板上铺着色调柔锦织缎绣的地毯,两侧挂着不少烛灯。
在正厅的尽头,没有座椅,只有三五名女子穿着与女子相差不多的衣裳在厅中议事。
她们见到柳若欢和女子的到来,一时之间都停了嘴。
“金陵红倌,莫倌人到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瞒天过海
“莫倌人?你可算是把自己的宝贝给接来了。”
听到三娘带有些许骄傲的介绍,在厅中为首的一名女子测手一挥,“退下吧,这边留我们三位长老谈谈旧事。”
“是。”
两名女子应声而退,偌大的厅中,瞬时就剩下了四个人。
柳若欢环视一圈,除了先前带他引路的楚三娘,还有在长老会中权势最重的闻二娘和风大娘,这三个女人齐聚一堂,基本上就是魔门长老会中的首脑了。
“小莫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们可不许和我抢。”
人才刚刚退去,楚三娘就迫不及待的护在柳若欢面前,冲其余二人发言。
“行行行,不和你抢。”
其余两位魔门长老一脸无奈,似是对这楚三娘的做法无可奈何。
“说正事吧,我听说这次内门在幽王墓中遭受他人暗算,损失惨重,只有两位掌门亲传弟子活下来了。现如今她们都在金陵城中露面,连这盐商的单子,都是这两女搭线接的。”
楚三娘先前对这方面的事情关注甚少,投以询问之色,“两女?那这里面有棘手的人物吗?”
“还好,是原来的排名第六第七的两名女弟子,那天资纵横的顾清瑶一直没什么消息,据说程皓轩也一并死在了里面……”
“程皓轩竟也死了?”闻二娘啧啧两声,叹声道:“那家伙一直待人和善,在门内颇有声望,这次死了虽然是好的,但是总觉得有些可惜。”
柳若欢在一边低头听得汗颜,这群所谓的长老,根本就没经历过幽王墓的凶险,若是让你们知道了程皓轩的真面目,怕是要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但看模样程皓轩应该是先前一直在魔门安分守己,履行着自己大师兄的本分。
直至獠牙出现,才给了魔门众人无法磨灭的伤痛。
“如果只是两位内门弟子,我们也不是没有胜算,只要让她们进不去内山,拿不到掌门信物的她们,就无法顺理成章的继位。”
楚三娘见大娘的发言越发大胆,担忧的问道:“可我们学的是外门的拳脚功夫,要是逼急了动手,只怕她们会把这外山砸了,我们拦也拦不住。”
“不碍事,我与白莲教那边也打通了关系,她们特地派了一位神使前来助阵,另外一位还在赶来的路上。”
柳若欢一怔,心中侧动。
没想到白莲教居然派了一位神使前来助阵,那自己还能顺利潜入内山吗?
而风大娘的话非但没有打消楚三娘的焦虑,反而让后者越发愁容。
她思前顾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连白莲教也牵扯其中,我们真要掌控了魔门,以后还能全身以退吗?”
风大娘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信誓旦旦的说道:“三娘别怕,只要我们上位,这魔门诺大的权利就归于我们三人之手。以前你不是一直疼这莫倌人,想把他娶回来做妻,这次我替你们做主,你就把他留在天池山,择一个吉日娶了算了。”
楚三娘目色一喜,开心的望向柳若欢,但她却发现柳若欢没有回应,反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莫……”
风大娘注意到二人的情况,本有些哭笑不得,却不想眼神瞟过柳若欢的手臂,瞬间就炸了毛。
“三娘,你这小情人好像待你不忠呀……你看他手臂上的守宫砂,好像是用朱砂笔点上去的。”
楚三娘闻言一惊,急忙把柳若欢的藕臂端至身前,这一扯让柳若欢感觉到手臂一阵生疼。
随后她伸出玉指,刮蹭着柳若欢的守宫砂。
那守宫砂被一触掉色,瞬间在柳若欢的手臂上拉出了一道红印。
“啪!”
楚三娘伸手,一道厉风划过,柳若欢的脸被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瘫倒在地。
“你!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
楚三娘柔美的面庞出现一丝狠色,她上前抓住了柳若欢的衣襟,面带痛苦的言道:“我在你出发前,特地叮嘱了金陵的谪仙楼的嬷嬷,让她们不许你卖身,保全你的清白,而你……”
这一巴掌把柳若欢扇的生疼,眼泪都掉下来几滴,一幅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的楚三娘心疼不已。
随后她面色一变,有了其他的猜测。
“我懂了,一定是这些贱人为了赚钱,把你的身子拿出去换银两了。我要去把这些贱人都给宰了,碎尸万段……”
正当楚三娘准备出去找山下的金陵车队寻事时,柳若欢急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若是被这楚三娘下山闹腾,那他自己的身份不全都曝光了?
情急之下,他想起那晚莫倌人对他的发言,急忙调整了情绪,泣声道:“三娘,不怪她们,是我自己自愿的……都怪我与那负心女在一起,最终才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听到柳若欢的话中有未尽之言,几名长老对视之后,便让他把话说完。
柳若欢模仿那莫倌人忧郁的模样,把他们的事情说了个全。
这时间地点情节人物都一一匹对,再加上柳若欢知道这可是活命的唯一机会,就又添油加醋,快说成了前世的传记小说。
其中情节跌宕起伏,让几位魔门长老听完后都有些红眼,而其中的楚三娘本就多情善感,听完之后更是默不作声。
看他的眼眸之中含有雾气,显然又是心疼起了他。
当年莫倌人本就是她极为宠爱的一名男倌,但门规有法,未得掌门许可,门下之人不许私通,这一条不仅在亲传弟子中灵验,对她们这些长老和谪仙楼的倌人来讲,同样有效。
而后楚三娘放走了莫倌人,这一放就是八年。
如今久别重逢,又听到柳若欢一席话讲述了他的遭遇,早已将他的异心不放在心上,满眼都只剩下了怜惜。
“乖孩子,都是三娘当年放你走,让你受苦了。”
楚三娘上前扶起他的身子,回头对着其他长老二人说道:“我带他回房休息,大娘二娘也早些回去吧。”
~
楚三娘扶着他,进了自己的长老房。
这三长老的房间,全然一副女子绣阁的模样,房中放着一台巨大的石桌,上面叠放着一张长琴,四周一地碎纸,依稀能看清上面刻写着曲谱一样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娘传情
楚三娘在进屋之后,整个人也显得镇静了许多,不似刚才一般神色激动了。
她在石桌前徐徐坐下,从桌下伸出一双白腿,那双玉腿从裙掖里伸出,温润白皙。
她又像是有意一般,故意拉高了腰上的长裙,使这片刻的春光愈发夺目。
做完这一切,才慢悠悠的对着柳若欢说道:“小莫,有时候人吃了亏,上了当,才知道野花不如家花香……你说三娘这话说的对吗?”
说罢,楚三娘在裙下的双腿交迭,甚至还用足底刮蹭鞋跟,将花鞋吊在脚趾上,面目含春的望向他。
此时柳若欢哪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楚三娘对他图谋不轨了。
但现在好像没有别的路数,只能先顺着这楚三娘的意思走。
“三娘说的是。”
楚三娘见柳若欢不抵触自己,心中一喜,脸上笑意更盛,忙招手道:“来,过来让三娘瞧瞧你长得多大了。”
柳若欢被她的伸出的藕臂牵引,落座在了石桌的对面。
结果他屁股还没坐稳,顿时就感到如坐针毡,为自己刚才冲动的决定感到后悔。
那楚三娘居然“啪”的一声踢掉了花鞋,将脚在两人看不见的桌案下,悄悄伸到了他的腿上。
看着柳若欢眉目色变的表情,楚三娘似是十分享受,她轻生一笑,划拉起了桌上的古琴,“而且三娘说句不中听的,像那种高背四书五经的臭文人,哪里懂得闺房中的各种乐趣呢?”
“你别看三娘我年纪大了些,可你们这些男人的心思,自然是拿捏的非常明白的。比如怎么样才舒服,怎么样才欢快……所以你不如借此忘了以前的事情,以后乖乖的住在这天湖山的翠楼里,我楚三娘是不会亏待你的。”
柳若欢汗如雨下,眼见这小脚越来越不安生,想找些其他借口来打断楚三娘的念头。
“三娘,之前在金陵的时候,楼里人叮嘱此行洛阳,出不得差错。我若是在天池山留下来,那神都那儿……”
楚三娘一脸不快,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起来,原本娇美的脸面如同覆上了一层阴云。
“什么神都洛阳的?你是想替门内效力,还是想去找那京都当官的相好?”
说完这句话,楚三娘本来笑意全无,她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另一只脚在桌案中闪出,一脚踹住柳若欢的腹部。
她本来算好了力量,这一脚能让柳若欢的身体吃痛,整个人都瘫倒在地,然而等她一脚踹出的时候,情形却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柳若欢的腹部闪出一道红芒,竟然硬生生将她的力量卸空,她的脚就如同踢在了一团棉絮上,混软无力。
楚三娘面色一变,“这是什么东西?”
柳若欢没想到这俪人珠会突然生效帮他挡下了这一击,急忙往后撑身,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用手一撑,衣袖断裂,他的左袖被硬生生拉下一条,露出了光滑的左臂。
“你身上这玩意,是什么来历?”
楚三娘惊疑之中,对柳若欢腹部的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但当她眼神瞟过柳若欢的左臂时,脑海之中如同遭受雷击。
她曾记得小莫在幼年时,被烧火棍划伤了左臂,当初她为了此事心疼了好久,还特地罚了与他一起玩的几个孩童。
如今眼前的男子身上,左臂竟然没有伤痕!
也就是说……
“你不是小莫,你是谁?”
柳若欢也不知自己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居然被她一脸肯定的给识破了,心中大呼不妙。
但既然已经不用再装那破倌人,他也憋不住反声骂道:“你管你老子是谁,刚才你不知道你那脚臭死了,还敢往我身上伸,岁数大了真是臭不要脸。”
楚三娘心惊之余,羞怒更盛。
她是何等身份?
魔门长老会的三长老。
这些年门内在天池山中进修的男倌下人们,哪一个敢忤逆她的意思?
而且自从内门在幽王墓中遭了殃,她们长老会更是在天池山中等同于无冕之王。
身份地位这样尊贵的她,如今却被一个不明来历的臭小子出言羞辱,更气的是,自己方才还话里话外暗示过他,有意勾引。
“哈?你居然敢说我臭?”
柳若欢还嘴道:“怎么,其他人不敢说,你自己还没点自知之明了?”
“你少血口喷人!老娘我天天含香入浴,怎么可能会臭?”楚三娘站起身来叉腰怒喝,“倒是你这小贱人,冒充我的小莫混入天池山,莫非是对我们魔门有什么意图?”
柳若欢也被她点燃了火气,“那也不是对你有意图。”
“亏我见你长了一张俊脸,才一直强忍着怒气,你既然这番不识好歹,就别怪我……”
楚三娘右手化作两指,娇叱完翻身而上,直直戳向了柳若欢的双眼。
看她那两指指尖被一团火壁包裹,被扎上无疑要双目致残,从此告别光明世界。
柳若欢看的心惊肉跳,躲在一旁喊道:“黑蝠前辈救命呀!”
楚三娘听他喊出黑蝠的名号,还来不及做反应,就感到一团黑雾从屋外飘入,包裹住了她周身四肢。
她被此人奇袭之后难以动弹,紧接着后颈传来一记重击,双目闭合倒在了地上。
而那黑雾在做完这一切后凝聚成形,化成了一个瘦猴老人,他用鸡贼的目光打量了一遍柳若欢的周身,嘿嘿一笑,“小子怪聪明,还知道是爷爷我在一边看守。”
“那可是,你那蝙蝠倒挂在各个屋檐门角下,就差没在门口树面雕像和旗帜了。”
黑蝠法王绕着柳若欢走了两圈,啧啧感叹道:“幽王墓一别,你这小子倒是猴精了许多,不错,甚对老夫胃口……不过没看到你小子和楚三娘的活春宫,倒是让我有些遗憾。”
想到刚才楚三娘勾引自己的场面也被这黑蝠法王看了个底,柳若欢忍不住一阵汗颜,轻咳两声急忙撇开话题。
“听她们说,白莲教这次似乎也介入了门主之争?”
“无论教主还是圣女大人,本就有一统魔道,成为魔道共主的打算。所以这次魔门门主更新换代,只是刚好给我白莲教入局提供了个机会而已。”
黑蝠法王的眼瞳一闪,变成了莹莹绿色,在夜色下诡异的有些吓人。
“所以,我也不是你的朋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见顾清瑶
黑蝠法王发出的声音颤栗,如同一只厉鬼在索命嚎叫一般。
不过柳若欢并没有被黑蝠法王的怪声吓到,反而还一脸轻松的答道:“法王言笑了,你只要听命于圣女,就一定不会伤害我。”
黑蝠法王微微一怔,绿瞳在闪完之后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瞳色,他带着些许惊诧的表情看向柳若欢,心中惊涛骇浪。
这小子怎么知道圣女亲自叮嘱过他,一定要对柳若欢特事特办,哪怕违背一些原则,也要给予此人特例。
难道是他早已和圣女互通了私情,以后会是白莲教的圣女夫婿?
黑蝠越想越有可能,如果不是如此,他又怎么会被圣女视作禁脔?
柳若欢心中想的,却和黑蝠想的截然不同,因为他清清楚楚记得幽王墓最后,是自己帮云梦璃寻得了真龙传承。
就算是投桃报李,这黑蝠应该也不会为难于他,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看到黑蝠后毫不担心的原因。
“哈哈哈,我方才也就和柳公子开个玩笑,没想到居然被一眼识出了,还真是有些无趣……”
黑蝠打着哈哈圆场道:“就是不知道这魔门之争,又是哪里和柳公子扯上了关系,劳烦大驾来这天池山中?”
“被人所托,要去内门拿件东西,法王您老知道这内门的路该往哪走吗?”
黑蝠的眼瞳微缩,心中登时恍如明镜。
天池山的关键区域,不是内门弟子持手牌,均不能进入此地。
柳若欢这番话,无异于在暗示自己,他就是来帮魔门二女来取东西的……
黑蝠法王沉思片刻,锐眼中似又掠过一抹闪亮,接着他伸出了食指,朝着身后一比。
“这长老会居所后,有一处暗门,便是一道进入的入口,只是那里面机关凶险,柳公子可千万要小心呀。”
柳若欢领了他的好意,拱手一礼,朝着他所指的方向前行。
黑蝠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轻声一哼,本来转身欲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地上的楚三娘。
再三犹豫片刻后,他看四周没有他人,便低头在楚三娘的罗袜处轻声嗅了嗅。
鼻头耸动之后,他有些纳闷的抬起了头。
“这也没味道呀……”
~
楚三娘屋后的暗门,明显不是常规上山的路线。
柳若欢有先前黑蝠的指引,才在一扇更衣门的木板后摸索到了不同之处。
他也不知在木板上触发了什么机关,整个人就在更衣柜中旋转置换,来到了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之中。
在进入这暗道的时候,他整个人似又感觉到了当初进入幽王墓一样的滋味。
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几乎要把他的周身撕碎,但这股力量并没有驰骋多久。
它们在触碰到林雅欣给他的令牌后,像潮水一般退去,逐渐消失不见。
柳若欢也算是勉强缓过了劲来。
在感受到情况稍稍好转之后,他开始挪动步伐,一步步的向甬道深处探去。
刚刚没走多久,便迎面碰上了一面铸铁活门,打开之后呈现出一间密室,密室中有一盏烛灯点亮。
兴许是因为这密室建于甬道之中,并没有一般房屋中常见的大梁,只有简简单单几处石柱作为支撑。
中间稍微平整的土地上,还轻摆着几只竹筒,柳若欢好奇的上前察看,才发现竹筒中放满清水。
有人在?
竹筒里的水,明显不像是放了很久,所以这个念头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了柳若欢的脑海里。
烛灯忽然闪灭,柳若欢刚准备转身,颈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一点尖锐的冰凉如同冰块一般,摁压着他的颈椎,让他不敢妄动分毫。
“是你?”
这动听的喉音如同天籁,让柳若欢感觉到异常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女人的声音。
而且持剑的女主人,似是也认出来了柳若欢的身份,明显两人打过照面。
“姑娘你是……”
女人冷言打断,“别套近乎,我和你素不相识。”
柳若欢的下颚微动,刚准备解释,却被颈后的冷剑一摁,哑了火。
无奈之下,他只能嗯了一声,示意自己明白了。
“先前在幽王墓里,你明明是和白家人走在一起,为何今日却身揣我门令牌,出现在我内门领地?”
听到这,柳若欢算是彻底想明白了此女的身份,她就是魔门那位天资纵横的小师妹,顾清瑶。
只是不知道原先被困于幽王墓的顾清瑶,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但现如今,这些都与他关系不大,他需要尽快在顾清瑶面前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如今魔门外风云变幻,长老会和你的两位师姐争做一团,我是受林雅欣和宁可儿所托,替她们来魔门中寻一个掌门信物。”
顾清瑶明显不信他的话,冷哼一声,“胡说八道,我魔门自古内外分明,岂能是你这等贼子能栽赃拱火的?”
可这话音刚落,女子像是在柳若欢身上发现了什么,她轻咦一声,剑身往斜下一挥。
一只手指粗的蝙蝠被她挥剑斩断,掉在了柳若欢的脚下。
那蝙蝠分成了两截,却没有血液飞洒,反而化作黑雾消散在了空中。
柳若欢看到自己身上居然有这玩意,顿时被吓了一跳。
“白莲教的咒术?”
顾清瑶脑海中闪过先前程皓轩和各个白莲教神使的手段,便明白了柳若欢可能所言非虚,外面恐怕真发生了一场她难以想象的变动。
锵啷一声,长剑入鞘。
柳若欢感觉到颈后的压力骤散,战战克克的转过了身。
没想到这转身一看,竟然把他给看傻了。
虽然以前俩人在幽王墓中见过面,可那次实在是离得太远。
柳若欢更多记得是她绝美的侧颜,还有那神乎其神的剑术。
当然,相对于用剑,洛素昕也是一位高手,但是顾清瑶的触手与之相比,剑法更显得灵逸飘动。
所以他对这位天才的印象,记得很深。
但他从未想过的是,这顾清瑶近看之下的容颜,居然如此清华绝世,如同不属于凡间一样的仙美。
这种仙姿绝非几句话能描述的清楚,淡淡烛光照映在她白净的脸上,那脸部肌肤上的滑嫩,就足以秒杀柳若欢前世见过的所有女人了。
最关键的在于她一身轻纱般的白衣,配上如瀑的黑色长发,简直就与柳若欢脑海中想象的仙女无异。
第一百六十六章 蛇怪作乱
甬道中的烛火倒映着,把顾清瑶白皙的皮肤映上了一抹通红,她在柳若欢背后提剑而立,浑身散发出一股冷若冰霜的气场。
但与她气场有些不衬的是,她这身白纱上有点点新鲜的血迹沾身,好像是刚经历过一场血战一般。
看到此幕的柳若欢心里一惊,奇了怪了,按理说这魔门内山应该只有魔门的亲传能持令进山。
如今宁可儿和林雅欣都在金陵,这地域内应该仅有她一名亲传弟子,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在这种地方伤的了她?
“是我师姐她们派你来的?”
顾清瑶的声音冰冷,即使辨别柳若欢并非敌人,也没有给他丝毫的好脸色看。
柳若欢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单纯的被气势压倒。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小心翼翼的答道:“我是受她们所托,来此处寻先师的掌门信物,听她们说只有拿到此物,才能在门主之争上抢得先机。”
顾清瑶面色一滞,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奇怪。
但这种奇怪的眸色只是闪过一瞬,随后她便恢复了如先前一般生人莫近的面色。
“你要找的东西,我知道在哪,我代你去取就行,你回去吧。”
柳若欢本就对魔门的环境有些许忌惮,如今有人代行,还是一位高手,自然求之不得。
可正当他准备应声的时候,整个甬道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骇人的轰响从他的耳边炸起,让他一时之间腿软耳鸣,动弹不得。
更为可怖的是,在他与顾清瑶面对的方向,从蜿蜒的洞窟内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
顾清瑶猛然起身,拔剑骤出。
她手上的长剑暴涨出一阵耀眼的寒芒,剑尖更是根据她的内功催动,散出了阵阵冷气。
这白色的丽影瞬间越过柳若欢的身侧,对那意图进洞的生物,主动出击。
“快走!等那家伙进来了,我保不了你的性命!”
顾清瑶的身形刚刚消失在甬道的拐角处,洞窟中就立马爆发出一阵金戈交响的武器碰撞声。
似乎是剑刃砍到了什么坚硬的铠甲上,乒乒乓乓的让整座甬道都随之颤抖,不时有岩石和土块掉落在地。
柳若欢心里一惊,看来这顾清瑶好像在与什么东西交战,难不成是白莲教的神使用了什么方法进来了?
他情急之下有意探清虚实,便拿起了桌上的烛火,准备向前靠步过去。
等他前进几步,到达了甬道的拐角处,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黑暗之中,有一双橘红色的眼瞳分居于三菱形头颈两侧,那眼瞳如同一汪深潭般,让注视的人看了心惊肉跳,不能自已。
更为可怖的是,它周身被苍黑色的鳞片覆盖,雪亮的獠牙在洞中异常显眼。
这是一只巨蛇!
方才那甬道抖动,几乎快被震碎的动静,想来就是它闹出来的。
柳若欢刚刚看清它的面目,就瞬时引来了那怪物的注意,它将眼睑朝柳若欢的方向看去,顿时惊起了柳若欢后背的冷汗。
就在此时,一条白影像闪电一般从蛇首处跃起,剑尾拖着一道白色的长焰,径直刺向巨蛇的一只眼瞳。
那巨蛇因为柳若欢的出现分了神,虽然匆忙闭上了眼皮,却仍然被这一剑刺伤,流出了红色的血液。
紧接着,吃了亏的巨蛇哀吼一声,从洞穴中抽身而出。
它脖颈一动,本身被它冲胀的岩洞失去了它的支撑,顿时开始了轰鸣巨响般的散架。
碎石如同雨点般砸下,整个洞穴都开始支离破碎,那巨蛇似乎还不解气,用蛇尾抽打了几下入口,加速了整个洞穴肢解的速度。
而在这乱象之中,顾清瑶在洞穴中摇摇晃晃,站不住脚。
柳若欢见此景象,立马明白了她之前肯定就因为与这蛇缠斗受了伤,如今更是强弩之末,只是撑着一口气把蛇怪赶跑罢了。
“顾清瑶!”
柳若欢顾不得先前对方嘱托他要逃的话语,一口气拿着烛灯冲到了她的面前。
洞中的光线幽暗,再加上摇摇晃晃,他也是到了面前才看清对方狼狈的模样。
在刚才的混战中,顾清瑶之前强撑在周边的护体真气已然碎裂,雪白的瓜子脸上布满了喷溅而出的蛇血,散发出了一股腥臭味。
而她的浑身也被血液汗液浸湿,白色的衣衫紧紧裹住她的玲珑去曲线,隐隐约约能看出一抹玲珑曼妙的紧致曲线。
“你快走……这洞要塌了!”
顾清瑶听到他的呼喊,心下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想来柳若欢并没有老老实实听她的话,回到天池山的山脚下。
柳若欢扔下了手上的烛灯,上前扶住了顾清瑶的身躯,用力抱着她往身后拖去,“走的话我带你一起走,这里离那甬道根本就没多远,只要过了屋子,我们就能回去了。”
顾清瑶咬紧了红唇,上面显出隐隐血迹,她在努力用疼痛来使自己不会陷入昏迷。
“不行,这已经是唯一一处进入内门的道路了……若是我们走了,师尊的心血就付之一炬了。”
柳若欢一时之间对这要强的女子有些无奈,这都到生死关头了,她居然还为了师尊的事情着想。
结果没等柳若欢出声吐槽,他们脚下的地面一空,两个人瞬间坠入了巨大的空洞之中。
~
昏暗之中,柳若欢强撑着浑身酸疼的感觉,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是一处鲜少人光顾过的广袤地宫,几缕幽光从中空的天坑中照射下来,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周围不见斧凿钉孔的痕迹,应该是一处浑然天成的地底洞穴,后来被人在其中建立了这等壮观的景象。
若不是那巨蛇施展巨力,洞穿了这地宫与地面的土层,想来他和顾清瑶也不会跌落此处。
空荡的环境中,传来冷风飕飕,吹得柳若欢一阵手脚冰凉。
“这是天池山的山里?魔门的建筑不都是在山顶吗?为何连带着山体内部会修建一处这样的地宫?”
这些不解充斥着柳若欢的脑海,但他身下的丽人明显没有给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间,闷哼了一声,提醒着她的存在。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追忆
差点忘了顾姑娘了!
柳若欢弯腰扶起了顾清瑶,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这具又香又软的温热娇躯入怀,微微一搐,整副娇躯开始在柳若欢怀中扭动起来,口中哼哼唧唧,随后像是梦呓一般轻柔发声,“不要……不要丢下我……”
现在的顾清瑶,与在外人面前冷若冰霜的态度决然不同,就像是一个害怕被父母抛弃的小女孩。
她的声音中全然不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而是充满了无助和令人怜惜般的鼻音。
当她在柳若欢怀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呼吸便缓缓恢复了平稳,温顺的像一只乖巧的猫咪。
柳若欢感受她温润娇躯上传来的香软,整个人都不由得呼吸一滞。
先前他就看见顾清瑶的身体曲线窈窕曼妙,如今静伏在他的身上,带有些许起伏的峰栾在他的腿上微微扭转,剐蹭,让他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一股摄入体魄的酥麻感。
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人的温暖如此渴望?
柳若欢刚冒出这个想法,又急忙给否定掉了。
如果她内心如此渴望他人,又为何在别人面前冷若冰霜,是因为不善言辞吗?
就在此时,他腹中的俪人珠微微泛红,从两人身体相接处的肌肤,开始蔓延出无数道细微的血丝。
这些血丝与顾清瑶身中的血脉纹路相互呼应,在像是试探性的接触了一番后,双方开始交融在了一起。
这些细微的接触,让柳若欢感觉到大脑被放空,整个人都像是飘至云端。
那些红色的血丝,像是万千个毛孔一般,带给了他无比细致的感受。
这种细致入微的感受,甚至让他闭上眼睛,看到了顾清瑶的梦境……
~
汉唐洪武历,十二年。
山与山的裂缝之间,一条羊肠小道向深处延伸,这是洛阳城通往金陵城的山路,但并不是官道,而是近路。
“驾!”
几声娇喝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吵醒了正在沉睡中的山鹿,它们受到惊吓急忙躲闪在了一旁。
但打扰它们的正主明显没空转移注意力,两匹黑褐色的骏马嘶鸣,扬尘而过,所到之处卷起一片尘沙。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要与她们作对,这山路越走越窄,往后跑出数十里,居然已经变成了悬崖峭壁上的陡坡,愈发难走。
这让赶路的二人也迫不得已降速下来,小心翼翼的向前探行。
然而她们的速度还没放慢一会儿,一支利箭就从身后的林子中呼啸而出,但明显准头有些欠缺,只是射到了山坡上的石子,激起了小片的烟尘。
“他们追上来了,我来断后……”
“不可!”
那开口说话的女人狠狠抽了一下身边马匹的屁股,让骏马嘶吼着向前跑去,而她则勒紧了缰绳,逼迫身下的马匹缓缓转身。
此时从树林中涌现出了一道道黑影,他们带着奇怪的假面,上面如同川剧变脸一般描绘着各式图案花纹,身上穿着各种各样的衣物。
有的如同绸缎,有的只是粗布麻衣,甚至有的破衣褴褛,连衣服都称不上。
从他们之中有人踏前一步,在嘿嘿怪笑之中,用尖锐的喉音吼道:“你这女人,莫不是想明白了?那爷爷就给你个机会,倘若你此时下马跪下,对天发誓愿意效忠于我,我倒可以饶你一命。”
女人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痴心妄想,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也配知晓我的身份吗?”
这一句话似乎是戳中了他们的笑点,一时之间人群之中哄堂大笑,有的人笑的前仰后翻,虽然看不清面容,却也知道这群人笑的合不拢嘴。
女人微微皱眉,语气之中都带有一丝愠怒,“有什么好笑的?”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两位可是当朝顾氏一族家主的贴身侍女,走的那位叫云兰,而你叫云钰,对吗?”
云钰心头一惊,她们自出京开始,就一路被围追堵截,一行七位姐妹,如今就剩下了她们二人。
正面面对这群杀手的时候,才发现这群人不仅知晓她们的身份,还对她们的姓名和样貌了如指掌。
而按理说,她们的行踪只有家主,皇妃和几位最重要的心腹知道……
这里面的环节细思极恐,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怎么?这就不说话了?”为首的那人又咯咯咯笑了一阵,继续开口言道:“我不仅知道你们是谁,还知道你们要去干嘛……”
他讲到这里,声音故意拐了一个弯。
“当年宫里都说顾皇妃怀了龙种,还是个血统纯正有继承权限的皇女。可前不久,顾皇妃却突然说孩子天生绝症,夭折在了寿宁宫,命人葬在了后花园……你说这事离奇不离奇?”
一字一句都如同有人挥舞着榔头一般,重重敲击在云钰的心头上,让她久久都不能平静,喘不过气来。
“而在三日之前,从宫中跑出了一队他名下的太监,全都是顾家女人乔装打扮,现如今一路南下,直奔江南。”
男人在这里的话语变成了些许疑问,“我猜,你们莫不是要把真正的皇女送出,看在这变天之时保留这顾家唯一的皇室血脉?”
云钰眉头紧锁,并没有回答。
这领头人一下子把她们的行踪说了个十之八九,应该是十分了解她们此行的目的。
男子见她又不说话,无奈的双手一摊,用很无辜的语气说道:“你这样不捧我的场,让我怎么说下去?”
“哼,你要真知晓那么多,何必现在还不杀我,与我废话这么多?”
男子轻轻拍了拍手,惊道:“聪明,太聪明了!不愧是顾家教出来的,一想到像你这种模样的丽人,我之前还亲手杀了五个,着实是有些可惜,心情也有些悲痛。”
“你!”
云钰从马匹的左侧抽出了一把弯刀,上面闪着银光,在日光的照耀下甚是晃眼。
“哟哟哟,这就急眼了?这样,你若是告诉我你们此行要去寻得人是谁,又准备把皇女藏在哪,我就饶你不死!”
云钰早就做好了一心向死的准备,冷笑一声。
男人也看出了她的意思,调侃道:“本来我还想把你养在身边,让弟兄们都尝尝顾家女人的滋味呢,没想到你却这么不识好歹。”
随着他说完这句话后,做了个手势,身边的众人一跃而出,手里也拿着各式兵器冲向了云钰。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险境唤魂
云钰被他的话气的牙痒痒,但是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绝不能落在对方手上,否则会生不如死。
想念于此,她挥刀左右。
手起刀落,瞬间砍断了几根长兵的尖头。
但这些人十分狡猾,或许是知道自己武艺一般,每次进攻都是一拥而上,而且用长兵打头阵。
这样如法炮制了几个回合后,云钰的体力就有所不支。
她的马匹更是被活生生的戳死,血洞遍布其身,死状极惨。
云钰清楚自己武艺一般,想在这里脱身已经等同于痴人说梦,她身上的蓝衣飘动,马上找准了一个力量相对薄弱的方向,拼命突围。
受到攻击的那人自然也不想和这只“困兽”以命拼杀,立马让出了位置。
这一让,显出了背后的万丈悬崖。
随后云钰如同鱼跃般凌空一扭,眉头也没有再皱一下,纵身跳下。
看到云钰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这队人才缓缓退去复命。
领头的男子听完汇报,沉思了一会儿,“可惜了,杀了六个侍女,也没打听到一丁点有用的消息。”
黑影中闪出一位红白面具的身影,“护法,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刚才不是还跑了一个丫头,她身边一定带着公主,要不要追上……”
他的手掌平放,往脖子上一抹,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被称呼护法的领头人缓缓摇头,“顾家已经穷途末路,之前追她们,全然是因为她们手中掌握有那东西……现在证据全毁,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活着好像比死的更有用。”
“大人!大人!”
就在这领头人分析怎么样才能使自己的优势最大化时,前去探查的一人,连跪带爬的跑了回来。
他在路上颠跑的时候,四周还散发出阵阵冷气。
“妖怪!那女娃娃是一个妖怪!”
红白面具的人影微微一晃,这几位前去追捕的人手,全都是他的手下。
此刻这般失态,已然是在护法面前丢了他这个堂主的面子。
想到此,他语气带着不悦,呵斥道:“什么妖怪?你们连一个穷途末路的侍女,还有一个六岁小姑娘都控制不住吗?”
“大人!那女孩就晕厥在前面的林子里,可……她身边的景象太过诡异,方圆几尺都升满了等人高的冰柱……这可是烈阳高照的六月天呀!凡是靠近的弟兄们,都被冻成了晶块,一碰就碎!”
“满嘴胡言!”红白面具啐了一口,对他的说辞不屑一顾,“冰柱?你们是看见女人瞎了眼吧,这世间哪有人能发出凝冰化形的……”
正当这红白面具的堂主还准备训斥的时候,却突然被身边的护法伸手制止住了。
“天生九阴之体,冰结万物,乃是世上至纯至寒至阴所属,确实能做到此种地步。”
护法将眼光瞄向了对头的山坡,他微微眨眼道:“有趣……不过寒毒迸发,证明这孩子大限已至,我们也不必大费周章了,回神都吧。”
……
云兰并不怎么会骑马,只懂一些浅显的骑术。
饶是如此,她也知道,全速冲刺下的马匹是不能勒缰的,否则会使马匹竖立当场,双腿折断。
但这凛冽的风如同利剑一般,刮得她面颊生疼,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的内心充满了悲愤之情,往日里在殿下身边情同手足的姐妹,一个一个消失不见,这种折磨实在磨人心脾,宛如刀割。
她只有紧紧抱住自己怀中的女孩,才能感受到一股温暖。
但她也同时能感受到女孩的身体发憷,身体在微微晃动,想来应该是极为不安。
“小姐别怕,等跑出了这片林子,我就想办法让这马停下来……”
云兰本想安抚怀中的女孩,却没想对方的身体却开始变得冰冷,这股寒冷更刺激到了俩人身下狂奔的马匹,导致它本性发狂直直撞到了一颗粗木之上。
她与女孩同时被碰撞的巨力甩飞,滚落在了一边。
云兰强撑着体力,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
可当她睁眼环视眼前的一切时,瞬间被面前的场景惊住了面容。
四周万物凋零,寒风刺骨,周围的土地皆被裹上了银装,在日光下璀璨发光……
在此之中的女孩,在一根被冻成冰雕的树木旁,蜷缩起了身子,一直喃喃细语,“冷,好冷……”
……
柳若欢被冻醒了。
准确来说,是因为怀中顾清瑶的身体越发冰冷,这股寒气不断侵蚀着周边任何物体,让柳若欢被迫从那段回忆中醒来。
似乎是为了对应那段树下的画面,从两人血液交融处,乃到四周凹凸不平的岩石表面,都显现出了亮晶晶的冰渣,而且有凝结成大片冰壁的趋势。
然而这一切异象的始作俑者,却浑然不知外面的变化,只是依然在柳若欢的臂弯中呓语。
“冷……好冷……”
有了梦境那段记忆的柳若欢,才惊觉那在树木下蜷缩身子的女孩,与他怀中颤抖的顾清瑶无异。明明过了将近二十年,她口中的话语却丝毫未变,就像同样的事情,换了个场景重演一般。
自己得帮她抑制住这股寒气,不然这女人身上的寒气终会把他牵扯进去。
“傻小子,别愣着,你已经与对方有了精气上的联系,现在得把心神沉下去,把对方从识海中唤醒。”
这声音从俪人珠中发出,柳若欢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浑身抖了一个机灵。
“无痕!是你吗,无痕?”
“别嚎了,你祖宗我的神识恢复不了多久,你的处境太危险了,快按我说的去做!”
柳若欢应了一声,急忙按照柳无痕的指示沉下心神,闭上双眼,开始用心神去感受顾清瑶身体中的动态。
没想到这刚刚投入全部精力,他的浑身四肢就像是被冻成了一块,无数像是柳絮杨花一般的冰花,开始覆盖两人的周身,四处凝结成一片,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冰花雪帘。
顾清瑶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没半分血色,手指的美甲连同玉指微带透明,剔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清瑶意动
她的雪白映衬身上的白纱,殷红的血色形同点缀,让她的玉色在贫瘠的岩窟中闪闪发光,美的像是一件艺术品。
但就是在这如此完美的胴体之中,有无数道肉眼无法东西的寒气在四处冲撞。
柳若欢稍稍把神识投入顾清瑶的身体,就被这些阴寒的内劲挤压出去。
这一来一去,竟然让他的衣襟上结出了一层薄霜,冻得他浑身一哆嗦。
这寒劲在顾清瑶的身体血脉中驰骋,遍布其身,将她自己的心神封印在身体深处,搞的柳若欢一时之间无计可施。
“从天枢穴走神阙穴,绕道紫宫穴位,直坠心神!”
柳若欢一咬牙,按照柳无痕的指示的路线拼力前冲,心神在这几处穴位横冲直撞,引得身下娇躯有些异动,顾清瑶那绝美的面容也在睡梦中皱起了眉。
找到了!
柳若欢探索到她的心房处,终于感应到一团微弱的光芒。
~
晨光璀璨,绵绵白雪装饰着眼前的一切。
大地被染上了一片银白,无数冰晶冰凌从地而起,不规则的分布在世界中的每一寸土地上。
而雪花如同柳絮,棉花,鹅毛般从天空坠落,飘飘洒洒,络绎不绝。
这便是顾清瑶眼中的世界。
对于她来讲,外面的世界终像镜花水月,只有这里才是她的归宿……
然而就是在这个洁净的世界中,有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正一步一步踩出雪印,向她靠近。
“你……是你?”
顾清瑶从容不变的眸色中,终于产生了一丝惊慌,她如今的感觉,就像被人发现了秘密的小女孩,有了一种身心都裸露在他人面前的感受。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想这一步引发了雪地上的崩塌,整个地面开始裂出了各道缝隙。
“稳住心神!快!”
柳若欢顾不得解释那么多,急忙从远处一扑而上,将顾清瑶扑倒在了雪面上。
两个人在厚实的雪地上下陷,轰隆隆的巨响响彻双耳,终于直到最后一刻,在他们即将被摔入看不见的深渊时,这骇人听闻的地裂才停了下来。
柳若欢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这里是顾清瑶的识海世界,她的内心情绪,几乎影响着这个世界的构成与崩塌。
如果刚才顾清瑶接受不了自己出现在她的识海中,恐怕他的意识就会被这冰雪埋葬了。
顾清瑶玉一般精致的脸庞,闪出了两抹红晕,发声询问,“你怎么会能进到我的识海中?”
她还有些话,不大好意思问出口。
因为互入识海的条件苛刻,除去传功双修,几乎别无他法。
柳若欢的功力低微,自然不可能是传功所致。
而说是双修,似乎也不大可能,因为在昏厥前,她的神识便已经被冰封此处。
别人虽然不懂,但她心底自然清楚,那些体内纵横的寒气等同于一道道天险路障,想在这种情况下抵达她的心神所在。
简直等同于自寻死路。
柳若欢看向身下的顾清瑶,她的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简直秀美绝伦,艳丽动人。
而冰雪反射过来的强光,照耀在她剔透玲珑的肌肤上,更显得肤色晶莹,柔美如玉。
词穷的柳若欢一时语噎,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好漂亮。”
顾清瑶感受着身上人传来的鼻息,故作凶状,“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小心我……”
她话没说完,唇瓣就已经被衔住。
柳若欢低头堵住了她的小嘴,无视她惊愕的目光,吻得她浑身发软,心魂欲醉。
顾清瑶情急之下,似乎忘了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她的螓首挣脱了柳若欢的控制,像是花瓣一样温软的唇角,拉出了一道晶莹的光亮。
意识到被男人霸王硬上弓的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娇美的身子里一阵酥软,使不上力气。
其实并不怪她,而是柳若欢在潜入识海的时候,就带有俪人珠的精气护体。
这珠子的力量本来就对寻常女性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如今在应对九阴之体的时候,更是如同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亮,无时不刻都散发着魅力。
想唤醒顾清瑶的神识,则必须将她发作的冰寒压制回体中。
所以他们的神体绝不能互相排斥,在识海中的亲近,就变得异常关键。
而在顾清瑶眼里,则是另外一种想法。
为什么……为什么面前的他会如此炽热,就像太阳一般,让她自出生以来,再一次感受到了温暖的滋味。
~
顾清瑶在小时候,从未觉得自己与他人不同。
但自从她伸手在家中冻住了一颗银杏树的时候,从身边人惊惧的眼神中,她才有了自己好像与周围人不一样的想法。
六岁那年,因为被贼人追逐,她身上的九阴之体爆发,冻了半座山的野花树叶。
直到师尊的出现,救了她一命,她才得以存活至今。
所以她感激师尊,对师尊的话言听计从,在师尊离世之前,从来没有过自己想去做什么的念头。
但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天纵奇才,是什么天选之女……她一直都清楚,师尊在心里疼爱的只有大师兄程皓轩一人,而她只是一个路边捡到,适合修炼引神诀的女童罢了。
等到将来她与那人成婚,把引神诀的一半功力度给对方,她的使命就会完成。
届时师尊就不用日夜操劳,消耗多年积累的功力,甚至透支生命力,来帮她延续残生了。
但就是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师兄,居然反叛了。
这使得她陷入了迷茫。
也开始忧虑自己的未来。
而九阴之体的不稳定,更让她一直怀疑自己能否撑到大仇得报的那日。
但直到今天为止,面前男人的出现,如同给了她灵魂深处的一记重击。
她从未想过,有人能穿越那等凶险的环境,来到她的识海之中。
也从未想过,面前的男人,居然让她领略到了阔别二十年的温暖。
以前的种种,师门,身世,使命,未来,都变得不再重要,两个人此刻在识海中的遭遇,让她第一次想为了自己去选择。
第一百七十章 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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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人识海相通的过程中,四周的温度在不断下降,隐隐约约已经形成了冰层,将他们分隔在其中。
但随着顾清瑶的神识回落身心,她在柳若欢怀中睁开了美眸。
片刻间,这奇寒无比冰晶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随后砰的一声,一同碎裂。
无数碎块漫天飞舞,映照着上方射下的日光,璀璨生辉。
柳若欢也被这异象惊醒,神识回体后因为周边的冷气袭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周身被散落的冰渣砸了一遍,肌肤上传来生疼的痛感。
与周围寒冷的景象不同,他能感觉到怀中有一具温润的娇躯,正源源不断的给他输送功力,助他抵御周边的严寒。
低头一看,顾清瑶的绝世容颜正微微发怔看着他,淡静的眼睛里恍如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感情。
这让柳若欢不禁心中打鼓起来,方才自己在识海中对她做了那等事,也不知她现在的心情是怒是悲。
倘若一会儿非要砍了他,也不知算不算自己活该,自讨苦吃。
出乎柳若欢的意料,顾清瑶并没有理他,只是盯着他看了一阵后,神情淡漠的从原地起身。
等身子离柳若欢稍远之后,浑身向周围迸发出一股强横无比的寒气,冰冷的寒气在空气中显成了白雾,同样也将她身上还有衣服上的污渍褪去,冻成了一丝丝冰块,叮咚落地。
再度转身,顾清瑶已经是一身素净雪白的纱衣裹身,整个人的气场如同风拂玉树,雪裹琼苞。
这便捷的去污功能,看的柳若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如果靠这门手艺开个干洗店,那绝对生意不错……
顾清瑶伸手将垂下的发丝撩至耳后,红唇微启,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若欢。”
“嗯。”
顾清瑶听完之后,微微应声,在思虑片刻之后,拔剑指向了柳若欢的眉间。
这仓啷一声玉剑出鞘的声音,让柳若欢措不及防,更何况他与顾清瑶之间实力差距太大,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条通道的地底,乃是我们魔门世代守护的隐秘……你身为魔门外人,却看到了本门之谜,其罪当诛。”
柳若欢瞪大了眼睛,生死关头之下,他急忙解释道:“那是因为上面的甬道坍塌,我们才掉下来的,这顶多算是误入。而且你刚才命悬一线的时候,我还努力把你的神识唤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住嘴!”
顾清瑶美眸清冷,右手轻点之间,剑尖已然渗入了柳若欢的皮肤。
被冷芒刺激,柳若欢也不敢再多声一个字。
“给你两条路,死在这里,亦或是做我的伴侣。”
哈?
柳若欢感觉整个脑袋都是嗡嗡的,他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但是这喉间的剑,无不提醒他,这一切都是无比真实。
顾清瑶见他还不答话,功力上涨之后,迅速包裹住了整把长剑,剑身开始发出阵阵鸣颤,向前微微刺入。
一看对方要来真的,柳若欢便知晓面前的女子根本开不得玩笑,他颤声答道:“我做!我做!”
这个应声似乎是打破了顾清瑶一直坚持至今的心防,她剔莹如玉的右手一放,长剑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落地回弹了两下。
而后她一把扑进来了柳若欢的怀中,樱唇堵住了他的嘴,贪婪似的伸出了丁香小舌。
这幅娇躯入怀,让柳若欢切实的感受到了一切。
顾清瑶的身躯玲珑有致,常年习武导致她的身体肌肉非常匀称,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但在这之间,女儿家独有的香软又与之相互呼应,简直造就了无法想象的手感。
更要命的是,她在激吻中微微侧动身姿,原本曲线盎然的身材,在柳若欢的怀中轻轻扭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若欢在她的拥吻中逐渐体力不支,她才微微起身,一脸爱怜的看向了怀中的男子。
这顾清瑶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得到了她真正想要的事物。
而这一切的苦主柳若欢,微微发怔,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自己刚刚在识海中强吻了对方,现在又被对方亲了回来,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他鼻头一暖,一股温暖芬芳的鼻息喷来。
“……柳郎。”
顾清瑶眼眶含有晶莹的泪光,的声音带有一丝沙哑,却仍然委婉动听,“你知道吗?这世界冷到,我都已经忘了它原本的温度,我看着每天的日光,日复一日期待有一个能带我领略温暖的人。”
“我……”
柳若欢话还未说完,顾清瑶的眼泪便啪嗒啪嗒滴落在他的脸庞。
“可我找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出现在我面前?”
~
整个地坑是中空的架构,四周的阶梯依附于岩壁之上,盘旋而入地底深处。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这古老的石阶上,缓步而下。
停了一会儿,柳若欢有些忍受不了这冷冰冰的气氛,忍不住开口感叹道:“这地方还真是夸张……竟然被硬生生挖空了一座山,还在其中修建了如此宏伟的工程,真是骇人听闻。”
然而在他面前的女子,却丝毫不为所动,走下石阶的脚步轻盈,裙角翻飞,如同簇着一团白色花瓣一般。
“那个……清瑶,这地方怎么会有一座如此大的地宫?”
顾清瑶连脚步都未曾停下,冷冰冰的答道:“据说是与圣地同时代的产物,师尊从未让我靠近过此处。”
“圣地?是指幽王墓吗?”
柳若欢看到顾清瑶微微点头,整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先前那幽王墓中的云顶天宫已经尤为惊人,一座悬浮于天空之中的宫殿,还有能使人变异成妖怪的“长生树”。
而这地宫被剖空安置在山里,里面又会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呢?
顾清瑶回眸看了柳若欢一眼,见他对下面的东西好奇,便徐徐开口,“师尊有令,假若师门有一日发生了无可逆转的绝境,便让我来此处取一样东西……我估计这东西便是师姐她们所说的师门信物。”
第一百七十一 天池地宫
“但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所以一会儿下去了,你要跟紧我。”
顾清瑶的声音清柔,如击玉罄,言语之中更是充斥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心,温暖了柳若欢的心脾。
两人顺着石阶步步走下,却发现这石阶竟然越过地宫,直直通往了更深的地下。
此刻从他们那处缝隙中照射进来的日光,已经无法给予充分的照明。
这如同深渊一般的入口,让柳若欢有些心惊。
“还往下走吗?这入口我怎么越看越怪……”
顾清瑶停住了莲步,转过身用美眸望向了他。
柳若欢深吸了一口气,答道:“按照幽王墓那个建墓人的逻辑来说,龙皇死后都要悬于头顶俯视众生,这应该才是那个时代人们对神仙的理解和仰慕。”
“但你想,假若这东西真和幽王墓是同一个时代的产物,它建在这么深不见底的地方,还专门剖空一座山,给它选了不见日光的环境,这不摆明了和幽王墓相对吗?”
顾清瑶思虑之后,也觉得柳若欢说的有道理,假若它的建设是和幽王墓相对而建的话。
那这掩埋于恒古之中的地宫,可能其中埋藏的并不是神力……
“吼!”
空洞之中,忽然传来一声炸响。
柳若欢和顾清瑶同时仰首,才发现上面他们方才调进来的窟窿中,有一面巨大的蛇脸破孔而入。
成吨重的石岩在它的怒吼和撞击下轰然碎裂,甚至连整座山体都开始扭曲破裂,发出了恐怖的碎裂声。
柳若欢和顾清瑶同时对视一眼,开始向下跑去。
先不论地下有什么东西,那倘若让那家伙就这么折腾下去,这座天池山迟早要玩完。
两人在走了许久之后,上面的震动终于渐渐趋于平静。
似是担心柳若欢在黑暗之中丢失了方向,顾清瑶伸出一只手牵在了他的胳膊处。
顾清瑶在前方停下了脚步,微微发声道:“到头了,好像是一座门。”
紧接着她的宝剑出鞘,剑身散发出一阵幽蓝的光芒,瞬间就照耀了整座地底通道。
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扇巨大的石门。
这座石门约莫有三五米长,在有些窄小的通道中,异常醒目。
上面有诡异的圆形图案遍布其身,四周也有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顾清瑶在看到这诡异的图案后,神色微皱,“这上面的图案联动着封印师门的咒法,好像是血咒术的一种,我不太懂这类咒法。”
柳若欢想了想,他记得血咒术的确是宁可儿的拿手绝活。
“门派中,主攻此类功法的,除去宁师姐,就只有闻师兄了……”
闻师兄?
柳若欢稍微思索片刻,便想起这人好像已经在那场魔门惨案中去世了。
当他顺着这条线索,想到了那日魔门惨案的画面时,心中一惊,惊骇般的看向了上面的图案。
“清瑶!当初我是和你的两位师姐,一同看见你师门那件事的。”
顾清瑶微微一怔,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那上面的图案,好像和这门上的血咒极为相似。”
顾清瑶听他把话说完,默然良久,才轻声说道:“你往后稍退两步。”
柳若欢听话的站在一旁,顾清瑶左手化作剑诀,空中的长剑瞬间扎进了石门之中。
在清脆的撞击声之后,石门猛然迸发出一阵红色的刺眼光芒,与长剑上的蓝光交相辉映。
“凝冰!破!”
两者相互挤压,随着顾清瑶的一声娇喝,蓝光盖过了红光,整座厚重的师门都被覆上一层冰晶。
紧接着,长剑扎破的裂缝瞬间布满石门,轰然一阵巨响过后,石门破碎,粉尘弥漫。
二人等到烟尘散去之后,才缓缓进入石门背后的室内,然而他们前进了没几步,就同时停下了步伐。
全因这空气之中传来一股异臭,就像是放久了的腐肉变质溃烂,刺鼻难闻。
“去。”
这柄剑似乎与顾清瑶产生了共鸣,在她的号令下,将刃上的蓝光照耀在室内的每一处角落。
然而就是在这光芒点亮的瞬间,清一色的干尸,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这些干尸分别在甬道内瘫倒成左右两排,面容枯槁,肌如涸蜡。它们原本的样貌已经难以辨认,但从穿着的交叉素纱来看,勉强能辨认出是一群赤足女子。
顾清瑶的面色不善,方才在怪味浮现的时候,就已经心知不妙,可当这种景象出现在她的面前时,仍然险些抑制不住腹中的反胃。
柳若欢也不大好受,但好在他先前见过比这更夸张的画面,跨步上前,伸手握住了顾清瑶的隐隐发颤的纤手。
“你看她们的脖子上,似乎被挂上了如同项圈一样的东西。而且这衣服单薄,几乎可以用身着寸缕来形容,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她们行走于这潮湿阴暗的地底,居然没有一人穿鞋……”
在说到此处的时候,柳若欢与顾清瑶同时瞄到了这些尸体身上的伤口。
顾清瑶紧握住柳若欢的手,等到心情平复了一阵,才缓缓说道:“这些伤口都是被人从身后穿心而死,想来她们应该是想往门口跑,但是却在门口处遭到了对方的袭杀。”
“这凶手应该是在玩弄她们,一击必杀说明两方实力差距巨大,但却故意拖到门口处才下杀手,凶手应该是在享受这种磨灭人希望的快感……”
柳若欢为自己的猜想滴下了一滴冷汗,如果他的所想不错,在这座地宫之中,应该曾经发生过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
“好阴狠的手段。”
顾清瑶赞同似的点了点头,然而正当两人准备起步前行的时候,柳若欢却忽然又停步了下来。
在他的视线里,一名干尸身上的衣料并未腐朽。
“不对……这干尸身上的意料尚未腐烂,岂不是说明,这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顾清瑶闻言,一直面若冰霜的冷颜面色大变。
如果按照柳若欢的推断,两人方才破开的石门,明显是多年未曾有人开启。
那岂不是说明,此刻犯下这凶案的凶手,还隐藏在这地宫之中?
就像是为了印证二人的推测一般,本来寂静无人的黑暗深处,突然响起了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这声音诡异,难测方向,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血池
有人?
还不等柳若欢疑惑这笑声的来源,顾清瑶右手在空中画圆,漂浮在两人头顶的长剑倒挂下来,剑尖指地。
随后顾清瑶的食指与中指一碰,长剑嗖的一声扎在了地上。
剑气席卷四周,将几具干尸都吹得侧面翻滚。
等到烟尘散去,剑尖之下有一只黑长的深褐色蜈蚣在不断扭动,它被刺破身腹,流出了一种墨绿色的血液。
“这不是笑声,而是千面蜈蚣发出的捕食声。这种声音听多了会让人目眩头晕,精神失常,届时这种怪物便会抓住空档,从一侧偷袭。”
顾清瑶上前拔开了剑,剑刃离身,冰霜瞬间覆盖住了蜈蚣的甲壳,伴随着咔嚓的碎裂声,在柳若欢面前碎成了粉末。
“这玩意刚才是躲在尸体下方?”
柳若欢不禁打了个寒颤,“想到这种环境下,都能培育出如此可怕的怪虫。”
“天池山本就是天地灵气充沛的仙山,因为师门阵法的缘故,这些灵气被封堵在内山中,鲜少外泄……有一些灵怪妖虫诞生,倒不是怪事。”
顾清瑶说到这里,声音多了一丝忧虑,“但千面蜈蚣属于食腐类型的妖虫,传闻只会在百人规模的坟场诞生,这里满打满算只有区区十位尸体,应该不足以诞生此类妖虫才对。”
柳若欢蓦然省觉,“你是说,这附近还有规模更大的死人堆?”
“对,很有可能数量巨大。”
顾清瑶看着这些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干尸,担忧的看向柳若欢,“这地方长久以来就被列为禁地,师尊从未告诉过我下面有什么,所以一会儿下去,你要时刻跟紧我,不能走散了。”
柳若欢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两人说完后,迈过了此处内室,顺着悠长深邃的甬道,继续前行。
他们没走两步,就发现这里面的通道,远比先前门口处要狭窄的多。
起先不过是略微低头便能弯腰便能通过,后面的道路越走越窄,逐渐变得不可二人同行,甚至需要一直蹲身才能前进。
两人不得已放开了手,顾清瑶控制着武器在前,蹲行于前列,柳若欢则紧紧跟在她身后。
渐渐地,路途的甬道越发窄小,变得蹲行都不可为,二人又将姿势变成了爬行。
顾清瑶在路上怕柳若欢看不见前方的道路,有意让长剑悬浮于自己头顶,也好帮柳若欢照明前路。
可先前黑咕隆咚的,柳若欢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猛的一束蓝光照下,他看到前方顾清瑶跪伏的曲线轮廓,整个人的内心都微微失衡。
顾清瑶本就身材修长,站在那里约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
现如今匍匐前行,不得不将挺翘结实,浑圆丰翘的臀形翘起,微微后倾,撑得白纱下裳胀起,紧贴衣料,绷的极紧。
而她的两条秀长的玉腿从裙角处伸出,在蓝光的映衬下如同美玉。
这些搞的在她身后的柳若欢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爬行之间根本心不在焉,全然都在前方的美色之上。
“好像快到了。”
顾清瑶停住了身子,准备用真气探查一下前方的光点处。
却没想到她这刚一停身,后面的柳若欢就撞了上来。
柳若欢也根本没想到她会停下步伐,他本就思想跑了毛,现如今一头撞进了前方的浑圆曲面,甚至措不及防的瞬间,脸面还凹陷了进去。
“你!”
顾清瑶一阵气急,红霞飞上雪白玉颜的两侧,惊声失语后强装镇定,“你在干什么?”
“我……刚才没注意。”
柳若欢急忙回归原位,一脸尴尬之色,充满愧意的说道:“对不起。”
顾清瑶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前方的光点似是出口,离我们已经不远,你要时刻注意周边,这地宫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阵法和咒术虽然和我师门的功法是同源所出,可所有东西我都不曾见过。”
柳若欢心有愧意,连声应允。
单从那腐化几个月的干尸和千面蜈蚣来看,这地宫里就肯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虽然顾清瑶功力高神,又是当代天骄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可她毕竟在先前与怪蛇的僵持争斗中消耗了大部分体力。
倘若这地宫真出现了什么棘手的东西,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清楚周边环境凶恶之后,虽然面前美色仍是诱人,但柳若欢已经放空了大脑,全然不去想方面的事情。
终于,在爬行的膝盖红肿生疼之时,顾清瑶所说的光点终于近在面前。
顾清瑶从甬道中起身而出,便稳稳的落在了前方的地面上。
柳若欢本想学她跃出洞口,但在用力一跳后,他却无法动身片刻。
纳闷之下,他用双手撑住了洞口,运转浑身的力量,身子仍然不为所动,甚至有隐隐后退的趋势。
什么情况?
柳若欢回头后望,只见一只干尸瞪着空洞黝黑的眼孔,怔怔的望向他。
它还伸着一只皮包骨头的右手,牢牢抓住了柳若欢的脚踝。
“艹!鬼呀!”
情急之下,柳若欢直接将脏话都飚了出来。
顾清瑶反手一掷,长剑入洞,剑身夹杂着寒气瞬间扫过柳若欢的后方。
那长剑所经之处,干尸被推至深远,骨骼散架。
柳若欢趁着这时候的空档,急忙爬了出来,姿势狼狈不堪。
长剑在甬道中绕行一圈后,又如利箭般缩回,回到了顾清瑶的右手上。
顾清瑶在光芒的照耀下,长发飘飘,持剑而立,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孤傲的美感。
柳若欢经历了这场风波,也终于爬出甬道,得以放眼观看周边的环境。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二人所经过的甬道,似乎不是这所地宫的大道。
而呈现在二人面前的,也并不是什么巍峨高大的宫殿,而是一处幽深宽广的洞穴,岩顶呈大拱弧形,表面光滑,不像是自然开凿。
最让人观之色变的,是这处洞穴的中心,竟然是一片如同汪洋般的血池,上面泛着嫣红色的红光,照亮了洞穴石壁。
这座血池的正中间,被刻上了一座三米多高的三头蛇雕像,蛇尾有多个分叉,每个尾尖又都在末端化作了蛇头,看上去非常诡异。
第一百七十三章 血鲛修罗
“外人?”
空洞之中,有一句微弱的女声响起。
柳若欢与顾清瑶抬头仰望,才发现在那血池的正上方,密密麻麻遍布着四方形的铁笼。
笼子的顶端被束以铁链,挂在了岩顶垂下的铁钩之上。
那些铁笼之中,或躺或站着有无数少女,她们面色麻木,脖颈之间被挂着项圈,除了一件轻薄到显露肤色的纱衣裹身,浑身就再无寸缕,像野兽一般被圈养在笼中。
其中的一名少女,在看到柳若欢和顾清瑶的登场后,有些许的吃惊,她扒柱了牢笼的铁杆,用憔悴的面容看向二人,大眼珠里尽是疑惑。
天空中垂下的囚笼,少说也有二三十个,这些少女对外面的事物漠不关心,皆默不作声的坐在远处,唯独这一个少女对他们的身份很是好奇。
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劝声道:“你们快走,再不走,那东西就要醒来了。”
“东西?你在说什么?”柳若欢不解其意。
少女微微歪头,一脸呆滞,她并不懂得该如何描述那家伙。
忽然之间,一股剧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洞内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雕像下的满池血液开始沸腾,血液不断漫过蛇像的周身,逐渐在蛇像前方,开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粘稠的血浆越卷越深,终于在漩涡的中心,开始显出一个黑影。
一个有着常人数倍般大小的女体,缓缓浮出血池水面。
那怪物赤裸着上身,浑圆的山峰和腰肢展露无遗,但她的下半身却并不是人身,上面遍布着反光的鱼鳞,赫然是一只硕大的鱼尾。
它,不如说是她。
当她把身型显现出来的时候,已经有着七八米高的惊人大小,与常人相比,巨大无比,几乎一露面就占据了整座洞穴的一半空间。
与之相比,原先柳若欢感觉宽敞的血池,在容纳了如此庞然大物后,瞬间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那人身鱼尾的怪物,自从血池现身后,就用眼神紧盯着柳若欢和顾清瑶,不曾移开片刻。
老实说,柳若欢原先还对神话传说中的人鱼有些许幻想,但在今日这种情况下,这巨大的**人鱼,算是彻底把他的想象给击碎了。
“你身上有引神诀的气息,看起来像是魔门中人……那你是来给我送这次的祭品吗?”
那人鱼怪物拖着一只长长的鱼尾,用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二人。
她的语气近乎常人,但是还有着不属于人声能发出来沙哑。
人鱼伸出了左手,食指指向了柳若欢。
手指的颜色惨白,指尖上长着细长尖锐的指甲。
“长得不错,但是身上的这股气味……你是男人吧?”
接着她转向了顾清瑶,眼神中带有一丝不悦,“这次的祭品,数量少也就算了,为何还送的是男人?你们魔门到底还想不想要力量了?”
人鱼的情绪起了波澜,她用鱼尾拍打着水面,血浆从池面跃起,连成了一阵血雾,浇在了柳若欢二人面前。
她那庞大的身躯翻身一搅,便能使得血池翻涌不止。
顾清瑶在听到人鱼的质问后,面色倏寒,向前一个跨步,挡在了柳若欢的面前。
随后她面色冰冷的看向人鱼,冷声道:“他不是祭品,是我的男人。”
人鱼巨大的双眉纠作一团,她有些不能理解面前人话中的意思,向来对她逆来顺受的魔门中人,为何突然会改了作风?
顾清瑶反手用剑指向了人鱼,质问道:“这血池和上面的少女,都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原来如此……”
人鱼舒展双眉,脸色也变得狰狞起来,她有些兴奋的说道:“原来尔等因为无知,并不知道我高贵的身份……哈哈哈,千年未曾现世,世人都已经把我遗忘了吗?”
那人鱼笑的浑身微颤,但笑声震耳欲聋,几乎引得洞穴嗡嗡作响。
顾清瑶见她对自己的身份如此自信,微微一怔,在脑海中想起了一个传说。
传说人身鱼尾的鲛人一族,世代拾捡深海蚌珠,与人族贸易做事换取生计。
但据传在上古时期,曾有一位鲛人不甘平淡,一心修道成仙,梦想带领族人成为天地共主。
可最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原因,这位鲛人没有成仙不说,反而成为血修,堕落成魔。
随同其余十七位血修一起,屠戮全城,血祭升天。
“你们如果知道十八修罗的事迹,那便应该知晓,我便是修罗地狱中的第四层炼狱之主,血池地狱的主人,血鲛修罗。”
鲛人慢条斯理的介绍着自己,还弹了弹指甲。
“数百年前,你的师门曾与我立下血契,在这远古地宫中为我腾了位置,许诺每隔一段时间就为我送上肉质新鲜,肤白貌美的少女作为祭品……作为交换,我从幽冥地狱中调转真身前来人世,为你们魔门开辟一道冰寒洞窟,上面记载有引神诀双修破法的各项机密,这便是你师门与我的盟约。”
柳若欢闻言心惊,原来先前魔门门主让顾清瑶来到此处,竟然是为了延续这段不可告人的血腥盟约。
顾清瑶横剑而立,咬牙切声道:“你在胡言些什么?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发生?”
血鲛轻声一笑,反问道:“不信?那你想一想你们门派中,有多少人修习过我传授过的血修秘法,这鲜血浇铸的力量,即便换在炼狱之中,可都没有几位修罗能做到。”
“说到底,还不是怪你们先祖毫无能力,明明获得了仙人的半份仙诀,却没有天资和能力破解其中奥义。最后不得不依靠我这种血魔的力量,来将此仙诀解密,化成了一份双修秘法。”
血鲛修罗不仅力量在地狱之中可排前五,身为一个鲛人,她的智谋也远胜于同类,异常出色。
她在一开始便注意到了着二人的关系,所以在初次面对这两个渺小的生物时,她故意出言把柳若欢当做祭品,挑衅着顾清瑶的神经。
而后发现此路不通的时候,她又开始从魔门的血契上做文章。
这些全因血契在给予她便利的同时,也将她的真身束缚在了这幽冥地宫之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血战
“若你们魔门还想继续那段盟约,就乖乖把你身边的男人献上来……”
顾清瑶皱起了柳眉,精致的五官上浮现出了一抹愁容。
这次的血鲛修罗,与先前拔舌恶鬼那种货色截然不同。
血狱光是在地狱中的排名就位列前茅,而血鲛身为血狱狱主,她的实力一定远远超出先前的拔舌恶鬼。
更为关键的是,地狱中的狱主邪道,受限于天地法则,现于人世的往往都是一尊分身。
可不知为何,现身于此处的血鲛修罗,竟然不是任何一具分身,而是确确实实,有血有肉的巨大真身。
这种邪物假若有一天离开天池山,必定会成为天下的浩劫。
想念到此,顾清瑶手上的长剑微微泛出蓝光,那道光芒将四周的空气稍稍凝结,散发出了一丝丝肉眼可见的冷气。
血鲛晃动鱼尾,庞大的身形压到了前方。
她低下了头,满面笑容的问向顾清瑶,“小姑娘,你才活了二十多年吧……我劝你这样稚嫩的年纪,对很多事情都不懂,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顾清瑶目光镇定,神色坚毅。
一双如同遍布极寒的双眸看向数倍于自己的血鲛,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情。
柳若欢白着脸呆望半晌,又低头看到先前地上溅出的血迹,他猛然心惊,冲着身旁顾清瑶喊道。
“清瑶!这修罗好像对我们有所隐瞒!”
刚才血鲛在拍打水面的时候,血池中的血水被溅出了池外。
但柳若欢方才才留意到,这些液体虽然四溅而出,却如同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上,这是否代表血鲛本人也无法离开这个区域?
“这血池中的东西,好像被一处结界封印在此,就连那血池中的腥臭味,到我们这个位置也闻不见了。”
顾清瑶吸了两下鼻息,发现果然如同柳若欢所讲,那血腥臭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鼻腔中。
“我想这血鲛身形巨大,一定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走出这座血池,而这些少女就是被拿来献祭给她的祭品……如果我们不靠近那血池的周围,想来这血鲛应该拿我们无可奈何。”
柳若欢见顾清瑶已经有了要动手的意思,急忙劝阻道:“你方才身上还有伤未好,这东西打起来你吃亏的。”
他心里还有后话,因为之前在幽王墓中,他亲眼见过拔舌恶鬼的能耐,想来这东西要比那恶鬼更加难缠。
此时此刻,他实在不认为顾清瑶能轻松取胜。
然而他却没想到,顾清瑶头也不回,握剑的手指攥得更紧。
“那洞顶之上还有几十条人命,即使我们就此退去能逃出生天,可那些少女的命又该如何呢?”
顾清瑶缓缓摇头,说道:“这如果是我师门在数百年间留下的血债,我此刻身为圣门弟子,自当为师门弥补过错,拯救这些无辜的少女。”
这话刚一说完,顾清瑶拔剑而起,一剑指向血鲛的咽喉处。
那血鲛见顾清瑶出手,展现出了与庞大身躯完全不搭的敏捷,她静立在原地,不闪不躲,一把抓住了顾清瑶刺向她的利剑。
原本顾清瑶极快的速度,却被她这一手抓住了剑刃,高举在了半空之中。
血鲛双眼现出血红色的光芒,她的脸上也带有一丝诡异的微笑,“你刚才真应该听听身边人的那番言论,老实说,要是你们俩人不愿意靠近这座血池,我还真拿你们没什么办法。”
顾清瑶身入险境,却依然神色不变。
在她的绝世容颜下,散发出一股慑人心魄的气质。
随后整柄仙剑开始微微颤抖发出轻鸣,被血鲛右手握住的剑刃,开始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瞬间蔓延到了血鲛的虎口。
血鲛一时不觉,竟然被这寒气刺激到了掌心,她吃痛之余怒吼一声。
随即往身后一甩,将顾清瑶同整柄仙剑都砸向了石面。
“轰!”
洞穴都因为这一击的力道而颤鸣不止,有些碎石还从上空掉落,穹顶挂着的囚笼,纷纷开始了摇晃。
而胜利者血鲛并没有去察看顾清瑶的情况,她反而注意起了自己的右手,在观察一阵之后,她的脸上涌现出了一道不敢置信的神色。
因为一向以肉体强横着称的血修中,身体再生能力是她们的根本。
而此次上面的冻伤似乎出现了偏差,非但并没有快速痊愈,反而被冻破了手皮,让她整个右掌都都在微微颤抖。
惊愕之中,她忍不住开喃喃道:“居然是九阴之体,想不到这女娃身怀九阴之体,竟能活到这般年岁。”
与此同时,顾清瑶从方才被甩飞的地方,疾行而出,再度挥剑而上。
血鲛这时才发现,刚才的一此甩击,并没给这女子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而在那洞穴的墙壁上,竟然出现了一道剑痕。
想来应该是女子被甩飞的时候,反手一剑砍向了石壁,用了以力卸力的法子,抵消了大部分的冲击。
此刻再度归来的顾清瑶,已然吸收了方才的教训。
她携剑而归的时候,在血鲛身前不远处停住了身子。
紧接着她一脚踏入了血池之中,脚下血浪翻涌,瞬间漫过了她的身子。
柳若欢这一刻忽然觉得顾清瑶难不成是疯了不成,那血鲛本就靠血池的力量存活于世,整座池面都是她的领地。
顾清瑶此举像是自投罗网一般,显得有些愚昧。
果然,血鲛看到此幕,喜上眉梢,她不再顾忌右手的疼痛,整只手在半空中轻轻一抓,如同诵经一般低沉的唱道。
“幽冥地狱,诞于我身,九尺阎罗,惶惶而出……”
这并不是普通的人声,它混合着洞穴内无数冤魂的惨叫和哭鸣,迅速搅得整个池面都不得安宁。
在她的颂唱中,就想有无数个人扒着柳若欢的耳朵哀嚎一样,让柳若欢整个人都脑袋一懵,嗡嗡作响。
他压根没想到这咒术居然越过结界,还有如此强悍的精神攻击力。
而且柳若欢也知道自己并不是那血鲛攻击的重心,那血鲛一门心思都在持剑的顾清瑶身上,无暇顾及与他,这些声音的侵害,全都是场中的余波所致。
第一百七十五章 清瑶落败,狐仙上身
所以可想而知,那血池中风暴的中心,顾清瑶承受着何等可怖的攻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顾清瑶并未在这攻击中落得下风。
不仅如此,她浑身上下纤尘不染,在血池中所经之处血水退散,竟然硬生生给她腾出了一道半径三米的活动范围。
操控血池的血鲛,一早就发现了不对。
她刚刚用血水试探了一下顾清瑶的周身,却没想到靠近的血浆,全部停滞在她身前三寸左右的地方。
随后开始凝结成冰,结冰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瞬间就影响到了其他池水。
这满池精血,俱都是血鲛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是她在现世的力量源泉。
毁她血池,无异于断她命脉……
血鲛一脸怨恨的看向顾清瑶,她死死盯住对方,看着她释放出的凛冽寒气,咬牙切齿道:“如此至纯的九阴寒气,你这家伙岂不是都在用自己的命来与人打架?”
“命?”
柳若欢本以为这寒气是顾清瑶的天生异能,却没想到在血鲛口里,并不是这么回事。
血鲛一眼瞥到了柳若欢,冷哼一声,“引神诀乃是上古仙人留下的仙诀,哪有什么结冰的花招可言?更何况这股阴寒竟然连我的修罗肉身都能冻伤,可见它之中所蕴含的力量,并不是心法功法……而是九阴之体的寒毒。”
柳若欢闻言有些许惊诧,因为他先前曾见过顾清瑶发作时的状态,那几乎是有着冻结周身一切的架势。
如今在面对血鲛这种强敌的时候,她显然也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孤注一掷的投身前往迎击,全然不顾身上的寒毒发作,会再度陷入险境。
这种拼斗的法子,与其说是勇猛,倒不如说,她根本不懂得怜惜自己的生命……
顾清瑶持剑的右手微微一颤,整个人都有些站不太稳,但她仍然努力平衡住了自己的身子,仰头看向血鲛。
在她的眼眸里,焕发着一种柳若欢从未见过的坚毅沉着。
血鲛面向顾清瑶,她将刚才浸泡在池中的双手拿出,十指上的指甲逐渐拉长,指尖不断滴落的点滴鲜血。
那些鲜血在空中交融在一起,瞬间化作一层薄膜覆盖在她的手上。
“女娃,你不要认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血鲛在血膜覆盖双手的之后,她微微圆瞪着双目,轻声咆哮道:“虽然我在前往现世的时候,舍弃了原来的肉身,力量大打折扣……但我身为第四顺位的血池狱主,即便是有百分之一的力量,也足以捏碎你们这群蝼蚁。”
顾清瑶恍若未闻,平举着长剑,缓缓踏前一步。
那绣鞋之下,竟然飞起烟尘微扬,鞋尖都隐隐踏入岩底青石半寸,可见其力度之大。
“一枕梦醒荒月光,青萍挽风压星河。”
一首诗声从顾清瑶口中缓缓念出。
她的声音清亮,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诗,却被她颂唱的委婉动听,沁人心脾。
整座血池之中,顾清瑶与血鲛遥相呼应,如同这个世界在这一瞬间都变得寂静起来,周旁的所有事物都变得与她们无关。
顾清瑶的双眸冰冷,右手的举剑而起,剑身被抬起之时,显现出了一道道残影。
紧接着她借力出剑,无数威压骤降于血鲛周身。
明明作为一个几十年的凡人,她的杀意竟然在一瞬间盖过了血鲛本身,硬生生将血鲛精心培育数百年的肉身给拉到了剑势之中。
这一招让本以为隔去寒毒便能胜券在握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一个血道大成的修罗,在上古时期便享有大道天资。如今为了来的人世,放弃了多少修为和精湛的功力……我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宫藏头藏尾数百年,今日怎会让你这无名小辈一剑送我上路?”
说罢,血鲛的鱼尾泛出红光,这些年她身上积累的无数冤魂怨气,都在此刻得以迸发。
它们交汇在血鲛的身体前方,汇聚成一道由鲜血组成的盾牌。
这面鲜血盾牌被血鲛倾注全力,源源不断的精血环绕在血鲛全身,随后被她用以秘法灌注其中。
渐渐地,盾牌上的红光越来越盛,终于在它到达顶峰的时候,与顾清瑶的利剑相碰。
剑劲瞬间撕破盾牌,一道剑光从缝隙中闪过,将血鲛胸前的位置劈出一道伤口。
伤口处涌出鲜血,血鲛吃痛之余,一掌将顾清瑶拍在了地上。
血鲛此时只感觉自己从生死边缘重新走了一回,那一剑的剑势若是再强一些,恐怕就能将她砍成两截……
但好在此时她倾注全力,终于将这烦人的家伙击垮在地。
顾清瑶周身的寒气渐散,一口鲜血喷在地面,押注的最后一剑,并没有给她带来胜利,相反将她的处境逼到了绝境。
“你这凡人就在我的血池中化作烟尘,一身精华都被我吸收殆尽吧。”
鲜血漫过了顾清瑶的身子,池底有一股吸力,瞬间将她拉入水池中心。
血浆将她身上轻纱般的白衣染色,染成了血红,腥红的血液也十分粘稠,渐渐将她的护体真气钻破,接入她的七窍之中。
血鲛在做完这一切后,面色逐渐恢复平静,在她眼里,只要处理完这棘手的剑修,另外一位男人,简直是她的板上鱼肉。
然而,就在她刚刚放松下心情的时候,一道黑影脚踏池面,瞬间便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
如果说先前顾清瑶用寒毒作战,是给了血鲛些许惊怒的情绪,那现在现身于此的柳若欢,则是带给了她无限的惊吓。
在她那双有常人大小的眼瞳中,倒映着一个浑身散发妖气的男子,从血池之上高高跃起。
那男人的双眼细长,与原先的双眸截然不同,其中连同瞳色眼白都化作了墨黑。
就像是……被人强行安上了一双狐狸眼一般。
柳若欢凌空倒转,一脚从血鲛的头顶处踢下,使得血鲛的身体瞬时被压在了池底,庞大的身躯激荡起无数血水废物,飞溅到墙壁上。
血鲛的头颅磕地,她全然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须臾之间,在她刚反应过来要反击的时候,那道人影已经用极快的速度从高处落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男子一手撑地,身体微微屈伏,他的衣衫向上飞舞卷动,脸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微笑。
这笑容带有些许的玩味。
“我说……小人鱼,过了这些年,你的脑袋还是那么不太灵光。”
第一百七十六章 俯瞰
血池的血液开始回涌,四周的血水如同浪潮一般冲向柳若欢,此时的血鲛也回过神来,她用双臂支住地面,用力撑起庞大的身躯。
一丝恐惧逐渐漫上她的心头,这个男人明明不会一点武功,身上也毫无修真功法的踪迹可言,为何突然之间会变得如此生猛?
更加可怖的是,他最后的那句话,好像在隐隐约约暗示着自己的身份。
但在下一秒,血鲛就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能与她同时代的人,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而地狱中的十八位修罗,应该只有她用秘法侵入了现世。
所以这个男人,应该只是虚张声势,不足为惧。
看到血鲛身上重新升腾而起的战意,柳若欢脸上的笑容越发浓烈。
“血铠加身!”
血鲛怒吼一声,一身血光琉璃铠甲依附其身,包裹住她巨大的胸部和四肢,将原本赤果的身躯遮挡的一丝不剩。
“冤魂咒起!”
幽魂凄厉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原本就狭小的洞窟内,光线都变得暗淡下来,甚至能看见无数绿色的鬼火在绕着血鲛的身躯飞翔。
囚笼之中的少女们,在看到此情此景,无不被吓得肝胆欲裂,她们胆寒的抱紧自己的双腿,紧紧的蜷缩在囚笼中央。
血鲛皱紧双眉,两只手爪并出,狠狠砸向了柳若欢的天顶。
“轰!轰!轰!”
血鲛的双手用极快的速度砸在了地面之上,又是激起周边血浪翻腾,碎石飞溅。
强悍的气劲四处卷起,甚至动摇了原本洞穴的稳定。
然而这声势凶猛的攻击,居然像是砸在了空地上一般,她理想中的肉饼并没有出现,对方已经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这不仅身影的消失,连空气中那一丝气味也消失在血鲛的鼻息之中。
血鲛神情色变,有些想不明白这男人怎会从她的眼皮底下溜走。
“你在找我吗?”
一道轻柔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血鲛缓缓转动头颅,惊骇的看向了肩头的男子。
还不等她将脑袋转过来,一道强有力的鞭腿便踹中了她的太阳穴。
这股力道之狠,直接将她引以为傲的血甲踢碎,骨骼的断裂声中,伴随着血花喷涌而出。
血鲛巨大的头颅撞击在池底的青石岩上,发出砰的一声轰然巨响。
柳若欢站在了那座蛇像顶端,双手抱袖,静静看着血鲛在他面前到轰然倒地。
这般俯瞰众生的态度,就像他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一般,用绝对的力量统治一切,孤高又不可侵犯。
“小人鱼,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就是这么仰视我的……”
血鲛仰望着那道人影,隐隐约约,这男人的身形逐渐和记忆中的一道模糊的身影化为一致。
从此刻起,她的浑身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那身体隐约之间渗透出来的气息,勾起了她记忆中的一段回忆。
……
在小鲛人的周围,突然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这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使她的耳膜被震破。
她有些无力的向上看去,无数只奇形怪状的精怪在长大着嘴巴,竭力的呐喊。
小鲛人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因为鲛人自古以来的语言都更贴近于人类,也全因如此,她们的族群在妖族之中并不受人待见。
鲛人族一般都会极力避开这种热闹的场合,但今天的小鲛人有一个特殊理由,使她不得不挤进这类繁华盛会。
那便是她最疼爱的一只小青蛙走丢了,她亲眼见青蛙跳进了这喧闹的人群中。
那只青蛙是她最喜欢的一只宠物,也是娘亲最后一次去海底开蚌珠的时候,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虽然小鲛人对这类场景怕极了,可她还是鼓足勇气冲了进来。
她在各类精怪的胯下不停穿梭,搜寻着那只青蛙的踪迹,可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却仍然无法得见宠物的身影。
终于,她在一个长着蜥蜴头的精怪脚下,发现了那只青蛙的踪影。
蜥蜴人此刻也察觉到了脚旁的异物,它用黄色的眼瞳轻瞄一眼,随后伸出舌头像闪电一般向前掠去。
那赤红色的舌头一卷,瞬间将青蛙粘起,吞回了肚中。
小鲛人拖动着自己的鱼尾,奋力的爬行到此处,她亲眼目睹了眼前的一切,满脸的泪花涌出。
“你!你还我的呱呱!”
小鲛人去拉动蜥蜴人的衣袖,想让它把自己的宠物还给自己。
蜥蜴人却用厌恶一般的眼神看向她,随后口中说出一串不太流利的人语。
“什么呱呱,与人族交易的肮脏贱货,少靠近爷爷身边,滚去海泥里采你们的珠子。”
“那只呱呱!呱呱!”
小鲛人急切的比划着青蛙的模样,可这并不能引发对方的同情心。
蜥蜴人也懒得和这行动不便的鲛人争执,他不耐烦的推过小鲛人的身躯,驱赶道:“滚滚滚!殿下就要来了,少在这坏风景!搁在平时,老子第一个把你炖成鱼肉。”
小鲛人被他一推,瞬间陷入前方拥进的群落中,在黑压压的一片妖群中,她被一阵推搡,越过了看守黑卫们的警戒线,倒在了道路中央。
一道古老的号角声响起,夹道两旁黑压压的妖群通通跪在了地上,俯首趴地,将自己的身子压得极低。
渐渐地,统一的口号像浪潮一般响起,一直环绕了三遍才缓缓停止。
之后整片大地像时间停滞了一般,所有人都不再言语,连守候在两侧全副铠甲的黑武卫兵也半蹲着身子,用平静的目光正视前方。
小鲛人爬起身子不知所措,她有些无助的看向周边人,不知道此时自己该做些什么。
渐渐地,她知晓自己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仓皇之下想逃离此地,却发现那些黑武卫兵的双手微放,一根长枪斜档在她的身前,让她不敢前行半步。
就在此时,一声车轮的轴响缓缓传来。
在小鲛人的视线中,一辆装饰奢华,四处不满珍珠琉璃帘坠的马车缓缓前进,从远方的光芒处现身之后,停在了她身前的不远处。
紧接着,只见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掀开帷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冰窟
率先映入小鲛人眼帘的,是一头奇异的雪色长发,在光滑柔顺的长发之中,伸出了两个松弛柔软的狐耳。
狐耳上遍布着白色绒毛,同样不输她的长发,异常美观好看。
女子从车中娉娉婷婷的起身而出,白发从她的肩头滑落,掉在了她的臀后轻轻摇晃,宛若一层轻纱一般披挂在她的肩头。
小鲛人终于得以窥视对方的全貌。
这从车中现身的女子,玉鼻细挺,小巧的颧骨浑圆高耸,脸型只有巴掌般大小,上面的五官却极为精致立体。
而她身上的肌肤更是如同凝脂,晶莹剔透,比起最洁白的羊脂玉还要纯白无暇。
这种美,美的一点都不真实,就像是镜花水月,全然让小鲛人以为此刻她在做梦。
女子全身上下,她只认得对方身上的衣料。
那被日光照耀璀璨发光的丝料,是坊间衣店里最贵的天蚕丝,她小时候随母亲做生意的时候,曾见过人族拿这种货物换购千年蚌心珠,据说小小一根便是天价。
那女子站立在她的身前,身上的白衣飘然而下,如同芙蓉静立,风致嫣然。
“鲛人族……我记得只通人语?”
小鲛人有些胆怯的抬起头来,这身着如此华丽的女子,一定身世不凡,自己拦了她的道,兴许要赔上不少东西,回去怕被爹爹骂死。
女子露出和煦的微笑,如同一阵春风一般荡平她心中的不安。
“来,过来。”
小鲛人有些吃力的贴靠上去,女子伸出一只皓腕,伸手抚上了她的头顶。
“你这小人鱼还真是可爱,下次记住不要再冲到车道上了,这地方有些危险,不是小孩子该玩闹的地方。”
……
血鲛从那淡薄到已经快要忘却的记忆中醒来,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柳若欢。
柳若欢的话语如同在她头顶炸了个响雷。
到此时此刻,虽然对方与记忆中白发女子的样貌全然对不上号,可他身上的那抹妖气,却让血鲛确信无疑。
“您……我听说您不是被压在了不周山下……”
血鲛语无伦次,她趴在地上,姿势不知何时也变成了跪拜,声音比起刚才少了不知多少。
换做其他血狱修罗见了她,恐怕都会怀疑自己瞎了眼,一个位于第四狱高位的修罗,为何会对一个毫无能力的男子下跪?
“是啊,时间太久,我都忘了有多少年了。”
柳若欢坐在蛇像之上翘起了二郎腿,全然再无一丝正形,他的语气轻佻,睥睨的看向血鲛。
然后,他淡淡一笑,“抛弃了妖身,祭练血躯,没想到却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血鲛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鲛人族的身体限制,使得我族之躯不通过祭练,根本无法修习道法……”
“借口。”
柳若欢唇勾微抿,“你忘了我族的异能吗?没有人能在我面前撒谎。”
血鲛抬起头颅,与柳若欢的四目相视,那黑色的妖异瞳孔之中,似乎倒影着万花筒般奇妙的世界。
在陷入这世界之中,血鲛预感到自己的一切,都仿佛被他的双目看尽,变得不再有丝毫的隐秘。
等她反应过来,强行抽身离开这精神世界的时候,浑身都克制不住冒出了冷汗。
“你渴望力量,不惜拿生命去满足自己的欲望。如今来到人世,也全因为你想用鲜血填满这安静的人间,铸就自己血皇大业。你的愿望是超越地狱中的所有修罗,破除这天地间阻拦你的一切法则。”
血鲛被说破内心的想法,一刹那间变了面色。
渐渐地,她的面色越来越差,双眼之中遍布着血色。
血鲛于浓稠的血池之中站起身子,重新高高站起。
“您出身尊贵,不懂得我一步一步爬起的艰辛……即便是用鲜血堆积的道路,也全因上天的不公。难道我因为出身鲛人,就一定要和祖辈一样去深海开蚌,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血鲛死死的盯住柳若欢,“您是依靠了什么灵器,才能短暂的依附在这男人身上吧。”
柳若欢微侧着脸,不做保留的答道:“对呀,那小伙子与我做了交易,换取我在他身上停留三分钟的权利。”
血鲛有些诧异,按理说,这种附身的秘法,停留时间是影响战局的关键。
对方主动告诉她自己只能存在三分钟,岂不是在把弱点说给她听?
也就是说,只要警惕这三分钟,那这男子就会重新变为待宰的羔羊。
柳若欢将眼神移开,望向了血池中的一角,轻声道:“现在看来,似乎用不上这最后一分钟了。”
须臾之间,柳若欢猛然离身而出,直直的坠入血池之中。
血鲛看他消失的方位,突然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怒吼一声,“不行!”
血鲛翻动着自己的鱼尾,在血水中扫去,然而这一扫,却未碰到柳若欢的半分身形。
柳若欢如同在海中的游鱼一般,抓住漂浮在血池中的顾清瑶,头也不回的游向血池深处。
果然,如他所料,在整座蛇像的底座处,有一个扇形的洞口涵隐藏其中。
那洞口仅有一人大小,以柳若欢和顾清瑶的体型,进入其中倒也不怎么费事。
柳若欢和顾清瑶跃入此洞,从血池深潭中爬出,停留在了冰冷的冰面上。
这隐藏在蛇像底座的洞,乃是一座极冷的冰窟。
这座冰窟像是像是用极其阴寒的功力催化而生,头顶悬下的乃是诸多冰柱冰针,最夸张的地方甚至能形成一道道冰帘。
正中间放置着一道雕琢精美的冰棺,四周的冰壁上被人打磨平整,绘上了图案。
顾清瑶刚刚从血池中得救,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哦,原来如此。”
柳若欢看着冰壁上的图案,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顾清瑶顺着他的话声望去,却不自觉的面色一红,仿佛有了一丝害羞。
全因这几面石壁上,记载的都是一男一女翻云覆雨的画面,这些雕刻似是出自某些大师之笔,精美异常,上面的图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俨然就是一面又一面的春宫图。
“看来这才是整座地宫中隐藏最深的秘密……引神诀的双修功法。”
柳若欢伸手抚在了冰壁上,感受着这冻人的温度,缓缓道:“即便是经历了上千万年,也依然有遗留的仙气蕴含其中,的确是真正的仙人所留。”
第一百七十八章 破壁
“不过这双修功法虽然精巧,但却少了入门的心法……”
柳若欢低头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他走向顾清瑶,伸手勾住了她的下巴,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我明白了,你身上所修的心法,便是开启这引神诀的钥匙。你们这师门可真是费尽心机,设计的环环相扣。”
顾清瑶抬眸看着全然陌生的柳若欢,产生了些许抗拒的反应,但对方的眼中就像是有着魔力一般,让她无法移开双目。
“有趣,果然是天意。”
说完这句话后,柳若欢身上的俪人珠缓缓停止转动,双目在恢复清明的时候微微闭眼,倒在了冰面之上。
独留顾清瑶一人呆愣在原地,怔怔的看向墙壁上的图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柳若欢从昏睡中醒来,被眼前的冰窟景象吓了一跳。
先前是那珠子中的狐妖附在他身上,他全然没有被附身的记忆。
所以也自然不清楚自己为何到了这里。
也更加没想到,自己醒来的时候,居然会躺在一个长约三米的冰棺之上。
“你醒了。”
柳若欢抬头望去,才发现在冰棺的对面,盘腿坐着一抹白色倩影。
她乌黑茂密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在这到处是冰晶的洞窟中甚是显眼。
清冷脱俗,风华绝代,这些词用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顾姑娘……”
“是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顾清瑶的声色之中带有一丝沙哑,先前的多场战斗已经让她有些疲惫,但她又担心柳若欢的安危,所以便一直在对方面前打坐静休。
只是她没想到,这柳若欢醒来之后,居然叫的如此生疏,让她心中有一种不忿的怨气油然而生。
“咳,清瑶……”
柳若欢有些尴尬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随后意图转移话题。
“我们这是到了哪儿?为何……为何墙上会有这些东西?”
他在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大致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只是方才在细看之下,他才发现这墙上的图案所示。
上面的些许姿势颇为大胆,比起前世一些的电影画面还刺激许多,这让他只是粗略一扫,脸上便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你与我同门师姐们打过交道,应该知道她们所修习的圣兽决,其实都是一种双修功法。只有在初次破壁之后,才能激发出身上圣兽的威能,辅佐自己在战斗中取得优势。”
听顾清瑶提起魔门功法的事情,柳若欢的脸色登时变得奇怪起来。
你们魔门的圣兽诀,好像不止是对双修有效……
“其实圣兽决都是源于先代祖师参悟引神诀残卷,从而得出的心法。因此在这一点上,我所修炼的引神诀,与之相差不大,都需要依靠第一次双修来激活功法的全部威能。”
听到这里的柳若欢,微微有些明悟,他试探性的问道:“所以这上面的图案,都是引神诀的双修功法?”
顾清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她可以清晰的感知到石壁上的画像,在渗透出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那股力量就像与她所修炼的功法同源,使得她一看即会,无师自通。
聪慧如顾清瑶这般的人物,其实早在打坐的时候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当年门派祖师发现此处的隐秘之后,刻录了一份引神诀入门心法口口相传,只是因为功法残缺不整,所需要的天资又极为苛刻,所以一直都无人修成此法。”
她说到这里,语气又顿了顿,“但这修仙秘法实在太过珍贵,引得无数人觊觎此处,所以她为了将这功法藏在天池山,与第四狱的血池修罗订下了血契。门派供养血鲛养成血躯,在此期间,血鲛替师门把守冰窟,隐藏这段功法的秘密。”
柳若欢听了她的解释,才有些明白血鲛在见到二人之后,为何是这种反应。
不过,这是不是也变相佐证了,魔门用无数鲜活少女的生命,喂养了一个修罗整整五百年?
顾清瑶显然猜到了柳若欢在想什么,她的神色也逐渐落寞下来。
她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外面的牢笼之中还有数十条人命,如果放任不管,她们一定会成为血鲛接下来的食粮……另一方面,我们想走出这冰窟,也必须再从血池游出去。”
柳若欢脑海中想起那些笼中少女,心中为自己的无能产生了些许羞愧感。
而且一听到自己还要再次面对那可怖的鲛人,他心中顿时就没了底。
“那这不是死局了吗?”
顾清瑶原本不安的眼神之中,忽然变得平静下来,慢慢的转化为一种坚定。
她知道自己与柳若欢此刻身处绝境,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这引神诀上面的双修功法,我们可以一试,如果融合顺利能成功破壁的话,我的功力应该会远超之前……引神诀也能借此机会破而后立,成为仙诀。”
“双修?”
顾清瑶“嗯”了一声,片刻之后,她的身躯微微压前,薄如轻纱般的衣领在她香滑的肩骨上滑落,露出了一阵让人目眩头晕的雪白肌肤。
晶莹剔透的冰柱散发着冷气和白光,将她诱人的胴体映照无余。
柳若欢只是从她身上扫过,就已经有些把持不住。
尤其再加上四周冰壁上的图案,更是让他忍不住幻想起一些画面,将此时冰室中的气氛烘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你刚才说知晓师姐身上圣兽决的事情,看来那与她们破壁双修的人就是你吧。”
柳若欢神色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没说,顾清瑶就已经把他和林雅欣和宁可儿的关系猜了个七七八八。
“是。”
顾清瑶平静的注视着他,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起任何的波澜。
在看着这个将自己从寒冷识海中拉出来的男子,她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所认定的感情之路,似乎并不会那么好走。
渐渐的,她的语气带有一丝紧张,“在我的师姐里,可有你的心上人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互通心意
柳若欢闻言一愣,晃神之间,便想起了自己与林雅欣和宁可儿的事情。
可三人那次合体之缘与其说是情动,不如说是情非得已,这一切都怪樱井卯雪擅作主张,偷偷往屋中吹了迷烟。
不仅如此,这迷烟还激发了宁可儿的媚体,导致后果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真要谈喜欢和憧憬,那就不得不提起他那位尚未过门的未婚妻了。
顾清瑶的眼神暗淡下来,她本想着柳若欢会说一个有或没有的回答,却没想到对方目光闪烁,游离不定。
显然让他纠结的,并不是一位女子……
那要是这样算的话,她还排的上号吗?
顾清瑶心灰意冷之际,也不再想要答案,她轻声说道:“先前是我逼你与我好,可若是此时你不愿意委身于我,我也不会强求什么。”
柳若欢从思绪中被这句话惊醒,才猛然发现顾清瑶神色哀愁,泫然欲泣。
他急忙撇开思绪,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清瑶你如此优秀,说句实话,我从未想过会与你产生瓜葛,更别提合体双修这些事情了……所以刚才听你问的问题,就有些跑神。”
顾清瑶本已对他的回答不抱期望,如今听到对方嘴里似乎对自己颇为仰慕,一时之间也不由自主的慌了神。
她虽然生在皇宫,可年幼的记忆基本都在师傅身侧。
在她的生活里,除了修炼便是修炼,就算懵懵懂懂时被教过双修的法门诀窍,却因为不曾与男子接触过,对感情的了解仅限于纸上谈兵。
如今听到柳若欢一席颇有暗示的话语后,她的心情如同小鹿乱撞,先前对柳若欢一切的不满都随之烟消云散。
“那……那你对我,是怎么看的?”
柳若欢瞧她玉靥泛红,似是带有些许害羞问出这句话,便咽了口口水,认真的答道:“原本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子,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可却没想到现实之中却真有你这样的仙女存在……能与你这样的绝世美女发生些什么,若说不期待的话,好像有些做作了。”
顾清瑶神色意动,隐隐能从这些话语中听出对方坦诚以待的觉悟。
“再说双修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是我柳若欢占了莫大的便宜,若清瑶你真的不嫌弃我……”
“我不嫌弃。”
顾清瑶玉靥压近,伸手捂住了柳若欢的口鼻,她已经听不下去这些话语,对她而言,此刻只要明确柳若欢对她的心意就好。
顾清瑶的手掌娇嫩,虽然有些冰凉,但是上面蕴含着一股独特的幽香。
接着她把手掌撤去,伸手指向了冰壁上的各种图案。
“引神诀与普通的双修功法并不相同,就拿师祖参悟出来的圣兽印来说,这些印记法门无关于内心感情,只要双方修炼的功法和血脉到位,即可激活破壁。”
顾清瑶在讲解引神诀的时候,态度十分认真专注,生怕有哪里说得不到位,一会儿出了纰漏。
“但引神诀却是极其特殊的双修功法,修炼此法门的对象,必须做到情投意合……倘若我们对对方没有心意,情和欲望之间只动了后者的心思,那便会使得效果本末倒置,甚至有反噬自身的风险。”
顾清瑶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愿意信你对我所说的话,你也要相信我对你的感受,好吗?”
柳若欢低声道:“清瑶,我不会辜负你的。”
听到这句话的顾清瑶,莞尔一笑,她脱下了脚上的绣鞋,伸手摘去了白色罗袜,裸足踩在了冰棺之上。
她伸出玉腿,将白腻的足背玉趾一一展出,让柳若欢一览无余。
那美足小脚真的可以用无暇两字来形容,白润柔软的脚掌之间泛着微粉,让原本这不真实的白美中透出一丝血色,显得极其自然,如同胚玉一样赏心悦目。
更重要的是,顾清瑶的足形纤长秀美,在注意到柳若欢目光后,又害羞的蜷起脚趾,活像一只羞人的猫咪一般,藏起了自己猫爪。
“你总是瞧那里做什么?”
顾清瑶被他看得娇羞不已,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我们明明是要……”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柳若欢便已经将她推到在冰棺之上,顷刻间,她的黑色长发绽放在整座冰棺之上,增添了一丝梦幻般的美感。
在柳若欢的寸寸逼近中,她腰间的系带被解了开来,左右两处襟衣翻开,露出带有些许通透的白丝肚兜。
肚兜包裹住了无限神秘和让人为之疯狂的曼妙的曲线。
……
~
柳若欢从冰窟中醒来。
他转过头去,顾清瑶闭目睡在一旁,美艳的脸颊上滴落着两道泪痕。
这两道泪痕如同珍珠一般挂在她的脸上,因为冰窟内寒冷的空气被冻成了微微冰渣。
柳若欢试着伸手帮她拂去泪痕,却不想再半途就被她一只手抓在了空中。
事后的柳若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那双美眸缓缓睁开,只能略带尴尬的带笑示好。
只是这笑容实在不怎么好看,就像是别人强迫他勉强挤出来的一般。
“我身子还有些不适……恐怕我们还要在这冰窟之中待两个时辰。”
柳若欢听她娇细的声音,忍不住担忧起来,“啊?莫不是刚才我们对照的图案出现了偏差?导致你功法上了问题?”
顾清瑶忍不住用玉掌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额头,佯怒道:“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装傻不是?”
被对方反问一句,柳若欢才猛然醒悟过来,看来那双修的功法应该没出任何差错,而是破瓜之痛让她有些难以动身,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柳若欢轻咳一声,急忙扭转了话题,“既然身体不适,不如就多休息一会儿。”
顾清瑶轻轻摇了摇头,“我们还不知道外面那些少女沦为祭品之后,多久会被血鲛进食一次。但若要维持那一池精血的新鲜程度,那些少女恐怕坚持不过三天。”
“三天?”
柳若欢被顾清瑶口中的话语吓到,忍不住质疑道:“难道说她每天都要杀十来条人命用来维持那满池鲜血?”
“对,虽然是猜测,但是应该和我所想的数字相差不远。”顾清瑶有些忧虑的说道:“这个人命的数字会随着血池的规模扩大,如果真让她这样发展下去,她恐怕会把血池漫出整座天池山,外山和山脚的无辜百姓,都会成为她的祭品。”
第一百八十章 英雄救美
柳若欢听她说的骇人,忍不住问道:“这种怪物,难不成就没有什么弱点可言?”
顾清瑶皱着细眉,“那血鲛抛弃原身来到人间,一开始就像婴孩般脆弱……只可惜她已经在这血池中沐浴鲜血五百年,一身的功力恢复了六七成,才使得此事变得如此棘手。”
“不过现如今在想这些已是无用,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该想的是如何将危害最小化。”
顾清瑶从冰棺上起身,将散乱的衣物整理妥当,顺手拿起一旁的轻纱笼在肩头。
“你先起身,我教你运转身上的引神诀。”
柳若欢一怔,有些不太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引神诀跟我有何关系?”
“引神诀的法门在于相互交融,互相结合。先前我分了一半功力给你,现在的你不仅身怀引神诀秘法,还有了辟谷境界的修为能力……”
这一席话说的柳若欢云里雾里,但总算是听到最后一句明白过来。
感情自己在方才的双修中,竟然吸纳了顾清瑶一半的功力,摇身一变,成为了媲美乔三姨的当代强者?
顾清瑶单手环抱酥胸,见柳若欢喜上眉梢,伸出玉指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功力虽然虽然是辟谷境界不假,可你从未习过功法,一切一切都要从头学起。现在的你,与常人比起来,顶多算是力大无穷,不知力竭,要想驾驭兵器法诀,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柳若欢揉着被她弹红的额头,呲牙问道:“怪不得方才在做那事时,我都不觉得累。”
顾清瑶片刻才警省过来,羞意大涨,抬腿一脚便踹到了柳若欢的面前。
只是在快要踢到他面上的时候,又担心伤了爱郎,只好放缓了速度。
速度放慢下来,柳若欢看清了玉腿的轮廓,伸手便将它擒在手中。
水润匀称的秀腿横跨在二人当中,垂眼便可以看到片面春光,使得气氛又变的微妙起来。
意识到不妙的柳若欢,急忙将她的腿脚放下,带有些许尴尬的说道:“清瑶,是我不好,方才都是无心之言。”
顾清瑶却将他一把拉至身边,深埋在他的怀中,主动伸嘴堵上了他的唇。
唇舌交互之后,她垂头微颤,“你是我的男人,我自然不会怪你,若是能天天这样被你欺负我也愿意……你要是想的话,现在也可以再来。”
柳若欢看着怀中顾清瑶的反应,缓缓伸出双手环抱住她,“刚才都已经折腾够了,不如就来学你说的引神诀吧?”
顾清瑶晕红双颊,原本清丽绝俗的面容上出现一丝说不出来的美感。
她扒拉住柳若欢的双肩,将螓首凑在他的耳边低语,“明明都已经这么不安分了,还要掩饰自己吗?”
~
血鲛的内心很是不安。
虽然她不认为那一男一女能突破引神诀的枷锁,习成仙法。
但世事难料,这两个入侵冰窟的弱小人类,此刻已经成了她心头之患。
尤其是那男子身上所拥有的东西,居然能召唤那位远古大能出手相助,这难道说他与对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不成?
倘若真要逼得那位大能出手,自己躲到血狱里也不见得安全。
血鲛凝神皱眉的时候,头顶的铁笼发出了阵阵轻响,之前与柳若欢他们搭话的少女,正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推动着笼门开启。
先前血鲛与顾清瑶的战斗中,使得整座洞穴四处摇晃,在各种力量的冲撞中,这些牢笼上的枷锁都被冲破,铁铸的笼门也能被轻而易举的推开。
然而就在她伸手推开笼门的时候,另一只手臂拦住了她的行径。
同笼中的另一位少女冲着她摇了摇头,带有惊恐的声色说道:“没用的,我们出不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先前那些不听话的出逃,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若我们老老实实听话,说不定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少女对阻拦她的另一人的说法嗤之以鼻,大家在这囚笼中待了这么久,早都已经清楚了血池中怪物的恐怖之处。
说出这番自欺欺人的话语,无非是害怕因为自己的遁逃,而使得同笼中的她自己遭殃罢了。
想念到此,少女不再犹豫,她转头推开了囚笼的门,一举从空中跃下,希望能凭借这一跳,冲破血鲛的活动范围。
此刻她的心中胆颤不已,因为在牢笼之下,便是那大得离谱的鲛人。
几乎是在她刚刚跃起的一刹那,便有一张宽厚的大手将她从空中扯下,倒吊在了那面目宽大的血鲛的脸前。
其中的少女感觉天地颠倒,一刹那间,她便已经与那可怖的怪物近在咫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不由得吓得她浑身一颤。
“你是不是以为我受伤了,便可以从这笼中出去了?”
少女一阵头皮发麻,惊慌失措之间,她对存活下去已经不抱希望,只希望一会儿死的时候不要太痛。
血鲛看着这弱小的少女,脸上不禁浮现了一抹残忍,“既然如此,我就来拿你填充血池。”
说罢,她右手又一松,少女无助的从高空坠入嫣红的血池之中,血池中缓缓伸出数条带血的手臂,拼命的簇拥在一起,抓向少女。
看到这一幕的少女面色惊骇,大声喊道:“不!不要!”
就在这声哭喊出声之际,血池中忽然开始冒起了气泡,掌控血池的血鲛眉目色变,一股惊怒之色漫上心头。
这股力量!
莫非是……
一道黑影冲破血池的枷锁,将少女搂入怀中,闪身至了血池之外。
少女本已经闭上了双眼,但听到四周寂静之后,身上所感受的温暖又与想象中的不同,她才敢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
没想到入眼便看见了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在那男子英俊的侧脸之上,面部轮廓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有几缕乌发飞荡在他的额前,垂掉下来刮蹭着少女的面颊,形成了她梦中都不曾见过的画面。
就在一瞬间,少女看傻了双眼,这一幕被深深烙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第一百八十一章 血战·贰
血鲛面色一沉,在她的眼里,这男子身上所散发的气味,竟然也是引神诀的气息。
然而还不等她多想,一道剑气已然从血池底部奔流而出,将接触的血浆四处排开,一举击向了血鲛眼侧。
血鲛躲避不及,只得两手在空中交错结印,布出了一道血芒阵法守护身前。
然而这血芒却触之即碎,连带着血鲛的脸侧,都被划出一道血痕。
顾清瑶手中的利剑带有啸鸣之声,一击得手之后在空中翻了身子,身上白色的衣衫如同玉白的花朵绽放,美不胜收。
随后她停留在柳若欢的身前站稳身子,反手挽了个剑花。
“打得好呀!”
柳若欢看到顾清瑶这雷霆一击气势凶猛,而且竟然压得血鲛抬不起头来,脱口夸赞。
顾清瑶面色带有一丝冰冷,此时已经再无冰窟中半分柔情的模样。
“你还想抱她到什么时候?”
柳若欢这才反应过来,该把怀中的少女放下,他急忙将少女推离身前,却不想少女嘤咛一声,又躲在了他的怀中,用细若蚊吟的声音悄声道。
“我怕。”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被她唤的轻声轻语,撩人耳蜗,让闻声的柳若欢,耳朵内如同有小虫在爬一样。
没想到这从囚笼中跑出的少女,明明看起来年龄尚小,声音却如此动听悦耳。
这一幕看的顾清瑶面若冰霜,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可柳若欢实在不好意思用蛮力推开少女,只好打着哈哈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罢了,应该是在这地方待久了害怕。”
顾清瑶冷哼一声,转头便消失在了原地。
随后半空中出现了一道残影,又是一剑奔流袭向了血鲛。
血鲛的尾鳍拍动血池,一道鲜血帘幕自下而上升腾而起,如同水帘一般挡在了顾清瑶的面前。
这帘幕只是短短阻隔了顾清瑶一瞬,片刻之后,顾清瑶的长剑便从帘幕中探出。
血鲛摸清顾清瑶的方位,便想着故技重施,伸手去擒对方的剑刃,却没想到她刚刚伸手握住的剑刃,就有一股澎湃的仙气自对方体内喷涌而发。
这股气息如同排山倒海一样,瞬间就席卷了血鲛的手臂。
仙魔势不两立,其中的真气也是逆流而行,这股仙气在侵入她的血躯之后不断的摧垮着一切,竟然使得原先饱满的手臂,也在顷刻间枯萎下来。
更要命的是,这仙气摧枯拉朽的折断她的筋骨,只是短短一瞬,竟然已经废了她整只右手。
“可恶!居然真的是仙气!居然真的是引神诀!”
自太宰记事以来,上古至今,仙人一直都是一个缥缈无望的传说。
她们虽然藏在各个神话之中,但从未有人真正的到达过仙人之境。
不仅如此,连世间公认的半仙之境,也从未有人抵达。
哪怕坊间流传过极为珍惜的仙法,也多像引神诀这般,无一人练成,让人们对其的真实性,都产生了怀疑。
因此,仙人和仙诀的存在,一直是一个谜团。
血鲛也是如此,她一直不大愿意相信冰窟中的东西会真的有人练成,因此在二人进了冰窟后,她虽然不安,却未曾担心过引神诀的威力。
可如今和对方一交手,这引神诀所蕴含的力量,竟然直接将她的修罗血躯冲垮,硬生生废了她一只手臂。
仅仅是一个照面就能产生如此骇人听闻的威力,这引神诀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怒喝过后的血鲛,不再犹豫,她毫不迟疑的左手闪出红光,化作手刀直直劈断了整只右臂。
为了防止那仙气蔓延,她此刻不得不出此下策。
更加让她忧虑的是,这顾清瑶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提剑奔来,剑招如同雨点般落下,仙气自剑身溢出,逼得她不得不提神戒备,恐被仙气上身。
在每一次交手之中,血鲛都不得不倾尽全力来抵御仙气的侵袭,可这种做法无异于舔砖防洪,稍有不慎被仙气袭扰,她就不得不咬牙自损血躯。
顾清瑶乃是用剑的行家,在剑法一道上习练多年,有极高的造诣。
在方才发现血鲛主动自断右臂,便已经猜到自己身上的引神诀很是不俗。
因此她在剑招之中变幻无穷,原本一剑使出的力道都分为三剑交替而出,每一剑又都袭向不同的点位,让血鲛应接不暇,多了数道剑伤。
血鲛越发被动,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她怎么这样坐以待毙?
紧接着,她撤去了所有防御,开始蓄力将全身力量都集中在了喉部之间,只待顾清瑶再次出手的一瞬,倾力嚎出。
这尖锐的叫声引发整座地宫都开始摇晃坍塌,洞穴之内的场景更是如此,上方的牢笼开始一个接一个往下坠落,掉向了血池之中。
在每个牢笼掉下的正下方,都有无数只血臂从中伸出,而位列在蛇像旁的血鲛,更是开始吸纳整座血池的力量。
顾清瑶被那声嚎叫震退,一不小心多退了半步,与血鲛身躯有三尺之远。
“唰”的一声,一只硕大的鱼尾张开,有四五米宽大,瞬间扫向了顾清瑶的身边,顾清瑶见势不妙斜剑一档,却被这鱼尾扫到。
巨力触碰之下,将她整个人都挥退到血池外。
整座血池突然开始焕发出血红色的光芒,一时之间将整座洞穴都包含其中。
“天人合一,招魂牵引,万千血肉,重铸我身!”
血鲛的颂咒之声响彻在整个洞穴之中,血池中的血液翻腾,在触碰到一个牢笼之后,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覆上其身,将整座铁笼融化。
而其中的少女被那些带血的手臂触碰,被拖入血池之中,不能动弹。
每当她想挣扎的时候,脖子上的枷锁就会焕发血光,将她的意识击溃,夺走她对身体的控制权。
渐渐地,她停止了挣扎,只能眼含恐惧的看向自己被拖入血池之中。
“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是人前假良善,万般因果入我狱。”
身体各处的仙气侵袭,让血鲛强忍疼痛,咬牙颂咒,在她眼里,只要处理了眼前这个白衣女子,自己就还有着翻盘的机会。
“我乃森罗地狱第十五层血池地狱狱主,在此宣称你有罪过,其罪当判永坠血池,日夜蚀骨。”
在血鲛的催动之下,几道鲜血帘幕哗的一声浇铸在顾清瑶周身,将她囚禁在其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异象
顾清瑶伸手用剑划破血帘,却发现这道血帘与之前血鲛用尾鳍拍出的浑然不同。
鲜血组成的帘幕,仅仅是触碰到带有仙气的长剑,就会如同火焰一般燃烧起来,这火焰竟然将剑刃周身烧成弯曲,随后变成黑色余烬四处飘散。
当她再度抽出长剑的时候,剑身的一半已被这血火烧尽,徒留了一道豁大的缺口现于眼前。
顾清瑶再度运转浑身真气,即便她将体内的寒气催发,也无法奈何眼前的血帘分毫。
察觉到异象之后,她转头对柳若欢说道:“血鲛在催动这些祭品帮她施展术法,她想借用这血池威力将我永远束缚在此地……柳郎你能看到那血阵的阵眼吗?”
柳若欢抬眼一看,只见在血鲛身后,那座巨大的蛇像开始焕发红光,先前坠入池中的少女,被抽离出一条条鲜红色的血痕,注入了这座蛇像底端。
“那蛇像,好像有了奇怪的反应!”
顾清瑶咬住了红唇,点了点头,“破除了这道阵眼,我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她从鲜血帘幕中只能看到模糊的外景,但那阵眼被血鲛藏于身后,不可能没有防范。
但此时此刻,除了相信她的心上人,她并没有多余的办法可行。
柳若欢面色凝重的应了一声,他将怀中的少女放下,对方也乖顺的待在原地,怔怔的看向他,一动不动。
他按照先前顾清瑶教他的法子,催动身上的真气流转。
顿时他感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一般,对周边的环境感知了如指掌,仿佛时间都变得慢了起来。
随后他脚步在地上借力一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前方。
血池似乎是因为血鲛催动法阵的缘故,开始变得滚烫炽热,如同岩浆一般散发热气。
柳若欢仅仅是用鞋履在上面轻点掠过,便能感觉到鞋尖一热,要不是包裹着些许仙气,恐怕就会被融化掉。
而血鲛也注意到了这个意图破坏她法阵的男人。
她其实一直都在留意这男人的动向,如今看到男人急速靠近此处,心中充满了焦虑,开始用尾鳍拨动血池,造成浪潮席卷而来。
柳若欢本想直奔血鲛的后背处破坏蛇像,却被这血潮向后逼退数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靠近血鲛周身。
“救救我!我不想死……”
柳若欢抬眼望去,原来是在他的身边,已经有先前的牢笼坠下,那些簇拥的血手正在融化铁笼。
待在其中的少女面色惊恐,见到柳若欢的到来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对着他出声求助,声嘶力竭的哭喊。
柳若欢感觉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此刻若去救这些少女,那他可能就丧失了抵达蛇像的最佳时间。
可要是眼睁睁的看她们被血池吞噬,也绝对有违顾清瑶面对血鲛的初衷。
这下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难以抉择之时,一道血潮扑面而来,腥臭的气息钻入鼻孔之中,让他忍不住一阵反胃。
柳若欢刚想闪身躲开,却不料从血池中伸出一只血手拉住了他的右腿,力道强劲,直接将他的脚踝处抓出了五指红印。
随后血浪将他扑于池中,四处炽烈的气息开始钻破他的经脉流转,打断了他的真气供应。
只是当这股力量入侵到他腹部的时候,却被其中的一股力量反噬。
原本血池在疯狂掠夺柳若欢的生机,却没到顷刻之间本末倒置,换成了柳若欢来掠夺整座血池的生机。
一瞬间,血池中所有的血手开始枯萎凋落,整座血池如同变成了一潭死水,连血色也开始从池中退散,变得越发稀薄。
血鲛在看到这一幕后面色苍白,她能清楚的洞悉到,血池的力量正在离自己远去。
“……这是什么东西,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邪门的宝器。”
猛然间,血鲛突然在脑海中联系到一个白发狐耳的女子残象,她似是面带笑容,单手直臂般看向自己。
那神色玩味,就像在看待一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蝼蚁一般。
难道说……
渐渐的,血池中的气息被归于柳若欢的身体,血池中的精血之力再也无法维持血鲛庞大的身躯与阵法。
鲜红的蛇像开始龟裂出无数条缝隙,直到砰的一声巨响过后,蛇像轰然碎裂,束缚顾清瑶的血色帘幕也消失不见。
顾清瑶过于担忧爱郎的情况,帘幕一散便从地上跃起,直奔方才柳若欢的消失的位置而去。
她原本以为柳若欢被拖入血池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测,却没想到整座血池之中,颜色都变得清澈起来,先前飘散在空中的刺鼻气味也淡了很多。
而这一切,都是源于池中的柳若欢疯狂吸纳血气所致。
不远处的血鲛,因为失去了血池精气的支撑,身上的肌肤都开始逐渐脱落,她的眼神之中已然失去了斗志,自认为败局已定。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我还能亲眼目睹如此异象……”
“你对他做了什么?”
顾清瑶即便是手持断剑,仍然带有一股剑仙之威,她硬生生用真气发出剑芒,在缺口处重新绽放出一道威力绝伦的剑芒。
血鲛已然对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漠不关心,她对着顾清瑶嘘了一声,发出一道鲛人族特有的笑声。
“你看他,身上竟然怀揣有俪人珠这种异宝……也难怪那大人会替他出面了。”
顾清瑶转头望向柳若欢,才见他腹部红芒耀眼,吸纳周边血池力量的,好像就是这颗奇怪的珠子所为。
“这便是俪人珠吗?”
魔门与龙皇一脉渊源颇深,门中先祖原本就是周朝元老,因此对于俪人珠的来历传说并不陌生。
但听说归听说,这枚珠子就算存在,也是数百年未曾现世过的异宝,它的一切都与谜团无异。
让顾清瑶忧虑的是,俪人珠的历代宿主都是桃花缘不断,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如今挑选柳若欢作为它的新主,是否代表自己与他也会走向这种道路?
柳若欢双目紧闭,这无数的血气冲入体内,与他原本从顾清瑶身上分得的引神诀相斥,竟然开始在他体内互相对峙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相冲
一道仙气一道血气,自他体内相互碰撞,撕扯着他的经脉,使他整个人都痛不欲生。
这种感觉就像有人给他的各个穴位钉钉子一般,让他整个人痛不欲生,哀嚎阵阵。
顾清瑶见到此情此景,哪里还站得住,她马上转变了目标,准备上前运气,助他驱离体内的血气。
“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妄动……这男人体内的两股力量虽然相冲,但也算是维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线上,倘若你此时将自己的功法注入进去,恐怕会引的他体内的仙气暴动,血气也破体而出,将他撕成碎末。”
虽然血鲛与她先前是生死之敌,可这一席话听上去并无道理,一时之间也让顾清瑶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血鲛此刻面色平静,身为远古妖族的她,她已经知晓了自己落败的关键。
俪人珠乃是当年妖族至宝,因为出自青丘狐族一脉,因此沾染了一些魅心惑神的功效。
只是当今世人皆不知此珠乃是大凶之物,在本源上当属如今一切妖术的鼻祖,这也是为什么俪人珠能被血池阵法唤醒后反噬阵法,收归己用。
但让血鲛不解的是,按理说有俪人珠领衔精血,应该早就把这半吊子出家的男人化为血魔精怪才对,为何他体内会有一道不输俪人珠的力量于俪人珠分庭抗礼,不落下风?
顾清瑶也发现柳若欢身上两股气势在互相对峙,心中思虑血鲛方才说出的话语,想及对方可能有使柳若欢获救的法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门派道法做事原则都抛之脑后,转身望向血鲛,缓缓问道:“你可有救他的法子?”
血鲛没想到顾清瑶居然会亲口求她,她饶有兴趣的看向对方,问道:“难不成我告诉了你,你还准备放我一马不成?”
顾清瑶冷声道:“只要你说的方法有效,你从这天池山中出去,我绝对信守承诺。”
“哈哈哈……”
血鲛看着顾清瑶清丽的身姿微微一愣,随后她哈哈大笑起来,等到笑的差不多了,才恍然感叹道:“原来这世间情字一物,居然能快过你手中的剑。”
顾清瑶俏脸煞白,没想到居然会被这功力尽失的血鲛修罗调笑,实在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血鲛也无意再逗弄于她,只是缓声说道:“我这精心培育的血躯失去了血池支撑,就会从化形转为散形,直至神魂消散于天地之间……我一生屠戮生灵太多,落得此等魂飞魄散的下场,实属罪有应得。”
“那对柳郎的现状,你可有法子?”
顾清瑶不想听她说太多的无用之话,直接问起了问题的关键。
血鲛微一思索,答道:“其实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已经早有定局……这男人身上能抗衡俪人珠的威势,似乎源自于他本身的体质,你可以先开慧眼看看他身上有何异象。”
顾清瑶照她的说法,伸出白皙的食指,咬破之后沾在了额头之上。
白嫩的雪肤之上,沾上了血痕一点,映的她肤白胜雪,美不胜收。
“照见实相,灵塞顿开。”
顾清瑶轻声念完,再度眨眼睁开,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在她的视线里,柳若欢周边的空气全都被天地灵气所覆盖,那声势浩大的天地灵气,几乎遍布整座洞穴,极其浓郁。
即便顾清瑶是魔门中的天之骄子,从小享有天池山中最上佳的资源,但她也未曾见过有何处有如此浓厚的天地灵气。
更重要的是,这股灵气竟然是从柳若欢的身体中散发出来,从人体散发出灵气,简直闻所未闻……
“看来你也发现异常之处了。”
血鲛见顾清瑶面色惊变,丝毫不意外的说道:“这股灵气庞大到如此地步,不可能是天然形成,应该是有人妄图把周边灵脉强行塞进他的身体里。”
顾清瑶自然清楚一个毫无修为的人被强行灌输灵气的后果。
轻则呆傻痴聋,重责当场爆体而亡。
这些话绝不是危言耸听,饶是她这样被公认天资冠绝当世的人,也不敢贸然将灵脉灵气收归于己身。
顾清瑶额头上的血迹消散,慧眼的效果也消失不见。
她对着柳若欢的身躯发起了呆,喃喃道:“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就在她茫然的瞬间,柳若欢身上已经起了异象。
被天地灵气支撑的仙气,猛然冲破了这对峙的局面,将血池精气围拢在他的腹腔周围,一步一步的将其逼入俪人珠中。
受到血池力量滋润的俪人珠,登时光芒大盛,直接将柳若欢的全身衣物爆碎冲开,散出一道环绕他的气波向洞穴四周激荡散开。
“轰”的一声巨响,本已经被先前大战摧残的洞穴,此刻再也支撑不住这股气势的冲撞,开始缓缓坍塌下来。
血池中的水波晃荡,也随着洞穴坍塌而剧烈晃动起来。
~
此时在天池山的外山,魔门长老堂在此刻汇聚一堂,她们领着所有人聚集在了广场之上,惊骇的看着面前整座天池山在剧烈摇晃。
地动山摇之间,让原本就有些疑虑的楚三娘,不禁对两位姐姐的看法产生了忧虑。
她走至二人面前,面色惨白的问道:“这山上的动静,明显就是从最深处的内山禁地传来……会不会是先前内门在天池山上做了手脚,如果以后门主之位有他人想抢,定然会引来整座山体崩塌,同归于尽。”
风大娘听她说的邪乎,急忙喝止道:“少自乱阵脚。”
“可这动静太大了,我们要不然先带着孩子们下山……如果这里的童子们出了事,未来谪仙楼的下一代可就断代了。”
楚三娘现在对魔门争位的想法,可算是一点都没有了,她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保留自己当下谪仙楼的基业。
“三娘说的有道理……”
闻二娘肯定完,也劝解大姐说道:“内门本就是修仙一途,我们这些三爪猫的功夫根本上不得台面,真要坚持下去,日后肯定会沦为白莲教与内门冲突的牺牲品。”
“其实仔细想来,这些年内门对我们从不干预,只要能守住谪仙楼的基业,我们便能在外山中做山大王,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剑霜寒
风大娘被二人所言触动了心思,默然不语。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更大的轰鸣巨响从山顶传来,在经历了数万年沧桑之后,天池山居然真的开始全面垮塌了!
巨大的力量使得整座天池山都在颤鸣,山体整片整片地崩裂碎落。
碎石迸飞在外山院落各处,连她们停落的广场也出现了一道道地缝。
地缝蔓延到风大娘的脚下,让她意识到此处已经不再安全,风大娘马上号令各位长老拿上关键物品,带领众人下山。
楚三娘一马当先走在前方,可还没当她走出几步,山上便传来了轰鸣巨响,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直奔楚三娘而来。
幸亏领头的楚三娘反应快,俯身弯腰撑地一气呵成,才堪堪避过了从头顶飞落的巨石。
楚三娘身退数尺停住了身形,但回过头来一看,下山的道路已被滚落的的巨石掩盖,刚好卡在了山隙之间无法通行。
被遮挡住去路之后,众人进退两难,但严峻的考验这时才刚刚开始。
她们脚底青石板的龟裂之缝越来越大,终于不知哪处咔嚓一声轻响,形成成片石板碎裂。
石板的破裂毫无征兆,直接将场上大多数孩童连带风大娘都陷落入漆黑的深洞之中。
“三妹!”
闻二娘在看到一道裂缝碎裂过来时也急忙后退,妄图与离广场最远处的楚三娘汇合,却不想这垮塌的速度实在太快,在她即将到达路口的时候,身形已经陷入了地中。
而这声叫喊的尾音,瞬间被拉的细长,如同坠入悬崖。
楚三娘护住了几个身边的孩童,带领余下的长老,让她们远离广场。
场上的一切变换太快,根本就不给她悲愤的时间。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何天池山的广场之下,会有如此深的天坑?
“三长老,那里面……似乎有人!”
听到身边人的提醒,楚三娘将目光投去,只见一道雪白俪影踩落四处坠落的碎石,从那无敌深坑中一跃而出。
她两条藕臂上的蝉翼轻纱纷飞在身体两侧,如同九天玄女降临世间,与这崩坏的景象格格不入。
更让人诧异的是,她怀中紧紧搂抱着一个人,即便是有时候借力不稳一脚踩空,也没有放下怀中人独自逃难的想法。
待那女子从坑底飞出,抵达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楚三娘瞬间就认出了这倾世容华。
“少门主?”
这一声惊疑暴露了眼前人的身份,顿时引起身边无数外门长老瞻仰。
往常与外门协商事物的,基本都是管理杂务的大弟子程皓轩,其他内门的亲传弟子鲜少在外门露面,更别提在内门之中都被视若珍宝的顾清瑶了。
因此顾清瑶的出现,等于给予众长老一道无形的压迫感,多年以来被刻在骨子里的顺从,让她们的视线不敢与之平行。
躲在这些长老身后的孩童,纷纷从后面好奇的望向这如仙子一般的丽人。
对方端雅出尘,仙姿卓绝,霎时间就吸引了这些男童们的心神。
“你们是……外门的那些人?”
顾清瑶俏立在众人面前,心念转动片刻,便将怀中的柳若欢递了过去,“你们帮我照看此人。”
楚三娘瞪大双目,因为这少门主方才视若珍宝的男子,竟然就是前两日伪装成莫倌人混进山门的那人。
楚三娘下意识的将柳若欢接过,才反应过来顾清瑶还想去坑底救人。
她有些急切的提醒道:“少门主,这坑深不见底,就算你境界超然,恐怕也……”
“无妨。”
顾清瑶伸出右手,一位长老的佩剑从腰间突起,嗖的一声抵达到那白皙玉掌中。
紧接着,她周身散发无与伦比的气势,这股气势包裹住她,甚至在她周边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光晕。
在天池山上,内门所在的山顶与外门所在的半山腰被法阵隔开,经过数百年的演变,已经变成了两处地方。
如今血池覆灭,地宫塌陷,引得整座天池山都缓缓崩塌。
更为可怖的是,山顶连带灵脉和万千灵物都有一同跌落山脚的风险。
这使得此事稍稍处理不慎,就会演变成周围生物的浩劫。
这种结果,绝不是顾清瑶所能接受的。
因此她决定动用自己浑身真气和已经修炼成功的引神诀,施展一次惊动天地扭转乾坤的神通。
天地灵气被疯狂吸纳入顾清瑶手中的长剑之中,在顺应她体内的经脉之后,运行一个周天已然变成了凛冽的寒气。
这股冰冷瞬间让她脚底结霜,顺着周围蔓延开去。
楚三娘与众人被这气势吓到,都纷纷后撤了几步。
但眼前的顾清瑶似是无所察觉,向前迈出几步,带着浑身冰晶直坠深渊。
“疯了!这少门主疯了不成!”
一位长老看不下去,她面色惊骇,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黑洞之中,失声道:“自己跳入深渊,哪还有活路可言?”
就在众人对顾清瑶的所作所为不解之时,坑底突然闪出了一道星芒。
这白色的光点越来越亮,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是深坑底端直冲而上。
直至那抹闪亮越来越大,呈现出她本体真容的时候,所有人在此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顾清瑶在直坠坑底之后,竟然从深坑底部用长剑的剑尖结冰,拖拽出一道宽厚的冰柱,直冲云霄。
这剑势夹带着刺骨严寒,如同有冻结时间万物的架势,冰冻住周边的一切,直接撞上了正在垮塌的岩壁。
当冰柱撞上岩壁之后,接触点瞬间四周结冰,像蛛网一样蔓延开去,强行支撑住了山壁,成为了一处支点。
这道冰霜剑势气势滔天,竟然直接将终年环绕弥漫在天池山半山间的云雾拆成了两半,甚至被砍断的地方微微凝结成霜,化成了细碎的冰雹降落地面。
顾清瑶甩落剑身,身躯在空中飞旋,裙身飞舞漫天。
而后她落在了地上,重重喘了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的她,已然力竭。
她手中长剑也失去了真气的支撑,承载了这股无人敢触及的严寒之后,砰然化成粉末。
第一百八十五章 警告
天池山得益于这冰柱的支力,耸立在众人头顶,连带楚三娘在内的所有长老,几乎都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的这一切。
此时她们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还能被称为人吗?
“坑底还有人,先去救人……”
顾清瑶在费尽力气说尽这最后一句话后,体力不支陷入了昏迷。
~
就在顾清瑶一剑划破天际,带出万丈冰柱的同时,天池山另一侧的林木之中,一名少女秀眉微蹙,面色凝重。
也许是为了方便行动的缘故,她这次并没有穿自己喜爱的褶裙,而是轻着了一身膝裙绸裤。
少女腴润的大腿绷出诱人的线条,绣鞋之上微微露出白嫩的肌肤点点,胫踝曲线若隐若现,动人心魄。
只可惜,能目睹这少女绝美身姿的,只有一个身材矮小,如同瘦猴般的男子。
他从少女旁边的一刻树上现身,拨开丛密的书页,嘿嘿嘿发出几声怪笑。
“这一剑之威,恐怕教主都得避其锋芒吧?”
少女默不作声,只是双眸闪着微光,在她的视线之中,看到柳若欢被她人抱在怀中,不知为何就生出一股烦躁。
这股异样的情绪自从她在柳府门前见到柳若欢开始,就开始悄无声息的占据内心。
直到现在为止,她竟有些控制不住这股情绪的波动,时时在无人之时乱了心神。
“确实很强,此前听说此女是当代天赋最高者,如今看来这一剑已经领悟了归一的窍门。相信不久之后她就能步入此境,成为有记载以来最年轻的归一强者了。”
绛莺鲜少给她人评价,更少会给人如此之高的评价。
黑蝠虽然看出这一剑斩断云霄,运气成冰,很是不俗,但却没绛莺看的这么透彻,连带武功境地都洞悉的一清二楚。
如今在听到绛莺点评此女能跨入归一后,他忍不住失声惊叹道:“归一境?这世上才几个归一境呀,这等年纪就能有如此造诣……呸呸,我这身子骨混了六十多年,还仍然卡在辟谷门径……”
接着黑蝠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首使大人,我们这般怠工,回去恐怕会引得教主不快,要不然将这天命之女杀了,也算是为以后圣教一统魔道扫清障碍。”
绛莺雅娴丽的雪靥上看不出喜怒,只见她垂目缓声道:“不用了,此女现身就代表魔门有了正统继承人,无论我们再想从何处插手此事,魔门掌权之人也不会落入我等之手。顾清瑶虽然天资甚高,但……”
“瞧我这记性。”
黑蝠咧嘴笑道:“首使大人乃是半仙之下的无敌手,晾她天资高过天,也不可能进得了半仙之境……所以我圣教自然无需惧怕这号人物。”
绛莺侧头看向黑蝠,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寒光。
“你那天夜里,为何会放柳家公子进入内山?”
忽然之间,黑蝠感到自己周边气势变冷,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弥漫在空气之中。
先前他就已经听过首使大人喜怒无常,连教主的新欢面首都不放在眼里,说杀便杀了。
现如今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果然不做掩饰,一股冰冷的杀机如同螳螂捕蝉一般深藏在黑暗之中。
即便是有心理准备,黑蝠额头上还是滴下一滴冷汗。
“首使大人那会儿貌似还没到天池山吧。”
绛莺在树杈上扶树而起,衣裙被树顶微风吹起,居高临下的俯视黑蝠。
“你只需要回答我为什么。”
“我只是单纯觉得这孩子有意思,现在还不该死……当然了,不让他死也是新主子给我的任务,首使大人应该知道现在教主圣女水火不容,我这个夹在其中办事的小喽啰,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黑蝠摊开手,轻描淡写的说道:“首使大人难道不这么想吗?那男人貌似和大人也关系匪浅,我若是看他陷入苦难,恐怕大人也会不乐意吧。”
黑蝠自然没那么愚蠢,他之所以在刚才出言挑怒这恐怖的女人,是故意在试探她对柳若欢的态度。
这也是他此行来天池山的重要目的,若是同行神使换做霸王,恐怕今日的事情就绝没有这么好相与了。
整座树林之中,除了风吹过林间沙沙作响,就再也听不见一丝细微的声响。
周围静悄悄的,绛莺位居高点直视下方,终于在这可怕的寂静之后,率先开了口。
“给你家主子一个警告,若敢染指在这男人身上……后果自负。”
黑蝠在眨眼的瞬间,树上的绛莺已经消失在原地,空中残留的香风扑鼻而来,似是在说明这位置曾有站过妙龄少女。
天上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林子中,从透明状的细丝上映射出一抹微光,在黑蝠周身十米以内的树木轰然倒塌,树木全部被分成数截,散落当场。
黑蝠原地咽了口唾沫,后背被冷汗浸湿,浑身微微颤栗。
这丝阵,居然是在方才那一瞬间内布下的,这岂不是代表辟谷境界在她眼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
次日,天池山内。
柳若欢从床榻上苏醒,他掀开帘幕,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因为这房屋内的场景似曾相识,竟然是那日他装作莫倌人被楚三娘领进的房间。
难道说他那日真的被楚三娘得手,之前与顾清瑶的记忆都是妄想?
不过这个猜想仅在片刻之后就被打消了。
推开屋门进入此处的女子,身着一件俏丽的紫衫,双手背在臀后,脸上带着一抹盈盈笑意。
“我在你身上施了术,你一醒我这边就能听到动静。”
开口说话的女子,容颜和身段都是上乘,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抹桃花印痕。
不过这抹印痕极为浅淡,也不似之前在柳若欢面前所散发出来的粉光。
柳若欢刚想动身,却不想右手被勒住,拉的他一阵肉疼。
回过神来才发现床头被人束着一道银线,竟然直直牵出门外,源头收归在了面前女子的手中。
恍然大悟的柳若欢不禁无语道:“什么狗屁术法,分明就是牵了根线到手里。”
“真聪明。”
紫衫女子媚眼含春,甜甜一笑,“不愧是我可儿的主子,不枉费我日夜兼程,从金陵赶来的一番心意。”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受赠
宁可儿晃动婀娜多姿的身形,紫色的绸裙在摇摆中微微晃动。
这裙子整体的形制保守,却意外的在双肩出微微下滑,露出了白皙的锁骨,这使得她两处锁骨之间被展露出一片雪白。
而在她的左右衣襟中,被撑起了两侧异常饱腻的山峰。
这紫衫本就是修身的风格,紧贴之下子衬的这浮凸异常显眼。
宁可儿搬来了屋中的一处木凳,双手拉裙缓缓坐下,姿态优雅。
“怎么样,还不错吧?我这可是特地找金陵城中最有名的裁缝订做,从量身到挑布,一套衣服花了我一千两纹银。”
宁可儿瞧柳若欢看的微微出神,噗嗤一笑,耐心讲解这衣服的由来。
不得不承认,宁可儿穿上这身的确有一种别致的美,就像是从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变成了美艳动人的少妇,逐渐多了一丝成熟的风韵蕴含其中。
但柳若欢听到她话中的最后一句,猛然反应过来,诧异的问道:“一千两?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之前因为库银的事情,柳若欢对于银两的事情异常敏感,听宁可儿订做一套衣服花了一千两,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一千两并不是小数目,就算金陵谪仙楼的账上有银子,也不会放任内门弟子这样去花钱吧?
宁可儿眨了眨眼,无辜地说道:“少主你再说什么胡话呀,我哪会有钱,当然用的都是少主的钱。”
“哈?”
宁可儿歪着脑袋,一根纤纤玉指戳中自己的小酒窝,边想边说道:“当初聚宝斋不是给了少主五百两见面礼嘛,还有少主继承了柳府的家业,我从徐伯的账上支了五百两出来。”
柳若欢目瞪口呆,“柳府账上?我记得那账册不是已经入不敷出了吗?”
“卖卖地契田产,不总是有的嘛……”
“不对!你们说帮我看家常,你把我家里田产全给卖了?”
柳若欢的内心有些崩溃,他还指望什么时候能回金陵养老呢,结果没想到自己在替她们涉险取回信物,她们居然变着戏法把自己家的田产给卖了!
真的是遇人不淑呀!
而且这徐伯也真是的,怎么这种事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
他脑袋中猛然灵光一动,想起当初自己和二女计划的是在家中闭门不见,柳府由她们打理。
宁可儿知道他想到了哪里,轻生一笑,“你可不能怪徐伯,我们这番亲密,徐伯早就认定我们是府上的女主人了……况且也无需担心,那宅子还没卖呢,少主你想的话,随时都能回去住。”
“不是,你们变卖家产也太不厚道了吧。”柳若欢强撑着不适的身体,靠在了床头说道:“我这前脚才在家中给父母说过话,说江南才是柳家的根基所在,谁能想到他们刚刚回苏州,后两天就把地产给卖了,不是活生生的打自己脸吗?”
“少主慌什么,长老堂的楚长老已经带着一众长老归顺内门了,往后天下各处的谪仙楼,不都是少主手中的营生?”
宁可儿说话之间,另一只手抚上了柳若欢的内衬衣襟之中,带有些许冰凉的小手,让柳若欢浑身一抖。
“而且不知为何,自从少主你走后的第二日,金陵城里的聚宝斋突然有伙计拿着房契地契上门,说从今日起,聚宝斋的金陵分号就归属公子名下。”
“聚宝斋?”
柳若欢顿时一头雾水,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语气都带着几分惊诧,“聚宝斋怎么会找上我们,而且无缘无故的,为何会把一家精心打点的分号送到我手中?”
宁可儿不露声色的将手抽出,改在柳若欢的肩头上拂尘,带有恶作剧一般的笑容说道:“这谁知道呢?兴许是少主之前又留下了什么风流债,让那位幕后坐庄的小公主,对你有了什么想法。”
“别胡说了,我回到金陵之后都和你们待在一起。”
“那就不懂了……不过这两年聚宝斋风头正盛,这金陵又是江南最大的一家分号,我们光是坐拥这一家门店,每日进账的银两就多的吓人,每月总号都会来专人送钱,里面的金额数目,足以让柳家在金陵城中成为巨富。”
柳若欢听她说的邪乎,心里不禁犯了嘀咕。
那小公主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甘愿自掏腰包送店铺讨好他,就算他破获了一桩库银失窃案,可给他嘉奖的人也不应该是小公主呀。
难不成这店铺送的别有用心?
他感觉怎么想都想不出门道,只好索性先放在一边,现在想来有一门如此赚钱的营生,金陵那边就不用担心了。
“你师姐这次没有跟你前来吗?”
“对,师姐因为要照看这生意,所以要在金陵城中多留一段时日。”
宁可儿像是突然懂了什么,悄声问道:“是不是比起我,你更希望来得是师姐呀?”
柳若欢面色一滞,自觉告诉他决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然会露出马脚。
所以他急忙转移话题道:“也不知现在魔门的状态如何了,对了,我先前在上山途中遇到了清瑶……”
“清瑶?”
宁可儿一声疑问,让柳若欢猛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好像叫顺口了,轻咳两声改口道:“咳咳,你们的小师妹。”
宁可儿抿嘴一笑,将面庞压近,伸出双手拽住了柳若欢的脸,这一拽把他拉的脸颊生疼,几乎快要疼出来泪来。
“叫的怪亲热呀,是不是跟我那天资聪慧的小师妹,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若欢有些做贼心虚,不敢直视宁可儿的面容回答,任由她蹂躏自己的脸庞。
宁可儿揉捏到尽兴,双手一放,“算了,真没想到门派遗留下来的三名女弟子,竟然都入了你的口袋,不过我和师姐先前和你订过血契,倒也算不上名正言顺的正妻……小师妹的话,的确有这个资格。”
柳若欢本以为她会狠狠斥责自己一顿,却没想到她却极其轻易的转变了看法,甚至还替自己排好正侧。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这么通情达理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扮琴倌
结果他感激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宁可儿话音一变,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我看小师妹好像也颇在意你,不如你们就这样相亲相爱,以后就不要插手我和我师姐的感情了。”
“啊?”
宁可儿巧笑嫣然,面如春风,“当然了,作为回报,我会更加顺少主心意的服侍你……”
柳若欢一把擒住她那不安分的小手,不知为何,身上开始隐隐流露出引神诀的功效,将她白皙稚嫩的手腕抓出殷红的手印。
“林雅欣是真心待我,我绝不会把对她的感情当做交易的道具。”
宁可儿本能挣脱,却无法窜动分毫,吃痛之下娇呼出声,“我知道了,好痛!你快放开。”
柳若欢也不知道自己随手一抓居然会让宁可儿都无法从中脱身,忙放开了手。
这一松手,只见他右手泛着淡淡的白光,在闪烁几下之后隐没进了他的手掌之中。
“这便是引神诀吗?力量可真是霸道……”
宁可儿揉捏着自己泛红的手腕,对柳若欢方才展现出的力量有些出乎意料,她面色惊诧,“听说助小师妹破壁双修之后会被分得一半修为,那你当下可是拥有了小师妹的一半功力?”
“对,她说我已经到达了辟谷境界,但是因为先前不通窍门,现在即便拥有了境界,也无法像你们一样收放自如。”
“哦,原来是这样。”
宁可儿有些遗憾的说道:“你还真是白瞎了顾师妹的一身修为,倘若换在其他修真者身上,就算天资不佳,能到达辟谷就相当于白莲教神使那般地位了。即便是在正道的四大家族之中,随便当一个客座长老也绰绰有余,想当初给乔家领路的乔三姨,也就是辟谷境界。”
说完她似是不太甘心,“唉,要是这功法能同性修炼就好了,能一举冲上辟谷期,可真是不少人一辈子的梦想。”
柳若欢只当她发了个牢骚,问起了顾清瑶的下落。
“那顾清瑶人呢?”
“顾师妹见我来到外山,让我在外门主持大局后就一个人上山了,她说天池山顶还有遗留的宗门圣兽黑灵蛇,以及各种法阵机关。这些东西随着师尊逝世陷入了暴走,如今都需要有人去处理。”
宁可儿嘟着嘴说道:“这位顾师妹现在可是宗门门主,肩上的事情可多了。”
柳若欢听到如今坐上门主位置的人是顾清瑶,稍稍松了口气,“现在天池山事了,我应该可以回金陵了吧……”
“别急,宗门虽然告一段落,但我宗门可是跟柳家绑在了一条船上。”
柳若欢被她说的一怔,问道:“绑在一条船?这言之有过吧,你们腿长在自己身上,又不是我能命令得了的。”
宁可儿美眸流眄,嘻嘻一笑,“要是被外人知道两位内门弟子都成了你的血契奴仆,当代门主更是与你破壁双修,你想外界会作何猜想?”
“这,这……”
柳若欢一时语噎,答不出话来,而宁可儿脸上笑意更盛,她嘴角上扬,“况且我和师姐露面帮你打理了柳家的产业,稍有用心的人只要细查,便能发现我们在谪仙楼伪装的名头,想必柳家已经难逃这场漩涡。”
柳若欢没想到先前自己答应的退路,此时竟然掐断了自己的退路,自己居然在无意之间走向了当世乱局。
看来以后不能眼前利益而许诺东西,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赔进去。
“放心啦,我和师姐是你的血契奴仆,又怎会害你,只是想麻烦你继续扮做莫倌人,前往京城演出而已。”
柳若欢失声道:“这莫倌人不是死了吗,追捧莫倌人的才女众多,见过其面的更是数不胜数,我若是扮做他定然会露出马脚。”
紧接着,他想起了什么,咽了口口水,“你该不会想让我去招待女皇吧?”
宁可儿哑然失笑,“少主在担心什么,我们一心向着你,怎么会把你推入火坑?其实这次服侍女皇的倌人都已经订好了,乃是扬州临安两地的名倌,论俘获女人的本事,怕你不及他们的十分之一。”
听到这柳若欢松了一口气。
“其实也无需紧张,只是让你扮做莫倌人去京城中晃一圈……这次是因为宫中的三公主点名要莫倌人出场弹琴,世人皆知三公主好琴,想来是先前在聚宝斋演出的时候,对莫倌人的演出非常满意,现如今又听到花车车队的消息,才有了这次邀约。”
“这也说不通呀,我扮做莫倌人,琴艺铁定达不到那种水平。”
柳若欢内心直犯嘀咕,这里还有一个原因难以启齿。
因为他是先前穿越过来的穿越者,这具身体虽然有之前学过琴艺,也有弹琴时的肉体记忆,可他到底能不能弹琴属实心里没底。
要到时候真被赶鸭子上架弹了个五音不全,恐怕会招致怀疑,还会引来众人耻笑。
“这点也好办,你到时候上台的时候,我嘱咐身边人给你缠上纱布,你就露面说自己前些日子泡茶烫了手,无法弹琴奏乐,只能颂诗助兴。”
宁可儿拍着玉掌笑道:“虽然奏曲不行,但我听说你写诗的功力倒是不弱。”
“这……能不能不去呀……”
“不行,这次各路倌人可是会被招待到深宫之中在女皇面前献艺,你要帮我们在皇宫之中踩点,方便以后我宗门复周大业。”
柳若欢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们魔门都把这事给忘了,搞半天还惦记着,简直和以前那群反清复明的人一个模样。”
宁可儿不解其意,秀眉微蹙。
“反清复明?那是什么东西?”
~
深夜。
天池山外山的院落层次分明,分有严格的阶梯级别。
但是因为昨天山体垮塌,引得多处建筑物损毁,已然不能住人,余下的各处房屋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而在此之中,柳若欢被单独分配的院落,极为宽敞,乃是先前楚三娘的住所,这已经算得上是特殊对待了。
在这座独立的院落之外,设有行走的庑廊,廊间接壤了多处厢房,用门屏槅扇面相隔,这些都是给下仆们居住,方便照应长老们的日常起居。
一道碧绿色的倩影行走在庑廊之间,衣裙翻飞。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袭
月色琉璃,照应在她光滑如玉的半边面庞上,显露出一对黑亮的眸子。
那对眸子深邃透明,像两颗神秘的晨星闪耀在夜色之中。
当她穿过庑廊抵达院落的时候,伸手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但令人称奇的是,她的整套动作完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无论是踩在年代久远的庑廊木板,亦或是推开这扇屋门,这个世界就仿佛被按了静音键一般,一切都进行的悄无声息。
她的目光在屋中停顿片刻,盯上了床榻上的男子。
静睡中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白色的内衬之中衣襟稍斜,露出了一半胸膛。
女子缓步上前,在挂衣的衣杆处摸索一阵,终于探出了一个白瓷小瓶,她拔开上面的红塞子,倒出一颗药丸,喂入了男子口中。
在喂药的时候,她的玉指被男人的唇瓣触碰,引得她整个人娇躯一震,微微失神。
她的另一只手猛然揪紧裙膝,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一般。
随后她好不容易克制下来,伸手帮男人拉好衣襟,重新盖上了棉被。
在吞服完丹药之后,男人的额头冒出细汗,面色也逐渐难看起来。
女子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绢,轻手轻脚的帮他擦拭额头上的细汗,一脸心疼的轻声说道:“少爷,忍一忍,马上就要结束了。”
柳若欢在睡梦中仿佛做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他下意识的抓紧女子帮他擦拭汗液的纤手,抱得十分紧。
女子看到这一幕也不心惊,只是静待柳若欢的面容恢复常态,才缓缓抽出手来,将手绢重新叠好塞入衣襟之中。
在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身欲走,却突然途径屏风的时候微微一怔。
但仅仅过了半瞬,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会有人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隐匿身形?
直至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屏风后面才传来一阵微弱的喘息之声。
一个俏丽的紫衫女子推开折叠好的屏风,她的面色惨白,心有余悸。
也不知那是什么妖怪?仅仅是凝神一瞥,居然能把周围的空气凝结,吓得她这颗娇小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毫无疑问,那位年岁身段与她差之不多的少女,修为竟然远超她见过的任何一人,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而且她一来就找到了少主视作秘密的登天丸,恐怕是一个与此事关联甚深的人。
在她微微陷入沉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房屋内西头的窗扇打开,一道碧绿色的身影正蹲伏在窗口,用冰冷的目光凝视自己。
她下意识的想逃,却发现自己刚一动身,白皙的脖颈便已经渗出血液,滴在了她胸前的沟壑之中,逐渐隐没不见。
一根极其细微的银丝不知何时挡在她的粉颈前后,她有任何举动便能感觉到那刺骨的痛意。
也就是说,只要面前的女子愿意,顷刻间便能要了她的性命。
碧衣女子重新盯着她的面庞细看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身上的味道,居然混合了他的气息,怪不得我方才没有注意到你……原来如此,你们是签订过血仆契约吗?”
宁可儿内心对这女子很是反感,本来她担心柳若欢的情况,彻夜留在房间内照料对方,谁曾想到刚刚到屏风处小歇片刻,就能遇到这神秘身份的女子上门。
如今对方又把她的性命攥在手里,一幅不听我的就要杀了你的架势,让她一阵不爽。
“要你管。”
碧衣女子瞧宁可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倒放心下来,她轻声一笑,“照顾好你家主人。”
随后她边后仰一跃,身形再度消失。
那些细线随着她离去,也逐渐变得松垮,一碰即断,脆弱的如同蛛丝一般。
~
柳若欢第二日醒来,只觉得自己浑身腰酸背痛,如同夜里被人按在床上揍了一样。
唯独有些不同的是,他能从脸庞四周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这味道似曾相识,十分熟悉。
等他收拾好衣物下山,已经快到戌时,与外山魔门长老见了一面。
却不想那楚三娘躲着他不肯相见,只留一位得力长老引他下山,回到了山脚下的车队。
柳若欢本以为这车队在经历昨日的山鸣之后,肯定都四散而逃了,却没想到她们连同马匹车辆都老老实实待在山下扎营,未曾有挪动的迹象。
“少爷!少爷!快来这里!”
在他的视线之中,宁可儿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行头,梳上了丫鬟特有的双马髻,穿上一身深兰色织锦长裙,怀中还抱着他带来的琴,全然一幅抱琴小婢的模样打扮。
柳若欢面带狐疑的跟她上了车,却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李婆和领队女子,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行了,人齐了清点一下便出发吧。”
宁可儿支起车窗指使了一句,便关上车窗拉上帘幔,冲着柳若欢甜甜一笑。
“少主,我这身打扮如何,与昨天那套紫衣比起来,哪身好看?”
“我觉得都挺好看……”
柳若欢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词,只能粗略回应一下。
“切,根本就是应付差事,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宁可儿噘着嘴,给柳若欢打了一个低分,倚靠在车中的床榻上,将一双绣鞋踢落在榻前,翘起了浑圆修长的玉腿。
这幅躺姿,哪还有方才半分娇俏可人的侍女模样可言?
“你怎么跟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坐镇天池山,替你师妹主持大局呢。”
“主持什么大局呀,在山上我顶多算一个局外人……其实自古以来,门派内的内门外门互不相通,外门中的世间俗事一直都是长老堂在打理,更别提那些长老各个都是商道或者老鸦出身,所以经营楼面这种事情,我是插不上话的。”
柳若欢一时哑然,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你们宗门可真是人才济济。”
宁可儿啐了一口,不满的说道:“我呸,说得好像跟你不是我们的人一样。记好了,你现在的身份是莫倌人,我是你的抚琴小婢,名叫玲珑,知道了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芳色生香,足弓如玉
“小婢?倌人身边还可以带琴婢吗?”
宁可儿的玉腿来回交迭,白花花的晃着柳若欢目不暇接。
她趴在床榻上用双手支撑着下巴,懒洋洋的说道:“当然不是,但这是谪仙楼的规矩,谪仙楼会给每一个当红倌人配备婢女,这些婢女一般都在青稞境界左右。”
“哈?还会武功,莫不是还兼职保镖?”
“也算吧,但主要还是用来监视倌人的一举一动,她们上接长老堂,在谪仙楼内部,比起当红倌人地位还高。”
柳若欢一脸懵逼的点了点头。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这次我跟你同行,主要是为了在路上教你些倌人的技巧。”
柳若欢眨了眨眼,不解的问道:“当倌人还要技巧?”
“那可不,就比如你方才点评我装扮的这席话,都是要被扣分的……身为一个倌人,你只需要费尽心思来讨女人欢心就好。”
宁可儿明眸含笑,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你想,那皇宫里面可是禁止我这样的小婢入内,若是在宫闱高墙里,你露出了与其他倌人不一样的马脚,往后还怎么解释的通?”
柳若欢听她说的在理,心里多了一丝愧色,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此事上如此不上心,还需要宁可儿来帮自己瞻前顾后。
只是这片刻的心意,在下一刻就被摧毁殆尽了。
“因此我们得多练习练习,就拿我当你的练习对象,去往京都的这两日车程,你就费尽心力讨好我就成了。”
柳若欢眉头微蹙,他有些怀疑的开口问道:“怎么感觉你又在捉弄我,像是故意耍我一样。”
“啊咧,有这么明显吗?”
宁可儿从趴着变成侧卧,她修长挺拔,玲珑的曲线完完全全的勾勒了出来。
随后,她像是不经意间抚上了自己的红唇唇角,划出一根垂落在红唇前的发丝,似是带着款款深情,微微一笑。
她双眸中的桃花印,微微现于眼瞳之中,眸光之中都带着一抹淡粉。
“少主,奴家这些日子从金陵走到天池山,脚酸。”
宁可儿微微弯曲身子,将脚上罗袜上的细绳撤去,露出了雪白的足背,酥腻莹润,浑不露骨。
而后她将一只脚高高扬起,伸到了柳若欢的面前,悄声道:“少主,我今早可特地拿了花瓣和牛奶沐浴浸泡,擦洗了好几遍才出了门,就等这一刻了。”
“去去去,你都叫我少主了,还要这般折羞我。”
柳若欢无奈的推开言道,然而他鼻头耸动的一瞬间,果然闻到了这玉足传来的牛奶香。
宁可儿佯怒道:“哼,不给我按腿揉脚,就许你在床上欺负我是吧,到底谁在折羞谁?这血仆契约可真是一项亏本买卖,我回去便给师姐说你就是馋那事情,根本不把我们师姐妹放在心上。”
柳若欢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差点没反应过来。
接着他心里就犯了嘀咕,难道不是你乐在其中吗,怎么就变成我自己馋了。
但是他又不好表现在脸上,生怕这位小姑奶奶一个不高兴,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人生气了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不就是捏脚嘛,给你捏便是了。”
听到这句的宁可儿顿时喜笑颜开,嘻嘻一笑,她将玉白的足重新伸到柳若欢面前。
柳若欢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接过了她的左腿,一手抬着她的脚裸,另一只手轻轻抚上足背,按照前世记忆中的按脚法子,有些生硬的按了起来。
谁能想到这刚刚伸手揉捏两下,宁可儿便轻轻“啊”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叫的引人遐想。
柳若欢咽了口口水,顿时面红耳赤起来,紧接着他急忙开口问道:“你怎么还发出这奇怪的声音?”
宁可儿双颊晕红,说道:“还不是你技术太好,让我舒服的忍不住了。”
接着她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一般,足背微微弓起,五根白皙美丽的脚趾伸张弯曲。
柳若欢方才都没注意宁可儿的脚掌,如今近在眼前细细端详之下,才发现她露出的脚足脚掌纤长,脚背浑圆,没有半点粗硬和脚纹的刻痕,看上去颇有浑然天成的美感。
而且摸上去如同软玉,香滑细腻,手感极好。
“我要收回你不会讨好人的话语,这般精巧熟练,想来一定凭借这揉捏腿脚的方式,讨过不少女人的欢心。”
“你切要胡讲,我可从来没给别人按过,你是第一个。”
宁可儿笑了两声,轻声道:“那我还真是命好,居然能从这么多情敌中第一个享受这项服务,说不定这下连师姐师妹都要羡慕我了。”
“胡说些什么,去!”
柳若欢被她调笑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他拍了宁可儿显露在膝裙下的大腿,将她的玉足从面前推开。
宁可儿满意的抬起小脚丫看了看,随后才正坐起身子。
“忙活的不错,我看少主辛苦,不如就告诉你一件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吧。”
“昨天夜里,昨天夜里你不是守在我床前过了一整晚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柳若欢闻言一滞,用狐疑的面色问道:“你不会对我做了什么吧?”
“哦?少主是想让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宁可儿扮了一张鬼脸,随后对着柳若欢缓缓说起了昨天夜里的遭遇。
柳若欢在听完之后面色发青,方才与宁可儿玩闹的心情全然不见,虽然宁可儿并不清楚那碧衣女子的身份,但柳若欢自己却再清楚不过。
那在夜间侵袭到榻前喂他登天丸的那个女人,十有八九是绛莺无误。
但为何在宁可儿的描述中,那绛莺会突然变成功力高超的武林人士?又是为何她要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在夜里来喂自己登天丸?
而且从她最后的举动来看,她也并未对宁可儿做什么,就像是不怕自己知道登天丸的事情一般……
这些事情在他脑海中乱成一团,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在他面前胆怯懦弱的少女,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无论翻找回忆多少次,他都不觉得绛莺会有武功盖世扮猪吃虎的可能性存在。
第一百九十章 初入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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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只是走近到洛阳城郊,便能远远望见壮观巍峨的高厚城墙。
城墙之上斜挂着一抹夕阳,像是天空中间燃烧起的一团火焰,连带着周边的云层都被染成粉色。
而柳若欢所在的花车车队甚是显眼,这些马车因为要进京表演的缘故,都被装扮的花枝招展,五花十色。
除去马车上的木雕木刻,还有各色彩布搭衬其上,前后一连绵延百米。
乡间的小孩多没见过这种花车,穿着粗布衣裳,追在官道两旁的田埂中奔跑。
其中有一个小女孩一不小心被石头绊翻,一下摔倒在了官道上,惊得四周马匹都嘶鸣仰首,车队乱作一团。
“哪里来的农家小孩,挡什么路,命都不要了吗!走走走!”
李婆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小孩被吓得不知所措,瘫坐在地上。
而之前与她相近的朋友们都在田埂上不敢靠近,被李婆呵斥一声作鸟兽散。
“野丫头,快点给马车让道!滚下去!”
柳若欢在车中听的不是滋味,便伸出一只手拉开了车帘。
女孩本来六神无主,忽见身边这最高大的马车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一张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的面颊,顿时失了神。
她此前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
李婆见柳若欢探出窗外,担心他这副面孔被人识出,急忙说道:“倌人,这外面没你的事,快些回车里待着就行。”
“我就是看看孩子有没有伤到,你让随队的郎中给她瞧瞧腿脚,要是没事的话,就遣些银两让她回去吧。”
李婆是熟知柳若欢底细的人,她见一个从金陵伪装的不知名小倌,居然敢对自己发号施令,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但随后,从车窗之中又浮现出一张红扑扑的粉嫩小脸,那女子似是面含笑意的望着她,让她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李婆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低声应道:“是,老奴我这就去安排。”
柳若欢看着有些发愣的孩子,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便把车帘重新拉上了。
“你这做法不对,其实再怎么样也不该把帘子拉起来。”
他刚把帘子拉上,宁可儿就在他身旁用慵懒的声音说道。
柳若欢有些不解,“这还有讲究不成?”
“这世界大部分人都是庶民庶女,一生都会在田埂乡间活动,没什么见识。哪怕偶有节日盛会,也大都是远远瞧一眼巡灯夜游,不会有机会与你这样俊美的男子交头碰面。”
宁可儿左手轻舐唇瓣,右手抚着手中的琴面说道:“但与你这一面,大概会在她心中留下忘却不掉的回忆,你说你做的对不对?”
柳若欢轻轻一笑,“还只是个小孩子罢了,不会记我多久的。”
宁可儿点了点头,应道:“但愿吧。”
马车的车身传来一阵一阵摇晃,终于又在这官道之上前行起来,终于在过了一阵,抵达了神都城门口。
如此声势浩大的花车队,自然吸引了不少进城的百姓围观。
但市民百姓基本都与这花车保持了一定距离,虽然好奇却不敢靠上前来。
在过了一会儿,守城的卫兵跟上,在检查了李婆手中的文书之后才给予放行。
就这样,柳若欢终于跟随车队跻身到了传说中的洛阳城中。
这城门刚刚一过,城中喧闹的气氛顿时不绝于耳,即使身处马车之中,他也能感受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车队根本无法在如此热闹的街道上过市,最后只得求助于城卫,派了几名卫兵开路,才在天黑时赶到了下榻的酒楼。
宁可儿随他下了车,一路跟在他身后到达了预订的房间。
等他推开屋门的时候,其中已经坐着一位女子,那女子身穿缟素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全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是含情带笑,似是要滴出水来。
“樱姐姐。”
不等柳若欢说出这女子的身份,宁可儿倒是先跑了过去,伸手揽住了她的臂膀,甚是亲密。
接着两女似是没有见到柳若欢一般,在一旁唠起了家常,搞的这里面只有柳若欢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在聊了衣服和女孩子的常事之后,她终于说了一些柳若欢感兴趣的事情。
“姐姐教我的法子真有用,我去门派的时候,就是用了姐姐的锦囊妙计,使得那些外门长老对我服服帖帖。虽然我什么都没做,但那些长老们却各个都服我。”
樱井卯雪捂嘴轻笑一声,雪靥在灯光的照应下显得分外匀嫩。
“那就好。”
柳若欢看着一阵费解,这二女在幽王墓虽然称不上死对头,但也绝不是朋友呀。况且这东瀛女人虽然并未下手,但她之前所在的阵营可是害了宁可儿的师门,因此当时她投靠自己的时候,就属宁可儿意见最大。
如今怎么会打成一片,亲如姐妹了?
但他这疑惑的目光却并未有人给他解答,只是过了一会儿,宁可儿从包袱中掂出一个沉重的布袋,稍微掂量一下便有重物撞击的沉闷声响。
而后她缓缓放在了桌案上,发出一阵碎响。
“柳家的那些田契家产,变卖之后都在这里了,出行前我让徐伯算了一下,大概还有三千两白银。”
柳若欢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他急急忙忙从木凳上站起来,抢在樱井卯雪之前揽回了布袋,说道:“这可是我柳家的祖产,你变卖家产不和我说,却跑过来给她汇报,你这什么意思呀!”
宁可儿将玉白粉嫩的细腿,叠在了另一只腿上,轻声嘲讽道:“呵,当时不是某人说要拉樱姐姐入我们一方,怎么如今就信不得人了。”
柳若欢被说的一时语噎,停顿了一下说道:“你起码得先告诉我怎么回事吧,我这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宁可儿展颜笑道:“再说了,少主聪慧,学识无双,一定能猜出来这笔钱财的用途。”
“好了,妹妹不要逗弄少主了,还是由我来亲自作答吧。”
这清脆动听的喉音微带娇慵,尽显樱井卯雪的无数风采。
第一百九十一章 鬼谋
“其实这变卖柳家的家产的主意,的确是我出的,而且让少主你扮做莫倌人前来,也是我出的。”
柳若欢本来有诸多问题,却见对方明眸含笑,脸色上一点都不见慌张的神情,才强行按下了心头疑问,待她往下说去。
“少主,你知道在洛阳城中,都喝些什么茶吗?”
樱井卯雪突然绕开了话题,对桌上摆放好的茶具伸手擦拭,待用清水冲洗一遍后,用备好的温水煮茶。
温热的水雾飘起,传来搅拌水声阵阵。
“我出生在苏州,长于金陵,对洛阳城中的风俗人情不大了解。”
“其实洛阳城中的茶水,多分为普洱,茉莉花,毛尖这几种,还有一种是从西湖专门运来的,名叫龙井。”
樱井卯雪用来冲泡的茶水温度不高,在水花涌进茶杯之后,浮起茶芽朵朵。似是片片翡翠起舞,颗颗叶片卧底后,使得整座屋子都飘散出一股茶香。
飘来的茶香摄入柳若欢的口鼻,他原本烦躁的心神也为之一宁。
“受教了。”
樱井卯雪将茶杯推到柳若欢面前,站起身盈盈一拜。
这俯身弯腰的瞬间,将衣襟之中将雪白的春光显露点点,使得柳若欢下意识移开了目光,面目微红。
因为这东瀛女人实在是太过傲人,将宁可儿视作计量单位的话,起码要顶两个大小。
“先前瞒着少主自作主张是我不对,不过接下来我保证对少主再无欺瞒,会在这里将实情告知,还望少主宽恕于我。”
柳若欢稍稍迟疑了一下,他与这女人仅有过几面之缘,先前答应她全因为对方涉险相救,而且的确在三方五次的设计帮自己。
可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自己连她的目的都不知道,却被她耍的团团转,换任意一个主子,绝对对这种下属有不满之情。
此时此刻这东瀛女人主动认错道歉,还称自己愿意和盘托出一切,实在是有种摸着自己的心思在活动。
一句话,不,每一个字都将自己拿捏的非常到位。
这种人的城府,实在是深不见底,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自己能否把控住这样的女人了。
柳若欢默不作声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随后缓缓说道:“说实话,我实在不太愿意信你。”
“少主息怒,若是能做什么来挽救我的错误,我倒是什么都愿意。”
樱井卯雪抬起明眸,重新入座,她言笑晏晏的说道:“少主若是觉得不太保险的话,不如就把我也收入血仆契约,有了这层关系的话,自然就能坦诚相待了。”
她见柳若欢并未作答,伸出双手去解自己腰间的裙带,在一阵窸窣声过后伸手一拉,肩衣垮塌之下露出了两截雪白滑腻的香肩。
这一拉幅度略大,连带着分明锁骨展现出来,胸前山脉微微显露了上半截,沟壑如同峡谷一般陈列其中,分割完美。
“少主还不满意的话,我这身蒲柳之姿,如若能入得少主法眼,也愿意献出……”
这一幕险些让柳若欢口中的茶水喷出,但匆忙之下仍是被茶水呛住,重重咳了几声才感觉到气息好转。
“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当他再度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这樱井卯雪眼含笑意,已经重新整理好了衣物。
“少主知道我在开玩笑就好。”
柳若欢愣神之后,才意识到这女人在故意逗弄自己,他面色尴尬,顿时红的跟鸡屁股一样。
而在樱井卯雪身边,宁可儿的面色阴沉,眼神几乎能杀死人,盯得柳若欢寒意陡生。
“唉,行吧,我知道自己玩不过你,就像方才可儿说的那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这柳家和魔门的未来,就交给鬼谋先生了。”
樱井卯雪明媚的杏眼微微睁圆,她知晓此话意味着什么,证明她成为了柳若欢座下智将,从此有了自己可以操刀的势力。
她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就是这种能够势力的身份地位。
如今居然轻而易举在柳若欢身上达到了,实在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不太敢相信对方的话语。
甚至于在她心里,已经做好了要付出什么的打算。
无论当初跟在旧主身边,亦或是因为旧主的命令协助程皓轩,对方都将发号施令的任务看得极重,得到手的资源力量更不会轻易交与他人。
在此之外,更别提她是一个东瀛女人,这种身份让她在汉唐之中处处碰壁,许多人都对她抱有偏见。
唯独柳若欢似乎和那些人不大相同,说是软弱倒也不太恰当。
他好像容易相信她人,有时候相对于理智更加凭借直觉办事。
这样的少主,究竟是好是坏呢……
“先生,你意下如何?”
听到柳若欢的问声,樱井卯雪从意识中醒来,她沉住气,让自己的面色不变,随后缓缓说道:“少主既然信我,我樱井卯雪自当鞠躬尽瘁。”
她在答完之后冲着宁可儿使了个眼色,宁可儿会色之后咬破手指,挥手撒去,点滴鲜血漂浮在了空中。
而后这些鲜血渗入房间的各个角落,在之中缓缓交汇,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泛着红光的红膜。
“这是?”柳若欢惊道。
“这叫遮天闭目阵,虽然是个走不上台面的阵法,但是用来交谈要事再适合不过,它主要用来防止外人窥听,先前那白莲教的黑蝠法王,就最擅长偷窥听取他人的房中话语。”宁可儿轻声说道。
柳若欢面色尴尬,没想到黑蝠法王名声居然如此恶臭,远在神都也能遭到宁可儿嗤之以鼻的嘲讽。
樱井卯雪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在饮了一杯茶后,她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心中对柳若欢的知遇之恩感触颇深。
但她的神色未动,而是接起了前话继续说道:“先谈刚才吧,少主如果连这洛阳城中的茶业都不知道,那就容许我多唠两句,重新给少主介绍下这屹立数千年的神都之内,如今都有些什么妖魔鬼怪。”
柳若欢眉色惊动,因为樱井卯雪所用的言辞并不是各方势力,而是妖魔鬼怪。
这岂不是说明了神都之中的局势纷乱,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三位公主
樱井卯雪伸出纤柔玉指,在桌上虚画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正方形。
被她画出的形状,逐渐升腾起水雾,漂浮在桌案之上。
“汉唐的神都洛阳,表面上都奉女皇为主,但实际上内里风起云涌,波涛之下尽是暗潮……首当其冲的便是女皇膝下的三位公主,这三位公主我见过其二,她们都不是等闲之辈。”
“其二?”
“对,其中长公主是我的旧主,当初在幽王墓中辅佐魔门程皓轩,全都是她的意思。而与三公主,我们当初在金陵聚宝斋的天字雅间,曾有过一面之缘。”
宁可儿听她说到自己师门的旧事,娇容上变换万千,眸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柳若欢倒觉得这称呼有些意思,前世太子的名头,到这里却变成了长公主。
“姐姐,难道说长公主就是当初陷害我师门的幕后真凶?”
樱井卯雪低声轻叹,“对,按照长公主的蓝图计划,她的确是有将魔门收纳麾下的意图,而当时的程皓轩,也正是她亲手布局的傀儡和棋子。”
宁可儿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容易冲动的少女,她咬紧红唇,上面隐隐现出一道红印。
她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在二人面前失态。
柳若欢听到她旧主是长公主的时候微微有些诧异,却并不觉得出乎意料,因为按照他之前曾与乔三姨讨论过程皓轩身边死士的问题。
这等数量和纪律严明的死士,绝不是那种泛泛之辈能在暗中培养出来的,背后有其他势力支持倒是意料之中。
“既然说到了长公主,那我们就从她说起。”
樱井卯雪在提及长公主三个字的时候,神色有略微的失神,但随后她便反应过来,调整好状态缓缓说道:“长公主的年纪长于其他二位公主,并且早早就登上了东宫之位,待在东宫这些年里,从未犯过半分差错,受到朝中诸多文官拥护。”
柳若欢蹙眉道:“从未犯过半分差错……这还有什么悬念可言?”
樱井卯雪微微摇头,示意还有后话。
“长公主在当年入主东宫之前,曾有一件事情成为了女皇的心结。那便是当时蒙受圣上宠爱的顾皇妃,在一夜之间上吊自杀,她所诞下的六岁公主失踪,使得陛下心力交瘁,对周围一切不管不问。而后朝中百官担心女皇会出什么岔子,就联名奏请长孙皇太后做主。”
“也就是说,这长公主并不是当今女皇立的,而是皇太后立的?”
柳若欢听到这儿算有些明白樱井卯雪的话中之意了。
按照她这个说法,女皇后期康复过来,心里定然对这个东宫之主不太满意,毕竟对方相当于“趁人之危”入主了东宫,并且并未得到她的授意。
“再说二公主,二公主是我唯一不曾见过面的公主,但据说这位公主熟读兵法,武艺高强,在军中名声显赫。她曾在十六岁时率五百骑逼退了从建州南下的女真族,还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四大家族左家的支持。”
“如今更是镇守京城防务,担任城防兵马司的要职……换句不好听的话来讲,如果二公主动了歪心思,这座洛阳城能在一夜之间就变了天。”
樱井卯雪端杯啜饮了小半口,“如果只是单一一个皇储优秀,这京城之中的局势定然不会如此复杂,问题就在于现如今的三位公主,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而她们似乎都对这未来皇位有着兴趣,所以才造就了如今神都的局面。”
“我最后提到的,便是三公主了。”
“三公主是我唯一看不懂的公主,与其说是看不懂这位公主本尊,倒不如说是看不清她身边那位神算所布的局。虽然近些年我与对方被同称为天下智囊,外号神算鬼谋,但从实际上的境遇来讲,我已不知低了她多少个档次,连交手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其他皇商那些事情大都摆在明面之上,我觉得都可以忽略,唯一的蹊跷之处在于……宫中曾有传言,圣上对三公主的宠爱,已经大过一切,倒不如说,三位公主中只有三公主才能受到陛下的疼爱。”
柳若欢微微诧异,“这倒是奇了怪了,单论个人能力来说,大公主和二公主不应该更出类拔萃一些吗?怎么唯独在宠爱这件事上,却独独给了三公主?”
樱井卯雪听了一愣,不由得失笑,“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圣上才清楚了,可能因为三公主年龄最小,亦或是长公主和二公主身上,有什么缘故……但这些年在宫中,陛下的确在独宠三公主,甚至还有流言要立三公主为长公主,顶替现在东宫的位置。”
就在樱井卯雪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她的身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只见宁可儿一声嗤笑,看看樱井卯雪,又看看柳若欢,神色也变得玩味起来。
“我现在有些懂那三公主为何把聚宝斋的金陵字号送给我们了,想来是想和我们在京城中联手,一举击败长公主,入主东宫做皇帝。”
柳若欢有些无奈的弹了一下宁可儿的额头。
“哎呀!”
“她们可是宫廷之争,和金陵差了十万八千里,柳家只要不从金陵城挪窝到洛阳,就对她们眼下的局势没有任何帮助。再说了,此次我乔装成倌人进神都的事情,她们可不清楚分毫,哪犯得着花这么大的手笔来讨好我一个男子。”
樱井卯雪点点头,似是在赞同柳若欢的说法。
“不错,少主说的十分在理,那金陵字号我也去过,里面修饰堂皇,富贵逼人,一切都是按照三公主的喜好来装点的,根本不像有送人的打算……因此我才想说这神算做事毫无章法可言。”
她放下盖杯,说道:“那聚宝斋的生意,归根结底是外人的资产,换做我们自己的班底打理也不保险,因此我准备在京城之中替少主另寻一处家业。”
“原来你变卖我柳家田产是为了充当启动资金?”
第一百九十三章 贵客上门,请奏琴曲
柳若欢见樱井卯雪神色泰然,似乎早就有了对策,便试探性的问道:“那先生现在是谋算好了地方?”
樱井卯雪微笑道:“当然,京城之中可供我们入局的地方虽少,但现在好巧不巧,这附近刚好有一处可以落脚。”
柳若欢看着桌上那袋白银,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也不知这东瀛军师又起了哪方面的念想,变卖了柳家田产三千两,就想进军京城商铺。
虽然三千两在寻常百姓家里不多见,但若是拿到大户人家来说,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真要想凭这三千两去京城做出名声来,恐怕是难于上青天。
樱井卯雪见柳若欢做思索状,也并未答复,只是侧首冲他嫣然一笑,轻声道:“说来这个地方少主也熟,那便是王家的奇珍阁。”
“奇珍阁?”
柳若欢微微皱眉,被她这一说,他瞬间就想起了那位黑色衣裙的少东家。
当初听她的想法,好像有要在金陵闭门歇业的意思,而且奇珍阁的总字号恰巧就在洛阳城……
“对,奇珍阁受到聚宝斋的打压,现在已经将京城之外的其他分号都停了。但饶是如此,还是欠下了颇多债务,此时我们去收买奇珍阁,替她们接下这个亏本营生,区区三千两已然够数了。”
柳若欢一脸茫然,“都亏了如此多,还欠了一屁股债,我们收买过来还有何用?”
“前些日子我发现了神算留下的狐狸尾巴,察觉到三公主在经营聚宝斋的时候存有猫腻,倘若从此下手,聚宝斋将再也对奇珍阁起不了威胁。”
柳若欢忍不住惊声道:“还有此事?”
樱井卯雪刚一点头,门外便传来一通急促的叩门声。
宁可儿挥袖一摆撤去了红幕,随后李婆的急切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倌人!倌人!有贵客上门,重金打赏一首琴曲。”
宁可儿没想到这已经入夜了,李婆却仍然敢放宾客入楼饶了倌人休息,便低声不耐的说道:“什么贵客,打发了便是,这两日莫倌人车旅疲惫,不适合示人见面,更不适合弹琴奏乐,让她们改日再来吧。”
谁知宁可儿一席话下去,李婆并没有退去,反而声音更加急促起来。
“楼下人的身份……实在太过尊贵,乃是当朝长公主。”
最后三个字引得屋内一片寂静。
几乎在这一瞬间空气凝结,悄无声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声响。
“长公主?”
“对,大人,外面已经被东宫禁卫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长公主点名要倌人奏曲,说只有听了倌人的曲子才会离去。”
柳若欢从未想过,他居然在来洛阳城的第一天,就与樱井卯雪口中的三位boss之一碰面。
此时还算镇静的,也只有樱井卯雪一人,她对着身边的宁可儿缓缓点头,宁可儿领会其意高声道:“好,那我叫莫倌人收拾一下便下楼奏曲,你让楼里人给长公主上些好酒好菜,切勿怠慢了皇族。”
“好的。”
李婆如获大赦,急忙转身下楼布置,她扑登扑登的脚步声响彻楼宇。
柳若欢面色奇怪的看向樱井卯雪,“你不是说这位长公主从未犯过半分差错吗?如今入夜的时段里,来见一位谪仙楼的倌人,就不怕有风言风语传出去,让她在圣上面前失了宠?”
樱井卯雪也不见先前沉稳的模样,她虽然神色慌张,但在片刻之后就重新稳住了心神。
“这事的确不符合旧主……长公主的一贯作风,深夜碰面进入倌人下榻的酒楼,还特地点他奏曲,简直闻所未闻。”
她心中微感歉疚,低声道:“少主,此事是我考虑不周。”
她稍微思虑片刻,随即说道:“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意料外的事情,就务必要处理好此事,不然此中事情露馅,会导致我们下一步棋都没法走。”
宁可儿也变得急切起来,在一旁出谋划策,“不如就按当初说好的那个法子,谎称自己手伤,谈不成琴?”
“不可,这借口只能用一次,若是提前暴露了手伤,女皇定然不会邀约莫倌人进宫……今日在长公主面前这曲,必须要弹,而且还要弹的不落俗,让她和随行仆从感到不枉此行。”
樱井卯雪得出的结论虽然有道理,却让柳若欢面色一尬。
自己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对弹琴这种东西一窍不通,哪怕记忆中有学琴时的记忆,但那学的毕竟不是自己,想让他来演奏,还要弹出名曲……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就在这僵持住的时刻,樱井卯雪忽然轻声道:“我想到一个法子,若使用提线傀儡的技巧,说不定可以瞒天过海,渡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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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中并没有像其他城池一样设有宵禁,如今入夜时分,酒楼内外仍是人声嘈杂,热闹非凡,周围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而在楼宇之内,几名跟随金陵花车队的男性伴舞身着艳丽,正随着一紧一慢的舞曲缓缓作舞,一瞥一笑之间尽显江南小男子的风采。
这舞蹈吸引了酒楼众多食客落目,不少顶着大肚腩身带金银首饰的富贵女子都觉得看不过瘾,唤来李婆问起了陪酒的价格。
“一个舞男陪酒一炷香,五百两,一个子都不能少。”
李婆伸出了五根皮包骨头的手指头,冲着那些富贵女子说道。
其中一位打扮奢华的贵妇人怒道:“靠,五百两?老娘去光顾醉春楼的生意,当红的倌一晚上才八百两,你们这儿一个舞男下人就敢开价这个数?”
这声音引起了周边她人的赞同,一时之间这边的客座雅间众说纷纭,乱成一团。
李婆倒是有些见怪不怪了,她拍了拍手,让场中安静下来,那舞曲和场中的舞男也停下了动作,跪伏在地,一动也不动。
那妇人看男人的动作,有些不解,“你们家这舞男怎么都跪地上了?”
“这是长久以来教过的,他们出身下贱,身子不能与各位大人们平行,要跪伏在地上才符合他们的身份。”
第一百九十四章 长公主驾到!
妇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一旁久经风月场的贵妇人恍然大悟,连连赞叹道:“教的真好,这么懂规矩……想来那在金陵城中出尽风头的莫倌人,一定更是人中龙凤,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了。”
李婆挤出笑容,点头介绍。
“唉,夫人这句话算是说对了,我谪仙楼为何叫谪仙楼,那就是因为每一个楼中头牌都跟天上坠下凡尘的仙人的一般。”
这一番话说得周围人神情向往,最开始的那位妇人忍不住开口问道:“那这莫倌人,要多少银两才能……”
“可能是京都没有谪仙楼,所以几位不懂我们这儿的规矩。我们谪仙楼的红牌头牌都是清一色的清倌,从来都不会下场的。而且他们演出都要凭借自己的心情,兴许在入宫前未曾在这楼里露面,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李婆说的对方一阵遗憾,但她随后话锋一转,“但若是哪天莫倌人心情好,要在这楼里演出,那诸位就真的有福了。能享受到天籁之音不说,他更会对打赏最高的那人亲自敬酒。”
有人疑惑不解,“不就是敬一杯酒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但与她同行的另一人马上打断了她的话,“你懂什么,当初他谱写一曲赠给了一位江南富商,引得八方才女传唱,最后导致那人身家倍涨,名气远扬,家产都翻了几翻。”
“这么夸张?”
“可不是嘛,你回去打听打听雪满庭这首曲子,就知道了。”
李婆笑看众人议论纷纷,心中充满了得意。
谪仙楼在风月场中,要是排第二,那恐怕就没人能排得了第一。这些神都中的富人们虽然家底殷实,却哪曾见过她们谪仙楼的手段?
也正因为如此,每一次谪仙楼进京演出,都能赚的盆满锅满。
果不其然,这些富人在了解完谪仙楼的市井流言后,都慷慨解囊,纷纷挑选了自己中意的舞男在身边助兴。
李婆眉开眼笑的瞬间,忽觉楼外寂静了下来,不见声响。
莫不是那些揽客的小厮在偷懒?
她有些不解的开窗望向门口,却猛然发现外面原本摩肩接踵的街道上,此时已空出了中间的行道。
更加奇特的是,原本嘈杂的街市都住了口舌,小贩也不再叫卖,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人群不约而同的望向街道的一侧,李婆将视线移过去,才发现在街道尽头出现了一队银甲士卒,她们身上的盔甲反射出阵阵月光,如同披星戴月一般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
这般声势阵仗,她在金陵城中从不曾见过。
在看到人群之后,她们瞬间分成了两班队列,拔出了身上明晃晃的腰刀,将街上的民众摊贩都驱赶到了巷子的犄角旮旯里。
随后腾出了一条空荡荡的大街后,她们每隔几步立在原地,整齐划一的收回了腰刀。
那些民众见状虽不敢靠近,却也都挤在附近踮起了脚尖,想看是何人有如此大的阵仗,居然能在京城中役使兵卫开道封街。
酒楼里似是也注意到了外面的情形,所有人都围在了门口和二楼窗台。
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两三名骑士和她们的战马也同样身披银色重甲,扬尘驰过。
她们环视了一眼周边的人群和环境后,勒紧了缰绳,缓缓停在了道路中间。
李婆心中咯噔一声,这这么大阵仗,不仅有如此威风的步兵开路,还出动了罕见的重甲骑兵,来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为首的骑士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拿出一张黄绢布,拉起高喊:“长公主驾到,奉令清半街,如惊座驾,杀无赦!”
这声厉吼,瞬间传遍了整片场地,配合着那些威风凛凛的银甲士卒,给了人无尽的压迫感。
“跪!”
而听到这正主的名头,百姓纷纷跪拜在地。
那些京都中的富人,无论身处一楼二楼,接连跪倒,李婆和金陵城中来的伙计们见到如此阵仗,只得跟风拜倒。
那拿黄绢布的骑士注意到酒楼后,双腿一夹,战马向前靠了两步。
“金陵谪仙楼听令,长公主驾到,速去安排莫倌人在楼中献艺,清空楼里其他兵客。”
说罢,她便轻蔑的看了一眼李婆及楼里的人群,也不搭理李婆是否应声听见,带着其他两位骑士下马停在了一边。
李婆面目惊变,急忙躬身告退跑上了楼,而此时酒楼中的其余宾客全都主动撤去,徒留狼藉一片。
那些酒店中的伙计赶忙上来清空饭桌,他们挤破脑袋都想不到,一个大名鼎鼎的长公主为何突然在夜间下访一个酒楼。
此时的街道忽闻轰隆蹄声,这蹄声震耳却又伴随着猛烈的节奏感,稍微懂行的人一听便知道是经过训练的正规骑兵部队。
而此等装备精良的重甲骑兵,除了京师和驻守边关的几处要点,恐怕就只有女皇和长公主的亲卫有此阵仗了。
终于这队骑兵缓缓露面,中间围着一辆金碧辉煌的凤驾马车。
如果说先前打头阵的三名骑兵并不能看出太多,单一来看只是英姿飒爽。
那现下见到列队而来的骑兵,才会给人无限的震撼感。
这些骑士软甲上缀着鱼鳞般的银色铁片,每人都背着髹漆长雕弓,鞍头两侧各挂着一个同式的箭壶,这说明了她们不仅擅长冲锋,也不惧远战。
蹄铁簇新,人人都腰佩长剑,手中攒着长枪。
如果她们能再拿一顶护耳翻起,顿项披垂的缀羽兜鍪,那便像极了柳若欢前世电视剧里的皇家御林军。
为首之人长枪一举,吁的一声,十几匹马一齐停住,显是训练有素。
连驾马车的人都如此熟练,只能让人感慨这座驾前的驾车婢女,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奢华的马车帘幕一拉,一位明眸皓齿的婢女搀扶着身穿正黄色礼服的华贵女子,从下人抬来的小凳上徐徐走下。
她梳着坠马髻,穿着的裙子颜色艳丽,如同栀子花开似的。
裙子的主人双腿交迭,走路期间能从裙掖里显露出绣鞋的幻影,勾勒出她年轻丰满的身形。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三公主忧心
但无论是裙子还是绣鞋,均用金丝缝制了边角,这一走一晃之间只让人觉得被金黄色晃晕了眼神,奢华贵气绝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道清楚的。
其实今日的服饰对这长公主而言,已是接近于便服,这身礼裙无论是从装饰还是精致程度上来说,都远远不及她平时所穿的长公主常服。
但即便是这样,这些略显常态的衣鞋,穿在她身上变得贵气十足,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走路,却能一步一步尽显皇家之气。
而她头围的鎏金花座上缀嵌着血瑙珊瑚,映衬着她艳丽娇嫩的容颜,两侧镂空的蝴蝶饰连接着流穗,下接着各色松石珠穿编成的网帘,帘长及肩。
这些华美的发饰,做工精细,造型逼真,怕是普通人穷极一生都不能窥见一面。
百姓们在远远瞻仰这位长公主的同时,内心同样充满了无限敬仰。
“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谁突然第一个开了口,随后震耳欲聋的拜见声音响彻全场,不少人都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
长公主缓缓停步,左右顾首之后站在了场地中央,吩咐道:“每一位百姓都是我汉唐的臣子,都准许平身吧。”
“是,但这里毕竟是闹市之上,殿下的尊容……”
开口说话的是先前最早的那位骑士,身为长公主身边亲卫队长的她,此时自然而然站在了大公主身边。
在她心里,是不大愿意让这些市井小民起身的。
“无妨,过些日子本来就要在天坛祭天,届时要万民参拜以示天恩。早几日露面和晚几日露面,没什么太大区别。”
长公主在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嫣然一笑。
这笑容甜美,像是可以融化冰川,嘴角的弧度也恰恰到位。
“此前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本宫长得又不是见不得人。”
那骑士不敢多看,马上低头认真答道:“是,谨遵殿下教诲。”
当长公主的恩令传下,沿途的民众无不欢呼雀跃。
她们没想到在跪拜完长宫主之后,居然还被允许在街巷里瞻仰这位未来女皇的真容,这对于平日里难窥皇族一面的百姓而言简直是天大的恩惠。
这消息越传越广,整座京城里的人都在向这里慢慢靠拢,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
这位长公主也并不急着走入酒楼,反而在街道中央与婢女驻足停留,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微笑。
眼见周围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她身边的侍女咽了口唾沫,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悄声问道:“殿下,人太多的话,传出去似是对您的名声不好吧。”
“不急,人越多才越有意思。”
不清全街,当然是她有意为之。
~
在一处巷子口外,一个身穿布衣的女人从人群中费尽力气钻了出来,她快步跑向了另一处小巷。
那里停着一辆巨大的马车,通体髹满乌漆,四面门窗外俱都垂挂着细编竹帘,外表虽无华丽赘饰,但一眼即知价值不斐。
这辆马车若不是停在如此僻静幽暗的地方,恐怕一下子就会吸引到无数目光。
但此刻它却停在隐蔽小巷的阴影处,不仔细辨认几乎难以分辨出来。
车上的竹帘缓缓被支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探到什么了吗?”
那布衣女子跪在了地上,敬声道:“长公主如消息中说的一模一样,如今已经到了金陵花车队下榻的酒楼门口,还令身边卫兵清了半条街,允许她们瞻仰尊容……这消息一经传出,整座洛阳西城的百姓都在往这里赶。”
“没进酒楼?”
“没有,现在大公主只是站在马车前不远处,让随行的银甲亲卫维持秩序。”
“继续探。”
布衣女子领命后起身离去,一只皓腕伸出,卸了支棱门窗的红色圆木,关上了车窗。
车厢内,三公主斜斜靠在棉织的软塌上,一头乌黑亮发随意铺洒,眉眼间笼罩着一丝忧愁。
跟在她身边伺候她整整三年的贴身婢女,还是头一次见主子面色如此严肃。
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得对方不高兴迁怒于自己。
“彩霞,神算是回去了吗?”
那位小婢应声答道:“是,神算先生说家中有事,要回去处理一段时日,嘱咐京城中的事情,按照她所指定的方针行动即可。”
“那东瀛女人,可曾与我皇姐有过接触?”
“鬼谋先生在金陵花车队到来之前,一直留宿在屋中,不曾与其他二位公主联络过。”
三公主脸上的忧愁逐渐消失,出现在她脸上的,是略带自嘲般的笑容。
她如同海棠一般的红唇微微张开,“我本以为自己的皇姐是个粗人,一辈子只懂得兢兢业业守好东宫的位置。殊不知她居然在扮猪吃虎,专门挑了一个神算不在我身边的时间,主动去联络这个新掌控魔门势力的男人……”
彩霞面色一怔,她的言语之中带着几分诧异,“殿下……难道神算先生在走之前,没有跟你叮嘱过这些事情吗?”
“当然说过,说什么柳若欢会一统魔门,假扮成莫倌人进京踩点……”
三公主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有些气恼的说道:“可也没给我应对皇姐的法子呀,这下她肯定是冲着柳若欢去的,倘若让皇姐拉拢了魔门,那我早先去金陵的布局不全都泡汤了?”
“殿下分析的是。”
“算了,干脆你给我讲讲,我现在该怎么做。”
彩霞还是头一次被问这种问题,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随后却见三公主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而是真期待她说个所以然出来。
她虽然只是公主身边的一介丫头,但耳渲目染周围人的谈话,尤其是神算与主子的交谈,也能隐隐约约猜个事情大概。
现如今主子让她发言,她只好试探性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奴婢以为,长公主虽然明白魔门易主,却并不一定清楚莫倌人是柳若欢所扮,所以这次的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第一百九十六章 演艺
“倘若殿下……”
彩霞说到这里时,忽然闭上了樱桃小口,她表情转动之下变成了惶恐。
随后她跪在原地,一言不发,心中开始埋怨起自己在这件事上多嘴。
都怪这两年在殿下身边照顾起居,引得她也心高气傲,自视清高起来。
现在转念一想,皇家的事情哪里是她一个丫鬟能议论的?
而且自己刚刚怎么会想出一个如此荒唐的想法?
三公主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淡淡一笑,“怎么连话都不敢说了?”
彩霞胆怯的回道:“奴婢不敢。”
三公主伸出皓指,抬起彩霞的脸庞,明眸看向她,言笑晏晏。
这模样就像在跟闺中密友闲话家常。
“说吧,你若是不说,我才要治你得罪。”
少女娇弱的身子抖颤了一下,她咬紧牙关思考其中利弊,双手攥紧了裙角。
最终,熟悉眼前人手段的她,选择了屈服。
“我方才想说……殿下如果也进入这酒楼之中,我们兴许就没这么被动了。”
三公主撤回了纤手,话语之中带着一丝调侃,“哦?有趣,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彩霞低垂眉目,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汉唐的两位公主,在京城的一处酒楼中抢一个倌人,这话要是流传出去,怕是要让整个汉唐皇族被贻笑大方。”
“奴婢知错了。”
三公主嫣然垂眸,自顾自的说道:“其实不想坐以待毙,鱼死网破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既然柳若欢这个鱼饵钓到了意想不到的大人物,那就不如让我也早早登场,拉开这场京城之争的序幕吧。”
“殿下,您的意思是?”
她兰指细勾,秀气的撩起了垂下来的发丝,思考了片刻。
“回府,换完衣服再来这里……皇姐搞的那么隆重,我们自然不能丢了排场。”
~
见人群已经将那些小巷堵了个严实,长公主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缓步前行,走进了酒楼之中。
她在进入厅堂之后,便随手挑了一个位置坐在了大厅之上,神色平静如水,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澜。
那骑士统帅着一队重甲卫兵鱼贯而入,瞬间就将酒楼的关键位置给占领。
自下而上的卫兵拖着厚重的铠甲,检查着楼内的每一个角落,严防不相干的人员留在酒楼中。
在上面与柳若欢通过气的李婆,从卫兵身旁擦肩而过,她下楼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李婆的内心担惊受怕,感觉自己每一步都游离在生死边缘。
这时的她,全然再无之前一分一毫能说会道的模样。
这全因她知道一个惊天秘密,柳若欢只是她之前贪图钱财收进队中的小倌,根本就不是那大名鼎鼎的莫倌人,如今让这种货色出来弹奏莫倌人的琴曲,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若是稍微露出点什么马脚,自己可不仅仅是欺瞒魔门那么简单……这楼底下做的那位,可是实打实的长公主,汉唐未来的女皇。
“你便是金陵花车队的领头人?”
在李婆还未靠近长公主的时候,那位队长横跨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
对方双眼如焗,眼光从厚实的铠甲中透射而出,看的李婆一阵心惊胆战。
“是。”
“你们这种下人是没有资格同长公主说话的,有什么就由我代传。”
李婆连连点头应是。
她此刻深刻体会到,明明自己只与长公主的身形间隔数步,却如同相隔万里,那短短的几步,已是她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李婆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忐忑不安的说道:“莫倌人还在后面收拾打扮,我们车队还带有先前在金陵城中获赞的舞男,都是江南大家编舞,可献给殿下解闷。”
“刚才在楼下的说法,还不够明确吗?”
骑士挑了挑眉毛,冷笑一声,“呵,那些风月场中的脏东西,也入得了殿下的法眼?”
李婆急忙跪伏在地上,俯首颤声道:“小民知错了。”
“你要知道你面前是谁……”
“星儿,够了,让她退下吧。”
骑士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中止了对李婆的嘲讽,面色冷冰的白了她一眼,便挥手让她退去了。
李婆见到这个手势如获大赦,急忙从大厅中磕头告退,消失在众人眼前。
在她的示意下,原先留在台面上的舞男也尽数散去,整个诺大的厅堂,二十多张红布桌席再无她人,只留下长公主一人静坐其中。
而她身后的婢女环手垂颈,立于她的身后,用极小声的声音在长公主耳边低语,“殿下,方才在人群中查到了其他公主的下属,都按照您的吩咐,让她们看了个真真切切。”
得到想要的答复后,长公主眉头一舒,眯起双眼,嘴角微微上扬。
~
“踏,踏,踏……”
一个男子怀抱着弦琴,从楼阁之中徐徐走出,他一袭白衣,蒙着面纱,落在木板上的鞋履声轻缓。
这步履声异常响耳。
男子在一登场时就吸引了这楼内的所有目光,他却视若不见,转身穿过二楼回廊,将琴摆放在了二楼舞台中央。
这二楼的舞台与一楼有所不同,四根台柱之上搭有琉璃顶,在顶的四面均用珠帘垂下,坐在其中弹曲的人难被人窥视身型。
男子在整理好一切后,对着台下长公主的方向微微躬身,随后便挥袖入座其中,十指放在了琴弦之上。
“且慢!”
长公主身边的骑士微微皱眉,高声冲着二楼喊道:“能见长公主殿下乃是你一生的荣幸,难道他人没有告诉过你,你以后光靠这一面就足够在整个汉唐境内吹嘘的了?”
帘幕之中的柳若欢轻轻抬头,沉声问道:“小民在这里斗胆一问,长公主殿下可知我们这谪仙楼的规矩?”
“放肆!有你提问的资格吗!”
长公主身边的骑士怒目圆瞪,她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木凳,木凳承受不住她身上的铁靴重力,轰然碎裂。
这轰鸣巨响响彻整间厅堂,让躲在后幕中偷看的李婆浑身颤然。
“星儿,你再多嘴一句,就去楼外面守着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小王碰面
长公主不温不火的一句,让场中剑拔弩张的气势缓和下来,那之前趾高气扬的骑士再也不敢多嘴一句,只是拄着腰间的佩剑,立在了主子身边。
但她的目光依旧冰冷,在她眼里,混迹风月场中的倌人都没有一个清白可言,全都是魅惑世间的妖物。长公主这等身份屈尊前来,不知是这人几辈子的福分。
“莫大家名震江南,有什么规矩但说无妨。”
柳若欢方才实则在帘后被惊出了冷汗,那骑士身上的气势汹涌澎湃,虽然性子火爆,但身上的境界极其高深,想来是一位宫墙之内的绝顶高手。
方才他倒是真怕那女人恼羞成怒,动起手来。
从台下到二楼对这些武者不过一息的功夫,自己的几位下属能否解救自己于刀尖之上,实在是个未知之数。
但现在见长公主如樱井卯雪所料不差,态度恭敬的问起了谪仙楼的规矩,他心中的石头也悄然落地。
“少主,长公主习惯以眼珠识人,你一会儿入场的时候,不管口中所说何话,一定不要移开目光,要盯紧她的那双眼睛。”
柳若欢与长公主中间间隔了珠帘和面纱,但饶是如此,他与对方对直相望时,仍能清楚感受到那双眸子的模样。
深呼吸了一口,他按照樱井卯雪的计划答道:“谪仙楼的规矩繁多,每次倌人出场必定要有银两入账……按理说我这样的红牌破例下场已是破了规矩,如今再没有赏钱弹曲,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长公主的眼睛深邃透明,像两颗神秘的晨星。
片刻之后她嫣然一笑,脸庞的流穗缓缓晃动,如牡丹盛放。
“那莫大家一首曲子的价格是多少?”
“一曲三千两。”
“徽月,去给莫大家支一万两银钱,就当我万金求曲吧。”
在她身边的小婢蹲身行礼后,走向了后台。
那里的李婆拿到一万两银票后一脸茫然,虽然谪仙楼的确有这个规矩不假,可如今收长公主的钱,还真不知道是对是错。
柳若欢看到银两付完,便弯腰一礼,随后双手的手指一动,琴声叮咚一声悠扬响起,在大厅内连绵不绝。
在摸上琴弦的刹那,他的双手不禁浮现出肌肉记忆,再加上有樱井卯雪的丝线相助,这一切进行的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而后这一曲作罢,虽不至于引得技惊四座,但也在琴曲之中落得上乘,让他免遭诟病。
“莫大家有如此琴艺,确实和宫中出名的琴师都无二致了。”
长公主轻轻拍了两下细白鲜嫩的手掌,啪啪两声之后,言语之中似是在吹捧柳若欢的琴艺。
柳若欢不太懂琴,也不清楚宫中琴师都是什么水准。
“不过我这次想问莫大家一个问题,那就是莫大家可曾认识一个东瀛女人?”
柳若欢面色强装镇定,但是眼神已经变得游离不定,一瞬间的恍惚失神,竟然让他变得有些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长公主玉白色的淡樱粉唇微启,“或者说,你可认识樱井卯雪这个人?”
~
场中的气氛十分尴尬,柳若欢被这个问题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微微侧头,才发现原本应该在二楼台布后方的樱井卯雪,此时已经不见踪影,现在场中的一切变故,全然凭借他的临场应对。
“殿下说笑了,我一个金陵人,去哪认识东瀛人呢?”
长公主望着他,笑而不语。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何人敢擅闯东宫禁军!”
“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我家主子是谁!”
后面的女声根本卜怯侍卫的厉吼,反而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三公主驾到!”
此时外面的巷道之中乱作一团,闹哄哄的嘈杂声四处而起,但在这声驾到之后噶然无声,变成了与之前同出一辙的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公主在听到那声千岁之后,也放过了柳若欢,转身移过了美眸,看向了门口。
“皇姐,这段时日可曾想妹妹呀?”
一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传来,来人莲瓣似的小巧足尖探入深槛,露出锦绸绣鞋的表面,那绣鞋边缠金丝,与长公主脚上的一双鞋履相差不大,单单只是看着便知道是常人用不起的规格形制。
这位三殿下的鞋背之上裸露出一抹雪润白嫩,细看之下才道是她未穿罗袜。
当她跨入酒楼之中的时候,娇小的身形婀娜有致,被蓝色纱衣长裙包裹其身,却仍然束缚不住峰壑起伏的细致曲线。
一张略见腴润的瓜子脸蛋映入众人眼帘,眉若远山,乌鬟旁坠。
柳若欢在二楼微微诧异,单看这长公主和三公主的面容,一个风华绝代,一个娇俏玲珑,各有千秋,都是不输顾清瑶和洛素昕的绝世美女。
“皇姐好。”
新入内的三公主带着彩霞在长公主面前盈盈一礼,语声温婉,扑如蝶落,走进屋门的时候香风袭人。
长公主面上带出和煦的微笑,起身上前拉住了三公主的双手,轻声道:“妹妹这话倒是客气了,我这当姐姐的,每时每刻都想着你和二妹,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和你还有二妹聚一次,好好叙叙身边事。”
“皇姐日理万机,这些杂事倒可以放在身后……我也是突见外面被封了一条北街,纳闷因何缘故才寻了进来,要不然还真不会见皇姐这一面。”
“瞧我这记性,就是这两日忙得身心疲劳,听说金陵的花车队游访到这边,特地差人来听个琴曲。”
长公主答得不慌不忙,话语说到这里时还显露出一幅疲态,若是让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还以为她有一阵子未阖眼了。
三公主故作讶态,惊声道:“金陵花车队,我听说那金陵城中的莫倌人就是此次的头牌,原来皇姐是冲他来的。”
她身后的彩霞低着头差点笑出声来,这位殿下的演技跟姐姐比起来实在太过浮夸,让人忍俊不禁。
“哦?妹妹也听说过此人,不错,我这次就是专门冲这位莫倌人来的,不过这莫倌人实在是收费昂贵,听完一曲之后我已经闹钟羞涩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雨晴烟晚
三公主听得一愣,不觉失笑,“那还真是巧了,我今日身上别的东西不多,就钱多。”
“彩霞,给谪仙楼支一万两的票据,托上面的莫倌人再奏一曲。”
“是。”
三公主身边的彩霞连忙正色,她行礼完后从两位殿下身边退去,随后晃动身躯,身姿摇曳的迈入后台之中。
早在后台守候多时的李婆迎了上来,“这位大人,这是……”
“我家殿下说了,让你们莫倌人再奏一曲。”
李婆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看着彩霞递过来的银票,心中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清醒。
没想到一个机缘巧合收入队中的倌人,居然真的会弹琴,而且看公主的反应,似乎还效果不错,
她犹豫片刻后,忐忑不安的接过银票,冲着楼上面侧身的柳若欢说道:“倌人,曲钱到了……烦请再奏一遍吧。”
台上的柳若欢微微点头,便正过身重新坐好,面向古琴。
但他现在有苦说不出。
本来趁着两位公主交谈之际,他已经准备从台上退场,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谁知下面的两位公主心思难测,谈起事来又把话题绕到了他的身上,搞的他骑虎难下,十指抚在琴弦上不知所措。
现在失去了鬼谋在身后助力,他仅靠着肌肉记忆根本无法将琴曲再现,无论弹或不弹,都是死路一条。
腹中的俪人珠忽然散发出一股清凉,刺激的他身躯一震,将他浑身的紧张感尽数抵消。
一道陌生且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脑海中缓缓传出。
“一首曲子罢了,我把琴艺借你就行。”
无痕?
柳若欢心中洞悉了声音的本尊,自从上次这道声音现身之后,他惊喜的感觉到无痕还有真的从这世上消逝。但对方的气息微弱,似是一直借助俪人珠的神力躲在其中休养生息。
如今没想到他居然能从俪人珠中苏醒,还挑在如此敏感的时间节点上替自己解开死结。
“不过我的魂力可能不能支撑太久,你顺从我的引导即可。”
柳无痕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自然不敢大意,对方所说的悉数铭记于心。
台下三公主见上面半天都没有动静,瞬间相通了事情原委。
若是那副面纱之下真的是柳若欢,那他的琴技一定难登大雅之堂,不释些手段的话,绝对会露出马脚。
她思虑片刻,便遥指二楼的雅座,抿嘴一笑,“皇姐,看来今日的莫倌人并没有奏曲的雅兴,不如我们去楼上坐坐,尝尝这家店的招牌菜如何?”
面对这位妹妹的邀请,长公主却无半分挪动身姿的意思,她只是脸上一直挂着笑,语气平缓,不见半分情感波动。
“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听莫倌人的曲子,这风雅之情不可破……三妹的盛情可以改日再聚。”
三公主略带遗憾的耸了耸肩,似是对皇姐的婉拒有些失望。
但实际上她与长公主都对此行的目的互知一二,见到对方态度如此坚决,也隐隐约约对皇姐的意图有所了解。
对方不惜背上寻花问柳的负面花名,还违反多年规矩,一反常态的动用东宫禁卫来到这儿,恐怕是已经察觉到了魔门的重要性。
而此次她就是要逼柳若欢以真面目示之,如若掌握了强有力的证据。
那之后的宫中献艺岂不是……
怪不得神算三番四次叮嘱她要帮扶柳若欢,她现在倒是有些敬佩先生的远见之明了。
可眼下这拒,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静坐在一旁,坐等新上任的魔门掌舵人,会如何接招。
~
叮咚一声轻响,琴弦如滴水落池,发出悦耳的声响。
随后,柳若欢的十指在琴弦上变幻莫测,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
这些音符似乎有灵性一般,似丝丝涓流淌过听者的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伴随着琴声,他的声音也悠悠响起。
“雨晴烟晚,绿水新池满。”
原本三公主对柳若欢的琴艺并不抱有厚望,一生爱琴的她,府邸内收藏了众多名琴。
不仅如此,她从少时便已经拜访宴请四海名师,只要是稍稍有些名气的琴师她都领教过对方的琴艺。但可惜的是,她于琴一道上早已登峰造极,寻常世间无论是琴技,琴曲,自她十二岁起就再无一丝新鲜感可言。
当世乃至绝世琴曲股本,在她的收藏中积累如山。
但此刻她却不曾想,一个久居在金陵城深闺中的公子,居然能奏出一首她从未学过的曲子。
更奇妙的是,这首曲子她不但没有学过,就连听都未曾听过。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琴艺也十分高超。
这种对琴弦的把控恰到好处,浑然天成,她见都未曾见过……恍惚之间,她才在内心之中得到结论。
柳若欢的琴技,居然在她之上!
难不成这位柳公子,乃是琴艺上的绝世奇才?
“双燕飞来垂柳院,小阁画帘高卷。”
三公主的修眉紧锁,沉迷于琴曲的她,逐渐分析出一些眉目。
对方口中所念唱的词,根本不符合历朝历代的曲牌名,就像是他自己凭空所创一般。
“黄昏独倚朱阑,西南新月眉弯。砌下落花风起,罗衣特地春寒。”
柳若欢用婉转的唱腔唱完,双手轻轻覆在琴弦之上感受琴弦颤动。
一曲作罢,伴随着这琴声,钻进了人的心眼里,留下了不尽的眷恋。
这首《雨晴烟晚》的曲子,是他特意在前世众多曲牌名中寻找的。
它用的是清平乐的前朝曲名,前片四仄韵,后片三平韵,压得可谓极为工整。
更加绝妙的是,这首曲子乃是女子独居伤怀,望夫归来时所作,对容易感性的女子而言极易发起共鸣。
似是为了对应他心中的猜测,这余音还未消散,三公主噔的一声站起身来,一双美眸直视在柳若欢身上。
但在立于原地些许时间之后,她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
“这曲子真是妙绝了,不过可惜我俗人一个,不怎么精通音律,倒是糟蹋了这天籁之音。”
长公主连连拍手,对柳若欢此次的演出叹为观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囚笼
“三妹,你说呢?”
三公主轻咬樱唇,皓齿在红唇内侧留下一排牙印。
听到皇姐搭话,她原本沉落下来的面容恢复常态,在平缓了稍许心情后转身行礼,“这曲子确实绝妙,现在倒有些明白江南富商豪掷千金,只为了见莫倌人一面了。”
长公主赞同似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挥袖,“星儿,备驾回宫。”
那一旁等候多时的骑士微微发愣,“主子,不是说今晚必须……”
她星眸微眯,面上笑容不变,摇头说道:“不了,这样也挺有趣的。”
长公主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珠帘中的男子,便转身带着一票人马出门离去。
楼外的马车车轮转动,拥护的重甲兵士伴随跑动,铠甲铁片撞击在一起发出阵阵碎响。
在长公主远去的时候,三公主上前两步,站在了厅堂中央,在空荡荡的楼内微启红唇。
“敢问莫……先生,这首曲子,你是从何处学到的?”
柳若欢望着她,许久之后微微叹气,只是低头擦拭琴弦,准备抱琴离去。
三公主见他默不作声,顿时急了起来。
她粉面泛红,心中却有股说不出的焦躁,彷佛是被人窥破了什么秘密,又像是遇到可世间仅有的一位知音。
那从未听过的琴曲乐谱,吊着她的胃口,让她觉得今日如若不了解这琴曲的来历,恐怕此后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她忍耐不住,浑圆结实的酥胸不住起伏,襟中红兜如同翻起浪涌,这就像是她此刻的思潮一般,“我出一万两,不,十万两,恳请先生再奏一曲。”
柳若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着台下丽人缓缓言道:“先前长公主重金求曲,但因为她不懂曲,所以我也以世间常曲回之。方才殿下重金求曲,我看殿下指心有茧,像是在琴道中颇有钻研,这才弹出不世出的佳作回应,却不想……”
“不想?”
“不想殿下连曲名都没听出来,真是叫我好生失望。”
柳若欢说完又轻叹一声,他手上的琴已经放入琴盒之内,而后背起琴盒准备上楼。
三公主不愿失去这最后的交谈机会,她玉手揪紧裙膝,手心冒汗,“起码,告诉我这曲子的来历。”
柳若欢正要撩袍走上楼梯,听到三公主哀怨的口气转身回头。
“这曲子名叫《雨晴烟晚》,用的是清平乐的曲牌名,似是前朝孤卷所记。”
~
微弱的光芒透过裂缝照下,成了无尽黑暗中的唯一一抹光亮。
而在这黑暗潮湿的洞穴中,似有喘息声微微响起,这声音虚弱至极,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在这种环境中生活,已经完全感应不到时间的存在。
咣当一声巨响,伴随着铁链机关的转动声,千斤重的石门缓缓开启,火把的光芒从洞穴的入口照进其中。
浑身穿戴盔甲的士兵列队举着火把跑进洞窟之中,在火光的照耀下,逐渐显出了这座地洞的原貌。
这是一座借助天然洞穴人工修建出来的监牢。
石阶接通一条青石板的道路,一直铺到了尽头的房间。
而在外面道路的两侧,摆满了精铁制成的牢笼,这些牢笼如同鸟笼一般,里面的卷缩着男男女女,但大多面黄肌瘦,不少都只剩下皮包骨头,连说话的精力都没有,看起来颇为吓人。
那些士兵举着火把,两人面对一面牢笼,停住了身子,对着笼中这些虚弱的人群严阵以待。
她们双眼呈现出杀气,仿佛面前牢笼里是有深仇大恨一般的敌国士兵。
在这些士兵狠厉的目光下,这些牢笼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她们往深处缩了缩,眼神也根本不敢与这些士兵对视。
过了一段时间,在洞穴入口处出现了一位女子,她秀眉凤目,玉颊樱唇,流苏垂挂于脸颊两侧。
她正是刚刚在街道上引起万人跪拜的长公主。
长公主脸上依然挂着招牌似的和煦微笑,身后跟着那名名叫星儿的女骑士。
“莲儿……莲儿……放过我,放过我。”
听到他的声音,那盛装打扮的女子,停下了脚步,骑士也停在一边驻足等候。
“哦?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被叫住的长公主转动面容,眼眸慧黠地转动,像是打趣一般说道:“模样也有些眼熟。”
男人见状,急忙把自己的脸往火把的亮光处凑了凑,努力拨开自己糟乱的长发,让她能看清自己的面容。
“是我呀!我是乔家的乔衡呀!少时我曾经进宫陪莲儿你一起玩耍过……还记得这个吗?”
男人匆忙伸出右臂,将臂弯处的划痕亮给对方看。
“当年有重物从高处落下,我为了保护莲儿你,手臂被那利物划伤,伤疤一直留到了现在。”
长公主闻言,面容变得有些惊诧,像是刚刚记起了这件事情。
然后她伸出玉指,轻掩住口鼻,不可思议的说道:“呀!你不说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奇怪了,当年玉树临风的乔公子,怎么变成今天这副乞丐样了?”
“殿下说笑了,当年不是您抓我进囚笼里来的吗……这地方真不是人待得,我……我都已经快忘了自己是个人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放我一命……”
“真可惜。”长公主叹了口气,满眼怜悯,“看来在这地牢里,连你这样自信的世家子弟,都逃不过岁月的磨砺。”
听到对方口中的话语,乔衡声泪俱下,鼻涕都流了下来,“我被无缘无故关进来,已经待了好几年了!要是有什么错,殿下您应该已经也消气了……求求殿下放我出去吧。”
长公主伸出纤纤右手,在他面前稍作比划,掐指一算。
“这么一说,待了是有五年了……不过,乔公子可知道你明明身为乔相的爱子,当年又救了我的命,我为何要大费周章抓你进来?”
“我……我不知道,明明我和莲儿你的关系甚好,真的不知道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乔衡脸上有一丝不大情愿,多年的囚禁,还是让他对长公主这位始作俑者有不少怨言。
第二百章 欺骗
这些话虽未明说,但从他眼底的不甘中可以略窥一二。
长公主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却并不说破,只是笑望着他,缓缓开口言道:“当年,那柜子顶上的花盆,是你事先放上去的吧?”
乔衡的面容僵住,他背上的冷汗直冒,伸在牢笼外的手臂也开始克制不住恐惧而微微颤抖。
长公主的食指指甲修长,上面还附了下人们精心涂抹的牡丹图样。
她将手指伸出,指甲勾勒住乔衡面前的脏辫,将它们勾至一边,轻声轻语的说道。
“你是第一个设计害我的人,光凭这一点,我就足以记你一辈子。”
乔衡浑身颤抖,他胆怯的连声音都变了形样,“殿下,我错了……莲儿,放过我……”
长公主啧啧了两声,嫣然一笑,“这么慌做什么,我又没说过要怪你,虽然第一个害我的人是你,第二个害我的人是母皇,可我对你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可言。”
乔衡没想到其中还有转机,这让他隐隐又在心中兴起希望。
长公主的话里有话,好像还有转机可言。
在牢狱中的这五年里,他费尽千辛万苦,丑态百出,才贿赂了一个时常来牢里送饭的老嬷。
那位老嬷后来与他传信,让他终于与狱外的一位京城富商连上线,对方答应动用重金解救他,等到事成,两人就会相伴前往漠北,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相当于是他的救命稻草,在五年内他曾无数次的想过去死,却都因为这跟稻草坚持了下来。
因为他始终相信,对方是真心与他相爱,愿意托付终生的人。
“你知道吗,当年我因为那事被瞒在鼓里,心中确实对你生出了好感。哪怕后来知晓你是设计救我,图我的东宫主父的位置,我也无半分气怒。”
乔衡听得心中惊愕,他从未想过这位在京城中只手遮天的女人,竟然真的曾对自己动过心思。
哪怕一瞬,也依然是他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可千不该万不该,你居然背着我又去讨好三公主了……”
长公主说完这番话,叹了口气,捏着粉嫩的掌心捂嘴轻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居然想用对付我的法子,依次用在三位公主身上,你可知自己有多糊涂了?”
乔衡额头上细汗密布,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荒唐之处,以及为何会深入这牢笼之内了。
“有些人呀,仗着讨女人喜欢,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殊不知,走错一步,背后就是万丈深渊。掉在里面,可渣都不会剩……”
这话里话外,无不在暗讽乔衡的所作所为。
“数百年来,后宫中出了名的男人,有几个落得好下场的?当年那位惑乱后宫的无痕,不也被活埋在了皇陵之中?”
“原本你兴许能在我的后宫之中留一个名分,如今看来,你却连不该碰的事情都想染指,这让我对你的情谊也随之烟消云散……你就在这牢笼中了却余生吧,权当我对你最后的恩舍。”
乔衡再也忍受不住,他疯了一般的锤着地面,但地上铺了一层稻草,再加上他许久未曾进食,这软弱的动作根本就是无用功。
长公主也挪动步伐,绣鞋踏地,重新往前走去。
就在此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愤恨至极的怒吼。
“你这个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当初我哪知道谁会坐上长公主的位置,多挑两个女人下手有什么不对!你这种女人,以后哪能寻到男人?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也不会有人看上你这样恶毒的女人!”
这让她行走的身形堪堪停住,步子迈出去了一半,就停在了半空之中。
这情形如同被时间定格住了一般。
她身边的骑士心头一惊。
长公主这幅模样,显然是动怒了。
“哈哈哈,被我说中了吧!毒女!毒女!”
过了好一会儿,长公主出自己的手掌,在火把火光的映照下,她幼嫩的掌心红通通的,说不出的好看。
她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放弃了亲自动手的想法。
“今日的事情布置的如何了?”
骑士恭恭敬敬的答道:“回殿下,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了。”
“给她们说一声,今日的祭品就换成这人,即便仪式不成功也没有关系……今天我不会怪罪她们。”
骑士心中明白了长公主的想法,她用怜悯的目光斜视了一眼笼子中的乔衡,随后抱拳应道:“是,我这就去传话准备。”
说罢,她扶着腰中的佩剑,跨步向尽头的房间中走去。
乔衡看到这一幕有些害怕,他的脑海中忽然想到无数人被拖入房屋时的凄厉喊叫,他忍不住用怒声掩盖自己的胆怯。
“你要对我做什么!”
长公主微微一笑,这笑容自她进入牢底以来,就从未消失在她的面容之上,只有方才在乔衡怒吼的时候,才微微僵持在了面上一瞬。
“之前不是莲儿莲儿叫的很开心吗?怎么让你帮我做点事情,就这般不情愿呀?”
“你休想骗我!”
“骗你?对了,时到今日不妨告诉你,你是不是一直在等一位京城富商前来搭救你?”
乔衡抬起脸庞,又惊又怒的看向长公主,这张花容月貌的面容此刻在他心中如同魔鬼,他几乎不敢去猜想这件事情的真相。
“这笼子可都是我的心腹侍卫,列属于东宫禁军,一个送饭的老人,又怎会不在我的管理之下呢?”
“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乔衡的心理防线已经崩塌,他的瞳孔逐渐失去了神色。
长公主说到这的时候,眼眸一眨,语气中充满遗憾,“那些花招,当然是用来给你希望,倘若你进来就死了,又或者半路上撑不住自杀了,那多没意思?我们毕竟青梅竹马一场,虽然你害过我,可我却真心希望你能活久一些。”
乔衡连连摇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其实他心底也知道那位送饭老嬷的事情并不一定可靠。
可在这昏天暗地的洞窟之中,他只能看出那束光忍饥挨饿。
这种残酷的条件下,他迫使自己不去怀疑有疑点的一切,只为了能活下去。
第二百零一章 怪物
牢笼里响起了乔衡尖锐刺耳的吼叫。
“不可能!不可能!你对我这个乔家亲孙动了手,我们乔家老太祖,当代书圣是不会放过你的!”
“乔家,已经自身难保了……”
乔衡还未领悟长公主的话中意思,就见两名精壮的女子将钥匙插入铁栏门之中,随后咔嚓一声牢门开启,像是揪小鸡一般将他架起带走。
他只能无力的扑腾几下,被对方架往了房间深处。
长公主平静的看完这一幕,心中竟无一丝波澜,当她用目光环视四周时,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却都不敢与之相触。
她心里明白,显然自己一贯的作风,已然她们打心眼里畏惧自己。
“殿下,都处理妥当了。”
名叫星儿的女骑士从前方归来,她打断了长公主的思绪,双目如炬,定定的望向对方。
与她人不同,她渴望被长公主看透内心。
她的忠诚发自于内心,可以无条件的去相信面前这位殿下所做的一切。
长公主用手轻抚这位骑士的脸颊,面目带笑,“果然还是星儿做事最让我放心,走吧。”
跟在她们身边的侍卫,打开了那扇神秘的屋门,长公主带着星儿缓步走进,终于亮出了这间地底密室的轮廓。
屋门背后乃是一间更加宽阔的圆形场地,比寻常的家宅都要大上几倍。
密室被厚重的铁架子支撑覆盖,环绕了整座房间,将其分为上下两层。
四周的灯柱里烧的都是东海鲛人油,这种用人鱼炼成的精油不仅光亮,而且长明,是这种阴暗场所照明的不二选择。
她们进入的乃是这处神秘密室的二层。
二层位于铁架之上,缝隙之中全都插上了名贵的玻璃,使在二楼中的人能一窥下方的全貌。
整间屋子的中心部位是一处巨大的深坑,深坑四周有很多血槽,上面被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神秘诡异的图案。
乔衡被绑在了一张座椅上,置放在这深坑中央,深坑周围被预留出极大的空地,更远的地方还有几名重甲士兵持刀以待。
远方,一个穿着白色长褂的女人,正抱着一摞书卷对其他人发号施令,进行着血咒实验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在她的指挥下,整间密室看起来匆忙但条条有序。
长公主却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她平静的望向下方,没人能猜到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那白色长褂女人终于安排妥当,她从一层唯一一处出口走向二层,在经历了一排阶梯之后,才终于步上高耸的观望台。
二层离一层的地面有十来米高,对于她这种不懂武功的人来讲,来回一趟就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殿下……准备妥当了,血阵就在那祭品的正下方,只要您一声令下,就能开始。”
“把我当一个看客就行,开始吧。”
女子点了点头,随后冲着楼下一声号令,下方的一位侍卫拔刀走近乔衡身边。
乔衡听到刀刃出鞘的声音,感觉到不太对劲,可被蒙住双眼的他,已经无法去观察四周的情况。
“唰!”
刀刃划出,一道血柱冲天而起,乔衡的半只胳膊居然被直接砍断,他痛苦的在椅子上哀嚎。
侍卫回刀归于原处,乔衡在失血过多之后,终于停止了挣扎,他整个人躺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陷入了休克昏迷的状态。
然而就在此时,先前他滴下的血液流经地面上的血槽,逐渐浮现出一个奇怪的鲜血纹样。整个图案被鲜血浇铸后焕发出奇特的光芒,开始缓缓变得闪耀,仅仅一会儿过后,这些光芒就演变的异常夺目。
“殿下,看来您选的此人和血阵有所共鸣,是一个不错的实验对象。”
长公主看着场面上的变动,并没有接话,反问道:“要引起异变,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还要一会儿,如果他能扛住这种失血的状态,相信会很快引起那东西的反应。”
星儿听着她们的交谈,对场中的异象微微皱眉,她一向自诩出身名贵,打心眼里不认同这坑底的禁术实施。
在她心里,与鲜血有关的禁忌秘术乃是魔道中人的所作所为。
但为了长公主的大业,她愿意相信长公主殿下,毕竟以殿下的能耐,是不会出错的。
处在二层观望的几人心思各异,下面的场景已然出现了变化。
坑底的血槽被缓缓注满,终于引发了地底深处的某一种东西。
顷刻间,整个空间开始产生摇晃,一种蛮横的力量从地底涌出,深坑在每个血槽的关键处,都伸出了一只带血的触手,吸附在乔衡的身体上。
乔衡身下的椅子被这些出手击打的粉碎,不仅如此,这些触手的头部张成了四瓣,在吸附在乔衡身体的时候,似是在往他身体之中注入着什么东西。
接着,乔衡从休克的状态中猛然苏醒,他惊慌失措的看向自己身体的情况,啊啊大叫起来。
最为让人惊奇的是,他原本断裂的臂膀,此时竟然已经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不一会儿就复原成了原状。
“居然真的引发异变了……”
长公主身边的白色长褂女子惊声叫道:“这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先前那么多次都无法唤醒这颗深埋地下的长生果,这次居然靠着一个不起眼的男人就引发了异变!”
长公主的面色未显波澜,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四大家族本来就与上古传说有诸多渊源,西王母的不死树虽然被继承至龙皇手中,但想来也需要这些家臣们助力才可以操控这股力量。乔衡乃是乔家这次世代的祖母亲孙,身上的血脉一定极其浓厚。”
听完长公主的分析,女子也认同了这一观点。
“怪不得先前鬼谋的情报里,说乔三姨就是在吸食了一颗长生果果水后就引发了惊天异变,实力从辟谷门径一跃而起,堪比归一境界。”
玻璃之下的乔衡在不断变异,他的双手逐渐变得充胀,如同气球一般鼓起,这与他整个瘦小的人身毫不相符,看起来极其诡异。
而且在这种力量的促使下,他的衣服爆裂,长发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不止一会儿便垂到了地面,掩盖住了他原本的面孔。
第二百零二章 长公主
四周的侍卫见此异物的诞生,纷纷拔出了腰上的尖刀,望着坑底的怪物严阵以待。
虽然他们曾是各个沙场上的猛将,可如今面对这从人形异变成的怪物,终究是有些天性的恐惧。
乔衡的哀嚎戛然而止,那些触手脱离了他的身体,又缩回了深坑底部。
乔衡变成的怪物沉默的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怎么这么快就停止了异变……这与古卷上记载的不符,《太上志异·天残册·神木卷》中曾记载,长生果会改变人的四肢躯干,将经脉全部拓宽重新打造,最终演变成全新的物种。传说中的窫窳正是因为得到了西王母的赐药,才能死而复生,成为震慑一方的凶兽。”
女子疑惑的说道:“为何到了他的身上,明明已经激起了长生树的感应,却为何只变更了双臂的样貌,周身其他部位却并无转变?”
接着,她像是自问自答一般,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我懂了,兴许是因为他从未修炼,一身血统虽纯,但受限于先天经脉限制,只能止步于此。”
“殿下,学士大人,还请早早上去吧,这里由我负责善后。”
冷不丁的,星儿忽然言语一句,便向前跨了两步,挡在了二人面前。
她紧锁眉头看向了这名怪物,刷的一声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不可!这是多次血祭以来唯一一个实验品!切勿伤他性命!”
星儿对她的言论嗤之以鼻,她冷笑一声,“按照你的说法,这由不死树炼化出来的东西,岂不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又怎么会被我伤到呢?”
“他还不完美!有更多的进步空间,只要能将他擒住放在笼子里,锻炼他的体魄,再一次又一次放在这长生树的坑中……他终有一天会变成传说中媲美传说的生物!”
二人争论的瞬间,坑底异变陡起。
乔衡的身躯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到在空中拖拽出一部分残影,他用巨大无比的手掌捏起两个侍卫,将她们撞在了一起。
极快的速度与夸张的力度让那些侍卫做不出任何反应,瞬间就被他擒在手中。
而当巨力撞击到一起时,发出了轰然巨响,那两个侍卫的头盔互相挤扁,可想而知里面的头颅已然被撞成了肉酱。
“仅仅是不完成的制品,就已经有如此威能了吗!”
星儿瞪大眼睛惊声疑问。
这种极为夸张的臂力和速度,完全是出自于这怪物的肉体本身,它的全身上下浑然无一丝真气流转的痕迹……这在整个汉唐军中,都无一人能够做到!
如此力量蛮横的怪物,在一层如同狼入羊群,疯狂撕扯着眼前的一切,只要是被他瞄上的士兵,又或是那场血祭的协助者,都被他的那双巨大的臂膀捏碎锤烂。
一时之间,下方哀嚎一片,血流成河。
星儿见状眉头一皱,焦急的冲长公主说道:“殿下快走!这怪物似乎已经不能用常理推断,这种力量肆虐起来,恐怕这地方就要被他给毁了!”
终于在下方再无活物的时候,怪物似是能感受到上方的视线,它抬起头颅,目光从长发射出,投向了玻璃后的三人。
在看到长公主的玉容时,它身形一滞,紧接着浑身肤色变得通红,似是因为长公主的面容而产生了些许的变化。
乔衡压低身躯,随后它从地上高高跃起,竟然直接跃到了玻璃面前。
要知道这二层与一层的间距可是极高,有十来米之深!
而这怪物一次弹跳就与二层的铁架平行,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连星儿这种禁卫军中的精锐骑士,催动浑身功力也不能达到如此地步,然而这怪物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星儿迎面直上,猱身扑前,一刀挥砍至乔衡身上。
却没想到他双手握拳,遮挡在面前,刀刃砍在他的手臂上,居然擦出了火花,还隐隐让刃尖处翻卷。
这么硬?
星儿一招不成,翻身再来,这次她将浑身功力都押注于刀尖之上,透过乔衡双臂交叉的缝隙,直直戳向了他的脸部。
这一次虽然有了刃尖捅入的实感,但乔衡这怪物的面部竟然无一丝鲜血飞溅而出,反而她自己因为全力出招而露出破绽,导致被对方拉住洁白的脚腕,一把举起拍甩飞在了一层。
“轰”的一声巨响,星儿在一层落地激起巨大的尘埃飞舞。
“这!”
白色长褂女子面目惊恐,她从未想到在如此多侍卫护卫的此地,居然会让这怪物为所欲为。
她头一次理解到自己所触碰的禁术,乃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
如若换做那幽王墓中的乔三姨……恐怕这一个怪物就足以覆灭一座城池了!
但与她惊恐的面色不同,一直站立在原地长公主,嘴角微微拉起,双眼平视眼前的乔衡,笑道:“看来这不死的改造之中,还保留了对我的恨意……是出自本能的不甘吗?还是说,你的神智还算清醒?”
乔衡啊的张开嘴巴,但在他可怖的嘴巴之中,只能发出呜咽的啊啊声。
接着,他像是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状,开始怒的双手抱拳,直直砸向眼前的长公主。
就在所有人都要以为长公主性命不保,会化成与那些士卒一样的结局时,只听比刚才更大的一声轰响传来,震耳欲聋。
而后乔衡的身躯直直从二层台上摔下,坠入一层。
长公主的丽影从高空飘下,稳稳的落于地面,看着乔衡此时的模样,脸上笑意愈发浓郁。
她提着明黄色的长裙,腰间绶环垂下,敛目垂颈的模样一派斯文,十足的闺秀风范,尽显皇家礼仪教养。
但这与满地的鲜血和残肢断臂格格不入,尤其在她面前不远处,还有一个怪模怪样的怪物。
女子的绝美与这些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你现在知道了吗?这便是背叛我的下场,与我作对的后果,我会让你过的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现在想起来,倒是我的不好,谁叫我这个人就是眦睚必报,不太讲道理。”
那怪物晃晃头从地上站起,再度咆哮着扑来。
长公主微微拉起一侧裙角,裙掖里露出一双雪白美腿。
第二百零三章 异兽
她微微交迭双腿,玉腿带着雷霆之势奔腾踢去。
轰然一声巨响,这声音冠绝全场,已然超过了之前任何一处动静。
只见她的修长白皙的腿脚高高扬起,那怪物化作一闪即逝的黑影被踹入了墙面,浑身都陷进了坚硬的岩石墙壁之中。
这巨大的力量激起尘埃四处,在长公主脚下呈环形翻滚散开。
她缓缓收回腿脚,双手将膝裙放下,重新回归了那位孤高绝美,雍容华贵的公主气派。
恐怕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位锦衣玉食,生下来就被宫中捧在手心中的长公主殿下,内力的修为居然如此之高。
即使比起那些世家名门的天骄,也不遑多让,甚至尤有胜之。
“其实,我今晚原不打算如此对你……毕竟我们也算是有过儿时的情谊。。”
长公主踏着满地血泊,迎面走向了墙上的怪物。
在整个空荡的房间中,她的鞋底踏地,声音异常响耳。
她边走边说:“但今晚却出了一件怪事,我遇到了一个男人,他星眸美目,红唇皓齿。在瞧上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身边他人黯淡无光,对我再无一分一毫的吸引力。一直对情爱没什么兴趣的我,倒是在他身上瞧见了星月曙光……你说,我这算是恋爱了吗?”
怪物嚎叫了起来,此时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回应长公主,还是在为身上的疼痛哀嚎。
“我倒是差点忘了,你变成了这副模样,再也说不了人话了。”
长公主走至怪物的面前,右手向右空抓,之前被掉落在地上的长刀颤鸣而起,凭空飞起,刀柄直落在她的玉掌之中。
她将银色的刀尖缓缓举过头顶,手起刀落,倏地斩落!刀身带起风压呼啸,直接将面前的怪物一刀两半,那怪物随着刀势炸响,鲜血四溅!
所有的血液溅落在她的身侧,但她身上未曾沾染过一滴鲜血。
这画面看起来血腥诡异,就像是血液知道面前女人的可怖之处一样,皆主动避开了她。
此时在一旁的星儿从地上起身,她拖着受伤的身躯缓步而来,砰的一声在长公主脚边跪下,“殿下……属下护主不力,甘受责罚。”
“无妨,不过是一只霍乱皇室的臭虫而已。”
长公主一幅毫不在乎的模样,似是眼前的事情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也从未认识过一个名叫乔衡的人。
她随手扔下了刀具,刀具落在地上发出叮铃铃的碎响。
“方学士,您老还安好吗?”
“殿……殿下!臣在呢!”
之前那位白色长褂的女子从楼上连爬带跑的冲下来,她望着一片狼藉和满地残骸,差点被吓得昏厥过去。
幸好一边的星儿眼疾手快,直接将她拉到身边,注入了些许真气帮她醒神,才免于出丑。
方学士感激的冲星儿看了一眼,随后她看着一地血泊,咬牙要学她一般跪下行礼。
“今日情况特殊,就免了吧。”
方学士连声告罪,随后小心翼翼的拍起马屁,“殿下居然能赢过那种骇人怪物,真是不同凡人,实乃真龙之姿,万民的福星!”
长公主望着她,抿嘴笑道:“一段时间不见,这恭维人的方式倒是长进不少,看来先前在朝中受到排挤,也让你学聪明了不少。”
“殿下真是会洞察人心……不过殿下方才也看见了,这长生果所催化的东西,的确各方面都和传说中记载的异兽相符合。它们不仅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而且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七八名军中锐士居然非他一合之敌,就连陈星儿统领也……”
见方学士的目光瞟向自己,星儿忍不住怒道:“我刚刚是大意了,若论一对一的话,它绝非是我的对手。”
“但统领也承认此物难缠吧?再说了,这乔衡先前也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凡夫俗子,倘若真换成经脉开阔的世家女子产生异变,统领还能信誓旦旦的说出此话吗?”
星儿冷哼一声,反手冲长公主进言道:“殿下,这怪物的缺点太过明显,它没有自己的神智,几乎是在用本能破坏一切,这种怪物怎会对我们的阵营有所帮扶?”
“的确如陈统领所言,先前驯养这类怪物的计划几乎变得难以实施,这类怪物别说是掌控了,恐怕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
“星儿,我记得你曾在南疆赴任过?还与南蛮巫族麾下的野人部落产生过交战?”
陈星儿万万没想到殿下会主动问及自己对这怪物的看法,她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答道:“回殿下,我在刚刚成年的时候,的确远赴南疆,与南蛮巫族控制的野人部落交战。那些野人身体素质极强,现在想来倒和这怪物有几分神似,不过不同的是,那些野人只要在战斗中稍微放出破绽,便能引其上钩击杀。”
“简单来讲,这些野人只是些未开化的人类,行为各方面都不太健全,因此才会长期受南蛮那些邪术的蛊惑,为其效命。但这这怪物却和那些野人不太相同,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某种兽类。他所有的扑击都是一击必杀,包括在二层甩开我攻击殿下的手法也是如此,这都说明它对自己的目标十分明确。”
长公主对陈星儿的分析十分满意,忍不住微微点头,抬眸笑道:“正是如此,我认为这类怪物虽然行动出自于本能,但战斗技巧却尤为出色,而且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战斗技巧和祭品本身的素质无关。”
陈星儿和方学士互相对视,眼神之中都充满了惊诧。
“这种东西的作用超乎想象……假如两军交战,我们练就四大家族的死士,让她们分批次悄悄潜入周边国家的国都,再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食下之前引发乔三姨异变的长生果,后果会如何?”
陈星儿瞪大双目,她嘴角抽搐,被长公主这个疯狂的想法给吓到了。
一直以来,她在家中所接受的教育都是君子之战,用实力取胜,兵法兵书虽然也在研读,可她总认为这些都是旁末枝节,只有用实力碾压才是正道。
第二百零四章 风雨欲来
但殿下这时的提议,几乎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设想两军对垒,在攻城围城的时候僵持不下,忽然一方国家内部传来噩耗,怪物的出现在兵士们的家乡之中,这样还会有哪一个士卒愿意打仗?
更何况这种怪物再生能力极强,破坏力又惊人,寻常卫兵哪里是它的对手,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落得城毁人亡的下场。
“不过,在此之前,它第一次亮相的舞台我已经给选好了。”
方学士拱手俯身,恭敬的问道:“请殿下指路。”
“那便是在这神都之内,三日后的花车游街。”
陈星儿本来因为长公主的那番话语对这怪物的态度稍作改变,但这会儿听到长公主居然想把这类东西放置在京城之内,顿时被吓破了胆。
“殿下!万万不可!这怪物出现在京城中,势必会造成死伤无数,无数孩童失去双亲,受苦受难的都是寻常百姓呀!”
她神色激动,小脸煞白,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敬重的长公主殿下会说出此番言论。
“星儿,汉唐已经腐朽了。”
长公主目光如炬,凝视她片刻缓缓说道:“母皇沉迷玩乐终日不理政事,这些年因为大建避暑山庄而掏空国库,甚至到了要与三皇妹借钱度日的地步。你说我们此时不动手,再拖下去,东宫的位置还能容我坐多久?”
陈星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长公主意图在三日后的花车游街中发起宫变。
而这怪物出现在皇宫的时机,恐怕会成为最容易掩人耳目的借口。
一边的方学士倒是面目平静,自打她成为长公主麾下的一员后,就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殿下,三日后的花车游街,届时还有前来参摩祭天仪式的四大家族。此时发动宫变,各大高手汇聚京城,能人异士颇多,恐怕成功率不足三成。”
长公主含笑应道:“宫变只是第一步,这汉唐的江山我要破而后立,四大家族的名号已经响彻民间太久,是时候让她们动动位置了。”
这下连方学士也不禁动容,原来殿下不仅要对女皇下手,还瞄上了四大家族,这几乎是要与整个汉唐作对。
“我无意为难城中百姓,所有的计划都会在宫中实行……但是这朝中旧臣守旧不前,以后势必会成为我改革大业的阻力,星儿,你的家族可能也在其中。”
陈星儿闻言沉默,片刻之后,她单膝下跪,大声道:“殿下不用顾忌星儿,殿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坚信,殿下乃是未来天命所在,上天注定的真皇。殿下所走的道路一定是正确的,我也会履行职责,拼上这条命来守护殿下。”
长公主微微点头,随后面向方学士说道:“我听说白家最近世代羸弱,比起其他三家,年轻一代的弟子质量都不出众。”
“是的,白家这次天骄是一母生的同胞四姐妹,虽然合击之术上颇有建树,但各个拆开来看却只有洞察境界的功底。鬼谋之前去幽王墓中也与几女打过交道,她们太重姐妹之间的感情,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长公主雍容一笑,微微颔首。
“虽是收养,但白家功法与他家不同,想来也能激起这长生果的反应……就拿这四姐妹当做宫变时的祭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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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从楼下缓步而上,抱琴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这全都是被柳无痕赋予琴艺的后遗症。
他本没有那么精湛的琴艺,就跟越境施展功法一样,施展出不属于自己的技巧,也要付出些许代价。
但与被差点穿帮的后果比起来,这点一时之间的痛苦倒也算可以接受了。
推开门,鬼谋并不在他的房间中,倒是宁可儿一脸焦急的坐在坐垫上,见到他打开屋门神色一松,从座上起身过来扶他。
“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手指都肿成了这副模样?”
宁可儿扫视他周身的时候,视线触及他的手指,在瞄到他手指的时候,心头剧震,直接去拉他的手指来看。
“不可!琴!”
柳若欢怀中还抱着琴盒,急忙制止宁可儿的做法,却不想宁可儿看也不看,愠怒道:“人重要琴重要?这破琴摔坏了我赔你一把便是,有必要这么心疼吗?”
说罢她一手打散柳若欢怀中的琴盒,那琴盒摔落在地发出咣当一声响,里面的琴也被摔落出来。
柳若欢不知怎么反驳她,只是被动的被她抓起手掌,细细察看起他的伤势。
在看清柳若欢每一根手指都并无大碍后,宁可儿才停住了这番行径。
“其实就是催动了俪人珠,会受些肌肤之苦,倒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事,毕竟要找一个像我这样的宿主,倒也挺难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满嘴花花?我现在开始后悔让你来神都了,没想到进京第一天就同时被两位殿下盯上,这下可麻烦了。”宁可儿叹气,心中浑没来由地浮露出一丝突兀的苦涩,无奈的说道:“跑也跑不掉,只能等到你把京城的这出戏演完了才能走。”
柳若欢倒是看得眼前的少女微微出神,往常他都觉得宁可儿对林雅欣胜过对自家千分万分,但此时见她这副模样,倒似在真的在为自己担心忧虑。
他刚刚开玩笑便是觉得宁可儿听完便会放下心来,谁知她听完却还一脸担忧,简直就像前世嫁入家中的小怨妇一般。
“你看什么看?弹个琴弹成傻子了不成?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掉。”
柳若欢微微一笑,这话倒是听的耳熟,先前第一次见到宁可儿和林雅欣的时候,她们似乎就是在水潭边说的这句话,如今倒是一字未变。
“你舍不得的。”
宁可儿听得身子一震,俏脸刷的一下浮现出两抹红云。
“俗话说刀子嘴豆腐心,以前不解其意,今日我才反应过来,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女子。”
此时透过屋中烛光,柳若欢才发现宁可儿的晕红不止现于面色,这种红彤彤颜色逐渐浮现在她雪嫩的肌肤上,这使得原来如凝脂一般的肌肤多了几分血色,看起来尤为可人娇俏。
但这时的宁可儿还在强装镇定,“你去哪学的这些荤话?休想拿两句在谪仙楼学的情话撩我。”
第二百零五章 琴中剑
柳若欢缓声说道:“没有,其实当初在幽王墓中,要不是你宁愿舍命助我,我也到不了祭台之上。”
“呵,现在倒记得我的好了?”
宁可儿“噗哧”一声,轻咬红唇瞪他一眼,“那你之前半夜里来我们师姐妹的房间,为何叫的是林师姐,而不是我呢?”
被她这么一提醒,柳若欢隐隐约约记起那晚上的事情,尴尬的回应道:“那时候不一样……要是你心里不舒坦的话,骂我就好了,这事冷落了你,确实是我不对。”
宁可儿红着脸啐道:“谁要骂你?”
自己要是真骂了他,岂不是就是说明自己真的在吃醋了?
虽然现在的想法也同吃醋无差。
“嘴贫,你呀你,心里有什么事都瞒不过别人。不过血仆契约能让我明白,你对我所言都是真心话。”
宁可儿雪靥泛红,偷偷抬眸瞧了一眼柳若欢。
目光所到之处,只见自己的意中人俊美绝伦,风姿卓绝,尤为符合她的心意。
这让她整颗小心脏都忍不住扑通扑通乱跳,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说来也怪,此前她一直认为自己所钟意的乃是林雅欣师姐,可在后来与少主的相处中,她渐渐生出三人一起生活也还不坏的想法。
一开始这种心思较为浅薄,她倒也未曾在意,可是等她察觉到自己对少主的心思时,才发现这丝情愫早已变得无法克制,越来越强。
以至于她现在都分不清,自己是更在意林师姐一点,还是更在乎少主多一些。
自己这样,算是水性杨花吗?
明明先前口口声声说自己钟意师姐,而今又对其他男人有了想法,甚至还想左拥右抱乐在其中……
宁可儿忍不住暗啐一口,埋怨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而后她急忙岔开话题。
“这手指头怎么半天都不见好?”
宁可儿沉思片刻,便伸出双手将柳若欢弹琴受伤的食指放在嘴边,随后她微微张口,红唇微启。
“可儿……”
宁可儿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一般,,哪里还有半分痛感?
接着,宁可儿如法炮制,又将他十指上受过伤的手指轻含一遍,而后才大功告成一般向他邀功请赏。
“这法子是小时候娘亲教我的,还不错吧?”
柳若欢如实回道:“确实感觉不到痛处了,就是这方法……有点太标新立异了。”
“我会的还多着呢……奇怪,你这琴怎么在夜里还会发光?”
宁可儿本来心思都在面前的柳若欢身上,但在不经意间目光一瞥,余光扫到先前的琴盒之上,竟然看见有些光芒在微微闪烁。
她惊疑之下改口说出了声,柳若欢顺着她的目光瞧去,果然看见那琴盒散落成两半,先前他所弹奏的古琴掉落出来,其中一角在微微发光。
这光芒引起柳若欢的疑惑,他走进两步蹲身看向古琴,这才发现这琴不仅被甩了出来,其中一角还被摔出了一道裂缝。
正是这道裂缝之内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白光。
“这琴怎么会在夜里发光?难不成是之前做琴的人往里面放了夜明珠?”
宁可儿顿时来了兴趣,本来女生就喜好闪闪发光的珠宝翡翠,如今眼前这琴中明显藏有异物,也难免她会猜想到财宝方面。
“这琴……竟然还真是用来藏东西的。”
柳若欢伸手摸向了琴的底座,才发现之前在他忽略的诸多部位中,竟然隐藏了一道裂纹,看样子这古琴还能上下打开。
说来惭愧,这琴自打他小时候放于屋中,就鲜少去关注琴的构造,也只有在柳家请老师上门的时候才会上前练习一二。
因此他对这琴的底细丝毫不知,如今看到这琴有异样,显得比宁可儿还惊讶。
在折腾了一会儿后,他双手抚到底面。
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里,有一处凹痕缓缓浮现,最为奇特的是,这块木头不知是被什么手法处理过,竟然变得异常柔软,稍微一按,便能触及埋藏在此的机关。
随后只听咣当一声,这琴居然在他和宁可儿的面前打开,整个琴座相互分离,显出了深藏在此的东西。
那是一柄与琴座相长的剑,在剑柄左边,还放着一本枯黄的手册,封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根本无法分辨原来的名字。
宁可儿打量起这剑,被这剑鞘吸引了心神。
她见过装饰珠宝黄金,再配以精细雕纹的礼仪佩剑,也见识过造型古朴,一出鞘却一剑封喉的传说名剑。
可这柄剑却不属于任何一种,它的剑鞘虽然造型优美,上覆花纹,但它竟然未把两边的剑刃封住,只是独独挡住剑尖和剑身处。
可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也不像是被损毁所致,倒更像是铸剑者有意而为。
“奇怪,我们师门也用剑,这些年我见过的形制五花八门,可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剑鞘,这把剑刃露出来,不就失去了剑鞘的意义所在了?”
宁可儿不解其意的去拔剑,想看看这被剑鞘封盖住的剑身纹样,然而却不想,她一拔之下,这宝剑居然纹丝不动。
她皱眉用上了真气,却还是只见这剑在剑鞘中纹丝不动,即使她全力催发,也依然未有松动的痕迹。
“我呸!这什么破剑,拔都拔不出来,刺又刺不死人,难道要这样拿着砍人吗?真是无用……”
“噌!”
宁可儿刚刚把这剑甩出手,大口破骂的时候,却见柳若欢随手就握住剑柄抽了出来,
她红唇微张,嘴角一阵抽搐,“难不成这剑还有认主的功效,知道这琴是你的,所以只许你一个人拔剑?”
这剑被柳若欢从鞘中拔出,就如同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芙蓉一般雍容清冽。
仔细看去,才发现光芒都是剑身上的纹样凹槽所发出来的。
这上面的记号晦涩难懂,明显不是这世间的语言,但是却充满一股异样强横的力量。
那些雕刻纹样如同星宿运转一般闪出深邃的光芒,剑身与闪烁出的光芒浑然结成一体,就像清水漫过池塘般从容舒缓,没有丝毫不搭的感觉可言。
更为出奇的是这柄剑的剑刃。
第二百零六章 神剑?邪剑?
它在剑刃周身形成一道铜墙铁壁,将这些光芒吸入其中,使得白色刃尖变得如同白玉一般,无数数不清的光纹脉络走动其中,十分好看。
“这剑,真是漂亮,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会发光的剑。”
宁可儿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按理说,剑刃应该不会发光,除非是材质特殊。
“会发光的剑?”
“对,比如钢刃的尖端会反射日光,掺入千年寒冰所制成的武具也会反射日光,我还听说传说中的神木剑因为是神树建木所制,所以质地能够容纳真气,真气覆盖其上会散发幽幽绿芒。”
宁可儿呆呆出神,继续答道:“但这都不是剑的本身在发光,多多少少都要倚靠外力。可你这剑,方才在琴盒里没缘由的发光,现在又在你手中如此耀眼,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柳若欢眨了眨眼,虽然这剑发出的光芒夺目,让他有些惊讶,但这里毕竟是个有修真功法的世界。
他还早以为这种宝器已经人手一根了,如今听到宁可儿的解释,他才反应过来这东西好像并不简单,在这个世界仍然属于稀世奇宝。
宁可儿沉吟一会儿,又想起一事追问道:“这东西,难不成是你祖上留下来的传家宝?”
柳若欢根据宁可儿的提示,想起柳无痕的事例,摇了摇头。
“柳无痕的事情都在几百年前了,当初无痕前辈被视作妖狐转世,祸乱朝纲,哪一个儿孙辈敢跟他扯上关系?我看过族中家谱,当时我们一家那段的记录都被删去了,直到三百年前才逐渐恢复正常,传承到我母亲这一辈,都只记得自己是世代居于苏州。”
“那就奇了怪了,既然不是祖辈,你们家中哪有人有这能耐?”
宁可儿道:“这剑如此不俗,历史上有没有相关的传说的事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
“不出于凡世,说不定是仙人遗留在人间的神兵利器。”
柳若欢本以为她会得出来一个什么结论,却不想竟然完全归咎到仙人身上,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和有异常现象解释为外星人有什么区别?
但随后,他又反应过来,当初自己和顾清瑶所坠入的血池深处,那里不就是一间留有仙法的冰窟吗?
难道说,这世界还真的有仙人存在?
“你把这剑拿给我玩玩。”
宁可儿分析了一会儿得不出结论,便找柳若欢要剑去玩,柳若欢小心翼翼的把剑递过去,却被宁可儿一把抓走,不屑一顾的调笑道:“这么小心做什么?我可是从小都练习剑技,出不了事的。”
结果这大话出口还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宁可儿的便猛地瞪大瞳孔,额头上冒起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她剧烈喘息,双颊娇红,浑身在怕得不停发抖。
宁可儿此时睁大眼睛却叫喊不出声音,她浑身紧绷,那剑柄之中所抽取的东西,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让她无力抗拒。
终于,她抽出一丝力气喊道:“这……剑!不对……它在吸……吸取着什么东西!”
此时的宁可儿连话都说不完全,柳若欢急忙上前拿走长剑,仍在一边,那剑在离开人手的时候光芒尽散,摔落在地板上。
“怎么了?可儿?”
宁可儿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再度看向那柄剑的目光带有忌惮和害怕,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一柄剑,而是一条带有剧毒的毒蛇。
她回想起方才的感受,忍不住浑身颤抖,柳若欢见状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在得到安慰后,宁可儿才逐渐恢复常态,她在沉默半晌后缓缓说道:“那东西,方才居然在吸食我的武学根基,我多年所学纳入气穴的灵气,短短几瞬就被它吸走了不少。”
“吸食灵力?”
“对。”宁可儿心有余悸的说道:“各个功法心决,其实都是教导人们吸纳周边的天地灵气融合己身,因此才说天地灵气聚集最多的地方,最适宜修行。当初顾师妹远赴天山,其一是因为天山山顶的寒潭有利她压制九阴之体,其二便是天山乃是天下天地灵气聚攒最多的地方之一。”
“天地……灵气?”
柳若欢微微发愣,这个熟悉的名词勾起了他的一段记忆,那正是他与柳无痕的谈话。
当初对方说他身体中所蕴含极其庞大的天地灵气,这股灵气远超常人,即便是各大门派的宗师也无法做到他这种地步。
后来他们又联系到登天丸的功能乃是将人身炼化成药引。
由此可见,这幅躯体原本是被当做天地灵气的容器。
“对,天地灵气对常人的修为异常关键,被炼化成真气储藏在气穴中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每个修真者的根基所在,而这样的剑却在吸食灵气,这岂不是等同于在废人武功修为?”
柳若欢这时搞明白为何自己拿到这柄剑时没事了,这对寻常武者而言致命的限制,反倒在他身上不值一提。
因为他身上积累的天地灵气太多,灵气在他身上反倒成为一种病痛灾害了。
这剑所吸纳的灵气虽然在宁可儿眼里十分可怖,但在他身体中却如同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
宁可儿虽然清楚俪人珠的事情,也清楚登天丸的些许实情,但她却并不知晓自己身体的具体情况。
“这剑问题太大,可能因为你之前并未修法的原因,所以对这种感应有些迟钝,我去把它合上,我们将它重新藏在琴盒里,你以后不要碰它了。”
柳若欢本想解释些什么,但是话到嗓子眼却又停住了。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性命无几,恐怕她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宁可儿看准剑鞘的位置,绣鞋一踢剑柄,利剑登时插入剑鞘,宁可儿随即拍了拍胸脯,饱满的峰峦微微晃动。
“还好,这玩意进了剑鞘,封印住剑身上面的那些奇怪纹样,就变得没什么威胁了。”宁可儿此时恍然大悟,“原来带上这剑鞘,这剑就是一柄寻常的铁器,只有在拔出的时候,才会吸食使用者的灵气,化为一柄神剑。”
第二百零七章 口蜜腹剑
宁可儿话刚出口,随即反应过来,啐了一口骂道:“我呸,什么神剑,分明就是一柄邪剑。”
她板着俏脸将这柄剑放入琴身中,随后关闭琴身将四周封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外围的缝隙。
此刻的剑身已经不再闪光,但宁可儿担忧这次的事件还会发生,就咬破手指,抹了一道血痕覆盖在缝隙上。
那道血痕缓缓幻化成周围木头的型样,放在一起以假乱真,根本看不出先前受损的模样。
确认稳当之后,她琴身藏于琴盒,放在了柳若欢的床下。
“你把这东西藏这么宝贵干什么,你不是说这是一柄邪剑吗?那还怕有人用它?”
“你懂什么?一般上古神兵,妖剑出世,不都象征着天下大乱,风潮将至?你这琴中剑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等到来洛阳才现于你面前,你就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柳若欢听她所言,身子一僵。
蹊跷?
他的心中隐隐约约像是想起了什么,但思虑无果后就摒弃了这个杂念,没再费神沉思。
“好了,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这天底下烦心事那么多,天天想来想去何时是个头?”
宁可儿眨着双眼,悄悄将玉靥凑了上来,“今晚就不要误了风月……少主,你先前不是最喜欢我叫你主人的吗?”
柳若欢听得一怔,心念电转。
他瞬间就反应过来对方是何意思,蓦地气血上涌,整个人都有些口干舌燥。
“对呀,先前师姐在,我都不敢放的太开,如今在这京城的酒楼里,四周又有我亲手布下的结界,我们做些什么,没人会知道的……”
宁可儿甜腻的语声带着一抹慵懒,说完后还有意无意轻咬红唇,将俏舌伸出舔了一下嘴角。
这姿势极具诱惑,一脸娇媚。
“少主要是能在榻上把我制得服服帖帖,我就能做一些让少主更开心的事情……比如方才那根手指,总觉得少了一丝少主的味道,有些不大好吃呢。”
“你……”
正常男人哪还忍得住?
柳若欢咽着口水,伸手去扒宁可儿的衣襟,谁想到这手刚刚伸出,在即将要碰到对方衣物的时候,却被宁可儿一手打开。
“可……可儿?”
柳若欢刚才被她撩拨的要命,此时却被打散咸猪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宁可儿听到他的叫声噗嗤一笑,“呆子,谁说要给你了?想得倒挺美。”
随后她踮起脚尖,扬起头,主动凑上红唇在柳若欢的唇上轻点一下。
这一吻一触即退,没有丝毫的停留。
“这是刚才惩罚你的一点安慰。”
柳若欢闻言有些无奈,“我这是犯什么错了?”
“先前你和小师妹的事情,别以为我这两天不说就能蒙混过关……你是分得了顾师妹的功力,得到了不少好处,可你曾想过在我和师姐那里,就要被分走一份你的爱?”
“咳咳,哪有那么夸张……对你们三位的感情,都是真心实意,掺不得半分假。”
宁可儿一点都不买他的帐,“我呸,鬼话连篇,你有种把那里也分成三半,我看看它还有没有用。”
柳若欢没想到宁可儿的发言居然如此大胆,一时之间语噎,无言以对。
“小师妹被师尊从一处林子里捡来的,据说捡到她的地方天寒地冻,明明是烈阳天却四处凝结着冰柱,可想而知她年少时所受的痛苦,是她人都无法感受的。”
宁可儿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她天资聪慧,什么事一听就懂,师尊又把她看的极紧。当年我溜到禁地的时候,也没和她说几句话,可想而知她这前半辈子不仅过的无趣,还相当寂寞。”
柳若欢也隐隐生出了同感。
“所以小师妹的事情我和师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过去了,反正师出同门,我们也算是一家人,往后真要住在天池山上,倒也不显得尴尬生分。”
宁可儿见柳若欢连声应是,眉开眼笑道:“但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小师妹的事情算你好运。可你以后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就别怪我和师姐在哪天夜里挖了你的眼珠,卸了你的双腿,让你以后终日都瘫痪在床,离不开别人伺候。”
“这也太狠了点吧……”
宁可儿轻笑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自己不守夫纲,还怪我们这些当娘子的下手狠?放心,我宁可儿可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到时候如此处置你,也会好好将你养在家中,保管你干干净净的,吃好喝好。”
柳若欢这算明白宁可儿是一个什么性格了,相对于白谷兰的温柔贤淑,顾清瑶的清冷高傲,这宁可儿明显就是一个腹黑小恶魔。
口中说出的这些手段恶毒至极,但是瞧她后来的这番描述,竟然都是认真思考过所做事情的后果。
也就是说,兴许自己未来哪一天犯了事,恐怕真会如她所言落得这个下场。
一想到此,他瞬间不寒而栗,方才那股冲动也烟消云散了。
“我走了,少主在这几天里可要好好歇息,多习琴艺,多颂诗词,不要误了后日的行程。”
宁可儿说完也不给他回话的机会,转过身裙摆扬动,径直走向门外。
在将屋门关上的时候,她倚靠在门窗上长舒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动静越来越大,几欲跳出体外。
倘若自己在屋中多停留一会儿时间,对方必定能听到声响。
而后她撅了噘嘴,露出少女般促狭的神情,喃喃自语道:“叫你说情话撩拨我,难道不知道我是天生媚体,最易对心上人动情了吗?哼,这下可算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然而话刚说完,她便惊呼出声,头脑又想到柳若欢在内,急忙双手捂嘴盖住声音。
宁可儿忍不住夹紧玉腿,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她在眨眼之际,眼角浮现出点点晶莹剔透的泪光。
怎么闹到最后,狼狈的反而是自己?
~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阳光有些刺眼,让柳若欢眨了数次眼睛,才勉强睁开了一道眼缝。
第二百零八章 梦见莺鸣(上)
身下的柔软的木床让他颇感不对,明明自己昨日在酒楼中睡的不是檀木床,屋中未有檀木家具,为何这股檀木香气却能环绕在房间内经久不散呢?
他在床上一侧身,目光投向远方,才发现原本应该被放置在床底的古琴立于角落,一块玻璃镜子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像极了他在金陵柳府中的房间。
这个发现让他整个人都登时清醒过来,他连忙起身坐在梳妆台上,拿起镜子映照自己。
赫然发现镜中的人物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模样姿态分明就是柳若欢的少年时期。
奇了怪了,我不是在京都中吗?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跑到柳府,又变成了柳若欢年轻时的模样?
“咚咚咚!”
一串急促的扣门声传来,柳若欢微微一怔,看向了门口。
门口发出一道些显稚嫩的童声,“少爷,今日霍家老爷带了金枝玉叶前来串门,老爷嘱咐我来叫你起床收拾打扮,要早她们半个时辰去二楼候着。”
柳若欢不解的问道:“串门就串门,关我什么事呀?”
“少爷您忘了,那串门是表面上的事情,实际上您要到二楼的孔洞中窥视这些来访小姐们的容貌。老爷先前吩咐过,说不仅要挑一个门当户对的,还要少爷您看的有眼缘才行。”
“哦,是这样呀,我知道了。”
柳若欢话声刚落,这屋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是一名皮肤黝黑,家丁打扮得小生。
他叫元丁,年岁和柳如意差不多了多少,是父亲七八岁时就给他买来的贴身仆从,相当于前世小姐们的贴身婢女。
这小子一向手脚利落,柳若欢在回忆中也记得他使唤此人最为顺手。
“你怎么进来了?”
元丁刚刚迈进少爷房间,见柳若欢一脸惊诧的盯着他,脸上瞬间由喜变衰,一脸哀怨,“我不是得伺候少爷更衣打扮,扑粉画腮吗?”
“哈?”
柳若欢这才反应过来,当初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这些家丁听到风声早就已经跑光了,因此并没有被伺候打扮的习惯。
更别提他穿越过来,生活上有许多事情都保有前世的习惯,并不喜欢被他人伺候,所以才会对元丁进屋感到如此惊诧。
他所认识的柳府下人中,除了绛莺也就只有一个徐伯了。
柳若欢平静心神,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元丁这才放下心走了上来,认真帮他梳妆打扮。
元丁对工作极为认真,虽然别看他是农户出身,小时候对这些几乎没有接触。
但为了对得起自己在柳府中的这份差事,他将这些常活一日又一日的练习,最后终于靠着这股认真劲得到了柳家家主柳兰梦的欣赏,才被安排到了少爷身边相伴左右。
因此他对每一个细小的步骤都非常精细,明明在柳若欢眼里十分钟就能完成的事情,硬生生拖了一个时辰。
这中间柳若欢数次都感到疲乏,几欲睡去,可仍然打断不了元丁对美的执念。
直到最后大功告成,柳若欢看着自己那副几乎没什么变化的面容,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你这是……”
“少爷天生丽质,妆容只是点缀,我不敢画的太深,怕遮挡了少爷的绝世容颜。”
“那你还在那折腾了一个时辰?”
元丁像是没听见一般,反而冲他催促道:“少爷快走吧,再晚些赶去厅楼,只怕被老爷撞到了会责怪你。”
柳若欢稀里糊涂的换上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向会客厅中赶去。
路上所遇到的奴仆众多,几乎隔几步就有看护花草打扫庭院的婢女小厮,他们见到自己纷纷低垂眼目,恭敬的问好。
这场景和落败的柳家根本没法比,柳若欢光是在这院中走上一圈,就有些明白位居人上人的好处了。
到了会客厅,柳若欢从主座墙后的楼梯缓步而上,才发现这会客厅中的二楼另有洞天。
原本他在会客厅的时候,扫过一眼檐角壁柱的交汇处,发现这厅中有诸多墙垛。
当时望去,只以为是构建上设计,如今上了二楼他才发现,这每个墙垛之后都放着一张坐垫,坐在上面可以用墙垛的孔洞窥视会客厅的全貌,将下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他刚刚寻了一处坐垫坐住,就听见门外有交谈之声传来。
“前些日子听闻柳家主又升任户部侍郎,这升迁速度,可真是羡煞旁人。”
“哈哈,子敬兄过奖了。”
“三年内从正五品到正三品,普天之下,恐怕就柳家官运亨通,有这番能耐了。相信不久以后就会承蒙圣上召见,从金陵这种僻壤之地挪动身子,前往神都复命了。”
“唉……子敬兄,这玩笑可开不得,二品大员哪个不是朝廷栋梁?我家兰梦也就是运气好点罢了,拿不到神都这种大台面上说事的。”
两名中年男子有说有笑的迈入门槛,双方都长得玉树临风,虽然眼角带有沧桑,但仍然能从他们的样貌上看出年轻时候英俊非凡。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相貌平庸的少女,虽然长相平平,但她的衣着华贵,一身橙黄衣裙长拖在地,显然就是此次霍家的女儿了。
“都请坐吧,到了柳府,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想吃什么糕点尽管给下人们说。”
柳彦不愧在柳家掌管家事多年,一开口便有家中主人的风范,看起来十分自然。
这副模样与当初在家中唉声叹气,一脸疲惫的状态没法比。
不过就是几人交谈方式让柳若欢感到十分不习惯。
这种互相吹捧在他看来,等同于前世妇女打麻将时互相吹嘘对方的老公一样,听起来十分无趣。
终于在聊的差不多的时候,柳彦将茶杯举起,喝茶之前轻咳两声。
侯在边角的元丁会意,急忙冲内厅使了个眼色。
这时,侯在内厅的侍女捏起裙角,脱去绣鞋,轻手轻脚的攀上楼梯。
柳若欢有些无聊的看向楼梯口,忽见上楼的侍女弯着纤腰度以微步,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一张香娇玉嫩的秀靥艳比花娇,不是绛莺又是谁?
第二百零九章 梦见莺鸣(下)
“你……”
一时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柳若欢面色一变,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就见绛莺伸出一根如削葱根的手指,轻抵住了自己的唇中。
而后她轻声说道:“少爷可不要弄出了声响,下面的霍家小姐还等着你回话呢。”
这声音细若蚊吟,轻弱至极,稍不留神恐怕就会把这声响盖过去。
柳若欢在见到绛莺的一刹那,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神识清醒了过来,他急忙抓住绛莺伸过来的手指,怒道:“那药是你做了手脚对不对?”
这双手一碰细腻滑嫩,对方的手掌柔若无骨,尽显少女的娇嫩。
绛莺对柳若欢的反应带有些许惊讶,但这惊诧只是稍微闪过她的眼瞳,随后便一闪即逝。
“少爷再说什么,奴婢不懂。”
说完她随手挣脱柳若欢的束缚,将手腕放在另一只手轻轻揉捏几下,一脸吃痛的神色,语气也带有慌张的情绪,“少爷,男女授受不亲,这要是被老爷发现了,肯定要罚我的。”
柳若欢冷眼看着她,她手腕上连一丝红青都没有,却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想来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但楼下还有自己的父亲在,现在爆发也无济于事,只能等事后再问个清楚。
见柳若欢不答话,绛莺双手端放在胸膛前,抬头试着问道:“少爷,关于霍小姐的事情想好了吗?”
“无意。”
“是,还等少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告知老爷。”
绛莺翩翩起身,捏起裙角,在狭窄的楼梯口冲柳若欢低头行礼,这姿势极为标致,每一分礼节都十分到位。
而后她转身下楼,在穿上楼梯口的绣鞋后,现身于厅堂之中。
这原本言谈轻松的厅内,忽然出现了一位苗条如柳,腰似约素的少女,吸引去了全场目光。
那霍家小姐悄悄捏紧了拳头,似是也明白这场会面的重要性,显得有些紧张。
“好俊的丫头,生的真是标致。”
被柳彦称为子敬兄的男子眉色一惊,对绛莺的容貌大口称赞。
“这位是我家兰梦的贴身小婢,这些年有她在,的确省了我柳家不少烦心事。”
绛莺朝厅上几人微微行礼,姿态优雅,从容不怕。
随后她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对着主座上的柳彦说道:“老爷,太太吩咐你用药的时间到了。”
这话一出口,厅上几人都明悟了她的意思,显然是柳家小公子并没有相中霍家小姐。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打扰柳兄了。”
“子敬兄哪里话,今日的确有些他事,怠慢了兄台,下次一定补上,这边请。”
说罢柳彦便招待霍家父女出了屋门,在看到霍家父女出门的时候,柳若欢悄悄放下心来。
但此时厅堂之中的绛莺却环手抱胸,测过身来,抬头望向了柳若欢所看的墙垛。
这一看,让柳若欢浑身一麻,如遭电击。
然后,只见绛莺嘴角上扬,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这笑容宛似一株桃花在清风中缓缓绽放,长生不灭。
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魂。
~
入夜。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心窝处传来,柳若欢握住桌角,整个人蹲坐了下去,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疼痛充斥着他的五脏六腑,不一会儿就传遍了他的四肢。
他被疼痛折磨的意识涣散,满眼恍惚,再也看不清任何物体。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似在撕扯着他的全身,就像要凭空把他撕成碎片,但他却连喊都喊不出来,只是浑身在不住的冒汗,无法控制自己的一举一动。
“少爷,为什么没吃药呢?”
柳若欢尽力看向门外,隐隐约约瞧见一位少女倚靠在门面之上。
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
这声音也是十分熟悉,正是白日里与他正面瞧过的绛莺本人。
在模糊的虚影之中,她似是抓起桌上一个白玉瓷瓶,从中倒出了一颗玲珑剔透的药丸。
“少爷,你的心疾每月十五都会发作,在此之前要按时吃药,这话我可不是叮嘱你第一遍了。”
她将药丸缓缓塞入柳若欢的口中,但柳若欢下意识闭齿,不愿意让她寸进分毫。
绛莺轻声一笑,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颚,瞬间让他开口将这药丸吞下。
这药丸下肚立马起了效果,疼痛开始从他的身上消退,他的意识也缓缓回归自身本体。
眼前的少女为了喂药,蹲身与他离得极近,她将尖尖的下颔对准柳若欢,一脸神态自然,与平时低头垂眸的样子判若两人,浑身充满一股异样风姿。
她玉一般的粉颈修长细致,曲线极美,呈现在柳若欢面前让他一览无余。
在她蹲身的时候,胸脯的形状被撑的显形,虽然不似宁可儿一般傲人,可胜在玲珑有致,形态优美,如同一对倒扣的瓷碗一样,略露些许白腻软香的肌肤。
“这药不对!哪有心疾是每月固定发作的!”
柳若欢刚说出口,又是一阵猛烈的剧咳,没想到一股气体在他身上横冲直撞,竟然直接逼得他咳出了几口鲜血。
绛莺微微皱眉,抬手轻拨开他的脸庞,抚颈搭脉,姿势极为认真。
“是因为误了时辰的关系吗?竟然有些许天地之气泄露出来了……”
绛莺没有给柳若欢反应的时间,直接抬手一记侧击,使得柳若欢瞬间昏去,短时间内再也无法苏醒。
而后她小心翼翼的将柳若欢抱回床上,抬手从背上解下一物。
那剑刃从剑鞘两边分出,寒光凛冽,即便是在夜色之中也尤为晃眼。
绛莺一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捏出剑身上的剑鞘,噌的一声拔剑而出。
这一幕柳若欢虽然没有意识,无法动弹,但他却在脑海中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怪异至极,与传说中全身瘫痪却留有神智的植物人一般。
绛莺扔去剑鞘,改用双手握剑,剑身在脱离剑鞘的束缚后,盛光绽放,白芒几乎映照的整间屋子恍如白昼。
随后她调转剑头,将剑尖对准柳若欢的心脏。
“不可!”
柳若欢尽力呼喊,只可惜他根本无法发出声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剑刺入心脏。
第二百一十章 如梅初绽
但奇怪的是,那剑尖在在刺入他身躯的时候。
虽然末根而入,却未曾割破一片衣物划破一寸皮肤,就像刺在了空气中一般。
柳若欢也是头一次见这种稀奇古怪的剑,他看着眼前这怪异的一幕,感觉一切都在否定他以前的认知。
但是随着这剑的刺入,他体内躁动不安的气劲开始被这剑身收走。
那柄剑就像一个无底深洞一般,贪婪的吸食他身体内的每一丝灵气。
绛莺预感到那股气劲已消,她猛然睁眼,撤手收剑,用鞋尖踮起剑鞘。
她用极快的速度挽了一个剑花,将这柄利剑归入剑鞘之中。
“不行,现在还太早了,决不能被你发现这些事情……”
渐渐地,她的声音隐没不见,柳若欢感觉四周的场景开始模糊,整个人的神识都开始脱离出这幅躯体。
“不用顾虑太多,这只是你脑海中一段被封存多时的记忆,如今看到了足以勾起这段回忆的钥匙,就回想起了全部……只是在俪人珠的帮扶下,它带你重新温顾了一遍回忆而已。”
柳无痕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这声音的语气平淡,就像在介绍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柳若欢也隐隐感觉到了柳无痕所说的事情,但是在他心里,有些好奇绛莺在接下来说了什么。
仅凭感觉,她一定说的是与登天丸相关的事情。
而绛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背后的真正主谋是她还是另有其人,这一切都成了他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
但可惜,他用尽全力,也无法听到接下来的话了。
~
“起!床!了!”
见到柳若欢睁开双目,榻前有一人喜上眉梢,欢声叫道:“终于醒了!”
随后她便转身朝她人通知这个消息,这一动身扑如蝶落,香风袭人。
“樱姐姐,少主终于醒了。”
这开口说话的人语声温婉,其中的惊喜之意似发自内心。
一张略见腴润的瓜子脸蛋映入眼帘。
清澈明亮的瞳孔微眯,长长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可儿……我睡了多久了?”
柳若欢又看了一眼外面,才发现此时已经烈阳高照,无数缕日光冲破纸窗照射进屋内。
他意识到兴许是自己做梦的时候,外面时间过了很久,所以急忙找宁可儿确认时间。
“现在是晌午,少主睡的时间倒也不长,兴许是昨天夜里熬夜太累了吧。”
宁可儿说到这儿,忍不住娇颜一红,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本就娇颜秀丽,如今面色一红,更显的人比花娇。
樱井卯雪从窗边走来,见到宁可儿微红的面容,心下微微明白了些许缘由,轻声打趣道:“少主,看来昨晚睡的还不错……不过少主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为好。”
“樱姐姐在胡说些什么,昨天夜里哪有发生过那些事。”
“哦?这意思是以前有了?”
樱井卯雪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裙子,长发披肩,后面用一根同样颜色的绸束绑好。
黑发如瀑,人微微一动后面就丝发飞舞,颇有几分唯美蕴含其中。
单单从外形上来看,柳若欢决然想不到这是一个出身东瀛的女子。
“樱姐姐不要拿我开玩笑,你们聊吧,我去楼下催她们做些糕点给少主充饥。”
宁可儿做了个鬼脸,随后便从柳若欢的榻前离去。
房门一声扣响,整间屋子顿时只留下了樱井卯雪和柳若欢两人。
樱井卯雪身子转动,长裙散开,蓝色的衣裙在她身下绽放,她附身端正的跪在地上。
“昨日是我的问题,我没料想到长公主和三公主居然会自降身份前来花车车队下榻的酒楼。也没想到那木傀之术,竟然会被长公主本人看的一清二楚……卯雪自知错多,轻视对手,请少主责罚。”
柳若欢从床上起身,此时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衫,稍显单薄。
“鬼谋先生哪里的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是两次失手而已。”
他伸手去扶对方的身体,却见樱井卯雪抬首望着他,微微摇头,“少主,只有罚了才会记得清楚,既然少主不愿,我就自己动手好了。”
樱井卯雪说罢伸手去头后拽出一根浓发之中的玉簪。
在柳若欢的正视之下,她握紧玉簪高高举起。
片刻之后,她竟然毫不犹豫的朝自己的左手手掌中心扎下,这狠厉的出手看呆了柳若欢。
一时之间也不知哪里涌出的力量,柳若欢挥袖而起,一道劲风飞出,樱井卯雪的右手被打散,玉簪被打飞出去。
在半空中绕了几个圈之后,摔在了一处地板,簪尖处直插在木板之上,竖立在上方。
“你疯了?”
“果然如我想的一样,少主也会武功。”
樱井卯雪面色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之后,柳若欢微微一怔,整个人半天才缓过劲来。
“你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拿命来试我?要是我一个不留神,或是心在冷一点,你这左手就要废了!”
樱井卯雪微微一笑,宛如淡梅初绽,有一份浑然天成的自然清新,尤其是她眉间唇瓣所透露出的气韵,雅致温婉,观之亲切。
只是,若欢却从她这幅温暖的神色之中,看到了隐藏在其中的漠然。
“对于我来讲,未知的事情,远比残疾更加可怕。”
“疯子!”
“旧主长公主也同你说过一样的话,不过她曾对我说过,天底下的疯子里,她是最疯的那一个。”
柳若欢皱紧了眉头,这哪里像一个东宫之主能说出来的话。
“鬼谋先生……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你到底都瞒了我些什么?”
樱井卯雪跪在柳若欢面前,眸含春水,嘴角已然挂着笑容。
“昨日是我故意泄露了少主您的风声,这才引的长公主深夜造访酒楼。”
“你是故意的?”
“对,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长公主天生便长有一双慧眼,能看穿一切掩饰,洞悉真实……那东瀛加床的木傀之术,在她眼里就如同孩童的玩具一般,根本无法瞒过她的双眼。”
“你!”
柳若欢感觉血压上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樱井卯雪抚了抚头上的青丝,抬头露出她那双明亮的眸眼。
“少主您难道不该谢谢我吗?”
她朱唇轻启,说出了一句柳若欢无法理解的话语。
“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把少主推入险境呀!”
第二百一十一章 鱼饵
“你这是什么鬼话?”
柳若欢闻言怒极,一手抓住她的皓腕,直接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双眼几乎能喷出火焰,不自觉中五指用力,几乎快要将眼前女人柔软的细腕捏断。
樱井卯雪的右腕传来剧痛,身上冷汗涔涔直冒,但她面上反而还是呈出一幅笑颜。
“这样就对了,少主现在……终于有几分天下共主的模样了。”
察觉到她在故意激自己发怒,柳若欢又怎么会如她的意?
他冷哼一声,一把甩开樱井卯雪的手腕,在引神诀的神力下,这轻轻一甩将对方的整个身体带出,摔落到了桌脚之下,撞出一声闷响。
或许是因为这动作幅度过大,这一下直接将她的衣裙带乱,两肩的衣衫滑落,露出锁骨肩膀。
她锁骨以下似是斜平削落,看似极瘦,却自腰上鼓起饱满的一团,将胸衣高高撑起。
不知是天生尺寸惊人,或只是浅色更显丰腴,总之这胸部与如刀削一般的双肩对比反差极为明显,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肩瘦乳硕,非常诱人,在这种衣衫滑落的情况下,尤有媚意蕴含其中。
“王者之威,最为霸道,少主这一下恐怕只有三分王气……若换做长公主,恐怕我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樱井卯雪妆发凌乱,衣衫不整,但神色之中仍然十分镇静,她在柳若欢的注视下徐徐起身,迈开步子又走到了方才的位置上,缓缓下跪。
她稍整裙角之后,继续对着柳若欢伏倒在地。
柳若欢摸不清她的意思,但在刚才动怒的一下之后,整个人也冷静了许多。
“你为何要把我们耍的团团转,就为了显示你的能耐吗?”
“少主言重了……我自归于少主麾下,就从无二心,这点天地可鉴。”
樱井卯雪见柳若欢直勾勾看着她,却不发一言一语,微微一笑,循循善诱道:“少主,你可知自己来京城时的身份吗?”
见到她问话,柳若欢思虑片刻便答道:“莫倌人?”
“这只是明面上的东西……实际上当初那位盐商,实际上一直都隶属于三公主麾下,您只是三公主扔往京城的鱼饵。”
“鱼饵?”
“对呀,京城乱局中,只有有一丝外力介入,便能打破这三股势力微妙的平衡,因此三公主借你投石问路,正是期待你能给城中带来转变,让新一代的女皇更快诞生……”
柳若欢“啧”了一声,“你也太高看我了,一个倌人身份,拿什么钓其他公主的胃口。”
这话刚说完,他眉头一皱,忽然想起昨日两位公主齐聚酒楼,而且多半都是冲他而来,难道说这鬼谋的推测,真有些说法?
“少主也太小看自己了,古往今来,四大家族都被严令禁止不许进入皇位之争……这规矩守了不知多少年,却被左家打破了。自从当年御前比武韶舞将军自断一臂的事情过后,左家对当前圣上极为不满,此次皇位之争刚刚开始,左家便早早宣称支持二公主。”
“你的意思是,她们在谋求其他势力的支持?可魔门刚刚经历重创,实力大不如以前,怎么想她们也应该去找其他三大世家。”
“不,少主还不明白吗?当今陛下喜好男色,时常为了男人连续几日不上早朝……而这谪仙楼,恰巧就是魔门的营生。魔门在培育每一位男倌的时候,都会在他们幼时的身体中下一种无色无味的毒。”
樱井卯雪的眼里似有精光,“这种毒,历来由魔门内门掌握制法用法,能控制男倌们的生死,无药可解。”
柳若欢现在算是明了魔门在这场皇位争夺的重要性了。
只要用这种法子操控住男倌,再进献给当今圣上,在一遍遍的枕边风之下,女皇难免不会对现有的局势产生新的想法。
“所以我昨日夜里,就把这事情传递给长公主大人了……长公主也是极快反应过来这些花车男倌们的用途,第一时间便赶往了您的下榻之地。我猜她是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想在这里让您退场,亦或是为她所用。”
联想到昨日夜里长公主刚开始对自己的敌意,柳若欢认可了鬼谋此时的说法。
“三公主必然不会让自己精心布置的计划胎死腹中,所以她也会同台登场,使尽浑身解数让您安然走到演出那日……只可惜,少了神算的三公主,终究不是大公主的敌手。”
樱井卯雪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说道:“昨日夜里若是长公主继续追着您证明身份,恐怕您这假扮莫倌人的事情,就会被闹得人尽皆知了。”
“照你这说法,我倒是还得谢谢长公主手下留情了?”
樱井卯雪垂敛眉眼,淡淡说道,“从结局来看,长公主愿意放我们一马,多半是有了自己其他的对策,认为我们不足以影响她当前在做的事情。”
柳若欢不语。
“不过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经此一夜之后,两位公主势必会让少主莫倌人的身份坐实,变得高枕无忧。起码不用担心长公主在演出那日对我们突然发难……若是在皇宫中出了事情,那里都是东宫的地盘,少主十劫九难。”
“哼,那你的目的达到了吗?”
樱井卯雪微微点头,轻声道:“清楚了,结合我和少主第一次在幽王墓相见时的情形,我已经得到了解答。”
她接下来的话,似是在喃喃自语,“看来这魔门的确有双修的秘法所在,竟然能让一个此前毫无功力的人,一夜之间身怀仙法……这种事情,已经等同于神怪传说了。”
“要是这样的话,接下来我们的行动便可以大胆一些,要不然趁着神算不在,对三公主发难?”
樱井卯雪根本不顾柳若欢面色铁青,自顾自的说起自己内心所想,柳若欢见她这幅目中无人的态度,反手将她从地上拉起,啪”的一声按在了墙上。
他双掌按墙,将对方困在臂间,两人几乎贴面而立。
第二百一十二章 游街之前
自从柳若欢得到了引神诀的力量之后,日夜按照宁可儿所教的初级心法修炼,虽然不能像她们一样神猛,可强身健体之后,他的速度与力量早已异于常人。
这拉起按墙的动作极快,几乎瞬间就将对方挤到墙壁上,满拟擒住一头小雌兔。
他本以为自己突然动手,她会惊慌失措,岂不料樱井卯雪波澜不惊,垂落妙目,眼中是古井无波。
柳若欢的视线由她白皙如莹、线条优美的颈侧一路向下,越过小巧的锁骨,落在她那有些夸张的丰满之上。
这视线尤为放肆,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收敛。
“你既然知道我在魔门双修过,想来也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樱井卯雪从自己的那些思绪中回过神来,见柳若欢此时贴的如此之近,头颈却未缩一寸。
她嫣然一笑,“话我很久之前便说过,少主想要,尽管拿去就好了,有了这层关系,或许我们日后谈事情也能更轻松一些。”
真要和这女人做了那事,恐怕此后就真的要被她吃死了。
柳若欢不傻,他就是恼怒这樱井卯雪的所作所为,在她的这副棋盘上,财物肢体甚至生命,都成了她的押注的资本……他虽然之前相信这女人的能力,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种玩火的行为。
稍微走错一步,自己性命全无不说,还会牵连到昨夜里在楼上的宁可儿。
他们二人再怎么神通广大,恐怕也抵不过东宫的禁军。
所以他刚刚只想吓吓对方,却不想这女人根本就无所谓,甚至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少主,从我们入局京城的时候开始,这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几位公主的宫廷争斗,每一步都在赌命,只有运气好的人方可活到最后。”
“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对你之前的旧主,也说过同样的话。”
“少主指的是我前一句,还是再之前的一句?”
樱井卯雪笑眯了眼,两弯眉月里朦朦胧胧的,说不出的好看。
“少主这是吃醋了吗?还是吃一个女人的醋?”
这是柳若欢面对她,第二次产生无语的感想,他看着这张靓丽的容颜,默然无语。
“我祖上虽是大周的遣使,可过了这么多年岁,身上早已有了扶桑人的血脉。按照汉唐礼法,长公主贵为皇族,居于东宫,是天下间最高贵的人,我这种蛮民,即便是会见长公主,也要隔着珠帘,四肢投地,不得有任何其他以外的动作。”
樱井卯雪主动将头凑近了些,轻声细语的说道:“所以……少主大可放心,我这身上干净极了,更别提伺候主人,本来就是家臣的职责所在。”
~
那日之后,柳若欢实在拿这东瀛女人没什么办法,便放她离去了房间。
后面消了气,他也能明白樱井卯雪虽然做法偏激,但前前后后的确是在为他出谋划策,比如得益于两位公主夜访酒楼的事情传出,就再也没有女子缠着要见莫倌人了。
毕竟公主瞧上的男人,谁敢染指?
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一个不是争着抢着和两位公主攀关系,甭管你是经商还是当官,这绕不过去这两位的门路。
而后柳若欢的日子过得也算清闲,可这时间过得快,眨眼就到了金陵花车巡演的日子。
柳若欢一大早便被李婆喊醒,被拉到专门梳妆更衣的房间内整理发型,打扮涂粉。
折腾了有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还没弄好,此时房门吱呀一声开启,宁可儿迈着轻浮的步子走入门中,一只手伸着懒腰,另一只手拍嘴打着哈欠。
李婆隐隐约约知晓宁可儿是魔门中的大人物,此刻见到她进来,马上脸上带笑,一脸谄媚的走过去。
宁可儿看也不看她,只是走到柳若欢的背后,看着那铜镜中的容颜,轻声笑道:“油头粉面,此时确实有几分倌人的模样了。”
柳若欢以为她只是来调笑自己,也懒得搭理她。
“你们下去吧,我还和莫倌人有话要说。”
李婆与同屋的几位小婢同时向宁可儿行礼,起身告退。
待到屋中人都走光之后,一阵香风袭来,宁可儿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她凑近柳若欢的耳畔,刻意压低声音,恐被外面的人贴门听去。
“二公主昨日夜里,忽然被调出京都城外了。”
虽是吐气如兰,但所言太过奇怪,听得柳若欢微微一怔,诧异的反问:“什么?在这种时候?”
“对,据说是潼关失手,不慎放了一支漠北的军队孤军入境,此刻对方正直奔洛阳而来。圣上连夜下了圣谕,让二公主领京城五大营出城驰援函谷关,力求在天险之前守住汉唐的门面。”
“这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这花车……”
“女皇昨日也对户部礼部下了令,说各地来的花车游街必须照常举行,以彰显汉唐的繁华盛景,天运亨通。”
柳若欢心头剧震,整个人都傻了眼,虽然那支异族军队不至于兵临城下,可距离此刻的洛阳皇都也不过二百多公里。
但凡换个稍微有脑子的皇帝,恐怕也会等到此时兵乱过了再举行这种活动吧。可谁想到这女皇不知是抽了什么风,还是说本性如此,居然还要求各地的花车游街,呈现出一幅繁荣盛景的模样,不有病吗?
“本来昨日夜里,洛阳城的十二座城门都封死了,结果因为花车的命令,又开了八座。”
柳若欢忽然一阵担忧,这异样的情况,怎么听都怎么不对劲,外敌来袭还门户大开,他几乎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会到时候那支军队神兵天降,直接杀入洛阳城中吧?
“剩下的情况涉及军中秘闻,我们的探子级别不够,就不知晓那支漠北军队和二公主的动向了。”
宁可儿见柳若欢隐隐浮现出担忧的神色,雪靥浮露一抹淡红。
“不用怕,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会护着你的。”
柳若欢叹了口气,坦言道:“我倒不担心自己,因为有了引神诀的功力,这些日子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大有不同了。我只是担心这城中百姓,若这昏君只是自娱自乐倒也罢了,但她要真拖累这些平民百姓们受难,那可就……”
“就什么就?你刚刚顾及自己,怎么就开始担忧天下黎民百姓了?”
宁可儿态度反转,冷哼一声,“引神诀就是了不起,反正有了小师妹的传功,就不需要我了呗。”
第二百一十三章 花车游街
宁可儿微微撇嘴,将螓首侧在一旁,不去瞧现在的柳若欢。
刚刚的话语之中充满了酸味,犹如被打翻了醋坛了。
柳若欢面色变得有些尴尬,伸手去碰宁可儿的肩膀,“可儿,这是什么话……”
“去,找你家的顾姑娘去,少来动我。”
宁可儿伸手拍掉柳若欢的手,赌气道:“你和我认识多久?和我家小师妹又认识多久?不就是有了***愉,便天天惦记着人家的好,小心等你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小师妹身边又多了其他男人。”
说罢她又觉得心里窝火得到不宣泄,便转身过来去亲柳若欢的嘴。
柳若欢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被她强硬的堵住了,还磕到了对方的贝齿,有些生疼。
宁可儿唇齿一碰,立马转亲为咬,将柳若欢的嘴边咬出一个牙印,从中渗出一道殷红的鲜血。
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她缓缓移开嘴巴,盯着柳若欢的脸眸看个不停。
柳若欢被痛的身子一抖,口腔之中充满了宁可儿的味道,他咬牙深呼吸几口,讷讷道:“可儿,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
宁可儿见柳若欢低声下气,再加上刚才情绪已经宣泄的差不多了,心里也没有那么气了。
她伸出手剐蹭着柳若欢的挺鼻,又换了一副面容,甜甜地笑道:“知道错了就是好孩子,少主这幅模样,可真是惹人怜爱的很。”
“你……”
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只不过是短短时间内,居然换了两副面孔。
柳若欢愈来愈感觉,这个宁可儿像是头生双角的小恶魔一般,狡猾机智,把他给吃的死死的。
真是奇了怪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宁可儿就变得越发聪慧,难道是因为这两日与鬼谋贴的近了,也多多少少沾染了对方的行事风格?
“砰砰!”
外面传来两道叩门声,李婆的声音悠悠传来。
“倌人,时辰到了,车队马上就要出发了。”
~
洛阳京城的繁华喧嚣,比起金陵有过之而无不及。
得知今日会有江南各地的花车游街,洛阳城中的主要行道从凌晨起,就有无数小商贩在支伞摆放新鲜的水果。
如今到了正午时分,拥挤的人群已经将街道两侧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目光期盼的看向道路尽头,都期盼传说中金贵的倌人们能从花车中露面,让她们一饱眼福。
柳若欢坐在花车之中,撩起车帘看到了两侧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感觉金陵道上的人异样的多?”
也不外乎他如此提问,因为除去道路两边的人群,竟然还有不少人群小孩爬到了屋檐之上,踩着瓦片围墙看向了花车队。
这动作虽然危险,但很多人仍然乐在其中。
“莫倌人,瞧瞧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当初两位公主为了争你一人欢心各自千金求曲,如今在这城中的各位倌人,哪一个有您这般名号响亮?”
李婆也坐在了与他同一辆的花车之中,眉眼带笑,笑的合不拢嘴。
“您现在就是谪仙楼这一代的招牌,毕竟连获两位公主殿下的垂青,这放在汉唐的历史上,您也是头一个人。”
柳若欢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别开玩笑了,那两位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天晚上你又不是不在场,她们哪一个是冲着我来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这名声出来了,您就是今日宫宴中最火的那位角儿。”
柳若欢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时代里面,居然也有舆论效应。
而且这里实质上与他前世并无不同,寻常民众最喜欢的,也是这些倌人公主们的花边事。
“启程!”
一声嘹亮的叫喊出腔,一时之间四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四周不知何时立起了无数彩旗挂在了各个店家门面上,街道之上霎时间五花十色,异常晃眼。
“倌人!该您上去了。”
柳若欢应了一声,穿上一件李婆递过来的五彩羽衣,从花车后面的台阶登入车上二层。
花车的二层被铺满鲜花,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娇艳的海棠花,争奇斗艳,竞相怒放。
被簇拥在中间的柳若欢只感觉各类花香在同一时间涌入他的鼻孔,被这味道一冲,有些头晕目眩,站不稳步子。
好在过了一会儿后,他逐渐掌握住技巧,用身体中的引神诀功力逼退周围的花香,才保持神智清明。
沿途两岸的人群见到柳若欢现身,顿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无数人群挤攘着往前靠近,现场一片轰乱。
就在此时,两队铁铠卫兵手持长矛从远处入场,将这纷乱的局势压制下来,这才使得花车足以照常进行。
柳若欢在花车的车顶看着这一幕微微发怔。
先前不是说洛阳城卫都被二公主领去抗敌了吗?怎么还会有卫兵出来维持治安……而且看这些卫兵们的铠甲银光闪烁,军容肃穆,比起之前长公主身边的禁卫都不遑多让,哪里是寻常的城卫兵?
这场面并没有让他思考太多,车队徐徐进发开往皇宫,这次的花车游行从这里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花车游行说是游行,实际上对柳若欢等同于游街。
外面的骄阳刺眼,晒的花车漆木发烫,躲在其中的柳若欢虽有车顶的飘挂的帘纱遮挡,但终究无法掩盖这炙热的气温。
更别提他身上本来就穿有一件会见贵客,款式繁琐的礼服,如今又再外套上一层各色鸟羽织成的羽衣,更是将他整个人都快闷熟了。
只是好在这种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他又连过了两道城门,终于得以窥见这洛阳城中的皇宫。
从远处隐隐约约望向皇宫内部,只见一层层秦砖汉瓦,紫柱金梁闪耀其中,仅仅是看了一两眼便能感觉到这皇宫的建筑极尽奢华。
在靠近皇宫的主道上,聚集的民众明显少了很多,而此时的花车也在这里停了下来,独独空出一条行人道。
“倌人,该进宫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入宫
李婆在下面用力吆喝,柳若欢见终于能从这鬼地方下去,也宽心不少。
“莫倌人,这宫中除了文武百官和受邀过的人,我们这些都是没资格进去的,所以……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岔子就好。”
柳若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内心如同明镜,这李婆时刻都担心他不是莫倌人的事情暴露,使得牵连到她。
早侯在此地的一名将校女军官,扶着腰刀刀柄,冲柳若欢高声喊道。
“莫倌人请跟我们往里走。”
这一声喊完,却也不管柳若欢听到没,直接转身走人,逼得柳若欢匆忙将羽衣脱下交给李婆,急匆匆的跟上那位军官的步伐。
二人刚刚走位皇宫宫门,就见那金环红漆的巨大木门缓缓合拢,将他的视线阻隔在了这最后一刹。
而后,左右三位太监从门后出现,列成两队跟在了他们身后。
最前方的两人合力撑着一顶华盖,其他人则低头垂眸,踏着小碎步跟在其后。
柳若欢之前在电视里见过这玩意,但不甚了解,不禁发出了疑问,“这是?”
听到柳若欢的质疑,一位撑杆的太监不紧不慢的答道:“承蒙圣上恩典,考虑到今日花车游街各位倌人们旅途劳顿,特准许将贵族用的华盖赐予倌人们遮阳。”
柳若欢闻言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传说中的女皇,倒是懂得笼络倌人们的人心。
连他这种身怀功力的人都扛不住那暴晒的烈日,其他没有修习过功底的人,恐怕比他只会更惨。
如今刚进宫就有人专门上来遮阳,难免不会对这还未见面的女皇产生出一丝好感。
从宫门前的某一段路线开始,柳若欢便感觉到脚下的触感不同。
细致一看才发现,这宫中的主路居然是用白玉铺造而成,而遥看此时的路程离军官所带路的宫殿还有一段距离,这豪气的让人瞠目结舌。
而远方的宫殿前有九鼎两米高的香炉环顾周围,从香炉中飘散出的袅袅雾气笼罩住整座宫殿。
这处宫殿则更令人感到惊讶,这明明是在古代,虽然少数人拥有功法仙诀,但社会的劳动力和工效仍然极为有效,按理说是不会出现前世那种高楼大厦一般的建筑。
可谁想,这洛阳的皇宫之中,竟然有一处楼宇高耸入云,直插云霄,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仙宫感想。
同行的太监说道。
“这是三年前才刚刚修好的丽水阁,原来是准备赐予后宫中最受其宠爱的妃子,可谁知这三年里,圣上都没挑出来合适的人选,建好之后便一直闲置在此……直到今日各位名倌进京,圣上才亲自下令开放此处,设置宫宴。”
柳若欢半天都发不出来声音,缓了一下问道:“这是阁楼?”
“对,丽水阁高三十丈,掏空了无数能工巧匠的心思,从圣上即位时便已经开始修建,直到三年才刚刚竣工。”
那太监说到这儿,语气也顿了一下,“据说今日圣上便要从你们这些倌人们选一位丽水阁的阁主出来,赐为丽妃。”
柳若欢眨了眨眼,有些许明白这好色的女皇想做什么了,原来她真的把这名倌进城,视作了自己挑选后宫佳丽的方式。
此时还特地启动了如此美伦绝幻的楼阁,怕是满脑子都是在想如何跟心仪的美男在楼中度过的时光了。
这种君王……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还请莫倌人多多加把力,说不定以后我们的主子就是您了。”
柳若欢只是笑笑,并不答话,因为他心里清楚,这次名倌进京,早已有了确认好的美男,这些美男的画册都在进京之前拿给女皇观摩过。
对于选哪一位倌人,恐怕此时的女皇早已有了心中所想,这事再怎么轮,都轮不到他的头上。
因此他无须为此事担心,只需要考虑好自己该如何在众人面前演艺即可。
随着一行人的步伐越发靠近丽水阁,柳若欢登时吃了一惊。
这丽水阁的围墙之内,竟然被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且明净。
几座小的白玉拱桥环绕其中,错落分明,其中再放上假山点缀,竟然形成了一处小巧的迷宫。
这丽水阁诚如那位太监所说,挖空了无数能工巧匠的心思,要不然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恢弘华美的建筑。
“莫倌人请。”
柳若欢被对方一句话说的发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前面的迷宫,便是圣上亲自为各位倌人们准备的关卡,只要过了这迷宫,自然就能进得楼阁里享受宫宴。”
太监的说法,让柳若欢有些摸不到头脑,“这……我从没听说过还有这一环呀?”
“这是圣上昨日夜里突发奇想,差人布置的……莫倌人不必担忧,即便是走丢了路,半夜也会有专门的人去寻你们,把你带出宫外。”
对方既然言尽于此,柳若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在对方的示意下进入这溪流假山环绕的迷宫中,缓步向中间的方向进发。
走了几步之后,他的全身已经没入了这片迷宫中。
这片迷宫虽然比不上幽王墓中的那处阵图,但也是设计精巧,环环相扣。
很多假山和玉桥的细节故意雕琢的一模一样,混淆了人的判断,会让人误以为在原地踏步。
但柳若欢有功力作为牵引,能在此中不被迷失方向,顺利的找到出口。
然而就在他看到出口的那一刻,四周的假山忽然在同一时间喷出水花,水声哗啦啦冲响之际,整座迷宫都开始微微旋转。
柳若欢这才发现,那些溪流之中,竟然都有着凹槽卡缝,这丽水阁的周围,居然可以将地板挪动!
而那些桥梁假山,也是同理,在与另一处结合之后,居然卡在其中纹丝合缝,根本看不出丝毫的裂纹痕迹。
“这……”
受到引神诀那洞悉周围灵气的引导,柳若欢发现,在一次变换之后,自己居然从原先最近出口的地方,被重新挪位到了最远点。
这哪里是能工巧匠能设计出来的东西?
能创造出来这种东西的……是女版鲁班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迷色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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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庭院中的柳若欢缓步而行。
他的衣袍垂落地面,厚重的礼服边角擦过水池,带出了一阵涟漪。
前方便是丽水阁迷阵的出口,阵口的日光照射进来,显得异常耀眼,美伦绝幻。
然而就在他走到离出口不到二十步的时候,整座阵法再度启动,轰鸣巨响和机关齿轮声不绝于耳,身周的假山玉桥移位,再度变成了另一幅似曾相识的场景。
柳若欢微闭眉眼,用功力查探四周。
在神识的清扫之下,迷宫的大致轮廓显现于他的脑海,几乎与他预料之中的答案一样。
他,居然又被放在了离出口最远的位置!
一连五次都是如此,这种怪事已经无法用偶然或巧合来解释了。
柳若欢每一次都抱有侥幸心理,可当他次次靠近出口的时候,整座大阵就如同活络过来一样,开始变换阵法建筑。
等到结果呈现,柳若欢便发现每一次变换都会叫他前功尽弃,等同于白走一趟。
这东西真的是女皇设计出来考验倌人的吗?
当他思虑渐深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片刻之后,在他方才走过的位置中,出现了一位锦衣玉袍的男子。
他身穿鹅黄色的长袍,边角镶有金边,即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在抬目看到柳若欢的时候,他的眼神显得微微惊诧,随后便施礼躬身道:“在下乃是苏杭谪仙楼的倌人,姓齐。”
柳若欢被他出声提醒,登时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这历经风雨赶来的儒雅倌人,想来就是其他谪仙楼中的红牌。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苏杭的红倌,恰巧就是此次被进献给女皇择爱的其中一位名倌。
不出意外,他面前的这位齐倌人,日后要与女皇共度良宵……
如今看来这男子相貌出众,在某种方面不逊于自己,柳若欢才隐隐感觉到了谪仙楼中培养美男的实力,真是有两把刷子,并不是宁可儿夸大其词。
“在下金陵谪仙楼,姓莫。”
在听到柳若欢自报门号的时候,齐倌人微微一怔,面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但这种情况只是一闪而逝,他随即便调整过来,恭敬的说道:“原来是十指连环,琴动天下的莫兄,早就听莫兄以一首无名曲引得专精琴艺多年的三公主殿下折腰以待,如今再看到莫兄绝世容颜,果真是开了眼界,百闻不如一见。”
柳若欢都被他吹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尴尬的应下,“外面所传皆有些夸张,做不得真。”
这齐倌人貌似是个好相处的主,他见到柳若欢自愧,也帮忙给了个台阶下,“莫兄客气了,无风不起浪,传言再夸张,也会有三分可信。”
随即他便向柳若欢邀请道:“此间迷宫好似有阵法加持,不如我们一同结伴前行如何?”
柳若欢应允下来,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在迷宫中。
“我虽然对阵法这种事物知之甚少,但这丽水阁前的迷阵,却有着许多怪异之处。”
柳若欢只是担心暴露身份,故与他一同前行,可谁知这齐倌人,话倒是不少。
对方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柳若欢便洗耳恭听,“哦?齐看起来有些见解?”
“见解倒不敢当,只能说是有些眉目……你想,一般流传于市井传说中的阵法机关,不都是根据时辰来变换阵法,可这阵法却大有不同,方才短短半个时辰里,居然变动了三次之多。”
齐倌人冲他伸出三根手指头,声音带有些许夸张的讲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阵法不是用时辰操控的。”
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
柳若欢本以为他会有什么高见,可谁知有模有样的分析一通过后,居然得出来了一个说了跟没说一样的结论。
“莫兄,你说这阵法不是用时辰操控,那是不是就仅剩下了人为一种可能?”
乔倌人摸着自己的下巴,停在原地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
“或许,这迷阵本来就是一处极为精巧的游园设计,它的迷阵功效只是另有缘由……诸如,说不定此刻女皇正在丽水阁上操控这迷阵的机关,从高处俯视着我们。”
柳若欢刚想驳斥他的话,脑袋中却不可避免联想到自己刚刚接近出口就被重置回起点的情形。
恍然间,一股恶寒袭上他的心头,他微微仰头望向楼阁,只见在楼宇之上,有一层的窗扇中闪着刺眼的光芒。
这种亮光的形成他再熟悉不过……赫然就是前世中镜子被阳光反射所呈现出来的光晕。
真的有人在操控这间丽水阁!
~
房屋之中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又娇又媚,放荡至极。
“你们,都给我用心点,谁伺候的好了,我以后就让你们随新主子一起入住丽水阁,到时候也能在龙榻上服侍我。”
随后房间内便传来一些不堪入耳的娇喊。
这声音传出门外,守候在屋门两侧的宫女皆不敢做声,她们将身体微微蹲伏,低头直视地板,两只耳朵里只当没有这些声响动静。
“咚”的一声,一位头戴金盔,身披金甲的女子从走道深处现身,她走出两步停在屋外,听着屋内的动静皱紧眉头。
“岳统领,陛下……此时还在忙……”
其中一位宫女犹豫了片刻,想起女皇的嘱托,便怯生生的上前说道。
可她这娇柔的模样,如何能抵得过御林军总统领的强悍身躯,对方连正眼都不带瞧她,仅凭身上一股气势冲出,就让她倒退两步,踉跄一下用背撞开了屋门。
这撞门的声响巨大,使得屋内的笑声停歇,戛然而止。
“谁呀!没有朕的口谕!谁敢打扰朕……”
屋中之人被扰了兴致,有些不快。
然而她这声音还未说出一半,在看到岳统领的身形后边忽然住口,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不敢再多发一语。
“陛下,御林军岳统领求见。”
“嗯。”
从屋内的床帐之中,传出一声回应,这声音似有些不大情愿。
两位宫女对视一眼,便把屋门打开。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丽水阁上
门户大开后,岳统领才得以看清屋中的情形。
房内被绯红色的轻纱遮盖在一起,透过纱幔,能隐隐约约看着几个人聚拢在一起,簇拥着其中一位女子。
两位宫女引着岳统领跨入房门,轻手轻脚的关上屋门后,上前拉起纱幔,侯在了一旁。
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画,映出地毯中间一朵硕大的牡丹。
那牡丹嵌在丝绒之间,花瓣繁盛茂密,如同云锦霞光,艳丽逼人,一看便是出自此行名家之手。
屋角放着几只高大的黄铜薰炉,炉中燃烧着名贵的香料,使得空气中异香不断,烟雾缭绕。
但最为吸睛的,还得是那位身居高位的皇袍美妇。
她侧身躺在一座宽约数米的软榻之上,一手支着粉腮,一只手捏起身旁人捧手举起的葡萄,用一双美目瞧着岳统领。
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芳泽。
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诱人的女人,她似乎在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异性,牵动着对方的神经。
而在她的身边,环绕着五名风格各异的美男。
之所以说是风格各异,因为有的明显不是中原面孔,肤色如铜,看起来应是被俘获的外军战俘。还有人却是皮肤白皙,举止从容,像是出自哪些个名门之后。
这些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眼前的女子,跪伏身子乖乖待在女子身边。
如今看到有外客来临,女皇有了要起身的意思,他们俱都微微后靠,腾出榻上的一片位置让给女皇。
美艳的女皇双手撑床,身子缓缓靠在了床头后侧,她一口吃入了手中的葡萄,似是若无其事的说道:“原来是岳统领,这个时间段,你不应该在校场点兵点将,拱卫朕的都城吗?”
那位岳统领冷声一哼,“陛下,在丽水楼阁的下方,可还坐着文武百官和受邀而来的各国使节……如今您放着她们不管,却待在屋中宠幸男奴,被传出去,恐对我汉唐王朝的声誉有损。”
“岳统领,你这个就是活得太死板了,那宫中礼事的女官都不敢催朕,你为何对朕步步紧逼呢?”
女皇说罢伸了个懒腰,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榻上,这下身过去,还将一只玉足蹬出,踩在了一遍男奴的脸上。
她随手摆了一下,“你看朕这里有哪几个看得上眼的,就都带回去玩玩吧。”
岳统领默然不语,用无声的回答来抗议如此荒唐的举动。
女皇似是心血来潮,她有压近了脸庞,轻声问道:“你跟了朕这些年,护卫皇都已有十年,这可是作为圣恩恩赐你的……你当真一个都不要?”
“臣无心风月,家中有糟糠之夫即可。”
“哈哈哈,妙极了!妙极了!”
女皇鼓着掌从榻上起身走下,她在走近至岳统领面前的时候,猛然出手去拔起她的腰刀。
岳统领察觉到了女皇的所作所为,却眼睛都不眨一下,视若无睹。
宝刀出鞘,寒光四射,登时引起屋内一阵闪芒。
“岳统领,性情中人,刀,也随其主。”
“陛下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这有数十斤沉重的宝刀,须得女皇两手握住刀柄才能拖动,她此时拖着宝刀,缓步走回榻前。
刀尖在房屋的地板上拖行,发出刺耳的声响,留出长长一道刀痕。
“你们……谁想被拿来试刀?”
榻上的五名男奴,顿时面色惊变,他们本以为方才这女皇对他们和颜悦色,恐怕已经是动了春心……然而水能想到这仅仅和臣下两句交谈之后,就对他们瞬间变了态度。
虽然古话曾说伴君如伴虎,可这没由来的就要杀人,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被吓破胆的男奴们,都爬下了床,跪地求饶。
整间屋子,瞬间变成了哀嚎一片,充斥着男人们的哭声。
然而这女皇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高高举起宝刀,就要劈砍在面前跪地的男人身上。
此时的岳统领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带有些许怒气的问道:“陛下!为何要滥杀无辜?”
“无辜?他们只是一群奴隶,性命等同于牲畜,有什么好怜悯的……更何况,朕送出去的东西,自然就没有再收回来用的道理。岳统领既然不要,就只能怪他们命不好,没人要!”
说罢,她又举起了手中的刀,狠狠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声温娴的声音响起。
“母皇,今日是您挑选江南名倌的大喜日子,为何要因为这些小事动了怒气?”
这声音如涓涓泉水一般,沁人心脾,让人听了能降下心中的浮躁,恢复清醒。
女皇闻言一滞,这劈砍的动作行至半空堪堪停住,随后她便随手扔掉了手中的刀具,理了一下衣衫,看向了屋门处。
长公主修长的身姿现于此处,她体态丰盈窈窕,步伐轻盈。走起路来,使得衣衫上的环佩相互撞击作响,如同有人在敲击玉片,十分悦耳。
而她内里穿了一件白色的低胸长裙,外罩一件丝织的白色轻纱,腰系一根白色腰带,搭衬着乌黑亮泽的秀发盘起流云髻,显得清雅脱俗,别具一致。
她的髻间还插着几朵珠花,额前垂着一颗珍珠,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月眉星眼,却放着冷艳。真可谓国色天香,貌美如花,让人感觉这像是一颗随时发光的皓月一般,不敢直视。
榻前皇袍纷乱的女皇虽然美艳,却只是透露出一股艳俗,与长公主这种玲珑一般的璧人同时登场便顿显拙态。
一边立于原地的岳统领,虽然对长公主紧急关头下救了人命有些许赞赏,但她在看向这位长公主的时候,却还是投出一双怀疑的目光。
这个女人,她信不过。
“莲儿?”
女皇唤着长公主的小命,神色也浮现出一抹笑意,这笑容不知是不是包含了些许母爱,尤为灿烂。
“莲儿,快来母皇身边,让母皇好好看看你。”
长公主先是行礼请安,等待礼节过后才缓缓上前,让女皇将她揽入怀中,抱了一阵。
如若被旁人看到此时的场景,还会有谁怀疑圣上与长公主多年不和,独宠三公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戏开幕
风从窗台吹入屋内,绯红色的轻纱被风扬起,飘于半空之中。
女皇缓缓松开长公主,冲着一旁宫婢问道:“说得对,朕不能因为这些小事被扰了兴致……现在是几时了?”
“回圣上,现在是申时二刻,那些倌人们游完街,此刻应该已经在楼下的迷宫中了。”
女皇眯起一双湿润漆黑的大眼睛,她随意从榻上捡起一件黄袍披上,而后在屋中一角捡起一根圆筒,走向了窗台。
宫女们见状,急忙拿起遮阳的华盖走上前去,岳统领向前走了两步,忽听耳边有人低语。
“母皇是不会答应你的请求的。”
这声音似是直接钻入耳膜,有人在耳边轻声低语一般,岳统领面色一变,径直看向面目带笑,神色坦然的长公主殿下。
她自然清楚此法名唤传音入密,乃是用内力发声,缩成一条音线传递到对方耳边,不是对功力有极高的把控,根本做不到这一步。
“殿下,圣皇面前私自传音,可是有通敌策乱的嫌疑……如果长公主只是为了炫耀功力,觉得一时好玩,我岳某就当做没听见了。”
她虽然吃惊这长公主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但微微眯眼过后,整个人已然恢复了常态。
长公主的步履移动,站在了岳统领与女皇之间的位置,挡住了她望向女皇的视线。
她与身边飘舞的轻纱相衬,成了此时岳统领眼中唯一的风景。
“岳统领,忠心虽然可嘉,但你要认清自己……是忠于汉唐?还是忠于母皇?”
岳统领久经沙场,心思和反应都快于常人,她的眉目一森,射出两道如电锐光。
“圣上……”
她话声刚起,就见那些纱幔如同活过来一般,瞬间将她与那些男奴遮挡在其中,而那些衣衫不整的男奴们,在同一时间都从地上爬地而起,冲向了岳统领。
岳统领下意识去腰间摸刀,才忽然间意识到腰刀已被女皇拔出,扔在了房屋角落。
然而此时的男奴们已经一拥而上,没有武器的他们,用指甲和牙齿撕咬着岳统领的铠甲。
可这匹夫之力,如何与宫中大统领的将军相抗衡?
岳统领一脚踹飞左侧的男奴,而后右手如闪电般出手擒住那小麦色的叛军男奴,皱着双目将他高举在空中,厉声问道:“你们!都不想活了吗!”
但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才发现这些男奴们的眼珠已经浑然失色,他们的眼眶内只剩下了白的透彻的眼白,看上去极为骇人。
岳统领瞬间恍悟过来,这些男奴竟然都已经被炼去了心神,除了身上的躯壳还在动,人早已死去。
清楚这一点后,她便不再留手,重铠之下的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当再有男奴冲来的时候,她轰然一拳打出,竟然直接将那男奴一拳穿心,血花四溅。
岳统领抽拳之后又连毙剩下三位男奴的性命,而后径直奔向方才女皇所站的窗台。
透过轻纱,她能隐隐看见长公主与女皇的身影并立在一起,此前她还不觉得异样,但是方才长公主的那句话,已经等同于作乱的宣言……
身为宫内统领的她,必须要尽职尽责,拯救陛下于危难之中。
可这轻纱实在太过碍事,不仅遮盖了她的视线,还使她无法正确的判断出长公主她们的身位。
紧急关头,岳统领再也顾及不了太多,她双手撕开纱幔,从屋中一跃而出。
厚重的铠甲傍身,铁靴触地,使她落于地面发出一声重响。
“你!”
岳统领刚刚落在地面,看清眼前场景的她,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长公主雪白的衣裙袖间,正有几根如玉般的手指伸出,攥紧一根鎏金匕首,正对准女皇的腰腹缓缓刺入。
鲜血喷溅而出,瞬间染红了长公主身前的白衫,但长公主却避也不避,只是神色平缓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弑杀亲母!篡权夺位!你这种大奸大恶之徒……”
岳统领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一声虚弱至极的声音,“岳统领,自保性命吧……不要再为朕多言了。”
“圣上!”
那道皇袍身姿缓缓侧身,脸庞上浮现着痛楚,凄凉,乃至一丝绝望。
“莲儿,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
长公主檀口轻启,语声婉转动听,“母皇,安心的去吧。这天下,皇宫,皇妹,我都会替您照看好的。”
随着长公主手中的利匕拔出,女皇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后闭合双眼,身体依靠着栅栏缓缓倒下,瘫倒在地。
“照看?”
岳统领怒发冲冠,身上的肌肉嘎嘣嘎嘣发出脆响,在整个骨骼变动之中,她的骨架硬生生比之前大上了一圈轮廓。
“你这逆贼!纳命来!”
话音未落,她全身已然倏的一声冲了出去,即使身穿厚重的军铠,也依然拖慢不了她的任何速度。
岳统领的攻势浩荡,光是冲击而出的劲风就席卷了整座房间,那栅栏瞬间被冲垮击碎,无数木块伴随着木屑掉了下去。
然而就是这无可匹敌的威猛,竟然在一声轰鸣之后,就被长公主一手抬住了她的手腕。
“岳统领,我母皇已经叫你自保性命,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岳统领啐地一口,一脸怒容的说道:“我呸!你这篡权夺位的逆贼,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
长公主听到她的说法,倒也不气,只是松开了她的手腕,随手一掌推了过去。
那硬接一掌,身形倒退数步,又踉踉跄跄退到了屋中。
长公主在端详这位岳统领许久,她轻声笑道:“从此时起,我可是整个汉唐至高无上的女皇……你就不怕我在杀了你之后,灭了你的女嗣,将你家中的夫人充入教坊司?”
“哈哈哈!笑岔人了!”
毫无惧色,仰头大笑:“你这种手段,还想一统汉唐江山?真可谓痴人说梦,可笑至极!”
“呵,那就不谈我,先谈谈你的失职之罪。”
岳统领忍无可忍,怒道:“闭嘴!你个逆贼有何颜面对我指手画脚?我岳某人失职与否,何须你来品头论足?”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丽水囚笼
长公主对她的骂声充耳不闻,只是平淡的说道:“我母皇方才在屋中对你求救,你为何无动于衷?”
岳统领恼羞成怒,刚想指责她一派胡言的时候,却在瞬间反应过来,这位长公主的话语……可能都是真的!
在她刚进入房间的时候,女皇曾故意去拿她的宝刀玩耍,还用自己推辞赠品男奴的借口,意图斩杀身边的男奴。
这些举动直到长公主入场,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难道说……那时候女皇的所作所为,是对她所发出的一种求救信号?
“岳统领,你自以为心善,不忍看母皇滥杀无辜,殊不知那些男奴是我早就让人调配好的尸傀。连这丽水阁上上下下各位宫女太监,也早都换成了我东宫的人……我母皇早在半个月前就被我困在了这丽水阁的楼中,进出不得,日日夜夜与这些尸傀作伴……”
岳统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卸了力劲。
“你身为宫中御林军大统领,居然对这件事毫无察觉,只觉得我母皇是喜好男色……你说,是不是你的失职?”
岳统领闻言眼神一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等她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充满了愧色,再无先前的斗志。
长公主也不管她,带着两位宫女从她身边走过,只在路过的时候轻声言道:“岳统领,脱去这身铠甲回家吧,夜里关好屋门……说不准有你在,你的夫儿还可以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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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与那齐倌人又浪费了许久时间,直到晚霞遍布天空,才从迷阵中走了出来。
看到这迷阵到最后一刻终于不再作妖,柳若欢长舒一口浊气。
丽水阁的建制,其实就等同于一般的皇宫大殿,这里完全就像皇宫的高楼版本,内外都极尽奢华,富丽堂皇。
霞光映照在丽水阁每一层金黄色的琉璃瓦下,显得璀璨生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里富庶的装潢太过华美,除了幽王墓中的那座天宫可以胜它一筹,柳若欢在其他地方都未曾见过如此高级的建筑。
平视眼前,丽水阁的红色厚重漆门前,站着两排卫兵。
在每名卫兵之前,都有一位宫女半躬着身躯,低头行礼,每有入席的宾客从那假山迷宫中走出,就会有宫女从队列跨出,引她们走入丽水阁的门后。
柳若欢与齐倌人先前所走的迷宫,只是这座丽水阁周边的八座迷阵之一,而在其他的迷阵出口,不时有衣冠整洁,衣饰豪华的贵人走出。
虽然大多数乃是身穿牡丹官服的女子,但也有不少身穿异域服侍的女子掺杂其中。
这一来二去,整个丽水阁门前门庭若市,前后进出的好不热闹。
看到柳若欢与齐倌人的身影,也有一位宫女出阵走来,迎向二人。
“真是大手笔……不愧是女皇亲自举行的宴席。”
齐倌人低声感慨一句,那娉娉婷婷走来的宫女已经停在了二人的面前。
“谪仙楼的二位,请跟着奴婢走侧门。”
齐倌人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这红漆正门,但他与柳若欢都内心清楚,这丽水阁的正门,并不是给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倌人所走。能从此门进入的官服女子,恐怕都得是位居大几品的官员,或是他国使节。
虽然他们这些倌人说是有参加宴席的资格,但毕竟出身风尘,不能与这类贵人们同出一桌,同入一门。
那宫女引着他们绕过正门,环走一半,走到了这座建筑的背面。
这丽水阁的背面也有一座同等规模的红色漆门,只可惜这漆门上并无正门那般装饰,也无宫女侍卫们站岗。
唯独面对一座宽大的广场,令人称奇的是,那广场中央摆放着一座奇异的囚笼。
这囚笼起码得有四五米宽大,笼子四周的接点缝隙都被浇铸封死,根本看不清内里被关了什么物体。
那用精铁打造的笼子外侧,还有更大的一座牢笼,外侧的牢笼虽然造型简单,但在每个铁杆之上,对内分出了无数尖锐的利刺,每个尖刺都在霞光下闪闪发光,异常晃眼。
这架势,就像是怕最里面的笼子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一样……
柳若欢不禁有些好奇,这被女皇建来寻欢的丽水阁,为何会在后门的广场上建造一处如此宽大的囚笼?
而且看这模样,像是想把人封死在其中,不让他出来一般……那这样的话,难道不是直接杀了更省事?还是说这女皇又有什么特殊癖好,就等同于前世的血腥玛丽一般?
宫女在为二人引路的时候,看到二人都对那囚笼产生了兴趣,急忙劝解道:“两位倌人,最好不要对那东西产生想法。”
齐倌人耸了耸肩,问道:“那东西是用来……”
宫女回转面容,虽然面上仍然挂着招待宾客时的笑容,但此时的颜面已经等同于皮笑肉不笑了。
“在宫中,不要产生好奇心,这是我们这些下人活下去的法子……二位也是同理。”
说罢,她低头转身,重新带路,柳若欢和齐倌人见状也不好在问及那囚笼的事情,便跟在她身后,一起从丽水阁的后门走进其中。
虽然柳若欢已经对丽水阁的豪华有所心理准备,但他仍然没想到,这丽水阁中,竟然以檀木作梁,水晶玉璧做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而一路望去,这供人行走的道路上铺满白玉,内里嵌上金珠,每隔数步都有一个凿痕,被雕刻成了五瓣莲花的模样。
花瓣鲜活玲珑,居然连花蕊也细腻可见……实在是超乎了柳若欢对皇家生活的理解。
即使是前世的那些帝王世家,恐怕也到达不了如此奢靡的程度吧。
“一楼是女皇宴请四方的地界,因此倌人们的台座都被设在了二楼,二位请先跟我上楼,那里有专门供各位品茶的茶室。”
宫女走到这里,轻描淡写的略过了对丽水阁的介绍,直接向他们说起了要去的地方。
“请问,我的九曲玉笛……”
“莫倌人的琴,齐倌人的玉笛,一早就被拿到了丽水阁中,由宫中各位乐师悉心保养,待艺演前,自然会交付在各位手中。”
第二百一十九章 麻袋
齐倌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柳若欢却还在一边思索那铁铸囚笼的事情。
直到被齐倌人轻拍了一下肩头,才缓过神来跟上前方宫女的步子。
三人走过一道楼中长廊,从拐角处的楼梯缓步登上二楼。
丽水阁的二楼离地甚高,粗略一算约有七八米的距离,而且整个二楼似是被做成了环绕的庭庑,唯独四个方向各自延伸出一条细窄的镜面,连接到最中心的花亭中。
那最中心的花亭无任何底部木柱支撑承重,仅仅靠着四条窄道连同在二楼的四处边角,给人的感觉惊心动魄,柳若欢都担心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这样的设计不得不说是巧夺天工,当初那造型精美的聚宝斋,与之相比也变得不值一提了。
“这里便是各位倌人们演出的台子,届时各位大家只需要在其中一展风采即可。”
那宫女指了指中间的花亭,又微微向下点了一遍花亭下方。
“下面是各位官员和使节用餐的地方,届时圣上也会亲自驾临此处。”
柳若欢顺着她所指的地方往下看了看,能看见在花亭正下方,放置有一尊皇座,那皇座造型浮夸,约莫有两三米高,八面雕有金龙腾出。
想来是为了对应八面玲珑的词汇,才故意设计了如此奢华的皇座。
柳若欢现在越发好奇这掌控汉唐王朝的女皇,应该是一副什么模样了。
当初远在金陵的时候,就频频听见这位女皇大人的名头,如今到了京城皇宫,他离这位女皇的碰面,几乎只有一步之遥了。
“拖进去!别误了时辰!”
就在柳若欢和齐倌人欣赏这二楼风景的时候,忽然从他们上楼的楼梯处,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催促声。
这异象引得他们回头相望,只见两名宫女一前一后抱着一只粗布麻袋,正抬往楼上。
其中一位宫女似是嫌弃另外一人上楼的动作缓慢,故而出言催促。
然而二人上到二楼来时,才发现这楼梯口还站有三人,这使得她们的脸色上多出一丝惊慌。
但毕竟都是在宫中做事多年,这丝惊慌不过是一闪而过,瞬间就失去了踪影,而后二人拖着麻袋继续上楼。
柳若欢在瞥见她们手中的麻袋时,微微皱眉。
因为无论是任何人看见那麻袋的形状,恐怕都会下意识的认为,这麻袋里面装的啥一个人……
“二位倌人,还是和我走吧。”
宫女领着二人继续前往一处房间,在推门过后,这里乃是一间古色生香的茶室,各处都飘散着使人提神的茶香。
“这里便是二位的休息之处,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知会我……直到宴席结束前,我都会守在门外。”
宫女施了一礼,准备闭门走出,谁知齐倌人忽然叫住她,有些断断续续的问道:“刚才那二人提着的那个袋子里……里面好像装了个人?”
这句话一出口,便引得在场三人俱都沉默,那宫女更是紧皱眉头,似是在埋怨齐倌人不该多管闲事。
“宫中像奴婢这样的宫女,亦或是办理杂事的小太监,数量庞大,数都数不过来。”
虽然对齐倌人的问题有些不满,但这宫女也算是尽心尽责,解答起来,“偶尔有一个违背了主子意愿,被清理的,也算不得稀罕事,要怪只能怪她没把事情办好,触怒了上面人。”
“虽不知二位倌人能否入选皇宫……但这宫中的事情,最好别乱参与,只当没看见就行。”
那宫女第二次向他们嘱托这番话,随后便深深躬身一礼,退出门外,关好了门面。
只是让柳若欢的不解的是,做完这一切,居然还传来了铜锁上锁的声音,咔嚓一声过后,竟然把他们锁在了屋中。
“这皇宫里边……好像和我所想的不大一样。”
虽然这齐倌人话多,但不得不说,此时的柳若欢和他一个想法。
明明是皇宫深处,却不知道为何有使人迷路的迷阵,精铁浇铸的囚笼……甚至还有被装入麻袋中的人。
虽然那引路宫女说的有些道理,但柳若欢总有一股心神不宁的感觉。
“这皇宫的问题颇多,在我看来,根本就不像是皇宫。”
柳若欢沉思片刻,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它虽然造型精美,各处设计被掏空心思,设计的十分精巧……但这种设计,我让我只感觉这地方不宜久留。”
“哦?莫兄这番言论,竟然说出了我心中所想……还真是倌人所见略同。”
柳若欢有些无奈的斜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家伙仅仅是从迷阵中跟上自己,却变得越发自来熟起来。
这才没过一会儿,就叫的亲热。
“那个袋子有我在意的地方,我要上去看看情况。”
柳若欢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方才在那两位宫女抬着袋子上楼的时候,后面的女子抬抱的时候露出了袋中一角,有一只明艳的粉红色绣鞋鞋尖从中露出。
柳若欢在进屋之前,总觉得那鞋子似是在哪里见过,异常熟悉。
而且一个皇宫之中,所用的锅碗瓢盆都是上佳的材质,怎么会有这样的麻袋出现?那麻袋的模样,与市井小贩所用的编织袋,并无不同。
他思前想后都觉得心神不宁,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决意要上三楼摸清楚情况。
“莫兄,这外面可是上了锁,还有人在看着……她们绝对是怕我们在演出前出这间屋子。”
齐倌人听柳若欢有一探究竟的想法,瞬间就慌了神,靠近他小声提醒道:“而且莫兄,这事虽然我也在意,可若是被楼里的各位婆婆们知晓,又上报给门内,会出大事的。”
柳若欢点了点头,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齐倌人知道他没听进去,便叹了口气。
柳若欢走近窗台,缓缓推开窗扇,才发现这窗扇外直对着方才那后门的囚笼,正下方有宫女太监进出的人影。
“门虽然上锁了,但窗沿却没有。”
柳若欢探头出去看了看左右和上侧,发现窗台周边有雕刻的图案,从这里爬上三楼应该是轻而易举。
第二百二十章 丽水阁三层
而楼下的那些太监宫女,出于下人们的习惯,都是低头迈着小碎步,应该不会有人能发现他这时的动态。
判断此事可行后,柳若欢的心中有了几分底,他回头看向齐倌人,嘱托道:“我这边上楼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若那宫女要进来,烦请齐兄帮我拖延一会儿……这宫宴我一定会参加。”
齐倌人看着他,眼神之中闪过担忧之色,一脸犹豫不决的模样。
柳若欢知晓,如果这会儿齐倌人不帮他,去唤来了门口守门的宫女,他就别想上三楼了。
然而齐倌人在停顿一会儿后,缓缓问了一句出乎他意料的话语。
“你不是莫倌人吧?”
听到自己的身份露馅,柳若欢讶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当年我和莫倌人在天池山中一同接受长老会的磨练,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他了……不过看你费劲千辛万苦冒充莫倌人进宫,应该是有着其他目的。”
齐倌人揭穿他的身份,却也无意在这个话题多做停留。
“你刚才若是撒谎骗我是莫倌人,我是决计不会帮你的,但你为人诚实,我愿意信你一次。”
说完他朝柳若欢点了点头,说道:“去吧,这边我帮你尽力打掩护,应该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柳若欢百感交集,没想到一个初次遇到他的人,就愿意冒着极大的风险相信他,他拱手一礼,便不再多言,直接从刚才打开的门窗口一跃而出。
在踩到了几处突出木雕的浮刻上,双脚交替,踩沿直上。
他并不是绝顶高手,而且这飞檐走壁的功夫也并不擅长,只是刚刚踩到了外面,就噌的一声,发出了扣木的闷响。
这一声异样的声响引起看门的宫女怀疑,她隔着纸窗在外面询问道:“二位倌人,是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吗?”
“无妨,只是好奇这制成茶桌的木头,是不是东海出名的沉香木罢了。”
那宫女瞧这解释合理,也不再追究,只是轻声道:“二位倌人,楼下还有诸多贵客,还请小声一点,谨言慎行。”
说完,她便又归于原处,垂颈落目。
~
柳若欢抓住上面的浮雕,整个身子吊在半空,他动用浑身的真气力量来强化手部的力劲。
在被吊了些许时间后,他终于算是掌握了其中诀窍,缓缓地向上爬去。
一开始他的爬法还有些僵硬,但在掌握住窍门之后,他越发熟练,终于在几步之后到达了三楼的外墙。
他扎破纸窗,显出一个缺口,随后移上眼睛,看向了房间内部。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屋里的内部构造与一楼二楼截然不同,如果说楼下两层乃是最华美绝伦的宫殿,那这三楼的房间则就更像是一处供人静修的石室。
但好在里面没人,柳若欢方能打开窗扇,轻稳的落在地面。
这石室四壁设有青瓷灯盏,虽然看起来是宫中的物品,但太过朴素,比起楼下的那些鎏金精美的灯光,仍有不少的差距。
这四盏青瓷灯不知何时被人点亮,仔细看地面也经过悉心打扫,一尘不染,柳若欢判断在前不久还有人停留在此处。
只是看那门扇开启的模样,应该是赶着出去做事,因为太过匆急,这里的灯还没来得及灭,门也并未关紧。
就在柳若欢刚刚站稳脚步的时候,就听到外面的走廊中有人声传来。
“你说那被绑来的,还真是白家姐妹?”
这声音由远到近,传在柳若欢耳里,炸起一波惊天巨响。
这时他忽然反应过来,为何当初自己看那粉色的绣鞋会感到如此熟悉了……当初他在幽王墓与白家四位小姐相遇的时候,对方脚上所穿的,正是与这一模一样的绣鞋。
“那可不是,我当初跟随着我家娘娘在御台前观看台下世家小辈们演武,那白家四姐妹的伞剑之术出神入化,连圣上都拍手叫好。”
这二人交谈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柳若欢急忙将身躯掩藏在门后,小心翼翼的听她们交谈。
谁曾想,她们居然在柳若欢所藏身的这处房门前停住了脚步,继续讨论起了白家姐妹。
“那这四姐妹中的其中一位,按理也是白家下一代的家主,怎么会被带到这里?”
“嘘……我们只是替娘娘办事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是是,是我脑子糊涂了,这事不该问,也不该想。”
两女交谈完后,又踢踏着步伐从中远离。
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两人已经离开了这处房间,柳若欢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但他的脑海里,已经是惊天骇浪,乱作一锅粥。
谁能想到,曾经的白家四姐妹居然会被这种方式带入宫中?
这明显不是受邀而来,而是更像被劫持而来……可又是什么人,能劫持武功高强的白家四姐妹,又能带到如此防卫森严的宫中?
柳若欢简单思考片刻,便觉得这事有太多疑虑,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出幕后指使。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也不是谁做了这件事,而是白家四姐妹现在的情况如何,当时被裹在麻袋中,现在又停留在三层中的哪一处?
略一思索,他感觉那两位宫女走来的方向有诸多疑点,随后他便拉开屋门,将身体靠在墙壁一边向前快步走去。
然而向前走了一段路程,他发现自己居然又碰到了那扇屋门微开的房间。
进去一看,那房间的构造与他走时一般无二,如出一辙。
柳若欢猛然意识到,这长廊带有微微的弧度,恐怕是一座头尾互衔的圆环形长廊。
果然,如他所料,在他又走了一遍之后,发现除了刚才的那扇房间以及一处通往四层和二层的楼梯过后,他竟然再找不到任何一处房间。
这下算是彻底断了线索。
柳若欢回到那处房间前,在想了又想,做出了一个极为胆大的决定。
他缓缓用手拉上屋门,只听一声咔擦的轻响,屋门与外面的石壁严丝合缝的对上,整个屋门竟然缓缓幻化成了与石壁同样的颜色,从外面看无丝毫的异常可言。
而在此时,一处机簧的声音弹响,在他背后右上角的石壁上,一处略微凹陷的石砖弹回原位。
柳若欢瞬间明白了这三层的构造!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佛像密室
这些石室的石门,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材质制成,居然有着与周边物体一同幻化的神通本领。
而且它们处处对应着一个能上下按塞的石砖,这应该便是开启石门的机关。
柳若欢从思绪中醒来,不由得庆幸自己运气不错。
自己从二楼窗外爬上的房间,刚好屋门虚掩,才让他巧合之中发现了这三层楼的秘密。
他随手将礼服的一角撕扯,露出一根布条,塞到了方才探出的石砖缝隙中,随后顺着这机关的同一水平线,一路摸了下去。
果然,没走几步,就让他感觉到了一处凹陷松动的迹象。
犹豫片刻,他将砖块按下,宁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一阵喀啦啦的机关开启之声。
这时,果然在先前那门斜对的墙壁上,缓缓裂开出现一道道砖缝,而后这些痕迹显出一扇木门的形状。
柳若欢闪身进入其中,算是进到了这三层密室的另一间房。
但一进入房间,他就瞬间感觉到了此处房间的不同。
它虽与上一间房大致相同,规模相若,可内里的构造却是有细微的不同,出去在四周石壁上的青瓷灯盏以外,这里面还放置了一尊鎏金佛像,佛像前有一幅桌案,上面摆放着一鼎香炉。
在这角落四周堆放着干净的被褥蒲团,在其中一处蒲团上,上面放着让柳若欢眼熟的麻袋。
说实话,柳若欢方才已经做好了撞见其他宫女,空手而归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自己运气还不错,居然在第一此试探的时候,就见到了两位宫女抬上来的麻袋。
他缓步靠近,小心翼翼的将手摸到了这麻袋上,在发现这麻袋没有其他束缚后,便伸手去解袋口的麻绳。
就在他解开这麻绳的一瞬间,忽然一声爆响传来,只见这麻袋四分五裂,烟尘弥漫。
这灰尘飘散而起的时候,直接遮挡住了柳若欢的视线,使得他下意识的闭上双眼,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就在这刚刚闭眼的瞬间,一道掌风传来,柳若欢察觉到不对,急忙双手挡在胸前,硬生生扛了这一击。
双方相触,这一掌发出闷响,相互撞击而出的气劲吹散了周边的烟尘,使得俩人面面相望。
即便不看她那粉色衣裙的打扮,柳若欢也能从浓睫弯弯,瞳仁深邃的眼眸中认出此人。
“白姑娘!”
“是你?”
两边明显都有些惊讶,柳若欢惊讶的是,没想到这麻袋之中,竟然真装的是白家姐妹。
而在他对面的粉裙少女,柳眉微皱,面色惊诧,是疑虑柳若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他这硬接自己一掌的模样,显然是有了些功夫底子。
当初在幽王墓见面的时候,柳若欢可是一丁点武功都施展不来,而且这地方戒备森严,乃是劫持她们的势力老巢,柳若欢能在此时登场,难道说……
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面前女子瞬间就对柳若欢起了防备之心。
“我就猜想到那麻袋中的可能是你,没想到还真让我给撞上了。”
柳若欢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略带喜意的给面前女子说了事前的经过,那少女听完之后,慢慢对他卸下了防备。
当听到他说此处是皇宫中的丽水阁时,惊声道:“你是说这里是皇宫?”
“对,而且我是在后门的楼梯中碰见那些宫女在搬运麻袋……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你脚上那双鞋,我倒真还有些认不出你。”
柳若欢话刚说完,便与女子同时向下望去,瞬间,他的笑意凝固。
因为这女子脚上并未穿鞋,一双赤裸玉足袒露在外。
这双小脚秀气圆润,脚掌纤长,根本就没穿他在楼梯中所见的粉色绣鞋。
那女子也瞬间反应过来,“你所见的应该不是我,是我的其他姐妹。”
“你是说,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白家姐妹被关于此处?”
迟疑片刻,女子缓缓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情况……我倒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关在此处了。那会儿屋门开启,你走了进来,我还以为是绑我的恶徒出现,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她在发言的时候,寻了一处蒲团坐下,但是似乎是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适,微微晃动双腿,把一只白嫩修长的玉腿翘到了另一只的膝盖上。
可这蒲团的高度不够,微微一伸腿,就将她腿上的粉裙滑落,瞬间将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从开叉处裸露在外。
这一个似是无意的举动,一下子就将柳若欢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见柳若欢的眼神好像没瞄向自己的脸,女子嗔怒道:“你在看哪儿?”
柳若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急忙正过神色,略微尴尬的答道:“我……”
只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突然见对方莞尔一笑,转怒为喜,“呵,看你这副模样,我倒是不担心你和绑我的人是一伙的”
“为何?”
女子唇勾微抿,轻声道:“毕竟我们这柳公子,好色程度可与当今圣上能相提并论……只不过皇上喜欢的是男色,你喜欢的是女色。”
见面前女子话词犀利,不留情面,柳若欢本想反驳,却在脑海中联想到宁可儿和林雅欣以及顾清瑶三女,一想到自己与这三女都有了肌肤之亲,他便瞬间没了说话的底气。
“怎么,这就承认了?”女子见他垂头落目的样子,颇感无趣,“真没劲。”
柳若欢不敢作答,只得转移话题。
他一拍脑袋,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请问白姑娘是四位姐妹中的哪一位?”
“你和我们自己待过那么长的时间,不会自己猜吗?”女子一听他提到此事,面色又变的不大好看起来,语气也有些尖锐,“还说说,柳公子贵人多忘事,早就把我们忘了?”
“哪能呀……”
柳若欢尴尬一笑,摆了摆手,“我这不是想着你们亲自说出来更好一些?”
“不必了,柳公子就在这儿把我的名字叫出来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相柳
在说完这话的时候,这面前的白姑娘收拢双腿,端坐在蒲团上。
随后她随手撩起垂在额头前的发丝,勾至耳后,一双美眸盯紧柳若欢,等待着他此时的回答。
白家姐妹五官一致,只有在气场或给人的感觉上略有不同。
就拿白谷兰和白玉兰来讲,一个像是优雅娴静的白孔雀,体态风姿,只是初见便已经能感受到她的优雅不同。
而另一个白家小妹则更像是灵动飘逸的灰猫,双眼都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狡狯的目光。
柳若欢在凝视面前女子的时候,他微微张口,吐出了两个字,“白玉……”
但是在这即将出口成定数的瞬间,他隐隐嗅到了对方发丝上传来的兰花香,使得他在瞬间改了口。
“白谷兰!你是白谷兰小姐!”
然而还不等面前的女子有所反应,此时的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脚步声有些杂乱,在如此寂静的地方却甚是响耳。
柳若欢环顾四周,瞬间发现在佛像底部的桌案之下,竟然有着可以容纳身躯的地方,他思考片刻,便轻轻拍了拍白谷兰的肩膀,示意对方躲在此处。
白谷兰也明白他的意思,侧身藏去。
等到她藏好后,柳若欢去房中一角推开了屋内偏角的窗户,随后也走回来跻身进入了案底。
这供奉佛像的底部供桌,原本就造的宽大,此时容纳了二人的身躯是刚刚好。
而且看样子,这些宫女在打扫屋子的时候十分谨慎到位,将案底清扫的干干净净,倒没有蜘蛛网那些脏乱污垢,只是当前视线漆黑一片,还有些潮湿阴冷,待久的话也不是长久之计。
随着扣响机关的机簧声,并不是宫女所穿的黑色马靴越过门槛,踏入了屋内。
在柳若欢的这个方向,他只能看到对方的脚部轮廓和鞋的型样。
柳若欢细数了一下,大概有三双鞋,而从裤脚的衣服形制来看,应该都是穿了纯黑色纱布制成的夜行衣。
这倒奇了怪了,一个宫中的丽水阁,出现了被绑架的世家小姐不说,竟然还有穿着夜行衣潜行进来的贼人?
这还真是让人摸不清头绪……
不过与这相比更为微妙的是躲在床底这种事。
柳若欢只在前世的电视剧里看过这种情节,但谁想真轮到自己待到此处,能隐隐约约发现自己与白谷兰的身躯靠得极近,细听之下,甚至能感觉到他身后女子的心跳声。
这心跳声砰砰的越来越快,柳若欢都担心那在外面巡视的贼人发现此处,直接把他们两人堵死在这桌案底,再无活路。
这种刀尖上跳舞的情况有些胆战心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两双靴子在屋内轻轻走动,直到在桌案边一左一右站好,其中一只鞋的鞋尖离柳若欢的脸蛋近在咫尺,他甚至能闻到马靴上的泥土味。
显然这群人并不是一直待在宫中,应该路上还去了什么其他地方。
“哼,什么白家小姐,这里除了几块碎布就没东西了。”
靠近在桌案的一人忽然开口说道,这声音雄厚,明显出自于男人之口。
随后唰唰两声长刀入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声音应该是他为了发愤抽刀,砍在了桌案上。
柳若欢能明显感觉到身后之人浑身一颤,顿时背部陷入了一具温软玉体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感官太敏锐,他只感觉靠近抱住他的肌肤太过柔软,玲珑有致的身材完全贴在了他的背部。
不等他有片刻的遐想,上面就又有一声气恼的声音传来。
“那臭娘们是不是在耍我们?明明说好事成之后给我们世家亲族的血脉,然而我们兄弟们奉右护法的命令前来,却看不见一点贡品……亏我们这么费心费力帮那娘们办了事,谁曾想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右护法?
听到一个有些许熟悉的名词,柳若欢下意识的反应过来,能用这个称呼的,恐怕就只有魔道三股势力中的魔教了。
可这右护法的名声却从未听说过……
不等他疑虑片刻,却忽然见白谷兰的一只玉手伸来,用纤纤玉指捏住了他的掌心。
随后便有一道声音从他心中响起。
“右护法是魔教中的核心人物,魔教除去圣女,地位最高的便是左右护法以及魔教教主三人……看来我们白家姐妹的事情,就和这右护法有关。”
清楚这是白谷兰的传音入密后,柳若欢安心了许多,他在内心问道:“你方才不是被绑在麻袋里那么长时间,这会儿可有胸闷气闷的感觉?”
白谷兰微微一愣,她本以为柳若欢会接着问她右护法的来历,可谁曾想他居然在关心她的身体。
二人在桌案底下本就相依为命紧贴一切,对身边的一切都感知颇深,而柳若欢此举更是直接让她颇为感动,鼻头一酸。
“不碍事,我从路上就已经醒了,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才在麻袋中一动不动。”
白谷兰刚刚答完,外面就有了新的动静,好像是三人都对此行的目的尚未达到,不太满意。
“我早就劝过护法,这些想当皇帝的公主,没一个安有好心思,说不定私下里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可当初护法居然给我说,世间万物,终有两面。”
“护发大人就是做事畏手畏脚……依我看,这教主大人的位置,也应该是护法大人的。”
这话一出口,就登时引起其他二人的赞同。
他们话里话外对当今教主是女性的身份十分不满,这让柳若欢疑惑不解。
一个女性当家的时代,地位非凡的时代,为何在这三名右护法的手下,会显露出如此深厚的敌意呢?
“市井流言曾说,魔教的右护法在民间举办过一个结社,名唤相柳。大多是由被女子抛弃男子组成,进入其中的男子或多或少都被女性所伤,所以互帮互助,异常团结。在其中的男子互相结义,有着互葬的习俗,并且都立誓终生不嫁。”
柳若欢微微一愣,对白谷兰的解释产生出了些许惊诧,搞半天这魔教右护法居然懂得把控弱势群体的需求,搞出来了男权这一套。
由此看来,自己倒是小瞧了魔教这个组织,蛊惑人心倒是有一手。
“而这右护法的心腹,都出自于此……传说他们在内部尊崇右护法为天神,模仿她的生活习性。各个在用男子结社活动的时候,都会戴一张戏班子的面具,把戴上面具的所作所为,都称为神罚。”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密室风波
柳若欢在听到这句话后感到一阵惊悸,毛发像着了魔一般冰冷地竖立起来。
隐隐约约,他预感到有一块拼图被严丝合缝的拼接上了。
当初他曾在顾清瑶梦境中看到过她少时被追逐的回忆,那些称号,面具,与如今白谷兰所说的如出一辙。
如果按照这条线索推断,那当初残害顾清瑶的凶手,岂不是就是这些人?
就在柳若欢皱眉明思的时候,整间屋子的房门和窗户忽然自动关合,机簧咔咔声一阵作响,其中竟然还有上锁的沉闷的声响。
“什么!”
几名黑衣贼子还未反应过来,四周墙壁上的青瓷灯盏就在同一时间内熄灭,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漆黑一片。
再然后,柳若欢与白谷兰所藏身的桌案上方,居然又有异响传来,这声音听起来极其诡异,就像是什么东西在上弦一样。
而后在这几声异响过后,一股白色的迷雾伴随着噗呲的吹气声放出,整间屋子瞬间被这种怪异的白雾弥漫。
“这群女人耍诈!老大……老……”
还不等那人把话说完,扑通几声响起,那三名男子的虚影就在屋中应声而倒。
也不待柳若欢多想,俪人珠就在此时泛出微弱的红光,紧接着有一道声音在脑海中提醒他。
“这白雾,是用长生果的果实制成的,不能吸入。”
柳若欢知道当下听柳无痕的残魂所讲绝对没错,也有样学样把这句话传给身后的白谷兰听。
两人的身躯本就紧贴,白谷兰的娇躯微微一颤,柳若欢这边瞬间就感应的十分明显。
好在这雾气稀薄,持续的时间也不久,紧紧过了一会儿便从这屋中消散,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
此时的四盏青瓷灯再度亮起,门锁重新被打开,整间屋子也回到了先前的模样。
唯独有一点不同的是,这地上多出了三具身穿夜行衣的尸体。
柳若欢与白谷兰从桌案下爬出,对眼前的一幕陷入了沉思。
“我现在终于有些头绪了,一开始我还以为绑你们的人是白莲教所为。但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好像比我们想的要更复杂一些。”
白谷兰也深有此感,她双手紧紧握拳,咬白的樱唇畔却绽出一丝苦笑,“也不知是谁盯上了我们白家……近些年来,我们白家一直都不如其他三家,因此白家人处处都谨记姥姥的教诲,只能行走江湖,尽四大家的本分,不得插手政事。”
柳若欢按上了她的肩头,缓缓摇头。
白谷兰的身躯紧绷,在被他抚上肩头的时候又是微微一颤,这头次被异性主动触及身体,给了她完全陌生的体验,滋味难以言喻。
但好在对方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而她自己也在一瞬之后就平静下来,全身也试着放松下来。
“躲,要躲到猴年马月?既然都打主意到你们头上了,就必须要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柳若欢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颇为响耳,虽然声音不大,却似带有一股奇特的魔力,直击白谷兰的心扉。
她面露惊讶,但在柳若欢的眼神中安稳下来。
一个之前软弱的男子都能做出这种判断,那她还在犹豫什么?
这时候,她有些稍稍明白自己的那位二姐,为何会迷上这个男人了。
“那柳公子觉得,劫持我们姐妹的会是何人?”
柳若欢见她拿定了主意,便帮她分析道:“其实这绑架的地点在丽水阁中,又有宫女听其发号施令,内里的凶手已经清晰可见了……”
白谷兰分脸煞白,不由得惊呼而出,“你在说……圣上?”
虽然柳若欢也不愿意这样去猜测,可当时在他进宫的时候,已经有宫中女官明确的告知他,这丽水阁乃是女皇亲自督建而成,视若珍宝。
没有女皇的命令,谁又能轻而易举的踏足这丽水阁中?
“这还只是猜测,但是我们并不清楚她们做这些事的缘由,当务之急是把你的其他姐妹救出来,我这边还要抓紧时间去楼下伪装我进宫的身份……倘若我的身份被识破,会对整个大局不利。”
在这一点上,白谷兰也并不含糊,当柳若欢把打开机关门阀的诀窍告诉她后,二人便决定在此分离,待白谷兰救出四姐妹后再来联系他。
二人迅速达成一致,打开屋门从中走出。
然而就在二人的前脚刚刚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只见在地上趴着的三名黑衣人缓缓抖动,整具身体都在不断抽搐。
在过了一会儿后,他们毫无征兆的仰头而起,立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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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叩门声响起,门外的宫女轻声说道:“夜宴已经开始,估计一炷香的时间后,就要轮到两位倌人出场了。”
在屋中的齐倌人,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轻咳一声答道:“知道了。”
门外的宫女甚是敏锐,她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怎么不听莫倌人应答?”
这一句话把齐倌人惊出一头冷汗,他强装镇定,“柳倌人在微眯,一会儿我叫他起来便是。”
宫女察觉到这话音之中带有一丝慌张,她唯恐在自己手底下出事,便伸手解开了铜锁,推开双门进入屋中。
然而在她刚刚踏进屋中的时候,只听那莫倌人的声音响起。
“怎么,小歇一会儿都不行吗?
这声音使得她打消了疑虑,俯身行礼致歉,“奴婢就是担心宫中各方面怠慢了倌人们,没有其他的意思……既然各位倌人状态不错,我就不再打扰二位了。”
随即她便掩上了屋门侯在一边,这次倒是没有去锁门。
齐倌人刚才本来心都被吓到了嗓子眼里,结果谁想柳若欢竟然真的卡在那宫女进门一刻前才回到了屋子中。
但好在没有出意外,齐倌人见柳若欢回来,急忙凑上去问道:“莫兄,上面的情况如何,那人是你要找的人吗?”
柳若欢没想到这个倌人倒是对他的事情颇为积极,他点了点头,给了对方一个释然的表情。
“劳烦齐倌人记挂了,的确是我要找的人,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宫宴惊魂
“那就行,没事就好。”
齐倌人点点头,也没再多问什么,剩下的时间两人各自坐在远处,像是都在思索着什么。
这一炷香的时间过得极快,不一会儿宫女便又扣动木门,“琴与玉笛已经备好了,二位倌人何时出门来座上候着?”
兴许是觉得自己方才误会了两位倌人,这位宫女的态度明显变好了许多。
柳若欢和齐倌人也并没有耽误时间,打开屋门从中走出。
没想到他们仅仅是在屋中歇息了一会儿,楼下便已经被人坐满。
无数身穿牡丹花案的官服女子坐落在椅座上,各个挺肩昂首,姿势端庄,气势不俗。
放眼望去,这些官服女子几乎占据了人数的九成,这女子版本的文武百官,光是整整齐齐的坐在这里,就给柳若欢一种气势上的压迫感。
除了零散的两三桌上有服饰有些奇异的女子,她们有身穿彩色锦织绸缎的西凉国使臣,也有身上银使繁琐的苗寨使臣,还有……总之粗略扫去,这客座之上的使臣贵客,居然达到了二三十位。
每人面前都配着一部金雕桌案,摆上了美酒水果。
而这丽水阁作为皇宫内最奢华的装潢,代表着汉唐的颜面,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还有不少珍珠串起的帘幕挂在梁木之间,无不彰显贵气。
柳若欢在这些人群的面孔中,也看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人。
比如被众人环绕其中的妙龄女郎,她此时也身穿一身官服,端坐在人群中,目不改色的看向空无一人的皇座。
容色绝丽的面容在群官之中艳冠群芳,使得她仅仅坐在那里,就显得尤为突出。
似是感应到柳若欢的目光,她诧异的转头望向上座,当看清是柳若欢时,眉色之中闪出一瞬诧异。
柳若欢趁着没人注意,冲她做了一个嘘声。
明白此意的女子微微点头,便转头回去陷入了沉思。
“柔儿,怎么了?”
在她身边端坐的美妇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样,出言关切的问道。
女子深吸一口气,摇头答道:“方才在想东西……有些跑神。”
“要把脑子里的东西都放一放,一会儿你姨母定会介绍你,这次是你第一次在女皇面前露面,一定要留一个好印象。”
乔靖柔听到母亲的叮嘱,轻轻嗯了一声。
“往常都是在宴辰上献诗,其实女皇也对你有颇多关注,这次是个好机会,不要出岔子……若你的书圣名头得到皇朝认可,那我乔家在汉唐的影响力便能进一步提升了,先前乔三姨反叛的事情,也能多多少少翻过页。”
其实这些话乔靖柔都听不大懂,但为家族尽力乃是她这个当代书圣的本分。
柳若欢见乔靖柔与身边的美妇人交谈起来,丝毫没有对自己出现在此处有过多的惊诧,不由得放下心来。
“长公主,三公主驾到!”
一声通报传来,台下的万千女官全部起身跪拜,连带二楼的宫女也带着柳若欢和齐倌人在楼上起跪拜礼。
只有那些使臣们只是微微欠身。
众人齐声高喊,声音震耳欲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鸿福齐天,寿与天齐。”
柳若欢也有样学样,跪在了地上,头垂着地面,跟声附和道。
这场面持续了约有三五分钟,只能隐隐听到楼下有软罗绸缎的鞋子踩在地上的砰砰声传来,在此期间众人连抬头都不敢抬。
柳若欢这时才明白,原来在古时候磕头也是个体力活,这还没上台出演呢,他全身躬伏压在地上已然是腰酸背痛。
直到听到两位公主稀稀疏疏入座的声响,才听到公主的声音,“都起身吧。”
柳若欢抬起头,才看到两位公主都坐在龙座左右,在金雕龙台上扫视下面众人。
他第一眼就入目盛装打扮的长公主,浑身金罗绸缎,薄纱裹身,肩上是用一条上好的黄色丝绸做成披风,与裙子形成绝配。
她的上层头发盘成圆状,插着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显着雍容华贵,华美异常。
不过最吸引柳若欢的,反而不是这位盛装出席的长公主,而是她一旁的三公主。
相对于长公主华贵的风格,她穿着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
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
整个人就如同飞入花丛中的蝴蝶,一下子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柳若欢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即使先前见过这位三公主的美颜,但是如今见到精心装点过的她,他不得不承认这位三公主有着一张难以形容的美艳面庞,一眼便能令人深深陷溺。
他废了些功夫才拨正思绪,转头一看,好家伙,那位声名显赫的齐倌人,眼神也有些看的迷离。
柳若欢用只有周边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咳了一声,齐倌人才反应过来失礼了,对他微笑点头,抱有谢意。
众人从地上起身,整齐的衣袖声过后,重新入座。
看来场上只要再等上今日的女皇出场,就能开始宴席了。
“女皇驾到!”
终于来了!
这女皇在某种程度上真可谓是臭名远扬,从最早的断属下护国将军的手臂开始,柳若欢就对这位皇帝没什么好感。
他很是好奇,这样一个昏君,会顶着一幅什么面容出现在这宴席之上的?
但从那两位姿容绝世的公主身上来看,这个当妈的应该长得绝对不差就是了。
就在众人屏息等待的时候,在高高的楼顶,似乎有什么黑影砸了下来。
“啪!”的一声巨响,一幅身躯从丽水阁的高层摔落地面,直直砸在了皇座之上。
顷刻之间血水四溅,染红了空无一人的皇座。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得两位公主从皇座周边起身退去,皆神魂未定的看向那顶皇座。
此时只见一具尸躯正正的坐在皇座上。
所有人瞪大眼睛,因为那尸躯上穿的竟然是如假包换的皇袍!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内锁阁楼
夜宴之上,文武百官们鸦雀无声,此时席间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声响。
而在宫中当惯了金枝玉叶的三公主哪里曾见过这种画面?
她在看到这尸躯出现在身边的一刹那,就已经被吓得面容僵硬,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若不是有侍卫上前拉她,她可能都反应不过来自己要做什么。
片刻之后,一位女官从众臣之中出列,肤色白净,姿容秀丽。
她笔直的走向皇位前,紧抿着双唇,面色凝重。
这鹤立鸡群的举动也让她分去了全场的注意力。
柳若欢跟着抬头望去,才发现这女官也是他的老熟人。
对方正是大理寺少卿,王安荣。
王安荣停在皇座旁,仔细查看了一眼尸体摔断的四肢和腹部受伤的伤口。
确定完致死原因后,她缓缓将目光移向了尸体的面容。
刚才尸躯坠落乃是双腿朝下,所以它的脸部并没有被摔烂,极其容易辨别死者的身份。
王安荣的眉头越皱越深,她伸手去死者脸上摸了一下,在最后确认不是易容所为后,她的心情五谷杂陈,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之情。
身为汉唐忠臣的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王安荣转身走向二位公主的歇脚处,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臣,已经确认过了……坠落者的确为圣上本尊。”
在座的文武百官虽然离皇座甚远,看不清那坠落尸体的面容,但那黄袍的款式样制,除了当今圣上还有谁人敢穿?
如今听到曾与圣上对弈的王安荣亲口确认此事,所有人都面色一变,齐齐跟着王少卿的动作下跪。
王安荣将额头扣在地面,毕恭毕敬的说道:“圣上已经龙驭宾天多时了,二位公主还望节哀顺变。”
长公主听完此话目露哀怨,晶莹剔透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下面颊,留下了两道泪痕。
“座上的人,真的是我母皇?”
长公主从静立的地方走出,驻足在皇座面前,紧咬樱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场上人都能看出来长公主此刻极度悲伤,整个人都似被淹没在了悲痛之中。
“果然是母皇。”
长公主再行确认后,低声问道:“王少卿,你曾破过诸多悬案,我母皇一事上……一定要有一个交代!”
“臣领命!”
王安荣双掌合拢,拜礼之后站起身子,大声指挥道:“事发突然,此时丽水阁中所有人听我调派,封闭丽水阁一切出入通道,我没有查出来真凶,这丽水阁就一不许一只蚊蝇飞出去!”
此事事关圣上驾崩的真相,各方不敢有任何怠慢,门外的宫女太监全部被召集入丽水阁中,随后有侍卫用圆形木柱堵住了阁门,内外进出不得。
而在这时,又有一道肉眼可见的碧蓝色的帘幕拉起,将整座丽水阁笼罩其中。
那帘幕不停闪着微妙的蓝光,还有诸多波纹点缀其中。
一名带刀侍卫赶到群臣之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报!水幕大阵已启动!”
听到水幕大阵的名头,跪趴在地上的齐倌人倒是有些按耐不住了,他脸庞微微抽搐了两下。
“齐兄这是怎么了?你知道那水幕大阵的来历?”
齐倌人摇了摇头,但是那边先前面目冰冷的宫女却接话答道:“水幕大阵乃是丽水阁的护阵大法,启动此阵可以使庭院之中的池水倒流,卷盖整座楼阁……在帘幕维持的时间里,整座丽水阁刀枪不入,进出不得,走出去便会被那水阵撕裂。”
柳若欢听完后心思转动,怪不得那王少卿要把所有人唤入楼中开启此阵,看来是不想幕后真凶逃出此楼。
“为防止再生乱象,我建议二位公主与百官使节们都留在一楼宴席中静待消息,不要随处走动。为表公正,公主们各自差出一队贴身侍卫随我上楼查探即可。”
长公主点头应道:“王少卿为人正直坦荡,又是被母皇信任的大理寺重臣,就按你说的办吧。”
王安荣再度,“谢殿下信任。”
“星儿,你领一队东宫精锐跟在王少卿身边,护她周全。”
长公主话语落地,一抹修长身影带了一队东宫铁卫走入台中。
她头戴朱章,穿着片褶裙甲,脚踩一双五黑的马靴,腰间挎有一柄鲛皮珍珠雁翎刀,身段婀娜却步伐稳重。
星儿的称呼甚是耳熟,柳若欢稍微一想,才记起这武夫打扮的女人,竟然是当初那个披戴重铠的女骑士。
名唤星儿的东宫亲卫队长毫不扭捏,她在与三公主点出的几名侍卫汇合之后一同跟在了王少卿身边,从楼梯交接处上了楼。
王安荣在上楼前夕,转头对两位公主嘱托道:“圣皇陛下身死一事扑朔迷离,现在皇座上的事情不要动任何一处,两位殿下把所有人都集中在这一楼里,等我上楼查完证据再下来推断因果。”
两位公主点头应是。
随着王少卿上楼之后,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乔靖柔身前有一女官忽然站起。
她的官服形制与其他官员们的有略微不同,一身牡丹官服的背面,居然绣有蟒龙盘踞的纹样。
而柳若欢在二楼一侧观其面貌,似是已有五六十的高龄。
她起身在长公主背后躬身行礼,高声道:“卑臣拙见,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圣皇驾崩,在场理应由长公主继位,主持国政殡仪大局。”
这一番话,瞬间引起了场上颇多争论,其中有一女官从跪拜中扬起头喝道:“乔相!圣皇陛下才刚刚龙驭宾天,你乔家就想着拥立新皇,难道以为这皇宫之中就你们乔家说了算吗?”
此话一出,席间更乱,甚至有不少臣子有了其他想法。
眼看这场面几乎要压制不住,长公主缓缓转身,扫视了一眼跪拜的群臣。
她视线所扫过地方,瞬时变成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仅仅只靠着一个眼神,她便震慑住了文武百官,成为场上独一无二的存在,这等压迫感,甚至远胜于之前身着皇袍的圣上。
“皇妹,你怎么看?”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生惊变
三公主此时已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见长公主抬头寻求自己的意思,面上虽无太多波澜,但心中已经早已把这个皇姐给骂了一通。
她身边最大的倚仗乃是神算。
可自从神算之前回到老家之后,就一直未有启程的意思,甚至连书信都不差人遣送一封。
眼下局面几乎是将了她的军,她若对长公主继位的身份有所异议,就会变成在母皇尸首前争夺皇位,败损阴德。可若她表示赞同赞同皇姐继位,不就代表了她三公主一派要在此退场?
沉思片刻,三公主实在不敢冒天下而大不为,她躬身一礼,缓声说道:“我听皇姐的意思。”
长公主微微点头,随后一摆衣袖,金色的衣裙在空中翻飞,威势十足。
“事发突然,我并未清楚母皇是否留下了具体的遗诏,倘若没有,我这个东宫之主也需要得到其他两位皇妹的支持,才可继位。现在二皇妹为保汉唐江山,已经领了御林军和城卫八营前去函谷关对敌,现下里讨论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长公主的声音如同涓涓泉水,条理清晰。
“接下来我与三皇妹一同摄政,处理母皇的殡仪事项……一切等到二皇妹归来之时,再作商议。”
下方的百官面面相觑,眼神中都乍现着不可思议。
谁都清楚,此时按照东宫为主,长幼有序的礼法制度来讲,长公主在今夜宣布继位成为新皇简直易如反掌。
毕竟二公主所在边关,挪不开身,三公主又在方才表态,听从安排,能阻拦她称帝的人可谓一个都没有……
一旦称帝,即便另外两位公主所在的军商两派有所不满,却也无法扭转乾坤了。
但谁也不知这长公主是怎么想的,居然主动邀请三公主一起执政,还扬言要等二公主回朝后再做商议。
难道这长公主乃是千年难遇,堪比上古先王的明君?
这一举动使得跪拜的无数文臣心生好感,她们毕竟是苦读圣贤书的才子,一路高中才有了今天的这般成就。对于历史上出名的尧舜禹禅让皇位,各个背的是一个滚瓜烂熟。
无论长公主日后能否继位,她今日的举动却已经是折服了群臣。
“既然杂事了结,就按照先前王少卿所说,快些把二楼上的其他人召下来……”
还不等长公主把话说完,二楼忽然传来一声宫女的尖锐喊叫。
“死……死人了!”
这声喊叫离柳若欢极近,他刚刚侧头望去,随即便看到让他惊骇的一幕。
原本应该在栅栏上静坐的两位江南倌人,竟然在此时脖子一歪,口角露出一道黑色的鲜血,死在了原地。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环视整座一楼的二楼的廊间,所有备演的倌人都开始口吐黑血,瘫坐死去。
独独剩下柳若欢和齐倌人这一组。
“护住他们!别让他们死!”
长公主反应过来,厉喝出声。
一楼的侍卫们见状急忙向楼梯跑去,冲上二楼,直奔柳若欢而来。
“莫兄……在死之前,期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齐倌人忽然面露悲凉,转头看向了柳若欢。
柳若欢瞬间明白这倌人同一时间暴毙乃是有人刻意所为,恐怕是为了将女皇身死一事嫁祸给魔门。
“你别做傻事!听我的,这里自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齐倌人张嘴指了指自己的喉间,柳若欢这才发现,他的喉腔内部已经完全被黑毒所侵蚀,已经再无活路可言了。
“我有一个亲妹妹,十年前与我走散,你带着这枚扳指前去寻她,日后若是有得见她的机会……要帮我多多帮衬她一下。”
齐倌人从怀中掏出一枚碧玉扳指递给柳若欢,这扳指被手绢包在其中,但他仍然拿的极为小心。
似是生怕这扳指出了任何意外,失去了与他妹妹的间唯一的联系。
柳若欢微微愣神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侍卫靠近的铁靴声。
此时收下齐倌人给的东西,似乎不大明智,可若是不收,这齐倌人乃是将死之人……
他一咬牙,转手接过手帕塞入袖中,随后转头一掌劈在了身边宫女的颈侧,使得宫女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随着齐倌人无力的垂倒在地,头颅磕着木板轻声作响,二楼这层的倌人之中独留柳若欢一人相安无事。
侍卫上楼之后将他团团围住,押解入楼下。
侍卫下楼之后禀报二位公主,“报!此次前来演艺的八位谪仙楼倌人,独留金陵莫倌人一人……其余七人全部身死,初步辨别死因,乃是花车游行之前口含剧毒所致。”
柳若欢此时吸引了一层无数人的眼神目光,然而就在片刻之后,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这人哪里是莫倌人!我……我去金陵时见过莫倌人,根本不长他这样!”
这一声惊疑响起,瞬间就揭穿了他的身份。
身份暴露的柳若欢,转瞬间就成了场上怀疑的焦点,那在二位公主面前的乔相也不禁脸色微变。
乔相低声对两位公主进言道:“谪仙楼故意派了假倌人混入队中,而且一早就服了毒药准备自尽……好像这事不用等到王少卿查案回来了。”
只是还不等两位公主发话,席间就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她俏脸煞白,娇躯微颤,片刻之后握紧双拳说道:“他的确不是莫倌人,但也绝不会是刺杀圣皇的凶手……”
“柔儿!你在胡说些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在她身边的美妇人皱眉斥责道:“还不快给两位殿下致歉,收回前言回座!”
乔靖柔玉颗似的贝齿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她迟疑片刻,眼神变得越发坚定。
当初柳若欢在幽王墓中助她突破过,还救过她的性命,她没有理由在这时装聋作哑,看柳若欢一人背去残害女皇的嫌疑。
“我认识他,他叫柳若欢,母亲乃是已经辞任的金陵户部侍郎,先前他与我一同进入幽王墓,在我乔家队伍中待了不短的时间。”
第二百二十七章 楼阁怪物
乔靖柔孤注一掷的发言让身边的美妇人与乔相面色难看。
乔靖柔可是这一代的乔家书圣,她的一举一动无疑代表着乔家的态度行为。
在她们看来,这番话无疑是在给柳若欢作保,假如女皇之死真的与谪仙楼有关,那她们乔家光凭这段话就脱不了干系。
而柳若欢的身份又很是微妙,谪仙楼的背后势力是魔门,一个金陵名倌被人偷梁换柱,要说魔门都是傻子毫不知晓,属实说不过去。
所以这柳若欢即便真的是前任户部侍郎柳兰梦的孩子,也证明不了他此刻的清白,倒不如说让人更加怀疑他前来京城的目的。
“柔儿!不用多说了,两位摄政殿下自有圣断。”
乔相冷冷瞥视一眼乔靖柔,哑着嗓子出言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陛下如今尸骨未寒,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都不不应放过,还不快退下!”
乔靖柔在姨母的厉喝中反应过来,拱手退了下去。
长公主此时随手理了理微乱的云鬓,露出难判断年龄的小巧脸蛋和白皙修长的手指。
“莫倌人……不,现在应该叫柳公子。”
她悠悠说道:“真相究竟如何,王少卿下来之后自会见分晓,如今诸位就耐下心与本宫一同等待消息吧。”
宫殿中纷乱的局势被长公主所言平息了不少,所有人皆不对柳若欢品头论足,一同静待王少卿从楼上验明真凶。
这瞬间的安宁,使得场中静的有些可怕,柳若欢渐渐生出预感,这乃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不知何时,楼顶之上忽然出现一声长嗥,这声嗥叫宛若疯兽。
下方无数官员皆面目惊变,胆颤心惊的仰望楼顶。
不过半晌,楼上又传来一声木栏破碎垮塌的声音,空中一瞬间洒落数不清的木屑的残破的雕栏木杆,砸在了楼下。
这一砸使得下方面有些躲闪不及的人被啪的一声打住,还有些宴席的金雕桌案直接被这木杆砸翻了碗筷。
这还不算完,又是与先前相同的场景,一具尸首化作黑影轰然砸下,只是这次并不是直直砸在皇座,而是堕坠到了人群中央。
眼看这尸首就要迎面砸向一位女官时,乔相毫不迟疑,一脚蹬向了脚边的桌案。
那桌案如同离弦之箭飞了出去,与尸首撞在一起,木片纷飞。
但这一击也它下坠的冲劲打散,救了那尸首底下的女官一命。
当尸首落在原地,众人才看清,那居然是先前跟随王少卿一同上楼的侍卫之一。
乔相的眼神微眯,但当她看清那尸首身上的致死伤口时,整个人的面部在止不住的抽搐。
那侍卫的腰身被从左到右划了一道大口子,连同铠甲都被撕两半……只是那伤口根本就不像是兵刃所伤,而更像是有人用如同野兽一般的利爪撕开一般。
可公主亲卫都是青稞武者的境界,一个能单单用蛮力撕开有铁甲防具的武者,简直闻所未闻,恐怖至极。
片刻之后,她隐隐约约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乔相对着二位公主说道:“上面看来是出大事了,恳请二位殿下先躲在楼道暗处,我去上楼前住助王少卿一臂之力。”
这话顿时就引得人群中的不满,“不可!乔相走了,谁来保护殿下?”
就在众人哗然之际,上方又开始有第二道第三道黑影坠落,无一例外,她们全都是之前与王安荣一同上楼的武者。
乔相左右开弓,抬腿之后又是两脚,两道桌案飞出,如法炮制,止住了这两具尸躯的坠势。
当第四道黑影落下的时候,乔相只觉得周边的灯光忽然变得幽暗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遮盖住了那些灯烛发光。
反应过来是因为那黑影身躯庞大所致之后,她面带惊诧的仰起了头。
丽水阁的中空设计,使得整栋阁楼中心都是圆柱状的空洞,楼阁同一层的东西两头间距少说也得有二十丈。
然而即便如此,这楼阁中心却是被一个怪物所占去了一小半的面积。
它带着呼啸风声从不知几楼下坠,庞大的身躯直接压垮了二楼空中亭楼的设计,直直撞上一楼皇座。
轰然一声巨响,百官使臣们四散而逃,两位公主也被侍卫拥护到了门口。
见到有些人已经慌手慌脚的去撤支门的柱子,乔靖柔身边的那位美妇人马上高声厉喝,用内力扩增音量。
“不得开门!门外现在有水幕大阵运转,两个时辰以内,跨出门外半步就会被阵法的水相之力卷死!”
听到出门便是死,动门的人们全都收了手。
柳若欢此刻也被拥挤的人群带到此处,此刻人们都不敢再站在中空的楼阁中,只得绕着木廊站立。
而场中唯独留下了乔相一人。
在她面前,乃是一只巨大而又臃肿的怪物。
虽然从四肢和构造来看,这东西应该是有着人形,但它身上臃肿的肥肉似是撑大了骨架,使得它并不是用双脚站立地面,而更像是用肉块撑住身体滚在地面上。
它的四肢头颅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形状,身体四周有不少缝合的痕迹。
乔相缓缓抬头,仰望着这个近乎自己身材十倍大小的怪物。
忽然之间,一道劲风伴随着怪物的右臂呼啸而至,瞬间将乔相盖掌中,按在在了地板上。
这一击来的毫无征兆,而且迅猛异常,根本不像这体型应有的速度。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有不少官员都惊呼出声,“乔相!”
乔丞相可是四大家族乔家的当家,她的实力毋庸置疑,恐怕是能冠绝天下武林的领头人物,更是在场众人的功力最高者。
如果连这样的人物都不敌怪物,那汉唐这楼阁中的文武百官和两位皇女,岂不是都没了活路?
那怪物缓缓抬手,它看着自己的手掌微微发愣,似乎有什么东西勾起了它的好奇心。
“战斗中,应该时时刻刻盯紧你的对手。”
这声音从怪物背后传来,它晃动身躯转了过来,又是一掌拍了上去。
顷刻间,碎石纷飞,巨响震耳,整个丽水阁中都响彻了这拍地的轰鸣声。
第二百二十八章 玉公子
然而,它又一次打空了。
乔相的身姿凭空出现在了它的背后,然后仅仅伸手一点,金字印诀在空中浮现。
这字印与柳若欢先前在乔靖柔亦或是乔三姨身上看到的完全不同,一开始虽然只是一个破字在空中凝结成型,但转瞬间它竟然向外延伸出了九个一模一样的字印。
这些字印在扩展之下一个比一个大,最后一个破字竟与那怪物的体型相当,甚至还要压过一头。
各个字印都散发金黄色的光芒,更有光轮在字印周边缓缓转动,看上去微妙绝伦,精美非凡。
这哪里是武功招式,分明就是仙人手中的仙法!
这一幕被柳若欢看在眼里,心里却产生了极大的震撼。
当初乔三姨也用过瞬移身位这一招,可那毕竟是在借助宝典书页的法器之力,断然无法像乔相这般在谈吐之间顺转自身,而且并无任何费力的表现。
这乔相的力量,恐怖如斯!
“你没事吧?”
一股幽香从身边传来,这股香气没有脂粉的香腻,而是混合着药香的少女芬芳气息,闻着令人心清气净。
柳若欢将目光从场中挪出,才发现乔靖柔不知何时已经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他的身边。
之前那些百官发现柳若欢的时候,有意无意不和他站在一起,导致他身边方圆一丈都是空的。
而乔靖柔却并不在意这些,她莲步轻移,已然走近到他的身边。
“乔小姐……方才真是谢谢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没必要谢我。”
面对柳若欢的低声道谢,乔靖柔面色不动,只是摇了摇头,“我相信文以观人,能写出那些诗作的人,断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这番话倒是说的柳若欢面上一尬,他虽然自身清白,可若是论上那些诗作,倒说不得自己问心无愧了。
毕竟当时用来忽悠乔靖柔的诗作知识,可都是前世的前人智慧,他充其量也就算个文抄公。
可当下似乎也不好再向这乔家小姐解释太多,毕竟这乔小姐认定是他写了那些诗。
尴尬之中,他急忙转移话题,“咳,场中局势,看起来势均力敌呀。”
乔靖柔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乔家的家主,她接嘴答道:“我姨母乃是世间少有的归一强者,这怪物不是对手的。”
“归一……”
柳若欢听到这个境界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林雅欣曾向他介绍过这个世界的修真体系,是从青稞,洞悉,忘我,辟谷,归一,半仙六个境界组成的。
而据传在这个世界的历史长河中,无任何一人修仙成功,就连半仙之境也仅仅停留在传说之中。
那理所当然,归一就是世人所理解力量的极限所在。
他是万万没想到,在来到这个世界近乎一年的时间,终于让他得以见到了传说中的归一境界强者。
“我姨母要出招了,这招是与她同家的三姨真言字诀,你当初在玄武道上应该也见过……不过同样的招式,从归一境界强者手中用出来,不仅理解会精进许多,就连威力也会成倍增加。”
经乔靖柔轻声提点,柳若欢发现中心空地上的争斗,已然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那一圈又一圈的破字字诀已经将那怪物笼罩其中。
“清夜无尘,月如钩。万象法度,破阵起。”
在乔相眼中,那怪物的身形已经被逐渐抹去,化为烟灭。
正是根据她眼中所模拟出来的变化一样,这丽水阁中的怪物也正被破字压倒在地,不能动弹。
而且缝合她的各处针线已经变得松动,无数线头崩开,伤口处开始喷溅出绿色的血液,这使得它的身躯就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萎缩下来。
“哈哈哈!乔丞相,百闻不如一见!”
空中传来一声大笑,一道黑影从高空直坠而下。
乔相猛然抬头,只见高空坠下的人眼是深褐色的,冰冷的目光阴森可怖,完全不似人类的眼神。
更加诡异的是,他浑身披挂着一道黑色长袍,唯独面上被一金色面具覆盖,难辨真容。
乔相思考片刻,便瞬间撤手退去,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原来的位置几尺之外。
而对面那怪物在失去了乔相的真言字诀压制后,又重新缓过气来,晃晃悠悠的将身体撑起,只是经过这么一场拼斗,它的身形小了不少。
那从空中坠下的男子,轻飘飘的落在了怪物肩头,怪物鼓胀的肉块像棉花一般微微往里凹陷,接住了这一奇怪的男子。
“明智的判断,若是我方才出手,乔相虽然能杀了这魔尸,但自身也讨不了好。”
这男子说话声音极怪,似是在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乔相瞥了这面具怪人一眼,冷言道:“你虽然认识本相,但本相可不认识你。”
“瞧我这记性,是该先自我介绍一番……”
那人也不以为意,只是直起腰背,似世家公子一般右手放置左肩,弯腰行礼,“我乃白莲教右护法,玉公子是也。”
令人称奇的是,他原先的声音尖锐,非常刺耳,但在这自我介绍的时候,却又忽然变成了翩翩公子的语调。
这幅音调再配上他的行为动作,倒真的像是一位世家公子一般,翩翩有礼,气质非凡。
乔相伸手解去了腰间的系绳,一身蟒袍官服自她身上飘然落下。
她看着眼前的女子轻笑一声,缓缓道:
“右护法呀……前些年,我下山历练的时候,曾有一个自称是左护法的三头六臂妖怪现身到我面前。当初本相刚入归一,不怎么会把控力道,六只胳膊给她削了半数。不知你这右护法又有何能耐,敢在本相面前撒野?”
这话说的那玉公子轻声以笑,回应道。
“确有此事,当初那家伙回来的时候,被鲜血染红了全身,连路都走不动,足足在屋中养了两年才堪堪痊愈……她一直嫌此事太过丢人,不敢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伤势的由来,所以世人听闻此战的知之甚少。”
此话一出,朝野震愕。
乔相今年已经年近五十,平日里除了上朝谈及政事,其他时候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第二百二十九章 调虎离山
然而谁能想到这位年岁已老的朝中旧臣,私下里在于魔教的对战中却如此强势,威猛的如同战神一般。
“不过,他是他,我是我……如果乔相想用处理她的方式来对付我,那恐怕有些异想天开。”
乔相透过那双面具的眼孔,隐隐能看到这位玉公子似乎是在眯眼含笑,神色态度充满了暧昧。
一个实力未达到归一境界的修真者,究竟是何人给他的勇气,让他敢在自己面前叫板?
“笑话,一丘之貉罢了。”
乔相右手握拳,随后缓缓伸出两指平行,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冲向玉公子。
那玉公子见到乔相出手面容不紧不慢,左手却划拉一下撑起了一把折扇。
乔相的身形晃动,随即消失了玉公子的正面。
然而就在乔相消失的一瞬,玉公子左手拿扇挡背,紧随而来的是金光四溅,一道轰然巨响响起。
“什么!他居然看穿了姨母的攻势!”
乔靖柔娇容失色,惊声道:“这瞬字诀乃是祖上所传的真言秘术,连我深谙其中门道也只能看到一抹晃影,但是这魔教右护法,却能提前洞悉我姨母所打的位置。”
柳若欢看着场中,以他的境界,自然无法追认两个人任何一方的动作。
只是对于这瞬字诀,他却有了其他异样的想法。
“我觉得……他并不是看穿了,而是你们的瞬字诀有破绽可寻。”
乔靖柔听他这么一说,微微皱眉,“乔家的瞬字诀,可是当今最上乘的身法,怎么会有破绽可寻?”
“招式身法自然是没问题,只是每次乔相瞬移身位的时候,我都能从她身上看到一股气……”
柳若欢也不知是自己眼花还是怎么,的确每次在乔相出手的时候,他都能看到对方身边的气体流动。
这种气体的形状虚淡,但是屏息静气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轮廓。
而当方才乔相对玉公子出手,这股气体从玉公子身边流过,他好像是看到那玉公子在辨别了这道气体后,才做出了应对。
也就是说,这位玉公子应该也是用了什么同样的法子,也能从这股气体追寻到乔相的踪迹。
“气?是你看的眼花了吧。”
乔靖柔左瞧右瞧,都没有发现有什么门道,随后她只当柳若欢被晃了眼,对他的话语没太在意。
柳若欢摇头,也没再解释。
他心思转动之下,开始疑虑起这左护法的动机。
虽然此刻两人还在场中交手,但这局面却已经是越发明朗。
乔相在字印和瞬字诀的加持下,每一招都威力绝伦,声势浩大。即便柳若欢身在场外,也能感受到从场中间传来的阵阵余波。
与之相比,这位玉公子却根本无法抽身还击,只能仓促应对每一次的攻势。
如此一来,他即便能看穿乔相的身法,提前洞悉每一招的落点,但最终还是会被这滔天金印字诀压垮,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明明不是归一境强者的对手,却故意前来挑战,这样的举动以一个身居高位的护法而言,不应该想不到呀……
还是说,他另有筹谋?
柳若欢开始回忆起自己走进丽水阁的种种,他在思虑转到楼阁上掉下来的尸躯时,忽然伸手拉住了身边乔靖柔的胳膊。
“不对!这左护法和魔尸只是个幌子!”
乔靖柔本来在聚精会神的观战,毕竟一个归一境强者出手,实属罕见,仔细参摩完这次战斗,或许会对她将来的修行大有益处。
却没想到柳若欢会在突然之间抓住她的臂膀,说了一句摸不到头脑的话。
“什么?”
她面色一红,娇躯微晃。
以前只懂得看书,被异性接触却还是头一次,虽然是事发突然,但柳若欢身上传来的异性气息,却还是让她忍不住跑了神。
“我说这左护法明知自己不敌乔相,不可能下来白白送死,他一定还有其他的手段,此刻下来多半只是为了拖住乔相,不让他上楼。”
乔靖柔听柳若欢提到正事,微微一愣,但随即她马上端正姿态,侧耳细听。
在听完之后,她忍不住喃喃道:“按你这么说,不让我姨母上楼的原因……”
随后二人互相对视,同时惊声出一个人名。
“王少卿!”
~
半个时辰前。
王安荣领着长公主与三公主的两队亲卫,在楼阁中的阶梯内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身后侍卫的脚步使得整个楼梯吱呀作响,原本装饰精美的雕刻图案,在铁靴的踩踏之下都歪了形状。
“少卿大人,我们这是要上到哪一层?”
王安荣回头一看,发现是长公主的心腹骑士跟了上来,她依稀记得长公主唤此女为星儿。
“晚辈姓陈。”
陈星儿见王安荣似是在思虑对自己的称呼,抱拳行礼后说道。
“哦,是东宫侍卫队长陈星儿呀……”
王安荣微微点头,抬头看了一眼这交迭上涨的浮雕阶梯。
丽水阁的高度是洛阳城之最,导致这楼阁中的楼梯一段接一段,如同天梯一般,似是能直通云霄。
“丽水阁一共七楼,你猜陛下是从第几楼掉下来的?”
“这……少卿大人……”
陈星儿完全没意识到王安荣居然会对她提如此问题,不由得面色一慌。
王安荣抿嘴笑道:“陛下也是人,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我们是来调查原委的,无需顾虑太多。”
听到王少卿此言,陈星儿缓了一下思绪,答道:“应该层数不高,大约三四层左右。”
“为何?”
陈星儿边想边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因为女皇摔下来时,致命伤应该是那道刀伤,并不是摔伤……而且摔落的下冲态势并不大,如果真的是从顶楼摔下来,那皇座边上的殿下一定会被会被波及。”
“不错,的确是动过脑子的回答。”
王安荣看着陈星儿错愕的表情,挑眉说道:“按照常理来说,女皇应该是从三四楼坠落,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其他……而是落点。”
“落点?”
“对,如果凶手想制造绝对恐慌的情绪,就必须要让陛下的尸体直直落在皇位之上。”
第二百三十章 魔宗神女
王安荣直接挑明说道:“离地太高,对落点就不好把控,摔落其他位置的可能性就越高。倘若砸到方才百官的饭桌上,或许这给人的惊吓程度,就会弱上几截。”
接着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继续言道:“而且每个人都是头重脚轻,重心偏上,平时我们可能没有太多的感觉,但在从高空摔落的时候,一般人都会被势头调转头脚,头朝下摔落。”
陈星儿听着王安荣的解释,沉思不语。
“如果脸朝地使得相貌被毁,自然也无法让人辨认出这是女皇的身份了。”
陈星儿迷惑不解,王少卿这番说辞,不是等于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那为何少卿大人说这些都是按照常理推断呢?”
“呵,如果是三四层,那在我们刚刚宴席坐定的时候,便能看清楚头顶上的物体了……而且别说我们,二楼可是有那么多宫女太监在,上面空荡荡的两层忽然多出来一具尸体,你会注意不到吗?”
听到王安荣此时的发言,陈星儿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推测,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漏洞。
“陛下必定是被人从楼阁天顶放下的……所以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七层顶楼。”
陈星儿被他一说登时了然,随后便一语不发的跟在了王安荣的身后。
这支由公主内侍组成的队伍,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稍过一会儿就与王安荣一同登上了七层。
丽水阁的七层顶楼,并不是用中空的构造设计。而它作为丽水阁的封顶一层,象征着帝皇所能等到的最高处,自然集齐了整座阁楼的精华所在。
七楼整层古木遮天,花草丛生,无数牡丹在翠绿的植被海洋中绽放,美不胜收。
绿海之中,有一座红色尖顶的亭子坐落其中,尤为显眼。
究其原因,原来是七层顶梁之上,都被嵌满了散发和煦日光的宝石,它们使得金黄色的琉璃瓦闪闪发亮,朱红色的圆柱泛着红光。
陈星儿初见此景,面目惊诧,樱唇微张之后久久不能闭合,其他与她一同到此的侍卫也多如此。
半晌过后,陈星儿才从此景中反应过来,“这里便是传说中的七层天顶,丽水阁中的牡丹亭?”
王安荣对这一切却没感到惊讶,只是缓步行走在这绿林间的小道上,走向了牡丹亭。
“正是此处,我先前曾和陛下在此处对弈三局,所以对这边大概的构造也有印象。”
然而,就在她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行走到牡丹亭的正面时,却硬生生停住了身形,伸出的右脚也停在了半空之中,随后缓缓收回并拢。
在她面前,一个少女笑盈盈的坐在牡丹亭的木栏上,踢踏着自己的双腿,望着诸位来者。
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拖地长裙,裙背之上绣着一只大朵的百合花,而在衣摆周边又有颜色浅淡的纹样覆盖。
令人称奇的是,她的臂弯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轻绡,这长长的飘带不借任何外力飞舞在空中,显得她整个人都不似凡人,如同仙女降世。
她的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美丽万分。
这份气质若放在楼下,恐怕甚至能更胜两位殿下一筹。
“水仙花?你是……魔宗的人?”
王安荣目光冰冷,皱眉冷言道:“魔宗不是早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吗?你们又是如何到这儿的?残害陛下的,是尔等妖徒吗?”
听到王少卿口中的敌意,在场侍卫纷纷掏出腰间的刀具,哗啦啦的作响一排。
“我?”
那少女轻咦一声,打了个轻促的呵欠,眼里漾着一抹慵懒的浮亮。
“杀害你们汉唐皇帝的,可不是我们,那等昏庸无用的昏君,我们魔道倒巴不得她多活一些时日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却只是望着她笑,一言不发。
王安荣听她话里有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一个防守森严的皇宫,有这些魔道贼子们潜藏其中,而近日更是皇宫中百官云集的宴席,楼顶居然也有一位魔教妖女在此落足。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宫中的防守出了纰漏,而能在如此严密的皇宫内侍中找到漏洞的,恐怕必然是一个位高权重之人。
忽然,王安荣的思绪戛然而止,她发现自己不能再在这条线索上分析下去。
“少卿大人似乎有头绪了。”
“住嘴!魔道妖女!”
陈星儿见王安荣在与对方的交谈中愁眉紧皱,似是被勾起了心中所虑,急切的怒吼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你这妖女妖言惑众的本事倒不小,我现在就砍下你的首级,为圣皇陛下报仇。”
这言辞狠厉,在陈星儿的娇喝声中更充斥了几分厉色。
然而这话语在少女听来,却如同有人在她面前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使得她开怀大笑,娇颜大悦。
这一笑,使得身边牡丹也顿失风采。
“气势不错,倒是实力嘛……实在是太过弱小,不堪一击。”
“你!”
陈星儿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左手起刀,健步如飞,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向她攻去。
这一击夹带着风啸之势,凶猛非凡。
然而如此威猛的招式,却在即将砍在少女头额的时候,被一把折扇挡在了半空中。
陈星儿面露惊色,望向一旁,只见那少女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头戴面具的男子。
那面具怪异,虽然像是戏园里唱戏人所带的面具,却又感觉有哪里不同,隐隐约约有一种勾人心魄的感觉。
他雪白的皓腕伸出,单手递出一柄折纸扇化解了自己的攻势,好像自己的攻击在他手里就如同三岁婴儿锤拳一般无力。
“这位小姐何必这么煞风景呢?魔宗的神女大人深居简出,我可是花了不少代价才让她答应助我一臂之力,若是被你这刀吓到,就有些不太好了。”
说罢,那男子微微抬起扇尖,陈星儿整个人倒飞出去,她的刀具在空中旋飞,随后砰然碎成了粉末。
“队长!”
长公主一派的人见陈星儿摔落到一旁,急忙跑出两人将她搀扶回己方一侧。
此刻,王安荣抬起眼眸,从思虑中清醒。
她看向了亭中二人,轻笑一声,“白莲教左护法,玉公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事起
听到王安荣叫出自己的名号,那头戴面具的男子微微一怔,讶道:
“哦?我还以为自己不大出名呢,没想到名扬天下的大理寺王少卿竟然识得我?”
“我还没去找你,没想到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玉公子合拢纸扇,在左掌中敲响,诧异道:“这话说得,难不成我和王少卿有何恩怨不成?”
“恩怨谈不上,就是我经手的一桩案子,应该就是你这白莲教左护法的杰作吧。”
王安荣蹙起柳眉,盯着那男子问道:“我问你,解家米行的那位半道而出的姑爷,是不是你?”
经王安荣这么一问,那玉公子思索片刻,便反应过来,“王少卿说的可是解小姐?”
他见王安荣微微点头,便慢条斯理的走下亭阁石阶,站在了众人面前笑道:“没想到王少卿何我未见一面,却能猜到我苦心筹谋多年的计划……这汉唐神断,倒还真是名不虚传。”
“我去过解家,走访过附近多户邻家,得知当年解小姐的母亲是一夜暴病而死,而你又恰巧出现在这解小姐出门散心的半道上,要说无心而为,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王安荣继续说道:“所以究其因果,是你害死了那解家家主,又假意赢得解家小姐的好感,吞并了解家皇商的身份为你手下的相柳结社所用。这些年你和手下借用皇商的便利身份,在江南和京城的商道上起了不少风雨。”
玉公子叹了口气,无奈的摊手说道:“真是可怕,就被你抓到一点狐狸尾巴,却叫我整个人都显了形。”
“害人无数,就要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伏诛的一天。”
玉公子转头看向背后的少女,笑道:“怎么样,这王少卿,可够你出手的资格?”
那少女乌黑的秀发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系起,几丝秀发淘气的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
听到玉公子的问话,她置若罔闻,依旧饶富兴致地看着场中乱势。
过了半晌,她伸出玉雪般的白腻小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悄然道:“嗯,那这桩生意就这么定了,我替你拖住王少卿……不过在场的其他人你可没同我谈过,若是都加到生意里,得加钱。”
“哈哈哈,神女的要价太高,其他人我可不敢算进去,替我拖住一个王安荣足以。”
“好说。”
陈灵儿见她们两人商讨的欢快,似一点都不把自己这些卫队精锐放在眼里,顿时感到一股火气冲上心头。
“你们这群妖贼!居然还敢在这里口出狂言,真是活腻歪了!”
陈灵儿大喝一声,高声道:“砍了这二人的首级,下去找殿下复命!”
话音刚落,所有侍卫一同闪身而出,这一群高手夺步而行,一拥而上,几乎瞬间就将那玉公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安荣见到此景也要出手,因为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白莲教的玉公子颇为棘手,虽然身为男儿身,但恐怖在功法上藏有玄妙。
可当她想迈出步子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提不动腿脚,浑身上下都不听使唤。
惊疑之中,她挪动眼珠,看到了在玉公子背后的那位少女正盯着她,眼里泛出一道金黄色的光晕。
而自己的身体异象,似乎就是因为这少女的眼中金芒所致。
那玉公子的功力高深,抬手投足之间,就将几名身披重甲的侍卫打落台间,直接从楼道的空隙之间跌落下去。
陈星儿倏然起步之后的两处重击也被他轻而易举的挡了下来,无法伤他分毫。
就如同她每一步的动作都被对方洞悉了前后手一样,这架打的未免太过憋屈。
“队长,我和小六用命相搏,给你腾一个出手的机会,他再强毕竟也只有两只手可以动。”
听到队员密语自己,陈星儿浑身一震,被气得粉脸煞白。
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教过这些手下,让她们动不动就与人拼命。
而不等她多思考片刻,那两名亲卫已经贴近到了玉公子身边,一左一右拉开架势,刀尖银光耸动,几乎快要把那玉公子斩落在身下。
果然如她们所料,那玉公子一左一右,伸出双手予以相防。
在这其中,有一道中门破绽显于陈星儿面前,陈星儿咬牙发力,左脚踏着铁靴在地面上借力,直接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奔向那玉公子。
然而,又是只差短短一步的距离,那玉公子冲飞在空中的她微微侧头,那带着面具的图案似是对她嘲讽一笑。
“轰!”
一尊巨大无比,大上陈星儿几倍的魔尸从植被之中轰然冲出,直接将陈星儿撞飞,压着她撞烂了木板,一同飞向了楼下。
待那玉公子转手处理了身边两名亲卫后,在场之人除了他就只剩下了王安荣与神女二人。
“神女果然好本领,那就劳烦神女将此人留在牡丹亭……我要先行一步了。”
玉公子话语说完,整个人从刚才魔尸撞出来的空洞中背身倒下,整个人都跌落下去。
霎时间,王安荣背后有一座金色的佛印隐隐闪现,紧接着,她感到自己身上压力尽散。
在压力散开的一瞬间,她迅速跨步到那空洞外,向下望去,只见那玉公子已经化作了一个黑点,消失在她的眼中。
“你们……”
少女从木栏上跃下,赤足点地。
她那白嫩的纤足犹如一对晶莹的玉璧沉在水底,散发着月光般柔润的光泽,美得让人不敢多看。
“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安荣转头看向少女,她的眼眸之中闪出震怒,霎时间,她影子中的刀客奔腾而出,那抹刀影从空中一闪而过,瞬间就抵达到少女的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噗”的一声轻薄锐响,少女及时侧转扭头,一抹刀光掠过她那白雪般的颈侧耳际,只差分许便要划过她的脖颈,命中咽喉。
刀客左手晃铃,一声铃响扩散出去,如同直击人的心灵深处,使得少女抬手做防的手势微微一顿,失去了先机。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封印异变
而后第二刀飘然落下,这一击径直砍过了少女腰身,直直将她断成两截。
但这一刀下去,却如同砍在了虚幻的水中倒影上一般,根本没有血液飞溅而出,也没有刀刃划破的声响。
王安荣只见自己刀客手中的宝刀挥砍直下,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砍到了地面的底板。
少女抬腿一脚,踹到了刀客的胸口,刀客受不了这道冲击后退数步,随后它堪堪缓住了退势,重新架起了招式。
就在这时,在刀客身后不远处的王安荣却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果然如我所想的一样,这刀灵与你本命相连,它所受的伤都会真实反应到宿主身上。”
那少女怡然说道:“如此一来,面对这攻势单一的刀灵,我只需要用穿心掌这种术式将你的心肺搅烂,即可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王安荣无话可说,她早就猜到某一日会有功法大成者能看穿自己这刀灵本质。
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看穿她这刀灵弱点的,竟然会是一个看上去如此年幼的少女……难不成,她已经老了吗?
王安荣叹了口气,反问道:“你那道躲刀的身法,似乎也说明了你不是常人吧。”
那少女似乎也无心瞒她,随口解释道:“我自然不是人,但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与魔教那些半吊子不同,出身于真正的妖族……若论年岁,恐怕说出来要吓死你。”
“哈哈哈,这倒有趣了,传说中的魔宗竟然不是人?”
王安荣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笑道:“传闻魔道分为一门一宗一教,你们这魔宗乃是上一朝代的护龙真卫演化而成,你说你不是人,那岂不是说明当年守卫大周皇室的皇帝亲卫,都是群妖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当年世上最大的妖怪,不就是龙皇本尊吗?”
那少女纤指一比,对着王安荣问道:“现在的皇帝世家,虽然血脉有些奇特,但毕竟也只是凡人一个……自然无法赢得我们护龙真卫的认可。”
王安荣听到此处,隐隐约约明白了这魔宗的真实身份。
这些信息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骇浪,几乎等同于宣称了前朝皇帝非人的事实。
一想到之前的皇帝真身乃是一介妖怪,她就忍不住感到一阵胆寒。
这无异于万千人族在供养这些妖族执掌人间。
但是王安荣也发现了一丝异样,这过了半晌,对方明明已经知道了她的弱点,却完全没见她动身袭来,反而在颇有耐心的给自己讲解起了魔宗的来历。
这种种态势,似乎说明她无意取自己性命。
可楼下局势容不得自己在这里多拖,倘若那玉公子留有后手,一楼的两位殿下和文武百官岂不是会四伤无数?
正在筹谋之时,她抬眼隐隐看见少女柔白的脚踝上有一串脚链在闪闪发光。
那串脚链造型奇特,图案她从未见过,心思转动之下,她觉得这是不是和这少女的身份有关。
倘若无法砍中少女,砍中这饰物应该做得到吧?
她思绪刚起,忽见楼梯之中有一人闪身而出,那人似乎带着一轮字印金光,直直冲到少女身边。
那魔宗神女感应到了来袭的劲风,微微侧头,转手便是一击将那字印击散,使得来袭之人身形倒退而去。
趁此时!
王安荣身边的刀客双脚踩地,乌影一闪,第三、第四道刀势接连并至,就连远在外围的王安荣都能察觉到这刀刀直落的态势冲劲。
这刀刃的白光让少女默念心咒,刀身再一次划空而过去。
然而这次刀尖的目标却根本不是她,而是盯紧了她脚上的脚链。
尖刃划破那脚链的环边,铿锵声响伴随着火花四溅,这刀客的奋力一击,竟然只将这脚链砍破一个缺口。
“不好!”
少女的惊怒声起,一道金光从她身上冲天而起,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卷飞身边的刀客,竟然直接将它个头掀飞,摔倒在了远处。
紧接着,无可匹敌的劲风开始四散而出,一圈又一圈的向周围飞卷而去。
方才的植被花朵以及雕栏等等,全被她这道金光席卷上天。
做出这一切的王安荣内心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少女,她喃喃道:“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量!”
在这态势之中,少女莲步轻晃,双手合十,全力将身边的气势压制下来,使得风暴中心的风力缓缓下降了下来。
“帮我把脚链合拢!不然这佛力冲破楼阁金顶,会使的水幕大阵的力量浇灌而入,届时你们所有凡人都难逃此难!”
王安荣此刻才意识到,那少女的脚链,应该是什么束缚她妖身的法阵。而且看少女身边金光璀璨的样子,这力量居然与自己身上的舍利有些干系,上面的佛力似乎来自于极其正统的佛法。
而少女此言并不是危言耸听,这股力量如果不加压制,势必会冲破楼顶,使得外面的水幕阵法之力倒灌丽水阁。
可王安荣刚想动身,就发现自己被这劲风之力吹离老远,她根本无法前进至风暴中心分毫。
而那少女已经有些压制不住身上的力量,那道金光已经冲垮了楼顶一两根房梁,还再往上升起。
“王少卿!把舍利给我,我去!”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道声音响起,一身玉袍的柳若欢从楼梯口闪身而出。
王安荣在看到这熟悉的面孔现于身前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怀中舍利抛出。
没时间让她思考这孩子为何习得了一身武功,也没时间思索柳若欢为何会现于此处……但当她看到那张隐隐和他父亲相像的面孔时,就再也不想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的想去相信此人。
柳若欢一把接过舍利,从那金色的螺旋风势中破风而入。
就在这一刻,他浑身法门全开,引神诀的功力瞬间倾斜而出,在他周边形成一道椭圆形的薄膜。
这薄膜虽然看似弱不禁风,一碰即碎,但是其中蕴含的威能已经是仙诀之力,论这仙力的特殊性,恐怕天下功法没有几册能与其相提并论。
第二百三十三章 九珠封印
果不其然,柳若欢的身躯在这薄膜的包裹下,瞬间撕开那呼啸的风势,从中一闪而过,快速贴近那衣裙翻飞的少女。
高空之中,那少女悬空而停,头上用来束发的发带被劲风吹散,三千青丝随风舞动。
而在的她的身边周边,逐渐有一颗颗金芒闪耀而起。
这些金芒之中都隐隐包含着一枚通体流透的珠子,只是唯独最角落的一颗,黯淡无光,上面布满裂痕,在运转一会儿之后直接砰然碎去。
“这些……竟都是佛骨舍利。”
王安荣年少时游历汉唐山川,在机缘巧合之下曾得过一枚佛骨舍利,自然对此物颇为熟悉。
而她正是依靠这佛骨舍利傍身和影刀的刀灵相助,才能在万千绝境中逆转乾坤,一直活到了现在。
但此刻这少女自曝妖族身份,身边更是浮现出九颗佛骨舍利,这种天地异象,简直闻所未闻。
转念一想,她忽然记起那修行佛法的佛宗长老对自己言过,当年佛祖逝世,身躯化作九十九颗舍利遗留世间。
而无相佛宗收集这舍利之后,基本都将其用作封印为害世间的妖物身上,可想而知,这眼前的少女就必定是其中一员。
可寻常精怪妖物,顶破天也无法与这种佛门至宝相比,恐怕只用一颗舍利就能将其全身封印,镇压妖身以致万年。
但这少女,身上有九颗舍利封印全身,不仅能化身成人,还能在刚刚与自己全力一战……难道说她曾是被无相佛宗举全宗之力压制的恒古大妖?
这个可怖的想法,在王安荣脑海中浮现之后就无法忘却,而此时场中的柳若欢已经冲破金色气旋的枷锁,靠近那少女本体所在。
少女突然睁开双目,在看清楚现身的男子后,讶然道:“是你!”
柳若欢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自己明明从未见过她,为何她一出口便像是与自己相识已久的口吻。
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朱唇一抿,嘴角微扬,再也没有方才慌张的窘状。
“我脚上的脚链,用你手上的舍利替我修复。”
柳若欢微微一迟疑,“可这是王少卿的……”
“覆巢之下无完卵?”
柳若欢听到对方的回应也不再犹豫,直接将前身俯下,径直迎向了那双白嫩纤足。
他用右手将少女的脚链放在手中,牢牢攥紧,左手将王安荣给予的那颗舍利塞进了裂缝空隙之中。
转眼之间,整座楼层之间的气势忽然戛然而止,一切的异象在被这舍利塞堵住之后就如同时空定格一般停在了这一瞬。
而后,场景就像是时空倒流,万千气流飞旋的缩回少女的脚链之中、
这脚链的金光黄芒愈来愈盛,在一瞬间之后又收归回整座脚链之上。
接下来,这白衣少女的脚上,就多了一个金印佛号不断流转的脚链。
那脚链的周边通体流透,散发的光芒金晃晃的,十分吸人眼球。
少女抬起赤足仔细端详片刻,随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带有埋怨一般的口吻向王安荣责难道:“你说你,眼力劲好,也不是这么个用法,若是方才没有这俊小哥的帮忙,恐怕此刻你你……”
她的手指在王安荣和乔靖柔的身上轻点一下,随后又指向了下方。
“……还有这些汉唐百官和当权者,都要玩完。”
王安荣眼角微微瞥到在地上缓气的柳若欢,而后突然出招,将腿脚边一截断掉的木柱踢飞,直直奔少女的娇颜上冲去。
而她那影子刀客也在同一时间高高跃起,目标正是少女身边的柳若欢。
少女袅娜转身,转身一脚奔向木柱。
她那长长的白色衣裙翻飞,百合图案在同时遮挡住刀客的面容。
刀客见视线受阻,直接抽刀斩断面前衣摆,然而这一刀下去,衣裙碎裂之后却没有露出柳若欢的身影,反而是那少女的笑颜。
“砰!”
刀客腰间受到一击,全身飞出数丈之远。
王安荣也未曾料到这少女的身体素质居然如此强悍,刀客只是硬接了少女一击,没想到就会被少女一招击退至边墙之上。
“阁下真是好身手,我王某人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少女微微眯眼,盈盈笑道:“怎么,硬的不成,要来软的?”
王安荣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摊手说道:“阁下说笑了,那小少爷乃是与我相识的一位故人之子,若是受了伤,我王某人以后实在是不好担待。”
柳若欢此时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先前王安荣在金陵库银失窃案中对他照顾有加,而后更是把破案的所有功劳都推给了他,因此他这对这个大理寺的王少卿有一股天然的好感。
下意识的,他知道此人对自己没有敌意。
然而此时听王安荣的说法,似乎她与自己的父母曾经相识……难不成她是自己母亲当年的同窗,还一同读过书不成?
但仔细一想也不对,这王安荣又不是苏州金陵人士,更没有进过乔家人组建的书院。
少女微微嘟嘴,满脸不愿的说道:“说的好像我要吃了他一般,人肉这东西,我早就戒了。”
柳若欢在旁边微微一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不还是吃过吗?”
这话说的少女面色一尬,神情僵硬的停留在了这一瞬间。
随后她转头看向柳若欢,嗔怒道:“要你多嘴?你就是这么跟仙女姐姐打招呼的吗?”
方才柳若欢与乔靖柔上楼梯间的时候还稍稍停留了一会儿,因此听到了一些她与王安荣的对话。
少女此刻自称为仙女,让柳若欢深刻的认为这老妖怪有些恬不知耻,明明自己岁数都不知道多少了,还非要自称仙女姐姐装嫩。
正义感十足的柳若欢哪能坐视不管?
“我说,你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为啥还非得让别人叫你姐姐?再说了……你不是妖族吗?”
柳若欢完全没注意到少女面色铁青的脸庞,自顾自的说道:“万一真身是个什么泥鳅章鱼之类的,还自称仙女,那可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百三十四章 神女
“你!”
少女双手握拳,身上一股气势破体涌出。
她的双拳攥的咯吱咯吱响,而自己则像是魔怔了一般,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说道:“宰了你,姑奶奶一定要宰了你……”
“咳咳,阁下风姿,的确仙姿卓绝,如同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
王安荣见这局势不妙,那少女竟然被柳若欢几句话气得发起怒来,急忙干咳两声,上前奉承起来。
少女瞥了这声名显赫的王少卿一眼,强行抑制住自己心头的怒火,“算了,这次看在用了你的舍利份上,就不和你这猪头公子一般计较。”
“猪头?”
“对,柳若欢我告诉你,下次在让姑奶奶见到你,势必要把你揍成猪头。”
这少女放狠话的时候,柳若欢倏然回神,意识到她这番话中最大的漏洞。
“你刚刚在叫我的名字?我们曾经见过面不成?”
少女愣了一愣,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她急忙装作一脸无辜,“谁叫了,我明明是第一次见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一定是你耳背听错了。”
可惜这演技拙劣,语气也充满了心虚,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在撒谎。
“这女人……好生古怪,但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太多敌意。”
乔靖柔从一边上来,缓缓走到了王安荣的身边,她皱眉用只有她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少卿大人,她真的是白莲教请来的帮手吗?”
王安荣看到来者是乔家当代的天骄,微微点头示意,便答道:“据说是花了那护法不少的东西才请出山,不过她在刚才与我对敌的时候,也只守不攻,完全没有起一丝一毫的杀气。”
乔靖柔听到此言也颇为诧异,她没想到对方作为占据场上绝对实力的一方,居然没有没有将局势推向更加有利于白莲教的发展。
反而只是在遵守与那右护法的交易,出手困住王安荣。
可如今下层的情况拖不得,那白莲教右护法带着魔尸危害四方,一定还有其他的后手。
现在场面多拖一分,楼下就会多生出一些变数。
王安荣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拱手对少女言道:“阁下实力非凡,其实完全没必要为魔教做事,若是可以的话……我愿意出同样的代价,让阁下高抬贵手,放我离去。”
“哦?”
少女纤细的身子挨紧牡丹亭的红漆木柱,她颊畔抖散几络鬓丝,神情出现一抹玩味的笑。
“王少卿可还记得自己当初破获了地火龙心案,替女皇寻到了一味千年龙珍。”
“不错,确有此事。”
随后少女抿嘴回眸,灿然一笑,“此事的报酬,便是三味千年龙珍。”
“什么!”
乔靖柔与王安荣揭露惊色,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这千年龙珍可不是世俗之间的产物,据传是真龙身躯上调出来的一块鳞片,经过千百年的演化才能生出一株。
此物的珍稀,已经不可用罕见来形容,因为它究竟是否存在,存世几颗,都是个未知之数。
直到王安荣数年前在地火龙心案中偶遇一味千年龙珍,才确信了此物的存在。
可没想到这白莲教右护法出手居然如此阔绰,单单是为了困住王安荣,就舍得投下三位千年龙珍。
“这千年龙珍,我们的确是出不起。”
少女摆了摆手,拧腰舒臂,打了个轻促的呵欠,“给不起就不要了呗,那我换个条件,你们今晚把这俊小哥留我身边说说话,我就忘了与那不男不女的约定,放你们离去如何?”
王安荣面色尴尬,“一个无名小卒,阁下为何如此在意,若是为了先前那两句无心之言,我在这里替他赔不是就好。”
少女眼眸中浮现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那就没辙了,不留他的话,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这话引得乔靖柔与王安荣互相对视,面对当下的场景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若欢倒是懂得此刻楼下的危机,安然对二人说道:“我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王少卿和乔小姐你们去楼下帮忙便是,切不可让那些魔教妖人谋得我汉唐江山。”
王安荣听到此言,也懂得需以大局为重,她点头之后便向楼梯口走去。
她身边的乔靖柔犹豫片刻,便快步跟上,只是在人影走下楼梯的一瞬间,回眸望向柳若欢,满目温情,但终究还是什幺也没说。
“这最后走的姑娘,眼神不对。”
少女微微一笑,以她的阅历,这些年岁的心思怎么能瞒过她?
柳若欢倒也不接话,他轻咳两声,对着这绝美的少女问道:“咳咳,仙女姐姐,你把我留下来,是准备问些什么话呀?”
“哟,这会儿知道叫我仙女姐姐了。”
少女从木柱上一跃而下,而后踮着轻盈的步子踅过他身畔,带过一阵混着兰蔷般幽香,又宛若新鲜苜蓿芽的气息。
她背着双手翘首望向柳若欢,眼眸似笑非笑,“我还当你不会说好话呢。”
“哪里哪里,一开始是见了姐姐尤为天人,所以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柳若欢心里暗暗叫苦,自己一开始不就是说了实话吗,谁想得到这少女倒是记得怪清楚,此刻是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哼,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少女朝他撅了撅鼻子,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留你下来,自然是因为你跟我们魔宗有极大的渊源。”
“停停停!”
柳若欢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用不可相信的眼神瞧向她,“你们这魔道中人都是靠忽悠人发家致富的吧,咱俩连面都没见过,你之前还说是第一次见我,怎么就我和你们魔宗有源可溯了?”
“切,果然好难忽悠……”
柳若欢隐隐听见她自言自语说了什么,面目惊变,大声道:“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哪有呀?我什么都没说呀,一定是你听错了。”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看向他。
“你绝对说了!我隐隐约约听见……”
少女见柳若欢瞪眼气急起来,一口打断,不给他丝毫发言的机会,“好了,现在开始听我说,信或不信,你自己决定。”
柳若欢见她说的这么肯定,也稳住了思绪,有些好奇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你腹部藏得的,便是那俪人珠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狐妖
柳若欢神色渐凝,声音也不由得变了声。
“仙女姐姐是在开什么玩笑……”
也不外乎他如此紧张,因为这俪人珠对他而言极其重要,几乎是他从幽王墓中一路活过来的根本。
更何况此前柳无痕的残魂更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将俪人珠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则会引来各方哄抢,成为众矢之。
因此直到今日,柳若欢的身边人中,除了宁可儿和云梦璃对俪人珠的事情略知一二,其他人对他体内的俪人珠根本就不甚了解。
就连与他有过双修之缘的林雅欣和顾清瑶,也仅仅是知晓他体质并非常人。
但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魔宗神女,居然对俪人珠在他体内的事情非常肯定,刚才看似试探,实际上口吻上已经有了十分肯定。
可仔细想想,自己在来京一路上也未曾露出马脚,她又怎么会知晓此物的来历?
那少女单手支着侧脸,纤纤玉指轻点粉颊,“你倒也不用怕我会对你动粗取珠,那珠子已与你互接血脉,相连一体了。无论你或是珠子任何一个出事,恐怕都会落得一个珠毁人亡的下场。”
“什么?”
柳若欢闻言大惊,整个人的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这破珠子果然如他所想,就不是一个好东西,明明未曾经过他自己的意愿,就擅自与他的血脉精魄连到一起。这搞得以后只要这珠子出了意外,那他岂不是第一时间就会嗝屁?
少女见他的模样尴尬,对俪人珠的事情极为关心,偷偷一笑。
“不如你就承认了这颗珠子在你腹部,接下来我便把俪人珠的原委相关都告知于你,如何?”
少女在说话间双腿交迭,将一只雪白修长的玉腿横跨在另外一只之上。
这二郎腿的姿势翘出腿股外侧的浑圆白腻,更显得她的肌肤神色渐凝,双腿修长俏丽。
柳若欢倒也不是当初刚来异世的傻小子了,这女人三番五次的让他亲口承认身上有珠子,恐怕身上必然有一些猫腻。
心思转动之下,他心生一计,“仙女姐姐,我腹部的确有颗珠子,但它是不是传说中的俪人珠,我倒也不能确定。”
“油嘴滑舌。”
少女隐欲发火,但忽然见柳若欢表情真挚,不似伪装,便将这怒火渐渐平息。
平息下怒火的少女小声嘀咕道:“奇怪,这俪人珠莫不是还没苏醒,怎么会沉在了此人丹田却无反应?”
柳若欢见少女沉住气,心中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魔宗神女虽然能确定俪人珠藏于他身,甚至还清楚珠子所在的具体位置和穴位,但她却并不知晓俪人珠在自己体内的状况如何。
少女蹙起姣好的柳眉,细声嘱咐道:“那我接下来给你说明俪人珠的原委,你要仔细听,辨认这俪人珠与你身体内的珠子是否一致。”
“好。”
“这天下异宝神兵有千千万,但俪人珠乃是从古至今唯一流传下来的神魂系异宝,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说它是古今第一宝也不为过。”
这少女的口吻,倒是和之前云梦璃所看到的周朝古籍差不太多,唯一不同的是,这少女更是把俪人珠吹成了世间第一的宝贝。
“但俪人珠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只能由男子作为宿主传承下去,因此它不仅没有名扬天下,还有意无意被历代皇室掩盖遮藏,我魔宗最后一次探查到塔,已经是在数百年前的帝王陵了。”
“这是为何?”
柳若欢听到这里有些不解,一个功能逆天的法宝,历代女皇居然没想着为自己所用。
“这些全因为俪人珠的副作用会吸引女人……这种吸引并不是指简单的吸引,俪人珠带来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就假如你身上这颗如果是俪人珠,那无需用功法催动它,我们自然会从这第一面之后,再见上无数面。”
“无数面?有这么夸张?”
“只要作为俪人珠的宿主朝思暮想,你的命运就会和那意中人的生活产生纠葛。即使本应该是互不相干,完全没有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也会因为此珠的功效,一步一步……两情相悦。”
柳若欢的头皮发麻,他隐隐约约记起自己与林雅欣和宁可儿,以及那位冷若冰霜的顾清瑶,皆都是因为各种巧合才走到了一起。
可这样的话……
“那这样,还能算是两情相悦吗?”
迫于内心压力,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当然算了。”少女有些诧异的看向他,“这东西又不是迷魂香,即便修改了命中相遇的次数,但你们一起经历的事情,走过的路,仍然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和对方是否选择接纳,也是你们两个人的意愿,珠子做不了主。”
柳若欢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稳住了心神。
少女见柳若欢面色有异,眼眸闪起亮色,“这么说,你可有了意中人?”
“……算,算是吧。”
“嗯,那看起来是八九不离十了。”少女明眸含笑,脸色也红润了几分,似乎确认到俪人珠的存在,让她心中的忧虑消散了不少。
“那我们现在就来讲这俪人珠的来历,俪人珠原属于上古异宝,但它并不是古籍文献中记载的凭空出现,究其因果,全因它出身妖族,是我狐妖一脉的传承的至宝。”
柳若欢在此刻再也绷不住神,他忍不住惊呼出声,“妖族?至宝?”
而后他瞬间又反应过来,指着那少女嘴角抽搐的说道:“你……你是狐妖?”
虽然他早听闻这个世界中有精怪妖魂的存在,可他见过的那些精怪,可都是一些长相离谱丑恶的妖邪。
唯独几个长的像人的,还都是白莲教用秘法缝合的怪物。
因此,他早就对这个世间的妖怪不抱什么希望了,认为上一世中聊斋所记载的故事纯属扯犊子。
“有什么可好奇的,这世间有人有鬼,自然也有妖有神。倒是你,大惊小怪的,信不信姑奶奶今日就开一次荤,把你给吃了……嗷呜!”
第二百三十六章 狐族故人
那少女见柳若欢的胆怯样,还以为他是天生怕妖。
她毛绒绒的火红色双耳,猛然从发中闪现,而在她的嘴角也生出了不似人类的牙齿,那构造和尖锐的程度,明显是什么犬类的牙齿。
她朝着柳若欢那么一比划,凶样十足,只不过……
她眼睁睁的看着柳若欢伸出双手,猛然抓紧了她的狐耳。
此时她脸上的凶样也再难保持,羞怒让她憋红了脸,气得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你!”
可柳若欢摸得兴起,才不管那么多有的没的。
“这就是狐妖的耳朵吗?跟狗狗的耳朵比起来,似乎更柔顺一些……”
“你这个臭流氓!还要摸到几时呀!”
那少女再难隐忍,一时之间的委屈涌上心头,一脚将柳若欢踹了出去。
而柳若欢在即将要遭此重击的时候,腹部红芒再次闪烁,竟然直接卸去了此击大半的力量,只是使得他的身体倒退了几步。
“这气息!是俪人珠没跑了!”
少女感受着那道红芒的气息,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川剧变脸一般,又变成了一幅兴高采烈的模样。
“好端端的你踹我干嘛?”
见柳若欢揉着屁股,一脸无辜的模样,少女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狐狸的耳朵摸不得!”
柳若欢还真没听过这句话,他只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算了,懒得跟你解释……那我继续讲这俪人珠的来历,你不许再打岔了!”
柳若欢眨了眨眼,心里顿时有些不解,方才不是你自己打岔现出妖身的吗?
“传说这珠子是我族唯一一位先辈飞升成仙后所留下的妖丹,因此世间的其他俗物才无法与这俪人珠相比。”
“飞升?”
“对,虽然是传说,但我族族谱记载,的确有这么一位先辈飞升成功,还留下了俪人珠这种举世罕见的至宝。值得一提的是,那位先辈不仅飞升成功,而且还是一位公狐,因此这妖丹才只会选择男子为宿主。”
什么!居然真的有飞升成功的人……不对,应该说是妖怪。
听到这里,柳若欢的瞬间就不淡定了。
因为这世界自从有文字记述以来,可从来未曾听闻过有人飞升成仙,堕落成魔的倒是有好几个,可那和仙的等级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按照这小狐狸的说法,妖族似乎在远古时期有一位大能者飞升成功,还留下了俪人珠这种证据……那岂不是说明,这世界飞升成仙是真的可行?
“所以你说了一圈,是想向我说明,这俪人珠本质上是一枚妖丹吗?”
少女点了点头,“对呀。”
柳若欢仔细想了下,还是觉得有哪些地方对不上号,他疑问道:“可我是从幽王墓中得到这枚珠子的,而且你怎么证明它是一枚妖丹,还是专属于你们狐族的妖丹?”
“这珠子在我们狐族一直受到其他妖族的觊觎,而且当年狐族历经大变,无力守护此珠。我们狐妖一族为了保命,只能将此珠献给了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龙皇本尊,而龙皇也是信守承诺,便把我们这支妖族安放在人间,赐予人形在朝中为官。”
少女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这好景不长,经历了数代龙皇繁衍,她们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掌控俪人珠的力量,而是若是让其他男子成为宿主,又会无法躲过那种致命的吸引力……”
“连龙皇都无法抵消俪人珠的力量吗?”
柳若欢可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珠子,居然能挡住当时四海八方臣服,统一九州的鼎盛时期龙皇。
怪不得这珠子出世这么久,都无人能驾驭它。
若是连龙皇都拜倒在下,那倒情有可原了。
“对,所以后任龙皇担心此珠会祸乱时间,就把这枚珠子给封藏在了帝王陵墓中,希望用云顶天宫的一个房间,将此珠永世隔离,再无现世之机。”
柳若欢渐渐有些明悟这龙皇的做法,毕竟这世间是以女子为尊的社会体系,倘若放任一个有无限魅力的男子存活于世,很多规则都会因为这个男子的存在而发生改变。
这样对于一个上位掌权者而言,即便拥有再大的功效,却也的确是一个麻烦。
“因此我也不知你在那帝王陵中有何奇遇,居然能将此珠带了出来。”
少女说到这里,用手指指了指柳若欢的腹部,柔声道:“这枚珠子,实际上还有一个决定我狐族生死命数的隐秘。所以我这一路前来皇宫,为的不是那什么千年龙珍,也不是什么复兴周朝龙皇,而是为了你。”
柳若欢面色有些尴尬,这话虽然他知晓在说俪人珠,可无论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怪,似乎此刻自己正在接受告白一样。
“仙女姐姐,你这话若是让别人听到了……恐怕会误会我们的关系。”
“误会你个大头鬼!”
少女气得用粉拳敲了一下柳若欢的头,嗔怒道:“还有你,别叫我仙女姐姐了,感觉你这一天天叫的没个正行,还是叫我苏囡囡好了。”
柳若欢挠了挠头,说道:“囡囡……这不就是个小女孩的名字吗?”
苏囡囡没好气的瞄了他一眼,“我爹娘就乐意给我取这个名,你管得着吗?”
“额,囡囡……”
“把姓带上,你这样显得我们太亲热了。”
柳若欢干咳一声,继续问道:“苏囡囡小姐,请问你们那狐族的大危机是什么?若是让我用这俪人珠和别人打架,那可恕我奉陪不了,我这功力徒有其型,论真枪实料,恐怕一个青稞境界武者都应付不了。”
“能用打架解决的问题,那还叫事吗?”
这话让柳若欢有些赞同。
苏囡囡再次语出惊人,“这俪人珠乃是和我狐族千古之前的栖息地息息相关,而如今那处地方早已消失于世,俪人珠是通往那处地方的唯一通道,因此等到将来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去那里帮我们带回一个族人。”
“族人?”柳若欢嘴角微微抽搐,表情也有些不可思议,“照你这说法,你们狐族自从投奔龙皇开始,不早都迁出原本的栖息地数千年了?在这种情况下,你确定里面还会有活物存在?”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自然早已作古……但若是那位殿下,我等坚信她还活着。”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主局之人
疯了!
即便柳若欢不是妖族,也知晓这个世界的寿元法则,除去修罗地狱与鬼魂这种五行轮回外的产物,寻常精怪妖邪,顶破天也不过三五百年的寿命。
面前的狐妖虽然对于常人来说是寿命长者,但若要追究到上古龙皇一统万世的时间内,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转瞬即逝。
因此相信一个狐妖独自在与世隔离的异世之中活上数千年,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囡囡见柳若欢满脸震惊之色,心中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
但她无心解释太多,只是伸出自己玉雪般的白腻小手,轻轻放在了柳若欢的腹间。
在这柔若无骨的玉手触碰下,柳若欢腹部中的俪人珠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一般,开始闪芒回应。
她望着这穿透体外的微微红芒,莞尔一笑,轻声说道:“我狐妖一族寻了这俪人珠太久,终于要在我这一辈如愿了。”
柳若欢没想到这俪人珠居然对狐妖一族有如此重要的作用,他心思抖动,新生一计。
“仙女姐姐,若这俪人珠本身就对狐妖一族有用,我帮你们也无可厚非。可你看眼下这局势混乱,外面又有水幕大阵封了进出,我这就算想帮你,也有心无力呀……”
苏囡囡一听他这话,便知晓这小子是来找自己讨报酬来了。
事还没帮人办,倒是懂得先给自己拿好处。
不过她也有些好奇这俪人珠选定的宿主会在这场京城之乱中如何抉择。
“那依你说,你想怎么办?”
柳若欢眼前一亮,兴奋的搓了搓手,说道:“您看您这武功盖世,打那乔家小姐和王少卿易如反掌,不如此时帮助朝廷平叛魔教妖人。如此一来,仙女姐姐不仅能功成名就,洗脱我柳家罪名可也是手到擒来。”
“想的倒是不错,不过我魔宗向来只效忠龙皇。如今的皇族长公主没有真龙血脉,就算汉唐覆灭,中原易主,我们也是不会相助于她的。”
苏囡囡的一句话,就把柳若欢的想法给堵死了。
见到柳若欢露出失落的神情,她抿嘴笑道:“此事虽然行不通,但我却可以从其他地方助你一臂之力,比如,帮你分析清楚当前的局势。”
“局势?”柳若欢微微一怔,低声道:“这还有什么好分析的,不就是白莲教联合了皇城守军,作乱丽水阁……”
“你明明聪明的很,却不知道是不是光把注意力用在女人身上了……”
听到苏囡囡打断自己说了这么一番吐槽他的话,柳若欢登时有些稳不住了。
他轻哼一声,“那你懂得话,就来说说这丽水阁如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还不简单,实际上这丽水阁里的乱象只停留于表面,它本身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肃清行动。”
“肃清?”柳若欢听到这句一头雾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囡囡笑道:“我问你,我还有魔教护法,是如何进入到皇城之内,乃至丽水阁之中的?”
“这我之前不是说了,是因为白莲教收买了皇城守军……”
柳若欢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此刻也意识到这事有颇多疑点。
对方倘若只是入侵到皇宫内城,还可以用收买守军这一借口来解释,但魔教妖人可是直接出现在丽水阁内部,甚至阁楼的顶层。
丽水阁外有迷宫,内有皇城禁卫,各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再加上宫中诸多统领守候在关键要点,魔道中人怎么可能有机会潜入其中?
这一切只能说明,在皇宫之中另有其人……
柳若欢到一事,他在刚入丽水阁中,曾冒险解救过白家小姐,而当时看守她们的正是宫中侍女。
这些侍女一向都未见过外人,如果说她们也跟着守军效忠魔教,这从根本上就说不通。
就在他有些眉目的时候,苏囡囡挥手一指,指向了先前被魔尸撞开的地板。
“看来你也想通了,这次丽水阁中的乱局,最大的威胁并不在外,而是来自于一层的那位东宫之主。”
柳若欢听到苏囡囡开始揭穿谜底,整颗心都下意识的砰砰直跳起来。
“怎么可能!那可是长公主!汉唐皇朝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即便她什么都不做,未来这皇位不大概率也是她的……你说是她勾结魔教故意营造出此等绝境,这怎么想都说不过去!”
苏囡囡瞥了他一眼,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从汉唐的其他两位公主说起,“汉唐三位公主,二公主从小跟随左家,性格刚正不阿,只是若由她继位汉唐,汉唐不出三年就会倒在连年的征战之中。三公主虽然是经商奇才,但她缺少将才之质,遇到大事会犹豫不决,也不是帝皇之位的最佳人选。”
这话算是把柳若欢说糊涂了。
“三位公主中,唯独长公主雄才大略,要心机有心机,要城府有城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千古一帝。”
柳若欢明明在其他人身边听过另一个版本的评价,众人都对三位公主赞不绝口,为何唯独到苏囡囡这里,却只单讲长公主优于其他二人?
“汉唐皇朝在近些年来摇摇欲坠,大厦将倾,但这些问题的根本并不是当局者能力不行。就拿已经逝去的当今圣上而言,她年轻也曾想收复失土,经营皇号商铺,甚至广纳贤才,追求天下有志之士。”
“后来呢?”
“后来这些计划全都胎死腹中,未曾实现过一步……这全因当今朝堂诸官,均与四大家族有所关联,沾亲带故。不是四大家族的官员,即便有通天的能力本事,也只会被排挤在外,无法在京城有落足之地。”苏囡囡微微抬眸,视线一凝,“你母亲年少时可是当届的科举探花,有才有能力,可后面不也被放置江南,再无进京的可能性?”
柳若欢这时才明白,原来这汉唐的皇朝竟已腐朽至如此地步,仅仅因为出身,就会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当然,其中也不是没有例外,那王安荣王少卿,便是唯一一个例外。”苏囡囡说道:“王少卿能以平民身份走到今日,气运实属逆天,而她也因为这道身份,成为了女皇在世唯一的一位好友,能与女皇同席对饮,高谈风月。”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危机降临
王安荣虽然在柳若欢脑海中留下的印象极深,但他还没想到,这位大理寺出身的少卿大人,居然能在女皇面前红到如此地步。
而苏囡囡的两次唯一,更是说明了她在如今朝堂上无可替代的身份作用。
“那自知无力改变当今局势的女皇,在位三年之后便风花雪月,沉迷男色,再无心于政事了。”
苏囡囡在言及此处的时候,声音忽然变重了几分,“所以你以为那女皇便是这洛阳神都的王?倒不如说在这汉唐境内,无数人只听的到四大家族的声音,却连女皇和各位殿下的名字都不知晓。”
柳若欢哑然,的确,时至今日,他仍未曾听过有人给他提起这三位公主殿下的名字。
“看穿了此事的长公主,在数年前便开始着手今日之事,与魔教和另外一股势力有颇为密切的联系。而在这水幕大阵升起之时,就决定了今日文武百官,不会活过十分之三。”
柳若欢恍然大悟,原来女皇之死与皇权接替只是个幌子,是这长公主故意而为之。
她的真正目的居然是想借魔教之手来屠戮一层文武百官!
如果真按狐妖此说,洛阳城中的百官十去七八,那就的确有了外姓官员入朝为官的机会,四大家族也不能再说一二。
“可……这哪里是帝王之道,分明是修罗道!”
在柳若欢的脑海里,那位有着绝世容颜,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脸上的笑意再也感受不到一分一毫的温暖。
她脚下的尸体堆积成山,整个人似乎是尸群之中的璀璨一点。
“汉唐帝国病入膏肓,此事一成,不用正面与四大家族为敌却能削弱各个家族在朝中的势力,不论弑母这等伦理阴德之事……她敢想敢做,如此雄才大略可不多见。”
苏囡囡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她千算万算,仍然算漏了一点。”
柳若欢眉头一皱,想不通这计划还有哪里存在纰漏。
毕竟就连王少卿这等人物,恐怕也难以在一夜之间看清这长公主数年的布局。
“是哪里?”
“此事单靠魔教力不可为,而魔教与她互相猜忌,故而此次只派了一位护法出手相助,她想完成此事势必会借助更大的力量……你还记得今日游街,城中曾下令让主城大门全开吗?”
听到苏囡囡提到此事,柳若欢有了些印象,他微微点头说道:“好像听过此事。”
“算算时间,今夜这最后一股势力该登场了。”
~
夜色之中,洛阳城外。
田间嬉玩的小女孩似是感到什么不对,微微扬起头来。
而此刻远处林鸟扑簌惊起,某种隐约依稀的震动透地而来,连带着官道上的石子微微震动。
这声声震响愈来愈大,在瞬间便化成了轰隆震耳的铁蹄声。
尘沙飞扬之间,十余位铁骑从尘嚣之中猛然冲出,她们各个身披扣甲,比起宫中公主身边的亲卫铁骑装饰上简单了不少,但速度上却快了不止一倍。
在这十余位铁骑呼啸而过之后,更大的声响震地而来,一队又一队皮甲骑兵从中列队而出。
这些骑兵肤色黄铜,各个脸上似乎涂有某种奇怪的染料,她们矫健秀美的面容被这五颜六色的图案一染,异常诡异。
很显然,她们并不属于任何一支汉唐军队。
小女孩呆呆的望向官道,因为在夜间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此时竟然被这些异族骑兵填满。
最前方的十余位铁骑之中,忽有一人将左手五指放在嘴边,发出一阵如同鸟鸣的声响。
这声音传到后方,被一人迅速翻读出来,“西三里,幼童一名!”
在她身后的一位弓骑兵,瞬间将马头旁垂挂的短弓摘起,从身后的箭筒摘取一箭,在骑行之中拉了个满月。
那弓骑兵正直身背,将箭头对向了这位毫无防备的小女孩。
月色琉璃,这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刻。
就在此时,一道娇喝声起,“放她走!”
那小女孩也在瞬间反应了过来,哇哇一声大哭出声,边哭边向村庄的方向跑去。
那名弓骑兵在听到命令后收拢弓弩,重新放弓于马头边,专心驾马疾行。
而在这只骑兵部队的中心,有一道火红色的鲜亮丽影被包裹其中。
她与身边的众多兵士不同,不仅身穿的是一条火红鲜亮的褶裙,肤色上也并不似他人一般黄铜,白皙嫩美,单单看上去就如同白珍珠般晶莹剔透。
这位红衣女子的身材高大,比身边人高出一头不止,富有立体感的五官带着雕塑的美感,一双凤目犹如点漆,黑白分明。
刚才那声厉喝正是出自她口,而众多军骑对这位未穿军服的女子也是言听计从,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由此可见这位红衣女子在部队中威信极高。
在她身边的一位将士微微侧头言道:“大人,果然如当初那位公主殿下的心腹所言,我们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了洛阳近郊。”
那红衣女子嗯了一声,随后在颠簸之中仰目望向洛阳城外巍峨的城门。
她看的一怔,许久才发出感叹,“这等壮观宏伟的城墙所花费的石料,恐怕都够我王庭用上数年。”
那将士冷哼一声,不屑道:“中原贱民胆小如鼠,只懂得建造这等高大的城墙躲藏其中。”
“这和胆小无关,用的是御敌的智慧,她们深知如何防守才能占据先机,所以才会建造这样的铜墙铁壁。”那红衣女子摇头言道:“如若不是洛阳城中公主策反,派了内应前来接应我等,我们王庭倾尽全力,恐怕都不能攻打到这皇城墙下。”
“右贤王大人的其他话我认同,但最后一句,我不敢苟同。平心而论,如若不是大单于被拖在草原,我族早就挥师南下,杀到江南了。”
那红衣女子淡然一笑,“你这脾性还是这么倔,当初你升任万骑的时候,我不是送了你十多册兵书吗?你难道一本都未曾读过?”
那将士答不上来,面色一尬。
“这么多年里,那长公主运营我们与其他部落的关系,引得各大王庭内战不止,终难一统,所以大单于才会无法抽身离开草原,我们两国始终难以一战……不过,从今夜起,这些都将改变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胡骑入城
两人交谈之际,骑兵部队离洛阳城城门的距离也越来越近,阵头前的兵士甚至已经看到了城门口烧起照亮的篝火。
一时之间,数声鸟鸣接连叫响,前队数名弓骑兵旁,低声翻读不绝于耳。
这些被精挑细选的神射手们均拉弓满月,对准了各自城门上的目标。
“杀!”
随着红衣女子轻喝一声,箭矢唰唰而起。
那城门上的士卒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箭矢贯胸穿过,横死当场。
城门上幸存的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均不可置信的看向这支从黑暗中现身的骑兵部队。
“二殿下不是领兵去函谷关围堵异族军士了吗……怎么……怎么会……”
“二殿下可是带走了京城七成以上的城卫军!”
最先有一个人从震愕中反应过来,高声喊道:“升烽火!关城门!起吊桥!”
伴随着厚重的铁链卷动声,巨大的吊桥被缓缓拉升,高耸的城门也在缓缓闭合。
但洛阳城乃是汉唐神都,城门也不同于普通的城池。
它宽六丈高八丈,能同时容纳四五辆马车并行而过,关合起来自然也是十分困难。若按照平日里的流程来走,起码需要半炷香的功夫。
所以即便守城士卒掏出了吃奶的劲,也仍然只是将城门关合了一个小小的仰角。
那红衣女子身边的万骑长见吊桥升起,眉头一皱,刚准备策马加鞭的时候,却被一只红袖藕臂挡了回去。
红衣女子挡住万骑长之后,双手挥袖而起,两道幽蓝的闪光划破天际,直接将吊桥的锁链拦腰切断,使得吊桥轰鸣一声又落回原处,激起沙尘漫天。
而待到这两道闪光回手后,其他人才看清,这是两柄闪着幽幽蓝色光芒的圆月弯刀。
万骑长见眼前最大的难关已经被处理妥当,而后她一马当先冲在队前,高声喝道:“小的们!这是我们金帐王庭有史以来第一次攻入汉唐皇城!只要杀了当今皇族,便可领黄金钱两,升千骑万骑,光耀门户!”
这呼喝之声用了真气内力,瞬间传遍了整支部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她们本就是军中精锐,这些年来驰骋沙场,各个都是刀尖舔血的草原猛士。
如今听到封赏如此丰厚,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炽热起来。
“从现在起跟紧我!谁敢掉队,军法处置!”
“杀!杀!杀!”
轰鸣震响的铁蹄声转瞬即至,无数道黑影如同溃堤洪水一般涌入城门内侧,向着皇宫内城直奔而去。
在洛阳城道路两边的街道上,却还是一副喜气洋洋的场景。
今日花车游行,各处店铺小巷张灯结彩,摊前的行人顾客也是络绎不绝,拥满了整个街道。
但震耳的杀声传来,紧随着数道乌影从城门处呼啸而出,导致那些行人根本来不及避散,就被胡人骑兵手起刀落,头颅飞天。
一时之间,城内的哭喊声,惨叫声,马蹄声,掺杂在一起,赫然成为了一场人间炼狱。
偶有三两队仓促应战的城卫,也根本不是这些精锐骑兵的一合之敌。
然而,就在领头万骑觉得可以轻取洛阳城之时,忽然发现街道前列,人群避散的街巷上,有一位女子面目清冷,提剑而立。
她与周围抱头鼠窜的平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如同傲雪寒梅,不屈风雪,在严寒中独自绽放。
“何方宵小,胆敢拦路!”
不等万骑有何举动,她身后瞬时闪出三骑兵策马而去。
这三骑扬起弯刀,刚准备挥下砍了这拦路女子的首级时,忽见寒芒一闪。
那三个本来在前阵大杀四方的精锐骑兵,头颈一歪,双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
她们座下的马匹冲过女子身边极远后,尸身才从马背上滑落,滚落在了街道上。
而此时,女子手上的剑柄却只是微微抬起一寸,露出了一小截剑刃。
那数道骑兵冲过的劲风,刮起了她雪白的衣裙和秀发,使之漫天飘舞。
万骑长放缓了骑马的速度,右手握拳,放在了左耳边。
她身后的传令兵挥舞令旗高声喊道:“停!”
这长河一般的骑兵部队就如同被时间定格了一般,从疾行到停步,不过数息之间。
万骑长嘴角微扬,像似见到了什么新奇之物。
“瞧阁下这身打扮,似乎不是这皇城中的守军?”
万骑长的问话如同石沉大海,那白衣女子根本就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只是拿一双美目平视前方,神情淡漠。
万骑长在崇尚武力的王庭之中,大大小小也算个大官,见此人如此忽视她,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气。
但当她想起贤王对自己的教诲时,冷哼一声,“早前听闻汉唐有四大世家,每个家族都有不世出的武者坐镇,阁下是出自这四大世家的哪一门?”
白衣女子还未答话。
“我看你有点本事,才停下了身后三千骑与你攀谈。但如今你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一声令下,就让身后这马蹄将你那俏脸踩烂!”
“你这胡族头头,话还真多。”
万骑长听到有另一位女子发声,便抬头望向街道旁的一处房顶。
只见一道淡紫色的丽影赤脚踩在房屋的砖瓦之上,那女子的小脸粉嫩,杏眼里盈盈有光,菱儿似的丰润小嘴抿着一抹笑。
“我和我家门主既不是四大世家的人,也不是这汉唐皇室的走狗。”
万骑长微缩双目,“那你们还拦在我面前作甚?”
紫衣少女噗嗤一笑,眨着眼睛回道:“做什么?你们一声不响的冲进城内大杀四方,如今被拦一下,又有何妨?”
即便万骑长性子耿直,但她也深谙兵贵神速的道理。
先前一路畅通无阻的攻入洛阳城内,全因那城门大开,全城都沉浸在花车游街的喜庆氛围中,根本未曾料想会有敌军入侵。
如今全军受到这不明身份的女子阻拦,若是耽误了时间被皇宫内城的守兵反应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自己虽然渴望与这身份不明的汉唐高手一战,却不能误了贤王大人与那人的计划。
第二百四十章 指点
“再不退散,三息之后,我身后的铁骑将踏破尔等……”
“三,二,一。”紫衫少女娇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我替你数了便是。”
“找死!”
一团乌影冲出阵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至白衣女子的面前,而那万骑手中的弯刀似是携带千斤之力,直接将道路上的青色石砖掀飞一道长长的裂缝。
这等施加功法的蛮力,和中原武林的路数完全不同,但单论力道,却是更胜一筹。
在她身后的无数匈奴骑兵,自然清楚自家万骑长的能力,皆都面露残忍的笑容,唏嘘起哄起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白女女子拔剑转身,根本不躲这来势汹汹的路数,径直一剑迎向了万骑长。
万骑长在刀剑触碰的瞬间,全身的功法路数尽出,双臂膨胀一倍不止。
在她的双臂之上,肉眼可见的生满粗硬毛发,青筋暴起在肌肉之间。
这使得刀势更猛,光刀芒所到之地,就能撕碎青稞境界的武者士卒。
“轰!”
两者相触,轰然震响,在巨大的烟尘之中,万骑长与座下宝驹倒飞出去。
这一幕使得匈奴骑兵都以为自己瞎了眼,一个在军营中勇冠三军的万骑长,怎么会被人一招就给轰飞出去?
要知道那万骑长乃是忘我境界巅峰,盛怒之下的全力一击,甚至能有辟谷小成时期的威势。
可如此人物,居然都抵不过这白衣女子平淡无奇的挥剑。
再仔细一瞧,万骑长双手的虎口震裂,掌上如浸鲜血,连指甲盖都是殷红一片,从此外再无余色。
而她那匹引以为傲的宝驹,此时已经侧躺在地,被刚才的轰击震碎了五脏六腑,一命呜呼了。
这使得骑兵阵中的吆喝声戛然而止,一时之间场面静的有些吓人。
“可儿师姐。”
那白衣女子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如同涓涓流水,沁人心脾。
“那些百姓都已经从街道上走掉了吗?”
紫衣少女向着二人后方遥看一眼,点头应道:“是的,都从这街道上散去了。”
“那我们也走吧。”
听到二人想走,那匈奴队中的铁骑可不答应,她们俱都扬起弯刀,准备冲阵而出。
虽然方才这白衣女子一击退敌,武功盖世,但这里可不是江湖武林,而是实实在在的军中沙场。
一个武者实力再强,面对绝对绝对的数量优势,也无法扭转局面,逆转乾坤。
究其根本,便是每人丹田气穴中所容纳的功力有限。
耗上成百上千人,无论你是归一境界的一派宗师,又或是辟谷时期的绝顶高手,都会力竭气断,成为无功力护体的寻常人等。
“放她们走!”
令人惊奇的是,这句话居然是出自从地上起身的万骑长。
那万骑长费劲的站起身来,双目阴冷的看向白衣女子,“今日有要事在身,使出全力击杀你,如若此次一战我未身死,以后此仇必定登门来报。”
白衣女子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轻声说了两个字,“请便。”
万骑长坐上下属牵来的马匹,双袖一甩,将满手鲜血甩到地面。
然后她双腿一夹,高声喝道:“全速前进!”
在她身后,传令的骑士高举红旗,整支骑兵部队拍马追上万骑长,冲着皇宫内城奔腾而去。
~
丽水阁,七层顶楼。
“什么?你说这最后一股势力是匈奴骑兵?”
当柳若欢听到苏囡囡口中的势力名称时,整个人都如同被一道惊雷击中,满脸充斥着不可思议。
“荒唐!这太荒唐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外族相通,这不等同于引火自焚吗?”
柳若欢联想到今晨宁可儿对自己所说的那番消息,心中顿时明白了七七八八。
想来女皇无心政事,根本不会在玩乐前关注流窜的漠北匈奴军队。唯独长公主能利用东宫之势干预政事,伪造了圣旨将最擅武的二公主调出京城,还下令门户大开,故意引匈奴骑兵攻入洛阳城。
而长公主这样做的理由,竟然只是为了将丽水阁中的四大家族血亲残杀殆尽,给自己以后的霸权扫清道路。
柳若欢按捺不住,急切的言道:“即便四大家族在汉唐境内根深蒂固,但这样的做法无异于快刀斩乱麻,更何况如今还引出了外族军队攻入洛阳城……这稍有不慎,恐怕就会使整座神都沦陷,将整座江山交于外人!”
苏囡囡略带惊奇的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嗯,的确如此,虽然以长公主这人的性格,多半还留有后手。但今夜的惨剧一旦发生,可想而知洛阳城中会失去多少鲜活的人命。”
柳若欢说完这番话,觉得此事不能再拖,真要等到匈奴骑兵攻入皇城内宫,仅凭那点公主卫队,能顶什么用?
他忍不住对苏囡囡开口说道:“那我现在就下去揭穿那长公主的真面目……”
“你这样做只会使得全场更乱。”
苏囡囡微眯着妍丽秀气的细长凤目一乜,说道:“如今的长公主,可是带有这丽水阁大半护卫,这些护卫前身都是东宫亲卫,致死也只效忠于长公主殿下一人。你如今下去说长公主是叛逆贼子,沟通外族,一没物证二没人证,谁会信你?”
“这……”
柳若欢听她一言,有些许反应过来,面色一尬。
苏囡囡也不理会他尴尬的神色,继续说道:“当然,无论是乔家家主,还是大理寺王少卿,可能都对此事有诸多怀疑,你一番言论,或许能引得这批人支持你……可这文武百官之中除乔家的直系血脉能勉强一战,剩下的无非都是累赘罢了。”
的确如此,方才柳若欢看过一层的百官阵容。
虽说是文武百官,但汉唐的朝堂大多都以文官为绝对主流,她们身上根本没有分毫的真气流动。
就算联合自己,恐怕众人也无法对长公主造成威胁,而且此举会使得本就脆弱的人心受到惊吓,人与人之间互相猜疑起来。
“所以,你就配合她演这出戏就好。”
苏囡囡抬眸看向柳若欢,淡然说道:“你接下来按我说的去做,从今夜之后,你就会多一个救世的名声。”
第二百四十一章 群战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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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阁一层,女皇盛宴。
原本奢华的宴席,如今在白莲教妖人的阻拦下已变得一片狼藉。
乔相与臃肿巨大的魔尸大打出手,导致周边的所有桌席都被她们扫落一旁,倾泻在地。
二人每次交手,都会使得相撞的气势荡出气波,飞旋的气劲使得观战的文武百官和两位殿下衣裙飞卷,半天都难以垂落于地面。
说来也奇怪,本身这魔尸在与乔相的交手中略显笨重,根本无法撑过十招。
但自从那戴着金色面具的怪异男子从楼上坠下相助后,这魔尸就如同吃了大力丸一样,身形速度都快上了不止一倍。
和乔相过招打的也是有来有回。
要知道乔相可是乔家当代家主,天下少有的归一境界强者,能力抗如此凶悍的人物数十招,实在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本相好像有些明白了。”
乔相微微一退,身形离那魔尸怪物有三丈之远,“你们这魔尸空有力量,但神智弱小,如同一个两三岁的孩童……不,说是孩童似乎都不正确,因为它只知道嗜血和杀戮,根本毫无一丝人性。”
“乔相好见识。”
从那魔尸的身体之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幽幽传出,仔细一听,发现这声音居然传自于这具魔尸腹部。
乔相沉着脸看向这怪物,她皱眉说道:“但是如果有实力稍强的强者被它融入体内,就能发挥这怪物真正的能力……只不过让本相好奇的是,这等阴狠毒辣的炼尸手法,以及将活人融入尸身的操控方法,究竟是何人想出来的?”
“不瞒乔相夸奖,正是在下。”
那声音多了几丝得意,“这魔尸乃是我搜集近些年陨落的武功强者,将她们拼接到一起,所成就出来的集大成者……但的确如乔相所说,这玩意因为是尸体所制,并无神智,刚被练出的时候,实力只有当下的十分之一。”
就在这话出一刹,一道清脆的铿响声传遍整层楼阁。
随后未等那清亮的响声落下,就见一人一刀从上方楼梯中飙出,身裹银光,直奔那魔尸而来。
这出刀之人的速度快到难辨其形,眨眼间一掠丈余。
等众人看清的时候,才发现那刀已然插入了魔尸的心肺处,直直戳中了魔尸隐匿在肉身中的一颗绿色琥珀水晶。
在刀尖一阵震颤之后,那绿色水晶砰然碎裂,整具魔尸也在如同被击中了要害一般四份五裂,软趴趴的倒向了地面。
那魔尸分裂之时,玉公子从中跃出,低声喝道:“王安荣?没想到连那魔教神女都拦不住你……不对,是她故意放你走的吗?”
那玉公子在面具下的脸色一阵阴沉。
他深知王安荣抽身赶来救驾,再加上乔相这一身高深的武学,自己今夜恐怕再难有所收获。
如今最佳的做法,便是走为上策。
想到这里,他脚步在地上轻点,浑身如同轻燕一般向楼顶掠去。
“想跑?”
乔相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他离去?
她身形变换之际,已经瞬时出现在了那玉公子的身旁,而后伸出玉掌,直直掐向这玉公子的脖颈。
乔相的手掌蕴含金光,其中蕴含着微小的字印,出手瞬间便已经将玉公子的护体真气尽数破去。
然而她这势在必得的一击,竟然打在了一柄折扇上!
玉公子在她面前身形消散,而此时与乔相正对的另一个方向,又有黑烟瘴气聚集成一个玉公子,脚踩浮雕,一路向上飞奔而去。
“移形换位?”
乔相几乎是瞬间便识出了这招的来历,这罕见的身法与乔家瞬字诀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的区别是移形换位的身法需要以物体作为媒介,来使得本身交替。
而那玉公子应该是先将折扇抛出,而后用身躯与之交换,才躲去了自己这必杀的一击。
就在场中人都以为这玉公子将遁逃之时,上方忽然落下了一片又一片的白色花瓣。
这些花瓣从高空飘下,缓缓散落在中空的空地之上,犹如风过桃林,引起落花无数。
奇异的景象引得众官在下方议论纷纷。
“花瓣?这丽水阁怎么会有花瓣落下?”
在二楼东南西北的四处方位,忽然同时跃出道道丽影。
她们每个人都身着一袭粉红色的衣裙撑伞而降,模样姿态就如同从天而降的仙女一般。
有不少与白家亲近的官员,登时认出这四女的来历。
“这是白家四姐妹!当今白家年轻一代的天骄!”
那玉公子刚刚跃上二层,便直面撞上这白家四女,他在见到这四女的时候目露凶相,愤怒的目光几乎要把这四女吞噬。
“你们这是不肯放我一条活路?”
“乱朝贼子,其罪当诛!”
离他最近的粉裙少女身形未动,而是抬腿用粉色绣鞋直击玉公子的门面。
玉公子刚刚抬手做防,就隐约感觉到有三道凌厉的剑势从身后袭来,他面目惊骇的回头一看,只见其余三女同时把手伸向伞柄处,抽出了一柄细长软剑。
而后她们身形倏地一晃,剑尖直取玉公子身上的各个要害。
玉公子从头到脚四处致命要害,都被这白家姐妹纳入了攻势之中,一时之间他赤手空拳,难以招架。
思虑片刻,他为了躲避这攻势,不得不将身形重新降至一楼。
四女见玉公子身形落下,也不急着强攻下去,而是回归原位落在一层。
她们落地之后裙摆飞扬,各个像一朵怒放正盛的牡丹,俏丽高贵。
“如果不是路上偶遇了白家姐妹,恐怕本官还没信心拿下你这个狡猾的魔教妖徒。”
王安荣从楼梯处缓缓现身,她身后还跟着乔家小姐乔靖柔。
最早出刀击溃魔尸的刀客,此时走向王安荣,一声不吭的走入了她的影子之中,与她的身形化为一体。
而玉公子此时也醒悟过来,看来是这乔家小姐上到顶层帮王安荣从中脱困,而后她们又得到了白家四位小姐的助力,故意设伏在自己逃跑的路线上。
王安荣冷目看向这位玉公子,高声喝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把作乱丽水阁的事情从实招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暗流
那玉公子不见有一丝的胆怯,反而呵呵一笑,“招来?你们不就是要把这刺杀女皇,为祸皇城的罪乱都推到我魔教头上吗?招与不招,又有何区别?”
这话似乎另有深意。
而在另一边,两位公主殿下皆凝视场中间,听到此言的长公主微微侧目,看向那玉公子的眼神多了一丝玩味。
玉公子似是察觉到这道目光,随即转过身子,不敢再看向那个方向。
“王少卿还真是好手段,这一局就算我败了。”
说罢,他伸手摘去自己的面具,然而这金色的面具在他摘去的时候,丛笑脸猛然变成了一幅极度扭曲的哭脸,而他整个人也似是十分痛苦,哀嚎出声。
“啊!啊!”
这金色面具如同黏在了他的面容上,如今被他硬生生的剥离下来,开始连带着整张脸皮的血肉撕下。
如此一幕,使得周围所有人都看的心惊胆战,而王安荣更是怒目喊道:“阻止他!快!”
然而不及乔相和四位白家姐妹动手,这玉公子已然撕下了面具,浑身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面具在被他撕下脸面时,颜色尽散,化成了空无一物的白色面具。
王安荣快步上前检验了一番,随后身形一抖,露出不可置信的面容说道:“这人,居然只有洞悉境界!”
“不可能!他方才空手接住了我几次字诀,而且还涌出了移形换位这种身法,怎么可能只有区区洞悉境界?”
乔相听到此言,第一个不信。
如果仅有洞悉境界便能与自己这归一境界过上两招,那恐怕全天下的仙都不用修了。
但等她上前检查了这已死之人的气脉后,也陡然一惊,惊声道:“真的只有洞悉境界。”
接连两位高手确认了这人的功力,基本是确凿了此事不假,而这道消息也瞬间在人群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王安荣在些许的失态之后,顺手整理了一下仪容,带领四位白家姐妹朝公主方向走去。
她身形拜倒,自歉说道:“臣等救驾来迟,让二位殿下受到了惊吓,罪该万死。”
“不怪王少卿。”三公主摆了摆手,追问起此时她最关心的问题,“王少卿此行可查清楚了我母皇的死因,是否真的是那魔教妖人所为?”
王安荣从地上撑起上半身,目光扫过长公主和三公主,心中有些难以判断。
以她方才在楼上的推测,这魔教贼子深入丽水阁,应该就是三位公主其中一方势力所为。可如今三位公主都有嫌疑,自己实在拿不定是哪一位公主,此时若说出心中猜测,只会引得更大的混乱。
“王少卿,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长公主用一双晶亮的眸子看向王安荣,口中的话语蕴含深意,让她难辨这位殿下的真实情感。
的确,在王安荣眼里,这位长公主是当下第一个需要怀疑的人。
因为对方常年深居在东宫之中,是最有时间,动机和势力来布置此事的……可当她下楼时对乔家小姐问起楼下发生了何事之时,竟然惊奇的了解到,这位长公主拒不上位,主动与三公主分享皇权。
这一举动直接把她篡权夺位的嫌疑给消除了大半,使得看人无数的王安荣,也难判断这位长公主的真实想法。
而剩下的二公主与三公主,也或多或少有做此事的嫌疑,所以才致使这丽水阁的问题扑朔迷离,难辨真假。
所以可能真应了那玉公子死前的一句话,为祸皇城的罪乱都要推到他的头上。
“臣以为,有魔教妖人参与其中是当下的事实,但恐怕这件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臣在下楼的时候,偶遇从楼层之中自救的白家姐妹,想来二位殿下对她们应该都不陌生。”
王安荣话音刚落,四位白家姐妹倒转长剑,盈盈下拜。
“白家子弟白丁玲,见过二位殿下。”
“白家子弟白谷兰,见过二位殿下。”
“白家子弟白月桂,见过二位殿下。”
“白家子弟白玉兰,见过二位殿下。”
这四道清脆干练的声音,如同百灵鸟在枝头脆鸣,十分悦耳。
长公主静静打量着这一切,谁也看不出她优雅淡漠的外表之下,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而三公主上前接话道:“当然不陌生,我和皇姐曾在前两年的宫中廷宴中见过这四位姑娘,各个都是我汉唐的栋梁之才,如今又联手制住了那魔教右护法,想来以后必定声名显赫。”
听三公主对四位白家姐妹如此推崇,长公主也是缓缓开口,附和了一句,“皇妹所言极是。”
台下的四位白家姐妹中,大姐白丁玲拱手说道:“其实不满二位殿下与王少卿,我们四姐妹方才在楼中高层脱困之时,也曾遇到一位头戴金色面具,自称是右护法的人。”
“什么?此话当真?”
当时下楼匆急,王安荣倒没听这白家姐妹谈起此事,便皱眉问道:“你们可看清那人的面上,也是一模一样的金色面具?”
“是的,我们四姐妹都看的清清楚楚,方才在拦阻那右护法时,发现他们二人身上的气息别无二致,一模一样。只是我们遇到的那人功力更差一些,死去之后面具变成了一片玉白,而他本身充其量也就是青稞巅峰的水平。”
白丁玲将她们所遇到的事情娓娓道来,引得王安荣和乔相互相对视,陷入沉思。
“看来这白莲教右护法身上的隐秘倒是不小。”王安荣沉思片刻分析道:“他应该十分擅长用媒介做法,而这面具就是他操控人心的戏法,带上那金色面具的人,会被他转化成自己的分身,来代替自己执行一些危险的任务。”
乔相也跟话说道:“不过这法术奇特,被当成媒介的人应该也是极难寻找,万里挑一……经此一战,他已经损失了两个分身,算得上是元气大伤了。”
长公主见众人将话头停在了魔教右护法的身上,轻声一咳,“辛苦诸位功臣鼎力相助,既然这弑杀我母皇的真凶身份已经明了,看来此事也能暂时告一段落了。”
“来人,收敛我母皇的龙体,打开水幕大阵……”
长公主话音未落,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且慢!”
第二百四十三章 激辩
场中百官听闻此声无不诧异。
此时此刻,怎么有人敢打断长公主殿下的话?
而且听这说话人的声音,貌似还是个男子。
果不其然,在喝声过后,一个男子的身影从木梯处走出。
看他一身锦衣玉袍,显然正是先前和乔靖柔一同消失的柳若欢本人。
柳若欢的出现,使得场上诸多人都变了面色,如王安荣乔靖柔,还有白家姐妹以及三公主,都对他的现身又惊又喜。
喜得是他无事归来,惊的是不懂他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断长公主殿下的发言。
柳若欢捏紧了苏囡囡给他的“宝贝”,缓步走入场内,对着公主以及在场的诸位大官们拱手施礼。
从百官队列中跨出一位中年妇女,她抖了一下身上的一品牡丹官服,冲着柳若欢说道:“柳公子,这可不是你世家子弟发言的地方,再说了,你身上还有疑点未洗清,一会儿怕是得跟我刑部走上一趟。”
只是柳若欢还未开口,王安荣倒是眉头一皱,冷哼一声,“专事专办,如今这皇城案子是殿下亲允我查办的,恐怕还没你刑部什么事。”
“你……”
那位列一品大员的刑部尚书,被王安荣一句话怼的不知该如何回应,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此时但凡场上有些眼力劲的,都发现这向来铁面无私,查案如神的王安荣,似乎一反常态向着柳家公子。
这要搁在平时,一定是个轰动朝野的大新闻。
“殿下,虽然柳家公子贸然打断了您的话,但我认为这应该是事出有因,可以先等他说清缘由,再做打算。”
看着王安荣躬身请愿,长公主也不好驳了她的情面,只是在她此刻的内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感滋生。
这种感觉自从白家四女现身之后,就越来越强烈,直至她看到柳若欢出现,才发觉自己的不安竟然都源自这一个男人。
可他们二者的身份毕竟天差地别,按理说不应该对她的计划有所影响才是。
“皇姐,我也认为王少卿说的有道理。”
长公主微启樱唇,语气平缓的说道:“嗯,那就让他说说看吧。”
“谢二位殿下。”
柳若欢闻言起身,抬起头看着那长公主深邃的目光说道:“殿下,我刚才在楼上碰巧发现了这白莲教的惊天阴谋,知晓这白莲教不仅刺杀了当今女皇,甚至还勾结外族,约好在今日夜里取三千轻骑进攻皇城。”
“什么!”
柳若欢的发言震惊朝野,无数人都被他这惊世骇俗的言论惊掉了下巴。
“柳公子!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那位刑部尚书见柳若欢信口开河,冷言嘲讽道:“胡骑为祸边关数年,但从未有直取京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再说了,我皇城固若金汤,区区骑兵岂能攻入皇城?”
柳若欢转头看向那位尚书,问道:“请问这位大人,你可知数日前有一支匈奴部队深入中原,而京城又连夜调遣了二殿下出城迎敌?”
刑部尚书微微一愣,询问一般的看向另一位身披同样官服的女子。
那女子深深扫了柳若欢一眼,答道:“确有此事,不过这些乃是我兵部的军中密报,你一个小娃娃又是从哪知晓这些事的?”
“自然是从白莲教与匈奴人联络的书信中得知。”
柳若欢将手上的书信高高举起,看的周围人群一愣一愣的,而那刑部尚书更是忍不住出言吐槽道:“胡扯!这魔教中人与匈奴互通,怎么会留如此直白的证据在丽水阁中,我看你就是来妖言惑众的……”
“方才我可是跟魔教中人出手对敌,王少卿和乔家小姐都可以为我作证,这书信证据就是在她们身上搜到的。”
听到柳若欢又把王安荣和乔家抬出来,刑部尚书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至于是真是假,还请二位殿下先过目此信。”
柳若欢说完之后,将书信递给了下台取信的宫女,那宫女双手接过信件,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递给了两位殿下。
长公主哗啦一声打开信纸,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整个人面色都变得微微发青。
她微侧着脸,美眸一乜,“如果这信上的消息属实,柳公子如此手段可真是不可小觑呀。”
三公主也扫视了一遍信上的内容,虽然柳若欢已对事情有了概况,但当她真正看到实物证据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内心打颤。
但紧紧是在片刻之后,她就望着那信上的字迹,微微出神。
“二位殿下,如今皇城因为上下举办祭典仪式,导致城门大开,无力做防。而且算算时间,这些匈奴已经到达了皇城深处,相信以实力空虚的宫城卫兵,也无法阻拦这三千骑兵的攻势。”
“那依你所言呢?”
让百官诧异的是,长公主居然没有去咨询王安荣与乔相的意见,直接问起了柳若欢。
“若是被这股匈奴骑兵血洗京城,产生的后果不用我说,二位殿下自然也懂。”柳若欢也不慌张,对长公主的疑问对答如流,“因此我们必须将这三千骑兵留在皇城之内,围杀殆尽。”
如今看二位殿下对柳若欢的态度,大家也清楚柳若欢所言非虚,恐怕真的有一支匈奴骑兵正直奔皇城而来。
但对方如果真的有三千之数,恐怕拿下整座洛阳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三公主听完柳若欢所想,说道:“柳公子,如今皇城之内的城防力量,多被我皇姐带出去函谷关了。若是二皇姐不回援,我们别谈围杀三千匈奴骑兵了,恐怕就是连皇宫都守不住。”
即便宫中有乔相这样的高手存在,但让她们一人力敌数千,还是有些不太现实。
因此,三公主几乎是下意识的认为柳若欢在开玩笑。
柳若欢不置可否,定定瞧着长公主,说道:“出去自然防不住,但若是我们借用这丽水阁的水幕大阵和迷宫,即便不能胜,也能拖一些时间。”
有些官员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妙计,如今听到柳若欢竟然要以丽水阁的大阵做防,皆是不屑一顾。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号令百官
有些官员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妙计,如今听到柳若欢竟然要以丽水阁的大阵做防,皆是不屑一顾。
甚至还有人大声质问:“苟延残喘,又有何用?”
柳若欢朝那发声之处大声嘲弄,“所以说,你们这些科举出身的文官,根本就只懂得如何批斗写折子,不懂得如何打仗。”
这句话可谓是将朝堂上多半的官员都得罪了一个遍,而长公主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是今晚第一次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银铃般的笑声引得群官噤若寒蝉,哄闹之声瞬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而那长公主再度抬首之时,脸上已经充斥着盈盈笑意,这笑容乍看之下和煦又温暖人心,但其实眉眼之中隐藏的深意,恐怕只有她自己能懂。
“汉唐百官听令,今夜就由柳公子带领你们护驾御敌,如果堂下敢有不从者,皆以霍乱朝政的罪名,当场诛杀。”
所有人都对长公主的这道命令傻了眼。
柳若欢先前的身份,顶多算是某位朝臣的家中公子,除了面容长得俊俏之外,身上没有一丁点能吸引群臣关注的地方。
让他来指挥文武百官,不就等同于过家家一般,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押宝在了骰子上吗?
而且这怎么想,都不像是有活路的可能性。
掂量了半天,那兵部尚书上前一步,进言道:
“殿下,这柳公子的发言虽然有独到之处,可他毕竟只是一介男子,在家中学的也多半是刺绣弹琴这种风雅之事。让他来指使百官对敌作战,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人心不服呀。”
“柳公子如此信誓旦旦,你们难道就不想看看他会如何布置,有何底牌吗?”
长公主的笑容看起来实在太过舒心,到了几乎可以融化冰雪的地步。
看到长公主铁了心要柳若欢指挥百官,那兵部尚书轻声一叹,将眼神望向了台上的另一位殿下,三公主。
三公主在收到她的信息后,不慌不忙,也跟着表态说道:“柳公子今夜扮做倌人深入丽水阁,先前还不知是为了何事,如今一看,恐怕就是为了来解救我汉唐于危难之际,我觉得此事可行。”
就在百官咂舌的时候,王安荣忽然对着柳若欢俯身一拜,高声颂道:“大理寺少卿王安荣,愿听公子调派。”
王安荣的话,无异于在人群之中丢了一记重磅炸弹。
对方可是连女皇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人物,可如此能人居然首先表态愿跟随柳若欢的步伐行事,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然而这还不算完,在紧跟着王安荣之后,那白家四女的大姐白丁玲,忽然也起身一礼,轻声说道:
“白家姐妹也愿意听从公子调派,保我汉唐安宁。”
如果说王安荣在朝堂之上并无势力的话,那白家姐妹的表态,就显得十分暧昧了。
毕竟她们可是白家当代的翘楚,未来的白家家主还要在她们之中选取一人继任。
百官此时有些拿捏不住场上的局势,她们俱都将目光看向了乔家家主乔丞相,看她会作何反应。
乔相的目光在与乔靖柔有短暂接触之后,便也跟随施礼,说出了与先前王安荣一样的话。
见到百官之首如此表态,所有人都不再犹豫,连带着先前与柳若欢有些许口舌之争的刑部尚书,都向他表示愿意听他号令,死守丽水阁。
长公主看着柳若欢一人享受着百官行礼,笑容在面容上逐渐僵硬。
她没想到自己布局多年的事情,居然在柳若欢一人之力上隐隐约约看到了眉目。
~
百官在柳若欢的指挥下,开始匆忙调动起来。
其实这次布置并没有花多久的时间,只是将位于高层的丽水阁机关轮换调动,再将一至二楼的楼梯全数毁去,徒留三楼至七层的位置容纳百官。
而无论是白家四姐妹,还是乔相和王安荣,柳若欢都将她们安排到了最有可能发生激战的三层,分别守在了东南西北四处阶梯口。
公主们的护卫在先前已经与魔教一战,损耗颇大,此时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所以柳若欢还是让她们守候在两位殿下身侧,只留了两队协防三层。
而大战未启,王安荣看忙活的满头大汗的柳若欢从楼上下来,忍笑白了他一眼。
“先前还以为你小子是夸下海口,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
这次参加宫宴本是盛装出行,但此刻因为连环的变动,已经使得她脱去了繁重的礼服,以一身官服内衬活动在外。
轻装虽然方便,但白嫩的肌肤显露在外,增添了不少异样的风采。
柳若欢见状不敢多看,只是低头谢道:“多谢王少卿抬举。”
他心里自然明白,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官员们能听话,是多亏了王安荣第一个下场表态。
“先前多亏了王少卿出手相助,要不然即便是领了殿下的命令,若无人听我,还真是难下台。”
王安荣看着他拱手做楫的模样,微微一愣,恍然间,好像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年自己所重视的那人,也好像对她这般行礼过。
“王少卿……”
听到柳若欢唤自己的官号,王安荣登时反应过来自己出了神,随即她面色几乎是细不可见的一红。
“你是如何想到要死守丽水阁的?”
听到王安荣转移话题,忽然问起另一个话题,柳若欢也未觉的奇怪,悉心答道:“其实我先前在楼上知晓此事时,就已经在思考如何能挽救局面的法子,后来经过那性格古怪的少女提点,算是逐渐抓住了一些眉目。”
“如果为了保守起见,去掩护两位殿下向南遁逃。恐怕以两条腿的速度,也难以跑过匈奴骑兵的四条腿。因此我思前想后,觉得还不如在丽水阁中仗着法阵高楼作防,如果能撑到明日天亮,就基本赢了一半。”
王安荣被他的话激起了好奇心,问道:“哪一半?”
“白天城门处升起的烽火,会冒出浓烟,这一定会吸引到离皇城不远的二殿下。届时等到二殿下带领京城主力回援京都,我们在楼阁之中多撑一会儿就会相安无事……甚至还能配合二殿下围杀这支骑兵部队。”
第二百四十五章 再见白家姐妹
王安荣听完后微微点头,出言赞许,“虽然称不上是良策,但比起盲目逃命要好很多。”
随即她蹩眉想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事宜,向柳若欢出言提醒道:“柳公子要注意了,这丽水阁的假石迷阵在建造之初只是为了玩乐,因此所采用的的石材木料多半是观赏所用,并不坚硬。”
柳若欢反问道:“王少卿是说这迷阵没办法拖延太久?”
“对,若人数真如信件所说,是匈奴右贤王麾下的三千精兵……恐怕水幕大阵与迷阵也支撑不了多久,能拖上三个时辰已是万幸。”
此时正值盛夏,距离柳若欢所设想的天亮时间,大约有四个时辰左右。
这中间还要加算上二公主带兵回援的速度,这样一算,他们恐怕要在这丽水阁中守上一天。
而这里能真正算得上是战力的,只有区区二三十人。
在柳若欢还在反思这丽水阁中有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做防时,王安荣忽然对他一笑,语气暧昧的说道:“看来柳公子在这丽水阁中的旧识不少,是我不识风趣,耽搁公子的时间了。”
柳若欢本来还未听懂她的意思,但顺着对方的眼神一看,就瞄到在一侧楼梯的后端,有一位粉裙少女躲在墙后左看右看。
她细腻白润的小手捏着花伞,小心翼翼的瞧向自己所在的地方。
待看到柳若欢眼神对过来,白玉般的脸庞上醉了一抹红云。
柳若欢对王安荣施礼告辞,便快步走了过来。
“敢问是哪位白家小姐……”
他话还未说完,就有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打断道:“二姐,我就说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亏你还在幽王墓中倾力相护。”
这声音虽然清脆甜润,十分动听,但从其中流露出来的态度强硬也可见一般。
柳若欢几乎都不用去猜,就知道说这话的一定是白家小妹白玉兰。
“小妹,不许这样说柳公子……我们四人平日里除了姥姥能分得清楚,其他人分不清倒也正常。”
那躲在墙后的少女为柳若欢出言辩解,只是在她清澈明亮的眼眸中,足以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蕴含其中。
柳若欢倒是被弄糊涂了,当初他和白谷兰不是在三楼密室就已经见过面了吗?怎么这会儿就又如同初见一般……
恍然间,他意识到那在密室中的少女,恐怕并不是白谷兰本人,而是白家姐妹的另一人。
白谷兰在驳斥了小妹一番后,重新转过头来询问道:“柳公子,当日在幽王墓中……是不是你用那块能出入幽王墓的出入令,把我送出墓外的?”
柳若欢神色有些尴尬,当初自己与宁可儿在送她出阵之后,还故意借用了她的身份,使她们二人顺利混在了正道身边。
如今见到本尊,颇有一种老鼠见猫的感觉,只是对方态度温和,根本不像是来找他算账的。
“嗯。”
白谷兰听柳若欢应了一声,轻声说道:“柳公子是担心我当初受伤,会变成累赘,所以才……”
“不是,我只是担心白姑娘的伤势,怕你发生意外,想让你早些出去。”柳若欢解释道:“再说了,当时我不会武功,累赘的是我才对。”
白谷兰点了点头,只是面色恍然,也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两人就这么看着,间隔了数秒之后她才幽幽说道:“现在柳公子一身内力精纯,应该是得了高人传功相助,倒也不需要什么人来保护了。”
这话说的有哪里奇怪,柳若欢听起来明明是在夸自己,可仔细一品又不是那么回事。
对方话中似有意犹未尽之意,好像是自己变强了,反倒让她觉得陌生了。
柳若欢自然不想他们之间变得如此生分,只好继续说道:“白小姐,如果当时的情形再来一次,我恐怕还是得仰仗白小姐的剑法才能躲过一劫。”
白谷兰在听到这里时,面色一时间活跃过来,也多了几分生气。
“此话当真?”
柳若欢苦笑一声,答道:“自然当真,如果一会儿匈奴精兵攻打楼阁,恐怕还得仰仗白家四位小姐鼎力相助,才有一线生机。”
见到两人谈话的氛围越来越好,在墙后偷听的白玉兰不顾两位姐姐的阻拦,从一旁现身而出。
她所站定的地方,碰巧是楼阁灯光的聚集处,再加上她相貌娇美,肤色白腻,绝美的容颜让各色浮雕霎时失彩,一时显得颇为显眼。
“少给我姐姐灌迷魂汤,虽然你在幽王墓中的确救了我们不假,可你也同样用姐姐的身份欺瞒我们……还和那魔门妖女有了联系。”
白玉兰说到这里,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们白家都是群傻子,你回金陵后,与你交往甚密的谪仙楼,可都是魔门外门的基业。依我看,你这人也并不怎么靠谱,出现在这宴席之上也铁定另有图谋。”
柳若欢这时才发现自己是小瞧了这四大世家,原来自己在回到金陵城中的一举一动,都被她们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虽说他并未想隐瞒什么,可这种被人窥视全部生活的滋味,并不好受。
“你们监视我?”
被柳若欢一问,白玉兰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但话已经说出口,也没有办法再收回去了。
白玉兰轻咳一声,急促的说道:“我……我监视你怎么了,谁叫你在幽王墓中来路不正,我们有所调查也是应该的,总不能最后被卖了还替你数钱吧。”
这番话说完,柳若欢倒是有了一些理解,只是他内心仍然有些不爽。
“我虽然这段时间和魔门交往密切,可这都是因为在金陵城中身陷困局的时候,只有魔门一派愿意出手帮我。”
柳若欢深深看了白玉兰一眼,说道:“而当初为了自保所联姻的洛家,以及其他世家,都未曾在我家破人亡的时候出手相助,因此我不觉得与魔门接触有什么是错的。”
白玉兰被他这一番言辞说得答不上来话,而转念一想,她们白家虽然一直在监视柳若欢,可当柳家濒临破败的时候,的确没有差遣人手助他破局。
第二百四十六章 城外叫阵
这一切虽然有白家在朝堂式微的原因,可更多处在于她们不大愿意冒这个风险。
毕竟当初查探此案的是王安荣,督查的是当朝女皇。
白谷兰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忍不住眼圈泛红,声音苦涩的说道:“柳公子,我也求过姥姥,可我们白家……在朝堂上人微言轻,这事情实在难插得上手。”
柳若欢看她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的气早已消了大半。
其实他也理解各家的难处,毕竟以四大世家为例,她们要考虑的是整个家族的安危,就跟柳若欢当时被迫成了洛家准姑爷一样。
他不满意的是,明明宁可儿和林雅欣都是好女孩,为何这些自诩正道的世家小姐,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对方贬低的一文不值。
柳若欢摆摆手说道:“好了,过去的事情已经翻篇了,我也并无埋怨诸位的意思,实际上我也是多亏此事才能在外面有了些知名度。不过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过关键,影响整座京城百姓的性命……还望诸位不要带着情绪上战场。”
白玉兰凝眉深思,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白谷兰轻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柳若欢看这边已经交代妥当,便转身前往他处,只是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疑问。
“柳公子,如果当初再来一次,你还会把唯一一块出入令用在我身上吗?”
柳若欢身形一顿,转头望去,只见白谷兰怔怔的望向他,满脸期许,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白姑娘,幽王墓的事情实际上无需介怀,无论这事再发生千回万回……我都依然会用在你身上。”
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白谷兰微微抬首,灿然一笑。
“嗯,我知道了。”
~
宫城大门处,肃穆的胡骑军队列队踏入皇宫内城的红漆大门。
在宫门内外,遍布了死状惨烈的宫城卫兵,以及来不及逃窜的宫女太监。
这座号称自古以来无人攻破的汉族神都,正一步一步朝着沦陷失守走去。
一袭红衣的右贤王坐在马上,遥望那高耸入云的神都楼阁。
过了半晌,万骑长来她身边作报,“贤王大人,这京城情况与当初密信中所说的一模一样,唯独有一点不同的是,那举办百官宴席的丽水阁,里面仍未有接应之人的信号。”
红衣女子嗯了一声,说道:“再等一等,我们的内应身份尊贵,应该是这会儿宴席上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耽误了正确的时辰。”
这万骑长有些忧虑的说道:“大人,我们等多久?那母老虎可是坐镇在离这里三百里远的关口内,如果被她反应过来,再带皇都主力杀到……”
红衣女子柳眉微挑,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挛鞮铁,我倒是头一次见你未战先怯,看来这韶舞将军饲养的猛虎,的确给我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属下该死!”
挛鞮铁急忙抱拳跪地,自责道:“贤王大人,如果那老虎敢来,我一定会砍了她的头颅前来见你,如今我们深入汉唐皇城,还轻取了各座城门……即便是韶舞那独臂老妖亲来,也无法挽回汉唐的败势。”
“但愿如此吧。”
红衣女子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不知为何,在进城之后,我的心就一直有些慌乱,好像今夜会出现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一般。”
挛鞮铁眨了眨眼,虽然领兵打架她在行,可帮人治病可不是她这个万骑长能掌握的本领。
“那我差人去附近几户抢个大夫来?”
“闭嘴!”
挛鞮铁挠了挠头,不懂贤王大人为何呵斥她,随即她灵光乍现,“瞧我这脑子,我倒忘了这京城中还有个叫太医院的地方,我现在就点人去抢。”
红衣女子苦笑不得,“你这家伙,怎么领兵匪里匪气的……如果我王庭都是像你这种只知道打家劫舍的将领,以后就算是打下了整座汉唐江山,恐怕还得交给汉人来管。”
挛鞮铁耸了耸肩,她倒不觉得自己所说的什么不好,谁不听话杀了便是,简单方便。
“报!”
一名传信兵连滚带爬的跑向两人马前,惊声说到:“贤王……贤王大人!在北边,有一个人在城门外叫阵喊战!”
“一个人?”
挛鞮铁反问一声,在听到令兵点头应是后,她怒吼道:“给老娘滚蛋,一个人报什么报!你们可都是老娘这些年带出来的精兵,一个人就把你们吓破胆了吗?”
那传令兵被吼的浑身颤栗,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她……她已经接连斩了北城门三位骑长了,两位什骑,一位百骑。”
听到这里,挛鞮铁和红衣女子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按理说,汉唐军士的身体素质远不如她们胡人,而且这次带来的更是挛鞮铁的亲信精锐,即便是在同等职位的什长百长中,她们的实力也是远胜同胞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能被一人连斩三员,这其中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
挛鞮铁想了又想,忽然想起刚刚在城中遇到的白衣女剑客,她疑问道:“她可是一身白衣,手中拿着一把剑?”
“不是,那女子一身军铠,似是从远方长奔而来……而在她刚到城下不久时,身下的马匹便已经累死了,虽然夜里离得远,但我们分析应该是长途奔波累死的。”
传令兵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哪里说得不对劲,又惹得这位万骑长大人不开心,“而且她自称是汉唐四大世家的左家人,说只有万骑以上的将官才有资格聆听她的名号。”
“岂有此理!这臭丫头不是蹬鼻子上脸吗!”
挛鞮铁骂道:“左家不是在北边抵御女真人吗?而且左贤王不是为了此事大军压阵,逼得左家后辈倾巢而出,严阵以待,现在她们哪有精力顾及我们?”
就在挛鞮铁越说越兴起的时候,红衣女子伸手制止了她的发言。
“如果只是单单一人的话,左家还是有差遣的余力……她们功法奇特,战意决一看便知,挛鞮铁你就亲自去一趟查验真伪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北城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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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北门,一声高吼响破云霄。
“什骑长,拔列兰蕨出城一战。”
厚重宽大的城门缓缓开启,露出了仅容一人一马通行的缝隙。
片刻之后,一位身穿皮甲的女将跨马而出,她双手所持的乃是匈奴军队之中最为流行的半月弯刀。
这种宽约半尺的弯刀在挥砍之中最为省力,尤其是在割人脖颈的时候,凭借其锋利无比的特性,能轻易将破除汉唐军士的军铠。
而在她冲阵的方向,有一抹修长的身影静立原地。
她穿着朱红色袴褶,脚踩一双深黑色马靴,头戴镶金幞头,身段刚健婀娜,玲珑浮凸。
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介武弁,竟然在方才连斩三员匈奴骑长,成为了这支胡族精锐谈之色变的棘手人物。
但生性暴怒的拔列兰蕨仍不信邪,她认为方才的作战都是己方太过轻敌所致,自己如果在一开始就祭出杀招,断然不会是这种后果。
她在冲锋的时候高喝一声,“起火!”
城门上近十名持弓射手拉弓搭箭,等到一旁人将火把在箭头灼烧片刻之后,这些箭矢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而后嗖的一声,数十支箭矢破风而出,划破天际,照亮了下方整片地域。
这些箭矢在追过拔列兰蕨的身影后一头栽在两人对决的草坪上,而后形成了一个高约半米的火墙。
在火光的掩映下,把那自称左家的女子的绝美容颜给映照出来。
尖细的下颔,白皙的皮肤俱都被照了个清清楚楚。
而当火焰再撞上那朱红色的衣裳时,女子身上显露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伸手将背在身后的红缨枪伸出一角,向着奔腾而来的胡族武将架起了起手式。
而就在片刻之后,拔列兰蕨的马匹从火墙之上高高跃起,冲锋而起的气劲厉风将火墙直接冲开了一个两米多宽的豁口。
最令人惊诧的是,那拔列兰蕨手上的两柄弯刀也冒起火焰,武器上的火焰被她拉的极长,使得她整个人都似被夹带在火焰之中一样。
“烈火焚身决,第一式!”
左家女子嘴角微扬,反手一拍身后的长枪,然后整柄长枪在这强横的力道之中开始旋转,越转越快。
终于,在那火焰燃烧至她面前的时候,长枪上的红缨被轰然甩散,无数道红色细毛纷飞天空,遮挡住了拔列兰蕨的视线。
下一秒,这些红缨就被拔列兰蕨功法之中的火焰烧起,使得火势大盛,无论此时她冲哪个方向看去,周围都只剩下了一片火焰。
拔列兰蕨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被自己的火系功法给打成了睁眼瞎。
忽然,一侧的火势微微凸起,紧接着,一道利刃长枪直接突破这漫天火焰,直直插入了她的肩头。
鲜血飞溅之下,拔列兰蕨再也无法保持在空中的平衡,被长枪甩下马后。
这股剧痛使得她保留了强烈的清醒,她深知自己应该挣脱这长枪的束缚,可奈何没想到从长枪传入的气劲深厚,仅凭她自己那点微薄的内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更别提将长枪卸下了。
与此同时,对方的左家女子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与机会,那女子在将这什骑长甩下马后,一记抬膝便撞在了她的腹部。
抬膝的力道之重,使得她直接口吐鲜血,眼冒金星。
为了求生,她下意识的放开武器,双手伸向了长枪,想将枪从体内拔出。
而这也使得她失去了最后脱身的可能性。
那女子左手划掌,径直拍出,掌风的劲力所至,使得拔列兰蕨的身上凹了一个手印。
她在硬接这一掌后更是身形倒退滑出七八米远,最后一屁股躺在草坪之上,不省人事。
那女子在了结完这什骑长后,并没有丝毫的得意,而是抬头冲着城楼高呼,“还有谁?”
这声娇喝用了功法气力,传遍整座洛阳北城门和沿边的民房,让在城门上做防的匈奴精锐颜面无光,却又不得不正视这实力强悍的女子,谨防她有进一步的举动。
“万骑长挛鞮铁到!”
在听到万骑长亲自前来时,驻守城门上的兵士稍微松了一口气。
万骑长挛鞮铁是何许人也?
她乃是当今右贤王手下的悍将,遥望整个草原也能被称之为十大高手的猛人。
当年旧王庭被韶舞将军一骑挑破后,新王庭从草原内战到开疆扩土,每每都少不了这位的身影。
要不是因为本身性格野蛮,不懂退让,恐怕早就成为有大将封号的上等贵族了。
当挛鞮铁的铁靴踏地,在地上砰砰作响时,守在城门边上的士卒慌了神,直接报给了一边的小队长。
那小队长急忙整了整衣帽,前来给这位万骑长行礼,“万骑大人,我们这就点兵与您一同出战。”
“荒唐!”
挛鞮铁侧脸露出面上的一道刀疤,她闻言怒喝,“你们是嫌自己还不够丢人吗?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丫头,用得着守军精锐全出吗?”
“是……”
小队长被劈头盖脸的一阵骂,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挛鞮铁在略微思索之后,缓缓说道:“你拿着我的佩刀去左右各点两人,顺着城墙一路找下去,看看有没有人想翻墙入城,我现在有些担心这是她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还是万骑长大人考虑的周全,我这就派人去布置。”
小队长听命领了挛鞮铁的佩刀之后,就消失她的视野之中。
而挛鞮铁在过了一会儿还不见守城的什骑长出来迎接自己,便面色一沉,转头问向另一边的卫兵,“北城门不是有两位什骑长,怎么不见她们露面?”
那小兵听到此话浑身一颤,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胆怯的说道:“回大人,她们都出城应战战死了,刚才与您对话的队长,是北城这边军职最高的人了。”
“什么?”
挛鞮铁再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喝道:“给老娘把城门拉开,我要亲自出去会会这个左家子弟,难不成这丫头是韶舞老妖怪转世不成?”
第二百四十八章 力战万骑(上)
北城门如今谁也不敢惹正在气头上的挛鞮铁,轰隆隆巨响之后,整座城池的城门大开,吊桥也咣当一声砸在地面。
而挛鞮铁二话不说,径直走出城外,虎目扫视前方空地。
很快,她便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一个朱红色袴褶的汉唐武弁,看对方衣服上的图案,似乎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
“我当是谁,原来是一个面生的小家伙。”
挛鞮铁赤手空拳的向前走去,面对站在灰烬火星之中的女子出言劝道:“我与汉唐出名的武将都交手过,她们鲜少有人是我的对手,你既然杀了我麾下两名什骑长,看来还是有些本事的。”
那女子见到挛鞮铁出面之后,微微一怔,“你就是金刀狼王挛鞮铁?”
“呵,还知道我的名号呀?”挛鞮铁没想到这女子一个照面居然知晓自己的名号,她随即轻笑一声,“既然知道的话,你就应该害怕了。我今夜给你一个机会,就此退去,回去练个十年二十年再来找我,兴许那时候你可能还有点机会。”
“我听说金刀狼王最为爱惜部下,看来如今京城之中是有什么事情,让你连部下的仇都放到了一边。”
女子淡声说道:“我今日是不会退的,从军报国,何谈生死与怕?”
“最后一句说的不错,不过你前面的话却是惹恼了我。”
挛鞮铁说到这里话声一变,声音充满了汹涌的气势和狠厉之色,“杀了你回去办事也是一样,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说罢,她张手一扬,喝道:“来!”
先前被她交出的佩刀在小队长的身上一阵颤鸣,随后仅仅过了不到十秒,就化作一道光芒飞入空中。
这宝刀在空中转了几个来回,最后稳稳被挛鞮铁攥到手中。
当挛鞮铁拿到刀的时候,她整个人的身上已经开始隐隐乍现刺眼的金色光芒。
“晚辈还未自报家门,在下乃是左家当代武圣传人,左梓楠。”
挛鞮铁看了她片刻,身上气势更盛,乍一瞬间几乎要破体而出,席卷整片草坪。
“左家?武圣?”
挛鞮铁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你便是那韶舞将军的传人,继承了左家未来希望的小姐?”
左梓楠毫不扭捏,冲着对方抱拳说道:“正是在下。”
她身子挺直,抱拳的姿态威风凛凛,若不细看,恐怕作态与一般江湖人并无二致。
但她的嗓音动听至极,在刻意压低,压沉声色之后,反倒更能显出女子独有的娇细音质,就与她微微翘起的白皙尾指一般,意外泄露出种种女人独有风姿韵味。
“那就好好瞧瞧这周边风景吧,下一刻,它就是你这英才的埋骨地了。”
顷刻之间,挛鞮铁的身姿疾射而出,快若闪电,而即便左梓楠提枪来挡,也仅仅只是挡住了对方挥砍的利刃。
“铿!”的一声锐响,刀势顺着挛鞮铁手握的金刀缓缓流出,直接震得左梓楠皓腕玉臂隐隐生疼。
左梓楠此刻忽然意识到,这什骑长和万骑长的实力根本不是翻倍增加,而是完完全全的成倍增加。更何况对方是成名已久的草原高手,即便是在万骑长之中,挛鞮铁的能力也极为出众,非一些花招技巧可以击败的对手。
而更让她诧异的是,挛鞮铁的内力醇厚,根本不像是外族其他人所习用的蛮族功法。
上面所流窜的金色光芒,竟然与左家家传的刀法,有那么一丝丝的相像。
就在她思虑之时,那挛鞮铁再度砍向她的腰间,这一记出手刀势沉猛,而且还抓住了长枪不能近防的破绽,拉近了两人的身距,使得左梓楠完全陷入了被动之中。
左梓楠不慌不忙,一声娇喝,直接将身形凌空转起,飞旋起来。
而后在这襕袍卷开的瞬间,露出了一双浑圆修长的美腿来,小腿内侧有裤布贴身,玉色的大腿曲线若隐若现,分外诱人。
可惜的是挛鞮铁也同为女子,面对眼前这玉色生香的一幕,完全不为所动。
左梓楠身形转起的下一刻,将手中的长枪收缩至手中,用枪底轰然撞向挛鞮铁的刀刃,这一击直接将挛鞮铁的身势下压,让她整个人都倚靠着挛鞮铁的拖行居于半空之中。
左梓楠一记玉腿鞭挞,直接袭向了挛鞮铁的颈侧。
挛鞮铁歪头一躲,随后仗着蛮横的内力将她轰出自己的体外,而后一脚从地上踢了半块草皮砸向左梓楠。
这草皮和泥土在空中随着气劲炸开,遮挡了些许左梓楠的视线。
“金日轮!”
一声大喝,挛鞮铁手中的金刀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而后更是夹带着风啸之势,撞在了左梓楠的枪头上。
这大开大阖的路子根本无视了左梓楠精心布置的防守枪法,使得她徒有一身精湛的枪法却无法施展,被这么一招轰退数步。
左梓楠在连退之后堪堪稳住身形,谁知那挛鞮铁双腿交迭,身形竟然快到出现了幻影,瞬间就跟在了她面前。
挛鞮铁不饶不依,圈转玉臂,反手又是一记!
“金日轮!”
蓦听一声轰响,左梓楠勉强提力去抗的时候,又被这力劲轰退数步。
这次轰击相撞的时候她还没站稳,导致她整个人都差点被轰倒在地。
挛鞮铁感到此时似乎已经成熟,她暗自将自身的功力拔高到十成,如此巅峰的力量,若是换做同水平的对手,恐怕都再难挡下。
“金光曜日!”
挛鞮铁用肉眼追不上的速度再度跟上,皓腕倏翻,手上的金色刀光瞬时暴涨了一倍有余,而她整个人更是浑身气势在一瞬之间扩张到巅峰,周围的无数草丛都被她的气势侵扰,刮飞出去。
这里居然因为挛鞮铁的提刀挥砍,驱散了附近的空气,变成了一个小型的真空地带。
此刻左梓楠终于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万骑长,先前恐怕一直都在用全身三成的功力与她对战。
而在这时她认为已经到了合适下手的机会,便直接将自身气势推至顶峰,想要一击将她这位左家武神瞬杀。
第二百四十九章 力战万骑(中)
左梓楠深知,以她现在的境界而言,若硬抗此击则必死无疑。
刀锋瞬间撕裂左梓楠周边的护体真气,将周边的气势逆转,而左梓楠先前不惧火焰的真气护罩,在此刻就像蛋壳一样轻薄易碎。
“开!”
挛鞮铁的刀头如同磕破了什么异样的东西一般,使得左梓楠身边的逐渐显现出一张晶莹剔透的血色光幕。
这光幕只是一现即碎,在“砰”的一声碎响过后,就如同瓷器碰到了剑刃上,化成了漫天飞尘。
这是什么东西!
在挛鞮铁的心中,她能明确感到在这异象过后,对方身上的功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那是从洞察巅峰期瞬间暴涨至忘我境界巅峰的跨度,在短时间内能直接横跨一个境界的功法,简直闻所未闻。
而让她惊讶的并不止于此。
她的刀法随即又破碎了一张橙色的光幕,就如同先前第一张光幕,面前的女子的功力再度提升。
左梓楠的实力竟直接被拉到了辟谷小成期!
“喝!”
挛鞮铁唯恐还有什么异变,她怒喝一声,全力将刀光送于身下。
下一瞬,她最不想听见的砰响再度响起。
一阵黄光轰然碎响,左梓楠身上的功力成长至辟谷巅峰,她这原本势在必得一击,竟然硬生生被对方用枪杆接了下来。
在两人兵刃相交的瞬间,金芒迅速扩张至周围近十米的范围。
而在金光还未消逝的瞬间,左梓楠已经如同换了个人一样,速度猛然提升了数倍,人似游枝青蛇,倏地掠至挛鞮铁身后,枪出如龙。
原本占尽上风的挛鞮铁,此刻迫于回防,只能向前翻滚一圈,堪堪躲过了这一枪。
身为匈奴金帐王庭的万骑长,从地上翻滚躲避对手的攻势,实在是让人颜面尽失的行为。
她在起身驾刀之后,整个人的面孔都渐渐扭曲起来,“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东西?怎么能忽然横跨两层境界?”
左梓楠皓腕倏翻,手中的长枪转了一个方向,“阁下既然知道我是韶舞将军亲传,那便应该知道我左家有一记秘传功法,名唤七彩琉璃谱。习得此功法的左家子弟,皆可以将自身功法强行压低境界。”
“七彩琉璃谱?荒唐,这功法总共其中颜色,难不成你身上还有四层境界未破?”挛鞮铁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真若如此,你不早就突破归一,跨入半仙了?”
“这七彩神诀晦涩难懂,我如今也只修炼到第四层而已……如你所言,我身上现在的确还有一层境界未破。”
挛鞮铁听到自己刚才全力一击,竟然未使这武神倾尽全力,面色都难看起来,“难不成这最后一层还能让你真正的跨入归一?”
归一和辟谷境界完全是两种概念,而挛鞮铁本人,便是辟谷境界巅峰的能力。
倘若这左家武神真的升至归一境界,那她们就没得打了。
左梓楠摇了摇头,神色之间无一丝调侃,“我也不知,至今为止,还从未有人能破我第四层境界……今日应该也不会,若阁下觉得不公,我可以将这层境界封印在血脉中,至死都不触发。”
“你……”
挛鞮铁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在瞧不起我吗?认为我拼尽全力也不及你?”
在王庭之中独步风云的挛鞮铁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即便是王庭之中的第二高手右贤王大人,对她也不会这般戏弄,而这区区中原人,竟然还扬言要让她一步。
“不,金刀狼王的确名不虚传,只是我这功法奇特,必须以弱对强,才可在功法之中获得新一层的领悟。”
左梓楠神色认真,看起来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迹象,“因此我从小到大都一直在越境对战,感受这种游离在生死边缘的心跳,即便在家族比试中,亲族也对我从不留手。”
挛鞮铁闻言,整个人也出奇的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从这时起,她完全明白了左家为何会成为单于和贤王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此夸张的功法再加上地狱一般的磨练,使得这左梓楠从洞察甚至青稞境界起,就一直在做着同龄人不敢做的事情,不断超越极限,突破极限。
也正是如此,刚刚她在以一身洞察境界面对自己时,才能毫无畏惧可言。
“你这人……确实有些意思。”
挛鞮铁转身飞奔,一刀挥砍扑面直上。
刀尖与枪尖相碰,轰然作响。
而在之后,挛鞮铁嗡嗡嗡又连挥三刀,刀刃挟带破空劲响,接连撞上了左梓楠手上的枪头。
整个夜色之中,铿响如骤雨,激出无数火星。
即便二人都处于辟谷境界巅峰,但挛鞮铁的力量却明显更胜一筹,几道轰劲过后,使得左梓楠娇躯一震,气息顿窒,向后退了两步。
“果然,你这功法还是有弱点的。”
挛鞮铁在将她震退之后,眼瞳微闭两秒缓缓睁开,“在我之前,你应该鲜少与辟谷巅峰的强者对敌,使得你虽然懂得如何用洞悉忘我境界作战,却难懂得如何用辟谷修为作战。”
左梓楠默然不语,仔细思考着这挛鞮铁话中深意。
“而每一个境界的强者交战,实际上都与上一个境界的战斗方式截然不同,就像你现在的战斗技巧与手法,都停留在前两个境界之中。”
挛鞮铁右手将刀一甩,一阵刀气扩散开来,瞬间就割断了无数迎风摇摆的草丛。
“辟谷强者,是仅次于归一宗师之下的最强境界,若是你只懂得在枪法取巧,此战你必败无疑。”
话毕,挛鞮铁刷的一声冲至左梓楠的面前,而后一刀贯入中宫!
果然如她所料,这左梓楠又架枪做出了一样的防招,而挛鞮铁直接将刀身上移,让刀镡处扣紧左梓楠的枪杆,而后用固定住她兵器的力劲,直接一肘攻向了她的面门。
在两人真气相触的时候,左梓楠的辟谷巅峰实力如同被纸糊的一般,异常脆弱,根本无法招架对方灌入体内的气势。
第二百五十章 力战万骑(下)
这使得她经不住从整个枪杆上被震飞,翻身滚去。
而那长枪在这一击中被轰出上方,飞旋几圈后枪尖朝下,倒插在了挛鞮铁身后。
“你现在也应该明白了吧,在你无法稳定住辟谷境界的真气前,这场战斗将毫无悬念。”
挛鞮铁说完,做出了一个左梓楠无法理解的动作,她居然将手上的金柄大刀扔下,双手去撕扯上身衣甲。
伴随撕拉一声刺耳的声音,这精铁制造的将军军铠竟然被她徒手撕开,列成两半。
此时她精壮的上身便只剩下了一抹白色束布裹胸,虽不见弹丸形状,但隐约间可窥见那鼓胀的一团,在伴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跳动。
“虽然持强临弱并不是我的风格……但你作为未来左家的继承者,应该有资格见证我这幅姿态。”
左梓楠被她的话语一惊,心中逐渐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左家小姐,你可曾听闻过,在匈奴王庭中,一名精兵可抵三名汉唐士卒。”
左梓楠微微皱起了柳眉,因为挛鞮铁所说的话,其实并不算夸大其词,现实情况甚至更为夸张。一个强壮的匈奴精锐女兵,在对抗不是左家子弟兵的情况下,往往能一人独战四五名精兵。
而同境界下的汉唐军伍长,在对阵对方的小统领时,更是难以取胜,通常都需要绝对的人数优势才有战胜的希望。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便是……
“我匈奴王庭,便是兽神在这世间所播撒下的种子,每一个草原子民从生来便带有血脉传承之力。”
挛鞮铁在说到这里时,她的身上缓缓开始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真气波浪。
与此同时她的身上还开始渐渐生出浓厚茂密的毛发,这些毛发就真的如同银灰色的狼皮一般,使得她整个人都开始从人变换为野兽。
“这种血脉的力量,浓度越高便天赋越强,实力越强,而当我们的血统浓度达到七成以上时,就可以变身。”
挛鞮铁身上的毛发异常旺盛,如今远看上去,她就如同变成了一匹站立行走的巨狼一般,极为骇人。
“我金帐王庭的前十名高手,全都是血脉之力达到八成以上的好手……我在她们之中,也仅仅只能排到中下之位,现在你可知,为何汉唐徒有左家守护国门,却为什么显得独木难支了?”
话音刚落,一声狼嚎响彻夜空,这声惊叫连带着挛鞮铁身上的境界,直接突破了辟谷巅峰,达到了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归一之境。
她与左梓楠二人星眸相对,最后一场生死较量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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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嚎在整座洛阳城的上方叫响,跨坐在马上的红衣女子微微一怔,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居然激活了兽神血脉,看来她应该被什么人拖住了手脚。”
这种思虑只维持了片刻,眨眼间,她那玲珑心思便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红衣女子指着面前这座高耸入云的楼阁,朗声道:“攻楼!”
霎时间,整座丽水阁周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无数道火把高举而起,就如同星火燎原一般照亮了整座楼阁周围。
然而这些火把在进入到丽水阁周边的庭院后,速度就逐渐慢了下来,半天都无法靠近楼阁正门。
在耗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周边整座花园突然开始发出清脆的齿轮转动声,将好不容易接近门口的匈奴士卒再度给驱离出去。
在马上的红衣女子,看着这众军被围困的窘况,一扬马鞭,“火弓队,一轮齐射照亮天空!再传我号令,强攻队推掉眼前的假山石碓!”
不一会儿,一轮火箭便飞射夜空,伴随而起的,还有匈奴传令兵那极其绕耳的鸟鸣声。
下方的士卒在听到这鸟鸣声后,即刻开始推起了面前的一切拦路的事物,不稍一会儿,迷阵就已经被她们毁去了大半。
而这一幕,看的楼上的柳若欢脸庞抽搐。
“这鸟鸣是什么鬼东西?”
“柳公子难道……哦,柳公子应该从未跟匈奴人打过照面。”
王安荣指着那将十指伸入口中的蛮族传信兵说道:“本官前些年曾深入漠北,大概了解她们的社会结构,这些匈奴异族都怀有杂乱的兽神血脉,每一个家族的信仰不同,传承也不同。”
柳若欢听到这儿惊声道:“什么?她们也有传承,那岂不是她们各个家族都是能媲美四大家的存在?”
“那倒不至于。”王安荣苦笑道:“匈奴人所拥有传承,只是血脉之力,她们根据血脉浓度来划分等级,而真正值得注意的,只有位于金帐王庭顶尖的黄金家族……其他的传承与四大家比起来,不过是星火与皓月的差距。”
听到这里柳若欢稍稍有些安心下来。
“而匈奴人的这种传令方式,是被她们近代一位大能开发出来的。原理是培养一种鸟兽血脉的后裔,使她们开枝散叶跟随各个部队,以此来达到众多部队进退的协调性,据说左家曾因此吃过很多亏。”
柳若欢长大了嘴巴,他原以为这异世界中的匈奴精锐,应该与他前世的相差不多。
但从未想过,这些匈奴人居然在这个修仙世界里,研究出来了协同作战的军队体系,而且还懂得借此收放自如。
怪不得之前那么多大臣都谈匈奴色变,看来这匈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此刻,下方的迷阵已经被匈奴士卒毁去的差不多,不少匈奴人在靠近丽水阁的时候已经开始庆祝胜利。
然而,第一个试图闯入楼阁的匈奴士卒直接被无形的水幕之力升卷飞天,在天空之中撕成碎片。
这一幕吓傻了周围的其他匈奴人,使得她们在靠近楼阁前又停了下来。
而随着类似什骑长的命令下,这些士卒又往后退了几步,颇有默契的将丽水阁围城了一个水泄不通的铁桶阵。
“报!前方楼阁里面发现了威力强悍的大型阵法,我们的士兵根本无法靠近那栋建筑。”
第二百五十一章 胡骑攻楼,破阵之法
红衣女子柳眉微挑,嘴角浮现出一抹弧度,“这是逆转龙脉做成的风水阵法,不找阵眼便无法强破,除非我等拥有能抗衡龙脉的神力……汉唐各类奇术的造诣的确不可小觑,看来这大阵便是她们今晚最大的倚仗了。”
在她身边有一位千骑长上前进言,“贤王大人,她们拖得了,我们可拖不得,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那右贤王又何尝不知现在情况焦灼,一分一秒都拖不得。
倘若北城门真来了左家的人马,整支匈奴骑兵就会有被包饺子的风险,倘若攻不下洛阳皇宫,那她们今日这遭便是一趟不归路。
话虽这么说,可水幕大阵毕竟是用龙脉所设,其中蕴含的力量乃是天地之力,非人力可以硬抗。
如此一来,宫中局势居然成了僵局。
右贤王闭目歇息了一阵,缓缓开口说道:“既然外力不可为,那便唤一下那位宫中贵人吧。”
传令的女兵瞬间懂得她话中含义,随后换了一种鸟鸣叫响。
与此同时,就在远隔几层之外的阁楼上,长公主纤细的莲足微微出现了片刻的迟钝。
而跟随在她身后的一众的侍卫宫女皆都停了下来,而与她一同避难的三公主,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变动,诧异的看向自己这位皇姐。
长公主微启檀口,从容不迫的问道:“星儿的伤势如何了?”
一个侍卫出列答道:“回公主,队长的伤势并无大碍。”
“那便好,我记得她便是在这四层之内吧,你们先带皇妹上楼避战,我去看一下她的情况。”
“皇姐,那给你支一些人手……”
“不必了。”
长公主直接转身朝另一侧走去,不给她任何言说的机会,而后在衣裙翻飞之间,隐隐传来一声叮嘱。
“楼上说不定还有白莲教的势力残余,皇妹你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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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隐隐觉得这鸟鸣声有哪里不大对劲。
虽然同样是匈奴传信兵的口技,可楼下那些围攻的士卒在听到这声音后却无任何反应,这便显得极为反常。
难不成她们还有其他攻楼的手段?
柳若欢左思右想,在隐约之间忽然出现了一点眉目。
既然这鸟鸣是用来传递信息的,那是否说明在这丽水阁之中,同样也有能听懂匈奴鸟鸣的内奸!
顺着这条路推测下去,外攻不成的匈奴人,看来是想凭借内奸来毁坏阵法,破除此刻护卫的水幕大阵!
柳若欢顾不得再向王安荣说清情况,直接带着一脸愁容急切的问道:“大人!这丽水阁的阵眼中心在哪?”
王安荣略一思索,答道:“先皇曾与我聊过此事,因为天地之法耗能巨大,阵眼被布置在了阁楼最中间的位置,我记得是在四层中心背面的一处密室里。”
“好!我去看一眼阵眼的情况,这里烦请王少卿多多照看!”
柳若欢说完,连礼都来不及施,直接向着楼层之上冲去。
而就当他找到王安荣所描述的密室时,才发现密室中赫然站立着一名雍容华美的金丝白袍女子。
不是长公主又是谁?
密室的门阀转响,长公主微微侧头看向了闯进来的男子,语气平缓的说道:“你好像对我出现在此处,并不觉得惊讶。”
如今的长公主,面上不再挂有一丝招牌式的笑颜,她的面目在不苟言笑后变得冷艳妖异,一头浓密的黑发倾泻而下,如同瀑布。
再配上她典雅别致的妆容服造,整个人的气势已经转化成了冰山美人。
长公主给柳若欢的感觉,完全不同于顾清瑶的清冷。
如果说顾清瑶是外冷内热型的天山雪莲,那这长公主就无异于是一块精致绝美的冰雕,柳若欢从她的眼神面色及任何一处地方,都无法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就好似她的心都是用冰做成的一般。
“果然心思敏锐,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被你知晓了。”
柳若欢不知该如何答话,而长公主也随着这片寂静安静了片刻,随后她才缓缓问道:“我对你有些许好奇,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我到现在,能烦请柳公子为我解惑吗?”
“殿下言重了,有问题但说无妨。”
“你能告诉我,为何你明明知道一切都是我所为,却为什么不在百官面前揭穿我的丑陋面容呢?凭借王少卿的神断,定然能还原整场事件的始末,再借助乔相在百官中的威望,推我一个东宫公主下台,岂不是易如反掌?”
长公主抬起眼眸,如实剑般的锋锐眼神令柳若欢稍稍对视便觉得颅内生疼,有一种被洞察秋毫的感觉。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此时的自己如果说任何一句假话,都能被对方当场识破。
“揭穿了长公主,整座阁楼内恐怕就再无安宁,最后受益的不过是匈奴人罢了。”
“顾全大局,识时务……你以为我会这么夸赞你吗?”
长公主唇角微扬,脸上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而她的声音也略微带了丝不屑,“夫人之仁,你放过了我,我仍然会按照心中所想来做事,匈奴精兵是在我的策划下一路进京,而即刻起,你与那乔白二家,将直面三千精锐胡骑。”
“传说三千胡族精锐可抵的过汉唐上万雄狮,你可知那是什么概念?更别提这次领队的匈奴人,可是金帐王庭内百年难得一遇的右贤王贺兰娣。”
柳若欢看着这容颜绝世的女子,反而冷笑了起来,对她这番漏洞百出的言论嘲弄道:“既然如此,长公主殿下又准备如何收场呢?”
“让她们杀了文武百官,我杀了她们便是。”
长公主振袖一挥,金丝袖袍在她身旁两侧翻滚,傲气十足,华贵逼人。
“我现在倒有些可怜你了,长公主殿下。”
柳若欢有意将尾声放重,而长公主的怒容乍现,几乎是肉眼可查。
“在我看来,你所做的一切并不像是一个王者所为……而是等同于那些生活在赌坊花楼,事事唯唯诺诺的懦妇所行之事。”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论王道,一念皇城
“大胆!”
长公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面色升起了一抹怒红,她的胸脯也在急速起伏,证明她正在努力用呼吸来平缓自己心中的愤怒。
终于在过了片刻,她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男人。
接着,她杏眸微眯,讥诮之色一闪而过,“原来你一个男人也懂得王道之事,只是不知在你眼里的王者,是不是都是些怜悯世人,普渡众生的大圣人呢?”
“殿下,如果你想听我细说王道,不如就把背在手后的阵眼平放在地板上,这样我看的见,心里安生,自然也能对你娓娓道来。”
“好呀,坏不坏这阵眼,实际上对本宫而言都无关紧要,此时便准许你做一回太师,对本宫传道授业吧。”
长公主将袖中的一块翡翠玉石平放在二人中间,随后她席地而坐,模样端庄公正,似是真的为听课而来。
柳若欢看了一番那玉石,在确定上面流露出不凡的天地灵气后,终于放下了一颗心,也在长公主面前两米处坐了下来。
“不过,我可提醒你,若你搬弄是非,所言歪论的话……这么近的距离,我足以让你死上千八百次了。”
柳若欢心中哼哼一笑,权当这长公主在故意吓他。
因为他并未从这长公主的身上察觉到一丁点真气流露出来,想来是这长公主常年居于上位,狠话说的习惯了。
“我之所以认为殿下无王道之才,全因为殿下的一举一动太过骄纵。”柳若欢在说到这里反问一句,“敢问殿下,你认为这汉唐皇朝,整个国家是您的,却又想过民众的意愿,以及她们想要什么吗?”
长公主笑了笑,玉芽似的纤细指尖轻抚鬓角青丝,“怎么,你要拿黎民百姓来压我吗?”
“众民之愿即是君王所愿,水能载舟也亦能覆舟,这是四书五经中所教诲的王道。”
柳若欢见长公主眼中浮现了一丝不耐烦,他猛然转换话头,“但我认为这都是狗屁!君王,天下社稷之重担者,继承此位便是要有胸怀天下,引领众生的觉悟,如果连四大家族都需要如此方式使之屈服,这样的人物,走到头也不过是一介枭雄。”
“哦?”
长公主听到这里,开始对柳若欢接下来的话语起了兴致,她也难得露出沉吟的表情。
而后她微蹙秀眉,“四大家族的力量,你一个金陵乡下来的土包子又怎么晓得?即便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龙皇血脉,不最后也被她们制得服服帖帖,收归他处?”
“殿下,如果您空有帝王之心,却没胆子去做前人做不到的事,那我劝您还是别染指皇位了吧。”
“呵。”
“据我所知,四大家族中乔家一马当先,从古至今号令百官主管政事,虽然近些年来王朝衰落,可仅以父母官一职来说,她们无功却也无过。而洛家世代出产剑仙,历代洛家家主皆是当世剑道至尊,武学至强者,正是因为有洛家坐镇,才使得武林各路能人异士能安分守己,不敢趁乱生事。”
“左家则就更为重要了,如若没了左家,恐怕那匈奴早就占到了殿下口中的乡下小城了。”
长公主右手攥拳,整个人的面色都阴暗下来,“这些还用你给我说?”
“请殿下听我说完。”柳若欢丝毫不介意长公主的变化,继续说道:“就凭这镇守武林,疆域,官场的三大家,您想要除之后快,可想过之后的后果吗?难道就凭您惊艳绝才,就能独霸武林,收复疆域三千里,还能再处理千万份奏折请愿?”
“你!”
柳若欢将对方的错愕全看在眼中,而这时他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向对方。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殿下你真的做到了这一切,你能保证你的下一代,下下一代,都能像你这样强势,永守汉唐江山吗?”
长公主刷的一声也站起身,她看着与个头稍高于自己的柳若欢,怒声道:“儿女是儿女的事,与我何干?我难道死了还要在她们身边庇佑她们吗?”
“不,殿下错了,这些文人墨客虽都是家族族亲,但不可否认,往年来读书识字的也通常只有这些王孙贵族,她们仍然是通过历届科举所产生的的英才,代表这王朝内最高文化水平。”柳若欢不置可否的说道:“如果殿下将这百年积累下来的官员屠戮殆尽,又没有可以顶替的法子,这和昏君暴君有何区别?”
长公主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时之间忘了该如何回应柳若欢,而她鬓发上的饰品坠物正在随着她呼吸不断晃动,碰撞在一起,发出脆响。
“所以我才说殿下所行的王道外强中干,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这等无礼言论,换作平日,柳若欢是断然不敢在长公主面前讲的,但今日这水幕大阵实在太过紧要,他不得不综合了一番前世王朝盛衰的经验来给长公主上了一课。
长公主默默看着他,许久之后,她抬起鹤颈的细长皓腕,闭目支颐。
“这么来看,我走的道路兴许是错的……你真的认为,王道能化不可为为可为?”
柳若欢微微一愣,这句子怎么说的像是歇后语一般,可现在赶鸭子上架,为了稳住这长公主的心神,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当然,王要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靠自己的身姿引导民众,这才是王者应有的姿态。”
长公主从粉拳中伸出一指,指向了柳若欢,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就证明给我看吧。”
柳若欢一时没反应过来,惊疑出声,“哈?”
“今晚之事,在我看来已不可为,你要是真的能带乔白两家力抗三千胡骑,我就承认你所言是对的,往后……我会将柳视作上宾,事事都遵循公子所愿。”
长公主说到这里面露微笑,“可如果你无法拯救朝中百官,乔白二家,又或是这洛阳城中的居民,就说明了人根本无法做到超乎自己本事的事情……以后我选择的这条路,即使会成为修罗炼狱之路,我也会独自一人走下去,绝不回头。”
第二百五十三章 攻楼
说到这里,她的语声变得缥缈轻柔,深入骨髓。
“汉唐未来,如今就在柳公子的一举一动之间。”
柳若欢的额头渗出密汗,他不想为了说教长公主的言辞,如今却被对方强加在了他的身上,就好像要做皇帝的如今变成了柳若欢一样。
正在二人对话期间,两人脚下的翡翠玉石砰然碎裂,然后,外面覆盖整栋阁楼的水幕大阵开始缓缓退散。
“阵眼!”
长公主知道柳若欢此时想说什么,“逆转龙脉本就是逆天而行,这通天石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我可没动什么手脚。”
“擒杀皇室者,奖黄金千两,连升三级!”
“喝!”
外面匈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传来,柳若欢顾不得这长公主在耍什么花花肠子,急匆匆的向楼梯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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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丽水阁周边的水幕消散,匈奴的无数精锐士卒都开始用右手猛击着自己身上的胸铠铁片,使得下方一阵又一阵的震响激荡开来。
这种击响渐渐变得有节奏,步调一致,就连在楼上严密观察动向的王安荣,也不得不承认此举威慑极大,未战之前便已经给楼中人一种无力的挫败感。
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一袭红色的丽影缓缓从匈奴士卒的身后穿过,来到阵前。
周围的火把映照出她的侧脸,使得她的美艳妖娆被人一览无余。
而那些匈奴士卒们,在见到此人出场,俱都分退在她的左右,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炽热。
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冲着这七层高楼问道:“哪位是这丽水阁的主事人?”
柳若欢此时刚刚赶至楼下,见那红衣女子喊话,面色一沉,对着说道:“是我,有何贵干?”
见到丽水阁出面之人竟是个男子,匈奴军队立马哄笑起来,嘘声一片,在自己上级狠厉的眼色中才平静下来。
而那红衣女子在见到露面者是个秀气英美的少年时,也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后她高扬起螓首,朗声道:“我知道如今在这丽水阁里,还有着皇族公主存在,怎么不见她们出面,反而是你一个男子出来主持大局?”
“殿下不出面,自然是因为你们的身份地位不配,来路不正。”柳若欢在楼阁上冷笑道:“诸位都是怀揣虎狼之心的异族人,让我一个男人出面应酬,真是再合适不过。”
“你这个贱奴!竟敢如此辱没贤王!”
柳若欢的发言,彻底激起了下方一众士兵们的怒气,其中有一个什骑长气愤不过,直接出列怒吼,“等我将你这男人活捉了,就直接把你充类到随军帐篷里,成为人尽可妻的随军玩物。”
这声辱骂,使得匈奴军队中乍现一两声口哨声,不少女子在看柳若欢的眼神里,也逐渐变了颜色。
柳若欢倒是被这什骑长的话给说愣了,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威胁一个男人的。
“噶尔,先退下来。”
右贤王喝令出阵的什骑长退下后,自己向前走了几步,位列在众人身前。
她上身束着一条红巾,丰挺部位高高耸起,这团饱满在走动之间微微晃动,尽显其浑圆和硕大的规格。不仅如此,在她的红色褶裙上,有一条分叉直至腰身,露出雪白而又修长的美腿。
因此,走动时她的红裙间也裸露出大片大片白腻的肌肤,这一上一下,白花花映得人眼花缭乱。
“如今楼内百官再加上你们汉唐皇室,都是一朝之中极为重要的人物,因此你们的性命自然也十分宝贵,容不得半分差错。”
柳若欢冷眼看向这红衣女子,默不作声。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再生事端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从楼中走出来,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那红衣女子深吸一口气,尽量显得信心满满,成竹在胸,“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还可以用右贤王的名义保证,不作乱洛阳城,皇宫,不会对各位有丝毫不敬的举动。不仅如此,如果有愿意归顺认同我王庭的人在,你在王朝内是什么待遇,在我王庭依然可享有同等规格的对待……四大家族者,我们更会给你们极尽超然的地位。”
柳若欢算是听出来了,这所谓的右贤王,就是特地跑来招安的。
她在握有场上绝对主动权时,不急着绞杀磨灭汉唐官员,擒拿关键的皇族公主,却反而先抛出了橄榄枝,给出了众人希望。
还从侧面制造出了自己不喜战争,光辉伟大的正面形象,以攻心计的层面来讲,这招分而化之的确是被她玩的明明白白。
柳若欢这时候也有些理解,为何右贤王能在匈奴中位极人臣,成为仅次于单于的左右手了。
以这等精明才智而言,恐怕要和长公主不相上下。
“虽然不是阶下囚,但你这等磨人心智的法子,却比阶下囚更为恶毒。”
柳若欢何许人也,熟读上下五千年历史的穿越者,而泱泱中华被外族蹂躏的血泪史,他可是一出都没少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与你们匈奴人本就不是同一族,何来的认同之说?”柳若欢抨击道:“右贤王有这功夫,不如去问问林间野兽,看看它们会不会认同你们这类兽神后裔。”
被柳若欢这么一搅和,右贤王的招安攻心计自然也属于无用功了。
右贤王在下方眼眸微凛,看着柳若欢的眼光中蕴含着一丝兴趣,随后她挥手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我座下精兵来试试这丽水阁难不难上。”
“噶尔,领兵三百。”
那什骑长本来就对柳若欢怨言颇深,如今一看有自己表现的机会,急忙激动的上前叩首答道:“谢贤王!”
噶尔随即起身冲身后带了三百精锐,冲阵而出。
匈奴士卒就像黑色的潮水一般,瞬间涌入了丽水阁的前后入口,她们高举着火把利器,口中喊杀声不断。
噶尔在率队进入这金碧辉煌的玉石大厅后,整个人都随之一愣。
因为这丽水阁的豪华程度实在超乎这些草原居民们的想象,许多士卒在冲进阁楼后,都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转而去关注楼阁大厅内值钱的物件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斩什骑长
丽水阁的豪华程度实在超乎这些草原居民们的想象,许多士卒在冲进阁楼后,都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转而去关注楼阁大厅内值钱的物件了。
匈奴军队本就是打家劫舍起家,即便是右贤王麾下的精锐,不少人也都是常年混迹在两国边关打秋风的士兵油子。
噶尔在见到军队的乱象后,怒声道:“攻下了这座楼,到时候楼里的东西我让你们随便挑,现在先给老娘找上楼的通道!”
被她这么一吼,那些匈奴士卒们才反应过来,开始四处盘查上楼的路线。
“报骑长,汉唐人把低层的楼梯都拆了,想从楼梯口上楼,恐怕得拆些木材重新搭上去。”
“什么?”
噶尔怒吼一声,随即亲自去查看了了楼梯的缺口,发现情况果然如士卒所说的一般。
而且因为丽水阁楼层较高,楼层之间的坡度较大,想直接跳上二层三层实在不太现实。
正当她在厅中举足无措的时候,柳若欢又从三楼上方探出头来,冲着那什骑长噶尔呵呵笑道:“喂,黑又硬,你们是不是上不来呀?”
噶尔肤色黝黑,肌肉矫健,是草原中有名的人物,如今听到这面白肌瘦的小子居然敢如此戏称自己,哪里还冷静的下来。
她不顾身边将士的阻拦,快步冲上一楼的废墟立柱,随后从柱子上高高跃起,直接凌空扒在了三楼檐角。
她那将近一米八的巨大身躯激起一声巨响,瞬间传遍了整座丽水阁。
在三楼做防的卫兵,见到此幕无不胆寒后退,柳若欢也不禁在内心咂舌,这什骑长实在是有点东西,竟然能仅靠着冲刺和弧度一跃冲上三楼高台,之前还真是小看她了。
噶尔翻身跃入三楼的走廊内,冲着前后围堵来的士兵一声怒吼,“你们四大家族的高手呢?出来与我噶尔一战!”
柳若欢右手拔出一柄细长的剑,径直走向那什骑长,高声道:“杀你那还用得着四大家族,我一个男子足矣。”
噶尔冷笑一声,随后猛然踩动步伐,迅步飞出。
她在距离柳若欢两米的时候,直接抽刀劈向对方的脸孔。
柳若欢早有防备,直接将挥手格挡,可谁知那噶尔力大无穷,两柄锐器相触,竟然直接将自己震退两步。
噶尔见柳若欢硬抗自己一击,却只是后退两步,心里也不禁有了一丝讶意,看来这男子也并不是只会呈口舌之快,内里却还有几分实力。
紧接着,她环视了周边一圈,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汉唐军队的包围圈。
“楼下的兽神后裔,你们还在等什么?攻楼!”
这些匈奴士兵见长官都一跃而上,自己随即也被激发了血性,直接将一些背包中的绳锁扔出出,勾在了三层楼台的下方。
而后,一个个都踩着绳索向楼上冲来,而当她们跃上三楼时,顿时与镇守三楼的士兵们发起了激战。
一时间,三楼喊杀声四起,乱成了一片。
柳若欢见状一愣,这些这些匈奴士兵看起来高大雄壮,但没想到走起绳索来却毫不含糊,各个都如同脚部被吸附在上面,稳若泰山。
“与我对敌,你还有空观察战况?”
面前一阵破空声传来,那噶尔再度挥刀而起,此时的刀身上方,已经蕴含着一股极度精纯的辟谷境界的功力。
柳若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俯身躲过噶尔的攻势,然后一剑撕开她的胸铠,反手一记肘击打上了她的面门。
噶尔本以为一个男子应该不会什么武技,所以才放心出刀,没有在身上做过多的防守。
可谁曾想,柳若欢在与宁可儿顾清瑶神魂交合的时候,曾把二女对剑势的把控和一些心得理解灌入脑中,成了类似本能反应的一些东西。
所以才让情敌的噶尔吃了大亏。
噶尔看到自己裙甲撕裂,露出了精壮成块的八块腹肌,她满不在意的一笑,避也不避柳若欢的攻势,直接将左臂挡在了面前。
“轰”的一声,柳若欢的肘击虽无给她造成太大的损伤,但其中引神诀的力量却侵入到噶尔体内,让噶尔的真气在一时之间乱了方向。
柳若欢趁着她气息絮乱的时候,再次一脚踢出将她击退。
噶尔受此重击,来不及用真气做防,直接口吐鲜血倒退出去。
柳若欢哪会儿放过她?
直接一剑甩出,从噶尔的眉心中穿透而过,稳稳的扎在了对面的木柱上。
这位勇猛的什骑长就从三楼直直倒下,摔落一楼激起砰然巨响。
这一幕,直接让还在攀爬绳索的匈奴士卒们都慌了神,而白玉兰此刻从一旁现身,挥手数道白色闪光飞出,直接将四周的绳索割断,使得匈奴士卒们顷刻间败下阵来,溃不成军。
“躲起来!”
残余的匈奴士卒们担心那白玉兰的暗器,都缩在了支柱屋檐之后。
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
丽水阁外,一名匈奴士卒从楼中跑出,跪倒在右贤王面前说道:“贤王大人,什骑长不敌那名守军男子,已经战死了。”
被尊为贤王的红衣女子对此事并不意外,缓声问道:“楼中可有机关陷阱?”
“这丽水阁好像只是为了汉唐皇室玩乐所建,并没有看到机关陷阱,只是她们将楼下的木阶都给拆了,上楼也些许麻烦。”
红衣女子的一双凤目犹如点漆,黑白分明,她遥遥望向丽水阁,再度发声问道:“那噶尔是自己不敌那名男子?”
士兵犹豫了一下说道:“是,什骑长一人独上三层,可没想到却在跟那男子的对战中败下阵来,她们交手也不过三五个回合。”
这回答登时引起匈奴军队一片哗然,不少人脸上都变了神色。
噶尔可是什骑长中的佼佼者,年纪轻轻就已经跨入辟谷,停在了门径期。
可谁曾想,这样的辟谷高手,居然三两下就被对方的一名男子解决了,而那些传闻中的四大家族高手却连面都没露一下……这实在有些太伤士气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危急关头,牵引灵气
队列前方的右贤王微微思索,绝美的雪靥上并无丝毫的失色。
在她看来,自己这支精锐单兵入京本就是冒险之举,事情发展到今日这步,倒不如说有些太过顺利了。
这时不过是出现了一个计划外的男子,一切应该还在她的控制之内。
“刚才听你说,楼内的结构是中空封顶?”
看到报信的士卒点头应是,她轻声说道:“既然楼阁内部的阶梯已毁,内外攻楼已经差距不大……诸位千骑,百骑听令,即刻起轻点人手,内外夹攻此楼!”
骤然之间,领取号令的匈奴军队号角声起,如同密林的匈奴大军随之出动。
无数人似蚁群一般从丽水楼外侧的浮雕上攀爬而上,整座丽水阁楼从外侧望去,就像是底部被染了黑墨,全是密密麻麻的匈奴士兵。
此间还有数支小队从前后门冲入楼阁内部,她们在领头骑长的带领下,从容不迫的掏出弯弓,在中庭各处弯弓拉箭。
这使得楼中将士根本不敢露头,而那些匈奴士兵也得以继续扔出钩锁,攀爬而上。
这一前一后,登时使得丽水阁内的防守捉襟见肘,柳若欢先前所布置的各处防守点位,顷刻间都化成了一片血海。
刀光剑影,血花四溅,每分每秒都有不知是谁的血液飞溅而出,滴落在他的身上,使他的眼前氤氲成一片惨红。
从未经历过站在的柳若欢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一道粉色倩影转瞬到了他的面前,而后抬手一剑。
剑光擦着柳若欢的脸庞而过,将他身后来袭的匈奴军士挥砍倒地。
“傻子,在战场中发愣,你是活腻歪了不成?”
柳若欢被对方提醒,这才这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的粉色少女左手伸出纤纤玉指捏着玉兰暗器,右手撑伞搭在肩头,应该正是白家小妹白玉兰。
“想死的话,可别死在本姑娘面前,要不然我对我二姐没法交差。”
白玉兰瞪了他一眼,细圆的下巴作势别过,不待回应,当先转身,随后她手打花伞一旋,卷走了数根飞袭而来的箭矢。
此时又有匈奴士卒冲来,被她用花伞挡面遮盖住了视线,随后绣鞋高抬,一脚将其踢入楼下。
她的上襦外衫在空中飞摆,紧实的腰肢束出葫芦般的曲线,衣裙中婀娜多姿的身材一展无余。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的柳若欢瞠目结舌。
他虽然方才力战什骑长也不过数招,可归根结底不过是那什骑长看他是个男人,太过轻敌,没想到他身中怀有能破人真气平衡的仙法,才会被他一击毙命。
柳若欢当下稳住了心神,从身下捡起一柄佩剑,转身加入了战局。
“这人也太多了!”
剑起剑落,每当柳若欢击杀了走廊内的士卒,下方就会新的匈奴士兵顺着绳索爬到三楼,更要命的是,外面爬楼的先头士兵也已经从各个房间内破窗而入,一时之间三楼的无数屋门大开,从中一哄而出的匈奴士卒不计其数,瞬间满当当的填满了整片走廊。
柳若欢的境界虽然不错,可奈何这些匈奴人的人数实在太多,杀之不尽。
过了一阵,他就开始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有些落下阵来。
白玉兰眼角瞧见他的窘态,直接上前接过了柳若欢的周边的防守,急声叮嘱道:“你本就不是习武出身,空有力量却不会把控力度,自然容易气虚。”
虚?
柳若欢闻言面色尴尬,男人被女人说不行,等同于打脸无异。
“小子,你把身上的灵气牵引出来,它便能灌入你的四肢和五脏六腑供应引神诀,使你的全身力量源源不断。”
听到俪人珠内的柳无痕发声,柳若欢心神随之一震。
“祖宗,您活了!”
“我呸,我就是一缕残魂,待久了还是要魂飞魄散的,哪有什么活不活的……”
柳无痕的声音在他脑中哼哼几声,随即说道:“就是你这小子好赖也算是我的血脉,现在濒临绝境,念在你曾经孝敬过我的份上,就给你指一条明路。”
柳若欢见面前的白玉兰在众多匈奴士卒的围攻下已经显得独木难支,急忙出言问道:“怎么牵引这所谓的天地灵气?”
“还记得血池修罗的血池之力吗?当初你体内的天地灵气,正是因为与血池之力产生了对抗,才会显现于身体内外的。”
这话让柳若欢渐渐有了印象,当时在吸收了修罗的血池之力后,天地灵气几乎是乍现而出,与那力量纠缠抗衡起来。
“如今俪人珠已经把那血池之力都尽数收入囊中,你要是想牵引天地灵气出来,从俪人珠中导一滴血池精血出来即可。”
柳若欢恍然大悟,他急忙闭目凝神,开口对身边的白玉兰说道:“玉兰!护我一分钟!”
白玉兰还以为他有什么后手,便点头应许,可谁知眼角撇过柳若欢,竟然见他闭上双眼,瞬间惊怒道:“你这是要放弃抵抗了不成?”
只可惜此时的柳若欢已经意识沉入身体,听不到她的声音。
白玉兰气得红唇微颤,手中的玉兰暗器也一时之间失了准头,让三两名匈奴士兵寻到空档,贴近到了她的身旁。
“花起!”
白玉兰嫩白的右手作印,先前被她插在地板四周的玉兰暗器凭空而起,瞬间凝结成一道半米长白色长痕,穿透了举刀的士卒胸腔。
这道由花瓣模样暗器组成的长痕飞旋在她的伞边,随着她绝美的身姿四处飘动,格杀眼前的一切死敌。
这种猛烈的攻势虽然荡平了两人周边的匈奴人,但白玉兰身上的真气也因此耗费过快,一时之间出现了力竭了前兆。
虽然她的身姿依然飘忽不定,唯美若仙,可前后挪步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踩不稳步伐。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
一根两尺大的粗壮狼牙棒从她额头前挥出,直接将她挥舞的花伞咋了一个巨大的破洞。
这股巨力从上方传来,使得白玉兰整个人微微下陷。
而她脚下的走廊木板里,也出现了嗞咧声响,像是受力太重,有了折断的迹象。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出手
这股与普通士卒截然不同的力量,使得白玉兰得以清晰的认识到,面前的强者绝对不是匈奴军中的小喽啰。
果不其然,一声粗壮的怒吼从她头顶上方传下。
“右贤王麾下百骑长苍木晗,特来取尔等性命。”
之前匈奴普通士兵的人海战术颇见成效,而如今又忽然有匈奴百骑长出现拦路,白玉兰心中登时感觉一阵无力。
可身为四大家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就此认输?
她左手撑住伞杆,右手从其尾端抽出细剑,而后浑身催动内力真气使得伞面四分五裂的碎开,反手一个剑花擦在狼牙棒旁边直送而上。
在她上方的百骑长苍木晗,粗眉一皱,她从未想过这汉唐女人的剑居然会如此灵活,就如同一条青蛇一般弯曲绕过了她手中的狼牙棒,顷刻间已经到她眼前。
无奈之下,她不甘心的再度提起狼牙棒,向后退出一步。
这一步的空隙,已经足够白玉兰从原地离开,她回身轻摇身姿,使得之前被唤出的暗器花瓣绕体而飞,这些玉兰暗器越聚越多,瞬时已经形成了一面巨大的花墙。
“这招式倒是怪好看,可惜,终究抵不过我的一力破千斤。”
苍木晗手持巨大的狼牙棒高高跃起,她虽然身形等同于一般人,可这狼牙棒太过显眼巨大,一看就重量非凡。
白玉兰并不擅长防守,更何况是用暗器组成的阵法。
所以两者相碰,白玉兰的花阵一碰即碎,无数她精心调配研制的玉兰暗器就因此砰然碎成粉末,在空中悄然消散。
白玉兰本想闪身躲开,可忽然想到身后的柳若欢还在打坐,如果这时候自己挪开了身位,那遭殃的一定是他!
因此她红唇一咬,从里面渗出丝丝血迹,横剑挡在面前。
在那巨棒来临的一瞬间,她感觉到时间都慢了下来,在生死来临的一刻,她的脑海想起了很多杂乱的事情。
有那日在篝火边强吻柳若欢的画面,有在吊桥上挑逗他的画面……
但其中最清晰的,反而是她被魔门贼子陷害,被迫站在二楼遥看自家姐妹反目成仇
她还记得那日,二姐就是这么毅然决然挡在柳若欢面前的。
“轰!”
狼牙棒还未砸在白玉兰的细剑上,就被另一把剑硬生生截住了去势,两者碰撞生出了刺眼的火花,使得白玉兰不得不侧头避过火星飞溅。
“玉兰,辛苦了!”
白玉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睛一酸,眼泪隐隐约约在眼眶里打转。
“你……你还知道我辛苦!”
柳若欢一举发力,直接灌注源源不断的真气力量,用蛮力将苍木晗一击挥飞。
那苍木晗扛不住柳若欢出手的神力,竟然被一招轰出了几米远。
这一幕将白玉兰看呆了,她的杏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方才柳若欢明明是最早出现功力枯竭的,可为何现在却一点事都没有,甚至还能力压匈奴百骑长?
“我知道你现在有许多问题,不过应该来不及解释了。”
柳若欢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转头说道:“你抱上我的背,我能让你快速恢复功力,随后我们荡平这走廊内的匈奴士兵,驰援你的其他姐姐。”
白玉兰听他狠狠瞪他,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微微鼓起的白皙脸蛋模样像极了藏了满嘴果实的花栗鼠。
“你这人怎么在战场上还有花花心思?”
柳若欢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哭笑不得,出言解释道:“我没骗你,是与不是,你一摸便知。”
白玉兰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细如柔夷的左手伸出,抚上了柳若欢的背部。
就在她刚刚伸手摸上的瞬间,就开始感觉到一股充沛无比的天地灵气顺着她的手掌流入,缓缓滋润着她的五脏六腑,将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
白玉兰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修仙者必须依靠天地灵气才能修炼突破至更高境界,而如今柳若欢体内的力量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样一来,他不就等于是个移动的龙脉宝地?
要是如此的话……谁若是娶了他回家,岂不是天天晚上在床上都能修炼?
想到这里,白玉兰面色微红,整个人都不禁感到面颊发烫。
此刻明明是在战场上,自己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劲。
远处的苍木晗重振旗鼓,左右晃了晃脑袋,再度冲了过来。
“你这小公子,居然身怀一身奇力,还真是让人不能小觑。”苍木晗粗声吼道:“既然如此,就让我这个草原大力士看看你这身板还有多少余力可用!”
苍木晗的两腿之间夹带厉风,席卷了周围一切,使得安装在地上的木板都被她的气势冲垮飞出。
沿路的匈奴士卒无不退让,生怕会被卷入其中,殃及池鱼。
“小心!这一击不能力抗!对方是忘我境界的实力武者,主修身法外功,你硬抗会吃亏的!”
柳若欢充耳不闻,反手一击破除了苍木晗冲来的气势,一剑顶住她的狼牙棒,直贯而入。
剑尖直接使得苍木晗的狼牙棒击碎,使得巨大的狼牙棒碎成了三瓣。
苍木晗全力冲出,躲避不及,也直接被长剑刺入心肺,一名呜呼。
“怎么可能!”
白玉兰惊诧出声,苍木晗的力量她见识过,连自己应付起来都极为吃力,可为何这样的任务在柳若欢面前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解释起来或许会有些麻烦,但在之前那位什骑长身上我就已经感应到了,这些匈奴人的修炼方法和我们有所不同,我之前奇遇所传授的功力刚好与之相克,因此对方不留后路的全力在我看来满是破绽。”
柳若欢说到这里,眼角瞥见白家其余三姐妹已经落入下风,急声道:“休息好了吗?你姐姐那边似乎已经跟千骑长对上了。”
这三千匈奴精兵中,只有三位千骑长,俱都是右贤王手下的得力干将,功力足以匹敌一般的世家长老。
因此很难想象白家姐妹会是她们的对手,更何况此时白家四姐妹中还有白玉兰脱离出来搭救自己,使得白家姐妹的伞剑联攻阵法大不如从前。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千骑长
白玉兰自然也看出了自己三位姐姐气息孱弱,当下不由自主抓紧了柳若欢后背的衣裳,“已经恢复了六成,我必须得赶回去同她们开阵,我们姐妹阵法每少一人,剑阵的力度就会弱上一半。”
“好,我护你去。”
柳若欢说完之后便不再犹豫,直接左手提剑,以剑气开路。
白玉兰本想上前帮忙,却只见柳若欢左手拉住她,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姐妹剑阵我插不上手,所以你现在需要保留一些力量,说不定一会儿能派的上用场。”
白玉兰想也不想,立即点头,可是随后她微微一怔,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这么听他的话了?
柳若欢的力量用之不尽,在这种战场上成为了尤为显眼的凶神,所到之处使得匈奴士卒倒地一片,非死即残。
偶有两个什骑长跳出来会面,也都在引神诀的功效下,活不过五秒。
那些匈奴士兵们虽然都是严守军纪的精兵,可是见此人物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毕竟最强的三位千骑长都被派往了三处楼梯开路,一时之间根本就没人能制得住他,拦下他的脚步。
而且在意识到人海战术在对其不起作用后,已经无人出现在柳若欢三尺内的范围,迎接他的一般只有更为迅猛的箭矢。
柳若欢回到利剑将周围飞来的箭矢一挡而下,随后对身后的白玉兰说道:“到了!”
在二人面前,三道粉色的倩影交替挥剑,与一匈奴银铠千骑长战成一团。
双方光冲荡而起的余波,就使得四周雕栏扶手砰然碎裂,无数珍贵的木材浮雕遍布地板,一片狼藉。
那匈奴银将手持与她半身大的流星锤,在挥退三女的攻击后,分出一道神识来观察赶来的柳白二人。
匈奴银将对气息混乱的柳若欢并无兴致,而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新赶来的白玉兰。
在发现白玉兰与面前对敌的三女相貌相同后,她恍然大悟,“原来是四胞胎,哦……你们就是四大家族那吊车尾白家,用四朵鲜花命名的白家四姐妹?”
进攻汉唐皇城之前,右贤王特地找人临摹了各位天骄的画像,让她们在军帐中仔细辨认,因此参加此次行动的各位军骑将领,甚至是传信兵,都对这些世家子弟的相貌功法十分熟悉。
“怪不得我总觉得这剑阵缺点什么,原来是还少了一人。”
那匈奴银将哈哈一笑,伸手指着白玉兰说道:“快,加入进来,让我看看能力敌辟谷境剑阵,到底能有多强?”
“三位姐姐,我也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白玉兰眼见三位亲姐姐陷入劣势,这匈奴银将又口出狂言,就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抽剑而上。
白谷兰见白玉兰上的急,急忙提醒她,“小心,这家伙的功法很是怪异!”
随后,本来衣裙落定的三道倩影,又再度飞舞起来,接连白玉兰身边擦过,用三柄花伞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匈奴银挥动流星锤,猛然锤到了她们的伞面上,发出轰隆巨响。
可是,想象中伞破的场景却并未出现,那三柄花伞稳若泰山,未有丝毫的变动。
柳若欢在一边隐隐看出了门道,方才两者接触,流星锤上面携带的威势迅猛,可是在砸到伞面上的一刹那,却被三道同源之力分成三份。
这就导致这银将虽然是全力挥出的一击,却只等同于白家姐妹各自承受了三成力道。
白家姐妹单独提一人出来,都万不可能是这千骑长的对手,可若是加上能分化力道的剑阵……这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
毕竟即使是跨境对战,这匈奴银将也不大可能能一举击杀三四个洞察巅峰强者,更何况,其中领头的白谷兰,已经是忘我境界小成了。
“卸力?有些意思!”
那匈奴银将话还没说完,三柄花伞分出,白玉兰的身姿从其中飞旋而出。
匈奴银将在刚挥出一击后,再度调动流星锤已不太可能,所以她只是皱眉将手中的锁链一横,拦阻在了白玉兰的必经之路上,想用它来挡住白玉兰的攻势。
可谁曾想,在白玉兰鞋履出身的时候,她却脚尖在白丁玲所撑的花伞上微踩一脚,使得整个身体得以在空中变换方向。
这空中忽然的转向变道,使得她衣衫飘舞,犹如飞燕回旋,翩翩舞蝶。
措不及防的匈奴银将被一剑刺入铠甲的缝隙中。
“成了!”
白玉兰的身影落在了这匈奴银将的面前,她面色一喜,随即转手翻转剑柄,想将她面前的这千骑长一剑两半。
可谁想,这细剑插入对方体内却变得分毫未动,根本无法挪动半寸。
她的脸色逐渐僵硬下来,因为那匈奴银将的面色不带恐惧,却反而浮现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这身法的确曼妙多姿,不过却不适合打架,适合跳舞。”
匈奴银将浑然不顾腹部涌出的鲜血,反手抓住白玉兰白嫩的脖颈,一只手便将她高高提起,架在了空中大笑道:“力气太小了,即便是我撤了全身的护体功力,可你这一击,却仍然无法将我奈何分毫!”
白玉兰瞬间意识到,原来这匈奴银将是担心她们步伐敏锐,所以故意卖了一道破绽让她们其中一人上前近身。
如今她成了上钩的鱼,生死全然被对方掌握在手中。
“有趣,这剑阵化力堪称一绝,而你们四个同胞姐妹的联击又使得各自身形飘忽不定,在空中随意变换方向,的确会让速度追不上你们的人难以应付。”
匈奴银将笑着点评道:“不过你们这打法太过浪费时间,其中原理又如同蚁噬大象,在面对真正实力高于你们的强者时,只会破绽百出。”
紧接着,她的身上散出一股极为强横的辟谷小成境界的气势,登时冲退了前来营救四妹的三位白家小姐。
“这剑阵不过如此,本将腻了,你们这白家天骄也可以安心的去死了。”
她右手使劲,在她手中的白玉兰面色涨红,双腿无意识的乱蹬。
不过片刻,白玉兰就已经感觉到自己喘不过气来,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剑仙
柳若欢哪能作壁上观,在这匈奴银将先前说话的片刻,他就已经提剑冲了过来,反手一剑将匈奴银将的锁链击开,而后背身斩向她的右手。
匈奴银将“咦”了一声,诧然道:“你这家伙,居然能破我真气。”
察觉到柳若欢所携带的剑势有些许不同后,她谨慎的放下白玉兰,改用锁链去套这面前男子的身子。
白玉兰从巨力中缓过劲来,身形软趴趴的倒了下来,柳若欢猛拍她的后背,将她从匈奴银将面前送了出去。
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他自己被流星锤的锁链束缚住腰身,动弹不得。
匈奴银将此时看清柳若欢的面容,咧嘴一笑,“原来你就是在楼上与贤王大人对话的那个男人,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奇特功法,在没有达到一定的境界或实力之前,面对高手依然不堪一击。”
说罢,她顶着柳若欢催动的引神诀,直接将她手中的长剑徒剑刃手捏断。
原本覆盖真气坚硬无比的长剑,此刻在她手里就如同三岁小孩的玩具一般脆弱不堪。
就在匈奴银将准备做些举动的时候,一道剑光已然到位,将大笑声中的匈奴银将一招击溃,鲜血迸飞。
刹那间,匈奴这位不可一世的千骑长便已经落下阵来,一头栽倒到了地面上,连带她的流星锤发出轰的巨响。
一只纤细柔荑将手上的佩剑反手送回剑鞘之中。
原本喧闹的战场,都如同被暂停了时间,一起投目看向了这位新临战场的女子。
一抹修长窈窕的雪白衣影从窗外徐徐跨入战场,而原本从那地方破口而入的匈奴士兵,皆成片成片的倒下。
见到这女子出手,白丁玲惊呼道:“好强的剑气,明明未见她拔剑,这剑气却已经能成她身边作片状扩散,斩敌无数了。”
随即白丁玲想了又想,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在看到女子嫩如茭尖的纤纤玉指微微抖动时,才恍然大悟,“不对,她是在微震剑鞘,使剑鞘将自己的剑气扩出,达到这种效果的。”
楼内的亮光,将这白衣女子映照的剔透晶莹,微带透明。
待白谷兰看清这出手之人的面容后,神色之间都微微一愣。
剑仙,洛素昕。
她便只是单单往那里一站,却能给人惊心动魄的美感,风姿无限,即便是白家四姐妹这样难得的美人,也瞬间在她面前落下阵来。
洛素昕长长的雪色纱裙垂落至地,妙目微皱看着下方,片刻之后她伸出莲足轻轻一点,落在了柳若欢神前不远处。
有两个不长眼的匈奴士卒挥刀看来,皆都在她五米之外应声倒地。
外人从头至尾都只能看到她走路的动作。
“你受伤了?”
洛素昕走到柳若欢身边,声音中微微带了一丝担忧,似是有些忧虑他身上的血迹和伤势。
柳若欢这才意识到,经历了刚才多时的厮杀,自己现在的样貌一定很是狼狈。
他想了一下说道:“嗯,不过并无大碍,主要是你刚才一剑斩了那千骑长,使得她的血溅在了身上。”
洛素昕玉一般的纤纤素手微微抬起,似是想去轻抚柳若欢的脸庞,但是这动作只是到了半空就僵硬的停住了。
全因柳若欢下意识避过了头。
柳若欢当日是为了解救柳家危机才被迫上门,可谁想,这洛家在他父母被捕入狱的时候,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甚至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对此事不闻不问,这让柳若欢对洛家并无好感,这份情绪也连带延续到了洛怀玉和洛素昕身上。
洛素昕缓缓放下了手,面色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痛苦。
“你没事就好,姐姐给我说你在京都遇到了危险,我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在担心你。”
这话听得柳若欢极为诧异,虽然洛素昕是柳若欢名义上的未婚妻,不过二人自始至终,也不过在幽王墓中见了一面……如果算上乱民围攻柳家车队的那次,应该算两面,与感情深厚沾不上半毛钱关系。
为何这洛素昕却对自己摆出一幅深情模样,好似他们之间感情有多好一般。
这让他想起了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他隐隐约约记得,当初在幽王墓的宫殿里,自己初见洛素昕对方对他颇为抵触。
可当洛怀玉在提醒说道自己就是她未来的丈夫柳若欢时,她的态度就似乎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当时周边环境特殊并未多谢,可现在看来,这洛素昕对他的好却是有些莫名其妙,摸不到头脑。
白玉兰在远处看的窝火,不知为何,在这洛素昕出场的第一面,白玉兰就对这高高在上的仙女天才无甚好感。
如今看到她轻易斩杀了众人无法抗衡的强敌,又与柳若欢同站一处时,一股怒火就在她的心头蹭蹭上冒。
这使得她忍不住冷哼出声,冷声道:“两位,打情骂俏也劳烦换个时间地方,如今二位公主殿下还在楼上,已经有一些匈奴士兵抢先登楼了!”
白谷兰瞪了小妹一眼,上前两步,“感谢洛家小姐出手相救,如今看到剑仙出手,心中也安心了许多。”
洛素昕在对待外人的时候,面色声音又恢复到先前一样的冰冷,这股冷似乎与顾清瑶同属一个类型。
“谷兰小姐客气了。”
白谷兰银铃似的嗓音温柔动听,带有一抹大家闺秀的书卷气,友善而不轻佻,“不知洛家后续可有援兵?现在丽水阁的防守的人数实在捉襟见肘,虽然此时料理了东边的台阶,王少卿与乔相那里还结果未知……”
洛素昕闻言缓缓摇头,“我只是担心夫婿的情况,提前来此地护他,我姐姐与其他人马应该还都在远处,要早上才能到达此处。”
这话说的周围人微微一惊,其中最为吃惊的莫过于柳若欢。
没想到这洛家剑仙居然为了自己,提前从远处催动内功赶至皇宫,长时间运用功力赶路,这可不是在说笑,稍有不慎就会有功力衰竭晕倒在地的风险。
柳若欢有些不敢相信,伸手捏住了她玉一般的纤纤素手,而在他催动功力的探查下,赫然发现,这剑仙体内的功力竟然一丝不存,整个人身体内部空荡荡的,简直就如同干枯的枯井一般,未含半滴水。
第二百五十九章 火烧阁楼
也就是说,方才她是强行催动剑招使出剑气,斩杀掉千骑长的?
果不其然,在柳若欢将目光放在对方身上时,注意到她的额头和脖颈都布满了密汗,如同露珠一般悬挂其上。
“你体内……”
洛素昕只是将手从柳若欢掌中收回,单手背剑,轻轻摇头说道:“不碍事。”
白谷兰心中一叹,她从幽王墓出来后,曾处处留意过柳若欢的消息,在知晓柳家是迫于失银案委身于对方时,心中曾暗自窃喜过一段时间。
因为她始终认为,这应该不是柳若欢自己真实的意愿。
另一方面,她也认为洛家天骄应该不会愿意迎娶如此门第底下的男子,这剑仙洛素昕应该只是为了破除自己克夫的名头,随意娶了一个官家男子为夫。
可谁曾想,这位孤冷清高一心为剑的女子,居然会如此在乎一个男人……
在嘈乱的喊杀声中,最下方的匈奴军士开始接连发出怒吼,这种吼叫一时之间影响到上面的楼层,连那些在战斗中的匈奴士卒也开始接连发出怒吼与之呼应。
紧接着,号角的呜鸣声起,一声传音响彻楼阁,听到此声传响,匈奴士卒如同潮水般退去,相互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贤王到!”
待在此处的众人俱都走到了护栏处,放目望向下方。
只见先前在楼外的红衣女子,在一队赤橙色军铠卫队的簇拥下徐徐走入楼阁一层。
在她跨入场中的那一刻起,衣裙在她身后被吹荡而起,露出丰润白美的大腿,彰显出不属于汉唐女子的别样风姿。
白玉兰看到这架势稍稍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这赤橙色的卫兵,乃是金帐王庭的一等卫,相当于单于亲兵,仅出现在两位贤王和单于身边。”
白谷兰接过了小妹的话。“我也听说过,她们在战场好像各个都能以一敌百,只出现在必胜或者孤注一掷的场合……一般此队人马现身战场,就说明匈奴领兵者要发动最后一战了。”
柳若欢闻言才知道这是最后的一道坎,心中隐隐出现了担忧。
当右贤王在下方站定身型后,便抬头望向了中空的楼阁,冲着柳若欢和躲藏其上的大臣公主喊话,“诸位,仅凭二三十人,就能折损我匈奴三百精锐,这番作为的确说明了你们才能和傲气……”
右贤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清了清嗓子继续言道:“不过,我并不想在这丽水阁中,陪诸位闹上太多的时间。”
此时不知上方哪位官员发话,“匈奴贼子,有种你就攻上楼来,我等会誓死护佑汉唐尊严的!”
柳若欢听到这句话差点想上楼把这说话的人给暴揍一顿,三千精锐攻打一栋楼折损了一成人马,你还当这右贤王心中无怒火不成?
你这么刺激这右贤王,真是不怕她撕破脸皮出血阴招。
“既然汉唐诸位这么有骨气,我这贤王也就不再自取其辱了。”
右贤王唇角微微上扬,前后勾动手指。
在她的示意下,又有一对士卒带着一个个木桶走入厅堂,随着领头小兵的一声令下,她们将木桶踢翻打烂,一道道金黄色的粘稠物体流满整间屋子。
这时,匈奴士兵开始向外撤出这座楼阁,转眼间就剩下了那些一等卫兵和右贤王站在其中。
“这是……”
柳若欢稍稍闻了闻气味,随后面上便失了颜色,“是油!她想把我们都烧死在这里!”
这中空封顶设计的楼阁,运用火攻,简直就如同铜锣火锅,一旦火势燃烧起来,上层的所有人将逃无可逃。
而且如果从高楼跳出,就算侥幸得以存活,肯定也无法面对那人数众多的匈奴士兵!
“我仔细想了想,一味的强攻似乎并不可取,即便我匈奴士兵能攻下这座塔,也会损耗上五六成人马……既然如此,还不如送各位一把大火,既能满足各位当不屈之士的心愿,也能了解我的心患。”
听到右贤王的发言,楼上观战的百官无不怒言,可怒火怎会干扰到这贤王的思想?
只见贤王最后看了一眼柳若欢,轻声笑道:“你若是想活命,不如就从那楼上跳下来,我定会留你一命带你回到王庭。”
说罢,她便领人从下方退出,在领走的时候,一根火把被抛入铺满金油的地面上,登时燃起熊熊烈火。
这火势瞬间就燃烧到了一层全部,将所有的进出口都涵盖其中,而且丽水阁的主体为木制,更是助燃了这场大火盛行。
柳若欢此时才发现,他还是小瞧了这右贤王的果断和狠辣,一开始他虽然想过被火攻的可能性,但想到对方的目标毕竟是挟持公主,所以应该最大程度上会保全公主的性命,不会采取如此狠辣的手段。
可谁曾想,这右贤王在察觉到强攻棘手,会在丽水阁拖延时间时,竟然抛弃了挟持公主的想法,直接放火烧楼。
这简直是……
“快!快让公主和群臣下来,我们得寻一处窗口一齐跃下,强行突破重围。”
柳若欢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眼下只剩下这唯一的法子可用,即使他知道跳出窗外会面对数百根飞来的箭矢,可这也总比在楼中被活活烧死强。
等到楼上人数集结完毕后,火势已经烧到了二楼。
在火势之中,乔相与乔靖柔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乔相背对着熊熊大火,冲着她们说道:“柳公子,一会儿本相全开功力,用金印字诀应该能挡下那些匈奴军士联手攻击,甚至冲乱她们的阵型……接下来你要和四大家的精锐联手,护送尽可能多的人逃出此处。”
此话一出,空气微微有些凝结。
众人心知,即使乔相是归一境界的高手,恐怕也面对不了如此人数众多的敌人,此番出手……应该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去的。
“不行!我皇姐……皇姐还未寻到!”
在众人的中心,三公主忽然有些崩溃的说道:“她刚刚还跟我说要早些下楼,可当人群下来的时候,皇姐又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六十章 坠楼
柳若欢听到这位三公主的发言,微微一怔,这位处心积虑拯救汉唐的长公主,难道因为自己无力抵抗匈奴精锐,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不应该呀,这位长公主的为人处世,以及给他的那种感觉,根本就不像是会自寻死路的那种人。
在三公主身边的王安荣急忙说道:“殿下!不能再寻了,这火势已经烧到三楼下方了,而且这里的熏烟太过浓重,随时都有让人昏厥的可能性!”
“可是……”
三公主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平扫过去,见人人都低下了目光,不由得一阵心灰意冷。
“这边开始行动吧,我打头阵,柳公子和柔儿殿后!”
说罢,乔相转身扑出窗扇,后面的护阵的白家四女与洛素昕也接连而出,一队又一队文武百官争相恐后的从这三楼一跃而下。
顷刻间,这楼里所剩的人数便降低成了三人。
乔靖柔看着踌躇不决的三公主,出声道:“殿下,快出去吧,刚才我家主特意指示我,要时刻护佑殿下的安危。”
柳若欢转头看到了三公主眼中的焦虑之色,有些明白她眼中的意思,轻声说道:“不如乔小姐先去下面开一条路,我带三公主一齐跳下。”
乔靖柔有些怪异的看了柳若欢一眼,但此时,三人脚底的木板忽然变得火热,还发出了卡滋一声脆响。
下一秒,瞬间断裂的木板将三人从中分开,成片成片的地板接连垮塌掉坠。
柳若欢见势不妙,拉起身边的三公主往楼上退去。
而另一边的乔靖柔被逼退至窗后,只得冲着柳若欢的身影高声喊道:“我去楼下接应你们。”
说完,她也从窗边跳下。
三公主的手纤弱无骨,即便是在这火海之中,也依然能传来一丝微微的冰凉。
二人在跑步上楼的时候,三公主在柳若欢身后,忽然开口说道:“我不想逃命,我想去楼上寻皇姐。”
俩人跑到了三楼的接口处,柳若欢不解其意,“你和那长公主不是竞争关系吗?倘若她寻死,以后你的皇位之争不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敌手?”
三公主用秀美的杏眼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和一直久居边疆的二姐姐并不亲,宫中对我最好的就是皇姐和母皇……要是皇姐母皇都不在了,我在这世上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了,届时就算得到了皇位,也依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柳若欢回望着这衣裙华贵的少女,叹了口气,说道:“你想好了?”
三公主的眼睛愈发坚定,“当初神算曾说过我有朝一日会放弃皇位,退出与皇姐们的争夺,以前不信,今日却是信了。”
柳若欢算是知道自己此劫难逃了,“得,我就知道自己这趟是个苦难命。”
两人的身姿消失在了火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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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阁,七层。
当柳若欢与三公主费劲功夫爬上七楼时,只见七楼唯一大开的落地窗前,一袭金丝长裙平铺曳地,站着长公主那端庄绝美的倩影。
当长公主转过头来时,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看的柳若欢头皮发麻,不敢对视。
“皇姐!下面着火了!”
三公主见到皇姐的身影,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向前跑进几步,急声道:“我们一起下楼,兴许还有突围的机会。”
“你觉得自己输了还是赢了?”
长公主并未看向这位担忧她的三皇妹,反而对着柳若欢出声问道。
柳若欢沉声答道:“我输了,还请殿下同三殿下一同下楼,我们另做打算。”
“我先前在楼顶看到了,你倾力一战的风姿,确实和那夜我看你弹琴的模样有几分相似。”长公主忽然又挂上了那招牌性的和煦笑容,轻声说道:“你虽然输了赌约,却打动了我。”
柳若欢嘴角微微抽搐。
“皇姐!”
三公主扑入长公主的怀中,长公主这时似是才注意到她,出手抚摸着她的青丝,缓声道:“皇妹,你若是知道母皇是死于我手,会恨我吗?”
三公主身形一抖,言语中的声音发颤,“皇姐,你在胡说些什么?”
“如果你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姐姐,又会对我是什么态度吗?”
三公主再也承受不住长公主话中的暗示,她抬头满脸带泪的问道:“皇姐!你是不是瞒了我许多事情!”
长公主只是微笑的说道:“母皇这些年,自始至终就只爱过你一个人,究其根源,便只有你才是她的亲骨肉……真正的母皇,约在上位三年后就已经死去了。”
听得如此皇室秘闻的柳若欢,渐渐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母亲原是我母皇的替身,因为某些原因被四大家族当做操控的傀儡,就此登上了皇位,因此我对四大家族和这位假皇帝都充满了怨恨。”
长公主说到这里时,深深的瞥向了柳若欢一眼,“正因如此,我在东宫谋划多年,力求发动一场能剿灭世家势力重回皇室正统的逼宫之战。”
“我……”
三公主有些茫然无措,她本意是找到失去下落的长公主,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在此处向她娓娓道来今日乱象的起因。
难道说,谋害自己生母还把众人逼到如此绝境的幕后主使,竟然是这位皇姐?
“我从未将对她的仇恨转移到你的身上,也从未对你有过什么意见,你只是因为想引起我和母皇的注意,才执意要争夺皇位……我都是知道的哦。”
长公主薄如蝉翼的雪纱袖管滑落肘间,露出半截鹤颈般的修长藕臂,她缓缓伸出玉指帮三皇妹擦拭眼泪,转头冲着柳若欢提起建议。
“我们再打个赌吧,若我今日能从这绝境力挽狂澜,你就退了与洛家的婚约,来做我的皇后吧!”
柳若欢面露惊诧,急得双手乱摆,“殿下你这是何意,我已经……”
长公主伸手将面前的三公主推开,身体直直向后倒下,柳若欢看的目瞪口呆,直接冲到了窗边看向下方。
在这百米高空之上,长公主的衣裙散开,犹如怒放的金色花朵一般飘落而下。
而她那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变。
第二百六十一章 瞬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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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阁的楼下,汉唐官员被人被蓄势待发的匈奴士兵围堵了一层又一层。
平日里这些养尊处优的文人墨客,此刻除了在心里痛骂这些外族人以外,根本挪动不了片刻身形。
全因匈奴人在她们面前建立了一道无法想象的杀阵。
二十匹草原骏马上背负着精挑细选的草原刀客,她们环绕着众人狂奔,在每一次奔跑之中,都会有意压缩圈中的距离,如果有谁胆敢突围,就会在同一时间与三五人轮流交手,稍有不慎就会被后者砍翻头颅。
乔相在左右查看了这道阵法后,叹气说道:“看来匈奴人对我们破塔而出是早有提防,连这等军阵都布置在外……这一趟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乔相都束手无策了吗?”
不知人群之中谁发出了一声悲鸣,所有人登时有了无力的感觉。
对阵法颇有研究的白月桂忽然在乔相身后出言说道:“以前左家曾给朝中以及其他世家提到过右贤王此人,说她对匈奴军队的诸多改革,这军阵也是其中之一。”
“京凉一役时,五千虎贲军被围困在沙漠腹地,最终都是死于此阵之中,而创造出这些战法军阵的右贤王,也被匈奴人尊为军神,视作一代兽神亲临。”
朝中官员听完后,才知晓自己等人稳坐京城,一直忽略小看了这些塞外之族。
很多人都在心中暗自后悔,若是当初能鼎力支持边塞之事,恐怕也不会给这些匈奴人闯进来的机会。
乔相跨步向前,浑身金芒暴涨,她伸手指着在军阵之后,众军拱卫的红衣女子说道:“我乔某人身为百官之首,难护卫百官安危,实属失职……但贤王阁下若认为我乔家至此再无作为,恐怕就低估我等了。”
红衣女子温婉笑道:“听乔家宰相这话,你们难不成还留有后手?”
“我乔家在京城留有诸多阵法……”
红衣女子打断了乔相的话,摇头说道:“乔相,你要知道一件事情,最懂你们汉唐人的自然不是我等,而是你们朝中的‘自己人’……关于所谓的各处阵法,不需要我们出手,自然有白莲教的高人替我们去处理此事。”
乔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里仍然有一股怒气上扬,“看起来,与你们相通的就是这些魔教贼子了。”
二人对话之间,忽有一道惊慌的声音响起。
“天……天上!长公主!”
所有人在听到这声话语之后仰头望天,只见一道雪白的衣影在空中甚为夺目,正在从七层高楼之上徐徐下落。
不少人都认出了这白衣之上略反金光的形制,好像正是长公主在宴席之上所穿的衣物!
离众人稍远的右贤王心中一惊,难道这汉唐的公主都是些硬茬,宁愿从楼上跳下来摔死,也不愿意成为外族战俘?
“贤王大人,这个高度,我咯嚓尔可以一试!”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身披兽皮战甲的一位千骑长便从匈奴军中骑马冲出,直奔天上人影的落点。
本来乔相心中就很是忧虑,因为两位公主殿下迟迟见不到人影。
如今看到长公主露面哪还顾得上其他,急忙冲众人高喊,“拦住她!她想生擒长公主!”
说罢,她身上的金芒涌现无数字符,瞬间将环绕的战马军阵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乔靖柔与白家姐妹接连踩地而出,所有人都不甘心让未来的女皇落入匈奴人手中。
就在四大世家的众女即将冲破军阵之时,两道幽蓝色的光晕瞬间划破天空,直接将她们各自的身形截断,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当看到这两道幽蓝色的光芒回到右贤王手中时,乔相心中咯噔一下,这右贤王,还是出手了!
千骑长咯嚓尔在策马奔跑至那人影附近时,直接双脚在脚蹬和马背上一踩,身形迎着那抹倩影扶摇而上。
就在她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长公主的身体时,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咯嚓尔伸出的手在蓦地一下后变转了方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曲,这股剧烈的疼痛刚刚传来,她整个人就察觉到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那华丽典雅的衣裙踩在身下,快速下落。
随着飞尘四起,周围围过来的匈奴将士俱都被一道气波冲击的人仰马翻,翻滚一片。
尘埃落定之后,从中显露出一道白袍镶金的典雅女子,单单只是身上高贵的气质,就彰显出她身份不凡,绝对出生于皇宫大家。
在这倾世容颜之外,很多人都留意到她脚下还踩着那位千骑长。
千骑长的头颅和手背都被翻至身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是……长公主吗?”
这几乎是所有目睹此景人心中的疑问,尤其作为汉唐一方的官员,她们所认识的长公主虽然高雅秀丽,气势非凡,但应该只是一位不会武功的皇家才对……
可为何眼前的这位公主,能在片刻间轻取一位匈奴高手的性命?
右贤王的心中也多了一丝顾虑,此前她从未想过三千精骑在面对毫无防备的汉唐皇城会陷入苦战。
可不知为何,当这位传说中的汉唐长公主现身之后,她心中的不安感就越发严重。
即便此刻她仍旧占据着场上的绝对主动权。
“汉唐长公主,一代皇储,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右贤王对着长公主微微一笑,姿容也甚是艳丽,“单单是这一手,恐怕在我金帐王庭已经是万人莫敌。”
白家几女深谙这千骑长的厉害之处,对右贤王此话表示深切的赞同,如果长公主有如此实力,恐怕往日的那些东宫卫队在她眼里不过是一道摆设罢了。
“你便是匈奴那位右贤王?”
长公主完全不惧四面再度靠近的匈奴士卒,仍是俏立原地,端雅出尘。
“给你一个选择,今日降于我汉唐,亦或是全军死在这里。”
右贤王听到这一句话,微微一愣。
她回首望了一眼自己的军士,疑惑的说道:“难不成我族的这些勇士,都是你汉唐心腹所假扮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长公主的对策
这一句玩笑话登时引起了匈奴士卒无数的哄笑声,而远处的长公主却如同没听见一般,只是转身向着身后走去。
“活捉汉唐公主者,便是王庭中的骄傲,她的名字会被刻在狼居胥的石碑上,荣耀后辈!”
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激励,使得无数匈奴士卒哄然出动,军队的长流瞬间就将这位高贵典雅的长公主围的水泄不通。
就在此时,一名按耐不住的百骑长领着布下率先出阵,冲向了这位公主,
在前行至数步之时,她的身形微晃,如狼一般扑向长公主,速度比最开始快上了数倍不止。
长公主看也不看,只是伸出右手伸出抓向了一处空气。
而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她居然凭空在空中扼住了这位百骑长的脖颈,而那细嫩纤白的小手就如同有着千斤之力一般,瞬间将其抓断仍在了一旁。
清脆的骨骼粉碎声在空中异常响耳,一时之间竟然喝退了围过来的一众士兵,使得双方陷入了僵持之中。
长公主在走到目标位置后,缓缓停住了步伐,她望着面前这座宽大厚重的牢笼,抬头望了一眼高空之中的七层楼阁。
隐隐约约,她能看到两道人影在观察下方的局势。
“右贤王,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降不降?”
右贤王见她在囚笼前站立,瞬间开始忧虑起这囚笼中的东西,但她前思后想,哪怕这笼子里装的是豺狼虎豹,应该也不会对如此众多的军士产生威胁才对。
“既然孤军深入汉唐皇城,你认为我还有收手的道理?我草原儿女,可各个都不是孬种。”
长公主起脚一跃,站在了这硕大的囚笼之上,她转过身望着周边密密麻麻的匈奴军士与右贤王,点头称赞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来看看这东西吧。”
说罢她拢裙侧身,娉娉婷婷地蹲了下来,玉手转换之间,整座牢笼升起了各色光芒。
而在随后的须臾之间,这些光芒霎时间崩碎而去。
就在光芒碎裂的一瞬间,从笼中传来了震响的怒吼,瞬间传遍了整片天空。
伴随着轰隆巨响,整个牢笼的门被震碎冲裂,无数碎石夹带而出,将围拢的匈奴士兵砸的千疮百孔,倒地咽气。
一道粗壮的臂膀泛着闪亮的油绿色,扒在了牢笼的门框之上,几秒之后,一个庞然大物从其中一步又一步的走出。
当它站立身形时,已然等同于丽水阁的二三层楼那么高。
“这是什么怪物!怎么连心脏都没!”
虽然说它是人形,可它胸中心脏的位置却是一处深黑的圆孔,透过圆孔能看到它背后的景象。
乔靖柔在看到这怪物的容貌时,身形微微一抖。
与她有同样反映的,还有白家四姐妹以及剑仙洛素昕。
这怪物丑陋不堪的容貌,让她们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某处地方。
在幽王墓的高墙之内,每栋民房居所,似是都潜藏了类似这种怪物,不过与这绿皮怪兽截然不同的是,那些怪物似乎没有它这么高大,而且力量上的大小也截然不同。
右贤王看着这怪物,口中喃喃出声,“这是什么东西!”
在她的惊疑声中,那怪物已然一把揽过一队匈奴士兵,将她们从空中扔到嘴里,而在进食这些匈奴士兵的时候,它的嘴巴忽然长得巨大,瞬间就盖过了整张面容。
平日里以力量出众的匈奴人,此时却根本无法在这怪物手上挣脱分毫,皆是惨叫声不断被它吃入了口中。
在进食完后,怪物的嘴巴重新从面上缩了回去,它将头颅歪到左侧,看向了远处的红衣女子,发出呲呲呲的怪笑。
粘稠的血液顺着它的嘴巴缝隙流下,给无数人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稍有意志不坚定的人,都会看着此幕呕吐出声。
在七层高楼之上,柳若欢与三公主也远远看着这怪物僵住了面容。
三公主的声音微颤,她满脸的不敢相信,“这时间为何会有如此面目可怖的怪物。”
柳若欢在仔细看了几处之后,终于确定这怪物的来历应该就出自于幽王墓之中,“我先前在幽王墓中遇到过……不过那里与这儿几乎是两个世界,我从未想过回来之后居然也能看见幽王墓里的怪物。”
“有什么不可能的,既然那长生果都被人带到了世间,出现这类窫窳不是再正常不过?”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一道慵懒的声音忽然出自二人身后。
柳若欢不用转头就猜到了是苏囡囡本人,但令他意外的是三公主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在听到苏囡囡的声音后还显得异常高兴,像是有了倚靠一般。
“神算!你可算来到了京都,我就知道发生这类大事你肯不会丢下我管的。”
苏囡囡看着这泫然欲泣的三公主,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而就在那三公主看不见的角落里,她冲着柳若欢做出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里可还有外人,殿下这幅姿态被人瞧见了难免不雅。”
“我不管,我是公主我说了算……”三公主在说到这里时,神色逐渐暗淡了下来,如果按照皇姐的说法,恐怕她已经不能算是汉唐皇朝的公主了。
苏囡囡点了头,一脸宠溺的说道:“算了,柳公子毕竟也不是什么外人,就依你好了。”
柳若欢看着这一对丽人相拥,山峰重叠挤压到一起都变了形,忍不住轻咳两声,移开了目光。
在看到下方那怪物开始大杀四方的时候,他问声道:“刚才你说这怪物和长生果有联系?莫不是就是被种在天宫宫殿里的那颗长生树的果实?”
苏囡囡推开了三公主,冲着柳若欢意味深长的说道:“当然,不然你以为这般超脱世俗常理的生物是如何产生的?当然只有那颗上古遗留的长生树才能有如此威力,我想应该是得到此物的长公主将它深埋于某处地下,在培养出果实之后,将其喂给了有世家血脉的后裔。”
柳若欢动容问道:“那这怪物是人变得?”
苏囡囡听出他话中其他的含义,微皱柳眉,随后诧异的反问了一句。
“什么叫这怪物……你该不会不知道幽王墓里面的怪物,也都是人变得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长安城
人?
柳若欢嘴角抽搐,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些仅有人形的怪物居然原本是活人所化。
苏囡囡看着柳若欢的变脸失色,心中大为得意,“那地方虽然埋葬了历代龙皇不假,但这世上若无缘由,谁又会愿意甘心去死?所以呀,只有傻子才会信那里是龙皇坟墓。”
之前一直关注此事的三公主也大概了解幽王墓的缘由,此时听到神算另有所指,直接惊声问道:“神算,你说那不是坟墓?”
“当然了,那处地方其实与妖族的不周山相差无几,原先都属于人间界的地盘。后来因为某种缘由断裂虚空,使之漂浮在了域外空间之上,唯有通过古老的空间阵法才能与之相通,进入此处。”
苏囡囡说到这里时,有意无意的瞥了柳若欢一眼。
柳若欢心中顿时清楚,她不仅是在跟自己言说帝王陵的来历,也是在暗中提醒自己莫忘了不周山解救狐祖的约定。
三公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神算,可按你所说,这些地域又怎么会脱离人间界离地而出……有如此搬山填海的本事,莫不是古时候真的出过大仙大能者?”
可苏囡囡接下来的话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据我所知,这世间虽然有妖兽血修可以万世不灭,但从未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仙人。”苏囡囡微微思索,继续说道:“但古时候的功法奇特,各族的大能者倒是涌出了不少,而这两处漂浮在外的地界,都是各族共用阵法将其放逐的。”
“各族?”
“妖鬼人兽,修罗地狱,各族强者联手动用功法,耗时七七四十九天,将地界从人间剥离,放逐荒域。”
柳若欢听到这不禁傻了眼,他刚才怎么听怎么感觉这话中值得人深思的地方有不少。
而且这苏囡囡所说的域外空间,怎么那么像他前世所描绘的宇宙?
如果真按这苏囡囡的说法,古时候她们这些能人异士的威能可就大了去了……如果再一联想那些空间中的圣兽和人脸草之类的东西,他深深怀疑这世界是不是遭了什么异样的变故,怎么修仙的术法越来越退后,反而开始走封建社会的老路子了。
三公主不解的问道:“可既然是人间地界,为什么大家会花这么大的功夫去放逐它呀?”
“那座坐落在乱流之中的死城,其实原是人间界最早的皇城,长安。”
柳若欢心中咯噔一声,虽然他早想到有洛阳应该就有长安,可奈何谁曾想,长安居然会以这种样貌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长安城的繁荣,几乎比起现在的洛阳也不遑多让,但一切的起因都源于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域外强敌。”
苏囡囡说完这句话,边用纤细的手指指着下方的战局,“与那些域外的怪物相比,这种场面倒不如说更像是过家家一般。”
三公主在听闻这一句后,马上惊声道:“域外的怪物,难不成域外还有更为凶残的东西不成?比下面的绿皮怪物还要凶残?”
“域外强敌的棘手程度,非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即便是如今历史悠久的妖族,现在也只剩下了对它们的传说……不过柳公子你曾经进过长安城中的天宫,应该能看见里面的那颗长生树吧?”
岂止是能看见,我还在里面感受到了上代龙皇本尊。
柳若欢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长生树其实本就是域外怪物所遗留下来的产物,所谓的长生果,不过就是以夷制夷的手段罢了。”
以夷制夷?
柳若欢有些听不懂苏囡囡口中所言。
“古历记载,长安当年天色皎洁,忽有天空一团焰火从天而降,落入城南西北角。这团焰火之中包裹着一具奇形怪状的尸体,虽然早已失去了生命,但肉身却在火焰的包裹侠长时间不腐,甚至连被烧焦的痕迹都没有。”
苏囡囡继续说道:“愚昧的世人以为这是天赐神兽,便将其放置在城中的天台之上,想将其进献给龙皇以示福佑苍生。可谁想,经过太阳的暴晒,第三天后那具尸体开始腐烂。与之同时,这长安城中开始有人开始变成怪物的形状,失去理智,残食生灵,无恶不作。”
柳若欢听到这里,心中微微开始颤抖,这分明就是一场太空病毒所引发的变异呀!
在卫生条件如此低下的古代,所有平民的防范意识几乎等同于零,碰到这种腐烂后通过空气传播的病毒,怎么可能有相应的对策?
如此一来,这长安城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长安城的情况越来越糟,仅仅是过了三日,城中便有三分之一的人发生了变异。远在外地的龙皇听闻此事,日夜携带大批修仙者赶回皇都,但面对如此糟糕的情况,仍然无济于事。”
三公主听得捂嘴惊呼,“难不成……那城里的人都要被变成怪物?”
“伴随着进入过京城的第一个修仙者开始产生异变,这场混乱的灾难才算是正式拉开帷幕……这些异变越传越广,只要是进过京城四处走动的人兽鸟妖,都会使得周围生命发生异变,而各族也因此放下间隙,共同抵抗这些域外之敌。”
苏囡囡说道:“在耗费了不知多久的岁月之后,大家终于把这种异变景象压制在了长安周边内,可其根源之地却始终无法根除殆尽。迫不得已,各族便耗费精力将长安城隔绝于阵法之中,准备动用秘法将其驱离于人世间。”
“后来呢?”
“可此时的长安城内,还有三成之数并未化作怪物,可因为他们身份特殊,各处地界也再难接纳他们……为此,当代龙皇为了拯救这三成子民,独自一人前往长安,力求建成一所云顶天宫,在遭受污染的大地之上重新建立一处可供这些子民存活的场所。”
柳若欢这时算是明白,为何那座幽王墓中的城池之上,会漂浮着如此一座天空之城了。
“龙皇自始至终都坚信这变异之毒有根治之法,并且与各族约定,每隔一段时间,各族都需要派遣人手前入此地,来观察长安城幸存者的情况。”
第二百六十四章 匈奴败退
此时的龙皇,在三公主眼里无异于成为了胸怀天下的伟人,她满怀期待的问道:“那她成功了吗?”
“算成功,也不算……等到百年之后,各族第一批高手传入此域后,就发现整座城市除了妖邪已经再无活物了。”苏囡囡说到这里,也露出了惋惜之情,“不过长安城中的皇城的确从长安地界之中升起,无人得知这龙皇是用了何等方法将它悬挂于苍穹之中,但她的确是做到了。”
“啊,那龙皇本人是在……”
“那颗长生树,实际上就是当年龙皇以自身鲜血肉躯所栽培出来的产物。她在宫殿之中留下圣谕,昭告后人这颗长生树的果实给常人服用会变成妖邪,给妖邪服用则会恢复常态,不过异变时间太长的人,服用此果也是无效的。”
苏囡囡说道:“此外她还下令给龙皇后裔,为防有朝一日此等祸事再度危害人间,龙皇血脉每隔数百年,都要分出一位皇女贡献生命,进入到此树之中供其生长,保长生不断,庇佑众生。”
“什么!”
柳若欢登时明白,自己为何会在长生树中,得以窥见上一任龙皇了。
苏囡囡看着下方巨兽在匈奴士兵的围攻中越战越勇,以一敌百,幽幽说道:“可任凭那龙皇忧虑万古,恐怕也不会想到,千百年后居然会有人把长生果当做御敌的宝贝来用吧。”
七层之下,妖邪的战斗力实属爆表,直接硬生生突破不知多少匈奴士卒的阻拦,冲到了右贤王的阵前。
而在右贤王身边的赤橙色一等卫,都拔刀而出,站作一排,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尊妖邪。
与普通的士兵不同,她们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一丝恐惧,眼中反而折射出一种渴望。
“守卫贤王,乃是我等的荣耀!在王的面前,我等皆不惧生死!”
但即便是这草原最负盛名的无敌劲旅,在面对服了长生果变异的妖物时,也是瞬间就落入了下风。
一名一等卫在迎上去的一刹那,就被怪物洞穿盔甲,穿心而过。
而后无数士卒涌上,也只是稍稍拖延了这怪物的脚步,根本无法使它倒下,
这等景象让右贤王终于明白自己方才的不安源自于哪。
这等没有神智,没有痛觉味觉嗅觉的怪物,几乎等同于战场上的绞肉机,比左家那压箱底的战车更为可怖。如果让她在两者之中做一个选择,恐怕她宁愿选择面对左家的镇北军,也不愿与这怪物硬碰硬厮杀一回。
右贤王右臂伸起,红色的衣袖在空中飞荡,“既然它还保有人形,脖颈应该是它最脆弱的地方!绞杀它!”
匈奴数队骑兵列阵而出,如此混乱的战局中,他们仍能在各自队长的指挥中不乱步伐,可见草原精锐之名并非虚传。
二十余骑分作两拨,以犄角之势夹击怪物,她们这次从弯刀换成了勾爪绳索,在前行至怪物身边时扔出绳索,紧紧缠绕在怪物脖子上,上下缠绕了几圈。
精铁质的勾爪在怪物双肩上钩出血痕,硬生生的固定在怪物身上。
在做完这一切,这些骑兵迅速向各个方向冲出,想利用粗制麻绳直接将怪物的脖颈勒断,使之咽气。
可谁想,那怪物油绿色的皮肤青筋暴起,无数缠绕在它身上的绳索被它两只手抓在其中,竟然直接将那些拖拽它的骑兵高高拉起,摔落一边。
一声咆哮声后,这些精铁绳索的绞杀之阵根本未起任何作用,反而更加激怒了这尊怪物。
转眼后,留在右贤王面前的,已经是堆积如同小山一般的尸体。
周遭一片狼藉,数不清的马匹、铠甲、武具都被弃之一旁,大多数已经在那怪物的轰击下无法辨认原本的形状。
仅剩的千骑长策马挡在她的面前,恭敬的说道:“贤王大人,右军中军均已经全军覆没,本部三千人马如今已经死伤过半,不如此刻召集万骑大人,我们暂且从这皇城退去如何?”
右贤王脸色哀伤,语气中透出无尽哀怨,“今日一别,下次我族还有机会入主中原吗?”
随之她面色恢复常态,叹气道:“不过的确是我低估了汉唐的底蕴……想想兽神先辈们在上古数千年都未曾踏足中原,恐怕和这些东西也有些缘由。”
“传我号令,三军退去,一等卫殿后,召万骑回营!即刻起,以最快速度回归王庭地界,路上有延误者,斩!”
退兵的号角声起,匈奴士兵连地上的尸体也顾不得,直接沿着右贤王两侧向后撤退。
而在众军之后,只留下了二十几个一等卫精兵在战场上与怪物缠斗。
远方的群臣百官见匈奴军队开始退出皇城,爆发出一阵兴高采烈的喝彩,不少人甚至开始高呼长公主殿下万岁。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属太过让人惬意,就是场中那虐杀匈奴人的怪物太过丑陋,有些煞风景。
等到最后一个一等卫死去,怪物如同机械一般缓缓停在原地。
但是众人皆以为它要就此停歇的时候,忽然,怪物硕大的头颅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硬生生突破了人类骨骼的极限,将头完全转到了背后。
这骇人的场面将汉唐百官震撼在原地,连乔相和王安荣都不禁滴下了冷汗。
毕竟这怪物的能力有目共睹,如果连三千匈奴军队都无法奈何此物,自己这些人出手岂不是……
一袭白衣金裙从后侧走出,她身上所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几乎瞬时让这怪物起了警惕之色。
怪物将目光转回,放在这缓步前来的长公主身上分寸不移。
长公主紧实的腰肢束出葫芦般的曲线,衬得胸脯鼓胀、梨臀浑圆。这其中既带有青春少艾鲜滋饱水,又复有成动诱人的风情。
“果然和大学士研究的结果一样,空有力量,却无丝毫的理智可言……这种怪物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的确难以掌控。”
她的声音细腻温柔,在众人耳边回响久久。
第二百六十五章 现世真龙
可惜的是,那怪物根本就不懂得怜香惜玉,直接奔长公主冲来,挥拳击出。
在无数双眼睛下,长公主动也不动,就连神情也未曾变动一下,只是用一张绝美的容颜看着巨拳呼啸而至。
片刻之后,拳风带动长公主的青丝凌空飞舞,吹得她衣裙飘动。
而那只让人胆寒的绿色巨拳,却硬生生的停在了长公主的眼前分毫。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拳头并不是怪物想停止的,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虚空中紧紧握住,根本无法寸进片刻。
此时就连归一境界的乔相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眸,惊疑道:“这股力量居然是……”
“我突然为你的存在而感到一丝可怜,毕竟以你现在这番模样,应该并不清楚恐惧为何物。”
言罢,她的双瞳之中开始升腾起一轮璀璨的金光,这种光芒在夜色之中颇为耀眼,引起众人引目观看。
而在这轮金色的瞳光注视下,天空中一直被乌云遮盖的皓月开始露出一角。
在月光的照映下,一尊巨大的金色巨龙在她身后缓缓显形。
巨龙浑身的金色鳞片闪闪发光,整座身躯盘踞在长公主的背后,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威严让四周任何生物胆寒。
些许境界不高或是意志力差的人,都在这一声龙鸣之中跪在了地上,而受到这冲击最强的怪物,也不由得单膝跪地,整张面孔开始痛苦的扭曲起来。
巨龙的右前爪,狠狠抓住了怪物的拳头,紧接着,就像成年人对三岁孩童的力量碾压,这只巨龙竟然直接将怪物庞大的身躯压入地下。
在各种碎石崩裂之间,那怪物根本抵抗不住金色巨龙的力量,全身周围都凹陷了一个圆形深坑,唯独脖子以上的部位能隐隐在地面上浮现。
白玉兰拉了拉身边姐姐们的衣袖,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在家族书库读了那么多书的她,觉得这异样的景象貌似只与一件事有关,“姐姐们,这长公主身上的威势,居然真的是不怒自威的龙威之严,如今她还唤出来了真龙化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龙传承?”
虽然白玉兰的声音颤抖,话中用词都是不太确定,可任谁看到眼前这幅景象,恐怕都会认为长公主才是前朝真龙传承的继承者。
白谷兰将声音压低,轻声说道:“不应该,龙皇传承乃是前朝皇室的绝密,而且传承本身也具有择主神识,它不可能选等同篡位者的汉唐皇族来继承这股力量。更何况除了有龙皇血脉的后裔外,其他人也根本无法抵抗传承力量的冲击。”
在场四大家族的直系血脉,都清楚当今皇室与前朝皇室的恩怨,所以也深知如今皇族根本不可能获得龙皇的传承。
片刻之后,一直未曾言语的洛素昕轻启红唇,说道:“是真龙传承,不过和武家的那一条龙并不一样。”
白玉兰忍不住惊呼道:“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世上还有第二条龙?”
乔靖柔此刻也加入到她们的谈话之中,“先前在幽王墓的宫殿里,前朝龙皇的威势充盈整座天宫,与长公主殿下身上的这股气势截然不同,我与洛家小姐同样身怀传承,对此是不会看错的。”
在众人远处的长公主,居高临下俯视那深坑之中的怪物。
从她双眸之中绽出锋锐的金光,使得那怪物根本不敢与她面对面,只能跪伏在坑中,似是全身跪拜在地下。
这股威压透过她的身体,缓缓散播在其他各处。
~
丽水阁七层。
被三公主尊为神算的苏囡囡,与柳若欢三公主看着楼下的局势微微发愣。
因为那神龙的威势实在是太过惊人,给人带来的震撼也是深入人心。
“嚯,还真让我长见识了。”
苏囡囡惊诧的说道:“长公主殿下的福缘真是难以想象,连龙这样仅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居然也被她寻到了第二条……还被炼化成了法身异象,真是恒古以来的世间第一人,怪不得先前总觉得她那双眼睛有哪里不对,如果其背后是能洞察一切看透人心的龙目,一切倒也解释的通了。”
三公主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姐姐,惊声问道:“龙?这就是龙吗?”
“嗯,不过并不是龙皇那一条,看这龙的鳞片鲜亮,龙须较短,应该是一条刚刚蜕皮不久的神龙。”
苏囡囡伸指指向了那龙象上说:“如果说长公主的底牌是这条真龙,即便对手是四大家族,恐怕也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可惜……”
听到这狐妖卖了个关子,柳若欢也忍不住出口询问,“可惜什么?”
“只可惜长公主与这条龙都太年轻了,无论是蛇蛟化龙亦或是鱼跃龙门,这等神物的力量是需要靠年份来积累的。”苏囡囡说到这里时,有意无意的看了柳若欢一眼,继续说道:“如若换成龙皇那条神龙,恐怕威压所笼罩的地界就不仅仅局限于这座丽水阁周边了。”
三公主听得好奇,问道:“那是何等模样?”
“龙象会笼罩在整个京城上方,引起天地异动,风雨雷电连绵不断。而届时整座京城和周边郊外的一切生灵,都会感受到从心底涌出的恐惧……”
苏囡囡只是用小手比划了一下,登时就让柳若欢三公主想象到了一幅天地末日的景象。
“……嘿嘿,不过我也没见过,都是史册上这么记载的。”
三公主本已经听得入迷,谁想只是神算从书册上引用的句子,登时瞪眼嗔怒道:“好呀,神算你居然敢逗我!天底下哪会有这般妖孽,再说了,前朝龙皇早就多年未现世了,我皇姐这个算的上是天下第一。”
三公主的话语充满了骄傲,但这话在柳若欢听来却是心惊胆战。
如果他所记不错的话,前朝龙皇传承已经被他喂给了魔教圣女云梦璃,如果以后云梦璃继承传承有这般实力的话……
“哼,人家龙皇可是多少年岁的传承,你皇姐跟它比起来只能算是咿呀学步的小娃娃。”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京城战后
苏囡囡说到这儿见三公主神情失落,也不想打击她,轻咳两声缓声道:“不过龙皇的力量强大,历代继承者能发挥其千百分之一的力量都不错了,你皇姐是炼化收复真龙的起始者,能发挥龙象本身的全部威力,还身具龙灵,两者还是没法同比的。”
苏囡囡转声说道:“而且我思前想后,长公主应该无法催动这真龙力量太久,而且也仅能把力量释放到此等境界。要不然,她就不会去借助这长生果的帮助了。”
三人说话之余,脚底忽然炸响一声,一道火苗瞬间突破重重阻碍,出现在了七层楼顶的空间之中。
这景象看的三公主不住后退,片刻后已经退到了窗台边缘。
苏囡囡看到火势已经烧了上来,六层以下皆是一片火海,她转头冲柳若欢说道:“你带三殿下跳下去吧,我会用妖力包裹你们,保你们安然无恙的。”
“可神算你……”
“我本体乃是青丘国中的火狐,火焰对我根本无法伤及分毫。”
苏囡囡在说完之后,伸手弹出一道流光护佑在柳若欢周身,随后便顺着楼梯走向了楼下的火海深处。
~
京城战后的三天内,柳若欢的名号在京城中传的响亮,变成了洛阳城中家喻户晓的人物。
任谁都知道苏州柳氏出了一位奇男子,任凭一己之力领导百官对抗胡骑,最终将这些犯乱的异族贼子赶出城外。
有言道是,须眉不让巾帼。
而处在风暴漩涡中的柳若欢,此时正被安置在乔家位于京城的宅邸,过了人生中最胆战心惊的三天。
自从他进入乔家宅院的那一刻起,他与外界的消息就完全断绝了,这三天里虽然有给他看病送饭的郎中奴仆,却迟迟不见四大家和皇室的大人物现身,甚至连他的活动区域都被严格限制在房屋内。
而唯一能传入这间屋子的消息,便是京城中关于他的流言蜚语。
这些消息就像是被人操控一般,明明驱赶胡骑的长公主与四大家族,却不知为何,这些名声最后都落在了他自己的头上。
“咚”的一声轻响,门房外终于再度传来扣门的声音。
柳若欢居正坐在厅中的桌椅上,思绪被其打断,有些不耐的出声问道:“应该还不是饭点吧?”
“当然不是饭点,不过你若是不想见我的话,我现在走也无妨。”
一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传来,来人推开屋门将莲瓣似的小巧足尖探入深槛,她鞋背上裸出的脚背浑圆雪润,虽未着罗袜,肌肤却较绸缎细罗更为匀白。
柳若欢看到来人急忙起身行礼,“三公主殿下。”
而三公主正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袍,芳华绝代的美颜上带着一抹轻笑,“柳大官人,好久不见呀?”
柳若欢听到她的称呼,脸色一尬,“大官人什么的,哪能由殿下用来称呼我?”
三公主摆了摆手,后面的婢女心领神会关上屋门,站在了远处听不见声音的地方静立守候。
“你知道吗?外面都在传,柳公子是提前知会到了皇城遭劫的消息,所以才不惜作践自己成倌人身份去京城救主。”
柳若欢听着三公主的盈盈笑语,脑袋大上了一圈,怎么才不过半日,城中的谣言又变了一番模样?
“什么救主,哪来的什么主?”
三公主眨了眨眼,“自然就是我等皇室呀,怎么,难不成你还想造反自己当皇帝?”
柳若欢轻咳一声,要不是这个世界女强男弱的观点根深蒂固,他说不定还真有这个想法。
接着,他便向三公主诉苦道:“这外面的流言实在太过离谱,那斩杀千骑是洛家小姐和长公主殿下的功绩。而有一个万骑的谣言就更加离谱,我自始至终,连那匈奴万骑长的面都未曾见过,何来的斩杀一说?”
“柳公子这三天被关在这里,恐怕还不知道如今朝堂上的变动。”
三公主说到这儿时故意卖了关子,“这次战功归结于公子身上,是四大家族与我皇族的共识。”
“什么?共识?”
“昂,皇姐那夜的表现算是震慑住了朝堂百官,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只是时间问题。但四大家似乎是担心皇姐继承皇位之后大权独握,成为第二代唯我独尊的龙皇,因此联名上奏要求在朝中提拔一人监政。”
柳若欢点了点头,毕竟四大家和长公主在权力上的想法背道而驰,四大家既然做好了让长公主上位的准备,长公主让步在朝中提拔一人监政倒也合理。
只是这监政大权能变相威胁到皇权,所选者必须获得四大家亦和长公主的信任。
三公主轻扭柳腰,姿势熟练的翘起了二郎腿,“不过嘛,双方为这监政的人选倒是纠结了好久。”
柳若欢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有什么好争的,长公主殿下定然不会让四大家族的近亲来插手政事,所选之人不就只剩下了王少卿一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王少卿说自己和我母皇有旧情之谊,不适合监督朝政。”
柳若欢一愣,疑声道:“那……这下还有谁能当选?”
话刚说完,他见三公主一双美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登时反应过来,惊呼道:“我?怎么可能?我可是个男人,连皇宫大殿都入不得!”
“啧啧,所以这不是在为你造势嘛,将各类名声把你打造成一个救国英雄,自然就会成为史上的一桩特例,届时朝中许你什么赏赐也不为怪。”
三公主笑的开心,说的也开心。
“这简直是胡闹,长公主那个腹黑性格我不明白她怎么想,可四大家的人为什么会同意我坐上这么重要的位置?”
“白帝城的姥姥已经多年不问政事,一切决定都是白家四姐妹做主,而你之前在幽王墓中救过书圣乔靖柔,乔家也对你信任颇深,至于洛家,就更不用说了。”三公主黑白分明的杏眸滴溜溜一转,打趣道:“你上位和洛家上位有何区别?你们不都是一家人吗?”
柳若欢听三公主话中暧昧,有些恼羞成怒,“谁跟她们是一家人!”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再见洛怀玉
见柳若欢摆出一幅势不两立的模样,三公主颇有兴致的问道:“怎么,那洛家怎么招惹你了,有什么烦心事一定要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柳若欢闻言面色一变。
“切,小肚鸡肠,不说就不说。”
三公主朝他吐了吐舌头,随即起身叮嘱道:“不过监政一职实质上对你并无危害,而且其本身享受的特权多多,正好给了你柳家在京城中立足的绝妙机会。”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总觉得这种处处被人拿捏的感觉不太好受。”
“我觉得就是你想多了,就凭借你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声名,再加上监政之职,四大家与皇姐讨好你都来不及,何来拿捏一说?”三公主说道:“行了,我的出宫时间已到,现在也该赶回皇城了。若你见到神算先生,就让她在老地方等我。”
柳若欢不解其意,疑声问道:“老地方?”
三公主面色一红,慌忙转头嗔怒道:“让你转告这句话,又没让你打听清楚。”
柳若欢也不知道这老地方终究所指何处,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公主气冲冲地消失在自己面前。
到了第二天,这京中局势也正如三公主与他所说的一般,几次抬高柳若欢的形象,就为了给他塑造一个居功至伟的高大形象。
在这些越传越夸张的流言中,柳若欢被神化的离谱,逐渐演变成面对外族战无不胜的男将军了。
时至中午,又有贵客临门点名要见他,柳若欢柳若欢身上的“门禁”才算被解除了大半。
但是他仍旧不被允许走出乔家大门外,更被提与谪仙楼一队的人马联系了。
等到柳若欢换好衣物赶至院中的时候,才发现许久未曾见过的紫色丽影并膝倚坐在院中石椅之上,修长的玉腿从裙岔之中若隐若现,迷人万分。
而在她身后,正站着一位单手提剑的白衣女郎。
后者正是声名震慑汉唐的剑学天才洛素昕,而前者也是与柳若欢有过数面之缘的洛家代家主洛怀玉。
些许日子不见,洛怀玉紫色的发色愈发鲜艳,而似是为了衬托这紫发的颜色,她曳地而行的裙子也是淡紫色的风格色系,整个人的身上都透露出一股高贵优雅的贵族气息。
“柳公子,说句实在话,我是挤破了脑袋都未曾想过我们会有如此相见的一天。”
洛怀玉看到柳若欢出现在庭院中,轻声一笑,“柳公子如今的名声响彻汉唐,恐怕换做其他任何一家,都会羡慕我洛家走了不知什么狗屎运,能白捡一个如此有能力的夫婿。”
说到这儿,她还有意无意瞟了身后的洛素昕一眼。
白色衣裙的少女微微侧头,双颊泛红,不敢去看走向这里的柳若欢,冲着洛怀玉轻声说道:“姐姐,我先去赴乔小姐的约定,你们慢聊。”
洛怀玉点了点头,洛素昕便冲柳若欢和她行了见面礼,起身告退。
柳若欢本想叫住她一起来听接下来的话,但是见对方一脸期许的神色,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也只是粗行一礼视作回应。
看着洛素昕的玲珑身影消失在眼中,洛怀玉噗嗤一笑,举起色如奶蜜的白皙手背掩口说道:“看起来我妹妹的确对你颇为满意,我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如此小女孩的作态。”
她拍手笑道:“我这妹妹呀,虽然在武学一道中进境神速,可她本人却是单纯至极,心里想什么都会彰显在面容上。就比如明明想见你,却在见到的时候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真是急死个人。”
柳若欢有些发怔,他不太懂这剑仙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
看着柳若欢的神色也变得恍惚起来,洛怀玉轻声细问道:“好妹夫,你觉得素昕这丫头怎么样?”
柳若欢听到洛怀玉对他发文,摇头撇去了思绪。
他其实早想过会有直接面对洛家的一天,不过却没想到洛家的这位代家主居然如此快就找上门来,既然如此,不如就把先前婚约的一事说清楚,看看洛家的反应如何。
“素昕是个好女孩,不过正巧我手上有一事想和代家主商议。”
“我们两家结亲,你不日就会嫁入洛家,你的事自然也就是我洛家的事,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洛怀玉脸上还是盈盈笑意,但柳若欢却笑不出来,他铁青着一张面容从对面坐下,对眼前的丽人仔细提防。
好似眼前的代家主并不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反而是一头张牙舞爪的凶怪一般。
“我想与洛家退婚。”
“退婚?”
此话一出,洛怀玉的声音虽然仍是波澜不惊,但她挂在脸上的笑颜却已经变得有些僵硬。
柳若欢也不理会那么多,直接出言说道:“当初我与洛家乃是为了柳家绝境才签订婚约的,不知这事代家主记得清楚?”
对方点头应是。
“可在金陵柳家危难的时候,洛家却未曾出来助我柳家一臂之力,这种大难临头各自飞各自飞的亲家,我柳若欢认为不要也罢。”
“哦?柳公子是觉得我洛家言不守信,才执意要退婚的吗?”
洛怀玉的语声似银铃一般温柔动听,她的眸色之中也瞬间闪过一道精光,“不过柳公子,王安荣的能耐想来你我都心知肚明,金陵柳家之事若要全怪在我洛家救援不力的份上,实属有些不太应该。”
柳若欢却懒得和她打谜语,“我这人只看结果,答应的事情没做到,你叫我如何体谅你?”
洛怀玉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摇头叹息道:“柳公子的确和初见时不大一样了……不过我妹妹貌似已经在感情一道上深深沦陷,此时若是给她说婚约解除,对她的心境会有极大的打击。”
在这一件事情上,柳若欢清楚她所言非虚。
洛素昕作为洛家近些年来倾力培养的天才,天赋之高,世间罕见。
如果洛素昕真对他有什么感觉的话,退婚一事一定会成为她修习剑道上的一根针一根刺。
第二百六十八章 婚约延期
洛怀玉见柳若欢并未答话,显然在考虑她话中的含义,便细声说道:“如果公子愿意把婚约的时间再延续一下,延续到今年秋收的大婚时分,我洛家绝对对公子的任何要求都给予满足,即使公子要我的命我怀玉也不会皱眉一下。”
柳若欢见她还是坚持要大婚,不解的道:“这是何意?”
“主要是因为我妹妹在大婚当日,会依照祖训前往祖地祭拜先祖,届时她将完成剑仙最后一道传承。所以我想请柳公子在此之前都别告诉她你要退婚的事情,如果被她知道了这个消息,我当心她会在接受传承时心境有失,走火入魔。”
“结婚当日?”
柳若欢听到这儿,隐隐约约记起这洛家小姐似乎还有个克夫的名头,“我听说前三任洛家女婿,俱都是死在了新婚的前一夜?
洛怀玉抬起粉颈,双目直视柳若欢,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确有此事,不过我洛怀玉便是要借助妹妹的婚典,来与这恶鬼决一死战。”
柳若欢看她说的咬牙切齿,面色涨红,不由得疑问道:“这是什么恶鬼,居然以洛家的实力都应付不了?”
“不瞒公子,洛家其实在近些年来,已经被这恶鬼给搅的人心涣散,支离破碎了。”
洛怀玉也没把柳若欢当外人,一五一十的向他说起了洛家的现状,“其实坊间盛传的克夫之命,仅仅是洛家众多诡异事件的冰山一角罢了……近些年来,不仅素昕的未婚夫婿连死三任,就连这一代的洛家家主,也就是我和素昕的母亲,也因为恶鬼卧床不起,仅能靠一些药物续命。”
“哈?”
柳若欢惊诧道:“居然连家主那等人物都中招了?”
洛怀玉语声细柔,引导着柳若欢说道:“近些年来,洛家在外奔波露面的基本都是我,公子难道就不好奇吗?再拿这次京城之变来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洛家外出连一个长辈都未曾现身,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柳若欢听洛怀玉如此描述,登时理解到洛家现在的境遇恐怕真的非常难堪。
他原本一直以为是洛怀玉这个代家主在家中受宠,才被委托打理逐项事宜。
可谁曾想,原来是洛家根本就抽不出人手来处理此事,才逼得洛怀玉不得不事事亲为。
“代家主,恕我直言,你们洛家这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贸然介入会使我搭上一条小命,我柳若欢肯定不会答应。”柳若欢斟酌了一下,向对方表达了他的看法,“如果代家主愿意把此事详说,我可以考虑是否助你完成此事。”
洛怀玉本来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来说此事,因为近一年来洛家的情况日益俱下,已经难有办法来维持世家大宗的门面了。
而她所提的拼命相斗,也不过只是一个鱼死网破下下之策。
如今听到柳若欢还有答应此事的余地,便马上开口将这件事娓娓道来,“公子入过幽王墓,又与乔白两家交好,想来应该清楚我四大世家能延续至今,其根本便是倚靠自己的家族血脉强横,如乔家能役使字印,左家能催动杀字诀,而我洛家便是在剑道一途有着天生的亲和感。”
“血脉之事,有所耳闻。”
“而我洛家的问题,便是出现在了这血脉身上。”
洛怀玉说到这儿时,秀美的面容乍现出一丝怒气,手中捏住的瓷杯也用了几分力道,直接使得茶杯迸裂,碎成了粉末。
“不知从何时起,我洛家这一代的嫡系子弟在出生三日内,脖颈之间必会被什么妖邪咬上一口牙印。而她们体内的血脉之力也会因此断绝,崩坏,轻者天赋弱化七八成,或是丧失天赋成为普通人,重者被逆转身体气流五脏,直接横死当场。”
洛怀玉嘴唇歙动几下,目光如剑一般看向柳若欢,“柳公子,你可要知道,这可都是刚刚出生的婴儿……经此变故,我洛家近十年以来,新生儿的数量已经不如上一辈的老者,而且即便有侥幸存活的,身上的天赋资质也大大不如以前,和其他三大家比起来,几近残废。”
“可洛素昕不是……”
“她是个例外,洛素昕在出生之时便引发了天地异象。据说那日天降九道雷光劈在了洛府房顶,使得生她的那间屋子直接变成了雷动之地,因此,家族中各位长老供奉彻夜不休为她护法,才使得她幸免于难。”
柳若欢点头了解之后,忽然发声道:“既然彻夜不休能守护新生儿,那为何不……”
“在第一批孩子出问题之后,家族中的前辈长老就都出现了一样的情况。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家中就都会有人被咬,而我母亲也是遭此毒手,现在因为内息混乱被迫卧床,一个月只有半数天日才能保持清醒。”
洛怀玉低声道:“也不知是幸与不幸,我个人因为血统不纯出身异族的关系,自出生起就不带洛家血脉,才借此免遭一劫。”
她说到这里时,似是想起了什么,双肩垂落,不再言语。
过了半晌,她才接起前话继续说道:“如今洛家本府已经是一片病态,成为了一片瘟疫之地。在府中无数长辈和重伤者卧床不起,只有少许被咬过的孩子在府中照看这些人,日子过得异常清冷。”
然后洛怀玉像是知道柳若欢想说什么,抢先说道:“我们曾试着把府中人迁移到他处,可那些被带出府外的人,都会在一日之内发疯死去,死的时候浑身墨黑,身硬如铁,模样十分怪异。”
柳若欢听到这儿,面色一变,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恐怕这为祸洛家的怪物,似乎并不是以杀人吸食为目的,它真正的想法是把洛家所有人都困在府中,来借此豢养众人。
洛怀玉当了这么久的洛家代家主,自然也清楚家中的困境和这怪物的想法,她对柳若欢轻声细语道:“如今洛家府邸内有我母亲在内的一千多号人,还有关系到我洛家盛衰的剑仙传承,所以我已经无路可走,无路可退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应允
言罢,洛怀玉投以注目,心神忐忑的等待柳若欢回话。
但另一边的柳若欢却眉头紧锁,心中的担忧溢于言表。
传闻洛家家主是比乔相更加强大的修仙者,一身修为已经达到了归一小成,放眼汉唐少有人能敌。
可就是这样的人物,最后也栽在了恶鬼之下,这足以说明为祸洛家的恶鬼,是个极难处理的狠茬。
“小子,这洛家的异象虽然吓人,但应该是有活人在其中装神弄鬼。”
柳无痕再度出声,让柳若欢心中一喜,当下也安心了不少。
他在心中冲着这位老祖宗发声问道:“捣鬼,这是何意?”
“鬼魂一直是这世间的禁忌所在,你即便翻上各类史书书典,恐怕也只找的到只言片语的形容。”
柳若欢内中有些疑虑,“可我自从接触修真一道开始,貌似就对鬼魂很熟……”
“你小子在什么屁话,俪人珠本身就是天地间唯一的神魂系异宝,而你祖爷爷我也是残留于世的一缕残魂,你肯定对此接触远多于常人……但洛家可跟你不一样,她们一心求剑,心中只有人剑合一,顿悟剑魂,因此分不清活人与鬼的区别倒也正常。”
接着,柳无痕的话锋一转,“小子,我建议此行可去,毕竟这洛家剑仙欠人情的机会可不多。你只需要替她们找到真凶,其后不管作妖的是人是鬼,自然会有剑仙传人替你去摆平一切。”
柳若欢几乎马上在心中驳斥回这一提案,“那人可是连洛家家主都敌不过,洛素昕上次出手不过辟谷境,如何能与这种妖物对抗?”
“呵,你才跨入修真境界多久,对此懂个屁。洛家剑仙可不是徒有虚名,她们的本命之剑据传可斩皓月星河,是各大传承之中单招威力最盛者,我那一代的剑仙曾一剑跨越一座荒城,直接将千里之外高出她一个境界的强者当场瞬杀。”
若是换做外面,或是对面坐的不是洛怀玉,柳若欢此时的面色一定非常精彩。
一个能在千里之外用剑招取人首级的人,除了开挂他想不出有任何的解释。
这也怪不得剑仙在汉唐的地位如此尊崇,简直与仙人无异。
“嘛,虽然那女娃在催动这剑之后七窍流血死去了,但剑仙的的实力足以庇佑你平安,我猜那东西也是也是没办法压制住剑仙,要不然他早就对剑仙下手了,洛家哪还能苟延残喘的现在。”
柳无痕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添油加醋道:“要我说那剑仙对你也是情深义重,不如就此收在身边,届时与姓顾的女娃凑一对左右剑婢,岂不美哉?”
柳若欢见他出言没个正形,后面的发言也愈发离谱,便也不再理睬他,只是回神对着洛怀玉说道:“这忙可以帮,但我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洛家里面的东西超乎了我的想象,可别怪我弃你们离去。”
洛怀玉原以为他思考这么久会开口拒绝,可谁想柳若欢竟然应许了这延期婚约的决定,顿时喜上眉梢,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对方的纤细手指柔若无骨,让柳若欢几乎不可避免的心头一荡。
“多谢公子,大恩不言谢,若是洛家此次能顺利渡劫,往后柳家只要不是忤逆叛乱,洛家都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紧接着,洛怀玉也意识到自己握着这名义上是妹妹的未婚夫有些不妥,面色一红脱手而去。
就在二人刚刚分开双手时,远方就传来了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乔靖柔与洛素昕左右相伴,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乔靖柔一身素雅儒袍,但头上却未带方巾,一袭青丝随意披撒,发型也看得出来是顺手挽出的。
洛素昕回到院中还是不大敢看向柳若欢,只是轻咳一声,冲着洛怀玉问声道:“姐姐,乔家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洛怀玉点了点头,从座上起身走到洛素昕的身边,在停住脚步后,她转头冲着柳若欢笑道:“嗯,那我就不叨扰柳公子了,还望公子不要忘了婚约的时间和我们的约定。”
“代家主慢走,我柳若欢敬恭不送。”
洛素昕听到这话中的含义,只以为是自己的婚事有了具体的着落,登时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
而后她连给柳若欢的招呼都忘了打,和洛怀玉匆匆从院中离去。
目睹这一切的乔靖柔,在对方远去之后咂舌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素昕这副模样,当年她第一次来乔家文件与我比武时,双目之中可是除了剑道别无他物。”
柳若欢不想在这个话题与乔靖柔深聊,急忙问声道:“乔家小姐,我还要在这乔家大院中待上多久?实不相瞒,此次来京之中与我同行的还有他人,我怕她们联系不到我的话……”
“是谪仙楼的那批人吧。”
乔靖柔深深看了柳若欢一眼,回道:“公子无须担心,家里已经派人知会了谪仙楼,表示公子性命无忧身体安然无恙。而这门禁的时间,恐怕还要等到三日之后,也就是二公主班师回京的那天。”
“这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如果二公主对长公主殿下继位没有意见,这接风宴席上恐怕会确立长公主的女皇之位。而你作为监政大臣的人选,自然也应该出现在此等宴席之上,先一步被受封官职。”
听到监政大臣四个字,柳若欢头都是大的。
“按照俗礼,历代宰相首辅上任前要在乔家书院进修一个月,但此次事出匆忙,便只有这几日的时间可以准备。”
乔靖柔说到这儿,语气也平缓了许多,“参加宫宴的程序繁琐,而且这次等同于确立长公主这位新皇登基,所以任何一处都马虎不得。所以还请柳公子多休息上一段时日,给外人做个表面功夫即可。”
柳若欢知晓缘由后,心中一定,“原来是这样,那我多待上这三日倒也无妨。”
第二百七十章 再出名诗
说完正事,乔靖柔的眼眸在他身上一转,出声问道:“柳公子,你母亲年轻时就读的篱落书院就在乔家西园,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去参观一二。”
柳若欢看着天色渐黑,本想回屋早些休息,但听闻乔靖柔口中说出的母亲的事情,不禁对柳兰梦年轻时上学的书院有些好奇,“既然如此,就劳烦乔小姐带路了。”
两人提着照亮的纸灯笼,从柳若欢的暂时落脚的居所一路出发,向着篱落书院走去。
在路上,乔靖柔几次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语被憋在了心中,一直不得言说。
柳若欢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出声问道:“乔小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想乔小姐邀我去篱落书院参观一番,恐怕也不是为了去看风景的吧。”
乔靖柔见自己被他看穿了想法,面色一红,揣测不安的说道:“柳公子先前那些诗句,事后我真是越想越有韵味,尤其是那两句已经到了千古传唱的地步。”
“哪两句?”
“就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被对方这么一提醒,柳若欢记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段当文抄公的黑历史,他不由得尴尬一笑,“这两句其实和我关系不大,我只是碰巧记录而已。”
乔靖柔见柳若欢还是不愿意承认,神色黯然道:“公子莫要胡说,要是天底下有如此文采的文人,我乔家早就第一个知晓了……况且,如果公子说这是别人的作品,自己只是碰巧记录的话,那你一定不止记录了这一首。”
柳若欢摸了摸下巴,原来这小妮子是为了他口中的绝句才特意接近他。
怪不得先前他就一直感觉这乔家小姐对他态度不错,连当初在皇宫中都不惜触犯众怒为自己开脱。
“额,诗句倒还记得点……”
乔靖柔只觉得是柳若欢是嫌弃她境界不够不肯与她交流,如今一听对方貌似还有新诗,便忍不住伸长了颈子问道:“还有?那柳公子若是能再说出两首同等的句子,我就相信你是在他处摘抄记录的。”
两首?
柳若欢心中哈哈大笑,暗自狂喜。
他本来还怕这乔靖柔张口便是百十来首,如今一听只是多要两首,这不就是信手捏来?
“两首的话,我当下就可以给你再说一首。”
“当真?”
乔靖柔有些不敢相信,声音都稍稍变了音色。
先前那首昨夜星辰昨夜风,可算的上是文坛历来的第一名诗了,如今又有同等规格的诗句出世,如何让她心中不激动?
而乔家本身就可以靠文学和阅历修炼,这新的诗句在柳若欢看来等同无物,在她身上却大有裨益。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乔靖柔抿嘴回眸,微微闭上双眼,跟着柳若欢的诗句品味起来。
片刻之后,她猛然睁眼看向柳若欢,喃喃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果然是好诗。”
“啊?这首诗的精华难道不是前两句吗?”柳若欢见她把关注点放在了最后,有些疑惑不解的说道:“这沧海巫山,形容的豪迈壮阔,基于全诗的情调来说,这第一句绝对是把暗喻用到了极致。”
“遇到公子之后,我也深刻明白了这取次花丛懒回顾话中的意思,而这最后的修道和遇君……”
“打住!打住!”
柳若欢见她居然联想到了自己身上,登时才醒悟过来这情诗可不能乱用,尤其是这最后两句产生了歧义,让对方误以为修道指的是仙道,遇君遇的是眼前人。
“我这诗可没有其他的含义,就是抄过来的时候是这么写的,乔家小姐可不要误会。”
乔靖柔听完神色恢复正常,眼神中乍现出一丝失望之色,“看来柳公子的诗中另有她人,我当然不会不识风趣对号入座。”
柳若欢发现这是越描越黑,古代文人墨客的想象力都是非常之高,没想到这异世之中的乔家也是这个毛病,所以他也懒得解释了,只能默声抗议。
“公子,那下一首……”
柳若欢见她还想要下一首的诗,急忙摆手说道:“咳咳,下一首等我回去的时候想想,想好了写纸上差人给你送来。”
“是这样呀。”
柳若欢不知的是,那乔靖柔心中更加肯定了这诗绝对是他现场所作的,要不然怎么可能还要回家细想一番?
而这半缘修道半缘君一定是他当下有所感悟,现场所题的诗。
乔靖柔想到这儿,不禁在心中感叹,没想到这位柳公子居然到了能出口成诗的地步,若是与他相比,自己也算不上什么才女了。
在绕了一圈之后,二人寻到了一座古色生香的宅邸面前,即使日落斜阳,里面已然传出了青烟寥寥,纸墨味更是隔着老远就能嗅见,甚是刺鼻。
走近院门之后,上方有一处牌匾,上面镌刻着篱落三个大字,字体浑厚有劲,一看便是大家所书。
“这便是篱落书院吗?”
乔靖柔点头说道:“嗯,这里便是正门,这时候应该是下了课,各处的学生都已经回去了。”
柳若欢站在门口,顺着中间深深看了几眼,只见这学院中的大多数建筑都与茅草竹亭脱不了干系。
他心中不由觉得这篱落书院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毕竟是传说中的汉唐第一学府,怎么看起来会如此朴素呢?
乔靖柔姿势熟练的轻扣门环,许久之后,从里面冲出了一位教书先生。
她身上的儒袍极为正统,与一般的儒士并无二致,只是衣衫各处都有微微泛白,显然是被冲洗多次才生出的颜色。
那先生见来者竟然是乔靖柔,急忙甩了甩袖袍,上前行礼道:“小姐好!今日怎么想起到书院了?”
“这位是柳若欢柳公子,他母亲也是出自篱落书院,所以想借此带他来这里走走。”
许先生转而拱手道:“原来这位就是名满京城,少年英才的柳公子……如今得见,发现柳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先生客气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三姨遗洞
二人别了许先生,向楼走去。
过了亭台甬道,逐渐能窥见一排排房屋坐落其中。
在绿树掩映之中,整齐的红砖瓦房交错杂陈,错落有致。
乔靖柔伸手指向这些房屋,轻声道:“这边便是篱落书院的各式学堂,从天文医药到书经诗德,都能从其中找到相对应的学堂。”
“这书院居然连天文医药也有?”
“那是自然,篱落院之首,教出来的人才并不局限于科举应试。”
乔靖柔说到这儿,语声也微微带上了一丝自豪,“这是先人立下的规矩,书院一直坚守至今未曾变过,凡是在各行业出类拔萃者,家中都会破格提拔介绍,选入地方官府。”
好家伙,柳若欢这时算是明白那长公主为何如此忌惮四大家族了。
他一直还以为这是一间普通的书院,谁曾想里面却并不普通,到头来还是自己小看了这乔家。
若是他当皇帝身边有一个能门及三百六十行的世家宗族,估计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省。
柳若欢不禁咂舌,“你们先人还对你叮嘱过什么?”
乔靖柔想了想,随即答道:“家中长辈一直对我说,汉唐基业各行出状元,士农工商皆有其重要性,只要少了其中一种社会就会发生动荡,濒临破灭……到时候的结果不亚于外族入侵,杀人屠城。”
“厉害呀……”
就在柳若欢感叹乔家深谋远虑的同时,他们两人已经绕过了连排书堂,转而走入了一道林间小路。
后来出现在柳若欢面前的,是一间低矮破旧的房屋。
房屋边角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墙壁四处都显得凹凸不平。
“乔小姐,这里是我母亲当年的居所吗?怎么看起来像是年久失修,未曾有人打理呀……”
柳若欢尽力维持镇定,充满疑惑的问道。
乔靖柔先他一步进入房屋,将火把败在了生锈的铁架上,抬头打量着四周墙壁,缓声道:“这里当然不是柳侍郎的居所,而是我三姨曾经的住所。”
听到乔三姨这个名字,柳若欢头皮一阵发麻。
当初在幽王墓的天宫宫殿里,乔三姨所变成的怪物,几乎成了他这一世的心理阴影。
即便是现在自己修为提升,他也绝不想再度面对那种怪物,与之相比,长公主前些日子召唤出来的那个绿皮巨人,都算是眉清目秀了许多。
“三姨当初在幽王墓里说过,她说她在书院内开辟了一道密室,用来藏纳多年的研究成果。之前回来的时候,我曾经在屋中发现了一些马脚,但是因为其他缘故把此事耽搁了下来。”
乔靖柔的声音细柔,像是在叙述一道寻常的家事,“今日忽然想带柳公子一起前去探查究竟。”
“这种事,归根结底应该算是乔家内务吧……叫上我做什么?”
乔靖柔伸手拉动隐藏在残破门帘后的一处勾环,瞬间整座屋子正下方传来巨大的声响,逐渐开阔出一道长宽三米的方形入口,内处幽暗,除了石阶看不到其他场景布置。
“公子大才,我总觉得叫上公子心里会更安心一点。”
毕竟已经到了这密室面前,柳若欢心里纵有他想也不好当下拒绝乔靖柔的邀约。
况且,他对当初能诱使乔三姨背弃家族的研究也有些好奇。
“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乔小姐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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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在乔三姨居所下的通道寂静无声,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好在他与乔靖柔都不是常人,所以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这通道前面虽然是人工开凿,但后面乱石林立,似乎是天然的溶洞。
往下深走片刻之后,就有奇石发出各种光亮,照的通道不再幽暗。
“滴答”一响轻响,液珠从融蜡似的石钟**处坠落,滴碰在柳若欢脚边深浅不一的坑洼中。
两个人的火把光芒在洞中各种五彩奇石下如同萤火,过了几步路,柳若欢见前路一直有石头照亮,便直接熄灭了火把向前走去。
熄灭了火把,登时能感到洞底有一股刺骨的严寒传来。
乔靖柔本就穿的单薄,外披一件儒服长袖,如今被这严寒刺骨,曼妙娇躯隐隐发出轻颤,整个人也忍不住轻唔出声。
“乔小姐……”
乔靖柔玲珑诱人的曲线如海波般荡漾,她略微失神的呆立片刻,随即便在柳若欢的唤声中醒悟过来。
她下意识的拉紧了衣衫,摇头说道:“只是有点冷罢了,看起来下方应该有个先天异宝,普通的溶洞不应该有如此温度。”
即便柳若欢自己身上有真气护体,也依然感受到了乔靖柔所说的那股寒冷。
这股严寒居然能刺破真气,真实的传达到肌肤表面,的确是有些奇特之处。
再往前走了数十步,岩洞的深度已经不再往深处蔓延,但是那股寒冷也愈来愈强,几乎快要把靠近的人给冻成冰棍。
“这个异宝,有些不太对劲……”
柳若欢皱眉思索道:“如果说乔三姨之前是在这种环境下研究,那我觉得她肯定早就会被冻死了……乔小姐!你怎么了!”
乔靖柔因为受到严寒冻体的影响,整个人都有些意识模糊。
而柳若欢及时发现了这一异样,瞬间就握住了她的手,输送了一段真气过去。
待到蕴含着仙气在她身体内部扩散开,乔靖柔也逐渐恢复清明,整个人再度缓过劲来。
“往里面去,我感觉我们已经离那东西很近了。”
柳若欢点头应是,但是他怕对方再度不敌严寒,只是握紧了对方的玉手,一同向前走去。
乔靖柔也并没有拒绝他的意思,反而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也悄悄握紧了他。
就在二人顺着道路走到尽头之时,忽然从前方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魔道妖女,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声音听起来甚是熟悉……
柳若欢刚刚想到这里,面色就如同蜡烛一般失去了颜色。
绕过了一处拐角,眼前的视线顿开。
第二百七十二章 秒变修罗场
眼前的洞窟十分宽阔,四处杂乱的物品堆叠一处,偶尔还能窥见不知是妖是人的残骸遍布各处角落。
然而最吸引他注目的,是这洞底中间互相对阵的三道人影。
最为显眼的二人各提一柄仙剑,镜像对立,她们的袍服都是如同白雪一般的白,一身仙姿卓然不凡,独立于世俗之间。
而这遍布洞窟的寒气,便是从其中一位女子身子上传来,她的背后还站着一位巧笑嫣然的碧衣少女。
“我说姐姐,明明是你们正道拐卖我们魔门门主为先,我们这些门下弟子来探求门主的情况,怎么就是人赃并获了?”
说罢,她弯腰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张画着奇怪图样的宣纸,声音娇媚的说道:“再说了,这上面的血阵功法恶毒,几乎每个阵图都要以活人做引,我魔门再堕落,也不会用这般的术法。”
“倒是……这些东西明明就是在你们正道的密室中发现的,这不能说明些什么吗?”
论口舌,洛素昕哪里是宁可儿的对手?
这三言两语下来,就将洛素昕说的无话可讲,只能深锁柳眉,冷眼看向对面二人。
宁可儿在瞧见拐角忽然出现了其他人影时,心中咯噔一下,但在瞧清是柳若欢后,眼眸眨了几下,兴高采烈的喊道:“少爷!”
听她叫的欢快,顾清瑶与洛素昕都从对方身上移目,看向了外面。
而在见到柳若欢的身影时,她们都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露出笑颜,可这笑仅仅过了一瞬,就在柳若欢和乔靖柔紧握的双手上消失了。
乔靖柔见状也是急忙撇开了柳若欢的手,远方的宁可儿见状咯咯笑道:“不愧是我魔门门主,走到乔家大院里,都有相好的作陪,亏我和顾姐姐在外找了两天两夜,还深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寻你。”
宁可儿眼珠子一转,加了一句骂话,“呸,真是没良心。”
而洛素昕和顾清瑶的面色却是精彩至极,看向乔靖柔的神色中都带有一丝古怪。
乔靖柔快步向前走去,走到了洛素昕身边诚恳的说道:“素昕你别误会,是刚才寒气蔓延全洞,我身上抵不过这股寒气,柳公子才特地输送了一道真气助我度过。”
洛素昕心思单纯,也深信这位乔家小姐的为人做派,便点头答道:“这边的严寒的确容易伤及经脉,不如你和柳公子先去上面暂歇片刻,我料理了这两个魔道妖女就去寻你们。”
宁可儿伸出玉一样的手掌,轻抚住自己的红唇前,声音从娇媚猛然突出一丝狠厉之色,“你这剑仙真是好大的口气,莫不是多年在正道中对敌了一些上不来台面的东西,让你有了这样狂妄的自信?”
洛素昕冷眼看向宁可儿,反手一道剑花,缓声说道:“我不会说大话。”
宁可儿彻底被眼前的这一幕激怒,她反手解开外裳,最外处的衣物应声滑落,雪白的腰腹裸露在外,在各式幽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两道火红色的巨大双翅图案交汇而出,拥抱住了她的肚脐,极度唯美。
双翅的羽毛栩栩如生,似不是刻画,而是鲜活的鸟类翅羽一般。
宁可儿在展露这一切后怒极反笑,她的唇线柔艳而性感,唇角上挑,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定的娇媚笑意。
柳若欢见宁可儿要动真格,急忙出声说道:“可儿……”
“闭嘴!”
可不想,这话仅仅是出了两个字,就被宁可儿一声厉喝打断。
“少主,就睁大眼睛看好了,你沾花惹草的下场如何……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这女人去死。”
宁可儿说完便不再理他,而是双手结印,一道火热的焰浪瞬间激荡开来。
柳若欢见宁可儿正在气头上劝不住,只好转头去问另一边的洛素昕,“洛小姐……”
洛素昕甩了一下剑尖,将面前的焰浪破去后轻描淡写道:“柳公子无须担心,先前这些魔道妖女要挟你,但是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哈?
柳若欢人都傻了,这两边人怎么都不听他这个正主的发言?还是说,他其实只是这些女人打架的一个借口?
宁可儿身后的一双翅膀猛然展出,伴随着骇人的火焰,一只朱雀神兽在这地底空间现身而出。
先前是刺骨严寒,但转眼间,这溶洞又瞬间化为了烈焰火海。
宁可儿在火焰的交织中,曼妙的身姿如同火神耀世,“听说你一剑可破星辰皓月,就是不知我这蕴含着神力的凤凰,也还能被你一剑除去吗?”
乔靖柔在一边看着,心中忽然恍悟起来,“她居然是当初那位被师兄废去全身骨骼的女子!”
大姐,你才看出来吗?
柳若欢也不好意思说她反应慢,只是急忙问向这乔靖柔,“你可知现在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停下来?”
“你看素昕的手。”
柳若欢被她的声音引导而去,才看到洛素昕已经悄然将仙剑归鞘,缓缓弯身而立。
在她的握住剑柄的手掌之上,有一道微弱的光芒在不断闪耀,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乔靖柔缓声说道:“这是洛家剑诀的起手式,拔剑诀……真气流转到这种地步,强行中断只会使得真气逆流,震碎手骨。”
“拔剑诀?”
“对,洛家剑诀分为上中下三部,其中上册只修拔剑,中册只修星辰之剑,下册只修皓月之剑,所以这就是为何世人说洛家剑仙只有三剑。”乔靖柔说道:“当初对战乔三姨的时候,素昕就曾用过拔剑这一剑诀,只是前两日切磋见她剑道一途又有精进,威力恐怕更胜往昔。”
柳若欢回忆起了当初乔三姨被洛素昕一剑断颈的景象,惊声道:“什么?斩乔三姨那剑还不是最强之剑?”
乔靖柔点头说道:“星辰和皓月自然更强,都有逆天地之势而行的威力,但对身体的负担也就更大……据我所知,素昕一日之内也只能出三剑,四剑以上便是在透支体力强行剑术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再现地道
柳若欢突然想起之前柳无痕对他所说的本命之剑,恐怕描绘的就是这星辰与皓月两剑。
他现在才隐隐察觉,自己对所谓的传承之力根本了解不深,而这位未婚妻实力应该早已经超出了他对这世间武学的想象。
面对洛素昕这样的强者,宁可儿能在她手下过上一招吗?
不止是柳若欢这么想,乔靖柔也不认为宁可儿能赢对方。
远处的宁可儿用眼角瞥见柳若欢投来关切的目光,似是在担心自己,心中微微一甜。
“洛小姐!宁可儿本性是好的,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呀!”
听到柳若欢竟然向洛素昕开口求饶,宁可儿的脸上不禁变色,转为惊怒。
原来他只是担心自己打不过对方!
“你给我闭嘴!”
宁可儿单脚撑地跃起,脚尖点在那凤凰的虚影之下,整个人都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宁可儿咬紧牙关,一字一字的叮嘱道:“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仙子,若是不出全力,恐怕就会死在我这金翅凤凰的威势中,还请务必施展全力。”
话一说完,她的手势再度变化数个结印,这些结印交错而行,引导她身下的凤凰做出各式动作。
而在这尊凤凰之前,有一颗明媚闪耀的光球浮现出来。
伴随着凤凰在它身边舞动,这光球也扩张的越来越大。
“凤舞金日!”
乔靖柔看着宁可儿,心中震惊,“没想到已经陨落掌门的魔门,竟然也能有参破兽神印的奇才。她背后金翅凤凰的形态已经有七八成实影,如果稍加修炼,定能唤出真正的凤凰。”
柳若欢觉得宁可儿脚下的凤凰声势浩大,比起他们相见时已经不知道强上了多少。
如今听到乔靖柔说还有真正的凤凰,不禁一愣,“真正的凤凰?”
“魔门的圣兽决,据传是她们第一代门主依据幽王墓中的四圣兽所创,修至大成时便能唤出各尊圣兽分身。”
柳若欢联想到那尊驰骋湖底,所向披靡的乌龟,心中登时感受到了这心决的可怕之处。
再看场中时,宁可儿的招式蓄力已经达到顶峰,那光球膨胀到她身体的几倍大,其中流窜的暴躁气息似乎随时都要裂开一般。
洛素昕反手拔剑,从原地一跃而起,衣裙迎着强风飘动,姿态曼妙如舞。
剑迎着光球而出,两者在触碰的一瞬间,光球化作了万般星点,从天空死落而下。
宁可儿眯起眼眸,看着洛素昕的剑从其中穿过,不慌不忙,直到对方的剑尖快到自己面前时,她才伸出双掌轻轻一拍。
瞬间,那些星点如同被火烧一般,全部炸响,整座洞窟开始被这万千轰响炸的隐隐颤鸣。
而观战的其余三人也不得不用手掌盖眼,防止被这些光芒刺瞎了眼。
刺眼的光晕散去,场上再度浮现出二人的身影。
柳若欢才发现,这洛素昕的剑已经到了宁可儿的眉前,若不是有一道冰晶拦着,可能宁可儿就被一剑穿眉而死了。
宁可儿的脸色煞白,她不曾想自己全力而出居然还在对方手下接不过一招。
洛素昕平淡的面容忽然失色,低头对着地面咳出一口鲜血,宁可儿见对方露出破绽,迅速将身形退到了顾清瑶身边,而身边的火凤也消散于半空之中。
“这是内伤?”
乔靖柔看着洛素昕突然咳血,惊声道:“素昕前两日催动真气赶路,后面又强行出招与人动武,恐怕这几日都未曾康复。”
洛素昕将剑刃插在脚下的石板中,用以支撑身体,她伸袖抹去了嘴角的血痕,对着对面的顾清瑶轻声问道:“这冰晶是你所凝?”
“是我,不过你现在的身体,遇上我必败无疑……我也不愿占人便宜,以后等你状态完全之时,你我再来一决胜负。”
顾清瑶的声音轻细,单论声线的悦耳程度,比起洛素昕也不遑多让。
两人在碰面之时,就如同红白两朵玫瑰同台竞艳,不分伯仲。
洛素昕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感觉对方说的都对,一时之间闭嘴沉默下来。
然而这安静的局面不过过了片刻,整座溶洞内就又开始了接连三道震响。
“咚!咚!咚!”
这三声震响充斥在地底,似是要将整座溶洞都撕成碎片。
在声响震动之后,众人眼前竟又出现了一道下沉的入口。
这新的地道涌现,直接将在场众人都惊得一愣。
乔靖柔更是失声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我先前来这里探过,根本就没有一丝痕迹,怎么如今这地底居然还有其他通道?难道说乔三姨的研究还藏有后手?”
柳若欢转头问道:“乔小姐,你不是说这里还未来过吗?”
乔靖柔这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中露了马脚,面色微红侧过头去,“我就是想和你来查询一下乔三姨生前的研究,看看你的智谋能否给我们带来一些新的思路。”
柳若欢心中有些无语,哪有你这种说法?合着今日要是其他三人不在,他们二人就等于孤男寡女待在一起了。
远处的顾清瑶,在看着这处地道片刻后率先开口,“这地道深处的气息,和我当年在天山某处遗迹所感受到的力量一模一样。”
“天山?那岂不是……”
宁可儿惊问一声,忽然意识到现场还有其他人在,便急忙趾高气扬的对柳若欢说道:“呆少主,快些过来,小师妹的情报才不会分享给你身边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柳若欢搂起袖子走上前拍了一下她的头,“你都在说些什么坏话,洛小姐和乔小姐前几日都在碧水阁中对我出手相助,要不是她们俩,站在你面前的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宁可儿捂着额头,眼神不住的打量着乔靖柔和洛素昕,随后撅起了嘴。
“那也是窥视你的美貌,意图不轨。”
“咳,她们可都是名门大家,定然不会有你说的这种想法。”
柳若欢话一出口,便看见另外两女微微低头,不敢直视这里,像是被宁可儿说中了心事。
第二百七十四章 妖孽中的妖孽
这一幕直让柳若欢心中暗自叫苦,不会吧,他和双方可都是清白的!
你们这番遮遮掩掩,反而还真让他人认为我们私下有情。
宁可儿朝他做了一副鬼脸,便冲着远方的乔靖柔打起了招呼,“刚才少主身边的便是乔家小姐吧?话说回来,这间屋子你们可知是谁的手笔?”
“是乔三姨的。”
“乔三姨?”宁可儿眼珠子一转,脸上再度浮现出一抹笑意,拍手称是,“怪不得,这便和魔教那些研究对得上了。”
柳若欢问道:“魔教的研究?”
“少主,还记得当初在金陵城的解家粮仓,我们曾经遇到过一只魔尸吗?就是霸王神使带的那只。”
“当然记得,我们前些日子在丽水阁中,也遇到了魔教启用此物。”
“这次我和小师妹来乔府探查此处,实际上是鬼谋授意。”宁可儿说道:“鬼谋一直怀疑,魔教有人在布置更为庞大的棋局,无论是三位公主,亦或是正魔两道,甚至是汉唐外族,皆都是这棋盘上的棋子。”
“据我了解,魔教虽强,但也无你说的那番夸张。”洛素昕在另一边摇头说道:“如果你是想借我们正道的手除去魔教,不用这么费心机。”
柳若欢没想到这洛素昕看起来清纯孤高,但是在面对事情的时候,却并不傻。
“谁要你们帮忙了?”
宁可儿见到这一剑破去自己绝招的剑仙,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功夫好,长得也这么漂亮,关键她还是与少主早早订下了婚约……回头得找个机会把这婚约搅黄了。
乔靖柔上前几步扶住了洛素昕的臂膀,柔声道:“素昕,我看这两位魔门中人与柳公子相熟,而且她们对我们虽有敌意却并无杀意,可以先听听她们的说法。”
洛素昕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
“正道四大世家其实一直未把魔道放在眼里,因此对魔道实力判断失准倒也正常。”宁可儿轻哼一声,“不过本姑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就仔细给你们说说魔教,让你们好好长下见识。”
“愿闻其详。”
宁可儿忽然幽幽一叹,曼声道:“不过乔小姐,我接下来要说的,可都是魔道中的门派机密,虽然对你正道帮助极大,可对我如今残破的魔门而言,可是并无益处。”
原来这小妮子还想向乔家讨些好处。
“那依宁姑娘的意思是……”
宁可儿将眸光放向了涌现出来地道上,声音娇媚,“这地道突兀的出现在我等身边,其下必定有妖,正好我师妹好像与其有些关联,不如我们众人一同结伴下去探查可好?”
乔靖柔犯了难,按理说,这应当是乔家所有,即便她身为乔家少主,恐怕也没法随意支配此地。
更何况,这里面若是藏有乔三姨留下的密宝,可不就是引狼入室了吗?
“放心,如果下面的东西是乔家物件,我和小师妹绝不多拿一根一线,转头便走……我们只是担心这底下藏得东西,会和乔三姨毕生研究的邪法有关,若地下藏匿了一个影响龙脉的血阵,你乔家乃至整个京城都别想安宁了。”
宁可儿虽然说得不太礼貌,但以乔三姨最后的表现来看,恐怕还真的能做出此等举动。
而若论血阵邪法,恐怕在场诸人就宁可儿了解最深了。
乔靖柔权衡利弊后,轻声道:“好,那就依你所言。”
宁可儿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废话,讲起了魔门的隐秘。
“魔教现如今的教主,外号琼华仙子,真名秦竹月,她所修的朝圣功功能奇特,能汲取周围朝拜的万民信仰化为自身修为。这功法的逆天之处在于,假使你洛家小姐天资聪慧,修炼速度快于常人百倍,但你能抵得过千万人同时修炼,助一人一路成仙吗?”
柳若欢光听了宁可儿说出口的第一句,就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这等功法,不是妥妥的主角的必备神器吗?
再加上白莲教在民众之中难以想象的影响力,这所谓的魔教教主,恐怕早就有了一身高深莫测的修为。
而洛素昕和乔靖柔二女也是不禁失色,她们互相对视一眼,才发现自己二人身上的功法传承虽然逆天,但比起魔教教主的修为,恐怕仍旧是小巫见大巫。
“魔教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实力早就今非昔比,尤其是自从魔教教主娶了前朝最后一位后裔后,魔教在魔道之中隐隐有领头之势。与此同时,魔宗的下落越发罕见,我圣门若不是出了小师妹这等人才,恐怕早就要被魔教合入教中。”
“前朝皇室居然还留有血脉?”
“对,不过那教主所娶的皇室男子在新婚半年后就已经猝死了……如今前朝武周所剩的血脉,恐怕只有那秦竹月的女儿云梦璃了。”
柳若欢虽然已经提前洞悉了云梦璃的身份,但在宁可儿口中说出,仍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但这个消息放在乔靖柔和洛素昕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们从未想过,那魔教圣女居然是魔教教主之女,而且还是传说中的前朝皇女。
乔靖柔沉思片刻,说道:“但如果魔教只是教主一人实力强悍,倒也算不得上什么大事。”
柳若欢提醒她们,“不,魔教神使和左右护法的实力,好像都很强,其中左右护法尤为出彩,那日那玉公子在面对乔相的时候,好像还留有后手,看起来应该有一战之力。”
乔靖柔听到柳若欢的分析,微微点头。
虽然玉公子的战力不高,但是那神乎其神的分身术,能借用各类男子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等人物若是躲在暗处,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宁可儿见她们讨论的正欢,懒洋洋的出口说道:“其实魔教第一人,既不是那魔教教主,也不是圣女和左右护法……鬼谋曾与魔教神使中的几位打过交道,知道在魔教神使之中,有一人被尊称首使,她虽从未在普通教徒面前露过面,却是魔教中公认的第一人。”
柳若欢算是彻底傻了眼,本想着那魔教教主秦竹月的万民朝圣功法已经到了头,怎么里面还藏了个更变态的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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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深入洞窟
他的声音也略微带了一丝轻颤,里面充斥着不敢相信,“还有此等人物?”
宁可儿浓发一摇,支起半截柳腰,掩口迸出一串银铃轻笑,“听说她是半仙境下第一人,四海之内无敌手……不过这消息是真是假,我们也无法确定。剑仙大人有兴趣的话,不如去替我们试试真伪。”
洛素昕似是没察觉到宁可儿话中的讥讽,只是淡淡回应道:“若有一战的机会,我绝不退缩。”
宁可儿见自讨无趣,随即转向了顾清瑶说道:“小师妹,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清瑶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太确定这地方是否和当初天山所见的遗迹同为一处,而且鬼谋先生的猜测如今还并不能下定论,一切都需要进地下查探清楚。”
几人沟通好先后顺序,由一直未曾出手功力最为高深的顾清瑶打头阵,一起沿着浮现的洞口深入底部。
新的洞穴和上方的溶洞截然不同,处处都有着人工开凿的痕迹,就连两侧的石壁上也嵌入了不少灯架。
这种灯架的造型古怪,每盏形状都如同莲花,颜色是玲珑剔透的玉白。
乔靖柔自幼熟读百家史书,见到如此构造的莲灯,有些许惊讶。
在仔细盯瞧了一阵后,她终于下了结论,“看这灯架的构造,似乎是传说中的佛心莲灯。”
顾清瑶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讶色,不过她的惊讶并不是针对这些莲灯,而是对乔靖柔的见多识广有了一丝钦佩。
“这些的确是佛心莲灯,当年我在天山遗迹中,见到的洞窟与这里大同小异。”
顾清瑶言罢拍手,盏盏灯火瞬间燃起,莲灯瞬间照亮起整间通道,延伸到看不到底的深处。
“传说佛心莲灯千年不毁,拍手即亮,这居然是真的!”
还没等乔靖柔对灯架感叹完,几人在前行的路上就有了新的发现。
这里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书库。
一眼望去,整个漫长的穴洞里全是一本一本或一卷一卷的书籍轴幅。
在洞穴通道的左右两边都有支撑钉刻的书架,它们一排又一排的整齐陈列,堆叠在一起的模样尤为壮观。
而且每座书架边,都有一个极其细微的阵法来保证书籍不腐不潮,宛如新出。
这等景象对其他人最多是震撼,但是在乔靖柔眼里,却是成了独一无二的宝库,她顺手拿起一册书籍翻阅,登时就被其中的内容吸引的无法自拔,脱不开身。
柳若欢见她的模样痴迷,也随手翻看了一本,但在拿起的时候,才发现这本书册居然是讲佛论道的佛经。
再多翻了两三本之后,乔靖柔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的书架,对着众人解释道:“这佛经的数量之多,种类之全,恐怕如今汉唐……不,世间都寻不出来第二处!”
宁可儿咂舌道:“那可不,这可是无相佛宗的地界。佛宗比起如今的佛寺,无论是佛法还是学识,恐怕都要高出千八百倍。”
“无相佛宗?怪不得,我就说是哪股势力居然有这等通天大能,若是无相佛宗的话,那便可以理解了……”
柳若欢对无相佛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好像在丽水阁那夜,王安荣和苏囡囡都提过这个佛宗,而且他们身上的佛骨舍利,好像就和这无相佛宗关系颇深。
乔靖柔看到柳若欢的神情,就想起了他对这名字应该不甚了解,便开口说道:“无相佛宗在古时候也是一座名门大派,与当时四大家的交情匪浅,延续了千八百年,鼎盛时期香火遍布九州,处处都有着金佛供奉。”
其实不止柳若欢对这无相佛宗不大了解,洛素昕也是鲜少听过这个名字。
乔靖柔说到这儿对着前方翻看佛经的顾清瑶问道:“姑娘在天山见到的,可是佛窟?”
顾清瑶稍稍迟疑一下,便点了点头,“的确是佛窟,但是内里的佛像已被岁月损毁,所留之物不过原来的姿样二三。不过即使如此,我当时在机缘巧合之下,也仍然获得了一丝佛力。”
说完她便伸出右手,一道迷你形状的金光日轮乍现在其玉掌之上,在不断转动,璀璨发光。
这日轮中心,有着一颗圆滚滚的珠子,被柳若欢一眼便识出是佛骨舍利。
“舍利!”
在场之人可都是识宝之人,如今见到顾清瑶怀揣着一颗舍利,看她的眼神都是有了微微变化。
乔靖柔与洛素昕惊的是,舍利这等宝贝有自我灵识,它只会选择停留在心性纯良一心向善的善人身边。
如若这顾清瑶心思不纯,有杀心或者是其他恶行出行,这舍利会自动弃她而去,另寻他主。
王安荣所持的舍利便是一个例子。
宁可儿双手叉腰,努力板起俏脸,恶狠狠的说道:“看了也是我小师妹的宝贝,可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乔靖柔也发现自己一直盯着舍利好像是有些失态了,所以赔罪一声,继续讲起无相佛宗。
“据史料记载,龙皇最初登顶人间,开辟新天地的时候,这无相佛宗的第一位宗主便从莲花之中孕育而生。所以它的根源跟四大家族的祖辈,算得上是同时代的英豪……往后千年间,无相佛宗曾助龙皇出手镇压了不少妖界大能,不过具体的妖物如今都没有了记录,只是但看龙皇对佛宗的态度,后者的确是出力颇深。”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这无相佛宗像是一夜之间被抹去了踪迹,虽然寺庙遗迹尚在,但是庙中的僧人却都不见踪影。后世偶尔有几任佛宗后继者出现,但都没有太大的作为,事到如今,这无相佛宗算是真正被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柳若欢悄悄咽了口口水,别人不知道无相佛宗镇压的是谁,但他柳若欢却清楚,这一切应该和那位狐族老祖拖不了干系。
“乔小姐学识渊博,佩服。”
面对顾清瑶的称赞,乔靖柔只是微微点首,表示谢意。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佛宗旧人
宁可儿倒是对这无相佛宗的来历没太多兴趣,她急声催促道:“看来这无相佛宗应该在下面藏了个大宝贝,我们下去应该就能见到了。”
几人越走越深,在前行了相当长一段距离后,先前书香浓郁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终于,他们到达了一片巨大的空地,这空地周围被人铸起栅栏,由上往下看来,整个平面就像是一个“回”字。
四面的围栏里设有高中低三个层级的高台,每一级都整齐排设着木雕的千手观音,每尊约莫半人高,比例无不相同,但姿态神情却没有一尊是一样的。
当莲灯被点亮时,置身其中,彷佛被数百尊千手观音居高临下包围着。
在柳若欢所踏足的脚下,写有普渡众生的古匾镌刻在地面上,字体恢弘大气,一笔一划竟然都蕴含真气,看的他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他内心有些许疑虑的时候,一个身影快速闪现,一拳就将众人的身形逼退,而柳若欢首当其中,直接被一拳到肉,打得倒飞出几丈之外。
不过柳若欢早已今非昔比,他的反应也是极快,在倒飞出去的时候,他伸手抓住了石壁中的灯台稳住了身型,双脚在石壁借力,做好了还手的架势。
可谁想他抬眼之时,那道身影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他心中思虑片刻,随即心里就闪过一道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他抬头向上的时候,只见一人居高临下的袭来,速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叮!”
顾清瑶与洛素昕同时赶至他的身边,两人双剑出鞘,左右两道剑势直取这黑影的脖颈和右心,让那黑影的身形被截停在了半空之中。
二者接触,黑影身形倒退数丈,退到了栅栏前的位置。
“靖柔!”
洛素昕一声娇喝,悬浮在半空之中的乔靖柔双手变换,一张金色字印顿现在半空之中,如同一张紧密的天罗地网,朝着那黑影轰然砸下。
“轰”的一声巨响,黑影所处的位置硝烟弥漫,遮盖住了众人的视线。
“火凤展翅!”
宁可儿自然也没闲着,在洛素昕的字印轰出之时,她身上的凤灵幻象便已经具现出形。
待那道字印轰击完后,这风灵也仰天长鸣一声,一头扎了下去。
可随即,那黑影便从烟雾中一闪而出,一只手直接紧紧抓住了虚体凤凰,随后缓缓用力,竟直接把那股力量捏散。
“什么!”
众人看的瞠目结舌,无法判断这黑影的真正实力。
先前洛素昕在面对宁可儿的火灵时,也是不得不用剑招相抗衡,如今这黑影中的人居然能直接单手捏爆凤灵,恐怕她的力量要高出在场的任何一人。
几人刚这么一想,就听一道恢弘无比的佛号从正空之中乍现。
“三世诸佛,尽现吾身。”
黑影周边开始有了佛印和众多梵文字号涌现,这些金光在她身上交织成一片,赫然成了让人无法直视的长袖袍服。
“过去。”
她忽然轻呼两字,随即所有人都感觉到这片空间的时间如同定格一般,那黑影金光竟然开始沿着之前她走过的路线开始倒退,直接回到了最开始从高处落下,袭击柳若欢的身位。
在此之间,所有人都无法动弹分毫。
那黑影一把抓住了柳若欢的臂膀,无数金光开始从她身上蔓延到柳若欢的身体之中。
“放下爱郎!”
“放下相公!”
洛素昕和顾清瑶在黑影出手的刹那解了身体的限制,直接唰唰两声奔向黑影。
“现在。”
黑影又说出二字,片刻之后,只见她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带着柳若欢出现在了栅栏前不远处,直接拉开了与四女的距离。
而后她一掌高高扬起,作势劈向柳若欢的脸骨。
“三世诸佛!一切诸佛!十方佛!三世佛!”
听到乔靖柔接连吐字出声,那黑影手掌硬生生停在了柳若欢面前,掌风吹得柳若欢黑发乱舞。
“你居然略通佛法?”
那黑影周身的轮廓显现,呈现出一位身穿袈裟的女子,她发丝凌乱,整个人的面容沧桑。
她在仔细打量了一番柳若欢后,声音也带着一丝惊诧,“你们不是妖?”
随后她并没有给众人答话的空间,而是自问自答的说道:“看起来真的是人,奇了怪了,这里不是被永埋地底了,怎么还会有活人造访?”
乔靖柔行礼缓声道:“大师,这地底暗道就在我乔家府宅之下,我们是探查其他事情误入此地,还请大师谅解。”
那身披袈裟的中年女子收回了手,背靠栅栏原地而坐。
见这实力逆天的女子停手,其他几女也都停下了自己身上的真气流动,不敢贸然行动。
“你刚才说了佛法,莫不是认识老尼身上的法相?”
“是,大师身上的法相名为三世诸佛,可管过去,现在,未来等一切佛像,因此也被人称为一切诸佛。”
那女子点了点头,说道:“有悟性,也有灵性,是根不错的好苗子……不过可惜是乔家后裔,身上还有些传承气息,这样的话,即便你在佛法上造化越高,也终究达不到那最后一步。”
听到女子对她的点评,乔靖柔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看起来这位应该是无相佛宗传承至今的一位强者,而她刚才话中所言,应该是暗示过她有继承无相佛宗衣钵的机会。
那中年女子对着诸人缓缓开口说道:“虽然老尼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不太合诸位的胃口,但从今刻起,你们踏入此地将无法外出。”
“你这老尼姑什么意思?叫你两声大师你还飘上天了不成?”
宁可儿听到这话惊怒道:“什么叫不能外出,腿长在我们自己身上,想出去你管得着吗?”
那中年女子看也不看宁可儿,只是闭目答道:“这座圣地之内,藏有我无相佛宗镇守数千年的隐秘,我全宗皆是为此消亡,所以不可能让你们这些人外出走漏了消息,引来了不相干的人。”
随后她还补充了一句,“看在你们是人非妖的份上,我不出手杀你们,但你们要想出这座石窟的门,就别怪我翻脸。”
第二百七十七章 凶兽
翻脸不认人?
柳若欢本以为这是一位无相佛宗的得道高僧,不,应该叫高尼……结果谁曾想,这女人说起话来却是一点都不给人留半分情面,而且言中之意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心生胆寒。
“切,不过是一个和我一样残存神魂的孤魂野鬼,居然也能在此作威作福。”
柳无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虽然还留下了一些道行,也能利用这阵法起些术法,但她是威胁不到你的。”
柳若欢对柳无痕的判断产生了深刻的怀疑,忍不住在心中反问道:“可这人的功力之高,简直是我入世以来看到的最强者,就拿刚才那手过去现在未来的术法来说,简直堪称妖孽。”
“那只是佛宗的小戏法罢了,三世诸佛无人能修成未来之境,这所谓的高深佛法只能忽悠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凡人。”
柳若欢听无痕这嫌弃的口气一阵无奈,“您老不也就在幽王墓中混迹过一段时间嘛,怎么就开始自抬身价起来了,我估计你的见识还不及这位老尼呢。”
柳无痕听到这句话,不怒反喜。
他哈哈大笑两声才继续回应道:“哈哈哈,小子,我虽然不及她,可你的俪人珠中,可是有一位大能者呀!”
不待柳若欢反应过来,他就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这尼姑既是魂体,你的俪人珠就对她有天大的克制,换句话来说,你现在即便发动俪人珠炼化了她的魂魄,恐怕她也对你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当真?我就是不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上一辈子。”
“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你如果发动俪人珠,那正道那两位姑娘恐怕就会知道你身怀宝珠的消息了,不杀了她们,你将后患无穷。”
柳若欢顿时哑然,他心里不愿相信洛素昕与乔靖柔是那种杀人夺宝的人。但诚如柳无痕所说,这俪人珠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自己恐则后患无穷。
如果没有别的办法,他是千万不想动用此招的。
乔靖柔缓缓踏前一步,神态恭敬的坐在那位老者面前,沉声问道:“敢问先辈,这圣地之内镇压的是什么?又为何与无相佛宗的灭亡有关?”
那中年尼姑看乔靖柔态度端正,也就没打哑谜,缓缓说道:“此地镇压的,乃是龙皇本尊都无法奈何的妖邪,自千年前它便存于世间……”
转瞬之间,整个空间由亮转暗,每一座千手观音上发出万丈红黑色的光芒将莲花灯挤压到了小小的一团。
上面似乎有无数黑影在旋转扭动,空中传来数道凄厉的声音交织不清。
“哈哈哈哈哈!”
“妙哉妙哉!”
“新面孔,杀了她们!”
其中最为响亮的一道怪声将中年尼姑的声音打破。
“什么千年前!老子万年前,数万年前便已经存于现世。吾在鸿蒙初始的时候,便已经灵智初开,哪里是你这些毛未长齐的小娃可以点头论足的?”
女子本就对这些鬼魂有天然的惧意,如今看到这逆天的百鬼鸣啸,几个姑娘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那中年老尼转头面向这幅景象,面上毫无惧意,似已经是司空见惯。
“这些小娃娃在上面打架,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震碎了一道口子引她们下来……妙音,你对她们还满意吗?满意的话就快杀了这群娃娃,食她们的血,吃她们的肉,待你修成血佛后,我助你重塑肉身,再回人间!”
柳若欢几人身躯一震,她们以为自己是凑巧发现此处,原来都是这辈埋入地底的妖物作祟。
“休想引我走入魔途,我妙音定会降服你等凶物,走入西方极乐世界……”
“哈哈哈,妙音,别骗自己了,这世上连仙都无人能修成,更别提心神大圆满的佛境了……这无相佛宗的藏纳的这么多佛经卷册里,你可曾听过有僧尼成佛的事例?究其根源,佛道自始至终就只是一场骗局,若说仙道妖道还能增寿苦求长生,那佛道就是诓人告别红尘遁入轮回的歪道。”
这凄厉的声音喊得人头皮发麻,也说的那中年老尼面红耳赤,怒火中烧。
柳无痕的声音这时突然响起,“坏了,这老尼姑要着道了。”
果不其然,那老尼姑忍不住开口怒骂,“妖物,我佛慈悲,法度无边,岂是你这种……”
中年老尼话刚说到一半,一口老血就从口中吐出,她的发丝鬓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几乎不到几个呼吸之间,她的容颜便已老去,黑发也变成了白发。
“哈哈哈哈,妙音贼尼,你果然还是动了那颗七窍玲珑心,说什么愿入轮回和阿鼻地狱都是假的!在最后一道神魂里,你你还是想苟延残喘存活于世!”
被它称作妙音的中年老尼原地盘坐,双手合十。
刹那间,墙壁上所有的莲灯都放出金光闪烁,天空中出现一道又一道金光,光芒上布满了细小的花纹,金光琉璃,在不同转动。
地板上也刻着极细极小的怪异文字,支撑这个空间的梁柱,就连观音正方面和额头中心……也到处都是,简直就像符咒一般。
书架、木柜、围栏等,甚至是观音莲座与背轮上的铜件,乍看色泽与一般黄铜无异,但以利器轻轻一刮,登时便留下一条锐利而明显的刮痕,其中闪动着耀眼的澄黄辉芒。
这所有的装饰居然都是黄金所铸,它们与天空中的金光交相呼应,组成了独一无二,壮观的奇阵。
东方贤仔细一端详,似乎是某种文字,却是一字也不识。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在金光和这不知名的字符强压之下,这些黑影发出了凄厉的哀嚎,一步步的缩小再缩小,最后重新被归身于木雕的千手观音之内。
空中只留下了它不甘心的最后一道声音。
“贼尼!下次,下次你一定会杀了她们,求我助你重铸肉身的!我等着你求我!”
空地重新变得庄严肃穆,众观音眉眼垂落,法相庄严。
众像等高齐列,雄伟壮观,令人油然生畏。
第二百七十八章 醒悟
在这个宽广的空间里,所有的木制品都被刻上不知来路的怪异文字,而所有的铜件,却都是黄金所制!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些制品居然能交相呼应,构成一道震天慑地的佛法奇阵。
如此之大的手笔,让刚才那些黑影无处可遁,只能重新附身于千手观音的木雕之上。
空间的金色光环渐渐平息下来后,一切又变成了最开始的模样。
“你们都看到了。”
妙音未转动身子,只是语气之中充满着沧桑,声音也比起之前苍老了许多,“在这地底被镇压的乃是远古凶兽,饕餮。”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为动容。
乔靖柔疑声问道:“饕餮?远古四大凶兽之一?”
柳无痕在柳若欢的脑海里也出言感叹道:“原来是饕餮,怪不得无相佛宗费这么大劲把它封印地底。”
“无痕,你知道此物的来历?”
虽然柳若欢也听过什么四大凶兽,穷奇饕餮,但这些印象都存于或者影视作品里,这个世界中的凶兽怪物,他可是没有一丁点的了解。
“四大凶兽指的是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在前几代龙皇周边部族作乱,各个都是为祸一方的上古凶神。不过后世的龙皇曾对四凶兽发动过声势浩大的讨伐,如今老夫掐指一算,这饕餮应该是世间仅存的最后一只凶兽了。”
柳若欢忍不住感慨道:“这龙皇驱逐病疫,亲征凶兽,还能统御天下,整理文字货币……简直就是世间理想中的帝王。”
他话刚说完,柳无痕冷冰冰的声音便传来,“是吗?在我眼里,龙皇并不是好东西。”
柳若欢想起柳无痕的遭遇,整个人也默然无语,或许对于国家来说,这历代龙皇算得上是尽职尽责。
可对于柳无痕而言,所谓的龙皇不过是贪图他容颜,不惜用强和奸计也要得到折磨他的狠毒女人罢了。
而后,柳无痕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一松,“算了,龙皇之中的确也有好人……比如你所遇到的那位魔教圣女,我见她对你也是用情颇深。”
“咳咳。”
柳若欢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急忙用轻咳来掩饰尴尬。
而另外一边,妙音也开始问向众人,“诚如诸位所见,我的魂体刚才被饕餮重伤,离神魂消散也只剩下时间问题。你们中有谁愿意接任我的位置,留在此地镇压凶兽,保我人族万世太平?”
“你这贼尼可真可恶,刚才还说要让我们全部都老死在此处,如今自己快一命呜呼了,就想忽悠个人来接替你的工作。”
宁可儿怒道:“在这里不仅要被练成魂体,还要一个人忍受上成百上千年的孤独,唯一能说上话的只有凶兽……这活是人能干的吗?”
妙音对宁可儿的话语丝毫不感到惊诧,只是缓声说道:“为了天下太平,总要有人来牺牲。你的安乐,不过是前人撒下的种子。”
柳若欢眨了眨眼,在一边言道:“大师境界高深,但是可曾听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
“怎么,难道你们还要反抗不成?”
妙音看着这群人之中唯一的一位男子,说道:“我可以在片刻之间发动大阵,瞬间抹杀掉几位的存在,如今给你们其中一个人活命的机会,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恩赐?荒诞!”柳若欢走在了四女身前,对着妙音说道:“你把被炼化成阵魂的方式称作活命,这难道就是你所修的佛道吗?”
妙音听到他再提佛法,眉色之间有微微的凶厉之气浮现,但是这凶狠只是乍现一瞬,随即便被她压了下去。
她并不知道,在长久与饕餮朝夕相伴的岁月里,她会有这些想法全都源于自身已被煞气感染。
“人的活法,是需要用双眼去看,双手去摸,双耳去听!妄你修佛道,这么多年却活成了井底之蛙,思想偏执到了如此可笑的地步。”
妙音的身体如遭雷击,她盯着柳若欢,说不出一句驳斥的话。
“如果你主动告诉我等这地底封印着凶兽,我们也定会替你想办法封印镇压这等凶物,可你第一个想法却是把我们当做外人……就像你方才所说,你的大义明明是保天下太平,人类安康,可现如今,你却要活活折腾死其他人来守护这份大义,你觉得讽刺吗?”
柳若欢见到妙音将目光转过来,心中有些怕她会突然出手。
但想想自己身怀俪人珠,倒也没必要那么怕她,所以仍然坚持把这些话说完。
“说得有理,我居然会为了镇压凶兽而选择杀人……看来区区两百年,就让我这缕残魂承受不住凶煞之气的侵袭了。”
妙音并没有反驳柳若欢的话,反而点了点头,神色上有了一丝坦然,“怪不得我无法修成佛道,原来是我自己心中有了间隙。”
后面妙音闭目养神了许久,等她再度睁眼的时候,双目之中已经清澈了许多,眉目之间的狠厉再也不见踪迹。
“诸位和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吧,过了这么多年,我佛宗一脉从未有人出过此地,我也有些好奇外面的事情。”
柳若欢身后的几女面面相觑,本来她们都已经做好了与这妙音拼死一搏的准备。
可谁想,柳若欢两三句话居然让对方安抚下来,似乎是突破了心中的某一个魔障,彻底清去了戾气。
接着,乔靖柔便率先开口,与妙音老尼攀谈起来,在听到龙皇的朝代逝去,如今是其他新皇执掌朝政的时候,妙音的神色之间多出了一丝坦然。
后面宁可儿也难耐住话痨的毛病,加入了进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三三两两把这时间发生的大事给说了差不多,这让妙音似是被勾起了从前的回忆,也向他们说了许多无相佛宗的秘闻。
不过这其中的故事大多与柳若欢先前听到的差不太多,比如九十九颗舍利,以及这些舍利的用处和来历。
柳若欢在听她们说的差不多时,忽然开口说道:“其实佛宗应该传承未断。”
第二百七十九章 意料之外的传承
妙音看向柳若欢,声色中带着一丝无奈,“若公子想要安慰老尼,有这份心意老尼便已经知足了……当初为了困这凶兽饕餮,我宗上下一共一千零三十二名弟子尽数坐化于这洞窟中,日夜诵经,无一缺席。”
“这种闭关锁宗的情况下,就算有人侥幸逃出,也不过是三两个低级尼姑罢了,在少了宗法和佛典后,无论是谁,都无法将我佛宗传承发扬光大……”
柳若欢开口说道:“今日汉唐朝堂上,有一位与我交好的官员,名为王安荣。她给我说自己曾在年少时得到一位僧尼的指点,还获赠了佛宗舍利护身。”
接着,柳若欢就把王安荣给他说的那番话说给妙音听。
“怎会?能在宗内获舍利护体的,不过寥寥,这些人无不是大能或是我佛宗一脉的惊才弟子。难道说,在闭关之前,她们有人把舍利转赠给了外人……不,这舍利需要佛法催动,还对妖有着天生克制,会此术者必定是我无相佛宗的心法。”
妙音喃喃自语,面色露愁容,但这种纠结之色仅仅过了一瞬便烟消云散。
“是了,我佛宗当年虽然无人出宗,但当年她们在尘世外的相好,却得了不少指点传承。没想到我无相佛宗一脉,竟然是依托在色相上继承下来,真的是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呀……”
柳若欢心里暗自一惊,本以为那位传授王安荣些许佛法和舍利的人应该是佛宗遗留在外的人,却没想到那人只是无相佛宗遗留在外的情人。
应该是有人偷偷传了无相佛宗的佛法和舍利给她,才莫名传承了一条佛宗分支在外繁衍。
这对于禁情禁欲的佛家人来讲,莫不是天大的讽刺。
“看来你们与我的相遇皆是天意,上苍注定让我在快入执念时遇到你们,就是为了敲打我是否能领悟真正的佛性。”
妙音双手合十,打量了眼前几人后,轻声一笑。
“既然诸位助我重返佛途,老尼自当给各位小主有所回报。我观你们五人红尘未了,桃花未断,彼此之间似乎红线交错,都汇聚到了眼前这位男施主身前,不如老尼在此做东,帮你们理清这姻缘线如何?”
抛开柳若欢不谈,其他四女会不知道对方在柳若欢身上有所觊觎?
之所以没把这事摆上明面说,是因为大家都在潜意识里认为柳若欢将来会选择自己。
“诸位过不了这道情劫,以后注定会成为成仙一道上的心魔,依老尼所见,各位不如放下对对方的偏见,共侍一夫如何?”
周围几女浑身一震,俱都不可思议的看向这之前坚守本分,看上去十分保守的妙音。
宁可儿眼里容不得沙子,她直接开口嗔怒道:“开什么玩笑,我魔门与四大世家有世仇在身,四大世家处处对我们魔道打压,如今叫我们和那些正道同处一个屋檐下,这怎么可能?”
“人性的正邪,皆是一念之间,这两位女施主虽然自称魔道,但我观其面色和行事手段,并不像是下手毫无底线之人……更何况所谓的世仇乃是前辈恩怨,与你们又有何关?”
妙音从容说道:“在我得到佛性,知晓无相佛宗一脉已从色相传承下去时,就明白这世间有许多事情,不过是人自己的坚持。”
乔靖柔从始至终都对这位大师保持着尊敬之意,而如今细究对方的话语,已经从中知会了一二。
她出声问道:“坚持?此话怎讲?”
“世人皆许女子娶夫纳妾,女皇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却不许男子招妻养三,你们不觉得这事从本理上就说不过去吗?”
柳若欢眼睛眨了眨,他从未想过,这所谓的佛宗大师,居然给几位天骄做起了男权普及。
“更何况你们所在意的,无非就是他一人而已,只需要依照本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可,对错并不是由他人评说,而是靠你们自己来判断。”
说得好呀!
柳若欢都忍不住想给这妙音鼓掌了,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此时便有妖风四起,千手观音上的黑影又如同黑风一样盘旋升起,怪异的声音再度响起。
“老不死的臭尼姑,你自己误入迷途,还想试着帮他人化解心魔?就怕最后你度这些女子立地成魔,哈哈哈哈……”
“对自己所爱之人,剥夺,掠取,占有,这是人之本性。你却教她们违背本性放开与她人共享,哈哈哈,你这贼尼比起我而言更不像人。”
妙音没有像往常一样即刻用法阵镇压,而是淡淡的回应道:“迷途知返,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既然已经知晓迷途,回归正途,自然就不会让她们再步入迷途,互相残杀。”
“说这些有何意义,你这一脉都死绝了,独留你这一缕残魂,还以为能降服于我,坐化新佛吗?”
还不等对方回话,黑影就接着用诡异的声音说道:“要我说,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们给吃了,这样以你的天资和底蕴说不定能铸成血色浮屠,成为真正现世人间的第二代佛陀,这样才有杀我的可能性,这提议如何?”
妙音冷哼一声,“哼,我在此还要守你不知多少年,我在寻求机遇,你不也是一样?更何况,按你的说法我修成的也兵不是佛陀,而是血佛,届时世上虽无最恶的凶兽,但是却多了一个恶佛,这和毁我佛教信仰有何区别?”
言罢她站起身子,遥望着千手观音像,沉声道:“圣域展开,法相天地。”
金黄色的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柳若欢被刺的暂时闭上了双眼,待他再度睁眼的时候,他如同置身于金黄色的幻境之中,在他面前的也不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尼姑,而是等身与天地同高,身如万物的坐莲观音。
与她相比,那千手观音像就如同蝼蚁一般微小。
“哈哈哈,你这是要不顾神魂消散,用最后的力量镇压于我?”那饕餮的声音又惊又怒,“你可要想清楚了,就算你把我拼的重伤,恐怕先死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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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饕餮
“那又如何?”
“好!好!好!有骨气!”
饕餮连说了三个好字,它怒道:“别以为你身躯大了些,就可以把我当成蝼蚁一样碾碎,像你这般实力的法相,我也不知毁了多少座!”
“众生在神佛眼里,的确都如蝼蚁一般。”
那观音巨象缓缓说道:“但众生是佛,凡有生命者也皆是众生。”
这声音如同虚无缥缈一般,紧接着柳若欢环顾一圈,肉眼所及之处均是平地而起各种各样的神佛或菩萨像,它们的身高都长到了等身天地后才停住。
这些神佛法相互相挺立在天空之中,密密麻麻排成了一片,将那微弱渺小的千手观音围在最中间。
被困在中间的饕餮心有不甘,嚎叫道:“那照你这说法,我也是佛!”
“你只要现在放下屠刀,皈依佛门,你自然也能成佛。”
这话在饕餮听来无异于辱它去当一只佛家的看门狗,它怒喝道:“妙音,我圈你姥姥的!老子要抽你的血,扒你的皮!”
妙音所变成的佛像,并没有去理会他的谩骂声,而是右手洒下杨枝,滴下甘露万千。
“使众生觉悟为渡,自渡渡他为渡。”
眼前的一切又好像在眼里缩小,柳若欢突然之间意识到,不是这些佛像变小了,而是自己变大了。
在极速扩大之后,柳若欢与其他四女也终于成长到了能平视刚才的巨大神佛。
这天降甘露似乎有诸多奇效,使得内息如温水般淌过柳若欢的周身经脉,看来妙音对人身上的经脉了如指掌,一身修为境界也更是到达了她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处地方。
柳若欢只觉浑身气滚如沸,汗出如浆,衣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精神却越来越畅旺,丝毫不显疲惫。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若欢体内新拓的筋脉陡地大乱,打坏了渐趋稳定的平衡。望空所传授的神力却如同石沉大海,被他体内躁动不安的气息吞噬,柳若欢面如土色,他感觉再这样被体内的气流撕扯一阵,他整个人都会被硬生生的撕开。
“回神,闭上眼,看自己。”
~
柳若欢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前一世浑浑噩噩的人生,也梦到了初入柳家的点点滴滴,甚至梦到了与他所有有关联的女子。
不过这些画面闪的太快,根本没有在他识海里停留太久。
等他睡醒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感觉自己经脉深处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
自己的丹田气穴如同黑洞一般在源源不断的供应真气。
充裕的真气甚至充斥了他身体内的每一寸肌肤和血液,在这种力量的加持下,他甚至双眼所有的神经都变得和以前不同,能在空气中看到真气流动的存在和轨迹。
而在此之前,他即使身怀双修所达到的辟谷境功力,也只能通过神识第六感来感应到真气的存在和扩散。
在他面前,妙音静静的坐在那里,她双腿盘坐,面前凭空长出一朵盛开的莲花,整个空间内佛号森然,似乎有颂佛声阵阵回响。
“居然在死前凝聚成了般若心莲,也算保住了晚节。”
在最中心的千手观音木雕上,坐着一个年轻精壮的男子,他的脸上有微微胡茬,皮肤黝黑,应该是经过岁月的洗磨,他的手指发黑,头上长出两根长长的羊角。
他的造型与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凶煞之气,都让柳若欢确认,这男子便是传说中的饕餮无疑。
“不过令我感兴趣的是,她施展法相天地来展现真正的佛理,是想度化那位乔家小妹走入佛道……可谁曾想,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居然是你。”
饕餮微微一笑,语气之中的兴趣十分浓厚,“一个男子得到佛性,不知这是她算漏了,还是故意的。”
“我对讲佛一道毫无兴趣,但既然因此受惠,自当对这妙音前辈一拜。”
柳若欢朝妙音坐化的方向躬身一拜,而后看着还坐在地上感悟的四女,也对这凶兽有了一丝好奇,“你居然没有趁此空隙偷袭我们,难不成你也讲什么道义不成?”
“我又不是人,自然不讲道也不讲理。”饕餮忽然对着柳若欢态度模糊起来,言语之中暗示十足,“但我观你身上的气息可并不想个纯纯正正的好人,不如就此入我妖道,我教你如何化成人妖如何?”
本来这饕餮不提人妖,柳若欢可能对它的提案还有两分兴趣,但如今它嘴里一吐人妖二字,就使得整个事情都变了质。
柳若欢的眼神也变的十分奇怪,这饕餮在他眼里逐渐变得和变态没有两样。
“你过来靠近一些,我来传你妖道的无上心法,天罗功。”
柳若欢似真被他说动了心,往前走了两步。
饕餮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它深知自己不能表现的欲望太过浓厚,只好强压下去继续说道:“这点距离还不太够,再往前走三步。”
柳若欢继续向前走着,只是在第三步即将要迈出去的时候,他又硬生生将脚停在了半空中。
随后,他缓缓收回了脚,蹲下身子拨开尘土,地面下露出了一颗流着金光的舍利子。
这一幕让饕餮面色微凛,“你这是何意图,你怎么知道这底下会有舍利……”
紧接着,饕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顷刻间反应过来,“你刚才在骗我?”
“谈什么骗?你不是人,不讲道也不讲理,我把一只猪蒙上眼睛杀了,难道也是骗它不成?”柳若欢略带讥讽的嘲笑道:“倒是你,就是因为有这最后九颗舍利环绕禁锢你,才让你不敢妄动,对吗?”
“真是机警的娃娃,没想到这世间一二十岁的娃娃都变得不再单纯,真是世风日下呀。”
柳若欢在这里很想吐槽,世风日下有你这么用的吗?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我和猪那样的牲畜相比,你可知我本体乃是上古凶物,始于天地初开,生于蛮荒乱世。”饕餮说到这儿有了一丝隐隐的自豪,“这世上,也就当属龙皇这种生命能和我等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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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奇才
饕餮忽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不对,传闻妖族中的狐狸,好像也出现过类似我一样的存在,不过那东西终究只是在模仿我的影子罢了。”
“放他饕餮娘的狗屁!”
柳若欢怎么也没想到,饕餮的一番话反倒是让他脑海里的柳无痕最先破防了。
“这东西充其量也就是个怨念集合体,怎么能跟龙皇那类神龙媲美?你看它即使化作人身,也依然遮盖不住自己的那顶羊角,足以说明这东西本身杂质太多,为世俗所不容。”
柳若欢有些不太理解,为何柳无痕会对这东西的怨念如此之大。
“这四不像的东西,这么多年实力下去不少,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当然,对面那只怪异的饕餮听不到柳无痕的怨言,使得他这一切都变成了无能狂怒。
饕餮对着柳若欢缓声说道:“其实我方才那道提议,是出自真心……你身上的血统本就杂乱,其中还蕴含着一道妖狐血脉,不过这血脉稀薄,我猜应是你祖上承受过妖狐一族的情,曾接到了狐族大能者的一滴精血。”
他试着继续用这东西吸引柳若欢,“如果有我相助的话,能助你提纯这道妖魂血统,成为一只正儿八经的人妖。”
可这饕餮千不该万不该提到最后这个称呼,无论是什么话或是多大的诚意,在如今的柳若欢看来,都变成了有意无意的嘲讽。
一道精纯至极的佛经从角落处奔饕餮袭来,那饕餮挥手打散后怒目视向刚刚爬起身子的乔靖柔,“你这家伙,刚得到了些佛宗传承就拿来显摆吗?”
其他几女也一一苏醒,她们在看到对峙的柳若欢和鹿角男子后,都明白了这怪人的身份。
乔靖柔反手捏出一道佛印凌驾当空,咣当从天空中砸了下来,“我自得传承,就应该继承前辈的意志将你斩杀在此地。”
饕餮因为被舍利所困,只能被动挨打,心中十分不甘,“不过是刚刚继承佛性的几个小娃娃,无相佛宗都被老子熬死了,难道你们还以为自己能奈何的了我?”
饕餮脸色上的怒意消失不见,他青黄眸中却掠过一抹冷蔑的笑意。
他嘿嘿两声,以手支颐,屈起一条左腿斜倚地面上的碎石,顷刻间身上黑气冲天,这道黑色的气柱直冲云霄,竟然惹得四周乌云蔽日,场景如同魔神下凡。
饕餮的身形居然硬生生膨胀了两倍有余,身高直达三米,他垂眸道:“你们真以为我在怕你们?我只是怕挥散力量会导致世外高人关注此处,既然你们几人死纠着不放,我现在就动用力量将你们尽数拔除。”
在他挥动力量的一刹那,九颗舍利佛珠瞬间织成一道金黄色的帘幕,但可惜的是,缺少了阵魂的阵法无法再对这饕餮产生压制力。
只听饕餮一声厉吼,帘幕上开始涌现丝丝裂痕,最终这种不规则的裂缝布满整个帘幕,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而被埋藏在九处方位的舍利,也砰然碎裂,爆成了粉末。
一时之间,整座建筑之内都被黑雾掩盖,柳若欢他们瞬间被无与伦比的煞气包裹,无法动弹分毫。
乔靖柔的身躯缓缓飘落至众人身前,她的双脚悬浮地面,与地面保持有一定的距离,而在她身上,也有一股气势开始升起,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怒自威。
先前妙音给众人施展法相天地的时候,一方面是为了镇压阵中的饕餮,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乔家小姐传承佛法本源。
只是让妙音想不到的是,这种万相佛法竟然也开启了柳若欢体内的一丝佛性,所以才会让饕餮对第一个醒来的柳若欢颇感惊讶。
但把话说回来,乔靖柔在得到佛法传承后,自然而然与金印字诀的力量揉合在一起,使得现在境界虽然改变,但是自身的力量已经一跃千里,瞬间达成了一步登天的壮举。
这股身上的气势,连顾清瑶与洛素昕,都没把握胜她了。
更何况,此处还是佛家的主场,运用佛法对妖一族有天然的克制力。
乔靖柔运起身体内的佛决真气,双掌间豪光暴绽,如捧初阳!她两手高举过顶,便如升起一座烈焰火塔,盘绕在饕餮身边的黑气瞬间消散了大半,从里面不断传来凄厉的哀鸣。
连被光芒照射到的饕餮也忍不住面目惊变,姿势变成了单膝跪地,似乎是在这股灼烧下变得极为痛苦。
“你……你不过是得了一道佛法传承,为何力量上居然能达到归一境界之列!”
乔靖柔的衣裙和发丝在黑雾之中飘舞,她平静的说道:“得益于乔家血脉,我自幼便能把熟读的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转化为自身修为……而如今,妙音居士在坐化之前将一身佛经阅历传阅给我,这对我而言,远比她人将功法传承给我更好。”
饕餮的面色完全呆住了,它曾想过被妙音居士看中的几人来历不凡,可从未想过,这其中竟然有着乔家弟子。
更可怕的是,这乔家弟子居然会被妙音看做传承者,而最离谱的是,妙音居然还能放根深蒂固的门户之见,将一身领悟的佛法精髓毫无保留的传达给此人。
这意味着什么?
妙音居士身怀无相佛宗最正统的传承,在这阵法之中深研上千年,对佛经的理解能力早已超出了世人的想法。
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上乔靖柔能把佛经阅历理解变化为己身修为功力的特殊血统。
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相加这么简单,而是一个几近于无限大的乘法!
饕餮顿时后悔了起来,早知如此,刚刚就应该趁着她们熟睡的时候动用妖力,将这妖孽扼杀在摇篮之中。
仅仅是一夜之间就让这乔靖柔产生了剧变,再过些时日,这乔靖柔岂不是能修炼成圣,结合两家之法成为乔家……不,整个人族历史上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饕餮知道此时自己决不能再犹豫,他顶着这烈日的照耀强行冲至乔靖柔身前,猛然将黑气凝化在右拳之上,猛然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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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饕餮秘法
乔靖柔对着这攻势不闻不问,只是随手拨去,一道金光就瞬间冲来打翻了饕餮的拳头。
饕餮瞬间被掀翻在地,他在临空翻了几个跟斗后,整个人停在了对面的半空之中。
“不想仅仅是过了两招,你这佛法与字印的结合就已经愈来愈熟练了……我一直将人族视为家畜,却不想会在你们这等凡人身上,却能见到如此妖孽的资质。”
接着,饕餮将眸光在乔靖柔身后的几女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
紧接着,他微微一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居然都领悟了一丝佛性,这代人族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我许久不出山,外面已经变天了不成?”
柳若欢顺着饕餮的话回头望去,只见洛素昕和顾清瑶二人的眼眸中都乍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金光,想来这就是所谓佛性的领悟?
但这其中也有一例例外,宁可儿的眼中并不是纯粹的金光,而是不时交替着一道血芒。
柳无痕意味深长的声音响起,“这几女的资质是真的逆天,纯粹倚靠天资感悟居然都能领悟一二,用妖孽二字形容也不为过。”
柳若欢听完暗暗自喜,他可是众人中第一个醒来,而且饕餮也说明他也领悟过佛性,那岂不是说自己的资质也很出众?
柳无痕似是看出了柳若欢心中所想,不留情面的打击道:“你身上有俪人珠,因此能感悟一丝佛气并不意外,比起这些女人差得太远。”
柳若欢在心里哦了一声,颇为沮丧,但他随即便被场中激烈的争斗给吸引去了目光。
只见饕餮在乔靖柔的金佛字印中步步败退,不过一会儿便已经缩到了墙角,身上挂满了血痕。
“这饕餮真的是远古凶物吗?怎么感觉如此不堪一击?”
这个问题柳若欢早就想问了,这饕餮之前在妙音居士在场的时候,每每现身都如同魔神降世,可却未曾想今日真身出来了,却又变的畏手畏脚,被乔靖柔按在地上摩擦,似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柳无痕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无相佛宗的封印本就是用时间来消磨它的力量,如今距离封印之初已经过了千百年,它的力量如此孱弱也是情有可原。”
“原来这是他的虚弱期?”
“自然,他的实力恐怕只有巅峰时期的二三成。有如此境地,怕都是源于那佛宗困它的法阵。”柳无痕解释道:“舍利之能,才不像你想的那般脆弱,这家伙为了冲破阵法,估计是把身上最后一点妖力都耗尽了。”
饕餮在场上退无可退,他忽然仰天长啸一声,声音穿透每个人的真气,震得人气血翻涌。
就在这片刻的时间里,乔靖柔的字印中出现了破绽,被饕餮抓住机会一跃而出。
“你们既然妄图将我斩杀在此地,那我拼上性命,也要将尔等拉入地狱!”
饕餮说罢,右手化作手刀反向刺向自己的胸膛,在噗的一声声响中,他已经将自己的胸口洞穿,掏出了一颗不断跳动的鲜活心脏。
“伟大的兽神,尔等在此向你祈愿……”
看到这一幕,柳若欢瞬间产生出一丝不妙的想法,与此同时,柳无痕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响。
“快跑!这家伙被你们逼疯了,居然想唤出那尊怪物!”
“怪物?什么怪物?”
柳无痕根本就没有心思回答他,而是疯狂的咆哮道:“没时间解释了!快跑!”
柳若欢登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着几女出声道:“走!这饕餮看起来是要动用禁术,以我们几人的能耐,已经动不了他了!”
想跑?你们还能跑得了吗?
饕餮看到几人的身形开始向门口退去,他冷蔑的轻笑一声,继续顺着先前的话语说道:“……原将吾心献上,恭迎兽神降世!”
猛然间,一股天地之力瞬间禁锢住了众人的脚腕,将柳若欢几人束缚在此地,无法动弹分毫。
紧接着,他们肉眼可见远处的饕餮开始发出奇异的变化,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犹如毒蛇蜕皮一般看是脱落,顷刻之间,他已经的肌肤已经像新生婴儿一般光滑细腻,而原本被洞穿的胸口也停止了流血,只剩下空荡荡的圆形空心。
这造型模样,倒是与那日长公主从笼中唤出来的怪物有几分相似。
饕餮缓缓抬头,此时的他,眼眶之下流下了两道血泪痕,在面目上异常显眼,极为可怖。
一股冲天气势扩散而出,它的境界在不断飙升。
乔靖柔虽然还想用之前的字印镇压它,都这些东西都在靠近饕餮周身的时候被震得粉碎,再也没有丝毫的威能。
“这东西……”
柳若欢人有些发懵,怎么连凶兽都身怀秘技,藏着如此逆天改命的功法?
柳无痕也知道事到如此,再也没有逃命的可能性了,与其抱头鼠窜,不如在这里拼得一线生机。
“兽神,便是当年坠入长安的那尊兽躯……饕餮能唤出本源之力,其实并不奇怪。”
柳若欢的面色变得有些精彩。
变身之后的饕餮,脸色也不再像先前一样狰狞,取而代之是一副木然的神色。
他在身上气势暴涨至顶峰之后,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乔靖柔身前,乔靖柔对此措不及防,直接被饕餮一脚踹倒在地。
然而就是这平淡无奇的一脚,却在下方的空地上硬生生砸出了一道三米多长的深坑。
宁可儿失声道:“这境界,竟然已是归一巅峰!”
在另一边的洛素昕咬紧薄唇,罕见的对宁可儿身前的顾清瑶说道:“烦请……”
她微微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但时间上已经不容她再多想什么,“烦请妹妹帮我拖上半刻钟,我洛家的星辰之剑,用出来需要花些功夫。”
顾清瑶二话不说,便提剑向前,柳若欢见状也出声说道:“我也帮你拖住他。”
然而这话才刚刚出口,三女就异口同声的驳回,“不行!你回去!”
出乎柳若欢的意料,几女在这件事情上异常执着,似是抛弃了之前的见地,都站到了统一战线上。
第二百八十三章 再生
宁可儿瞟了他一眼,柳眉一挑,面色沉落,“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帮什么忙?不拖我们后腿就不错了……”
虽然宁可儿说的难听,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让柳若欢先走一步的意思,另外一边的洛素昕和顾清瑶虽未言语,单从她们担忧的神色来看,心里所想也是一样。
毕竟在面对这等强者时,所有人都面临着十死无生的可能性。
唯一有争议的问题是,几位天之骄女能在这饕餮手中强撑几秒?
“想跑?”
饕餮摇身一晃,已然挡在了洞口前,他看着面前几人,面色拧成一团,“我既然已将心脏献给兽神,尔等就与我一同陪葬吧!”
柳若欢忽然注意到了一点异样,相比于域外长安以及吞服长生果变异的妖邪,这饕餮在与兽神产生关联后,明显还保有一些神识。
洛素昕纤手握出剑诀,一道璀璨星光自她身体中缓缓升起,比起刚才乔靖柔所唤出的初阳还要光亮三分。
在这剑升起之时,宽广洞穴四周的灵气便开始源源不断向洛素昕身边聚集,这等声势让饕餮都不禁变了面色。
在饕餮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即使他目前是归一巅峰,在面对此剑时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所以其他人在他眼里瞬时变得无关紧要,制止这白衣女子出剑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饕餮身形再度化作残影奔出,可不远处的顾清瑶又怎会让他如愿以偿?
顾清瑶的剑上泛出冷冷寒气,一剑不偏不倚,刚好斩向饕餮的天灵盖。
饕餮面对这低自己一个境界的攻击不以为意,便将真气包裹住右手,捏住了来势汹汹的寒剑。
可谁想这剑中的寒气居然无视了他的真气防护,直接刺痛到他手部的肌肤,仅仅是过了片刻,他捏剑的手指便已经被冰的失去了知觉。
饕餮顿感不妙,身形向后撤出,而在他身形晃动之时,他的右手已经完全被寒气侵蚀,变成了冰雕一般。
饕餮看着右手目色发黑,只听空气中砰然几声碎响,这冰雕一样的右手就已经完全碎裂,化作了冰渣。
“天生的九阴之体……”
饕餮开始异常认真的检索起面前几人,当他隐隐约约看到宁可儿眼底的一抹春色后,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几女都有异于常人天资的资质。
即便是放在龙皇那个时代,恐怕也依然是惊艳绝才的天才。
“一个同化字印和佛法的书圣,一个一心问剑的剑仙,再加上九阴之体和天生媚体……这千百年罕遇的资质体质,却让我一日之间见识了个遍。”
饕餮脸庞微微抽搐,紧接着,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说道:“是我抱有侥幸心理,低看尔等了……接下来还是施展绝学,将尔等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饕餮目中精光暴绽,他的气势相比之前又提升了一个层次,他的双手臂爆出几声裂响,骨骼破皮而出,竟然化成尖锐的黑色骨刃,骨刃极为锋利粗大,占据了他半只胳膊大小。
而他的右手也瞬间恢复了原状。
“嗖”的一声刺耳的声响,饕餮的身形移动竟然引发了音爆,转瞬就到达了顾清瑶的面前。
顾清瑶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寒气也瞬间被这冲击之势给打散,紧接着,二人的剑与骨刃开始在天空中交错,相接之处引得周围的土地纷纷爆裂,巨响如同鞭炮声一样此起彼伏。
但在暴风骤雨般的交手中,柳若欢能感觉到顾清瑶的招式和还击都在一次次的变弱。
这并不怪顾清瑶,天底下并不是谁都像柳若欢一样,拥有一个天然灵气库作为底蕴。更何况饕餮的招式迅猛,让其他人根本不敢胡乱下场,倘若出招跟不上她们对轰的速度,就容易把自己置身于险地之中。
渐渐地,顾清瑶在这招式之中上气不接下气,真气供应中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饕餮抓住机会,随即双掌翻飞,由下而上,直取顾清瑶白美的咽喉。这迫使顾清瑶猛地下腰后仰,头脸几乎触地,才堪堪避过了杀招,但饕餮那会善罢甘休?他双掌一并、十指如兽爪一般,如狼似的一轮猛攻。
顾清瑶连连后退,只得用剑气护住要害,再也无法反击分毫。
饕餮的一只骨刃在背后凝聚刹那,准备在接下来的交手过程中一击击杀此女,可谁曾想,一个硕大的卍字佛号出现在了饕餮脚下。
“你居然还有余力?”
远方的乔靖柔趴在地上,她发丝散乱,嘴角留下了一丝殷红的鲜血,任谁都能看出她现在的处境不太妙。
可即便如此,乔靖柔依然捏出了金色字印的手势,而看这卍字佛号的声势,恐怕是今晚她所出的最强的杀招。
两道佛号金光冲起,所到之处如同火焰一般将饕餮的黑影和皮肤烧成灰烬。
躲避不及的饕餮竟然被硬生生烧掉了一只腿和一根手臂。
灰烬的碎屑在战场上消散,饕餮的面色变得异常凝重了起来。
饕餮单腿支撑,挺直了身子,他刚刚中招的伤口处开始聚集黑气,本来血流不止的伤口突然开始止住了血,随后出现了一阵泡沫般的抖动。
新生的手臂和腿钻了出来,他活动了一下,传来几声骨骼正位的声响。
乔靖柔知道此时并不能给这拥有无限再生能力的饕餮有缓气之机,她结成莲指,口中念念有词,“……有本有智,不坏不朽,经无数劫,破诸烦恼。”
一道金光佛号激荡而出,但饕餮面不改色,不管不顾,仍然冲向了正在凝聚剑招的洛素昕。
这佛号砸在饕餮身上,延缓了它身形一瞬,但随即施术者乔靖柔已经抵抗不了连续施展奥义的反噬,一口鲜血吐出地上昏厥倒地。
与此同时,佛号散去,束缚饕餮的佛力也不复存在。
顾清瑶咬紧牙关,用所剩不多的真气支撑起身体从地跃起,有一次拦在了饕餮的必经之路上。
“滚开!”
第二百八十四章 求援狐仙
饕餮看到顾清瑶再度现身,又气又恼,他的骨刃从上往下划出一道闪光,瞬间就将顾清瑶手中的利剑划成两半,不仅如此,还划开了她的一丝秀发,连带她的面庞也被划出一道血痕。
而后,顾清瑶被这一击的劲风冲翻在地,也变得意识模糊起来。
洛素昕手中的星辰,还差十息才能准备就绪,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饕餮,她紧皱柳眉,清楚自己危在旦夕。
“看我。”
不知战场上哪来的一句风言细语,让饕餮下意识的与面前人对视。
那少女在他面前淡然一笑,万般风情萦绕眉梢。
饕餮即便身为兽身,也在刹那间认为这人类女子美极了,远超他这数千年中见过的任何女人,若是能一亲芳泽,恐怕自己死也无憾。
不由自主的,饕餮的呼吸沉重起来。
但这种感觉仅仅过了几息,就让饕餮平静了下来,当他再度睁开眼时,眼神中的迷离已经消失不见。
他反手抓住刺来的剑刃,厉声喝道:“你这个女人,竟敢魅惑我!”
饕餮看着眼前的少女,惊魂未定,他十分清楚在战场之上片刻间的分神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是方才他神识恢复的快,恐怕就会被这剑扎进毫无防备的身躯之中……若是被刺中了关键部位,再生能力再强的他,也将会命丧当场。
所以这天生媚体的威力,可能远远超出了其他几女对他的威胁。
饕餮见状,右手手臂高高举起,似是要将面前的少女斩成两半。
宁可儿被眼前的男人用真气束缚在原地,连动身都无法动身,身为四女修为最差的她,在正面直面饕餮的时候,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击。
“一枕梦醒荒月光,青萍挽风压星河。”
侥幸的是,洛素昕的星辰之剑好了。
这一剑,如同在天空之中撕出了一道缺口,从这裂缝之中能看到各种星辰在黑暗之中闪闪发光。
而洛素昕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星辰,她的身形与剑化为一体,似是一道流光,直接穿透了饕餮的腹腔,眨眼便到了他的身后。
等众人缓过神来的时候,这一剑已经结束,徒留洛素昕的长剑上沾染血色,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滴落不止。
在地上的顾清瑶望着洛素昕的身姿微微发愣,这首诗与剑招是她在天山一处无名剑碑上看到的,如今听到洛素昕念出口中,方才知晓这剑招原来是洛家剑仙独有的仙剑口诀。
这出尘的身法仙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是剑中之仙。
饕餮重重喘了两口粗气,“这剑,若是我境界弱上半分,恐怕就会被当场瞬杀了吧。”
说罢,他摇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辟谷斩杀归一巅峰,这真的能用天才来形容吗?”
柳若欢几人在听到饕餮前一句的时候,就意识到这饕餮话中有话了,果不其然,一阵血沫涌动之后,洛素昕所制造的伤口恢复原状,那饕餮满意的看了看腹部,咧嘴一笑,“不过看起来,你们这些天才天理也不容……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
所有人面目惊变,这饕餮居然能硬抗洛素昕的本命之剑?
这劳什子的兽神之力,竟然恐怖如斯!
柳若欢不愿意去相信,但在眼前的一切又使得他不得不去相信,这饕餮的气势已经在几息之后又攀升了回去,回到了最巅峰的时期。
饕餮一边感受着自己身躯的力量,一边思考着该从谁身上下手,在他看来,这几女虽然都已是案板上的鱼肉,但不保证她们还有什么临死反扑的手段,所以要谨慎对待。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柳若欢已经站在了他身前不远处。
“你身上留有妖血,我才把你放到最后杀,如今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来送死,是不忍心见这些女娃先死在你面前吗?”
柳若欢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人都是我所珍视的人,挡在她们面前,无关其他,而是我要保护她们……”
“保护?你有这个能耐吗?”饕餮冷笑一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你这身功力看似辟谷,实际上自身修为也才到洞悉,这洞悉到归一可有足足两个境界的差距……你以为你能做到什么?”
说到这儿,饕餮眼中仅剩下了对柳若欢的鄙视,它身上的气势汹涌而出,语气也越发冰冷。
“既然你那么想死,我便成全你。”
饕餮的身形快若闪电,他本就是这个境界的强者,如今恢复了力量,更是随心掌控,更胜往昔。
就在他认为自己将要得手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形已经无法寸进分毫。
饕餮发现居然有一股异常强势的气息死死压制住了自己,这股力量的本源唤起了他本能的恐惧。
“认了别人当主的一条狗,何时也敢这么嚣张?”
一声娇细的声音响起,眼前的柳若欢眨着一双狐狸眼,明眸带笑。
~
半刻钟前,识海。
即便是第二次来到藏纳俪人珠的识海深处,柳若欢也依然对着这附近有强烈的不适。
他的识海原本是一片赤晴,万里无云,清澈见底的水面微波荡漾,漂浮在脚踝处。
但在这识海深处,则开满了一颗又一颗桃树。
在这一眼望不到边际桃林里,他漫无目的的奔跑着,试图去寻找先前在梦中见到的一抹倩影。
终于,他在跑了不知多久后,在一颗桃树的树杈上,看到了两只微微翘起的脚掌,未着鞋袜的赤裸脚心酥红细嫩,让在树下的柳若欢看了个正着。
一袭淡粉色纱衫从桃花的缝隙间流出,柳若欢抬起头,便顺着这单薄的衣物中看到了些许春光,甚至连萋萋芳草都能略窥一二。
惊神之下,柳若欢才意识到这女人居然连贴身衣物都没穿。
一想到此,柳若欢登时低下了头,不敢多看多想。
“哈……”
一声慵懒的哈欠,桃花树上的女子悠悠醒转,对着树下的柳若欢悄声说道:“动心了吗?”
柳若欢羞红了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女子带着促狭的笑意说道:“趁着人家睡觉时偷看人家,你还真是个色中饿鬼。”
第二百八十五章 桃林狐仙
“前辈别开玩笑了,没有您的准许,我又怎么能在这十万桃花林中寻得到你?”
“唰!”的一声,女子从桃树上飘然落下,她如同瀑布般的雪白浓发倾泻而出,有几根刮蹭到柳若欢的面庞上,让他一时之间有了短暂的失神。
即便见多了各种美色的柳若欢,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的确是世间绝色,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叫人很难移开目光斜视他处。
只要是对眼前的女子多看一秒,就会有种身心身心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错觉。
因此,柳若欢在感受到那发丝蹭面的时候,一直都不敢抬头看面前的女子一眼。
但面前的女子却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抬住柳若欢的下巴,将他的头缓缓支起。
两人靠得极近,呈现在柳若欢面前的是一双幽邃晶灿的明眸,在她细长密集的眼睫搧眨下,柳若欢能感受到一阵细微的轻风扑面而来,伴随相至的还有一股难以言明的香味。
不过这香并不浓烈,闻起来虽然让人心醉,却又只是恰到好处,点到为止。
白发女子看着柳若欢的模样,似是十分享受这种感觉,她吐语如珠,声音柔和清脆,动听至极。
“不过是一具灵体罢了,你所见的全都是幻化之物,归根结底只是你脑海中的想象……话说回来,能对自己的想象起了情欲,着实有趣。”
柳若欢被说的哑口无言,但心中却是忿忿不平,任谁脑海里出现一幅这样的景象,怕是太监都不会无动于衷。
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得求这位狐妖办事,现下实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看着柳若欢面色急切,似是想说明什么,女子微微摇动螓首,缓声道:“俪人珠所联系的识海,时光流逝与外界不同……”
说到这儿,女子故意将红唇抵至柳若欢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即便你把我身上的衣物扒了,做出那档子事,在外界恐怕也只有一息之间。”
不得不说,柳若欢并不是柳下惠,他确确实实对这个主意产生了刹那间的心动,但随着他反应过来面前人的身份,这刚刚被窜动的火焰就被熄灭的一干二净,连一丁点火星都不曾留下。
桃林之间忽然有微风拂过,一时之间落花无数。
女子看着这漫天飞舞的桃花花瓣,双颊晕红,面上的笑意更盛。
她伸手从空中捏住一片飞舞的花瓣,整个人就似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你的一举一动,都能在这间小天地内反应出来……原来这便是刹那间心动的感觉吗?”
白衣女子放开了柳若欢的下巴,拿着那朵花瓣走到了树下的一处石台上,提着裙角悄然下坐。
这刹那间展露出来的气质清雅绝尘,即便是皇宫中娇生惯养的那几名殿下,恐怕拍马也不及眼前这位女子分毫。
不过柳若欢瞬间便反应过来自己想错了,在眼下这位被人尊称为殿下的时候,恐怕连龙皇都还未登基呢。
“抱歉,因为数千年都未曾见过真正意义上的活人……所以有些开心,玩过头了。”
她将身体侧躺在石台上,姿态慵懒娇媚,“接下来说说正事吧,你家祖宗应该给你说过,请我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柳无痕的确给柳若欢提醒过,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讲,柳无痕在察觉到他有寻找狐仙的想法时,就特地出来叮嘱过他,建议他打消这个想法。
“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远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还记得那时柳无痕的声音十分奇怪。
“俪人珠的确能在你和不周山那位狐仙脑海内驾通一道桥梁不假,不过……狐仙的力量,常人根本无法承受……”
“承受?”
“你可能不知道那位的出现代表着什么,单单她踏足这个世界,就会引发天雷劫动……她的实力早已超出了世人对力量的理解,作为与龙皇同时期甚至媲美超越对方的人物,如果说世上真有仙人,那一定是她……”
柳若欢默然不语。
“之前几次她出手帮你大多因为一时兴起,而且她附身的实力和出手时间都被压制到了极限,可眼前这位可是归一境界巅峰,还兼具兽神的部分力量,所以你所面临的困境与先前截然不同。”
柳无痕说到这儿,微微叹息一声,“换言之,可能你会承受不住狐仙的力量爆体而亡,亦或是被附身之后,被那强大的神魂附体吞噬……本体神魂俱灭,连我都不如。”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回想那一步步靠近的饕餮,柳若欢太渴求一股力量的出现。
原因,他在饕餮面前早已说过……
柳若欢抬起目光直视狐仙,双眼之中清澈无尘。
“说过了,我意已决。”
白发女子斜倚在石台上,仪静体闲、柔情绰态。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微微发怔。
柳若欢做出此等决定并不出乎她的意料,但问题是,他似乎对自己的选择没有一丝后悔……这幅模样让她隐隐想起了当初自己。
当时她明知这是一场放逐的陷阱,但也是这般坚信不疑的走入不周山,然而在时隔无数年后,日夜无光的不周山上只剩下了星空和遍布山野的彼岸花,而她也早已和当初的心态大相径庭。
接着,她用柳若欢无法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有趣,这便是俪人珠所认的第一个主人吗?”
~
饕餮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何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胆怯。
即便是当初被无相佛宗镇压在佛阵之下,他也不曾感受过一丝的绝望及害怕。
时隔这么久,按理说他应该早已忘了这份感受才对,可为何,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如此的让他害怕。
不应该!
他可是归一境界巅峰,只差半步便能跨入半仙之境!
“哼,是激发了那丝狐妖血脉吗?”
饕餮根据柳若欢的这双狐狸眼,得到了一星半点的线索,他瞬间在内心中推断起来,看起来这常人所蕴含的狐妖血脉并不一般,能引发自己这种上等凶兽的本能恐惧……莫非,是那位被关在不周山的大人物?
第二百八十六章 躯壳
饕餮脑海中乍现过对方的气息和眼眸,觉得非常有可能。
但他随即松了一口气,对方无法离开不周山,这是俗世间的常识,只要不是那位真身降临,这些人都必死无疑。
明确了内心的想法,饕餮咬紧牙关,骨刃上冒出黑雾,两道黑芒瞬间划过,直接将柳若欢身影划成了四道碎片。
在一边还算清醒的几女悲痛出声,“若欢!”
轰鸣巨响,眼前被黑雾遮盖,饕餮顺势退出几丈之外。
“格老子的,吓死老子了,还差点以为是那人亲至……”饕餮口中说着几女完全听不懂的话语,“不过是赐予了一滴血的血脉居然都有如此威势,看来那位在不周山里还没老死,这都多少年了,命是真的硬……”
就在饕餮话说到一半时,一道气劲嗖的一声从烟尘中疾射而出,奔向饕餮的面庞而来。
饕餮措不及防,被这道无形的气劲抽响了极为响亮的一个巴掌。
“啪!”
这一幕不仅使得饕餮愣住了,连在地上无力的几女也面色惊变,似是不敢相信这其中的变化。
“我说,你是在咒本宫死吗?”
听到这句女声响起,饕餮浑身如同被倒灌了一桶冷水,从头到脚都是无比冰凉。
但在看到一只赤裸玉足从烟尘中点出的时候,饕餮的内心便咯噔一声,起了不详的预感。
从烟尘走出的,并不是柳若欢,反而是一身淡紫色衣袍的黑色长发女子。
她肌肤胜雪,容色绝丽,艳冠全场。
“不!不可能!”
饕餮目眦欲裂,脸色涨红,如果说他之前还有过一丝侥幸的心理,那么从现在起,他已经不抱着一点怀疑。
因为这道倩影,在他记忆中已经仰望了无数回……
“你,你不是被封印在不周山上……怎么会亲自现身此处?是因为我投靠了兽神,成为了妖族的叛徒,你特意来将我剿灭的吗!”
女子的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她朱唇微启,“少妄自菲薄了……你这种货色,还想让我特意出动吗?当初你们四凶兽背弃妖族的时候,本宫不过是弹指之间就灭掉了两位,你还记得那幅画面吗?”
饕餮当然不会忘,那场景成为了他至今都难以抹去的阴影,即便是他恢复力量巅峰,恐怕在这女人面前,也依然如同一只蝼蚁吧。
“你……你把若欢怎么了?”
听到顾清瑶声切的问话,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容颜带笑的说道:“这不是那日在冰窟中缠绵的女娃吗?明明外表冰冷,内心却火热的要命……”
听女子道出她与柳若欢之间的隐秘,顾清瑶面容越发冰冷,“你……”
出乎众人的意料,这女子丝毫不忌讳什么,直接伸出纤纤玉指将颈间两侧的衣角滑落,露出了优美的项颈和玲珑的锁骨。
而随着两袖越发低落,她平坦的胸部也在众人面前一览无遗。
“男人?”
饕餮惊咦一声,此时的它惊诧的合不拢嘴,虽然面前这位给他的气势和威压都和那位无异,但眼前的这位,貌似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男人。
女子重新拉拢起衣物,缓声道:“懂了吗,我就是柳若欢,柳若欢就是我……这幅身躯本是他的,不过此后归属于我,懂了吗?”
在场之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饕餮,他目色复杂的说道:“你占据了这凡人的身躯?就不怕他承载不住你的力量爆体而亡吗?”
“柳家先祖曾误入乱流,意外闯入不周山,在那里,我赐给了他俪人珠和一滴精血……时隔数百年,柳家的后辈都依托于我那滴精血孕育而生,自然不会对我的力量产生排斥。”
女子伸出自己的手臂,似是想让周围人看个清楚。
“倒不如说,他们本就是我脱离封印,降临凡世最好的躯壳……”女子说到这儿轻声一笑,斜眼扫了一眼众人,不屑的说道:“难不成你们真以为,单凭凡人的血统,能生出这幅祸国殃民的容颜不成?无论是那位柳无痕,亦或是这位柳若欢,长成这幅容颜都是源于那滴精血所致。”
饕餮听后沉默半晌,他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原以为这洞中几女是最难应付的新一代人族天才,可谁曾想,这男子才是真正的关键。
“你居然将活人当做降临世间的凭依,这等泯灭人性的做法为何能做的出来?”
洛素昕用剑强行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她嘴角带着一丝鲜血,身上也涣散无力,但此时,她感觉到有滔天的恨意在凝聚在自身周围。
她也是头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杀人意愿。
“远古血修一族各自祭城得道入地狱,死在它们手里的可以用百万数来记,你们眼前的凶兽饕餮,从古至今吃人无数,投靠兽神一脉后更是大杀四方,怎么不见你们憎恨他们?”
女子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点明洛素昕的心中所想,“而我不过是有恩于他的先辈,助他柳家延续至今,充其量也就害了他一人,还是先得到了他自身的认可……怎么就是泯灭人性了?小姑娘,在意一个人也没必要刻意贬低他人,好掏出一套自以为是的正道之说。”
洛素昕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信念也毁于一旦。
“说到底,不过是你们这些女子废物,无力守护自己所心爱的男子,使得对方用性命身躯乞求她人……”
女子说到这儿,已经不留情面。
“就这样,还各自妄图独占对方?还真是可笑……尔等难道不清楚吗?在女子当家之前,还有着弱肉强食这一规则。”
几女都被她的话语贬低的无法抬头直视,一时之间,女子那无与伦比的气势,瞬间席卷了整面场地。
而在识海里观摩一切的柳若欢,却不知为何乍现过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正宫的威严?
“既然在场之人中有多半学剑,那我就教教你们何为天地之剑……”
女子高高扬起右手,瞬间,在乔府的一处角落琴房中,一只琴盒轰然炸开。
炸裂的巨响惊起而来四周的乔家奴仆,可当她们赶来看时,却只看得见一面倒地的墙面和消逝在半空中的一道光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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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御剑
流光一头扎入溶洞,在周围的场景变换万千后,直直飞抵到女子手中。
澎湃的天地之力在她手上缓缓汇聚,这异样又熟悉的感觉让宁可儿有些出神,紧接着她眉头一锁,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剑……莫不是藏在琴中的那一柄?”
女子淡淡一笑,“此剑名为天地,能化天地之力为己用,是最早的龙皇佩剑,当初她欲持此剑开天辟地,只可惜这伟业也只开了个头。”
不远处的饕餮面目阴沉,面上的神色已经纠结成了一团。
事实告诉他已不能再坐以待毙,在拿定主意后,他变幻化成多道身影,从各个方向奔着女子袭来。
而女子似对饕餮的反应早有预料一般,在他出手的一刹那,嘴角便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看好了……”
气息的凝聚已经开始化为实形,在半空中结成了一柄蓝光琉璃的真气宝剑。
而女子只是简单的眨了下眼,天空中那无数道饕餮的虚影便都化作虚幻,独独剩下了阴影处的一道黑气。
“将真身躲藏在墙缝之间,好制造混乱的局面出逃吗?”
“你!当真一点活路都不给我留?”
饕餮的声音气急败坏,但女子却如若无闻一般挥手将宝剑送上。
饕餮见避无可避,只得从黑气中现身而出,用骨刃来抵抗这柄利剑。
然而就在饕餮的骨刃撞在剑身上的时候,剑刃涌现出无数雷光跳动,一时之间烤的饕餮两只手臂周边的皮肤发焦,转眼就让他的双臂如同残废。
没事……这等程度的损伤并不可怕,我还有再生……
饕餮这样安慰自己。
可谁想,下一刻,这巨剑就在空中引爆,炸响震动晃得整座洞窟摇摇欲坠,烟尘更是飘了数丈之高,转瞬就弥漫在整座洞窟之内。
饕餮双手拨开烟雾,欲脱身而出之时,一柄利剑直插胸口,这剑比起方才女子手上的那把真气凝聚的剑却小上了不少,但威力却不可小觑。
饕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上方,只见空中烟尘散尽,无数小柄气剑一把接一把,竟然布满了整片天空,将他团团围住。
知道自己再无活路的饕餮,整个人的身躯都在不断颤抖。
“这是御剑之术?”
女子的剑术,开阔了顾清瑶和洛素昕的眼界,给她们带来的迥然不同的剑术理解。
御剑驭剑恒古以来便流传于世,但这些术法完全不被主流剑道所认可,无论是洛家这样的剑道世家亦或是顾清瑶这种剑道散修,她们均认为御剑之道虽然看起来华丽,但远不如自身操持剑术灵活应手。
因此御剑的地位在汉唐极为低下,一般都与御物驭物的人划归一起,成为武学修仙中的三教九流,多用于行刺暗杀。
可这神秘女子的出现,完全颠覆了她们对御剑的认知。
先是用真气凝聚成形,然后以点破面撕开饕餮的防御,再然后引爆真气,为下一剑招做出掩护。
当饕餮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子已经将真气飘散在空中,再分化成一柄柄小剑,让饕餮无所遁形,避无可避。
这一套剑招思路清晰,用起来更是行云流水,女子身上所用的气力明明还小上饕餮一个境界,却打的对方喘不过来气……这幅场面实在是诡异至极,就像父亲教训自己的三岁孩童一般。
女子随口问起地上的几女,“御剑随心,看清了吗?”
虽然洛素昕与顾清瑶对这强占了柳若欢的身子的女子没有好感,但对方与自己的差距实属不是一个境界。
在犹豫片刻后,洛素昕缓缓开口说道:“学……学到了,多谢前辈指点。”
女子右手挥下,眼见半空中无数气剑环绕压下,瞬间将饕餮扎成了马蜂窝。
饕餮半跪在地上,整个人的意识模糊,模样凄惨,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气焰。
“呲溜”的一声响起,饕餮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只见饕餮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裂缝,从其中伸出一根细长的触手,直接穿透了他的身躯,正在不断的将他的力量收纳己身。
这触手的模样比起当初乔三姨生长出的触手还大上几圈。
虽然地上的几女都是经历过幽王墓的人,但是在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时,仍是面露惊骇,不敢相信。
紧接着,从那黝黑深邃的裂缝中,不断伸出各种长度的触手,均像第一根一样,将饕餮的五脏六腑都穿了个遍,随后缠住了他的四肢,向裂缝中不断拖行。
看着饕餮最后一丝不甘,乞求的眼神,女子只是不动声色,平缓说道:“在你转投兽神的时候,便应该已经知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它的养分……复活兽神,不都一直都是你们这些信徒的祈愿吗?”
饕餮被拖入裂缝之中,整道裂缝和触手都在悄然撤去,然而就在这景象即将逝去的一刹那,一道残影从裂缝中迅速闪出,直奔女子而来。
“轰!”
巨响过后,那道残影定格在了女子面前,缓缓化成了一根一人高的触手。
而经历了轰鸣之后的女子,也和先前闲庭若步的感觉截然不同,她的头上生出两双毛绒绒的狐狸耳朵,背后巨大的狐尾在左右摇摆。
“狐……狐妖?”
先前几女只以为寄宿在柳若欢体内的,乃是一尊远古大能,但如今亲眼看见这场景,才惊觉这附身在其身上的,竟然是一只修炼大成的狐妖。
“看到了对你有威胁的东西,就这么急切想把它抹除吗?”
狐仙看着那道裂缝背后的一抹瞳光,冷笑道:“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会去蛮荒之地找寻你的魂冢,把你复生的希望踩碎在脚下……今日,就给你一个见面礼好了。”
狐仙如同被激怒了一般,她的毛发开始随着身后飘舞,狐尾也变得极大,渐渐从硕大的狐尾中分列出了九个分叉,每个分叉都保有光润的色泽和难以言述,夸张到变态的妖力。
这妖力暴涨的瞬间,无数乌云开始在乔府书院上方凝聚,一时之间整个洛阳城都迎来了天气上的剧变。
第二百八十八章 九尾之力
云层之中,有雷电在隐隐咆哮,能力达到归一境界的强者,俱都惊骇的望向这乌云的方向,失去了修仙者最该具备的冷静。
因为这是动用无上神力所引发的天劫……
巨大的妖力还在不断膨胀,这偷袭狐仙的触手本想遁逃,却被狐仙瞳孔一瞪滞留在原地,死后碎成了千八百块。
然而这还不算完,所有的触手残肢在同一时间内都燃起了烈火,瞬间湮灭成灰烬。
在察觉到眼前人的实力强悍后,那道裂缝迅速收缩,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紧接着,整个空间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再也无法窥探到先前裂缝以及饕餮触手的一丝痕迹。
狐仙也随即收去了狐耳狐尾,天空中不断涌动的雷劫失去了目标,也缓缓消散而去。
~
狐仙行走于柳若欢的识海之中,她现在正要前往那片桃林里,将柳若欢从禁锢中放出。
然而还不待她靠近桃林,不远处就有了一道人影挡在面前。
“无痕吗?”
狐仙对于对方出现在此处并不显得惊讶,倒不如说,她对无痕的出现早有意料。
无痕对着她跪地行礼,姿态模样充满了崇敬,即便只是残留神魂,狐仙也能感受到对方流传而来的深深敬意。
“仙人,我也不饶关子,错过了这幅身躯,您恐怕还要在不周山中待上了千年万年……这身体在您降临的瞬间便已经改变了容貌肤色,而且还极其顺应您的血统,实在是万世难寻……”
“哦?”
狐仙淡淡一笑,柔声道:“他可是你流传至今的血脉,由你来说这番话,真的好吗?”
“仙人知道我的心意,从始至终,我对仙人您的爱意,便超过了一切。”
柳无痕真挚的说完这一句,随后眼神也有了些许波动,“柳若欢是他自己所选的路,即便失去身躯成为孤魂,他应该也像我一样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吗?”
狐仙摇了摇头,从柳无痕的叩首的身前走过。
她红唇微张,语声缥缈,“无趣,你还是当年一样无趣……”
柳无痕似是受到了什么屈辱一般,面色涨红,大声喊道:“仙人!难道您就不想从那没有日光的地方出来吗?凭您的实力和智谋,足以带领残存的妖族创建一个不远胜于龙皇的帝国,成为天下共主,历史长河中的唯一……”
“得到了天下第一,然后呢?”
柳无痕被狐仙的问话问的一愣,整个人张口欲说,却又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可知这世间与我同辈之人早都死光了?就连当初设计放逐我的人都死光了,你说我统治这样一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世界,有何用处?”
狐仙耸了耸肩,背影依旧优雅好看,“再说了,这世界变得如何,我根本就没有一丝兴趣……我只是对兽神那东西有天然的厌恶感罢了。”
柳无痕默然不语,他维持着这份孤魂的样子游离在俪人珠内数百年,第一次见狐仙说如此多的话。
“归根结底,你和龙皇都一样,根本不会顾忌他人的真实想法。”
狐仙说到这儿,走到一半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她像是忽然来了兴致一般转头问道:“无痕,你知道为何我认识了柳若欢一年,就对他光照颇多,胜过认识你数百年?”
“我……不知。”
柳无痕说完后颇为沮丧,虽然他早就察觉到了狐仙对柳若欢非常关照,但这话从对方口中亲口说出的时候,对他不亦于天大的打击。
“因为自从见他的第一面起,我就笑的很开心。”
说到这里,狐仙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直到后面好不容易笑的缓过劲来,才轻抚酥胸,重新走向桃林深处。
柳若欢忐忑不安的坐在之前与狐仙会面的那座石台上,等待着狐仙回来知会她最后的结果。
在过了片刻之后,狐仙窈窕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桃林一端,迈着莲步,向他缓缓走来。
“你运气不错,那饕餮实力太弱,根本没有引发我真正的实力……而最后出手的兽神,也不过试探了我一番,也没逼得我动用太多力量。”
柳若欢傻眼了,刚刚他虽然神魂停在识海桃林中,可外面的情形确实看的一清二楚。
如果说连归一境界巅峰的饕餮都不算什么,那眼前的狐仙境界之高,恐怕早已到了一个未知数。
难道说她现在是半仙之境?
还是说,她已经成仙了?
狐仙的衣袖一摆,一跃飞至柳若欢身前不远处的桃树上,过了半晌,她打了哈欠伸了个懒腰,满不在意的说道:“只是这样的喽啰,倒显示不出来我出手的价值,你还是回去继续当你的柳家子弟吧……这样的话,兴许还能带给我不少乐子。”
“你不要我的命了吗?”
“没兴趣,留着你好像更有意思。”
柳若欢有些摸不清这位狐仙的想法,便没再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但他忽然想起那个最后出手的触手,有些心惊的问道:“这兽神,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和乔三姨当初那些触手长得一模一样?”
狐仙随口答道:“本来就是一类东西,自然长得就一模一样了,当初那个小辈好像跟你说过陨落在京城的尸躯……既然有尸躯也肯定有魂魄,传说在蛮荒之地的某处魂冢中,就遗留着这尊怪物的魂魄,它被当地人尊称为兽神。”
柳若欢有些惊奇,在他的认知里,这东西应该和这世界上的生物都不属于一个物种。
“这东西不是宇宙来的吗?居然还有魂魄?”
“宇宙?你说的是域外对吗?”狐仙对柳若欢新奇的说法有些好奇,“它的确属于域外,但从生命的本质来讲,我们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生物……当然,即便如此我对它也只有厌恶,本能上有抵触,根本无法认同这种东西的存在。”
确实,长成这副模样,想让人对它产生好感都难。
柳若欢对狐仙的看法举双手赞同,谁没事会去喜欢一只触手怪呢?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宫宴
狐仙轻扣着身下的树枝,不少花瓣似是在她的举动被抖落下地。
“很难想象吧,在那群丑陋的触手中,居然有着不逊色于任何生灵的智慧存在……它在这些年的演化过程中,不仅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栖息地,还寻到了复活己身的方法。”
柳若欢有些疑惑不解,因为他从先前苏淼淼口中获知,这东西在落到长安时,就已经是一具小山高的尸躯了,怎么如今还饿能自己谋划复活的计划?
“它不是在飘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吗?”
“它的尸躯是掉在了长安城不假,但是他的魂魄却感受到了威胁,提前从肉身分离,逃到了西北的蛮荒之地……近些年来,它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与当地人,渴求力量的人做交易。”狐仙难得露出沉吟的表情,“获得力量的人终会被这股力量吞噬,最后成为它的养分,那饕餮就是最为明显的例子。”
不过狐仙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在说完这兽神的目的后,她便露出困乏的神情,对着柳若欢说道:“没事便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狐仙缓缓闭上了双眸,侧卧在树枝上如同一幅画卷。
柳若欢犹豫了一下,对着她躬身行礼后退出了桃林。
~
柳若欢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
在看到他身上无任何异变,而且容貌也恢复如初后,几女也算是暂时放下心来。
顾清瑶和宁可儿先回了那座被谪仙楼包下的酒楼,而柳若欢因为还有一日后的宫宴参加,留在了乔府歇息。
而那座佛宗遗址也被乔家人封存起来,逐步开拓研究。
一日时间过得飞快,柳若欢还没有要当臣子的觉悟,就已经有皇宫中的小太监前来教授礼仪和宫宴规矩。
与他先前在丽水楼阁参加的宴席不同,这次的宴席意义重大。
因为是由东宫长公主主导,等同于长公主的登基宣言,因此从服装妆造到步数进食的礼仪规矩都有十分严格的限制。
更何况,柳若欢算得上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以官员身份入座宫宴的人物,他的一举一动皆证明了四大世家和皇帝的眼光颜面。
最终在折腾了许久之后,那太监说了句勉强还行,才带人匆匆离去。
这小太监前脚刚走,后脚乔靖柔便带着洛素昕赶了过来。
“柳公子在柳家也学过礼仪吧……不过那和宫廷礼仪有所不同,刚才来人是皇宫中专门负责礼祭的司礼监,在这一行可算得上是行家中的行家。”
乔靖柔这两年多和其母在宫廷官场上打交道,因此一眼便识出了这太监的来历。
柳若欢想到刚才规矩繁多的教导,无奈的说道:“确实是行家。”
“一会儿前往宫城,你要和素昕一同前往。”
柳若欢有些奇怪的看了乔靖柔身后的洛素昕一眼,但他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在名义上还属于对方的未婚夫,确实应该结伴而行。
乔靖柔还随口叮嘱了一些其他事,但后面随着下人的通报,也离开了这间屋子。
一时之间,这房子中除了柳若欢和洛素昕以外,再无他人。
乔靖柔离场,柳若欢才有功夫细细打量起洛素昕。
对方的身穿白色的纺纱裙,腰间用细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松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任由三千青丝自然飘落。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两天的遭遇,洛素昕变得越发仙气了。
不得不承认,抛开狐仙这种妖孽而言,单在气质容貌这一块,少有人能与洛素昕比肩。
“在你昏迷之后,我与顾清瑶约了生死之战。”
“哈?”柳若欢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你们好端端的,约架干嘛?怎么还是生死之战,难不成要打出人命吗?”
洛素昕眼神清澈的望向他,语气中带有着一丝怒意。
“她同你亲热过,亦是辱我。”
柳若欢的面色古怪,这才反应过来了原因。
当初狐仙附在他身的时候,曾调侃过顾清瑶和他在冰棺中缠绵的事情,没想到这样一句话却被洛素昕听到记在心中。
柳若欢掂量了一下这个时代对男子清白的用词,试着对洛素昕说道:“如果是说这件事,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可能配不上洛家这种高宅……”
没想到洛素昕还没听完便摇头拒绝道:“不会,我此生非你不娶。”
这异常的反应被柳若欢归结为了俪人珠的吸引力,本想一口把话说开的他,想起了先前洛怀玉所嘱咐的事情,只好强行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洛素昕并不擅长说情话,倒不如说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所说的是情话。
在说完这句话后,她也并不期待对方有任何表示,径直带着柳若欢走向了后院准备好的马车,驶向皇宫。
~
皇宫金殿内,上百名女官员各按职级分列而坐,身上的牡丹官服整齐划一。
这些官服除了牡丹上的颜色略有不同外,其他看起来均无任何区别。
这次的金殿之上没有任何外邦使者,只有四大家族的人位列在百官之前,以此彰显她们在汉唐中的超然地位。
有些奇怪的是,本该是这场宴席主角的柳若欢,却被分到了门边最不起眼的小角落。虽然他在与洛素昕进场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但众人在看到他的位置列坐于门边时,这些官员倒也没在他身上关注太多了。
毕竟大部分人认为,柳若欢充其量也只是受个封赏而已,并不会真的在朝廷之中担当什么要职。
清楚他即将出任监政大臣的寥寥无几,大多都是四大家族的核心人物。
在白家四女与乔靖柔入座之后,四大世家的坐席上只剩下左家还未前来。
而随着几位宫女上来点齐人数,这宴席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开始。
不多时,一股幽幽幽香漫出厅堂,散布在整座金殿之中,而台席之上的珠帘被缓缓揭开,一双金丝镶珠的绣鞋跨过后堂低槛,现身于众人面前。
第二百九十章 二公主
百官看见来者都起身下拜,高声喝道:“拜见长公主殿下。”
众人躬身之后,那长公主挥袖云袖一挥,当是回了礼,“各位均是本朝旧臣,不必拘束,入座吧。”
在所有人坐齐之后,位居上位的长公主忽然发声问道:“二皇妹还没回来吗?”
这一问问的身边女官冷汗直冒,二公主早在两日前就已经提前回到了京城,这宴席的请柬和专人,俱都是第一时间派出去的。
如今二公主带着左家有意缺席宴席,分明是对长公主继承皇位一事有所不满。
当然了,这些话她肯定不会傻到直说。
“二殿下只说了一定会来,但未曾告诉奴婢时间。”
长公主心思玲珑,在听到这句话后便已经知晓了事情大概。
她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桌上的热茶,在看了一眼那预留给二公主的空位之后便轻声说道:“知道了。”
接着,她用美眸环视全场,一道清脆动听的喉音回荡在金殿内。
“诸位,前两日胡骑入城,谁来说明一下洛阳城中受损伤的情况?”
过了半晌,人群之中工部、户部两位尚书走出群列,对着长公主行礼说道:“我与芮尚书近两日统计了城中受损的情况,发现这队胡骑在闯入京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直接说具体的数字即可。”
本来这说话的户部尚书还准备再多贬低一下西北的胡骑,听到长公主让她切入主题,只好轻咳一声,尴尬的说道:“她们入京之后,直奔皇宫而来,宫中当夜负责执勤的宫女太监,上上下下死了有三百多号,而东南西北加上皇宫城楼中死亡的将士,也有三千余名。至于城中的受损情况……”
一边的工部尚书急忙补充道:“对方在走之前,不仅放火烧了丽水阁,还点燃了皇宫与洛阳城中多处建筑……据统计,损坏烧毁的房屋约有三千座。”
三千座?
柳若欢傻了眼,寻常的汉唐县城,一座城也不过两三千户人家,这胡骑的行为几乎等同于是灭了一座城。
饶是洛阳城是汉唐京师,恐怕这一次也是受损严重……那么大的火,光是扑灭就要费好大的力气。
“前些日子我母皇被白莲教恶徒弑杀,而胡骑又恰逢此等空档入侵京师,可以说,当时我汉唐皇朝距离覆灭也只有一步之遥。”
听到长公主的宣言,朝中大臣无不出言附和。
“因此,我汉唐与匈奴白莲……不共戴天!”
台下百官大多数都是当时丽水阁事件的亲历者,拜此所赐,朝中许多官员都受到过皮肉之苦。
毕竟当时众人可是从二曾楼往下跳,光是摔断骨头的就有不少大官。
如今一听长公主的发言,各个那叫一个群情激愤,不少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以表自己的愤慨。
柳若欢一个人在角落中,脸上神情异常,若是让这些官员知道放胡骑入城,以及窜动白莲教杀死女皇的都是长公主,恐怕这些大臣们都会疯掉吧?
“二殿下到!”
忽然门外的一声通告,给金殿之中浇下了一盆冷水。
过了片刻,一个身穿金色皇袍的女子带着一名朱红色衣裳的武弁走入金殿之中。
这还是柳若欢第一次见到二公主的模样,对方的皮肤被阳光晒得成略深的小麦色,上面在灯光的映照下带有蜜色的光泽,十分好看。
而她的鼻梁挺直,五官俊秀,虽然整体看来不及其姐,但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十足的美人。
在她身后的那名武弁,更吸引住柳若欢的目光,虽然只是穿着武官制样的常服,但是其曼妙的身姿和胸前的硕兔,却是衣物所不能掩盖的。
更夸张的是,她明明看起来一身的武将气息,但肌肤肤色却比起二殿下以及之前的左妙菱格格不入。
那是一种媲美顾清瑶以及洛素昕肤色的雪白,纤尘不染。
上方的长公主在见到二人登场时,露出了招牌式的笑颜,轻声笑道:“二皇妹?左大将?”
但那二殿下却根本不理她的问话,直接带着身后那位武弁走到最中间,沉着脸色问道:“皇姐,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有脸坐在皇位之上的呢?”
此话一出,震惊朝野百官。
虽然大多人早就料到二公主会对长公主继承皇位一事感到不满,但她们没想到这二殿下居然会如此不留情面,直接点名道姓。
先前那禀报城内损毁的户部尚书,转头皱眉说道:“二殿下!请注意你的言辞!在你面前的可是东宫长公主,按照汉唐礼仪,也应是东宫继承皇位。”
“哈哈哈?东宫?长公主?”
二公主直接从腰间拔出了那柄礼仪佩剑,噌的一声刀剑出鞘,吓坏了周围一圈人。
而见到这种场景,不远处的几大世家也不再保持沉默,由乔相带领的乔白洛三家纷纷起身,挡在了二公主面前。
乔相低声道:“二殿下,快把先皇赐你的礼剑收回去,在此等场合亮剑,等同于造反逼宫。”
“造反?逼宫?”二殿下冷笑片刻,用剑尖指向长公主,“这么做的不是她吗?难道乔相是老眼昏花瞎了眼,分不清这朝堂之上谁是篡位夺权者?”
这番话说的上了年纪的乔相面色涨红,但远处的长公主却如同没事人一样,出声反问道:“皇妹一口咬定我弑母造反,想来是掌握了我谋逆的证据不成?”
长公主这话一语双关,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还等同于让这位二公主拿出证据。
可清楚其中有所猫腻的柳若欢知晓,这二公主应该是有了自己的什么判断,因此才会在这件事上一口咬定是自己的皇姐所为。
“江南花车游街的前一夜,本宫与洛阳城中诸多将领军队都被调离京城,前往函谷关除贼……本宫在此请问诸位,这世上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前脚我大军刚走,后脚就有胡骑一路闯入洛阳城,烧杀抢掠?”
这话引起了不少官员的深思,的确,这胡骑的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恰好。
第二百九十一章 逼问
当时重要的官员将领都在丽水阁中吃席,而整座洛阳城又恰逢花车灯会,热闹非凡。即便胡骑声势浩大,马蹄震响早早传来,但在这等一派祥和的景象下,很多人都意识不到会有危机临近。
因此,那胡骑不管是早一夜或是晚一夜,都达不成像那夜一样骇人的战果。
可只是时机恰好,又说明不了。
两国都视对方为心腹大患,因此内里有些通风报信的探子也不为过。
长公主面对二公主的逼问,不以为意的说道:“你以为仅凭一言一语,就能把京城失守的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
“仅凭这件事当然不行,但是皇姐……即便是你也疏忽大意了,想来是想做皇帝的贪欲遮盖了你的双眼,让你没有仔细处理好母后的尸体。”
二公主啪啪拍手,金殿外准备好的士卒便抬着一座金棺冲入殿堂内。
文武百官在看到这一幕后都失了神,谁都不曾想,这二公主竟然会把女皇已故的身躯抬进金殿内,这样的举动……几乎等同于背弃孝名,亲手弑母。
“二公主!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乔相本来还对这二公主有些许恭敬,如今看到她居然敢将女皇尸体搬入殿中,顿时整个人都无法抑制住身上的怒火,腾地一声站起身来。
在起身的同时,一道金黄色的字印光芒瞬间环绕周身,伴随着一股威压向二公主压去。
可没想这威压刚刚出现,就被二公主身后的一声震响给压了下来。
柳若欢看去,才发现刚才的声响是那位先前跟在二公主身后的武弁用长枪震地所致,也不知是不是这动静太大的缘故,这简简单单的震地居然将金殿上的玉砌瓷砖给震了个窟窿出来。
要知道汉唐金殿铺设的玉砖可都不是寻常材质,这些玉石在砌砖之前都有过多道工序用来搭建法阵,以保证金殿能在数百年间经历大风大浪屹立不倒,亦或是在各路神仙打架下安然无恙。
可如今这一个武弁不仅震散了归一境界的乔相威压,还打碎了金殿的玉砖,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能察觉到此女非同寻常。
“你就是左家这一代的武神,左梓楠?”
乔相在众人前丢了颜面,但她似乎并不生气,反而还夸赞了那武弁一句,“以力破势虽然是左家惯用的招式,但能跨境界完成此举足以说明你心志坚定,毅力不凡。”
听到左梓楠的名号,洛素昕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当年在幽王墓中,左妙菱曾出言夸赞过自家当代最强者,并且直言自己不及对方。
如今看到她一招震散乔相的威势,确实是在心境和力的把控上胜自己一筹。
那左梓楠不卑不亢,点头回应道:“乔相谬赞了。”
乔相扭头看向二公主,沉声道:“二公主,虽然有左家保你,但你应该清楚,单凭一个左家武神,还不足以在京城中护得住你……倘若你不能给出这么做的理由,也别怪我以老欺小,折了你公主的颜面。”
二公主深深看了台上微笑的皇姐一眼,语气中充满了恨意。
“我想请问督查这案件的王安荣王少卿,这事情你认真查了没有?”
王安荣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站起身说道:“回二殿下的话,此案事关国运,我自然认真查了。”
“那好,我问你,我母亲身上的致死伤明明是出自宫廷刀具,你却为何对此置若无闻,不管不顾?”
王安荣躬身答道:“产自宫廷刀具器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倘若是流窜到外人手中意图栽赃给皇室中人的,也不足为奇。”
二公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紧接着她向前一甩,一柄带血的鎏金匕首便叮铃铃落在地上,响个不停。
这匕首造型精美,上面的血迹也早已凝固。
“这是刺杀我母皇的凶器,上面的血迹乃是我母皇的血,找人一验便知……问题在于这匕首,皇姐,如果我所记不差,这匕首应该是当年母皇赐给你的生辰礼物吧?”
二公主的话语在金殿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官员目瞪口呆,皆等着长公主会如何作答。
“不错,正是那柄。”
柳若欢都觉得这长公主脑子秀逗了,众人面前居然敢承认凶器是自己的礼物,难不成她活够了?
二公主也没想到这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她微蹙秀眉,一指指向了长公主,“既然如此,皇姐你还不从那皇位上下来,自己主动领罪的话,可以从轻处罚……”
“从轻?弑母夺位,从轻处罚?”
长公主轻笑道:“皇妹,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单纯了?我虽然承认凶器是母皇赐给我的礼物,但我却从没承认过我有罪。”
“在丽水阁中的母皇,除了你还有谁能进入她的房间?母皇虽然武力不济,但好歹也是洞察境界的武者,那些舞男倌人对她都没有威胁的能力……但你不同,我可是听说了,皇姐在那一夜力战数千匈奴精锐,还以一己之力放出了怪物,降服了怪物。”
二公主目色冰冷,口中的话语也不留情面,“这难道不是你事先准备好的,来为你弑母这等事情来做掩护?如今想想,当初一纸书令调我出皇城的,也是你吧!”
在二公主的推演下,殿中百官的目光游离不定,皆对长公主的各项不当之处产生了怀疑。
诚如二公主所说,这些凑巧的事情堆叠到一起,就使得整件事情变了味。
如今要说这里面哪一个环节没有长公主推波助澜,那定然不太现实。
王安荣在远处看着这一切默然不语,她虽然从当时女皇的尸身上看清了一些东西,但迫于国运大势,她并未多说什么……倒不如说二公主把这一切都推上台面,会使得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民心再度发生动摇。
“皇妹记性不错,推断的也是有理有据,不过这个说法有一个漏洞。”
长公主摇头说道:“能进入母皇房间的,并不只有我一个。”
“别人?这皇宫之中,还有人能随处走动……”
第二百九十二章 真假帝王
二公主的一脸轻蔑定格在了脸上,因为她远远瞥见在金殿后殿中,徐徐走出来了一个银甲女将领。
而那胸铠之上纹龙附凤的模样,放眼整个汉唐,恐怕也只有一人有这资格。
“宫廷总统领,岳秋灵。”
岳统领冲着众人拱手一礼,接着她目色坚定的对着众人说道:“见过二殿下,长公主,以及各位朝中同僚……在丽水阁上刺杀女皇,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的人正是在下。”
“胡说!谁不知道当年母皇救过你的命,你一心对母皇忠心耿耿,如若是你想害她,这些年母皇早就死过千八百回了!”二公主嗔怒道:“你想替我皇姐顶罪就直说,何必用如此下三滥的借口,简直一点就破!”
似是察觉到长公主的笑目转移到了自己身后,岳统领将背脊站的更加笔直。
“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女皇整日沉沦男色,使得国家山河日下,人才凋零……我杀她,是为天下,为汉唐,为子民。”
全场哗然。
若不是四大家的各路神仙在场,她们都要怀疑这岳统领被妖邪附身了。
~
前一夜,天牢。
长公主与岳统领正对而坐,在她们中间,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件正银色将军铠甲。
铠甲上的图案纹样,代表它正是先前岳统领穿了几十年如一日的统领铠甲。
岳统领瞧了一眼那统领服,脸上露出些许不屑,出声问道:“长公主把这身铠甲送过来,是希望我穿着这铠甲上路吗?”
长公主避开她的问题不答,反问道:“这几日想的怎么样了?”
“殿下的话我听不大懂。”
“还没从自己的失职自责中缓过神来吗?你是自认为辜负了我母皇的信任?”
岳统领听到长公主主动提及自己的伤疤,面色也变得狰狞起来,“殿下,即便你是即将继承皇位之人,但也不该一次次挑衅我的尊严,我对先皇的忠诚天地可鉴,不是她人可以道也。”
说话时,岳统领的周身已经逐渐升腾起了一股黑色的雾气,而她的印堂发黑,眉宇之间有一股黑气萦绕不散。
长公主清楚,这名扬洛阳的岳统领已经半只脚跨入魔途。
她细眉微皱,微微透光的玉掌迅速闪烁点出,随后一拍她的天灵盖,使得这岳统领瞬间冷静下来,双目也恢复了清明。
“我……这是走火入魔了吗?”岳统领顷刻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异样,她随即用复杂的目光看向长公主,“谢谢殿下施手援助。”
“不用谢我,我到此地来的目的本就不单纯。”长公主这时也不绕关子,细声说道:“我想让你在明日的大殿之上替我去死。”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岳统领仍旧被长公主的话给惊住了。
“殿下打算用何种借口说服我?先皇于我有恩,我不找你拼命已是遵从她最后的遗愿……”岳统领说到这儿时,声音也多出了一丝不甘和一丝怨恨,“如今殿下还想要我心甘情愿的替你去死,不觉得有些欺人太甚了吗?”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事一点都不过分。”
长公主用悲悯似的目光看向他,叹息道:“你可以当是赎罪了。”
“赎罪?殿下是在开玩笑吗?”
“岳统领还记得当初在京城郊外的遭遇吗?那年你路遇妖兽生死一线,是母皇快马赶来,用尽全力掰开妖兽的嘴巴,让妖兽将你吐了出来。”
岳统领目光冰冷,身边的温度也降了几分,“在妖兽口中的感觉,我岳某人至今都不曾忘过。”
“那你应该也记得,母皇左胸下的腰椎曾被那妖兽的黑齿伤过,现过一道终生难以治愈的伤口。”长公主对着她说道:“那妖兽的黑齿中蕴含着腐毒,后来用了无数的仙丹名药都无法恢复如初,因此每到梅雨季,她的左腰都会痛的直不起身来。”
岳统领本以为长公主还要出言嘲讽她,却不想对方是认认真真说起这事,在确定长公主说的事情和她记得没有出入后,她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长公主的说法。
“当初先皇救我于兽口,却因此受了腰伤,这事是我一生都难以原谅的痛事。”
“那你可知,当今的女皇身上,虽然有着同样一道伤痕?不过此伤口非彼伤口,这是与当初黑齿所造成的伤口截然不同,只是找人施了术法,适当溃烂部分肌肤留下的。”
“你说这话有何意思?难道说……”岳统领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惊诧,“你在说你所杀的女皇并不是真正的女皇?”
长公主盯着岳统领的脸,一字一字的说道:“对,我母皇在登基三年后,就被四大家族联手害死了。”
岳统领能深刻的感受到这话中的仇恨,这股恨意刻骨铭心,即便是比起她对先前女皇被刺时也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岳统领不知不觉已被对方的气势压制,她的话语也出现了慌乱,“你如何确定你所说的话是真的?”
“我母皇登基三年后性情大变,由一位励精图治的君主变成了寻花问柳的昏君,当然,这都无关紧要……其中最明显的漏洞便是,有了那等腰伤,怎么可能长时间的骑坐在男人身上?其后这些年里,无论是日光还是梅雨季,你可见她欢愉时停下过说自己腰痛?”
岳统领傻了眼。
作为女皇身边唯一信任的统领,她有着随时出入女皇寝宫的权利,她虽然知晓女皇迷恋男色,也知道女皇因为地位在做那事时喜欢骑在上方,可她从未想过这其中会有漏洞可言……
如今被长公主提醒,她登时才察觉女皇的身上恐怕真有什么不对。
受了那等腰伤,有如此隐疾根本无法长时间保持剧烈的运动,而女皇却能力战群雄,这实在是……
“那个扮演我母皇的替身,是用特殊术法固定住了左腰的伤口,那伤口会等到术法散去灵气后才发生溃烂,如果你不信的话,明日去棺材中一看便知。”
第二百九十三章 新皇
岳统领再也无法克制冷静,听到长公主说这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她觉得这恐怕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以谋划了逼宫展现了神功的长公主殿下的聪明才智,不会故意编排一出谎话来忽悠自己。
“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岂不是这些年都报错了恩?”
长公主一摆衣袖,从地面缓缓站起,在地牢幽暗的灯光中,她的全身透露出一股朦胧的美感,端庄而又神圣。
“岳统领的忠是愚忠,我懂你,所以并不怪你。”
岳统领迟疑了一下,对着眼前的女子缓缓拜下,接着她的语气随着语调变得越来越肯定,“多谢殿下为我解惑,我这条命甘愿为殿下赴汤蹈火……诚如殿下所说,我需要一个赎罪的机会。”
长公主点头之后转身将牢门推开,在上面静待的东宫禁卫准备上前锁门却被她挥袖制止。
“岳统领释放出狱,今夜就让她好好陪陪家人吧……”
接着,她的美目流出一丝狡黠,神情似笑非笑。
“岳统领,明日你知道该怎么做。”
~
岳统领在面对群臣和二公主震愕的面孔时,她的内心异常平静。
在今日早些时间来到金殿时,长公主就差遣下人来给她传递消息,她的夫婿和孩童已经被安置妥当,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虽然明知这是长公主抹去她退路的方式,但岳统领却没有丝毫的恨意。
自己这条命,本该在先皇真正驾崩的那一年就该死去……只是因为被瞒在鼓里,才苟活至今。
一想到自己对着假皇帝掏心掏肺,她就有了一股无名的怒意。
金殿中的一位尚书大人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问道:“岳统领,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是你亲手杀了女皇?”
岳统领斜也了她一眼,眼中凌厉的煞气让那官居高位的尚书双腿一软,差点倒了下来。
“不错,是我岳某人亲手夺了长公主的佩剑,亲手杀了女皇,还把她从高楼之上推了下来。”
人群中的一位大学士在看到此处时也叹了口气,出声指责道:“岳统领,你身为皇宫禁军统领竟做出这等事,等同于背弃先皇信任,让天下人寒心……”
“寒心?背弃?”
岳统领从后面径直走向了那座包金棺椁,她的身姿与中场的二公主以及左梓楠一擦而过,左梓楠本想制止,但是在二公主眼神制止下停了下来。
接着,岳统领无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手推开那座棺盖,将女皇的尸体再度暴露在众人面前。
即便是通过仙法的处理,可还是有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从中传出,刺激的不少人反胃,干咳欲吐。
“岳统领,快住手!辱亵先皇尸躯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但奇怪的是,此时出声制止她的大多是朝中旧臣,在远处静立的乔相和四大世家等人都只是死死地看着她,并未多说一句话。
岳统领在看到了自己想要证明的东西后,她整个人如同疯掉一般,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金殿如同被卷起风浪一般,吹得所有人歪三倒四,躺地一片。
而在最中心的岳统领全身泛出黑光,她的眼瞳也逐渐变得空洞无神。
在她视线的尽头,只剩下以乔相为首的一众四大家族。
“入魔!她这时要入魔了……乔相,我们……”
洛素昕有些担忧目前的场景,向着领头的乔相看去,然而她在出口时却发现,乔相的面容也变得极其古怪,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泄露了一样,面对洛素昕的呼喊也视若无闻。
“够了!”
岳统领浑身一震,在长公主的一声厉喝下缓缓回过神来。
接着,她用如同毒蛇般怨恨的目光扫视四大家族的众人,单膝下跪向长公主说道:“殿下,罪臣罪无可赦,只求一死了却遗憾……可惜罪臣死前不能拉一人垫背,心中实在是有一口怨气难平。”
“念在你一生为我汉唐的情面上,我作为长公主可以许你一件临死前的事情,说说看吧。”
岳统领大声道:“早前听闻乔家金印神通,罪臣特想在临死前领教一番,因此罪臣愿以微末的武艺与乔相一决生死,让誉满天下的乔相了结我命。”
这话让附近人群一片哗然,谁都知道岳统领乃一介武夫,乔相身为四大家族家主,两者地位身份悬殊,让她们对战无异于折损四大家族千百年来的颜面。
更何况岳统领此时可亲手弑杀女皇的罪人……哪怕他是为了苍生,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为世俗所不容。
任谁都知道这要求长公主没资格应允,乔相也不会应许。
然而片刻之后,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谁也未曾想过,那位百官之首的乔相,竟然一口应允了下来。
“既然这是岳统领一生所愿,老臣岂有不应的道理?”
乔相也没有去看身边人对她的目光,她只是转身对长公主说道拱礼说道:“愿几位公主做中,让我和岳统领一战。”
长公主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一切的发生,她本以为这乔相瞧出了岳统领的不对,会拼死杀了她保守秘密,可没想这乔相竟然一口应下了这荒唐的约战,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一国宰相和一个阶下囚,啧啧,自己的算计中又出现了偏差。
在远方的二公主面色要复杂许多,她本认为自己进入金殿之中已是胜券在握,可这岳统领不知从哪冲出来,像疯狗一样一口咬定女皇是她所杀。
这一出假的不能再假的戏,让她的计划全盘破灭,如今金殿中所有的势都在倒向长公主,自己已经被淡化出了权利中心。
“不必了,即便是罪人,你的命也是属于汉唐的……做此等无用功的事情实在可笑。”
长公主否定了岳统领的提议,直接从皇座上起身,金裙翻卷如舞。
“在裁决你的事情之前,先容我问一句话,事到如今,还有谁不满我继位女皇的身份?”
接着,她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我继承皇位,乃是顺应天意,此前任何事情皆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日起,我是汉唐的皇,是九州之主,是天下照亮群星的皓月,是冉冉升起的新日!”
第二百九十四章
金殿之中不断回响着长公主的声音。
这喉音虽然婉转动听却又清脆嘹亮,咋听更有如凤鸣,夹杂着几分天下唯我的气势。
境界稍微低一些的人,只会觉得脑海中炸响一片,独留这几句话语在不断重复。
即便是稍微有些功底的柳若欢,也一时之间觉得有声音在脑子里嗡嗡作响,直到俪人珠出手帮他抹去紧张后才恢复正常。
百官之中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她用虔诚的声音高喊,“恭迎长公主登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话语在说到一半时就已经迎来了无数人的附和,直至最后一字,更是引起了众人和鸣,那声势如同地震山摇,高浪海啸。
场中唯独四大家族和二公主没有发出一声,当然,这其中还有角落的柳若欢。
乔相的眼神复杂,她从未想过,一直在四大家族掌控之下的汉唐皇室,居然会在她这一代脱离四大家族的控制。
可是到如今已经别无他选,三公主生性爱玩,而且那位殿下最信任的身边之人来历不明,二公主过于器重左家,以后登基也必然会使四大家族架构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下的长公主已经成为她们唯一的选择,虽然她知道今日做出妥协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几家合谋之事却一定不能暴露在外……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乔相也缓缓跪地参拜,念出了万岁的口号。
有了乔家家主做榜样,乔白洛三家的其余人也跪地以表忠心。
左梓楠向着二公主抱拳说道:“殿下,天下大势已归于长公主,我一人虽可为殿下披荆斩棘,但汉唐天下不可乱。”
而后她也向前跨出一步,单膝跪地道:“左家恭迎新皇登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都不曾想,原本气势汹汹来问罪的二公主,转眼却变成了孤家寡人,她明明今日已经穿戴好了一身皇袍,但是这皇袍却与百官参拜的长公主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那二公主在原地站立许久,才回神感慨道:“皇姐,好手段。”
对话的二人心照不宣,她们谁都清楚岳统领必然不可能对先皇下手,那柄长公主的贴身小刀已然说明了凶手真身。
可长公主用一手颠倒黑白的功夫,硬是把黑的说成白的,使自己从弑母逼宫的重罪下安然脱身。
长公主看着对方,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怜悯,这是她些许年间鲜少露出的真情实意,在她的认知里,这二公主已然成为了她天底下唯一的亲妹妹。
“回去吧,回到北边……我会封你一个镇北王,保你子孙世代安康。”
“还真是谢谢皇姐了……”二公主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从金殿上离去,随着二公主离去的身姿,这金殿上紧张对峙的氛围也顿时消散不少。
然而就在二公主前脚刚刚迈出金殿之时,跪拜在殿中的乔相就又开了口,“陛下年幼登基,虽处理政事信手捏来,但是身边仍缺一位机智多谋的良臣。微臣恳请陛下在朝中多立一位监政大臣,赋予其监管朝政的权利。”
此话一出,乔家一派的群臣马上附和此提议,而皇位之上的长公主面色不变,反而在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
“那依乔相所说,可有中意之人?”
乔相也是个多年的老江湖,她直接开口将皮球踢给了在人群中看戏的王安荣,“汉唐这些年来,只有一位大臣可称得上是神断之名,微臣以为让王安荣王少卿来担任此职最合适。”
“哦,王爱卿?”
王安荣看了一眼朝中的情况,便知晓乔相的意思,出列答道:“陛下,微臣近些年来身体状况日渐低下,恐不能胜任监政一事,但微臣还有一位亲传弟子,他近两年来受我真传,已然能成为殿下最好的帮手。”
这话引发朝中议论纷纷,相互接耳。
什么时候王安荣还有弟子了?而且刚才听她说自己身体不好,是准备告老还乡了吗?
“说说看。”
长公主的声音充满威严。
“此子便是先前破获了金陵失窃一案的柳若欢,他在前些日子洞察京城濒危,还特地花心思潜入丽水阁中带领群臣抵抗胡骑,如此有血性和机智的少年英才是最适合当陛下的左右臂。”
听王安荣一顿略带浮夸的吹嘘后,那些人都将目光投到了柳若欢的身上。
被无数人观摩的柳若欢顿时感觉到全身上下都不自在,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在悄然诞生。
刚才王安荣这顿吹,简直半毛钱都没吹到点子上,当初他虽然查到了失窃案的信息,但最关键的部分还是由王安荣一手探查清楚并处理后事。
后面的丽水阁一事就更不用提了,能赶走那位右贤王和数千精锐胡骑的可不是他,而是长公主一早便埋下的伏笔……囚笼中的怪物。
即便是没有他,长公主也能靠着此物和一身功力独活下来,他的存在可能说服长公主提前亮出底牌赶走胡骑罢了。
“臣附议。”
本来金殿之中还有许多人对柳若欢的年龄资历身份感到不满,但是看到乔相头一个附议,她们的不满也未敢说出口,毕竟汉唐之中真正握有名望和实权的朝中大佬,可就是乔相。
只是没想到往日乔相有王安荣有多项冲突,却在此事有了莫名的默契,极力推荐柳若欢坐上监政大臣之位。
这背后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柳若欢在王安荣的眼神示意下,从角落处走到殿前,恭迎新登基的女皇发号施令。
“既然如此,那就准许柳若欢出任监政大臣吧……哦,对了,我听闻柳爱卿可是未来的洛家夫婿?”
听到长公主若无其事一般的在此事上点名,那些朝堂中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柳若欢是四大家族钦定的夫婿,那肯定算是四大家族的中流砥柱,如此一来受到乔相的力捧倒也说得过去。
洛素昕手提长剑,淡然回应道:“回陛下,柳某真是草民未来的夫婿。”
身为洛家少家主的她,在朝堂之上有着超乎想象的特权。
而且不同于乔家掌控朝政,一手遮天,洛家算得上是超脱于汉唐之外的剑修圣地,其在江湖上的影响异常势大,普通皇帝都不想与这等势力打交道。
长公主看着这如同仙子一般的绝美剑仙,又将目光移向了同样面容不俗的柳若欢身上。
“嗯,不错,果真是女才郎貌……看的朕也羡慕至极……”
随即,她莞尔一笑。
“既然如此,就请洛家把这新婚夫婿的初夜权献给本帝当见面礼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有意为之?
全场哗然,群臣之中你看我我看你,大部分人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了话?
她们好像从女皇嘴中听到了初夜权三个字……
不过话说回来,在汉唐律法中的确是有着初夜权这么一项规定,这道律法源自于大周王朝《宫律》,是前几个朝代的遗物。
它创建之初的目的不仅是用于彰显帝王特权,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给稀少的龙皇血脉留下传承。
从第四代龙皇开始,她们就逐渐发现自己无法化身为龙,而神龙血脉也在她们的身体中愈发稀薄,因此传宗接代就成了那一代龙皇的首要职责。
最初的古人源于对神龙以及神明的崇拜,对这种事情倒也并不抵触,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以及各项文化传承,世人对贞操等各个方面都有了自己的理解,所以这项特权也变得形同虚设,早已荒废了不知多少年。
金殿中,宴席静的连一根针掉地都能听得见。
而处在这起事件中心的柳若欢更是傻了眼,他已经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长公主的提议了。
不过尴尬的是,这长公主貌似也没想征求他的意见。
“陛下还是莫要开玩笑了,以前沉迷于酒色荒废帝业的先例比比皆是,她们都成为了如同天灾一般的存在。”乔相的语气倒还算平稳,只是眼眸其中闪烁的光亮,让人有些胆寒,“我相信陛下是个明智之君,不会做出此等让臣下寒心的事情。”
“好一个昏君,好一个明君。”
长公主在皇座之上神情带笑,悠然道:“乔相可曾知晓,有人在这皇位上做明君只当了三年皇帝,还有人因缘际会在这皇位上做了十七年的昏君,如今连她的血脉都已享尽荣华富贵?”
乔相额头密布细汗,她此时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长公主绝对知道了几家那狸猫换太子的计划。
顺着这条线推测下来,几日前谋害女皇的幕后真凶,也一下子水落石出。
不过这话中的意思并没有点名,证明长公主并不想在今日与她们清算这笔旧账,只是示意让她乔家别掺和此事。
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皇位之上的长公主。
台下的洛素昕杀气乍现,提剑的玉掌青筋暴起,似是随时准备出剑一般。
乔相最先察觉到这杀气,急忙凝声成线,传音入耳对着洛素昕说道:“洛小姐别冲动,长公主这是在有意逼四大家族犯错,以求全面掌握汉唐皇权。”
洛素昕白衣素雪,面色未曾变动一分一毫。
“我若连自己的夫婿都不能保护,留得四大家族的虚名又如何?”
回完乔相的传音,她便从人群之中向前走动两步,离长公主只剩三步台阶。
她敛衽垂首,福了半幅,低声道:“之前得见陛下的真龙神功,不知这五步之内,陛下可有发动神威的机会……”
百官愕然,没想这先皇的尸骨未寒,新登基的女皇就与洛家剑仙势同水火,而且看这架势……剑仙似乎已经起了杀意。
要是洛家与女皇翻脸,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然而没想到这长公主对着剑仙的杀意视若无睹,反而摆出一幅兴致冲冲的模样,“剑仙不妨一试?”
洛素昕将身体微侧,右手缓缓摸上了剑柄。
“够了!”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出言打断这一切的竟然是早已不问世事的三公主。
她穿着粉红色绸缎衣襟从不起眼的角落中走出,墨发侧披如瀑,素颜清雅的面庞透着几分冷意。
“宫殿上对皇族不敬,洛小姐这是想被诛九族吗?”在呵斥了一句洛素昕后,她转头看向台上的长公主,蹙眉说道:“皇姐,这就是你与我说的治理天下之道吗?要是这样的话,皇商口袋里的钱,你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一分。”
长公主在皇座之上露出了盈盈笑意,她眨着眼睛,用暗含碧波的眼神撩拨了柳若欢一下,随后颇为失望的说道:“呀,被人掌握命脉的感觉可是真不好受,竟然如此,这初夜权就从皇权中废了吧……”
洛素昕闻言,将手从剑柄上松开,但当她听到长公主的下一句话,又不由得将手伸了回去。
“反正我和柳爱卿来日方长,总有能让他倾心于我,奉献一切的机会。”
洛素昕忍无可忍,嗔怒道:“柳若欢担任监政大臣一事,我不同意!”
世人皆知洛家剑仙唯美清高,视各种情感杂念为身外之物,但如今在百官面前的洛素昕,却像是个被夺去心爱玩具的小女孩一般,怒不可遏。
而柳若欢此时处在风暴中心的另一头,不少人对他的看法逐渐奇怪起来,他能隐隐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不敬之意。
这种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个祸国殃民的精怪一般,兴许已经有人将他看做了柳无痕二世。
柳若欢本人更是不解,难道俪人珠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能使长公主对他没见两面就倾心如此,甚至不惜放弃辛苦到手的汉唐江山,也要和他一度良宵?
不应该呀……
柳若欢认知里的长公主,绝非是一般人。
她的欲望的确非常强大,但她绝对不是个傻子,若是做出了此等杀鸡取卵之事,只怕她不出几日就要死在这皇座之上。
毕竟以目前的长公主的势力,她根本无法做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那她又为何故意激怒洛素昕?
就在柳若欢踌躇的时候,长公主在台上的声音倏地威严了起来,此刻,金殿之中的主动权已被她完全夺去。
“前两日我与三皇妹讨论了北疆战事,发现这些年胡人侵犯我汉唐边境,烧杀抢掠无数,又时常趁着我汉唐虚弱之际抢夺疆土,实在是可恶至极……你们对此事怎么看?”
乔相见这小祖宗终于不再招惹洛家,急忙顺着她的话意往下说,“陛下的意思是要……”
“我母皇软弱无能,在对方的铁蹄之下一味退让,缴纳岁布和银两,可这换来和平了吗?不,换来的只是对方奇袭入京,烧我京城三千民居,还妄图把在场之人都截杀在丽水阁中。”
台下所有人想到那晚的情形,皆噤若寒蝉。
“匈奴歹心人尽皆知,北方蛮族都是些喂不饱的豺狼虎豹,是时候给她们一巴掌将她们打醒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敌意
所有人都能从长公主的宣言中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清楚朝廷各项情况的兵部尚书环顾周围,见没人敢说破现状,便叹了口气上前说道:“陛下,北方蛮民固然可恨,但是这些年来她们也因为各自王庭的内斗而打的不可开交,倘若我们此时出兵,恐怕会让我等成为她们的共同敌人。”
有人当了出头鸟,剩下人自然也有啥说啥了。
“徐尚书说的极好,我们此时出兵反而会让匈奴各部更加团结。”
“对呀,况且北疆将士的军饷已经拖欠三个月了,近些时日来士气低下,能派出去与匈奴一战的恐怕只有左家三支军队了。”
“所以请陛下三思呀……”
长公主看着龙椅座下叽叽喳喳的群臣百官,她轻扣着细长的手指,思绪又回到了当年母皇欲收复边疆时的场景。
那时与现在何其相似?
长公主展颜一笑,她的笑声回荡在金殿之中,瞬间就盖过了群臣激烈的讨论声,使得殿中再一次安静下来。
“匈奴十年前有上百个部族,自封王庭的有七八个部族……你可知,如今那草原荒漠之中,还剩下了多少王庭部落?”
兵部尚书迟疑了一下,答道:“回陛下,三个月前传来的密报显示,匈奴如今还留有四座王庭,分别是左右王庭,金帐王庭,还有集结起来的綦毋氏联合部落。”
接着,她怕当今长公主不太清楚匈奴那边的情况,补充道:“金帐王庭目前是匈奴人中最大的势力,常备军士足有四十余万,而綦毋氏的实力位居第二,二十万的军队中有足足十万人都是草原骑兵,这两者目前正在争夺下任大单于之位,打得不可开交。”
长公主点了点头,忽然反问道:“綦毋氏是在荒漠西北边吧?”
兵部尚书拱手答道:“回陛下,綦毋氏在世界的极西北,背靠沙漠死亡之海。”
“沙漠,离中州还真是遥远呀。”长公主玩味的笑了一声,继续问道:“那军部的探子从那儿传递一次消息,路上可要花三个月的功夫?”
“不止,路上可能会被各种因素耽误,一般要四到五个月左右。”
兵部尚书在回答完这句话后,就意识到了哪里出了问题。
“三个月前的消息,路上还耽搁了四五个月,徐爱卿,你这消息可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长公主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和煦微笑,眼底却无一丝笑意,“据我所知,金帐王庭已于一个月前击败收复了綦毋氏等大大小小三四十个部落,如今王庭之中的大单于,早已选定,不出三个月,她们就会带着先头部队席卷边关,兵临城下。”
兵部尚书的脖颈不时有冷汗滴落,她此刻的话语也有些没底气,“陛下,我兵部的探子在匈奴人中已经潜藏了十多年,近些年来从未有情报失准过,这么大的变革,我们不可能收不到消息。”
“还不明白吗?”
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散去,声音也变得冷淡起来,“你们都被那右贤王给骗了。”
“当年綦毋氏的联合便是有专人来访洛阳,我派了专将去西北一手将此事促成。但在前几日,那将领的人头已经被单于割了下来,拖人送到东宫给我当见面礼。”长公主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觉得,没有汉唐在一侧拖延的綦毋氏,能存活几日?”
台下百官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綦毋氏的下场众人都推测一二,而在场的读书人中谁又不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假若真等那匈奴大军调转马头,恐怕汉唐就永无安宁之日了。
眼瞅着众人都站在了女皇身边,户部尚书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就是财政方面……”
三公主瞥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我可以打开皇库,支取仓储内全部的银粮,助各方部队清算旧账……但保守估计,这些钱粮应该只够各个部队挥霍三个月,再打下去,我也无计可施了。”
兵部尚书擦了擦汗,忐忑不安的问道:“陛下,就算有三公主解囊相助,可这三个月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若是拖到年底降雪,再加上钱粮耗尽,那我汉唐的命数也就……”
这问题无异于飘在众人头上不散的乌云,甚至有不少人提出了向南迁都的决策。
见到台下诸臣的反应和自己所料的一模一样,长公主抿了抿唇,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三个月解决对方不就好了?我想想……这次不如就让二殿下领军攻敌,监政大臣与左家军互相辅佐如何?”
长公主前面的发言已经有些惊世骇俗,毕竟三个月想打败一个实力体积与汉唐相当的大国,是一个不太大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对方如今吞并了綦毋氏,成为草原中当之无愧的王,以两国这些年的交手来看,汉唐连防守恐怕都成问题。
长公主的后半句更是让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柳若欢是何许人?就算他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一个有些集智的男人罢了,这种人能当上见证大臣完全仰仗于他与四大世家的门路关系,如今此人居然要被长公主推上军中位置,若是因为他军中出了什么纰漏,这不是等同于自掘坟墓吗?
“陛下,二殿下和左家首当其冲,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只是这监政大臣……”
长公主随口答道:“无非就是从监政转为监军,身为王少卿的亲传弟子,想来也能在军中帮上什么忙才对。反正和我待在一起,洛家小姐一定不怎么愿意吧?”
兵部尚书咽了口口水,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话到嘴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监军得罪左家,监政得罪洛家,索性闭上嘴得个安宁。
“左家意下如何?”
左梓楠面无表情的回应道:“既然陛下有收复疆土击退匈奴的决意,我左家自当誓死相随。”
她的目光在柳若欢身上停顿片刻,刺激的后者浑身一震。
柳若欢只觉得这左家武神的眼眸冰冷,就像在看待一个敌人一般,充斥着各种不信任。
第二百九十七章 重逢
当柳若欢从金殿之中离开时,他才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长公主背后的用意。
单从结果上来看,四大家族想利用监政大权来限制长公主的计划完全落空了。
这位长公主机敏过人,当初开口索要那初夜权就是故意在激怒洛家,三言两句便挑起了洛素昕的不满,使得自己四大家族精挑细选选出来的监政大臣被轻易支派到了军队中,无力再限制她把控政事。
而且更加夸张的是,长公主把这种矛盾转移到了他和左家身上,可以想象自己今后随军出征的日子一定不怎么好过。
“柳公子,别走呀!”
柳若欢茫然回头,才看见白家四姐妹从金殿之中鱼贯而出,袅袅娜娜走到他的身边。
“现在不该叫柳公子了,柳公子的监政大臣是女皇亲封的正一品官员,能越过各部尚书和宰相直接发号施令……如今柳公子身居高位,我们都应喊一句柳大人才是。”
看着其中一女对其他三人耐心讲解自己这监政大臣的权限,他不由得微微一愣,揣测起开口说话人的身份。
其他三女在此女面前低头顺眉,看样子这人应当是白家大姐白丁玲?
“白家大小姐?”
被看破身份的白丁玲神色一惊,惊诧的问道:“柳大人居然分得清我们是谁?”
“运气罢了。”柳若欢听那大人叫的一板一眼,面露苦笑道:“几位白家姐姐就别讽刺我了,我这监政大臣怎么来的,几位姐姐比我更清楚才是。”
白丁玲随即微微一笑,对柳若欢的遭遇微表同情,“的确,没想到你居然从监政变成了监军……二公主和左家可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四大家族中就属左家与其他三家格格不入,做事易怒随心。”
“左家有这么夸张?”
“那可不,左家身上的血统虽然能使她们减免痛感和拥有比常人更强的再生能力,可她们的血统弊端在日常生活中根本就无法避免,据说左家军府内的锅碗瓢盆都是用木头制成的,因为瓷器根本就待不过三日。”
正当白丁玲与柳若欢闲聊起了左家异闻时,白丁玲身后的姐妹中有人轻咳了两声,似是在出声提醒二人。
没过一会儿,左梓楠身穿黑色武服的身影便从众人身边踏过,步履间夹带着寒风凄厉。
临到尽头时,她还回头瞧了这边几人一眼,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待那左梓楠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白家姐妹中才有人拍着胸脯说道:“吓死姑奶奶了,那武神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吹的,单凭一眼就能封住我身中的真气流动。”
听这滑稽的发言,柳若欢不用想也知道是白家小妹白玉兰。
“是我们之间境界相差太大了,当日那匈奴军中的万骑长,便是被这左家武神所斩杀,据说万骑长的一身功力已达到归一境界,再加上有兽化血脉的加成,即便是遇到乔相也能打个不相上下。”
“什么?”白玉兰听白丁玲说起这事,嘴巴都惊得合不拢了,“左梓楠可是与我们同辈的人,再怎么说都不可能突破归一境呀,而且不是说这代天资最为出色的是洛家小姐洛素昕吗?”
白丁玲无可奈何的说道:“左家以一家之力抵抗匈奴王庭,你真以为是浪得虚名不成?而且左家向来与我们三家交流较少,有一些不为中原人知晓的天才也不为过。”
白玉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她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二姐,传声道:“二姐,怎么见到你天天念叨的人,却不说话了?”
白谷兰独自捏着衣襟,低头侧目,恍若未觉。
“二姐!二姐!”
两声轻呼过后,白谷兰才堪堪回过神来,她望着柳若欢,身上微微打了一个冷颤。
这细微的抖动使得她窈窕腴润身躯微晃,显出一股异样的柔弱,让人心碎。
“小女身体不适,先别过柳大人了。”
在丢下一句话后,她低头踏着碎布离开了这里,白玉兰瞧自己二姐状态不对,便紧紧跟在后面,恶狠狠的瞪了柳若欢一眼。
柳若欢被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自己一句话没说,怎么就成了作恶的那一方了?
然而还不等白玉兰跟上,白丁玲就一手拦住了小妹,“二妹精神有些不太好,还望柳公子替我们姐妹去照看一下二妹,事毕后送回我们落脚的客栈就好。”
看这位白家大小姐说的言真意切,柳若欢迟疑了一下就转过头去,追着白谷兰离开的身影跑去。
白玉兰轻哼一声,“大姐,你明知二姐状态不好,却为何还把这个负心汉给派过去,你是嫌二姐姐命不够长吗?”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二妹本来就对那柳若欢情根深种,若不趁着此时把彼此间的感情梳理清楚,以后终究会成为仙道上的大碍。”白丁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再说了,柳若欢曾在幽王墓中帮衬过我们,而我们姐妹之间也险些在那次事情中反目成仇,于情于理都应该给她们这个机会。”
白玉兰不满的小声嘀咕道:“哼,就知道顾着二姐,也不说给我一个机会……”
“嗯?你在说什么?”
白玉兰看着白丁玲皱着柳眉望来,急忙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说道:“没有没有,我在祝二姐姐和柳公子天作之合,比翼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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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追上去时,才发现白丁玲没在骗他,这白谷兰走着走着竟然真迷路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金殿不知多远,这附近到处都是被匈奴骑兵烧毁的残垣断壁,连先前在一边引路的太监宫女都悄然不见,俨然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然而就是这晃神的功夫,白谷兰的背影已然在他眼前消失。
柳若欢愣神之际,前方残破的屋子中传来一声惊呼,他急忙快步跟上,果然在房屋中的一角发现了白谷兰的身影。
只见白谷兰坐在一处残破的屋檐下,双手环抱着屈起的双腿,整个人怔怔的看向地面不发一言。
柳若欢不由得心疼起来,可走至她的面前,过了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下意识的保持沉默。
第二百九十八章 剑舞
过了许久,还是白谷兰先开口问出了第一句话。
“殿堂之上的洛家小姐,你们认识多久了?”
原来她早就察觉到自己在附近了,只是不知为何,这白谷兰的语声之中带有一丝哀怨。
柳若欢心念电转之间,开口说道:“其实也没多久……”
“比认识我的时间长吗?”
柳若欢刚想否认,脑子中忽然闪过自己刚来这世界中那道飘飘欲仙的身姿,犹豫了一下回应道:“长一点,在订婚前好像见过她一面。”
白谷兰抬起头,惨淡一笑,脸上挂有两道晶莹的泪痕,“她对你还真是爱护……这样敢作敢为的女子,不知胜出我多少倍。”
“柳大人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样的妻家,与洛家结缘定能使你以后平步青云,位极人臣。更何况现在还有乔家支持你,柳大人以后的生活定不会差。”
在说这句话时,白谷兰全然是一副自顾自说的姿态,这幅模样让柳若欢看的一阵烦躁。
“你凭什么为我以后的人生做选择?”
“我是为你好……”白谷兰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接着她自嘲的笑了笑,“也对,我好像没身份对你说三道四,毕竟柳大人现在已经位极人臣,比我的境遇好上太多。”
柳若欢沉声说道:“你这样自怨自艾像个什么样子?这样的白谷兰根本就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位白家二小姐。”
白谷兰完全没想到柳若欢会说出这番话,她面色一滞,哀怨的神色停留在面。
“想要就去争取呀,洛家又怎么了?剑仙又怎么了?当初你在幽王墓中,可是敢和天下人作对来信任我,那副毅然决然的姿态就真的比洛素昕差吗?”
“我……”
“你什么你,打着为我好的借口就可以逃避一切,当一辈子懦夫吗?”
柳若欢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不是用错了词,那里用懦妇好像更为合适。
“什么懦妇?什么争取?”白谷兰只觉得柳若欢的话激起了她内心的某一处痛点,当下歇斯底里的娇喝道:“我不懂你,你也不懂我,我这些年背负的事情,承受的压力你又知道些什么?人人都当我是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的白家二小姐,可我……”
柳若欢看着她,用细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还背负着白帝的期望对吗?”
白谷兰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看向柳若欢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一阵秋风顺着屋檐的漏洞吹入,吹掉了她束缚在发髻上的发簪,散开了她乌黑如墨般的长发。
画面在这一瞬间如同被定格住了,白谷兰甚至能听见彼此相隔不远的心跳声。
“如果你是指其他姐妹身死,你就能获得力量传承的话……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刹那间,白谷兰觉得自己保留至今的隐秘都变得有些可笑,她明明是花费了不知多大力气才能抗拒成为白帝的诱惑,才能一直隐瞒她人深埋至今。
被揭穿心底事的白谷兰惨淡一笑,整个人也显得魂不守舍,“原来你知道了呀,很可笑吧,众人面前最重姐妹情的我,居然会有这种秘密存在。”
“哪里可笑了,你不是到最后都没有做出那个选择吗?”
柳若欢伸手为她拂去了额头上乱发,轻声说道:“我看到了,无论是回忆里的梦境,亦或是那天在海底里的绝境,你都没有背弃她们……他人不懂,但是我不会怪你,相反,我一直觉得你很辛苦。”
未等柳若欢语声落地,他便已经被白谷兰莹润香甜的香唇堵住了嘴。
柳若欢看着那张靠得极近的面容,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兰花香,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然而就是这片刻的松动,就使得他城门失守,让敌军倾泻而入。
与柳若欢的反应全然相反,白谷兰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让她不想再去顾忌那么多条条框框。
一段时间的攻城伐地之后,白谷兰才缓缓将柳若欢放开,唇齿分离。
重新呈现在柳若欢面前的白谷兰,已经将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的眉目如画,清雅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这笑有些像是心满意足的感觉。
“你说得对,无论是洛家小姐还是当朝女皇,我都不输于她们,为何要垂头丧气。”
白谷兰从地上站起身子,拾起了先前被她丢弃在一边的花伞,缓声说道:“跟我出来,作为谢礼我送你样东西。”
柳若欢跟在她身后,走出了残破的房柱,立于外面那片狼藉的院落中。
柳若欢对她的话语也有些好奇,出声问道:“你要送我什么?”
“看柳公子刚才接吻的样子,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柳若欢顿时哑然,他嘴角微微抽搐,整个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太自然。
差点忘了这世界还奉行严守夫道的规则……那自己刚才的表现岂不是代表自己太过于浪荡?难道说刚才应该故意生疏些会比较好吗?
接着他一拍脑子,坏了,自己是不是被这个世界潜移默化的给影响了,怎么连这种念头都涌上心头了。
白谷兰看着他满面通红,忽然噗哧一笑,抿嘴道:“无妨,不过被人抢先一步而已,我还不至于如此小气……”
她将伞柄的细剑噌的一声抽出,随后向地轻轻一划,即划出一道细微的剑痕。
这剑痕激得灰尘四起,瞬间遮盖住了柳若欢的视线。
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只见一曼妙女子,清颜粉衫,青丝染墨,左手撑伞右手背剑,美似画中人。
她看着柳若欢,眼中柔情似水,“献君剑舞,望君此后一别勿再忘我。”
在轻声吐出这一句话后,花伞猛然被掷到高空,在柳若欢的视线中,隐隐遮盖住了天空中的一轮明月。
正下方的白谷兰抬腕低眉,两手边的云袖腾空,细剑在空中犹如游龙作舞,飞腾世间。
隐约间,柳若欢甚至听到了声声清冷的乐声漂浮耳尖,搭衬着对方的剑舞而动。
猛然间,柳若欢才意识到,这“乐声”并不是出自他处,而是白谷兰招招剑舞所带出的风啸之声,以及细剑剑头颤鸣的剑鸣之声。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舞倾城
在院落中央,失去了气力支撑的花伞已经飘然落下,白谷兰轻移莲步,左脚踏地而起。
她的身姿再次与花伞重合,换脚踏在花伞伞面,扶摇直上夜空月霄。
一轮圆月高挂夜空,清柔的月光透过她的身影,抛洒世间,一时之间,这沐浴月光的世间万物,都仿佛因为这她的出现而显得绝美而神圣。
玲珑有致的身形曲线在月色微光中美不胜收,堪称倾世。
月光更是衬的她整个人若仙若灵,宛若从梦中走来。
白谷兰的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
接着,她倒挂金钩,整个人在空中调转剑头,一剑刺入了斜靠在地面的花伞之中。
“嘭”的一声轻响,无数兰花花瓣凭空飞出,柳若欢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雪白。
再过了些许时间,这些兰花花瓣才落地缓缓消散于空气之中。
“原来都是她的真气所化……那我刚才所看到的皆是幻境吗?”
柳若欢回过神来,庭院之中再也不见白谷兰的身影,只有唇齿上淡淡的丁香在不断重复着此刻并非梦境。
~
宁可儿换上了一身薄如蝉翼的细窄罗衫,这衣裳露出她脖颈间大片的雪白肌肤,衬的她在镜子面前有了一丝非比寻常的贵气。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厅内客座上的樱井卯雪说道:“鬼谋先生,你是去哪里寻得这么好看名贵的丝料,穿起来合身舒适,跟我以前见过的料子完全不同。”
樱井卯雪在客座上摆弄着茶具,轻声笑道:“这可不是我寻得的布料,虽然我在计谋上有所涉猎,但在织布染布上却是一窍不通。”
“奇怪,难道是我们众人还有人懂制衣不成?”
宁可儿皱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批料子是在苏州制好送过来的,据说都是用东海名贵的天菱纱制作。”樱井卯雪抿唇笑道:“至于做这衣服的人,你和你师姐貌似也认识,叫夏芷珊,家里在江南商场一代颇有影响。”
“夏芷珊……”宁可儿细想了一阵,终于有相关的线索浮上心头,她噘着嘴说道:“衣服是不错,可怎么又是个女人?再这样下去,少主身边的女人就堆成山了。”
樱井卯雪姿态优雅的送入口中一盏清茶,对宁可儿的说法不以为意,“不满意的话,我叫人把这些衣服系数退还便是。”
宁可儿穿了这布料,就再也瞧不上之前的衣物了,她见樱井卯雪有退货的意思,急忙说道:“别别别,人有错,衣服又没错,何必跟这么好的衣服过不去呢?”
樱井卯雪轻声呵笑了一声,对宁可儿的姿态看破不说破,而后微微转身冲着主座上的白衣女子问道:“顾小姐,这次夏家送过的衣物中也有白纱罗衫,我之前点货的时候亲自看了一圈,质地和做工都算得上是第一。”
顾清瑶静坐在场,却对樱井卯雪和宁可儿的动静无动于衷,如今听到樱井卯雪主动搭话,才轻启樱唇回应道:“不必了,我这身穿习惯了。”
“顾小姐是在疑虑与洛家小姐的赌约吗?”
听到樱井卯雪一句话点破她心中所想,顾清瑶抬头讶道:“鬼谋先生也知晓此事?”
“正魔两道天骄为了一个男人比剑一事,早就充斥在了洛阳城的大街小巷里,恐怕不日就会传遍整个汉唐。”樱井卯雪淡淡一笑,询问道:“这场一年之约已是万众瞩目,我们魔门不比洛家有影响力,将来无数人恐怕也是向着那洛素昕的,你确定要去?”
不远处的宁可儿不满的嘀咕道:“什么叫我们魔门,怎么就顺其自然的加进来了……”
当然,宁可儿的声音细若蚊吟,并没有引起其他二人的注意。
顾清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只是去比剑而已,即便在场所有人都支持她,这对于我也无任何影响。剑道本就讲究剑心清明,如果她背负着众人的期望和剑仙的声名与我一战,那结果必然是必败无疑。”
樱井卯雪听到必败无疑四个字时,察觉到自己的茶杯都在桌上微微轻晃,她感慨道:“果然是年轻一辈的剑道大家,对剑道的理解颇为丰富,光是这短短一席的发言,便使我受益颇多。”
宁可儿好奇的问道:“你不是钻研的计谋的吗?这对你也能有启发不成?”
本以为樱井卯雪会说出什么长篇大论,却没想她只是轻声一笑,“道上没有……但是人生却有。”
“切……故作玄虚。”
宁可儿蹙起柳眉,索性不再去理这个东瀛女人,然而就在她刚刚移回目光的时候,就瞧见门口有一人在鬼鬼祟祟的晃来晃去。
几乎整个酒楼的人都知道,这里可是谪仙楼的包下来的禁地,怎么还会有不开眼的家伙在这里瞎晃?
宁可儿心中冷笑一声,走到门前,然而打开门之后,却发现站在门口的赫然正是柳若欢本人。
柳若欢本想先听听她们在聊些什么,结果没想到被宁可儿抓了个正着。
尴尬之余,他只好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
“嗨。”
“砰!”
屋门在他面前严丝合缝的关上了,樱井卯雪看宁可儿一脸愤恨的模样,轻声问道:“来的是谁,怎么让你这么激动?”
宁可儿冷笑两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就是一个要饭的,其他地方待够了倒想起我们这儿了。”
柳若欢在门口听得面色涨红,急忙尴尬的说道:“别……别呀!我哪里像是要饭的?可儿快放我进去。”
樱井卯雪哑然失笑,语气暧昧的说道:“果然是个要饭的,说不定是沿街乞讨了一路,没人要才来我们这儿的,要不然叫家丁把他赶出去吧,省的在门口脏了刚涂蜡的地板。”
宁可儿听她说的有道理,直接作势把头伸出窗口。
“好了,师姐你就别逗她了。”
主座上的顾清瑶轻声说完,眼中流出一抹笑意,“快放他进来吧。”
“切,就知道还是小师妹心软。”宁可儿一脸不情愿的打开屋门,冲着门口的柳若欢说道:“柳大公子,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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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三军
柳若欢刚进屋子,就被宁可儿的眼神看的发憷,冷汗都滴落两滴。
顾清瑶轻声问道:“在皇宫那边待的如何,她们有为难你吗?”
柳若欢刚准备回答,就被一边的樱井卯雪给抢了先,“少主作为联系几大世家与女皇的枢纽,再加上洛家姑爷的身份,无论是世家还是女皇都不会怠慢他……不过柳被利用是少不了的。”
柳若欢惊讶的看着樱井卯雪,半晌后才蹦出几个字,“先生料事如神。”
“我猜,这互相钳制的法子,最终还是让女皇讨了好,最终把你给调了出去。”樱井卯雪抿嘴一笑,在茶盘上推给柳若欢一杯茶,细声问道:“是南下去江南剿灭白莲教?还是跟二公主北上驱逐匈奴?”
这两句话算是彻底点破了柳若欢目前的境遇。
柳若欢都有些怀疑这女人也在今晚的宫宴上了。
“少主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其实从匈奴入城的那夜来看,这京城中最擅权谋之术的就是当今的长公主殿下,如果我是她,我也会利用你这层身份把矛盾和世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他处。”
樱井卯雪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如今对四大家族有威胁的,无异于南方如同附骨之蛆的白莲教,还有北边日益壮大的各家异族。”
“汉唐倒了才好,反正我们也是效忠龙皇血脉的势力。”宁可儿不满的插话道:“而且别忘了,那长公主当初坑害我魔门一派,才导致我魔门在魔道中的势力一落千丈,成了如今这地步。”
提起当初在幽王墓的事情,宁可儿作为亲历者还记忆犹新,而在主座之上的顾清瑶也微微失神片刻。
樱井卯雪静静打量着这一切,谁也看不出她优雅淡漠的外表之下,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而当初魔门被灭的事情也多多少少与她有关,所以此时她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岔开了话题。
“北边的匈奴人,现在已经成了极为烫手的角色,我听说这一代的匈奴王已经完成了前人从未达到的伟业,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草原之王。而归顺于匈奴王的左右王庭,又都有智谋奇高的右贤王和武力奇高的左贤王,简直堪称是其他各族的浩劫。”
听樱井卯雪说的这么夸张,宁可儿下意识的反问道:“有这么厉害吗?但她们再怎么强,应该也过不了左家看守的北部边郡吧。”
樱井卯雪摇了摇头,“洛阳以北的城池其实已经不剩几座了,如今北方边郡的地盘捉襟见肘,更何况因为连年战斗等诸多关系,左家早已成了各种外族研究的对象,她们的战法配置,人数将领,稍做功课便能洞察个七七八八。”
“七七八八?”
见柳若欢也和宁可儿一样有些不敢相信,樱井卯雪叹声道:“左家三军排位阵首的是持枪的镇北军,全部都是前大将韶舞将军的麾下,精心教导而出,传闻百里之外便可掷枪杀敌,当初‘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形容的便是这支精锐。”
“左家压在阵中的便是一箭封喉的神臂军,这支军队在守城的时候善于使用重弩床弩,奔袭的时候用十发之数的手弩……这神臂军虽有神臂的名号,但它的杀器则是刀法,在手弩射完弩箭之后,她们便会扔下手弩,拔出腰间的金丝战刀,迅速压垮敌军的阵型。”
柳若欢和宁可儿面面相觑,发现对方脸上也有惊诧之色。
“再说说这最后名声最大的玄甲重骑,作为左家压箱底的精锐重骑兵,基本上以十人为阵便可以冲破数百人的军阵。”樱井卯雪说到这儿感慨道:“玄甲重骑的威力等同于匈奴王庭中有着赤鬼之称的一等卫,就连归一境界的大能者也不敢小看这些结队而行的军队。”
柳若欢想起樱井卯雪东瀛人的身份,咳了一声,语气奇怪的感慨道:“果真是了解的颇为详细呀。”
“少主谬赞了,身为异国之人,自然想知道这世界有多大,对这些事情上心一些也算正常。”
樱井卯雪的回应十分正常,似是没听出来柳若欢的话外之意。
柳若欢也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想多了,毕竟以东瀛现在的状态自保都难,恐怕以后也不会做出忤逆中原的动作来。
不过这种小国对大国的学习以及求知欲却十分可怕,让柳若欢对樱井卯雪始终有所芥蒂。
以后说不准得琢磨给她上个锁才行,这等人物放回东瀛无异于放虎归山,要不然参考程皓轩的做法,给她下个毒丹?
还是,用一些其他的法子?
樱井卯雪看着失神盯着自己的柳若欢微微一笑,羊脂玉般剔透晶莹的肤色更显得她貌美如花。
她的身上自上而下都透露出一种成熟女人的丰韵,这是屋中其他二女所不能媲美的。
宁可儿还以为是柳若欢起了色心,不满的在他屁股上拧了一下,疼的柳若欢龇牙咧嘴。
“少主,我都对左家边军的事情知道的这般详细,恐怕匈奴人比我的了解只多不少,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柳若欢问道:“什么?”
“少主此行,九死一生。”
此话一出,连在主座上擦拭剑鞘的顾清瑶也不由得气息一乱,整个人的目光复杂起来。
“等金帐王庭带领匈奴全族声势浩荡的从北边打来时,左家再强,也无异于是螳臂挡车。”
樱井卯雪用将茶壶中的水全部都浇铸在一个茶杯中,小小的茶杯根本无法容纳这么多,导致茶水很快溢出,被水流击溃倒地。
“左家军如今就等同于这小小的茶杯,它所对抗的力量已经在不断挑战着她的极限,当真正的匈奴主力兵临城下时,一切智谋,精锐,都将被对方的军势摧垮,那场景将会等同于秋风扫落叶。”
“哪有你这样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宁可儿弱弱的嘀咕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还在说左家军多厉害,怎么三言两语就比不过匈奴人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精锐固然勇猛,可左家三军加起来也不过八千之数,这样的军队将如何对抗数倍自己的敌军?冲阵再猛,冲垮第一座军阵之后还有第二第三……上百座军阵,少主觉得自己能从这样的环境下功成身退吗?”
第三百零一章 黄金城
面对樱井卯雪质问,柳若欢只得摇头。
别说是指挥军队作战了,哪怕自己能修炼到当今武学的至高境,恐怕也对这种局势的帮助微乎其微。
如此一来,他倒是有些明白樱井卯雪为何说他此去一行九死一生了。
一生?
“先生,你既然说我此去还有一条生路,那指的是?”
坐在座椅上的樱井卯雪忽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从椅子上缓缓站起,她望着柳若欢忽然咯咯咯的轻笑起来,笑的余下茶杯水影微荡。
樱井卯雪一挥衣袖,裙角翻飞,对着柳若欢弯腰一礼。
“北去一行,带上我,我日夜服侍于少主身边,定会对少主驱虎逐狼有一臂之力。”
日夜服侍这句话可是带有不少歧义,不仅柳若欢听得面色微红,一边的宁可儿也不太愿意。
宁可儿虽然先前被樱井卯雪用某种手段给缓和了关系,可如今一听这东瀛女人要和柳若欢北上,还是日日夜夜待在一起,哪能善罢甘休?
“那可是随军的差事,要和各大军要打交道的,我们这种身份如何能进得去军营?”
樱井卯雪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宁可儿和顾清瑶,缓声说道:“你们自然不行,但别忘了我本身就与长公主有旧主方面的联系,只要毛遂自荐帮她监视少主,自然能赢取在军中的一席之地。”
“呵,有着旧主这层关系还真是便利呀,樱井姐姐别把我家少主给卖了就好。”
宁可儿此时也不知道在吃谁的飞醋,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还故意在少主二字上加重了口音。
接着她敷衍的为柳若欢整理了两下衣领,“少主,您就好好享受着军营之中偷欢的滋味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去了。
“看来可儿妹妹没能自己亲自上阵,有些不太满意呢。”
柳若欢没去理还在说风凉话的樱井卯雪,只是看向主座上未发一言的白衣女子问道:“清瑶,你觉得此事如何?”
顾清瑶并不是不善心谋,而是不屑心谋。
当初程皓轩在幽王墓中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顾清瑶这位小师妹上钩,谁曾想被顾清瑶瞧出了破绽,与白莲教圣女联手演了一出戏,直接逼得程皓轩暴露了自己真实意图,把一切都公之于众。
顾清瑶面容平淡,如玉的手指在剑鞘上稍稍抚摸了片刻,随后才缓声道:“劳烦先生照看我家夫婿了。”
这一句话,已经把自己在柳若欢面前的地位给抬到了主母级别。
“顾小姐不跟着少主一起北上吗?凭小姐的实力,自然能在军营中来去自如,而且关键时刻还能作为少主的护身符,用处颇多。”
顾清瑶恬静柔美的面容中透着一丝冰冷,“北边的事情,你去照应就好,江南还有其他事我要亲自去一趟。”
“不过,你若是让他出了什么事情,我回来定会将你追杀至天涯海角。”
樱井卯雪听到顾清瑶的狠话,丝毫也不显得胆怯,反而嘴角挂上了一抹微笑,“看来我和少主已经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
漠北,兽神魂冢。
身披红色羽绒大衣的右贤王,孤身走入了这座荒漠之中的黄金之城。
这座仅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城邑,全部是用纯色的黄金打造,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也能像是一道璀璨的金光指引着迷途之人寻找方向。
右贤王停住了脚步,扭头从纯金打造的吊桥中俯视下端,只见一条滚烫的黄金液体河流在纯金打造的河道之上缓缓流动。
在这道河流以及纯金打造的黄金之城中,右贤王深刻的了解到自己的渺小。
不过不同于她在几日前所看的洛阳城,黄金城给她的感觉,没有一丝生气……
右贤王回过头,继续向着城中走去。
在她的身位两边,逐渐掠去了无数高大的黄金房屋,这些房屋与汉唐建筑是完全迥异的建筑风格,像是西域流传而来的建筑,却又不完全一样。
各色金色的雕像在城中一一展现,它们最小的也有二三十米之高,右贤王的身材在这些雕像面前就等同于两三岁的婴孩。
终于,在经历了漫长的街道之后,右贤王终于来到了这座黄金之城的中心楼宇。
此刻,金碧辉煌的殿厅之内,充斥回荡着她的脚步之声。
在打开了最后一座金色栅栏后,右贤王终于见到了那侧倚在王座上的女人……黄金家族第七代传人,草原之主,孛儿只斤·也凝。
她的身躯全然被王座上的金光覆盖,那金光刺激的右贤王无法看清也凝的全貌,只能勉勉强强辨认出一个独属于她的轮廓。
“朵儿,没想到这次居然连你也铩羽而归。”
也凝的声音似是从九幽传来,沙哑之中又带着一丝重音,如果让不知情的外人来听,兴许还以为是哪个妖魔鬼怪盘踞在这座王座之上。
右贤王的名字为呼延朵朵,全天下敢这么称呼的她的,当然只有眼前这么一位。
“不过也不能怪你,我感受到了,在遥远的东方,有一股与兽神传承一脉相同的力量出现了。”也凝不紧不慢的说道:“那力量太过熟悉,想来是当初掠夺兽神身躯的汉人们,终于忍受不住被灭国的恐惧,从老鼠洞中拾出了她们珍藏已久的躯壳。”
呼延朵朵神情微皱,语气中也透露出些许不自然。
“兽神大人的遗骸早已过了不知多少年,真的还留存于世吗?而且传说不是说,那东西不仅能传染她人,使人变成吃人的怪物,还会抹去人的神智,变成野蛮中的野蛮……”
“兽神大人的遗骸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消散,它的力量是天地间独一份,是独立于仙魔之外的力量,是任何人,仙,魔,佛都无法取代的存在。”
王座之上的女人对着兽神有着近乎异常的崇拜,她话语中对兽神的推崇,几乎快要溢于言表。
原本她侧倚的身躯,如今也变成了站立,双手高举。
“但这种遗骸常人接触只会变成怪物,只有被兽神大人选中的人,继承了它的意志,才可以去继承那股力量,蜕变成真正的神。”
第三百零二章 金屋藏娇(上)
呼延朵朵眼底的愁色更盛,曾经熟识一起长大的草原之王,已经逐渐变成了一幅她看不懂的模样。
除了身材轮廓与上一面相仿之外,她已经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了。
再三思虑之下,她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也凝姐,你与兽神的融合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
从金色精雕的王座之上,开始散发出一种白色的雾气,这种雾气渐渐隐去了王座上的人影,使得右贤王呼延朵朵的周边化作了白茫茫的一片。
惊觉这场异象的呼延朵朵,对着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心生恐惧,她抓住了束在腰间的银月双刀,凝神戒备。
然而在这一切异象的中心,也就是那个王座的方向,缓缓显露出了一个庞大的虚影。
那虚影用人兽来形容都不太准确。
严格意义上来讲,那就像是一个堆积如山的丑陋肉团,边角汇聚着各类人和动物的躯干特征。
例如牛角鹰翅手臂等等……
“朵儿,这便是力量的最终形态,团圆。”
呼延朵朵几乎快要把前天的晚饭也呕吐出来,她在极度不安之下开始催动了自身真气,两柄弯刀也在不断闪烁着蓝色幽光,回应着她。
“算了,看来你还没有准备好。”
王座之上的也凝像是失去了兴致,挥手散去了这道虚影和空气中的白雾。
她直面着如临大敌的呼延朵朵,没有再多说一句闲话,“去吧,明日同左贤王一道赶赴边疆,筹备与汉唐全面开战的事宜。”
呼延朵朵看着王座上的那副身影,平缓了一会儿说道:“是。”
第一次,她开始对自己以及种族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
洛阳城,深夜。
柳若欢在宁可儿的房前徘徊了一圈,终于下定决心,觉得自己有必要为白天的事情说个清楚。
接着,他悄悄扣响了宁可儿的房门,轻声问道:“可儿,在吗?”
“少……少主?”
宁可儿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只是不知为何,这声音带着一丝慌张。
柳若欢犹豫了一下并未想的太多,继续说道:“对,白天的事情好像有些忽视了你,你开门放我进去说。”
“我……不行,我还没准备好,少主你快些回房去吧,若是被小师妹和鬼谋先生发现了,定会有些难以下台。”
奇怪,这丫头今日怎么会变得如此贞淑,往日她不是最喜欢自己出丑吗?
柳若欢此时算是发现了宁可儿有哪些地方不大对劲。
察觉到宁可儿在房中些许有些异样,他不禁试着推门而入,然而没想到这房门居然在第一次推搡之下纹丝不动,只是泛出了某种奇特的阵纹光芒。
阵法?
在酒楼之中好好地怎么会摆这种防人的阵法?
柳若欢疑心大起,他现在可以肯定宁可儿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伸手破去这屋门阵法,柳若欢蹑手蹑脚潜进了宁可儿的房间。
刚进房门,就看见床上一道诱人的身姿在床幔之下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你还真进来了,快去把房门关好。”
宁可儿起身下床,点亮了台面上的烛灯,烛火瞬时照亮了她现在的模样。
她仅穿着一身薄纱般的睡裙,这薄如蝉翼的睡裙之下未着寸缕,使得全身各处风光都在这衣服下微露尖角。
柳若欢看见这一幕时,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诗句。
宁可儿瞪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双颊桃红,她撅着朱砂似的两片红唇,不满的说道:“不是都叫你别进来了,你怎么还来?”
柳若欢越过她朝床上看了一眼,才发现床上出了她和一床蚕丝被外空无一物。
自知理亏的柳若欢尴尬一笑,“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
宁可儿抬眸看了柳若欢一眼,接着像恍然大悟一般,出言讽刺道:“我看少主是担心我背着你偷汉子吧?怎么,还担心我在屋中藏了个男人,背着你消遣寂寞不成?”
宁可儿乌黑的秀发在香肩上随意披落,趁着她此时的样貌显得含羞带娇,异常动人。
柳若欢轻咳两声,伸手将她瘦小单薄的身子揽入怀中,缓声道:“好啦,我知道是我不好了,不要怪我。”
宁可儿在他怀中并未挣扎,而是顺着他的动作十分自然的趴在他的怀中,闭上双眼说道:“你这次被留在乔府中,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吧……那洛家小姐那么漂亮,你是不是与她做了夫妻间的那档子事?”
没想到宁可儿上来就直奔主题,差点没把柳若欢一句话给噎死。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那可不一定,我家柳公子随便起来可不是人,比如那天夜里在非要我喊你爸……”
“打住!打住!”
柳若欢急忙制止住了宁可儿的这张躁动不安的嘴,生怕又从里面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
“闺中之事,就没必要外传了吧。”柳若欢尴尬一笑,求饶似的对宁可儿说道。
“怎么,既然知道是闺中之事,还不许我同你在私下里讲?”宁可儿啧啧感叹了两声,一脸赞叹的说道:“柳公子可真是立得一手好牌坊,是当世的大情种。”
“我的乖可儿,你不如说说怎么肯放过我好了。”
宁可儿眨着大眼睛,美眸滴溜溜一转,娇声笑道:“你都主动送上门来了还来问我?不如今夜里就在我这房中过夜,要是你把我喂饱了,我就当做你和那洛家小姐无事发生好了。”
宁可儿是什么体质,柳若欢还能不清楚?
她一幅天生媚体,别说是寻常男子了,就连得到引神诀淬炼的柳若欢,也深知自己离喂饱那两个字相差甚远。
要是此时答应了宁可儿的请求,估计是自己挖坑来跳,以后一定都抬不起头来。
不行,得想个法子压制住这小妮子,不能让她仗着天赋异禀这么嚣张。
柳若欢将目光投向了宁可儿刚刚点亮的烛台上,忽然有一个奇特的想法从心底涌现。
接着,他不怀好意的朝宁可儿笑道:“小可儿,你确定要和我打赌吗?”
第三百零三章 金屋藏娇(下)
“怎么了?你难道还敢加注不成?”
宁可儿见柳若欢笑的不怀好意,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但是一想到当日他在其他女人面前的模样,宁可儿就有一股无名的羞怒从心底升起。
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世家有什么好,各个装作是高贵的仙子,暗地里不知道比谁都浪,哪能好过对感情忠贞,别无二心的同门姐妹?
“好啊,你让我先回去研究两日,等产品出来了,一定让你当第一个实验者。”
柳若欢觉得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估计除了角先生,就没什么像样的用品了,等回头自己研究一款催动真气就有奇异功能的东西,还愁宁可儿不会就范吗?
“宁师姐,在吗?”
柳若欢本还想跟宁可儿先温存一下感情,却被门口的一声叫唤给惊醒了。
这声音莫不是顾清瑶?
奇了怪了,一向对人冷冰冰的顾清瑶,怎么会半夜来宁可儿的房间?
当柳若欢看向宁可儿的时候,才发现宁可儿也是一脸奇怪的看着他,看来她对此事也并不知情。
柳若欢悄悄说道:“可以装作不在。”
“你傻啊,刚才你非要进来我才点了灯,怎么装作不在呀?”
宁可儿用美眸瞪了他一眼,似是在埋怨这一切都怪他。
而后她稍稍清了清喉咙,娇声道:“在呢,小师妹怎么了?”
“明日我就要出发去江南了,劳烦师姐在京城多照看一下若欢。”
柳若欢一愣,没想到顾清瑶居然如此急切的就要前往江南,难道说那里有什么事让她无比在意?
“这么快?少主才刚回来,小师妹不多停留两天吗?”宁可儿也有些惊讶。
“嗯,这些事进去再谈。”
宁可儿略作思索,便向柳若欢指了一下床榻背后,柳若欢领会其意,蹑手蹑脚的藏了进去。
然而当柳若欢侧身躲进这狭小的空间时,才发现这里居然还藏了一个人。
对方凹凸有致的侧身曲线让柳若欢瞬间就联想到了一个人。
樱井卯雪!
“你怎么会在这儿?”
樱井卯雪美眸微眯,挺着饱满的双峰轻声反问,“那你以为先前在房间里的是谁?”
柳若欢本想再问,但此时顾清瑶已经走进房门,关好了屋门。
“这次去江南原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传说东海出现了一座蓬莱仙岛,但岛的四周有着凶悍无比的妖兽守护,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此岛。”
顾清瑶带着些许冰冷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蓬莱仙岛?”宁可儿迟疑了一下,问道:“这岛屿居然真的存在?消息属实吗?”
“是白莲教的消息,她们还特地注明了,这岛屿上有着特定的进出时间,我明日从洛阳出发,时间应该差不多。”
“又和白莲教有关?”
顾清瑶缓声道:“对,正因为是白莲教圣女云梦璃的邀约,我才不得不去。”
宁可儿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妹,白莲教水那么深,你去掺和做什么?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白莲教现在母女争权激烈,而且圣女一边势弱,假若圣女一行败北,你们可都要交代在那仙岛之上了。”
顾清瑶面色不变,继续说道:“此去便是还白莲教当初在幽王墓中的人情,没有圣女一行人出手,当初的贼徒程皓轩就难以定罪。”
再次听到仇人的名字,宁可儿恨的有些牙痒,不过她对比之前已经今非昔比,几个转息便已经将情绪控制了下来。
在清楚顾清瑶的目的后,宁可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小师妹便去吧,少主北上一行有那东瀛军师坐镇,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柳若欢躲在床后,神情愈发奇怪,他有些不太懂,为何宁可儿会如此信任这樱井卯雪?
但现在看到樱井卯雪待在床后,他像是隐隐约约理解到了什么。
再加上宁可儿有着对林雅欣的前科,莫非她们……
身边滚烫的娇躯似是意识到柳若欢在想些什么,伸出玉手掐了一下柳若欢的大腿肉,这一掐差点让思绪中的柳若欢叫出声来,暴露两人所在。
柳若欢龇牙咧嘴的看向对方,却不想樱井卯雪只是明眸含笑,斜也了他一眼。
“既然宁师姐这么说了,我就放下心来了。”
顾清瑶对宁可儿的话坚信不疑,说完便提剑起身,二人再交流了一些其他事情后,顾清瑶便从宁可儿的房间中离去。
宁可儿关好屋门,走到了房屋中央说道:“出来吧,二位。”
柳若欢和樱井卯雪从床幔后一左一右的走出,刚走出的柳若欢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这女人怎么在这里?亏我还以为你对你师姐一心一意,谁曾想你居然背着她……”
“放你姑奶奶的屁!”
宁可儿见柳若欢奇怪的眼神,顿时知晓他误会了自己与樱井卯雪的关系,差点就要催动真气上手打人了。
“少主,虽然以我个人的习惯来讲,此时应该在一旁添把火……不过这次你是真的误会可儿了,我半夜来她房间,是为了策备好离去之后金陵与洛阳的布局。”樱井卯雪在一旁不缓不慢的说道:“在谈事完之后,我看可儿有些疲乏,才提出去床上给她按摩一二。”
“按摩?布局?”柳若欢眼神之下还是有些怀疑,他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你们确定只是按摩?”
宁可儿面容通红,差点又要爆出一句粗口,虽然这话对她如今的形象大为不符,可现在她杀了柳若欢的心情都有了。
“我倒是不介意发生一些其他事情,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魔门本就忠于伴侣,可儿小姐又怎么会做出其他事情呢?”樱井卯雪眨了眨眼睛,说道。
柳若欢意识到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尴尬的冲宁可儿笑了笑,却没想只是迎来了后者的冷眼。
樱井卯雪慢条斯理的转移话题,说出了宁可儿和柳若欢都感兴趣的事情。
“话说回来,蓬莱仙岛居然真的显现人间,在此之前,我也一直当此事是个传说。”
“你不是东瀛人吗?也知道这蓬莱仙岛的来历?”
“少主还真是见外了,我们东瀛的启蒙便来源于中洲浩土,与龙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再加上蓬莱仙岛位居东海,即便是东瀛列岛也流传着与其相关的各种传说。”
第三百零四章 世风日下
“蓬莱仙岛?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仙岛仙山不成?”柳若欢有些疑惑的问道:“而且这蓬莱为何会被称为仙岛?”
“蓬莱仙岛据说是仙人所住,时到今日还遗留有仙人……因此才会被人称为仙岛。”樱井卯雪说道:“不过这话也只是传说,蓬莱仙岛出现的地点飘忽不定,可能是东海任意一处角落,而且它每千年才重现一次人间,至今还没有一人能登上此岛。”
柳若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如果真的有仙人存在,倒是可以理解寻常人为何会如此痴迷此岛了。
先前他与顾清瑶只是获得了引神诀的仙法传承,便能使得功力一日千里,若是有真正的仙人愿意相助,说不定能借此一窥长生。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岛上空无一人,仅留些仙人传承,说不定也会对如今的力量格局有重大影响。
“如此重要的东西,顾清瑶一个人能应付的了吗?”
不同于柳若欢与宁可儿,樱井卯雪对这件事情没有一分一毫的担心,她玉白色的淡樱粉唇微启,说起了一件貌似毫不相干的事情,“顾姑娘可是天纵之才,气运之女,还记得当初在幽王墓中,顾姑娘也身处其中吗?”
“有什么联系吗?”柳若欢挠了挠头。
“她身上是没有幽王墓的出入令,也没有登上升入云顶天宫的祭台。”樱井卯雪看向二人的目光多出一丝嘲弄,“一个仅靠奇遇就能逢凶化吉,屡次从绝境生还的天之骄女,你担心她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
柳若欢恍然大悟,若是按照前世影视剧里的剧情来分,对方应该是一个做啥啥顺的逆天主角,自己这种三流人物实在是瞎操心了。
宁可儿犹豫了一下,“话是这么说,不过现在江南局势多变,尤其是白莲教的内部争权夺利,两派必定会围绕此次蓬莱仙岛撕破脸皮……樱井姐姐能预测下哪方会笑到最后吗?”
樱井卯雪嗤笑了两声,笑声撩人动听,“我只是一介谋士,又不是有着通天晓地之能的,何来的预知天命?不过若是少主完成了北上抗匈一事,最后一战必然会直面白莲教。”
柳若欢没想到东瀛军师居然会对白莲教的评价如此之高,甚至在当下就已经把对方视作幕后boss,他有些疑惑的问道:“白莲教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
“毫不夸张,不如说,就算如今的汉唐的被匈奴席卷了,白莲教也依然会安然无恙,甚至……逆袭成主。”
樱井卯雪浓睫轻轻一颤,“白莲教的问题即便是如今身处皇座上的那个疯女人也不敢去碰,你以为是源于什么?完全是因为她忌惮那白莲教的实力罢了。”
长公主的可怕,柳若欢可是切身体会过,如果说这世上有着脸长公主都害怕的人,他可是第一个不信。
“白莲教的教主居然恐怖到如此地步?”
“教主?不不不……”樱井卯雪这才知晓柳若欢误会了她的意思,她缓声道:“虽然白莲教教主可以汲取信仰之力来用作修炼,但这种逆天级别的功法一定潜藏有诸多弊端,只要打破其中一个环节,就能使得整套功法连环出错,最终功亏一篑,走火入魔。”
樱井卯雪说到这儿一挑柳眉,用另一种清脆的嗓音说道:“可问题在她背后,有着一个当代最强战力,传说是仙人之下无敌手的女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鬼谋算计皆都成了无用功。”
柳若欢面色古怪的问了一声,“传说中的首使大人?”
“呵,你们原来知道呀。”
“可儿同我讲过,但我至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柳若欢疑惑的问道:“我本以为四大家的传承之力便已经是到了头,可怎么还会有实力如此出众的人存在?”
“你出发点便错了,四大世家的传承说到底,也不过是以凡人之躯去承受接纳祖先之力。而你此去北上所面对的匈奴人,也与她们如出一辙,用人身来承载天外异兽的兽魂之力,借此获得一步登天的效果。”
樱井卯雪侧首冲着柳若欢嫣然一笑,“可那首使大人,恐怕早已经脱离出人的范畴……硬要说的话,她便是传说之下最接近仙的那个人,说是一只脚跨入了仙境也不为过。”
柳若欢想到这股力量,浑身一颤。
冥冥之中,他感觉黑暗之中的死角,似乎有一只无形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自己。
~
第二日天还未亮,顾清瑶便离开了魔门下榻的客栈,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中。
不同于林雅欣的舞剑告别,顾清瑶的走是未留一丝痕迹,甚至连嘱咐都未与他知会一声。
若不是柳若欢当天夜里在宁可儿的房间里听到始末,此刻定然还会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然,柳若欢心里也清楚,顾清瑶只是不善表达,怕他担心罢了。
可就这么不发一言的告别,着实让他有些不快。
往后的两日,宫中传召的使臣三番两次来这客栈里找柳若欢进宫接受封赏,然而这些东西大多都是一些有名无实的赏赐,只是打通了他随军的口头之名罢了。
或许是知道柳若欢这两天因为顾清瑶的事情心有不快,又濒临出征,宁可儿在他的面前也是异常乖巧,随叫随到。
今日傍晚,柳若欢终于想到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
“最近两天,我看可儿你练功的法子出现了异常,是不是需要主子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宁可儿一反常态,从柳若欢的怀中挣脱出来,用清冷的声音回应道:“我看主子帮我检查身体是假,想借此机会做些坏事是真,要是全天下的主子都像您这般不要脸,就配了世风日下这个词。”
被戳破真面目的柳若欢干咳两声,但现在他的脸皮早已可用厚颜无耻来形容。
“咳咳,日下好呀。”
“哈?”
宁可儿疑惑地反问一声,才突的反应过来,面颊瞬间升起绯红,嗔怒道:“真不要脸!”
第三百零五章
“哪里不要脸了?”
看着柳若欢一脸无辜的神情,宁可儿把他掐死的心都有了,但是迫于俪人珠内对她的诸多限制,她只能用无声来表达此刻的抗议。
柳若欢与宁可儿相距不远,再加上房间内别无他人,自然说话也变得大胆了许多。
“那天夜里,你确定樱井卯雪只是在帮你按摩吗?”
“怎么了?你还是不信?”
柳若欢想起了当时的画面,声音中带着一丝狡黠,“不,我就是想说,仅仅是按摩,却能叫你身上香汗淋漓,可真是……天生尤物呀。”
宁可儿面色一红,兰香般的吐息轻吐而出,“可能是因为媚体的原因,当初自从和你偷尝禁果后,我的身体变得越发敏感。好处是我对天地灵气以及功法的修炼越发得心应手起来……坏处便是受不了别人的触碰,当初军师也是为了看我身体的情况,才提出用按摩来查探一番,却不想都被你给搅混了。”
如今被宁可儿这么一说,柳若欢才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而对方的语气还带有一丝埋怨,看来因为这事情没少怨恨他。
“其实这也不算坏事吧,你想,你本来就因为天生媚体的原因,在那方面远胜于一般女子,如今身体敏感,却反而变得合理了。”
“军师也是这样说的,但我怕日后越来越敏感,我就……”
宁可儿话说到一半,忽然止言不语。
接着她笑吟吟的看着柳若欢,“怎么,少主绕了这么大一圈弯子,就是为了打探清楚我的弱点,好赢下之前的赌约?这么怕输的话,少主干脆直接投降不好吗?”
“投降?”
事关男人尊严问题,柳若欢怎么肯认输?
“你……”
宁可儿猝不及防,挺着柳腰娇呜一声,“你怎么连话都不说清楚,就搞这种突然袭击?”
“哪里是突然袭击?我不过就是替你检查一下身体,你看寻常人家立了契约的家仆,主子说一他们哪敢说二?更何况,我们这么久未见,我还得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正的宁可儿……”
宁可儿感受着那只不安分的手,娇叱道:“你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啊……我肯定是我,怎么会是别人假扮的?”
“那可不一定,当初你不是仪容乔装成白谷兰,骗过了白家姐妹?”
柳若欢趁着宁可儿分神的时机,悄悄把她推到了床榻之上,紧接着,他将目光移到了宁可儿修长白皙的玉腿上,轻咳一声,“万一你是别人假扮的,我被你占尽便宜,不就是亏大了?所以我得调查清楚了,看看你是不是真正的宝贝可儿。”
“胡说八道,还占便宜……就你这样不守男德的男子,放在乡下是要被人浸猪笼……”
宁可儿话还未说完,娇呼过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
“啪!”
被翻过身子的宁可儿,翘臀之上留下了一道红印,本来就已经越发敏感的身躯,在这一下痛击中感受更加严重。
她咬着红唇狠狠瞪了柳若欢一眼,眼角眉梢夹杂着幽怨羞意。
“你敢……”
话说到一半她才记起,这好像不是第一次挨他打了。
“主子教训奴婢,这不天经地义吗?”
柳若欢说着冠冕堂皇的词语,神色自若。
但他的内心却早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全因为宁可儿的身材比例十分完美,肉感十足。
在刚才的一下中,她丰韵的身躯如同麦田里被风吹动的麦秆轻轻晃动,
“是……主人。”
宁可儿知道自己逃是逃不掉的,但是不知为何,她也变得有些享受。
“主子说刚刚要验证真假,那接下来到了哪一步呢?”
宁可儿双目泛粉,有着朵朵桃花微微显现其中,她的声音也出现了一丝媚意。
“咳咳,其实刚才在一番交谈中,主人已经认同了你的身份。”柳若欢摇头晃脑的说道:“不过接下来嘛,为了提高你我的文学素养和知识水平,就不得不来探讨一下文学词汇了。”
看着忽然变作圣人的柳若欢,宁可儿微皱眉头,问道:“文学问题?这是你和那乔家小姐常玩的东西吗?”
“不不不,我和她关系可没到这步。”
“哦?是专门讲给我听的?”宁可儿听到这儿算是来了兴趣,拧紧的柳眉也微微舒展,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
“没错,只讲给你一人听。”
柳若欢看这小绵羊上钩,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缓声道:“我给你出一道题,答对了我就奖励你一个好东西,答错了你便要接受惩罚。”
“惩罚?”
宁可儿就算再傻,听到这儿也能隐隐约约听到柳若欢的言外之意,她轻笑道:“你问便是。”
“蜜蜂蛰物打一四字成语。”
宁可儿瞪大了眼睛,她本以为柳若欢要借机给她说些什么情话情诗,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来找她猜字谜的。
“不知道……”
宁可儿话刚说完,忽然像是想到了,接着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见缝插针?”
“嚯,你这答得,满分。”
柳若欢对她伸出了大拇指,赞叹道:“不愧是如今魔门的三当家,果然知识渊博。”
“去去去,什么三当家,虽然我和师姐不如乔家那般执迷于琴棋书画,但别忘了我们魔门开的可是谪仙楼,一些有关于风花雪月的门门道道,我们可是比你熟悉。”宁可儿此时也有些沾沾自喜,接着她眨着眼睛向柳若欢问道:“那奖励是什么?”
“奖励嘛……”
柳若欢故意绕了个弯子,待把宁可儿的期望拉满后才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
“奖励便是那根针。”
宁可儿疑惑的看了他片刻,接着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一直被对方给戏耍了。
整副娇躯也似过电一般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宁可儿轻声骂道:“怎么会有你这般无耻的人……现在想来,是我和师姐上了你这个坏人的当。不行,我日后见到姐姐,一定要找她告状,让师姐远离你这种狡诈恶徒……”
第三百零六章 京城北军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宁可儿浑身一颤,渐渐没了声音。
“怎么跟主子说话呢?怎么还要打小报告?”
柳若欢轻咳一声,“你这种行为非常恶劣,必须得加以纠正才行……”
“小奴错了,主子教训的是,小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意识涣散,柳若欢放眼望去,才发现趴在床榻上的宁可儿状态有些微妙。
她雪白娇靥的红晕未褪,额头上滴落着不少细汗,紊乱的发丝有几根黏在了红唇边际,脸上带着一丝迷色。
更为奇特的是,她的娇躯居然有一种类如粉色微尘的颗粒在空中飘散,这些奇特的物质不仅使空气被染上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桃粉,也使得柳若欢感受也提升了几个层次。
最关键的是,宁可儿的体香在这间房屋中张开,就如同时间最为浓烈的情药一般,让柳若欢也失去了些许神智。
看起来宁可儿的天生媚体已经被完全催动了,而且这次比起先前樱井卯雪引发的那次,只强不弱。
……
就像一叶青舟驶入清澈见底的水潭之中,四周莲花盛开,一切都呈现出清新文雅的娟秀之情。
撑船的船夫用船杆轻轻拨动莲花,莲花四周的花瓣微微卷缩,像是有灵性一般将船夫的船杆禁锢在此处。
可船夫又怎么甘心自己赖以生存的船杆流落此处,他不由得加大力度,试着将船杆抽离。
终于在扑哧一声过后,船杆带着莲花花瓣上的露水,猛然拔出。
一时之间,缓缓流动的池塘瞬间化作了汪洋大海,铺天盖地的风暴席卷小舟,远处的山峦也随着这异常的景象震动摇晃,声势惊天。
汪洋之中,逐渐出现了一处吸纳一切的可怕漩涡,将船夫的小舟没身吞入,容纳于黑暗之中。
船夫拼命的划船出力,试着将自己的小舟划出这漩涡的范围之中,只可惜,这如同深渊巨口的漩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让他时刻都处于命悬一线的危机之上。
船夫的小舟四周已经被洪流浸湿,他的意志已经无法左右这汪洋的想法,只感觉到自己被一寸寸的吞入,吸纳。
终于,船夫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冲进船舱内部,将一桶桶的圆柱木桶推入汪洋之中。
瞬间,木桶被汪洋卷碎,桶中无数牛奶倾洒而出,将漩涡的内部染出了一片赤白。
这漩涡似乎也因为这异常的景象卡顿了片刻。
随即,释放完多余重量的小舟像是没命一般驶离漩涡,试着逃往一处安逸之地。
……
柳若欢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久的梦,全身疲惫。
他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看向身边,只见宁可儿挂着泪痕半挂在他的身上,如婴孩般不设提防。
或许是因为起床的动作幅度有些大,惊醒了对方,宁可儿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你醒了?”
柳若欢话还未说完,嘴唇就已经被对方堵住,一股唇齿间的芳香微微传来。
在一个长达好几分的早安吻过后,宁可儿才将身子缩了回去,咯咯咯笑了一声。
“这才算醒了。”
一瞬间,柳若欢有些被眼前女人迷去心智,生出一种不想理会世间他物,只想与对方共度余生的想法。
不得不说,刚才这一幕着实是软化了她的心。
也不知宁可儿是否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眨着一双玲珑乖巧的大眼睛问道:“今日不是少主去军营与二公主她们会面的日子吗?与我这般在床上待着,不会耽误时间吗?”
柳若欢一拍额头,才记起来还有正事要做,他刚刚望了一眼窗外,此刻天已大亮,看来是有些误时辰了。
柳若欢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急忙去套外行的衣物,然而刚刚下地,他的脚步虚浮,身子一沉,差点没站起身来。
宁可儿则侧躺在床上轻舒懒腰,看到柳若欢狼狈的模样经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有心思笑!”
宁可儿眼珠子一转,粉面生出一丝娇红,带有些许幽怨说道:“主子平日里欺负奴家惯了,把奴家使唤来使唤去,稍有不顺心还要挨打,欺负的这么厉害,奴家笑两声又怎么了?”
被宁可儿这故作姿态的一说,柳若欢自然也不好接口。
结果没想到宁可儿却愈来愈过分,她看到柳若欢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便把被褥的一角微微拉起,将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露出大多。
这娇嫩白皙的皮肤在柳若欢的眼下瞬间占据了视线,而昨夜刚刚品尝过滋味的柳若欢,又何其不清楚,只要拉开被褥,下面就是未着寸缕的稀世名画。
宁可儿缓缓将脊背撑起,被褥在她的拉扯半遮胸口,露出半座山峰,只见上方白雪皑皑,着实吸人眼球。
看着柳若欢如狼似虎般的眼神,她伸出剔透小巧的脚趾,踩在了柳若欢的胸膛上。
接下来,室内又是一股春意盎然。
~
洛阳城东西南北四处角落里的军营,皆是驻扎有军队中的精锐之师,这些军队早些年在边关塞外大杀四方,单是一些军号便拥有赫赫威名。
不过,这大多已经是过去式了。
柳若欢在军中官员的引领下,身披一身绘有白牡丹的官袍,从零星木桩搭建的军营口转身跨入营地。
老实说,在观摩之前,柳若欢还对古代的军营有些许好奇心,但是距离老远便闻到一股骚臭味后,柳若欢对此地的印象就不太好了。
果不其然,这有着北军之名的大营内部,内在的景象着实让人有些无奈。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无精打采,除了铠甲的制样精美,衣着还算光鲜靓丽外,柳若欢无法从这支北军身上看到任何其他优点。
他甚至觉得自己那日在丽水阁前见到的京城城卫兵,都要胜出眼前这些士卒好几倍。
不少驻守巡逻的女士卒在看到来到军营的官员竟然是个男子后,都瞪大了眼睛,但察觉到引他入营的官员身份不俗,大多都不敢做出太多过分的动作,只是聚集在不远处远远观望。
“让大人见笑了,实际上这北军数年前也是一支劲旅,只是……”
柳若欢说道:“只是怎了?有话但说无妨。”
那官员明显还不太适应称呼一名男子为大人,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觉得身上压力消散不少,缓缓说道:“只是这些年军饷时常拖欠,有太多军中士官和兵卒都擅离军营,在外面打工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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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沙场点兵
柳若欢左右看了一眼,并没有在帅帐内看到那位雷厉风行的二公主。
“二殿下人呢?”
“在离军营几里远的时候,二殿下便动怒回府了,她说这些在京城卫戎的军队实在可笑,一点也对应不上京师精锐的称呼。而且二殿下在临行之前让我来见你,说……”
看到左梓楠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态,柳若欢出声询问道:“说什么了?”
左梓楠面色平静,言语之中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二殿下说像你这种靠身体上位的男宠,最配这种军容不整的军队。”
柳若欢愣在原地,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二公主对他的厌恶一点也不待掩饰的,他今日过来本来都做好虚与委蛇的打算了,没想到平白被人嫌弃成男宠不说,还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到。
完全被小看了呀……
左梓楠见柳若欢一时沉默,蹩眉说道:“柳监军,我对你和二殿下的恩怨没有任何的兴趣,希望监军北上一行不要影响我左家的判断……否则,即便是钦差大臣,我左家也依然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柳若欢本人也清楚分割指挥权对战局的影响,他自然不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左梓楠和二公主的行径,已经把他当做了一个草包对待,这真的是……
柳若欢将视线移落在帅帐中的沙盘上,这张模拟了边境地形的沙盘中插满了数支红蓝相间的小旗和各种棋子,看来先前左梓楠在帐中闲坐的时候,没少推演沙盘模拟战局。
如今这张沙盘上,蓝色方已经被迫收拢队形,将各支精锐都收归于规模较大的城镇中。
这和柳若欢昨日与樱井卯雪推演的沙盘大差不差,基本上已经是一盘死棋。
“左家如何行军打仗,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多问一句。”柳若欢话说到这儿,突然换了种口音,一改先前的弱势,“但如果你们因为固守己见而断送汉唐的江山,那就是我的职责范畴之内了。”
左梓楠见柳若欢的眼神停留在沙盘上,雪白的娇颜上浮现出一抹怒红。
“女人打仗,哪里轮得到男人指手画脚?”
柳若欢轻哼一声,不屑的抬头说道:“呵,我还当左家的少家主有什么担当,亦或是在军事才能上有什么卓越的才能,今日一见,才发现只是一介武夫,空有勇武罢了。”
柳若欢颇带些许挑衅的话语落在左梓楠耳中,却没有激起她进一步的怒火。
相反,左梓楠的心境变得异常平静,她在平复完心情之后,对着柳若欢先行歉礼,“监军大人说得对,是本将有些冲动了。”
没想到左梓楠的心境居然如此之稳,柳若欢在心中对她的评价多了几分。
“不知监军刚才观摩沙盘,可看出了什么?”
看着虚心请教的左梓楠,柳若欢也没有多绕关子,把昨日樱井卯雪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如今北境有大军逼近边陲,前日线报传来已达二十万众,这些兵力已成我汉唐将士的两倍有余。在我看来,北方战事已成死局,非是左家三军一力可以扭转乾坤的……”
左梓楠从座上起身,她一摆身后的黑色武袍,对这沙盘上的局势默然片刻,“看来监军大人对沙场点兵也并非一窍不通。”
“其实我柳某人对战事的确一窍不通,不过迫于这监军职责的压力,还是得学会看清眼前局势。”
柳若欢拾起沙盘一边的木棍,圈起了汉唐北部几处重镇。
“从地图上看,左家已经召回了先前布置在边关的左家三军,将全部主力聚拢在了大一些的城镇之中,我猜目前左家一致通过的决议应该是类似于坚壁清野的战术,准备通过焚烧沿途的房屋农田,收拢士卒,与匈奴长期作战。”
左梓楠的杏眼闪过了一丝赞许。
“这战法若是拖到冬季的确有可行之处,毕竟北边容易降雪,道路冰滑,这对依赖骑兵的匈奴人来讲是一场噩梦。”
“正是如此。”
柳若欢说到这儿,抬头与左梓楠平视,“但这战法却有着惊天缺陷,那就是忽略了敌我战力的差距,对战法有着深刻的误解。”
左梓楠微微皱眉,这坚壁清野的法子,是左家一位颇有将才的老辈提出,这战法虽然古板,但对于匈奴这种游牧民族而言,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杀伤力。
左梓楠刚刚在沙盘上推演了三遍,认为如果能强撑到冬季,汉唐应该有三成左右的概率能驱赶走入境的匈奴人,届时,边关也能再度收复。
可为何,眼前的柳若欢就一口咬定此法行不通呢?
“线报的二十万,其实仅仅是匈奴人的先头部队,那位新任的单于大王,积累起来的匈奴军队应该超过四十万之数,我在此试问左少主,你认为边境这几城能在这等规模的军队下强撑多久?”
左梓楠犹豫了一下,檀口微张,“匈奴人毕竟是游牧民族,不擅使用攻城器械,边关几城都是用的上好石料,坚持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错了!大错特错!”
看到对方犯了与自己昨日一样的错误,柳若欢用樱井卯雪的话来反驳她。
“实际上,如果我是匈奴掌权者,我会在一个月前就在边军身后修建大型的攻城器械,算算时间,刚好能跟主力部队一同出发,到达左家所盘踞的主城。”
柳若欢将地图上的红色棋子,都移动到了左家城镇面前,一时之间,密密麻麻的红色棋子象征着千军万马,将左家牢牢的订死在这里。
“就算敌军百倍于我们,左家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攻破。”
“我什么时候说过需要打败你们了?”
柳若欢对左梓楠露出诧异的神情,后者看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柳若欢突然从沙盘上分出了匈奴军队的主力,这几颗棋子直指洛阳城外的最后一道关卡,函谷关。
“在我看来,我只需要把棘手的左家军困死在此处即可,既然左家军做了缩头乌龟,这汉唐的仗等于没打就已经输了。”柳若欢对着左梓楠继续问道:“请问,函谷关内驻守的京城精锐,能抵挡多少匈奴铁骑呢?是一万两万?还是十万?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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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死局
左梓楠一时间傻了眼,她从未想过,这个坚壁清野的战术居然存在如此巨大的漏洞,会使左家作茧自缚,成为困兽。
失去了左家军支援的各部城镇,理所当然会成为匈奴铁蹄下的菜肴,不堪一击。
而且以如今的京城守备来看,这些驻扎在城外的兵营应该也没有太多用处,让她们来面对匈奴人,简直就是用鸡蛋来撞石头。
柳若欢这时也给她下了一句定论,“在我看来,用了坚壁清野战术的左家,必败无疑。”
左梓楠双臂环绕起浮凸的两颗沃丸,她胸中的武服也被挤压变形,换了一个下扁上突的形状。
她在顺着柳若欢的思路推演下,发现左家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困兽之斗的命运。
过了些许时间,她不禁喃喃道:“没想到在边关熬斗多年的左家人,居然还没有一个京城男人看的透彻。”
柳若欢说道:“左家少主其实不必介怀,有些事情可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左家一直活跃在两国交战之地,自然对战术上有所重视……如果仅把视线缩短在北境,从小局来看,这坚壁清野的战术还算是妥当。”
左梓楠又何尝听不出,对方只是在给她一个台阶下?
经历了方才沙盘指点的左梓楠,也只好接下了柳若欢的好意,“嗯,监军大人有心了。”
柳若欢忽然开口问道:“不过我有一点疑问,烦请左少主帮我解惑,依照往年韶舞将军的战法,她一般是不会采取如此的保守的守战才对……可为何这次与匈奴作战,左家会舍弃她的意见,选用如此稳重的战法?”
左梓楠浑身一震,檀口微启,久久吐不出话语。
事后她记起自己当时的反应,应该是连下巴都惊掉了。
在平缓完当时的震惊后,左梓楠强装镇定问道:“哦?监军还未见过韶舞将军,便能从沙盘上看出她的习惯?”
“韶舞将军成名一战是孤军入漠,一骑挑破匈奴旧王庭,正因为那年战功显着,女皇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洪武历。自此之后,韶舞将军每每出战都能大胜而归,往后三十年间每次出战必歼敌千数以上,塞外人视为梦魇。”
柳若欢说到这里缓声说道:“这样一号英雄人物,一生全无败绩,你让她一反常态坐在城中打守城之战,别说是我,恐怕匈奴人都信不过。”
左梓楠嗯了一声,说道:“监军大人所推测的不错,左家目前的确生出了一些变故,家中第一谋将和韶舞将军因为某些事情失去踪迹,现在都是镇国和威虎将军在主持家政战事。”
柳若欢人麻了,这号称龙皇支柱的四大家族,怎么一个比一个拉胯呀?
难道是因为经历千年,这些家族早已积累了众多隐患?还是说自己时运不济,刚好赶上了这等乱世?
他隐约间又记起了昨日与樱井卯雪的对话。
……
柳若欢与樱井卯雪平齐而坐,双方正中间摆着汉唐北境的详细地图。
樱井卯雪全身笼罩在一张长长黑色纱巾之中,她玲珑浮凸的身材在这纱巾之下若隐若现,雪白的胴体在遮掩之下生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柳若欢在对方的这身打扮下,很难不去臆想躲藏在黑纱之下的风景。
“只把注意力放在臣下身上,可是破不了这北境之局哦?”
被对方这么一提醒,柳若欢急忙集中注意力,将精力放在了地图之上。
此刻柳若欢各处棋子都被樱井卯雪的黑棋包围在城中,不得挪窝。
而另外一边,对方的大股军力已经集结完毕,直逼洛阳而去。
柳若欢无奈的摇头,丧气的说道:“我怎么觉得先生你是在有意刁难我?这么大的地图才均分给我十万的兵力,而你看你草原荒漠那边的棋子都快堆积如山了,用这数倍的兵力欺负碾压我,这哪里公平?”
“少主可知左家三军这些年在编人数有几何?”
樱井卯雪的语调还是一贯的缓慢,听不出波纹起伏。
柳若欢愣了一下,答道:“两三万吧?”
“据去年军部户部的统计来看,镇北军有三千众,神臂军五千众,玄甲重骑八百人……而她们所面对的右贤王,麾下常驻军力就有十八万之多,其中被称为精锐的兵力更有两三万。”
柳若欢不敢相信的问道:“对比如此悬殊?”
樱井卯雪从身边一侧掏出了另外一张地图,盖在了二人对弈的地图上将其推平,简简单单的举动之中,透出她袖口内侧玉质般的莹润肌肤。
柳若欢细看之下,发现这张地图与上一张地图并无差异,唯独少了几处细小的村镇。
“这是?”
“这是十年前,洪武历十八年的北境地图。”
罕见地敛去了笑容,的手指顺着边境线划拉下来,面容罕见地敛去了笑容,神情也变得肃穆起来。
“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左家在十年间未丢失过一寸土地,甚至在往年的劫掠战中占得了些许便宜……少主现在看清楚了吗?”
柳若欢哑然。
“刚才我们双方对弈的棋子之数,不过是十五万对十万,少主说十万之数实在不够用,那我现在请问少主,如果让你以左家的九千人对战十八万,你又能做到何种地步呢?”
樱井卯雪与他对望良久,柳若欢才颓然开口。
“我可能连三个月都撑不住。”
樱井卯雪说道:“我给少主看这两张图,绝非是要贬低少主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少主一个简单的道理,战场之上绝无公平可言,以多打少也算不得本事,更救不了少主的命,唯有在绝境死局中寻找破局之法,才终能看到一线生机。”
柳若欢应了一声,皱眉思索。
樱井卯雪伸出柔夷在汉唐的边境上摆放了几颗白子,柔声道:“这些兵力是韶舞将军在边关的常备布置,镇北军被她分为三股势力分居在苍南,陇西,石门镇三处。而左家盘踞多年的沂威府中,则驻扎着神臂军和玄甲重骑,这些兵力呈出三叉戟之势,进可攻退可守,从四周各处都断绝了匈奴军取巧的可能性。”
第三百零九章 边关急报
在樱井卯雪的介绍下,柳若欢也逐渐发现了这样布局的玄妙之处,他在心中暗暗感叹这位韶舞将军,的确是有着大将之才。
既然如此,他此行只要复刻韶舞将军的阵法,应该就能牵制住匈奴人的攻势。
可樱井卯雪接下来的话语却如同晴天霹雳。
“不过这阵法如今已经不能用了。”
“哈?这布阵之法好好的,为何就不能用了?”
“这布局以往管用全是仰仗这三地附近的地形,自苍南城到石门镇,三处地形之间都有陡峭的高坡所拦,别说是马匹骡子,就连人都难以攀登上去……但自从京城遇袭的那日开始,数千匈奴骑兵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函谷关的背后,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柳若欢脑子一懵,明白长公主绝对告诉了匈奴人一条绕过关隘的密道。
密道不仅能绕过三处重镇,还能直袭京师,让整个汉唐处于无险可守的被动局面。
长公主这女人还真是……
樱井卯雪掩着胸脯从柳若欢面前站起,“好了,关于两军对垒之事我已经向少主介绍的差不多了,我今日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布置,少主就一个人在屋中想想该如何破敌吧。”
柳若欢微微一怔,反问道:“先生不是此行我身边的幕僚军师吗?怎么把这种脑力活交给我了?”
披上长裙大氅的樱井卯雪回头嫣然一笑,“少主记差了吧,我只是一介暖床小婢罢了,这家国大事当然得是少主亲力亲为才行。”
……
看着对面眉头紧锁的左梓楠,柳若欢仿佛看到了昨日的自己。
左梓楠感受到这股焦灼的目光,俏脸微红,她强忍着拔刀喝退对方的冲动说道:“监军大人既然已知我军处境,为何脸上一点担忧之色都没有?”
柳若欢心中无奈,要说担忧的话,他昨日就已经焦虑过了。
但如今的边关战事,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顽疾,仅凭他们在地图上比划两道是难以分清因果的。
所以柳若欢思考了一晚上,决定还是等日后亲自到了左家沂威府内,再说后话。
“报!急报!”
一道人影从账外飞速闯入,她手举着边关特有的加急军书,急声说道:“十万火急!边关急报!匈奴王庭的先锋部队已达北境三处重镇,另外东北方向发现了女真一族南下的踪迹,目前对方的主力部队在晋阳城外露面,有多处线报证明对方已与匈奴人结盟。”
“什么!”
柳若欢与左梓楠同时惊呼出声,匈奴人的步伐之快,远超所有人的预估。
按理说刚平复完内乱的匈奴人,应该会有两三个月的休整军队时间。
“这速度不对,太快了!”左梓楠面色沉落,娇颜上布满疑云,“数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匈奴短时间内去哪寻得那么多的粮草辎重?本来草原上的各项生活补给都依赖于边关各镇的贸易,如今边境禁运,这匈奴可汗即便是神仙也填不饱这么多人的胃吧!”
接着,她向传令的士卒再三确认道:“你确定匈奴军队的人数没错吗?”
“几个途径的线报都确认无误,匈奴先锋军共有十万人有余,由左右贤王亲自带领,其后还有三十万大军在做最后的调整,约在三日后到达国境线。”
柳若欢在中间忽然插口问道:“这军情不是应该先给女皇过目吗?皇宫那位可有说什么?”
传令的女兵说道:“君上说北境战事全由监军和二殿下做主,只要匈奴人还未打到洛阳城下,就与陛下无关。”
好家伙,这是打定主意要当甩手掌柜了呀!
柳若欢按下对这位长公主的强烈不满,向左梓楠投以问询的目光,“北境战事的狼烟刚起,东北处就又出现了一头饿狼,我们可真是被人拿捏住了……如今这圣上又是个不管事的主,左少主,我们的运气可真是不太好。”
“既然北边战事已起,我也就没有理由停留在京城了。”左梓楠想了想,对柳若欢说道:“不如这样,京师的驻军由你调控驰援晋阳,我和二殿下先去沂威府,等你处理完女真人,再与我和二殿下汇合,共同抵抗匈奴大军。”
柳若欢愣了一下,说道:“你们此来京城不带走一兵一卒,仅靠着边境那点将士够用吗?再说了,京城四军少说也有十万人,你们确定让我全部带走?”
左梓楠摇头道:“无妨,只要监军这边进展顺利,自然就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北境战场上,而且……别看女真人数稀少,但她们各个都是棘手之辈,恐怕你这次晋阳之行不会顺利。”
柳若欢见对方说到这种地步上,也就没再多言。
传令兵将左梓楠方才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便出帐往各个军营传话了。
左梓楠对着柳若欢拱手一礼,礼貌性的说道:“那监军大人,我们来日再见。”
“左家少主客气了。”
柳若欢回礼过后,目送着左梓楠出了帅帐。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从此刻开始,就有一种不安在隐隐窜动……
~
京城驰援晋阳城的大军开拔,东南西北四处军营共计十二万人驶出北城门,向着晋豫边境缓缓进发。
柳若欢所乘坐的马车之上,只有一位姿容绝丽的侍女在旁端茶倒水,揉肩捶背。
“想不到你这侍女做的也算尽职,可儿那三脚猫的功夫完全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樱井卯雪在他的背后微微俯身,丝缎般的浓发垂落在柳若欢的脸侧,刺的他有些瘙痒。
“一个黄毛丫头,哪懂的男人想要什么呢?”
一股如同若有若无的女人芳香弥漫在他的耳鼻,时刻刺激着他的精神和注意力。
柳若欢愣了一下,反问道:“可儿真的是让你来监视我有没有沾花惹草?我感觉你都快把我给吃了……”
“呵,主子可真会开玩笑。”樱井卯雪有意无意压近身形,压上她那雪腻的双峰,娇声笑道:“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再说了,若是让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其他人就算再有意见又能怎样?”
第三百一十章 长公主的局
柳若欢自然不会把樱井卯雪随意撩拨他的话语当真。
假若他真要越过了那条线,恐怕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另外一方面,他并不是很想与这个东瀛女人牵扯太复杂的关系。
对方是那种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也许对她而言,无论是心灵亦或是身体,都是可以用作增强地位和信任感的工具。
看着柳若欢有意移开身位,挪步到了自己的对面,樱井卯雪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听不出是失落还是嘲弄。
“少主如今被委以重任,北上率军迎击女真人,心中是何感想?”
柳若欢面色复杂的说道:“感觉挺奇妙的,明明一直都在研究西北匈奴的战法,却没想半路却杀出来个程咬金……而且我对左家和那位长公主的信任也觉得云里雾里,按理说,领军作战的事情不应该是我这个监军大臣的职责,她们应该派二殿下亦或是左家人前来领军才是。”
樱井卯雪的双眼微眯,缓声说道:“主子多虑了,前两日我去宫中觐见长公主时,那位大人对您的评价很高。”
“哦?”
柳若欢轻咦一声,他没想到已经被内定成女皇的长公主为何会对他高看一眼,也有些好奇这位长公主的评价是什么。
“长公主视你为皇室与四大家族的破冰者,认为你将来会打破四大家族身居高位的现状,成为汉唐不可或缺的人物。”
柳若欢想起那皇座上身穿皇袍的女帝形象,无奈的苦笑道:“不可或缺?破冰者?这玩笑是不是开的太大了些?这词用在她自己身上还差不多,用在我身上倒跟笑话我一样。”
樱井卯雪面色平静的说道:“而且我认为,长公主从头到尾,就没有对你领军打仗的才能寄以厚望……北境的匈奴实力太过强大,即便是我与神算联手参谋军帐,恐怕胜数也寥寥无几,指望一个从未带过兵的男人抗御外敌,这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那你说她的真实想法是?”
“长公主对江南的白莲教也全无抑制,甚至有时候会与对方合作一二。”樱井卯雪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以我来看,长公主可能在下一盘以自身为饵,引诱二虎相争的大棋。”
柳若欢微微一怔,面色也变的微妙起来。
“二虎相争?”
“对,想根除汉唐现今内忧外患的局面,就必须把问题的根源拔根而起,用最强的军队来对抗最强的武者。从这一点来看,长公主的确有一种异乎常人的魄力……不过这种放任两方势力相争斗恶的做法,也等同于在高空中走钢丝,稍微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柳若欢听的毛骨悚然,他全然想不到长公主居然会把国家的命运拿来当赌注。
“这个方法还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便是无数不知情的黎民百姓,忠于汉唐的将臣士卒,都会因为这场浩劫死伤殆尽。”樱井卯雪沉吟道:“虽然我赞同一将功成万骨枯,完成伟大的事业之前会有必要的牺牲。可长公主的做法,等同于将整个北境,江南,以及洛阳城的军民都视作鱼饵……这种做法,你认为是对的吗?”
柳若欢的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的心底蓦然冒出长公主那副淡然的笑容,
如今看来,那副笑容背后隐藏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恐怖。
“这做法肯定是错的!长公主这人为了走自己的道,将整个国家和人命都拿来赌……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樱井卯雪抬眼看了柳若欢一眼,平缓的说道:“既然少主不认同长公主的做法,那就代表着我也不能认同她的做法。”
柳若欢愣了一下,回道:“谢谢。”
“不用谢我,仆随主命,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樱井卯雪的眼角再度浮现出一抹笑意,说道:“长公主的规划固然精巧,但其中还是漏了最为关键的一环。”
“是什么?”
“我家少主,好像是有着领兵作战的天纵之资。”
~
接下来的两日里,樱井卯雪开始对柳若欢嘱咐起与女真一族作战所必备的关键要点。
希望柳若欢能从其中找到大破女真人的规律。
“女真同匈奴一样,都是马背上起家的民族,不过不同于匈奴势大,女真历来都只是他族的陪衬物。”
“陪衬?”
“最早龙皇一统蛮荒的时候,无论是东瀛,女真,亦或是匈奴苗疆,这些小族都奉中原为主,过着如同仆役下人们的生活。但随着龙皇的血脉越发薄弱,再加上四大家族篡权夺位,新上位的汉唐中看不中用,此时的中原汉族,早已失去了对四方小族的掌控。这些大大小小分割上百的族群互相混战,存活下来最强的那一个,就成了如今北境最为棘手的匈奴人。”
柳若欢沉思了一会儿,不解的问道:“这和女真族又有什么关系呢?”
樱井卯雪瞥了他一眼,缓声说道:“女真是这些族群中的特例,还是先拿匈奴人举例,匈奴在吞并了周边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后,将各族的文化融会贯通,形成了独特的草原文化,现在的匈奴实际上等同于草原多个部落的结合体,内里的统治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柳若欢就说这个世界的匈奴怎么跟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如今对照樱井卯雪的解释,稍微清楚了一些脉络。
“女真族自古以来都是小族,他们的族群从头到尾也没超过万人,这全然是因为女真族人的生活条件异常苛刻,新生儿的存活概率极低所致。”
柳若欢听到前半句,瞬间反应过来,面色尴尬的问道:“哈?一个不超过万人的部族,却让我出动京城四卫共计十二万人去剿灭,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女真族的内部非常团结,这种团结并不只是表面上说说而已,只要是女真族人的孩子,她们都视同己出。而且她们无论男女,每个都是精修武艺的士兵,平日里只需要耕种下地,但当族群出现危机的时候,她们就会倾巢出动,组成战斗力极强的兵种。”
此刻在柳若欢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汇。
“全民皆兵。”
第三百一十一章 女真战事
樱井卯雪见柳若欢蹩眉沉思的模样可爱,忍不住伸手在他的鼻头勾了一下。
细腻软糯的手指滑过他的鼻头,还带有丝丝甜香,让柳若欢猛然从思绪中惊醒,浑身抖了一抖。
“我在东瀛的老家中,也曾有一个像你这般好看的弟弟,每次看到你时,我就会想起他。”
“那怎么办不带着他一起来汉唐?”
“带了,我带着他从东瀛最大的山城出发,在快到海边的竹林里,他被尾随而来的恶鬼分食。等我寻到他时,他连骨头都没剩下,徒留了一地血痕。”
樱井卯雪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脸上充满了哀伤。
柳若欢带有些许歉意的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弟弟的事……”
樱井卯雪咬着嘴唇沉默片刻,忽然展颜一笑。
“这又不关少主的事,全因岛上各位大名无能,放纵了恶鬼在东瀛蔓延,沦落到如此地步实属活该。”
樱井卯雪将视线放回地图上,开口点评起女真族。
“关于女真一族,少主其实也无需担心太多,这一种族虽然团结共性,但她们也并不是没有弱点可寻。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她们会把族内的每一个人的性命都看的极重,这其实就是她们最大的弱点。”
“团结反而是弱点吗?”
樱井卯雪咬着丰润的樱唇,面上带着盈盈笑意,声音也变得轻柔了几分。
“这世上难对付的大多是奸诈凶恶之徒,越善良的人,反而会有越容易被人拿捏的点。”
樱井卯雪将手指移上晋阳城上方,柳若欢跟随她的手势来到了燕京一带。
“女真族其实最早发家于山海关关外,因为龙皇的缘故,使得她们迁居于燕京附近,因此性格耿直的她们是历代龙皇最虔诚的支持者。近些年匈奴的势力不断向东北的城京扩张,负责谋划这片区域的右贤王已经笼络了大大小小数十家边塞异族,她联络这些异族共同施力,把女真的生活范围不断向南压进。”
“这用的是借刀杀人的法子?”
柳若欢略一思考便想清楚了右贤王的策略,这右贤王应该是为了给汉唐施加压力,因此把最不利于匈奴吞并的女真族向汉唐的势力范围赶过来。
“是的,在最近三年里,匈奴每到秋收都会举行联合讨伐女真族的大型掠夺战,这种掠夺往往会持续一个月,筹划此谋的右贤王又在军中极力推崇只抢粮不乱杀的掠夺模式,给了女真一族极大的粮食压力。”
樱井卯雪在燕京上方画了一个半圆,冲柳若欢说道:“北方的庄稼,一年只能收割一次,被逼无奈的女真人,为了讨生活,只能将刀扬向最近的汉唐城市,这才是女真之乱的本因。”
柳若欢被樱井卯雪一点就通,他问道:“所以,你说只要解决了粮食供应的问题,就能解开晋阳城的困局?”
“我觉得女真一族的领袖应当也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懦弱之辈,而且近些年来,她们因为一年一度的劫掠战,已经对匈奴人积累了不小的敌意。我们与女真之间,应该有不小的谈判空间。”
柳若欢将车窗的窗帘拉起,窗外犹如长蛇般的军队正在有条不絮的向晋阳前进。
樱井卯雪的提议的确有非常大的诱惑力,但如果军队在晋阳耽搁时间过长,这谈判的进度又不理想的话,自己与这十多万的军队,不就等于被牵制在了晋阳吗?
到底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以兼顾两头?
~
三日后,晋阳城外,女真军营的帅帐内。
在女真族稍微有些话语权的族辈长者,基本都穿上军铠,端坐在排序好的虎皮座椅上。
主座上的女子身材雄壮,她手边有一柄一人多高的板斧立于身侧,在她的虎目扫视之下,周围的族人都缄默不语,不敢出声。
过了许久,终于有一名女将从座位上立起,拱手向她说道:“大帅,晋阳城的军防布置,我们已经查探的差不多了,就连追城中最重要的三处粮仓的地点,我军也了如指掌,为何此时不一鼓作气,把晋阳拿下呢?”
有了出头鸟,其他持此意见的将领也都坐不住身子。
“斡雷将军说的不错,晋阳城守军不过区区万人,只要给我八百族人,我便有信心攻破那城池大门,给我三千人,我能用头颅向大帅保证,必拿晋阳。”
主座上的女子冷哼一声,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她的表情极为冷漠,看的让人以为这是一尊冰山凶神,望而生畏。
“看来诸位爱将,都是嫌我女真一族的处境还不够绝望,居然逼迫我举刀杀向晋阳。”
开头提议攻城的女将,不甘心的说道:“我们也是为了活命呀,大帅,再过三月就要入冬了,而我族储存的食粮仅够百余人过冬,难道要亲眼看着其他万记族人暴尸荒野吗?”
“对呀。”
“斡雷将军说的有道理。”
“……”
一时之间,营帐内附和声四起,数名女将都无法理解为何大帅会把军队排在晋阳城外,而迟迟不肯攻城。
这就跟结婚了不许掀男人盖头一样,让她们憋得难受。
“住嘴!”
见到帐内归于平静,大帅才缓缓开口,“之前我族入侵汉唐,实属是被北方那些贱人们给逼得没有办法了,而且我们每次劫粮的目标,也只是边关一些小镇,待到补充完过冬的食粮,这种战斗也会停歇下来。”
大帅继续说道:“可今年,匈奴右贤王动用了隐藏在我族中的叛徒,将我族藏纳的存粮地给烧的一干二净,如此巨大的存粮缺口,不是摆明了要我们向汉唐宣战,攻城抢粮吗?”
那位斡雷将军无奈的说道:“大帅,这数万人的口粮,我们找谁要,谁都不会平白无故的给我们。而且就算是知道匈奴人在其中耍诈,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不是吗?”
“把军队在晋阳城外列开,摆好攻城的架势,无非是让汉唐皇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新派一个有远见的将帅罢了。”大帅对着下方众人徐徐说道:“我的真正目的,就是在等新接手此事的汉唐将领前来议和。”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女真帅帐
台下众人皆惊。
没想到大帅的真正目的居然是要与汉唐议和,这下可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砰的一声,一人撞翻了座前的案板,从地上站起。
她怒目看向大帅,大喝道:“大帅,你可是我族共同选出来,全族最英勇睿智的人,如今匈奴人在北境挥师数十万大军南下,汉唐根本就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此时费尽心思讨好这么一个弱国,岂不是要把我女真儿郎都搭进去?”
她说到亢奋之处,言语更加激烈。
“这种对弱者摇尾乞怜的态度,传出去会让天下人都耻笑我女真,蒙羞祖辈。”
“阿鲜颜,不能对大帅无理!”
名唤阿鲜颜的女将在身边数人的劝阻下,重新坐回了座椅上,但是她对大帅的目光已然透露出些许凶意。
大帅端正的态度有了些许的瓦解,半晌之后,她忽然对着帐内一众将领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十分开心。
“阿鲜颜,当初匈奴右贤王进入燕京的时候,你所做的事情又和摇尾乞怜有何区别?”
被大帅的话语一激,阿鲜颜的面目涨红,怒目圆瞪。
“欺软怕硬,难道就是你所奉承的组训真理吗?再说,谁告诉你汉唐此战必灭的?”
大帅伸出大拇指,往身后硕大的皮革地图努了努,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汉族人雄踞中原数千年,期间只有小族归化,而无外族入主,你们可知其原因?”
这一问把正要发作的阿鲜颜给问住了,她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憋着气说道:“请大帅赐教。”
“天下修真问道者,十中有七是中原人,四大家族,深居隐士,任何一位高深的修真者,便能在一国一城搅起腥风血雨。若真等汉唐国破,你认为这些汉人会视若无等,任凭他人鱼肉?”
阿鲜颜默然。
帐中的斡雷将军出声询问:“大帅,那匈奴人为何敢将马蹄踩在汉唐疆域?她们就不怕迎来这些修真者的报复吗?”
“在龙皇末期,邪神落世的时候,匈奴人就已经与汉唐撕破脸皮了。邪神的信仰像瘟疫一样在这片大陆上传播,包括现在的燕京以北,已经人人皆同匈奴一样,供奉邪神之力,成为了半人半鬼的兽人。”
大帅将目光在众人身上打量一遍,沉声道:“不与邪神为伍,是先祖留给我们的祖训,难道你们要背弃祖宗的决定吗?”
阿鲜颜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在此时,一名站在帐外的士兵声音传来。
“大帅,营帐门口有两个汉唐人,领头的是个容貌俊俏的男人,他们自称是从京都洛阳来的,为的是与大帅谈一桩生意。”
帐中有将领不耐烦的说道:“现在汉唐往北的道路全都封死了,哪还有生意可谈,这两个汉唐人明显就是来捣乱的。”
大帅本也不想见这两个汉人,但一听这些将领的话语,忽然想到,既然汉唐以北的路已经封死了,那他们又是如何安然无恙的到达女真营前的?
记得汉唐最近帝皇交替,新上任的女皇好像重任了一名男子,将他提拔为监军大臣。
难道……
“让他们进来。”
营帐的帘幕拉开,从帐前徐徐走入两道人影。
为首的男子似是面容清秀,眉眼长得十分好看,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白面小生。
不知为何,大帅看他的第一眼就有种被其吸拢住心神的感觉,而跟在他身后的女子,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窄袖纱罗衫,内衬云紫纹绫诃子,裸出颈胸间的大片雪肌,看起来有些许暴露。
但那女子明眸含笑,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若俏若妖,应该也不是寻常人士。
这二人的打扮会是商人?鬼都不信。
“您就是被女真人称呼为大帅的首领吧,真是相逢恨晚呀。”
那男子一脸带笑的说了话,可这番不太稳重的言论,明显刺激到了帐内的其他女真将领。
“汉唐人,老老实实说你的买卖,少给我们大帅套近乎。”
“哦哦,简单介绍一下,我是来自汉唐的监军大臣,名叫柳若欢,负责国内此次向北的进军事宜。”
柳若欢简简单单的自我介绍,在女真军营中炸开了锅,一时之间,营帐内各种声音响起,让素来清净肃穆的军营多了一番异样的面貌。
而柳若欢本人,则是略显无辜的站在原地,似是对身边的一切乱象视若罔闻。
当然,这一切都是强装出来的。
阿鲜颜对着大帅抱拳请命道:“大帅,这两个汉唐人居然敢来军帐挑衅,还请大帅叫我出手,一举拿下此贼。”
柳若欢面色轻松的摊手道:“不是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吗?”
在阿鲜颜旁边的将领,接话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确有这么个说法,但这人不打招呼就来我女真军营,明显是看不起我军!”
柳若欢叹了口气,无奈的望向身后的樱井卯雪,细如银月的眼眸中传达着某种信息。
像是在质问她,看你出的馊主意。
樱井卯雪却不合时宜的轻声发笑,像是一点都没觉得现在的处境有何不对。
大帅高举双手,帐内的声音顿时被压了下来。
她盯着柳若欢,把手边巨大的板斧给平放在身前,大声道:“你就是最近颇受汉唐女皇宠幸的面首?不好好待在你的洛阳城,来这种危险的战场做什么?若是要与我谈东西的话,还是让你们汉唐再换个大将来吧。”
柳若欢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问道:“面首?”
帐内的阿鲜颜冷笑道:“呵,当然,一介男人能有什么本事……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你床上本事了得,不然怎么会叫那新登基的女皇给你这些优待?”
帐内其他将领哄然大笑,还有几人把巷子里的流言也说出了口。
“听说这男人不止是女皇的面首,还是那四大家族的四位少主的禁脔。”
“我呸,什么监军大臣,不过就是汉唐高层的一个万物罢了,以为有些姿色便能在边关战场上横行无阻吗?还真把自己的身体当成筹码了。”
“哈哈哈,不能这么说,要是这么好看的男人愿意陪我一夜,我说不定也乐不思蜀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说服女真
军帐中的污言秽语层出不穷,直到帅帐中间的大帅面色难看,这场对柳若欢的品头论足才算到了头。
斡雷将军站起身对着这位不速之客说道:“总而言之,柳公子应当可以看出这里并不欢迎你,还是回去换个人再来吧。”
柳若欢叹了口气,面带沮丧的看向樱井卯雪。
他双手一摊,示意自己也没法子了。
樱井卯雪从一众女将中间从容不迫的走到大帅面前,莲步稳卓,面容随意。
在前来此地之前,她特地重新梳妆簪配了自己的妆容,如今在众多沙场女将面前显得容光照人,美艳得不可方物。
“大帅这样讲,真是好不给我家少主面子。”
帅座之上的大帅看着面前的女子,神色第一次严肃起来。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在她的身上,她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上次有这种预感还是面见匈奴右贤王的时候。
“你是?”
“我是少主手下的一名贱婢,姓名不足为提,身份也无关紧要。”樱井卯雪轻描淡写的说道:“但我觉得大帅此刻惹恼一个来自汉唐的使者,实在有些不太理智。”
阿鲜颜指着樱井卯雪说道:“你家少主都没身份,你一个贱婢又有什么颜面站在大帅面前对我们的家事指指点点?”
“够了,阿鲜颜,让她说下去。”
樱井卯雪对大帅做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女真礼节,这个动作让嘈杂的女将们瞬间安静下来。
“我记得六年前,我曾随皇商商队出使过敦煌,远赴过燕京,那时候的女真一族大帅还不是面前这位,但麾下的族民却是安居乐业,远离战乱。”
樱井卯雪的声音不紧不慢,听起来就像是村口的农妇再与熟人闲唠家常。
“如今时过境迁,女真全族皆兵,积极备战,但这种举全族之力拼死一战的场面,真的是大帅所希望的吗?”
大帅眼中似有一道精光闪过,她此刻已在心中有了判断。
表面来看,汉唐似乎只是派了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面首来带兵应战,实际上,汉唐真正的谋事之人居然在这里。
虽然她不太明白有如此口才和远见之人为何会甘愿成为一个男人的仆从,但对方的一席话的确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大帅沉声问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大帅与我汉唐都不是鱼,所以也不用顾左而言其他。子民安居乐业,长命百岁,才是每一位明君所想吧。”樱井卯雪盈盈笑道:“而且我认为如今有选择余力的并不是大帅,而是我家少主。”
阿鲜颜抱臂冷笑道:“呵,你们知道北境的匈奴人进军速度有多快吗?还敢在帐前大言不惭?”
“区区匈奴人,在汉唐天朝面前,只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异族败将罢了。”樱井卯雪漫不经心的说道:“其实在南部还有两股不可小觑的实力,都可以成为汉唐的助力,只不过局势还没到那么紧张的地步,皇都里的那位应该也不太想借助外力。”
阿鲜颜觉得这帅帐中的汉唐使者不过是在强撑场面罢了。
“笑谈。”
樱井卯雪伸出两根葱白般的手指,细数道:“这两股势力分别是南蛮和白莲教,汉唐先祖曾对南蛮留有大恩,因此以苗族为首的南蛮势力皆对汉唐马首是瞻,更别提匈奴与南蛮信仰不同,一个是兽神,一个是巫神。你觉得匈奴入境之后,会与南方各族保持友好的关系吗?”
“白莲教就更不用提了,白莲教退一万步来讲,也是汉族,诸位可能不懂白莲教在汉唐境内真正的实力,但仅凭教中一位万人敌,便可斩尽匈奴全数猛将。”
帅帐中的女真将领都被樱井卯雪的话语给唬住了。
连大帅也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声,“万人敌?”
樱井卯雪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对,此女号称半仙之下无敌手,世人皆传她已是当世硕果仅存的唯一半仙。”
连一向看不起的阿鲜颜,在听闻到此女的信息后,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大帅沉默一阵,缓声道:“说说你们此次来的目的吧,我们女真虽然不惧战,但是的确厌战。”
“我们少主希望借调女真八千名精锐兵士,驰援我国北境战事。”
这提议一石激起千层浪,帅帐内瞬间吵成一片,就连帅座上的大帅也没料到汉唐使者居然会如此狮子大开口。
“什么?八千人?你可知我女真族全部人口有多少?不过区区两万七千人,你们带走这八千人几乎等同让我女真一族失去大多数的年轻力壮的人口。”
“多了。”
“不多,刚刚好。”樱井卯雪不以为意的说道:“这八千人会由我军一路供应口粮,减缓女真族的粮草压力,而且届时晋阳城还会大开两处粮仓,让出外城三百民居,让你族安心过冬。”
帅帐中的吵嚷声顿时小了不少,女真的各个将领都知晓,她们拼死一战,都是为了给族群留下过冬的粮草。
如今汉唐愿意变相接纳她们,还给予过冬的优待,这确实让不少人心动。
只不过,这八千女真将士一旦让出,剩下的老弱病残可就无法再在这片土地上纵横了。
以后她们就等同于变成了汉唐的附属,案板上的鱼肉。
很快,在激烈的辩论中,帅帐中分出两派,一派认为自己过冬乏力,需要借助汉唐的助力才能安然度过冬季。而另外一派则认为女真一族不需要屈服于任何势力的淫威之下,以前怎么过冬,现在就怎么过冬。
樱井卯雪在辩论声中笑意满面,丝毫看不出对她们的结论有任何意见。
这副模样,就像笃定了女真一族最后会采纳她的提议,与汉唐合作一般。
柳若欢在一边看得发憷,悄悄靠到了她的身边,传声问道:“我说卯雪啊,这场面你都不带怕的吗?帐中的这些将领,最次一级的都是忘我巅峰的高手,要是谈判破裂,我们不得被她们给绑了呀。”
第三百一十四章 伏击
樱井卯雪笑掩红唇,姿态优雅的回应道:“少主还是把自己想的太高贵了,少主的名声又没传到大漠草原,在她们看来,您顶多就是一个风靡汉唐贵族的男宠。绑架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男宠,这话说出去属实丢人,而且还会触怒汉唐女皇,得不偿失呀。”
她说到一半时,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简而言之,就是吃力不讨好。”
柳若欢有些郁闷,本想着自己捞着一个监军大臣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的地位会有所提升,却没想女真帅帐之行,直接让他这个主子沦为了陪衬。
如今整个女真部族对樱井卯雪服服帖帖,只把他当个花瓶看。
虽然知道这是源于这个世界的规矩所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舒服。
“好了,我已有定夺。”
大帅制止住帅帐中的吵闹之声,她看着樱井卯雪,清了清喉咙,朗声道:“我族最为守信,如今也不想再跟你们这些汉人走一些弯弯绕绕,大家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对着樱井卯雪伸出了五根长手指,“八千女真士卒太多,五千你可以带走,但你要答应我,你们在战场上不能把我族士兵视作炮灰肉盾,我最多只能接受她们有半数人客死他乡。另外,晋阳城要腾出八百民居用来安置我族老弱一辈住房过冬。”
“可以。”
柳若欢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在他之前预估的数字中,此事可能还要棘手一些。
但可以看出这位大帅的确是无心参战,只想给自己的族群谋一条生路。
“大帅……”
阿鲜颜刚叫出口,就被大帅打断,叮嘱道:“此次北境一行,就由你和斡雷茗领兵出战吧。”
阿鲜颜面色一怔,她本以为自己数次反驳大帅的决策,对方会逐渐冷落她,却没想到大帅竟然会把领军重担交给自己。
“我知道你还年轻,想通过战争来赢取声名,所以积极窜动对晋阳城的计划。”
“大帅,我……”
“不用多说,我把这次承载全族命运的机会交给你们年轻一辈,希望你也能看到当初我在战场上所见到的场景。”
大帅一席话,说的阿鲜颜无言以对,半晌才憋出来了一个遵命。
帐内所有女真将领齐刷刷的起身,用右拳轻锤自己的胸铠。
“天佑女真,武运昌隆。”
~
夜色的边际泛出一丝淡紫色的异样色彩,随后慢慢消融在一片白色的微光中。
天蒙蒙亮了。
“驾!”
几名匈奴哨骑兵一路席卷尘土,一闪而过,而在她们背后,响起了数道奇异的鸟鸣声。
在这些奇特声音的引领下,一支如长龙般庞大的步行军队,缓缓驶入了这座细长的峡谷。
这些经历漫长行军的匈奴士兵,大多穿着粗糙的兽皮甲胄,身上涂画着色彩明艳的彩妆油漆,各个宛如一支多彩的孔雀。
领军骑马的将领哼着塞外小曲,对这次的行军并没有太多的担忧。
因为在她看来,汉唐甚至还不如那些异心的同族,那些境内的士兵素质不堪一击,唯一能在正面抗衡的,也只有北境的左家军了。
一名副官从军中骑马出列,她向将领进言道:“将军,跨越这个峡谷密道大概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是否先让属下率一队人马先行通过,替将军探清风险?”
“不必了,兵贵神速,汉唐的军队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况且这道小路是由汉唐皇室透露给右贤王殿下的,想来她们也无颜把此等消息公之于众。我们要做的,就是敢在贤王殿下的铁蹄踏平三处重镇的时候,形成合围之势,截断左家军的退路。”
将领有些忧虑的说道:“这棘手的左家军,绝对不能放她们回到洛阳城,不然以洛阳城的地貌,足以让她们撑到冬季。”
“是。”
副将一扯缰绳,将马首拉得偏到一边,对着长龙队伍喊道:“全速前进!兽神与我们同在!”
离她最近的将士高举起自己手中的兵器,与其同时这股势头像是麦浪一样传播开来,将军视线所及之处,均有士兵高举武器,怒吼向兽神效忠。
峡谷中的白雾稍稍退散,两侧的山峰微微显露出半山腰上的风景。
山峰陡峭的如同刀削,几乎等同于一座山峰中间开了一道小小的豁口。
渐渐地,行走在最前方的军队隐隐约约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似乎有一声异响从峡谷的上方传来,而这个变动就来自于她们的头顶。
轰隆一声巨响,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直接将整片地面砸出六七丈长的深坑。
巨石所带来的的冲击波与飞溅而出的碎石,直接让打头阵的匈奴士兵倒地不起,哀鸣一片。
一个头破血流的匈奴士卒捂住眼睛大吼道:“埋伏!是埋伏!”
队伍中间的将军看到前方的骚动,马上指挥队伍撤出峡谷,然而在她的几道命令刚下达时,队伍的最后面又有一块同样大小的巨石砸下,拦住了她的退路。
匈奴将军面容呆滞,她抬头看向了峡谷上方,只见黑压压的箭雨像是汹涌的波涛一般向她们袭来。
箭矢声嗖嗖落地,峡谷中的匈奴士兵也应声倒地,匈奴将军胸腔上插着几根箭羽,脸上生出了一副怒气。
可惜,愤怒并不能影响这场伏击战的结局,在一阵接一阵的箭雨滚石的袭击下,进入峡谷的匈奴军队,走向了全灭的败局。
~
阿鲜颜听着汉唐信使传来的捷报,她的眼睛瞪得如同一个灯笼,其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们居然在中间的乡镇临时变更了行军路线,让原本驰援晋阳军队全部开往了北境?”
柳若欢打了个响指,骄傲的对她说道:“不仅如此,我还分出了人马前往女皇殿下传出去的峡谷小道设伏,如今这伏击战就是汉唐与匈奴的第一战。”
“那晋阳城如今岂不是一座空城?要是你们说服不了我们大帅,你又打算如何收场?”
“打仗本就是追求气运,更何况我们是以少打多,自然无需求稳,只需要取巧就可以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奇兵
阿鲜颜看向这个男人的眼神愈来愈奇怪,本来在她心里,这无非是一个靠着身体上位的漂亮男人。不知给汉唐新任女皇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能获取如此大的权利。
然而,通过这两日的行军路途,她惊奇的发现,在军中发号施令的居然不是那位美艳的女仆从,而是这个男人。
“那接下来呢?我看你领我族的行军路线,貌似不是驰援北境的这一条路吧?”
阿鲜颜的思绪被斡雷茗打断,对方看向柳若欢的眼神也和她相差不大。
阿鲜颜辨识了一下方向,发现她们果然偏离了去往北境的路线,正在沿着一条鲜为人知的羊肠小道缓缓前行。
小道的周边是茂密葱郁的树林,若是贸然闯入其中,会极易迷失方向。
她们之前从未进过汉唐边境如此深的地方,如今对这充满陌生感的地方,生出一些担忧和害怕。
柳若欢估算了一下时间,并不急于回答这二位女将的问题,只说了一句。
“快到了。”
阿鲜颜与斡雷茗皆不解其意,直到树林的尽头地势陡峭,忽然出现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她们的思绪才有些明朗。
“这山峰和山地的走廊,莫不是你们前些日子设伏匈奴人的峡谷?”
“正是。”
阿鲜颜的脸庞抽搐,面色也不容乐观,“你想……做什么?”
“这还用讲吗?这峡谷能穿插到重镇之后,自然也能绕过现在的匈奴主力,直达她们的腹部,我们与匈奴死磕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把对方意料之外的兵力作为奇兵,直接穿插到她们的腹地,截断粮草。”
“你疯了!你是让我们这五千人来力抗对方数十万军队的怒火?届时我们会被对方围杀殆尽,不留活路的。”
阿鲜颜越说越激动,她座下的马匹都跟着有些暴躁,发出了两声嘶鸣。
柳若欢对着她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你的想法和常人一样,那该如何胜过那位足智多谋的右贤王?”
阿鲜颜面色一滞,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袭红衣倩影,对方临危不乱神情自若的模样,正是她此行最为忌惮的人物。
没错,按照这个男人的说法,如果自己固守己见,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胜过这等人物。
难道真要按照这个汉人所说的,才能影响整场战局的走向吗?
~
三日后,沂威府。
左家府宅内的数位汉唐将军此时愁眉不展,她们脸上的神情似乎充满了愁色,使得帅府之内的气氛也变得异常凝重。
整间屋子中,只有锦袍官靴,仪容肃整的左梓楠面色如常。
作为左家这代的武神,她身上所肩负的责任重大,但是从她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一丝忧虑。
“没想到向来坚守国门的三处重镇居然连三天都撑不了,这下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听到有人发出疑虑,左家其他将领也都怨声载道起来。
“是呀,陇西城作为三镇之首,坐拥北境天堑,居然连一日都没撑过去……难道这些匈奴人是飞进来的吗?我左家历史上,这陇西可是一次都不曾丢过呀。”
“现在这沂威府连城镇都算不上,无险可守,但周边又有着我左家武神传承,若是落入那些蛮子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韶舞将军亦或是谋将大人在就好了……”
听到韶舞将军的名头,许多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即便韶舞将军还在,看到你们这幅模样也会觉得自己带错了人。”
一声厉喝从主座上传来。
坐在其上一身银甲亮铠的镇国将军怒视众人,大声吼道:“我左家屹立于史上千年,自龙皇起始镇守边疆,即便今日要城破身亡,我也希望我左家人是站着死的。”
接着,她用冷目环视了一圈众人,看的刚才开口说话的几人低头羞愧。
“还是说,有人想做我左家的孬种?”
这一番话,似是激起左家古老血脉中的不屈,片刻过后,厅堂内的将领额头都开始浮现出血红色的杀字印记。
每个人的眼睛都隐隐带着一丝血色。
“前线战报,匈奴的单于已经归位,那位右贤王目前退居幕后,匈奴人准备在接下来的战争中让她们的单于王亲临前线。”镇国将军冷声道:“这是挑战,也是机会,沂威府周边地势开阔,虽然适合匈奴骑兵的发挥,但也同样适合我玄甲重骑的冲锋。”
“匈奴人对于阵型的意识涣散,只要集中全部的重骑兵冲散她们的军阵,便有机会到达她们的单于王附近,接下来,只需杀了那匈奴的单于王,这场战争自然会出现转机。”
听到镇国将军的一番言论,左家各位将领都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的确,现如今要是能斩杀那匈奴的单于王,整场战争的局势自然能发生改变。
可斩杀一个单于王,哪里又如同说的这么轻巧?
光是那单于王身边用来护卫的一等卫,肯定都是匈奴全族中最精锐的战力,这些一等卫的棘手程度,简直难于登天。
但这个法子,已经算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梓楠,这次的战争你无需参加,明日你收拾好行李,准备深入传承圣地寻找韶舞她们的踪迹吧。”
“什么?”
左梓楠微微一怔,片刻后她便反应过来,这是镇国将军自知明日的沙场凶多吉少,想故意保全她这左家武神的血脉。
她摇摇头,目光变得清冷,语气中有股裂石难撼,坚逾金石的硬气,“叔母,我们都是左家人,左家人的祖训里可没有叫人当逃兵的说法。”
~
次日,沂威府外的平原上,一个密集的步兵方阵正从平原的背坡徐徐走入左家军的视野内。
在临近沂威府的时候,她们忽然呈一字散开,形成了一道绵延数里的黑色长蛇。
沂威府上的镇国将军小声嘀咕道:“奇怪,这匈奴人为何和以前的进攻方式不太一样,难道又是那位右贤王搞的鬼?”
在她身边的威虎将军从容答道:“也许是这次匈奴的单于王亲自远征,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古怪的行动吧。我们两军现在相隔甚远,连神臂军的箭矢也到不了,她们应该只是故意闹出些动静给我们看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单于王
镇国将军想想也有些道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号角声起,在沂威府的土城墙之外,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这股声音自远方传来,愈来愈清晰,如同鼓点一般敲击在众人耳畔。
远处,逐渐有如同繁星般茫茫多的黑点乍现在天际之上。
当那些黑点靠的近了,左家军赫然发现,那些黑点原来是一个接一个的军队方阵,十分密集紧凑。
正是因为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头窜动在一起,才会在远处看起来如同一个黑点。
传播四方的号角声停,那些部队方阵都在同一时间停下步伐,她们挥舞着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对着沂威府的方向喊叫出声。
声音连成一片,形成了震耳欲聋的音浪,一波又一波向沂威府的方向传来。
这等景象如同群魔乱舞,连久经沙场的左家军看到也忍不住在心中微微颤栗片刻。
镇国将军用内力大吼一声,顺便传遍整座城墙上方。
“凝心静神!此战必扬我汉唐国威!”
沂威府附近的军士才从这等乱象中收拢心神,握紧手中的兵刃。
过了片刻,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无用功,那些匈奴士兵也停止了躁动不安的表现,守城的左家军稍稍缓了一口气。
然而让左家军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匈奴士卒的安静并不是没有原因,她们此刻都默默低下了头,态度十分虔诚。
还是在天际的尽头,有一声又一声奇怪的吆喝传来。
“嘿哈,嘿哈,嘿哈……”
这声音像是许多人在忙着做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
渐渐地,赤橙色一等卫的身姿,终于再一次现身在左家军面前。
只不过和以往趾高气扬的出场方式不同,她们每一人都半弯着身躯,背上似乎在拖行着什么庞然大物。
当那件物体出现的时候,一缕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空,将天空的颜色染成了金黄。
而在那光芒的正中央,一轮七彩光晕像是彩虹一般环绕在物体的四周,那被匈奴人拖行的东西是如此的炫丽、神圣、高贵,更有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无上威严。
当它完全显现在战场上时,七彩的光晕衬托出那金黄色的主色调,显示出那张巨大无比的王座本体。
在王座的正中心,坐着一位斜首撑额的女子,金线辍织而成袄衫披挂在她的肩头,精美的饰品从头到脚连成了一片,即便左家军此前从未见过单于王的真面目,也依然能在此刻辨识出她。
黄金家族第七代传人,草原之主,孛儿只斤·也凝。
全因她太招摇了。
她的全身上下,从发色眼睛再到衣饰鞋子,无一例外都是金色。
也凝用玩世不恭的笑容看向沂威府,似乎在她眼里,眼前的一切都与蝼蚁别无二致。
渐渐地,王座前行的位置与匈奴大军出现了脱节,它居然越过最初匈奴人所控制的范围,独自又前行了数百米。
这个位置,即便是两侧匈奴军队前往护卫,也依然会出现不小的间隙。
更重要的是,这个位置已经到了神臂军的弓箭射程之下,只需将领一声令下,便会有箭雨奔着王座袭来,将这单于王穿成马蜂窝。
“别冲动!”
左梓楠在城楼上制止了两位守城将军,在她看来,这位匈奴王敢如此招摇,一定是藏有非常厉害的后手。
可不知城楼上是谁放出了一箭,一阵刺耳的风啸声后,一根羽箭划破天际直奔那匈奴王的头顶。
箭矢在半空中似是荡起了一片闪光,这支箭无论从准头还是力劲而言,都是神臂军中的佼佼者所射。
然而就在利箭即将到达匈奴王也凝额前的一瞬,它却被对方一手抓在了半空之中。
斜倚在王座上的也凝缓缓起身,她身上的金黄色衣物紧紧包裹住她美妙绝伦的身体,凸显出她恰到好处的曼妙身材。
她的左手形同玉白,正紧紧握着刚才飞来的一箭,脸上的笑意依然如故。
“看起来,你们左家要负隅顽抗到底了?”
镇国将军站在城楼之上,隔空对话道:“单于王!你于龙皇之后再统匈奴全境,造就了你族史上的传奇,的确是匈奴史上最耀眼的单于王。但是这些丰功伟绩,并不是你在我汉唐境上撒野的理由,刚才一箭只是宣誓我汉唐国威,你现在识趣退去,两国还有和谈的可能性。”
也凝轻声一笑,笑声中充满蔑视和嘲弄。
紧接着她松开了紧握箭矢的手臂,箭矢在她的身边凭空漂浮起来,没有借助任何外力悬浮在空中,调转了箭头。
当看到箭头对准沂威府的方向时,镇国将军几乎要把心吊在嗓子眼里了。
不可能!人动用真气和内力的距离是有限的,即便是上古仙人在世,恐怕也不能把箭矢传送到如此远的距离!
即便是神臂弓的弓箭,也需要借助风力和仰角的射击手法……
然而,她的常识,却在下一刻被打破了。
强大的气流自王座周边涌现,剧烈的风声从王座四周呼啸而过,几乎快使人无法呼吸。
那道箭矢,竟然化作流星一般,直直冲向了沂威府的方向。
“起阵!”
左梓楠虽然也和其他人一样的看法,但不知为何,她对这箭矢的力量忽然生出一种怯意,按理说,她身上所流传的武神血脉,应该不会对任何力量感到畏惧才对。
听到少家主的声音,下方的军士反应过来,马上将护城阵法的长杆拉动,一道巨大的光幕自城下升起,向天空中收拢。
然而,箭矢在接触到护城阵法的那一刻,便生出了强横无比的力量,整个光幕如同蛋壳一样,一击即碎。
光幕碎成漫天碎片,让无数的左家人目瞪口呆,如同木鸡。
而箭矢的力量不减,直接轰入城墙中,带起一声巨大的轰鸣。
一时之间,烟尘四起,沂威府的城墙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待烟尘散去,沂威府的城墙中间居然被轰击出一个巨大的豁口,而在豁口的四处也只剩下焦黑一片以及无数的残破石墙,连城门都不复存在。
第三百一十七章 初窥
要知道,先前摆放在那里的可是一座高约七八米的城门,虽然不比洛阳金陵的牢固稳当,但也是在这片土地上屹立多年不倒的存在。
可谁会想到,那单于王竟然仅凭着一根脆弱的箭矢,就轰碎了整座城门,连残渣都没留下太多。
简直骇人听闻,见者胆寒。
单于王也凝在王座上叹了口气,似乎这种耀武扬威的行径并非是她的本意。
“胆敢向新王出箭,就必须要承受王的怒火,无知是愚昧的一种表现,而你们对本王的威胁,也如同蝼蚁一般可笑。”
她伸手一展,身后衣袍猎猎。
“左家人,现在臣服于本王还不晚,只要你们懂得为世界的新主献上礼物,自然也会受到兽神的宠爱。”
沂威府内没有任何迎合她的声音,让她这场慷慨激昂的劝降变得有些不太完美。
而此时在沂威府内,一个声音从镇国将军的口中骂了出来。
“疯子!”
这是镇国将军对匈奴单于王的评价,她从残破的城楼上爬起身子,指挥着左家军从城楼的各个位置撤出大部分兵力。
经过单于王如此雷霆的攻击,让她意识到再待到城楼上已不安全。
在她的头上,一道殷红的血迹从头盔内侧流下,染红了她的视线。
“叔母,梓楠愿意代左家出城一战。”
镇国将军的身形一僵。
她回过头,只见皮肤白皙润泽的少女静立在原地,一幅面容静如止水,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不行。”
镇国将军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如今左家已经失去了军师参将和韶舞将军两位主心骨,若是下一代的武神左梓楠再出什么意外,整个左家便没救了。
她自幼在四大家族的名头下长大,如今又成为左家的老辈人物,清楚四大家族的底蕴和名头对一个家族的影响有多么深远。
“这一击虽然惊天动地,但我猜她如今也是强弩之末。毕竟这等耗费天地灵力的战斗方式,一定会付出极强的代价……”
镇国将军摇了摇头,试图给左梓楠浇上一盆冷水让她清醒,“在单于王的带领下,整个匈奴都与我们修仙的方式不同,我们追求的是成仙问道,用自己的力量超凡入圣,而她们则是完全信奉邪神的力量,用自己的身体来供养邪神。”
左梓楠与镇国将军对视,过了半晌她再度开口。
“即使她信仰的是兽神,这种力量也依然会让她付出代价,我现在还有些不太确定,需要与她交手才能确定心中的猜想。”
“你想通过武神之力来寻找到击败她的方法?”
镇国将军的面色阴晴不定,她清楚左梓楠在一步一步迈入险境。
“不仅我的命是命,左家其他人的性命也是……叔母,既然我们已经决定了战死沙场,背负武神名号的我,自然有理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镇国将军微微愣神,在她的眼里,似乎又看到了韶舞将军年轻时的影子。
还记得那年她与那位韶舞将军同龄,各自领兵两千出征塞外。
“喂,我说你,要不要玩一票大的?”
“现在我们的进军路线太过单一,即便劫持了匈奴人的补给,也对战场上的局势影响微乎其微。”
“不如,我们直接切入匈奴王城,劫掠匈奴氏族的黄金家族如何?”
“……”
镇国将军的思绪从回忆之中渐渐撤回,她看向左梓楠的目光变得暧昧复杂。
“你去准备一下,准备出城作战吧。”
城外的单于王也凝等了很久,久到她都快耐不住寂寞,指挥大军攻城了。
然而在她耐心被消耗完的下一秒,沂威府残破的城墙中,走出一名身材均衬,面容绝美的女子,她一身七品武服,与常见的左家军铠甲毫不沾边。
也凝在心中暗暗思忖这女子的来历。
是左家三军中的佼佼者?还是左家将领中哪一位出名的人物?
好像都不太像,因为这女子有些太年轻了。
女子走到王座前百米处站定,她轻启红唇,平静的说道:“在下左家武神,左梓楠。”
“武神?”
也凝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对这熟悉又陌生的名词终于有了印象。
“四大家族的赖以为生的传承者,她们居然舍得让你亲临本王座前……是因为你们左家已经做好了低头臣服兽神的准备吗?”
也凝想了想,也只剩下这一个合理的解释。
左梓楠在她面前不动声色的答道:“单于王应该清楚左家镇守国境数千年,能让我们低头的也只有汉族百姓,除了背后的万千子民外,无论是单于王,亦或是汉唐的皇,甚至是以往的龙皇,我左家都不会低头。”
“哈哈哈!”
也凝听到左梓楠的一番言论,仰头大笑起来,她神色玩味的说道:“不愧是四大家族的传承者,你作为我见过的第一个传承者,实在是……不同凡响,比起朵儿还有意思。”
左梓楠蹩眉,她不清楚这位单于王口中的朵儿是谁。
似是看出左梓楠眼中的困惑,也凝屹立在王座上轻描淡写的说道:“朵儿便是你们口中的右贤王……”
也凝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论太多,她话锋一转,“话说回来,这世间充满了太多无知者和无畏者,你觉得是无知者多一些,还是无畏者多一些?”
左梓楠现在有些捉摸不透这个单于王的想法了,为何她与自己的谈话更像是闲聊一般?
“无知者,但无知者亦是无畏者,两者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啪啪啪。”
也凝为左梓楠的见解鼓起了玉白的手掌,她看向左梓楠的眼瞳中充满了欣喜,似是见到了知己一般。
“答得巧妙,滴水不漏,实在是一块难得胚玉,我现在倒有些期待其他三家的传承者也是否像你一样优秀了……若是把你们都带到兽神大人的面前,我们都将会变成同一类完美的存在。”
也凝口中的话语逐渐失控,在她的身躯四周,金色的光晕微微出现了一丝暗影。
暗影深处似是有无尽的黑暗,内里布满了无数只眼睛。
《女尊世界中的万人迷》来源: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兽神之力
左梓楠仅仅瞄了一眼,便心头巨震,整个人看向也凝的眼神也变得难以置信。
此前她一直以为这位单于王所走的道路无非是其他不同的道,与四大家族的传承并无本质区别,但当她看到那个东西后,一股与生俱来的恐惧感开始蔓延到她的四肢,影响着她的判断。
这种东西决不能存于世间!
左梓楠身上的气势陡起,全身的功力都在瞬间拔升到顶峰,一股澎湃的力量从她的全身上下挥散而出。
这股蛮横的力量片刻就席卷起四周的尘土,使得周围尘土飞扬,常人都无法靠近。
“让你看到了呀……”
左梓楠的反抗也引起了单于王的注意,她的唇齿微微带笑,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发奇怪。
“你比起常人而言更有慧根,这种天资会让你变得更容易接纳兽神的力量,成为兽神在人间的代行者。”
单于王边笑边说:“只要你愿意接纳它,这沂威府我都可以暂且放你们一马,以后别说是江山,就连我榻上的男人你都可以分去一半……”
“闭嘴!”
左梓楠紧皱柳眉,她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宽窄的腰刀,上面照映而出的金色刃面反射出她绝美的面容。
随着金刀出鞘,意味着单于王与她之间必有一战。
也凝叹了口气,像是被左梓楠的举动伤了心神,她的声音稍稍带有一丝沮丧。
“愚昧,我还以为你会是聪明人……却没想到,你也只是一个无知者。”
然而,这种状态却在片刻之后就消失不见,也凝的面上容颜焕发,她此刻斗志昂扬。
“无妨,在见证到我们的差距之后,你这种无知的心态也将被抹除。”
也凝在王座上的身影开始剧烈抖颤,整座巨大的王座也跟着她的颤栗在微微晃动,那些眼神麻木的赤橙色一等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每个人都像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全身的生命力在快速萎缩。
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衰老,原本拥有精壮肌肉的精锐兵士,在一瞬之间变得苍老年迈。
她们的容颜就像是在一瞬之间老了二十岁,三十岁,年老色衰这一概念在她们身上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渐渐地,她们的双手再也不足以支撑她们抬起王座,所有高举王座的一等卫在一瞬之间开始轰然倒地,成为一地腐朽的白骨。
左梓楠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整个人变得僵硬,手上的刀也不由自主出现了一丝间隙。
“这是……”
“她们已经早我们一步投向了兽神的怀抱。”
也凝对这些一等卫们的献身不屑一顾,她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们最后也将会如她们一般,将全部身心投向兽神的怀抱。”
左梓楠在这一刻开始无比认同镇国将军对她的评价,这位单于王于她心里与疯子无异。
“左家武神,接下来便来欣赏神迹吧!这是兽神对于我宣扬力量的恩宠,亦是对尔等无知的神罚。”
空中高挂晴空的烈日也不知在何时变得不见踪影,沂威府的上方被混沌和黑暗支配,整片空域变得浑浊不堪。
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厉叫开始不断响彻到战场,一时之间,整片巨大的沙场都变得诡异莫测,敌我难分。
左梓楠的目光仅仅锁定着身前的单于王,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过了片刻,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那单于王也凝身下的王座,在失去了一等卫的抬举之后,竟然还能离地两三丈高,悬浮在半空之中……而且,不知为何,她居然在这王座之上感应到了心跳声。
一开始她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但这心跳声却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大声,直到它塞满了左梓楠的双耳,在声音的顶点处炸响。
左梓楠痛苦的半跪下身,右手将刀倒插在地上。
她的耳膜破损,洁白的耳蜗中心顺势流下两道血痕,看上去异常醒目惊心。
“能再这种地步下握紧刀柄的,这么多年来你还是头一个人。”
也凝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变幻莫测,她的声音等同男女老少在一同发声,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才是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左梓楠强忍住剧痛抬眸再度看向王座,只见方才金光万丈的王座已变得不复存在,在她面前,只空余下一座面目狰狞的怪物,她无法用言语来描绘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只觉得它是丑陋的,恶心的,把世界上最污秽的词语用来形容它都不为过分。
这东西像是各种不同器官的杂交体,悬浮在半空之中,仅仅是多看它一眼,她便觉得恐惧和恶寒在侵蚀她的内心。
怪不得在意识到它的存在时,自己内心会生出一种天然的恐惧,左梓楠忽然很想在这时候放弃一切,逃出那个名为左家或是武神的枷锁。
“站起来,梓楠,如果你只有这点水平,就不该从韶舞将军手中接过武神传承。”
恍惚间,忽然有一句话语直击她的心扉,让她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清醒过来。
醒悟过来的她,重新睁开双眸,眼中似有星辰大海。
反手一记金刀上扬,在金刀足以碎裂空气的斩击中,金色的光芒瞬闪一刹,将那怪物延伸过来的两根触手直接斩断。
好险!
只差片刻,刚刚那两根触手便能在她心生退意的时候触碰到她,若是被这东西触碰,左梓楠觉得自己绝对会变得如同单于王一样,成为它最忠诚的信徒。
清脆的笑声自背后响起,笑声的主人似是对她的表现充满揶揄。
“好久没见你这么狼狈了,梓楠。”
左梓楠的心神微震,她回过头,只见二公主殿下的身影自风沙中走来,她独特的皇室裙甲在风中摇曳。
二公主笑靥嫣然,她丰腴的身材即便是裙甲也是遮挡不住。
“殿下,这里危险,还请殿下暂时退到沂威府城内,等沙场上事毕再……”
左梓楠的话未说完,便被二公主打断了。
“若不是我,你刚才就已经中招了。”
二公主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面色之中笑意不减,反而带着一丝昂扬的战意。
“还记得你我八岁那年在深林中挑战食人熊吗?当时它也如这般不可战胜,让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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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镇北军
左梓楠对二公主的这番言论嗤之以鼻,她无奈的想道。
食人熊和匈奴人口中的兽神,又怎会是同一等级的生物?
不过那时在年仅八岁的她们面前,的确算的上是庞然大物了。
她看着二公主,像是还准备再说些什么。
但战斗已在这时候打响了,“王座”上仅留有半身的单于王也凝,平淡无奇的张开右手,像是握住了这阴暗天空中仅有的一缕光。
紧接着,天地闻之色变,一阵电闪雷鸣之后,从天空开始不断倾洒而出黑色的墨雨,这些雨滴滴落在人的身上,使她们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行走也渐渐变成很吃力的事情。
二公主试着挪动了几步,只发现在这墨雨的影响下,她的身手已经变得与普通士卒无异。
“这怪物居然还能操控天气,影响我们的行动速度。”
左梓楠用真气隔绝开周身的雨滴,迈开矫健的步伐,将二公主从原地带离。
片刻之后,一只触手震地,发出轰鸣巨响。
“殿下,这东西本就不属于人间……完全不能把它用常理来推断,而且她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危险,还请殿下先回沂威府暂避锋芒。”
左梓楠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即便是恢复了与怪物的战斗意志,她也不认为自己能有几分胜算,而且以二公主微薄的力量来讲,她只会在这场战斗中走向死亡。
“我在左家待了十六年。”二公主的声音忽然出现一丝落寞,她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其实自从小时候我被送进沂威府的时候,我就知道,母皇早已经抛弃了我,将皇权留给了我的皇姐。”
“殿下……”
左梓楠看着怀里的二公主,微微一怔,她有些不太明白,这位二公主为何会在战场上提起这些。
“作为皇族弃子,我的身份早就没有那么尊贵,这点其实在左家之中人尽皆知,只是你们碍于我的薄面,从未说出来过。”
二公主轻轻拍了拍左梓楠的香肩,示意她把自己放下。
“在左家这十六年来,你们把我视同己出,却又给我未来皇位继承人的高贵身份,真是让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十六年。”
她微微闭上了眼,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但美梦还是有醒来的时候,当日在皇城洛阳,你说左家为的是天下黎民百姓,我就醒悟了……如今,我作为汉唐的皇女,有一件事情是我必须要去做的……”
“轰!”
二公主在说话间,已不知不觉向前走了数步。
她的话音未落,便有数根几丈长的触手从各个方位直直轰击在她的身侧,激起漫天尘土。
左梓楠的瞳孔微缩,面色也变得惨白。
然后,灰尘散去,那些触手从灰尘中缩了回去,其中一根卷起沾染血迹灰尘的黄金裙甲,将满头带血的二公主从原地拉起,高举在“王座”的上半空。
也凝的下身已经完全融入到了那丑陋的肉团之中,她的上身也在之前的施术的时候把衣裙撑裂,露出光洁的肉身。
她看着二公主,出声问道:“你是因为在皇权中争夺失利,才想投靠我们,借用兽神的力量吗?”
二公主的语气透露出一丝玩味,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暧昧,“兽神?对,我想要兽神的力量,想进兽神的怀抱。”
也凝的声音在一时之间变得激动,她像是炫耀一般对着战场上传声道:“这便是觉悟,身为汉唐皇族,却有着对这个世界本质真实的认知,我以兽神的名义宣布,你将从无知者的一类中脱颖而出,成为兽神在世的化身之一。”
接着,几根触手缓缓包裹住她的四肢,将她慢慢的塞入到那可怖的“王座”之内。
一道巨大的月轮划破天际,迎向怪物斩击而来,而左梓楠在空中摇曳的身姿,像是一尊战神。
这一击直接斩断数根摆动的触手,让“王座”周边的防守一度出现了真空期。
左梓楠右手握刀,奔腾如月,她额上的杀字字印红光突显,整个人身边的杀伐之气在一击又一击的过程之中升至顶点。
“将二殿下还回来!”
也凝脸上的笑意盎然,“晚了,正如她所想的一样,她已经投入兽神的怀抱了。”
在左梓楠挥刀靠近“王座”时,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冲破她的耳膜,让她整个人都因为这股音波倒飞出去,摔倒在草地上。
左梓楠的身躯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堪堪停止,她整个人的视线都因为那声惨叫变得一片白茫,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奇怪。”
一根重新生长而出的触手在临近左梓楠的身前时,突然抗拒了也凝的指令,这反常的举动让也凝的面色惊愕,整个人的行动也渐渐迟缓下来。
接着,一声传令自远方的沂威府方传来。
也凝顺着方向向远方眺望,只见高举玄铁长枪的镇北军士兵列出数个方阵,在远方持枪望向这里,她们的目光坚毅,眼神之中杀气凛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普通的士卒全然不同。
“大风起!”
随着风声从远方传来,那些士兵们右手高举长枪,身体微微后倾,做出投掷的姿势。
而也凝的心思也在这一刻彻底乱了起来,天上降下的墨雨应该是影响整座战场,这些士兵此刻应该无力插手她与武神的战斗才对。
她不放心的向身后看了一眼,属于匈奴一侧的士兵们早已瘫坐在地,连站起来的余力都没有了。
可为何,那些镇北军的士兵还能站立?甚至还要投掷出兵器?
怎么想,这些士兵们的兵器应该也到不了此处,经过墨雨的侵袭,她们应该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然而,她的瞳孔在远视到一个左家士兵的身上时,微微伸缩。
那左家士兵臂膀上的肌肉已经暴起,上面的青筋向外渗透出丝丝血迹,不一会儿就把她整个肩膀染得赤红,而她整个人还是在保持这样的投掷姿势,纹丝不动。
也凝第一次对左家军有了新的认知。
这些人,无法感受到疼痛的吗……
“风!风!风!”
风字出口,万千长枪从镇北军手中投射而出,瞬间在空中形成了连绵不断的黑色长影,直直奔向“王座”而来。
第三百二十章 剑仙,星辰
那些长枪在撕裂长空时,发出刺耳的风啸,连同天上的墨雨也被卷飞到一边,无法对它们的轨迹产生丝毫的影响。
也凝直面着这阵枪雨,将全部触手都收拢在身边,拼命抵御着镇北军的杀手锏。
漫天触手不断被长枪刺破流血,支离破碎,然后又生出新的粗壮触手笼聚在前。
这样的动作重复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王座”上布满了碎裂的长枪碎片和枪刃,而地上也布满了根根残破的枪杆断掉的触手。
有些触手即便从本体断裂,也依然在血泊中四处翻动,似是不愿接受自己被割下的事实。
“王座”的触手在这一瞬,已经被消减殆尽,即便新生出来的触手也远不如先前那般粗壮雄伟。
在远方,沂威府城前的镇北军也歪七倒八躺地一片,大多数士兵早已没了再度站起的力气,看来即便是密集如骤雨一般的攻击,也依然无法消灭这位来自漠北的匈奴王。
也凝喘着粗气,她从未想过,一向被她视为困兽的左家军居然会爆发出如此滔天的战意。
原本在她的猜想中,这些士卒顶破天也只是寻常兵士,在兽神范围如此之大的精神冲击中,应当早就失去战斗意志才对。
“神臂军的箭矢应该无法穿透墨雨,这下,应该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们的聚会了。”
也凝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将目光锁定在左梓楠身上,将剩余不多的三根触手伸向了她。
三只触手破空而来,带有嗖嗖风啸声。
只需要将这些触手在左梓楠的身上缠绕片刻,也凝便有信心将她的意志摧毁,将她的左家族印上布满疮孔。
然而,今日也凝的愿望终究不能实现,最后一道长枪如流星般划过天际,直直将一只触手钉死在土地上,而这柄长枪恰巧落在左梓楠的面前,上面亮银色的枪杆隐隐反射出她半张绝美的秀靥。
左梓楠的青丝滑落脸庞,她的眼里似是出现二殿下背手持枪站在她的面前。
“我虽不是左家人,但已有左家魂。”
左梓楠单膝跪地,弃刀之后双手握住枪杆,一道迅猛的气势自她身上吹起,将其余两只出手震得一顿。
随后,她反手拔枪,两道银光闪过,那两只触手与“王座”的连接也断裂开来。
左梓楠将银枪在手中转了一圈,仰头望向视线中的庞然大物,身上鲜血染衣,犹如带血的黑色墨菊。
“你这左家武神,为什么到现在还有着一幅不屈的意志呢?明明连你最好的朋友都已经安心接纳兽神的存在了……”
也凝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左家人身上耗费了太多精力和力量,如果持续下去,就算吃掉沂威府的全部人,恐怕也无法弥补她所消耗的能量。
而她听说,在汉唐之地的南方,还有着比左家军更为棘手的存在。
左梓楠静静的立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她对着也凝平缓的说道:“她不会向命运认输的,我左家的信念便是不屈,不输,不败。”
“笑话,她已经在王座内成为了兽神的哺乳,正在为兽神的力量贡献……”
也凝的话语说到一半忽然僵住,她的神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也变得更加怪异。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引发她的怒火,让她变得怒气冲天。
“一介凡人,一介凡人……岂敢……这贱人居然自喂浓毒,把自己炮制成一个毒人,她难道就不怕我没接收她,让她在外面沦为一滩毒水?”
左梓楠微微点头,将手中的枪尖指向也凝,淡然道:“看来你的兽神大人,也无法抹灭二殿下的汉唐心魂。”
“闭嘴!你们这些愚昧的凡人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我,糟践兽神大人珍贵的恩宠……我决定了,你们就在此陨落吧,什么左家,什么汉唐,你们根本就不配成为兽神大人的信徒。”
这声歇斯底里的怒吼过后,“王座”之上重新散发出一轮金光,而无数的触手也在此刻应运而生,将也凝的全部身形都遮挡在内。
“王座”的几根触手触地,巨大的肉团开始向着沂威府的方向移动过去,而在沂威府城前,有着方才因为掷枪而导致臂膀断裂的镇北军士兵,她们看着这怪物的动作,眼神中充满了慷慨就义的必死之色。
左梓楠双脚交迭,步履如飞。
她这道倩影在土地上一闪而过,瞬时就到达了“王座”身下。
几根来袭的触手被她一斩即断,而她本人也趁着这道间隙将鞋履踏上“王座”表层,向也凝的人身方向奔袭而去。
但左梓楠在刚刚步上这肉团的时候,就感觉到一丝不妙。
紧接着,无数恐惧,悲伤,愤怒,抑郁,惊恐的负面情绪像是潮水一般向她席卷而来。
这使得左梓楠差点就无法站稳,落入触手的包围之中。
“星辰。”
沂威府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轻促的剑鸣,伴随而来的是雷声滚滚,以及一道雪白的剑光。
也凝在此刻也顾不上解决棘手的左梓楠,而是将所有的触手都挡在身前,头颅变成了一朵硕大的四瓣花朵。
那花瓣完全由肉块组成,上面布满了密集的犬牙。
剑光势如破竹,直直撞上“王座”上的触手,光是冲击的余波就把左梓楠的身躯震出数丈远。
霎时间,漫天剑气平地而起冲散墨雨,使得整副阴暗的空间变得支离破碎,日光穿透兽神所布置的结界,再一次洒在沂威府前的土地上。
沂威府府内的军士看着阳光,露出死里逃生的惊讶神情。
天上的云层散开,似是从云上天顶走下一位倾城美人。
日光在她的肩臂上璀璨生辉,将她的身姿映衬的神圣而又不可侵犯。
这等气势,让匈奴与沂威府的士卒纷纷呆立,面色如痴。
风华绝代,向来没有性别之分。
“这是谁?”
“是神女吗?”
“她好像是洛家这一代的剑仙,洛素昕。”
第三百二十一章 圣人归位
军阵中的士卒们议论纷纷,而这位白衣剑仙的身份也在众人的猜测下现于人前。
她雪白的裸足似是带花,从天而降的每时每刻都有剑气簇拥在她身边,经久不散。
单论声势而言,这位白衣剑仙已然不输那丑陋的“王座”,甚至还能略压一头。
刚才那冲天一剑的剑势散去,也凝所化身的食人花也在“王座”身上显现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剑仙,许久之后缓缓说道:“怪不得世人皆向往汉唐,说汉唐乃是天下中心,人间盛世……仅仅是两位名门之后,风姿就如此出彩,相比我匈奴广袤的草原上,这么久也才出了右贤王朵儿这一位人物。”
左梓楠从地上爬起,她满身伤口的向也凝说道:“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单于王,你已经没有人样了。”
也凝轻哼一声,一只触手快速拍打向她,但当这跟触手刚刚伸出之际,就被对面打来的剑气用更快的速度斩断,使得她不得不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新出现的剑仙身上。
“洛家,洛素昕,请赐教。”
话声刚落,一声剑鸣恍然响起。
这一剑似乎将女子肩头上的日光全都携带而去,汇聚在她的剑尖,交织成璀璨的剑芒。
也凝迟疑了一下,便挥举着剩余的十多根触手挡在面前。
轰然一声巨响。
这又是一剑之威,竟然直接将“王座”剩余的触手尽数斩去,使它变成了光秃秃的肉团。
“呵,不同凡响,传说剑仙乃是四大家族最纯粹的传承,如今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也凝感慨完后,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将周遭的大部分空气灌入其体内,“王座”如同一个硕大的人皮气球一样,开始迅速扩增尺寸。
仅仅过了几个呼吸,它便已经形同一个高大的城楼,而在它的面前,人也变得越发渺小,逐渐形同蝼蚁一般微不可言。
渐渐地,“王座”所容纳的范围越来越大,逐渐有不少匈奴士卒的方阵也在它庞大的身躯之下。
而那“王座”一阵抽搐过后,下方无数的匈奴士兵被径直吸入王座的体内,凹陷进她的身躯内。
凄厉的叫声,痛苦的呐喊响彻整片天空,而匈奴大军也开始骚乱起来,不断有士兵无视将领的指挥,开始疯一样的逃离这座战场。
而得到生命滋养的“王座”,开始重新焕发出生姿,它的的气势正在逐渐攀升,甚至开始超越恒古以来的枷锁,达到世人未曾跨越过的半仙之境。
洛素昕握紧了手中的剑,她轻咬薄唇,知道自己至多也只剩下一剑的机会。
而以自己当前的境界斩出皓月,恐怕也无法使这邪物消散于天地间。
看来还是出来的太早了。
在城楼之上观战的镇国将军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的问道:“这是半仙的气势?怎么可能?明明之前她身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境界能力,怎么可能在换了一幅姿态之后,就变得如此可怖?”
“这便是兽神所演绎出来生命的姿态。”
镇国将军的疑问忽有一道女声回答,而在她的身后,只见一袭墨袍的女子从城外缓步走来。
她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衣裙在风中飘舞,将玲珑的身姿衬托的无限美好。
镇国将军也算是在汉唐王朝里见过各色人物的名流贵族了,而这种书卷婉约的气质,她只在年轻时的乔相身上看到过。
那么此女的身份自然也不言而喻。
乔家书圣,乔靖柔。
“我深究家中长辈所遗留下来的记录,才发现兽神本就不属于这片天地所诞生出来的生命,严格意义上来讲,它应当算是天外来客。”
乔靖柔面色沉着,镇定出现在这位年幼的少女身上,虽然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却又赋予了她另一种风情。
这平淡无奇的话语声让镇国将军眉目一皱,她看向乔靖柔的眼神微微变异,语气之中也带着一丝不大自然。
“乔小姐可是已获得了书圣最后一道传承,真正成为了当代圣人?”
少女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闭上了眼。
这轻微的动作,引起镇国将军神色动容,片刻之后,她带头向少女屈膝半跪,抱拳说道:“恳请圣人出手,救我左家武圣传人归府,还天下以太平。”
紧接着,无数城楼上下备防的左家军,纷纷下跪对着清丽的少女喊道:“恳请圣人出手,救我左家武圣传人归府,还天下以太平!”
乔靖柔的身形缓缓飘于楼下,她走向那可怖的肉球,背影绝世而又孤立。
她纷飞飘舞的墨袍之上有无数细小甚微的卍字符号,使得她的身上多出一丝庄严肃穆的佛气。
“这便是四大家族的另一位继承人,乔家书圣吗?”
也凝的声音似是从云霄之上传来,如同震耳的阵阵滚雷。
乔靖柔的身形不见停止,她径直走到了洛素昕身边,与她一同面对“王座”,对着眼前的可怕凛然不惧。
乔靖柔的声音不卑不亢,听不出有任何的情绪的波动,“仅靠融合肉体便能跨入仙境,单从这一点来看,你的确已经超脱于世俗常理,行走在轮回之外了。”
这仿佛是“王座”之上的也凝第一次听到他人的夸奖,她的音色也变得激动起来,像是见到了能理解自己丰功伟业的人。
“没错!这便是兽神大人的修仙之路,我们将把世上所有生命都容纳进一幅身躯,使得所有人都能成为这片天地的真神,届时天地间将再无战争,争斗,人与人的所有问题都将不复存在,全部归于初始。”
乔靖柔轻轻摇了摇头,她虽然理解对方的看法,但却并不代表她认同对方的做法。
“你的食欲是永无止境的,倘若你真的达成了目的,你认为这片天地会是你的归宿吗?”
“……”
云端之上出现了少见的沉默。
“你会变得越来越庞大,直至吞噬了整片天地,吞噬世间的法则一切,届时,你会因为无尽的空虚去尝试吞噬一片又一片天地,未来的你将等同于杀死光明的黑暗,成为人们口中至邪至恶的存在。”
乔靖柔平静的说道:“或者说,你现在已经是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剑仙陨落
“你说我是黑暗?”
云端之上的声音有些变形,也凝的本音已经在这刺耳的声音中消失不见,此刻她的一切都与怪物无异,再也找不到一丝曾经为人的痕迹。
两人的对话之间,忽然有一清冷的声音插入。
“与人道相忤逆,皆是世间黑暗。”
开口说话的白衣女子神情淡然,她抬起雪白的皓腕,将手中的剑指向高空,一身剑意凛然而起。
乔靖柔放眼望了远处的匈奴军阵一眼,远方的匈奴大军十数已去其三,满地都是鲜艳的军旗和盔甲。
“单于王,剑仙虽然说得直接了些,但世间的正与邪,善与恶,的确不是由你我定论的。今日这一战的起因,他日自有后辈评价,毕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哈哈哈哈……”
云端上的声音显得有些痴狂,它用滔天的气势压向地面上的二女,一股极其强横的威压从天际撕扯而下。
连在远处的沂威府众人,都能感受到这股气压,它甚至能将众人压制成脸贴地的姿态,远远望去等同于上万人在参拜神明。
然而在此威压之下屹立不倒的,还有三人。
洛素昕用灵动的双目仰望蓝天,的手中的剑意愈来愈盛,在周身边上已经隐约能与“王座”的威势分庭抗礼。
她微移莲步,雪白的莲足向前跨出半步,站在了左梓楠与乔靖柔身前。
“圣人,我这最后一剑,可否开天?”
乔靖柔闭上双眸,思索片刻。
在她的脑海之内,已经演绎了千万种双方对战之后的结局。
半晌之后,她睁开明眸缓声说道:“一成。”
风华绝代的剑仙面上不见失落,她的神色还是一往如常的淡然,似乎生与死在她心间也未能激发她的半分情绪波动。
乔靖柔欣赏着面前的出尘女子,她话音一转,“但……加上我的言灵之力,或许能到两成。”
“既然二位有所余力,就让左某人替二位开路吧。”
左梓楠撑着银枪,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她额头上的杀字印记虽然沾染血迹,但是从未暗淡过。
她将长枪倒插在地,用血手稍稍梳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嫣红的血液在她娇嫩雪白的肌肤上早已干成血渍,使得她整张面目都如同在血水中泡过一般,不见出阵时的靓色。
接着左梓楠在原地扎好马步,她将亮银色的长枪枪杆握在手中,双目仰视天空中的“王座”。
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手中的长枪掷出。
这道长枪在空中接连突破几重境界,直到抵达“王座”身前时,已经在归一境界中迸发出接近于半仙之境的威势。
这道威势破开“王座”周围的气场,直直刺入这庞然大物的身躯内。
云霄之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这股声浪像是凶猛的波浪一样,一波一波传递开去。
墨袍黑发的圣人掐指结印,端放在胸前,她衣袍上的卍字符号与衣物本身分离,连绵成一道金色的锁链一般紧紧缠绕住这巨大的“王座”。
“我以圣人的身份在此天地间宣言,你,为不洁之物。”
“王座”剧烈颤抖起来,但是此时的它已经无法再发出人声。
乔靖柔感受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这股躁动即便是倾尽全力也无法遮挡,片刻之后,她一口鲜血喷出在地,也染红了胸襟前的衣摆。
她在吐出这口鲜血后,双目恢复清淡,继续对着“王座”宣言道:“接下来,剑仙的一剑将贯穿你的命门,将你彻底杀死在云霄之中。”
话音刚落,乔靖柔面前的剑仙便已出剑。
只见一道剑光平地而起,直冲云霄,如同璀璨银河一般高挂天际。
在此剑之后,天空尽是仓啷的剑刃出鞘之声。
紧接着,这道剑光划破天空,使得天地黯淡无光,最后竟然争夺去了烈日的光芒,给这天地间留下了三秒钟的阴暗。
沂威府上的镇国将军,面对这一幕已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原以为乔家再出圣人已是汉唐之幸,却没想到洛家之女这一剑竟然已有先祖的风采,此女实在是有……仙人之姿,仙人之质呀……”
剑光与“王座”相触,霎时间天地震动,光暗四起。
两者交织所散发的气劲,直接将战场之上的云朵吹散。
即便不是处于战场中心的沂威府,也如同经历了大地震一般,残破的城墙在这股震动中开始摇摇欲坠,倾斜倒塌。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望着苍穹之上,那里正有一道耀眼的光芒经久不散,悬停在天际。
过了半晌,天空之上有一道雪白的倩影如雪花飘落。
她白色的裙装迎风而舞,墨发像流云般散在脸庞。
“剑仙……居然陨落了。”
她的身姿牵动着无数人的心神,在几息之前,虽然没人明说,但连匈奴士兵在内,都已经把她视作沙场上的救世主。
除去战场中央的三位家族少主,外面的世人皆不能理解,如此强横,足以开天辟地的一剑为何会输?
难道那单于王的实力,真的等同于古时候的仙人之力吗?
天空之中传来一声怒吼,束缚在“王座”身上的卍字金链开始崩塌损坏,紧接着,它那可怖的身姿再一次降临在战场之上。
它就像是俯视蝼蚁的神明,所到之处,无人敢仰视于它。
书圣乔靖柔见大局已定,悄声叹了口气,她的莲步轻移,准备上前夺回昏迷的剑仙。
“匈奴诸军,王印在此!匈奴诸军,听我号令!”
战场边际,忽有三人纵马而来,其中领头的红衣女子高举王印,在匈奴军队与汉唐军队的交接处穿梭。
不少还在马上的匈奴将领,在看到女子的身份和手上的王印后,纷纷下马行跪拜之礼。
紧接着,红衣女子挥动马鞭,驾的一声冲至匈奴军前,大声喊道:“你们面前的黄金家族已经陨落,她与邪神签订了毁灭世人的约定,若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匈奴将成为毁灭家园,草原,世界的帮凶!”
匈奴士兵眼神麻木的扬起了头,她们的神色之中没有一丝波动,似乎世界的毁灭在她们眼里也是常事一般。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夺兵权,匈奴人的冲锋
红衣女子停在阵前,看着一望无际的军队,皱起了柳眉。
匈奴军队被兽神的侵蚀之深,实在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高举起王印,冲着军队喊道:“我乃右贤王纳兰朵,是匈奴单于王的密友,也是有权纠正王庭前行方向的两位贤王之一!此刻我将动用贤王之权,革除黄金家族最后一代传人,草原之主,孛儿只斤·也凝的名字。”
匈奴军阵中,有一身着彩色民族服饰的女子骑着黑马翩然而出。
她虽然脸色微黑,但相貌却极为俏丽。
“纳兰朵,你这是要背叛王庭,投足汉唐吗?”
右贤王纳兰朵对眼前女子的威压视若无睹,她平静如水的说道:“我匈奴一族如今已经因为邪神走入歧途,即便不倚靠汉唐人,我未来也必有一天会起兵相争。”
“这千百年间,也就如今的单于王也凝真正找到了传说中的黄金之城,还在其中带来的神的意志,这等丰功伟业,注定我匈奴将成为人上之人,是神明都恩宠的存在……”
纳兰朵冷笑一声,背过一只素白的纤手指向天际。
“左贤王,你可看好了,天空中那丑陋的东西,当真就是你口中神明的姿态吗?”
被她称为左贤王的女子默然不语。
纳兰朵厉喝道:“那是毁灭世界的元凶!就连也凝所寻到的黄金城也是同理,那里根本就不是用纯金所搭建而成的城邦,而是邪神用来迷惑我们匈奴人的假象!”
“右贤王,质疑单于王的功绩也要讲证据。”
“那是我亲眼所见,如今你再去黄金城的旧址查看,只会发现那里绵延着数十里烂肉堆积而成的肉毯,我可以用纳兰家的荣耀来证明我每一句话都所言真实,绝无欺瞒。”
左贤王动摇了。
其实当她看到单于王也凝与身下的“王座”相结合时,她便已经动摇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怎么会是草原之王的姿态,背弃人身的她们,真的还有资格被称为人吗?
“既然如此,那便一同革除单于王的王位吧。”
左贤王从衣中掏出另一枚王印,用它与纳兰朵手中的王印两相结合,发出璀璨的光芒。
这光芒尤为晃眼,瞬间蔓延过整座战场,将无数军士的神智从深渊中唤醒。
匈奴的士兵的面目上重新焕发出光彩,曾经驰骋沙场的匈奴士兵俱都苏醒过来。
纳兰朵接过这完全体的王印神器,高声厉喝道:“匈奴军士听我号令,如今为守护身后的草原,我们将成为洞穿邪神的利刃,给予它致命一击。”
匈奴士兵奇异的怪叫声响彻战场,无数人扬起手中兵刃,摩拳擦掌,活动腿脚。
接着,纳兰朵用弯刀指天,高呼一声:“冲锋!这次我们将为自己而战!”
她挥刀将王印斩成两半,纵马向天空中的怪球冲去。
在她的身后,匈奴数十万大军闻风而动,像是汹涌乃至无边际的潮水一般,冲着天空中的怪物冲去。
每个人的面色都犹如癫狂,声势足以开山断河。
沂威府方的汉唐军队见到匈奴人发起了全线冲锋,全都屏住了呼吸,对接下来的作战抱有必死的觉悟。
但谁曾想,那些匈奴人的军队居然在肉球之下搭起了人梯,向着天空中的庞然大物发起了攻击。
这种壮观的景象如同漫山遍野的蚁群吞噬巨象,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武神她们回来了!”
在这间隙之中,书圣乔靖柔左右搀扶着左梓楠与洛素昕,从战场中央退了下来。
先前衣裙飘诀,风姿万千的四大家少主,此刻显得有些狼狈,尤其是剑仙洛素昕身上,雪白色的衣裙上沾染了无数血花,好好一件白裳,似是被染成了半红的衣裙。
镇国将军急忙派人将她们接回府中疗伤,但轮到洛素昕时,她却忽然睁开明亮的双眸,对着扶她回营的人摇了摇头。
“扶我去城楼上看。”
乔靖柔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行,你伤的太重了,先前皓月一剑更是逆天而行。若是此刻不好好疗伤,以后恐怕会留下病根,若是你连剑都拿不了了,以后还叫什么剑仙?”
洛素昕方才握剑的左右手上,虎口被撕烂,甚至能看到其中的白肉。
而血,已经在这一路上流了个干净。
别人或许对她的伤势不大清楚,但一路搀扶她回来的乔靖柔,最懂她此刻伤的有多么严重。
“无所谓,他来了,我要看他。”
洛素昕的声音异常固执,似乎以后能否拿剑对她而言都无关紧要,在她的眼里,什么都不如那个人重要。
乔靖柔叹了口气,自觉地拗不过她,只好让府中的大夫前往城楼上来为她疗伤,而自己则继续扶着她,一步一步搀着她上了城墙。
上了城墙,洛素昕望向那道纵马疾行的身姿,面色变得有些痴然。
乔靖柔与她相识许久,自幼比试时就深埋下心魔,对她的印象自然也最深。
但她在这些年里,从未见过这位剑仙在人前露出过这幅姿态。
现在的剑仙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少女怀春,一切的世俗仙名都与她无所相关,在她的那张芙蓉秀脸上,洋溢着简简单单的笑。
只不过这痴然的笑容之中,潜藏着晶莹剔透的泪光。
……
柳若欢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了,他完全没想过,受到匈奴王印激发的匈奴军队会变得如此疯狂。
面对空中看似不可战胜的庞然大物,她们竟然能搭成人梯,攀爬到那肉团之上,倾尽全力去挥砍眼前的一切。
“王印是匈奴人手中唯一的神器,也是黄金家族最大的秘密。先前那匈奴王也凝为了更好的操控士兵,用兽神的力量将她们的神智催眠,使她们变得步伐单一,形同傀儡,但估计变成怪物的她怎么也想象不到,持有王印的两位贤王会一同反水,背叛于她。”
柳若欢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们率领女真人长驱直入匈奴王城的时候,这位名满天下的右贤王纳兰朵竟然就站在城前,手无寸铁的看向他。
而她对柳若欢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惊世骇俗的宣言。
“我要夺回兵权,弑杀吾王。”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万军之势
柳若欢与樱井卯雪在边远处环视战场,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直连天穹的壮观景象。
樱井卯雪一向平静的明眸里,也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东瀛列岛上,我们即便只有匈奴人半分同生共死,一往无前的气势,何至于会让恶鬼占据城墙以外的原野……”
她说到这里,自嘲般的一笑,“汉唐也是一样,那洛家少主自知不是这怪物的对手,却仍然上天,倾力一剑。如此通透纯净的剑心,实在当属人杰,无愧剑仙之名。”
柳若欢沉吟道:“军师,这仗就没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实力差距太大了,匈奴人有兽神血脉,可以无视那血统上传递而来的威压,我们即便是靠近便会感觉到吃力。”
确如樱井卯雪所说,柳若欢即便是骑马游走在战场边远处,便能从那怪物的身上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异常奇怪,似是让他有些窒息,又有些难受。
“那这右贤王,对上这怪物有戏吗?”
樱井卯雪摇了摇头,接着她语声一停,似是在感慨些什么。
“毫无胜算……她这一战,可能只是为了宣扬自己的立场,希望沉睡在怪物体内的幼时玩伴,能因为它的死而苏醒吧……”
~
纳兰朵一袭红衣奔走在人流之上,她漫天翻卷的红袍成了黑压压的人群中最为抢眼的标志。
双目赤红的匈奴士兵激发了兽神血脉,但她们仍然为这位身份尊贵的右贤王让出了一条夹缝般的道路。
这是来自匈奴士兵内心深处的崇敬。
“辛苦了。”
纳兰朵红唇轻启,踩着匈奴士兵所搭成的人梯,扶摇冲上那面目可憎的怪物身上。
她从背后抽出两柄圆月弯刀,发出湛蓝色的光芒。
远远望去,就如同两道蓝色的流光拔地而起,直至冲向那肉团之中。
天空中怪物在愤怒的咆哮,似乎在埋怨自己苦苦信任的国家军队背叛自己,它的声音贯彻云霄,将无数正在攀爬的士卒从高空震落。
这凄厉壮观的景象,就如同在下雨一般。
纳兰朵将弯刀插在肉团之上,一步一步攀爬到肉团的顶峰,此刻,云层将她环绕在万丈高空之上。
她的脚底尽是布满疮痍的烂肉,和不断流血的疮口。
这些伤痕似是被万剑划过的剑伤。
纳兰朵看着眼前的一切,轻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曾以为你所追寻的是光明,但现在才明白你所看到的是黑暗。”
在这座肉团的中心,无数肉块汇聚在一起,重新堆积成单于王也凝的模样。
她看向纳兰朵,眼神中似是带有无尽的恨意。
“你背叛了我。”
“是你背叛了我。”
凉风从纳兰朵的衣袖间直直灌入她的衣裙内,让她的神智保持清醒。
她看着眼前那熟悉的面孔,带给她的感觉却充满了陌生。
纳兰朵缓缓举刀,用刀刃指向也凝,说道:“接下来,我便要替世间遭你毒手的生命报仇了。”
也凝的身躯剧烈摇晃起来,她的背后伸出了无数柄出手模拟而成的兵刃,她对着纳兰朵不屑一顾的说道:“就凭你?”
纳兰朵的姣美的身形微微弯曲,她的双刀脱手而出,化作两道蓝光在周身不停旋转。
这快速运转的刀型逐渐将她的身体环绕在其中,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圆环。
她的红裙像是荒原之中随风燎起的焰苗,绽放出异样的美感。
与之相对的也凝,浑身都由腐败的肉块组成,与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们脚下,还有万千族人在为我助势……”
纳兰朵的眼神变得凌厉,她身上的气势暴涨,之前碎裂的神器王印自她后连成长河,直直灌入下方的万军丛中。
就如同万里星河落入九天,在凡尘激起滔天之势。
无数匈奴人的力量顺应着这道星光,流转至云层之上,进入纳兰朵的红衣之内。
这一瞬间,她已变得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承载万千匈奴人希望的新王。
也凝似乎能感受到对面传来的无数呐喊声,而在纳兰朵的身边,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虚影,这些虚影逐渐连成一片,在肉团上,乃至云层上,形成了如同天兵天将的无敌身姿。
“我一个人当然不能敌你,但若是我带有数十万众呢?”
纳兰朵一声令下,带着无数虚影奔赴也凝而去。
也凝看着这滔天景象,第一次露出了畏惧之色。
众志成城,可憾山震地。
~
樱井卯雪看向那云层之上,以她和柳若欢的功力,自然能看到一绝美的红色丽影在带领万军冲阵。
“没想到,这匈奴的右贤王,居然用王印集结了万军之志。”
她闭上秀目微微品味了几分空气中的气味,缓声说道:“这等破釜沉舟的气势,也无愧是匈奴族史上的第一人。”
柳若欢对她的评价表示赞同,“作为对手来讲,确实可怕。”
云端之上,那些虚影已被拔地而起的万千兵刃抹杀殆尽,而那红衣女子,在刺入也凝一刀后,也被一只利刃穿透臂膀,高高悬挂在星空之上。
她的眸色黯淡,双手再也无力握紧兵刃,唯独嘴边留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还是胜不了,对手毕竟已经是半仙之境……等同于神明一样的存在。”
樱井卯雪看向柳若欢,诚挚的建议道:“少主,我们还是先去联络沂威府上的几位世家后人,带她们撤往南方从长计议吧。以如今的情况来看,必须得有更为强力的援手出阵相助,才能赢了这只怪物。”
柳若欢默然不语,这怪物在连续作战之后,必然已经身上带伤,此时便是杀它的最好时机。
若是等它养好伤势,再从四处汲取养分,那天下还有谁能是它的对手?
去哪再找一个半仙之境与它抗衡?
樱井卯雪当然知道柳若欢在想些什么,她说道:“白家的白帝还未出世,而且白莲教也还有着世间最强战力,若是能引得身为隐龙卫的妖族出手,我们未尝没有获胜之法……”
“你这个笨蛋,就这点眼力劲,日后如何能做得了我的对手?”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听起来有些熟悉。
第三百二十五章 请神
柳若欢与樱井卯雪转身回头,只见一位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那儿,笑脸盈盈的望向他们。
雪白色的长裙拖地,颜色浅淡的水仙花纹样覆盖裙边。
一条细长的烟罗穿臂而舞,衬的她美如下凡的天仙,仙姿卓绝。
然而,谁能想到如此风姿的人物居然是一只狐妖所化?
苏囡囡柔声细语的说道:“那域外异兽初登半仙之座,对力量的掌控还很陌生,在刚才的交战中,剑仙与右贤王已经触发了它对天道力量的理解,使得本身踏入了新一层的阶次,更加强壮。”
柳若欢微微一愣,面目惊愕,“什么?方才那两场战斗并没有让它受到损伤?”
“半仙之上,已经脱离了肉体凡胎的阶层,无论是飞天遁地,亦或是逆转天地乾坤,皆在它的一念之间。”
苏囡囡将目光移向天空中的庞然大物,那巨物似乎顺应她的言语,正变得更加巨大,几乎凌驾于天际之上。
她侧头望向柳若欢,缓声说道:“此等情况,恐怕只有请先祖出世才能拯救世间苍生了。”
柳若欢沉默片刻,出声问道:“不周山那位,能胜过它吗?”
“当然。”
苏囡囡展颜一笑,指着那怪物之上更加遥远的星空说道:“我家先祖在不周山隐居了数千年,她早便已经突破枷锁,登临仙位。”
“这世上唯一活着的仙人,便是我家狐仙。”
~
柳若欢面前的道路阴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条数千年来只有一人走过的道路,是如此的的荒芜寂寥,看不见一丝活物的迹象。
他伸手摸上石窟内陡峭的岩壁,一步一步的向前摸索。
“你是疯了吗?那小狐狸明显有所保留。”
寂静之中,柳无痕的声音从他内心处传来,他的声音首次出现了剧烈的颤动。
“你身上有俪人珠,能与不周山产生关联不假。但若是强行突入到不周山内部,你的三魂七魄都会承受不住各种乱流的冲击,致使你在这片空间内魂飞魄散,再无活路。”
“而且,不周山那位大人的心思难以琢磨,即便你冲破重重险阻到达她的身边,她也不一定会因你出手。”
柳无痕在苦言劝阻这位年轻的后辈。
“你有上古俪人珠,这可是仙人遗留之物。即便那怪物实力再过逆天,你也可以在这个世界寻一处地方,变化为不受污染的净土,发展成梦想中的桃源。”
柳若欢的步履未停,在寂静的古道中传出踏踏的声响。
他听先祖劝说了自己一路,却忽然反口问了一个不怎么相关的问题。
“柳无痕前辈,你有过自己喜欢的人吗?”
柳无痕的声音停顿了许久都没有开口,柳若欢见状笑道:“是狐仙吧?”
“你怎么知道?”
“之前我做过梦,因为俪人珠的特性我在梦里看过许多人的记忆因果,那段埋藏在你内心处的记忆,我也看过。”
柳无痕轻哼一声。
“所以你一开始在我体内种入俪人珠,也是期待狐仙能借用我身重新降临世间,存活于世吧。”
柳无痕没有答话。
柳若欢叹了口气,问道:“这么看来的话,你与那苏囡囡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你们都希冀让狐仙降临,而把我当做牺牲……却为何到了这会儿,你反而打起了退堂鼓?”
过了许久,柳无痕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你不该死,她不希望看到你死,所以我也不希望你死。”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吐槽一般,说出了一句莫名的话语。
“况且,因为天下苍生去死的这种理由实在太扯,简直就像个悲悯众生的圣人一般,听起来就令人作呕。”
……
柳若欢与无痕谈论过几句之后,对方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而他也在不久之后走到了这条古道的尽头。
那是一道几近透明的红暗色光幕,在光幕背后,似乎能窥见无数红色的微光。
在光幕周边,竖立有几块层次不齐的碎石,它们身上印有几个腥红的字体。
“入此界者,死。”
柳若欢仅仅是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胸腔处的鲜血翻涌,差点一口血喷在地上。
上面蕴含的力量是极其纯正的仙力,比起他之前在冰窟内见到的功法相比,不知要纯正多少倍。
而且这力量不知已经过了多少年,还不见弱势,足以见这处结界被那仙人倾注了多少心血。
似乎希望将不周山在此封印镇压千万年,万世不得轮回。
柳若欢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入其中。
……
他从高空坠下,身下是无边无际的彼岸花海。
柳若欢此生都从未见过如此绮丽的景象。
他的视线上方是无数璀璨的星辰交织而成的夜空,身下是发出暗幽幽红光的彼岸花。
细长的彼岸花朵朵相依,簇拥成一片随风翻浪的海洋,将他的视线变为了一片嫣红。
柳若欢坠入花海,激起无数红色的花瓣飞舞。
空中散发着泥土的芬芳,不断刺激着他的鼻孔,让他的内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阡陌彼岸花彷尽,绘影嫣然夜色醺。”
柳若欢直起腰背,只见朦胧夜色之中,似乎有一道白色的倩影出现在花海的边际处,正在缓步前行。
她白如霜雪的裙摆在彼岸花上擦行,行走时带起花瓣曼舞,仅仅是一道背影就美到令人窒息。
她在柳若欢的身前不远处停住莲步,窈窕曼妙的身姿俏立在原地,似有风声为她而歌。
说来也奇怪,虽然离得不远,但柳若欢却看不清她的脸。
“小家伙,好久不见。”
微风拂过,卷起她背上的白发三千,在红与黑的背景中呈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
她抬起手,轻纱般的袖管顺着她的肘臂滑落,露出洁白细腻的手臂。
“你,觉得这彼岸花海好看吗?”
柳若欢望着那道倩影,摇了摇头。
“花海再美,也不及你半分色彩。”
女子轻笑出声,她的容颜在月色之下勾勒出型。
那是一张不属于世间凡尘的美,仅仅是凝望着她,就会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戏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亲手栽种的花海不美?”
柳若欢行君子拜见之礼,弯身恭敬的答道。
“花海单看固然美丽,但你在我面前,让我已经无心顾及其他。”
第三百二十六章 出山
夜风潇潇,红色花海之上飘着无数微弱的荧光。
这片彼岸花海虽然数千年的岁月里没有进化出神智,但也懂得汲取夜空中无数璀璨星辰的光芒,用来给养自身成长。
柳若欢与白裙飘然的狐仙互相对望,他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他并不懂对方对他的话会有何种作想,只是自己当时那么想,就顺势那么说出了口。
许久之后,对面的白发女子忽然莞尔一笑。
“同样的问题,我在数百年前问过你的先祖。”
这道声音清凉如水,从中听不出是喜是悲,但它却如同冷冽的清泉一样,淌过柳若欢的心田。
“他是怎么回答的?”
“不像你这般会撩人。”
女子仰头望向空中的漫天星辰,如雪般的肌肤在星光的映照下变得更加唯美,彷如画卷中的仙子。
她轻叹一声,“你应该听你先祖的话,此地你不该来。”
女子见柳若欢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伸手指向夜空,说道:“你可能并不知道如今的不周山是什么地方,身为被遗忘之地,这里被诸多仙家法器环绕,与世隔绝,无论是神魂亦或是法则,皆是一方自我天地。”
接着,她用一双明亮的眸子望向柳若欢。
“我知道你用什么法子过来的……狐族秘术分离心魂,通过俪人珠找到被封印的甬道,穿越数千年前的间隔,走了一遍我当年所走的路。”
柳若欢哑然,他的一切行为都被面前的女子洞悉,在对方面前,他显得有些无所遁形。
“我也知道你此行所求何事,但这里与人世间的时间相逆,你就不怕当自己回去时,已是千年之后的光景?”
柳若欢默然,这个问题他诚然没有想过。
谁会想到这不周山在远离世间千年之后,居然连时间和空间的法则都改变了?
“快些回去吧,再晚一些,你就见不到你心爱之人的最后一面了。”
女子说完之后,转身欲走。
柳若欢问道:“那人间之事。”
“人间之事不归于我管,她们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将我放逐了。”
女子的背影在夜色之中显得有些迷离,变得愈发缥缈虚幻。
柳若欢身后出现了一道悬空的光幕,能透过光幕看到他来时的场景。
~
“王座”在天空的体积越发庞大,它已经足足绵延数十里之远。
连远在京城的居民,都能看见天际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柳若欢在沂威府的周边的空地上现身,苏囡囡便迫不及待的望向了他的身后。
但直至光幕关闭,她所期待的人都未从其中现身。
“你没见到那位大人吗?”
苏囡囡的神情激动,她的颜面第一次出现了慌张的神色,受到这股情绪的波动,她的人形都有些不太稳定,出去狐耳和白发,还露出了狐狸的兽鼻和白须。
她的脸部也出现了一些茂密的绒毛,活像一个逼真的毛绒玩具。
苏囡囡嗅了嗅,皱眉问道:“空气中,我明明感觉到了那位大人的气息,怎么会没有来呢?”
接着她看向柳若欢刚才现身的光幕,露出凝思的神色。
“这应该是大人的手笔,既然大人能把你送出来……那就说明她早就拥有了踏破虚空,无视不周山禁止的仙人之力。”
聪慧的苏囡囡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如此看来,大人早就可以降临凡世,那她现在还一直隐居在不周山的原因是……”
“那怪物发怒了!”
沂威府的防线传来一声惊呼。
天空因为那怪物的身躯而变得一片乌暗,在这之中,忽有数道乌黑的影子顺势而下,直直插入沂威府的城楼各处。
接着,几道闪光乍现,几人被那光柱抬起,向着上空的“王座”本体浮去。
“是三家少主!”
樱井卯雪确认道:“先前那怪物便对三家少主的资质极为看重,若是让它把几位世家的继承人当做养分,恐怕它日后真的要突破半仙,问鼎传说中的仙人之位。”
苏囡囡深吸一口气,看向柳若欢说道:“不周山的那位不出手,如今这怪物已经无人能敌了,不如找一处山野,用你的俪人珠结成阵法,这样还能保留一方净土。”
柳若欢望向天空中的场面,刚想开口应下苏囡囡的建议,但全身却忽如被电过一般,变得异常僵硬。
因为整片天际,正在悄无声息的变换颜色。
原本遮盖天空的“王座”,也在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影响小,在急剧缩小。
它从巅峰时期霸占数十里的天际的庞然大物,变成了仅仅占据沂威府上空一片天空的怪物。
而那被三位被悬浮于天空的世家传承者,也失去了吸力,缓缓坠入城中。
顷刻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一道屹立在天际的身影吸引了。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如同天空之中高挂着五光十色的烈日,所散发的光芒普照众生,让人心气臣服。
“我已经千年……没见过日光了。”
女子并没有去看她的对手,而是对着天空呢喃自语。
远处的“王座”似乎并不甘心自己的风头被眼前的女子抢尽,它发出嘶鸣怒吼,一道又一道环形声波从远处扩散而来。
常人碰到这些声波,便会被其中所蕴含的力劲撕成粉碎。
但这强横的声波,却在女子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化作虚无,消散在空气中。
那“王座”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它又变幻出无数条触手,从四面八方涌向女子。
但在下一瞬,无数触手在快要接近到女子面前时全部僵停在原地,它们像是被无形的重力碾过一样,变成了碎末粉屑,消散在空中。
那女子伸出了纤细的手臂,“王座”在她的手指下变得进一步缩小,而后坠入地面。
轰隆一声巨响,“王座”砸入平地之中。
而天空中的女子也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场间,宛如华美的烟火坠地,激起漫天烟尘。
女子站立在怪物身前三步处,抬头望向这高于自己数倍大的怪物。
女子的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的一头发色如同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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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仙人
怪物砸落形成的深坑之中,呈现出它扭曲的肉体,还有已经不省人事的右贤王纳兰朵。
纳兰朵深红色的衣裙在怪物身边如花一样绽放,怪物正不断将延伸而出的触角伸向她。
“够了。”
白发狐耳的女子在空中随手一划,一道透明的屏障瞬间将它们两者的距离拉开,有几名尚有余力的匈奴将领见状迅速靠前,将纳兰朵从将死的边缘拉了回去。
怪物见自己的“食物”被夺,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声,它的全身剧烈波动,逐渐再次演化出一道人形。
当然,这次仅仅只有人形,并没有人的模样。
“知道自己的力量处于下风,所以希望借用肉体强度与我一战吗?”
女子面向曾经不可一世的怪物,气度从容,一股绝代风华从她身上彰显而出,她虽然只是简单的向前踏出莲步,那怪物却如同受惊一般,身形都想后缩了缩。
“狐耳……妖族!”
不少匈奴和汉唐的将士,在看到女子毫不遮掩的狐耳后,都露出惊诧的神情。
毕竟在现在的现世的传说中,妖族都与邪灵精怪挂钩,它们的出现通常等于灾难。
但谁都想象不到,一个从天而降,如同仙子般的人物,居然会是一个狐族。
“奇怪了,竟然你去都没有说动她,大人又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降临凡间?”
虽然大人出现在尘世内,是狐族一直以来的期望。
但如今的苏囡囡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隐隐预感到,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自己计划的发展。
柳若欢的考虑则更加简单,他疑惑的问道:“你们难道就不担心,连你们那位大人也无法对付这怪物吗?毕竟那东西……可是集结万人之力都无法奈何的怪物,虽说它和那位有着境界之差。”
“仙人与半仙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的实力沟壑已形同天堑。”
苏囡囡指着战场中心处,缓声说道:“柳大人可以用自己的眼睛来看我家大人,可否发现什么不同之处?”
容颜倾国倾城的女子身边,衣裙的边角与指尖都微微有些模糊。
“好像边角有些看不太清。”
“那位大人已经在刻意压制自己的力量了,这等仙凡之力,光是出现在世间便已经是对各种规则的挑战了。”
苏囡囡淡然说道:“现如今,人世间最强的归一境界,也无法延年益寿,至多到达一百岁龄出头。而我等妖族因为某些体质原因,虽然会有特殊的族群有长寿的特质,但相比而言,它们修炼的功夫也同样艰难。”
“但那位大人到达的可是真正的仙人之境,真正意义上的不老不死,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给野花赋灵,创造出生命……这与只懂得如何毁灭与吸纳的怪物来讲,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中心处的白发女子,似乎听到了远在边界处的交谈。
她微微抬首,将目光从那怪物身上移开,望向了这处偏僻之地。
苏囡囡在女子目光望来的第一时间,便已经低头蹲身,姿态优雅的行以大礼。
柳若欢身形一震,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这视线的尽头处便是自己。
女子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只是轻描淡写的环视一圈,便又收了回去。
那怪物见女子移开目光,认为出现了不可错失的良机。
霎时间,两者周围出现了数量繁多的根须触手,它们在同一时间拍打而下,激起漫天烟尘。
怪物的右臂化作一柄弯刀,它咆哮着冲入烟尘之中,奔跑而行的重力使得地面裂出了一道地缝。
“虽然你肉身入天道的想法值得赞赏,但……以肉身成半仙也只有这种微末的伎俩,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烟尘散去,毛绒绒的九道狐尾自女子背后张扬在空中,在它们现身的那一刻开始,怪物的咒法触手都开始出现崩坏。
女子一袭白衣胜雪,她静立在原地,但此刻的她在那怪物的眼中却更比天高。
“摧垮她的神智,只要能将她的神智击溃,就能重新占据主动权……”
一道暧昧的声音自怪物心底处响起。
“若是你能吞噬掉这个仙人,那么你就将成为这片天地的主宰……”
怪物似乎被这诱惑的声音给感染到了,它重新站好身位,双手像是树枝一样绵延不断,在地上一圈一圈的弯曲的前行,爬上女子的莹白的脚背。
各种负面情绪开始自它身体中散发而出,它相信,没有人能在这种压力下还能保持正常的神智。
即便是仙人也该如此。
看着女子在自己的面前痛苦,挣扎,它的内心开始涌现出狂喜的感觉。
果然,自己就应该是无敌于天下的存在,它所追求的道,才是真正的道,连真正的仙人也会匍匐在它的脚下……
“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情。”
怪物听到女子的声音,恍然惊醒。
再度醒来时,它发现自己还是站立在原地,刚才所想的一切画面并没有发生。
“我与不周山被放逐在域外,漂泊在星海数千年,你以为……形同你这样的怪物,在我眼里很少见吗?”
女子原本神情淡漠,语气平淡。
但在此时,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面若桃花带着盈盈笑意。
“你不如想想,这数千年以来,为何世间只落下了你这么一只域外怪物吧。”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观战的无数人等骇然。
这有着通天之力的九尾狐妖,所说的话语无不藏纳着惊天信息,依她所言,这些年世间相安无事,不受这些怪物袭扰的原因,竟然是有人在域外与这种怪物在做生死搏杀。
这么一来,这九尾狐妖岂不就是世间的守护神?
怪物也同样在发出不甘的怒吼,它不敢相信,自己明明……
“不如回忆一下自己的前世好了,你那副强大的肉躯,又是因何成为死躯堕落人间的?这无非都是之前的历代仙人所为……”
女子伸手指天,瞬间,一朵遮盖天日的雷云在沂威府的上空凝结成型。
那雷云的庞大,使得天地顿暗,太阳也失去了光彩。
第三百二十八章 北境战结,群雄聚会
当日光在天空消失,这片天地瞬间被昏暗充斥,遮天蔽日的乌云中交杂着无数轰鸣震响。
女子的身形升至半空,在她的头顶,雷声在云层中咆哮,大地都被震得颤抖。
一道刺目的闪光贯通天地,瞬间将在场所有人的眼目刺痛,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当她们再度睁眼的时候,女子身后出现了九条偌大的狐尾虚影。
那些狐尾虚影等同高山般伟岸,上通云层,下盖大地,粗略一看得有百丈来高。
在女子的身边周围,还浮现出一个庞大的白狐虚像,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尊琉璃狐像静立在空中,如同神佛降世。
女子望向那怪物的眼神有些悲悯。
“不如就在这万世雷海中,追忆自己的今世前生吧。”
话音刚落,雷光降世。
一道万丈雷光从天而降,直直砸入那怪物的身上。
那隆隆的有力的搏击,仿佛风云怒吼,能将整片天空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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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任谁也想象不到,那曾经一度风光的匈奴王,居然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而世间对于那位灭除邪物的白衣女子,也一律尊称其为九尾狐仙。
一夜之间,无数百姓信奉起白衣女子的仙姿,在北境之地为其建立起数目林多的庙宇,供奉其的神像画像。
狐妖一族也从人人喊打的境遇变为祥瑞,连带着苏囡囡一族都沾到了不少余光。
沂威府城内,残破不堪的城主府此刻荟聚了四面八方的英豪。
光是北境以外的其他部族,就足足有七八个之多。
这些外族皆以匈奴的左右贤王为首,坐在了主座的右手侧,而左手则坐满以镇国将军为主的左家军部将。
不久之前还在沙场上针锋相对的二族,此刻在城主府也显得火药味十足,匈奴将领光裸着上身,仅用白布包裹如峰峦般的胸部,露出精壮的肌肉还有小麦色的肤色。
她们不时抬眼瞥视着左家将领,不时举杯喝一口手中的烈酒。
左家军的将领则显得军纪肃穆,各个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坐平视前方,她们的目光平淡,但浑身却又有着抑制不住的杀气外扬,在气场上并不输于匈奴诸将。
“砰!”
一声震响,一位匈奴将领将手中的脚杯摔到桌案上。
“他娘娘的,我们凭什么要和这群只懂得写字唱歌的毛头小娘们议和?虽然大王死了,但我们匈奴各部的实力十剩其八,换我带队,明日就能踏过函谷关,打到洛阳城下!”
她的话语使得府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但其他的匈奴将领却并未迎合她的话语,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最前方的红衣女子。
那女子衣着红艳,容貌清丽,但如今她的神色并不没有多么出彩,这全因她一周前所受的重伤还未痊愈。
但能从鬼门关拾回一命,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红衣女子并未回头呵斥出言的匈奴将领,而是面色平静的缓声道:“哥嚓函,道歉。”
那位被称为哥嚓函的将领领命之后,对着汉唐左家军不情不愿的弯下了腰,在鞠躬完后,她又坐回位子上,大口喝起闷酒来。
“柳监军到!”
太监尖锐的嗓音出口,柳若欢从屋外跨步走入屋内,大步流星的经过几人面前,坐在了那主座之上。
匈奴诸将在看到主事人是一个男子时,皆都轻哼出声,表示出了蔑意。
而左家将领也露出了疑惑费解的眼神,看向柳若欢的神色里似乎掺杂了其他含义。
在众人看来,这主事人的位置极为重要,由一个男人来做此事,实在有些不太妥当。
女真族的阿鲜颜忽然从众位部族的阵营里站出,对着诸人说道:“沂威府城外一战,匈奴单于王为天下各族带来滔天大劫,险些葬送整片天地,我认为匈奴一族应该为此事负责。”
“单于王已死,罪魁祸首已经伏诛……”
匈奴的一位将领话到一半,便被阿鲜颜打断道:“死了有什么用?死了就可以免去你给他族带来的战祸吗?”
匈奴阵营里的另一位将军鹰目一瞪,阴恻恻的说道:“不过是逃离燕京的一支万人残部,大会之上有你们女真人什么事?”
这一声嘲弄瞬间迎来其他几人的附和。
“像女真族这种小族,若不是当初贤王大人要用你们拖住汉唐,你以为你们能活到现在?”
“而且女真本就是各个部族交战所产生的小族吧,本质上就是一根墙头草,不过是这次站对了队,才有出席发言的机会……”
阿鲜颜被说的面目赤红,她一震桌案,身上的精气四散,一声虎啸之声瞬间席卷全场。
但匈奴诸位将领也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论凶煞之气,哪会怕这一个二十岁的小将?
她们瞬间起身,准备凝聚法力与之对抗。
一时之间,房屋之内剑拔弩张,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坐在匈奴将领之前的红衣女子,举起了手中的酒盏,对着对面的镇国将军敬了一杯酒。
见镇国将军依礼喝完后,她一挥衣袍,从原地缓缓站起身子,对着主座上的柳若欢微微欠身。
她的衣袍如火焰般炽热鲜艳。
“我匈奴一族此次的确犯下了滔天之罪,作为族群内的领军人物,还有黄金家族这一代的单于王的密友,我个人也是罪在难逃。”
右贤王纳兰朵的话语如涓涓流泉,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这席话语即便被匈奴族以外族人听到,也会觉得她态度恭敬,十分诚恳。
“右贤王客气了,当初右贤王不畏生死,一人携万军之势直奔天穹,那画面让我等汉唐军士记忆犹新。”
“错了就是错了,我匈奴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自明日起,我匈奴四十万军队会退出北境,回到漠北腹地。”
右贤王的话未说完,便被冷眼相望的一位左家将领打断。
“那你族掠夺过的领土呢?你们匈奴所过之处,如同蝗虫过境。据我所知,这次战争中被你劫掠覆灭的村镇就有百十座之多,还有数以千计的汉唐子民被你们抓去充当劳工,死伤无数。”
先前阴脸的匈奴将领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汉唐打不过我们,又有什么脸面要我族的战利品?”
第三百二十九章 漫天要价
这形同打脸的话语瞬间点爆了汉唐阵营中各将军的怒火,刚刚那位冷眼相看的左家将军起身骂道:“谁打不过你们了?匈奴鞑子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匈奴近两年来又何曾遭人当面辱骂?她们当即就解放气场,真气瞬间震碎座前的桌案。
两伙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将领,此时却险些出现街市斗殴的行为。
眼见局势要濒临失控,一声惊响从主座上传来。
“各位真是好生威武,真当我这位主事的监军不存在呢?”
左家军的将领此时才想到,主座上的人还有一个监军的身份,她们克制住怒火,重新坐了回去。
而对面的右贤王也举手制止身后人再度刺激对方。
柳若欢扫眼看向座下,只见精赤着上身的匈奴将领们俱都看不起他,似是在等着他发言出丑。而汉唐一方的左家军也始终憋着一股怒火,但常年严肃的军纪,使得她们做事都要严格遵守家规军规。
“其实这次两军交战,罪在匈奴,这一点毫无争议,做出赔偿也是应该的。”
柳若欢伸出了五根手指,说道:“我提议匈奴这次应该赔偿给我汉唐五千万两白银,用以给我汉唐修缮房屋,料理士兵后事等诸多事项。”
左家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对这位京都来的监军抱以厚望。
在她们看来,男人大多娇气软弱,难以在外面抛头露面。
但柳若欢这手狮子大开口让屋内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有几人都神色惊异的看向他,心里思索,他就不怕把匈奴人逼急了吗?
右贤王纳兰朵平静地说道:“柳大人,匈奴一户人家一年牧羊的收入才不过百两白银,您开口就是五千万,这让我族情何以堪?”
柳若欢神色平静的说道:“不过是五千万两白银,现在匈奴一族的版图这么大,每年国库的收入也一定是我汉唐的三四倍。我替贵国算过一笔账,只要母债女偿,孜孜不倦,这笔账你们最快可以在百年内还完。”
匈奴将领不忿地说道:“百年?你想让我们匈奴一族千万人口,都替你们汉族做工百年吗?”
“没错!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妈个羔子的,回去抄家伙干了这群汉人,让她们知道我们的拳头有多么大。”
“什么狗屁汉唐监军,明天就让他进账里伺候老娘。”
柳若欢挑了挑眉毛,权当没有听见这群匈奴将领的污言秽语。
“柳大人若只是为给一个下马威,现在应该也已经够了吧。”
右贤王纳兰朵的声音还如此温润如水,听不出太多的情感起伏,即便在面对柳若欢的天价赔偿,她也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在她与柳若欢心里都明白,五千万两白银是一个不可能的数目,哪怕是抹去一个零头,那也是匈奴人无法忍受的数字。
匈奴与汉唐两国的社会制度不同,匈奴一向生产力低下,一直依靠向周边他族劫掠还有纳贡来维持自己庞大的开销。这也是为什么纳兰朵在坐拥数倍于韶舞将军的兵力时,反而与汉唐打的有来有回,还丢失了几处周边小镇。
在纳兰朵的规划中,一时的胜负都只是虚伪的胜利,与其争夺几块地盘,还不如多抢些钱粮实在。
只有策划一场能一举吞并汉唐版图的战争,才能真正为族人带来益处。
这五百万两白银若是要现在的匈奴人出,那简直就是要了她们的老命。
“右贤王果然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柳若欢咧嘴一笑,这略显戏谑的笑容,与他的俊脸上极为不搭,看的不少匈奴将领牙痒痒。
“既然五千万两白银你们拿不出来,那就拿地来抵押吧。”
对于纳兰朵的回应与态度,柳若欢早有准备,他掏出先前在樱井卯雪帮助下所画的超大地图,放在众人面前摊开,划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线。
那线西到敦煌,北到北平,直接将北境上大半的地区都划给汉唐,仅留了西面的沙漠和无人区给匈奴人。
“我们匈奴繁衍发展千年,才谋得了这么一块栖息地,你居然想把我们赶回全是草原荒漠的地方。”
“没错!这图怎么看都是没把我们匈奴当人!再往西去,你让我们千万人口该如何生存?”
柳若欢将笔头往北边一指,说道:“在燕京与敦煌的中心以北,还有一块诺大的草原,那里应该能容下你们这么多的人口。”
纳兰朵看向柳若欢的眼神冰冷,她自然不会傻到答应如此屈辱的条件,若是真的应下此事,恐怕匈奴一族以后就失去了问鼎中原的机会。
但这位汉唐来的监军,明显没有要好好和谈的意图,他的每一次建议,几乎都在挑衅自己,越过自己的底线试探。
他……难道是想借此触怒自己来获取谈判上的优势吗?
纳兰朵深吸一口气,继续不慌不淡的说道:“柳大人说笑了,我匈奴一族的圣地便是狼居胥山,自然清楚北面的地形,但丢失如此多的领土,也是我匈奴无法接受的事情,还望柳大人能提出一个能令双方满意的法子。”
此时,屋中的许多人都在为柳若欢捏一把冷汗。
虽然柳若欢不清楚,但她们往日都是和匈奴人干过仗的,而匈奴人的脾气火爆,最忍受不了他人羞辱的性格,几乎是人尽皆知。
她们好几次都怕这右贤王怒而起身不干了,反手指挥大军杀到沂威府。
这么多匈奴人,她们可没有打胜仗的信心,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匈奴人诸多挑衅,左家军的将领都不予回应的原因所在。
柳若欢微微一笑,态度玩味。
在场诸多人中,只有他知晓,匈奴的左右贤王在早些时候已达成了共识,她们今日的目的就是来找汉唐议和。
右贤王在顾虑一件事情,那便是汉唐境内的隐世高人。
先前传闻天下间无半仙以上的高手,这是人尽皆知的传言。
但前些日子,狐仙的出现,颠覆了这世界上的一切认知。
第三百三十章 谋求后位
狐仙的存在,不仅让世间凡人心生敬仰,也让各方势力的修真者看到了无上大道的力量尽头。
仙人居然可以不借助任何力量凌空而行,也可以改变自然界的力量,成为这天地间力量的主宰。
当到了仙人这一级别的时候,人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低微的存在。
仙人之风采,实在是一言难以诉说清楚。
纳兰朵看着主座上神色自若的柳若欢,微微皱起了一双好看的柳眉。
那汉唐皇帝的男宠,开口便是漫天要价。这看似愚昧的行为,无一不是在向她表明,自己国内有着此位仙人坐镇,不惧匈奴大军。
但她仍觉得哪处有些奇怪。
与一个拥有仙人存在的国度对抗,这无异于自寻灭亡,所以纳兰朵在没有摸清楚那位仙人的底细之前,她是不愿意冒险开战的。
更何况,匈奴军队的补给已经越来越少,若是此时再不撤兵,三日内就会有兵士吃不上饭。
所以她在这里每多待一天,都是在肩抗压力,做赌全族的命运。
左贤王的的声音忽然在纳兰朵的耳边响起,“我觉得这汉唐监军应该是在装神弄鬼,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我们在忌惮什么。”
纳兰朵微闭双眸,同样用传声入耳的方式回答道:“这监军大臣机灵的很,当初在我率军夜袭洛阳城的时候,便是他组织了满朝文武,在丽水阁中布防拦我,使我错失了一个天大的良机。后来又是他整合了整支女真部族,率领女真族的兵力奇袭王城,让我匈奴大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遇。”
左贤王的话语中,出现了几分讶意,“一个男人,居然会有如此谋略?”
纳兰朵缓声说道:“没错,正因如此我才在斟酌,他这席话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能把控那位仙人出山。”
台下匈奴二位贤王在进行无声的交谈,而主座上的柳若欢轻叩手指,也是一副面容沉思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也跟着那位长公主,学会了这样的姿势。
他隐隐约约能猜到座下二人的想法,对方应该会适当退步,从汉唐的境内撤兵回国。
至于赔偿,他压根就没想过,毕竟狐仙出手的原因未知,即便是他也没有资格唤对方出来,更别提是进行这种凡俗之争了。
在狐仙眼里,这个世界的延续恐怕都没有她亲手种植的彼岸花重要。
指望一个如此清心寡欲的人挽救汉唐,那还不如烧香拜拜菩萨更有用些。
右贤王眼眸微动,神色还是平静如水。
她睁开双眼,拖着一袭红衣从座上站起,走到了厅堂中央,对着周围的众位将领说道:“既然柳大人暂无高策,不如听听本王的提议如何?”
柳若欢有些诧异,他本以为纳兰朵会就本族的利益与他相争,却没想到对方原来还是有备而来,准备了另一套议和的方案。
他倒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贤王客气了,请讲。”
纳兰朵将那张地图平铺在厅堂中央,这个位置恰好所有人都能看见。
她随即抚起红袖,在地图上抹去了一条细微的红线,那道红线正是双方先前争议的国境线。
“从龙皇时期起,我匈奴各族便是依附于中原王朝,当年如此,现在也可以这样做。”
纳兰朵短短的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左家军与将领一开始便被巨大的惊喜感给覆盖,随后她们便揣测到了这里面有大问题。
一个依附你的种族,但她手握十倍于你的兵力,这哪里是归顺?
如坐针毡都不能形容这种处境,只怕以诡计多端着称的右贤王,又有了新的谋划。
而匈奴一侧的将领自然也不情愿。
“右贤王,我们凭什么尊这些中原人为主?”
“就是,顺了她们的意思,我们以后不就低人一等了吗?”
纳兰朵并没有回答她们的疑问,而是抬头看向柳若欢,神色平静的问道:“柳大人看呢?”
柳若欢也有些摸不清对方的图谋,虽然他预感到这事有哪里不对,但若名义上顺从汉唐了,短期内匈奴应该是再无作乱的可能性了。
这样一来,不仅汉唐北境能免于战祸,他也能开开心心的回京复命,结束这场曲折的从军之旅。
“依我来看,这主意的确可行,就是不知……”
柳若欢的话语有些犹豫,他并不清楚匈奴的归附到底出于何种目的。
“既然我们成为汉唐国内的一员,以后事事自当为王朝效力,比如平反周边逆反的小族,对举旗反叛汉唐的势力进行镇压,我匈奴都可以一马当先,鼎力相助。”纳兰朵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只是,我希望当朝皇帝的皇后,能是我匈奴一族的男人。”
“皇后?”
柳若欢险些从主座上跌倒,他搅破脑汁也没有想到,这右贤王居然是在图谋帝后之位。
镇国将军蹩眉说道:“贤王别开玩笑了,我汉唐的皇后,怎么能是一个匈奴男人?”
右贤王微微一笑,“不过是将来的皇室会身怀匈奴血统罢了,难道说汉唐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吗?”
柳若欢见这右贤王步步紧逼,只好打起了官腔,“贤王误会了,我虽是皇帝亲派的汉唐监军,但对于女皇陛下的私事,仍是无权过问……”
那右贤王似乎对他的措辞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说道:“无妨,为表诚意,我匈奴一族可暂且先把军队撤回,我随监军大人一同前往京都洛阳,亲自向女皇大人表达我族的诚意。”
柳若欢差点想自己抽自己一巴掌,怎么一下子就搞的自己下不来台了。
还有,你那么多人,打又不敢打,不撤干嘛呢?
真是被她揪住了一个好借口。
右贤王从自己方才的桌案上端起一杯清酒,对柳若欢做起了举杯的动作,那模样谦逊有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右贤王做了多大的让步一样。
柳若欢在主座上,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眼前女人的城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深不可测,老谋深算。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懂你
沂威府内的气氛焦灼,左家诸将都对右贤王的提议感到不满。
但此时城外数十万大军压境,若想让北境及身后的百姓躲避兵祸,这似乎是汉唐唯一的出路。
就在此时,屋门侧开,一位身披白袍的女子从屋外缓步走入屋内。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即便你现在出去把匈奴军队列队摆开,结局也是一样的。”
从会议开始的到现在,右贤王纳兰朵对整场会议的走向,都表现出了极强的掌控性。
但在看到新进屋的女子之后,她的神色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所有的算谋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全因那女子头上长着一双灵动娇俏的狐耳。
这位狐族女性的出现,坐实了两位贤王先前的猜测,让她们对汉唐有隐世仙人的真相深信不疑。
苏囡囡的外表清秀脱俗,容丽照人,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而此时她身上的衣物与当日出手的狐仙极为相像,唯独发色和狐耳的颜色略有不同。
她环视在场众人,匈奴将领无不畏惧那日狐仙所展现的惊天神威下,不敢与之对视。
先前叫嚣的几位将领,此刻也像霜打了茄子一般,闭口不言,避之不及。
左家军的诸位将领面色奇异,狐族统领前朝百妖,建立了魔宗的事情在四大家族内人尽皆知。
此刻这群狐妖摇身一变成了北境人民的信仰,这让左家人多少有些面色上过意不去。
但那位狐仙的确凭借一己之力拯救世俗,如今又得倚靠这狐族人打消匈奴刁难的计策。
这番滋味,实在有些不大好受。
纳兰朵率先起身,她对着柳若欢先行鞠躬礼,欠身说道:“柳大人,那就依您先前所说的规划办事,我匈奴一族向北迁徙,三个月内把敦煌以南的领土让给汉唐。此外,我还会派遣族人为汉唐奉上一批珠宝,弥补汉唐的损失。”
右贤王的果断让柳若欢都有些缓不过神。
原本他视作老虎大张口的提议,竟然被这位右贤王满口应承下来,还准予了自己意想不到的赔付。
这场谈判的走向,让他有些意想不到,挑战他的心脏。
匈奴多名将领都对结果露出了不满的神色,但看到在门口面带微笑,身材苗条的狐族人,皆都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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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谈判的人群尽数散去,独留下苏囡囡与柳若欢二人。
年长的镇国将军在临走之前,还留给了二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眼神内有说不清的复杂。
在她看来,虽然这位女皇宠男有着不错的聪明才智,但是在私生活方面的确有些混乱。
不过这些并不是她一个边关将领能够说道清楚的。
看到在场的椅位留空,屋门缓缓闭合,苏囡囡微微一笑,有股浑然天成的魅惑在她的眉眼上展现。
“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若欢有些不解,虽然苏囡囡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可对方公然在他人面前现身,这好像还是头一回。
苏囡囡眨了眨眼,对柳若欢的疑问有些不置可否,“我家先祖在你身上的那块石头里,我不跟着你跟着谁?还是说,你更喜欢我把它挖出来?”
那块石头可关乎着柳若欢的小命,他定然不会答应这狐妖荒唐的建议。
“你家先祖是自己不愿意出来,那日在沂威府外你也看清楚了,她已经得道成仙,修身成圣。别说是不周山了,怕是域外那些乱七八糟的妖兽都不是她的敌手。她想去哪,住在哪,那完全是她的事。”
苏囡囡听完柳若欢的解释,微微叹了口气。
她银铃般的嗓音温柔动听,似是家中姐弟闲聊,谈话中充满了宠溺。
“我当然知道这些,但你身怀俪人珠,亲眼见过我家先祖,就没想过一件事情吗?”
柳若欢被她问的微微一怔,发问道:“什么事情?”
“若是仙人真的有那么伟大,那先前封印她在不周山的那些仙人……她们又去哪了?”
柳若欢瞳孔微缩,整个人的面色惶然。
数千年前,狐仙被封印在不周山时,离仙人的境界只有一步之遥,虽不是真仙,却也等同于仙。
因此,与她有所过节的仙人大能者才会倾尽所有,将她与不周山一起放逐到域外之地。
可在这个故事里,似乎根本没有提及放逐她的那位仙人。
无论是龙皇亦或是狐仙,甚至是当初屠城祭天的地狱修罗,至少都有其族人和史册将他们的事情记载下来。
可那位有着仙人之能的人,为何却了无音信,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先祖不愿意回来,我怀疑是有其他缘故,因此我们的交易还不算完,你要替我再做一件事情。”
柳若欢看着眼前的狐女,他无奈地的摊手说道:“你嘱咐我的事情,可要比上刀山下火海还要难,况且我现在也没什么难处在你手里,我才不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苏囡囡看着柳若欢甩手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摇头说道:“没关系,你能不能做到我都不会与你计较,而且这件事情的报酬你可以先拿走。”
看着苏囡囡的解释,柳若欢下意识的便想起一个词语。
“白嫖?”
苏囡囡从未听过这个词,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白嫖?”
柳若欢看着这被誉为神算的狐族女子兴致勃勃的模样,急忙咳嗽一声,绕开话题,“咳咳,就是一个乡间用语,有些粗俗,不易解释。”
“是吗?”苏囡囡将信将疑的问道。
“你方才说的报酬是什么?”柳若欢扯开话题,问起她方才的话中含义。
“你已经见到我的诚意了,我方才在屋中替你解围,便是代表以后我魔宗狐族会现于人世间。至此之后,我狐族会全力拥护你,我也会伴你身边,为你筹谋划策,保你登上帝位。”
“等……等一下?”
柳若欢面部抽搐,制止了苏囡囡这骇人的发言。
“谁要登上帝位?谁要你们拥护了?”
苏囡囡眨着如春水般清澈的眼瞳,用一副我懂你的神色说道。
“你所做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篡权夺位吗?”
第三百三十二章 剑仙的信
“别!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柳若欢把自己的头给摇成了拨浪鼓般的形状,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估计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凭那位长公主对帝位的偏执程度,只怕她会把自己的头骨给镶在王座上作为平叛的功绩炫耀。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不寒而栗,惊起了一身冷汗。
苏囡囡看着跳脚否定的柳若欢,用葱玉般的纤细的手指,摸了摸自己小巧玲珑的下巴。
沉思片刻之后,她疑惑地问道:“你不是魔门的男主人,继承了谪仙楼和天下风尘男子吗?”
柳若欢内心一动,怎么感觉这位魔宗的小狐主不太会说话,听起来自己跟掌管了全国最大的鸡头连锁店一样?
“应该,算是吧……但魔门内里都不是我在管事,这门主的头衔更像是挂名。”
柳若欢的内心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因此他在尽力撇清关系。
但苏囡囡却并不在意这些,接着问道:“听说魔门经历幽王墓一役后,亲传弟子十去七八,只余下了三名女弟子。而你用卑劣的手段征服了两女的身心,又强迫她们大被同眠,甚至还把目光盯上了最为杰出的小师妹。”
柳若欢差点从座椅上摔倒下来,他面目古怪的问道:“嗯?这些都是哪里流传出来的谣言?”
苏囡囡歪着脑袋,一双狐耳在头顶微微弯了起来,“谣言?难道不是真的吗?”
柳若欢刚要否定,但是一想,自己总不可能在这些人面前解释双性恋的问题吧?
况且,单从结果上来说,自己与林雅欣以及宁可儿,甚至于顾清瑶,都发生过……只是过程没那么糟糕罢了。
自己这算掩耳盗铃吗?
还不待他想清楚这个问题,苏囡囡就像是看懂了一切般答道:“人在做了坏事之后不愿意承认,怕损及名誉。你出身金陵世家,更是如此,我懂你。而且历史上的篡位者,大多想要一个好的名头。”
“别!您这位神算都从哪得出来的结论呀?”
别的不说,苏囡囡这位高深莫测的形象,算在他眼里崩塌损坏了。
苏囡囡数着指头说道:“你与世家门第联姻,又与乔白两家关系匪浅,光是四大家族就被你占去了其三。如今又掌控魔门,驰援左家,想来下一步就是班师回京,问鼎王座了。”
柳若欢目瞪口呆的看向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做了这么多事了。
但这里面没一件事算是他想做的,苏囡囡所说的问鼎王位,他虽然曾想过,但那更多只是一个人不成熟的幻想。
柳若欢斩钉截铁的否定道:“我不想问鼎王座,更不想当那皇帝。”
“真的?你说你想,我可以帮你的。”
苏囡囡的声音略表遗憾,看得出来她十分想怂恿柳若欢走上这条不归路。
再三确认柳若欢说得是实话之后,她鼓了鼓香腮,换了种方法说道:“不过我狐妖一族现于世间已成定局,归拢在你手下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以后我族会庇佑你的性命,以及子孙后代的性命安危,直至百世之后。”
柳若欢现在越发觉得这小狐狸所图不轨了。
庇佑自己也就罢了,还故意把子孙后代牵扯进来,他觉得这狐族所图之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似是为了证明他的推断一样,苏囡囡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那位大人在凡尘现身斩除兽神之魂后,便重新回到了不周山上了。迄今为止,没有人知道大人出山的原因,也不知是何缘故请动的她。”
柳若欢皱眉思索了一下,发现事情的进展的确如此。
他虽然用神魂穿越乱流,抵达了传说中的不周山,也见到了那位狐仙。
但那位似乎对俗世的一切都没有兴致,还明确拒绝了他的请求。
难以想象,这样的仙人会出尔反尔,在战场进入颓败之势的时候忽然出手救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隐于世间,不再现身相见。
“我想知道大人出山的理由,但仅凭我是无法与那位大人对话的,还需要借用你身上的俪人珠。”
柳若欢微微一怔,“你还是没有放弃让她出山?即便她不愿意出现在世人面前……”
苏囡囡精致的面孔五官,现出平静柔和的神色,她对着柳若欢解释道:“不,我狐族皆是听着大人的传说长大的,能见大人一面,已是无憾。她就像照亮族群的日光,璀璨而又夺目,我们不过是那群追光者罢了。”
小狐狸的话语有些绕口,但柳若欢能听出来,这或许就是狐族生存的意义。
只不过这种追光者的生活,他有些无法理解罢了。
……
从沂威府会谈的第二日起,城外的匈奴军队便开始三三两两的撤军而出,前往了祖上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柳若欢觉得北境事了,便想着早些返回洛阳,结果他的行礼刚打包好,后脚就有一家仆拿着带有绣纹的信,递到了他的手中。
那绣纹是一柄形制精妙花纹好看繁琐的细剑,天底下能用剑当信件标志的,恐怕不过两家。
但眼下白家的人都赶回了白帝城,沂威府内只有他那位接触不深的未婚妻有如此身份地位。
毕竟先前答应过洛怀玉些许事情,柳若欢想了想,还是把信件拆开看了。
上面并没有太多内容,只是用娟秀的字体写道:
“上次一别,甚是想念。”
在信件的右下角,素昕二字作为名称收尾,使得整张信件的布局美丽好看,有着说不出来的美感蕴含其中。
这难道还是一位足以媲美乔靖柔的书法大家?
柳若欢盯着看了两眼,得出了天才还真是可怕,不管什么地方都出落的如此优秀的言论。
在感叹完信件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件让他有些疑惑不解的事情。
在他接管魔门之后,他也对自己感兴趣的信息进行了多方理解,四大家族的密报便是其中之一。
洛家身为剑仙世家,洛素昕又为近代最负盛名的剑仙传承者,自然受到了无数目光的盯梢。
第三百三十三章 洗尘宴
魔门对这位新晋剑仙的记载也数量繁多,尤其是对她当年问剑求道的道路,洋洋洒洒整理了三四册薄本。
这些册本对剑仙战斗记载详尽,几乎每场对战都找了当时在场的目击者口述。
记录的无非是剑仙能力强悍,一剑出神云云。
但以上这些风采照人的记录里,对她的感情经历可谓是记载鲜少。
大多只阐述了几任夫君的家世和背景,以及那些稀奇古怪的新婚前夜身亡案。
柳若欢拿着这封散有清香的信,决意去见一面自己的未婚妻。
在他心里,始终有一团疑惑未解,为何当初在幽王墓见面的时候。
两人明明只是初见,她却在听闻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态度大变。
难道早在幽王墓之前,自己身上就有什么让她在意的东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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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抵达沂威府客房别院的时候,被下人告知洛家小姐已经先行回去复命了。
倒是乔家小姐乔靖柔还留在别院,在静养身上的旧伤。
柳若欢本想就此走人,谁知道才刚刚转身,就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几日不见,柳大人的官威倒是越来越大了。”
一个女子从隔壁院落的门洞缓缓走出,她美丽的面容像是昙花花朵般皎洁饱满,身上穿着明艳,显得整个人的气质雍容华贵。
但她面上的神色却又异常娇美,粉面上的一点红唇艳丽,使得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别样的妩媚娇丽。
“这不知是哪来的风,居然能把三公主殿下吹到北境之地,实在是我北境子民之福呀。”
三公主盯着柳若欢的脸庞瞧了一阵,最后轻哼般的冷笑一声,“哪里,柳大人自从获得官职后,就再也没来见过我一次……世人都说女子负心,薄情寡义,现在看柳公子这行径,倒也不差在哪。”
短短几句话,就让别院的下人们神色精彩,惊异连连。
她们的脑海之中不约而同都回响着一个事情,那就是传言这位监军大人是皇室与世家的当红男宠,此言非假!
“咳咳。”
柳若欢轻咳两声,两侧的下人急忙应声而退,而看她们离去时脸上兴奋的表情,柳若欢意识到,自己的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
三公主在那头挑起眉毛问道:“怎么了,有胆做没胆承认?”
柳若欢举起了白旗,“我的姑奶奶,你可绕了我吧,咱俩一清二白的,哪有你说的那些事。”
“来时的路上,我遇到了神算……你可真是好手段,我座下就这么一位幕僚,眨眼间就换成了你的狗头军师,你说我气不气?”三公主略带羞恼的质问道。
柳若欢这才反应过来,这位三公主性格在三位公主之中最为跋扈,因此她身边能用的人也根本不多。
真正有用而且能帮上忙的,恐怕就只有这位神算了。
但可惜的是,这位神算明显有着自己的算盘,先前接近三公主成为幕僚,也仅仅只是用这一身份来打掩护,寻找俪人珠的下落而已。
可俪人珠的事情上不了台面,三公主也无从知晓苏囡囡转投他人的理由,思来想去好几天,只得出了一个被男色所诱的结论。
好巧不巧的是,苏囡囡在与她的会面中,似乎也在引导她往这一方面想。
柳若欢想通了关键,知道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只好说道:“三公主殿下……”
“别叫我三公主了,如今皇姐登基,叫我璃清菡就行。”
柳若欢还是第一次听到汉唐皇族的姓氏,原以为这些公主皇亲们的姓氏是李,现在想想,好像是自己多想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皇姐叫什么?”
这位三公主像是能窥视人心的小恶魔一般,直接说出了柳若欢心中所想。
柳若欢急忙摆手说道:“别,当朝女皇的姓名,怎么能是我这等平民能知晓的呢?”
“呵,算你还有点眼力劲。”
璃清菡拍了拍自己已经小有规模的胸脯,越过柳若欢走入别院中。
不等柳若欢说话,她便抢先一步说道:“别傻站着了,跟着我一起进去吧。”
柳若欢有些疑惑,“去哪?”
璃清菡环抱着臂膀,不满地说道:“自然是去赴乔家的小姐的宴席,我一个初到北境举目无亲的落魄皇女,还能去哪?”
柳若欢虽然困惑这三公主口中的宴席,但还是硬着头皮跟她走了进去。
乔靖柔休养的别院内,的确已经挂上了一些大红灯笼和彩绸,看上去像是举办宴席的模样。
唯独有些不太一样的是,这座别院内部的人数极少。
除了举办晚宴所需的几个下人在来回走动,过往几乎看不见其他人影。
璃清菡看着柳若欢疑惑地神色未解,便出言点醒道:“这座宴席是乔家小姐单独为我接风洗尘的。”
柳若欢有些诧异,他满眼不信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和乔小姐的关系如此亲密了?”
“在我们小时候,家中长辈为了培养四大家族与皇族的亲密感,我们几人与乔家打的交道并不少。除了靖柔,梓楠与我们的关系也不错,不过她最亲近二姐。”
在提及二公主的事情时,璃清菡的音色有些稍稍变味。
柳若欢清楚,虽然这位三公主的真实身份是女皇替身的女儿,但她是几位公主之中最重亲情的那一位。
当初在京城竞争皇位时,她内心的目的也单纯至极,只是为了能在两位皇姐与母皇面前多出些风头。
而二公主为救左梓楠身死的事情,柳若欢也有些动容。
都说帝王无情,真正能做到无情的恐怕也只有长公主一人了。
“我这次回来,便是为了参加皇姐的葬礼……毕竟二姐自小就被送出皇城,一生戎马北境,到头来,总需要一个亲人来送送她。”
璃清菡很少说这些伤感的话,一开始开口还有些不太习惯。
但开了头,便不知不觉向柳若欢倾诉了许多心中的想法,即便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仍然将两位皇姐视作自己最亲的亲人。
柳若欢不太擅长面对这种伤感的场面,他缄默不语,与璃清菡一同走进了别院里屋。
第三百三十四章 白家事
屋中的格调十分普通,除去一桌子的菜肴,就只剩下两位绝代风采的佳人了。
桌上除去一身漆黑色墨袍的乔靖柔外,还有身着麒麟武袍的左梓楠也坐在其中。
两女一文一武风采各异,似两朵明艳的鲜花交相辉映,让整座别院都添了一丝别样的色彩。
在看到柳若欢与三公主同行时,乔靖柔露出些许惊诧的神情。
“殿下远赴沂威府,真是一路劳顿,辛苦了。”
在说这句话时,乔靖柔虽然话里话外都提的是三公主,但眼神却在柳若欢身上不曾移开,看得他有些许的不太自在。
璃清菡注意到这种情况,埋怨似的瞪了柳若欢一眼,这举动像是在问,你到底在外面有多少风流债可言?
但嫌弃归嫌弃,这位三公主还是挡在了他身前,隔绝了乔家小姐的目光。
另一边的左梓楠倒是话语不多,只是冲这位三殿下低头行了个武官的礼仪。
在犹豫了一下后,她也对柳若欢行了一个同样的手礼。
这在寻常人看来,已经是莫大的荣耀,毕竟对方是威震北境的左家武神,而且女子对男子行大礼的场景并不多见,这等同于对方对你抱有莫大的尊敬。
但柳若欢心里清楚,这一礼并不是给自己的,而是出自于对他背后那位狐族仙人的敬畏。
毕竟自从狐族宣称依附柳若欢后,外面的流言就愈演愈烈,几乎快要到了妖魔化的程度。
“靖柔妹妹,咱们从小一直玩到大,而且这次宴席之上也没有……”
璃清菡本来想说没有外人,但她实在无法无视身后的柳若欢,便改口说道:“……也就这么一个外人,不用这么见外。”
乔靖柔虽然应了一声,但也并没有和三公主以姐妹相称。
她伸手斟酒,推至璃清菡的面前问道:“殿下这次北上,是因为女皇那儿又有新的指使了吗?”
璃清菡似是想起皇姐交代给她的重任,点头说道:“对,一个月后,便是白帝城白城主的百岁寿辰,皇室按照以往的惯例需要派人礼问。皇姐本人是九五之躯,又需要坐镇皇城,这等脏活累活自然就落在我的身上了。”
百岁寿辰?
柳若欢对这个词没什么印象,他还是近日来第一次听到与白家相关的事情。
乔靖柔缓缓开口,“上次在京城见面时,我就发现白家姐妹面色不善,似乎有些心事。今日一想,百岁寿辰对她们而言的确是件天大的事情,我倒有些理解她们的心情了。”
柳若欢微微有些惊讶,“白帝城的百岁寿宴有这么出名?”
璃清菡美目一翻,不满地说道:“女人说话,有你这个男人什么事?还有,谁准你坐下来吃席的,别以为你混了个名头就能与我们平起平坐了,快些起来在一边恭候着。”
“殿下,柳大人前些日子在朝堂上舌战右贤王,也算是为汉唐立下了开疆拓土的功劳,这宴席若是怠慢了有功之臣,对汉唐的声誉有些不善。”
乔靖柔出口为柳若欢解围,最后柳若欢也在璃清菡的目光下坐了下来。
若不是因为这位乔家书圣在一旁发言,恐怕柳若欢今晚就得给璃清菡端茶倒水了。
“柳大人可曾听过白帝的名头?”
被乔靖柔一问,柳若欢在脑海中思索起相关的信息。
他记得四大家族每家的传承不一,除去乔洛左三家传承的是剑仙,武神,书圣以外,白家传承的便是白帝了。
白帝被誉为四种传承中力量最强的传承,而且其继承的条件苛刻,基本九九之数都会传承途中,无法窥见白帝的力量真容。
现在世上唯一存在的白帝,便是白帝城城主,年近百岁的白家家主。
他曾在白谷兰的记忆中见过她的形象,浑身上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如今仔细想想,那股气势倒和长公主与匈奴王身上的气势有些相像,都是纯正的王者之风。
“白帝城因白帝而得名,远在四大家族之前,白帝的名号就响彻在这片神州浩土上。”
乔靖柔的似涓涓春水,温柔而又动听。
相比于当初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稚嫩,她在谈论起这些古文记载时,显得风采十足,浑身充满着知性的光芒。
“咚”的一声响起,璃清菡不满的敲了一下桌子。
“这到底是请他还是请我呀,还有你,眼睛是长人家身上了吗?”
璃清菡对柳若欢的目光十分不满,明明自己也是精心打扮,为何入席前后,就没见他怎么拿正眼瞧过自己?
“殿下莫急,这白帝城的寿宴,其实殿下恐怕也不知道背后详情。”
乔靖柔有意无意看了身边的左梓楠一眼,一直默声坐在椅子上的左梓楠,居然罕见的出声附和道:“白家的这次寿宴,的确非同小可。”
在二人的劝说下,璃清菡对这寿宴产生出浓厚的兴趣,也表示想听听白家的事迹。
乔靖柔边想边说,“白帝的身份比龙皇还要久远,而且我在年幼时曾跟父母去过三次白帝山,山里的居民都把白帝当做活神仙来祭拜,对其的一切都十分尊崇。”
“那不就跟狐仙对北境百姓的影响一样?”
“不一样。”
柳若欢的话刚出口,就被对方给否定了。
“白帝城周边的居民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人,基本一生都不会出白家庇护的势力范围,她们自小都活在白帝的影响下。汉唐皇室对她们来讲,也只能算是一个外来人的代号,远不如白帝的名号响亮。”
柳若欢与璃清菡面面相觑,尤其是柳若欢的心里大为震撼。
先前他一直以为白家作为四大家族势力最为弱小的一家,处于风雨飘摇的境地,应该远不如其他三家壮大。
如今一看,白家好像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要比掌控文武甚至威震武林的其他三家更为可怕。
因为它操纵的是当地百姓的人心,几乎等同于国中国的存在。
“白家虽然历来对四大家的事情积极,但即便对于我们其他三家而言,白帝的存在都是隐秘而强大。例如我们三家的传承虽然会有受伤的记录,但比起白家那可怖的传承生还率,两者简直无法相比。”
第三百三十五章 重逢
乔靖柔接下来的话,已经逐渐涉及到外界无法了解的白家隐秘了。
“而且白家历代的传承仪式与传承地,都是禁止外人访问的,连带着家中举行的各项仪式,白家算得上四大家族里最为神秘的一个家族。”
璃清菡有些不信的问道:“龙皇那破事表面上无人知晓,但四大家与有心人心里面还不是心知肚明?白家成为四大家族,并且与你们另外三家打交道的时间已有上千年,你们会不知道白家的秘密?”
“殿下,在四大家族共立第一份同盟血契之前,各家都已经确立过家中之事互不干扰。更何况白帝城逢年过节都会本地之人,自然就导致许多城中之事只有当地居民才会知晓,这些百姓平日里热情好客,但若是你在白帝的事情多提两嘴,她们便会防你如同防贼。”
乔靖柔的解释为白帝城的真实面貌又笼罩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白帝与白家到底又藏着什么秘密?
柳若欢不禁有些动容,怪病缠身的洛家,前代武神离奇失踪的左家,如今又多冒出来一个与世隔绝的白家。
他觉得自己一路看下来,四大家族除了乔家还算中规中矩以外,其他三家貌似都出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古怪状况。
“这次白帝的百岁寿宴,是白帝第一次宴请其他三家以及武林之中的众多望族,所以意义不可谓不大。”
璃清菡也终于明白自己此行到底肩负着什么责任,她本以为这次出行不过是一次简单的游山玩水,现在看来,这里面疑云重重。
“所以外面都在传,白帝因为迟迟没有出现新的继任者,可能要从天下群杰之中新选白帝传人,所以这次寿宴才如此隆重,无论在神州内外,都能激起一番风浪。”
璃清菡不屑的嗤笑一声,发髻上的流苏轻晃,似是梨花落雨。
“四大家族的继任者,她们倒是真敢想。”
即便四大家族不是帝王家,但其中的关系也是曲折反转。
白帝虽然百岁,但又不是老糊涂了。
以家族之外的人继承家主之位,真怕白家落魄的还不够快?
再说了,虽然四大家族中唯独白家不用血缘关系作为家族羁绊,但白家人之间的亲情似乎比得另外三家都要更稳固一些。
“无聊,说到底不过是一堆风言风语。白帝百岁寿宴,应该也只是因为她在人间时日无多,想多在外面留下点影响力罢了。但这又如何呢?白帝实力再强,也大不过忘我境界,更比不了那位狐尾仙人。”
璃清菡说到最后一句时,还不忘瞥视了柳若欢一眼,好像那仙人是他所藏的什么东西一般。
三公主兴许是觉得这场接风洗尘宴有些枯燥乏味,净听了一些不相干的事,便伸起懒腰,打了个轻促的呵欠。
“你们继续聊吧,本王要回去歇息了。”
长公主登基成为女皇后不久,就将皇妹升任成汉唐的两位亲王,二公主获封北境王,三公主获封毓秀王。
只可惜前者还未等到诏书就已身亡,这也是璃清菡为此奔波的缘由之一。
璃清菡看出柳若欢没有想走的意思,离开前又瞪了他一眼,搞得柳若欢都不知是在哪里惹到这位三公主了。
三公主离席之后,饭桌上的气氛明显变得缓和下来。
“柳大人,梓楠在这里想问您一个问题。”
左梓楠在宴席上沉默许久,忽然开口发言,还叫的如此恭敬,让柳若欢有些受宠若惊。
“我可称不上什么大人,武神有话直说就好。”
“既然如此,我左某一介武夫就直说了。”
左梓楠声音绷得又细又紧,隐隐有些发颤,柳若欢能在隐约间听出她的状态十分紧张,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那位狐族仙人,若是想请她出手,可要付出什么代价?”
听到关乎狐仙,柳若欢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那位仙人其实跟我没什么太大渊源,她的确是狐族的前辈不假,但在这世上,几乎没人能请得动这位神仙。”
接下来他便觉得有些奇怪,四大家族的力量非凡,如今怎么会想求助于一个外人身上?
左梓楠并听完柳若欢的回答,玉容上便现出一幅茫然,即便接下来乔靖柔有意和她说了两句,也都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
“柳公子不留下来夜宿吗?”
待到左梓楠从席间退场,乔靖柔忽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柳若欢一开始还只道是自己听错了,随后他便反应过来。
“乔小姐……”
“还是叫我靖柔吧,当初在幽王墓里,我便喜欢你这么叫我。”
乔靖柔面色平静,像是在和旧友诉说旧事。
和当初柳若欢初见她时不同,自从回到洛阳京城后,她便跟着母亲一路学**相之道,也学会了在各个场合中展露头角。
凭借她多年沉淀的才华与乔家在朝堂中根深蒂固的关系,她几乎等同于青云直上,官居三品,瞬间就成了下一任宰相的候选者。
她父母一辈的宗亲长老都觉得是她开了窍,只有她自己知晓,自己只是想见一个人。
当初在青牛车上看了一眼就忘不掉的人,为了见他,自己需要在家中掌权。
“嗯,靖柔。”
柳若欢与她四目相对,在过了良久之后,对方才幽幽问道:“柳公子盯着我不放,是想讨我的欢心,趁机亲我的脚?”
柳若欢的面容变得诧异,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她还记着自己母亲教她的这记歪理。
“怎么会有人会对女人的脚感兴趣呢!”
柳若欢再一次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的面色端正,似是对这种变态的行为十分不耻。
但暗地里,他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瞄了一眼对方裙角下的风景。
衣衫的褶裥下面,露出一只小小的脚,套着精致的绣鞋和雪白的罗袜。
没有看到自己所想的画面,柳若欢微微有些失望。
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神态都被对面一睹眼底,当他把目光移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乔靖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眉眼如烟波在流动。
第三百三十六章 乔家车队
“是吗?入不得柳公子的法眼,那还真是可惜呢。”
柳若欢觉得乔靖柔这席话似乎是在有意揶揄他,但他没有证据。
乔靖柔抬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白帝的寿辰,你一定要去参加。”
对方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柳若欢一头雾水,搞不懂这位少女为何会攒动他前往白帝城。
白帝城若是只是由白家人做主,那她们应该不会怎么欢迎有外人踏足白帝城的地界,更何况那白家的百岁寿宴,听上去便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阴谋感。
乔靖柔却没有解答他的困惑,而是对着他说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前些日子江南地域出现了一种怪病,江淮,临安,苏州,闽江,俱都有藏在深闺的富家子弟忽然暴毙。调查源头后,发现这些病例在出事之前都接触过白帝城内的人,所以我……”
“你怀疑问题的根源在白帝城里面,想让我去帮你们查案?”
柳若欢微微皱眉,难道乔家想让他当一次免费的劳工?怎么隔些时日不见,人人都想利用自己?
“不,是为你自己查案。”
“为我自己查案?”柳若欢有些惊诧,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些富家子弟的死因都有些古怪离奇,据传他们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发病的时间,在发病的时候,整个人会抽搐,抖动……”
“砰”的一声碎响,柳若欢刚刚拿起的汤勺掉落碗中,激起汤水四溅。
他的眼神古怪,面部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据目击者口传,他们在发病之前,白家人都会给他们口服一种通透的药丸用来压制病情,但貌似是从上一个月起,这种药丸便不再供应,所以他们也就陆续发病而死了。”
“你从哪得知这些消息的?”
柳若欢的气息沉重,他感觉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长久以来,登天丸与身上隐藏的秘密,已经成了他心上的梦魇。
虽然自从修为大进之后,发病的间隔也愈来愈长,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记起自己在初到柳府时,绛莺那人畜无害的笑容。
当时觉得暖心,现在却只觉得惊心。
甚至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终会再度相遇。
“江南刑部的案件都要从我这儿过,从幽王墓出来时,白家姐妹与我同行了一段路程。我与白家姐妹闲聊时,曾听闻过你身上发病的事情,当时并没有多想,直到这些案件连环发生,才发现与你的病情很像。”
乔靖柔看着柳若欢的痛苦神色,内心忽然生出了一丝迷茫。
自从那日在乔家密室获得了无相佛宗的佛性,她领悟完后便生出了一颗绝世无双的佛心。
佛心加上书圣的道行,让她的性格与行为都变得愈发平淡,对世间一切都云淡风轻。
但在柳若欢面前,那些似乎都变成了自己的伪装,她无法对眼前的男人做到心如止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存在。
“要我帮你吗?”
听到乔靖柔主动搭话,柳若欢微微动容,他思索了一下,开口谢绝。
“乔小姐能把这条消息告知于我,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这消息的确对我而言很重要……但若是事情真的跟白家有关联,你帮我岂不就是违背了家族盟约?”
四大家族只认可对方是一路人,这完全依赖于千百年前的盟约。
在这个基础上,四大家族虽然存在对比竞争的关系,但这种恩怨往往只对内而不对外。
若是被人发现她们对对方抱有异心,惩罚将异常严厉,所以几方一直存在互相包庇的行为,这也是为何乔靖柔在发现了疑似案件真凶后,没有将其第一时间报给朝廷。
“五日后,乔家车队将出发前往白帝城祝寿,队里还缺一个姓马的车夫,若是城里出了任何状况,皆都是那车夫一人所为,与我乔白两家的友谊无任何关系。”
柳若欢明白,这是对方在帮他掩饰身份。
只是他有些不懂,一向端庄温柔的乔家小姐,为何会帮他到如此地步。
抬眼望去,一袭墨袍的乔靖柔秀雅绝尘,浑身上下似是透着一股轻灵之气。
那一双流盼出彩的眼眸里,流露出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他在此时才忽然明白,自他进屋的第一刻起,对方的眼瞳就没有离开过他。
~
待到二公主葬礼完成的五日后,柳若欢做好幌子,让与自己随行的樱井卯雪提前带队返回。
而自己则早早换好乔家车夫的衣服,一早便来到了乔家车队的驻扎地等候。
虽然现在是凌晨卯时,但乔家的营地已经忙碌起来,不少人来去匆匆,在为乔家车队做各种准备工作。
“这天杀的,沂威府的军奶奶们非说沂威府是军城,不让我们这类家仆们进城。”
“就是,搞得谁喜欢进她们那杀气四凛的军城一样,我们男人胆子小,真怕撞见夜半三更鬼敲门。”
领车队的管事嬷嬷见两个给马车装饰雕牌的男子聊的欢,冷哼一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两个没见识的家伙,战场下来的士兵杀气和煞气重的很,更何况那里还有着左家府宅,哪有鬼怪敢在那里行事?”
两人见到嬷嬷开口,马上低声认错,“是是是,乔嬷嬷教训的是。”
被称呼为乔嬷嬷,那老妇人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点点头说道:“行了,少在背后嚼人家舌头根子,赶快干活吧……咦,你又是从哪来的车夫,模样怎么如此陌生,好像从未见到过你?”
柳若欢出行前特地找樱井卯雪请教了一番易容术,将自己的容貌化得平平无奇,这样一来,也能在车队中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回管事,我是本地人……”
柳若欢并没有前面的两名男子懂事,一个开口便让这位嬷嬷皱起眉头,眼神不善。
“你不会是想借助我乔家的名号,混一份不愁吃喝的工作吧?”
说完,她便用嫌弃的目光看向柳若欢,说道:“虽然皮肤白净,但是仔细一看,五官长得有些潦草……再说我乔家哪里会缺人手?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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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车夫
这还是柳若欢穿越之后,头一次被人嫌弃相貌。
他刚想再辩解些什么,就忽然听见营地远方传来一些嘈杂的声响。
放眼望去,只见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身着丫鬟服饰,正从沂威府的方向徐徐走来。
她步履轻缓,进场的瞬间就成了车队关注的中心,先前在叨叨沂威府的二人也都看向她眼怀憧憬。
柳若欢越看越熟,总觉得在哪见过此女。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人家可是乔家小姐的贴身仆人,在乔家的地位是一等仆,你们这些最低等的九等仆能比得上人家的一根脚指头吗?还有你,快些回去,别在我乔家营地边晃荡。”
嬷嬷刚好把不爽的情绪发泄到三个癞蛤蟆身上,对着三人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随后便急匆匆的赶过去了。
柳若欢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先前在乔靖柔身边端茶的丫头吗?
先前一个被训斥的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柳若欢,摊手说道:“嘿,兄弟,你运气真不好,赶上了这尊夜叉当班……往常要是换其他乔家的管事,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你放进去了。”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道:“三位管事里,就这位分家出身的乔管事最看不起我们这些下人,看谁都觉得低人一等……不过也难怪,谁叫人家命好,一出生就能生活在乔家的分家里。”
柳若欢被他们围在中间,面容显得有些无奈。
但他想起了此行的任务,为了不显眼,似乎有必要和他们打好关系。
“二位怎么称呼?”
“我叫长久,他叫平安,我们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小弟你呢?”
柳若欢微微一怔,才想起自己外表年轻,看上去应该只像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年。
他思考着怎么样才能不引人注目,便脱口而出一个前世最随意的名字。
“我叫李狗蛋……”
“狗蛋?”
两名男子看着他,皆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哈哈哈,哪有良家妇男取这类名字的,你也不怕遭到妻家人嫌弃,以后嫁不出去。”
柳若欢耸了耸肩,表示出一幅无所谓的模样。
对于嫁人这件事,其实他一直有些抵触,毕竟让一个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男性穿上新郎服,带上红纱布坐在轿子里,从哪里想都有些别扭。
“吵吵吵,吵什么吵!还干不干活了!”
乔嬷嬷喝止了俩人的笑声,待她看向柳若欢的时候,眉色一皱,浓密的皱纹几乎要拧成一团。
“还有你,怎么还不回去?难道要我派人请八抬大轿抬你回家吗?”
乔嬷嬷讽刺的话音刚落,就有一道细柔的声音响起。
“嬷嬷。”
年近六七的老嬷嬷瞬间在柳若欢面前上演了一幅变脸的绝活,堆出一脸笑容走向来者。
“哎,桔梗姑娘,怎么有空来这边了……这儿都是一些粗人下人在忙活,不值得姑娘多看。”
平安和长生见这乔嬷嬷如此贬低自己拉高对方,眼神里都有些不忿,可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侧过身去老老实实干活。
被唤为桔梗的侍女并没有因为乔嬷嬷的话而高兴,而是轻叹一口气,说道:“嬷嬷说笑了,我们都是乔家的下人,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今日提前赶来,是因为小姐吩咐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一听是小姐吩咐的事,乔嬷嬷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次能与未来的乔家家主同行便已经是她莫大的机缘,若是还有什么机会能在小姐面前多表现表现,未来乔家内说不定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小姐前昨日在沂威府内看了一户穷人家,觉得他家的独子有些可怜,便让他今日来车队做工。”
“好说好说,小事一桩。”
乔嬷嬷不疑有他,小姐吩咐的事情,自然是要妥当办好的。
不过她的眉眼一皱,瞬间就瞧到了另一边的柳若欢。
心神转动之际,她已经明白了这来做事的下人原来就是小姐出口要收的人。
“原来你就是小姐口中的那人呀,那你就先去马厩里……”
乔嬷嬷刚想给他分一个粗活杂活,不想另一边的桔梗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小姐说了,一会儿车队出行,就让他来驾青牛车。”
“青牛车?那不是小姐的座驾吗?”乔嬷嬷人都有些晕乎,她下意识的反问道:“那青牛车不是开了灵智,哪需要人来驾车……”
话刚说到一半,她便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
主人的想法,哪轮得到她们这群下人过问?
“这都是小姐的意思,嬷嬷安排好就行。”
桔梗将话传到,便收拢衣裙准备离开,但她在临走前,仍忍不住回头盯着小姐口中的男子看了一番。
当看到他面貌寻常,无出彩之处的时候,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仅是乔嬷嬷,她也有些不大懂,为何一向端庄沉稳的小姐,会对一个下人如此关照,甚至还不惜撒谎替他隐瞒身份……毕竟她和姐姐身为小姐的贴身仆从,不会不清楚,昨日小姐在屋中看了半日的书,练了半日的字,根本就未曾出过门。
所以哪来的穷人家?
这些不过是堵人口舌的借口罢了。
桔梗深吸一口气,冲着那男子点了点头,也算打过了招呼,随后便踩着莲步离去了。
“啧啧啧,真没想到,居然是小姐替你说的。”
桔梗一走,乔嬷嬷便惊奇的上下打量着柳若欢,环视了他一圈。
但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发现这小男娃身上的过人之处。
“嬷嬷,我……”
“行了行了,别再说了,既然是小姐开口,那比谁说的都管用。”乔嬷嬷有些不耐的打断他,说道:“也不知道你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既然一会儿要驾牛车,为了小姐的颜面,你就先歇着吧,毕竟给小姐驾车的人,总不能脏着臭着。”
柳若欢也十分认同乔嬷嬷的想法,他虽然过来当下人,但没活干是最好。
乔嬷嬷作势欲走,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对柳若欢叮嘱道:“还有,以后有小姐关联的事情,一定要提前说,提前抬出小姐的名号,知道了吗?”
第三百三十八章 险情
在得到柳若欢的再三肯定之后,乔嬷嬷才安心的离去。
管事的一走,下面人自然也就不安分起来,以平安和长生带头的佣人们将柳若欢围了起来,问东问西。
“狗蛋,你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和你说过话吗?她笑过吗?笑起来怎么样?”
“狗蛋,大小姐见你的时候穿着什么衣服?”
“……”
杂七杂八的问题声传来,让柳若欢险些有点招架不住。
他的感觉就像是自己一夜之间成了前世的大明星,正不断接受各路媒体电视台的采访。
但可惜的是,这些人的关注点并不在他的身上,而是在那位风姿卓绝的乔家小姐身上。
鲜少有两句提及小姐外的话题,也都是问他有没有见过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那两名侍女的名字一个叫紫萱,一个叫桔梗。
随口回答完这些男人所问的八卦,营地才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后面的时间过得匆忙,乔嬷嬷找人特制了一块乔家的铁牌,作为他身份的凭依交在了他的手上。
等到乔靖柔从城中出来,已经是晌午时分。
这时,柳若欢才知晓那些下人们为何会对他问起乔家小姐的模样。
乔靖柔在出城之时,便已经静待在了青牛车之中,再加上她深居简出,只有贴身二仆照顾生活,他人根本就难窥真容。
整个车队里,连紫萱和桔梗二女也有专门的马车歇息,搞得一群男仆最常见到的只有皮肤黝黑肌肉精壮的女护卫,或是那满脸苦容的乔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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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行程毫无波澜,柳若欢本以为乔靖柔会找他说些什么,但对方兴许是为了避嫌,他居然从车头坐到了傍晚扎营。
此间没有发生没任何事情,这让他觉得自己坐在青牛车的车头,倒更像个摆设。
车队行至傍晚,在领队护卫的参考下,决意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搭建帐篷过夜。
车队瞬间又忙碌起来,但好在这更多是女护卫们干的活,他们这些男仆也算是多了些休息的时间。
一有空闲的时间,男仆们又叽叽喳喳吵了起来。
“唉,跟着乔头跑东跑西的就是苦,想想这时候家里的弟兄们,早就梳妆打扮等着嫁人了。”
“有什么苦的?虽然跑的多,但是乔家哪里少给你了?有了这些钱,就算以后老了回到村镇里,也能包养个年轻水灵的小妹妹。”
“就是就是,而且据说每一个在乔家工作多年的仆从,都会受到乔家的庇护,这可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
柳若欢开始还觉得这行程会枯燥许多,结果没想到三个男人一台戏,这夹在一群男人中间,别说了清净了,一刻都消停不了。
最后还是乔嬷嬷从一头咒骂着出来,把男仆们都赶回了新搭建好的营地。
众人赶着回去歇息,却没想昨日见到的桔梗侍女又朝他们走了过来。
“嬷嬷,小姐吩咐,新来的家仆单独睡一个帐篷就好。”
乔嬷嬷面色有些惊诧,但听到是小姐吩咐的事情,还是一脸应许。
“是。”
接着,桔梗压低声音说道:“新来的人出身不明,还是单独睡一处更好一点。”
乔嬷嬷瞬间明悟了许多,怪不得小姐让这男人独自驾驭青牛车,搞半天原来不是看得起这小子,而是不信任他。
“还是小姐聪慧,我明白了。”
柳若欢在队伍的后头听得有些好笑,他功力和境界已然不算弱,方才即便两人谈话压低了不少,但仍旧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没想到乔靖柔这么快就为他寻到了一个特殊待遇的借口,的确是聪慧。
果然,后面乔嬷嬷自认猜透了主人的心意,便对柳若欢没了好脸色,呼来喝去好几次,才让他回到了自己的专属帐篷。
回到帐篷的柳若欢只觉得有些疲惫,衣服也未更换,便沉沉睡去。
在梦里,他似是梦见了宁可儿与林雅欣的背影,但是追逐了一路都始终追不上她们的步伐。
直至最后,当她转过头来,才发现那赫然是绛莺的脸庞。
她眉眼带笑,看向他的目光里有着某种说不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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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行程同样枯燥无味,柳若欢只是在牛车上打盹歇息,而车队则是顺着水流附近的官道一路走向西北。
车队进速缓慢,再加上还有护卫步行守护厚重的礼车,整个车队的速度几乎可以用龟爬来形容。
直至从第三第四日开始,路程中开始不断出现层峦叠嶂的山峰,山中不时的降雨,让本来就进展缓慢的车队几乎停滞不前。
雨越下越大,一声惊呼从后方传来。
“车轮子都陷到泥泞里了!”
几名带刀女护卫查看了一番后,面带皱色靠向青牛车,在还未贴近牛车的时候,便被刚刚从牛车上下来的侍女给拦住了。
那侍女浑然不顾鲜艳的衣裙上沾染泥土,做拦状,“小姐正在静修,任何人都不得叨扰。”
“可后面几辆车都陷的很深,若是小姐不出手,恐怕得在此地拖上两个时辰。”
淅淅沥沥的雨点很快将侍女身上的衣裙染湿,她还是摇头说道:“那也不行,小姐说她此刻不能被任何事分心。”
“轰”的一声巨响,雷声炸响山头,惊得车队群畜狂叫,护卫也顾不得央求小姐,而是转身去安抚拉扯的畜生。
若是此刻被这些拉车的畜生们受了惊,鬼知道连带着后面的马车会发生些什么。
“青牛车!青牛车动了!”
一声惊叫传来,侍女与护卫们同时向青牛车看去,只见一向厚实稳重的青牛车居然在此刻出了纰漏,那青牛被雷声惊到,正在不断的吸气哞叫。
而它的双腿,也不断拉着牛车向前滑动,在牛车的前方,是一条极为陡峭的下山路,这条路根本就不是给马车通行的官道,而是附近村名采药上下闪的便捷小径。
先前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被雨水掩盖,等她们这时候再想拉住牛车的时候为时已晚。
青牛拉着牛车像疯了一般向山下跑去,一时惊起无数林间鸟群飞起。
蛮力加上下冲的劲道,使得牛车一瞬间就消失在茫茫山雨中,了无踪迹。
徒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下仆们。
第三百三十九章 解困
此刻最为心慌的,便是在马车上驾车的柳若欢,他从未想过一只开了神智的青牛,居然会因为一到雷声发狂。
更可怕的是,这无限向下冲击的劲力,他的一身功力居然毫无用处,根本就无法阻挡这青牛分毫。
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再伪装自己的身份,反手就敲向身后的牛车。
“乔小姐?乔小姐!”
两到问声过后,车内无人应答,柳若欢联想起方才侍女与护卫的对话,有了一个他不愿猜想的结论。
难道说此时乔靖柔真的在忘我境界静修,所以才对外面的一切反应无动于衷,甚至也无法操控青牛车的动向。
思索到此,他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行为。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乔家小姐才把驾驭青牛的职责交给了自己,而他居然想的是对方有意让他划水。
若是自己再多细心一些,哪里会出现这种危难时刻?
但现在的情形根本容不得他胡思乱想,兴许是因为一块石头的磕绊,整个牛车微微向右倾斜,在柳若欢的全力扶持之下,它才再度回到了原点。
柳若欢用手砰砰敲了两声木板,叫道:“靖柔!”
“我……在。”
车内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回应,听起来极为虚弱。
柳若欢确认是乔靖柔的声音后,他反手握住牛车车檐,把身体从驾驶位上向外荡去。
而牛车靠前的窗扇,成了他此刻的目标。
一阵摆晃过后,柳若欢踢碎车窗,从窗外飞身而入,一举破入车厢内部。
整座青牛车的构造,还与他第一次来时区别不大,唯一不同的便是书少了许多。
他环顾车内四周,终于在车门处找到了乔靖柔的身影。
她正斜靠在门边,原本端美好看的瓜子脸显得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在面容上颤抖,似乎是被什么透尽了浑身精气一般。
绿色植被穿过窗户的一缕光,形成交错跳动幽影,不断将她绝美的容颜映衬的更加凄美。
“小姐!”
柳若欢翻过沉重的书架,上前察看起对方的情况。
然而在刚刚触碰到对方身体的一刹那,她就像失去了倚靠一般,倒入到他的怀里。
乔靖柔的身躯有一丝凉意,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十分好闻的花香。
柳若欢叫不出名字,但他总是会被这种稍显浓烈的花香打断思绪。
真气流入乔靖柔的身躯,他赫然发现这举世闻名的书圣经脉空荡,竟无一丝真元在体内存留。
就像泄光了湖水的湖泊,只剩下了干枯的床底。
“这是……”
话音未落,车身便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乔靖柔险些从他的怀中飞出,撞到另一边的门框上。
柳若欢再也没有顾不上男女之防,直接用真气稳定住身形,将她深深的揽入怀中。
“柳……你走吧,我刚才出了些差错……现在功力尽失,没办法……”
“闭嘴。”
柳若欢听到乔靖柔的前半句话,就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些什么。
自己已经不是当年在幽王墓中碌碌无为的少年,因此今日这种情况,一定也有着急救的方法。
此刻牛车已经冲下半山腰,窗外的视野豁然开朗,能从树林的边角处,望见悬崖峭壁下的水潭湖泊。
柳若欢灵机一动,方才灌木树林太多,他不敢抱着乔靖柔跳车,但若下面是水潭的话,他便可以借助水的缓冲来缓解二人的冲势。
“小姐,我们一会儿要从这里跳下去,你既然功力不再,就要抱我抱紧了。”
乔靖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说的话,一字未答,只是将两只手臂勉强环绕在柳若欢的颈间,螓首歪进了他的胸怀。
柳若欢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将她一抱而起,绕过厚重的书架,来到了车窗边上。
放眼望去,湖水之上雨暴飞泄,在湖面漾起层层縠纹,空中似是拉出一张如同薄纱的水雾,弥漫在空气之中。
角度刚刚好!
柳若欢抱紧怀中的女子纵身一跃,全身便已经从牛车中飞出,越过几米窄的灌木丛,直直飞入山壁下方的湖泊。
水花四溅,柳若欢的坠入湖水,感觉全身冰凉,身体轻缓。
在短暂的适应之后,他便从水中的失重和浮力中找到了正确的发力方向,抱着怀中的乔靖柔脱离水面,向岸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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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皇宫。
寂寥无人的金殿之中,一位深宫侍女引着一名美艳女子穿行在红楼金殿。
那妆容美艳的女子穿着墨黑色的长袖裙袍,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如瀑般顺势披散,黑的深邃而又明亮。
行进了几步之后,她微微停住了脚步。
她看见了一片荒芜,焦黑的圆木废墟,使得它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似乎眼里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一处废弃已久的荒地。
“那里是……”
为她引路的宫女毕恭毕敬的答道:“那儿是丽水阁的遗址,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就下令将此地保留原貌,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美艳女子微微抬额,轻声问道:“我听说上一任先皇的遗体还在这片废墟之中。”
那宫女低下了头,不卑不亢的答道:“大人,这话贱婢不敢答。”
美艳女子摇了摇头,原本她还对柳若欢告诉她的深宫隐秘将信将疑,现如今这新皇将先皇暴尸荒野的行径,似乎隐隐证实了他口中话语的真实性。
“大人,该走了。”
美艳女子与宫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步程,兴许是觉得面见女皇前的行程有些枯燥,她又问起了宫中的事情。
“这诺大的皇宫,为什么见不到半个人影?”
宫女默然答道:“自从上次洛阳城破,宫中侍女太监遭到右贤王一派的匈奴军队屠杀,宫中的人手就再也没有补充过了。”
宫女想了想,随后补充道:“但其实还好,陛下与先前的几位帝王不同,陛下规矩甚少,宫里的掌事女官又少得可怜从东宫到皇宫,陛下的后宫都无一人,少去给那些娘娘们使唤照顾,最后落在我们身上的事情也少不了不少。”
第三百四十章 选妃
美艳女子听完微微点头,像是懂了些什么。
宫女不做他想,只是把这美的不像话的异族女子引入到金殿玉池。
两人在门口稍稍站立,便听到一直守在门口的宫女传报道:“柳大人麾下谋士樱井卯雪觐见。”
里面沉默半晌,便传来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应。
“进来吧。”
宫女上前一步为樱井卯雪整理仪容,待衣发端正整洁之后,才让开道路,让她走入深宫的门槛之后。
走向玉池的道路并不宽阔,四周之内无一盏灯光,但是却铺满了奢华繁复的玉阶,衬的整条小径幽白散光,有些唯美却又有些诡异。
樱井卯雪一身黑袍似是融入其中,只有素手和玉容的雪白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玉池深处忽然传来数道男人的调笑之声,樱井卯雪微微有些讶意,但却将眼中的惊异深藏心底,面目平缓的走了过去。
一个曲折,视线中的场景豁然开朗,数对男男身穿锦衣玉袍,两两而站。
稍远处晶亮的玉池温泉之前,琉璃灯光璀璨闪耀,冰雕玉座的宽大锦榻之上有一个女子身穿寸缕薄纱侧躺在榻上,正抬眸凝望座前的人群。
樱井卯雪从人群之中走过,她低头顺眉,跪在地上说道:“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子看到有新面目登场,如凝脂般的脸容出现了一丝笑意。
“雪爱卿来得正好,来我身边一同观摩吧。”
樱井卯雪好奇的问道:“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长公主随手指向座下那些面目娟秀好看的男子,说道:“你们不在的日子里,群臣进谏,后宫纳妃。这些都是那些名门世家选进来的秀男,你觉得哪一个适合做朕的嫔妃?”
“微臣甚少和男子接触,对情情爱爱之事并不了解……若是陛下有哪些地方需要臣下献策,微臣倒可以提一些建议。”
长公主轻笑一声,从玉座上坐起身来。
她看向樱井卯雪的目光优雅而又娴静,充斥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深意,“你还是和先前一样,我倒有些后悔把你放给柳家那个小子了。”
“微臣始终都是陛下的人,诸多变故无非是过眼云烟,坐上皇位的便是吾主。”
长公主轻拍手掌,表示欣赏,“说得好,这三寸不烂之舌真是巧言善辩,说的我心花怒放……既然这样,我就准许你在秀男之中挑一个作为夫婿带回东瀛吧。”
樱井卯雪秀美的娥眉微蹙,脸上现出淡淡的忧虑。
先前宫女说长公主登基之后并无纳妃扩充后宫的准备,这样的纳妃举动实属可疑。
樱井卯雪还在思索该如何开口,秀男之中就有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袍的鹰眉男子开口说话。
“陛下,我们乃是九州八郡各方豪门世家挑选而来的世家公子,各个在家里都是苦读诗书,谈吐礼仪皆是样样到位。除去学堂里的东西不说,琴棋书画,红绣歌舞我门也是各项精通,就盼着选妃这天的到来。”
接着,他深鞠一躬,对玉座上的女皇说道:“陛下三言两语便将我们穷尽一生的努力推给一处弹丸小国,实在是……有些不妥,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樱井卯雪微微看向了其他男子,发现他们大多也都是一样的看法,在看向自己的时候虽然有着惊艳的神色,但眉眼里浮现的,更多是对她出生之地的不屑。
这种目光她已经看了太多回,在她初到天朝之时,便已经感受过这种出自骨子里的不屑。
长公主听完那名男子的发言,并没有打断他,反而饶有兴趣地说道:“我记得你是巴蜀之地的邵家子弟,叫邵锃嵘。”
名叫邵锃嵘微微一怔,他本已做好了圣上面前贸然开口遭受责罚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唤出了他的来历,还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心思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难道说这位新登基的女皇早就已经关注到他,才能如此准确的说出这些?
邵锃嵘拱手行礼说道:“陛下居然听过我的名字,真是祖辈蒙阴,家族之幸。”
长公主低沉着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这莫名的笑意绿衣秀男看不懂,樱井卯雪也同样不懂。
“既然你把自己说得如此优秀,不如就由你来做朕的后宫之主吧。”
“这……”
邵锃嵘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自己渴求一生的目标,居然如此之快就能落在自己的身上,一开始他还顾虑后宫竞争太多,准备了诸多法子……如今这些竟然都在一句话之后成了无用功。
但他毕竟是名门世家出身,心思快速沉稳下来。
即便如此,他颤抖的手指也依然说明他此刻的内心无法真正的落入平静。
“陛下,奴才……”
“你和朕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长公主打断了他的话,从玉座上徐徐站起修长窕窈的身姿,她轻覆络纱长裙的身姿显得玲珑身材若隐若现,惟妙惟俏,一下就成了场中众多目光关注的对象。
一袭黑裙的樱井卯雪固然美丽,但如今场上当之无愧的王者只有长公主一人。
她似是携带着万世风华,俯望下方的各位秀男,直至将目光停顿在那绿衣男子邵锃嵘的身上。
“不对,应该说,你们和他都很像。”
秀男们不解其意,本以为这只是那邵锃嵘一个人的风头,为何忽然被女皇陛下打断,说了一番意义不明的话。
“我在幼年时期,曾碰到一个四大世家的子弟,他的亲奶奶是当今乔相,国之栋梁。”
长公主似是回忆一般,步履缓慢的经过跪拜的樱井卯雪身边,走向了那些茫然无措的秀男们。
“年少时我不仅对他心动,还真真切切的喜欢过他,可谁知,男人这种东西,野心居然比我都大……一个世家子弟居然为了图谋帝后之位,与三位公主都营造出了巧合般的相遇场景。”
听到这,已经有机敏的秀男察觉到这位女皇的话中口吻不对了。
但他们在深宫此地无依无靠,根本无法影响女皇讲故事的心情。
《女尊世界中的万人迷》来源:
第三百四十一章 恶魔女帝
“后来,年幼的我坐上东宫之位,差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抓住,锁在了东宫地底关了整整五年。五年的时光,岁月蹉跎,一个精致打扮的世家公子,最后变成了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疯子。”
长公主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似乎是真的在为他的下场同情一般。
“仔细想想,这件事情我的确做得有些过分。早知道他的目的不纯,应该在那时候就把他做成标本置办在东宫之中,兴许我还能多喜欢他一阵,也不会让他做出这种背叛我的行径。”
长公主走到了先前那名开口说话的绿衣男子面前,嫣然一笑,如百花怒放。
“你愿意为了我而死吗?就让我在这里亲手把你的血液放干,成就一位新的帝后。”
“我……”
绿衣男子一阵胆寒,身体在轻微的颤抖着,此刻的他,连称呼都忘了。
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侵袭着他的内心,让他再也无法直视面前的女皇。
什么疯子?这位新登基的才是一位彻头彻尾的疯女人!
虽说伴君如伴虎,但虎豹豺狼尚且也讲不残害同族,但这个女人却……
邵锃嵘越想越怕,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前一秒的荣华富贵与家族名望在他的眼里变得不值一提。
他此刻只想逃离这处名为皇宫的囚笼,避免自己步涉前者的后尘。
“陛下,请绕过我……我年少未经世事,不懂宫中规矩,别说后宫之主,如今怕是连秀男都做不成,若是陛下准许,奴才这就滚回巴蜀,今后再也不再踏足京城土地……”
“是吗?真遗憾……我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位良后呢。”
长公主似是失落地说了一句,话语之中不无遗憾。
就在下一秒,一阵迅捷的狂风掠过,长公主一绺靓丽的秀发微微飞舞在半空之中,衬着她的眉色之间神采更盛。
秀男的人群之中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呼,每个人的神色之上都现出了惊恐。
原来绿衣男子邵锃嵘所站的地方,已经再也不见他的身影,原地只留下了几滴嫣红的血滴。
一块碧绿色的绸布沾满血迹从空中飞落,众人抬头,只见一只背生双翼的巨大异形生物倒挂在屋檐处,它雪白的翅膀几乎可以笼罩金殿殿顶。
而在那怪物的口齿之中,正不断有卷卷血水流露出来,给整间屋子中透露出一种血腥诡异的气息。
所有人的面目之中现出惊愕,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此可怕的生物居然一直悬挂在他们的头顶,而他们居然在这种可怖的环境下供新皇挑选帝妃?
有人止不住眼中的恐惧,准备大声嚎哭,却被长公主的下一句话语给震慑住了身形,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从现在起,动者死。”
殿中人群全部默然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声,唯恐引来头顶那只怪物的注意。
此前他们人人都想着该如何出风头,吸引女皇的注意……但从现在起,他们人人自危,只想着如何隐匿自己的身形,不让女皇注意到自己。
方才血腥的场景全然没有影响到这位新皇的心情,她重新开始了毫无规则的绕步。
“你们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母亲姐姐是我当朝的国之栋梁,但……这又与我何干呢?我只喜欢属于自己的东西,能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东西,权利,皇位,能力,仙道……它们都是我的追求,当然,爱情也是。”
长公主迈开双腿,优美浑圆的修长玉腿在裙中微微展现,可惜无人敢再度窥视这美到出尘的女子。
如白雪般细腻柔滑的脚面碰冰冷的白玉台阶,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这声音如同绕耳魔音,让每一个听到这声音的秀男胆颤。
“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这种低劣的种马认为自己有资格在朕的面前开口吐露人言?又是谁,让你们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姿色智谋掌握当今皇帝,成为家族中光耀门楣的存在?”
长公主的话语充满着慵懒,但字字却如刀尖一般插在了这群秀男的心头上,摧残着他们的神智。
“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世家公子?还是名门之后,还是被才女吹捧的金玉良配?你们……都给朕跪下!”
哗啦一声,数十名秀男齐刷刷地跪拜在地,他们四肢伏地,浑身微颤,对女皇的命令言听计从。
长公主薄薄的红唇微扬,脸上现出了一抹微笑,这是她今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这就对了,这世上只有我这一位皇者,无论是你们,还是你们背后的家族……都该像今日这般恭恭敬敬的跪在我的面前,这才是你们应有的姿态。也只有这样,才让我对你们这些臭虫的存在多了一丝容忍的耐心。”
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长公主也不再做丝毫的掩饰,她望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挑眉说道:“从明日起,你们人人都需要喝下阶段性的毒药,我可以放你们回家。但你们回家要找当地最有影响力的望族结婚联姻,做不到的无能者就去死,做到的人会有人定期送给你们解药。你们要我活一辈子,一辈子都要像蝼蚁一样支持我,供奉我,为我而活。”
樱井卯雪跪在玉座之前,她远离身后混乱的动荡,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毫无波澜,甚至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当年她从东瀛之地远道而来,潜心修学数年,终于遇上了一位欣赏她才华的明主。
但在她初遇那帘幕之后窈窕身姿的第一面起,她便将明主的明字给去了。
这位君上,远比世人想的要恐怖,即便是在面对匈奴王也凝所化身的恐怖半身化身时,她也丝毫不觉得胆怯。
这全然因为,她并不觉得那半神化身有多么可怕。
纯粹的力量压制根本不足以让折磨摧残人心,只有恐惧可以……而长公主,便是拥有制造这种恐惧的能力。
所以在她回程禀报北境之行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见到长公主时,一定要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
正如她初进金殿所做的那般动作一般。
而自己那位年少稚嫩阅历浅薄的少主,又可曾想过,自己终将会面对一位如此可怕的恶魔女帝?
第三百四十二章 乔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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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雨势不减,变得比先前更为狂怒。
狂风夹杂着雨雾呼啸一般席卷湖泊,使得天上的场景形同末日,雨水与湖水交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场极为罕见的水龙卷风。
那疯狂旋舞的水龙卷风如同一只扭动身躯的万丈水蛇,誓将一切搅合着天翻地覆。
看来今晚脱困无望,柳若欢也是摇了摇头,走回到山洞深处。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在先前雨势较弱的时候,拾了一些木枝回来,要是没有这些树枝,恐怕他们连过夜的柴火都是个问题。
但伴随而来的还有坏消息,这些树枝和周围的环境潮湿,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打出火来。
可俩人刚从湖泊里出来,身上衣服湿漉漉的紧贴胸背,自己有功力护体倒是无所谓,但是乔靖柔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黑暗之中虽然看不见她的容貌神情,但那微弱的鼻息一起一伏,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消散在空气之中。
“小姐。”
柳若欢轻唤一声,黑暗之中无人应答,直到他念出第二声时,对面的人影才有了反应。
“咳……咳……”
但回应他的却不是话语,而是一段剧烈的咳嗽声。
柳若欢见状不妙,直接上前贴近了她的身躯,仅仅是两人双手接触的一刹那,他便觉得自己摸到的不似人手,而是一块冰凉剔骨的寒玉。
一些精纯的内力真气顺着他的手指流入到对方体内,但是这些真气却像是石沉大海,仅仅是过了片刻,就失去了和柳若欢的联系。
“不用再做无用功了,柳公子……我,入魔了。”
这声音之中充斥着无力的苦笑,有着显而易见的酸涩,这种近乎绝望的口吻柳若欢还是第一次自她口中听到,不由得微微一怔,说不上话来。
黑暗中,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缓缓开口说道:“柳公子,有些话我只敢现在对你说。”
柳若欢答道:“有什么话,说给我听便是,我一直都在听。”
听到这句话,她的情绪似是稳定了许多,话语之中又多了一丝安定的情绪。
“我在你心里算什么?是志同道合的友人?还是四大家族难以近身的大小姐?亦或是那个显赫的书圣名号?”
柳若欢思考了一下,刚准备回答,却又突然感觉对方的身形一歪,整个人都向他顺势倒下。
曼妙浮凸的修长胴体倒在他的怀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随即,一道不好的念头升至脑海,他用真气稍微照亮了一瞬山洞,发现怀中的乔靖柔已经闭紧眼眸,意识完全昏睡过去了。
生机,正在他的面前缓缓流失。
柳若欢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当机立断,激活体内的俪人珠,对着乔靖柔有些失色的樱色红唇,吻了下去。
……
乔家的建筑均都是依山傍水而建,一簇楼阁庭园尽在参天古木的掩映之中。
而在这清幽风雅的书房内部,正有一身着鹅黄色衣裙的美艳少妇,对着年幼的女孩谆谆教导。
她的眉眼盈盈如画,肌肤如牛乳般白皙光滑,颈间戴着一串明玉般的剔透珠链,气度雍容华贵。
柳若欢稍稍留神,便看清楚,这位正是先前在丽水阁见过的乔夫人,是乔靖柔的娘亲。
乔夫人一只手端着三字经,边走边细声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不过三岁的乔靖柔,正用婴孩般单纯的口吻跟着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看着眼前出落别致的女孩跟着自己将三字经一字不差的念完,还能背诵几首经典传世的名诗后,美貌少妇欣慰的点了点头。
她叫下仆送来一盘糕点,亲手喂着女儿吃了两颗。
然而这温馨和睦的家庭画面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片刻,就有下人的脚步从廊庑间传来。
来人名叫环月,是乔夫人的贴身小婢。
“夫人……”
“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姑爷他……在城东处的一处私宅内被抓住了,与他通奸的女方一家老小尽在,差人传话说……如果夫人不给黄金千两,她们就把姑爷拖到东大街的集市上扒光了示众。”
乔夫人微微叹了口气,问道:“我姐姐……乔相知晓这件事吗?”
“暂且还不知道,但家族的耳目繁多,这事又出在京城内……乔相稍晚一步就会知晓此事。”
“嗯,你将柔儿带回屋吧,我自己去城东。”
“夫人,那货民妇来路不正,看起来就像是有意而来,我觉得起码要多带些人手以防万一。”
“好了,我自有把握,去吧。”
“是。”
下仆见乔夫人心意已决,便低头表示顺从,牵住了年幼乔靖柔肉嘟嘟的小手,向宅院深处的卧房处走去。
乔靖柔侧过头,本想再叫一声娘亲,却发现对方从她的视野之中淡去,消失在苍绿色的植被之间,隐没不见。
……
当日下午,年幼的乔靖柔在庭院内见到了满身伤痕的母亲,她正坐在石凳上让环月给她包扎伤口。
乔府之内的流言颇多,盛传乔相的妹妹,下一任书圣的母亲在东街巷院里让人给抓破了手脸,说她教夫无方,养了一个只会勾引他家女人的败类狐媚男人。
年幼的乔靖柔虽然听不懂话中的意思,但她却知晓这里面不是什么好话。
乔靖柔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到母亲身前,环月推了一下乔夫人的肩膀,才使后者才从离神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柔儿,到后院怎么也没跟娘亲说一声?环月,你领着柔儿去前厅,让后厨再给她做一些点心。”
乔靖柔抬起稚嫩的面孔,眨着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柔儿不饿,柔儿想知道娘亲和爹爹怎么了?”
乔夫人沉默半晌,并没有回答女儿的童言,就在场面静止之时,忽然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庭院外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袭牡丹官裙的乔相从院外径直走入,一脸怒容。
“妹妹!你到底还要执迷不悟多久?乔家的祖训都被你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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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唯独你
这位乔家家主在看到庭院中的幼小身影后,硬生生的将话语止住,但面目上的怒色不减,看向乔夫人的眼神仍然十分不忿。
“环月你带柔儿先回屋,我陪姐姐在这儿说些话。”
乔相怒容消散,语声冰冷,“让你的家仆自个儿回去,柔儿身为下一代书圣的继承者,有资格知道乔家人动情的下场。”
接着,她似是咬牙切齿的又重复一遍,声音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一般。
“尤其是她母亲的下场。”
环月本想替自家主子说些什么,但乔夫人只是给了她一个眼色,让她别多生事。
下仆行礼告退,庭院之中只剩下了三名乔家的直系血脉。
无关人员退场,乔相便止不住心中的怒火,冰冷的质问道:“妹妹,千百年来,我乔家哪一个动情的女子会有好下场?当年你执意背弃家族联姻的选择,选了一个酒囊饭袋,结果呢?这男人还不是背着你在外偷情,成为了乔家乃至京城的笑柄。”
“杜郎其实……”
“够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那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求情!”
仅仅是听到那个人的姓氏,乔相便险些将手边的东西砸出,她的目光只有在看到年幼的乔靖柔时,才会微微缓和几分。
“看看你今日的这番模样,有谁会相信你是十年前我之前的乔相候选,乔家天骄?又有谁会相信你当年仅凭天资,就险些打破封印,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忘我境高手?”
乔夫人微微落目,她眼瞳里的星芒黯淡,似是随着乔相的话语想起来了些许往事。
乔相也不忍心看到妹妹这番落魄的模样,她闷声不响的坐在另一侧的石凳上,直到乔靖柔摇摇晃晃地靠在她身前,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将三岁地乔靖柔抱在怀中,似感慨一般的说道:“那个男人唯一的用处,便是替我乔家生出柔儿。若非如此……”
“姨妈,娘亲到底怎么了?”
乔相答非所问,“先前姨妈教你的金印字诀,你修炼的怎么样了?”
乔靖柔奶声奶气的回答道:“柔儿有好好练功,娘亲说柔儿已经快要入门了。”
“那姨妈今天便要告诉你一件乔家人都需要知道的祖训。”乔相摸了摸年幼乔靖柔的额头,细声嘱咐道。
“我乔家所修的功法虽无淬体练魄,但却是一场问心问道的至臻之旅。虽然世人盛传我乔家血脉一步不出便可求仙问道,但人们所不知的是我乔家的梦魇和心魔足足大出常人数倍有余,在功力晋升的门槛期,这种影响会达到峰值,甚至能到一夜数梦的境地。”
乔相叹气说道:“这种连环梦境实则为生死凶境,无论美梦噩梦,稍不留神便会深陷其中,永无宁日。拖这血脉的福,我乔家直系子弟疯的疯,死的死。除去你娘亲,我和三姨便是你在家中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姨妈……”
“心魔的产生有两种最直接的方式,一种是仇恨,一种是爱情。前者是一种执念,胜过了看开了便好,若在瓶颈时破镜,但后者则是一记痛彻心扉的毒药,你若不远离,总有一天你会被它所伤。”
乔相说道:“自我乔家先祖发现乔家人不能对爱沉迷后,千百年来便立下一道祖训,每一代乔家人的佼佼者皆要心向圣贤,以全知和治理国事作为终生目标,可你母亲,是数百年来头一个破例的。”
“可破了例又如何?你母亲为了那个男人生出心魔,又在困境之中为他出手武功尽失……纵使后来我这个身为姐姐的力排众议,重新接纳你们一家回到乔家,可那男人又做了什么?在城东的私宅里与他家小姐私会偷情,哼……”
乔相本来都想骂几句脏话,可转念一想当着孩子的面不好太过分,只好冷哼一声作罢。
“夫人!家主!”
急促的脚步声从庭院外传来,原来是方才离开的环月去而复返。
她手扶着院墙,喘着粗气说道:“姑爷……姑爷他为了自证清白,上吊自杀了……”
乔夫人与乔相二人同时动容,尤其是乔夫人此刻如坠冰窖,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年,三岁的乔靖柔见到了自己父亲的遗体,她的母亲也自此入朝为官,官拜京都府府尹。
……
偌大的内院只剩下了乔靖柔一人,她坐在满是架的房屋内,读起了历代书圣的手札。
窗外的景色从春夏到秋冬,从细雨到大雪,她也从年幼懵懂的孩童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终于,她看完了最后一任书圣的手札,将它缓缓的闭合放置在自己葱白如玉的细腻腿上。
“山郊大雨,青牛车受惊……原来我是这样离世的。”
书屋内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这句话像是她对自己的调侃,充满了玩味的语气。
“但在死之前,我倒在了他的怀里,这一切倒也算不上太糟……起码他会记得我吧?”
乔靖柔安慰完自己,便从那手札背后一页翻起,拿起了一边的墨笔写道。
虽愧对先祖,身陨于荒野,但能尝爱情之辛甜,无悔也。
做完这一切,她便在书屋内部席地而坐,闭目养神,静候神魂消散于天地间,将书圣的力量重新归还给乔家禁地。
书屋中间的天窗大开,一道金光从天而落,似醍醐灌顶一般包裹住她的周身,使她的身形变得越发虚淡。
忽然,书屋外侧有一阵轻微的晃动,虽然乔靖柔有所感应,但她下意识的认为是自己神魂破散的前兆,并没有加以理会。
直到这声响越来越大,越发嘈耳,才迫使她重新睁开眼眸,望向了动静传来的方向。
“轰”的一声巨响,书屋边壁的木墙被人强行破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硝烟之中缓缓显现。
书屋内的烛火摇曳,而乔靖柔的面色也现出惊容。
她清澈动人的眼瞳里写满了不可思议,“这是乔家历代书圣所留的识海和传承空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哪里我不管……”
柳若欢向前踏步,言语之中充满了不容他人质疑的声调。
“唯独你,我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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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深宫玉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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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宫深处。
殿中的秀男此时已经走得一干二净,玉座之前只剩下了两道美艳绝尘的倩影。
身披轻纱的长公主看着眼前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女人,眼中的杀机一闪即逝。
她很少如此直白的显露出自己的杀意,但面前的这个女人却让她有了这种无法掩饰的想法。
“相比于那些妄自尊大的种猪,你倒是懂得自己的处境。”
“当陛下还是殿下时,这样的试探已经不只是第一次。”
樱井卯雪的回答算得上平静,也称得上是滴水不漏。
“雪爱卿还真是懂得朕的心意。”
长公主冰冷地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向另一头的温泉泉池。
水只有齐腰深,却温滑清澈,倒映烛光。
烛火映照在清澈的水面上,形成一道又一道明暗的水纹,使得整座池面波光粼粼,伴随着蒸腾而上的热气,恍如仙境。
长公主在温泉之中缓缓坐下,她的三千青丝在水中散成了一朵黑亮的花。
“北境之事我有耳目,事情的大概我已经知晓了……你是来找我邀功的吗?”
“臣是来请罪的。”
长公主举起细腻柔滑的藕臂,涓涓清流顺着她的冰肌玉体倾泻而下。
她听到樱井卯雪的回答,轻笑一声,问道:“北境一战打的漂亮,匈奴王升格半仙之躯战死,匈奴一族畏惧我汉唐仙人,连夜迁徙北方草原,你作为监军大臣的首席谋士,收复女真,奇袭王城,何罪之有?”
樱井卯雪深吸一口气,仔细答道:“北境一战虽然看似战果颇丰,但实则虎头蛇尾,对汉唐对陛下都没有半分好处。”
“接着说。”
“北境一战成就了九尾狐仙,但却没有引出陛下想要的人,这是其一。”
长公主在水池中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问道:“你知道我想要引谁出洞?”
“盘踞在江南多年的白莲教,或者是久居白帝城数年的白帝,都是陛下想要见到的人。可惜这一仗结束的太快,没有影响到江南,也触及不到巴蜀的命根,殿下想见的人一个都没有出手。”
樱井卯雪见长公主没有答话,继续说道。
“其二在于,匈奴一族虽然退居狼居胥附近的茫茫草原,但她们的实力未减,真正命丧黄泉的只有匈奴王一人。这种放虎归山的行径坏了陛下的大策,也成了汉唐后世之患。”
长公主的右手穿水而过,水滴如同飞箭般迅捷穿过。
一滴透彻清净的水滴竟然直接将樱井卯雪的脸颊划过,形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你既然心如明镜,为何不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反而放任那柳若欢胡来?”
“臣知错。”
“知错?你明知道我想献祭整个北境,洛阳城,逼白帝或是白莲教的人出手救世……但现在可好,一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狐族仙人,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白莲教可以继续蛰伏于暗处,白帝城的那个老家伙也可以躲在仙山里装死。”
长公主面目冰冷,嘴里说着与身份全然不符的话语。
这样的长公主会让熟悉她的人感觉得陌生,但却显得异常真实。
“若不是考虑到你现在对我有用,我早就把你丢回东瀛喂那些食人鬼了。”
“谢陛下不杀之恩。”
樱井卯雪并没有解释,因为她知道此时的她哪怕多说一个字都是错的。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便是长公主简单至极的王道。
似是被下方的动静惊醒,殿顶倒挂的可怕生物微微扇动双翅,形成了一阵轻风拂面而过,这股风里夹杂着少许血腥味,但更多的却是一股莫名的香气。
长公主的情绪重新恢复平静,而殿顶的怪物也才再度隐匿声响,变得不易察觉。
她就这么望着樱井卯雪,半晌之后缓缓说道:“起来吧,过来同朕入浴。”
樱井卯雪微微一怔,她并没有想过一向视她人低贱如蝼蚁的长公主居然会对她发出这种命令。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她从地上站起,走向了玉池温泉的旁边。
“脱了,进来。”
听到长公主的指示,樱井卯雪不再犹豫。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传来,修长曼妙的身材从繁琐的衣物中显露出来。
细削雪白的后背,娇嫩玉润的冰肌玉骨,站在玉台上与周围的金凤鸾鸣的屏风烛火交相呼应,形成一幅绝美的风景。
“我听说东瀛的时局混乱,各位大名害怕岛上四处飘荡的恶鬼,建造了高耸入云的城墙。她们为了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的安危,还会在内城建立数十层高的古堡,将幕僚和家眷藏匿其中。到后来,大名们为了显耀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便开始攀比谁家城内的古堡更为高大……我听到的东瀛风俗,和你家乡的是否吻合?”
樱井卯雪微微皱眉,她从未想过自己能从久居于宫廷之内的长公主口中听到有关于东瀛的事情。
长公主所说的字字属实,的确就是现如今东瀛列岛内的现状。
“陛下所言的字字不差……陛下博今通古,实乃汉唐之幸。”
长公主轻笑一声,对她的赞美嗤之以鼻,“一块仅有弹丸之地的属国罢了,若不是因为你,朕根本就不会关注这么一块贫瘠之地。”
“东瀛扶桑乃是靠近日出之地……”
长公主根本没有给樱井卯雪辩解家乡的机会,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话语之中在宣誓主权。
“日出与日落之地,皆都应是我汉唐的领土……无论是平原,丘陵,草原,海洋,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应该归属于我的统治,你与扶桑,也不例外。”
长公主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她的纱衣与秀发上带着点滴晶莹的水珠,如同被镶嵌上零零散散的晶莹玉珠。
她用左手抬住樱井卯雪的下巴,用玩味的语气说道:“再说了,你也不一定是东瀛人,不是吗?”
迄今为止,樱井卯雪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张的神色。
她看向长公主的目光不再平静,而是充满了一丝恐惧。
第三百四十五章 姐弟
“陛下……为何说起这种荒诞的言论?”
樱井卯雪眼神微微闪躲,即便她知晓这种动作会加深对方心中的定论,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变得紧张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些陈年往事,但我在东宫读野史撰记的时候,碰巧听到过一则有趣的边塞传说。”
长公主不顾面前娇嫩美人紧绷的面色,柔声道:“数年前,我母皇还健在的时候,曾出兵征讨过南垂之地的前朝余孽,南郡国。”
“南国国破,国主身死,身为郡国千金的南国郡主带着死士和三岁的弟弟出逃海外,流落到了东海之上的琉球海国。”
不知是不是被温泉蒸腾而上的热气影响,樱井卯雪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缜密的汗珠。
长公主好心的用纤纤玉指帮她拂去汗滴,轻轻擦拭着她雪白细腻的脸庞。
“同年四月,琉球兵败被灭,郡主又一路东逃,终于到达了复国的梦想之地,东瀛。”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樱井卯雪还对长公主口中的故事抱有侥幸心理。
事到如今她全然明白,自己的一切挣扎都属于无用功,这位长公主已经对她埋藏在心底的身份了如指掌。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兴许之前的选妃对长公主而言,也只是一场揭开帷幕的开胃菜,真正被摆上餐桌的则是她自己。
对方就像是一个布置好陷阱的猎人,静待着猎物走入牢笼。
她已无路可逃。
“到达东瀛的南国郡主,对荒蛮未开化的东瀛人谎称是天照大神的转世,还化名卑弥呼建立了邪马台国,成了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任异性女王。她还带领东瀛人组成了空前一致的联盟,遏制住了岛上年复一年的鬼潮……这样的传说,你觉得有趣吗?”
长公主似是十分欣赏她现在的模样,语声温柔,如和风细雨。
樱井卯雪沉默不语,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沙哑,“陛下是从哪里听到了这些事情?扶桑四岛恶鬼遍地,除了我不应有人能横跨东海,到达中州浩土。”
“不应有人吗……”
长公主的右手滑落她的脖颈,埋入到她高挺的峰拔之内。
忽如其来的袭击让樱井卯雪猝不及防,轻哼出声。
更要命的是,长公主根本就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在一阵令人目眩的晃动之后,一块印记自她的胸口处微微闪现。
长公主轻点上那块印记,樱井卯雪身体颤动,整个人都如同失去支力一般在泉水中倒下。
水花四溅,池水高扬在长公主的身上,将她身上所穿的纱衣浸透的更加透明。
“这世上最不缺的,应该就是巧合……雪爱卿不如看看池水深处,那里的东西你是否认识?”
樱井卯雪四肢撑地,目光涣散,当她听到长公主话语时,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池水深处的黑暗中。
在烛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此刻受到几丝金光的环绕,出现了一块水雾组成的云境。
云境晴朗的阳光下,参天大树旁坐着一名眉清目秀的青衫少年。
他相貌俊朗,身材高挑,正用细白的手指翻阅着一本书册读物。
这种不染世俗烟火气的清澈干净,使得他整个人都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浑身带光。
在见到少年的那一刹,樱井卯雪的心神终于崩溃了。
“弟弟……弟弟……”
但可惜的是,这面云境只是单向传送的画面,她的声音无法传递到对方的耳朵里。
长公主蹲伏下身躯,在她的耳畔悄声问道:“这便是我为你准备了多年的礼物,喜欢吗?南国郡主?”
樱井卯雪的目光茫然,好像陷入了一段长久的回忆。
幼年国破之时,她便与弟弟二人流落东瀛扶桑,风餐露宿,朝夕相处。
无数次濒临死亡的绝境里,是这个血脉相连的弟弟为她鼓励打气,让她重燃希望,一步一步统领了东瀛腹地。
这段岁月里,年幼的弟弟早已成为她心中唯一的倚靠,是照亮她心中黑暗的月光,是风雨漂泊过后最后的宁静。
“你在骗我……我弟弟早就被恶鬼分食殆尽,我亲眼看见他消失在鬼潮之中……”
就在樱井卯雪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骗局的时候,云境里的少年微微侧动,远处似乎有什么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姐姐来了吗?”
樱井卯雪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神智崩散,她想转动头头颅去哀求这位长公主,但多年的分别迫使她无力将目光从眼前的画面上离开。
“求求你,放了我弟弟……放了他,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愿意做。”
樱井卯雪的声音透着一股撕心裂肺过后的沙哑,充满了迷茫无助。
此刻的她已经忘记了一切,只剩下眼中少年的身影。
“别急,还没完呢,好好看。”
长公主用秀手帮她支撑住花瓣似尖尖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云境里的画面,无法挪开目光。
云境之中,一袭莲花衣袍的宫廷女官从外面缓步走入,她身后的宫女手举托盘,上面摆满了绫罗黄金。
女官对着少年缓声说道:“陛下今日在后宫华清池选妃,无法来陪殿下,她特地差下官送来了今年最美的绫罗绸布和黄金千两,用来抚慰殿下的心情。”
少年微微皱眉,眼中洋溢的热情和神采也消失不见。
“那些俗物我要了有什么用?从小到大,我眼里便只有姐姐一人……姐姐也真是的,宫外面的男人有这么好看吗?明明她说过我是天下最美的男子,还答应每个月都会抽空来未央宫陪我一天呢。”
女官自然只能顺着眼前男子的话语说道。
“宫外的男人,自然都没有殿下好看。”
云境之外,樱井卯雪面目痴然,漆黑的双瞳之中有亮晶晶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这些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滴落在温泉池面的烛影里,荡出圈圈涟漪。
“这云境的对面,可都是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瞪大眼睛仔细瞧瞧,他可是你如假包换的亲弟弟。”
长公主的声音再度响起,最后一句,却将她打入了万丈深渊。
“只可惜,他现在只认我当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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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交易
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向樱井卯雪袭来,她只觉得此刻手脚麻木,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你知道吗?他在初见我的第一面,就将我误认成记忆中的那个姐姐,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不停……我感到有趣,便将他接到东宫深处豢养起来,陪他玩一场姐弟游戏。”
长公主的话语像是有一把尖锐的刺刀刺入她的心脏,这柄尖刀在一点一点的转动着,剜刻着她的心窝。
她即便张开樱唇也觉得无法呼吸,疼痛与窒息感几乎快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笼罩,整个人陷入了比死还难受的绝望中。
“那是我的弟弟!”
玉池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匍匐在池水中的雪白倩影猛然动身。
四周的烛火暗灭,池水波动。
仅仅是过了一眨眼间的功夫,樱井卯雪便已经欺身而上,迎头压在了长公主的身上。
她纤纤素手里举着一块锋利尖锐的瓷片,抵在了长公主的喉咙处。
这枚瓷片被她硬生生的用手从池底抠出,她十指的指甲都已经残破不堪,鲜血直流。
瓷片也被血迹染红了一半,殷红的鲜血顺着樱井卯雪的手腕不断向下滑落,直至滑落到她的手肘间,滴到了池面上。
“我要宰了你这个贱人,然后带他离开……”
殿顶之上,怪物注意到了玉池边的动静,它奇特的眼珠向下转动,最后落在了樱井卯雪的手上。
明显它也知道,此刻贸然行动只会激怒眼前这个丧失理智的女人,它微微扇动着巨大无比的双翅,似是在寻找合适的出手时机。
樱井卯雪的手指颤动,瓷片几乎要刺破那如凝脂般的肌肤,刺入到长公主的咽喉处。
可她深知,即便洞穿了面前这个女人的喉咙,她也不一定能见到安然无恙的弟弟。
长公主的面容之上全无惧意,她用手帮樱井卯雪梳理着散落在额前的秀发,全然不在意架在脖颈处的瓷片,轻描淡写的说道:“这幅模样,倒是比你卑躬屈膝跪在我面前时要顺眼许多。”
樱井卯雪的目光锐利,瞳孔之中杀意大盛。
她此刻已经无法抑制住胸口的愤怒,想要不顾一切杀了面前的女人。
白瓷片的尖锐部分已经缓缓透进了长公主雪白的肌肤里,透出了丝丝血迹,二人的鲜血在瓷片上交汇成一团。
“我在东瀛岛上,人们白日敬我为神明化身的女王,夜里却惧我为索命勾魂的恶鬼……看来陛下还是更喜欢看我化为恶鬼的模样。”
语声之中的这股冰冷似是千年寒冬凝聚起来的冷意,听起来便叫人不寒而栗。
更加诡异的是,阴暗的玉池金殿之上,樱井卯雪的双瞳闪耀着赤红之色。
这种红色与左家武神的红瞳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诡异。
可自此之后,她手中的瓷片却再也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这便是鬼瞳吗?看起来真漂亮。”
长公主朱唇一抿,嘴角微扬,“我曾听说你这双眼睛大有来历,是在无数个黑夜之中,被东瀛人扔进恶鬼堆中练就的……看来名声流传于天下的神算鬼谋,最擅长的也不是谋算造势,恐怕只有神和鬼两个字才是真的。”
樱井卯雪冷冷道:“只要陛下愿意放我们姐弟俩一条活路,这双眼睛我现在就给你。”
长公主灿然一笑,“那就割下来给我吧。”
白光一闪,樱井卯雪扔掉瓷片,两只手作爪般抓向眼孔。
只是在眼瞳前的那一刹那,却被长公主扼住了手腕,无法再寸进分毫。
“扑通”一声,瓷片坠入玉池,血迹在池水中淡化成了一朵鲜红的话。
“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不是说你为了弟弟什么都愿意去做吗?那就替我去杀一个人,杀了他之后,我便叫你们姐弟团聚。”
“谁?”
“柳若欢。”
樱井卯雪面目冰冷看向长公主,“杀他做什么?你不是还要靠他来维系皇室与四大家族的关系?”
“我说过了,有趣罢了。”
长公主眼中的笑意不减,衬的她此时越发的明媚动人,“硬要说的话,便是他坏了我的事情……即便是未来我所深爱的深宫皇后,也不能有人违背我的意愿,这是惩罚。”
樱井卯雪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其他的味道。
“我要出手,他必定会死。”
“死就死了,我虽然欣赏他,但未经雕琢的胚玉对我而言毫无价值。”
长公主的声音显得轻松且随意,完全没有在意柳若欢的生死。
在樱井卯雪看来,眼前的女人无疑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比她所见过最为可怕的恶鬼还要可怖。
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在乎自己弟弟的性命,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与恶魔的交易。
等到中原事了,她就可以带着弟弟返回东瀛,那里没人能找得到她们。
樱井卯雪沉默片刻便应下了这件差事,“我明白了。”
长公主从水池之中站起,池水顺着她水润的肌肤流落到池面之上,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此时,纱衣已经从她的身上滑落,水帘之内,曼妙沃腴的身躯被掩盖其中,透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下一秒,异变陡起。
长公主骤然伸出右脚,将还在池水中的喘息的樱井卯雪踩在池底,爆发出一道半人高的水柱。
这股巨力直接使得樱井卯雪的头脸碰底,几乎快要在水中窒息过去。
“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以后,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懂了吗?前朝余孽。”
池水漫过樱井卯雪的头脸,冒出密集的水泡。
在上面的水泡缓缓消失后,长公主才移开了她细嫩而又纤白的脚掌,向着池水之外走去。
“南国的恶鬼郡主,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前朝余孽罢了……你在我眼里同那些白莲教的妖女也没什么区别,一群亡国之奴。”
接着,她把目光投向殿顶的怪物,轻轻微笑。
“星儿,辛苦了。”
那殿顶的怪物似是为了回应她,将硕大无比的翅膀微微扇动。
地三百四十七章 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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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外的轻风吹动,拂过乔靖柔芙蓉般好看的脸孔,吹动她瀑布一般的长发。
她眨着杏仁眼,一时之间只以为面前的场景是她所杜撰的幻想。
但不断从身体之中抽离的书圣之力,迫使她将思绪回归现实,认清了眼前的现状。
唯独我,他要定了?
这算是什么话?
片刻之后,乔靖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略显柔美的脸颊连同后面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都被染红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男子尊崇男德五经,怎么能说出这种孟浪之言……”
回答她的并不是柳若欢的话语,而是一道强横无比的真气。
这道真气夹杂着无形的剑势,直接将书屋的天窗击碎,截断了闪耀的金光。
这壮观的一幕直接看的乔靖柔檀口微张,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百思不得其解,没有神兵利器,单靠真气之劲怎么可能斩得断乔家传承的金印圣光?
隐约之间,她在那道剑势之中察觉到了一丝仙力。
乔靖柔很快便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看向柳若欢,“是仙力!你身上居然有能隔断传承的仙人功法?”
柳若欢三步并做两步,快速冲至失神的女子面前,“先出去,出去我再同你解释这些。”
乔靖柔下意识的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两人冲出书屋,在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田野里尽力奔跑。
在她们的头顶之上,金光因为刚才的断层已经变得极不稳定,强横无比的乱流瞬间席卷了整个书屋梦境,一道又一道的气浪开始从天而降,拍打在田野上,激起波澜壮阔的麦浪。
“这梦境与金光皆是由我乔家历代书圣的意识所化,它们的存在便是为了守护书圣传承。因此自从金光开启,剥夺神通的那一刻起,我便注定要消亡于世间了……它一旦开启,就从没有过停止的先例。”
乔靖柔虽然不想打击面前人的信心和自己心中的幻想,但她觉得自己身为一名智者,要时刻保持最后一分冷静。
“你与我乔家无关,而且我消亡后也能在这识海梦境掌有一丝主导权,我一定能保你平安无事返回现世。”
“所以呢?”
乔靖柔默默地说道:“所以……松开手让我面对就好,这是乔家书圣命中注定的结局。”
她本来以为接下来会是一段伤感的离别,却没想到前方的柳若欢在听完她的言论之后放声大笑。
那些笑声笑的有些放纵,又十分开心……像是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一般。
乔靖柔不免有些生气的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在识海梦境之中,书圣之力要比仙人更加强大,稍有不慎你就会被它撕碎,现世也会成为一个废人。”
“那又怎样?”
前方传来的反问声让乔靖柔怔住了,她耳边只剩下了呼啸而过的风声。
柳若欢笑道:“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好笑了……乔小姐可记得,你我第一次碰面时,在青牛车里你问过我这世上有什么东西同书里讲的不一样吗?”
乔靖柔睁大眼睛,难以置信,明明是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可为何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议论起了两人的过往?
“以前我总觉得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的知识,诸如天文,数学,生物此类的东西……但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这些东西其实都不重要,也并不是你想要寻找的答案。”
乔靖柔也被柳若欢的话语勾起了一丝好奇心。
“那是什么?”
“是打破常规结局的勇气。”
乔靖柔蹙紧细眉,没有立马回答柳若欢所说的答案。
她的心思微微被触动,但仍然有些不能接受男子所说的理念。
乔靖柔固执地说道:“乔家书典里记载了每一位书圣的结局,它不会出错。”
“那是之前……今天它便要出错了。”
柳若欢带着乔靖柔停了下来,乔靖柔惊奇的发现,视野里原本一望无际的麦田,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淡薄。
直到她伸手触碰到那面透明的空气墙,她才恍然明悟了这梦境的奥妙。
柳若欢无视背后袭来的强烈气浪,也用手覆盖上了那面空气墙。
“从始至终,这都只是你做的一场梦罢了,只要你的心有裂缝,它自然也会缺口。”
二人对视一眼,手掌同时用力,这面在梦境屹立千年的空气墙瞬间布满裂痕,发出碎裂的声响。
砰的一声,他们眼前的世界,崩塌了。
~
柳若欢意识回落,从那场梦境之中醒来。
在他的视线前方,相貌娇美的乔靖柔也悠悠醒转,睁开双眼,瞳孔显得清澈而又幽邃。
零散的星火映着两人的面容,显得双方都有些面色苍白。
“醒了?”
柳若欢笑了笑,说道:“你看,我说这场梦境终会……”
他的话只说了一般,乔靖柔便伸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烧焦的木材,朝他的面额上砸来。
柳若欢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被那木块直击脑门,痛得呲了一声。
“你认为自己很了不起是吗?”
乔靖柔的声音略显冰冷,一点都没有死里逃生的欣喜之情。
她紧紧盯着柳若欢,微黯的火光照着她那张清秀却又有些苍白的面容,让人心疼。
“乔家的识海梦境,是你胡乱闯的吗?那里交错的精神乱流,稍微染上便会教人精神失常,成为废人。”
柳若欢伸出右手捂住额头,面色尴尬的说道:“可梦境碎裂,我们不是平安无事的出来了吗?”
“梦境碎裂,暗流涌动,我有书圣传承护体,可你没有。”
乔靖柔闭上眼,胸膛随着急促的喘息声起伏着,方才的境况实在太过凶险,对方能活着出来只能归结于运气。
她无法接受对方会因救治自己而命丧黄泉,如果出现了那样的结局,她倒还不如魂归故里。
“下次你再来识海,我就先你一步在屋中自刎。”
柳若欢叹了口气,冲着她摇了摇头。
这样的举动明显激怒了面前的乔家少主,她冷冷说道:“你不信我会这样做吗?”
“我信,但是我不会离开你……即便再重复一次,两次,百次,千次,我也依然会去找你。”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中意
“你……”
乔靖柔刚想责怪他不惜命,却没想到柳若欢目光如柔水般看着她,神色极为认真。
“我喜欢你,所以我才会一遍遍去寻你。”
乔靖柔哑口无言,她的面色恍然,从未想过柳若欢居然会主动同她表露心意。
这理由将她的千言万语都压回了嗓子眼里。
二人隔着火堆对望片刻,终于还是女方先开了口。
乔靖柔微微侧头,不再去看柳若欢的焦灼的目光,缓声说道:“你……是洛家尚未过门的姑爷,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柳若欢轻笑一声,从她畏手畏脚的发言里听出了言外之意,“那就是说你也中意我了?”
乔靖柔面色一红,有些羞恼地说道:“世俗常理,尊礼重道,你与洛家有言在先,就不该对其他女子说出这种轻浮的话语……这种话要是被你的妻家听到,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是荒山野岭的郊外,除了你我之外再无她人。”
乔靖柔哼了一声,同他讲起了孔孟之道。
“读书之人品行端正,无愧于心才是儒学正道。《礼记中庸》里曾说,才女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乔靖柔开口说了两句,却又忽然止住了。
她发现自己这些话说是说给对方听,无非是拿正人才女的说法来堵自己的嘴罢了。
渐渐地,她也不由得在心中质问自己,自己一直以来所信奉的世间大道,无情之道到底真的是正确的吗?
“柳公子?”
乔靖柔移回目光,忽然见到柳若欢低垂眉眼一动也不动,杂乱的思绪也停顿了下来。
一丝不好的预感闪过,她皱紧柳眉,挪动冰冷的身躯,向对方靠了过去。
直到她靠的近了,才发现在幽幽火光掩映下,对方所处的位子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流在顺着石缝缓缓流动。
“柳若欢!”
乔靖柔脑子一懵,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礼仪道义,她将柳若欢翻转过来,看到了碎成布条的衣衫以及血肉模糊的巨大伤口。
这些伤势显然是从梦境中带出来的,历代书圣的力量余波,哪能像他说的那般说躲就躲?
洞外的雨声淅沥,沁骨凉风钻进洞中,吹的乔靖柔的衣衫舞动。
她的一生之中,从未像今天这般茫然无助。
自己在梦境之中违抗先祖,失去了书圣之力的认可,现在等同于一个大病初愈的寻常人,这样的自己……此时此刻什么也做不到。
她忽然反应过来,竭尽全力的将柳若欢抱入怀中,用尽全身力气哭喊道:“醒一醒,醒一醒……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喜欢你,我承认我喜欢你还不行吗……”
~
洛阳城,皇城,未央宫。
在新皇登基之前,未央宫曾是一处偏僻且无人问津的冷宫。
长公主继任汉唐女皇,便差人重新打点清扫了这处宫殿。
如今通往宫殿前笔直的道路嵌满了零零碎碎的白玉,闪耀着温润的光芒。
用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处处都说明了新皇对此处宫殿的上心程度。
稍稍路过此处的宫女,都腹议这里住的是女皇的宠妃,然而时隔新宫建成百日,她们也没有听到新皇有纳妃的准备和打算。
洛阳城的秋色渐浓,宫中的落叶越累越多。
在未央宫的宫门之外,直通此宫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抹端庄高贵的艳丽身姿。
她拖着金色的落地长裙,与周围的落叶互相掩映,成为道路中唯一的主角。
那张美丽的脸庞像绽放的昙花花朵般皎洁饱满,光彩夺目。
“你养过笼中鸟吗?”
跟在女皇身边的女官,全然没想过这位地位尊崇的女人会向她发问。
她微微一怔,如实回答:“回陛下,没有。”
“是吗?”
长公主轻声问了一句,却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只是径直的向着未央宫中走去。
待她进入殿中,一座恢弘华丽的金殿再度显现于她的面前。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而一名穿着黑色紧身长衫的男子,正在殿中急舞。
他舞姿轻灵,身轻似燕,正在随着殿中一种奇特的节拍缓缓加快舞蹈的速度。
一阵繁响的铃声过耳,他如旋风般疾转,如一阵飞旋的黑莲花。
直到最后一声节拍停歇,他的舞步才戛然而止,身形跪伏回了地面。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公主嘴角勾勒起了一抹笑意,“这舞叫什么名字?”
少年灿然一笑,像是邀功一般对着长公主说道:“我也不知道,我那日在宫中听到有人在晃响铃铛,自己就像是开了窍,忽然想到了这支舞……姐姐觉得这舞好看吗?”
“好看。”
长公主点头问道:“自从搬进未央宫后,可有哪些地方过的不便?”
“除了见姐姐的次数越来越少,其他我倒没有不便……”
少年说到这里,呼吸声忽然急促起来。
“姐姐,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在后宫中选妃,可我觉得那些凡夫俗子都配不上姐姐……”
长公主坐在寝宫内的云木桌椅上,抬眉看了他一眼,问道:“世家所争,难免需要做做样子。”
少年验证了心中所想,微微舒了口气。
接着,他眼瞳炽热地看向面前这位风华绝代的丽人,说出了埋藏在自己心中多时的想法。
“既然姐姐不想与那些人为伍,那能不能让我进宫,做姐姐的身边人?”
“身边人?”
“对,反正即便在深宫之中,也无人知晓我与姐姐的血脉关系,只要我不说,便没人知道我是先皇的私生子……不如我们将错就错,给我一个寻常身份,只要下次我混入秀男的队伍中,以后便能入宫与姐姐相伴,光明正大的待在一起……”
长公主听完少年惊世骇俗的发言,面色却表现的异常平静。
就像是风平浪静的湖泊一般,生不起一丝涟漪。
“还记得你初入东宫时,答应过我什么吗?”
第三百四十九章 成人之美
少年面色微怔,回想了两人以前的约定。
“只要我能学会姐姐教我的三层心法,姐姐便会放我出去,准许我见外面的人和事。”
长公主整个人坐在桌椅上,就像是一颗完美的璀璨的水晶,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她纤长的手指微微屈伏,轻扣在桌面上,“现在到第几层了?”
少年低头答道:“二层。”
“初阳,你天资聪慧,最合适习练这种心法。”
长公主面上挂着和煦如朝阳般的微笑,虽然看起来不动怒色,但身上的气势和眼底的冷意却让少年手脚发凉,如坠冰窖。
她尖翘的指甲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声响,让少年心惊肉跳,再也不复初入门时的得意。
“我……”
少年语塞,一时间有些答不上来。
“你从入东宫到现在,已经过了足足四年的时间。一开始一年一层进境极快,可为何到了这最后一层,却托了两年还未学成?”
长公主全然不顾少年青红皂白的面容,只是端起一旁的茶杯,微微品尝了一口。
在喝到一半,她忽然把茶杯放下出声问道:“是因为我?”
名叫初阳的少年知晓已经瞒不过去,便如实答道:“是因为我怕习成之后就会被赶出皇宫,远离姐姐身边。”
“是吗?”
长公主微微叹息,放下茶杯,转身欲走。
“既然如此,你就在未央宫过此余生吧……往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姐姐!姐姐!”
初阳不顾一切的冲至长公主的面前,连爬带滚的抱住长公主的红裙下摆,哭喊道:“不要丢下我……我已经快学会了,半年之内,我一定能将这套心法学成……”
长公主低头看向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初阳,声音冰凉而又缥缈,像是人间纷飞的落雪。
“我知道你已经掌握住第三层的窍门了……因此,我给你十五天的时间。”
“十五天……”
初阳听着这紧迫的时间,言语之间有些不太自信。
长公主冷漠地说道:“你若答应,我便准许你同我一起出行。不答应,你这功法便不用学了,自己在这未央宫内了却残生吧。”
初阳面色惊愕,他从未见过姐姐有今日这副面孔。
但脑海中飞速运转之后,他觉得这些都是自己失约的责任。
“我知道了……我会在十五天内修至第三层的……”
长公主微微蹲伏下身子,捻起衣袖,为他擦拭去眼角的泪痕。
她脸上再度浮现出招牌似的笑容,语声轻柔。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你只需要听话就好了。”
初阳麻木地点了点头,他已不懂得该如何思考。
……
当长公主从未央宫出来时,眼前的落叶已经将整条笔直的道路染成了金黄色。
道路两侧的枫树徒留下疏落的树干和枝桠,直直刺入高远的蓝天和淡云。
一旁的宫女手拿枯萎竹竿编成的扫把,上前清扫道路。
“不用扫了,就这样放着吧。”
两侧的宫女微微躬身之后退到一旁,长公主迎着纷飞的落叶,一袭红衣站在叶海之上。
过了片刻,一名女官带着一位宫女从未央宫的宫门内走出,她对着长公主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陛下,这人便是先前帮初阳殿下偷运神乐铃的宫女。”
长公主看向女官带来的宫女,神情淡漠,不发一言。
那宫女畏畏缩缩,只是与这位新晋女皇对视一眼,便浑身瘫软,趴倒在了地上。
她不敢抬头看,只是颤声解释道:“陛下,三日前,初阳殿下说自己梦见了一场舞蹈,想让奴婢帮忙寻见里面的一种乐器,奴婢……看初阳殿下年幼可怜,又时常没有玩伴,才鬼迷心窍去城外买了东瀛人的东西给他。”
女官微微皱眉,上前怒斥道:“未央宫的宫女都是陛下从东宫带入宫的,四年前便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不得自作主张,为何会这般想不开?”
宫女拱在地面,浑身颤抖,但是在经历了最恐惧的时间过后,她的浑身一松,像是解脱一般瘫在地面上。
她眼神空洞地抬头,茫然说道:“正因为眼睁睁看了他四年,奴婢才鬼迷心窍……才会心疼初阳殿下……”
女官伸手欲打,却被长公主抬手制止。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丹彤。”
长公主的美目幽幽闪动,轻声道:“过几日初阳出宫,你便陪在他身边做贴身侍女吧。”
名叫丹彤的宫女微微一怔,她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没想到登入帝位的长公主居然如此仁慈的网开一面,还准许她侍奉在心上人的身旁。
她险些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一旦梦醒自己便会失去一切。
反应过来之后,她只是五体投地的跪拜在地下,慌不择言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谢谢陛下,谢谢陛下……”
长公主重新挪动步伐,拖着长披裙摆,漫步走向了道路的深处。
在道路的尽头,金殿屋檐的琉璃瓦上,站着一名身长玉立,身材高挑的黑衣人。
虽然服侍单一且单调,却依然无法掩盖她矫健而又高耸的曼妙身躯。
“女皇陛下的做事方法,倒和传言中的有些不大一样。”
长公主走过她所在的金殿之下,未抬头看她一眼,而脚下金丝纹缕的绣鞋也未停一步,继续向着寝宫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行至第二座金殿下方,那黑衣女子的身影又再度显现在这座金殿的琉璃瓦上。
若是乔相此刻看到这幅场面,则会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乔家需要到达忘我境界才能动用的移形换位的身法,居然被这人如喝茶饮水般施展出来,看不出来有一丝的疲惫。
长公主在行至第三座金殿时,才缓缓开口问道:“传言是如何说我的?”
“传言说陛下是千古一遇的暴君,心思和手段都和人性扯不上联系。”黑衣女子瞥了一眼远处如同黑点一样的宫女,调侃道:“我倒觉得陛下有情有义,不仅陪人玩这种姐弟游戏,还懂得成人之美,实在是千古难得一遇的柔情帝王。”
长公主微微停步,她抬头看向琉璃瓦上的黑衣人,唇角勾兑起一丝微笑。
“你养过宠物吗?”
第三百五十章 弑神者
黑衣女子轻轻笑了笑,“你想说他们都只是你饲养的宠物?”
长公主摇了摇头,她凝望黑衣人的眼神如同两道凝结千年的寒冰。
“我所放养的是一只恶鬼,他们都只不过是我提前准备好的饵食。”
黑衣女子微微动容,她联想起了情报中先一步出城的那个东瀛女人,若有所思地评价道:“养鬼,食人……原来如此,你果然比传言中的还要可怖几分,历代帝王的无情恐怕都不及你半分。”
“若是贵教怕了,我们的合作也可以就此终止。”
黑衣女子轻哼一声,随后伸出一双如玉般细嫩的小手,摘下一直笼盖在头脸上的兜帽。
令人惊奇的是,掩藏在兜帽之下的居然是一张宛如出水芙蓉般美丽的面孔。
她晶莹剔透的脸庞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晕,看上去是如此美丽。
她正是自幽王墓一直消失在大众视野视线之中的魔教圣女,云梦璃。
云梦璃居高临下的望向长公主,一红一黑的身影相互对立,几乎成了互相对立的镜像。
“虽然女帝的无情能让我心生波澜,但是此去白帝城,我云梦璃真正畏惧的人只有一位。”
长公主平淡地说道:“是白帝城城主,白帝吗?”
“不,是白莲教八大神使之首,绛莺。”
长公主饶有兴趣的看向她,“传说忘我之境下无敌手的那位?可惜……自从北境之乱过后,世人皆知这世上已有仙人存世,即便那绛莺到达了半仙之境,也依然无法和真正的仙人作对吧?”
云梦璃清楚长公主的话中之意,一直以来,世人皆传白帝城中历代最强的白帝已经早早突破了仙人之境。
这次百岁寿宴,除了少数人想撞运白帝传承之外,更多势力则是想验证白帝的真实实力。
若白帝真到了仙人之境,那绛莺的实力很可能就会被对方压制。
云梦璃犹豫了一下,声音像是叹息一般感慨道:“若白帝真能压制住首使就好了。”
长公主一挑眉毛,疑问道:“此话怎讲?”
云梦璃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了白莲教迄今为止最大的隐秘。
“弑神诛仙这种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死在她手上的仙人,已经不下五指之数。”
~
白云悠然,鸟鸣阵阵。
雨后初晨,有一抹日光穿越崎岖的山洞,照在了乔靖柔对面的石壁上。
她盘坐着双腿,象牙般细白的双腿上躺着昏昏入睡的柳若欢。
她有些痴然得看着对方,绝美的芳靥上晕红如火。
昨日深夜,她险些忍不住对方要离她而去,但谁想对方只是失血过多,虽然伤口看起来唬人,但实际上都很浅薄。
她在帮柳若欢处理了伤口之后,剩下的伤势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被真气自然修复控制住了。
害的她白担心了一场。
可就是因为这样,她也明白了埋藏在自己心底真正的心意。
乔靖柔端详着那张略显柔和的脸,相比于两人第一次初见,这张较像女人的面容已经显得刚毅了许多。
她缓缓伸手为他撩去了额上的碎发,不经意开口说了一句,“冤家。”
在收回手时,却发现雪白的皓腕被对方紧紧握在了手里。
“你醒了?”
乔靖柔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腿上的柳若欢推到了冰凉的石壁上。
慢慢的,柳若欢调整身态,低头俯身,吻上了面前人略显苍白的唇角。
乔靖柔并不反抗,只是一动不动,脸上显露出不知是冷漠还是惊愕的表情。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仿佛这一切的进展都理所当然。
渐渐地,她无意识的伸手环抱住了对方,迎合着索吻
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
山野寂静,到处弥漫着雨后清新的泥土芳香。
柳若欢从山洞中走出,拧腰舒臂,伸了一个懒腰。
但在下一秒,他的懒散的面容就停在了脸上,换成了一幅吃惊。
在山洞外不远处,有一尊熟悉的青牛车停在山林间,而看四周树木折垮的模样,似乎是被这青牛硬生生拦腰折断,开辟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而从柳若欢出洞开始,青牛的眼神便默默的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一人一畜对望片刻,柳若欢纳闷地问道:“这家伙不是发狂了吗?怎么还能寻到这里来?”
“青牛车自与第一代书圣结缘成为座驾,已经过了有上千年的岁月,它的寿命兴许比乔家的历史还要长。”
衣袍整洁的乔靖柔也从他身后缓缓走出,她的眼神优雅、娴静,似又恢复了乔家大小姐那幅怡然的神态。
这让柳若欢把她与山洞中茫然无助的模样无法联系在一起。
乔靖柔迈开修长的玉腿,走到青牛车旁,伸出纤白的手指轻抚青牛的牛角说道:“如此长的岁月里,它已经熟悉了每一代书圣身上的气息,无论如何都不会走丢的。”
“照你这么说,那这青牛岂不是早已脱了世俗常理,成了神物?”
也不外乎柳若欢有些不太相信,因为他觉得先前这青牛车被雷声惊的发狂,实在是和他记忆中开了神智的奇物不同。
想想在幽王墓中遇到的玄武神兽,那才是惊天地泣鬼神神物,单单是一举一动便能引发大地颤抖,天空震鸣。
“青牛忠主,一生只记一人,但它铭记于第一位书圣的约定,要守护我乔家书圣直至老死。因此它每次继任新主,便会主动除去先前的一切记忆,以善良天性与新一任书圣共处生长。”
乔靖柔说到这里,神色间泛出一抹哀伤,“断峡仙人指路,瀑顶仙鹤呈祥,说的就是我乔家先祖与青牛的故事,青牛便是当初接受不了仙人离去,才一直在瀑布外的路边徘徊,直到先祖出现。”
柳若欢惊诧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传说,没想到这青牛车的青牛居然真的就是故事中的那一头。”
两人在讨论完青牛的典故又顺便扯了些鲜花,才上了牛车,缓缓驶回先前乔家营地的方向。
第三百五十一章 别有用心
路程还不过半,柳若欢便在牛车上看到了在外探寻乔家小姐的各位家仆,柳若欢在重新换上了易容后,两人立马被众多护卫接回了营地之中。
领队的乔嬷嬷担忧自家小姐的身体情况,便下令车队在此处停歇两日,这使得各位乔家家仆有了一段难得的清闲时光。
时间到了傍晚,柳若欢才刚躺下身子,就瞧见那乔嬷嬷气冲冲的掀开帘子,闯到了帐篷中。
“李狗蛋!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柳若欢闻言抬头,以为这乔嬷嬷是在计较之前他驾车的失责,便只好弯腰行了一礼。
“嬷嬷教训的是。”
乔嬷嬷目光阴沉的扫视着柳若欢,心思转动。
虽然这李狗蛋是小姐钦点进入车队的家仆,但出了这桩子事,回到府上本家难免要追究她带队不利的责任。
想要把责任撇开,那这个驾车不久的小子就成了替罪的羔羊,只要把他的无心当成有意,想来府上也就不会在责怪她了。
更何况,小姐不是也信不过他,才让他自己独居一个帐篷的?
拿定主意,她开始在柳若欢身边绕行起来,“呵,你倒是认得鸡贼,但没想到会被我抓到把柄吧?”
柳若欢被问的一头雾水,反问道:“什么把柄?”
“你勾结外敌,私下里使手段让牛车受惊,才酿造了这起祸事……李狗蛋呀李狗蛋,真是看不出来,你人长丑,看起来也老实,私底下却是这么一副歹毒心肠。”
柳若欢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这人明显是来没事找事的。
但自己现在需要乔家家仆的身份进入白帝城,还不能和她撕破脸皮。
“乔嬷嬷误会了,乔家上下都知道,青牛车拉车的青牛乃是世间少有的神物……别说区区一个家仆,就是寻常修仙者来了恐怕也不能挪动它分毫,乔嬷嬷说我让青牛受惊,我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乔嬷嬷微微一怔,李狗蛋一番话语逻辑清晰,让她好不容易编撰出来的借口不攻自破,属实是有些没面子。
但帐篷外面现在都被家仆围住了,自己那番话也被大伙听个正着,若在这里打退堂鼓的话,自己岂不是成了明日的笑谈?
“胡说八道!谁知道你这臭小子用了什么歪门邪道让青牛受惊?”
柳若欢听出来乔嬷嬷现在已经打算胡搅蛮缠了,而且方才眼角一瞥,帐篷外似乎多出了许多道人影,看来有许多家仆都凝聚在了附近看戏。
他大概才出来了乔嬷嬷的来意,便开口问道:“那既然乔嬷嬷一口咬定惊吓青牛车是我所为,总得给一个动机吧。”
柳若欢万万没想到他这一问,反而问到了乔嬷嬷的点子上了。
“嘿,这还用猜?你一定是垂涎我家小姐的美貌,用尽千方百计博取我家小姐的同情进入车队,又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一出大戏,就是想让小姐对你刮目相看,升任我乔家高级家仆……看你这心虚的模样,是被我说中了?还是说你有更大的想法,想做我乔家的上门姑爷?”
柳若欢面色古怪,虽然他的确是垂涎乔靖柔的美貌,但怎么从这嬷嬷口中说出来,和一个变态无异呢?
而且这富有逻辑感的推理又是怎么回事?虽然全程没有一丁点证据,但从这嬷嬷的口中信誓旦旦的说出来,好像有鼻子有眼的,连他自己都差点怀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了。
而乔嬷嬷自以为抓住了柳若欢的痛处,更加嚣张跋扈了起来。
她大声道:“呵,从明个起,你就跟在车队后面,若是到了下一处驿站,就趁早收拾东西回你的沂威府,听到了吗?”
柳若欢叹了口气,刚准备说出她话里的漏洞,就听到一道声音从帐外传来。
“乔嬷嬷,小姐吩咐我,这次事情是青牛自己出了意外,不要随意责难车队他人。”
开口说话的少女声音轻柔,如出谷黄莺。
当她先开帘子时,款款而入,登时给这单调的帐篷添了一抹异样的色彩。
进来的少女相貌娇美,肤色白腻,她身穿一件淡紫色的侍女裙裳,但在她的容光映照之下,这鲜艳的衣服已经显得有些黯然无色,无法衬托出她的风采。
“紫萱姑娘?怎么……小姐开口了?”
柳若欢意识到,这女子应该就是先前在雨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紫萱,即便她只是乔靖柔身边的侍女,却仍然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度和风采。
这乔家培养下人的手段还真是不容小觑,先前的桔梗给人一种阳光灿烂的少女感,这紫萱又是一种略微成熟的姐姐风格。
仔细一想,好像都是自己的菜?
柳若欢不经意间,联想起脑海里宁可儿离别前的嘱咐,整个人如同过电一般,下意识的清醒许多……险些忘了这小妮子离别前给自己的忠告,她好像叮嘱过自己,要是身边的红颜知己变多,就要亲手把他变太监来着。
紫萱看着气焰消停下来的乔嬷嬷,言语之间没有给对方留一丁点面子,出声说道:“小姐睡前叮嘱过奴婢,她无意追查这件事……而且,车队马上就快到巴蜀边境了,乔嬷嬷不应该有一堆事要忙吗?”
乔嬷嬷看了一眼柳若欢,眼神里有些不太甘心,但迫于紫萱的身份,只好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既然是小姐的意思……好吧,那我先去处理蜀道上的事情了。”
说罢,她便掀帘离去了,人影刚刚消失的瞬间,还能停在她在帐外大喊的声音。
“都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明天卯时我就要看到你们起床做事,一个个都别误了时间,耽搁了乔家的行程,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在乔嬷嬷的厉声训斥下,帐外的家仆瞬间作鸟兽散。
顿时,帐篷内只剩下了柳若欢与紫萱,在深夜的衬托下,周围显得异常安静。
沉默些许,紫萱先是忍不住对他开了口。
“你是谁?到底是什么身份?”
柳若欢抬头看向了这位皮肤白皙,容色漂亮的紫衣少女,发现她正带有疑惑的看向自己,眼里充斥着对自己的不信任。
地三百五十二章 这可是你选的
紫萱见柳若欢沉默不语,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便微微抬起右手,上面隐隐显现出一轮暗金色的微光。
“我不管你是用何种方法取得小姐的信任,但你这样的男子若是敢对小姐抱有异心或是非分之想……就别怪我对你动手。”
紫萱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但在见过真正乔家金印的柳若欢看来,这力量虚浮,徒有其表。虽然隐约看起来像是乔家字印,内在很多地方却有些不太稳定,威力肯定也是大打折扣。
对方毕竟也算是一位忠仆,况且自己之前对乔嬷嬷都忍了下来,再丢点李狗蛋的面子也无所谓吧?
思考完,柳若黄佯装诧异,惊疑道:“你居然是修仙者?”
“小姐的贴身侍女向来都由分家血脉最浓厚的两位女子担当,所以莫要小瞧我乔家,即便是我这样一个侍女,也能随手要了你的性命。”
柳若欢高举双手表示投降,但此刻他又有些好奇,便开口询问道:“你既然怀疑我,方才为何不当着乔嬷嬷的面直接质问我?”
“小姐曾说,刁难男子是小人所为,真正胸怀坦荡的淑女应是谦谦有礼,处变不惊,敢于问心。”
柳若欢算是听出来了,合着这乔靖柔对贴身侍女也都是这种刻板的教导,才导致整个乔家都有一种奇特的书呆子气。
这种风气兴许是导致乔三姨沉沦血脉融合,亦或是乔靖柔迟迟不敢忤逆先祖规矩的罪魁祸首。
他隐隐觉得,当初在梦境中看到的乔夫人的事情,也与这股风气有着奇怪的联系。
“我替你总结一下,所以就是说,你刚才怕在众人面前问话我让我下不了台,才转而私下里给我一个下马威,是这样吗?”
紫萱纠正道:“放过你是小姐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嗯?”柳若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虽然我李狗蛋不懂世事,但你明显是在扯谎吧?”
紫萱俏目微移,神色也有些不太自然。
“撒谎?撒什么谎?”
“青牛受惊,我与小姐同行一路,知晓她伤势颇重,应该需要不少时间用来调息身体。现在已经临近深夜,正是打坐调理的最好时机,正在运功调息的小姐怎么会为我一个不出名的下人开口留情?”
柳若欢随口便抓住了紫萱的破绽,说出了实情,“所以解释只有一个,是你方才私自借用了小姐名号劝退了乔嬷嬷。”
紫萱被柳若欢的一席话说的俏脸雪白,气息絮乱,连方才凝聚起的印记也随之破灭。
她看着柳若欢,声音再也不复之前的冷静,“你……你居然……”
柳若欢心中微微得意,看来没想到自己几句话就能让面前的侍女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居然是这样的狡诈恶徒!”
柳若欢微微一怔,嗯?怎么事情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样,此刻对方不是应该赞赏他细致的观察力,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吗?
紫萱冷冷地看着他,恬静柔美的面容透着空灵灵的冷落,“我刚刚只是代小姐视察营地,没想到看到车队出现了这种欺压之事,谁想到助你脱困完之后,你居然拿我帮助你的把柄威胁于我。”
柳若欢目瞪口呆,下意识的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我就是指出漏洞而已,再说了,我也没威胁你呀……”
紫萱满脸厌恶地说道:“住嘴!呵,真是农夫与蛇,可怜了一个恶人。”
柳若欢愣住了,怎么乔家人都这么爱联想的,这难道是读书读多了的后遗症?
谷柳若欢整理了一下思绪,替这位侍女仔细分析道:“紫萱姑娘,我们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心怀不轨,我也打不过你不是吗?这房里就咱们两个人,你直接把我……”
“呵,你还有脸提这件事?”
柳若欢茫然,他觉得自己思考的没错呀,按照这个时代的逻辑,一个弱男子怎么能威胁一个修仙的大女子呢?
“淑女怎么会在夜黑风高的夜晚对一个弱男子动手?传出去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哈?”
“淑女视名声和气节为重,更何况我乔家把家族颜面放在第一位,不必拐弯抹角的试探我,你就直说你想如何要挟我就好。”
柳若欢彻底服了,他真的理解什么事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不知是不是他自己读书少了,一两句无心之言居然给他安上了个罪犯的名头。
“但你可要记好了,若是威胁小姐和桔梗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紫萱还专门强调了自己的底线,柳若欢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
应声完他就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转头看去,紫萱看他的眼神果然更加厌恶了,那神色仿佛在看一堆秽物,神色之中充满了冰冷与不屑。
看来这下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既然都这么着了,他就不如顺水推舟,让这丫头把嘴巴闭紧,别把今晚的事乱传。
“过来!”
柳若欢大改先前家仆的神色,拍了拍身边简易的床榻。
紫萱面上有些犹豫,她小声嘀咕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坐在一张床上有违淑女教导,也不成体统,不守夫道。”
“让你过来就过来,哪这么多废话呀。”
柳若欢翘起二郎腿,喊了一声,打断了紫萱的碎碎念。
看着面前俏丽的少女似乎是读书读傻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她治疗一下这样的心理问题。
“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假传小姐命令的事情捅出去,第二天营地的人看你都眼神奇怪,知晓你是个表里不一的伪淑女。”
紫萱联想起柳若欢口述的画面,只好挪动步伐,瑟生生的靠了过来。
这位紫萱姑娘苗条如柳,腰似约素,一小步一小步的前行,竟完好的将身前曲线完美的展现在柳若欢的面前,形成了别样的风景。
美女如美景,柳若欢并不介意多欣赏一下面前女子神色不愿且娇羞的场景。
只是这样下去有些耗时间,待到对方刚刚贴近床边,柳若欢就一把拉住她的藕臂,直接将她粗暴地拖拽到了草席上。
“这不就对了,早点听我的话,哪有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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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调戏
紫萱不敢抬头看他,秀丽的容颜之上布满了羞愤。
她此刻的心情又急又气,但第一次坐在男人身边只让她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浑身都有些使不上力气。
“哟,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柳若欢不知不觉就把自己代入进了登徒子的身份,有些兴奋地勾住她的下巴,一点一点的向上抬。
紫萱面色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腕,想挣脱开来。
“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难道你真的想连累自家小姐?”
听到柳若欢尽在耳旁的警告,她浑身一抖,随后将双手缓缓放了下来。
紫萱一放弃抵抗,露出了玉一般修长玲珑的粉颈,这脖颈将整张娇俏可人的容颜支撑起来,相互衬托,美艳十足。
柳若欢大致欣赏了一番,发现这乔靖柔身边的侍女还真是长得标志,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尤其是光滑细腻的肌肤如牛奶般白嫩丝滑,自己就偷偷摸了两下,就有些爱不释手了。
紫萱紧紧闭上双眸,但是眼皮上的睫毛微微颤动,说明了她此刻的内心焦躁不安,充满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你……还要做什么便做吧,恶人……”
这些话倒有些惊醒柳若欢,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主要目的。
自己前不久昨夜还和乔靖柔互表心意,今夜若是就撩了她的身边人,日后恐怕有些不好交代。
拿定主意后,他便扯了一个借口说道:“我说紫萱姑娘,接下来你可要把我的话记好了……我虽然此行另有目的不假,但我针对的并不是乔家,而是白帝城。”
柳若欢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更有说服力一些,便掺杂加入了一些真话,把自己此行的目标地点泄露给了她。
紫萱本已经做好了迎接其他事物的准备,却没想到这面露狰狞的恶人居然对她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她睁开眼,有些惊疑的问道:“白帝城?”
白帝山周围极度排外的巴蜀民众,正巧给了柳若欢天衣无缝的借口。
接着,柳若欢便装作悲伤地表演道:“没错,十年前我一家为逃战乱,从沂威府举家迁往荆楚之地,我因为某些原因被遗落了下来……可谁想,父母与弟弟在白帝城周遭失踪,我为了调查此事,一探究竟,便千方百计寻得了乔小姐,请她在这次白帝城之行带上我。”
“原来如此……”
紫萱微微一怔,像是听懂了他胡纠的故事,接着还自言自语般的帮他补充了细节。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调查父母的死因才跟上了乔家车队,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
柳若欢见她如此上道,便点了点头说道:“沂威府前往白帝城的道路凶险,而白帝城周边的居民又极度排外,我只能跟着车队去,这次乔家车队是我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机会。”
听着柳若欢不断强调这次白底之行的重要性,紫萱总算是对他有所改观,不再把他视为恶贼了。
“若是为尽忠孝,那……这白底之行倒也不能说你什么,相反,好像是我误判了。”
柳若欢咂咂嘴,内心吐槽道:误判?要不是老子把你硬拉下来,你就没给我还嘴的空间好吧。
但看在对方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柳若欢还是先松开了手。
双手一松,紫萱便站起身来行了一个欠身礼,姿态优雅,落落大方。
“误会了你的来意,是我紫萱的问题,若是你觉得白帝城之行有哪里需要让我协助的,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接着,她又像防贼一样盯防着柳若欢,补充了一句,“当然,有关小姐的事情除外。”
柳若欢长大了嘴巴,看来对方在自己面前是难卸下心防了。
~
次日,车队修整好状态,继续向巴蜀之地进发。
一路上高山低水,地势陡峭,直到真正上了西边的官道,路况才算好上了许多。
但饶是如此,一路弯弯绕绕的九连环仍然让不少驾车而行的仆从面色不善,偶尔停下来口吐彩虹。
趁着整歇的功夫,长生与平安俩兄弟又凑了过来。
“世人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以前倒没什么感触,现在走了一遭,真是折腾人。”
“确实,往常我们跟着夫人走杭州和苏州的官道,哪里会有这么颠簸的路况?”
长生跟着吐槽两句,伸手指向了山崖下边的云海,“而且你看这条路,简直就是修建在云雾环绕的山岭之上,我方才坐到车上,真怕这马匹受惊跑下去摔个尸骨无存。”
说完他还用手肘碰了碰柳若欢,“狗蛋,你是从北境出来的,应该没见过这么陡峭的山峰吧?”
“嗯。”
柳若欢随口应了一声,却没想到长生与平安却来了兴致。
“那你家里几口人,放你一个男子出来务工,家中长辈能放心的下吗?”
柳若欢用昨晚搪塞紫萱的借口顺嘴答道:“家中暂且就剩我一人,一直都是城中的叔叔婶婶代为照顾。”
“嚯,这么小就要自食其力呀,真是可怜……要我说,你就应该在沂威府那儿找一家寻常妻家嫁了,让女人养你就行。”
“我给你讲,我家里有个年满二十八还未娶夫的姐姐,若狗蛋你有意的话,不妨和我结为亲家……”
“都在那叨叨什么呢!”
乔嬷嬷怒目圆瞪的看着在车厢后聚拢摸鱼的三人,冷哼一声,“少在那儿嚼舌头根,都收拾收拾准备上路,今晚天黑之前,车队必须要到下一个官驿。”
在乔嬷嬷的吆喝声下,几人又起身收拾物件,跟着车队缓缓上路。
乔家车队行出数里,忽然从前面传来了一阵意想不到的骚动声,其中的哭喊声连待在车队中间的柳若欢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救命!救命!”
柳若欢本想避免节外生枝,但这嘶声裂肺的哭喊竟然是来自于几名男子,让他顿时有些耐不住好奇,伸头向前方望去。
凭借着引神诀的功力,他看到车队前方竟然有数名衣衫不整的男子在夺命狂奔,而他们身后……竟然是人数众多的女土匪?
那些女匪贼们各个赤裸着健壮的双臂,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成为了柳若欢脑海里一生都难以磨灭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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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救美
“小郎君们,哪里跑!”
“别过来!别过来呀!”
女匪们的猖笑和男子们的哭喊连成一片,这场景柳若欢越瞧越觉得熟悉。
半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经典桥段吗?
只不过男女身份互换,让柳若欢有些鸡皮疙瘩直冒。
“小姐,这些意外交由手下乔府的护卫处理就好,你大病初愈,还是先在车里多多歇息一会儿。”
柳若欢回头一望,便看见乔靖柔手扶着车门,从青牛车内缓步走出。
门前的紫萱劝了两句,但都没有改变这位乔家小姐的心意,她摇了摇头,随手披上一侧的墨黑袄袍,朝车队的前列方向走去。
乔家车队的护卫虽然不惧这野路子来的山匪,但对方人数众多,她们唯恐伤及乔家送给白帝城的寿礼,俱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头!前面的车队好像不太一般,像是世家的车队。”
山匪中有人看见了前方的车队规制严整,隐隐察觉到了事情有哪里不对,出声对着领队的贼头提醒道。
眼里只有美男的女贼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略微一扫,见前面车队没有亮世家旗帜,只当是哪个小家族。
“呵,连旗帜都不敢亮,老娘的黑风寨啥时候怕过事?你们几个再不利索点,小心小郎君们都跑光了!”
其他女匪们闻言放下心来,兴冲冲的向着男子们冲去。
乔家领队乔嬷嬷见这群匪徒居然不退反进,眉色一皱。
之前因为临到白帝城的地界,所以她才下令护卫们把乔家的旗帜收起来,防止与当地人产生冲突,没想到到这有备无患的举动居然让对方匪徒以为她们是软柿子,直接无视一整个车队进行这等强抢民男的事情。
“优先护好小姐和货物……”
“不必了,交给我来处理吧。”
乔嬷嬷的命令还没下,便被一道清脆动听的嗓音给打断了。
来人衣裙飞摆,从摆好阵型的护卫群中翩翩而过,她明明步履缓慢,但速度却比常人飞奔还快。
贼头见车队之中有一人离队拦截,立马喊道:“先把那穿黑袍的女人给老娘宰了,让这群商队老实下来。”
贼匪的主意不错,但下一瞬,她们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只见那窈窕的身影竟然缓缓悬空而起,犹如神明附体一般绽放金光,周围凭空出现了一座金轮。
金轮的周围有数不清的细微字符在不断环绕游动,展现出威严神圣的美感。
柳若欢微微震惊,这样姿态的乔靖柔让他下意识的联想到了诸天神佛的形象。
但与那些盘腿坐在莲花上的观音佛像不同,乔靖柔的力量不仅来自于对佛性的领悟,更多的还是源于乔家血脉的金印字诀。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应该就是万千字诀的缩影。
柳若欢不禁感慨道:“明明前日在洞中还手无缚鸡之力……这样来看,她似乎因为那日的先祖梦境有了新的领悟,得到了足以跻身天下强者的力量。”
“你在这贼眉鼠眼的说些什么呢?”
紫萱听到了柳若欢的一番自言自语,从车门处走了过来,她打量了柳若欢全身一眼,不安的问道:“昨日的事情,你没有外传吧?”
柳若欢听这女人居然说自己贼眉鼠眼,一幅好心情也没有了,直接摘下挂在车头的草帽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做出闭目养神的动作。
“你家主子在前面力战不担心,反而担心这些咱俩的儿女情长。”
紫萱的面容顿时羞红起来,她对着柳若欢急声道:“我呸,小姐我熟还是你熟,打这种不入流的贼寇需要担心吗?还有你,别一口一个儿女情长,说得好像我们有什么一样……”
然而话还没说两句,不远处的桔梗便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也走过来插话道。
“姐姐,你在和新进来的家仆说什么呢?”
她看向柳若欢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先前被小姐单独嘱咐,便让她觉得这个少年兴许和其他人相比有些不同。
可无论盯着看了几次,她都注意不到少年到底有何种能耐。
直到昨日他与小姐二人归来,她亲眼看见这名叫狗蛋的家仆是从小姐车厢里走出来,才认定李狗蛋身上一定隐藏着一个秘密。
紫萱见桔梗插话,急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她仓促的转移话题,“没什么……小姐那边怎么样了?”
桔梗微微歪头想了想,觉得姐姐这副模样有些奇怪。
“小姐刚刚出手便已经结束了,现在车队分了一批护卫去送官,剩下的继续前往白帝。”
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笑道:“那些被追的男子好像是京城周边有名的公子,虽然各个家里不比我们乔家,但在周边一带甚有影响力。”
紫萱无奈地问道:“这群深闺公子不好好在屋里呆着,跑到巴蜀这种山地来做什么?”
柳若欢也有些好奇,竖起了耳朵在一侧偷听。
“据说是为了白帝城城主的大寿而来,坊间流传寿宴与下一任接班人息息相关,这寿宴便是白帝考究接班人的仪式,那些公子哥们就觉得是自己的良机。”
“良机?”
这下连柳若欢都坐不住了,他拿下草帽诧异道:“哪里良机了?我怎么没敲出来。”
桔梗微微一笑,语气充满了调侃,“成为下一任白帝城的城主丈夫,这还不算是良机吗?”
被桔梗这么一点醒,柳若欢才反应过来,白帝城城主的四位女儿又未曾婚配,这四名白家小姐就成了天下男子蜂拥的香馍馍。
看起来,即便是男女地位互调,受欢迎的一方也依然是万人争抢的抢手货……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怎么?你也想成为城主夫人?”紫萱见柳若欢没说话,以为他也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嘲讽道:“那些公子们各个仪表堂堂,出身名门望族,都是适龄夫家的良选,但他们仍然希望渺茫……你长成这模样,就不要自讨苦吃了。”
柳若欢哈了一声,目露不解。
这紫萱是如何认为那些衣衫不整的男子仪表堂堂的?难不成刚才是眼瞎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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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敌意
稍后,他便知晓了这问题的答案。
先前自己靠着引神诀增强了视觉听觉,看到了她们看不见的景象,而等那些公子们到达乔家车队的时候,已经在半途上整理好了衣物发型,一个个都变成了粉饼凃面的奶油小生。
或许是迎合了这个时代男子当家的审美,乔家车队的女护卫们看向他们的目光都充满了些许期待,就连一向不给人好脸色的乔嬷嬷,也露出了欣赏的神情。
柳若欢不满的吐槽道:“胭脂粉刷了好这么多层,脸皮快比墙壁还厚了,你管这叫好看?”
紫萱瞪了他一眼,“男子最忌妒夫,你这样说,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桔梗看二人斗嘴捂着嘴轻笑了两声,并没有插话。
远方,被一众男子环绕在其中的乔靖柔,步履从容,面对周边的恭维声态度冷漠,直至走到了青牛车边才展现出了一抹微笑。
这笑容如同昙花花朵在深夜绽放,皎洁饱满,光彩夺目,让周围蜂拥的男子都看的一怔,不敢信天下居然有如此丽人。
只有柳若欢心里清楚,这笑容是露给他的。
但迫于二人此时的身份,双方并没有太多交流,乔靖柔也正欲起身上车。
“乔小姐,我乃是京南宁家的独子宁致远,母亲乃是当朝一品官员工部尚书。”
声音从粉面小生中传出,过了一会儿,才有一名男子缓缓从人群中走出,他对着乔靖柔举手一礼,显得极为敬重对方的身份。
“宁家的公子?”乔靖柔微微一怔,随后便转身回了一礼,蹩眉问道:“宁公子怎么会在这里?以令尊的身份,应当不会放任公子乱跑吧?”
宁致远露面后,乔靖柔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而此时桔梗似是怕柳若欢不懂,在一边小声讲解道。
“宁家是京城有名的大家族,祖祖辈辈都是宫廷的御用工匠,皇宫自从建成到日后的修缮,都是出自这个家族。还有前些阵子被烧毁的丽水阁,那通天楼阁也是宁家的手笔。”
紫萱回头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妹妹你同他说这些也是无用,他一辈子待在沂威府里,怕是连高楼都不知长什么样。”
其实紫萱说这些话也不无道理,沂威府考虑到战乱的因素,对城中的楼阁楼宇都有严格的限制。若是太高,则会被攻城的器械砸中,损害的范围也会大大增加。
可紫萱不知道的是,丽水阁被烧毁那晚,他人碰巧就在楼阁之上,亲眼见证了那一夜的情形。
“是这样的,家中叔父对我限制颇多,我京郊的朋友恰巧告诉了我白帝城的事情,就与他们一起前往白帝城凑个热闹……可谁知路上遇到了人强马壮的山贼,护卫全部战死,就只留我们这些人了。”
宁致远说到这里,眼眶似乎有闪闪泪光,他态度恭敬的对着乔靖柔低头弯腰,再行大礼。
“若不是遇到乔小姐,宁某与友人们恐怕早就已经成了这些山匪们的玩物,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乔靖柔平淡的回应了一句,“宁公子客气了,不过是一群不成器的贼匪而已。”
“我们此行带的护卫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一般匪徒可以应对的。倒是乔小姐一展书圣之名,举手之间便叫如此强悍的匪徒们灰飞烟灭,看的我们心潮澎湃,心神仰慕。”
柳若欢在一边听得差点吐出来,这时代男子不能当官真是可惜了,以这宁致远恭维人的口才,恐怕以后的官途能青云直上。
而乔靖柔也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能说会道的男子,显得有些应付不来。
匆忙之下,她便想早些了结这些杂事,“宁公子不必担心,到下一个驿站,便会有专门的信鸽传信,到时你们父母都会差人来接的。”
“乔小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们并不是担忧何时回家,而是期望与乔家车队一起同行。”
此话一出,男子群中的公子们首先表达出了不满。
“宁公子,你可别拖我们下水啊,护卫都死完了才到达巴蜀边境,而且离白帝城还有一段距离,这路说什么我都不走了。”
这声音引来了几声附和,大部分世家公子何时见过人血和残肢断臂?
之前护卫死难的时候,早就把他们的胆都吓没了,再走下去,唯恐出现什么新的意外。
虽然乔家小姐是一位绝世丽人,但和自己的小命相比,还是后者更重要些。
“仁兄们不必担心,我与乔小姐交谈的意思便是我一人的期望,我还是希望去白帝城见识一下当代风云人物。”
宁致远说到这,故意将语气一顿,说道:“更何况,别忘了你们要到巴蜀之地的目的。”
此话一出,说的四周公子们面面相觑,随后那些人像是憋红了脸一般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愿意同乔家车队一路同行……”
宁致远得到赞同,眼中有写不尽的得意,他转身向乔靖柔问道:“嗯,乔家小姐你看意下如何?”
乔家家主毕竟是百官之首,而乔家也在各个方面统领了官场多年,这些官场世家变相来讲,也相当于是乔家的羽翼。
乔靖柔思考利弊之后,便抛出一句,“那便让乔嬷嬷来安排诸位吧,桔梗,你去传乔嬷嬷过来,我上车休息一会儿。”
“是,小姐。”
宁致远看着消失在眼前的丽影,脸上露出微笑。
然而片刻之后,他就察觉到这座牛车之前有着一道目光在观察他。
他抬眉过去,才发现是一位不起眼的车夫,本着对乔家车队友善的方针,他微微低头示意,可谁知对方却有些不屑一顾,直接转头拿草帽盖在了自己的脸上,佯装打盹。
宁致远被怒火点燃,自己屈尊行了一个注目礼,却没想到这个小厮理都没理他。
这种小人,属实可恶……
等自己做了乔家的男主人,必定要让他知道这世间的险恶。
柳若欢自然不知道面前的男子已经对他生出了敌意,他只是确确实实困了而已。
第三百五十六章 剑侍少女
~
一身素白的洛素昕提剑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清冷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而出,整个人如同洗尽铅华傲世独立的兰花。
冷寂的月光从天穹抛洒而下,一阵微风轻轻吹动着她的袖袍,带来冰凉刺骨的寒意。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目光微凛。
在她的视线前方,一名少女倚靠在雕纹精美的栏杆上,身材苗条,眼眸清澈。
少女看着洛素昕,俯首挑眉,含笑从容,“姥姥说过,终有一日你会回来的……今日见你披星戴月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来全都被姥姥说中了。”
洛素昕并没有应少女的话语,而是持剑行礼,声音空灵而又沉静。
“洛家剑仙,求见白帝。”
少女伸手摸了摸琼鼻,似笑非笑的问道:“四年前你来问剑,姥姥应了你的许求,点你剑心通明,今日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洛素昕握紧了手中的剑鞘,她看向少女,一言不发。
少女嫣然一笑,颊畔绽出两朵小小的梨窝,显得异常娇美可爱。
“姥姥说你是来杀她的,我倒有些不信……像你这样誉满天下的天才,又曾因问剑得到各大家的指点,前途无量。怎么会这样想不开,孤身一人做这种寻死般的举动?”
洛素昕默默地看着她,没有反驳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少女收敛起笑容,叹声道:“姥姥说你是为了一个男人?”
“是,他便是我研习剑道的意义所在。”
洛素昕吐露出这句话之后,倒转长剑,盈盈下拜。
她运转气力对着前方高耸的白帝宫殿高说道:“四年前幸得白帝指点,洛某对今日所作所为深感愧疚,特带断剑以明剑心。”
说罢,她缓缓拔出了深藏在剑鞘中的长剑,剑刃映着月光,照射在她的倾城容颜上。
这柄三尺青锋剑,似是被什么力量拦腰折断,只剩下了连接着剑柄处的半截残剑。
接着她起身用断剑指向少女,声色冰冷地说道:“洛家,洛素昕。”
少女嗯哼一声,抿嘴一笑,用脚尖挑起地上的剑匣。
那剑匣造型古典,与少女身上清纯可人的气息格格不入,它上面的花纹似是一只面容狰狞凶兽。即便相隔甚远,洛素昕也能察觉到一股来自剑匣上的凶煞之气。
厚重的剑匣从栏杆前飞起,倒头插在洛素昕前方的道路上,巨力崩碎道路石砖,激起四散的尘埃。
少女纵身一跃,便立在了剑匣上,她负手而立,态度傲然的看向洛素昕。
“白帝剑侍。”
一时之间,一股强横的战意从剑侍少女的身上冲天而起。而在她的绣鞋之下,剑匣上的兽头目露凶光,一双猩红的眼睛如同从九幽地底仰望人世,充满了血腥杀戮的欲望。
“脚下这收容百剑的剑匣乃是用森罗炼狱里的血修炼化而成,你觉得仅凭自己这柄断剑,能向前前行几步?”
洛素昕微皱柳眉,她散出如水般的神识探查四周,才发现周围的民居之内无一生灵。
“不用担心会影响周边居民,在姥姥决意举办寿宴的那一刻起,这座白帝城就已然变成了一座空城。”
少女瞧着洛素昕,樱唇微抿,水汪汪的明媚杏眼吐露着一句与其形象极为不符的凶话,“因此你可以尽情在这里展现你身为剑仙最后的余晖,当然,这也都只是你在垂死挣扎罢了。”
一柄残剑对敌内含百柄神兵利刃的剑匣,抢占先机以摧枯拉朽的方式结束战斗,这是洛素昕此局唯一的胜法。
她深呼一口气,挽手画了个剑花快步向前掠去,身形之快导致原地出现了一道残影。
前方剑匣咔嚓一声发出细微的响动,一阵激鸣之声响彻全场。
在洛素昕还未贴近少女之时,便有一道艳红色的流光跃起,直接将洛素昕的身姿拦在了半空。
随着少女变换指印,剑匣之中又有更多道红色的流光鱼贯而出,它们在空中连成了一层红色的光幕,如水流一般冲向洛素昕。
洛素昕仅仅是在空中迟疑了一下,一道剑光便已经蹭着她的脸颊飞过,连同划出了一道血痕和几缕秀发。
洛素昕翻身落地,修长白皙的双腿在裙中快速交错,而在她挪动身形退去的片刻,前方不断嗖嗖埋入了一连串的红光剑刃。
每道剑刃都能深深的贯入石板中心,引得青石路面龟裂开缝,彰显出这些剑光的力道之狠。
剑侍少女看着连成幻影躲避剑光的洛素昕,右手对着天空高高扬起,她放声说道:“一味的躲藏,可赢不了我……白帝城周边的天帝运势已经化成了一座大阵,身为阵眼的我,只要在这阵中一日,便是持有周围的天地之力。”
不知是不是天地回应了她的声音,混沌幽暗的天空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道耀眼的光芒,直直照射在了她的身上。
而少女也随着这道光芒的照入变得容颜焕发,方才使力驱使剑光的疲态也一扫而尽。
洛素昕看着此情此景,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本想着少女看起来年纪尚轻,即便天资聪慧,恐怕根基不足,内力和真气都有所局限,只要耗尽她驱使剑匣的真气,那这一场战斗必定是对方先露出颓势。
可谁想,这少女竟然有天地大阵的加持,一身真气由源源不断的天地真气灌体而入。
如此一来,只要白帝城周边的天地运势不散,她便不会停止,不知疲倦。
洛素昕有些犹豫,先前为了与白帝决战而刻意保留的洛家剑诀,没想到自己需要在此刻用出。
白底之行,难道就没有一点胜算吗?
“剑仙,看看这招吧——剑狱。”
少女挥手而下,先前在空中待命的十道流光迅速扎下,直接将洛素昕的身形封锁在了一个圆形场地之内。
即便洛素昕一时之间的速度再快,她也无法在一瞬之间闪出这数十道利剑组成的剑阵。
而随着少女这只手再度抬起落下,又有数十道赤红色的剑光悬立在洛素昕的头顶,迅速飞向洛素昕。
第三百五十七章 剑匣
洛素昕刚刚露出后退的姿态,数道流光便砸在了她所在的地面。
轰然一声巨响,连带着周边民居也爆燃碎裂,纷飞的木屑和尘嚣之中闪烁着数道幽幽红光。
然而少女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的念想,她抬向空中的手臂不断变换印诀,在一瞬间便已经交替进行了十几个姿势。
空中的上百柄神兵利剑悬立半空,似潮水般交替攻向纷飞的尘土中。
一时之间,一连串的剧烈震响和爆炸声充斥在整座白帝城上空,而大地也仿佛在随着这数道冲击而颤抖摇晃。
这场连绵的爆炸几乎持续了一盏热茶的时间,当最后一柄剑影划破天际,直直落于少女身侧,少女反手取剑,从硕大的剑匣上一跃而下,步履翩然的走向方才那插满剑刃的中心。
烟尘过后的地点只剩下了各种碎渣与碎石遍布深坑,密密麻麻的焦黑色深坑上倒插着一眼望不尽的剑柄与剑身。
“被誉为普天之下的头名天才……应该不大可能死在这种莽夫般的攻势之下。”
少女刚刚说完,面色一惊,因为在数道深坑之内,最中心的圆点居然有一处地方安然无恙,还保持原有的地貌与高度。
她心中一动,立马横剑向自己的右后方挡去。
一道刺耳的剑刃交鸣声,她的剑已然与洛素昕手上的断剑互相重叠,双方的面容近在咫尺,连对方的睫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洛素昕劈下之后借用反冲的力量一触即退,少女能明显感到洛素昕手中的力道不足,如果不是因为残剑的关系,自己在这一击中恐怕就已经殒命了。
“你居然……将百枚飞剑都尽数挡了下来?”
少女的声音有些不可思议,像是见到怪物一般看向洛素昕。
她没指望方才的攻势能斩杀剑仙,但对方仅仅是废了些力气便化解了剑狱,实在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这可是有着天地之势加成的剑狱,与寻常剑阵是天差地别。
每一道剑影流光,都浓缩了极为蛮横的天地之气,即便是归一境界大成者,困入此阵也无异于自寻死路,不死也要脱层皮,可洛素昕居然仅靠着忘我境界与一柄残剑就在剑阵中活了下来。
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
洛素昕用剑尖指向少女,面色平静地说道:“只要静下心来看每一柄剑的轨迹与剑尖,便能拍击它的剑身,打乱它的攻向。”
身为剑阵操纵者的少女,自然知晓洛素昕短短一句话中的难度。
“静下心?”
少女轻声笑了两声,她感慨道:“呵,真不愧是传闻中的天才,仅仅是得到了姥姥几句话的指点,便能领悟剑心通明,以静制动的境界……”
洛素昕面对剑侍少女的感慨,认真的回答道:“我不是天才。”
“随你怎么说都好。”
少女对洛素昕的回答不屑一顾,她深吸一口气,美丽的杏眼在下一刻微睁。
“不管你是嚣张还是谦逊,我都要在今夜拉你进阿鼻地狱!”
接着,她把手中的利剑刺入地面,一时之间遍地半埋入地层的飞剑开始亮起红芒,将二人周边照映的如同晚霞。
百枚猩红色的剑光交错闪耀,连成了一幅绝美的灯画。
而在少女身后的剑匣,也形态诡异的漂浮在了半空之中,从其中流露出一股让洛素昕都有些忌惮的气息。
“停手!”
洛素昕看着少女的举动,马上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催动上百枚飞剑引起天地异象,即便你有天地大阵的支持,单薄的身躯也会承受不住第一个崩裂的。”
“要你多管?”
少女看着洛素昕,年幼的面容之上带着一丝引以为傲的自豪。
“身为白家的家仆,我生来的意义便是为了白家奉献一切,像你们这种半途而入的虚伪世家,是无法理解白家人的荣耀。”
每柄闪烁着红光的剑,都像是着火一样燃烧起来。
后方的剑匣之上,一尊硕大的怪物在红光中微微闪现,它的模样正是传说中的一尊修罗。
从其中散发而出的气势,甚至比柳若欢当初在血池中遇到的血池修罗都更为强悍,如同一尊真神现世。
“噌”的一急促的交响,少女紧握利剑,正中洛素昕的剑身。
洛素昕把剑一斜,直接将刺来的剑身倾斜挑飞,反手一掌击中少女的腹腔。
然而少女的退势在半空之中就被她强行止住,她反手从地上拔起一柄正在燃烧的飞剑,再度迎身而上,拦住了洛素昕后退的去路。
洛素昕被逼的只能横剑相向,两剑触碰,呲起耀眼的电光火花。
剑响刚起,一股阴邪之力就顺着两者交触处缓缓蔓延上来,察觉到不对的洛素昕用内劲震退少女,迅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洛素昕马上发现了问题所在,少女手上所燃烧的利剑,燃烧的火影之中充斥着不详,那股阴邪的力量甚至在扭曲周边的空气,使光线都在一瞬之间弯曲。
“这剑匣……”
少女双手握剑,面向洛素昕的起手式极为端正,她缓声道:“我之前便已经对你发出过警告了,这块剑匣是用森罗炼狱里的血修炼化而成……而寄宿在其中的亡魂,正是拥有修罗地狱第二狱主之名的火海狱主。”
少女用平淡的口吻讲述着这个世界鲜为人知的轶事。
“这位火海狱主,正是姥姥亲自入十八层炼狱所杀的狱主。”
洛素昕面色苍白,即便周围的火红色也无法将她的面色映照出血色。
修罗炼狱的血修们位于地下十八层地狱中,那是一个与凡世间截然不同的存在。
它们于数千年前就已经踏破轮回,被这个世间的法则所不容,因此每位狱主在进入凡世时,都要通过投影分身的方式大幅度削弱自身的力量,才能留存在这个时空里。
这足以说明狱主们的本体都是足以比拟仙人的存在。
但白帝居然能在炼狱的地界中击杀完全实力的狱主,这份实力实在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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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奋战
“怕了吗?”
少女全力挥剑,剑锋朝着洛素昕手中的断剑劈下,两者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剑锋交错。
当看到洛素昕还想用另一只纤白的手掌震退她时,她左手从地上再拔起了一只不断燃烧的利剑,反手上扬,拉起一刀半月弧光。
洛素昕勉强后仰,才堪堪避过了剑锋,但从剑上传递而来滚烫的温度,依然融化了她几根翘出的睫毛。
“你洛家引以为豪的三式剑招呢?”
少女的两把利剑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交替而行的攻势连绵不绝,让洛素昕根本无暇还击。
得到天地助力与修罗剑匣的少女,已经变成了一只难以想象的怪物,她手中挥动的也不单纯是剑,而是各种奇特力量的结合。
电光在四处闪动,二女在短时间内已经过了不知多少招。
然而这其中,终于被少女抓住了空隙,她从两把剑的空隙伸出一脚,灵活的绊倒了洛素昕,随后抬腿一脚将这个大自己个头些许的女子踩在了地上。
巨力撞得洛素昕闷声一哼,嘴角溢红,数道猩红色的血毒顺着少女的剑势涌入到她的四肢,让她周身变得软弱无力,浑身僵硬。
少女根本不想给这剑仙回神的空间,她挥动两只手的利剑,两只利剑的剑身反转向下,随后带着两道红光扎向了洛素昕的脖颈和腰部。
嗡嗡声突然在少女耳边响起,一股如清水般的剑势陡然出现在她的后方,直接穿透了少女的胸膛,直直倒插在了她的胸口。
少女无法抵御这突然而来的巨力,直接被它冲撞出数步,失去了收割洛素昕性命的最好时机。
“你……”
少女低头看了一眼穿心而过的利剑,缓缓转身,不解地看向了趴在地面上的洛素昕。
洛素昕虽然嘴角流下了一道殷红的血痕,但整体似乎并未受到更大的损害,连身上的衣衫都未划破。
忽然,少女瞪大了眼睛,漆黑的瞳孔之中倒映着洛素昕手中的指印。
那正是她先前用来操纵剑匣飞剑的印诀!
“剑匣血剑的操纵之法……你居然仅看了一遍就已经学会了?”
即便是想通了洛素昕的所作所为,她也依然有些无法接受。
一眼便能看出对方手中的奥义,这已经无法用天才来形容了……这种人,根本就不应该存活于这个世上。
“姥姥一直夸你,以前我跟在姥姥身后还不懂这是为何,现在我倒是有些明悟了。”
少女自嘲般的笑了笑,似乎是接受了她永远都无法战胜对方的事实。
洛素昕缓缓爬起身,她此时的模样有些狼狈,鬓角与衣裙之上沾染了焦黑的泥土。
“别说话了,你身上的伤势很重,还强行动用了不符合这个自身力量的天地大阵……若是现在停手,说不定有机会保住一命。”
洛素昕好心规劝一句后,便从地上拾起了自己的残剑,一步一步地向着白帝城的宫殿走去。
少女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一时之间,洛素昕周围燃烧的利剑变得更加耀眼,亮度也暴涨了数倍。
注意到这股异象的洛素昕回头看向少女所在的方位,却注意到她完全没有顾忌自己身上致命的伤势,而是再度催发了天地大阵与剑匣的力量。
冲卷的气浪卷起了二女的裙带与长发,周围的焰浪似是怒海狂涛,掀起万丈高墙。
“我说过了,你可以在这里尽情展现你身为千古第一奇才的才能……我都要在今夜亲手拉你进入阿鼻地狱!”
少女在说完最后一个字,就被这滔天的焰浪吞噬了,接下来,焰浪形成无数道交汇的火流,以各个利剑作为支点,涌向了洛素昕所在的位置。
洛素昕看着这可怖的声势,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微微闭上了双眼。
流火席卷了她的周身,将她的身姿淹没。
……
一声如同心脏跳动般的响声在清冷的夜色中响起。
焰火烧过的地面一片狼藉,四周都布满了焦黑残破的破剑。
而在这样的深坑之中,洛素昕簪带迸散,披落着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拄剑站在风暴的中心。
发丝掩着她半张如雪般的玉靥,她一直喜爱的素白衣衫也已经被烧成了碎布,大小不一的破孔里露出欺霜赛雪的晶莹肌肤,显得分外凄美,却又娇艳无比。
洛素昕手中残破的断剑,已经不知为何化作了一只三尺青锋剑,外表流光溢彩,不似凡物。
她抬头看向了悬挂在天空的皓月,微微叹了一口气。
当她再度回神的时候,在她与宫殿之间,已经出现了一位婀娜身段的粉裙女子。
女子撑着花伞,一股花香自她身上悠然而出,飘香百里。
“洛家剑仙,姥姥托我问你,以你现在的状态即便竭力也只能再出一剑,即便如此,你也要杀她吗?”
洛素昕眼神坚毅的看向对方,毫不犹豫地脱口答道:“要。”
“为何?”
“你不该比我更清楚其中缘由吗?”
洛素昕微微停顿之后,念出了那个名字。
“白玉兰。”
那女子轻声一笑,伸手撩去了垂在耳边的发丝。
“真是奇怪,我们白家的计划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为何你,却如此敏锐的嗅到了气味?”
白玉兰问完之后,并没有期待这位沉默寡言的洛家剑仙会回答她的问题,她右手从伞柄处缓缓抽出一柄细长的软剑,甜美的相貌之上倒映着寒光。
洛素昕身边的气息也随之紧张起来,她在此时非常清醒,如若被白玉兰拦截在此处,那自己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够了!”
气息雄厚的声音响彻在白帝城的上方。
“带她来见我。”
在听到这道声音的指示后,白玉兰倒转细剑,反手插进了伞柄之中。
细剑入鞘声如同轻鸣,她冲着洛素昕嫣然一笑,“捡回一命呀,剑仙。”
在二人身后的白帝宫殿,已经在无声无息间张开了宫门,它像是一只庞大怪物所张开的巨口,漆黑的幽暗处凝聚着阴森和不安。
第三百五十九章 乔夫人
~
“老身的颜面真是被你们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给丢尽了。”
巴蜀地界的驿站内,乔嬷嬷指着长生和平安的鼻头,劈头盖脸数落了一番。
起因是因为那些落难的公子们借用原本配属给男仆们的马车,结果一路上频频出现问题,抱怨到了乔嬷嬷这头。
乔嬷嬷觉得这件事情有损乔家颜面,便在驿站的后院里指责二人。
长生略显委屈的说道:“嬷嬷,您也不能怪我们呀,原本我们跟着车队一直都在坐车。可那些新来的公子哥抢了我们的车,让我们走了一路山路,您看看我们的脚底,这些时日都走出水泡了。”
长生说完便拉着平安脱鞋抬脚,给乔嬷嬷示意他们疲惫不堪的大脚丫。
厚重的马靴刚脱,就传来一股浓郁的酸臭味,乔嬷嬷掐着鼻子怒斥道:“一个男子随意露脚给别人看成何体统?快……快穿上。”
长生与平安呵呵一笑,又把靴子穿了回来。
“乔嬷嬷,您也知道我们都是男子,平日里在府里虽然会做活,但也没遭过这罪呀。”
“就是就是。”
乔嬷嬷看着一唱一和的二人,嫌弃的皱眉说道:“算了算了,我去吩咐驿站的人再多备两辆马车。”
乔嬷嬷快步离去,其他家仆纷纷探出头来,对着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呀,居然能让那个分家的领队嬷嬷主动离去。”
“承让,承让。”
长生对着一众男家仆客气起来,脸上的神色得意洋洋。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被小姐救下的公子哥们好像天天在驿站里开什么会?”
“切,还不是那领头的宁致远对小姐有非分之想,听闻咱家小姐喜好风雅,就领着一队公子们在那吹拉弹唱。”
“不过话谁来,上一个敢这么做的好像被乔夫人打断腿了,这宁公子估计仗着乔夫人离得远,才敢这么做。”
在一旁纳凉的柳若欢顿时也来了兴趣,开口对他们问道:“这事以前有过吗?”
“当然有过。”
一看这边还有一个不懂当年趣事的人,平安立马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说道:“狗蛋兄,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姐的生母乔夫人乃是京城闻名的乔家二奶奶,在京都府衙里担当府尹,长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端庄贤淑。”
乔夫人柳若欢倒有过印象,当初丽水楼阁动乱的时候,他曾在乔靖柔身边见过一位美妇,想来那就是乔夫人本尊。
“乔夫人的性格也是极好,京城各家贵族都要卖她面子,而且在她赏罚分明的治理下,天子脚下近些年来就没出过乱事。可别看乔夫人温柔,处事不惊,只要触及到小姐身边的男女之事,就会瞬间变得……”
一时之间,平安挠了挠头,感觉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乔夫人暴怒后的状态。
“失去理智。”
长生补充完,平安立马拍着脑袋说道:“对,就是失去理智……往年小姐都在族内最深处自学各种书册,极少在外面露面。后来有一日分家的学子在篱落书院举行诗会,不知哪位公子牵头偷偷去见了小姐一面,被夫人知道直接把腿都给打折了。”
长生也想起了这件事,心有余悸的说道:“没错,领头的分家公子好像一个月都下不来床,自此以后小姐住的地方也被视为禁区,除了紫萱桔梗,根本没人敢去。”
“呵,这还真是稀奇。”
柳若欢刚感慨完,就被平安示以警告的神色。
“虽然小姐让你驾牛车,可千万别因此动了歪心思,小姐性格好倒不会说什么,但若是等你到了乔府,乔夫人起码得……”
后院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平安欲言又止,扯起嗓子喊道:“谁呀?”
“我是紫萱,小姐传话让李狗蛋去一趟她的房间。”
一时之间,后院顿时安静了下来。
柳若欢成了仆人堆里最扎眼的那一个。
~
柳若欢跟在紫萱身后一步一步上了驿站四楼。
身形还未完全登上,就听到楼上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小姐说喜静,一般以清修为主,还请宁公子就此退去吧。”
“来都来了,不如让我见乔小姐一面,宁某先前就听说乔家少主喜好诗词,特在楼下办了一场简陋的诗词歌会,还请乔小姐屈膝下来一见。”
仅仅听了两句话,柳若欢就明白了这是宁致远在求见乔靖柔。
而眼前的场面也的确如此,宁致远把桔梗压在房前,态度咄咄逼人,大有不见到乔靖柔就不愿离去的意思。
而桔梗则用身体抵着房门,整个人都在宁致远的身影下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站在他身侧的紫萱眉色一皱,直接快步上前说道:“宁公子,小姐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若是再这么死缠烂打下去,怕是要把小姐先前对你的好感都给败光了。”
宁致远一听身后来了人,转身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一下乔小姐……”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用奇特的眼神看向柳若欢,问道:“京城不是盛传乔小姐身边最忌讳出现男人吗,这家仆怎么能上四楼?”
紫萱一时语噎,她也不知小姐今日为何突发奇想,会让她去后院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仆叫来。
这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有损小姐的名头,也会招来乔夫人的震怒。
紫萱还在思考该如何回答时,就听身后的男仆轻声一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
柳若欢用左手拨开紫萱的身子,站在她面前缓声说道:“我是乔小姐招过来对对子的,宁公子有兴趣来探讨一下吗?”
宁致远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乔家仆从,发现他除了周身皮肤白腻以外,外表平淡无奇,似乎不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得出了识人的结论,他也轻蔑的笑了笑,“就你也配和乔小姐谈论诗词?从未读过书的俗人可能道听途说了两句,就觉得自己有学问了,殊不知这和专门念过私塾的世家比起来,等同于蜉蝣撼树。”
柳若欢双手一摊,“巧了,宁公子和下仆所见略同,我也觉得和你这种人谈论风雅等同于对牛弹琴。”
第三百六十章 心意
宁致远的神色僵硬,面部抽搐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柳若欢故作诧异道:“宁大公子居然连对牛弹琴这四个字都不理解吗?”
宁致远面容涨红,他还从未想过一个乔家下人居然敢如此抨击自己,若是被房屋内的乔小姐听到,那自己可不就是颜面扫地了?
一边的紫萱与桔梗也都有些惊诧,这位家仆自从被小姐带进车队后,就一直没什么太过显眼的地方。
敢和京城的尚书之子作对,实在称不上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紫萱想到了他的出身,以为他并不清楚这位宁公子的身份,便在他身后拉了拉衣袖,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你还有父母的事情要查,可别因为这种小事触怒了宁公子,他母亲可是工部尚书,朝廷有名的大官。”
柳若欢却冲她微微一笑,故意大声说道:“怕什么,宁公子如此自信,想来在文学一途的造诣也非同小可。”
宁致远急切的想贬低对方,说道:“起码要比你这个不知名的小仆要强。”
“那正好,我这儿有一个上联,你只要对出下一句,我李狗蛋从这四楼滚着下去。”
宁致远对这个恶仆恨的牙痒痒,刚巧没有惩戒对方的借口,如今听到他居然敢主动送上门来,立马就应了下来。
“呵,你只管出题便是。”
柳若欢见对方一步一步落入自己的圈套,开口说道:“宁公子那你可听好了,我这上联出的是烟锁池塘柳,只要你能对出下联,别说从这滚下去,你让我跳下去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一言为定。”
宁致远生怕柳若欢反悔,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要出什么对子,不就是烟锁池塘柳嘛,我对一个云上枕边书。”
紫萱与桔梗跟在乔靖柔身边多年,最先看出这个对子有些不大一样。
犹豫了一下,桔梗瑟生生的说道:“宁公子,狗蛋出的对子里,五个字各有一个偏旁,排的是天地五行的顺序。”
宁致远闻言微怔,然后他继而一想,面色有些惨白。
这个对子好像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从意境到五行都环环相扣,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做出相应的答案。
柳若欢在一旁暗暗冷笑,这烟锁池塘柳可是前一世中公认的绝对,哪怕你是这个世界的怀才不遇的天才,想对出这么一个对子可谓是难于登天。
过了半晌,宁致远面色皱成一团,原本还算俊美的面容因为这个对子纠结的不成模样。
“宁公子,刚才只说了你对上来了我从这里滚下去,若是对不上来你是不是也要去这里滚下去?”
柳若欢故意瞟了一眼木栏下四层高的高度,宁致远面容微微发紫,自然不肯做这做殒命的蠢事。
“你……”
柳若欢这时继续说道:“既然宁公子不愿意,不如回去慢慢想算了,要是想到了再找我来履行赌约也可以。”
宁致远见对方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也知晓自己今日无法再见到乔家小姐了,便轻哼一声,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去。
杵在原地的紫萱与桔梗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方才还不可一世要求以诗词会面的宁家公子,居然被这个小仆用一个对子给逼退了。
尤其是紫萱,先前只以为这李狗蛋是一个沂威府地界里的俗人,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博学,瞬间对他高看了几眼。
“小姐,那我李狗蛋可就进来了。”
房中传来一声回应,柳若欢在二女的注视下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响彻在屋中,一抹窈窕的黑裙倩影正倚在床栏前翻动手中的书册。
一阵窸窣的声响,乔靖柔合拢上手中的书本,将它端正的叠好放置在枕边。
她随意披起一件薄纱似的披肩起身,看着柳若欢微微出神。
“刚刚……”
柳若欢刚想靠近,就见乔靖柔伸出一只玉白的葱指示意他停在远处,不要出声,生怕干扰到自己此时的想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靖柔蹩眉问道:“那个烟锁池塘柳的对子,确实不太好对。”
柳若欢安慰道:“这本就是个绝对,你对不出来倒也正常。”
他在心里又暗暗加了一句,你能对出来才奇怪了呢。
乔靖柔有些好奇的抬头问道:“这个对子是柳郎自己想的吗?”
柳郎?这个称呼好像有点奇怪。
柳若欢此时倒也不好意思直接借用他人的学识助长自己的形象,解释道:“这个对子是我道听途说,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是吗?”
乔靖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写满了不信。
方才她翻阅诸多文学典籍,又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许多记下的书籍,都没有寻到这对子的蛛丝马迹,若世上早有这幅绝对,恐怕几日的功夫就能在民间文坛掀起惊涛骇浪,何至于到今日都寂寥无声?
再结合先前柳若欢教她的那些学识见解,想出这对子对他来说可能也不是一件难事。
心中的问题一件有了答案,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打算这趟回京之后,就向母亲明示我的心意。”
柳若欢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乔靖柔边想边说,“等我回京,与母亲说清楚我们的关系,我会去柳家上门提亲。”
“提亲?”
柳若欢这时候反应过来乔靖柔在想什么了,本来他以为此行只是搭一趟顺风车,谁想到对方这两日一直在思考与他成亲的事情。
“对,书里教诲,一份感情应是山盟海誓,忠贞不弃。我们既然彼此有意,当然要给你最好的应许。”
柳若欢神色尴尬,这要让魔门那几个妖女知晓了,非得抽出剑剁了自己。
尤其是宁可儿,他已经能联想到对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了。
“这个会不会太早了点?”
“不会,柳郎,难道是你不愿意吗?”
柳若欢再怎么说都不能暴露自己身为渣男荡夫的事实,他面容僵硬的笑了笑,“哈哈哈,哪有,我当然一千个愿意……就是我父亲先前与洛家签了婚约,而且洛家代家主还特地交代过我们,这事即便再议也要等到来年。”
“既然柳郎与洛家的婚约不是出于真心,那你们的婚约自然就算不得数。”
《女尊世界中的万人迷》来源:
第三百六十一章 花容
乔靖柔似松下一口气,微蹩的柳眉稍稍松开,“我还以为柳郎是因为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才不愿意与我成亲呢。”
“怎么……会呢?”
柳若欢额头上的冷汗都快要滴下来了,声音也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乔靖柔手挽衣裙,坐上木凳,幽幽说道:“柳郎其实无需介意太多,未来你嫁入乔府,桔梗与紫萱她二人也能算是你的侍妾。她们二人出身于乔家分家,知书达理,相貌姣好,以后定然不会让柳郎寂寞。”
“啊?侍妾?”
柳若欢重复了一遍,差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女主为尊的世界,怎么还有通房丫头的说法?
按理说不应调换过来,女子三夫六妾吗?
乔靖柔轻声道:“这是乔家历代以来的传统,既可以防止本家人沉沦情爱,衍生心魔,又可以加强与各个分家的联络,补充人丁稀薄的家族人口。”
柳若欢微微一怔,乔家心法虽然在外有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美名,但心魔的确是乔家难以根绝的梦魇。
在乔靖柔的梦境中,乔相便不止一次的强调过乔家心魔的可怖程度,意志稍有不坚定,便会沉沦其中,走火入魔。
乔家人才凋零的原因,十有八九便是因为这心魔搞的鬼。
“我也打算如此行事,不知柳郎意下如何?”
柳若欢闻言才反应过来乔靖柔在询问自己的意思。
他轻咳一声,其实在早前对方提起侍妾这两个字时,他就有些浮想联翩了。
能在这个世界合法合规的左拥右抱,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好吗?
柳若欢正准备道貌岸然的应承下来,却听到乔靖柔话锋一转,自言自语道:“不过紫萱桔梗陪在我身边多年,以后还得先个时间问问她们自己的意思。”
话音刚落,房门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紧接着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由近到远。
柳若欢嘴巴都差点合不拢了,怎么门口还有人在偷听?
那刚才的话岂不是都被外面人听到了?
乔靖柔却好像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姿端正,宛若绽放的芍药。
她看着羞红脸的柳若欢,轻声说道:“不碍事,那丫头不会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的……而且早些听到也好,她们自己心里也会有个准备。”
~
桔梗从四楼跌跌撞撞的跑了下来,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仅剩下小姐要把自己同紫萱姐姐许给别人的话语声。
紫萱听到走廊间的动静,打开屋门便看到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桔梗。
“桔梗……你这是怎么了?”
“姐姐,我们要成家了。”
“啊?”
现在轮到紫萱原地发懵了,若不是因为她熟悉眼前的姐妹不会撒谎,都差点以为这是小姐与桔梗联手整出的恶作剧了。
此时驿站内听到楼上的动静,好几户过宿的人家都从房中探出头来察看情况,紫萱生怕事情闹大,拉着桔梗进了房屋中。
等到她关好门窗,才微微平复下来刚才震惊的心情。
“小姐要成家了,还说让我们两个一起……”
紫萱下意识的驳斥道:“这怎么可能?我们贴身跟在小姐身边,这些年来一点征兆都没有,离成家远着呢。”
桔梗拧巴着橘黄色的衣袖,声音泣不成声。
“我……我听得真真切切,小姐一直在说柳郎柳郎的,肯定是瞧上了哪家的公子。”
听到小姐心有所属,紫萱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小姐早就心有所属了,怪不得对宁公子他们一直不理不睬……按照家中族规,我们应和小姐一同嫁给那位尚未谋面的公子,这么一想倒也没错。”
紫萱闷声埋怨道:“就是小姐也不早点说,还有你呀……一惊一乍的,搞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桔梗抽泣地说道:“可是我心里害怕,听服侍三姨夫婿的那些姑姑们说,三姨醉心研究,又莫名身死,三姨夫就天天折腾姑姑们,每晚让她们摆各种奇怪的姿势。”
“呸呸呸,你家姑姑整天都跟你说些什么奇怪东西。”
紫萱脸色一红,啐道:“别信你姑姑们说瞎话,我们的小姐可是当代书圣,看上的公子也定然玉树临风,性格正直。”
桔梗被身边人安慰,激动的心情倒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接着她脸蛋脸蛋微微透着淡红,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咯咯咯小声笑了起来。
紫萱看她这幅模样,翻白眼问道:“你是听到自己要跟小姐嫁出去,傻了不成?”
桔梗摇头笑道:“不是,我只是忽然想到成亲以后要和紫萱姐姐一起怀宝宝,有些开心。”
紫萱想起二人大肚子时的画面,不由自主醉红了小脸,显得娇羞可人。
~
金色的霞光拨开柔软的雾帷,朝日从天际中缓缓升起。
洛素昕推开房门,从留宿一夜的房屋中走出。
她仰头看向新日,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好似有光,倒映出无数彩霞。
“一夜不见,你的气色好上不少。”
白玉兰撑着花伞,站在蜿蜒曲折的长廊跟前,她看向洛素昕的神色中有着说不尽的复杂。
洛素昕点头示意,“多谢款待。”
白玉兰轻声一笑,面容中再度浮现初见洛素昕时的不屑,说道:“收留你一夜全是姥姥的意思,一会儿你见到姥姥亲自道谢就行,前提是……那时候的你还能开口说话。”
白玉兰说完又觉得有哪里不对,重新细细打量了洛素昕一番。
此时的洛素昕已经换去了昨日的素白衣裳,改以白家经典的粉裙打底,外罩一件轻薄的纱衣,整个人看起来素雅华贵,清丽无双。
更为经典的是,她雅致的玉颜眉眼上画着一朵清淡的三瓣梅花,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怯了青涩,现出了丝丝妩媚。
“你居然还会涂我白家的妆容?”
白玉兰微微惊诧,这种眉眼带花的妆容乃至白家经典的打扮,常常与粉裙花伞一齐被称作白家族人的三大象征。
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在白家人以外的人身上见到这种妆容。
而且这位洛家剑仙的打扮似乎极为熟练,若是两人未曾相识,她一定会以为这是姥姥教导出来的某个未曾谋面的姐姐。
第三百六十二章 隐秘
洛素昕看着她,平静的容颜上忽然罕见的现出一丝波动。
“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诧异在白玉兰的面容上愈发明显,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切切实实的白家人。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白玉兰的右手握在了伞柄,凝神以待。
“你到底对白家了解多少?”
“比你了解的还要多,我觉得你可以信任我。”
“呵呵,笑话!”白玉兰不置可否的轻蔑一笑,语气中充满了鄙夷,“你一个洛家人,不过是数年前偶然得到过姥姥的指点,你怎么会比日日夜夜都待在白帝城中的我们知道的还多?”
越这样想,白玉兰越觉得眼前的女子在虚张声势。
但这样的想法,却在洛素昕的下一句话后被打破了。
“白帝已死。”
平淡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引得白玉兰面色呆滞,脸上的震惊之色难以掩饰。
而两三只在花草中觅食的松鼠也似被二人的谈话给惊扰到,一溜烟的爬上围墙,睁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两女。
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卷起她们身下的粉色裙摆,如同绽放出两朵娇艳欲滴的鲜花。
白玉兰微微轻叹一声,娟秀的面容上现出了一丝疲惫。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呵,但知道的再多又如何?”
一声剑鸣出鞘,白玉兰将伞柄中的细剑缓缓抽出,她喉咙发出的声音有些酸涩,“现在的白家已经无法回头了。”
洛素昕摇了摇头,看着身前显现敌意的女子,平静地说道:“现在还来得及,把你手中的伞剑借与我,我去了结这一切。”
“我虽然尊称你一句剑仙,但是你也未免太自信了些。”
白玉兰身形虚晃,一步便来到了洛素昕的面前,她举剑悬停在洛素昕的眉眼之中,直直对着那三分花瓣。
“剑侍只是一个警告,寿宴那天,白帝城将被焚成熊熊烈焰,将整座时间融化成无尽苦难的炼狱。”白玉兰苦涩地说道:“我们谁都无力阻止它,因为早在时间更为久远之前,命运的齿轮便已经在转动了。”
洛素昕无视近在咫尺的剑锋,神色如常,语声轻柔。
“你的姐姐们也愿意看到你如今这幅模样吗?”
“那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们根本没见过我所见过的场景……相比苟活,我更愿意我和她们能安然的在这个世界上死去。”
洛素昕从白玉兰的瞳孔之中看到了燃烧的火焰,以及无尽的恐惧。
她能感觉到白玉兰是出自内心深处的害怕,此时连她握剑的手,也变得愈发摇晃。
“既然你已经丧失了斗志,那就把一切交给我。”
砰的一声碎响,走廊两侧的花丛忽然产生了一连串的炸响。
炸响声略显轻柔,并不刺耳,伴随而来的五颜六色的花瓣形成漫天花雨,落在了两人的肩发上。
洛素昕眉眼之中的三道花瓣花纹忽然绽放出异样的粉光,使得白玉兰手中的细剑再也无法听从她的控制,被洛素昕一把握在了手中。
白玉兰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在见到洛素昕妆容的一刹那,即便她在脑海里想过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但也都被自己放在了脑后。
催动花伞的功法乃是白家的不传之秘,即便不像其他三家有着血统的限制,也必须要从小改变身体的经脉,在六岁前练起。
剑仙的天资再如何可怖,也都不应能学会白家的伞剑!
“你……”
白玉兰自然不肯将场上唯一的利器让出,她抽剑回手,准备用剑刃割断洛素昕细嫩的纤手,却没想这样反手一转,反而使得洛素昕更快的碰到了剑柄,使得整柄细剑翻转过来,指向了她自己。
丧失了细剑的控制权,白玉兰左手持伞回扫,一脚荡向洛素昕的腿部。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剑光如流虹般迅速贴近到她雪白的脖颈,冰凉的剑身让她感觉到了死亡的温度。
短短一招之内,两人的攻守互换,白玉兰反而成了场上的弱者。
“真是流畅……”
白玉兰停手后由衷的赞赏道,她与三位同胞姐姐自幼研习伞剑,虽然她的用剑技巧在四姐妹中排行最差,但也从未想过在这一道中还有其他的佼佼者。
洛素昕方才的夺剑反击并未动用任何的真气内劲,只是单纯的用剑艺压制住了自己,这种使剑的技巧别说她,恐怕白家任何一人都到达不了如此境界。
“熟悉白家的事情,精通伞剑的武艺……洛家剑仙身上的谜团可真不少。”
“对不住,我夫君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务必要在他到来之前解决白帝城中的一切。”
“你夫君……就是被我二姐姐中意的那位柳家公子?”白玉兰笑了笑,“以前我还觉得二姐姐看上的男人都应该去寺庙里烧高香,现在见到你却觉得真应该劝姐姐换一个男人来追。”
“无妨,我不介意他身边有多少女人。”
洛素昕抽剑回伞,从白玉兰手中接过花伞,缓步走向了长廊之中。
在行进至途中的时候,她忽然转身对着愣在原地的白玉兰问道:“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白玉兰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她撅了噘嘴,笑道:“太麻烦的事情我可要收报酬。”
“帮我在外城处拦住我夫君,作为回报,我会帮你救出那位同胞姐姐。”
白玉兰深吸一口气,对着她伸出了小拇指,示意道:“拉钩上吊,一言为定。”
得到白玉兰肯定的回应,洛素昕才点头放心离去。
~
“白帝城要到喽!”
自先前那次诗会的风波,乔家车队又从驿站动身,一路向西前行了两日。
终于在日暮时分,见到了高耸的白帝山。
巍峨耸立的白帝山被晚霞和云层环绕其中,几乎快成了传说中仙人留居的仙山。
见到漫长的旅程终于有了终点,不少从未远行过的公子都兴奋地叫出声来,所以才有了开头一幕惊呼的表现。
跟在乔家车队后面的仆从队伍里,长生与平安对前面的公子哥们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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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警告
“快看看这些公子哥的嘴脸,临近白帝城,各个的狐狸尾巴都藏不住了。”
“呵,谁还不知道这些少爷们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心思,我若是白家姐妹,定然不会看上这样虚伪的男子。”
“哈哈哈,那你也得是才行。”
平安的话语引得男仆互相哄笑,一路的行程上,乔嬷嬷总是拿众位公子贬低众人,搞的一群家仆早就积累了一肚子怨气。
现在乔嬷嬷正在队伍前方指路,众人稍有宣泄的空间,就议论的不亦乐乎。
几声马匹的嘶鸣响彻天空,最前方的马车一阵摇晃,忽然急停了下来。
伴随在后的车队也都跟着紧急停下,跟在车后的男仆险些一鼻子撞上前方的车板。
“怎么回事呀!这又不是山路,怎么还走走停停的呢?”
长生不满的嚷嚷一句,但没想到前方又陡然一阵咻咻咻的锐利劲响,一排如手臂般粗壮的竹筒横立在车队两侧,其中射出无数利箭,像瓢泼大雨一般迎着车队直接盖下。
穿透血肉的嗤嗤声不绝于耳,乔家车队聚拢在外侧的护卫和家仆纷纷应声倒下,哭喊嘶吼声四起。
终于,车队有人反应了过来,大声呼喊着:
“敌袭!敌袭!”
混在仆从中的柳若欢眼疾手快,迅速将身边的长生与平安拉到马车底,几人靠着马车作为掩护。
箭雨声过后,一名家仆身中数箭倒地身亡,二人才意识到自己在柳若欢的帮助下躲过一劫,平安与长生俱都向柳若欢投以感谢的目光。
“你们在这躲一下,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长生下意识的抓住柳若欢的手臂,担忧的说道:“不行,狗蛋,前面危险,有小姐在……不会有问题的。”
柳若欢摇了摇头,随后婉拒了他们的提议,直接从车底抽身而出。
抬目看向周围,只见方才还颇具规模的乔家车队,如今已经变得一片狼藉,货物与尸首遍布一地。
可喜的是,虽然刚刚的利箭声势浩大,但死伤似乎比柳若欢预计的要小很多,更多是吓破胆的仆从和负伤的护卫。
此时,队伍中心处,乔靖柔也被乔家护卫层层围在中间,她的身边还有着乔嬷嬷与桔梗紫萱几人。
眼尖的护卫看着徐徐走来的柳若欢,扬了扬手中的刀具示意他不要靠近,但在下一秒,乔靖柔便开口说话了。
“放他进来。”
护卫们虽然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有些警惕,但无奈主子已经发话,她们不得不让出一条道路,让柳若欢走了进去。
“小姐,他……”
乔嬷嬷话刚出口,便意识到柳若欢的真实身份可能并不像她所想的那么简单,一个寻常的家仆,三番五次得到小姐的照顾,这其中必有蹊跷。
“发生了什么事?”
柳若欢刚进来,就轻车熟路问起了事情的原委。
乔嬷嬷看了一眼平静的乔靖柔,向柳若欢说起了始末。
“车队本来走的好好的,但忽然前路受阻,好好的官道上居然出现了数个大的离谱的深坑,车马都无法通行……后来我试着叫人绕道过去,却不想有人踩到了某处机关,两侧的林子里就忽然有竹筒之类的东西射出利箭。”
乔嬷嬷本来还想再丰富一下自己刚才的说法,被树林里的传报声给打断了。
几名女卫高举着消尖竹筒,对着这里说道:“小姐,寻到了这些物件,方才偷袭我们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些用机簧装在树上的简易机关,这些竹制物件在巴蜀地界甚为寻常,应该都是附近居民的作物。”
乔嬷嬷看了之后火冒三丈,怒斥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乔家动手……这白家是如何管理白帝城的?”
而远方,被分出一批护卫保护的世家公子们,也对巴蜀之地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早就听说巴蜀住的都是一些野蛮人,没想到居然四周的山民居然如此的不开化!”
“没错!那我们到时候嫁过来,岂不是受罪?”
“我们回家去,让我母亲奏个奏折,往后多征这些蛮人们的税!”
“对!我也要回家向我母亲说清原委,克扣给巴蜀的物资!”
“……”
柳若欢作沉思状,他突然觉得,乔家车队的敌袭似乎有哪些地方有些奇怪。
就在众人都对此地抱有敌意的时候,被视作主心骨的乔靖柔忽然对着不起眼的小仆开口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
柳若欢出声暂停了众人的议论,再度转身面向乔嬷嬷询问,“方才统计车队受损的情况了吗?”
“三个家仆身死,两名护卫重伤,还有一位公子不幸被车轮碾住手臂,断了一根胳膊。”
乔嬷嬷说到最后一段时,声音变得很小声,似乎对此很是自责。
“没关系,乔嬷嬷的领队已经非常尽职了,李兄也只是因为一时受惊才……”
柳若欢打断了宁致远的奉承话,脱口而出,“我大概明白问题所在了。”
宁致远轻哼一声,神情与态度充满了不耐烦。
他也不知为何,自打见到这个家仆的第一面起,自己心中就充满了厌恶,事事都忍不住跟他唱反调。
“问题?车队遇袭还有什么问题可言?难不成这些机关不是那些巴蜀愚民弄的吗?”
柳若欢斜了宁致远一眼,眼瞳中似有一股无形的杀气稍稍溢出,使得宁致远被震慑住,乖乖地闭上了嘴。
“虽说机关的确是附近巴蜀之地的居民所设,但我觉得他们的出发点应该并不完全是恶意,更多是一种警告和劝诫。”
“警告?劝诫?”
“不错,如果真的是袭击车队,我有一个疑点,为何四周林子里没有活人的踪迹?毕竟偷袭一个官道上正常行进的车队,不可能指望对方跟猎捕野兔麋鹿一样容易,只放个野兽夹就可以不管不问。”
柳若欢的疑问点明了不少人的头脑,众人思索完其中的关键,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乔嬷嬷赞同地说道:“单以杀人越货的说法,这点好像的确不能成立……白帝城的居民排外,巴蜀地界又多陡峭的山路,外界的商旅达成共识,基本都会在出发地就配备一定数量的护卫和仆从,这些尖锐的竹子并不能给车队造成多大的损害。”
第367章 旧事重提
娇弱的桔梗在众目睽睽之下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她有些不解地问道:“会不会是因为这地方的村民排外,才制作了这些东西驱赶过往的旅人,不是都说白帝城周边的人只认白帝而不认汉唐吗?”
乔嬷嬷摇了摇头,亲自带队来过数次白帝城的她,在此事上最有发言权。
“这个方向的推论站不住脚,老身接触的巴蜀人中,敬畏白帝已经近乎神明的地步。这里靠近白帝城山脚,巴蜀人是不会做这类给白帝脸上抹黑的举动……更何况除去白帝城,寻常人家也需要江南的织物食盐,中原的粮食药草,若是把过往商人都吓跑了,就等于自断活路了。”
乔嬷嬷的说法和柳若欢的推断一样,他也认为就算当地居民再讨厌外来者,也不可能会表现的如此极端。
既然不是抢掠恐吓,那就只剩下了警告一种可能。
柳若欢推论出最有可能的说法,对着她们解释道:“前面掩埋的深坑略显粗糙,因此我认为应该是有人在刻意警告后面的商队,圈我们不要误入白帝城的深处。”
“呵,危言耸听。”
宁致远一句话使得周围的目光又汇聚在他的身上,他看到这次连乔靖柔的美目也凝视自己,不由得挺起胸膛,说话都硬气了几分。
“依我看,白帝召开寿宴是五湖四海皆知的事情,这是前方车队的人马故意设此计谋,好让后来者扫兴离去吧?”
宁致远越说越起兴,对着身后一众富家公子说道:“若这些都是江湖人士所为,一切都解释的通了,我看一定是有人忌惮我们入城夺得了白家姐妹的芳心,才会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不愧是宁家公子,这点不入流的计谋被您一眼就识破了。”
“是呀,我就说这些陷阱的用处怎么这么奇怪,原来都是为了阻拦我等的脚步。”
“……”
几句话后,公子队伍被宁致远挑起了兴头和怒火,他们纷纷表示自己要抢在卑劣之人的前头入城,建议乔家车队尽快入城。
乔嬷嬷面色担忧的看向乔靖柔,先前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迎合这些世家子弟的欢心,如今涉及到车队和小姐的安全,若是宁致远推论有误,前方真有什么危险,她可担不起这份责任。
乔靖柔平静地说道:“乔嬷嬷,下令车队就近驻扎,乔家所有人从此刻起,没我命令不得靠近白帝城半步。”
在说完这句话,她便扭头向着青牛车走去,一边的紫萱桔梗见状急忙紧跟身后,徒留下目瞪口呆的世家子弟。
乔家小姐的发言果断而又精炼,从结论上来讲,她根本就没有参考宁致远所说的可能性,连探子也未派出去。
一时之间,宁致远只觉得自己血压升高,觉得这是乔靖柔与家中小仆联手折辱自己的手段。
一边的人群见到乔家的举动,萌生退意。
“宁兄,既然乔家都不去了……”
“我们当然要去!”宁致远打断了身边人的发言,措辞严厉地说道:“我们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要不辞辛苦到达白家面前表达我们的诚意,这些东西,很可能都是白家用来试探来者的小机关,跨过去了,等待我们的就是四大世家,甚至是……传说中的白帝传承。”
宁致远一席话,说的一众公子面面相觑,心动不已。
乔嬷嬷几句劝阻无效,最终这些公子们私自组成了一支队伍,向白帝城中进发。
“唉。”
乔嬷嬷唉声长叹,身为年中长者的她,很清楚这些富家子弟也只是赌气罢了。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柳若欢走近到乔嬷嬷身边,发声问道:“乔嬷嬷,你刚才在说巴蜀居民的时候似乎有所保留,是这里的事情让你想起了什么吗?”
乔嬷嬷侧身看了柳若欢几眼,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能力看清这个家仆的底细,不由地紧张起来。
但她随后想到小姐对这位家仆信任的态度,便又稍稍放下心来,觉得可以把当年的遭遇讲给他听。
乔嬷嬷撤去了周围的护卫,与柳若欢停在原地,用极微小的声音讲述道:“当年老妇在跟随乔夫人进蜀地的时候,曾经在临近白帝城的河边遇到过一个躲在树洞里的疯子。老身与夫人初见他时,发现此人双目失明,衣衫篓缕,神智也有些不大清醒……”
“一个疯子?”
柳若欢疑问一声,不懂得这样一个疯子的记忆为何会让乔嬷嬷收敛起性格,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那个疯子嘴里一直念叨着几句话,当初不觉得奇特,现在回想起来,那疯子的话语倒是有几分可怖。”乔嬷嬷蹩眉思索了一会儿,眯眼说道:“我记得应该是月圆之夜,将至,白帝恶鬼,噬骨蚀心。”
“白帝恶鬼?”
柳若欢闻言有些诧异,不是都说蜀地人对白帝敬若神明,怎么还有疯子喊她恶鬼的?
“是的,当时小姐……当时乔夫人觉得这疯子话中说得有意思,还特地吩咐我记下这几句话,自己带着口粮亲自下车与那疯子交谈了一番。”
乔嬷嬷对当年与乔夫人共同出行的日子显得记忆犹新,“当年的乔夫人,博学与智谋都远在如今的小姐之上,正值风华。再后来,我与夫人一同回到乔府搜寻了乔家历代的传记,也都没有找到那几句话的出处。”
柳若欢替乔嬷嬷得出了结论,“所以这顶多只能算一个疯子的臆想罢了。”
却没想到乔嬷嬷移开目光,转头看向了山上的白帝城。
“当初乔夫人告诉过我,那疯子在与她交谈的时候,曾预言巴蜀之地会有人烟荒芜的一天,还曾不止一次的说如今的白帝非真正的白帝,住在白帝城宫殿中的,是一只狰狞凶残的恶鬼。”
乔嬷嬷说到这里,声音都变了变。
“这一路上,老身的不安愈来愈浓,仔细想来,我们一路都未曾遇到过蜀地居民,迄今为止,就连林间野兽飞鸟也都没看到过……你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柳若欢闻言一怔,感觉脑海之中最后一块拼图的碎片被补上了。
第368章 童颜恶魔
“我大致清楚了!是白帝城周围的居民知晓白帝城内即将发生大变,才做出这种行为警告后来的客商远离白帝城!”
乔嬷嬷身形微颤,不可置信的说道:“如此大事,为何需要附近居民通知?白家前段时间还给我们下过请帖……”
“不出我所料的话,白家应该是要把各路人马汇聚在白帝城内,而且嬷嬷,从一开始我们就忘了一件事情。”
柳若欢看着面色微微显露出惊慌的乔嬷嬷,继续说道:“乔家车队曾在山头因营救我和小姐耽搁了几日的行程,如果不出我所料,就是因为这短短几日的时差,才使得设置陷阱的人误以为各路人马都已经进入了白帝城,她们的劝告并不是针对我们,而是针对后面正常的商旅。”
~
云海之上的白帝山苍翠巍峨,独特的孤峰峻岭连绵成片,成为了蜀地波澜壮阔的山海奇观。
上山的道路被茫茫林海深埋其中,显得整条通往白帝城的道路寂静深幽。
宁致远一行人行至半途,就有人耐不住爬山的艰辛,弯腰气喘吁吁地说道:“这白帝城真是奇怪,好好的一座城池不建在平地上,非要依山而建。”
“就是,这城建在半山腰,往后我们回夫家探亲还不得折腾死?”
“宁公子,不如我们拐回去让乔家分我们点家仆马车再上山吧?”
“是呀是呀,这山路一直蜿蜒向上的,累死个人。”
宁致远转身看向累瘫的众位公子,面色阴晴不定。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饭桶,却又不得不堆起笑容安慰众人,“各位,先前我们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今日再耽误行程,恐怕就无法在天黑之前到达白帝城了。兄台们可要想清楚了,若是白家四位小姐今日设宴招待四方豪杰,从其中挑中了谁,那我们可能就功亏一篑了。”
“……宁公子说的有道理。”
众人经过一番没有任何营养的商议,都接纳了宁致远尽快上山的提议,重新踏上了前往白帝城的行程。
然而,这支队伍在前行了不足百步时,就开始嗅到了一股恶臭从山道的更上方传来。
行进的速度越快,他们就越发感觉到这股恶臭扑鼻而来,气味也更加浓烈。
恶臭熏天导致几人都忍耐不住原地呕吐,宁致远迫不得已叫停众人,准备去探寻这气味的来源。
“哥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呀?”
一名娇俏可爱的少女忽然出现在道路前方,用好奇的眼神看向一众迷途的公子,出声问询。
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衣裙,白净的脸上带有一双充满稚气的大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一般晶莹剔透。
宁致远看着她这身行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你这身打扮,像是白家的人?”
“哥哥们也知道知道白家呀?”
少女微微一笑,嘴瓣儿弯的像恬静的弯月。
“小玉我呀,是白家的家仆。”
一路上第一次见到白家的人,让宁致远与公子们第一次松了口气,宁致远急忙说道:“我与众人皆是先前听闻白帝寿宴的事情,特来此地给白帝贺寿,只可惜路上遇到贼人丢了寿礼。”
少女摆了摆小手,娇嫩可爱的说道:“没关系,姥姥早就吩咐过小玉,要好好招待来白帝城贺寿的人,贺礼寿礼什么的,都没关系啦。”
宁致远微微一怔,没想到这白家的家仆居然如此好说话。
不过看着这位少女年龄不大,约莫十三四岁清纯质朴的模样,她真的是白家派出来接客的家仆吗?
虽然抱有疑问,但宁致远觉得此时有一个可爱的少女引路也比带着一众傻子要强。
而忽然出现的白家少女,也在一瞬之间赢得了一众公子的好感,众人都点评她灵动可人,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少女略带娇羞的低头拉了拉衣角,“小玉只是白家寻常的家婢,几位小姐才是真正的天香国色,美若天仙。小玉的姐姐们也都说四位小姐是从天上掉入凡间的仙子,各个都出落的亭亭玉立,长成了人间绝色。”
“呵,人间绝色……”
少女的一席话把一众公子说得一愣一愣,就差恨不能亲眼目睹白家四姐妹的容貌了。
然而队伍刚刚踏上上山的行程,就忽然又有人尴尬地问道:“小玉,你不觉得这山风中的气味有些许奇怪,似乎是有什么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少女歪着头稍微思考了片刻,便天真烂漫的答道:“没有呀,小玉什么也没有闻到,这不就是普通的山风吗?”
看着少女如此回答,宁致远与公子们面面相觑,皆怀疑是不是自己一众人水土不服,习惯不了巴蜀地界的山风。
就在他们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少女在队伍最前方催促道:“哥哥们快些来呀,再不赶快些,小玉就不等你们了哦。”
宁致远轻叹一口气,和公子们憋着气往前走去。
然而就在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他们的面前忽然出现了突兀的一幕。
数十具残破的尸首方方正正地摆放在上山的道路正中间,散发出浓烈的恶臭,而皮肤也早已腐败不堪。
凌乱的头发夹杂着布满鲜血的泥土,死尸们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嘴巴张成了圆形,似乎死前受到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这!这……”
公子们都俱都面目变色,眼瞳惊骇,其中一向稳重的宁致远也看得瞠目结舌,一愣一愣的,就差下巴没掉到地上。
宁致远最先反应过来,“我们下山……快,通知乔家车队,让乔小姐来处理这些事情。”
“没……没错!真想不到有人居然敢在汉唐境内做出此等恶行,真是罪恶滔天,天理难容!”
准备离开此处之前,几位公子还不忘斥责一遍做出此事的罪魁祸首。
然而就在一群人转过身时,却看到了眉眼带笑,娇憨可爱的少女小玉站在他们的后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有几人没注意到小玉的不同,还以为她没看见前方的惨状,便急忙说道:“小玉……你跟我们一同下山,那儿有书圣乔小姐在,定然不会让这群恶贼嚣张,扰乱白帝城的安宁。”
“小玉在这里真是谢谢各位哥哥们的好意。”
小玉噗哧一声笑了,露出了两排碎玉似的洁白牙齿。
“可是这些,都是小玉一个人做的哦……”
第369章 试探
“开玩笑的吧……那些女子的尸首看起来孔武有力,肌肉强壮,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
躲在宁致远背后的男子面色尴尬,正在向慌乱的人群诉说这件事情的不合理性。
然而谁知,先前人畜无害的少女小玉扬起粉红色裙摆的一角,露出沾染到殷红血液的裙褶。
“先前怕哥哥们见到裙子上的这片血迹心生恐惧,小玉刻意在身后藏掖了许久……没想到各位哥哥们就是心思单纯,居然一点都不怀疑小玉,就跟人家上了山道……”
小玉眨巴着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略带奶声的说出了这番话语。
此刻宁致远等一众世家贵族的面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他们目光聚焦的中心好像已不在是一位白嫩可人的少女,而是某种面目丑陋,令人憎恶的怪物。
宁致远更是被吓得四肢发软,根本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惶恐。
“这位可是汉唐工部尚书的独子宁致远,若是惹怒了当朝女皇,你们白家往后没有好日子过的!”
有人心有不甘的把宁致远推到少女面前,一再强调对方身份地位的重要性。
然而少女却挑眉一笑,看来并没有把对方的警告放在耳中。
“哥哥们,小玉虽然身在白家,可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家人哦……”
就在宁致远还想说些什么求饶的话语,少女已经霍然起手,根本没人能看得清她手中的动作,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周边已经被温热的液体溅洒了一地。
“血!是血!”
尖叫和破胆的喉音响彻在宁致远的耳畔,他却无法将自己的身体向外挪动分毫。
全因他的手脚不听使唤,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便已经被瓦解了斗志,陷入了绝望之中。
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扯裂身躯的剧痛。
痛!实在是太痛了!
“另外再告诉各位哥哥们一个秘密吧,你们可知道白家人为何有随身携带花伞的习惯吗?”
少女的手掌从宁致远的胸膛处缓缓抽出,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将她身上的衣裙染成了殷红。
待到鲜血稍稍流尽,从破损的衣物中,能隐隐约约看出宁致远的内里已经被搅成了一堆碎肉。
宁致远张了张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但恐惧依然让他无法发声。
“因为花伞可以用来遮挡飞溅而出的血液,滋润上面娇嫩的花瓣。这费尽心思的武器制样,正是为了隐瞒白家人埋藏在心底的真正恶性。”少女甜笑道:“若是哥哥能转世重来,千万要记得离白家人远一点……不过如今哥哥栽到了小玉手里,怕是再也没有来生一说了。”
少女用沾染鲜血的纤细手掌,从怀中取出一根玉笛。
她放在红润的唇边,轻声吹奏起来。
笛声清亮悠扬,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
但在四处逃窜慌乱的人群眼里,这本该美如诗画的一幕却如同森罗地狱重现人间。
无数残肢破碎的尸首在笛声中重组,形成了一个个勉强还是人形的怪物,就连方才刚刚殒命的宁致远,也将自己的头颅硬生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将嗜血的目光投向了生前的友人。
这种大幅度的转动引发了骨骼嘎吱的脆响,然而宁致远却的脸上却毫无波动,仅停留在先前绝望的面色。
“怪物!怪物呀!”
崩溃的叫喊声刚刚响起,就被悠扬婉转的笛声压制下来,变成了无声之言。
绵延不绝的笛声忽然变调,无数重生的恶灵残躯快速扑向活人,整座场景化成了人间炼狱。
被尸躯撕碎殒命的尸首又在笛声中化作新的死灵诞生,一整个白家官道,完全沦落成数以百计的尸怪狂欢。
就在最后一位身着锦衣玉袍的公子殒命尸海的时候,这一切终于停了下来。
被笛声催动的亡灵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茫然的站立在原地,等待着血衣少女的下一声指示。
少女将手中的玉笛平放,笛声戛然而止。
“乔家居然还未进入白帝城,这还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少女微微思索,脸上现出了一抹笑意。
“姐姐,小玉能去山脚下解决掉那些乔家人吗?”
本该寂静空旷的茂密树林里,隐隐约约现出一道婀娜多姿的倩影。
在她身姿出现的一刹,四周忽然涌现出朦胧的白色雾气,这些雾气将她曼妙的身躯包裹,露出若隐若现致幻感。
“据北境的分坛回报,乔靖柔已经修成了书圣之中的至臻境界,真正与历代书圣产生了共鸣。”
女声恍若天外之音,音色极为平淡,显得开口说话之人的情绪极为平静。
“那又如何,我只是下去打个照面罢了,仅仅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她又不能拿我怎么办?”少女摊手说道:“再说了,有姐姐守在山道上,还怕有什么苍蝇能飞入白帝城?”
“即便如此,白帝城在教主眼里至关重要,我们还都是领了首使大人所传达的命令。”
少女吐着舌头,用稚嫩的童音打趣道:“首使大人早就上山找她的少爷了,大人心里除了那个软弱无能的麻烦公子,哪还会把我们这种小喽啰放在眼里?”
虚幻的女子沉默不语,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却等于默认了少女这番说法。
“呵,要是小玉能坐在首使大人那个位置,就不用这般偷偷摸摸杀人行事了……让小玉数数,一,四,七……二十八,演了那么久的戏,却才杀了二十八个人,还真是扫兴。”
少女的神色之上布满了遗憾低落的神色。
“想去便去吧,我只为你瞒一炷香的时间。”
少女目露笑意,整个人都欢畅起来,“就知道姐姐对小玉最好了。”
她道完谢后,身形像风一般掠出原地,而此时的地上只留出了一道嫣红的残影。
伴随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又忽传来一股低沉的笛声缓缓飘进山道,一时之间,数百具死灵又有了新的动作,它们像疯了一般向山道的下方跑去,沿途带起了滚滚尘土。
藏在树林间的女子轻叹一声,重新隐匿去了身形。
一道微风吹过,这片肃杀之地只留下了满地的残骸血痕和漫天的腥臭味。
第370章 战白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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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时节,白家豢养在长廊内盛开的花朵纷纷凋零,无数花瓣洒落墙头廊角,将整座青色石板铺成的廊道变成了万花散落的奇观。
红漆青瓦的长廊霎时间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花道,伴随着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洛素昕从布满鲜花的廊道中缓缓走过,她左手撑着花伞,面上的神情泰然自若。
一袭娇艳粉红色的衣裙随着她走路的步形微微晃动,隐隐将她苗条的身姿与风采衬托到了极致。
此情此景,形成了一幅绝美的诗画。
在长廊的尽头,一座庄严而又巨大的宫殿簇拥在群楼之间,造型精致,纹理精细。
洛素昕未有半分迟疑,她径直走向了宫殿,用周身的爆发而出的势推开了厚重的宫门。
白帝的宫殿造型不似京城中的丽水阁那般奢华,更不像幽王墓中的龙皇宫殿一样大气,它的楼宇雕刻以及各方面的细节,都衬托出了一个古典雅致,精致细美。
宫殿中甚至能见到清澈的涓涓流水越过殿中心,洒向山中各处。
将整座天然瀑布涵盖在其中的宫殿,已经不单单能用鬼斧神工来形容,它的每一寸构造都充满着奇思妙想,代表着古时工匠的高超造艺。
这处场景同时也是白帝城中盛传已久的四大奇观之一,名曰飞瀑流泉。
只可惜,洛素昕今日来此地并不是来观景的。
在水瀑帘幕的后方,她隐隐能窥见一道人影高居在宫殿的主位之上,正用孤傲的眼神扫视着自己这位外来者。
“每一个悲壮而又伟大的诗歌里,都会出现试图毁灭众生的邪恶与代表光明新生的圣人……在数不清的岁月里,两者在各种传说故事中死战不休,往往都是代表正义的圣人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她缓缓轻声蔑笑一声,继而问道:“你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代上的圣人吗?”
洛素昕站在水瀑的正前方,对着帘幕后的人影说道:“我有私心,并不是人人敬仰的圣人。”
“哈哈哈……”
人影似乎被洛素昕单纯的话语所惹笑,她的笑意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那你的私心是什么?是长生?财富?还是至强的力量?亦或是剑道的尽头?”
洛素昕右手从伞柄处缓缓抽出那柄细剑,一人一伞一剑屹立在水瀑面前,声音平静。
“长生非我所愿,钱财于我来说也只是身外之物,我的一生虽然在追逐剑道,但却我从未把它当做是自己的一切。”
“哦?数年前孤身走遍大江南北的剑道的天才,居然说自己无求于剑道?”
“是,我的一生,只为逆转未来,不要让他重蹈覆辙。”
洛素昕将剑平放在身前,任凭飞瀑溅出的水滴落在剑刃与自己的粉裙之上。
“哈哈哈哈!”
人影在帘幕背后笑的痴狂,她仰天长笑,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骤然而至的压迫感。
这股压力似是有千斤重,瞬间便将洛素昕周围的地砖都压出了龟裂的缝隙。
“好一个改变未来,重蹈覆辙……你这女娃还真不是一般的狂妄。”人影轻蔑地说道:“你孤身一人深入白帝,你可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我虽然下令放你入城,但……我也只是欣赏你的才能,希望你能够摒弃世俗的偏见,与我一同踏足前人未至的境界。”
压迫感聚集在洛素昕的手上,瞬间使得她的手掌上的细剑重若万斤,直接使得她单膝下跪,被迫将剑尖倒插入石板来支撑自己的身体没有俯卧在地。
“你虽然一再强调自己不是圣人,但是在我眼里,你的所做的一切却又与圣人无误。”
瀑布的帘幕忽然向外拉开,那人影终于从主座之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洛素昕。
但洛素昕却无法抬头,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使得她连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我一直好奇这一代的白帝为何坚信你能胜我,但如今看来,你似乎除了自傲一无是处。”
对方的话声刚落,这股威压就又加重了数倍,换做一般的常人,恐怕早就会在如此凶猛的威势下化为粉末,但洛素昕却将低下的头颅重新抬起。
即便抬头的时间缓慢,她仍靠着心中无比坚韧的毅力抬起头来,睁开清澈的双瞳,将这名女子的容貌映入脑海。
站在水瀑对面的身影穿着一身黑红色的龙袍,上面繁杂的符文记号像是用鲜血涂抹一样,红的艳丽可怖。
但就是这红龙狂爪的衣袍,却将她绰约无比的曼妙身姿勾勒的玲珑浮凸,彰显出无尽的妩媚。
她绝美的脸庞上,两颗紫色的瞳孔冷漠如冰,乌黑的秀发绾成美人髻,鬓角留出一绺飘飞的青丝,缓缓贴在殷红色的晶莹唇瓣上。
“哦?还特地打扮成了白家弟子的模样……你是在期待躯壳中的白帝记起什么?”
就在对方嘲弄洛素昕的下一刻,一道凌厉的剑气骤然而起,直接发出短暂的鸣啸,撕裂了黑色龙袍的女子的身侧。
而一直拄剑的洛素昕也在同一时间一跃而起,将花伞掷向了断流的瀑布。
随后她的身影翩若惊鸿,直接踩在了飞旋在半空中的花伞,整个人影似利箭一般飞入女子身侧。
女子直视着扑面而来的危机,脸上也将方才的轻蔑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不可靠近的淡漠。
她玉白色的手掌在空中虚晃,登时出现无数印记将那剑气拦下,只是随之而来的洛素昕速度太快,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使得她不得不将身体向后挪动两步,头也不回的说道。
“谷兰,取伞剑。”
宫殿的主座背后,一柄花伞被守候在此地的白谷兰挥手扔出,而女子衣服上的深红色在这一刻似是猛然活了过来,直接将化作会动的真气一般,将伞剑卷到了女子手边。
拿到伞剑的女子迅速抽出细剑欺身压上,一粉一黑两道身影在白家的宫殿之中交错开来,每一次撞击都能使得飞出的气劲炸碎石板支柱,不一会儿便使得宫殿之中一片狼藉。
第371章 附体
黑红色龙袍女子在接到伞剑之后,身上的气势便开始节节攀升,在几息之后达到顶峰。
她的每一次挥剑都显得信手捏来,威力无匹,简简单单一个剑气便能使得水瀑断流,石柱出现裂痕。
而反观洛素昕一方,身形迅捷如矫健的猎豹,任何剑气都只是在她咫尺之间擦身而过。
她整个人游离在数道腾舞的剑气之间,四周闪现的是她花伞的残影和细剑的寒光。
女子在察觉到无法用绝对的力量压制住对方时,直接放弃剑气抽身而出,动身的片刻间,她便已经用花伞抵在了洛素昕规避的路线,右手挽剑袭向洛素昕的前胸。
洛素昕秀丽的面容上不慌不忙,将身体平仰避过剑招,借助女子所撑的花伞反身跃出几米远的距离。
还未等她站稳脚步,一道道剑光便似流光虚影,直接扎满她的周身。
虚幻的数道剑影剑柄处生出数朵殷红色的鲜花,随后它们产生共鸣,像是蜜蜂一般嗡嗡作响。
这响声越来越大,直至一声娇喝响彻宫殿。
“花开!”
女子挥剑虚指,冷目相对。
大殿之中轰然作响,无数碎石在轰鸣声中四处飞溅,足以说明这手剑招的威力如何。
但身着黑红色龙袍的美丽女子却并未在这一击后松懈下来,相反,随着硝烟散去,她的面目反而充斥着惊讶和些许迷惑。
爆炸的中心,一朵硕大的玉兰花盛开在花伞中央,它约莫有一人多大,完全将洛素昕的身形掩盖在其后。
在迎接完这场威力巨大的爆炸后,玉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枯萎,化成花瓣落了下来。
洛素昕绝美的面容在花伞之后展现,她额头上的三瓣印记鲜艳灼烈,发出极为正宗的粉色光芒。
“有趣……”
女子见到她额头上的印记愕然片刻,随后便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我本以为数千年后的白氏宗族已经人才凋零,独木难支……却没想到在白家之外,居然还藏有你这块如此完美的胚玉。”
女子敛下眼眸,掩住了那双极为美丽的晶紫色眼眸,她回味着方才两人过招的点点滴滴,像是品味一盘令她回味无穷的佳肴一般,开口赞赏道:“伞剑的招式及用法都无可挑剔,再加上这股如此纯正的白家之力,你几乎可以被内定为下一代白家的家主。”
在主座背后观战的白谷兰神色惊讶,她刚才也看得清清楚楚。
洛素昕一招一式用得都是白家专精的伞剑,从催动内力的心法到每一次抬剑的一板一眼,几乎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无愧于白帝如此赞赏,即便是被姥姥视作真传的她,也决不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便是天资的差距吗?
“我记得,当代白帝似乎在数年前指点过你剑心通明……难道说她在那时连白家视为秘传的功法也一并传给了你?”女子微微叹息一声,“不得不说她心思熟络,连我都险些被骗了过去,将目光放在她最为倚重的四胞胎身上,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步虚棋。”
白谷兰神色一黯,自从诸位姐姐继承白帝失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姥姥看重的那个人。
因此她自认为自己肩上背负了整个白家的未来与命运,可是却没想到,原来姥姥早在数年前就已经为白家找好了出路。
“也罢,你既然得到了白家真传,我就可以破例再给你一次选择。”
女子的神情极为自负,她深红色的裙裳飘荡于身后,将她此时的气势提升到极致。
那是这片天地力量的极致,归一境界的巅峰期,以至于她的半只脚已经跨进了传说中的半仙之境。
“放弃你的原来的目的,我便可以助你跨入这世间的新境界,半仙,仙人……这在我眼里都不值一提,我可以给予你无上的剑道奥义,也可以带你领略五行轮回之外的风采。”
“我的选择不会改变,因为我知道我的剑该指往何方。”
洛素昕重新竖剑指向了对方,她双目凝视,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女子挑了挑眉毛,霍然起手,细剑随着她的手掌舞动,她的剑光快若闪电,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了洛素昕的防御,一剑斜挑。
如同弯月的剑光直接将洛素昕连人带伞带出宫殿,而这平淡的一击更是将整整座白帝宫殿的正门撕出了一个七八米大的豁口,引得半处墙壁都随之轰塌。
这一击过后,承受不住的巨力的细剑,也随之崩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好像有些过头了……居然被一个数千年后的小辈给激怒了。”
女子平视着照射进来的阳光,看着殿外的万里晴空,轻声呵笑道:“话说起来,这还是我时隔这么久第一次看到日光……这种阳光拂面的感觉还真是有些怀念呀,你说呢,谷兰?”
白谷兰目光茫然,刚才洛素昕的几句话触碰到她内心的柔软处。
她曾以为自己只剩下了妥协这一条路可以走,如今看来,她或许也可以像对方一样举剑反抗,对命运说不。
这便是她与洛素昕之间的差距吗?
怪不得柳郎与姥姥都选择了对方,而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嚯,命还真硬呀。”
女子嗅到了一丝真气流动,对殿外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这道气息毫无疑问属于洛素昕。
她有些不敢想象,明明自己的境界已经碾压了对方,却为何倾力一剑没有击杀成功?
然而时局却不容她多想一秒,一道急鸣而至,细剑的剑尖已经近至鼻尖。
她微退半步起伞做防,却没想到这剑尖传来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不断的旋转剑尖,使得整支花伞都被搅的支离破碎,迸发出数股花粉的香气。
力量透过断裂的伞柄传入女子的体内,忽然带来一段没有由来的心悸,她自信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慌乱,反手一剑打退飞剑,直接连退数步。
此刻洛素昕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外,她衣群散乱,一双深红如血的双瞳散发着妖异的目光,其中漆黑的瞳色似是能映照出地狱深处最为恐怖的地狱。
“呵,这是什么?灵体附身?”
第372章 红莲
身着黑红色龙袍女子的面色阴晴不定,她能深刻的感受到,洛素昕身上的力量并不属于她,这是以自身为媒介从另外一个时空召唤而来的力量。
但如果仅是如此,她也不会感受到惊讶,拥有底牌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她也保有非常多的底牌来完成今日的壮举。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洛素昕带来的力量实在太过可怖,竟然让她数千年的道心都微微产生了一丝裂缝。
“不……不对……”
女子皱紧眉头踏前一步,浑身的气势与洛素昕所散发的冲天魔气分庭抗礼。
她的眼神下移到洛素昕的裙下,只见被扯破的裙摆下露出一双雪腻的细直长腿,在裙腿以下,洛素昕赤裸着一双玉足,足趾与周边的黑色焦黑的碎石相比异常娇妍,尽显美态。
但这股美感却有些不太寻常,洛素昕紧贴在地面的足趾显得娇红,与她身上的肤色并不匹配。
而且她的趾甲更是如同被染了最为鲜艳的胭脂色,红的可怖。
地底似乎有无数的魔气正在席卷上地面,通过这双鲜艳娇红的足掌涌入洛素昕的身体。
女子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这股力量为何会如此熟悉,原来它正是源于自己数次造访的世界。
修罗地狱。
“哈哈哈!”女子仰天大笑,眼前的事情与场景让她感到无比滑稽,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此方向,不由得在笑完之后衷心夸赞道:“一个数千年来以安国护民为己任的正道世家,居然会出现你这样同魔鬼做交易的少主!真是够努力,我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到底为了阻止我做了多少努力?”
洛素昕并未答话,却有黑雾在她的身后聚拢成型。
那黑雾逐渐形成了一个鬼头的形状,用似男似女,似人似鬼的容颜和声音说道。
“白帝!”
这声嚎叫如同鬼哭狼嚎,摄人心魄。
“红莲吗?”白帝嘴角勾起笑意,忽然换了一个口吻,“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恨娘亲呀……”
白谷兰在其身后神情错愕,她全然没有想过,白帝居然会对寄宿在洛素昕身上的力量叫出这种称呼。
但这句话明显勾起了它的愤怒,数道惊雷从天而下,晴朗的日空之上也被蒙上了一片硕大而又阴沉的黑云。
“闭嘴!闭嘴!”
“贱人!畜生!”
“你这种毫无人性的丑陋生物,无论哪一点都不配称之为人,更不配称为母亲!”
它开始了歇斯底里的怒吼和咆哮,雷电也在它的咆哮声中与滔天魔气交汇在一起,瞬间砸向了白帝的站立处。
白帝轻描淡写的撑起花伞,一股白芒覆盖在白伞上,将这数道攻击尽数挡下。
“数千年前,你为了得到世人敬仰,赢得万民供奉,身为初代白帝的你诱我屠戮白帝城数十万人修成血魔,亲手将我杀于白帝宫殿……”
“红莲,我的所作所为皆只是为了天道。”
白帝面色平淡,她并没有否认对方话中的事情,但是从她的颜面上也看不出一分一毫的愧疚之情。
“证无上大道,必须要身浴魔血,做出足以传世百辈的功德。如今你可以看到,时隔数千年,巴蜀人依然记得当天我的壮举,他们依旧活在数千年前白家人的统治之中。”
白帝一双锐目锋芒如电,她高举双手,气势骤然压过洛素昕身上的魔气。
“这难道不是丰功伟绩吗?相比于我,同时代的龙皇,妖族,甚至是那些修出仙法的仙人,她们都已经销声匿迹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即便零星存活下来的强者,也只能挣扎在异世的空间之中。”
白帝自豪地说道:“唯独我!只有我!存在于此,仍然呼吸着这片,而且,我将会以神的姿态降临世间,这个世界将会在我的手中重新塑造!”
“白帝,你错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洛素昕打断了她,看着面色不佳的白帝,她继续冷言说道。
“你截断了龙脉和家族气运,将整个巴蜀地界的百姓纳入自己所编织的谎言之中。不仅如此,在这数千年里,历代白家家主都成为你的蚕蛹,她们都在晚年被你吞噬殆尽,用来延续你早该灭绝的生命。这样的你,虽把自己比肩神明,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与恶魔无异。”
白帝满面孤骜,一脸的蔑视。
“恶魔?我欲成大道,自然要牺牲他人保全自己,难道你会相信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白帝目光斜视了身后颤栗的白谷兰,轻声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我欲成的是天地大道,这世上的唯一真神……再说了,日后我主宰世间,悲悯众生的时候,世人只会记得我好,谁又会知道数千年前,数万年前发生过什么?”
“畜生!畜生!”
洛素昕压制不住身上力量刻骨的恨意,被这股力量强行抬起了伞剑。
一伞一剑簇拥着她向前疾行,几乎是在片刻之后,她便已经将细剑的剑刃架在了白帝的脖子上。
白帝忽然松下左手的花伞,一只手凭空捏住破风而来的剑刃,如同宝石般晶亮的瞳孔里充满了玩味。
“原来这女娃娃的伞剑是红莲你亲手教出来的,看到你还未忘记我教你的剑招,我这做母亲的真是倍感欣慰。”
“啊!”
洛素昕身上的力量接近暴走,几欲破体而出的魔力快使得她整副身躯都要膨胀爆掉。
即便她有心提醒红莲修罗对方是在刻意激怒她的情绪,但她也清楚红莲不会听进去。
红莲正是沐浴在满城鲜血之中,被母亲背叛刺杀,从而积攒了这个世界无法容纳的怨气,引领着其他血修跳出五行轮回,自创了修罗地狱。
被尊为修罗地狱之首的红莲业狱,是这世间的阴暗面,也是红莲真正的本体所在,千百年来,她的怒火越烧越旺,从未停歇。
“真是让人惊讶。”
白帝挥退洛素昕毫无技巧可言的攻击,对着面露苦色的洛素昕说道:“你居然能硬抗她的怒火到此等地步,的确是难以想象的坚强毅力……但可惜,被红莲怒火包裹的你也只会有一个下场,成为她无尽怨念的一部分,最后被这个世界排斥,一起堕入红莲业狱。”
第373章 败
的确如白帝所言,洛素昕在爆发出几次声势骇人的进攻之后,她已经无力再挥出下一招。
她的身体快要在这股澎湃的力量影响下支离破碎,正是她的顽强的信念强行支撑着她保有最后一丝理智。
现在只要放松片刻,她就会同红莲回到十八层下的地狱,灰飞烟灭。
扑通一声,洛素昕单膝跪地,她的浑身被红芒覆盖,气息也越喘越重。
连防御的姿势都已经放下,此时的她就像是待宰的羊羔,完全陷入白帝的出手范围。
白帝微微屈身,下一刻她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身位,转瞬到达洛素昕的面前给出一剑。
“噗”的一声,剑刃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像切菜一样撕开粉色的衣袍,刺入洛素昕的腰腹内侧。
血色瞬间染红了大片衣摆,洛素昕也口吐鲜血,目色朦胧。
“能想到借助红莲的怒火来打败我,你的确可以是我千年布局中未曾料想过的意外……但很可惜,她的怨念在九幽之下变得狂躁,以你十来年的经历根本控制不了这股力量。同样,你也低估了我,低估了我的能力。”
“那可不见得!”
形同鬼嚎的声音再度响起,洛素昕的眼眸瞬间变成赤红,白帝的面色陡然一变。
当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自己已经无法从洛素昕的身边拉开距离。
低头望去,只见一双带血的玉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臂膀,如同有千斤的重量一般,稳若泰山。
“你!”
白帝还未开口,便下意识的举手护住头脸,但在下一刻,就有利剑破风而来,硬生生将她的身躯打入地面,气劲激起灰尘碎石荡漾开去,飞卷四壁。
“哈哈哈哈!我抓住了!我抓住你了!”
红莲修罗的声音要多凄厉有多凄厉,任谁都不会想到,主宰地狱最后一层的红莲修罗,如今会演化成这幅面目全非的模样。
她操纵的洛素昕的手,一次又一次挥发着砍击,越来越快,越来越猛。
无数红光凝聚在细剑的剑身和她的手臂上,每一次敲击都如同钟声长鸣,震得大地动荡。
白帝在这狂风骤雨的攻势下苦不堪言,她原来自傲的龙袍被气劲撕碎衣角,身下的石板地面龟裂,形成了一个三尺多深的不规则深坑,自己的口角也流出一道鲜血。
“万鬼噬日!”
剑锋所夹带的剑招,已经超脱了世间的法则,在白帝与洛素昕周边,空间都出现了不稳定的抖动。
在这些肉眼可见的颤抖中,无数厉鬼在另一面的墙壁后发出骇人的嚎叫,它们响应着自己的王者,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来彻底毁灭白帝的存在。
白帝见事态已经失控,再也无法留手,咬牙发出一声怒喝。
白帝宫殿的花草瞬间枯萎,就连远离中心处的白谷兰也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被一瞬之间抽空。
白谷兰迷茫的看了身后的场景,只见从白帝宫殿往下望去,整座枝繁叶茂的白帝城,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从五彩缤纷鸟语花香的气息,逐渐沦落成一座空寂死闷的枯黄之城。
白谷兰无力支撑自己,四肢跪地,轻咳一声。
她所吐出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丝。
……
白帝拔剑起身,在剑招落下的最后一刻闪身躲出剑击的范围。
一声剧烈的轰响传遍整座白帝山,就连巍峨耸立的白帝宫殿也在这赤红色的一击之下化成了半壁废墟。
白帝看着硝烟弥漫的废墟中心,死里逃生的感觉使得她的心头狂跳不止。
若不是在整座白帝山与白家的身上留有伏笔,她恐怕就要死在这一击之下。
烟雾散去,洛素昕双眼恢复清明,仗剑而立。
“红莲附身的时间已经到极限了吗?”
白帝舒缓一口气,这场战斗终究是她笑到了最后。
洛素昕闭目不答,反手竖剑身前,做出洛家剑诀的起剑式。
“我有一剑,可开天地。”
清冽的寒气自她身边散往四周,一声剑鸣响彻云霄,如同仙鹤对空长啸。
疯子!
这是白帝对洛素昕唯一的评价。
她先前的确并不把这位洛家剑仙放在眼里,在她看来,数千年里洛家不过是人类长史中的沧海一粟。
只有真正影响到世界发展的龙皇,妖族,或许才有与她一并提及的可能性。
像这类这号剑仙却境界低微的人族天才,终其一生都无法与天道抗衡,更别提对抗即将成神的自己。
但……经此一战,她彻底醒悟了,这个女人和她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尽相同,引来地狱最深层的红莲修罗附身求胜,还以伤残之躯强行催动天地之力化作己用,从而使出洛家那霸道无比的天地一剑。
对方的所作所为,足以说明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破星辰。”
硕大的剑影开始在她身后凝聚成形,一支透着无上剑意的利剑赫然耸立在废墟之上,凝形于天地之间。
枯黄的树叶与花瓣在剑气之下被吹落在白帝山下,而巨剑的幻影屹立在云海和白帝山的山巅,越发清晰。
浑身沾染血迹,本应该狼狈不堪的洛素昕,却在巨剑的衬托之下飘舞裙带,显落出她出尘的气质。
她的美用言语难以表述,但在这一刻,她绝美的身姿却已经成了这天底下最耀眼的存在。
“哈哈哈哈,确实可谓是剑仙之资,绝代风采。”
看着巨剑掉头指向自己,白帝明白此刻退无可退,只是催动起了数千年的禁制,将白帝山的山川龙脉以及每一个白家人的力量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准备借用天地之势来挡下此击。
“可斩……”
洛素昕眉目微颤,在下一瞬,她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躯,口吐鲜血趴在了废墟上。
细剑在一声悲鸣之下倒在地上,发出砰然声响,而那凝聚起来的巨剑也随之烟消云散,徒有汇聚的云层还保有方才的形状。
洛素昕只感觉眼前天璇地晃,自己再也无力站起。
她的意识模糊,喃喃自语道:“不行,我……我不能就这么放弃……现在死去,会置他于险地……我不要再一次……再一次……”
洛素昕挣扎着,试图重新爬起身子召唤剑诀,但是方才附身的副作用也在此时彰显出来。
无数鬼手从地底伸出,它们都遍布着殷红的血液,像是浸泡在粘稠的血池无数岁月一般,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鬼手扼住洛素昕的手腕脚腕,用尽力气将她拖向无尽的黑暗之中。
沉入无尽炼狱显然要比死自己手上更为痛苦。
想清其中的关键,白帝收回了即将射出的剑气,她冷声一笑,转身向着山腰的白帝城中迅速掠去。
第374章 重生
纷乱的碎石堆落中,洛素昕抬起的臂膀无力的下垂。
她整个人在剧烈的空间波动之下越陷越深,直至整个人被拉入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一道明艳的光骤然照亮这片黑暗,使得原本就不太稳定的周边场景变得愈加可怖,周围像煮开的沸水一样不断发出滋滋冒泡声。
砰然碎响声起,洛素昕的眼前直接出现了一道数米长的空间裂缝,裂缝所到之处鬼手避让,哀嚎无数。
抓住洛素昕四肢的鬼手瞬间潜入无底黑暗中隐匿不见,它们如同碰到了天敌,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待。
洛素昕勉强抬起眼皮,看到的是一双光泽鲜亮的狐耳。
即便是积攒怨气的修罗恶鬼,也不敢直面的人物,她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仙人既出,万鬼退散。”
白色的衣裙飘荡而出,一张清丽脱俗的绝美容颜现于世间,带来星光与救赎。
她的出现照亮了这片黑暗,同样也使得山峰禁止,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间定格了。
“一个月前,你曾对我立下剑誓,用纯粹无比的剑心与皮囊换我出手救世,如今我特来收回自己应得的报酬。”
狐仙短短两句话,便说明了困扰柳若欢许久的问题。
他一直不解,为何不理俗事的狐仙会在拒绝他后出尔反尔,出战不可一世的匈奴王。
“仙人请便。”
洛素昕清澈的瞳孔倒映出狐仙的琼美的身影,她没有任何犹豫,只是闭上了眼平静地接受结局。
“我幼年时,也曾像你这般年少过,轻狂过,放纵过……事到如今回望一生,尽是万千遗憾萦绕心头。”
狐仙从裂缝中踏出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玉足点在半空,脚底荡出一圈轻柔的光晕,像是涟漪一样迅速消散。
她停在半空之中俯望洛素昕,眼底的神色充满了惋惜。
“你真的很不错,能借助自己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把白帝逼入险境。”
“仙人过誉了。”
即便平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洛素昕也仍然保持着自己最后的风采,这幅冷静的态度让狐仙动容。
“我在不周山借助星辰百象看清了凡间的始末,让我惊讶的是,你似乎很清楚白帝的弱点,深知白家掩藏了数千年的隐秘。”
狐仙步履翩跹,她姿态优雅,雪白的狐尾在身后微微上翘。
“白帝是与我同时代的人物,严格意义上来讲,她要活得比我更为久远……而且,即便是当年身为妖族至尊的我,也只以为白帝与其他强者一样,因为登仙无望,便为了造福子孙后代,把自己的力量禁锢为传承。我从未想过白帝居然会将自己的神识封印在白家传承之中,每隔百年吞噬一位白家家主为自己续命。如此手段,虽然阴狠毒辣,但也称得上是瞒天过海,设计巧妙。”
洛素昕闭目答道:“白帝惧死,她的前半生生虽然造诣极高,但余生都在躲避死亡,她……”
“白帝如何苟活至今,我对此没有兴趣,她能否成神,这也不应该来由我来决定。换言之,我甚至对收回你的剑心残躯也兴致不多……当下的我,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狐仙一挥衣袖,转身看向洛素昕的目光骤然凌厉了起来。
“你一个凡人,为何能找得到不周山的路?你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又为何会知晓白家如此多的往事?”
洛素昕睁开双眸,半张的樱唇缓缓闭合。
“还有你独自通往十八层红莲业狱,请红莲相助,又有一身完美契合白帝的剑招……说到这儿我倒是又想起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狐仙的声音逐渐放缓,她的脸色也越发冰冷严肃。
“世人所传的天纵奇才,根骨资质平平无奇,根本就是一介平庸之辈。如果我所料不差,你是依靠榨干潜力的丹药和禁术才突破至今日的境界,伪造了一个天才的名头。”
洛素昕咬紧鲜红的薄唇,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知晓自己日后升仙无望,还会功力衰退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才与我做这等交易?”
狐仙说完话后,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放在左面半张脸,再度松开时,上面已然出现了半面恶鬼面具。
面具上的鬼脸恶狠凶煞,见者胆寒,与之交相呼应而起的,还有一股森然的严寒。
这股冰冷迅速蔓延到白帝宫殿的废墟之上,使得两人所处的区域失去了颜色,变成了一片灰白。
这股境界上的压力似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只是感应到便会让人生出浩海般的无力感。
“我可以在你濒临死亡的时候,感受到一万种痛苦的死法。”
洛素昕有一百种理由可以相信,狐仙杀她就如同捏碎一只蚂蚁。
她的力量要比在北境的时候更强,不晓得是不是那半张面具的原因……
“亦或是,你回答我的疑问,让我就此安心离去……你如果能诚实的回答我,或者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可以不要先前的报酬,出手救你也未尝不可。”狐仙说得很慢,双眼直勾勾盯着洛素昕说道。
洛素昕强撑起身体,面色凄然的看向狐仙。
这一刻,她的颜面上充斥着一丝解脱。
“我重活过。”
“重活?”
“逆转时光,重来一世。”
狐仙双眸微眯,心中的一切疑问顿时揭晓。
她现在可以理解,为何洛素昕短短十几年的岁月,便能料事如神,清楚掌握每一次后续事件的动态。
原来真的有人能掌握这种……
不对!
狐仙紧皱细眉,看向洛素昕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洛素昕淡然解释道:“狐仙大人应该也已经猜到了,我重生过不止一世。”
~
在白帝山脚下安营扎寨的乔家车队还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息。
此刻的时间虽已经快要入夜,但乔嬷嬷应寻小姐的指示,要连夜值守,不得分散。
便索性把营地扎成了个圈,将家仆和辎重都放在了营地中心。
这也使得乔家下仆们不分身份等级,第一次绕着火堆坐成了一圈。
第375章 遇袭
虽然乔嬷嬷此举是为了车队的安全考虑,但紫萱桔梗的加入却使得男仆人群中瞬间沸腾了起来,气氛也在这一时间达到了高潮。
“狗蛋,真有你的!平常我们与小姐身边的人都搭不上话,没想到你小子只是在小姐身边瞎侃了两句,就把那些耀武扬威的世家弟子赶跑,还组成了今天这种好局!”
长生与平安冲着柳若欢竖起了大拇指,彼此都在心中暗暗窃喜。
这种危机的时刻下,才是与两女互相贴近的良机。
若放在平时,小姐身边的人都不会正眼瞧他们一眼。
“怪……怪物!”
远方作哨的护卫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乔家车队的气氛顿时又凝重起来,刚刚放松下来的家仆也都绷紧了神经,不安的看向传出声音的方向。
“又怎么了?”
乔嬷嬷刚想让几名护卫前去探查一下情况,就忽然见到从林间冲出一道血红色的黑影,它跌跌撞撞冲向了前排的护卫。
从身上衣服的形制来看,这黑影应该就是方才喊出尖叫的乔家护卫,但是她此刻披头散发,步履奇怪,根本就不似一个正常的人。
“擒住她!”
乔嬷嬷自然也觉得对方的状态有些不太寻常,她马上发令让随队的护卫行动。
一阵刀剑鸣响,在三名护卫压倒性的力量下,那黑影终于被按到在地,露出了她的面容。
乔嬷嬷粗略扫了一眼,便险些被吓得粘不稳脚跟。
黑影露出的脸面硬生生少了一半,严格来讲,上面布满了人类的齿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成了这幅模样。
这样的护卫,自然不可能还活着。
“杀了她!快!”
解决完这诡异的护卫之后,乔嬷嬷的内心愈发不安起来,她隐隐约约预感到,这次白帝之行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掩藏在上山的道路之中。
“桔梗快去通知小姐,嬷嬷我建议小姐直接带人回京,不要再强行上山了。”
桔梗点了点头,但是刚站起身来抛开数步,就忽然听到山林间传来诡异莫测的笑声。
这种笑声瞬间就传遍了乔家营地的四周,让被困在其中的人心生畏惧,丧失斗志。
在笑声之中夹杂着的,似乎是一曲细若蚊吟的笛声。
乔嬷嬷高声呼喊,“所有人堵上耳朵!”
眨眼间,林间高翘的树梢上,就涌出数量惊人的尸躯,他们皆都向前面死去的护卫一样,拖着残肢断臂向乔家车队涌了过来。
里面每个尸体所穿的衣服也是各异,有先前的世家公子,还有一眼便能看清装饰的武林人士。
尸体的冲阵使得乔家车队瞬间变得一片混乱,面对这种奇怪而又不惧疼痛生死的怪物,护卫们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让她们感到可怖的是,自己的友人在被咬死之后,就又会变成新的怪物爬起身来,对身边的活人赶尽杀绝。
“悲悯。”
一声轻促的声音如低语一般响彻乔家车队的上空,硕大的卍字符号也像是烟火一样高挂在青牛车的车顶。
在卍字光芒的照耀下,几只突入人群的怪物被纯澈的神佛之力驱散干净,剩下的怪物也在一时之间变得犹豫起来,停下了自己的攻势。
柳若欢感应出来,那些怪物应该是听到了笛声中的变调,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乔嬷嬷也懂得辨认清楚当前的局势,她沙哑的喉咙不断发出数道命令,勒令护卫不得走出佛印金光照耀的范围外。
局势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然而,一声惊天巨响轰然在白帝山城中炸响,剧烈的爆炸使得山上巨石滚落,有一块数米高的飞石直接从空中落下,砸向了青牛车的本身。
车中的乔靖柔见状不再支持卍字佛印,架起力量催动牛车,而车队也被这翻滚的石头冲乱了队形,全然陷入了混乱之中。
“雾草,这么大动静,山顶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柳若欢抬首望了一眼山顶,白帝山上都被密集的白云覆盖,一眼看不清云雾的尽头。
就在此时,一只怪物直接冲向了他所在的位置,柳若欢反手一个气劲便挥退了拼接而成的怪物,使得它当场被拆的支离破碎。
混乱之中,人人都在顾及自己,也无暇去看眼前发生了什么。
柳若欢转头看向逐渐驶离车队的青牛车,渐渐察觉到了意思不同寻常。
“哟,原来这乔家车队的男仆中,还藏了一个隐瞒功力的小家仆。”
一名娇俏可人的少女从林间蹦蹦跳跳走到混乱的场中,她的步伐从容不迫,而双手更是背在身后,在数名护卫之中穿梭自如。
她用略显惊诧的语气赞扬了柳若欢的境界,但并不代表她有多看重柳若欢。
这名少女眼中更多的是戏谑的意思。
“你是谁?”
柳若欢的面容之上充满了警惕,他从少女腰间翡翠色的玉笛中能勉强辨认出,这少女应该就是一切恶状的始作俑者。
更何况她身上的粉色的衣裙沾染了密集而又鲜艳的血迹,各方面都诉说着她的不同寻常。
少女的视线越过他,看见了逐渐驶离车队的青牛车,轻哼一声,“切,我还以为被姐姐们看中的乔家传人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是一只缩头乌龟,只会靠着卖手下人活命。”
这句话显然触动了柳若欢的逆鳞。
说其他话柳若欢到不会有太多的感想,毕竟他还要尽快前去白帝寿宴探清自己身上的毒因。
可若是贬低自己的女人,那就是不行。
柳若欢抬脚踢起一根散落在地面的长剑,那长剑裹着真气迅速向少女眉心处冲去。
原以为这一击很弱的少女根本没有做出防御的动作,但她却亲眼看见长剑的剑尖在自己的护体真气上撕裂了一道狭长的豁口,然后像是定海神针一样直直插入了进来。
少女面色骤变,勉强施力才打回了飞腾的长剑。
长剑倒旋两下直接落入了柳若欢的手中,柳若欢也摆开架势,双目凝神。
“……古怪的真气。”
第376章 佛阵
少女略一思索,还是想不出柳若欢身上的飞剑为何会如此凌厉,但她只当是柳若欢修炼的功法特异,才会有如此效果。
柳若欢见她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也锁眉问道:“你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是白家的人?”
听到柳若欢的问话,少女眉开眼笑,娇声说道:“怎么啦哥哥,难不成白家有哪位姐姐是你的相好,需要小玉去帮你传个信?”
柳若欢深吸一口气,悄悄将真气注入在手中的利剑之中。
然而还没等他出剑,就听到耳畔有一声惨叫传来,一只尸躯硬生生撕开一只家仆的身体,直接迎着漫天血雨扑向了柳若欢的左肩。
柳若欢斜剑而立,挡住了对方张开的血盆大口。
“这副模样……”
虽然拼凑的尸躯有些让人倒胃口,但柳若欢仍从这些怪物身上寻到了一丝线索。
这些东西身上的气味,和当初在金陵城粮仓里遇到的一般无二。
除了浓厚的尸臭味,还有一股腥臭的草药味弥漫在天空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柳若欢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答案,他一剑挥退尸躯,快速向少女身前贴近。
“你是魔教培养出来的弟子?”
少女本来已经扬起了玉笛摆好了迎战的架势,忽然听对方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清秀的小脸上透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眼看俩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但少女却不慌不忙,将玉笛放在娇艳的红唇边,轻声吹奏。
绮叠萦散,飘零流转。
婉转的笛声牵动了落日的余辉,恍若长空里万点的花瓣纷纷飘落,将凝重的图画点缀成一副梦的意境。
受到笛声催动的尸躯变得狂躁不安,威力大增,但仅在持续了几个转息之后,所有场地上的尸躯都顿时被切成碎块,整片乔家营地如同绽放出一朵鲜艳硕大的血莲花。
少女原想催动身边的尸躯替自己挡下这一剑,但尸躯突来的暴死让她一时之间慌了神。
小玉再也顾不得战场上自若的风度,狼狈的横移数步,才堪堪躲过柳若欢的剑招。
现在的季节临近寒露,季节干燥,枫叶飘零。
这种天气之下怎么会有花雨漫天而下?
意识到有人从中作梗,小玉再也做不出先前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她看着逐渐缓过劲来的乔家车队,小脸上透出阵阵阴狠。
失去尸群的小玉实力大减,她几步绕过边梢的护卫,迅速向林间退去。
绣鞋在林间的树梢跳动,不过一会儿便已经远离了车队的范畴,她冷哼一声,大声朝着树林周围喊道:“是谁人胆敢坏我圣教行事?”
“一口一个圣教挂在嘴边,到头来,也不见你听从你家首使大人的命令,乖乖待在山道之上。”
从林间缓缓走出的女子姿形秀丽,容光照人。
更让她吸引众人眼球的是,她的一身粉裙形制特殊,赫然正是白家小姐的标准服制,再配合上她傲人的身材与呼之欲出的双峰,简直就成了一幅美妙的世间名画。
小玉目光深处闪过阵阵阴冷,但是她仍然改换了先前娇俏可爱的面容笑道:“原来是小姐亲自下山,这种小事交给我这种喽啰来做就好,何苦麻烦小姐为此专门跑一趟?”
“乔家当年在幽王墓中救过我们姐妹四人的性命,乔靖柔于白家有恩。”
虽然这位白家小姐说的头头有理,但是小玉仍然觉得她只是一幅假慈悲的面孔。
若不是因为首使大人下了死命令不得与白家闹翻,她恐怕早就吹奏着玉笛去给对方一个教训了。
“仅是如此,小姐知会我一声便是,大不了我把乔家其他人杀了,留那个书圣一命……”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粉裙女子伸手打断了她的发言,冰冷地说道:“再说了,小玉,我的其他姐姐不懂你是什么出身脾性,你在城中服侍我数个月,我又能不清楚你只是在逢场作戏?身为白莲教最新一代的实验品,只怕豺狼虎豹都要比你们更有人性一些。”
“啪!啪!啪!”
小玉鼓着细嫩的小手,脸上可爱的笑容逐渐褪去。
“原来玉兰姐姐早就清楚我们的来路和脾性了,亏小玉还特地在您面前装的辛苦。”
白玉兰淡然一笑,语气轻松随意,“能见到你收起獠牙的模样,也算是一件稀罕事,我又为什么去拆穿你们?”
小玉盯了白玉兰许多眼,良久后才收回目光,步伐轻灵的朝山上走去。
“哼,既然玉兰小姐这么喜欢这支车队,我让给姐姐便是,真是无聊,我还以为下来能抓住书圣,结果那家伙一溜烟不见了,害我白开心了一场。以后叫什么书圣呀,改名叫缩头乌龟就好……”
就在小玉的话音还未落地时,一道金光赫然照下,得亏她身手灵敏,仗着身材娇小躲了过去。
“轰!”
金光所砸的位置,直接出现一道几寸的深坑。
小玉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林间树叶的缝隙之中,透出一尊金光璀璨的佛印。
就在她抬眼的这一瞬间,就预感到有什么东西像是从佛印中涌出,朝她所在的位置愈来愈近。
第二道金光轰然而至,小玉再次灵巧的躲到一旁,而金光轰的树木断裂,发出焦如黑炭的烧焦味。
小玉随手扬起玉笛放在嘴边一掠而过,一道音波迅速贴近那道佛印,却如同撞在什么看不见的薄膜上,一触即消。
“这是什么鬼东西!”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是第三道,第四道……
不一会儿,小玉便已经衣衫破裂,凄惨万分,不少关键部位都被金光与爆炸的碎石划裂,露出点点春光。
腴润丰盈的身躯也只剩下胸前的点位还算老实本分,原本白家形制的长裙已经被硬生生的割裂,从而展现出一双浑圆矫健的白肤玉腿。
“需要帮忙吗?”
白玉兰看着她的模样,打趣道。
“闭嘴!”
小玉娇喝一声,却没留意到下一道金光攻势忽然加快了速度,使得她不幸中招,整个人都被炸出原地几米远。
然而在她披头散发的这一关键时刻,佛印却又没有对她追出下一道攻击,使得她幸而躲过一命。
第377章 旧臣
小玉调整好身体的气息运转,勉强从原地沾了起来。
在她仔细观察了自己与白玉兰所处的位置,终于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
“原来这佛印只会攻击阳光照耀得到的地方……怪不得方才一直吃苦的都是我,你这小丫头片子藏私不说,真是从小都没学点好。”小玉对这位白家小姐的用词毫不客气,也失去了先前作弄的敬语。
而且她的语气也再也不复先前的可爱,全然像是一个三四十岁中年女子的声音。
白玉兰脸上无一丝惊讶,还嘴道:“伺候一个青春靓丽的阳光少女,没想到会让你如此记仇?”
“你!”
小玉怒喝完忍不住踏前一步,但想起天上悬挂的佛印,最终还是收回了脚。
她微微隆起的胸脯一起一伏,看来白玉兰这句话还真是戳中了她心中的痛处。
“没点本事就想处理掉乔家人,看来你还真不清楚乔靖柔书圣的名号为何而来……就凭这金字佛印阵,白底山脚恐怕都已经是人家的地盘了。”
原来对方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听出白玉兰语句中潜藏的含义,小玉咬牙切齿道:“好一个书圣,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那些鬼尸连我都能一手带过,就更别提书圣那号人物了。真好奇,当初白莲教那些家伙在培育你的时候,就没把你的智商保留在原来的岁数吗?”白玉兰冷眼旁观,暗讽道:“其实也不难想,你们毕竟是被实验出来的失败品,有点瑕疵倒也正常。”
“够了!”
小玉瞪向白玉兰,双手做拳,即便有首使大人的命令,此刻的她,也再难压制住心中的火气。
“你莫不要以为有首使大人的命令我就动不了你们白家人,有这个阵法存在,把你的死推到乔家人身上,一样也说得过去!”
白玉兰眸眼一转,手提的长剑也微微出鞘半寸,就在她以为自己挑衅成功,引起对方先出手时,一道迅捷的身影伴随着剑气猛然冲进了二人交谈的树林中。
剑气的忽然出现,使得小玉根本来不及防守身后,一时之间被来者袭击到,背部被带出一道殷红的血痕。
小玉背部刺痛,整个人都被剑气冲击到了另一边的树木之下。
她浑身颤栗,不甘的将头转向了身后。
此时只看见方才提剑的乔家家仆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脚步声沉重有力。
小玉下意识的去抓玉笛,但玉笛早就已经遗失在远处,半截埋入了湿土之中。
剑刃破空呼啸,玉笛被一剑击碎,化为亮晶的粉尘消散在空气之中。
“你……敢坏我的笛子!”
小玉瞪圆了眼睛,瞳孔之中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在几息之后已经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
而她整个人的气势也在这微妙的变化之后不断攀升。
深谙魔教行事风格的白玉兰出口提醒道:“乔家人,快点走,她在魔化之后就会失去人性,极难处理,听不进人言的。”
柳若欢自然也看出了情况有些不太对劲,然而在他还未等他做出下一步的行动,就忽然见到小玉的身体变得僵直,整个人的生机也迅速在脸上褪去。
一声心脏的搏动的跳声出现在耳畔,是那样的清晰,明亮。
这一刻间,柳若欢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生与死。
他勉强侧了一下身子,一根极其细微的黑光一瞬闪过,他身后的树木顿时响出无数的穿透的之声。
小玉的身体应声而倒,林间各种杂响都消失了,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听不见一分一毫的声响。
原本有些棘手的魔教恶徒突然暴死,让原本作壁上观的白玉兰都不由得翘起了柳眉,面色微凛。
而险些与小玉同一个死法的柳若欢也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此刻,说明表面上平静的树林里还有一人,而且她的招式极具威力,洞穿了白莲教精心调配的肉躯还能穿透一连串的树木,足以证明在暗处者是一位难以想象的高手。
“少主相比上一面,的确是成长了不少。”
这一句话,几乎已经将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柳若欢心中逐渐明晰,除去那位东瀛女子,几乎没有人会用这样的口吻对他说话。
“樱井卯雪吗?”
从林间显露出的窈窕倩影绰约多姿,她在露出自己身形的一刹,便跪在了地上,对柳若欢行了一个跪拜的礼节。
“是罪臣,一月不见,少主安康。”
她并未露脸,但此次穿着的衣服颇具东瀛人的民族特色,玉体笼罩在红白分隔的巫女服裙下,头上带有繁华的头环金饰。
“跪在地上做什么?”
柳若欢虽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是却还抱有一丝期望。
“罪臣违反先前的诺言,弑杀少主,罪……”
柳若欢哦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是因为某些难言之隐才被迫做出此举吧?”
樱井卯雪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再度抬首时,秀丽的面容上带着一分错愕。
斑驳的树影掠过她的身上洁白如雪的上身襟衣,显出一股别样的美感。
朱唇粉面,人如淡菊,恐怕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
第一次见到樱井卯雪时,柳若欢还以为她是哪里出身的风月女子,那一幅慵懒迷离的神色,至今都让他记忆犹新。
以至于每次再见到她时,他也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看到一丝懒散。
可如今,这种埋藏在眼底的神色,他再也看不见了。
“是,少主英明。”
樱井卯雪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从容不迫的站起身子,微微抬起纤致的皓腕,手中像是在聚拢着什么奇妙的力量。
“东瀛人的阴阳术式?”
自从穿越过来,柳若欢已经广泛纳入了这个世界的知识,但饶是如此,樱井卯雪所展现的力量也并不是他所见到的剑术仙术。
从其手中散发出来的,是一种非常独特,驱动力量的方式。而根据魔门内藏书里的记载,这或许正是东瀛人中阴阳师的绝技,阴阳术式。
不过自古以来,除去神州浩土的仙魔佛妖,其他偏僻之地的奇能异术,更多的被归咎于不入流的旁门左道。
第378章 蜕变
可别说是四大家,就连寻常一个懂点东西的江湖小派,恐怕都瞧不上这种海外末流的阴阳术。
“少主好眼力,卯雪在东瀛数年无缘于天道,也只能修习这种微末的技法来保全自身。”
啪的一声脆响,樱井卯雪双手交迭,做出结印的姿态。
在她结印的手指部位,隐隐有着一股奇妙的力量在不断涌现。
“若非如此,在我身边的弟弟恐怕早就被那些喜好娈童的贵族们折辱个千八百次了。”
语声刚落,一道白的有些刺眼的光柱便已经从她的掌心冲出,伴随着轰隆声阵阵,一股蛮横的气流旋转卷出,如一道激鸣的雷电奔着柳若欢冲来。
然而这气旋还未冲出半个身位,就被漫天花雨给拦了去路。
激烈的碰撞引起惊人的小型爆炸,使得周围的气流都被冲散开来。
柳若欢凝目看了许久,才发现在硝烟散去的方位,有几枚花瓣落地倒插入泥土中,莹白色的花色似透着微光,一闪一闪美丽动人。
白玉兰居然出手救了自己?
柳若欢还未多想,便看见白玉兰从原本的树后树后移出半个身位,她的身影在林木之间左右腾转,瞬间就来到了柳若欢的面前,扯着他的袖子躲在了另一颗树后。
她收回腴润丰盈的手肘,细声问道:“你是柳若欢?”
柳若刚想点头,另一侧的樱井卯雪就已经再度结印,一圈蓝色的光环似波纹一样荡漾开去。
这道纹光触碰到柳若欢二人所处的地方,激发起一道微弱的涟漪,然而仅仅是这转瞬即逝的功夫,樱井卯雪便已经扬袖而起,一道光柱从她所结印的手势中冲然甩出,巨力直接将树木折断,吞噬了二人的身影。
匆忙之间,白玉兰反手推了一下柳若欢,这才险些将樱井卯雪的攻势躲避。
柳若欢有些吃惊的看向樱井卯雪,阴阳术的威力已经出乎了他的想象,尤其是刚刚这一下声势已经足以说明她的修为可以和现在的书圣乔靖柔媲美。
由此可见,先前她在幽王墓的时隐藏了多少力量。
“居然躲过了……”
樱井卯雪对白玉兰迅速的反应也有些惊诧,阴阳术相比于中原浩土上的术法并不算强力,但胜在中原各门对此了解较少,不甚熟悉。
往往一波交手下来,对方通常因为猜测不出阴阳术神鬼莫测的术法而吃尽苦头,更有甚者会因为一不注意而殒命归西。
“你一口一个少主,却还对他拔剑相向,这就是你们东瀛人侍主的习俗吗?”
樱井卯雪微微一笑,红润的嘴唇翘起,“仔细一瞧,这不是当初在幽王墓里背叛诸位姐妹的小丫头片子吗?这么久不见,不知道当初我种在你身体里的虫子已经长成多大了。”
“不劳您费心。”
白玉兰左手握住右手二指,缓缓抽出一柄细锋利刃。
柳若欢这才发现,白玉兰居然早早在袖中就藏了一把细软短剑,看来这是她用来贴身防备的兵器。
只是不知道这武器天天放在这里,会不会沾染上她身体上自由散发的体香……
“白家人说话果真是硬气。”樱井卯雪纤手轻捂口鼻,轻声一笑,“少主,我在这儿给您提个醒,在您混装在乔家车队的这一个月里,我上下查阅了诸多白家史料,这白家虽然表面看起来是四大家里最弱的巴蜀世家,但实际上,她们才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白玉兰的脸颊微红,粉色的裙裳衬的她身上的冰肌玉骨雪白无暇,连缓缓滴落的汗滴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柳若欢能感觉到,樱井卯雪所说的话题的确让她感觉到了紧张。
白玉兰不再等待,她剑尖触地,扬起了一片尘沙来遮挡对方的视线,随后便想着带着柳若欢离开此地。
可樱井卯雪的白鞋踩地,尘土立马就被定落原地,显出了二人的方位。
一道又一道的阴阳光束使得周围被轰鸣声充满,两人的脚下乱石纷飞,根本就无处藏身,这逼得他们又不得不找了一块岩石躲避。
她们的身形刚刚稳定,就听到樱井卯雪独特的嗓音说道:“少主,你可知白家自古以来奉行的何种家规族法?她们虽然会养育外族子弟为本家的小姐千金,可实际上呢?这些人……”
“够了!”
白玉兰的面色阴晴不定,她正准备提剑而上,却被柳若欢拉住了雪白的藕臂。
柳若欢看着面前的丽人,她的脸很精致,丹唇如樱,目光如水。
“既然她是为我而来,就让我自己来面对吧。”
白玉兰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便撇嘴回道:“这时候你还来添什么乱?”
“放心,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柳若欢微笑着说完,趁白玉兰微微晃神的功夫,便已经撑开了她的手掌,把剑柄握在了手中。
白玉兰反应过来,刚想夺回细剑,却被柳若欢伸出指头点住了额头的三瓣花印。
“信我一次。”
白玉兰渐渐安静下来,柳若欢提剑从石后缓步而出。
樱井卯雪行至半途,见柳若欢主动现身,也缓缓停住了步伐,双目凝重。
“少主,你这是想开了吗?”
柳若欢面目淡淡一笑,反问道:“卯雪,是因为长公主在胁迫你吗?”
樱井卯雪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但是见到柳若欢身上气势不变一分,她才缓缓收拢了自己凌厉的眼神。
“不必紧张,身为你的旧主,长公主手里掌握有你的秘密我并不觉得奇怪。”柳若欢如是答道:“但你可曾想过,你完成了她的要求,她真的会对你履行诺言吗?”
樱井卯雪眉梢上的笑意渐浓,她笑颜看向柳若欢,“少主在乱我心智?”
“我只是实话实说,就像你这一个月来调查白家琐碎一样,我也在路上想过白帝城里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
柳若欢语气沉稳平静,和以往的他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其实我早有预感,这次白帝之行恐会成为我的坟墓之旅,所以我在想一切能在这里截杀我的人。”
樱井卯雪轻咦一声,故作惊讶的问道:“哦?那少主想到是我了吗?”
“一开始未曾想到,但是听乔家信鸽说,你只身进了皇宫,便觉得有七分可能性了。”柳若欢平淡地说道:“长公主喜怒无常,却唯独不喜万物脱离她的掌控,她是一个天生要做皇位的女人,对所有的事情都充满了掌控欲。”
“短短数日,没想到少主也成长起来了。”
樱井卯雪像是认可柳若欢的推断一般点了点头,但她忽然话锋一转,“但这又如何呢?少主即便能想到这一点,也不可能从我手里逃出……即便白家四位丫头都来了,我也有信心将你留在此地长眠。”
第379章 姐弟
“不,卯雪你错了。”
柳若欢叫的亲密,让樱井卯雪微皱柳眉,秀美的容貌也微微停滞了几分。
樱井卯雪略怀戒备地看向柳若欢,整个人的思绪也在此刻转动起来。
早先长公主的密信传报,洛家少主一人一剑上了白帝城,而书圣一方也应该被长公主本人牵制住了。
这种局面的发展下,恐怕也只有白家姐妹是个意外之数,可根据她所调查的信息显示,此刻的白家姐妹应该全力帮衬自家白帝举行仪式,除了眼前的白玉兰,不应有任何人会注意到山脚的动静。
所以当前的少主应该是无人能救的局面。
得出结论的樱井卯雪稍稍安心了许多,她平静地说道:“少主若是想留什么遗言,尽管交代便是,卯雪会替少主完成遗愿。”
柳若欢倒显得有些从容不迫,虽然樱井卯雪并不清楚眼前人的自信源于何处。
“卯雪,我承认你虽然作为谋臣出类拔萃,有着非凡的才能,但你可能从未把自己的身份放在主位上进行思考。”
樱井卯雪闭上双眼,权当这些只是柳若欢用来拖延时间的小把戏。
此刻的她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饰,林间的野风吹过,使得她胸前金黄色的项坠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若欢语气笃定地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若我是京城里的那位女帝,即便你达成了我的所有要求,我也是不会放你回东瀛的。”
樱井卯雪睫毛一颤,心中已经出现了少许的波澜。
她是何许聪明的人物,仅仅是柳若欢稍作提点,就已经瞬间明了对方想说的话。
她缓缓睁开双眼,蒙尘的眼睛也在这一刻变得清明起来。
“你为了杀我,必定会在此地倾尽一切展露才能,你多年所做的隐忍,都会在这一次行动中化为泡沫。”
柳若欢继续说道:“而显现出这种有高超能力的人,长公主又怎么可能将你放回邻近的国家,放纵你成为未来的隐患?所以在那位长公主女帝的眼里,你必将会迎来兔死狗烹的下场。”
不得不说,柳若欢这番说辞碰巧说中了她所担心的事情。
原本最擅攻心谋计的她,也在此时乱了阵脚,眼底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神情也有些恍惚。
这一瞬间的失神,就已经将她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处境,柳若欢提剑而起,剑出如龙。
当樱井卯雪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剑已经快至胸前。
剑刃上的寒光闪过她的面容,她在这一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没想到柳若欢的剑刃尖端一转,直接刺穿她的衣物,从她的肘臂间一剑刺出。
“砰”的一声脆响,剑刃与锐物互相碰撞,随后便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噗声,像是有尖锐的倒插入土地。
柳若欢抽剑,将樱井卯雪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而樱井卯雪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随着柳若欢摆动,双手的结印也散了开去,手指在微微轻颤。
“这道具,看起来有些像是东瀛人的玩意。”
柳若欢对着地上形似手里剑的东西点评道,听到他的评论,樱井卯雪也将目光将移了过去,看完之后脸上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
在当日见到自己的弟弟容颜之后,她就已经心神絮乱,被迫对长公主的话语言听计从了。
此时此刻,她终于相信,那名面带和煦笑容的长公主,必定会做出这种违背约定的内容。
“背叛阿姐,背叛皇室,怪不得阿姐信不过你,派我来监督你的行为。”
声音传出的地方,一名美少年在两人的视线中缓缓现身。
他浑身有光,却不刺眼,如温润的美玉,也像六月盛景,让人看起来无法生出厌恶感。
樱井卯雪的视线在他出场之后再也无法挪开,密集的汗滴布满了她如琼玉般的额首。
“叛徒,为何不说话了?”
衣着华丽的少年神气地看向二人,似乎两人在他的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一样。
兴许是生长在人人不敢忤逆的皇宫里,他的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感。
柳若欢用视线的余光扫了一眼失神的樱井卯雪,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些推断。
他上前一步,隔开两人互相对视的视线,但此举明显引发了少年的不满。
“我是受阿姐的指示,前来手刃背叛我皇室的逆贼,你并不在此列,要是还想保全性命,就快点从我眼前消失。”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股稚嫩和不容置疑,他对眼前的柳若欢毫无兴趣,因为皇姐只对他叮嘱了东瀛女人的重要性。
“少……主。”
柳若欢的的剑还未出,便听到耳边的樱井卯雪轻颤的喉音。
“别伤害他,他是我弟弟。”
柳若欢此刻终于明白,樱井卯雪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行为,以及她真正的动力源于何处。
……
四周的画面定格,逐渐演变成黑白的影像。
唯独剩下柳若欢一人站在原地,面色有些茫然。
但当他再度看见柳无痕的身影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又进入了俪人珠的梦境。
“不觉得惊讶吗?”
柳无痕的笑颜依旧和两人离别的那一面一样,看来在俪人珠里,还有保全灵魂相貌的功能。
“虽然有,但并不多。”
柳若欢如实回答道:“这次的切入点似乎和以往的不太一样。”
他记得只有在自己和对方产生了亲密接触,才会出现俪人珠的特异功能,但今日的明显不同,他只是目睹了樱井卯雪与其弟弟的会面,没想到他就会进入这种完全没有实感的空间。
“没错。”柳无痕爽朗的笑着,对柳若欢解释道:“俪人珠作为先天异宝,并不是死物,而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你想让它认同你,驾驭它成为主人的同时,它对你也是一样的想法。”
柳无痕扬起手臂点在了柳若欢的眉心,周围的黑白景象随之破碎。
像是岁月如梭,光影流年,他们瞬间就来到了漆黑的深夜,一缕皎白的月光倾泻而下,照在了前方的青石路上。
柳无痕站在柳若欢前方,脸上的神情像是玩世不恭,似笑非笑。
第380章 梦中
这种穿越时空的感觉无论再来多少次,依然会让柳若欢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在欣赏完柳若欢一瞬间的失神之后,柳无痕才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对他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坏消息便是俪人珠要苏醒了。”
“苏醒?”
“俪人珠往后所需要的媒介将会不断减少,就像这次,你仅仅是因为那女人强烈的意念,便能窥探到她们的记忆……当然,与之相对的,它对你身体的腐蚀和占有率也会愈来愈高,可能直到未来的某一天,你也会沦落成我这样的孤魂野鬼。”
柳若欢听完无痕的讲解,人也变得有些沉默。
他原先来到这个世界什么事也没有做,麻烦却接连不断的出现。
现如今不仅仅是登天丸,就连俪人珠也在不断压迫他的生命,使得他整个人可用的时间越来越少。
照这样的发展,他极有可能迎来同柳无痕一样的结局,又或是被身体中那股力量撑破而亡。
这样的他,真的还能找到所有古怪事件的幕后真凶吗?
“无痕前辈,当初你让我吃下这颗珠子的时候,是否早已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柳无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语。
他的视线越过柳若欢,看向了他的身后,柳若欢随着他的目光转身望去,看到了一颗然然升起的星火。
刹那之后,那颗星火升至半空发出巨响,绽放出绚烂的烟火,而后整座山道都在微微震鸣。
“她们的故事已经开始了,你不想去看看她们姐弟记忆中的故事吗?这或许对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会有所帮助……”
柳若欢擦过柳无痕的肩边,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在他即将走下山道之时,一道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如今我再多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信我。”
柳无痕所说的不错,柳若欢的确已经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的这位先辈了。
随着俪人珠魅惑人心的魔力越发出众,他甚至能隐隐感受到人心中那抹细微的情绪流动。
在柳无痕的这缕残魂上,他看到了渴望,嫉妒与贪婪。
“但我相信你应该和我是一类人,不甘心向命运低头,想改变自己所遭受的处境。先前的我们毫无缚鸡之力,若不是依托于俪人珠的帮助,你又怎会走到今日的这种成就?”
柳若欢深吸了一口气,他低头看了一眼小腹,即便在衣物的间隔下,也能隐隐看见一道微弱闪烁的红光。
他甚至能感受到俪人珠所身处的部位,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将右手抚摸上去,也没有任何的知觉和感受。
……
东瀛国境内的国家如林木一样繁多,随便是一个数十号人的寨子傍山而立,就能被称为一个国家。
不过在东瀛恶鬼遍地出现的极恶环境下,无数的国家都会迎来突然覆灭的结局,那些幸存的人又会聚集在一起,繁衍诞生出新生的国家。
这些关于东瀛的记载出现在少数登陆过东瀛四座岛屿后人的嘴中,在她们的描述中,东瀛已经逐渐演变成一个群魔乱舞的地域,上面的人类文明不断被恶鬼摧残破坏殆尽。
所以这场梦境中,有一个让柳若欢十分在意的点。
既然是如此凶恶的环境,为何在樱井卯雪的梦境中,会出现如此璀璨的光亮。
而这光鲜靓丽的火花色彩,正是他前世极为熟悉的烟火。
物资匮乏的东瀛人,怎么有能力做成这火药制成的烟花,这一点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
在柳若欢有内功助力的脚步下,周围景象如光影褪去。
他整个人健步如飞,迅速贴近了先前火光炸响的声音方向。
在他还未见到现场的情况,就已经能看到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即便在夜色之中,这些浓烟的形状也十分明显。
在浓烟的正下方,正是一处燃起熊熊烈火的营寨。
相隔甚远,柳若欢就能看到里面有众多人影聚拢在一起,而木质结构的栅栏房屋与呼啸的夜风助长了周围腾舞的火舌,正不断地将她们吞噬殆尽,成为火焰盛宴的一部分。
奇怪的是,在这种绝境下,那些被围在山寨中的人即便被火焰烧身,也不愿向外逃跑。
在柳若欢的视野里,应该还有一条通往外面的道路未曾被火焰覆盖。
一声凄厉的哀嚎响起,这道声音在夜色之中格外嘹亮,不过片刻,柳若欢便发现了这些诡异情景的源头。
约莫在火寨周围数米远的林间,有着密密麻麻如同人海一般的人形怪物。
它们模样怪异,大多数肢体残缺腐烂,肤色焦黑如炭,凸露着两颗极其怪异的乳白色眼球。
虽然这只是柳若欢见到它们的第一眼,但他依然将这奇怪的物种和东瀛人所形容的恶鬼联系到了一起。
柳若欢能感受到这种非人的生物似乎对山寨中心的人类垂涎千尺。
但它们似乎极为畏惧火焰,只是流着口水徘徊在山寨的四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忽然,在火光明亮的山寨中心,忽然有两道人影从人群中冲出,她们沿着中心的山道不断向外跑出。
她们的模样像是一对姐弟,应该就是樱井卯雪和那位神气的弟弟。
不过此刻的她们似乎极为年幼,烟火熏黑了她们的容颜,使得柳若欢看不清她们的样貌。
中途差点被其他的寨民拉回,但只是撕下了一片衣物就让挣脱了出来。
火势越来越大,她们此时在与时间赛跑。
终于,在山寨被火焰吞噬殆尽的最后一刻,她们终于从中心处跑了出来,累的趴在了外面崎岖的青石路上。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失去了火焰的阻隔,密密麻麻的恶鬼开始包围住了这筋疲力尽的二人,它们在缓慢的靠近,甚至因为数量众多,一度盖过了柳若欢探寻的视线。
柳若欢本想秉持着先前梦境中旁观者的姿态,但当他听到鬼群中的那声凄厉的哭声后,犹豫了片刻,还是出手了。
柳枝从鬼群中硬生生撕扯开了一条道路,将沿途两旁的鬼撕成碎片,而柳若欢直直站在林中,目光稍显忧虑的看向那姐弟二人所处的位置。
第381章 邪马台国
在他看来,精疲力尽的姐弟二人已经快要成为鬼怪群的腹中美食。
奔跑的间隙内,她们只要有任何一人被两侧的恶鬼抓住脚踝,就会被拖入无穷无尽的鬼群里撕咬殆尽。
寻常人看到这样密密麻麻的场面应该早就会被吓得走不动道,更别提尽力向前飞奔了。
但让柳若欢没想到的是,那对姐弟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欲,他们手拉着手从柳若欢刚刚打出来的空路上直线冲出,身边无数鬼手也仅仅是擦着她们单薄瘦弱的身躯划过,没有对她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就这样,姐弟二人像展现出了某种奇迹一般,逆着黑压压的鬼群,到达了柳若欢的面前。
柳若欢微微动容,难道东瀛岛上的恶鬼与历来众人记述中的描述不符,根本就对人毫无兴趣?
还不等他思考眼前现象的原因,远方有一股烧焦的味道传至鼻前,同时闻到的,还有一股莫名的肉香。
这香味,莫不是……
仅仅是过了片刻,柳若欢面色一变,已经联想到了这肉香的源头处。
果不其然,鬼群开始拥挤着向山寨中间拥去,身处于前列的恶鬼被后面的同胞推入火坑,它们一步一步地向中心处涌去,再也无惧火焰缠身的威胁。
鬼身上包裹着火焰,形成了极为壮观的流动火海,让柳若欢看的瞠目结舌。
直到恶鬼撕咬起地上的焦肉时,柳若欢才终于反应过来要远离此处,他带着二人向着与山寨完全相反的方向一路前行。
一路上柳若欢与这对姐弟沉默无话,气氛寂静的有些吓人。
“大……人……”
瘦弱的姐姐鼓起勇气站在了他的面前,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还算合格的称呼。
“大人的穿着,应该是中原人吧?”
柳若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即便他只是与对方初次见面,但依然能从少女的轮廓与眸眼之中看到了樱井卯雪的影子。
少女的小腿以上裸露出来的肌肤白腻,即便被泥土覆盖也能看出她娇美的体型与高挺的琼鼻,算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不过与那位樱井卯雪不同的是,此时的她好像并不像数年后工于心计,专精鬼谋。
她的眼眸清澈,眼底像是能映出明月。
“卯雪吗?”
柳若欢的声音冰冷,在寒冷的夜风之下似是没有温度的利箭。
然而让柳若欢有些没想到的是,年幼的樱井卯雪在听到他的话语后十分惶恐,眼神也慌张了起来。
“大人,我……不是您口中的卯雪。”少女瑟生生的答道:“我和弟弟家住东海彼岸,因为战乱流落此处……我名叫初暖,我弟弟名叫初阳。”
柳若欢被少女所说的事情稍稍勾起了几分兴趣,他微微侧过了头,摆出倾听的姿态。
“我和弟弟其实都不是东瀛人。”少女虽然词句有些结巴,但眼神之中十分认真,为了让眼前的男子相信自己所说的是实话,她全程都用坚毅的目光看向柳若欢,不曾移开双瞳一分一寸。
“家母姓南,曾是九州前朝的南郡国的国主,后来中原易主,新皇登基征讨南郡,我们才辗转多地来到此处。”
柳若欢微微皱眉,先前他曾以为樱井卯雪真的是大陆使臣派往东瀛各岛的后代,如今听少女所讲,才发现里面另有隐情。
“口说无凭,你怎么证明你是南郡国的人?”
少女的双瞳微微亮起又忽然暗下,她的语声有些轻促焦急。
“我……现在没证据能证明我们的身份,我们曾被东瀛野人抓获了数次……身上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扒光了,但请大人相信我们的话,只要大人答应救我们二人离开此处,找一个城市,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少女的发言出自内心,她满怀期望的看向柳若欢,似乎此刻对方就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希望。
柳若欢这才发现,这对姐弟似乎把自己误认成了路过的强者,想多争取一些活下去的筹码。
“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
柳若欢有些玩味的看了看姐弟二人,这突如其来的打量目光让两人瑟瑟发抖。
不知是夜间冷风冰寒还是刚才柳若欢恶趣味的玩笑,少女将弟弟护在了身后,尽量挡在了柳若欢的视线上。
少女咬紧牙关,豁出去一般地说道:“大人……我弟弟年龄还小,什么都不懂,还望大人网开一面,放过他……若是大人不介意的话,我……”
“想的有些太多了吧,我对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分毫兴趣都没有。”
柳若欢不留情面的打断了她的决心,他的脸因为逆光而变得有些黑暗。
“说吧,你下一站想去哪里?”
……
他们向东行进了三日。
在有柳若欢的看护下,姐弟二人的处境也是愈来愈好,她们不仅能吃上林间野兽的烤肉,也能用泉水擦洗干净身上的污垢。
最重要的是,柳若欢能依靠引神诀的奇妙感应,提前预知鬼群的方向,从而使得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
兴许是与柳若欢相处了几天,少女对他也不再那么陌生,还向他介绍了自己先前一行所了解到的东瀛历史。
东瀛群岛曾有过一个国号,名为扶桑,他们也有着类似龙皇的传承,只不过这个皇室在鬼群的袭击中无人幸免,手中的幕府将军也都各个拥兵自立,形成了群雄割据的局面。
而少女想要到达的地方,就是诸多势力中的一个,邪马台国。
邪马台国原是九州岛屿的一处只有二十人的山间小国,后来因为地貌险峻,易守难攻,周围资源又极度丰富,这才在卑弥呼一族的王女治理下才愈发壮大。
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东瀛诸多国家里数一数二的强国。
传说她们在山峰上竖起了一面与天齐高的高墙,用来防御在游荡在外的人形恶鬼,而据到过邪马台国的旅商口中所说,国家内的所有人都龟缩在高耸的石墙背后过着安然无忧的生活,她们的衣食住行以及结婚和工作,都是由卑弥呼一族统一调度。
第382章 谷兰
可惜在向东三日的行程中,她们从未见过高耸入云的墙体建筑,偶有发现,充其量也只是几处被鬼群践踏毁坏的焦土断壁。
而且这一路上别说是人,就连三人先前时常见到的野兽数量也愈来越少。
少女有些受不了这枯燥的旅程,她抬起头,眨着一双如水晶般剔透的大眼睛问道:“大人来东瀛的目的是什么?”
“我来寻一个人。”
少女稍稍思索了片刻,忽然有一个名字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大人要找的人,是名字叫卯雪的东瀛少女吗?”
少女冰雪聪明,她试探性的问道:“那个少女是不是对大人而言很重要?即便中原与东瀛相隔万里,大人也不惜特来此处寻她的踪迹……”
“算是吧。”
柳若欢轻轻点头,他看着还是少女模样的樱井卯雪,一路上第一次笑出了声。
少女有些不解,而她身后的弟弟更是有些害怕,悄无声息的躲在了少女身后。
“大人在笑什么?”
“没什么,忽然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罢了。”
柳若欢摆了摆手,随口应道。
在他的印象里,往日里接触的那位樱井卯雪有些妖娆,有些多谋,像皎若太阳升朝霞,亦或是灼若芙渠出鸿波。
而现在的樱井卯雪,天真烂漫,倒显得有些可爱,更像是一颗未被雕琢的翡玉。
~
白帝城迎来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雪花似柳絮般随风而舞,使得白帝山被裹上了一层洁白的新服。
白帝骤然停住了下山的步伐,她回头望向山峰上乱战后遗留的废墟,神色肃然。
“老家伙。”
白帝对那一闪而逝的气息十分敏感,这道力量也勾起了她尘封已久的回忆。
“对一个形同残废的娃娃如此在意,是我看走了眼,还是这个世界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
白帝微微皱眉,她想不出那名少女对一只妖狐有任何意义。
但只要不出手阻拦自己的成神计划,其他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主人,各路英豪此刻已经聚集在白帝城的广场中央了。”
在她身前不远处,两位剑婢俯首举剑,态度崇敬。
“有遗漏吗?”
“四大家中乔家车队似乎因为路上发生了一些状况耽搁了几日,玉兰小姐已经下山去请了。”剑婢声色沉稳的回答道:“除了乔家洛家,剩下有名的家族几乎都已经到场,在场的人数多达三千,已经够主人实行大计。”
“乔家……”
白帝举首望向了白帝宫殿之下的白帝城,雪铺的广场上,此刻人群密集,热闹非凡。
她微微弹指,弹落了一片雪花。
雪花内部的晶体构造瓦解,变成飞屑。
一股透明的气劲呈波纹般向外扩散,瞬间便传遍了整座白帝山。
与此同时,空中传来一声破碎的脆响,一个巨大无比的卍字印记在白帝的弹指间现出本体,而后迅速的瓦解破碎,归于虚无。
“无相佛宗的真传佛法与乔家金印互相结合……有意思,当代书圣的天资不错。”
白帝脸上现出暧昧不清的笑容,但在下一刻,她脸上有些得意的神情却戛然而止,如同定格了一般。
剑婢们不敢吱声,她们知道,只有白帝在发现极其重要的事时,才会露出如此表情。
白帝向身后猛然伸手,一股强横的吸力将破碎的砖瓦彻底扯成粉末,露出了藏在地下的少女。
她披散着头发,意识昏迷,赫然就是先前在宫殿垮塌中失去踪影的白谷兰。
白谷兰因为这道吸力被硬生生扯出了数百米远,地上破碎的砖瓦撕扯烂了她的裙裳,划破了如象牙般白腻的雪嫩肌肤。
不过一会儿,到达白帝脚边的她便已经浑身伤痕,浑身脏乱,连先前还算整齐的衣裳也在滑行的途中化成了碎布缕条,露出了让人血脉喷张的胴体。
只可惜浑圆修长的玉腿亦或是紧翘的臀部都不能对白帝产生任何的吸引力,白帝只是用略显嫌弃的目光投向她,声音冷漠。
“废物,该轮到你上场了。”
白谷兰意识恍惚,虽然方才因为摩擦地面的剧痛让她痛醒了过来,但她仍然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情况。
“去山下,把玉兰身边的男人带上山来。”
白谷兰稍稍清醒,她调整好姿态跪在了白帝面前,用虚弱的力气应声道:“是,姥……”
话音未落,几根纤细的葱指便已经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都提到了白帝的面前。
白帝相貌甚美,冰冷的瞳孔中带着一丝寒光。
近若咫尺,让白谷兰感受到了比初雪寒冬更为刺骨的冷意。
“废物,你的姥姥已经死了,白家的家主自始至终也都只有我一个人……你记住了吗?”
白谷兰还未说话,两侧的剑婢便已经五体投地的跪伏在地,用毕恭毕敬的语气说道:“为谋大事,请主人息怒。”
白帝深深地看了白谷兰一眼,松开衣领,背过身去。
“快些去吧,白家上上下下修炼了源自于我的功法,都等同于我的血契奴仆。若是你两个时辰内带不了那名男子进城,我就一点一点折磨死你的三位姐妹。”
白谷兰咬牙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她迎着风雪,一步一步地向山下走去。
~
算下来,柳若欢已经陪这对姐弟兜兜转转绕了十日。
他曾一度怀疑邪马台国的故事是旅商杜撰出来的谎言,因为在资源匮乏的东瀛岛上,想要建成如此宏伟的一座城市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没想到的是,在第二日清晨,他们越过林海群山,在山顶上看到了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坚固浑厚的灰白色石墙沿着群山万壑绵延伸展,跌宕起伏。
在广阔的天宇下,这座连绵不断的城墙显得尤为壮观雄伟。
即便不用抵近去看,柳若欢也猜得出,这一定是东瀛旅商口中的邪马台国。
找到心中居所的姐弟二人显得尤为兴奋,在那一夜的露宿中,他们对柳若欢也是敞开了心扉,说了许多深藏在心底的话。
第383章 深渊
柳若欢在他们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樱井卯雪的出身又加深了几分印象。
樱井卯雪的出身并不普通,而是前朝藩属南国的掌上明珠。
因为家国破灭,她与弟弟一齐亡到琉球王国,但琉球王国因为汉唐的不断施压,心生怯意,胆小怕事的琉球国主对二人进行了长达数百里的驱逐。
可谁曾想搭载二人的帆船路上突遭风暴,迫使他们流落到东瀛岛上过起了乞丐般的生活。
时至今日,她们已断断续续流落了四五个村庄。
柳若欢微微一怔,从姐弟二人的话语中察觉到一丝怪异。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身后瘦弱的姐弟,用惊诧的口吻问道:“也就是说,短短半年下来,你们就经历了三四个村庄的灭亡?”
“是的……”
似是因为说起往事勾起了少女的回忆,她的发音有些微微发颤,像是想起了当初那些可怖的回忆。
“我和弟弟经历的东瀛村寨并不强大,人也不多,大多是建在地貌险峻易守难攻的山崖上。但每隔一段时间,东瀛就会像前几日那般涌现大规模的尸潮,毁灭沿途建成的各种城寨。”
“像前日那种尸潮,在东瀛岛上经常出现吗?”
东瀛岛上的尸潮已经有些超乎柳若欢的想象,若真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这种规模的尸潮,恐怕再强大的修仙者都无济于事,不过这也解释了当时樱井卯雪为何会前往汉唐寻求支持。
“大人是在担心那名少女的安危吗?”
柳若欢远眺着宏伟城墙的轮廓,瞳孔之中褪去最后一丝天真,轻轻叹息了一声。
“不,我只是在担忧我自己。”
……
通往城墙的山路格外寂静,黑沉沉的夜似无边的浓墨一般涂抹在天际。
柳若欢抬头望向天空,连星光都隐没不见,只余下凄冷的夜色。
远方的高墙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一样屹立在天地之间,一眼向上望不见尽头。
这种沉重的氛围勾起了他脑海中的数种回忆,最终定格在了一个画面上。
“大人,我们不快些走向邪马台国内吗?”少女见柳若欢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上前提醒道:“现在已经天黑,再耽搁一段时间,恐怕会有零零散散的恶鬼靠向我们的方向。”
柳若欢将葱白的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他轻闭双眼,将浑身意识放出身外。
一道神识腾空而起,引神诀的功力运转,四周的万般风吹草动都被他了然于心。
这一刹那间,他的视线在穿越那座有些怪异的高墙,在费尽千万力气后,终于从灰白色的城墙上一跃而过,看到了墙后的风景。
高墙背后,数以万里的距离,都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鬼尸,它们互相攀爬在同类的身躯上,一步一步的向高墙顶点处接近。
这种画面就如同无数藤蔓攀爬缠绕在古老的城墙上,形成无比惊心而又壮观的景象。
就在他凝视这幕场景的时候,黑压压的尸群深处,像是苏醒了无数条触手一般,直接盖住他的眼目,从四面八方抓向了他的神识。
柳若欢急忙将神识收回体内,那股心悸的压迫感才缓缓褪去,被阻拦在了高墙之外。
当柳若欢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的双眼已然变得赤红一片。
片刻之后,便有血泪从眼角处滑落,滴在了深泞的土地之中。
眼前的一切再次凝结,高墙,姐弟,树林,黑夜皆变成了灰色的画像。
“直视深渊的感觉如何?”
柳无痕的声音再度响起,当柳若欢抬起头时,他正以虚影的模样凝聚在不远处。
柳若欢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到了手指尖上鲜红的血迹。
尸群之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纯粹的恐惧。
这种不快的感觉像是单于王当年化身的怪物一般,让他不再想感受第二次。
“我一直以为这些尸鬼是人死后鬼化后的产物,但那个数量明显太过夸张,好像把我先前的想法都付之一炬。”
柳若欢神色冰冷,声音平淡,“俪人珠煞费苦心的让我来看它一眼,是因为什么?”
“俪人珠只是让你经历她的过去罢了……”
柳若欢眼睛微红,他对此刻的柳无痕毫无半分信任,在他面前的这个柳无痕,已经全然是俪人珠所支配的傀儡。
“如果我附身在她弟弟的视角上,我一定会相信你现在的说辞。”柳若欢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但俪人珠知道他们姐弟的能力微弱,最终无法翻阅那座城墙,所以才特许我以自己的身份进入这场追忆的梦境中。”
柳若欢深吸一口气,“不愧是上古时代所遗留下来的异宝,我现在倒相信它是一个活物了。”
柳无痕的脸上略微显现出带有歉意的神色,“虽然做法过激了些,但让你直视深渊,的确是带你认识这个世界最好的方法。”
柳若欢死死盯着他,“现在告诉我,东瀛传说中的邪马台国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邪马台国已经亡国了,你们所找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国家,而是神国。”
“神国?”
柳无痕并没有直接解释神国的含义,而是忽然问道:“你觉得这世上有真正的神灵吗?”
柳若欢微微皱眉,思绪乱作一团,他回忆起自己初来这个世界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好像冥冥之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将所有的东西都连在了一起。
这种预感先前便有,但从未像今日此刻这般清晰。
四大家族的先祖,幽王墓中的龙皇传说,再加上远居不周山的狐仙,它们虽然年代久远,法力强悍无敌于当世,但却又好像都欠缺了一点东西。
现在听柳无痕的问题,才想起这些人欠缺了什么。
她们都不是神明。
“仙人之上存在过真神,这是这个世界最为核心的秘密。”
“神?”
“神明统治过世间的一切,也影响着世间法则的运转,无论是盘古女娃,亦或是伏羲神农,他们都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神明。”
“既然存在过,我为何从未见到过……”
柳若欢话说到一半卡住了喉咙,他试想起方才尸鬼群中的画面,身体僵硬。
第384章 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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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深谷幽兰
被白帝问话的女子微微一愣,随后面目阴沉的报出家门。
“江南月氏。”
“江南月氏起源于五百年前的岭东异族大月人,当年在汉地上做出烧杀抢掠的勾当,还屠了辽远三城,事后被周朝骠骑将军覆灭……真亏你们能躲在江南这种水乡苟活至今日。”
带头说话的女子面目煞白,语气也有些不太稳定。
“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
黑色龙袍的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仰天大笑,笑声即使不用功力扩音也依然传遍了整座广场。
终于,她像是有些笑够了一般轻眨了一下眼睛,用不屑的口吻说道:“区区五百年的传承就敢在我白家面前指责我,还真是熊心吃了豹子胆,不懂我白家的分量。”
女子这番张狂至极的话语,很快就引起了人群中的不忿。
“一个破落的四大家族,又没有其他三家那样雄厚的实力,凭什么对我们指指点点?”
这种声音赢得了人群中的主流,不少人都从自己的位置上微微向前方压近,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怎么,你们这是要拉我白家下山?”
白帝微微抬眉,看着躁动的人群笑出了声,“你们真的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除去少数气在火头上的家族,其他大多人都选择立于一边冷眼旁观,也有少数人微微皱眉,摸不清白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往常白家为了提高自己在各个家族中的影响力可谓下尽了功夫,白家四姐妹经常用白家的名义和行侠仗义,广散钱囊接济穷民,做足了正道世家的典范。
可今日的白家实在有些太过不同寻常,居然主动去挑拨众人的关系,引得被聚集在广场上的人生出了怨情。
然而迈步而出的数十人并没有引得白帝的重视,她只是微微抬起了手,空中便传出一声娇喝。
“杀!”
一时之间,风波顿起。
在众人看向黑色龙袍女子的死角处,忽有一道明亮的光芒一闪而过。
这光芒闪过的瞬间,无数颗人头便已经冲天而起,喷洒出无数鲜血浇淋在地面上。
快,太快了。
当广场众人反应过来时,空中只留下了漫天花瓣缓缓飞舞。
白帝在阁楼之上抽出了一边的伞剑抚剑而立,她抬起了下巴高傲的看向众人。
“古剑长鸣,这是万剑起源,修仙者最为朴实无华的剑法……”
人群中有一名身着碧绿色长裙的绝美少女皱紧眉头,低声念道:“以剑身为器,弹剑而鸣,再利用真气覆盖在鸣声中取敌首级……这是古书中的白家古剑术,跟现在的修道剑术截然不同,像是……”
“就像是一个沉睡千年苏醒的僵尸。”
少女身边的老妇平静地回答道:“圣女大人无需多想,她不是人,她是附在每一代白家家主身上的鬼。”
刚才出声询问的正是近年来鲜少在人前现身的云梦璃,而她身边人也是此次出行护卫在她身边的雷母娄夫人。
身为上一任神使,她经历了当年白帝最为风光的时刻,也清楚魔教对白家的一些绝密调查。
“鬼?”
“白家颓势显现的较早,早在数十年前,教中便已经攻打白家夺取传承的口号了。但当年轮番深入巴蜀调查对方的探子回报后,教中对白家的一切行动都戛然而止,不再进行。”
云梦璃微微诧异,细美的眉目之间浮现出一丝不可思议。
“能让教中那些人停下步子,那回报的消息到底是……”
“有人回报说她们亲眼见证了一场白家的传承,白家圣地中爬出来了一只难以想象的怪物,它将每一位前来继承力量的白家少主吞噬殆尽,像是肿瘤一样寄生在她们身上,最后又藏进她的身体深处……”
云梦璃被娄夫人传音而来的消息吓了一跳,她的美颜上全是震惊的神色。
“掌控白家发展与未来的,一直都只是暗面上的怪物,它操纵着白家每一任家主的生死。”
娄夫人话音刚落,位于高台上的白帝便已经将目光投了过来。
云梦璃与对方的视线交错,一股火药味瞬间就弥漫开来。
白帝望向这倔强的少女,脸上神色不变,声音却逐渐冰冷。
“有趣,怪不得白莲教想借我之手除掉此女。”
白帝的思念转动之间,无形的威压像乌云一样笼罩在整座白帝城上空。
~
柳若欢猛然从梦中惊醒,他的思绪还未稳定,柳无痕的声音便像是凭空乍现一般忽然响起。
“来了。”
像是天生的预感来临,柳若欢的视线前方出现了一名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子,她的轮廓与容貌和此时躺在地上昏睡过去的白玉兰如出一辙,但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她幽幽看向柳若欢,雪白的玉腿在残破的粉裙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谷兰?”
柳若欢轻轻唤出了对方的身份,但对方的态度却和他想的截然不同。
“你还是来了。”
白谷兰平静地说着,语气没太大波澜,不似质问也不似责骂,只像是闲来一叙。
柳若欢看着她,恍惚间又想起多年前,她在幽王墓中初见自己时狼狈的模样。
“你当时的那场剑舞很美……”
柳若欢察觉到白谷兰的神色与状态都有些不太对劲,便有意放缓了语速,小心翼翼的说道:“但在与月平齐的曼妙身姿之后,那场剑舞则更像是一场说不清道不尽的诀别。”
白谷兰秀美的容颜微微一怔,她呆了片刻,平静的内心也突然变得烦乱起来。
忽然一道剑意自山上凌空而下,林间无数树木折腰,稍稍积累的落雪被抛洒在天空中,遮去了二人的身形。
雪落无痕,当柳若欢视线再度清明时,白谷兰已经贴近到他的面前。
“柳郎,你愿意信我一回吗?”
白谷兰用不屈的眼神看着他,眼底有一抹道不明的执着。
柳若欢刚想点头,就见二人脸面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近,当他反应过来时,呼吸就已经被对方夺去。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有一股温馨的花香与萦绕不散的血腥味。
第386章 飞升大会
这种奇怪的混合感并没有给柳若欢厌恶的感觉,反而在不断刺激他的味蕾,让他的大脑放空,思绪全无。
温润炽热的唇瓣不断的贴紧压迫,一向温柔的白谷兰在此刻一改常态,变得莫名的强势。
占有欲充斥在白谷兰的行动中,不断的使得柳若欢丢盔弃甲……
~
白帝城广场的上方已经落不进一片飞雪。
帝城中心的水面已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空气中的水气凝结,温度骤然降的极低,痛彻寒骨。
数千名川蜀地界的来访者身形微微颤抖,似是不懂这天气的温度为何会在瞬间就降了下来。
白帝双手覆剑,撑立于众人仰视的楼阁之上,姿态飘然。
“在场之人大多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有黄毛小女混在其中,恐怕也应该知道自己此时的境地如何。”
广场中的人群敢怒而不敢言,她们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身着粉裙的白帝剑侍已经将她们缓缓围住,占据了各个方向的关键隘口。
再联合方才白帝动手的情况来看,她们此刻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虽然大多人都不认为白帝能拦住所有人,可此刻若是有人出头,定是会迎来白家疯狂的报复。
“白家主若想要什么东西,或者是想要我们帮你做什么事情,直说便是,何必如此威逼我们陷入此境。”
有人语气软了几分,轻声和气的与白帝商量起来。
白帝微微一笑,玉嫩秀靥更比花娇,让不少人都在一时间内慌了心神。
“各位不远千里前来巴蜀,我白某人深感荣幸。”
白帝嘴角含着笑意,她凤眼含春,长眉入鬓,右手将剑背于身后,从高楼阶梯之上缓步走下。
“不过你们这些人之中,又有多少人是为了白家的传承而来?”
白帝的一句话,压制住了许多在人群中悄悄聚集真气的人。
四大家族传承数千年,其中就属白家的传承最久,历代的白帝实力最强,而且最重要的是,白家的传承没有血统继承的限制,即便外姓氏族也能获得白帝传承的力量。
即便这一代的白家已经没落,但白帝传承依然拥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不少人都看得出来,无论是哪个家族接纳了白帝的传承,就可以自此顶替白帝的存在,成为新一代的四大家族。
这可是足以打破千年枷锁的机会!
白帝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脸上转了几转。
她能看到隐藏在人群之中的欲望,贪婪,以及对传承强大的渴望。
这便是她想要的效果,只有力量足够单一,她所创造出来的神国才能愈发强大。
“其实今日召集各位来参加我的寿宴,就是为了委托大家来帮我一件事情。”白帝缓缓说道:“熟悉我的人,自然知道我此刻已经返老还童,容颜常驻。”
此话一出,广场上的人群顿时无法压抑住自己兴奋的情绪,不少人看向白帝的目光都变得狂热起来。
仙人自古以来只存在传说志异中,人们在数以千年的历史长河里一直认为仙人与成仙的方式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直到前些日子狐仙力战半神匈奴王,才证明了仙人真的存在于世。
而今日白帝又以数十年前的相貌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难道说白帝已经掌握了某种返老还童的修仙方法?
“与诸位想的一样,我白某人今日广召英豪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让我白家的传承公之于众,助众人得道成仙。”
白帝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水里疯狂的搅拌,使整座白帝城的广场气氛烘托的极为异常,不少人的目光都变成了赤红色,离失去理智也只差一步之遥。
“别撒谎了!你个骗子!”
一声娇喝从人群中心传来,身材高桃,体态轻盈的云梦璃自人群中走出,与白帝相隔而望。
她本不想这么早露面,但周围的气氛实在有些古怪,她的下意识在告诉她再不露面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结局。
而且,她隐隐预感白帝已经注意到她了。
“这个女人所说的话都是假话!若白家真能得道成仙,又何必将这么宝贵的方法公之于众?”云梦璃不快不慢的说着白帝话语中的漏洞,“更何况白家已经没落到如此地步,只是找一个年纪相貌相仿年轻时代的白家家主,也不是一件难事。”
有人因为云梦璃的话清醒过来,她们皱眉仔细思索着云梦璃的说法,觉得这陌生面孔所说的话语有些道理。
“呵。”
白帝轻轻一笑,她淡静的眼睛里恍如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感情。
仿佛一切发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既然大家对我的话语抱有疑问,不如就让我白某人亲自在大家面前证明一件事好了。”
云梦璃看到白帝的反应如此泰然自若,心中不安的情绪刹那间便涌现出来。
“我现在便在你们的面前飞升成仙,肉体化圣。”
……
全场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白帝的话语传响在广场的四面八方,使得无数人此刻的心情都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白帝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傲然而立,她直接扔掉手中的细剑,伸手去脱身上的黑色龙袍。
在所有人惊骇的眼神中,她的衣袍自上而下,缓缓滑落。
一具绝美的酮体展现在众人视线中,成了场中唯一纯净的留影。
即便在场之人都为女性,白帝的所作所为便已经出乎了她们的想法,让她们反应不及。
天间的白云缓缓压下,雪花也仿佛停滞了。
一声巨响从白帝城中传来,白帝城大大小小数百个民居中都开始升腾起粗大的光芒闪耀冲天。
这些光柱直插云霄,转眼间就已经将整个白帝覆盖,卷起了如同漩涡一样大小不一的云层。
雷母娄夫人躲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云梦璃身边,相比于广场上狂热的众人,她更担心这位大周皇室唯一的独苗。
“小姐,我们还是速速退去吧,这白帝和先前教中收集的情报截然不同,明显出了什么偏差。”
第387章 夜幕将近
云梦璃看着天上规模宏大的登仙场景,目光微凛,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修长洁白的右掌穿出袖袍,将一枚停滞在半空中的雪花收于掌中心,“牙婆,你觉不觉得,此刻的白帝与我母亲身上的某些气息很是相似?”
娄夫人微微一怔,重新将目光投在了正在缓缓升天的白帝身上。
她清冷的身姿与雪白的肉体仿佛与天地相融,伴随着寒风朔朔缓缓流向了更为深远广阔的天空。
“是……”
娄夫人曾在总坛见过教主一面,虽然具体的容貌与声音已经忘却,但她身上的气息的确与今日的白帝极为相似。
这种感觉就像眼前的人把自己的心肺、身心,都缝入茫茫苍穹,成为了与天地一样立体的存在。
“她此刻好像与教主的气息有那么几分相似。”
云梦璃的视线无法移开天空中的白帝,她的声音也变得愈发清冷。
“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在研究仙人合一,信仰铸成仙体的方法。为此她用江南的百姓信徒做实验,将无数人拼接在一起试图找寻活人脑中的信仰,为自己的功法做大圆满的准备。”
云梦璃平静地说道:“这位白帝的做法,与我母亲所做的事情有异曲同工之妙,她虽然刻意压制自己的修为,但那份藏在灵魂深处的胎体已经有了仙神的姿态,恐怕她想以白帝城做媒介,将身体飞入天界,成为真神。”
“什么?”
听云梦璃讲出白帝真实的想法,即便经历过多年风雨的雷母也不由得微微一怔,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将整座白帝城作为献祭?成为……神?”
“我只是在龙皇秘史的书册中看到过对此事的记载,相比于拥有超凡之力的仙人,这世上还有着人类无法触及的神明之境。”云梦璃缓缓说道:“先祖龙皇曾经就有生祭全国,得道众神的想法。”
这种相当于皇族秘史的消息被雷母娄夫人听到,产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全国?可白帝城归根结底只有白帝一城,而且巴蜀之地人烟稀少……”
“不一样,白帝用那种不人不鬼的形态在传承中活了数千年,被她吞并积累起来的白家家主数不胜数,而那些家主特殊的体质,造就了她现在独一无二的成神条件……”
就在她们的交谈之际,一朵硕大的乌云已经缓缓凝聚在城市上方,乌压压的震人心魄。
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天空,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它似乎想要把整个宇宙震碎了似的。
那道闪电从空中直直砸下,直接将白帝的身体笼罩在电光之中。
“天雷!是天雷!”
下方原先看戏的人群变得有些不大淡定,不少人识别出这雷光的身份,顿时变得狂躁起来。
传说中记载,被九天神雷洗礼过的肉体,才是仙佛的仙躯,它们会拥有无上的威能,让寄宿在其中的灵魂发挥超凡的实力。
这种人尽皆知的传说,此时却成为了人群兴奋的催化剂,在空中细微的花粉刺激下,人群逐渐失去了控制。
“神雷之后,便是永生。”
年迈沧桑的右手覆盖在了云梦璃的肩膀上,老妪的声音透过纷乱狂热的人群,清晰穿透进少女的脑海中。
“空气中有奇怪的花粉,这些粉末似是会促使人类异化,还请小姐遮掩口鼻。”
云梦璃怔了一下,便在广场四周看到了先前白帝剑侍的身影,她们同时从身旁的器具内抓出一把花粉,像天女散花一样洒向广场中心。
被白帝白日登仙的众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花粉的踪迹,任由这花粉铺设的范围越来越大。
她本以为那些粉裙佩剑的白家人都只是停靠在广场周边的护卫,现在才发现,她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守卫广场的安危。
“牙婆,我们走。”
虽然白帝白日登仙的事情对她有莫大的参考价值,但此刻的她有莫名的第六感在催促她尽快离开此地。
在看到白家人异常的举动之后,她几乎能猜测到,白家人的目的还有更深一层含义的意思,她甚至能透过一些事物看到母亲的影子。
~
终年黑暗的不周山夜空似是藏着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形成了另一种美丽的画面。
星空之下,便是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
鲜红色的花海中,簇拥着两名气质圣洁,身材高挑的曼妙女子。
位于两人面前的中心处,有一滩形如碧波的洼池,清风吹拂,池水波光粼粼,水面漾起幽幽花香。
若是有凡人误入此地,定会觉得是两位仙女误入凡尘。
洛素昕此刻的状态稍稍好转,她一缕靓丽的秀发在额前微微飞舞,一双明媚的眼睛还是不失神采,成为了黑夜中夺目的宝石。
她目不转睛的看向洼池,池水的水面犹如一面通透的镜子,映出了柳若欢前往白帝城的身影。
“他在去的路上了。”
狐仙正坐在她的对面,神色平静,一道硕大的狐尾在身后微微摇摆,犹如随风而摆的杨柳。
洛素昕目光不离水面,轻轻应了一声,“嗯。”
狐仙在石台上抬起了修长玲珑的玉腿,她的一双丽目勾魂摄魄,秀挺的琼鼻似是能映出微微星光。
她用清冷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洛素昕的全身上下,叹气问道:“你活了这么多世,还是无法阻止他在这一世见到白帝,你为此可曾感到遗憾?”
洛素昕面色有些惨白,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狐仙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其中看出面前女人的真实想法。
“我……不遗憾。”
狐仙的内心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白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飞升成神,成为九州之上的神国之主,而洛家小姑娘的构思虽然巧妙,但想就此阻拦一个半只脚跨进神门的人,还是差了点意思。
如今阻拦失败,白帝登上神位可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无论从哪里看,柳若欢都只是飞蛾扑火罢了。
“不,我心中的他,似乎要比我所想的更加强大……”
第388章 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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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广场的道路潮湿而又危险,在外界以为人丁单薄的白家忽然涌现出许多不知名的粉衣白袖的剑侍,她们镇守着白帝城内关键的路口通道,提防着附近的一切动静。
柳若欢与白谷兰在白帝城的街道上畅行无阻,在看到白谷兰那身标志性的粉裙后,周围的剑侍都主动退出了一段距离,微微低头表示恭敬。
柳若欢粗略扫望一眼,目光有些诧异,待走开一段距离后才敢小声对着白谷兰问询。
“不是都说白家族内人丁单薄吗?”
白谷兰一挑柳眉,微微摇头。
“虽然姥姥对我一贯宠爱,但有关先祖白帝与剑侍的事情,却都会刻意隐瞒我们。”
她伸手提起残破的粉裙,在一条街道的巷口转身面向内侧。
“四大家族繁衍数千年,没有哪一家的根底就一定干净,我在姥姥去世前曾认为白家所做的事情都是替天行道,但直到今日我才隐隐明白白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初代那位白帝。”
柳若欢顺着她的目光向巷道内看去,只见大批衣衫褴褛的瘦弱孩童拥挤在非常宽窄的巷道内。
空气中散发着汗水与腥臭混合的怪味,而这些形态各异的孩童则像是没有知觉一样,眼神显得浑浊而又麻木。
“这些人……”
柳若欢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能从这些幼童的身上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气。
这股灵气十分微妙,却与他身上的某些气体产生了微妙的联系,让他觉得有些亲近。
他从这种恍惚的状态中猛然清醒,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错不了!这残余的气味便是体内容纳过天地灵气的气息!
相比于自己,这些孩童似乎年龄不过十四就被成批的运来白帝城,被强行抽空了体内灵气,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白谷兰注意到柳若欢扭曲的面部神色,悄悄伸出一只玉白的细手按住了他的左手,示意他要保持冷静。
柳若欢深深吸了口气,他也没想到困扰了自己这么久的问题居然会在今日出现这种决定性的线索,只要顺着这些孩童的下落向白帝城内部摸去,当初对他下手的幕后真凶应该很快就会露出狐狸尾巴。
白谷兰领着他直直向巷子内部走去,她身上白家人的气息引起这些孩童的恐慌,他们露出敬畏而又恭顺的表情,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缓慢。
二人穿过巷道,越发的靠近广场中央,此时的天空已经被雷云笼罩,阵阵可怖的雷声响彻在白帝城上方,整幅场面形同魔神降世。
“这难道是……”
柳若欢仰起头。
半空之中,无数雷蛇交织而下,在空中编排成了一幅壮观的画卷。
而被闪电交错环绕的女子虽然赤身裸体,但浑身却显示出一股圣洁无暇的气息。
白谷兰用手背抹去了下颚的血迹,她与柳若欢一同在城脚处仰望高空。
在沉默了数秒之后,她缓缓说道:“这便是成仙。”
空气中的水雾凝结,原先定格在半空中的雪花已经变成了咳咳晶莹剔透的微冰,周围的温度瞬间急转直下,连柳若欢这种有神功护体的人也能感受到入骨的寒冷。
而在此同时,二人前方的一处神秘的古纹石座开始缓缓转动。
白帝城内冲天而起的光柱开始慢慢交汇,将空中的白帝包含在其中,覆盖上一层薄如蝉翼的冰茧。
至此,雷声渐小,空中的动静逐渐安静了下来。
“看来家主已经升仙成功了,我们走吧。”
白谷兰轻轻吐气,芳香的口气在空中瞬间形成了一层可见的白雾,而她残破的衣角和睫毛上也结成了一层白霜。
“你真的不要紧吗?”柳若欢有些担忧的问道。
如今白帝已经升仙成功,见识过仙人之力的柳若欢,完全不认为他们二人有泯灭仙人的能力。
但他不知为何,却从白谷兰绝美的身姿中看到了一丝坚强。
白谷兰止住刚刚迈出的莲步,她整个人的身形一顿,轻声问道:“你见过洛家小姐吗?”
柳若欢面色一滞,有些不解白谷兰为何忽然会在此刻提及洛素昕的名号。
“我一直以为洛家小姐胜过我的是容颜,是气质,是洛家倾尽全力的栽培……但直到今日早些时候我才清醒,她对于你的爱,已经超过我太多太多。”
白谷兰视线定格在空中的冰茧上,声音冰冷而又沉重。
“我一生为许多事情做过妥协,比如姥姥,又比如那些被送进白帝城的孩童,但唯独在你的事情上,我不想输,也不想只做一个无为的旁观者。”
顷刻间,风雪暴涨,漫天雪花从空中倾盆而下。
风雪盖住了白谷兰的身影,使得她的身姿也变得模糊起来。
“柳郎,珍重。”
……
一袭粉裙的白谷兰出现在广场上,瞬间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这还是白家人第一次出现在广场中央,只不过此时的白谷兰身上的衣衫有些残破,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她神情自若的从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穿过,来到了广场中间。
“家主,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
白谷兰的话语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警惕,不少人因为刺骨的寒意已经从方才的狂热中清醒过来。
“什么准备好了?白家人你得把话说清楚。”
白谷兰只是用清丽的侧颜和曼妙的身姿对向她们,不发一言。
而就在此刻,天上的冰茧破裂,白帝从中探出了一只手,然后传来了响彻天地的狂笑。
“哈哈哈……”
笑声震耳欲聋,比起刚才的雷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哈哈……做得好!做得好!”
她从高于地面数十丈的地方直接凌空而落,下方剑侍早已为她备好了崭新的纯黑色龙袍。
龙袍逆风而上,她从容不迫地舒展双臂,这衣物像是富有灵魂一样在她的身上来回窜动,资质严丝合缝的将衣物穿上,这才遮盖住了白帝雪白的酮体。
白帝落于地面后,神采奕奕,浑身都有着说不出的畅快和怯意。
她第一时间就把神识望向了正前方的祭台,察觉到了那名包含天地灵气极为浓郁的少年。
有此良材,何愁神国大计不成?
第389章 天道
“时隔千年,我终于获得了这仙人之力。”
白帝伸出如同婴孩般娇嫩的手掌,她微微眯眼,看向广场上众人的眼神微微凌厉,身上的仙人之力转眼间席卷全场,引得雪花倒飞数丈。
世人感受到货真价实的仙人之力,都面面相觑,面色震惊而又不知所措。
“数千年……您莫非是……”
提问的女子神色转变之余,态度变得极为恭敬,她隐隐察觉到面前升仙的白帝似乎与外界所传垂垂老矣的老人截然相反。
历代白家绝对隐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白帝嘴角微微上扬,她一挥衣袖,身上的龙袍随风而舞,将她高挑的身材映衬的异常伟岸。
“我还当如今的天下武夫都是凡夫俗子,没想到倒也有那么一两个开了慧眼的聪明人。”
白帝闲庭信步的走在广场上,漫步走到场中央屹立的白家石像前,目色充满了回味。
这座石像在先前洛素昕与剑侍一战中已经被损毁了头部,但上面所蕴含的古人之力也还是透过精雕细琢的四肢微微发散,让在场之人无不感到战栗。
这道气息与白帝身上的仙力混为一体,当她再度转身面向大众的时候,身上的气质已经全然变了一个人。
从这一刻起,她便是白帝,白帝便是她。
“一个还未成仙的凡人,怎么可能活上数千年!”
人群之中躁动起来,有人甚至大声驳斥道:“白帝可是与早于龙皇与妖族之前便已存在,她与四凶兽和地狱修罗的恶鬼们是同一时代的产物,你说自己是白帝,莫不是白家豢养了数千年的妖物来欺骗众生?”
白帝看向了雾蒙蒙的天空,回忆道:“我生于一片混沌,那时候天地未开,众神的残肢断臂欺压在修仙之人的境界之上,我曾见过恐惧,也因此从此间悟到了天道的含义。”
“我为求天道,将自身封印于传承之中,静待后世富有才能之人将我唤醒。”
白帝说到这时,幽幽叹息一声,“谷兰,过来。”
白谷兰应声而动,十分顺从的跪坐在白帝的右手边,白帝伸手抚顺她如瀑般的长发,眼神内的波澜也逐渐平静下来。
“正是这一代的白家少主立下血马功劳,才能用优异的资质将朕从睡梦中唤醒。”
白谷兰的螓首微微抖动,这细微的举动能映衬出此刻她的内心并不如她表现的这般平静。
“诸位,我今日已在世人面前觅得长生,这世界应该迎来新的变动,从此进入新的仙人时代。”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方才白帝在世人面前渡劫成仙的画面还萦绕在每个人的脑海中未曾消散,现在又听到白帝有意要共享升仙的仙法,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关注白帝的一举一动。
“我们也能当上仙人?”
“可我穷极一生都无法触碰到忘我境界的门槛……”
“是啊……”
人群之中的担忧之声愈来愈多,不少人虽然对白帝的说法表示相信,但长久以来的境界观点已经深深植入她们的内心。
“古话曾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白帝微微笑道:“你们可曾想过这话的对与错?”
白帝话音刚落,一声惊喝便已经从人群中传来,“方才观摩了白帝成仙,我的境界竟然已经有了提升,而且这空气中浓郁的天地灵气,与先前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广场上的数千人一瞬间都变了颜色,她们都知道此等浓郁的天地灵气代表着什么。
修仙功法本就是吸纳天地灵气哺育己身的做法,白帝城一瞬间多了如此多的天地灵气,难道是因为她方才升仙成功,给予众人的恩惠?
白帝微微抬首指向天际,天地间有一抹微光悄然直下,直直照亮了她倾国倾城的颜貌与高挑的身姿。
她轻吐一口浊气,双目清明。
“天道给予的恩惠还不够……其实在仙人之上还有神明,朕今日就准备将白帝城浇铸成神国升入天空作为天庭。”
白帝张开双臂,作势似拥抱万丈高空。
“届时,诸位皆都能跟朕一同迈入天道,成为翻山倒海的仙人。”
……
白帝城的山脚下,一队又一队披甲持矛的黑甲士兵围了过来,这幅场景像是黑色的墨水化成了海,平复了崎岖的山川。
士卒们手持亮银色的玄铁黑枪,目色凌厉而充满着肃杀之气,若是柳若欢多停一会儿,便能认出这便是先前在北境一战让匈奴人惊慌的镇北军。
世人皆传左家的镇北军至多只有三千众,但今日一看,这威猛的气势实际上已经有三倍有余,直直逼近万人。
身披银甲头戴亮盔的左梓楠彰显出虎将的气息,她骑着一匹白马从士兵的队列中缓缓走过。
“列阵!”
娇喝声一出,全军轰然响应,用手中的猛锤地面,发出排山倒海一般的声势,剧烈的音波甚至将周围的树木都拦腰冲断,直直传上白帝山之上。
而白帝山此刻被笼罩在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之中,形同一面满面漆黑的凶兽。
左梓楠列于队伍前方,微微皱眉片刻,便用手中的银枪指向了前方,高声喊道:“何人胆敢立于我左家军阵前?”
白帝山的山脚风雪渐大,但有一身穿红白色相间的巫女服饰的女子屹立于风雪之中,站在大军前行的山道上。
她的面部戴着半张狐狸面具,看上去妖娆而又美丽。
她扬起头,面具的下缘,有丝丝鲜红色的血滴一滴滴的滴落。
“汉唐的皇在哪?”
她的语气如万古寒冰,充斥着刺骨的寒意。
左梓楠身上气势陡起,喝道:“妖人,胆敢视我左家军为无物?”
狐面女子看向左梓楠,半边脸上突然形同鲜花怒放,嫣然一笑。
“呵。”
这笑声轻蔑,充满不屑。
等左梓楠反应过来,狐面女子已经身形突进数尺,身边卷起一番无色的气旋,将周围的士卒卷飞天气。
而不少左家将士虽是军中精英,可从未看过如此随人而动的术法,直接飞上天空重重砸入地面。
左梓楠枪头逆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暴涨数寸,随后一道枪势便拦向了女子的前方。
第390章 不动明王
可女子的身影孤鸿而又飘然,万军丛中如同游鱼一般带起无数黑色的镇北军士兵冲上蓝天。
“临兵斗者皆阵列,万般法则皆现于吾之眼前!”
狐面女子的双腿交迭,速度愈来愈快,即便面对左梓楠的枪势也不曾减缓势头,她如同破入水面一样,从这左家武神的枪势前穿了过去。
左梓楠眸光微亮,面色惊诧,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人能从势的威能中穿行而过。
“什么妖法!”
左梓楠的惊叹还未结束,狐面女子已经双手快速结印,数道彩色流光汇聚在她的周身,相互缠绕迅速向前扑去。
“急如令,迅如风,兵解阵!”
重甲镇北军的防线被硬生生撕出一道豁口,显露出军队阵列后方的金黄色锦旗,上面五爪神龙的标志随风而舞,不怒自威。
左梓楠高举银枪喊道:“北军护驾!”
黑甲军士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一股又一股强横的势能似乎能碾碎一切,直接将狐面女子的身形压退数步。
狐面女子见目标就在眼前,哪肯轻易罢休,她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后伸出玉白色的纤手在嘴边一划,一道鲜红的血迹迎风洒出。
“此手非吾手。”
狐面女子的半截面具出现了一道裂痕,她双目的目色变得金黄而又明亮。
“此息非吾息。”
她的身后的数丈天空忽然如镜面般破碎,一只焦黑粗硬的宽大手掌一拳轰出,引起地动山摇般的响动。
那手臂的宽度与长度四五人合抱都不能及,能看出其想唤出的生物有何其强大的体型。
“阻止她!”
左梓楠一跃而下,向前横跨一步,高举起自己手中的长枪。
“镇北军听我号令!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
左梓楠手中的长枪迸发出耀眼的闪光,左家功法配合当代武神的才能爆发出无比绝伦的威力,直接成了陆地上闪耀的新星。
“左将军,放她来。”
金黄色的龙旗下,长公主的身姿绝世而独立,宛若诗人传颂的梦幻软云。
她覆冰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万千星辰闪亮黯灭,银河这种壮美的词汇都像在形容她的瞩目程度,从她登场的那一刻起,这画面就再也与妖娆多姿的狐面女子亦或是英姿飒爽的左家武神再无关系。
她是场上唯一的主角。
她用平静的眼神看向带着半截狐狸面具的女子,面上未曾起过一丝波澜,无瑕的面庞上是最为纯净的白色,上面似有胭脂般淡淡的光泽。
左梓楠眉头紧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镇北军的万千杀机也随之一滞,缓缓停下了手。
“喝!”
一道如同九幽深处的声音从破碎的虚空中传来,它的出现让所有身经百战的士卒都背脊发麻,如同在直面万丈深渊。
“此声非吾声!”
狐面女子未曾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用不息的鲜血制成画笔,绘成了一幅庄严肃穆的画像。
画像中周边复杂的印记激活,缓缓转动,亮出一轮黑金色的闪光。
随着阵法完工,狐面女子身后巨大的黑影也从虚空缓缓度步而出,它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予人一种泰山般的压力。
它精壮的上半身裸露无遗,一圈法印佛珠挂在胸前,二十来米高的身躯全部呈黑色状,手持一节一节层次分明的法棍。
一圈又一圈的黑金色的光芒环绕在他的周身,直至点亮了它脑后的一圈光相。
“光明相……这是真正领悟佛法精髓才能出现的大圆满之相。”
左梓楠深吸一口冷气,即便是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与真正的神佛在战场上相遇,若是早知道这狐面女子的邪法能唤出如此出乎意料的怪物,她早就违抗皇命要她一命了。
“回应吾心,八大明王首座……不动明王。”
狐面女子一字一字的说完,她的身上也同时暴涨出强横的气息,黑金色的光芒同样覆盖在她的周身,使得她与身后巨大的不动明王连成一体。
半截狐狸面具应声而碎,露出一张明珠美玉般的精致容颜。
长公主的眸眼微亮,漾起潋滟的光泽。
“有点意思……樱井卯雪,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能让女帝陛下尽兴就好。”
露出真面目的樱井卯雪全然无惧身边指着她的数杆长枪,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位女帝质问道:“我来问陛下三个问题,问完之后便是我们中一人的死期。”
长公主随手比划了一下高大的不动明王,轻声笑道:“可以,不过你要先满足一下朕的好奇心,千百年前,不是说仙人神佛都已经陨落离世了,你这不动明王又是从何而来?”
樱井卯雪答道:“陛下的身后不是也有一条本该灭绝于世的真龙吗?区区一尊明王又对您算的了什么?”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长公主在精致的皇家马车前居高临下的看向樱井卯雪,即便面对如小山一样高耸的明王也依然谈笑自如。
“这便是东瀛阴阳术的式神吧……能将仙佛禁锢成自己的力量,果然是奇特的术式。”
樱井卯雪双手握拳,眸色冰冷,神色冷峻的问道:“家弟的死,与你有关吗?”
“他的死,自然是朕一手促成的。”
樱井卯雪胸膛起伏,平复了一番情绪后才强忍住出手的欲望,多问了一句,“为何?”
长公主平静地答道:“常以谋略冠绝于世的鬼谋,难道不清楚我的想法吗?”
长公主的口吻突然柔和起来,她一挥衣袖,从原地挪移两三步,伸手示意樱井卯雪看向她的身后。
而在长公主的身后,正巧是白帝城乌云之外的风景,波澜壮阔的云海连成一片片,形成了云卷云的宏伟奇观。
云层中有一道金光忽明忽暗,而在闪烁了片刻后,露出一只龙形的祥瑞彩云。
长公主伸手指向了天穹,淡然说道:“朕所走的是帝王之道,将来必定会横扫八荒六合,远征四海。身为卑弥呼女王的你,定然会成为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与其将来在东海上决战,不如此刻就与你一战了却心中的顽石。”
第391章 真龙天子
樱井卯雪轻咬薄唇,在留出一道鲜红的唇印后她微微笑道:“原来长公主也会怕我。”
长公主一挑柳眉,从身后车内拔出一柄黄金制成的宝剑,随着一股精纯内力的注入,整柄宝剑开始微微颤鸣,锋芒之外燃烧起一道又一道金黄色的焰火。
“你错了,朕从不畏惧任何人。”
长公主抬起左手制止了准备行动的左梓楠,她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望向樱井卯雪,平均地解释道:“让你弟弟服毒刺杀也只是为了打破你那层隐忍的面具,将你真正的实力揭露出来……征服天下虽是朕的夙愿,但没有对手的天下也依然无趣。”
樱井卯雪些许悲伤茫然的瞳孔变得坚毅起来,她看向长公主的视线中充满了怒火。
“帝王……之道?为了修你所谓的道,你就将我的弟弟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欺骗了他的感情,喂他吃下那种猛烈的毒药!当他死在我的怀里全身溃烂的时候,也依然还是念着皇姐的名字,一刻都没有想起我才是他真正的姐姐……”
樱井卯雪盯着奢华傲慢的长公主,视线逐渐模糊。
“身负罪恶之人,必将被拉入无边炼狱。”
樱井卯雪身后的巨大明王开始应声而动,它每每跨出一步,就能使得周围如同蝼蚁一样的士兵被掀翻身躯,倒退数步。
“诸法随相,真言法王。”
明王挥舞着粗壮的双手,黑金色的气压一层一层的破散开去,数千镇北军被这一尊明王压制的不敢近身,连她们引以为豪的长枪也无法靠近它的身侧。
它怒目圆瞪,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一步一步向着身穿皇袍的长公主走去。
每一步都山地震鸣,烟尘飞舞。
樱井卯雪几个弹跳,便轻盈的立于明王的肩头,她赤脚坐在宽大的肩头上,伸手指向长公主。
明王扬起右臂,高举节杖,携千钧之力猛的向下砸去。
“喝!”
“轰!”
明王的厉喝与巨响一同炸响,恍如晴天惊雷,声势骇人。
然而就在这节杖即将砸在长公主的颜面上时,一道金色的剑火乍现在飞扬的尘土间,长公主稳稳当当的握着剑迎头接下了这一记猛击。
气场使得她的繁重的发饰飞出,瞬间就被巨压碾成粉末,而她的皇袍随风飘扬,姿态飘然若仙。
长公主手中的剑愈发明亮,在剑锋的中轴处忽然亮起了更为耀眼的光,它越过了两人的接触,直直向上冲上了云霄。
樱井卯雪看着那抹熟悉的光亮,微微皱了皱眉头。
一声龙吟从风雪之上的云层中传来,一条五爪真龙正如同苏醒的真神,缓缓降临世间。
万众瞩目之下,巨龙伴随着悠长的龙吟,露出一人等高的巨大眼睛,从万丈高空急转直下,直直奔向明王本座。
崎岖的龙角随着龙头猛然扎向明王的胸膛,怒目明王随即扔下了手中的节杖,双手爆发出黑金色的闪光,紧紧握住了两只奔他而来的龙角。
奈何这股冲力实在太过庞大,明王的赤裸的脚掌即使深扎地下也无法阻挡这股冲击,直直被带出两道拖痕,向后撞出数十丈有余。
数千精锐军队也无法插手这突如其来的世纪之战,她们在左梓楠的指挥下腾出了宽广的场地。
这场战况的发展已经超越了左梓楠对战局的判断,此刻再派多少士卒参战恐怕都无法消减这不动明王的实力,甚至有可能会被长公主的真龙误伤。
但最大的问题好似还不在这里……
左梓楠有些担忧的抬眼看了一眼白帝山,此刻山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数百道光芒直破云霄,形成了一幅尤为奇特的画面。
真正的棘手的家伙还蛰伏在白帝山上,若没人去阻止她,恐怕会演变成比眼前局势更为夸张的怪物。
……
龙与明王的交锋逐渐愈演愈烈,真龙交缠在明王庞大的身躯之上,不断收紧自己的身躯,用猩红色的巨口咬向明王。
但肌肉健硕的明王却不为所动,它一只手撑开真龙的下身,一只手扼住七寸,仿佛这只在世真龙在它眼里就如同草蛇一样。
“吼!”
不动明王不断使力,硬生生将真龙扯下,一鼓作气砸向地面。
“轰!”
庞大的气流与席卷的飞尘在空中弥漫,足以说明明王此举的力度之大简直超乎常人的想象。
长公主在不远处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她的目色平静,即使真龙处于下风也未变一分颜色。
明王将真龙砸入地面后又不断的补上拳头,一拳又一拳,直至将真龙的金黄色的龙血打出,在地上不断抽搐颤抖,它才再度将目光转向了长公主。
长公主姿态从容的从单手握剑变成了双手,剑身与周围的剑火更加浓烈,金色的气海流荡在她的周身,形成一股圣洁的气息。
明王几步垫跑后直接加速,用手肘侧身撞向了长公主。
长公主携着剑火转向明王,一人一佛直接产生出最为猛烈的碰撞,直接将空地砸的碎裂,周围万物寂灭。
甚至因为两者的交锋过于猛烈,交战的中心一瞬间变得扭曲。
长公主在这一击过后,唇角勾起,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或许你真的用东瀛阴阳术触碰到了帝王道的门槛……但可惜,你终究还是不如我。”
周围万千双目光中,只见那明王的光明相随之破裂,身体崩坏成无数裂石般的碎片。
巨大的震荡之中,一道清丽的身姿从空中直直落下,包裹在她身上黑金色的光芒也缓缓褪去。
远处的巨龙缓缓爬起身,似带有无限的怒火,朝着明王所在的位置怒吼一声。
龙吟声传遍白底山脚,长公主于万千飞石中独立在天际,她的目光深邃且悠长。
左梓楠身穿重甲,踩着碎石一步步靠近中心位置的长公主,她的眸光在浑身是血的樱井卯雪身上一扫而过,心中第一次对这位长公主产生了不确定的疑问。
自从大火焚烬丽水阁那日,长公主展现出的实力已不再是往昔在东宫中唯唯诺诺的模样。
但她一直都认为长公主身为皇室武力有限,可从今日的情形来看,她身上的气势甚至能与传说中的仙佛一战。
第392章 惑众
左梓楠刚刚靠近长公主,便听到后者以剑支身,晃晃悠悠地感慨道:“梓楠,朕此刻的心情无比愉悦……”
左梓楠察觉到长公主的状态有些不对,她微微皱眉道:“君上,此战应该由我出战。”
“无妨,我想要完成龙图大业,与东瀛最强者之间必有一战,为君为王者必须无畏,无惧,无情。”长公主伸出一只手制止住左梓楠的进言,她将头仰起,看向高耸的白帝山城,轻声道:“我能预感到,一道沉睡千古的力量正在慢慢苏醒。”
“苏醒?”左梓楠有些不解其意。
“是的,真正的神力,我的真龙也在畏惧对方……咳……”
长公主说到一半,一口鲜血咳在碎石地面,令人惊奇的是,这口浓血竟然也是金色的液体,看起来闪耀奇特。
“陛下……”
“没事。”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了脊背,即便厚重的皇袍覆盖其身也依然遮挡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我无意成为神佛仙人,但只要有谁敢压在我的王道面前,我便要以凡人之躯弑神杀佛。”
长公主轻捋额间的秀发,恢复了往常平淡的口吻,“左将军,出动你左家军的宝贝吧。”
左梓楠凝视这位帝王许久,她才缓缓点了下头,随后她翻身骑马赶向军队的前列,伸手举枪向天喊道:“镇北军听令,青龙阵!”
持枪重甲士兵相互交错,排成了成竖的列队。
动作整齐划一,铁甲的碰撞声也成为交战开始前的奏歌。
左梓楠将枪头指向白帝城,悠悠喊道:“玄甲重骑,出阵!”
加足功力的声音传遍军阵上方,不一会儿镇北军的后面已经出现了黄沙漫天,马蹄阵阵的巨大声响。
地面都随之微微颤鸣,足以说明到来者的力量足以撼动一切。
几息之后,第一名身披玄甲,高举战枪的骑兵出现在世人眼前,她的全身都被笼罩在玄铁色的重甲中,只留下露出双目的一条缝隙。
接着出现第二名,第三名……这支在战场上未尝败绩的重骑兵,便是左家军立足于北境的资本。
即便威震塞北的韶舞将军遭遇不测,但异族也因为这支部队的存在迟迟不敢攻入沂威府。
或许是迎风而动的声势太大,一名骑兵枪杆上的卡扣崩裂,红色的旗布散开,红色染料涂成的左字在红旗中间震人心魄。
“开家旗!”
所有重骑兵皆震了一下手中的长枪,无数卡扣应声而裂,千万张左家军旗刷的一声展现出来,迎风而舞。
左梓楠等这些重骑兵前行到差不多的位置,直接一骑当千,持枪冲在了最前列。
“目标白帝城……城中所有人杀无赦!”
“杀!杀!杀!”
数百重骑兵齐声高喝,肃杀声传遍天际。
就在骑兵刚刚从镇北军身边让出后的一刻,无数镇北军士已然摆好了投掷长枪的姿态。
“大风起兮云飞扬!”
“风!风!风!”
随着每一组领队的什长口号,她们纷纷一齐喊着口号,将自己的长枪掷出。
长枪枪头裹着真气,形成万千流光奔向山头,这声势浩大,像是密如雨点的流星雨落入白帝城中。
随着长枪所到之处,城墙石板房屋被扎的千疮百孔,来不及逃窜的粉衣剑侍也被一枪扎入胸口,硬生生被钉死在地面上。
历史悠久的白帝古城,此刻成了硝烟的中心。
……
“疯了!疯了!”
长枪像雨点一样落入广场,同样也在一瞬间夺走了数名武林弟子的性命。
当她们看清这些黑枪上的左字时,所有在场的武林世家都脑袋发懵,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镇北军的枪怎么会被投到白帝城内?左家不是没有皇命不得入关吗?”
白帝城的广场上,场面一时之间混乱无比,哀嚎惨叫与哭声响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武功出众的白帝剑侍也在这一轮枪雨下死伤不少。
一片乱象之中,白帝在随手震碎近身的几杆长枪,她蓦然睁开一双雪亮的双眸,里面摄出让人心惊肉跳的精光。
她并未对任何一人施以援手,只是静静地观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这一任的龙皇居然如此沉得住气,我还以为她要等到我神国大成之时才会现身……”
白帝沉吟片刻,便走向了布满了长枪的祭台,高声说道:“天时地利人和,孤所要的一切都已经备好了。”
方才这一轮枪雨过后,广场中数千武林人士都已经折损了三成人马,不少人急切的向这位成仙的白家家主进言道:“白帝大人,白家是不是与左家产生了什么误会,对方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付白帝城?不如我们把误会说清,将来把这里的事情报给女帝,让女帝陛下来做主。”
有人起了头,就有附和声一片,但随着白帝眸眼扫过,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
“孤今日在此羽化登仙,创立神国,你们若是汉唐的皇,会放任这一切的发生吗?”
此言一出,下方的千余人都面面相觑,若换她们是当权者,定然不会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可我们只是来参加寿宴,莫名就被卷入这种风波,实在是等同于祸从天降……”
白帝立于祭台之上,伸手遥指苍穹,身上不断有澎湃的仙力扩散而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天穹一道亮光穿破乌云,倾泻而下,打在白帝绝代美颜下,显得圣洁而又不可侵犯。
她一袭黑色的皇袍迎风而舞,在白雪之中风姿卓绝,似救世的唯一真神。
“诸位要么作为凡人死于左家军的铁蹄之下,要么与朕一起开创神国,立于万众之上,接受世人景仰。”
阵阵马蹄声伴着烟硝和尘漫正在逼近,各个家主想起形同杀神的镇北军和左家人,都不由得退了几步,向广场的东南角缩去。
有人看着满地狼藉,和死在广场上的弟子,终于忍不住神色崩溃,把白帝当成此时唯一的信仰。
“白帝大人,若我们信奉您为神主,真的能带领我们渡过此劫,超凡入圣吗?”
第393章 祭天
白帝美丽的脸庞像绽放的昙花花朵皎洁饱满,光彩夺目,她朝着提问的人微微招手,示意她同白谷兰一样跪在自己的身前。
待对方将信将疑的照做完,她用玉白的纤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平静地说道:“朕替天行道,赋予你神选之力,为天,为吾,为万物驱除邪秽……”
白帝的手掌微微放光,一道又一道微弱的光芒注入进对方的身体。
随着仙力的涌入,受得白帝恩宠的女子也随之脱胎换骨,额头正中间隐隐浮现出了三点花瓣,这奇异的景象就如同仙佛在度化凡人,赐福对方超凡入圣。
“……从此刻起,你将摒弃前生,脱胎换骨,成为朕在世间的代行者。”
那女子感觉到自己澎湃而出的仙力,忍不住起身惊叹这股力量的强大。
她忍不住向后伸出了手,地上扎根的数把玄铁黑枪在她的一个动作下拔地而起,环绕在她周身缓缓旋转。
广场上人群的目光越来越奇特,这种仅通过简单赐福便能使人获取仙力的方式实在是太过奇特,超乎了她们长久以来的认知。
“谢白帝……不,君上,我这就替您去扫除这些左家逆贼。”
女子身形快若闪电,迅速就冲出广场,奔向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白帝一挑细眉,对堪堪回过神来的人群轻声说道:“欲成仙者且随朕来。”
……
白帝山上的风雪骤降,皎洁,洁白,明净的雪花乘风而落,洒在登山人群的发梢与肩头。
一言不发的白家少主白谷兰跟在白帝身后,她的背后跟随着数千武林人士。
众人此刻都已将白帝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们满怀希望的跟着白家行动,寄希望能像方才一样获取仙人的神力。
刚才那人升仙的画面还犹如一场梦,不断刺激着她们美梦成真的幻想。
终于,登上风雪高堆的山头,在此见到了残破的神殿与一名贵公子遥遥相望。
对方静坐在雪地上,墨色的段子衣袍散落在雪地上,衣衫内侧露出银色缕空的兰花镶边。
他像是花园里盛开的浅红色新蕊,明媚的如同一缕艳丽的春光。
“哦?”
白帝惊咦一声,跨步走向这如同画一样的男子,她用如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这名男子,惊叹道:“居然还是此等绝色,数千年里我也算见过无数被冠以人间绝色的美男子……可他们任意一人都不如你。”
受到白帝赞誉的柳若欢微微起身一躬,伸手作揖。
“谢白帝夸奖。”
白帝示意让身后排成长蛇队列的人群停步,独自靠近柳若欢身边。
她轻声叹息道:“可惜了这等绝色,却要成为我神国的基石……”
说罢她双手指向天空,高声大喊道:“朕,欲成神明!天道即为吾身!”
天空数百道光柱聚拢成条,强大的光亮照射在大地上,将整个白帝山的山峰映照的恍如白昼。
数座庞大的石碑开始从山峰的间隙中向上升起,每个石碑的底座都匍匐着一只年迈苍老的巨大神龟。
人群在地动山摇之间惊慌失措,等到她们反应过来,许多人才像如梦初醒一般观察起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神龟驼碑,这莫非是是传说中的九子之一霸下?”
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传说中的霸下形似龟,好负重。
这种神龟若是放任意一处山河间,那可都是一等一的神物,如今居然能在白帝这里见到九只一模一样的神龟霸下,简直就如同亲身经历神话传说中的故事。
乌云覆盖了白帝山的天穹,它所囊括的范围越来越大,四周天际唯一的光亮只有照射在山顶上的这抹强光。
九座石碑似有千斤重,环绕在白帝的周围,每一块石碑上的字迹都铿锵有力,像是出自杰出大师的手笔。
白帝手拿过白谷兰递来的利剑,指向第一座刻满字迹的石碑悠悠说道:“此乃孤数千年来司掌白帝城的历史,在这几近永恒的时间里,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天道,仙人之力,在孤飞升成仙的那刻起,这些丰功伟绩就已经被苍穹知晓。”
而后她将柳若欢从地上一把拽起,强行提到了自己的眼前。
一头波浪般的长发随风而舞,如月般的凤目停留在柳若欢的面前一寸处。
白帝的目光如数以万里大洋的深处,眼底的漆黑让柳若欢感觉到一阵刺骨的严寒。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繁复的花纹开始自二人的脚底缠绕而出,它们于九座石碑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壮美的奇观。
在柳若欢还未反应过来时,一道刺痛传来,他的右手无力的下垂,澎湃而出的血液浇灌在方才浮现而出的凹槽中,血液开始顺着槽痕缓缓流向第一座石碑。
柳若欢只觉得自己压抑了多年的天地之气,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剧痛传遍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原本还算俊美的面孔也在这时变得扭曲。
奇特的是,柳若欢的血液像是引起了这座阵法的共鸣,血液在流经第一座石碑后,石碑发出了微微光亮。
这抹亮光与白帝身上的光照如出一辙,似乎出自本源。
“朕曾亲眼见过慈善的女娲捏泥成人,也曾见过雄壮的夸父追逐神日,甚至还见过神勇的后羿拉弓射日……朕认为,是神明创造了世人,是神明赐予世人活动的方式,是神明维护了世间的秩序。”
白帝面容清冷,墨发飘舞。
她身姿挺拔,滴血的细剑遥指苍穹,所说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第一座石碑的光芒大盛,血液顺着凹槽缓缓流向第二座石碑。
“旧时代诸神战乱,神战牵扯世间生灵枉死无数,将这宽广的世界打的支离破碎,最终引得上苍震怒,神灵灭绝。”
第二座石碑光芒四射,血液绕过第二座石碑,流向第三座石碑。
“朕生于凡俗,成长于乱世,受过万年莲池洗涤身心……朕有慈悲之心,曾庇护千万人躲避灭世之灾。朕有王者之勇,孤身一人西征荒漠取沙漠遗珠。朕更有神明之志,千年以来,一心向天,一心成神。”
血液在各个石碑之间来回流转,最终重新汇聚到了白帝的面前。
第394章 成神
“朕,早已具备成为神灵的资格,理当在今日登顶为神。”
这一句宣言等同于对天地的挑战,无数惊雷从天空深处炸响,惊现于白帝城上空。
形同先前雷劫一样的长条形雷蛇覆盖在整座白帝城之上,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越发贴近,让大地都为之颤抖。
~
不周山上的星空依旧璀璨夺目,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浸润,扩散出一种别味的氛围。
悠远的群星闪耀着,像女人脸上细碎的泪花。
狐仙像一支傲雪而立的寒梅,她立于幽静的彼岸花丛中,全身散发出恬静优雅的气势。
正坐在她正对面的洛素昕目光冰冷,与狐仙的随意不同,她正紧盯着两人中间水潭所浮现出的画面。
在反射出现实景象的水潭上,柳若欢正被视作祭品放空血液。
“他本不会如此软弱,都是你强行修改了历史的进程,才会致使本该在他身上的考验都被你承担,无法得到应有的成长。”
洛素昕涣散的眸光聚集在一起,她轻轻抬头看向狐仙,“仙人觉得错都在我?”
“说不上有错,但也无法视作是对。”狐仙平静地说道:“万物自有其规律,你若是无法承受眼前的一切,也可以直面死亡,重来一次。”
一把锋利的尖刃缓缓浮出水面,洛素昕伸出玉白的素手拾起刀把,看了一眼后便向一旁随手掷出。
“噌”的一声,利刃划飞数支彼岸花,倒插在泥土中。
“胆怯是弱者的表现,我自轮回百世以来,早就已经忘却了这种情绪。”
洛素昕直视狐仙,眼神里全然没有一丝畏惧,她的声音逐渐也变得有力起来。
“白帝不会成功。”
狐仙一挑眉毛,微微眯眼问道:“为何?”
“想立神国,跻身神明的行列,需要创建立国之本……那九座石碑虽然能改写传说,创造出新的神话,但它们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狐仙轻声笑道:“那些石碑可都是用天外陨石所做,还专门配了神话中驮载碑文的霸下所伏,即便是我也无法摧毁那些石碑。”
“神兽,陨石,历史,天道,白帝蛰伏千年,做到了自己所构想的一切……但她毕竟不是远古盘古女娲那样的大神,狐仙大人应该也清楚,作为她立国之本的神碑,必须要有足以映证真实的神话记录在上,才能赋予她真正的神力,成为她神国的基石。”
狐仙沉默半晌,并未开口发言。
洛素昕则像是在叙述一件早已知晓结局的事情,“白帝曾为凡人,即便她为此布局千年,瞒杀了一切知情的白帝城民和儿女亲人,却依然有人能举证她是凡人。”
狐仙目光锐利,她眯起了眼,缓缓问道:“你孤身一人深入十八层地狱,见到曾为白帝之女的红莲,便是如实讲述了这番话吧。”
“是。”
洛素昕回答的异常干脆利索,狐仙用耐人寻味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眼,继续问道:“现如今,红莲已被压制回地狱深处,能映证真实的人……”
洛素昕一反常态,打断了狐仙的问话反问道:“仙人,你可知在我重生的无数次轮回中,白帝达成期望的结局有几次?”
狐仙稍稍考虑了一下,随口回答道:“你如此自信,应该不过五指之数吧。”
“不,她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洛素昕双瞳之间透露出无与伦比的自信,如瀑般的黑发在她的身后随风摇曳,宛如幽静的月夜里从山涧中倾泻下来的一壁瀑布。
~
白帝迎着风雪,一步一步的踏空而行,走向云霄。
万千雷云层的深处,打出一道璀璨的金光,沐浴在金光中的她,如同神明一般引人注目。
她容光焕发,数千年的布局也只为今日这刻,这让她如何不意气风发?
“天道!”
一声娇喝从下方传来。
此时出现些许异样的声音,出乎了白帝的意料,她微微皱眉瞥视向了下方,看见白谷兰如牡丹芍药一般矗立在地,再也没有先前的跪拜之姿。
白帝带有些许怒气的说道:“谷兰,跪下。”
庞大的气势席卷而出,这其中带着几分初具雏形的神威。
白谷兰以剑撑地,强行硬抗了这波声势,她嘴角流露出了一道鲜红的血液。
白谷兰继续大声向天怒喊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人若为神明圣人,则以天下苍生为鱼肉!”
“谷兰,你疯了吗!”
意识到白谷兰想做什么,白帝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怒喝一句后徐徐善诱道:“谷兰,我若成神,你便为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神女,神国的未来便由你来继承……恒古千年万年,你都是这世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你这是在做什么?”
“成仙成神于我而言都无所谓……”
白谷兰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柳若欢,亲手为他整理了身上凌乱的衣物,轻声说道:“柳郎,谢谢你。”
苍穹之上,又是一道明媚的光束打下,直直将白谷兰照射在其中。
白帝神色大乱,这一束光代表着天道听到了白谷兰的呼声,也庇护了对方。
“一个男人而已!神国若成,这天下……”
白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意识到自己同样被天道注视,未成神之前应该保持冷静。
“白谷兰,白家救你养你,你的一切都是白家给的,你如今背弃朕可谓是欺师灭祖,离经叛道的行径,天道不会容你。”
白谷兰在白帝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向了与白帝相对的方向,她与白帝遥遥对视,目色之间不再有一丝混乱,而是清澈如水。
“养我们的是姥姥,不是你。”
白谷兰一袭粉色的长裙,墨发侧披如瀑,素颜清雅的面庞上挂着淡淡然笑。
刚才的血痕让她的面容变得更加鲜彩夺目,吸人眼球,在金光的照耀下,她此刻的气势不输白帝,甚至稳稳压过一头。
“天道,我白谷兰在此用三魂六魄起誓,我愿踏破此人虚伪的面孔,揭穿她欺瞒天道的谎言……如有不实,请让在此地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第395章 白帝往事
白帝杏眼圆睁,眸中仍映着惊愕,她下意识的紧握双拳,声音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你认为仅凭你的两句话,就能与朕平起平坐?”
白谷兰平静地说道:“天道面前,万物都将一视同仁。”
漫天雪花,像柳絮一般不停地飘舞着,白帝城的整个的山冈、树林,已经成了无限幽静秀美的银白色世界。
而在万众的注目下,白谷兰与白帝更是成为了天地间唯二的两抹亮光,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她们的背景板。
白帝盯着白谷兰的眼睛,认真地问道:“我数千年的丰功伟绩,岂会败于此地?”
白谷兰凌空而立,姿形秀丽,容光照人,她缓声说道:“您的丰功伟业全都建立在万千尸骸之上,若是用死去的尸躯来堆,怕是能堆出一座新的白帝山城。”
白帝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脸上的血色也逐渐褪去,另一边,白谷兰却一反往日温柔贤淑的表现,开始发表自己滔滔不绝的演讲。
“你虽然贵为白帝,但时至今日却无真名……这其中的缘由便是因为你为了成神,在千百年前便将知晓自己凡人身份的家眷和城里人屠戮殆尽……”
“胡扯!”
白帝怒目喝道:“世人皆知,做出此等残害生灵的乃是十八层地狱修罗红莲,我曾顺应天道,为还天下太平,大义灭亲!”
天际深处轰然一道惊雷劈下,直接将一块巨大的石碑劈为碎片,连同神碑座下的霸下也被此股巨力打的奄奄一息,几近残废。
深红色的血液顺着龟裂的龟壳中向外散去,而天空中白帝的步伐开始变得更加沉重。
她怒瞪了一眼白谷兰,随后不甘的看向天道,“天道不公!”
“没有不公。”
白谷兰的瞳孔在一瞬之间变成了猩红的血色。
其中透出的无限怨恨让白帝随后的语句戛然而止,如同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母亲,这笔账我等了数千年……终于等到今日与你一结……”
白帝心惊肉跳,连方才劈开云海接受神光的剑也有些握不太稳,虽然与白谷兰对隔一方,但是她依然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无边恨意。
“你……在先前与洛素昕一战中不是已经回归地狱深处了,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尚存人间。”
白谷兰向前踏出一步,白帝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半步。
“母亲,千年前我都未曾胜你一手,我又如何寄希望于洛家那半吊子的剑仙?”
白谷兰开始发出了咯咯咯般奇怪的笑声,“我与洛家那小妮子的协议本就是带我离开炼狱,用她的命危换取你对我的松懈……我在王宫与你一战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丫头身上燃烧的熊熊烈火,那是和我一样对你的憎恨,那是不屈,不服的表现……从始至终,只有她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白帝冷声笑道:“呵,果然连身心都堕落成魔了。”
“母亲,你的神碑已经碎裂了一座,你猜我燃尽生命再现往生,重塑真实,能让你的神碑再碎几座?”
白帝调整好心中的担忧,不屑地说道:“何必吓我?你的出现顶多能让这神碑碎裂一座,就凭你沾染血腥的双手还想在天道面前重现以往?别引人发笑了……那种神通只有贵为神明才能做到……”
白谷兰右手向前,从地上产生一座巨大的吸力。
平躺在石板上的柳若欢缓缓升至半空之中,他腹部的红光隐隐乍现,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白帝眼角微微跳动,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怒声说道:“这……是俪人珠?”
话音刚落,四周寂静,一瞬间天地陷入黑暗,整座神台陷入了无边的空寂之中。
……
白帝城的清晨,云海之上还弥漫着淡淡的寒雾。
沿着主城的街道上一望而去,无数宽大的红灯笼被高高挂起,百姓载歌载舞欢庆着巴蜀之地最大的节日,白帝的百岁诞辰。
热闹繁忙的节庆使得白帝城一早就人声鼎沸,形成了万人空巷的盛景。
而此刻的白帝宫中却如水般平静,室内燃着幽幽烛光与窗外的霞光盛景互相映照,使得整座白帝宫中艳若霞色,璀璨生辉。
红莲推开门,宽松的锦衣长裙将她傲人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如同人间最美的绝色。
门内王座的高处,是一位年迈苍老的婆婆,曾经贵为天下最强者的她,如今已被岁月洗去了棱角,变成了与寻常老人一般的模样。
但她眼角的精光与身上凛然的气势,仍说明了她此时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强者。
红莲快步走向王座,单膝跪在老者面前轻声道:“母亲,马上就要进入雪季了,天气寒冷,我多叫些剑侍过来帮你放些暖炉。”
白帝老者目光森寒,幽幽闪烁,她从王座上缓缓起身,步履瞒珊的向白帝宫的中心处走去。
白地宫的中心处,露出万丈之下的白帝城,从这里可观民生百态。
“红莲,此时乃是混沌初开,百家争鸣的仙道盛景,你觉得我白家是否缺些什么?”
“是何?”
“是一位得以流传千古的圣人。”
白帝望着下方繁华的人间烟火,像是在凝视无底的深渊,她目光平静,面色寻常地说道:“仙圣,白家自然要出一位大能者,才能将我白家的名号和血液不断的传承下去。”
红莲在仔细思索了一番后才悠悠说道:“可近些年来,在古老神明的联手封印下,凡世最强者也都只能停在仙道之前……”
“在不久以来,必定会有无数强者不甘平凡,逆转现如今的一切法则。”
“那母亲你……”
红莲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若母亲做好决定,我将带领白帝城三十万子民用生命追随母亲所寻求的道。”
白帝露出和善的微笑,摸了摸红莲的脸蛋说道:“傻孩子,我可不想与神明作对,现在距离天下明目之时还为时尚早,我早已时日无多,快到了陨落星辰的地步。”
“那母亲是想……怎么做?”
红莲的心中生出一丝畏惧,近两年母亲的举止愈发怪异,常常召集一些黑色兜帽的古怪人士在深夜出入在白帝宫中。
第三百九十三章 功败垂成
一开始红莲只以为这些人士是母亲从白帝城中筛选出来的私宠,后来才发现她们竟然都是实实在在的修真者。
再结合最近一些时日母亲古怪的举动,这让她不由得为母亲的未来而感到忧心。
“说来也简单,莲儿你现在纵身一跃,便能成就我白帝城千古大业。”
红莲思绪停滞,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忽然就感受到一股巨力在身后一推,她整个人被推向了空中,直直坠入下方的白帝城。
待她反应过来刚要有所反抗时,却发现浑身已经使不上力气,无数的禁制符文已经在周围腾空而起,助她跌落城间。
在中空的最下方,有一盏巨大的红灯笼,被视作白帝城中节庆的圣物,悬挂在整座城市中心。
而红莲措不及防的砸入灯笼里,直接将整座灯笼砸的四分五裂,包裹在其中的液体向四面八方倾泻而出。
一时之间,浓稠的鲜红色血液像是江海波涛一般席卷了整座白帝城,凡是被吞入其中的居民都会被瞬间腐蚀成一滩血水,成为这红色浪潮的一份子。
规模宏大的白帝城之中成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血海,而在这一切的中心处,红莲沐浴着鲜血从血海深处探头而出。
她的眼神充满着迷茫,以及不解和迷茫。
登时,血海上方浮现出奇形怪状的圆环形阵法,一道又一道圈纹开始将红莲包裹,巨大的力量涌入到她的浑身上下,将她的修为力量一下提升到了濒临仙人的境界。
终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用微弱的声音竭力喊道:“献祭……母亲你居然将整座白帝城的人都作为祭礼献祭给了……”
红莲的面目扭曲,剩下的话语逐渐被苦痛声代替,而白帝屹立在白帝宫中,用极为平静的眼神目睹着眼前一切的发生。
在过了半晌,她才缓缓挪动步伐,推开了白帝宫的大门,迎着阳光和脚下翻滚的血海浪潮,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女儿。
“向魔神献礼的是你,得到力量的也是你。”
白帝漆黑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光的寂夜,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澜。
“是你策划了这场血祭,将白帝城数十万民众推向了死亡,铸就了你一身血修之力,这都是源于你的贪婪,红莲。”
红莲身体承受着万千人的灵魂,血脉的力量,她逐渐无法再维系自己身为人形的存在,下半身开始化作虚无,背后生出了一对血红色的双翼。
这双翅膀如同流动的红云,不断的来回窜动,显露出澎湃的力量。
红莲的双目也变得赤红,看向白帝的眼神不再恭敬,而是生出了无限的恨意。
白帝城的数十万居民在死前生出的痛苦绝望,此时被她通通接纳在灵魂里,这使得她变成了一个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与其说她是红莲,不如说她是红莲所主导的怨念。
终于,一道血光乍现而出,直接冲破万丈云霄,将周围的云雾破开,使得血池暴露在璀璨的日光之下。
红莲重塑了肉身,但她的面目全非,已然成为了传说中为魔的生物。
“成魔了。”
谷幷
白帝看着眼前重获新生的女儿和足以凌驾在自己之上的实力,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白帝城在血海中浸泡了七天七夜,白帝少主红莲成为了向魔神蚩尤献礼的第一人,她也因此成为了打破世俗枷锁,第一个前往炼狱的血修。
但在这骇人听闻的传闻下,是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白帝城。
被血海沐浴过的白帝城,街道和房屋都被染成了深褐色,隔着数里外都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这里一度成为无人胆敢触碰的禁区,直到百年后第一位误入此地的白姓人在残破的旧城里开启了白帝的传承,才使得整座白帝城又重回到世人眼前。
在传承之地深处的壁画中,刻画了记载了白帝誓死守卫白帝城,与亲生女儿血修红莲大战的各种细节。
这些记录无不是在告诉巴蜀子民,白帝是为了天下苍生,才费尽全部功力修为击败红莲修罗,还化为传承守护巴蜀。
只是,这些神碑上记载的故事如今在红莲的记忆中全都化为了湮灭的泡影。
神碑在轰然巨响下垮塌殆尽,承载着白帝千年期望的美梦就这么一座接一座的毁灭。
轰鸣之声震耳欲聋,所有人看向白帝的目光无不充满着惊恐,畏惧和一丝愤恨。
白帝在云空之上目睹着自己的神话变成碎石,方才还触手可及的神力在这一瞬间变得遥不可及。
不甘,无奈,诸多情绪在此刻转化为白帝的情绪,她开始用尽身体所有的力量向天穹处走去。
下方的大地之上,在碎裂掉八块神碑之后,还独留出一块神碑屹立在此,纹丝不动。
才从红莲附体状态醒来的白谷兰面色一惊,望着那座石碑上记载的事情怔怔出神。
记载了白帝“丰功伟绩”的神碑都已碎裂,唯独这一块石碑上记载的并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她自己。
没错,白谷兰居然看到自己的名字与生平被篆刻在了石碑之上,立于霸下之背,闪耀发光。
白帝在失去了神力,掉向地面的时候,却发现另一侧的白谷兰开始遥遥升向蓝天,她在最后一块石碑上一扫而过,顷刻间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是你!是你!是你!”
愤恨的声音传遍了整座白帝城,白帝落在地面,狼狈不堪的怒喊道:“是你趁我还未苏醒的时候,利用我的力量改写了最后一块石碑的内容,你身为我的分身,居然敢做出背叛我的事情,我……”
白谷兰只觉得耳边的一切声音忽然间都变得细不可闻,唯有眼前耀眼的光芒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眨眼过后,光束的中心处,似乎出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光影,分不清楚那是人还是其他什么物体。
“正道沧桑,浩气长存。时隔千年,人世间也终于出了一位足以开创神明之名的人。”
白谷兰只觉得这一切变得太过奇幻,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却无法触碰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第三百九十四章 神明
那光束像是能看出她心中的疑惑一般,用庄严肃穆的声音说道:“吾为正道,吾为沧海,吾为天地,吾为天意。”
白谷兰隐约间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了白帝穷极千年仍无法寻到的天道。
“我没有能成为神明的能力。”
“终结俗世一场延续数千年的血谋,你的果敢和自信,已经为你赢得了天穹的青睐。”
白谷兰默不发声。
“从此刻起,你将代表天道降罚于罪人,代表天道恩赐于世人,你为天道,天道为你。你的神名为……”
白谷兰捋了捋自己纷乱的青丝,凛然无惧的看向光团的中心处,目光如同清水般一览无余。
“成神,天道,非我本意。”
天穹深处的声音戛然而止,在许久之后,它才悠悠说道:“非是你选择了天道,而是天道选择了你……成为神尊,那奄奄一息的逆天者,才会有一线生机。”
……
云破日开,温暖的初阳破开风雪和乌云,直直照射在了白帝山城的雪地上。
白帝此刻心灰意冷,失去了神力相助的她,面貌与身材顿时回到了百岁之后,成为了一个行木将就的老人。
她模样痴呆的看向天空中踏光而来的女子,眼神中充满了艳羡。
“这本该属于我……我布局了千年,我才是这样的天选之人……”
从光中现身的女子双眸似水,身上的气质却带着淡淡的冰冷,她一双异于常人的金瞳似乎能看透一切,让与之对视者都不由自主的耷拉下脑袋,不敢与其对视。
女子在空中踏行,随手滴出一滴甘露,滋润到了正下方昏迷不醒的柳若欢,一时之间,万千灵气回笼,柳若欢的身躯重新获得了生机。
看着柳若欢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白帝的眼神又开始恢复了往日的锐利,看向柳若欢的视线充满了渴望。
她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一步一步向着柳若欢走去,“对,我还有这样的宝贝,只要用他炼出登仙丸,掌控他体内的俪人珠……我说不定还有成神的机会!”
白雪无声,万籁俱寂。
一道惊鸿剑色映着风雪,直直将整座山头一分为二。
而原本作为世俗强者,数十次轮回的白帝也在这一剑中被一分为二,湮灭在空气中。
轰然巨响使得整座白帝山突遭大变,不少人被抖落到山崖之下,哭喊与对灭世景象的恐惧成为了此刻的主旋律。
但柳若欢却在这等乱象中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在守护着自己,乱石纷飞的环境下,他居然没有受到一分一毫的侵扰,安然无恙的站立在原地。
眼前,百米多高的山头猛然拔地而起,直直升向蓝天。
外面发起了光,整座山峰都在光芒照耀下变得愈发神圣无暇,那座屹立在山峰上的神碑乍现出绝伦的气势。
白谷兰站在峰顶,深黑色的长发顺着肩膀写意地落在胸前,她轻轻将身上的粉衣衣襟拉过,遮挡住了身上微微乍现的春光。
下方的一切在她眼里变得如同蝼蚁般大小,而从今日起,常伴她的也只有虚无缥缈的天道。
“柳郎……”
……
谷肠
马蹄声渐急,数百名军士踩着鲜血,将数名剑侍斩于马下。
剑术高明的白家剑侍在成建制的军队面前不堪一击,即便一人对决中落入下风,也会有其他的铁骑兵挥舞着长枪金刀在一侧接应,使得剑侍们越战越少,越死越多。
战鼓声隆隆作响,左家的铁骑开始步步逼近于白帝山的山峰。
先前如同战神,深信自己获得神明力量的“神官”也已经死在了数根玄铁黑枪之下。
她身上倒插着数根黑枪,被活活钉死在白帝城的中心广场处。
左梓楠洒了下枪尖的黑血,忽然察觉到一丝细不可闻的异响,当她把视线转向山峰时,才见到一道波纹凭空而起,荡开山石云雾,直直将整座白帝山峰与远方的云海都一分为二。
“停步!”
左梓楠的号令被巨大的山石崩坏声盖过,在她的亲眼见证下,一座偌大的山峰从白帝山上升起,悬浮于万丈高空之上。
此等超脱凡俗的壮观景象直接让她瞠目结舌,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数百武学弟子蜂拥着从山上逃下,她才恢复了些许心神,让士卒将这些逃难的人群团团围住。
被围住的人群灰头土脸,心慌意乱,她们也都想知道自己这些人根本就无力与左家军抗衡,全都跪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有一世家子女忽然认出了左梓楠的样貌,激动地说道:“左将军!左家将军救救我们!那……”
“弓。”
在左梓楠的话语声后,一名士兵拿来了一张左家军常用的神臂弓。
左梓楠接过弓箭,拉至满月,直直对准了方才开口说话之人。
就在那女子被吓破胆之际,忽有一声轻叹从后方传来。
“左将军,饶了她吧。”
长公主在众多侍女的陪衬下缓步入场,她凤眉明眸,顾盼流离间皆是威仪的王权,一身明艳的皇袍更是让她瞬间就成了全场引人瞩目的焦点。
左梓楠闻言轻放弓弦,恭敬地说道:“陛下。”
长公主微微点头,掠过左梓楠身侧,来到了匍匐的人群前。
她微微挑眉,语调暧昧,“传闻听取白家传承来到此地者有三千众,为何看起来都成了这般落魄的模样?”
伏地不起的人群中不敢有人回答问题,生怕冲撞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女皇大人。
长公主环顾了四周的乱象,微微蹩眉问道:“有人来给朕说一下,这峰顶之上发生了何事吗?”
人群中有一人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陛下,是白家家主白帝起了祸心,用整座白帝城血祭魔神,以达成自己登仙成神的目的。”
“白帝?魔神?”
人群之中面面相觑,发现她们有些解释不通这其中的缘由,就在这极为尴尬的时刻,有一道温润的男声从人群后响起。
“陛下,还是由我来说吧。”
柳若欢从残破的废墟中一步一步走了下来,与女皇不同的是,他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
第三百九十五章 回京
在方才的风波中虽然得以保命,但他此刻已经变得有些许沧桑,眼神中也不再有其他另类的期盼。
“哦?”
长公主看到柳若欢的出现,富含深意的眼瞳中泛起了微亮的光。
她轻声笑道:“柳家公子也来到这地方了?你的身份不是洛家夫婿吗?出现在此时此地,你是何企图?”
在众目睽睽之下,柳若欢对长公主的调侃视若无睹,淡然说道:“陛下不用调侃我一个命短之人,我身患绝症,来巴蜀白家也只是为了寻找自身的获救之法,与洛家或是其他人并无干系。”
“嗯,朕信你。”
柳若欢继续说道:“白家的事情情况复杂,具体而言是初代白帝借靠着历代白家家主的身躯苟活至今,筹备了神兽神碑想在今日飞升成神,成为这天底下的唯一真神。”
“有意思的想法。”
长公主说完这句话后,她微微仰起了头,看着上方悬浮的峰顶与一微小的人影缓缓问道:“那她成功了吗?”
“为白家少主白谷兰做了嫁衣,最终天道选择了对方,并不是她。”
长公主微微点头,轻叹一声,“蛰伏千年只为今朝,人的执念竟如此可怕。”
柳若欢目光锁定这位长公主,语气带着些冲撞说道:“要说执念,陛下又比何人差?”
“大胆!”
左梓楠首先发声,用凌厉的目光和威势压在了柳若欢的面前,她怒声道:“陛下可是九五之尊,身兼国运者,你……你还不跪下认错?”
左梓楠虽然气势压人一头,但以她的修为和先前的做法来看,此举更多是为了保全柳若欢,有意先发声让他认错。
但此刻的柳若欢并无半分悔意,他目不转睛,身上也无任何的动作。
“九五之尊就可以玩弄她人血亲,坐观姐弟互相残杀吗?还有今日带军围剿白帝山也是,陛下早就想把有能力但又缺乏朝廷管辖的修真人士一网打尽了吧?”
长公主目露笑意,一字不答。
“陛下只不过是趁着天下的目光被白帝一人吸引走,就布局了这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柳若欢朝着长公主躬身一拜,语气间充满了嘲弄,“陛下可真是好手段。”
长公主与柳若欢相视而立,他们之中似乎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柳若欢先前还对这位长公主有所期盼,但当他在白帝山上望着左家军咄咄逼人的态势,就已经知晓了做出这一切的幕后真凶。
柳若欢率先打破了沉默,一言不发的向山下走去,左梓楠本想上前阻拦,却在长公主的一道厉目中稍稍后退,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猛然间,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陛下!此人身怀前朝遗宝俪人珠!夺他者可蛊惑人心,夺得天下!”
柳若欢微微停步,他忽然想起,方才白帝与白谷兰对峙的最后关头,自己的俪人珠被红莲附身的白谷兰强行召出,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追忆了她记忆中的那段血海往事。
从今日起,他拥有的俪人珠将不再是秘密,他将成为这世上所有人的目标。
谷滩
两名左家军持枪交叉在柳若欢的面前,牢牢挡住了他的去路。
“放他走吧。”
长公主脸上绽放出和煦的微笑,她的笑容像明媚的日光般温暖人心。
“朕乃是一国之主,还犯不着与一介夫人斤斤计较。”
枪头从他的面前拉开,柳若欢从肃整的军队面前路过,从形同废墟到处燃起烈火的白帝城路过,缓缓走下了这座白帝山。
山脚下,挂着乔家旗帜的马车停留在此,乔靖柔望着他的这道身影,如同眼里有了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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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回京的时间已是深夜,但他的马车仍受到了万人空巷的待遇。
华灯通明,万千灯火点亮了洛阳皇城,使得整座城池灯光映照的如同白昼。
不计其数的烟花在夜色中升腾绽放,形成了绮丽烂漫的壮观景象。
在人山人海的浪潮声中,柳若欢独坐在马车中,回到了专为洛家准备的宅邸中。
即便关上了府门,外面一波又一波的呼喊声仍然能透过厚实的墙壁,传响在整座洛家府宅之上。
柳若欢从马车上下来时,洛家负责接待的侍女也俱都用好奇的眼神看向这位未来的姑爷,想知道外界传以狐妖之名的祸国红颜会是什么人物。
即便柳若欢对这些阵仗场景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真正面对时,仍然感受到些许的不太舒服。
此刻的他不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行走的绝世珍宝。
走过蜿蜒曲折的廊道,他终于抵达了府宅深处的洛家后院。在这座洛家的正屋里,洛怀玉侧坐在主位上,美丽的脸庞像绽放的昙花花朵皎洁饱满,光彩夺目,显得那样雍容华贵。
不过此刻她娇美的面目上映衬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疲惫,柳若欢在进屋的第一时间,就将这道疲惫收于眼底。
“下去吧。”
这位洛家代家主遣散了在屋中伺候的下仆,语气中略微带有一丝疲惫,“我听家中眼线说了大概,妹夫你身上真的有前朝遗宝俪人珠吗?”
“确有其事,代家主要看吗?”柳若欢面色平静的张开了双手,说道:“这珠子就藏在我的腹部内,只要受到刺激就会发出深红色的光,无论是追溯代家主的童年往昔,还是一起回溯您上一次的梦境,都不在话下。”
洛怀玉的瞳孔微缩,她的目光在柳若欢的腹部停留了半刻后收了回去,“俪人珠有忆古思今的惊天奇能,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种传说,如今你身怀俪人珠,已经是现下里的怀璧其罪。以后你留在洛家,定会给洛家带来难以估量的麻烦。”
柳若欢故作惊讶的问道:“强如洛家也不能护我?”
洛怀玉摇头道:“传说它所选定的宿主还拥有迷惑万千女性的特性,你在坊间早就被传成了妖狐在世,祸乱世间,就连先前北境现世的狐仙,也被视作是你用真身表演的一场绝顶幻术。”
柳若欢摊手笑道:“我要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就好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代家主
“你既然知道谪仙楼保不住你,自然也应该明白我洛家也护不住你,可能皇宫深处才会是你最安全的去处。”
洛怀玉面上并无太多的神色,她看向柳若欢的目光有着一丝戒备。
柳若欢继续面带笑意的问道:“洛家就这么急于把我献给女皇表露忠心?难道洛家就不想利用我身上的俪人珠来做些什么吗?”
洛怀玉自嘲似的一笑,面色上充满了无奈,“眼下我洛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瞒,事关洛家存亡。你这提议若是数十年前来提,说不定我母亲会有所设想,现在来提……”
洛怀玉话说到一半,柳眉微皱,心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她原本的疲态在这一刻间消散无形,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她从铺满丝绸软垫的长椅上缓缓起身,素白色的长袖裙裳顺着她曼妙的身躯缓缓下滑,垂向了地面。
拥有胡人血统的她,本就在身材的发育上与寻常中原女子不同。相比于一般女子,洛怀玉的身高与骨架明显要更大一些,但在肌肤上却兼顾了亚洲人细腻的特点,成为了极为独特的混血。
身材高大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些特点才使得她在身着中原服饰时,会更加凸显自己的关键部位,比如那双傲人的丰满以及线条分明的锁骨,这一切都使得她变得更有魅力。
尤其是一头与常人截然不同发紫的发色,更是让她足以在任何场合吸引住人的眼睛。
“妹夫,初见你时,我倒只以为你是一个寻常的富家弟子。现在来看,好像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洛怀玉轻踏莲步,来到了柳若欢的面前,她的目光此时所表达的更多的是某种好奇,“你今日来到洛家,是为了与我洛家达成某种交易?”
柳若欢看着这个与自己个头平齐的女人,久违的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奇怪的是,他在先前与洛家的打交道的过程中,清楚知道这位洛家私生女应该不会任何武功,只是当代洛家家主捡回来稳定家中局势的棋子罢了。
现如今看来,洛怀玉的才能要更胜自己的妹妹一筹,从某种程度来讲,她所携带的气势与敏锐的嗅觉似乎更适合担任下一代家主。
“白帝山一战,白家覆灭,白家四姐妹中的白谷兰登仙成神,神名白帝,成为现在世上已知的唯一神明。”
“这些在你还未回到京城时,我就从线报那里知晓了。”
“代家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洛怀玉微微一笑,伸手抚上了柳若欢的胸膛,“愿闻其详。”
柳若欢努力保持平静,平缓思绪说道:“我与白谷兰关系匪浅,我曾濒死之际得她救治,又在最后她那一剑斩破白帝山时,曾分出了一道神力保我不死。因此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与神明对话的关键,再加上我身怀俪人珠的事情被大众知晓,现在我的处境异常危险。能抵达京城完全是源于我一行都暴露在万众目光之下,谁都不想做一个出头鸟。”
洛怀玉巧妙的拨开柳若欢的衣襟,将纤细修长的手指插入了衣襟之中,摸到了柳若欢肌肤上。
这大胆的举动让柳若欢思绪一乱,整个人的判断也有些断层。
“代……家主?”
谷昳
洛怀玉却听若无闻,悄声问道:“那在你看来,我洛家就想当这只出头鸟吗?”
“洛家……”
洛怀玉的手指长驱直入,猛然转向下方,柳若欢的衣带与衣服也在这一下中向外敞开。
柳若欢瞪眼轻哼一声,咬紧了牙关。
在强行压制住心头的一丝念想后,柳若欢继续说道:“洛家的困境用我的俪人珠能解,只要把我带到洛府与洛家家主一见,我便能回溯她的记忆,看到袭扰洛家怪病的根源。”
洛怀玉眨着一双诱人的美眸,轻声笑了几声,“现如今外界流传着各种极为夸张的传言,女帝在白帝山一战之后,似乎有意放走了侥幸活下来的各路武林人士,她们都在传你身上的俪人珠有何种威能,有人说割掉你身上的一块肉,就能治愈困扰我洛家多年的怪病。”
“一切都是他人谣传……”
柳若欢话未说完,便被洛怀玉用手指堵上了嘴,“还有人传,与你共度一夜春宵,便能有和神明通话的能力,你说这个我信还是不信?”
“这也是……”
洛怀玉深深看了他一眼,手上也停下了动作,“在女帝围堵白帝城之前,我妹妹便已经失踪了,有人曾在入川的江阴渡见过她一面,但至今仍是了无音信。”
柳若欢的大脑在激烈碰撞,洛怀玉的动作与她所说的事情带给了他极大的冲击。一方面他惊于被誉为当代剑仙的洛素昕为何会一言不发的消失,另一方面是由于刚才的动作实在太过刺激,使得他隐隐有些回味和不舍。
“洛家没有剑仙,就等同于老虎被拔了牙齿,砍了利爪,同人畜无害的猫无任何区别。”
洛怀玉说着意味深长的话,红润的樱唇也不断吐出令人有些意乱的香甜气息。
“你又将世间全部的关注都聚焦在我洛家身上,你这不是在逼我洛家做出出格之事吗?”
洛素昕的消失完全不在柳若欢的计划之中,他本想用洛家剑仙的名头与自己达成协议,吓退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恶徒,却没想反而此举会把自己与洛家都推向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若早知道剑仙失踪,他就不会故意在万人眼前来到洛家府宅了。
可如今女帝在虎视眈眈,他这一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得找一个足以护住洛家安危的法子,才能安然度过此时的危情。
“其实我倒有一个好主意。”
洛怀玉五指又开始了动作,她将口唇轻抵在柳若欢的脸侧,用如同猫叫一般撩人的声音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曾与人双修过仙人留下来的仙法,那道功法能均分一人的功力到另一人的身上。”
柳若欢思虑片刻,便已经明白了洛怀玉在想什么。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天道化身
“代家主,但这功力只是听起来美妙……我虽然获得了对方修行一半的功力,但它未曾包含各个功法的剑技心法。时至今日,我根本无法对敌稍微有些造诣的对手。”
“那不正好?精纯无比的内力才刚好适合我洛家剑诀的修炼……我因为身体的一些经脉继承了父亲的血统,从始至终都无法修炼洛家一派的武学心法,因此我母亲才会放心的将大权交于我的手上,让我庇护妹妹的成长。”
洛怀玉还在轻声轻语,“但你的到来,使得这一切都变得再度可行,更何况,你自己不也在期待着什么吗?”
她似乎有意在逗弄柳若欢一般,故意将手伸了上来。
柳若欢哑口无言,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一些故事中的情节的确在他的期盼之内。
只是与未婚妻姐姐这样的剧情,着实有些刺激到他,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反应。
“没事,我们就当是为了洛家。”
柳若欢被玉掌一推,缓缓倒了下去,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悬浮,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双手抬举到了半空中。
此刻间他才恍然意识到,洛怀玉虽然手无寸铁,但她一定有着其他异于常人的奇能。
“这是……”
“嘘。”
看着柳若欢些许惊疑的神色,洛怀玉弯起了眉毛,俏脸上多出了一丝不太符合她的狡猾笑意。
“胡人在崇拜兽神之前,也有一些被巫师选中的新生儿会被赐予巫术的修炼资格。而有许多巫术,都是塞北王族极为喜爱的助兴之术,许多王族都以床边有巫师侍奉为荣……因此与我共度良宵,定然会包你满意。”
言辞之间,宽大素白的衣袍已经从她的身上滑落,露出柳若欢遐想已久的风景。
……
白谷兰缓步走在弯绕的曲廊内,走廊两侧鲜艳娇嫩的奇花异草掩衬着她粉色的衣裙,形成了一幅绝美的诗画。
随着稀碎的绣鞋声起,偶有两三只在花草中觅食的松鼠被惊扰到,一溜烟的爬上围墙,睁大眼睛好奇地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白谷兰看着这动乱之后仅存的少数活物,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微笑。
松鼠的背后,是乱石倒挂的奇异景象,若是他人来此地会惊奇的发现,悬空挂起的白帝山峰内部居然被硬生生凿空,铺设了极为富有情调的古典庭院。
白谷兰继续向前走去,在经过了一片青色石板铺盖的路面,长廊尽头处清浅壮阔的水池展现在她的面前。
清澈见底的池水之下,无数的鲜花奇石互相拥错,形成了色彩缤纷的别样场景,恍如传说中的瑶池仙境。
过了半晌,有一道波纹划开寂静的水面,竹筏在静水之上缓缓前行,停在了白谷兰的面前。
一名身材窈窕的女性带着斗笠与白色遮身长袍,对着白谷兰微微躬身行礼。
白谷兰看着熟悉身影,语气也在在不经意间变得温柔起来。
“船娘,许久不见。”
女子微微点头,并未接话,只是安静的让到了一边。
白谷兰踩在竹筏上,竹筏因为她的体重陷入水中半分,引得水池周边荡开一道涟漪。
谷惠
一路上的假山奇花将清澈透明的水面印染成五光十色,白谷兰看着这幅画面,恍惚之间有所领悟。
“船娘,我记得新上任的白帝,都能从你这儿提问三个问题。”
一向不善言语的船娘,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点头,确认确有其事。
白谷兰轻声问道:“那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这宏伟的楼阁水榭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船娘略微思索一下,答道:“初代白帝对成神的执念很深,她深信自己一定能建立理想中的神国,所以早早就对自己未来的所居之地下尽了功夫。这山峰之内凭空出现的楼阁水榭,便是她千年之内所改造的浩大工程,只可惜物是人非……”
“那你又是从什么时候起,担任起这船娘的职责呢?”
白谷兰的问话让船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忽然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再是以前那名天真无邪的少女了。
船娘叹息一口气,答道:“自白帝城伊始,我就在了。每隔百年,我都会换一个身份来到此处撑船,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
白谷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困扰了她无数次的谜题,终于在此时因为船娘的承认而解开了。
她红唇微动,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你才是天道?”
船娘看着白谷兰的背影,反问道:“你是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那日我在初见天道的时候,就觉得它给人的感觉陌生而又熟悉,尤其是它的声音,我总觉得在哪听过……”
白谷兰背对着船娘,伸手捏出了一丝神念,她将那道神念放在皓白如玉的指尖微微摩挲,说出自己所想的事情,“后来我迎着风雪在峰顶坐了一天一夜,才想明白我在出发至幽王墓之前,曾在这里听到过你的声音,你的音色与天道如出一辙。”
船娘微微点头,她坦然道:“没想到让你警觉的问题竟出在这里。”
“天道,你久居在白帝城内,默许了白帝的一切暴行,是为了什么?”
船娘说道:“三个问题已经问过了。”
猛然间,神念化作三道迅猛的闪光,直直穿过船娘的发梢,打掉了她的斗笠与头巾。
白谷兰转身而来,身上所带的是气势如山,像无尽的汪洋一般源源不断。
竹筏甚至因为她的这丝怒意,从而在原地打转。
“我问的不是船娘,而是天道。”
船娘缓缓抬头,那张形同普通人一样的容貌,无法让人把她与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力量联系到一起。
“我的确是天道的化身,我千年来一直在寻找天道的主人。”
白谷兰幽幽问道:“你默许白帝噬魂夺魄侵占他人身躯数千年,坐看数十万白帝百姓惨死在白帝城中,就为了你所寻求的天道继承者?”
“善的存在,必须有恶来衬托。”
第三百九十八章 杭州洛家
船娘语气平静,声色中也出现了一道庄严肃穆的感觉,这与白谷兰那日所听到的声音极为接近,如出一辙。
“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人不懂何为黑暗,一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也不懂何为光明。”
白谷兰冷笑一声,“是你给了初代白帝希望,你诱使她深信自己能成立神国,继承天道的意志,她却殊不知掉入了你的圈套。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她的恶,你利用她无法被填满的野心,来替自己寻找真正的天道继承者。”
船娘一言不发,白谷兰却在继续质问。
“我现在终于知晓这座水榭庭院里的主宅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画了,初代白帝画的都是你,画的是梦中你的模样……但那每一张画布上都没有容颜,代表她根本无法记清楚你这张天道的脸。”
白谷兰面色不善,俏脸生起了怒意。
“我也只是被你早早就预选中的存在,五岁那年,我在你刻意的‘失手’之下,误入了姥姥的水榭庭院,因此才会在一件又一件的巧合中成为姥姥心中的人选……你用同样的方法撺掇姥姥去更改白帝雕刻的神碑,就是为我成为天道在铺路。”
船娘在白谷兰的斥责声中放下了撑船的竹竿,竹筏也在这一刻中停止了转动。
她没有否认对方说的任何一件事情,只因这些都是事实。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这样随意操控主宰他人意志的天道,才是这世界上最大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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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独留暗香久聚不散。
不敢想象前几日过的是何等荒唐,他对洛怀玉的印象也从精明能干的代家主变成了矫健有力的虎豹豺狼。
人人都说女子年过三十如虎如狼,这下柳若欢倒是有些理解其中内涵了。
不过有些玩味的是,他不大懂洛怀玉在昨天深夜里,为何会深吻自己,告诫他不能离开这个洛家别院。
“咚!咚!咚!”
突然响起三两声叩门声。
“姑爷!姑爷!”
门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有焦急,柳若欢拉开门才发现是一位面色写满担忧的洛家侍女。
“姑爷,院外面忽然围了一群官兵,她们都是来请你去深宫中‘长住’的,代家主已经被皇上支走了,还请姑爷坐着后院的车队先随队前往江南。”
柳若欢第一时间便想起洛怀玉的劝诫,他仔细打量了一遍,在看到侍女身上的洛家族印时,才稍稍放下疑虑。
而远处传来的嘈杂声不绝于耳,他在犹豫片刻之后,便挪动步伐,跟着侍女一路走向了后院。
后院的确备着一辆洛家马车,上面精美繁复的图纹雕刻无不彰显四大家族的尊贵荣耀。
“这车驶向哪?”
随着马车行动,柳若欢不禁好奇起了这辆马车的目的地。
“杭州,洛家。”
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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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家族的位置分属于北境,巴蜀,中原,江南。
数千年的繁衍变化中,也造就了家族风格受到势力范围的民风影响,形成了诸多行事风格。
例如北境左家人大多勇武机敏,京都乔家的风雅名士足智多谋,川蜀白家则低调内敛,神秘的让人不知深浅。
但四大家中还有一例例外,素有剑道第一美名的剑仙洛家,与婉约风情的江南格格不入。
虽地处西湖边郊,但世人皆知洛家的剑道一往无前,一剑可见云破天开。
柳若欢在抖动的马车中翻开了随手带出的书籍,这些大都是洛怀玉派人带入马车上的。
数本书中有许多洛家剑道高人所遗留总结的剑术奥义,随便拿任何一本出去,都足以在外面的江湖掀起腥风血雨。
但目前这些典籍在他眼里却如同虚无缥缈的一纸空文,上面所记录的剑术心得都是以常人的修为为基础。对于他这种病入膏肓的病人而言,别提千百次的拔剑挥剑,就连数十次粘带气劲的剑气恐怕也能引得全身气血逆流,引发灵气的崩塌。
从京城到杭州的这几日行程,他愈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许多地方已经到达了极限,整个人都有一种大限将至的预感。
这种说法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源于他自白帝城之后,浑身无力的情形就越来越多,体内澎湃而出的灵气似乎已经无法用登天丸来压制,整个人几近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凉风吹过,嘈杂的世俗叫卖声渐渐绝于耳际,只剩下风拂杨柳的沙沙声。
柳若欢将书页合上,放置于车内的台座上。
“姑爷,已经到了洛家府前,因为代家主的禁令,我们于此处就得返航了。”
柳若欢微微点头,他走下马车,只见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泛着微微明光。白玉阶上落英缤纷,绚烂的让人无法移开目光,而不远处的彩色琉璃瓦上也同样能折射出琉璃光彩。
这种精致繁美的楼阁布局让他不经意间有些出神,回过神来,送他来此处的侍女已经牵着马车离开了。
犹豫片刻,他推开府门往内里一瞧,看见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
中间的两扇门微微开着,廊前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三尺,花草正浓。
整座前院的构造古朴,洒脱简丽,看上去倒不像是剑阁世家,反而更像是江南某个低调的名门士族。
“姑爷?”
一声甜甜的称呼从耳边传来,柳若欢转头看去,只见的出口唤他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身青衫,笑靥如花。
她怀中抱着不少东西,能从边角看到红色的剪纸突出一角。
柳若欢有些诧异的问道:“你认识我?”
“奴婢唤作小青,幼年和姐姐一齐被派去过金陵,最近才被召回了主家。”少女轻声笑道:“姑爷自金陵失银一案后名声鹊起,再加上容貌绝世,早就成了无数女子心目中的神仙人,您的画像不止在金陵,就连江南各处画摊都买得到。”
这一番夸捧说的柳若欢有些不好意思,他瞅见少女怀中抱得东西,有些费解的问道:“你怀里抱得什么?”
第三百九十九章 小姐
小青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东西摊开放在廊间,红彤彤的各色剪纸与染料映入柳若欢的眼帘。
“前些日子家中长辈说姑爷要来主家成婚,这些都是给姑爷准备的红纸挂灯。”
柳若欢面色惊讶,追问道:“成婚?是代家主回来了吗?”
小青面色奇怪的看向柳若欢,说出了一句让他面色尴尬的话。
“少家主一个月前就回到洛家了,姑爷在意代家主做什么?这种事关代家主的婚庆大事,肯定都要由家主做主,她一个外族人插不上话的。”
柳若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次确认道:“少家主回来了?”
“对呀,少主早在一个月前就回到家中了,只是听说受了很重的伤,一直久居后院养伤。”
柳若欢瞳孔微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先前洛怀玉在京师与自己亲口说过,洛素昕因为不为人知的的原因,踏入了巴蜀之地去不复返,已经几个月都未曾得到她的消息。
而正是出于洛家怪病染身和少主失踪的双重压力,她才迫切的寻求一种能使自身实力变强的方法,来稳定住洛家以及蠢蠢欲动的江南各部。
如今在主家丫鬟口中得知洛素昕已经早早回到家中,莫不是洛怀玉一直都在瞒骗自己?
“姑爷,你这是怎么了?额头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细汗?”
小青睁着天真无邪的一双大眼睛,好奇的问向柳若欢。
柳若欢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似打鼓一样。
“那让我们……”
“那可不行,姑爷,按照礼仪,你得同小姐一起先去拜见我们家主。”小青制止了柳若欢焦躁不安的行动,轻声说道:“姑爷,先让我把这些张贴完,我再领你去见主母。”
“家主?我听代家主说,洛家家主不是染病在身,无法下床行事吗?”
小青咯咯笑道:“姑爷真会开玩笑,四大家族的家主各个都是修仙一脉的佼佼者,说这里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若真有能感染洛家一脉的疾病,姑爷可真要说给奴婢听听,让奴婢长长见识。”
“是代家主亲口给我说的。”
小青歪着头想了想,随后说道:“可能是因为家主不喜管外面的事,才让玉小姐编出了这种谎话吧。不过少爷要切记一件事,玉小姐是个外人,她身上的洛家血统不纯,根骨也和我们汉人不同。”
小青后面几句说的极为认真,似乎对洛怀玉是外人一事耿耿于怀,直到柳若欢对着她点了点头,她眼中严肃的光芒才消散而去。
柳若欢被她的话语劝解,心中情绪也平和了几分,若洛怀玉没有告诉自己真正的事情,洛素昕真的回到了家中,恐怕洛家这里的情形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不过让他费解的是,这洛怀玉自从见她的第一面起,就显得极为爱护妹妹,怎么会费尽心思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难道就是图自己双修的引神诀吗?
只可惜柳若欢此刻无法得到洛怀玉的解答,诸多疑点只能留在脑海。
“现在小姐与家主都在饭后休息习剑,姑爷可以在此地多等一会儿,等我贴完这些红纸再去。”
谷峀
柳若欢摆摆手表示并不着急,在等到名唤小青的侍女在各个廊柱和门后贴满了囍字和象征着喜庆的剪纸,才跟着她一步一步穿过前厅,走入后院。
柳若欢一路看着小桥流水的别致景色,好奇地问道:“洛家地处西湖周边,看似占地辽阔,怎么半晌都见不到其他的下人仆从?我见乔家都不像这般稀少……”
“姑爷可能不大懂,我洛家的支柱在于剑仙,震慑武林的名望也都依托于此。”小青认真的讲解道:“所以对于我们洛家而言,只要能在当世培养出一代剑仙就足以震慑周边的武林各门,维护整个家族的势力。”
柳若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小青说到这里捂嘴轻笑问道:“姑爷是担心嫁过来后无人服侍吗?”
柳若欢面色尴尬,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姑爷这点无需担心,院内除了我还有好几位水灵乖巧的丫鬟姐妹,各个都受到家主喜爱……姑爷想要的话,张嘴讨走几个便是。”
柳若欢被说的面色通红,也不知道这句话该接还是不接。
小青在一栋并不起眼的房前停足,她转身冲着愣在原地的柳若欢微微一笑、
“到了。”
柳若欢被小青引着进门,进到屋中只觉得异香扑鼻,而放眼望去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微妙气氛。
屋内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陈设之物也都是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而随处可见的囍字红花也将这里的气氛烘托的不同寻常。
“小姐,姑爷到了。”
一只玉手拨开纱幔,一副冷若冰霜的容颜从中显露,柳若欢仔细看去,确认对方与自己印象中的洛素昕记忆无误。
时隔多日不见,她的容颜依然冠绝于世,连这段时日里见贯美女的柳若欢也不禁感叹,此女的容貌在这世界上的排名可进前三,其余二人分别是不周山的狐仙与皇宫中的女帝长公主。
“嗯。”
洛素昕平淡的应了一声,她云鬓如雾,松松挽着一髻,鬓边插着一支玉钏,上面镶着两粒小指头般大的明珠,莹然生光。
“小姐,按照规矩,你得和姑爷一起前往主母的院子行新人拜见之礼。”
洛素昕冰冷的目光自柳若欢颜面上一扫而过,她这次没有回应小青的话语,而是径直掠过柳若欢的身旁,直直开门走了出去。
被留下的小青带着微微笑意对着柳若欢致歉道:“姑爷莫怪,小姐在家中一直都是这样,她从小到大专注于剑道,对其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柳若欢摆摆手道:“没关系,这样也挺好。”
虽然感觉有些微妙,但柳若欢还是顺着方才洛素昕走出的方向向前走去。
走出房门,他能远远瞧见洛素昕的背影。
恍惚间,他看着这背影出了神,在那一刻里脑海里似乎涌过了什么东西。
第四百章 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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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墙朱漆红瓦,亭台楼阁廊桥,是柳若欢对洛家宅邸最直观的印象。
除去洛家小姐洛素昕的房间算是有些奢华,其他人包括主母家主的房屋都突出了一个朴素二字。
“这便是柳家的小少爷吗?”
柳若欢与洛素昕隔着珠帘见到了传说中的洛家家主,即便透过帘幔,他也能感受到从对面传来的友善气息,如同家中长辈在对自己进行亲切的问候。
“是的,小青说姑爷品性好,人也温柔,方才故意让他在前厅等了一个时辰,一点怨言都没有,还主动上来帮小青做活。”
“好,好,好。”
老人笑了笑,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女帮她拉开珠帘。
随着帘幕拉开,洛家家主一脸慈爱沧桑的面容现在柳若欢的眼前。
她满头白发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里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
而满脸的条条皱纹,又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有写不尽的故事蕴含其中。
“这样的士族子弟才好,像其他三家那样的公子,各个舞刀弄枪,之乎者也的,老身看了就心烦。”
洛家家主捎带着埋汰了一下其他三家,接着就夸起了柳若欢,“像这么俊秀的小伙还真是好看,我家这女儿真有福气,能娶得了如此可爱的新郎。”
柳若欢面色一尬,对方老人越是夸他,他联想起与洛怀玉的事情就越是心烦意乱。
只不过这脸红的表情在对方眼里看来,全是害羞的表现。
“府中近两日已经在布置了,素昕要是没有异议的话,就带他在府中到处逛逛吧。”
对方看向柳若欢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与喜欢。
“毕竟女主外,男主内,这么大的宅院里,老身死后总得有一个管事的人吧。”
“母亲……”
洛素昕话未说完,就被老者打断,她匆匆挥手道:“去吧去吧,年轻人需要多多增进感情。”
洛素昕与柳若欢拱手一礼,相继退出房间。
而在两人走后,整间屋子随着屋门紧闭,光芒逐渐消逝,阴暗笼罩了整间洛家主母的房间。
随着黑暗降临,在老人身边竖立的“丫鬟”也随着一声震响散落在地上。
透着昏暗的光线,能依稀分辨出这名“丫鬟”的真身是一副阴森惨白的骨架。方才正是它身披着一套襦裙长袖,才给人一种帘幔后有人的错觉。
老者的眼神变得逐渐锐利,声音也变得阴沉起来,“洛怀玉那丫头,在外面搞些什么?”
从屋内漆黑的一角中走出一道窈窕身影,她正是先前引柳若欢前来洛家后院的小青。
“回禀大人,洛怀玉似乎给柳家少爷说了些什么事情,柳家少爷一直都对洛家心怀戒备,直到……小姐出面这情况才算好了一些。”
小青恭恭敬敬的答道,老人则轻蔑一笑,语气冷淡。
“毕竟只是蛮人生出的野种,一门心思也只会向着外人。”
老人的语气稍稍停顿,她上眼微微下垂,两只眼睛中的光芒逐渐黯淡。
“罢了,当务之急是早些举办婚礼,其他事情都可以稍后再议。”
谷鰿
“是。”
小青微微俯身,应答之后退于黑暗处。
而整间房屋内又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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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拜访了洛家家主,柳若欢已在洛家府上待了三日。
这三日里,他在府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馨,除去高傲冷淡的洛家小姐,陪伴他最多的应属那位名为小青的侍女。
柳若欢在几女的带领下游遍了西湖,看遍了杭州风景,这种休闲惬意的环境甚至影响到了他躁动不安的身心,使得先前一直蠢蠢欲动的天地灵气也变得安分了不少。
他在屋内甚至认真考虑过嫁给洛家的可行性,不过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还是无法做出这种自欺欺人的行动。
假使某日身体破碎,天地灵气疯狂溢出,恐怕整个洛府甚至周围的杭州城都会被这股巨力扯碎,从而陷入无尽的混沌与黑暗之中。
“姑爷,姑爷。”
小青推开门,焦急的说道:“姑爷,你知道吗?先前嫁给洛家的几位公子都已经不幸遇难了……”
柳若欢被她打乱了思绪,放下了手中根本没怎么看的书册。
“这件事情,自打我与洛家定亲的时候就知道了。”
小青睁大了眼睛,惊诧的问道:“姑爷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柳若欢明知故问道。
“那几位公子的死因……他们可都是出身名门,除去身为洛家的表亲的一位表哥外,其他三人可都是在其他三家中拥有正式继承权的高贵公子。”
小青用担忧的语气说道:“这几位公子死后,可都是引发了几位家主的震怒,她们为此都派人调查过此事,可最后的结果都不了了之……而且,并不是我说自家小姐的坏话,我家小姐的克夫之名在外界可是太过出名。”
柳若欢似笑非笑道:“那你想说什么?”
小青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不如让小青来扮演公子的新郎,只要熬过了新婚前夜,少爷肯定就能如愿以偿的嫁给小姐。”
柳若欢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如愿以偿吗……”
他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了这位纤弱的姑娘。
……
等待的时间过得飞快,时光如箭,岁月如梭。
几乎没有给柳若欢过多考虑的时间,与洛家小姐洛素昕的婚礼就即将举行了。
柳若欢被安排在了洛家阁楼的最高层,周围增派了各路人手与仆从下人,甚至就连举世闻名的洛家剑仙也白衣佩剑,禅坐在阁楼之中护卫着他的安危。
这场婚礼的进行并没有宴请太多的宾客,反而成了洛家大张旗鼓围守新郎的一出好戏。
柳若欢拉上窗帘,整个人重新坐在了床前,他的目光平视,思考着进入洛家的种种情况。
虽然现在的情形安逸,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情况。
按照他的设想,他本想借着洛家怪病的事情施展拳脚,来解决洛家血脉上的隐疾,从而在寻找幕后真凶的事情上获取她们的支持。
第四百零一章 莺现
然而洛家内里的情形却与他所想的截然不同,这几日别说是怪病,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子都肤色红润,十分正常。
如此看来,洛怀玉的说辞倒成了一种谎言,只是他至今都没想明白,洛怀玉为何会编出洛家怪病这样的借口来诓骗自己。
就在他沉思的片刻,一股清新凉爽的风迎面而来,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四周的门窗大开,帘幔都已经飞摆而起。
就在他起身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一股刺骨的严寒猛然灌进他的体内。
他猛然转头,才发现一道漆黑的身影映入眼帘,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的窒息感。
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姿伴随着烛光忽明忽暗,她所带来的的黑色似乎很柔和,却又显得那般刺眼,如同在灼灼烈日下燃起的黑色火焰,是那般格格不入却又引人注目。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柳若欢呲着牙,愤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全因为眼前的女子正是绛莺本人。
绛莺,柳若欢曾以为自己再也无法看到这个女人,但直到今日,她却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这位忽然现身于此的少女,却朝他极为标准的施了一礼,正如一年前柳若欢在柳府中的记忆一样,是下人行给主人的礼节。
“少爷,别嫁给洛家,远离洛家。”
长久的恨意涌上心头,柳若欢面部颤抖,他用颤抖的声音质问道:“你……你为什么要下登天丸那种歹毒的毒药……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洛家先前那几位未婚夫都是因为你……”
他想问的问题太多,短短几句断断续续的语句根本问不完全。
绛莺忽然抬起头来,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瞧着柳若欢,她的脸如同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写在她的颜面上,洋溢着说不出的愉悦。
最让柳若欢无法忘却的,是她嘴角上扬的美丽弧度。
“等我。”
眨眼间,烛火寂灭,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柳若欢匆忙再去点起烛灯,方才屋中的那一道倩影已隐去不见,就像她从未来过此处一般。
柳若欢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湿了他后背的衣物,他方才在绛莺的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害怕,这是迄今为止他遇到任何人和事都未涌现出的感觉。
现在他才知晓,在自己服下登天丸以及操纵俪人珠的这段时日里,绛莺已经成为了他的梦魇,是挥之不去的一场噩梦。
这种恐惧源自于内心,让他今夜都回想了那张已经模糊的人脸。
“姑爷!姑爷!方才夜间风大,有人提醒我上来看看,姑爷没什么事情吧?”
只听声音,柳若欢便知道又是小青来了,他刚想拉开房门告知对方有外人进入此地的消息,脑海中却一闪而过绛莺给他说过的话语。
“少爷,别嫁给洛家,远离洛家。”
即便知道绛莺所说的话不大可信,但柳若欢在拉开房门的那一刹那,鬼使神差的换了主意,又将即将到嘴边的话换成了另一种说法。
“无事。”
柳若欢看着眼前娇小可爱的小青,他张了张嘴,还是决定将绛莺的事情闭口不提。
谷趾
毕竟与绛莺的事情属于他自己的恩怨,而有剑仙的坐镇的楼阁都无法阻拦对方的行踪,可想而知绛莺已经成了一种何等可怕的存在。
看来想要顺着绛莺摸到隐藏在幕后的boss,还需要寻找更为强大的盟友,不周山的狐仙,能动用国运之力的女皇,甚至于居住于神国之上的神主白谷兰,或许只有她们才能遏制住绛莺这种人。
可自己又能给她们带来什么帮助,才能换来她们出手帮助呢?
还不等柳若欢想明白这件事情的答案,就听到小青瑟生生的问道:“真的没事?”
“没事。”
听到柳若欢斩钉截铁的回答,小青悬着的心才似放了下来,她冲着柳若欢深深鞠了一躬,才跑了出去。
柳若欢重新关上了门窗,准备脱衣入眠。
只不过在他关上门窗的那一刹那,他又看到了楼阁下一层屏息静坐的洛素昕,这位洛家少主就像是月下仙女,孤傲而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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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除去绛莺的那段插曲,往后的半夜里平安无事,再也没有其余的突发状况。
柳若欢的幸存,使得洛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在他往返婚房的路径上,经常能听见四周对他命数的说法。
似乎只有他与剑仙洛素昕才是天生一对,之前的各个少爷公子都是源于命数不够硬才会惹出此等祸端。
等待的时间是乏味的,当天夜里,他早早就被安置在了婚房之中,被人盖了头纱,等待着心爱之人前来掀起。
过了也不知多久,一声轻促的开门声,有人缓缓踏入房内,轻轻吹灭了房屋内的每盏烛灯。
整座婚房陷入了漆黑一片,同时静的连根针也听得见。
“夫君,从今日起,我们白首与共,同生共死。”
柳若欢听到这句话,心中咯噔一声,他算着现在的时间差不多,应该可以揭开盖头与洛素昕坦白自己心中的想法。
然而谁想到他的身体浑身无力,先前未食登天丸的效果再度触发,他的喘息逐渐变得粗重,整个人也开始陷入了精神恍惚之中。
撕拉一声,柳若欢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衣襟被人粗暴的撕扯开来,在被粗鲁的对待之后,自己有大半个胸膛都裸露在空气中,汗毛直立。
他本想说些什么,现在却又什么都无法说出口,他能深切的感受到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肌肤上,正在将自己缓缓推到床上。
“不……不要……”
柳若欢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说出如此羞耻的话语,但是他此刻除了做一些象征性的挣扎,已经无力再做出其他事情。
就在他感觉到那抹冰凉前往关键位置之时,一道莫名的想法乍现心头,如同浇了一盆冷水,将他此时的一切情感挥散殆尽。
反应过来的柳若欢下意识的抓住了那只手,他翻转身位,将对方压在了床上。
第四百零二章 分歧
“嗯?”
对方明显有些措不及防,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慌乱之中,
柳若欢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纱,催动浑身的真气使得房间现出了一道短瞬的微光。
趁着这道微光,他也看清了面前人的容颜。
柳若欢惊疑不定的问道:“小青?”
在听到小青的名字后,身下人的动作明显更为激烈,但此刻柳若欢牢牢的压在她的身上,无论她如何反抗都无法挣脱此时的困境。
这种反应几乎是变相承认了她是小青,柳若欢微皱眉头,不解地问道:“小青,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今晚不是我和你家小姐的婚宴吗?”
小青有些沉默,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直至这个姿势僵持了许久以后,柳若欢感到有些疲惫,才缓缓松开了对方的手,退步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黑暗之中小青的身影愈发朦胧,然而就在柳若欢锁眉盯看的时候,恰好看见房屋床后的窗扇打开,一道宛如刀斧般锋锐的壮阔光影硬生生将小青的形体分为两半。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根本没有柳若欢反应的时间。
就在下一秒,整座婚房被这光影携带的巨力劈开,他不得不从大开的窗扇之中跳出,躲避房屋轰然倒塌的风险。
轰鸣巨响响彻天际,柳若欢越出数丈才堪堪躲避飞舞的尘石碎片。
然而还不等他站稳身子,眼光大致扫去,就发现方才整座偌大的楼阁都在这一击中化为废墟,成为了无人。
他隐隐约约看到废墟之中有一滩血肉,血腥味扑鼻而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是天空中一只阴森惨白的白骨,那怪物发出阵阵嘶吼,身上残留的衣物让柳若欢越看越眼熟。
“你是洛家家主?”
柳若欢惊魂未定,整个人陷入一种不敢置信的状态。
他仔细辨别月光下那白骨怪物身上的衣袍,几番观察后才确认那是洛家家主的材质与衣服。
白骨怪物全身咯吱咯吱作响,它空洞的眼眶之中似乎点亮了两团不知名的鬼火,看的柳若欢浑身发憷。
“这两日,小楼灯宴,湖光潋滟,繁花似锦,我将良辰美婢都放于你眼前,你为何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白骨怪物的声音如同惨叫,让柳若欢听到就极为不适。
柳若欢侧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惨状,皱眉说道:“我至今都没想明白,洛怀玉一个如此担心胞妹的人有何种骗我的理由,虽然你们给我营造出一种混血排外的倾向,但我自始至终都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
“呵,有何不对?”
白骨眼中的火光微闪,如同轻蔑的看了柳若欢一眼。
“就因为那小妮子和你有了鱼水之欢,你就如此信她?”
还不等柳若欢作答,一阵阴风扑面,白骨怪物的一双骨爪划破半座天空,闪着耀眼的白芒撕扯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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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这攻势还未近身,柳若欢也能幻想出自己被利刃分碎全身的可怖场景。
他翻身一跃,转眼间便闪进了洛家高矮相连的建筑群中,趁着江南园林复杂的廊桥构造,他急匆匆的向府外跑去。
后方轰鸣声不绝于耳,即便他的步伐越来越快,但依然无法逃出在空中飘飞的白骨怪物。
“妈的,这些妖怪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比起一个越发离谱起来?”
柳若欢在奔跑之中不忘骂了两句这洛府中潜藏的怪物,自从穿越过来一直到幽王墓起始,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像是被拉入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轨迹。
好好地柳家少爷被他当成了刀尖上舔血的勾当,每到一个地方必能赶上极为奇妙的事情,他甚至预感这次的白骨怪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存在。
终于,在柳若欢拼命的奔跑之下,他看到了洛家大门的位置。
只是原本应该寂寥无人的红漆大门门后,站着一个身穿藕纱的少女,她脸朝着花树,身形苗条,身上的气质让柳若欢异常熟悉。
“姑爷。”
短短的称呼让柳若欢僵立当场,心中被震撼所遮盖。
少女转过头来,冲他甜甜一笑,这笑容让他无比熟悉,因为她正是本该死去的小青本人。
在柳若欢愣神的功夫中,那骷髅怪物已经追至身后,身上所携带的威压越来越近,渐渐压的柳若欢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柳若欢即将崩溃的边缘,这威压忽然随风消散,白骨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小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青不发一语,只是看着柳若欢身后的白骨微微带笑。
“小青,你莫不是在这两日因为这小子的容貌动了邪念?”白骨的声音如同惨叫,哀嚎嘶吼声中带着一丝愤怒,“他出了这幻境,我们都得死!你要知道我们是替谁做事才能活到现在,你我能活下来都是……”
小青面色不改,语气平静地说道:“白骨,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白骨的哀嚎声逐渐停下,它一双如同鬼火的眼睛在疯狂打转,似乎在想着有何种能说服小青的法子。
“我知道了!是这小子身上的俪人珠!”
白骨看向柳若欢的眼神带着一丝阴狠,“是它影响了你的判断,是它让你动了情!只要我宰掉这小子,再把他的俪人珠取出来捏碎,你就会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白骨笃定自己的判断,两只骨爪都散发着幽光,左右夹击袭向柳若欢。
然而就在这眨眼间的功夫中,小青摇了摇头,一颗闪着微光的丹珠从她的体内一飞而出,挡在了柳若欢的面前。
白骨带有破风声的攻击戛然而止,在珠子面前停了手。
“小青!这是你的鬼丹!快收回去!快收回去!”白骨看到飞在空中的珠子勃然大怒道:“这种本命精元培育出来的东西,怎么能展现在他人面前?若是被这家伙拿了,他能拿你的鬼丹要挟我们两个!”
小青靠近了两步,伸出了一截玉一样的手指,那珠子在她的手指上缓缓打转。
“白骨,你太敏感了,俪人珠虽然对女人有莫大的吸引力,但它对我这样的鬼魂是无效的。”
第四百零三章 往事
白骨迫于鬼丹的存在不敢踏前一步,小青看着它唯唯诺诺的模样轻笑一声,脸上的笑容如同绽开的花。
她轻声问道:“而且,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吗?”
白骨身形一僵,浑身又在咯吱咯吱作响,似乎每一块骨骼都显得有些不太自在。
“我原是乱坟岗中的一只孤魂野鬼,实力微小的我一直被周围的鬼众欺负。”小青缓缓道:“那些年,是你从坟头爬出,将我护在了身后……直到洛家人来了,你也是依然会这样护着我,帮我哺育鬼丹,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脱离三界轮回,成为一只得道的鬼仙。”
这次轮到白骨无言了,只是相比小青之前的默不作声,它更多的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和想法。
“难不成方才那一下,也是你因为受不了我和别的男人亲热,才做出的行动?”
白骨着急的摆摆手,它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喊出,“不……我不是……”
“呵呵,白骨,方才那些话都是我逗你玩的。”
小青笑容舒展,笑声红带着一丝诡异。
在她笑的尽兴之后,终于换了一副面容,幽怨的开口说道:“你那骨架一看便是一个女人,又怎么会爱上我?白骨,你真是太好懂了。”
白骨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却没有发出凄厉的哀嚎,而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字符。
一旁的柳若欢却傻了眼,怎么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势,却演变成了一场大型的恩怨现场,让自己亲眼见识了一场鬼骨之情?
“白骨,虽然这些年你爱我护我,但我还是早早就知晓了当年的事情。”
白骨听到小青的话语,身躯都变得有些激动,它拿渗人的骨爪四处比划,似乎在拼命解释着什么。
“当年……”
小青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当年在杭州城外的走马村中,你杀了我全家,弃尸在乱葬岗的坟头多年,谁能想到事后多年阴差阳错,你自己也被主子抛尸在乱葬岗。若非看着我背上鲜血淋漓的刀疤,恐怕你也不会想起来当年的那个少女是我吧?”
“小青!”白骨哀嚎着叫道:“我不是!我没有!”
“想来这些年里你之所以对我爱护有加,恐怕全都是因为你自己内心的愧疚之情泛滥。你忍受不了良心上的不安与折磨,才会做出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小青似是回想了什么,她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栗,原本明亮清澈的眸子里也逐渐化为一团黑,似是被无尽的黑雾包裹一般。
白骨像是呆立在原地,手舞足蹈的解释这什么,虽然它没有五官面容,但柳若欢也仍能看出他此刻的焦躁不安。
猛然间,小青的身躯穿过了柳若欢,化成一团黑雾在白骨的面前显现成形。
她伸手扼住白骨的咽喉,在它惨白的骨架上抓出了深红色的血手印。
“白骨,解脱吧,我们已经害了太多人……太多人了……”
小青的声音中充满着无尽的疲惫,白骨在挣扎中高高扬起了右手的骨爪。
在犹豫了片刻后,它并没有向小青拍下,而是任由对方捏碎自己的喉咙,整副骨架也随着支离破碎,在空中消去了光芒。
骷髅头中的鬼火熄灭,代表着它生命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完结。
柳若欢看着不做抵抗死在小青手里的白骨,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他自以为到达了洛府之中,可为何眼前的事情古怪离奇,似乎与洛家一点关系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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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公子,让您见怪了。”
小青转过身来,对着柳若欢盈盈一礼。
虽然小青面上带笑,但她那漆黑的瞳孔不反射任何的光亮,看到便让柳若欢有些脊背发凉。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尘封已久的回忆猛然涌上脑海。
柳若欢的脑海里似乎同时涌现出多个记忆碎片,它们杂乱无章的在他的脑海里闪过,有条不絮的拼凑到了一起。
他记得自己看到过这双眼眸!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看着柳若欢皱紧眉头,抱头痛苦的模样,小青眨了眨眼,双眸恢复了一丝眼白。
“柳公子,好久不见。”
这一声呼唤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梦呓,其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与怨嗟。
记忆中的枷锁出现了一丝裂痕,伴随着咔嚓一声清脆的惊响,过往的一切封印都化为了粉末。
柳若欢终于记起了这声音的由来,那是在他穿越之前,这幅身躯曾在梦里看到过的画面。
他曾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来过洛府,在他的记忆中,当时的洛府鸟语花香,是孩童们游乐的天堂。
当时院内有数以百计千记的玩伴,他与天南地北的孩童们都交做朋友,经历过童年最为快乐的时光。
然而事后他把在梦里遇到的一切都说与旁人听,但无论是父母还是他人,都只是把他的梦境当做孩童的臆想,笑完之后并不放在心上。
只有与他年龄相差不大的绛莺和夏芷珊会把他说的事情当真,只是不同于夏芷珊的向往,绛莺在那时候总会问一些古怪的细节。
就比如……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深刻在记忆中的话语拉开了新故事的帷幕,朦胧的月光由窗边直入,窗外虽然看不到几颗星星,但能依稀辨别此刻的天空并非纯黑色,而是从黑暗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绵延向看不清的远方。
柳若欢在夜雾中伸出五指,趁着烛光,他看到了自己稚嫩如新生孩童一般的手掌。
毫无疑问,他又依靠俪人珠的神奇力量穿越到了过去。
只是与历往不同的是,他这次穿越,是穿越到了身体之中以前的回忆。
门扇一开,嘈杂的声响从门外传来,无数孩童从门口一拥而入,瞬间就挤满了整间屋子。
柳若欢好奇而又心慌的察看着周围的一切,直到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现于门前,心脏也随之一窒。
“今天都玩好了吗?”
小青模样的少女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面上挂着温馨的微笑。
第四百零四章 浮出水面
明珠生晕,美玉莹光,此刻的小青浑身隐现着一股清甜可爱的美色,这种气质十分吸引孩童们的喜爱,不少小孩都拥挤在她旁边不愿散去。
“玩好了!”
孩童们跟着一齐作答,唯独柳若欢一人站在其中默不作声,眉头紧锁。
然而这般异常的举动瞬间就迎来了小青的关注,她越过其他小孩来到了柳若欢面前,悄无声息的蹲下身子,用充满关切的眼神看向他。
“这是哪家的孩童呀,长得可真是俊俏……姐姐记得你好像姓柳?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都可以说与姐姐听哦……”
柳若欢低着头,嘴角微微抽搐,他生怕此时的自己做出什么意外的事情,会引得对方的怀疑。
在过了半晌后,他才硬生生的憋出一句,“没有不开心。”
小青笑颜不变,她伸手摸了摸柳若欢光滑细腻的发丝,细声叮嘱道:“那小家伙你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姐姐诉说哦,姐姐都会仔细倾听的。”
柳若欢默不作声,小青轻笑一声站起身子,然后转身走到了屋内的一处阴暗的角落中。
随着小青的身影消失,厅堂内的气氛也顿时变得活跃起来,无数小孩叽叽喳喳,让柳若欢此时此刻愈发茫然。
“柳家臭小子!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表现的与我们不同,吸引青姐姐关注的?”
柳若欢回过神来,看到三名锦衣华贵的少年对着自己嗤之以鼻的神态,似乎认为柳若欢方才的表现是一场有心的闹剧。
“幼稚!”
“下流!”
“卑鄙!”
柳若欢只觉得面前这三人有些熟悉,好像在梦境之中与对方时常结成玩伴。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这里有些不大对劲,你们……”
还未等柳若欢说完,为首的男孩便一脸不屑的冲他说道:“你这家伙忘恩负义,还在背后说青姐姐的坏话,之前真是看错你了!”
“对,我们以后不与你玩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过就是了!”
说罢,三名孩童转身而去,丝毫不理会他刚刚的提醒。
就在这分歧发生后不久,小青便已经在烛火的幽光下再度现于孩童面前。
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她这次身侧放有一座玉白色的玉棺,玉棺内部勾勒出一个人形的凹槽,四周散发着一股极为厚重的血腥味。
柳若欢在初见这尊玉棺后,就瞳孔微缩,整个人如同进入了石化状态一样,止不住的心慌。
那玉棺分明就是一尊邪物,现在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小青将孩童聚集在此处一定是不怀好意。
“青姐姐!这次我先来!”
开口说话的,正是方才出言叫他臭小子的男童。他自告奋勇的冲了出去,不待小青点头便已经躺在了玉棺上,笑容满面的看向柳若欢,眼里还带着一丝蔑视。
小青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在过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不能第一个躺上去,先下来。”
“我为什么不能!回回姐姐都让柳家小子第一个上来……”
“我说了不能就是不能!”
小青一反常态的大声呵斥,猛然间,屋内的孩童们都被吓到,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的声音也在片刻后停了下起来。
而此刻躺在玉棺上的男孩也害怕起来,他下来后大声哭了起来。
小青的眼神越过孩群,直直看到了正在忍不住后退的柳若欢。
“柳若欢,上来。”
柳若欢看到那道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神,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恐怕已经无法逃离出此地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在小青目不转睛的注视中,躺了上去。
他试着安慰自己此刻经历的一切只是梦境,只是为了重温回忆,寻找自己身体缺陷的幕后真凶。
但冰冷的玉棺还是让他的思绪陷入杂乱,无数纷乱的思想在此时此刻交杂成一团,让他陷入了极度不安中。
他现在显得弱小而又无助。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便乔园是世外桃源,也依然有着自己的规矩。”
小青扫视了下方孩童一眼,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入园前,姐姐是如何与你说的吗?”
小男孩的哭声弱了下来,他带着哭腔说道:“不得把乔园的事情说与他人听,在乔园内一切都要听姐姐的安排,要随时给姐姐上报自己的身体情况。”
“那你错了吗?”
“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姐姐这次就不罚你了,再有下次,你就不再是我乔园的一份子了。”
小青轻声说完,便催促他回到孩群中。
她回头望了一眼棺中的柳若欢,才缓缓开口说道:“颂词。”
“日月星辰,鲜血永生,以吾之身,换得辰光……”
玉棺周边的气旋流动,无数幽冥鬼气似数道小溪一般涌入柳若欢的身体之中。他刚想挣扎,就发现不知从哪出现的骨爪按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在玉棺上的凹槽中动弹不得。
逐渐,他头晕目眩,似乎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血液被抽之一空,伴随而来的是无尽的空虚感漫上心头。
在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过后,他的头脑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多久以后,他缓缓睁开双眼,一眼便看到了头顶的房梁雕栏。
他微微起身,看到了一名女子静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木椅上,神色专注,烛光落在她的面容上,熠熠跳跃,灿若云霞。
“柳若欢。”
女子轻声一语,柳若欢的心头便已经停了一拍。
“你为什么会给其他孩童强调,让他们不要靠近玉棺?”
女子转过头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遮盖住了全部光亮,吞噬了柳若欢的整个世界。
~
在小青的注视下,柳若欢的瞳孔逐渐恢复原有的神色。
柳若欢在刚刚回神的瞬间,脑海里便炸响了一记惊雷。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错认了绛莺,在许多事情中,把绛莺错当成了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
然而真正使自己身体出现问题的,其实是面前的这名野鬼。
小青对着柳若欢缓缓伸出了手,柳若欢下意识的后撤数步,随着咚的一声重响,他紧紧贴在了红漆大门上。
小青放下了手,看着柳若欢甜甜一笑,“柳家小公子,都想起来了吗?”
第四百零五章 真正的主人
此刻,柳若欢幡然清醒,他明悟面前的小青原来才是自己心底的心魔,是自己从小时就注定会发生的一场劫难。
“你……到底是为了……”
柳若欢话未说完,门后突然发生了异常的响动,红漆大门微微外开,似乎是有什么力量在拖拽着大门,想要将它拉扯开来。
小青眉色一皱,伸手一划,一道门闩便已经直插大门之上,柳若欢背靠的大门泛起了红光,将那异常的动静隔到了门外。
“没想到这鬼园里的嗅觉越来越敏锐了……明明只是一群死物,居然能察觉到我们心底的意念……”
小青声音有些不快,她重新面向柳若欢,声音也在一时之间温柔了许多。
“柳家小公子,你如果记起了曾经在乔园发生的往事,就应该知道我和白骨以及生活在乔园里的百鬼,都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凶煞恶鬼。这里说是一座给孩童带来幸福美满的世外桃源,其实它的真实面目就是一座鬼园。”
小青话刚说完,柳若欢便能察觉到乔园内似乎多出了几道其他的气息,它们都在阴暗处睁开了一双明亮的黄瞳,看向了这里。
柳若欢倒吸了口冷气,虽然不知小青此时为何没对他痛下杀手,但对方似乎有意让他知晓这一切的真相。
“虽然我们一众已经在鬼园生活了十数年,但这所鬼园的真正主人却不是我……”
小青的声音朦朦胧胧,似乎穿透了柳若欢的身躯,飘向了远方。
“真正的主人?”
柳若欢话音刚落,身后的红漆大门忽然出现了一声巨响,声音之大让他即使离门口有些间距,也依然被震响惊的血气翻涌。
小青看着进退两难的柳若欢,态度认真地说道:“来我身边,门后危险。”
柳若欢皱眉犹豫了起来,这话若是放在其他人口中或许还有些可信之处。
可这小青的本质其实是一只吞噬孩童生灵,背地里做尽坏事的恶鬼,她的话语真的可信吗?
“算了,你对我持有戒心倒也正常,我也不强求于你。”
小青深深看了一眼柳若欢,细声叮嘱道:“接下来我所说的话,是关乎鬼园的真相,以及你身上所隐藏的秘密,你一定要记好了。”
柳若欢的第六感认为小青并没有欺瞒他的想法,而且刚才门后的动静的确让他有些胆战心惊,似乎真的要有什么东西破门而入一般。
“我们所有鬼灵都生活在杭州城附近的山坟荒野之中,是因为某位大人的出现,才能住入这里。”
“大人?”柳若欢疑问道:“既然你说要告诉我真相,何不指名道姓的说出她的名字?”
“柳家小公子,有些事情只能心领神会,而不能直呼其名。”小青的眼神与神态极为认真,“这处鬼园都是依她的构想所建,直呼她的名字,反而会使得鬼园地域排斥你,把你的灵魂丢入毫无光亮的流放之地,此生都无法回归原身。”
柳若欢能领会到小青身上的害怕,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一直在最大限度的克制自己的情绪。
“那位大人知晓鬼园与现世的唯一通道,她在这里是无名的神祗,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她的掌控。我们在进入鬼园之前,每只鬼都将自己的魂器交在了她的手上,只要忤逆她的决定,她便能在现世里决定我们的生死。”
小青的声音有些低落,“虽然那位大人位高权重,在世上久传盛名,但她所进行的研究,已经违背了世俗伦理。”
“你说的研究,是指?”
小青伸指挡在了自己唇前,似乎对于柳若欢最为关心的部分也缄默于口,不敢大声说话。
“你幼时身上发生的事情,并非个例,在你之前早就有千千万万的孩童会被举行那般邪恶的仪式,用鲜血祭典来更改身体构造,从而使得你的身体能容纳天地灵气,成为世俗罕见的人间灵体。”
“将孩童培育成人间灵体?”
柳若欢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断了的线连在了一起,他终于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从何而来。
“是的,我们经过漫长的实验得知,成年男女的身体构造并不适合储存灵气。只有幼时男童的身体最易达成这番改动,成为灵气最佳的储存地。而柳家小公子,你是我们十数年以来,最为成功的作品,没有之一。”
柳若欢在小青的引导下,逐渐记起了失去的记忆,渐渐想起了自己身上曾经发生的一切。
原来自那时起,自己的命运就已经不再简单。
柳若欢的双眼恢复清明,他试着向小青问道:“你……为何会告诉我身上的事情?”
“我双手沾满了太多鲜血,助纣为虐已经让我活在了深深的自责与惶恐之中,我即便成为鬼仙也依然无法摆脱那位大人的掌控,一辈子都会成为她炮制棋子的工具。”
小青的声音逐渐变得激动起来,她开始试着喊出自己的不公。
“这一切没有活路,没有尽头,自从踏入鬼园的这一刻起,我就注定会在这样的环境里走向魂飞魄散的结局。”
“轰!”
正门炸碎,柳若欢被巨大的动静震慑,身体向前被高高抛起。而后,门外又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向外拉去。
在他双眼化为黑暗的最后一刻,他能看到小青被一把造型古朴的青铜剑直直钉在了木柱上,嘴角流出殷红的鲜血,双目逐渐归于无神。
~
柳若欢坐在一张桃木椅上,他的正对面是一位面容沧桑,行木将就的老妇人。
这位妇人微微抬头,那双倍岁月腐蚀的双眸里似有一道光彩闪过,使得她整个人的气色都在一瞬之间好了不少。
柳若欢摆脱了从鬼园梦中初醒的恍惚,头脑逐渐清醒,他直勾勾的盯着妇人的眼瞳,试着问出眼前人的身份。
“洛家主?”
“你是如何猜到的?”
“太简单了,我在京城时,洛怀玉曾认真的叮嘱我不要外出,但洛府的马车依然把我从京城接到了洛府,这里面的缘由动动脑子便能猜出始末……能指使洛家人行事,而且比洛怀玉代家主身份更为高位的人只有您了。”
第四百零六章 救主
老妇人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是这个道理。”
“而后我所进入的鬼园,全都是用洛府的构造打造……”
老妇人出声打断了柳若欢的讲话,“你从未到过杭州洛府,如何断定鬼园是按照洛府仿建的?”
“一只园里的女鬼带我玩了三天的周边景色,期间府内的砖石构造与西湖湖畔相辅相成,如出一辙。现在想来除了地处苏杭的洛家园林,恐怕其他家的园林工艺都没有这个本事。”
“合情合理,观察仔细。”老妇人冲着柳若欢微微点头说道:“你和我那一心习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儿倒是有些般配。”
柳若欢没有回应对方的赞许,而是平静地问道:“洛家主,您是位高权重的四大家家主,为何会做出来这种罔顾人命,改造孩童的恐怖之事?”
老妇人目光幽幽,轻描淡写的从柳若欢的脸上划过。
“一群食人精魄的恶鬼,你也不做怀疑?”
“本来不信,但当年您应许我与洛素昕婚约一事,就已经是在为今日事做铺垫吧?”柳若欢深吸一口气,强顶着对方给予的压力说道:“我曾以为做这一切的人是白家家主。但事后想想,白家一直固步自封于巴蜀地界,白帝若是想做这类事,根本犯不着构造鬼园对中原孩童下手。把她视作神明的巴蜀人,自会将自己的孩童奉上,成为白帝飞升的工具。”
老妇人嗯了一声,映证了他的推断,“我费尽心力改造的灵童,确实都是为了提升自身的修为,达到传说中的境界。不过天有不测风云,灵童一事在起始之时就已经被魔教人察觉。她们为了引导我与白家的矛盾,而故意将此事泄露给筹备天机的白帝,才使得我培养出来的大半灵童都死在了白帝山的祭台之上。”
“但好在培育灵童的时候,我曾让鬼众们专注于培养天选之子,你们的气海灵穴比起寻常孩童将更加适合容纳天地灵气。符合此项标准的除你之外一共有三子,分别居于其他三大世家。为了能聚集你们四人在我身边,我曾煞费苦心。
而且柳家小子你可能有所不知,与另外三人的名族世家身份有所不同,你的血脉一开始并不能承受太多的灵气。经过我的精心雕琢,才使得的你各处经络,也能容纳成千上万的天地灵气。近些年从始至终,我都对你的期望最大,一直放任你在外界流窜多年,也都是我给你的纵容。”
“纵容?”
柳若欢打断老妇人自顾自的说辞,冷笑道:“你的一番改造下来,使得我整个人都处于死亡的边缘。若不是依托登天丸续命,恐怕我早就成了一堆灰烬。你居然还敢厚颜无耻的说是你对我的纵容?”
老妇人抬眸一眼,柳若欢便止住了声。
真气在他的四周流动,锋锐的气劲凝结成了剑尖,刺激着他的汗毛都倒立起来。
简简单单的眼神化为剑气,这种在剑境上的造诣,已经完全不似凡人。
“柳家小子,不要急,看看我们的周围是什么?”
屋内的烛火在一瞬间内燃起,一刹那间映照着整间屋子如同白昼。
房屋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墙壁上,都高挂着一个与柳若欢同龄的男子。他们的四肢被石匕凿穿,不断流出鲜血,顺着纹路复杂的出血槽,汇聚到老妇人华美的裙裳下,整副场景看起来诡异而又血腥。
几乎是同时,腥臭味涌入柳若欢的鼻孔,致使他转眼间就无法呼吸顺畅,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咳嗽不断的不适感中。
“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在剑道这一浩瀚长途中,我所能领悟的剑道造诣实在太少,我需要永恒的生命,才能战胜我本该凋零的生命。”老妇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相比他人,我这点诉求应该算不上贪心,就像白帝自诩天命,苦筹千年,一心成神。而历代女皇自认君权神授,国运承其身……”
“笑话。”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道流光伴随着飞旋的气流直直插入柳若欢的身侧,将柳若欢背后的几根伸缩而出的花茎给碾成粉末。
柳若欢措不及防,被崩碎而出的绿色汁液溅满侧脸。
“何人胆敢来我洛家闹事!”
老妇人羞恼至极,却被第二根长剑刺穿胸腔,而后在她的身后,显露出一张娇俏可爱的小脸。
她满脸不厌烦的看向身前的妇人,加大了手中出剑的力度。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锐叫声,老妇人在柳若欢的面前被分成两半,看起来再无生还的可能。
柳若欢一脸震愕的看向面前的少女,眼前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先前与林雅欣一齐与他有过一夜风情的宁可儿。
只是对方这番作为着实超乎了他的预期,没想到原本不可一世的洛家家主,居然在她的手里如此不堪一击。
“看我作甚?我脸上是有朵花吗?”
宁可儿眼神中透露着嫌弃的目光,“还是说,你连这老狐狸的障眼法都瞧不出来?”
障眼法?
柳若欢闭合双目,用神识将四周重新探索了一遍,过了半晌,眼前的“洛家家主”化成了模样可怖的怪异花草,残破的尸躯上有着一张长宽两米的血盆大口。
被眼前景象震骇的柳若欢全身微颤,忍不住后退一步,然而却发现自己身后也是同样的怪物,只不过方才宁可儿的两剑都送它们见了西天。
“哟,见到此情此景的柳大官人居然没被吓得湿了裤子。”
柳若欢好不容易从胆战心惊的环境下缓下神来,但是听到宁可儿的说辞又有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
“你再多话,等回府了,就让你手洗我的裤子。”
“还回府呢?”宁可儿白了他一眼,声音中带着些许怒气与不忿,“柳大官人现在哪还知道家呀?天天在外面鬼混算了!一个男人,不是跑战场就是跑皇宫的,你跟那篡逆的几位皇族都是些什么关系呀?”
柳若欢尬在了原地,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然而,就在此刻,远处又传来一声动响,一名女子也从方才宁可儿走来的方向姗姗走来。
第四百零七章 失珠
她也与宁可儿一样身着墨黑色的长裙,只是两女的肌肤白腻,与黑色相搭较为显眼。
“林雅欣?”
女子冲着柳若欢盈盈一礼,此时距离幽王墓已经有了些时日,乌黑的头发瀑布般垂直地披在她的肩头,她的脸蛋上也透着淡红。
“辛苦了,少主。”
柳若欢都快忘了这个称呼,此时被林雅欣提及,倒有些不好意思。
宁可儿见二人扭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羞恼道:“少在这腥臭的地方你侬我侬了,能不能等出了这处鬼地方,你们两个再好好叙旧谈情?”
柳若欢轻咳两声掩饰尴尬,他转而面向宁可儿问起俩人的情况,“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自从你上次在白帝城一举成名后,世人都在传你与那白日成神的白家少主有一腿……”
察觉到林雅欣略带嗔怒的神色,宁可儿随即换了种说法,“京城人都说与你相好共赴巫山能获得天道青睐,与神明在梦中相交,还能得到修仙成神的功法宝典。”
这说法与柳若欢当时慢悠悠回京时的流言相差无几,只是在宁可儿口中,与神明在梦中相交这句话无论从哪个方向解读都有些奇怪。
“你这般博人眼球,我们当然担心你,只是朝廷历代打压我圣门严重,京城暂无谪仙楼的落脚处,我们便回到了金陵等你消息。可谁知过了不到一月,在江南地界的顾师妹就传来了你的讯息,她说你被洛家送出了皇城,还被一路隐秘的送进了杭州宅院。”
“顾师妹?”
“对,顾师妹早早就南下江南地界管理门内各事,再加上她现在才算是门内真正意义上的门主,知道的各类事情肯定要比我们更为详细。”
“也就是说,你们姐妹二人是从金陵赶来的?”
宁可儿随即回道:“对呀,你都不知道金陵这段时间冷得要命,要不是夏家小姐差人送柳府了两车衣物棉被,我和林师姐早就被冻成冰雕了……”
“不对。”柳若欢打断宁可儿的怨言,询问道:“你们接到我到洛家的消息,才启程出发的吗?”
“是呀,准确来讲是接到顾师妹的信件后才动的身,我们一路奔波而来,路上起码花了七日的功夫。”
柳若欢目露愁色,心中开始算起时间来。
在鬼园中,小青白骨为自己筹备婚礼举行仪式也不过区区三日,哪里会要的了七日的时间?难道鬼园中的时间与外界的不同步,还是自己的记忆中遗漏了什么较为关键的信息?
就在此时,宁可儿忽然打断他的思绪问道:“师姐,你有没有感觉他身上的哪些地方有些奇怪?”
林雅欣微微一怔,随即盯着柳若欢看了起来,在过了一时半刻后,也微微点头确认了宁可儿的说法。
柳若欢心中有些慌乱,问道:“是哪里奇怪?”
“感觉就像是少了什么东西,像是冥冥之中我们与你少了一些关联,先前我和林师姐都是靠主仆关系来确定你在洛家的位置……你,你的俪人珠呢?”
柳若欢下意识的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腹部的位置已经被白色的绷带给缠绕了好几圈,外部的绷带还渗出深红色的血迹,证明这里曾经被人取出过什么东西。
神识转变身躯,他赫然发现,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待在体内的俪人珠已经悄然不见,而自己原本顺应俪人珠改造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有些不适。
“俪人珠……”
柳若欢凝神查探各处,原本识海内还会乍现的柳无痕与象征着狐仙存在的桃林全然消失不见。
他思索良久,终于得出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
“被人取走了,我与俪人珠的联系完全被切断了。”
宁可儿惊呼道:“怎么会?俪人珠可是天地异宝,它所认定的东西是不会轻易变更的……再说,这俪人珠女子拿去也无作用,洛家不取你体内的天地灵气,做这等无用事为何?”
林雅欣见柳若欢没有答话,说道:“不管如何,我们先带少主离开洛家院宅,这里蹊跷之事太多,再待下去恐生意外。”
“没有俪人珠的我,丧失了全部修为与异能,现在已经等同于一个废人。更何况我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我几日的光景,就算逃出洛家,也只能活上十天半个月……”
柳若欢的话语让二女的神色微变,瞳孔里的光亮也消失不见,如同被蒙上了一层纱。
“你们离开此地,帮我去管理柳家及其后事即可,我要去寻找洛家家主的真身。即便是死,我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宁可儿听完啐了一口,伸手抓起柳若欢的领子拉至面前,眉目清稚的脸面直面柳若欢的眼孔。
“呵,你觉得你现在这幅倔强的样子很帅是吗?你已经没了俪人珠,凭什么对我们姐妹指手画脚?”
宁可儿拨正柳若欢侧开的脸,继续说道:“再说了,能多活十天半个月有什么不好的?非要赶上现在去送死?你可知这洛府府宅早就被妖鬼侵袭,除了洛家家主分身附身的妖鬼,无一活人,你以为凭你现在的状态,出门能往前走十步还是二十步?”
柳若欢无言以对,虽然自己能通过仅剩的残存神识引爆身躯内积蓄已久的天地灵气,但这只是他留给洛家家主同归于尽的法子,若是见不到对方真身的面,这些都等同于无用功。
“好好多活两日……就多活两日……”
宁可儿松开柳若欢的衣领,转而去擦拭自己眼角的莹莹泪光。
本来一向倔强的她,却不知为何第一个流下了泪,柳若欢于心不忍,伸手将宁可儿揽入怀中。
宁可儿的身段柔若无骨,淡淡芬芳直达柳若欢的鼻息,让他有种想放弃一切答应这两句话的冲动。
“我陪你去。”
林雅欣看着相拥紧抱的二人,面色平静地说道:“我陪少主去见洛家家主的真身。”
柳若欢深深看了她一眼,确认道:“对方可是洛家家主,实力定然不在其他家主之下。先前她的分身依附在妖花妖体,都能修至化气凝剑的形态,自己的剑道修为绝对……”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林雅欣摇头道:“能与相爱的人共赴黄泉,未尝不是一种浪漫。”
第四百零八章 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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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幽绿的眼瞳在黑暗之中的死角,紧盯着缓步前行的两女一男。
空气之中的氛围在几息之后降至冰点,无形的黑雾像挥之不去的阴霾一样笼罩在乔宅的上方,经久不散。
“噌”的一声轻响,剑刃反射着幽幽寒光一闪而过。
伴随着刀剑入鞘声,绿色的鲜血似水柱一样喷涌而出,一颗奇形怪状的兽头从低矮的院墙滚落在地面上,落在了三人的身侧。
相比于当年三人在幽王墓所领略的凶兽,洛家的怪物无论是实力或是造型都不及幽王墓里的可怖。
对此地没有好感的宁可儿更加不耐烦起来,“几步一只怪物,剑道世家何时沦落成这种境遇了?而且这种不会隐瞒自己杀气的怪物,明显就是未开神智的低等妖兽,洛家豢养这种怪物看家又有何用?”
柳若欢隐隐有些预感,却欲言又止,缓缓叹了口气。
“少主……”
“不用唤我少主了。”
林雅欣点头应许,继续说道:“柳……柳郎是不是也觉得这里和那里有些相似?”
宁可儿凝眉思索了一会儿,不解地问道:“什么这里那里的?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林雅欣秀眉微蹙,沉声解释道:“师妹,你不觉得一路走来,洛家出现的妖兽数量实在太多,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豢养的数量?这种密集分布的情况,我们也只在幽王墓中有所经历。”
宁可儿眨了眨明亮的双瞳,问道:“是这样……可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奇怪的地方不止一处,就比如杭州不似幽王墓那种域外空间,如此多的异兽就算用结界分离,长期饲养定然会引发周围民居异象频发。可在杭州城内你何时听过有鬼怪异兽的传言?”林雅欣轻声道:“不仅如此,我们一路走来,从食人花到山海经文上的各类异兽,我们遇到的怪物类型繁多,起码得有七八种不同的畸形物类。按照幽王墓内的场景,它们早就会因为食物地盘相互厮杀起来,可为何在这如此密集的空间里却显得相安无事,一点争斗的迹象都没有?”
“这……”
宁可儿也是冰雪聪明,她瞬间就联想到这些怪异的地方,并也觉得这洛家莫名神秘起来。
“而且世人皆知,洛家并不是圈养异兽出名的控兽家族。虽然的确有一些宗门世家喜欢豢养异兽守护家门,但洛家毕竟是九州第一剑道世家,不至于培育出如此多的妖兽放在府内看宅护院,而且……”
光线昏暗的老宅深处,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冷风声。
柳若欢正视的前方宅院,发现有一声炸响从屋中崩然而发。
一时之间,天地都被映的如同白昼,伴随而来的是足以遮天蔽日的烟尘。
三人的身影瞬间被尘埃掩盖,在沙尘之中失去了踪影。
半晌过后,半径长达数米的深坑之中,站立着一名肌肤白皙透亮的男子,他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垂背的发丝像丝绸般柔顺而又富有光泽。
然而在黑夜中最为耀眼的,还当属他胸前的一枚红珠,这颗珠子在黑暗之中极为明亮,它被一根细细的红绳穿过,挂在了男子的胸前。
“这俪人珠的力量还真是非比寻常,不过是转息之间,便能达到我梦寐以求的剑势。”
说罢,他戏谑的看向了已经沦为废墟的前方,但在片刻之后,他眼底出现了一丝惊诧。
一双血手拨开了破碎的木板石块,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看向了不可一世的妖娆男子。
“你……就是你把俪人珠窃走的吗?”
听到柳若欢的问话,男子禁不住笑出了声。
“窃走?这词句用的不对,这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界,我比你更加契合俪人珠,而这枚珠子也更加贴切于我。”男子面带笑容,侃侃而谈道:“你若是看不惯我的行径,自然也可以把这珠子抢回去。”
话说到这儿,他的声色变得有些尖锐。
“只是,它还会不会认你这个濒死的可怜人为主,倒是另一种说法了。”
话音刚落,柳若欢身边的两处石堆猛然轰响,两道倩影交叉着向男子飞奔而去。
她们的速度极快,甚至空中都只能看到两女所留下的残影。
“柳若欢,还跟他废话那么多作甚?”
开口的宁可儿眼眸明亮,珠圆玉润的细腰之间猛然发出了一道烈火奔腾而出,席卷全场。
而在火焰燃烧的中央,一声凤鸣尖锐刺耳。
另一边的林雅欣也不甘示弱,她纤细的双腿闪烁出阵阵青芒,其中带有阵阵低沉的咆哮声。
等二女贴近到男子面前时,一龙一凤相互缠绕而行,迸发出足以毁天灭地的声势。
然而就是两女的倾力一击,却被男子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准确来讲,是被男子胸前的俪人珠化解了。
男子双瞳发红,面无表情的发令道:“跪下!”
宁可儿与林雅欣顿时失去了全部功力,扑通两声单膝跪在了原地。
原本的龙凤和鸣,也因为失去了力量来源,最终化为一道流火劲风,吹起了男子雪白的长袍。
宁可儿无法催动自己的身躯,难以置信的说道:“居然……连俪人珠内的契约也一并继承过去。”
男子脸上重新焕发出笑容,用满是胜利者的语气对着柳若欢说道:“我本以为你是一个运气较好的蠢材,却没想你还为我留下如此大礼。这两个女娃根基不错,好好修炼一番,以后也适合做与我修炼的炉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柳若欢忽然仰天大笑,男子原本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他疑问道:“难不成是因为遭受的打击太大,还不等灵气爆体就提前疯了?”
柳若欢头流鲜血,反而用方才男子戏谑的神色看向他。
“我等了这一刻这么久,终究还是你忍不住提前露面了,所以你说我能不开心吗?”
男子一挑眉毛,打断了柳若欢的发言,“你可知我是谁?又……”
柳若欢根本不给他说完一整句话的机会,“原本我的心头还有一丝困惑,事到如今,最后一块拼图已经拼上。我对自己身上这场绵延十数年的故事,终于有了真正的答案。”
第四百零九章 惊鸿一现
柳若欢眼眸也在这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而且你自以为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吗?洛家家主?”
“柳若欢,别开玩笑了,洛家家主何时轮到男人来做?而且四大家族都有极为严格的血脉传承,只有女子才能修炼族内心法……”
宁可儿当即否定道,但是等到她话说到一半,却主动停止了发声。
只见男子身上,有一股凛然剑气傲然而立。宁可儿与林雅欣也算是魔门杰出的弟子,她们在剑术与剑道上的造诣远胜于寻常修行者,但是二女在这股无形剑威的压力之下仍然感受到头昏脑涨,甚至有些无法正常呼吸。
这种位于剑道顶点的自傲与强大,唯有一生投入剑道的洛家家主才能到达。
勃然而发的剑气几乎变相说明了男子的身份,宁可儿与林雅欣的面容也在这一瞬间变得不再自在。
世人都说,洛家家主是天下剑道第一人。
今日单从这股剑势的威压来看,普天之下确实无一人能和其争锋相对。
如果面前人真的是洛家家主,那她们的处境就不容乐观,保不准真会变成对方修炼功法的炉鼎。
男子眼角扫过二女慌神的面容轻声一笑,他仔细打亮了两眼柳若欢,似是对眼前的男人刮目相看了一番。
“你的眼神不错,脑子转的也够快……”
男子稍稍向前走了两步,柳若欢所面临的压力倍增。
就在他即将扛不住这股压力之时,废墟之上,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女声赫然响起。
“站住。”
这句女声出现的十分突兀,使得正在前行的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向了声音的源头处。
但奇怪的是,那里空无一人,徒有杂草随风而动,发出沙沙沙的奇怪声响。
忽然间,天际泛起了微光,从地平线的另外一端如潮水般涌来,瞬间照亮了整座天空,使得深夜化为了白昼。
当强光一闪而过,杂草上多了一名绝色女子。
她衣衫胜雪,广袖飞舞,秀目清澈似秋水,娇靥雪白如凝脂,通身更是有着淡淡光华闪耀。
柳若欢的视角只能触及其背,但他依然能感受到来者的身份。
“仙人?”
男子微微闭眼,随后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断,“不对,这等出场的声势远不是仙人可以到达的境界,你莫不是那位在白帝山登顶成神的白家人,白谷兰?”
神女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平静地说出了一句。
“你胆敢向前半步,必将身陨魂灭。”
话音刚落,这倩丽的身影便再度消失,天空的极光消失,夜色重新化为一片混沌。
男子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后颈的冷汗,脸上的神情猛然间变得狰狞起来。
“厉害!厉害!”
他张开双手,身边的剑势愈发明盛。
“你这小子还真是享受了俪人珠的无上恩惠,得如此神女青睐,简直想都不敢想!若我洛惊鸿能将其作为炉鼎,那我在剑道上的成就岂不是能直达这世界的尽头!”
他随即哀叹一声,悲声道:“可惜,这俪人珠对仙人以上的集大成者起不到蛊惑之力,我若是能早些获得这副躯体,说不定这些机缘都是我的了……”
林雅欣察觉到男子随口而出的姓名,失声道:“洛惊鸿?你果然是洛家家主!”
被叫做洛惊鸿的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不屑地笑道:“是因为这幅男人的面孔才会让你如此惊讶吗?我曾是一个女人,曾用一个女人的身份活了一辈子……但我所追求的事情却不分男女,它唯独需要不朽的生命。”
几息之后,一柄青色长剑从一片混沌之中微微显现,隐隐带有龙腾虎啸之势。
这柄长剑的剑身透着淡淡的微光,洛惊鸿握剑在手,将它指向了柳若欢。
“你们可知用有限的生命去探索一件无限的领域,是何等的凄惨和悲壮?剑道于我而言便是人活在世上唯一的意义,为此,我特地寻到了一小块域外之地,将其打造成鬼园,把一批又一批稚童的魂魄送入其中,寻找打开灵脉亦或是改造躯体的特殊术法。”
“在穷尽数年的研究之后,我终于发现,即便是登天的仙神,也依然会被世间各项法则限制,无法保持贯彻自己单一的欲望。只有维持凡间的姿态,用特殊的媒介续命,才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洛惊鸿胸前的俪人珠继续闪耀出耀眼的红光。
“俪人珠,就是这世间唯一的神器。男人有了这枚珠子,就可以让全天下的女人趋之若鹜。更重要的是,你能够不费分毫的力气,夺取她们的功力,命数……采阴补阳,气运加身,这种美妙的感觉一经开始就无法停下,你看现在的我,是何等的璀璨耀眼,光鲜夺目?”
柳若欢嘴唇微动,从中发出的声音也有些冰冷。
“我曾听洛怀玉说,洛家出了一种怪病,导致全府的生活与外界隔绝,但我一路走来所看到的,都是奇形怪状的异兽。”
“不错,府中人都是被我用怪病的名号拖入内府,用来测试改造身体的方式。”
洛惊鸿直勾勾地盯着柳若欢,说道:“你要知道,改变自身性别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而这种逆天换体的法子又不得不依托一些特殊的佐料……若是不小心改错了生命的构造,人就会成为幽王墓中的那种怪物,没有神智,只有本能。为此,我花了好长的时间,终于在你到达洛府之前达成了这项伟大的实验。”
柳若欢此刻终于知晓,为何那些府中的怪物会安于本分,不似幽王墓中的那般凶残了。
全因它们在变成怪物之后,还保有自己的本能,它们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是洛府的仆人,还活动在先前的生活区域之内。
等等……
柳若欢脑海中的各个事件像电影胶卷一般闪过,无数曾经匪夷所思的难题和画面都在此刻迎刃而解。
“你说的佐料,莫不是……”
“用龙皇身躯所培育出的长生树,它会产出一枚雪白剔透的果实,但这枚果实实际上是雌雄同体,分为雌果和公果。我在其运往京城的路上,将它一分为二,好吸引世人的目光……颠簸流离,长公主拿到了雌果,试图用它变异没有价值的废人,将他们养成攻城略地开疆拓土的利器,而我则想用公果改变自身,使自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男人,成为俪人珠的主人。”
第四百一十章 四美齐聚
洛惊鸿伸手解去外衣,丝绸般的衣物顺着他光滑的膀子滑下,露出了他的胸膛。
在他的胸腔中,有一颗不断闪烁的异果将整座腹腔照的明亮,亲眼见过长生果的柳若欢几乎就在这一刻就辨认除了此果的身份。
它代替了心脏,鲜活的跳动在洛惊鸿的身躯内。
此情此景实在太过诡异,让在场几人的面孔之上都出现了惊骇之色。
洛惊鸿倒是十分满意自己这副模样的身躯,他甚至用倨傲的神色看向柳若欢,眼神之中充满了遗憾。
“你曾经身怀俪人珠,又与这颗果实近在咫尺,以你男人的身份,只要吃下那颗果实就能达成我梦寐以求的一切……”
柳若欢打断了洛惊鸿,“洛家家主,你理想并不是我的梦想,你所关注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洛惊鸿微微歪歪头,带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你在乎什么?”
柳若欢眼神犀利起来,“我在乎你何时为你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何时堕入无尽的炼狱中,为自己剥夺他人命运的行为忏悔。”
洛惊鸿瞳孔微缩,但随后他轻叹一口气,用满是遗憾的口气说道:“你如今强调这些事又有何用?你莫不是真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事情是邪不胜正?今时今日你也看到了,我神功大成,那天上地下的也迫于种种限制不能直接杀我,拥有俪人珠的我在这世上就是无敌的存在。此刻的你甚至无法让我后退半步……”
一声尖锐的长啸划破天空,一道流光打破万籁的沉寂,绽放出比苍白月光更为璀璨的光芒。
它直直将洛惊鸿面前漂浮的剑气撕碎,猛然撞击到她手中的长剑上。
轰鸣巨响之后,洛惊鸿从爆炸的烟尘之中后退半步,他如毒蛇一样的眼瞳锁定住了柳若欢身后的黑暗处,那里似有一名身着铠甲的女人若隐若现。
“话不能说太满,洛大人。”
左梓楠在月色之下露出了半张英气的面容,她巾帼的气质出类拔萃,即便身形隐藏在黑暗之中也显得极为特殊。
“左家少主?”
洛惊鸿凝眉冷视,他顿了一下,缓声道:“白家在白帝城一战中陨灭,这世上能依靠血脉之力进行传承的家族仅剩下左,洛,乔三家,我们三家自古以来一直关系密切,平起平坐,你为何会来阻我做事?”
“洛大人,我代表左家特地来跟你算一笔账。”
左梓楠语气平静的说道:“当年韶舞将军与乔家意气相争,自断一臂,我曾听宫中太监宫女说,您在乔三姨前往会场之时,在明堂宫门后与其密会了半个时辰。虽然我一介武夫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此事过后,乔三姨就变得极为张扬,似乎总想在先皇面前表现些什么。”
洛惊鸿面不改色,淡然道:“先辈的事情,无论对错,怎么轮得到你一个小辈多嘴?”
左梓楠盯着洛惊鸿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乔三姨事后落魄,在篱落书院内进行着一场暗无天日的研究,而其研究的内容好巧不巧,正与洛家主现在的模样有些相似。”
“呵。”
洛惊鸿轻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这件事过了这么些年,还真有人会为了真相刨根问底……不错,是我泄露了些许血液融合替换的秘术给乔三姨,只不过那家伙在进入到这新的领域之后,居然想融合四家的血液,创造出一个人人都有血脉传承的世界。”
洛惊鸿轻声笑道:“血脉传承的秘术可是四大家族的特权,人人都能传承功法,那这世上哪还有什么洛家剑仙北境武圣?所以我自然在最关键的地方瞒了她些许,只告诉她幽王墓正中心的宫殿里,有一颗能让人突破血脉界限的神树,吃了树上的果实,她和我都能完成夙愿。”
“所以……三姨也是被你害死的?”
洛惊鸿右侧的剑势微微颤鸣,一轮金光佛印顺着风声悄然埋入到他的脚底。
一时之间,佛印所绽放的光芒愈来愈亮,直直将他困在其中。
洛惊鸿微微皱眉,这些佛法光印也随着崩碎开来,化为一片粉尘。
“乔家?”
乔靖柔在庭院的假山后微微现身,她缓缓抬头,眼神中似乎诉说着对这位洛家家主的仇恨。
自从获取无相佛宗的梵音之力后,她的情绪就很少像今日这般起伏了。
洛惊鸿的眼瞳闪过一抹光亮,但她在看到了对方眼瞳中的卍字佛印后便放弃了使用俪人珠的想法。
“这一代的书圣居然懂的用佛宗的佛法来融合自身血脉中的缺陷,确实是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以前我只当天底下只有我与素昕堪称天才,现在看来,左家武神,乔家书圣,亦或是那位杀母成仁的白帝神明,倒都有两把刷子。”
洛惊鸿收拢回剑,左手化作芊芊两根细指抚平剑身上的浮尘。
“左家的杀神血脉,你的梵音佛法,倒是巧妙的避开了俪人珠的神智攻击……但于我而言,你们这类人来的再多又如何?我于剑道之上进展神速,而且早在三日前就已吸纳了洛府多位长老的功力与剑境,达到了剑心通明的境界。”
刹那之间,整座空间剑气凛然,空中开始凝聚数不清的剑形。
洛惊鸿的背后,无数把泛起蓝光的仙剑闪闪发光,犹如黑夜之中璀璨的群星般耀眼夺目。
每一柄剑都给了柳若欢莫大的压力,他深刻意识到,只要一柄剑气迎头而下,他便再无生还的可能性。
剑气的压力越来越大,直至几息之后,一柄疾射而出的剑气轰然碎裂,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洛惊鸿的神色有些不善,他深刻的意识到,在这处宅院内,似有一股不输于自己的剑意悄悄升起。
对方在不断挤压着自己的剑气,终使那柄剑气消散破碎。
“这天底下,能以见到破我剑气的,恐怕只有一人……”
这一句话,似乎已给来者的身份添上了答案。
第四百一十一章 对峙
一道明艳的月光忽然出现在清冷的夜色下。
整片寂静的夜空都在这一刻被照亮了。
一名女子从这抹月光的尽头处缓缓走出,她步履翩然,光洁如玉的赤足踏着无数如水般荡漾的微光,似带着翻卷闪烁的烟花,极为传神。
而她身上雪白的薄纱如绽放的百合花,也更衬的整副身材袅袅婷婷,凹凸有致。
她正是被无数人认为已经死去的洛素昕。
柳若欢的眉梢微微抖动,他先前在听到洛素昕失踪的消息并无太多的感想,但当对方真正出现在她面前时,他却忽然有了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此刻出现的洛家少主,一经现身便成为场中的焦点,数道视线聚集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身份不凡,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极为特殊。
她的气质出尘,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素昕?”
洛惊鸿看向来者,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似乎她也不想与自己的亲生女儿产生分歧。
她犹豫片刻后向着对方问道:“你也是要来阻拦娘亲的吗?”
洛素昕举手向天,一道流光从天际划来,像划破天穹的流星,直直落在了她的手中。
这柄剑的剑身浑身散发着微微寒气,柳若欢一看之下竟觉得有些熟悉,像是记忆中谁的佩剑。
只是此刻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拿剑之人的身姿。
“母亲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但他是我的男人。”
洛素昕玉足点地,落在了柳若欢身前,声音异常坚定。
“我自己的男人,自然需要由我来护。”
这句话引得周围众多目光的注视,但洛素昕却面不改色,站在柳若欢的身前纹丝不动。
洛惊鸿端详了二人许久,看的柳若欢有些不太自在,感觉身上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过了许久,她才轻笑一声,嘲弄道:“你不说我倒忘了这茬,我本想用一个借口让他来到洛府,不想你与你那不成器的姐姐去了一趟金陵,就执意要娶他为夫。当初还觉得是天眷于我,方便我永生计划的施行,现在看来倒是乖女儿你先动了真情。”
洛素昕点头,一反常态的认可了对方的说法,“是。”
如今聚集在这座洛家宅院里的,无不都是天下屈指可数的新一代高手。
而乔靖柔更是与洛素昕幼时相识,自打小时起的一次切磋后,她就将对方视作自己心里目标。
众人无不知晓,洛素昕一心为剑,从未对男子有过多余的举动。
然而这样的冷颜仙子今日居然倾诉衷肠,直勾勾的表达爱意,着实有些太过反常。
乔靖柔猛然惊醒,她忽然记起那日在血战匈奴的单于王后,洛素昕为何执意在城楼上多看一会儿。
全然是因为她在注视角落里的柳若欢,只想多看对方一眼……
“呵,有意思!真有意思!”
洛惊鸿被女儿的话语逗得开怀大笑,他鼓掌调侃道:“当年为母为你订了三家的婚事,分别从其他三大世家谋得了血统还算纯正的好胚子。可这三名美男子却都没赢得你一次正眼相看,母亲还以为你对男人不感兴趣。所以,为母新婚前夜替你各个**,果然,你也没多说一言……”
乔靖柔出身书香门第,听到如此有违伦理纲常的举动勃然大怒,怒斥道:“你这恶毒女人,居然强迫自己亲生女儿的准夫婿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洛惊鸿不耐烦的说道:“哈?我女儿可是亲眼看见我打开新婚房门走进去的,她都没有半句怨言,你一个小女娃又在那里多嘴什么?”
乔靖柔不敢相信洛惊鸿口中所描述的场景,看着天仙一样的洛素昕,檀口微张。
她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说了,那所谓的三人不过是一群绣花枕头,一夜尽兴完基本都没了声音,不得不让我将他们都化作凶徒残杀的景象。”
洛惊鸿叹了口气,随后又将目光转移到了柳若欢的身上。
他翘出了一个兰花指,声音尖锐,故作羞态的说道:“他们三人的确不如你身后的新欢,这家伙意识进入鬼园的时候昏迷了几日,为母可是玩的很是尽兴……”
话音未落,剑尖便已经开始凝结寒冰,洛素昕双瞳冰冷,如同倾注了万年寒冰。
柳若欢更是一阵反胃,联想到眼前的不男不女的家伙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他真的快要把今日吃进来的东西都吐出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洛素昕并未向前挥出一剑,而是原地停留,微微躬身,摆出了出剑的架势。
剑势在她的身边不断腾绕,不久之后就相互交错,上升到空中,形成了无可比拟的蓝色剑光。
“心性不错,这几句话果然无法影响到你的道心,你的剑和你的心一样平静。”
洛惊鸿也并未再说什么刺激女儿的话语,他只是对着这惊天剑势感慨道:“我曾认为普天之下习剑无捷径可言,但身为我的爱女,我的血脉,你总能一次次给我更大的期望……短短二十年,便能将剑领悟到如此地步,再给你十年,恐怕就能超过家族数千年的积累,自己再创出一个新的剑境了。”
洛素昕在蓝色剑势中的身影愈发模糊,而澎湃而出的剑威也将四周的砖瓦吹飞,形成骇人的气旋。
洛惊鸿猛然凝眉,身上也有数道剑势轰然而起,每一道剑势都有如洛素昕的剑势之威,气旋也比起她的多出了数倍有余。
柳若欢作为一个旁观者,一眼就看出来了二人的实力相差。
此刻两剑相触,洛素昕必将被这狂暴而又凶残的力量撕成粉碎。
这是毫无技巧,纯粹的力量与境界对拼,怎么看洛素昕此刻都毫无胜算。
柳若欢沉默片刻,有些于心不忍。
在他看来,洛素昕自幽王墓开始就一路对他照护有加,此刻如果为了自己就泰然赴死,实在有些莫名的奇怪和心疼……
虽然站在个人角度来说,他倒希望有那么一两个强援能站在自己的身前,替他抵挡这位实力可怖的洛家主。
但以洛素昕现在的境界而言,她似乎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第四百一十二章 初现端倪
奇怪的是,洛素昕像是感应到了柳若欢的担忧,她螓首微微转动,给了他一个角度绝美的侧颜。
如同带露花瓣一般的红唇一张一合,虽未有声音传出,却好似告诉柳若欢不要担心一般。
剑道行家的对决,往往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决定成败。
洛素昕让柳若欢安定心神的动作自然被洛惊鸿看在眼里,此刻在场上占据绝对主动权的她,再也不做任何犹豫,将剑尖指向了自己曾经的爱女。
地面上,剑光飞纵,一道又一道剑势如山岳般浮起。
它们将整座天空覆盖,无数剑势席卷在一起,首尾相连,异常壮观。
而它们所夹带的强风几乎要刮的柳若欢睁不开眼睛。
如此波澜壮阔的场面才是刚刚开始,当剑势前进时,空气中的气流完全被它们搅乱,洛素昕与洛惊鸿的剑势针锋相对,在几瞬之后就撞在了一起。
轰鸣巨响响彻天地。
在这场激烈的交锋中,场中心向外扩散出一道又一道冲击波,而洛素昕凝结的剑势也在这一次次的触碰中被撕成粉末。
眼下来看,洛素昕落败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
“柳郎。”
这一轻声呼唤,将柳若欢从激烈的剑势互冲中缓过了神。
他诧异的发现,洛素昕的心思竟完全不在这场争斗中,她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瞳中,映的全然是自己的身影。
“如果你经历了上千次的轮回,会在不同的生命里,爱上同一个人吗?”
这句话问的柳若欢一怔,他下意识的将目光停留在洛素昕的颜面上,却只看到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下一刻,剑势盖过了二人,明亮的白光将他的视线模糊,使他一度以为这就是人死后的场景。
但这种猛烈的闪光只是一瞬之间,一秒过后,柳若欢的眼前重新归于眼前的场景。
而洛素昕的风姿卓越的身影依然屹立在原地,未曾动过分毫。
她的身影绝世而又独美,身上所散发的淡淡幽香顺着清冽的空气进入柳若欢口鼻,不断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
只是,柳若欢感觉眼前人的样子似乎有些陌生。
明明只是过了一刹,他却隐隐觉得面前换了个人一般,与方才的气质格格不入,极为不搭。
就像是为了映证他的推断一样,洛素昕的眼瞳深处似是归于平淡,再也看不见分毫明亮的眸光。
而她也并未对身后的柳若欢多过留意,而是微微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洛惊鸿。
“能依托那枚珠子汲取周围人的生命力,你倒是用的得心应手。”
“呵,女儿对为母的夸奖还真是含蓄。”
洛惊鸿微微一笑,他觉得此时的情况已经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有意思,不过……女儿你也太不小心了,明明一身神功盖世,怎么沦落成今日这幅窘状?”
话音刚落,洛素昕身上的衣物便开始零零散散的滑落,它们像是被万千剑痕划过,带出无数的血珠伤痕。
洛素昕修长纤细的身材在此刻暴露无遗,她柔软的雪臂与婀娜而圆润的玉腿上都沾满血迹,整个人此刻显得凄惨而又美丽。
“我记得你很小便领悟了剑心通明的道,至此之后更是在剑道一途中如有神助,触摸了我都不曾想象的领域。”洛惊鸿的语气之中充满了遗憾,似乎他真的为自己女儿的成就感到惋惜。
“但看看今日的你,却开始借助蛮邪之力,妖邪异术来抵挡我的剑气……你的剑道呢?你的剑心呢?”
洛惊鸿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而在他放大音量的同时,更有新的剑气徐徐升起,遮住了日光星辰。
场地上,折射在空气中的,只有洛家家主那威力绝伦的剑势幽光。
“你刚出现时,为母还舍不得杀你,但现在见你违背剑道祖训,看来斩你去见列祖列宗,倒也是我为人母所需做的一件事情。”
洛素昕听到了这些话语,嘴角浮现了一抹极为邪魅的笑。
这种笑容搭配她此时的处境极为怪异,让所见者无不心慌意乱。
而柳若欢则像是被晴天霹雳一样,嘴角微微抽搐。
这个笑,他见过,并不陌生。
一次是在自己的识海桃林里,那儿见到惊为天人的狐仙。
一次是在皇城丽水阁楼顶,见到的那位极为神明的魔宗女子。
她们无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本体为狐。
“我这一世也算见过不少新奇有趣的玩意,但没想到人这一类生物,却怎么看都看不腻。”洛素昕玩味的笑道:“不过相比于那心醉天道,诱女成魔的白帝,你还算保有几分人性的良知,懂得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
洛惊鸿收起笑容,微微皱起眉头。
洛素昕的行为与气质已经全然改变,从她方才说话的方式来看,像是换了一个道行极深的人。
但根据自己多年收集的情报显示,这世上不世出的仙人极为有限,除去神山上受到天道限制的新任白帝,还有被禁于域外空间的狐仙,这世上能有仙神之力的,恐怕就只有魔教的……
不对,自己好像想错了。
洛惊鸿再度开始打量起眼前的洛素昕,终于,她在洛素昕的身后隐隐看见了九条浮在空中的狐尾。
这些狐尾相互摆动,虚影更是浩大,竟直接将自己的剑气逼的倒退,占据了整片天空的主导地位。
这力量,是货真价实的神明之力。
“狐仙?”
听到洛惊鸿的疑问,洛素昕并未回答什么,她只是维持着笑颜,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显于神色之上。
“你被远古仙人们联手封印在不周山内,经历了数千年的漂流,应该已经远离现世很久很久才对,你如何能通过自己的力量横跨时间与空间,来到此处的?”
洛惊鸿看着眼前的女儿,神色古怪的问道:“若真是狐仙降临于世,我自不是敌手,但参考上一场与匈奴王的对战,你应该只是那狐仙投入到世间的一道镜像,虽然拥有一定的仙力,但却远远不及本人。”
他见洛素昕一言不发,以为自己的推断已经接近真相。
“若只是如此,那你搬出这道救兵也是无用……连天道都不能杀我,你又能奈我何?”
第四百一十三章 对决
洛惊鸿话语声刚落,便打算先下手为强,先试试狐仙的底细。
随着她的一双眸子越来越白,身上的气势也开始节节攀升,仅在片刻之后,洛惊鸿周遭所溢出的气息便已经超出了人世间对力量的定义,境界不断向上突破,直奔仙佛的力量而去。
宁可儿被冲天而起的蓝芒映照的小脸煞白,而且迫于俪人珠的束缚,她与林雅欣根本无法远离中心处。
但好在现在洛惊鸿的注意力并不在她们身上,使得她能与林雅欣能稍稍靠近。
“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跟老狐狸一样精明。”
宁可儿对着眼前的场景破口大骂,再无一丁点淑女的形象可言。
“明明自身实力都到了仙佛之境的边缘,却都刻意压低自己的境界,以各个家主的身份藏匿于凡间,可真是臭不要脸……”
相比于宁可儿的愤慨,林雅欣倒显得一脸愁容,她担忧的看向柳若欢的方向,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
“眼下洛家家主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在提升自己的境界,但看那俪人珠发光的模样,想来应该是在利用此物为自己造势。”
在宁可儿与林雅欣交谈之际,忽有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从一侧传入。
“俪人珠本命乃是上古狐妖的妖丹,而且据传那位狐仙所修的不是正道,而是妖道……所以俪人珠本就是吞噬他人精魄化为己用的邪门至宝。”
林雅欣与宁可儿面色一惊,转而看向声源来处。
只见乔靖柔正目色坦然的看向她们,红唇微动。
“先前正魔两道互相博弈,我们与二位姑娘交手颇多,也算是有些面熟……但眼下局势紧张,二位可否愿意放下先前的成见,与我们一同抵抗洛家家主?如若放此人离开此处,恐怕整座中州都会发生一场浩劫。”
宁可儿轻笑一声,不耐烦的说道:“呵,这时候倒想起我们来了?你们要拯救天下苍生百姓,又与我们有何干系?”
乔靖柔听到宁可儿话语间的讽刺倒也不生气,而是耐心解释道:“先前单于王半神的境界,便已经能颠覆北境,威胁中州大陆了。若真让洛惊鸿蚕食各地生灵,破镜成神,这世界都将成为她的玩物,所有生命也会变成她的餐食。”
乔靖柔朝她们微微点头示意,随后身上开始爆发出浓烈的杀气。
与之相随的,是左梓楠与其他到场的几位世家女子,她们身上的战意变强,甚至能从洛惊鸿庞大的能量气场中分得一处。
不远处的柳若欢眉色一皱,虽然他也能理解几女此时的想法,但以此刻众人的战力对抗洛惊鸿,无疑是痴人说梦。
“怎么?是在担心你的情人们一去不回?”
这句话从洛素昕的口中显得有些奇怪,一直云淡风轻的她如同闲云野鹤,不像是会说出此话的人。
但此刻被狐仙附体的她,似是有些奇怪,连同性格都换成了有些玩世不恭的模样。
柳若欢看着陌生的洛素昕,沉默片刻后答道:“我也同样担心你。”
“哦?”洛素昕看着神色认真的柳若欢,轻声笑道:“无需担心她,我只是与轮回者签订了一纸协议,来决定这幅身躯以后的主人而已……她依然活着,只不过沉睡在识海深处,再也无法启动那重来一次的特殊能力了。”
柳若欢透过洛素昕清澈透亮的双瞳,看到了一些奇妙的景象。
在如镜面般明静的水面上,有一女子平躺其上,身上的白裙缓缓飘荡,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这才是洛素昕的真身。
“一剑。”
洛惊鸿身边的剑气与气势俱都达到了峰值,剑气遮蔽了云日,使得整座洛家地界上都进入了一片黑暗。
唯有飞腾的剑气不时散发出冷冽的寒光,将四周映照的时明时暗。
洛惊鸿手握长剑,仰天叹声道:“我洛家奥义虽有三剑,都以绝杀闻名……但当剑道返璞归真时,一切的剑招与剑势皆都会化为尘埃,碎土……真正的杀招都会融汇成一剑,那便是星辰。”
他身边的剑势连绵成一道数米长的虚形巨剑,在他的背后徐徐升起。
巨大的剑鸣声在撕裂人的耳膜,声势之大更是柳若欢平生仅见,他险些在外溢的剑气中呼不过气来。
洛惊鸿的眼眸掠过乔靖柔与地上的其余几女,将目光独独锁定在洛素昕身上。
似是与其相比,其余人都无关紧要一般。
“所以我只用这一剑来弑神。”
被狐仙附身的洛素昕却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她一袭白裙如流风卷雪,在风声的呼啸中如花朵般怒放。
她侧过身子,正对着洛惊鸿,用方才调侃柳若欢的语气轻声笑道:“才透支了区区五十年的寿命怎么能够确保胜券在握呢?”
洛惊鸿眉色微微一动,身上的气势也出现了一刹的断层。
狐仙方才的话语让他的心境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的确消耗了自己积蓄的寿命,才构建出如此毁天灭地的声势。
本来手握爱剑的他,甚至有信心用此等力量来斩杀天道上关注此地的仙人。
但一句五十年却清清楚楚说出了他此刻的底牌,让他对自己的信心抱有一丝怀疑。
五十年还不够?
洛惊鸿眼神凌厉起来,又有数道明艳的气力从他的身上涌出,背后巨剑的虚影愈来愈盛,甚至快有些比同天上的烈日,成为绝世罕见的奇观。
“既然五十年不够,那我就倾注一百年,两百年……”
洛惊鸿说着说着,忽然用一段有些诡异的笑声打断了自己的话语。
“没关系,我这三日已经吸纳了府中数百号人的性命,我现在体内澎湃而出的力量足以支持我一剑将苏杭整处地界夷为废墟……让整座城市以及数以百万计的人命陪你陨落,也算是我对这世上旧神的最后一点仁慈。”
洛素昕背对着柳若欢,她那双如画的眉目轻挑,那双眸子里映着的是无限的蔑视。
洛惊鸿再难自抑,她横剑在前,念起了洛家剑诀。
“我有一剑,可开天地。”
第四百一十四章 暴君
洛惊鸿的剑诀声起,本就剑拔弩张的现场氛围变得更加可怖,一道道充沛的力量如同长蛇一般互相摆动,它们所呈现出的剑影也呈弯曲曲折状。
危机感从几女心中涌出,正道诸女几乎是在一瞬之间达成共识,她们此刻不能再坐以待毙。
力量凝聚时的洛惊鸿最为脆弱,只要突破环绕在周身边的护体真气,就能获取此刻战场上的主动权。
“动手!”
几道残影掠过柳若欢的视线,消失在原地。
佛印的光芒随即出现在林雅欣与宁可儿的头顶,为她们解开了束缚,争取了短暂的时间。
宁可儿看着被解开的身躯,揉了揉通红的手腕,有些惊诧正道几女的所作所为。
明明分属不同派系,她们居然真的会因为方才几句话轻信自己与师姐会出手帮她。
宁可儿瞥了一眼前方气势如虹的洛惊鸿,眉色一皱,当下对着林雅欣低声道:“师姐,趁着现在俪人珠的控制出现了间隙,我们先离开此处再做打算。”
林雅欣并未作答,她微咬红唇,撕下袖口的一条白色绸带,将它当做发带绑在了发上,扎成了一个马尾。
她一双晶亮的眸子灿若繁星,内里藏着星星点点。
“可儿,我剑术不比洛小姐,功力不比乔大家……但为了身后人,此战决不能退。”
林雅欣怜爱的看了宁可儿一眼,悄声说道:“我门还需要有人活着,你有凤护体,离开此处应该不费工夫。”
宁可儿听完之后欲言又止,她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了柳若欢一眼。
柳若欢被洛素昕挡在身后,依稀能见到他娟秀的面容,在黑夜之中引人侧目。
柳若欢也感应到了宁可儿的眼神,忙向她摇头示意不要冲动,可谁曾想,宁可儿随即也转过纤细的腰身,迎着巨大的压力抬头看向剑气中的洛惊鸿。
宁可儿眼睛弯成一弯明月,甜声笑道:“师姐,你未免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些。自打少主那家伙激活了你我身上的圣兽印,你应该清楚龙凤相生,和鸣呈祥的道理。”
林雅欣微微有些惊讶,之前她虽然感觉到可儿对柳若欢有些变化,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在意对方,宁愿放弃最后的逃生机会也要殊死一搏。
“师姐,再发愣我可要先行一步了?”
宁可儿伸出雪白的双手褪去外衣,露出凤翅交印的腰身,火红的印记如同燃烧的火焰,颜色愈加明艳。
她笑盈盈的轻拍手掌,顷刻间便涌现出数道流火,随后有一只金红色的火鸟尖啸而出,飞上天空。
原本数人大小的凤鸟,此刻却在数十尺宽大的虚幻巨剑下显得有些弱小。
不过宁可儿却丝毫不慌,她指挥凤鸟带着万般流火在空中上下翻滚躲避不规则的剑气,而后一头撞上剑影的剑柄处,这是整场剑气最为薄弱的地方。
然而随着砰然一声巨响,剑影面前火花四溅,刺耳的尖锐碰撞声摩擦着在场人的耳膜。
猛烈的冲劲致使与火凤灵魂绑定的宁可儿受到重创,她口喷鲜血,面容也一下失去了血色。
然而就在片刻之后,一声龙吟也惊现场中,青色长龙沿着火凤前行的轨迹,用龙角顶了上来。
而先前一下,剑影的薄弱处本就出现了裂痕,再来一只相同规格的圣兽印,再也抵抗不住破碎开来。
整只巨剑的剑柄破裂,剑身轰然倒下,砸在地上成了一块又一块,如同百层高楼轰然倒塌。
暴走的力量击飞无数碎石,蔓延而开的烟尘第一时间便将二女淹没在其中。
“雅欣!可儿!”
柳若欢下意识的伸出手,大声叫喊,却只能见到那两道倩影在一瞬之间消失在其中。
而让他更为难受的是,乔靖柔与左梓楠所率领的正道弟子追入烟尘后,伴随着几道冲天而起的光芒,她们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踪迹。
无论他如何用神识感知几女的气息,都无济于事。
随后,一柄又一柄巨剑从虚空中悄然现身,凌空而立。
新出现的巨剑更为巨大,气息更强。
看到这一幕的柳若欢心头涌现出些许的绝望,他哑了声,不知道此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狐仙所附身的洛素昕,对眼前的这一切静观眼底,她的面色没有分毫的改变,而是说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评价,“以凡人的资质而言,她们的所作所为堪称出彩。”
柳若欢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衣领,怒斥道:“你这么伟大,力量超凡入圣,为什么不出手救救她们……洛家家主此刻融聚力量成为凡世不可对抗的存在,不都是你们这群只懂自保,不懂正恶的仙神所致?”
狐仙微微侧头,秀美绝俗的美颜上现出了一道疑惑和不解。
“我本就是被现世仙人放逐的妖怪,何谈守护人世间的情与爱?”
这一句话怼的柳若欢哑口无言,他想起狐仙被放逐在不周山上,一个人站在彼岸花海中仰望星空的模样。
一双温暖的小手捧住了他的脸颊,狐仙看着他,继续说道:“更何况,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正与邪,善与恶?千年前我做妖族千金的时候,曾将数以万计的人类圈养起来,当做妖族的食粮。还几次三番毁族焚地,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君。”
柳若欢张了张嘴,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
“想看看我的本性吗?柳郎?”
恍惚间,他有些分不清此时说话的是洛素昕,还是狐仙。
……
洛惊鸿看着悬天而立的数把巨剑,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股力量,足以弑杀天底下所有不世出的神明,神器,让整座世界落入自己的手中。
只是,他的眼孔微缩,猛然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肌肤。
原本细腻如婴儿般丝滑的肌肤,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布满了老年斑纹。
他像是一名七八十岁,半只脚迈入棺材的凡人,整个人的精神气色也在这一瞬间苍老了不知多少。
“生命本源的力量虽然强大,但看起来也有它承受不住的极限。”
第四百一十五章 绝境
“但好在此战过后,世界都将被纳入我手,眼前的这些力量用了就用了。现在的我,应该是这世上硕果仅存的神明,唯一能盖过日月天地的存在。”
洛惊鸿似是在小声自言自语,但也正是这番话语稳定住了他心中最后一根缥缈不定的道心。
四周恢弘的剑势凌空而立,倾泻而下的光影映照在他苍老的面容上,显得有些狰狞。
然而就在此刻,那道身后曼舞狐尾的倩影从前方的浓雾中徐徐显现。
洛惊鸿对于狐仙的出现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反而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毕竟是上古活下来的仙人,如果仅是承受了我的一击就殒命于此地,也未免太让人失望了些。”
回应他的并不是狐仙一贯玩味悠然的声音,而是包含了些许怜悯。
洛惊鸿气势愈来愈旺,她扬起双手开怀大笑道:“怎么,连仙人都开始畏惧于我的力量了吗?”
狐仙面色平静,目色却略微有些伤感。
当年她透过柳若欢的眼睛看到过金陵城郊衣不遮体的乞丐,现在想来,此刻自己的眼神应该与那时无异。
充满了对无知者的同情。
“虽然我没有让你感到失望,但你该对自己的无知感到绝望。”
洛惊鸿对狐仙的说法不屑一顾,他轻笑一声,脸上的纹路交错的皱纹也堆叠到了一起,形成了有些可怖的褶皱。
“无知?你现在所处的境界止步于神道之前,即便眼下突破,此战也必败于我。”
说着,他伸手指向了天空,几多笼罩在空中的阴云,瞬间都消散的无影无踪,连太阳都在空中冉冉升起。
四周方圆百里的天空只有此地是烈日高照,日夜颠倒。
“看到了吗?连天道都畏惧于我,连法则都畏惧我,这样的力量,何谈无知?”
洛惊鸿由轻笑逐渐变为了哈哈大笑,四周剑气也是这一刻开始愈加明显,他浑身充满了骄傲,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可以预见自己脚踩八荒,剑指苍穹的画面了。
然而,这笑容只持续了不到一刻,下一秒,他的神色就凝固在了脸上。
高挂在天空中的烈日在几息之后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墨黑色斑点,那些黑点在众人的视线中逐渐变化为黑斑,甚至越扩越大将整颗太阳染成了通透的黑色。
一时之间日光化成了残破的光影,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失,四周一切归于黑暗。
全场内,只有狐仙的目光最为冷静,她甚至未回头去看身后的场景一眼,而是一步一步走向战场的废墟处。
只见她反手拔出了一柄落在地上的残剑,抬手将它掷在了空中。
“自诩为王,当然要担负起王的责任。”
抛在空中的断剑摇摇晃晃,在一声巨响中四分五裂,而它被碾碎的粉末却凝聚在空中,并未消散。
洛惊鸿眼角微微抽搐,他亲眼看见这些细小如粉尘的东西竟然开始引得周围场景扭曲,逐渐演化为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而随着漩涡逐渐变化为三米多高的巨型异物时,里面开始传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这叫声与十八层修罗业狱的鬼叫截然不同,而是一种震破人灵魂深处的恐怖尖叫。
柳若欢在听到叫声的一刹那,便已经有些六神无主,双目无神,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耳道流出了两道鲜血。
身处漩涡正面的洛惊鸿虽然凭借强大的剑气削缓了尖叫对他的伤害,但他此刻也对眼前的状况有些分不太清,甚至完全不知自己在面对何种生物。
刹那间,他的思绪万千,最后终于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这绝对不是人类!”
狐仙定住了目光,她望向了自己所唤出来的黑色漩涡,轻声说道:“九州大陆的诸位创世神明陨落,无数仙人更是在同一时代神魂俱灭,你就不好奇他们为何连执掌人世的时间都没有?”
洛惊鸿何等聪明,他基本是下意识就清楚了狐仙想要说的东西。
“难道说……仙与神的挑战根本就不是那一道道突破自我的枷锁,而是来源于其他地方?”
狐仙环抱起双臂,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正因为天外有天,无知者才会接连殒命……域外空间的那类生物名为‘不可视’,你接下来将会陷入与对方无休止的厮杀之中。”
洛惊鸿双手颤抖,他有些不大敢相信狐仙所描述的话语,没想到自己苦修数年,隐忍数年,颠覆了整个洛家。
结果从现在开始,却要陷入一场无休止的战争中?
但漩涡那头的生物,却并没有给他反思的机会,一只焦黑如炭的手赫然伸出,扒在了漩涡的周边,里面的怪异生物似是要从中挤出。
洛惊鸿当机立断,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反手一道剑气将那只黑色的手脚砍断,从而在外部确立了主动权。
他不断安慰着自己,只要能掌握落点的主动权,即便是弑杀旧神的怪物们,也不过他一合之敌。
然而,就在此刻,天空中无数地方都开始凭空涌现出黑色的斑点,它们向四周互相延伸扩大,都开始想之前的那个漩涡般演化。
洛惊鸿被这景象惊呆了,空中密密麻麻出现的漩涡少说也有数千个,以他的力量,肯定会有遗漏的怪物出现。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洛惊鸿转身欲跑,却突然听到狐仙的一道嗤笑声。
那笑声悦耳,却在洛惊鸿的耳中如同魔音。
“洛先生,您身上余下的生命本源可是不多了。”狐仙面容带笑,不急不慢的说道:“此时离场,这群怪物屠戮整个九州,你可就没有可以续命的宝贝了。”
洛惊鸿额头冒出冷汗,随后一股羞恼冲上心头,他怒目瞪视狐仙。
“是你!是你诱使我动用全部力量破镜,才会招来如此祸物,才会将自身的力量压榨的如此干净。”
狐仙对洛惊鸿的指责全盘接受,却也不屑一顾的回应道:“曾同为女人,洛先生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你!你!你……”
洛惊鸿话未说完,空中便交错出现了无数奇行怪异的生物,之所以没有用语言形容,而是因为它们的存在根本无法用人世间的话语来描述。
第四百一十六章 身陨
就比如先来靠近洛惊鸿的身边的怪物是个畸形而又丑恶的庞然大物,它足足高出成年男女数尺,伸缩有力的触手更是有着不可思议的拍击力,仅仅是一下就将洛惊鸿的虚幻剑身砸断,而先前魔门二女拼尽全力也只是做到如此地步。
其他怪物通常夹杂着各类兽物和人的四肢,它们根本就没有一个统一的形态,常人的逻辑与认知在它们身上根本无法行得通。
洛惊鸿的目光仅仅是多在它们身上停留一眼,便会觉得反胃恶心。
“啊!”
洛惊鸿仰天怒喝一声,随即侧身抽剑,带着气势磅礴的剑意直直切入如同祸物群之中。
他剑锋与剑气所至之处,无数残肢断臂与出手腐肉被拦腰截断,黑色的浓液四处溅落。
但那些怪物却极其难处理,只要不是被庞大的剑气碾碎,它们仍可以重新组织到一起,重新发出刺耳的哀嚎声。
这种丑恶反胃的画面看的洛惊鸿面部抽搐,心中怒骂声不断。
“我可是征服整座世界的神明,为什么这些本该被我视为餐食的凡人,会让我为了他们不休不止的血战下去……凭什么!凭什么!”
愤怒与仇恨在一瞬之间填满了他的内心,他心中的无上剑诀微微出现了一道细微不可见的缝隙。
然而已经被这些妖祸逼至心理崩溃的洛惊鸿却下意识的忽视了这一点,他迫不及待的立起手指,用身上澎湃的剑气压向滔天妖兽。
“吾有一剑。”
熟悉的剑诀声起,数道剑气自他的周身环绕而出,冲天而起,无数祸物在于剑光的触碰中消散陨灭。
“可劈星辰,可斩皓月……”
交织在一起的剑气愈发庞大,甚至直直将洛惊鸿身边扭曲的时空隧道硬生生给碾断,使得那些怪物还未探出身子就被活活卡死在隧道之内。
眼见这剑势愈发强大,但在无数的哀嚎声与剑鸣声中,出现了一声细不可闻的脆响。
随后在洛惊鸿惊恐的注视下,天空中巨大的虚幻巨剑出现一声伴随着一阵又一阵喀嚓声出现了无数裂痕,它们形同蛛网,迅速遍布了整座巨剑的全部。
而后巨剑破碎,天空刹时被无数漫天荧光遮住了。
天空如同下了一阵彩虹色的光雨,场景唯美似幻,但下方的不断涌出的怪物却如浪潮一样席卷向洛惊鸿。
洛惊鸿站在光雨中,面如死灰。
……
洛惊鸿的身躯在尸堆上摇摇欲坠,她的脚下是堆积如山的怪异尸骸。
这些骸骨或巨大或细小,充斥了各类奇特怪异的生物形状,但无一例外,它们全都死在被誉为当世第一的剑仙手中。
黑红色的血液将原本绿油油的草地也染成了漆黑色,洛惊鸿喘着粗气,用长剑插进白骨间,努力控制着身形平稳。
但斑驳和苍老的皱纹黑斑已经遍布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无论任何人看见她,都只会认为他是一位行木将就的老人。
他微微眯眼看向了天空,只见圆日似是被一股无形的黑暗笼罩其中,被包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而随着一声痛苦尖锐的哀嚎,一只又一只奇形怪状的怪物开始从扭曲的时空之门爬了出来。
一只如山丘般的烂肉触手轰然拍下,一道荧光微微亮起,洛惊鸿的护体真气在此时发挥出它的余威。
“我乃是神。”
洛惊鸿冷眼看向这丑陋的怪物,他的视线中充满了不屑与讥笑。
“你这脏东西,还想触碰到……”
“砰!”
护体真气如同蛋壳一样砰然碎裂,那只触手直接触及地面,发出轰然巨响。
大地都随着这一击微微颤抖,一道波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散而出,吹起无数风沙碎石。
柳若欢更是在这一击中被吹的身形摇曳,在握住身边形同废墟的墙壁后,才堪堪稳定住了自己的位置。
一击散去,余波回荡。
当触手被缓缓抬起时,原本似战神一般屹立不倒的洛家家主,在这一击之后失去了踪影,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摊肉酱。
怪物收回触手左右看了看,像是在确定这先前斩杀同类无数的猛人到底死透了没。
在确认洛惊鸿的死亡后,怪物像是讥嘲一般发出一声刺耳的怪笑,随后身边黑色的不明液体缓缓包容住了这些烂肉。
在几番挣扎之后,洛惊鸿如同被胶质的东西重新塑造了全身,颤颤巍巍的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柳若欢本来还算轻松的心情一下子便紧张起来,但当他转头看向狐仙的时候,却发现后者对这一切的发展表现的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我……我又活回来了!”
洛惊鸿露出窃喜一样的笑容,她脸上的皱纹叠在了一起。
“喂。”
还未等洛惊鸿为自己的重生感到喜悦,狐仙便出言唤了他一声。
“哈?”洛惊鸿焦黑的眼珠上下翻动了一阵,随后用余光瞟向了如仙子般出尘的狐仙。
相反,洛惊鸿并没有对狐仙展现出太多的仇恨,反而咯咯笑了几声,说道:“你这家伙精心策划的阳谋,使我命陨于此,但你可未曾想过这域外妖魔会复活于我,从生命本源开始给了我另外一种永生。”
说罢,他骄傲的补充道:“从今日起,我再也不是人类这种低质生命体,获得永生与这种力量的我,将会……”
狐仙倒也不慌,而是凭空坐在了空气上,翘起了标志性的二郎腿。
她坐好后才带着微微笑意看向滔滔不绝的洛惊鸿问道:“你可曾想过,它们是怎么想的?”
洛惊鸿停下了说辞,眉色一皱,“你这妖女想说些什么?”
“我们与这些域外妖魔邪秽本就不是一类生物,它们以无边无际的黑暗寄居,生活在另外一片虚空之中……唯有被我们冠以恐惧惊慌厌恶等各种负面情绪才会成为它们的佳肴,刺激它们的成长。”
狐仙目光看向洛惊鸿,平静的劝诫道:“不要以我们的视角去揣测它们的想法。”
洛惊鸿咧了咧嘴,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怒道:“你还想些什么歪门邪道,莫不是想通过这张玲珑嘴再骗我进入下一个陷阱?”
第四百一十七章 深渊后的母爱
狐仙红唇微启,发出富有魔性的声音,“我只是在可怜你罢了,现在催动自己的剑意看看,你看看你还能催动几成?”
洛惊鸿半信半疑的伸手捏住了剑诀,数道剑意腾空而起,但相比之前遮天蔽日的地步相比,弱了不知有多少个层次。
“我的力量呢……”
洛惊鸿还未说完,他便猛地意识到,让自己修为突飞猛进的并不是源于自己的实力,而是因为那颗不起眼的俪人珠。
他通过那枚珠子强行吸纳转化了名为生命的力量,但当他再度重生后,他已经脱离了先前的那具肉体,再也不复拥有俪人珠的资格。
一道流光从废墟中猛然飞起,它穿过洛惊鸿的脸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到了柳若欢的面前。
通体透红如同水晶材质的俪人珠浮现在他的眼前,倒映出他如画一样的面容。
此刻的场景显得有几分诡异,但不容柳若欢多想,对面的洛惊鸿已经面目扭曲,拼尽全力向这里爬来。
“还给我!那是我的珠子!”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后,洛家家主似是已经忘了当初他如何从柳若欢身上摘取俪人珠,收纳己用的事情了。
柳若欢为防止夜长梦多,再度发生之前的情况,他猛然将俪人珠吞进喉咙里。
伴随着洛惊鸿凄厉的尖叫声,俪人珠发出幽幽红光,从柳若欢的喉腔处向下,一直抵达到了他的小腹中,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
刹那间,柳若欢开始感受到无数个心脏搏动声。
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是有人在拿铜锤在不断敲击着他的心脏。
“只要剥开他的肚子,再拿到那枚珠子,我就能重……”
洛惊鸿紧盯着柳若欢,嘴里在念念叨叨说些什么。
当他看见柳若欢双眼迷离,身体虚弱的半跪在地上,又开始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
但是不曾想,在他还未走到一半时,一条触手从空中猛然落下,直直从他的天门处插了进去,墨色的各类器官喷洒而出,形成令人作呕的画面。
洛惊鸿惊声尖叫后,全身一阵痉挛,在抽动一会儿后再次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那触手通体泛光,时不时发出阵阵抖动,像是在从洛惊鸿的脑中在吸取着什么东西。
洛惊鸿死去的眼瞳里透出无限的惊恐,似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但这种死亡的方式未免太过骇人,让抽空抬眼的柳若欢也有些经受不住,胃里一阵翻涌。
在过了半晌后,洛惊鸿已经死去的肢体开始发出一声声奇怪的声响,他再度以死气沉沉的模样出现在柳若欢的视线里。
“你……”
从洛惊鸿的口齿中开始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柳若欢下意识的联想到,这是那些域外魔物在操控洛惊鸿的残躯,试图与在场的人进行交流。
果不其然,在熟悉了人类口齿的发音后,洛惊鸿不断张合的嘴巴中终于说出了一句还算清楚的词语。
“千年……约束……”
但这两个词汇有些让柳若欢摸不清头脑,但站在他面前如月如玉的狐仙,却接上了怪物前后不搭的话语。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狐仙环抱着如藕般细腻白皙的肘臂,轻吐红唇,“人类的寿命何其之短,时隔这么久,人世间早就已经换了一批人统治了……与你们签订条约的皇族也已经覆灭了。”
她的语气淡然,没有掺杂一丝个人情感。
柳若欢甚至能从她的语境里感受到数千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悲凉场面。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洛惊鸿缓缓张口,一字一字的吐露出身后怪物的想法。
“秩序不能乱,这是母体的想法。”
新的词汇出现在柳若欢的脑海里,他还未张口说话,就见那怪物用一双奇异的大眼瞄向了他。
约莫三人多高的橙黄色眼珠在快速翻滚了几遍后,重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作为恢复秩序的惩罚,我们需要带他回家,一同接受母爱的赠予。”
虽然怪物的语气不掺杂任何情况,但柳若欢能从那貌似温馨的词汇中体会出极为可怕的信息。
这莫名可怕的怪物,居然想带他离开此地,回归自己的巢穴?
还要接受什么奇怪的“赠予”?
联想到先前它所提及的母体,柳若欢几乎可以确定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还有呢?”狐仙却没对怪物的提案有异议,只是平静的问道。
“没了,我们索取的仅是如此。”
被怪物操控的洛惊鸿在空中做楫行礼,这一幕显得如此的荒诞可笑。
突然,被怪物操控的洛惊鸿,漆黑如墨的双眼化作了猩红的血色。
柳若欢与其对视,猛然回过神来,却发现天空更是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裂缝,那道裂缝虽然同先前的时空裂缝结构一样,但它的尺寸却足足笼盖了整座杭州城。
更为可怕的是,在那道裂缝深处,空间的另外一面,他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更大的怪物正在试图通过裂缝,出现在这片时空中。
血色渲染了整片天空,而后有无数奇形异状的怪物在血色的云雾之间不停穿梭。
人类已经成了它们的食粮,他几乎能叫上名字的,认识的人都躺在地上,露出惊恐,胆怯的表情。
“这便是母爱降临后的模样。”
在不远处的洛惊鸿直勾勾盯着柳若欢,一字一句的声音像是魔音灌耳,直达柳若欢的脑颅深处。
“只有接受母爱才会存活于这个世间,抵抗母爱,这世界终会迎来如此结局。”
天空闪过一道明光,它像是夹带着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将世间照亮,带来光明。
当它倒插入地面时,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后是地动山摇,山鸣海啸。
整座苏杭开始被这一剑之威撕裂,损毁,刹那间,烟消云散,整座血色地狱开始崩坏。
当柳若欢再度睁眼时,他已经回到了现实。
只不过在他身前竖立的并不是一把剑,而是一个人。
她一身白色裙纱,单薄地贴在白皙的肌肤上,虽然是背对柳若欢,但纤细柔美的身材却能让他一览无余的收归眼底。
优雅和端庄在她身上完美的融为一体,她的出现婉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天道
“我没答应过。”
女子的声音如涓涓泉水淌过心田,沁人心脾。
但此刻的洛惊鸿却早已丧失了五感,她歪了歪脖子,毫无感情地对女子发问道:“你是谁?”
它实在有些无法理解,这女子的出现为何会如此突兀。
女子轻吐红唇,“我为天道,天道为我。”
一道天地正气四散奔流而出。
刹那间,天地间所有张开的时空隧道开始快速闭合,所有怪物都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孤独的留在异世,它们有几只试图跳入其中用自身的力量阻碍通道的闭合,却被狂涌的力量瞬间碾成了一堆腐烂的肉块。
不稳定的时空隧道此刻变成了绞肉机,再无怪物敢欺身上前阻挡通道的运行。
而天空此时日光大盛,衬的女子的身影出尘落俗。
从这一刻起,似是将一切不放在眼里的怪物,终于开始正视起眼前的女子。
它那可怖的眼瞳微缩,重新注视起眼前脱俗的女子。
在仔细分析完女子所使用的力量后,它支撑起洛惊鸿的残破的身躯,试探性的问道:“天道的代行者?”
女子不置可否的还以目光。
“曾几何时,这片大陆还在启蒙的时候,曾有过上一位天道的代行者。”魔物说道:“她曾自持尊贵,认为自己是苍穹之下的守护者,而后她倒在了母亲的面前。”
女子微微抬眉,细细抚平剑上的岁月。
她带着一把剑,但本身却更像是一柄剑。
“要战便战,何来如此多的废话?”
魔物操控的洛惊鸿,发出一声轻咦,像是不解女子的反应,“我只是在想反正终归会迎来一样的结局,为何你们就不能认同我们的生命形态呢?”
一直没有发言的柳若欢冲着背对自己站立的倩影喊道:“白谷兰,它操控的傀儡说话方式愈来愈娴熟,证明它正在不断联系了解我们的社会与文明,若是被它理解了剑术真气那些奥秘,恐有不测!”
被他唤出名字的女子,微微侧身。
面如桃花,翩若惊鸿。
但她似是白谷兰,又不太像她。
这一刹那的功夫,四根触手迅速向外延伸,它们不断交叉突进,从周身散发出极为压抑的黑色气息,似是在遮挡白谷兰的一身天地正气。
就在柳若欢心惊肉跳之时,数道白色的气息如同云雾缭绕一般,向上推进。
被细细白雾缠住的触手,不断发出颤抖,而源头处的怪物也在不断的悲鸣惨叫。
不一会儿,触手被迅速瓦解,化为几缕青烟消散于天地间。
而在触手瓦解的一瞬间,女子的身影也开始消散。
下一秒,她便已经在怪物面前挥剑斩棘,一剑破去了诸多腐烂残破的躯干,直达怪物的核心处。
那些丑陋的黑色脏污中,竟然包裹着一颗通体白玉一样的珠子,说起来,它的造型倒和俪人珠有几分相像。
但还不等柳若欢细看,这一剑之威已经直直刺穿了珠子,引得清脆的碎裂之响在空气中颤鸣。
狐仙环抱起双臂,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对雪白玉兔被她撑的丰韵饱满,气势十足。
即便是洛素昕这种常年素白裙裳的典雅装扮,也能被她演绎的柔桡轻曼,妩媚纤弱。
“果不愧是白家姑娘,想法和能力是我生平仅见。”狐仙像是长舒一口气一般,音色平稳地说道:“那域外魔物估计怎么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碰到如此怪物……此战过后,这世间又将迎来绵延数千年的祥和。”
柳若欢有些不解狐仙的话中意思,“那妖魔从域外而来,连试图成神的洛家家主洛惊鸿都不能敌,怎会如此简单就死于白谷兰的手中?”
“你平时鬼精灵的,现在怎么却突然不开窍了?”狐仙敲了一下柳若欢的脑瓜,“天道者顺应天道,自身代表天地意志,这种能力与域外妖魔所追求的黑暗负面混沌两相对立,互不相容。而失去了时空隧道母体的支持,这些域外妖魔的实力大打折扣,已经是寻常修仙者可以应付的水准了。”
狐仙说到这,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更何况,你觉得她还是她吗?”
柳若欢不解其意,再度看向场中间时,白珠已经支离破碎,怪物也化为灰烬。
而其他还停留在此处的怪物也俱都一拥而上,被白谷兰尽数斩于剑下。
她的目光坚毅,有白谷兰的影子,却又不是她。
柳若欢微微停顿片刻,猛然大脑一片空白。
白家四姐妹本就是同生共死,身上流淌的血脉之力极为特殊,若此刻站在此处的并不完全是白谷兰,那她就只能是四姐妹同聚一处后的模样。
怪不得白谷兰此次下凡后的力量会如此神勇,显得无人能挡。
融合了姐妹四人的功力与天资,在加上天道的加持,她此刻的成就已经超乎常人的想象,是真正意义上的神选之人。
~
白谷兰已经如同战神一般,屹立于万丈尸骨之上,她遥望天空中的皓月,眸光深邃而又透着明亮。
柳若欢在满山尸骸中一步一步向着顶峰爬去,扑鼻而来的恶臭险些将他的意识遮盖过去,但他还是强忍着厌恶,慢慢向上爬。
他脑子里全剩下狐仙方才的话语。
“其实白家姑娘这种融合的状态,走到最后也只是死路一条。强行容纳四个人的功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要将四个完全相反性格的人揉和在一起……如果到次日天明,你都无法抵达她的身边,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她们的意识就会崩溃,成为这尸骸上无意识的武者。”
……
满脸血污的柳若欢扒住最后一处突出的白骨,拼尽全身力气冲上了尸骸堆的最顶端。
仰望星空的女子似是察觉有人自背后出现,反手示意之下,剑从剑鞘中腾空而起,像是一道流光一样刺向柳若欢。
面对白谷兰足以斩杀异域妖魔的飞剑,柳若欢被迫强行提起全部精力。
生死之间,有一种潜能乍现。
这道飞剑用眼睛来看太慢了!
在听到剑鸣的那一刹,他便已经做出了规避的动作。
可即便如此,剑光划过的瞬间,威力也直将柳若欢的发丝砍去了些许。
第四百一十九章 道士
“俪人珠,助我一臂之力!你他娘的再指不上用场,就同我一起被埋没这尸骸中吧!”
与他结为一体的俪人珠开始在他体内开始发出幽红色的光晕,柳若欢流失的体力在不断的被补回来。
可这仍是不够,那柄飞剑在空中绕了一个半圈后又向柳若欢直直飞来。
还是一样的方法,在剑鸣声刚刚靠近的一瞬,柳若欢试图向侧方翻滚一步再往前扑去。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次的剑势更快,在声音到达之前已经插入他的脊背,即便俪人珠疯狂倾泻力量,也无法阻止飞剑之威麻痹他的全身。
剧痛传来的时候,柳若欢扑倒在地。
无意识的白谷兰此刻与他只有三步之遥。
但这三步却仿佛隔了一座星河,怎么触摸,都无法碰到她的裙角。
“谷兰……”
在柳若欢最后合拢双眼的视线中,身前的倩影却自始至终再也没有回过头。
他忽然记起,见她的第一面时,自己好像也是这么陷入黑暗之中。
~
“我说咱家小姐也真是的,河边遇到了这么一个人,非大发善心把他救了起来。可这小子蓬头垢脸的,怎么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要我说,还不如把他送进附近的青楼里当个擦地小厮来的方便。”
“瞧你这话说得,那青楼里能随便接受身份不明的男子吗?真要查到我们头上还得了?”
“这话说的倒也是……”
“再说了,三年前关内第一大楼谪仙楼摘牌关门后,女皇就开始肃清一切有关于魔道的人和事,这些日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窝囊。”
“再忍忍吧,新上任的主子同汉唐有血海深仇,绝不会放任这种局面太久的。”
“哼,要我说……”
柳若欢虽然睁不开眼,但却听两人交流的异常火热。
后面又从青楼说到天南地北,像极了前世村口大妈唠家常说闲话的模样。
再往后似是到了饭点,俩人的交谈与脚步声才愈来愈远,逐渐消失在柳若欢的意识中。
洞察到附近没有人声,柳若欢急忙催动起自己残存的真气,查探起周身的血气脉络。结果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样,现今已变成了一片废墟残渣,连简单的催动真气也变得有些许困难。
只是唯一让他感到些许安心的是,这次俪人珠安然无恙,依然在他的小腹处微微发热。
从中似是传达出一丝丝能量,不断在修复着他的周身四处。
这股能量绵延不断,细水长流,起始丹田部位的经脉已经痊愈,还要比寻常人的经脉更为宽阔。
这种发现让柳若欢又惊又喜。
如此看来,只要等俪人珠修复完自己的周身四处,他就能从先前不能修炼的废人变成举世难见的天才。
但这修复的速度实在是太过缓慢,恐怕等它完全修复完成还要再等上个三五年的光景。
柳若欢当下决定,还是要先从当前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中苏醒才行,把命运交在她人手里,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
在不知第几次冲击眼皮之后,柳若欢终于缓缓睁开双眼,看清了苏醒后的世界。
他记忆中尸骸成山,淡粉裙女子屹立山巅的场景不复存在,唯独有房梁横立在各个木板之间,构建起结构简单却又坚实耐住的房屋。
柳若欢背靠床垫,艰难的撑起身子,开始一步一步适应起了目前的身体状况。
不知是不是昏迷太久的原因,身上的一切都感觉不再像自己的躯干,他全然像是一个意外来访的陌生人。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适应后,他终于能从床上起身行走。
推开屋门,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外面是人声鼎沸,热闹喧哗的街道。
三人并肩而行的狭隘街道上,样式繁多的小商小贩扎根于此,吆喝叫卖着自己的生意与商品。
人流像长蛇一样流动在此地。
柳若欢刚刚走下门槛,就被人挤着向前方走去,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要前往哪处,只是跟着人群行动。
也不知向前走动了多少,忽然有一人握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眉眼带笑。
“小哥,姐姐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是本地人吧。”
柳若欢下意识的停下,转头看向出言阻拦他的女子。
谁曾想,他刚刚把头转过去,就听到对方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好好的一副面相,怎么满脸的疤痕?”
说话之人是一位肤白貌美的女道士,她打量完柳若欢的面容后,面色从一脸震惊逐渐变成了遗憾。
但她似乎想起了叫停柳若欢的目的,随手拿起一纸折扇,指了指小木桌前的板凳,指挥道。
“坐!”
柳若欢一头雾水,有些不明所以,却被对方一把拉到了板凳上,开始了滔滔不绝的交谈。
“小哥,您是哪里人呀?”
道士似乎根本不在意男女之别,这让柳若欢有些无奈的拨开了她的手,轻咳了两声。
“光天化日之下,姑娘这么做不太好吧?”
“哈哈,小哥以前从没来过江南巷角这种苦地方吧?”
道士却似根本不在意柳若欢所谓的说辞,反而用几句话道明了柳若欢的身份。
“近两年来,江南地界暴雨成灾,小哥目光所及之处,可能看到一人脚上踩得是整齐干净的草鞋?”
柳若欢顺着她的提醒,看向了过往行人,发现的确如这道士所说,脚上穿的都有些凄凉。
“草鞋尚且都穿不起,人都不能果腹,何谈男女授受不亲一说?”
道士晃了晃手中的纸扇,忽然故作神秘状问道:“小哥身上这身衣服可是来头不小呀,如今能搞来如此干净衣物的,可是那儿的人?”
柳若欢被她说的一头雾水,翻了翻白眼,准备要走。
谁知道士又拽住他的衣角,将他整个人又拽了回来。
道士嘿嘿一笑,态度暧昧起来,“小哥,别急着走嘛,实在不行你给我一百文,我来给你算算接下来的运势如何?”
柳若欢也不知这女道士为何独独缠上了自己,他无奈的打开自己的衣袋,给对方看空空如也的口袋。
“也不是我不想,只是我刚刚苏醒实在是身无分文。”
第四百二十章 传说中人
“哦?”女道士伸头看了看,略带惋惜的叹了口气,随后她哗啦一声打开折扇,语气变得有些许正直,“买卖不成仁义在,这笔生意就算我送你好了。”
这话语方式和强买强卖也没啥区别,习惯了前世诸多套路的柳若欢无奈的叹了口气,因为这实在是跟打着免费旗号圈人钱财的骗子一模一样。
难道自己就这么像冤大头吗?
不过身无分文,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吧?
就在柳若欢想东想西的时候,那女道士已经上手捏了捏柳若欢的额骨手腕等诸多部位,入手处柔若无骨,让柳若欢本想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倒不是因为他贪恋美色,而是因为这女道士给人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奇怪,让他有些恍惚。
“嚯,你这脉象的来头可不小呀!”
女道士惊声过后,用一种你撞大运了的眼光投向柳若欢。
“你这脉象势成龙虎,虽然前不久才险象环生,但其中夹杂着诸多运势,有东山再起之势……”
说到这儿,女道士忽然轻咦一声,整个人的身形也微微前倾,几乎快要贴到柳若欢的脸上。
“不过这脸蛋倒是看不出来今后的走向,你的来头好像不小呀……”
话未说完,前方的人群突然发出一阵骚动。
柳若欢刚转过头,就听见如同山鸣海啸一般的叫喊声。
“日月昭昭,白莲神教。天地一统,千秋万代。”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看着这些人忽然露出了右侧的臂膀,在上面系上了一根长长的白布条。
这人人姿势熟练,显然是准备良久才有的举动。
“小兄弟你的白莲布呢?你不会不是圣母钦点过的人吧?”
柳若欢回过头来,才发现有一个五大三粗的亚麻色布衣女子盯着自己,眼中充满了提防。
而刚刚还在与他高谈阔论的女道士此刻已经不见了人影,唯独八卦圆桌上留了一根与暴民一模一样的白布条。
布条上有淡淡的莲花印记,看来是暴民之间用来辨别敌我的识别符号。
那壮硕的女暴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白条后,眼神顿时缓和了不少。
“原来都是圣母座下的俗家弟子,是我多想了。”
在她身边像是她朋友一样的另一位壮硕女子哈哈大笑道:“耿妹,那些官兵富人都蜷缩在家中不敢动弹,怎么会有人来街角巷子这种落魄处?再说了,这小哥面上如此狰狞,定是被人残害了面相,侥幸偷活到现在,心中恨意不输你我呀。”
“对不起,小兄弟……”
那被称作耿妹的粗壮女子拿起布条,在柳若欢的右手臂上系好。
她还想说些什么,就再次听到远方有山鸣海啸一般的人声响起。
“吉时已到,天地易主!”
这句话传达之处,人群纷纷行动起来。他们在各个商摊桌椅的下方抽出兵刃,直接朝街巷两头冲了出去。
而柳若欢也这么被稀里糊涂的推入了暴动的民众之间,成了这场暴动的一员。
~
日落西山,历经千古的城墙上方只空余一道残阳。
城池内部乱作一团,无数暴民从街边巷角处轰然杀出,将毫无防备的巡捕和城备军一击毙命。
渐渐地,事态越发不可控制,除了重兵驻守的内城,外城渐渐都沦陷在暴民之手。
而随着暴动占据绝对优势后,无数手持兵刃的暴民冲入了两侧民房,传来阵阵叫喊啼哭声。
内城的城墙上方,方才与柳若欢交流的女道士,稳步走上了城墙墙头,与身披艳红色铠甲的一名女将军交谈起来。
女道士轻叹了一声,说道:“这景象,真有魔子降世,屠戮人间的感觉。”
红色铠甲的女将军冷笑一声,对女道士的言语不置可否,“国师,在女皇面前大谈弃江南而保天下的不正是你吗?是您亲口所言,这种起义军初期势头凶猛可以暂避锋芒,等他们力竭再分而克之。”
“民心不似军心,会有多重因素而影响。”
女道士对将军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而是侃侃而谈,“就像现在,这股暴民已经因为强抢钱财和民男,产生了很多分歧,有的一怒之下还烧了房屋,相信今夜这苏州城就会化为火海和人间炼狱。”
女道士又平缓地说道:“一夜疯狂过后闹到拂晓,是人精力最为分散和疲惫的时刻,左将军大可等到时再倾巢而出,肃清整座苏州城。”
被女道士称为左将军的人转过头来,赫然正是先前一战下落不明的左梓楠。
只是相比之前,她马尾高束,露出的面庞芙蓉如面,娇艳惊人,颇有冠压群芳,风华绝代的美色。
对着女道士,左梓楠语气之中敌意浓厚。
“野狐谋士,若不是皇命难违,我肃清这些暴民后的第一枪就要你的命。”
“忠君忠国倒也算是一种美德,值得赞赏。”女道士也不在意,反而颜面带笑,轻声说道:“不过将军可要戳准点了,虽然我不似我们先祖那样一狐九命,但有六条狐尾的我,也得被捅上要害六次才能断气。”
左梓楠目光冰冷,后者则与她针锋相对。
“将军!将军!”
传信兵冲过卫兵,直达墙头。
“急报!女皇先前下谕的皇号被困,家中已被暴民团团围在了院中,家中一百多老幼此刻都无法突围前往内城。”
左梓楠看向东城一处烟火缭绕,灯火通明的大家院落,问道:“哦?哪家?”
“江南布商,夏家。”
左梓楠轻皱柳眉边想边说,“夏家?这名字好像不怎么耳熟……”
“将军来自北境,自然不知夏家成名于江南一带,先前与金陵高官交往甚密,曾以此赢下了苏州,杭州,金陵三地大片的布料生意。不过自从那高官侍郎站错队,下了马,这夏家就与其撇清关系,搭上了主管皇库的二公主,有了自己的一条人脉。”
左梓楠语气带着些许轻蔑的说道:“商人重利,这等见利忘义之辈,有何好救的?”
那女道士轻笑一声,语气忽然变得阴柔了许多。
“将军可知,三年前朝中有一位深得女皇喜爱的明星人物,他出身的户部侍郎家族蒙受冤案,传说在幽王墓中获取前朝遗宝,后随花车进京,成就了一段传奇。”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夏家次女
左梓楠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人的名字近年来已经快成为朝中禁忌,她不懂这狐狸道士如今提及此人是为何?
“我听说,左将军当年也受过此人的恩惠?”
左梓楠微微握紧腰间的金把腰刀,目光中闪耀着些许杀气。
“臭狐狸,你还真是口无遮拦,不嫌命长。”
“不,我只是来提醒将军,这夏家与那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传说夏家次女夏芷珊与那位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左梓楠轻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语,女道士却微微一笑,口中话声不停。
“那男人名满天下却又消失于江南杭州城后,在民间有诸多猜测和流言,有人说在北漠的楼兰古城里,看见那威名赫赫的左贤王怀抱此子在饮酒作乐。又有人说他其实是被当朝女皇藏在内宫深闺,当一只笼中雀圈养起来。而在诸多流言中还有一句传言,则是说他与青梅竹马自小相识,那夏家次女夏芷珊用了一招瞒天过海,将这人接到了自己家中……”
“够了,到这里就够了。”
她抬起手,示意对方无需再向下说,随即再度挥手指挥身边亲卫靠前一步。
“点下内城人马,差一百北境轻骑前往东城救援。”
“是。”
左梓楠看着身边恭敬的传令兵,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夏家其他人无关紧要,只有那夏家次女,我要活得……仔细搜查夏家任何一个角落,若是有看到一名貌美男子,第一时间上报于我。”
~
柳若欢随身前的耿大姐走了一路,听了她一路唠叨。
大姐说自己来自于苏州城郊的一处农户家,自幼跟着母亲做农活,做当地士绅的长工。后来觉得种地没什么前途,就随家里亲戚来到了苏州城内住了下来。
但在苏州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当地的管上勾结,往往一年劳作的工钱要被工头收走一半,最后走投无路遇到了白莲教,在查看教义之后才觉得领悟了生命的真谛,自此之后变成了狂热的教徒。
那白莲教教主更是被大姐说的神乎其神,似乎有着三头六臂八条腿,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小子,你不会没见过教主本人吧?”
柳若欢还真没见过白莲教教主,她女儿云梦璃倒是见过一两面。
只是从她女儿的描述中,柳若欢总觉得这面首成堆的教主不像是一个好人。
“怪不得在你身上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那耿大姐瞅了瞅柳若欢,像是有些可惜的说道:“我要是当年是你这么个年纪接触圣教,见过教主的圣容,可能早就能做到一个分坛的坛主。”
柳若欢憋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弱弱的问了一句,“那教主……长得很漂亮吗?”
“呸,在瞎说什么话。”
耿大姐立马纠正道:“教主大人的美是上天赋予凡间的恩赐,她在这世上无与伦比,就是那神明转世。”
柳若欢觉得眼前人被洗脑的太深,有些无奈的不敢接话。
但现在全城暴乱,自己功力又没有恢复,相当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还是混在这群暴民群中相对安全。
等什么时候摸清楚这边的情况,他再想办法联系自己认识的熟人。
“不过我也只是有幸远远的见过其一面,当时在祭天大典上,教主……”
耿大姐还想对着那上天入地的教主说些什么,但话未说完,忽闻前方的暴徒人群声越吵越凶,似是要掀翻房顶。
而街道两边有些地方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即便夜色已经将要临近,大火仍将周围的一切映的火光通明,如同白昼。
耿大姐似乎在这白莲教的教徒中还有几分薄面,外围几个围观的白莲教教徒见到她来之后,急忙招手让她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耿大姐的问询声,一个面部表情激奋的白莲教女子大声说道:“这dc区不是那群富人家的地盘,她们经年累月对我们剥削太深,不如在此刻将其家中的东西都搬到教中库房,再用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这也都是为了圣教的事业!”
“话是这么说没错……”
站在那女子身边的另一人有些犹豫的说道:“可那夏家布坊的次女夏芷珊,可是名副其实的好人,往常雨洪灾害,城中都只有人家愿意打开库房,收容难民。而往年干旱缺粮的时候,又只有她愿意开仓放粮,不是做做样子。”
性格直冲的女子反驳道:“那夏家次女是个好人,但他家长女夏蕊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苏州城内谁不知她那姐姐风流成性,天天流连于自家工坊和花楼之中,而那长女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奶油小生面前羞辱鞭打自家工人。”
本想着有机会再打听自己所认识的人,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听到熟人的消息。
而且清楚了自己眼下正在苏州城内,柳若欢稍稍有些安下心来。
“要我说,不如就看在夏二小姐的份上,将此事盖过算了。”
“这可不行!我们本就是顺应天道,替天行道,若是就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传出去不让其他分坛笑话?”
此话一出,周围的白莲教教徒明显变得不安起来,看来这话戳中了她们的内心,使其变得有些不太安分。
柳若欢深知,此刻再来一句话,这些暴民会立马冲向夏家,将整个夏家抢个分毫不剩。
“我白莲教讲替天行道,义薄云天,若是危难时刻做出如此落井下石的人,我觉得我们才会被其他分坛所不齿。”
柳若欢突如其来的发言,让四周人群为之一愣。
那白莲教徒更是打量了一下这不太显眼的男子。
“这人是从哪跟来的?怎么还是个男人?”
“好像是耿大姐带来的,不过看他胳膊上的白布,应该是教中人物。”
“就是这脸上痕迹斑驳,实在是有些……”
眼瞅着下面议论纷纷,耿大姐急忙站出来说道:“小兄弟也是我教中人,你们怎么可以当着人家面品头论足?”
被耿大姐一声训斥,先前略带调侃的几名女子都闭嘴不谈。
倒是柳若欢心里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虽然这世界对男女相貌的评论极其关注,可对他而言,自己当了那么久的美男子,初次被人冠以丑男的待遇,还真是有趣。
第四百二十二章 霸王
柳若欢摆摆手说道:“无妨,长得丑就是长得丑,这也不怕人说。”
像是为了打破僵局,一女子略带尴尬,笑呵呵的说道:“小兄弟好肚量,大家都是一家人,就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东西了。”
猛然出现一声巨响,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烟雾弥漫,还传来了几声惨叫。
不过数秒之后,就又有欢呼雀跃的惊喜声从烟尘内传来。
“夏家的门裂了!裂了!”
“这可是皇商,姐妹们进去发财了!”
激动的叫喊声充斥在整片空气中,预想到接下来画面的柳若欢,趁乱混入了冲入了暴民群中。
而白莲教的教徒也根本忘了在屋外的交谈,整个院子与偏房之内所有值钱的东西被搜刮一空。
刚刚探头而出的婢女男侍也被乱刀或是乱棍打死,暴民更是一拥而上,将对方身上的衣物钱财搜刮的分毫不剩。
“别在门口磨磨唧唧的,真正的好东西肯定都在夏家的正门里!”
许多暴徒像是醒悟了过来一样,慢慢向着大堂中靠近。
而与柳若欢预想不一样的是,夏家的防御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堪,虽然前院诸多地方已经沦陷,但大堂处仍有十多个手持利刃身强力壮的壮女护在门口,严防暴民闯入。
大堂四周已经躺了几个白莲教教徒的尸体,周围血流成河,颇有些血腥骇人。
或许是因为鲜血的刺激,大部分领头的白莲教人在这里保有鲜少的理智。
在其中一名地位稍高的女护卫大声问询道:“你们白莲教中有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吗?”
白莲教众人面面相觑,扫荡城内诸多房屋的大多都是出于她们自己的贪念,要真说一个领头人,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来。
那护卫见半晌没人应话,继续高声说道:“我家小姐只要人命不要钱财,我们将钱财集中放于屋内,若是你们想要这些身外之物,尽管来拿便是。但我们这些人想走,希望各位看在刚拿了钱的份上不要出手阻拦。”
白莲教的暴徒们迟疑了一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伤及性命自然是为了拿取钱财,若是能不与这些身强力壮,训练有素的护卫接触,倒也算是一件省心事。
“凭什么我家赚的钱要分与这些强盗?”
不满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一名身披貂袍的女子探头说道:“马姐,这些贼人若敢在我夏家的地盘上作恶,就全部杀了了事,官府那边自然有我家去说……”
这女人刚开口说话,就让柳若欢心生无奈。
没想到这夏家大小姐还真与传言中的一样愚蠢,明明如今城内局势大变,但这傻女人却还是分不清局势,把夏家一众人往绝路上逼。
一声怒吼突破天际,夏家的门槛忽然爆裂碎开。
黑焦色的雄伟身躯出现在众人面前,伴随着极为粗伟的女声。
“圣母悲悯天下,救济苍生,谁敢说我圣教坏话?”
这幅身躯和三年前相比有些不大一样,但在柳若欢的眼中依然有些熟悉。
那女子直接一步跃至大堂的门槛上,与那夏家大小姐贴面对视。
“是你吗?”
这女子冲进来的速度太快,导致地面的石砖都发出了咔咔碎响,而且这女子的身材异于常人,看上去实在骇人听闻。
本来像耿大姐那样的人已经是人群中相当雄壮的存在,但这新出现的女子拥有三个粗壮女人合站的身高尺寸,实在有些太过难以置信。而她鼻孔冒出的热气甚至可以看见轮廓,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牛。
养尊处优的夏家小姐哪里经过这种场面,在女子冲至面前时就已经吓得一愣一愣,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而那身边的护卫还算反应快些,直接反手一刀劈了上来。
“离我家小姐远些!退下!”
那怪女直接一只手伸出,握住了这反射出白光的刀刃,随后只见她五指弯曲用力,那上好细纲打造的大刀居然变成了一堆废铁。
“吾乃是白莲教中八大神使之一,霸王。”
柳若欢猛然记起这背影为何如此眼熟了,当初在幽王墓与金陵城中,他曾与这神使打过数次交道。
她的声音似有穿透力,夏家大小姐直接径直瘫软在原地,浑身不可抑制颤抖了起来。
而就在这霸王神使伸出手时,从屋内又有一人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
她穿着碧绿色的翠烟衫,下身是映着水仙花样的百褶裙,裙身盖到了绣鞋上。
而她的长相也与夏家大小姐有三分相似,只是低垂着鬓发上斜插着碧玉簪花,真是花容月貌,如画般好看。
即便时隔三年,她依然最初的第一面一样,清新而又充满活力。
只是原本那些还有些青春色彩的麻点已经不见,完全只剩下这趋近完美的容颜。
“我……我们与白莲教关系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白莲教要如此对待我们,不给我们一点活路?”
夏芷珊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霸王神使,她眼中似乎还有莹莹泪花,惹人怜爱。
那霸王神使面对声泪俱下的夏芷珊,居然出人意料露出了相对而言温柔的一面。
“夏小姐,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这倒和柳若欢记忆中的霸王形象有些不符,还记得当年在金陵粮仓中对方的表现,足以称得上的是一名恶徒。
那霸王神使站直身躯,挺直腰背,伸出一只手将那夏芷珊提在了单手中。
夏芷珊拼命挣扎,那神使却不管不顾,从怀中掏出一条粉色烟纱,将她牢牢系在了背后。
“放开我!让我下来!”
那霸王神使却不顾她的挣扎,而是在众人面前站直身子,一步一步向着门外走去。
只是,她在走到白莲教徒面前时,却发现有一人挡在她身前,不愿挪动分毫。
“你在挡我去路?”
霸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人,她悄悄靠近面容,看清楚眼前人的面相遍布着数不清的伤疤,像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是。”
柳若欢将目光投向霸王身后的身影,而这一切被霸王敏锐的捕捉到了。
“你想要我身后人?”
第四百二十三章 独狼
霸王在说出这句话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这身高不足自己一半的人,还是个男人,看上去是如此的薄弱。
“是。”
那耿大姐在一旁看不下去,急忙对柳若欢挤眉弄眼的示意他不要多生枝节,以防触怒这位地位崇高的神使。
说起神使这一职位,它们的存在实在太过可怕,所有神使都直辖于圣母手下,即便是地方上的分坛坛主也拥有被其先斩后奏的权利。
她数十年来曾在仪式见过那些神使两三面,虽然不至于跟圣母一样难见,但也都是教中神话中的人物。
还记得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被尊为玄蛇大神的神使生吞活蛇,举手投足之间引导万蛇簇拥着他脚不沾地般向前疾行。这给她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认为这些神使就是圣母在人间的代行者。
而这小子若是触怒了神使,恐怕终将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在众目睽睽之中,柳若欢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面前所站着的并不是近乎十尺的庞然大物。
柳若欢眼神如常,他缓缓伸出左手,说道:“我说,把她放下,交于我。”
令所有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直接听命于白莲教教主的霸王神使居然没有丝毫的反抗,而是伸手去解开背上的布条,像是要把刚刚强抓走的夏芷珊交付给他一样。
但如果观察细致的人,就会发现霸王的眼睛怒目而瞪,如同铜铃一样大。
这双眼睛中充斥着不解,困惑,还有无限的愤怒。
但她的四肢却不听使唤,还是在听令于眼前人办事。
要问为什么?
那全然是眼前人的一双瞳孔中投射出一种她难以抗拒的东西,在遍布伤疤的面部神情上,这抹黑墨色的瞳色中悄悄泛出一点点粉红。
霸王不懂这叫什么,但这种精神指使却压制了她引以为豪的身体能力,浑身即便受到血脉驱使,也依然无法从中挣脱出来。
~
夜幕降下,火光冲天的苏州城中有一名女子静躺在长椅上,秀发垂下铺在地面。
她宽大的衣袍自然散开,在地上像花朵般摊开。
四周有几处房梁之上悬挂着长长的白莲长布,像是在昭示着女子的身份。
但是这本该成为白莲教主营的房屋,却只静静坐着女子一人,安静的与屋外格格不入。
过了许久,她伸出白如羊脂般的藕臂,在眼前轻轻比出了三根细指。
“三年……整整过了三年,这世间俪人珠与你的消息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再无音讯。”
接着,她像是自言自语般轻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自嘲。
“你在哪儿呢?”
女子收拢长发,缓缓起身,坐在了梳妆台的镜面前。
镜面倒映着她精致的容颜与清澈明亮的瞳孔,像是用无声的语句一般在倾诉她的绝色。
她梳着长发,目色也从温热一步一步转为了冰冷。
屋内烛火砰然熄灭,整间房屋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而这间屋子的窗扇微开,女子的身后已经站着另一名背生双翅,头生冠羽的奇特女子。
“首使大人,霸王已经到了您所说的位置,只是那夏家不似寻常家族一般好破,让人使了些技巧才得破门而入。”
被称作首使的女子神色未动,还是进行着手中梳发的行动。
“只是不知为何,一向龟缩于内城的北境军,忽然抽调了一百轻骑快马加鞭的向城东赶来,而听说领头的人身披红甲,可能是前段时间狗皇帝亲自指派的镇南将军,左梓楠。”
女子的面部神情终于产生了微弱的变化。
“今日现身于传教现场的道士乃是魔宗现任的小狐主苏囡囡,这白狐道士深受女皇器重,前些日子还被册封为准国师,能引诱左家军与我们相争倒也不算是一件想象之外。”
“同是魔道出身,为何这狐狸窝却要如此行事,助汉唐之手消亡于我们?”
“一群善谋心略的狐狸术士罢了,她们与那女皇各自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不过就目前来看,我圣教的实力的确最为庞大。”
“而且首使大人,我所不解的是,圣教主攻方向不应该是杭州金陵一带吗?北上控制长江,有天险可守,才是此次义举的胜负手呀……”
女子轻笑两声,语气也忽然变得调侃起来,“你当如今的女皇与四大家的当家都是蠢人,她们难道看不出江南暴乱,我白莲教必将北上封锁长江,以天险稳固江南局势?”
这话问的后者有些迟疑,她也发现这其中的发展似乎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苏州争夺并不在地势,而是这表面之下汹涌的暗流。”
绛莺忽然抬头看向窗外,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次跟在霸王身边的是谁?”
“是新晋第六顺位的神使,独狼。”
“疯狗配怪物吗?”绛莺微微笑道:“倒也是个不错的搭配。”
~
眼看当前的局势对自己愈发不利,霸王急的怒火中烧却又没有半点对策。
“你还要看到几时?”
霸王如同怒吼般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而对面的柳若欢则立马有一股危机感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从房中出现的黑影快若闪电,他的獠牙锋利而又骇人,现如今,他将自己的獠牙对准了柳若欢的咽喉处,势必要将他一击窒息。
然而对柳若欢而言,这黑影突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躲避。
即便全盛时期,他恐怕都无法应付这种有特殊技能的魔教神使,更别提现在武功尽失,只能靠俪人珠来强撑场面。
再不下判断自己就要死去!
柳若欢当机立断,放弃了与霸王的对视,转头看向了那道黑影。
一双略显淡漠的瞳孔之中,不见有丝毫的慌张,突如其来的对视使得黑影身形一顿,进攻也出现了偏差。
柳若欢卡准时机向侧后方翻滚出去,随即跑入了后院之中。
此次营救失败,他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次出手。
“这丑八怪竟敢戏弄我的心神……”
霸王怒吼一声,身形变得更加庞大,她全身的肌肉开始暴涨一圈,这是她即将解放霸王形态的前兆。
第四百二十四章 前狼后虎
黑影停立脚步,她的全身都被裹在兜帽之中,看起来颇有些神秘。
“我去追他就行,区区一个狐族的术士,犯不上耽误圣教的计划。”
那霸王有些不大满意,这男子戏弄他们一番就此离场,让他颜面尽失,怒火中烧。
“但他惹怒的是我。”
那隐没在兜帽之中的人影微微抬头,漏出了嘴侧反射着火光的獠牙。
“第八神使,请你牢记,你手上人是首使大人的意思,若是触怒了那位大人,小心你最后一点神格也会被取之殆尽。”
听到首使大人的名头,霸王终于缓和下心神,易怒的性格稍稍除去一些。
她强忍住心头的怒火,重新背起夏芷珊,向着屋外的街道走去。
而在另一边的方向,那黑影则呵呵冷笑一声,她伸出一根带像是长了毛发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鼻子,随后语气中充满了暧昧。
“也幸好这次随行的神使是上一代的劣质品,看起来她根本没意识到,那后面出现的男子有多重要。”
说完,她飞快的跑入柳若欢先前逃跑的门道中,向着夏家后院追去,身形快似一道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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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若欢跌跌撞撞的从夏家的后院冲出,直直在街道上不顾他人目光向前狂奔。
最后出现的黑袍人实在太过诡异,明显是白莲教新生产的怪物,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能与其对抗,只能找寻一处隐秘的地方规避她们。
然而在跑出夏家后,他才发现街道两侧的房屋的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这种火势根本让他无法迈步进入四通八达的巷子中。
可这样奔跑在街道上,和自寻死路有何区别?
他隐隐有些预感,那最后出现的怪物是不会放过他的。
“我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拼命奔跑的模样在我眼里就像是一个笑话?”
像是预感灵验,在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阴森的感觉,他转身回头望去,只见那穿着黑色兜帽的黑衣人已经在大火的掩衬下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真是的,一个个都是这么不识好歹,前些日子去刺杀教主的那批怂包们也是,像我这种嗅觉敏锐的神使就最适合这种追击战了。”
黑衣人有些不大耐烦的模样,她边走边说,完全没将柳若欢放在眼中。
“喂,小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明明都死到临头了,却不肯多说一句话?”
柳若欢凝视着对方,全神贯注,他此刻深知自己若是在此处落败,恐怕以后就得沦为对方的阶下囚了。
那黑衣人见柳若欢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打算,整个人也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摘去兜帽,露出一双别与常人的兽耳,与此相伴的还有脸上茂密的毛发。
虽然好似柳若欢曾经期待过的兽耳娘,但这种奇怪的长相绝对说不上好看,哪里都显得有些怪异,甚至连性别特征也怎么明显。
“男人,你这是什么眼神?看到神使大人的尊荣就如此让你惊讶吗?”
柳若欢第一次开始回答对方的问题。
“看一只怪物的眼神。”
“怪物?”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柳若欢能明显感觉到眼前人的怒火在眼中逐渐燃烧起来。
“尔等平民穷极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的时间,居然敢在我面前吠叫……”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足,话语回荡之间,空气都在微微颤动。
柳若欢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本想通过激怒对方来获取一些破绽,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刺激之下动起了真格。
而且这架势确实与之前见到的那些神使有所不同,它的实力明显在霸王之上,无论是力量和敏捷程度上也颇有长处。
此时来看,自己可能原地投降才更好一些?
等等,那个人影……
“哦?”她看着柳若欢飘忽不定的眼神,轻笑一声,有些玩味的说道:“这么快就失去斗志了吗?还真是无趣……我原以为你会再挣扎一番,让我卸掉你一条胳膊一条腿才会老实一些呢。”
柳若欢稍稍喘了口气,内心也平静下来。
“看起来,运气好像在我这里。”
“哈?你在胡说些什么……”
女子的话未说完,就感觉自己身后数道流波曲折的向自己袭来,她当下来不及做更多的动作,只得激发潜能,四肢抓地后高高跃起,才躲过了这无声无息的进攻。
随后,几道细光没入周边的民居,引得房屋坍塌,爆出巨响。
她落于一处围墙的砖瓦上,用警惕的目光转向新来者,才发现那是一名肤红齿白,其貌不扬的女道士。
苏州城里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
她满面狐疑,有些摸不清眼前人的底细,虽然她易怒,但是她也并不傻,这女道士能逃过她的知觉出现在她的身后,一定是一个极难处理的人物。
“哟,这世道还真是巧合,又见面了,小家伙。”
那新出现的女道士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向柳若欢打起了招呼。
柳若欢却一针见血的说道:“说是巧合,但当初那白莲教的布条是你留下的吧,为的就是让我在下午的白莲教会上脱身而出……而且你早就预想到城内的危机,还故意在这白布上施了法阵跟踪于我?”
女道士有些惊诧于柳若欢的敏感,她微微点头说道:“十分对了九分。”
柳若欢则轻哼一声,不再愿意搭理这人,这女道士的行踪诡异,而且心机颇深,真实身份不明,自己无非是从狼口落入了虎口而已。
“你这怪道士,是出身何处?苏州附近的仙门道观里,好像也没你这号人物。”
“你不认得我,我却识得你。”女道士转头看向对方,微微笑道:“你是与那霸王神使一同前来苏州分坛执行秘密任务的毒狼神使,是白莲教利用域外妖魔的心血与人妖结合,培育出来的第三代天魔体。”
毒狼嘴角抽搐,她从未想到,这女人居然对她的情况如数家珍,掰着指头说清了她的来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出手
“三年前洛家大变,域外妖魔作乱世间,在神州各地为祸苍生,险将世间陷入了一片火海。而你们白莲教在此后消除妖魔的时日里,也捡漏了不少好处,将无数的尸首归于自己的总坛内部,加速了本就在研究的天魔体。而你便是以此背景下诞生的新人,我记得你前身应是一位根骨不错,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
“你……”
“而与你相结合的妖体则是妖界有名的贪风狼,只可惜……”那女道士微微一顿,语气变得有些垂怜,“你自身的肉体无法跟上如此强壮的妖魔,相互结合之后,你的肉身至少有八成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妖兽化。而那实验一开始也没指望你能成功,所以给你身躯中灌注的,也不过只是最初级的域外妖魔的心脏和血液,这种复杂的状态之下,能强撑三年都已经算你造化不错了。”
“臭道士!住嘴!住嘴!”
毒狼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因为脸部被毛发披盖,她此刻发狂的形象极为可怖。
“你!你们又懂得什么?那实验中与我互相结合的若只是普通的妖狼,我恐怕连那地方都活不出来,只会沦为其他优质天魔体的饲料和实战经验……你们这些恶臭的名门子弟,根本就没有在无时无刻都会死亡的环境中生存过,又怎会懂得我的痛处?”
毒狼随即瞟了柳若欢一眼,她眼中的渴望让后者浑身一颤。
“不过没关系,天不亡我,是命运让我碰见了这家伙……一个会使用心术的男子,哈哈哈哈!这世间除了专攻心魔的狐族的妖女,怎么会有会用心术的男子留存于世呀?”毒狼癫狂的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这等宝体若是被我带回去献给总坛大人,她们自会为我重新打造一具天魔体!如此一来,别说延寿,恐怕从下位神使晋级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柳若欢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因为这种事情险些暴露,但回过头来一想,这世界上确实没有主攻心术的修炼功法,唯一对此行有所造诣的都是狐族人。
但他也曾在魔门宗卷中看到过,狐族的魅惑心术源自血脉传承,狐族男子都不具备这些魅术,偶有传说也只是狐妖上自带的吸引特质。
看来是自己大意了,居然在众人眼前施展俪人珠,也难怪这毒狼对自己穷追不舍。
这俪人珠的秘密决不能被他人知晓,自己还指望它来疏通全身经脉……
“啧啧啧。”女道士挑了挑眉毛,像是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看起来,你倒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臭道士罢了,你既然知道我的底细,也就应该知道我的速度乃是冠绝圣教神使,这世上能拦我者寥寥无几……”
说话间,她的周身血管仿佛又大了一圈,鼻息加重了几分。
一股形同野兽汗臭味开始弥漫在场中,这栋气味有所敏感的柳若欢几乎形同致命。
“主动散发毒气来掩盖周身的环境,为自己提供有优势的嗅觉环境吗?”
女道士像是夸奖一般说道:“嗅觉的确是战斗中最容易忽视的感官,不过这气息实在太过恶臭,与你那神使的身份有所不符。”
“这世上只有狩猎者与猎物,能活下来才是王道,所以说……你力量再强也无法与我这种有丰富实战经验的神使相比。”
毒狼身形换位一道流光,迅速奔向柳若欢处,然而还未等她身形靠近,忽然感觉身体受阻,浑身如同滞空一般出现了一种失重感。
而后眼前一晃,他再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周边是火的民居之中。
“这是什么鬼戏法?”
毒狼怒吼一声,冲破围墙,引得烟尘四散,砖块倒塌。
然而让她无法理解的是,那女道士居然像是没事人一样站在她身前不远处。
没见她施术,也没见她念过口诀,可为何自己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难道,这世上还有人的速度能比他更快?
沉默许久的柳若欢忽然接话说道:“喂,臭狼,你还不明白吗?这根本就是智商上的压制,她只是在你的脚下提前布置好了传送阵,而你走入此地,已经算是入局了……”
“什么?”
毒狼不可置信的看向四周,这传送术法与传说中诛神灭魔的上古奇阵相比,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阵法。
而且,它与那些镜花水月,喷火变脸的东西一般,都被视为街边杂耍的低能异术。
能传送物体到相邻的阵法之中,实在是下下之道,除非早已失传的上古传送阵。
“原来只是一些猴子戏法。”
毒狼无惧于女道士的微笑,她再度晃动身形,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冲去,然而又是同样的失重感,同样的眼晕,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被送到了附近的另一处民居之中。
毒狼怒吼着从碎墙中走出,她开始了不断的尝试……
然而无论是第三次,第四次,还是以后的数十次里,她换了任何方向,任何速度,都会被那极为下乘的术法传送回原地。
曾经以速度自豪的毒狼,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陷入这种如同鬼打墙的阵法之中。
“你……”
全力奔跑数十次后,即便是怪物体质的毒狼也感觉到了疲倦,她气喘吁吁的向着那名眉眼带笑的女道士问道:“你到底在这周边布置了多少术法?”
“不多,也就区区千座。”
“区区千座?”毒狼提高了音量,不信的说道:“你何必以这种方式恐吓于我,虽然这些阵法不大入流,但同时布置激活如此大规模的阵法,难免不会让自己的灵气陷入匮乏,你即便是神也不可能拥有如此多的灵力。”
那女道士轻笑一声,缓缓向前踏出一步,“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小鬼,明明只是活了那么几年,却以此来衡量诸天万物,世道法则。”
整座苏州东城忽然开始被阴云笼罩,即便此刻是黑夜,也能清楚的看见有黑压压的一片黑云靠近,遮住了皎白无瑕的月光。
而从毒狼脚下开始缓缓显现第一个阵法,这阵法似是凌空而立,散发出微微白光。
与此同时,这阵法四周开始不断显现越来越多的白芒。
一座,两座,三座……
第四百二十六章 诛杀
直至铺满毒狼的双眼,她入目所及之处,所有的房屋废墟乃至一砖一瓦上都遍布同样的阵法。
这种场景太过壮观,以至于让他看见的时候,就深知眼前人的身法绝不简单。
“看清楚了吗?”女道士叹息一声,“这才是这世界的冰山一角……”
“何方妖物,竟敢在此装神弄鬼!”
女道士话音未落,一声咆哮从空中降至,一尊庞大的黑影身躯砸碎石板,双手各握有一人多高的巨大板斧。
那对板斧上的血液还未干枯,上面流落的血迹,明显是刚从别的尸首上拔出,还显得如此鲜艳。
千钧一发之刻,女道士抬手张开五指。
而让柳若欢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那新到的黑影本事雷霆万钧,气势十足。
却被女道士轻描淡写的扔甩至一边的废墟中,继续激起尘沙漫天飞扬。
好强!
还不等柳若欢反应,那女道士已经微微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一般。
“霸王居然会出现在这,这说明那家伙已经拿到了自己的想要的东西,准备离开苏州城了吗?”
一声怒吼再度传来,废墟中缓缓显现的黑影正是先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劫持夏芷珊的霸王神使。
两位神使齐聚此地,竟然被这不知来路的女道士单方面碾压,此情此景太过怪异,让柳若欢有些无法接受。
若不是他曾切身体会过霸王的实力,恐怕他一定认为这白莲教神使的名号都只是徒有虚名,哗众取宠的工具罢了。
“等等……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那女道士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再度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但是一边的霸王神使已经再度抄起了板斧,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劈下。
这重击的劲风砸到地下,就已经激起无数砖石破裂,道路崩坏。
然而即便如此,它在女道士面前仍然像是三岁婴孩的进攻一般,根本无法奈得对方分毫。
女道士随手握住板斧的斧刃,轻咦一声。
“青石板斧吗?倒是有些年头了,算得上是一件宝物。”
随即只见她手腕一变,这硕大的板斧居然在她的用力下被硬生生拧碎成了粉末。
失去了着力点的石斧瞬间化为数不清的碎石块崩落在地。
“不过却不怎么适合做兵器。”
女道士的所作所为,彻底将两名白莲神使的心性给磨灭了,她们仅存的人性在愤怒之下愈发不可见,肉体上出现了显眼的变化。
霸王神使的双脚变得更加粗壮,甚至从五趾变成了两趾,头颅也相比寻常时候大上了两圈,这种用双脚撑地的奇怪造型让柳若欢顿时便联想到了还是化石阶段的恐龙。
这霸王神使居然真的能和那种生物契合?
柳若欢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惊疑,虽说这一直都是一个玄幻世界,但霸王龙这种玩意,实在是太过罕见。
能把恐龙与人类互相结合变成怪物的,这白莲教内部的构造他真是十分好奇。
而另一边毒狼的变化也不可小觑,她双手伏地,身上银白色的毛发更为旺盛,不仔细看,恐怕只会以为这是一只一人多高的大狗。
“现在才拿出真本事吗?”
女道士似是对二人身上产生的变化不以为意,她眼睁睁地看着毒狼踏碎一个又一个的传送法阵,向着己身狂奔而来。
而身后的霸王,也已经双手握拳,再度闪身到了她的身后。
这似乎已是绝境了。
然而霸王却一拳落空,砸在了地上,轰鸣巨响传遍了整座夜间的苏州城。
那女道士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拳头上,高高扬起浑圆修长的美腿,狠狠朝着霸王的天灵盖倒踢而下。
转眼间,如同庞然大物的霸王居然在这一击中被打的头骨碎裂,鲜血四流。
柳若欢有些惊讶的合不拢嘴,没想到这女道士竟然用一脚踢碎了霸王神使的天灵盖,还使得对方命丧当场,这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有些不切实际的感觉。
要知道霸王可是以体魄为傲的肉身修炼者,练气与炼体相比,后者的难度会打上许多,身体也会更加坚韧,变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极难被人伤害。
而这女道士……
霸王的尸身还未倒下,毒狼便已经快至女道士的眼前。
然而让柳若欢没想到的是,那女道士竟然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形若普通的折扇,对着那毒狼笔直的迎了过去。
谁曾想,那毒狼居然避也不避,直接被那折扇撕成了两半,两具身躯直直再跑出数十米才分别倒下。
一时之间,血雨落下,刺鼻的腥臭味充满了整座街道。
电光火石之间,两位白莲教极为倚重的神使居然瞬间死去,这给柳若欢的打击和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尤其是对于毒狼的那一击,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毒狼避也不避,很明显朝着女道士的力量聚集处迎面冲去?而那女道士又为何一幅笃定这毒狼会做此举动的模样将其斩杀?
他也有些不解,这三年间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此高手为何他之前从未听说过呢?
“作壁上观的感觉如何?”那女道士对周围的一片惨状视若无睹,云淡风轻的对着柳若欢问道。
柳若欢如实答道:“已经习惯了。”
“呵,你脸上的这些伤痕,像是经历过很多事情……”
女道士撑开折扇,边摇边笑,“不过那些于我而言,都不算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你在夏家施展出来的控心术,到底是什么来历?”
柳若欢闭嘴不言,心中却考虑起诸多事情。
这女子的心思敏锐,撒谎是铁定骗不过对方的,自己在没有找到万全的借口前,一定不能引起她的怀疑。
女道士直直走至他的面前,用扇纸抬起他的下巴,幽幽问道:“怎么?你也想与那些人妖一样,落得一样的下场?”
柳若欢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虽然俪人珠的事情十分关键,但如果自己身死,这一切都将变得不再重要。
是要与对方赌一把,还是……
那女道士忽然眉开眼笑,灿如桃花,“呵呵……骗你的,呆子。”
地四百二十七章 魔宗
“你先前用术的时候,似乎不是源于心法,而是不经意中流传而出的天赋,要我说,你小子其实是狐族与人族的私生子吧?”
女道士长得清秀,但一双凤眼却出奇的好看,幽邃晶灿,颇有些勾魂摄魄的味道。
明明是一名女道士,但这双眼睛却看起来不似凡人,好似一双妖精的魔眼。
而且柳若欢总感觉哪里有些熟悉,像极了某个人。
见柳若欢不说话,那女道士自作聪明的说道:“这世上能用眼睛魅惑他人的,除了狐族人,再也……哦,差点忘了还有那件东西,不过三年前,那珠子已经随着他消失在这人世间了。”
柳若欢故作镇定的问道:“是什么东西?”
“小孩子家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女道士挑眉说道:“有些事情还是等你长个百八十岁再说吧。”
柳若欢移开目光低声道:“我可活不了那么久。”
“人妖混血所生的孩子,自然不像常人一样命短,即便你不涉足仙道,也至少会有两百多岁的寿龄。”女道士对他露出了笑颜,显得十分亲和,“但也因如此,这些混血种同样也融入不了人类的社会。”
这有关于人妖混血的话题,柳若欢还是第一次听到。
见柳若欢安静下来听她讲话,那女道士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细细说道。
“妖道与修真者有所不同,只要能破了三重境,吸收足够多的天地灵气,就算是不老不死的存在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往往妖道一行的修炼也和年岁有关,往往年份越高的妖物,她也会越厉害。但人体有寿命的限制,成妖也同样受到资质影响,若是在没有奇遇机缘的情况下,一般的妖物能活到百年就已经算是罕见,能化成人形的更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
女道士继续说道。
“妖族在数千年前还曾诞生过无数大能,成为这天下的主宰,但近些年来天地势弱,已经许久没有出名的妖物出现……这也就是为什么,白莲教那些人只会抓一些未修人形的精怪进行培养,最后结合成了那种不人不鬼的怪物。从理论上来讲,若是能找到修成人形的妖物与武者融合,或许能达到那白莲教想要的效果,但这世间又有谁愿意心甘情愿放弃数百年乃至上千的修为,就为了让他人无敌数十年?”
原来如此,柳若欢本以为这世上妖物横行,结果却没想到飞升修成人形的妖怪居然如此罕见……那当年自己梦到的妖界公主狐仙纵横城中的景象,看来是妖族最为巅峰的时刻了。
“混血种在出生时会自成灵胎,剥夺生母体内的灵气与精气,往往与人族生下一个孩子就会搭上一名年轻母亲的性命。”
女道士目光如水般温柔,像是在看待自己的亲人一般。
“所以你的过去我并不在意,往后就安静的跟在我身边,我来教你呼吸吐纳修炼的法子就行,虽然你会如同寻常人类一样受到寿命限制,但若是能同我一道找到先祖,以她的威能定能赋你长生。”
柳若欢不知这女道士从何而来的母性,但这种发展实在是太过奇怪,他微微一怔后拒绝道:“我可不想当什么道士。”
“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女道士伸出二指在琼鼻上轻轻一划,她整个人就如同变了一幅模样一般,显于柳若欢面前。
狐耳娇颜,如梦似幻。
火光映照之下,她的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柔情绰态,媚于言语。
柳若欢看到这一切,原本想说出的话,也一时之间卡在了嗓子眼里,再难出声。
这不就是当年在丽水阁楼顶,与他见过的苏囡囡吗?
~
苏州城一夜疯狂过后,从内城休养生息的左家军直至等到次日拂晓,才从内城中蜂拥而出,将正在沉沉入睡的白莲叛军斩杀殆尽。
而在少了两位神使过后,城内的白莲叛军也如同断头苍蝇一般,覆灭只成了时间问题。
就这样,苏州城成了江南地界少数未被叛军占领的城池,而江南以下的其他几成,甚至乃至陪都金陵,都成了白莲教的地盘。汉唐一夜之间失去了江南尽数领土,举国震惊,而就在此时,北境又传出了匈奴左贤王屯兵于敦煌附近,正一步一步向关内前行。
汉唐皇朝如同陷入了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中,但被封为准国师的苏囡囡,似乎根本不会因为这些杂事操心,她正兴致勃勃的带着柳若欢,前往位于江南魔宗的据点。
柳若欢也在此刻终于想明白了,为何这女道士对自己第一面过后会如此上心,原来她全然把自己当做流落在外的狐族遗孤,而当时他在夏家院子里的所作所为,则更加让她坐实了自己拥有狐族天赋的事情。
而这苏囡囡的真正目的,则是为了探寻三年前与自己一同遗失的俪人珠,想借机以此恢复与先祖的联系,拯救现在萎靡不振的妖族。
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一整圈,最后又来到了魔宗的地盘。
原本他也曾想过,魔宗的地盘会不会跟魔门一样,都是依山而居,内藏乾坤。
但很明显他这次想多了,魔宗的据点简简单单,朴朴素素,虽说是据点,但整个外表看起来与普通的山村小镇无疑,甚至于需要常人走上一天一夜的山路才能抵达此处。
“你……”
苏囡囡敲了一下他的头,认真地纠错道:“叫苏姐姐。”
柳若欢忍不住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当初自己和狐仙见面时,人家可没要求过自己,怎么这阅历越小,还越喜欢这些门门道道的称呼?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眼前寄人篱下,他只得认怂说道:“苏姐姐,这魔宗的圣地,好像与您说的不太相符。”
“呵……”
苏囡囡拿起扇子拍了拍掌心,解释道:“这叫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你不似族长我一样熟悉兵法人心,天文地理,自然不懂这玄妙的布局和用意。”
柳若欢将信将疑道:“这里面还有说法?”
第四百二十八章 选题
“那当然,这山村看起来虽然不怎么样,但能栖息在此处的人,那可都是能幻化成人的妖族天才,你想想,这百十号人要是走出山野,那还得了?”
柳若欢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百名化为人形的大妖若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活动,恐怕不比白莲教造出的动静要小。
若是里面有一两尊类似狐仙的人物……不对,狐仙那种存活于妖族历史的天才,应该也就仅此一位了。
“小囡囡,这是又带了哪家的小孩过来玩?
被叫出小名的苏囡囡脸颊一红,仿佛韶龄十八的少女一般。
而柳若欢转头望去,只见此时的村口前已经站着几位眉目含笑,目光慈善的老人,她们显得与苏囡囡十分亲近熟络。
“哎哟,囡囡最近可了不得,听说前段日子出去刚刚弄了一个叫魔宗的堂口,上上下下拉了好几个孩子当差,是当之无愧的名人。”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隔壁老孙头家的小猴子也被带出去了……囡囡,你怎么不给人家小猴子发薪俸呢?我听说你那堂面因为没人做活,人都养不起了。”
苏囡囡通红的面颊更为娇艳,她不曾想会在村口遇上说闲话的几位族中前辈,还一下子把她的老底都给说了出来。
“发不出薪俸哪能怪我?那小猴子太过调皮,刚出山门也不听我讲话,见到那咸阳城里有名的妓馆就往里面进!天天没学什么本事,光把那老孙头偷桃子的技艺记得一清二楚,我租在外面的堂口,都快被那臭猴子给搬空了!”
提起那小猴子,苏囡囡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她当年与白莲教和魔门签订了同盟契约,定了好一番振兴妖族的规划。
可谁曾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在外面跑东跑西的时候,那些被带出来的小妖耐不住饥,险些把自己在外唯一的房产给变卖掉。
这也就是为什么,数十年前魔宗刚刚显露头脚,就忽然又隐匿于江湖之中,成了魔道三大势力中最为神秘的一支。
“那臭猴子是不是回山里了?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先前仙女风范的苏囡囡,此刻再无高雅莫测的模样,她撸起两侧的袖管,看模样正打算去找人翻旧账。
可等她发完脾气,才好似突然想起来刚刚拐回来的柳若欢还在身边。
“咳……”
她重重咳嗽一声,思考该如何挽回形象,若这副模样流传出去,恐怕自己这准国师加宗主的形象会瞬间荡然无存。
“这新孩子,本体是什么兽灵呀?要不要今晚去老妇家歇息歇息……看到这年轻娃子我就喜欢。”
“不行,绝对不行。”
见到有老者出口邀请柳若欢回家过夜,苏囡囡马上换了副模样,出口回绝。
“他得跟我回家,这些天都要跟我住在院子里。”
那老者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般,微微笑了笑,“啧啧啧,小丫头还挺护犊子。”
其他几名老者也哄堂大笑,弄的苏囡囡脸上红颊更盛,拉起柳若欢的手,径直朝着自家院子走去。
妖族村落的房屋都不算简陋,比起寻常山中民居已经算是宽阔舒适,而且苏囡囡的居所明显是村中少有的大型院落,光是开门进去就能显出极为宽阔的山景视野。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几只扫帚在打开屋门的一瞬间竟然口吐人言,从屋中跳出,吓得柳若欢后退了几步,没缓过神。
“不用担心,这是长时间吸纳妖灵所进化出的小扫把妖,我们一把都用它们代替自己行一些方便简单的事情。”
“你好!你好!”
柳若欢缓过神来,才发现这些这些扫帚妖怪好像确实不是拥有神智的厉害的妖怪,虽然能口吐人言,但所说的话好像都极为简短,没什么脑子。
确定眼前东西没什么危险后,柳若欢尝试性的摸了摸这些东西,才发现它们都如同小狗小猫一样,没有丝毫的战斗力,而且也非常温顺。
“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妖族在还未开神智时,就有筑巢的本能,这片山域虽不及十万大山那里适合哺乳妖灵诞生,但它内里却藏着诸多乾坤奥妙……就比如上古流传下来的血煞阵,可将鲜血活祭纳入其中,引发天地异象,将此地灌以血海浇灌。”
柳若欢嘴角抽搐了两下,面上神情尴尬至极。
这里真不愧是妖族的大本营,连各种妖法血阵也如此常见,那阵法一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苏囡囡推开屋门,扭头轻声笑了一声,调侃道:“瞧把你吓得,那阵法虽有通天之能,但也用不着血祭人间,往往隔几个月宰只鸡就足够它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转了。”
听到这妖族似乎没想用这些邪门东西来搞事,柳若欢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原来如此。”
之前每逢他到一个地方,那的各家各族总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不是求道升天,就是希望红颜永驻,势成千秋。
这妖族只是希冀能多吸纳一些人丁,以至于后世不会灭亡妖族的历史,倒也稀奇。
“来,坐这儿。”
苏囡囡让柳若欢在正对面端坐下来,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你这脸上的伤痕是白莲教……”
这黑锅可不能让白莲教来背,他急忙摆手说道:“不是,这伤痕是我生下来就自带的。”
“哦。”苏囡囡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边想边说,“你身上有狐族魅惑人的天性,这说不定是你父母为了保护你,才亲手所作的划痕。但我能看的出来……”
柳若欢被她盯了半天,有些心里发毛,只得硬着头皮问道:“看出来什么?”
“这张满是疮痍的伤口之下,应该是一张绝世好看的容颜,说不定跟三年前死去的那人都有的一比。”
柳若欢尴尬的说不出话来,自己和自己比?那还真是难分胜负。
“身为男子,你应该也听过那人的传说吧?”苏囡囡只当柳若欢是害羞,继续说道:“那人与我们狐族也有些渊源,曾是被先祖所看上,用来检验世间的选题。”
“什么?选题?”
第四百二十九章 爱?
“什么?选题?”
苏囡囡的神情庄重而又严肃,似是在说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柳若欢之所以能有后日的成就,全都是因为他曾在前朝古墓中寻得了异宝俪人珠的认可。而那俪人珠的真面目是一只妖狐所修的千古妖丹,从本质上来讲,只有我们狐族人才有操控俪人珠的可能性。”
“那我听说,他曾掌控那枚珠子……”
“所以说,是先祖分在珠子内的一丝元神认可了他,让他作为俪人珠的主人,行走于九州的世界中。”
苏囡囡回答的斩钉截铁,让柳若欢为之一愣,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如其来强调她自己先祖的能力,实在是太过夸张……
等等,说到这柳若欢忽然想起来,自己见狐仙的第一面,好像就在俪人珠那神鬼莫测的十里桃花林中。
狐仙曾作无意的向他说道,自己通过俪人珠来观看世间,寻找漫长生命中有意思的事情。
那也就是说,狐仙确实与这俪人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今天听苏囡囡所述,狐仙甚至相当于这俪人珠真正的主人。
“那人的所作所为,基本决定了先祖对这世间的态度。”
柳若欢咽了口吐沫,惊疑未定的说道:“什么态度?”
“那当然是看这世间还有没有延续的必要性,以先祖的实力与性格,自然不屑走动于这红尘之间,更不想和什么所谓的皇朝四大家亲自接触,所以那人便是替先祖行走于世的一双慧眼,来辨清生灵的善与恶。”
苏囡囡的话中充满了对狐仙的仰慕之情,她沉思片刻后问道:“你有听说过数年前那场北境之战吗?我们那位狐族先祖冲破虚空,斩杀域外妖兽,救得世间大地于水火之间。”
“那个……不太清楚……”
“先祖可是我狐族的骄傲,今日狐族能执掌妖族,也全都是当年因为先祖作为妖族公主统领四海,驾驭八方,你身为狐族后辈,这些事情要了解清楚。”
柳若欢哭笑不得的点点头,但迫于当前寄人篱下的被动局势,他也不能多说些什么。
“对了,你与那夏家二女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如何产生瓜葛的?”
关于这个问题,柳若欢想了一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当初流落街头的时候,外人都因为我的长相嫌弃我,唯独夏小姐给我吃的喝的,还帮我安排住处。”
这套说辞符合他此时的形象,用在这里最是好用,不会被怀疑。
“是这样呀……”
苏囡囡想了下,换了一副面孔说道:“这夏家次女我会帮你从白莲教手中救出来,帮你报恩。但你也要记好,你身上有狐妖血统,注定与常人走不到一起……所以你与她绝无可能。”
柳若欢静静听着,他总觉着这苏囡囡话里有话,平白无故捡了一只后辈回家,好像对自己的事情格外关注。
难不成是因为俪人珠吸引异性的关系?狐妖也算是……异性吗?
苏囡囡认真强调道:“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点,我替你救下那夏芷珊,也代表着你们从此以后需要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柳若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苏囡囡怎么会突然因为他曾承过情,就对夏芷珊的事情如此上心?
当年他接触魔道三大势力的时候,魔门与白莲教都处在蠢蠢欲动的状态。唯独这魔宗不轻易显山露水,最后只在皇城丽水阁中惊鸿一现,让他误以为狐族人都如那狐仙一般深藏不露,算无遗策,清新脱俗。
但苏囡囡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熟络,也太奇怪了。
“咳,夏小姐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可以,你若不答应我这一点,那夏家小姐你就别想救了。”苏囡囡直直盯着柳若欢,斩钉截铁地说道:“掳她的人可是白莲教神使,代表传达命令的甚至是位于白莲教权力高层的上三位,要是没有我的帮助,别说救人了,你连那小女娃的最后的一面都见不到。”
柳若欢一时语塞,的确,失去功力的他,唯一得以仰仗的是俪人珠的魅惑之力。
但俪人珠乃是上古异宝,拥有自我神智,更是在洛家一战中吸纳了无数域外妖魔的生气,成为这天地间至阴至煞至妖的凶器。
要不是柳若欢与它有血脉等诸多联系,恐怕单单释放俪人珠出来,就会将这方圆不知多少里化为混沌虚无的荒地。
所以,他所使用的的魅惑之力,大多都是来源于俪人珠对他身体潜移默化改造所产生的狐妖之力,而且使用起来也有诸多限制,无法对心里设防的人使用。
这副模样别说去救人了,等俪人珠哺育恢复完全身功力,恐怕都是两三年以后的事情了。
因此说来,想在此时解救夏芷珊,苏囡囡的确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柳若欢想通事情关键后,轻轻叫了一声,“囡囡。”
“啊?”
苏囡囡忽然全身打了一个激灵,连带着头顶的狐耳都在微微颤动,过了数秒才缓过劲来。
“你怎么……忽然叫我小名?”
柳若欢这才想起来,好像苏囡囡还未告诉过他自己的真名,俩人一直都以初次见面的模样互相称呼。
“咳咳,当初走入村口时,那些爷爷奶奶都用这名来叫你呀……我记得是叫什么小囡囡?”
苏囡囡面红耳赤,脸上红得像熟透的红辣椒,显得整个人极为娇艳,极为好看。
“那些老东西都是活了数百年的老妖精,不要学他们随便称呼别家女孩子的闺名。”
柳若欢见此刻的苏囡囡有些奇怪,轻咳两声后准备转移话题,“咳咳,我……就是忽然想起救夏小姐的事情太过复杂,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嗯?想开了?”
苏囡囡看柳若欢做出了让步,笑吟吟地说道:“那就和我做约,我帮你救出那夏家小姐后,你要收拢凡心,不得再爱上世间其他女子。”
柳若欢惊咦一声,忍不住脱口而出,“爱?”
第四百三十章 危机来临
“可不是吗?一提到那夏家小姐,你瞧你那副紧张的模样,分明就是对人家动了心,才会有这种反应。”苏囡囡撇着嘴说道:“你看我这次斩杀两名白莲教神使救你出来,也没见你如此感激于我。”
柳若欢面色尴尬,他原先一直以为这苏囡囡抓他出来是为了自己的什么计划。
却没想到几日相处下来,苏囡囡真的对他如同亲生姐姐一般,照料有加。
就比如前些日子在驿站中见到往来的武夫商旅,在提及柳若欢容貌骇人,要求驿站逐出自己时,她变得极为恼火。甚至还做法引来了周围林间的各路野兽,将驿站足足围了一个星期后才慢慢散去,惹得那地现在还流传林间恶鬼的凶猛传言。
如此护犊子的行为,恐怕也只有是亲近之人才有的待遇。
“对不起。”
柳若欢倒也干脆,在思考半天也想不明白的情况下,他索性赔礼道歉,不再管那些门门绕绕。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那……”
苏囡囡主动伸手扯了扯了他的衣袖,轻声说道:“你觉得我好看吗?”
柳若欢微愣,咽了口口水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好看。”
女人心海底针,他可不想再在这地方上出什么差错,若是惹怒了眼前人,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他好果子吃。
“你若是也这么想,往后数百年里,我们就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相伴一生。”
“好……等等,你在说啥?”
柳若欢几乎下意识的就要答应了,结果谁能想到这小狐狸居然会主动求爱?
苏囡囡以为柳若欢没听清,又将刚才的话语认真重复了一遍。
柳若欢再也绷不住了,没想到这小狐狸云里雾里绕了半天,居然是对自己有所想法?
若放在三年前,他还能勉强理解对方的想法,但三年后的自己无非是个被毁容的男性后辈,他实在无法理解这小狐狸的脑回路。
他自己都曾数次因为镜中的容貌被吓一跳,想来近日来与他同行多时的苏囡囡应该见到的时间也不少,虽说颜值并不是择偶的第一要素,但天天一张满是疤痕的创伤脸出现在床头身边,谁能忍得下去呀?
这种情况下,小狐狸怎么就挑中自己了呢?明明以这幅姿容才能,外面随便哪个世家弟子都会因此沉沦,要啥有啥的。
就在柳若欢不明所以的时候,苏囡囡继续开了口。
“你不愿给我生孩子吗?”
哪有人一上来就问生孩子这种话的?
柳若欢嘴角抽搐的时候,苏囡囡却一幅遗憾的模样,耷拉下两只毛绒绒的狐耳。
“狐族数百年来,就诞生了我这么一只狐妖,自百年前父母双逝后,我再也没见过其他的同族,虽然母亲生前曾说这世上一定还会有一只其他的同族……但我这么久也只遇到了你。”
柳若欢这才明白,原来两人的误会在这,若她知道自己不是狐妖,只是因为俪人珠而沾染上狐妖的气息和能力,会不会……
“妖族和人族除了用那种几近自杀的方式,是无法诞下子嗣的,更别提生出血统的狐妖。”苏囡囡喃喃道:“但妖和半妖还有大半的概率生出血统纯正的狐妖,所以你若是不和我在一起,传承了数千年的狐妖一脉,就要在我这里断绝了。”
苏囡囡说完之后双目放光,眼含期待的问道:“所以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吗!”
~
羊肠小道的山道上挤满了身披黑衣人,为首的一名领头人头戴金色面具,看上去不怒自威,震慑着周围所有人。
他看着前方如同水纹般的法阵,双眼迷离,“藏匿了数百年的妖族圣地,就在眼前了吗?”
跟在他身后的一名黑衣人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公子,我们依据您的吩咐,专门控制了与那狐族女人的距离,尾随了长达半个月才找到此处。”
“你们做得很好,狐狸这种妖怪天性狡诈多疑,她们对法阵术式和目光更为敏感,寻常手段是无法追踪她们的踪迹的。”
“公子,那我们……”
“不急,还不到时候。”
领头人抽了抽怀中的锁链,只见一名气息微弱,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被锁链牢牢套紧脖子,四肢趴地的被带向了那人身边。
长时间的折磨让他奄奄一息,即便是多说一句话都显得费尽了全身力气。
一边手持蛇鞭的黑衣人上前抽了一记响亮的鞭子,骂道:“小畜生,现在好好看看眼前的地方,是你之前所说的妖族圣地吗?”
散落脏污的发丝中,藏着一双狐耳,男子瑟生生的回答道:“我……我不知道……当年那对狐族夫妇偶遇了我,也只给我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进去,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男子说完后将四肢蜷缩在在一起,他不安的看着眼前人,心中充满了无限恐惧。
领头人轻笑一声,蹲下身子,他将脸上的金色面具掀开,露出精致美丽的男性面容。
“你也混迹在这江湖市井两百余年了,应该听说我玉公子的名号吧?”
“我……我知道大人……”
“近些年来,我的分身因为教中的各种行动都死的不剩几个了,时至今日,我倒还有一丝精魄可以打造出新的分身。”
玉公子玩味的看着眼前人,语气轻浮而又充满诱惑。
“只要成为我的分身,你便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另一个我,无论在内在外,你都是受人敬仰,万人奉承的玉公子。只要能执行完我所交代给你的任务,无论杀人放火,或是金山美人,你都可以拥入怀中,肆意享受。”
“我……”
玉公子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掏出怀中的一颗玲珑剔透的圆形珠子后问道:“还是说,你放着这福不享,想被挖去另一颗眼珠?”
“我说!我说!”
拿蛇鞭的面具女人气急败坏的怒骂道:“踏马的,你小子居然在我的鞭子底下藏东西!是谁给你的胆子敢骗老娘!”
第四百三十一章 事变
就在鞭子还未抽到他身上时,玉公子瞥了一眼,顿时一股巨力将女子的面具震碎,整个人都被弹飞在一处碎石堆中,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么慌张做什么?是怕我知道你监守自盗,数次凌辱这独眼小狐狸的事情?”
此话一出,那女人更加慌张,她挣扎着爬起身子,求饶道:“公子!公子你听我解释!”
玉公子动了动两根手指,立马有人替他将这女子的脖颈割裂,血柱喷涌而出,双目无神的尸首落地发出彭彭震响。
见到一直欺辱自己多年的女人死去,狐狸男子顿时有一种冤屈得报的感觉,心中有着无限的快意。
只要出卖掉当年那对夫妇说给自己的方法,他也可以成为这样万人之上的尊者。
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掌握着他人生死,一切的一切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他眼神变得炽热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不再软弱无力,而是充满了激动。
“那夫妇亲口告诉我,外面的大阵乃是上古流传的妖族阵法,寻常人从这里过是看不见通往山内的岔路,而且还会引起阵眼的注意。只有从妖族用妖气裹身,才能通行此处……”
“妖气吗?”
玉公子点了点头,平稳的说道:“果然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一样,主导妖族的狐妖一脉生性多疑,会在这法阵上动诸多手脚。”
狐妖男子喘着粗气说道:“我能帮大人避过法阵追捕,但以我的气息只能多掩盖一人……”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对于这种事情,我早有准备。”
玉公子拍了拍手,身后无数黑衣人将队伍中间的黑布掀开,露出几车巨大的牢笼,每车牢笼之中都栖居着各式各样的兽形妖怪。
它们虽没化作人形,但已经有了神智,能感受到和寻常野兽不一样的气息。
其中有一只野狼怒气冲冲的盯着那狐妖男子,不肯移开双目。
“妖族的叛徒!你居然敢恩将仇报,出卖当年救你一命的恩人!”
狐妖男子不敢与其对视,浑身颤抖,不发一言。
玉公子哈哈笑了两声,平心静气的说道:“把这些实验剩下的妖怪都屠宰剥皮吧,第一批人披着这些妖族皮毛进入其中关闭大阵,我要亲眼看看,这妖族圣地是如何的模样!”
“你等着,我们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山谷之中,传来妖族狂怒的怒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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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寂静,冷月无声。
柳若欢在与小狐狸友善的交流了一番后,总算用多给他一些思考的时间将这关糊弄了过去。
但苏囡囡却好像完全忽略了他拒绝的可能性,刚刚给他收拾好一间空屋,就端着纸笔粉墨来到了屋内。
“你这字写得歪歪扭扭,出世肯定会遭人怀疑。”
柳若欢模仿起苏囡囡随手写的字迹,果然毫无章法,丑陋不堪。
主要古人用的都是楷书草书,他这种从前世穿越过来的人虽然能看懂,却写不会。
“你这前面数十年都活在山林里吗?怎么连简单的一到十都写不明白?”苏囡囡双手撑脸,看完柳若欢的字体评价道。
虽然模样娇俏可人,但柳若欢却提不起欣赏的心情,无奈的问道:“我第一次听说做妖还要学写字的。”
“我现在在外面最常走动的身份是苏氏商人,你身为我的内人,自然得把这些东西学好,才能替我照顾生意。”苏囡囡振振有词的说道:“而且你要知道,我们家做的是女人的生意,你若是脸和字都说不过去,那自然难走出家中后院,也难替我主事。”
“我这颜面还能出来做生意?”柳若欢不敢相信的问道:“这里面还有说法?”
“人心虽难猜,但人性却易懂。”像是聊到了苏囡囡擅长的话题,她轻声一笑,看向柳若欢的眼睛流盼妩媚,十分动人,“世人虽然对丑有所偏见,但若是可怜,也会生出怜惜之情。就像金陵城中有专职于要饭的乞丐组成丐帮,流窜于街巷及各个码头之间,那丐帮可要比一般商人要有钱多了,区区一个香主一个月就能吃上万两供奉。”
“这么多?”
“但寻常人只觉得那乞丐可怜,给钱时倒也不会想那么多。”
柳若欢顿时无言,好像确实如苏囡囡所说,人比较容易对这种卖惨的人设产生同情心,但兴许人家过得比你要好得多。
就在柳若欢发愁该如何练好这古文字体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忽然响彻夜空,将房梁上的灰尘都震抖了下来,激起一片尘埃。
“什么情况?”
柳若欢话刚问出口,就见苏囡囡直挺挺的站起身子,整个人盯着屋外,面色有些恍惚。
“阵破了。”
“什么破了?”
“守护我妖族数千年的上古血阵破了,我要去阵眼那看看情况。”苏囡囡转身欲走,但又似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柳若欢强调道:“主屋的床板下方有一处可藏身的密道,若我多时未归,你就顺着那里的路从这里走,漠北,南海……跑的越远越好,不要试着寻我。”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柳若欢本来还在寻思该如何从此处脱身,却没想到老天就帮了他的大忙。
“嗯。”
苏囡囡又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双目之中充满了担忧。
但现在这村落中明显发生了极为不妙的事情,身为主事人的苏囡囡背过身去,几个弹跳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见苏囡囡走远,柳若欢收拾了简单的行礼,准备按照苏囡囡所说的地方打开密道,从此处逃生。
就在他刚刚掀开床板打开密道之时,一声凄厉的叫喊声从苏囡囡去的方向传来。
柳若欢面色一变,心中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你在担心什么?明明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一道古怪的声音从他腹部的俪人珠处响起,他转身看向身后,一道黑色的人影缓缓凝聚成形,隐隐约约看去像是柳无痕的模样。
柳若欢看到这一幕却并不惊讶,而是平静地问道:“柳无痕的意识早就消散了,何必拿这种伎俩来挑拨我的内心?”
第四百三十二章 借力
“你跟那些寄居在俪人珠身上的魂魄不一样,是那些域外妖魔所凝聚出来的鬼东西吧?”
见柳若欢一口道出自己的来历,那黑影也嘿嘿一笑,毫不掩饰的说道:“域外妖魔又如何?我寄居在这俪人珠之内,你我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看着你去送死,就如同亲眼看着我去送死,这又有什么区别?我好心为你,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柳若欢反问道:“你觉得我没一点胜算?”
“胜算?哈哈哈……你莫要逗我笑了,现在放弃那发情的小狐狸,跑的越远越好才是正事。再说了,你以为那狐狸发现你不是狐族后人,会绕的了你?”
黑影缓缓飘至柳若欢的面前,用极为缓慢的声音一字一字的说道。
“你已经亲眼看着那么多心爱的女子在你面前死去了,为何还是吸取不到半点教训?”
柳若欢的目光清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三年前洛家那场乱战始终让他记忆犹新,不敢面对那一段的记忆。
在他的回忆中,四大家族的天骄弟子被掩埋在洛家废墟之中,而一步登天的白谷兰,更是在吸纳了同胞姐妹的天资后失去了本性,变成了六亲不认的执剑者。
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幅画面,始终停留在白谷兰背对自己的背影。
“反正都死过那么多人,加上一个春心萌动的小狐狸,倒也……”
“闭嘴。”
柳若欢伸手抓住眼前黑影的咽喉,目光忽然变得凶狠起来,与一贯自己的形象极为不搭。
他的双瞳之中闪着黑红色的亮光,内里带着能冷冻千年的严寒。
“俪人珠已经和我融为一体,认我为主,失去了我,俪人珠也会随着我自身破碎,一起迎接毁灭。你现在的主人是我,而不是那异面时空里虚伪的怪物。”
黑影咧嘴一笑,丝毫不担心的反问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居然还敢来威胁我?”
柳若欢则一改往常唯唯诺诺的习惯,直接拿起屋中妆台上的一枚发簪,狠狠的向腹部扎去。
“住手!”
黑影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它惊恐的看向柳若欢的行动,声音都不再稳定,而是带出了凄厉的尖叫。
柳若欢笑道:“这世间只有俪人珠这一枚心灵神器,只要失去了它的庇护,你这剩余的残魂断魄将会消散于天地间,沦落成真正魂飞魄散的境地。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那域外空间的怪物正不断寻找新的媒介来打开隧道,届时只要隧道开启,你们便有机会回归母体身边再度复活。”
黑影那虚幻的眼瞳愈来愈狰狞,恶毒,但此刻占据上风的柳若欢却毫不留情的将发簪的尖头刺入腹部,不管流出的鲜血,径直顶在了俪人珠之上。
“疯了!你疯了!”
“把你的力量借与我,今日帮我,日后给你们一次机会来夺舍我的本体。”柳若欢语气冰冷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力量?我们若有力量,还会居于此处?”
“别在我面前装蒜,你们域外生物所拥有的力量,乃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另一种体系,若非因为这些东西,你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进入俪人珠苟延残喘。”
黑影沉默许久,最终化作无形的黑雾,侵入柳若欢的全身,被他吸收殆尽。
柳若欢腐烂的伤疤在这一刻焕然新生出新的白肉,整张面貌登时回到了三年前的样子。
而全身所涌出的无限真力,使得他顿时拥有了不凡的力量。
“白骨生肌,返老还童,这异世界的力量还真是可怖而又好用。”
柳若欢静静感受着流淌在体内的力量,给出了如此评价。
然而,与此同时,他再度眨眼后,身边的一切都仿佛变了个模样。
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有一只云里雾里的庞然大物,在以藐视的浮游的态度注视着他。
即便看不清容颜,柳若欢却仍能从对方下垂的数条触须中感受到无限的恐怖与惧意。
这些如山高的触须一直连绵而上,摆动挥舞,连上了处柔软的头部。
就在他还想看清些什么的时候,俪人珠猛然发出力量,将他从这虚无的界限拉了出来,回到了房屋之中。
回过神来的柳若欢,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在一瞬之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像是生出了三根锋锐的利爪。
然而当他意识被拉回来时,这异人的模样才开始消退,重新变回了人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柳若欢瞬时明白了,这力量完全与修仙的按部就班截然不同,他只要在那幻境中多凝视所谓的“母亲”一秒,自己的全身都会进行变异。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等他反应过来,可能连人声都发不出来,全部变成这种非人的怪物。
而那传说中长生果的力量,恐怕就是与此类似,才会衍生出长生的名号。
“居然能抵挡住母爱的恩惠,这世界还真是愈来愈有趣了。”
那黑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柳若欢则是轻声冷笑了一声。
“你期待的结局便是我变得跟你们一样吧。”
“那你可误会我了……现在的你,羸弱不堪,而且不要以为你能承受得了这力量几分,以你目前状态,最多硬抗一个时辰。”
柳若欢还未说话,屋门被猛然踹开,三名手持利刃头戴面具的人冲了进来。
见到柳若欢的模样,三人顿时发出惊呼。
“这妖族之内,居然还藏着如此绝世美男,那些妖女可真会享福。”
几刻之前他还是人人不敢对视的丑男,没想到颜面一换后,竟然会出现如此反差的待遇。
不过柳若欢倒对这些不感兴趣,而是看着她们面上的面具,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们头顶上的面具,是出自于白莲教玉公子麾下的标志吧?”
“哦?你也认识我们玉公子?”
几人相视一笑,看向柳若欢的目光也更加猥琐。
“像你这种璧人,当然是要献给玉公子的,不过在此之前,可需要跟我们几人先享受享受这大好时光。”
第四百三十三章 针锋相对
柳若欢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然不想跟这群色心上头的女人再废话下去,他反手将手中的发簪径直甩向面前最近的人。
发簪直直没入咽喉,他反手将刀刃夺过,一刀将另一人的腰身斩断,留下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座墙壁。
“你是……什么怪物!”
剩下的最后一人惊呼完后还意图逃出这间屋子,却没想到刀尖已经穿透她的胸腔透了出来。
眨眼间,三人在柳若欢的手下成了亡命鬼。
柳若欢掀开屋外门帘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大阵的方向火光冲天,无数招式冲天而起,将整座山间映照的如同的白昼。
看起来这次白莲教势要以一教之力颠覆整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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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的战火之中,一道倩影被砸进水潭,激起水花飞溅。
片刻过后,苏囡囡从寂静的水潭之中飞身而起,整个人的模样已经趋近于传说中狐仙降世形态。
硕大的狐尾在她身后摆舞,她的一双妖瞳更是璀璨夺目,闪烁着一种让人心神迷醉的光芒。
这是狐族被逼入绝境之后才有的姿态,苏囡囡从未想过妖族栖息多年的山中圣地会被人寻到位置,她现在整个人都已经半陷入了癫狂。
在她的正前方,一名头戴面具的男子正看着她,态度玩味。
“不愧是上古血脉,光是这身资质和血脉中透发的威势都足以傲视整个妖族。”
“玉公子……你白莲教是发疯了不成?居然胆敢向我妖族宣战。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吗?我妖族定会将你们白莲教彻底颠覆,挫骨扬灰。”
苏囡囡俏脸阴沉,杀意止不住的上涨。
“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玉公子维持着自己风度翩翩的形象,语气之中游刃有余的说道:“这等命令若是没有教主的首肯,我等又怎敢擅自行动?而且,你族不早就在调查族人失踪的真相了吗?不是追查到了蛛丝马迹,你也不至于会躲在皇帝身后出谋划策了。”
围绕着整座妖族大阵所在的寒潭,无数面具人都盯紧半空中的苏囡囡,口中念念有词。
无数细如丝线的灵力汇聚到与苏囡囡对峙的玉公子身上,他身上的能力在这种奇怪咒语阵法的增持下,缓缓变强,越来越强。
苏囡囡的面色很差,她是聪明人,一眼便能看出玉公子所依仗的阵法有问题。
无论是正邪两种阵法,都难逃天地奥秘,但这阵术构建完全独立于世俗力量之外,是拿活人的生命之力来编绘图纹,使他们为阵眼的施术者充能。
如此一来,无论阵眼是多么弱的人,都会在这种加持下变得所向披靡,无可匹敌。
更重要的是,这术法怎么与三年前祸乱世间的祸兽如此相像?
玉公子折扇一摆,凌厉的意念如出鞘的利剑般折射而出,将苏囡囡从半空中打下,再次跌落在湖面之上。
这种凌空而出的意念如此强大,即便苏囡囡的妖身已经接近于全解,却依然无法与之抗衡。
“你似乎对我身后的阵法很感兴趣?”玉公子从苏囡囡愤怒的余光后看到了什么,他轻笑道:“不错,观察力可真是敏锐,这万灵不息大阵,便是我白莲教特地为各位大能所准备的礼物。”
“你自身实力不过洞悉小成,但却能依靠这种东西达到归一巅峰……”
“什么叫这种东西?”
玉公子打断了她的话,哈哈大笑道:“狐妖,你是不是活了太久,脑袋也不怎么灵光了?这阵法可真是能使人一度突破枷锁,直达半仙之境,却又没有其他任何的副作用……你居然管如此神性的阵法叫这种东西?”
苏囡囡扫视过地上的那些玉公子信徒,发现走在最前列的信徒已经开始身体扭曲,哀嚎,在万般痛苦之中被拖入了一团不可名状的黑暗之中。
这和当年邪神祸兽的气息太像了!如出一辙!
“神性?这不明摆着是三年前乍现世间的邪神吗?”苏囡囡俏脸抽搐,惊怒道:“你们与那洛家一样,都已经违背仙魔两道的初衷,开始用活人……”
“你错了,小狐狸。”
玉公子伸出如玉一般的手掌,轻轻摆动后说道:“我们白莲教自诞生初始,信的便不是龙皇邪神,而是我们那如同神明般存在的教主大人。在教主麾下有白莲教诸多流派机构,我这催动生命本源来供奉一人的术法,也不过是教中实力的冰山一角。”
“但你们触碰了世间禁忌,如此狂妄行事,终有一天会招致执剑人的。”
苏囡囡的警告声在玉公子看来根本无用,苍穹之上的那位执剑人在三年前就已经意识全无,全然是是天道的行尸走肉。
指望那位下凡驱除邪恶根本等同于白日做梦,这些禁忌力量只要不触碰到半仙的那道力量枷锁,天道根本就不会有所反应。
玉公子身形微微顿停,奇怪的想法在心中涌现。
眼前的狐狸可是魔宗少主,妖族族长,少说也是活了一百多年的小怪物,何时需要牵扯一些有的没的来拖延自己的时间?
随后,他意识到了苏囡囡的企图,嘴角露出了微笑。
“想要拖延我的时间,来给族人们逃脱吗?真不愧是狐族少主,心系妖族……不过可惜的是,这次随我前来的可不仅仅是我一个,连新晋的神使都来了四位。你莫不会以为你们妖族真的能逃过此劫吧?”
苏囡囡闻言如被水浇透了身躯,身心冰凉。
白莲教新晋神使,就是新一轮从那无底深渊厮杀而出的六位妖孽。
除了一直高高在上的首使大人,原本排名靠前的霸王也被挤兑成了末尾排名,在新晋神使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毒狼算是其中的一个,但又只是实力最为微末的新晋神使。
即便如此,当日若不是她算计城中白莲教势力,早早在巷区布置了各种杀招疑阵,毒狼和霸王也不会陨落的如此简单。
纵然妖族中有一些不世出的前辈,但若是碰上了那些稀奇古怪的神使,恐怕也根本讨不了好。
这战不能拖下去了,妖族决不能在她这代迎来灭亡。
第四百三十四章 欲引圣兽
苏囡囡双手结印,发丝在扩散而出的力量之中缓缓向上飘起。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苏囡囡此刻正在凝聚一股极为古老的力量,甚至是在用血脉之力去催动那道力量。
玉公子当机立断,将手中的力量当场倾泻,妖艳的血红气息包围着那柄折扇,爆发出震骇人心的邪神之力。
顷刻间,湖水周围的树木失去生机,折扇如飞箭般奔向苏囡囡。
苏囡囡的心神完全在结印上,无暇顾及任何攻势。
但从湖底的一道的水柱径直而上,将这可怖的折扇阻隔在外,玉公子从半空俯瞰过去,只见湖底暗潮汹涌,一道巨大的漩涡正在缓缓成型。
“这是……以水作为媒介的空间隧道?”
话音刚落,水潭如同狂风骤雨下的海洋,无限渊博的生气从潭底猛然泄出。
最终,如数人环抱般的绿色光柱冲破水面,直射云霄。
“这股气息,是来自古老空间外的一尊伟大存在。”玉公子迅速比拟出了这股力量的来源,并道出了苏囡囡所传唤出的来者身份,“能拥有这股改变周边地貌,颠覆战局的……恐怕只有传说中被遗忘在幽王墓中的圣兽玄武了。”
像是映照了他所说的话语,巨大如同海岛般的龟壳开始慢慢上浮,原本数千米的水潭霎时间显得极为渺小,被赛裹的满满当当。
“妖族确实藏了不少惊世骇俗的东西,有这种底牌存在,恐怕用来颠覆汉唐皇朝也不是不可能。”
玉公子惊叹完眼前的史诗巨物,向着半空中双手合十,无奈的说道:“青鸐神使,恐怕这次还得劳烦您出手了”
苏囡囡的余光扫向半空,她惊骇的发现,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被鸟羽覆盖半张颜面的女人。
她背生八翅,毛色如雉。
虽然这新出现的青鸐神使与玉公子是一伙人,但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现在的脸上一脸鄙夷,充满了不屑。
“即便得了教主的恩赐,你也仅仅只是能做到这种地步而已。”
头戴金黄色面具的玉公子,无人能看出他的面色,但从身体动作来看,他似乎对此事早已习惯,并显得不怎么在意。
玉公子双手一摊,用无奈的口吻说道:“神使此话差矣,潭底那尊可是正儿八经万物的始祖之一,圣兽玄武。即便我倚靠这力量突破至半神境又如何?传说中仙人都不敢与其争锋。”
“空间的枷锁哪有那么容易解开?”青鸐神使面色平静地说道:“尤其像圣兽这种忤逆天道轮回的怪物,它的存在足以改变方圆千里的地势山川。这种召唤远古圣兽的阵法一般需要数以万人的供求和时间,你眼前的这女人,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强弩之末又如何?这阵法受到玄武庇护,我刚刚试了一下,根本不可能破开……”
玉公子与青鸐的对话还未结束,忽见青鸐背后的一只翅膀瞬间发生了不规则的扭动,它像是化作了一道曲折的黑影,穿过了水潭阵法,直击在苏囡囡的身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过后苏囡囡才口吐鲜血,结印的手势也慢了下来。
而玉公子则更是欲言又止,安静了下来。
他原本故意拖时间让这苏囡囡使出底牌,来以此逼迫这些新晋神使展现手段,却没想到这些新晋神使的强大,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
刚才那一击,居然是在阵法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出,而且完全是肉体的变异攻击,与仙术道法完全无关。
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邪神的力量能做到如此地步了,自己还保留着肉体凡躯,即便是传说中的缩骨功,恐怕也只能将人体大小缩小三分之一,根本无法与这逆天的伸展性对比。
而这一击,也远比苏囡囡设想的要重的多。
它震动了苏囡囡的五脏六腑,致使她精气尽失,强撑起的召唤力量被打散,阵法也在不断衰退之中。
水潭下方,圣兽玄武的龟背渐渐又没入水面,开始隐没不见。
青鸐冷笑一声,挥动着翅膀停留在苏囡囡面前不远处。
“毒狼那个废物是你杀的?”
苏囡囡目色冰冷,看着青鸐一言不发,但无论如何催动,这阵法已经有了慢慢停止的迹象了。
“这样也好,一个与上代神使打的有来有回的狗东西,与我等并列为新一代神使,也算得上是一种羞辱。”
青鸐见苏囡囡还是一言不发,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顷刻间,八只翅膀瞬间化作八条不规则的黑线,直接将水潭四周的阵法宝器全毁,诺大的水潭圣阵在苏囡囡的脚底发出轰鸣巨响,化作废墟。
这一击使得苏囡囡最后的期望落空,龟背彻底消失在水潭之中,失去了最后一丝踪迹。
而希望破灭的苏囡囡,则直直向下坠落,她即便最后在跌入水潭的时候勉强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却面如白纸一般,丧失了最后反击的能力。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妖族一族的族长……”
“我只是受大家信任,代理妖族族长一职。”苏囡囡开口说道:“我们的族长是屹立于圣兽之上,带领妖族走过时间浩海,在无数次危机中绝境逢生的妖族公主。”
“什么狗屁妖族公主,你们传承这么久的狐族,最后不还是要沦为我圣教变强的饲料……如此局面之下,怎么没见到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来救你?”
青鸐对苏囡囡口中的狐族先祖不屑一顾,虽然她也曾耳闻北境之战,但在她的眼里,仙人根本无法面对如此强悍的她。
更别提,这世上除了寥寥几位,大多强者不过是修炼至归一境界再也无法寸进的贪生怕死之辈。
这狐族先祖,多半也是徒有虚名的家伙。
青鸐翅膀微微煽动,她准备剁去这狐狸的四肢,送到圣教秘坛里去合成新一代的神使。
如同春风过境,苏囡囡忽然淡淡一笑。
“颂我真名,其为真实。”
第四百三十五章 首使之威
伴随着这八字口诀,苏囡囡自出生以来相伴的玉佩砰然碎裂,天空之中猛然间威压将至。
青鸐第一时间想走,却发现自己的浑身都被禁锢在原地,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这是……恐惧,是对实力远强于自己强者的忌惮与害怕。
自从无底深坑爬出的时候,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感觉了。
唯一一次,还是在不见日光的深渊里,见到了那位自称是来迎接她的首使大人。
……
漆黑阴暗的洞穴之中,尸骸遍野。
站在尸骨之上的,有十个人。
但说是人已经并不准确,她们虽然保持着人体的大致形状,但每个人或多或少身上都有些妖物的特征和习性。
比如被公认最弱的毒狼,她四肢趴地,不时对着另外九人龇牙咧嘴,摆出防御的姿态。
而她们所站立的尸骸,也都是先前与她们同吃同住,一同进行这无底深渊实验的姐妹。
在经历了长达三个月的厮杀过后,她们每个人都养成了吃人而食,性情凶猛的变态习惯,而暴露兽性已是最微不足道的表现。
而今日,这一切都将结束,她们将至此刻赢回人类的身份,站上圣教万人尊崇的神使地位。
等待总是漫长的,在过了不知多久之后,一个人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其实有这份力量,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又有何不可?”
这句话触及到了每个人心思深处的渴望,她们忽然意识到,自己自这千余个变异者中杀出,早已经不是软懦无能的自己了。
而这样的话,又为何要听白莲教的名号?
明明凭借她们自己,就可以创造一个崭新的教派,皇朝,盛世。
猛然间,她们想认同那人所说的话。
“哦?你们想自立门户?”
一声略带轻佻的问话出现在洞穴内,新出现的第十一人,瞬间就引起了她们的警惕。
数道敌意涌现,她们看过后才发现,洞穴那封印了数个月的入口,已经悄然无声间打开了。
而站在门口的,正是一名与周边氛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少女。
她生得清秀脱俗,肌肤娇嫩,整个人看上去极为清纯可人,像是失足落下凡间的小仙女的一般。
“这想法不错,只是自你们做实验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被烙上了白莲教的印记。”
她桃腮带笑,如同人畜无害的芳华少女。
但任谁想都知道,白莲教不可能派出一个无能之人来见她们这些刚食完人肉的凶残之辈。
最开始发言的人,是一位浑身黑色斑点的豹人,她冷哼一声,“是教中给我动了什么控制的手脚吗?”
“那倒不至于,这改造人体的术法本就条件苛刻,成功率极低……若是再加上这种禁制,怕真的不会有什么成功品问世了。”
少女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十分动听。
“你们的枷锁是我,以后也只听我一人的号令就行。”
另外一人听出了话中其他意思,问道:“听你一人?难道我们连教主的命令都可以不听吗?”
“当然。”
少女答得理所应当,没有丝毫的犹豫。
“笑话,白莲教谁不知教主大人才是第一,我们为何要听你这黄毛丫头的命令?”那豹人讥笑道:“看你这幅模样,身上也没有灵气波动,恐怕根本就不是邪神眷属亦或是修行者吧?”
少女神态天真的说道:“你们不答应吗?”
青鸐一直未开口说话,但洞穴中另一个稍微有些地位的人缓缓开口,“既然是教中命令,我们自然遵守。”
开口说话之人虽然未露真容,但三个月的杀戮中,她一个人屠戮了半数异人,这等傲人战绩恐怕放出去都是傲视群雄的高手。
见到这人说话,豹人也撇过了头,不再多说什么。
“很好。”
少女掰着指头,数了一下微微笑道:“现在外面还有两尊神使,你们就再互杀四个,等到人数匹配……我再带你们出去。”
“什么?”
此言一出,洞穴之内所有人都愣住了,本来少女的发言已是用白莲教的威能各种占她们的便宜。而这话一出,更是将她们三个月来辛苦奋杀的记录全面清空,要迎来一场更为残酷的争斗。
要知道,现在仅存的十人里,也都是屹立在无数尸骨之上,拼杀出来的成绩。
每个人的身手都是不凡,而人人都有着自己极为特殊的手段和异能。
她们互相残杀四人,那彼此存活下来的概率,就更低了……
“开什么玩笑!”
豹人怒发冲冠,浑身毛发直立,她从未感受过如此屈辱的对话。
按照三个月前的约定,教中让留下十二人就可活下来……而自己明明已经胜出了,却又为何要遭人摆布,继续进入这无意义的搏杀之中?
豹人吆喝起来,“就算这小姑娘有什么能操控我们的手段,我们一起上,她定然也无法控制我们所有人!”
豹人并不傻,她知晓,虽然少女说白莲教并没有留后手的准备,但为了以防万一,众人都不敢逾越雷池,先做什么惹怒少女的举动。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少女说直接听命于她的时候,没有太多反对声音的原因。
但少女第一条命令就威胁到了她们厮杀这么久才博得的生存机会,无疑是在于在场的所有人作对。
“我可不愿意做懦夫苟活在这个世上。”
豹人又出言刺激众人,随后整个人凝聚身体迸发而出的力量,瞬间奔向少女,与他一齐动手的,还有另外两人。
这时,十人的杀机骤现,她们全都欲将少女杀之后快。
然而,震骇人心的一幕出现了。
最开始与豹人一齐行动的三人,身形忽然在空中碎裂成无数大小不一的肉块,霎时间,她们像没有丝毫反应一般,瞬间化为了万千碎肉。
而少女却矗立在原地,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所有人都呆立在了原地,就连其中公认速度佼佼者的青鸐,也根本无法看清那少女的手段,亦或是出招的轨迹。
第四百三十六章 狐族
看不清面容的异人打破这死一样的寂静,幽幽说了一句,“不是后手,是绝对的实力压制。”
她们瞬间明白过来,原来眼前的少女,早已经到了一种她们实力蜕变后都无法理解的境界。
这就相当于人类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随意,而蚂蚁一生都无法理解人类所站立的高度,在它的世界里,一面高墙与人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少女轻声道:“死了三个了,现在还差一个。”
一股无法言述的恐惧涌上心头,自变成异人以来,青鸐从未有过自己九死无生的预感,但这次,她感觉到了。
面前的人太过强大,以至于她想现在就跪下来磕头求饶,求着对方放过自己,让她能活下去。
身边的几名变异人也都是如此,在她们看来,自己的努力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少女轻动手指,位于洞穴偏僻处的一尊羊角异人瞬间灰飞烟灭,落得与先前出手三人一样的下场。
她的出手毫无征兆,青鸐自问这一击若是出在自己身上,她将毫无抵抗的余地。
“走吧,现在这六人刚好了。”
漆黑阴暗的洞穴内,六名厮杀于数千变异人中的幸存者没有一丝的高兴,在她们眼里,眼前的这名少女已经成了足以压垮她们精神的恐怖存在。
……
时隔这么久,青鸐终于在他人身上再度感受到了这股压力。
她愤怒,她不甘。
为何自己辛辛苦苦付出肉体与血汗,不惜吃得那些腐烂的尸肉才能进化出来的实力,却仍然会被这些存在轻而易举的压制住,并一脚踩在脚下,再无翻身的可能性。
电光火石之间,这种感觉来的快,去得也快。
天空中那虚幻的身影消失不见,而这无限的压迫感也在片刻之间隐匿无踪,独留青鸐一个人在大口喘气,颇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当她抬头看见苏囡囡嘲弄的笑脸时,就顷刻间明白自己被戏耍了。
这只是狐族先祖留下来的一缕神威,根本就是本尊亲临。
但自己却在这种东西上丑态百出,还险些跪倒在对方面前,实在是屈辱,太屈辱了。
“臭丫头居然敢戏弄我……让你与其他人类缝合,用这种术法变相存活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六根尾巴一根根的拔掉,做成大衣,再把你扒皮抽筋,全身都……”
“青鸐神使,这小狐狸自知逃不出去,但求一死,你这样做反而还顺应了她的想法。”
青鸐转过头去,只见那头戴面具的玉公子立于水潭的水面之上,对她的态度十分恭敬,似乎根本就没有因为方才的出丑有什么影响。
青鸐本不屑于与玉公子一脉搭话,在她的眼里,新晋神使直属于那位大人,是除教主和那位大人后,白莲教中最为高贵的存在。
其他派系分支大多是无能之辈,充其量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喽啰,掀不起什么水花。
但现在不太一样,她对这小狐狸的愤怒空前,一切能折磨到对方的办法她都愿意尝试。
“神使,你可知妖族的底蕴是什么?”
青鸐脱口而出,“是那被囚禁在幽王墓中的四圣兽?还是她们口中的什么先祖?”
在她看来,妖族能拿得出手的底牌无非就这么两张。
“不,妖族最为关心的是她们的传承。”
玉公子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拿出了自己的答案,而不远处的苏囡囡,也是因为这句话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这一幕自然落得青鸐眼里,她登时发现,玉公子似乎说到了苏囡囡所在意的地方,连她周边的气息也在那么一瞬间变得絮乱。
虽然对方极力掩饰,但青鸐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有意思,说来听听。”
“妖族人丁稀薄,除去上古期间化龙成风的庞然大物,现如今在灵气稀薄的大陆上,要想成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玉公子向青鸐介绍道:“据我所知,自当年狐族先祖统帅妖族后臣于龙皇的历史之后,时至今日,妖族已经覆灭了大大小小数百个种族。其中不乏一些妖族显贵,都因为传承断绝,后继无人,最终毁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灭族?”
青鸐眉头一锁,像是若有所思般念叨了一遍这个词语。
“神使可能有所不知,妖族与我们所谓的灭族不太一样。例如现在的狐妖死绝,但往后只要狐狸这个生物不灭,迟早会诞生出新的妖怪,吞食日月天地之精华,最后化成人形,成为新的狐妖。但新生的狐妖并无老一辈的血脉记忆传承,它们虽然名唤做妖,但已与这些血统纯正的千年乃至万年大妖相提并论了。这等事情在妖族看来,便已是灭族,而您眼前这位狐妖,名唤苏囡囡,就是苏氏狐妖中硕果仅存的一只狐狸。”
青鸐抬眉打趣道:“哦?原来还是家中的独苗?”
苏囡囡面色冰冷不发一言,但她的内心情绪波动十分强烈,这玉公子对妖族的事情如此清楚,恐怕早就有对妖族动手的打算。
不过他们幸好不知的是,自己族内还有一名遗留在外的半妖血脉,如今情况下,他应该早已按照自己的想法远离此地,将狐妖血脉再度传承下去了。
即便半妖之体与人类的结合会导致血脉越来越稀薄,但终有一日,后辈中会有觉醒古老血脉的天才,届时她就会成为整个狐族复生的希望。
“说是独苗,倒是有些不打准确,七年前,我曾在南蛮一带偶遇到狐妖现世的消息,您瞧怎么着……那密林密布的史前雨林中,倒还真藏了一只不世出的狐妖。”
“瞎说什么屁话?妖族鲜少现于人前,伤人的妖物大多都是未开神智保留野性的怪物。”
苏囡囡再难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她甚至愤怒的用上了脏话。
玉公子轻笑一声,对苏囡囡急切的模样视若无睹,“小狐狸先别着急,你不如看看接下来出场的人,再来做打算也不迟。”
岸边白莲教的众多信徒散开,让出一条容一人通行的小道,在众多人群的身影之后,忽有一名狐尾男子侧戴红色面具,穿行在人群正中间。
第四百三十七章 现身
新出现的男子面若桃花,脸上被铺以一层厚厚的粉黛,就差没把烟柳之地的艳俗身份写在脸上。
但饶是如此,他一登场,还是让苏囡囡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了身后那根红灰色狐尾之上,那根尾巴的状态并不大好,与自己身后的狐尾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这也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狐妖之尾,她知道玉公子一切所言非虚,那根本就不是拼凑结合而出的伪造品,上面蕴含的妖力极为精纯,甚至和自己的妖气都有些相像,似是有些渊源。
“待我找到这只狐妖时,你可知如何?他在挖开一名登山采药人的胸膛,活吃一颗鲜红还在跳动的心脏。”
玉公子笑面如花,语气反复多变。
“若不是因为我心生怜悯,最后他又怎么能过上常人的生活?少主想到此,你是不是觉得我救了你狐族一命,要对我感恩戴德?”
苏囡囡面若冰霜,她已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确认了自己有还未出世的族人,但她自然也不信这玉公子会有这么好的心意,平白无故去十万大山中找寻狐族人的踪迹。
青鸐在一旁冷冷看着这一切,她心知教中诡计多端的玉公子连替身都找了不下五指之数,又怎会心里没有一点小算盘。
他肯定会在接下来逼疯,逼急这小狐狸,让她失去所有希望成为教中材料。
果不其然,玉公子微微一个眼神,那新出现的狐族男子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四肢趴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青鸐神使,依我看,不如我们就欣赏一出同族相残的戏码,让这男人砍去苏囡囡的双腿双脚,日后再送到教中那群不人不鬼的老家伙手里。”
青鸐神使本就想找回在苏囡囡面前丢失的自尊心,她对这种麻烦但是能折磨人的法子也不抵触,淡淡说了一句,“好。”
而那狐族男子却浑身一颤,他曾亲眼见过忤逆玉公子想法后的下场,纵使他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反抗面前的魔教中人,但他对同族相残这种事情却又有着心理上的抵触。
玉公子将腰身的一根金色小刀扔在地上,玩味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对付人的手段,日前你说过效忠于我,如今正是你立下投名状的好机会。”
那狐族男子也听出了玉公子话中的言外之意,他咬牙拿起了眼前的小刀,迈向苏囡囡。
夜色下,苏囡囡精致美丽的五官上,似有一层云雾笼罩,神色平淡。
在场人猜不透她心中的心法,但几乎没人认为她会因为这狐族男子的身份而坐以待毙。
狐族男子平安无事的走到了苏囡囡的面前,猛然一瞬间,他的面色变得狰狞起来,匕首的寒光在月色下映的更加摄人眼球。
落下的刃尖正对着苏囡囡清澈剔透的眼瞳上戛然而止,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住男子,让他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苏囡囡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波折,但是她却也无法想象是谁敢面对白莲教诸多高手前来营救自己。
狐族男子眼球突出,手臂青筋暴起,但却依然无法将这匕首刺进苏囡囡的眼球中。
在他的视线前方,一名男子白衣而立,纤尘不染。
只是,他的容貌似乎被什么模糊了一般,所有人倾尽全力都无法看清他的五官,只是那双眼瞳散发出来的赤红色的光芒,让在场人都心有余悸。
渐渐的,狐族男子开始感受到那股力量压迫自己,将他推出了三五步之外。
费尽全身力气的狐族男子瘫倒在地,汗如雨下。
“哦?”
玉公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认真打量起前方不远处的男子,他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诸多力量似是跟白莲教正在研究的禁忌有所相关。
就比如刚才震慑这狐男的手段,自己如果面对修为远低于自己的敌手,应该也能做到。
但这神秘人周围的气场实在是太过于强悍,甚至让他联想到了神使中的那一位。
还不等玉公子发言,一边的青鸐凌空而立,冷冷发问道:“九婴,你不是说妖族没有至强者,无人能与你一战吗?为何这时候突然阻拦我等行事。”
“九婴?”
来人疑问一声,青鸐听出这人声音似与九婴那婴儿啼哭般的声音不同,瞪大眼瞳问道:“你不是九婴?那会是谁?”
突然,她心头涌上一丝不妙。
按理说,八尊神使来了四位,在妖族水潭外的树林里应该还有一名神使坐镇,为何这人却来的悄无声息,毫无预兆。
即便战斗的话,应该也会弄出声响才对。
青鸐冷哼一声,将神使探向树林中,猛然间,一具无头尸首跪倒在一颗银杏树下,血迹像是向四周爆炸开一样,染红了整颗树干。
饶是从尸骸场中历练杀出的青鸐,也不禁为眼前的场景骇然。
虽然死去的尸罗蛮是位列第七的神使,与自己有着天差地别的实力差距,但自己恐怕也无法在无声无息中肃杀对方,造成这等惨状。
“一……二……”
陌生男子的眼瞳扫过下方的人群,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轻细数着一串数字。
“……七。”
在数到七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青鸐有些不解其意,但一边的玉公子却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
明白过来的玉公子感觉到无限的恐惧涌上心头,生平第一次预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在数什么?”
来人行为怪异,青鸐出声询问,但玉公子却已经不敢直视对方,声音有些发颤一般说出那串数字的含义。
“他在找我信众中的替身,已经……全被他找出来了。”
“什么?”
青鸐不敢相信玉公子嘴里的话语,即便强如神使上三家,除去首使大人,她们应该也无法探查到玉公子的分身与替身。
要知道玉公子纵横白莲教这么多年,凭借的就是身边这群呜呜泱泱的信徒。
在数以万计的信徒中埋藏下自己精心培育的数位替身,即便玉公子身死,他也能从这些信众的身上重新复活,迎来新生。
第四百三十八章 集结
而他的对手,即便知道玉公子的手段,也不可能一瞬之间击杀万人,只能做一些大海捞针般的无用之举。
也正是因为如此,玉公子才能在魔教如此环境下树敌颇多但却活的一条性命。
但如今,这种不死的神话似乎就要被打破了。
全因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在数以千计的人群之中数出了所有替身,这让玉公子都不禁以为自己记忆错乱,这世上何时出了这么一位默默无闻的高手。
底牌被人猜透的玉公子心情并不好受,他一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神色已经不见。
“青鸐神使!”
青鸐自然知道这玉公子话外之意是什么,她眉色一皱,双颊鼓起,片刻之后,漆黑的夜空中响起一声哀嚎般的鸟鸣。
但那位也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主,玉公子杀意刚出,男子便已经行动了起来。
漫天长夜里,忽然无限的恐怖从无根的星空中蔓延而出,而他那模糊不清的容颜,也开始化作一张张曾经屹立于黑暗世界顶端的绝望场景。
直视过去的人,都会在一瞬之间切入到自己最不想回忆的画面,切身体会这种痛感,意志稍差的人直接崩溃尖叫,在这种力量下失去了理智。
而后,无限的禁制之力开始自男子身后纷纷喷涌而出,它们现身此世间的形态万千,但每一次出现必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拖入男子身后迷雾般的黑暗中。
青鸐疑色更胜,她清楚的感知到,这绝对是圣教正在研究的神秘力量,而且从此刻的场景来看,自己恐怕根本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男子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捏碎了三具玉公子的替身,玉公子见青鸐毫无举动,暗骂一句浑球,便起身向前直奔那男子而去。
玉公子选择的时机极为刁钻,此时男子的注意力都在下方的白莲教信众身上,从常人的角度来说,他定然无法一心二用回击自己。
只要他回过头来应付自己的攻势,那下方的替身就能撤离此处,使自己死而后生。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割开那男人周身的迷雾,居然只看到了一双幽绿色的眼瞳在注视着自己。
他竟从未将眼神看过下方,而是一味地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糟了!”
心头的想法一闪而过,玉公子便被男子按住头颅,直直将他压向了地面。
四周水潭被击出一块凹陷的漩涡,这一击竟然直达潭底,无数碎石将玉公子的脑颅刺穿,无数不明液体飞洒而出。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青鸐一脸难以置信,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男人居然只用了一击就让接受万众信徒供奉之力玉公子当场殒命,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妖孽了。
他完全违反了这个世界力量的常理,这里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而最受震撼的无疑是苏囡囡本人,她完全不懂眼前人是敌是友,但他一经出手就瞬杀掉了实力达到归一之境的玉公子,可见实力恐怖如斯。
唯一还算好的消息在于对方似乎和魔教并不怎么对付,若是他能灭掉这些颠覆自己家园的家伙,那自己即便死在此人手下可能也并不算一件坏事。
就在青鸐还在思考的时间,对方已经冲杀进那些四散而逃的信众群中。
原本视死如归,万众齐心的信徒们全都被吓破了胆,这人唤起了她们内心中最深刻的恐惧,本能促使着她们摘掉面具拼命向外跑去。
而玉公子身陨后,长久以来操控她们的精神力也消失不见,她们此刻都从暴民变成了不知身在何处的流民。
青鸐注意到了男子的行为似乎毫无章法,他虽然在追杀那玉公子的剩余几只替身,但所到之处腥风血雨,无数残肢断臂不间断的飞出。
他杀穿了一条血路,无论沿途之人是否反抗,他都未曾停手。
“这人好像没什么神智,容易被杀戮的欲望操控意识。”
青鸐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而此时,先前那声鸟鸣也终于有了反应,天空中顿时出现了两道身裹黑色长袍的身影。
她们出现的极为迅速,连苏囡囡也无法判断出她们的速度领先于当代顶级轻功多少,只知道单论速度而言,恐怕天底下没有几人是她们的对手。
不是上三位的神使,经过改造都能变得如此之强,那前三位的神使本尊到底到达了何等实力?
更别提,那自出现后从未变动过的排名第一。
毫无疑问,能压制住这些新生神使维系第一神使的威名,想来那位神使的实力恐怕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苏囡囡娇颜凝固,后背不禁生出了些许冷汗,没想到时至今日,当初与魔宗魔门平起平坐的魔教居然已经发展出如此规模庞大的势力。
“我说,就这么一个小妮子,也值得你用传召令号召我等前来?”
一个老妇般的阴森的声音响起,黑袍者眼光森然扫过苏囡囡的曼妙的酮体,实力过人的她已经看出此女是强弩之末了。
“哦?”
随后她似是注意到了下方的动乱,只见此刻下方堆满了无数残碎的肉体的面具,一名看不见容颜的白袍男子站在尸骸之上,正眺向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是玉公子的人吧……这人在教中不是以谨小慎微出名?他与部下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另一道女声缓缓响起,她连看苏囡囡的兴趣都没有,此道四位神使之中只有她的实力最强,甚至与排名第三的九婴神使都有过招的能力。
“这人是忽然冒出来的,我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他已经超脱了我的认知。”
“传信首使大人了吗?要是妖族这里出乱子了,我等可是无法承受首使大人的怒火。”
“首使大人布下命令后就了无音讯了,我传过去的音信全无。”
首使大人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她们也仅有单向传信或是接受指令的资格,实力不至上三位,根本连与对方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曾有小道消息说首使大人正带着苏州城掳去的俘女出行,但这种事情又哪里轮得到她们打听?
第四百三十九章 速杀
青鸐三位神使别无选择,收服魔宗包含着教主大人掌控妖族的天下大计,这里的事情决不能在她们手上出现纰漏。
“看来只有先擒杀此人,再说其他事了。”
三名白莲教神使达成共识,另外两名黑衣女子纷纷揭开宽广的衣袍,显露出本体。
一人全身赤黑,虎头蛇尾,双目森然而具有威严。
她身上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苏囡囡有些怀疑,却又不敢确认。
而另外一人身材肥大,外表虽然近乎常人,但嘴唇厚实的如同肥肠一般,五官极为夸张,像是拼凑出来的一样。
三股气势滔天的威压瞬间席卷而出,压垮四周的树木,将整潭池水激起三股水流漩涡。
苏囡囡面色铁青,她虽然想过白莲教经过两任教主的发展会变得极为强大,但是从未想过这些经过特殊手段融合的魔教妖人居然会达到自己难望其背的水准。
自己全盛状态下就无法与其中任何一人对敌,更别提算上当时自己极难处理的玉公子。
然而就在白莲教在彰显此次神使的实力之时,下方屠戮信徒的男子在尸骸上停住了脚步与行动。
原本诺大的场地和密密麻麻的队伍,在他的冲杀之下只剩下不到两三成的人数逃出了这片妖族禁区。
他转身看向新生的三道力量处,嗜血的杀欲在他的脑海中涌现,一只又一只深渊中的怪物开始爬进他的识海,用极度诱惑的妖邪声音怂恿着他。
“杀了这些用我族之力的凡人,她们触犯了生命的禁制,必将受到伟大母亲的报复。”
“这些下等生物居然胆敢用这种力量挑衅我们……她们这些残肢断臂的水准又怎么比得上我们这些真真正正的魔神现世呢?”
“唤我们出来,我们替你扫平这世间的一切阻碍。”
“……”
数道声音在柳若欢的脑海中响起,他微微叹了口气,闭眼片刻,就将这数道邪念压了下去。
“我是经历过数次生与死的人,你们这些臭虫惯用的伎俩在我面前就如同小孩子家家一般……我没有变强的欲望,也没有那么强的求生欲。我所在乎的,只有眼前的事物。”
说罢,他识海内的妖魔瞬间被压缩回识海内,强横无比的精神力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
柳若欢随手拔起地上的一柄长剑,奔向了在空中俯视他的三名神使。
青鸐离他的位置最近,但是亲眼见证他震杀玉公子的场景历历在目,经历过许多事的她下意识萌生了一丝退意。
就在她迟疑的片刻,另一边虎头蛇尾模样的南康神使已经冷哼一声抵至她的面前,双手缓缓缔结印记。
“印!”
硕大的金色字印猛然在空中绽放,一个金灿灿的御字如同夹带着数道神威现于世间。
柳若欢被这金印阻了一瞬,瞬间,那身材肥大的天豕神使已经闪现到他的身后。
“一力破千斤!”
天豕神使双手握拳,高高抬起,猛的向下砸下。
然而就在他使出全力一击,直至将水潭砸的水面高涨数十米,却发现自己竟然一击落空了。
而就是这落拳的一瞬之间,那人居然一剑破碎了字印,直直贯穿了南康神使的头颅。
“这怎么可能?”
同一种想法涌现在天豕,青鸐和苏囡囡的心底。
而南康神使更是一脸惊愕,双目直勾勾盯着贯穿自己的剑。
她是一位早早就叱咤魔道的血修,于早年机缘巧合之下吞噬了一名乔家血脉,并依靠后来的魔教人妖合体之术将乔家字印修至大成。
南康神使一直以为自己这种身怀正魔妖血脉的逆天人才,应该是各个故事里的主角,却没想到仅仅是在修炼有成的短短几月后就迎来了自己的最后一战。
莫非这人的实力已经远超常人的各种境界?
南康神使双目放光,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双手,牢牢抓住了这柄刺入她头颅的剑。
“我们与妖兽结合,身体构造早就与常人不同了,天豕青鸐还不动手?”
余下的两位神使互相对视一眼,马上祭出了本体最强的杀招。
青鸐神使背后六只翅膀猛然变化出各种变化,此时雷声惊响,一道电光划破夜空,不规则的黑色肢体瞬间布满了整座夜空,角度刁钻的直奔柳若欢而去。
另一边的天豕也没闲着,她双手在胸前击掌,硕大的山峰被震得波波摇晃,而她的身体也开始向野兽变化。
这种深埋于血缘深处的变化,使得她无限趋于纯种的妖魔。
而又是一道电光闪过,苏囡囡才发现她已经变成了猪头人身的肥胖怪物。
最为怪异的是她的肉体,漆黑如墨,如同被刷了一道不透光的黑漆。
“前朝古传中曾记载,有一异兽名为通体玄黑的猪妖,力大无穷,可开天辟地……此妖名唤乌将军。”
就在苏囡囡低声轻语完这一切的时候,场中的一切却又出现了变化。
几乎是让她都一度以为花眼的场面出现了,南康神使伸出的双手整整齐齐被砍飞尘了三半,飞舞在空中。
“这是什么剑术……这又是什么妖孽……”
而深处战局中心的柳若欢却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渐渐地,他转身面向余下的两名神使,看到了那通体赤黑的黑猪妖后,缓缓立起了剑。
苏囡囡完全看不懂这男子的路数了,为何他自出场之后就带有魔教研究多年的魔神之力,而又是为什么,他在迎战神使之后,突然耍起了剑术?
若是以常人的角度来理解,自然无法揣摩柳若欢的实力和现下的处境。
苏囡囡并不知道的是,自他与那些域外魔神做完交易后,他就已经开始被一点点侵蚀了。
如果被魔神侵蚀成功,他必然会沦为如同单于王一样的傀儡。
但已经经历了多次生死甚至还有转世的柳若欢,他的意志和心性逐渐达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第四百四十章 起源
毕竟曾经亲眼看见众多心爱女子在眼前埋葬于废墟之下,又或是沦落成毫无感情的执剑者,他所受到的打击远超于这世间任何一人。
魔神的诱惑反而促发了他的本体意识,让他变得更加坚强,心境上达到了无数修仙者梦寐以求的止水之境。
他在曾经以为不可能战胜的强敌面前缓缓竖剑而立,而那些回忆像无数的碎片一样扎入他的识海。
这使得他脑海中的画面不断闪过无数让他或痴或笑的场景。
是一名明眸皓齿的女子站在自己的身后,面容关切的问道,“少爷,天冷了,该加件外衣了。”
亦或是一名碧绿翠烟沙的少女生气的对自己劝导道:“你可知那教坊司是什么地方?”
又或是金殿之中百臣跪拜,独留一名身披皇袍的女子在龙椅之上对着自己玩味的微笑。
“恭迎长公主登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无数的女子和触手可得画面开始闪动的越来越快,越来越迅速,直至变得模糊不清,变得快要撑爆他的识海。
那些蛰伏的妖魔发出阵阵哀嚎,被这股力量逼得远离了识海的中心处。
而在最后一瞬,柳若欢身体内的俪人珠猛然发作,红光乍现一瞬,他识海中的画面定格到了那人的身上。
她一身白衣,眸若秋水,眉似远黛。
洛素昕。
果然兜兜转转无数回,他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他记得在他最后的记忆中,洛素昕为了改写这世间的结局,与狐妖达成了某种协议,使得对方占据了她的身体,代替她活在了现世之中。
霎时间,这洛素昕的虚像像是一柄钥匙一般,将他的思绪拉到了另一个时空。
这里上演着一个极其简单的故事,这个故事就是简简单单讲述着他身为柳若欢的一生。
整篇故事里唯独不同寻常的是,他看到了他与洛素昕因为一柄伞相识相爱的场面,简直可以称为是经典故事书中的爱情桥段。
只不过在这篇故事的最后,他看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漆黑一片的迷雾,一脸迷茫的洛素昕跪坐在他的尸首前,正看着迷雾的深处。
“你想重来一次吗?”
“你想改写现在的结局吗?”
“你觉得若你重生,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吗?”
洛素昕双眼空洞的望向迷雾深处,机械式的发问,“你是谁?”
“我是被你执念吸引而来的神明,恒古之前,我与其他神明共创了世界。但后来神明内战,诸神陨落,这世间也仅剩下了我的衣钵传承和一丝念向。”
洛素昕对这一切显得不那么关心,在此刻的她看来,来人是神是魔都无所谓,她只对他刚刚所说的话语感兴趣。
“我想重活。”
听到洛素昕说出了想这一字,而那团迷雾的深处却传来了一声嘲笑。
“这世间每一个故事都有着无限发展的枝节和分叉,即便是天道也可逆转……但人心不可为。你带着回忆重来一世,只会苦添懊悔,为自己的无能和无知感到后怕,这种事情上演十遍,百遍,千遍,万遍都是一样的。”
洛素昕默不作声,只是默默抱紧了柳若欢的尸首。
“那我们来做一个赌约吧,我来让你重活百世,你若是心神不溃,改写结局,你便能迎来夫妇美满的结局。可你若是百世都无法改写最后的结局,就需手握神器,继承我时间之神的衣钵,坐上我的位置。”
“当然……若你承受不住这百世来嘈杂的记忆,使得你记忆错乱,沦为疯子,那可是最后会变成连轮回都踏不进的疯子。”
柳若欢没听到洛素昕最后是否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他只是看到眼前的画面又一次逆转,似乎像是时针再次倒转一样。
他亲眼看着他与洛素昕一次次见面,一次次死去。
对方从第一世爱上他,义无反顾选择一次次轮回相伴继续重生,在下一世重回与他相爱相伴。
渐渐地,他看着那些记忆已经麻木,却发现这些回忆的每一次发展都不相同,他与对方竟然已经活过了数以百次的轮回。
每一次故事里,对方都在执着找着不同的结局,力图让他在这必死的苛刻环境下活下来。
……
直到这一次,他自轮回发生意外,重生到了地球,才使得这数以百世都十死无生的人生轨迹中终于出现了一点点变化。
而洛素昕也从未多说过什么,她一直在这世中默默等待着自己回来,孜孜不倦庇佑着自己。
从幽王墓到白家,再到最后的洛家。
她自始至终都深爱着自己,所以才会如此对待自己,而自己却还对她疑神疑鬼,总是怀疑她是不是有其他想象。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前十世里独自抗下大旗,坐拥天骄名号的自己,会在后面的轮回之中默默无闻,逐渐沦落成一介看客。
这全因她熟悉各个故事的发展走向,不断替自己斩断前途未知的危险,力求那活下来的一线生机。
严格意义上来讲,自己这条命,算是对方给的。
果然,挖出了这等隐秘,他的内心再难平静。
难道被狐仙占据的洛素昕,真正的意识已经消散在了这片天地之中,亦或是前往了下一个轮回,亦或是对神明妥协,成为了新的时间之主?
他自己最不想面对的,还是这件事。
猛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看向了眼前的两名神使。
他身后的南康神使猛然爆成了漫天碎片,每一块血肉都燃烧着火焰向下方落下。
这一幕像极了节庆时的烟花,只是南康神使是归一境界的大成者,又是人妖结合的怪物,多重作用之下使得这一景象无限扩大,烟火渐渐的照亮了星空,使得那一夜西北半边夜空都成了这一幕盛景。
“怎么……他居然还在方才那一击之后突破了?”
青鸐有些不可置信的说出这句话。
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这男人最初的一击没有任何技巧,但仅仅是方才睁眼闭眼的一瞬间,他身上的剑意就开始猛然变强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一剑之威
这算什么?
难道他除去如此蛮横不讲道理的力量之外,还拥有着某种剑诀吗?
下一秒,青鸐开始怨恨起自己的乌鸦嘴,从面前的男子身上的确开始剑意暴涨,剑鸣之声阵阵响起。
一柄普通的剑,似乎随时都有断裂的风险,但这却并不影响这招剑诀的施展。
而柳若欢更是觉得,他要把这一切都展现出来。
自己,决不能忘了她,忘了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即便她已经身陨,身处炼狱,那自己就要斩碎炼狱的大门,打开轮回的通道,将她拽回自己的身边。
哪怕她还有一丝神魂游离在世,自己也要收集天材地宝,献祭祭品将其复活。
更别提,狐仙若是还没完全夺去她的躯体,那那副身躯内,就应该还存有洛素昕的意识在内。
青鸐看着身上接连蹦出异百变的柳若欢,心中充满了绝望,“为何……他的剑意和大道之威越来越明显?他难道不是和我们一样,是通过献祭祭品,来获取魔神之力的吗?”
“我有一剑,可开天地。”
清冽的寒气自柳若欢的身边开始疯狂涌向四周,剑鸣之声激荡不已,青蓝色的波纹剑意似涟漪一般铺满星空。
这下傻眼的不止是白莲教神使了,就连苏囡囡也张大了嘴巴,满眼的不敢相信。
苏囡囡和青鸐同时内心惊呼,“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习得三年前灭绝的洛家剑诀?洛家三年可是在那场妖兽动荡中灭绝了呀!据传最为可怖的洛家家主因为投靠域外魔神,获得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其余三大家族的菁英前赴后继,形成了足以毁灭一城的修真大战。
最后现于世间的狐仙,汉唐当朝女皇与天道执剑者联手将其震杀,才使得这场灾害不足以毁灭世间,成为祸端。
但饶是如此,那周围在之后一两年里也变成了祸兽横行的灾区,直至近些日子才好了过来,重建了一座新城。
那洛家不复存在的情况下,这人是如何学会洛家剑诀的?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不容她们多想,精纯无比的洛家剑意已经传达到了她们身边,顿时,她们对这男子即将施展出洛家剑诀的事情再无异议。
这股剑意绝对错不了!
“可破星辰。”
激流而出的剑意凝聚在剑身之上,耀眼的光芒盖过了点点烟火,照亮了夜空,形成了万里白昼的盛景。
“天豕!快跑!恐怕那传说中的剑仙活到今日,剑势也不过如此。”青鸐再也无法坐视此等威力的剑招出手,她急忙对着一边的同伴嘶吼道:“快跑!这剑已盖过仙人之威,恐怕教主大人也不是对手。”
青鸐发现身边的天豕还是毫无动静,她记得大喊。
“你疯了吗!难道想硬接这一剑吗!”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去,只见天豕双目呆然的看向施展剑势的男子,她的额头以及全身的各个地方都流下了惊惧,胆颤的冷汗。
但不是天豕不想走,而是她已经被剑势锁定,无论她逃到哪,都会被这一剑击出,魂飞魄散。
更要命的是,她已经害怕的无法转身,无法将背部面向那即将到来的恐惧之中。
她动不了,一分一毫也动不了。
“你……走……”
青鸐当下不再迟疑,她六只翅膀全力运作,使出吃奶的气力逃离此处,转眼就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消失在此地。
在她刚刚飞出山谷的一刹那,只见身后爆发出了冲天光芒,强烈的气流蹦出山谷,使得大地颤抖,山石崩碎。
而那一剑之威,竟然接连洞穿了三个山头,冲出天穹后足足几分钟后才渐渐消散,徒留下一片空旷。
毫无疑问,天豕神使已经在那一击之中渣都不剩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天底下为何会有如此逆天的存在?
他……
等等!
青鸐的身形猛然停下,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好像从头开始就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现象。
这世间天地灵气稀薄,而且只有女子身体构造特殊,修炼功法是男人的数倍有余。功法如此,剑道一途更是如此,剑仙的威名纵使不在洛家手中,也是某个惊艳绝才的女剑士。
从未听说过洛家出过哪个有名的男剑客,而擅长用剑的洛家白家都如此,就更被提其他门派世家了。
但这男子的剑道修为明显远不止如此,可自百年来世间最有名的剑道成名无非是顾清瑶和洛素昕了。
两者都在三年前的一战中销声匿迹,再无音讯。
但能领略那股霜寒剑意和洛家剑诀的肯定是与这两人有大关系者……如此一来,这世间恐怕就只有一人能有此机会了。
柳若欢!
这个答案纵使青鸐在魔修一途中纵横多年,也依然有些被吓到。
她无法解释之前一个花丛绿叶是如何修会剑诀,又是如何获取如此修为的。
但想来,这世间也只有他最可能得到洛素昕的剑道传承,也只有他能在三年前接触到真正的魔神,也只有他有着这些种种可能性。
不行!这个答案一定要第一时间转告给首使大人,若是首使大人知道了这一切,她一定有能力改变这里的局势!
而且,若是首使大人开心了,估计也不会责难我突袭妖族圣地失败这件事了。
想念于此,青鸐感觉柳暗花明又一村,自己居然从九死一生的境地中活过来了。
她扇动翅膀,刚刚准备迅速离开此处的时候,一道安静中的危机感一闪而过。
青鸐立刻停下了动作,眼神转向了森林深处。
在这片密林深处,缓缓出现了一道人影,她双手环胸,脸上的神情略显随意。
这女子的出现毫无征兆,而她这股随意的气息却让青鸐感到更加可怖。
终于,月光洒在了那人的身上,也让青鸐看清了来者的身份。
她身着素衣,柳眉杏眼,肤白如玉,身上的气质风韵楚楚,似是刚刚从山野之中走出的美貌农妇。
但农妇可不会在腰间别着一把比她整个人身高还长的长刀。
第四百四十二章 显身
青鸐显然认识来者的身份,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明明身怀要务在身的上三使之一,居然会出现在自己逃离的路线上。
而且这柄来历不明但造型奇特的长刀,使得她太好辨认来者的身份。
“刀痴神使,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神使之中排名第二的刀痴如今会与自己对面。
刀痴笑着说道:“漠北的任务有些枯燥,提前做完便多花了些时间赶了回来,结果谁曾想,你们这儿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客套完了,青鸐也是直接切入主题,她的面目冰冷,对眼前人戒备很深,“刀痴大人不是痴迷刀剑一途,为何会突然对我等的任务感兴趣?”
刀痴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饶有兴趣的问道:“听说圣教这趟前来妖族圣地的共有四位同僚,还带有那胆小精明的人精玉公子。怎么到现在为止,这方圆百里却没有她们的气息?难道说那妖族圣地里是有什么后手,让你们都难以处理,死伤惨重?”
青鸐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刀痴的话语触犯了教中禁忌,还有神使之间的那条红线。
“即便您贵为第二神使,恐怕也无权了解其他神使单独执行的任务,若是惹怒了首使大人……”
刀痴却是不动面色,平淡地问道:“她们都死了吗?”
青鸐被这句话卡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次的任务一直进展的比较顺利,但若不是后来出现的那个神秘人,又怎会变成今日的这种局面?
“那山间的剑意和剑芒,恐怕又有一尊剑仙横空出世了……真正的剑仙之境,可不是你们这些半吊子能拦得住的。”刀痴随口便分析出了她的失败,随后问道:“我要的不多,我只需要你告诉我那人的长相,特征,我即刻便可以放你离去。”
“不可!”
青鸐急忙喝止,她清楚刀痴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若是刀痴真正出手赢过了柳若欢,那自己也会跟着一起承受首使大人的怒火。
据她这些年接触首使大人的脾性来看,任何事情牵扯到那个男人,首使大人就会做出一些寻常不敢想的手段。
“有何不可?我不过是想领略一下能释放那到剑意的强者罢了,你应该清楚我的性格。”
青鸐犹豫了一下,便决定真话假话各掺一半,“那剑意使用者的身份还未查清楚,整件事情不可贸然行动。”
刀痴抬起美眸,打量起眼前的青鸐,将后者看的一阵心慌。
渐渐地,青鸐突然发现一个极其不妙的现象,这名以刀闻名的神使居然将双手缓缓放下,在谈话间放在了刀把之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刀痴?你要杀我?”
青鸐一头雾水,她完全理解不了刀痴对她出手的理由。
她一无对方感兴趣的剑技刀法,二还是对方教中的同僚,若在此地杀了自己,首使追查下来绝对……
“说实话,我对于杀你这件事,并不怎么感兴趣。”刀痴平淡地说道:“自你从深渊出来后,就已经怠慢了武艺方面的练习,仅凭从魔神处交换而来的力量爬上了现在的位置而已。”
纵使青鸐忌惮眼前的刀痴,但这形同羞辱人的话语仍然让她怒火中烧。
“刀痴,我可是首使大人之下速度最快之人,在你抽刀的一瞬间,我就能用翅膀撕烂你那胡说八道的嘴。”
天空伴传来阵阵雷神,符文交织,一道雷光一闪而过。
在雷光闪过的一刹那后,刀痴收起了出刀的动作,闲庭信步地从青鸐身侧走了过去。
“和那些烦人的鸟类一样,到死为止也只有嘴是硬的。”
青鸐本以为对方已经收手,刚准备张开翅膀飞出此地,却不曾想身体在她的视线之内开始了破碎。
原本经历过魔血孕育的坚韧身躯被砍成了三截,鲜血喷涌而出。
而那刀痴的脚步声已经愈来愈远了。
她是什么时候出手的?青鸐最后意识消散前,终于想通了关键之处。
刀痴绝对是趁着雷光一闪而过,用天上的电光遮盖住自己出刀的杀意,然后再三刀破开自己后收刀回鞘的。
太夸张了!这种刀法已经完全碾压了与他同级的所有人,原来神使之中各位的差距已经被拉的如此之大。
青鸐的视线最终模糊,化为了一片黑暗。
……
苏囡囡从未想过眼前这神秘来者居然强悍到如此地步,以一己之力斩杀玉公子和两尊神使,迫使最后一尊神使也失去了踪迹。
虽说是帮她报了仇,但眼下的局面也只剩下自己与对方二人,对方的意图是什么她完全不知。
只是仅凭对方的外表判断,应该是被什么嗜血残杀之物腐蚀了心智。
她亲眼看着手持长剑的男子缓步向自己贴近时,仍然心头涌起了一丝怯意。
本来平静的目光里,忽然起了一层波澜。
在神使面前视死如归的苏囡囡,不太甘心就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
“你……到底是谁?”
她的心绪越来越乱,直到这名男子直直走至她的面前,不由分说的抓起她皓白如玉的手腕。
“你想做什么?”
本该强势的苏囡囡在这身份不明的男子面前根本连话都说不清楚,她也无法解释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心神像是被对方拿捏在手中肆意玩弄一样。
“素昕。”
听到对方口中说出其他女人的名字,苏囡囡此刻像是被一团冷水浇醒。
但还不等她有所反应,温润炽热的唇便堵住了她的樱唇。
而在另一边的柳若欢,在心魔的迷惑下,已经完全将面前的女子当成了梦中的洛素昕。
脑海之中,眼前人全是对方得模样。
而这种认错人的举动又怎么能不引起苏囡囡的抵触,她在柳若欢身下尽力扭动,暗中使力挣扎,可这时才感觉到对方臂力吓人,一时竟也挣脱不了。
渐渐的,苏囡囡开始对面前人妥协。
对方毕竟是斩杀了多名神使的人物,自己似乎也奈何不了他。
第四百四十三章 献身
撕拉一声轻响,苏囡囡的衣物已经被柳若欢撕扯的零零碎碎,只剩下了几块残破布条遮挡最后的羞意。
就在这干柴烈火的重要关头,一名女子缓步出现在苏囡囡视线的边角处。
她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带有返璞归真的气息环绕周身,苏囡囡几乎下意识的以为是当初那剑道天才洛素昕回来了。
只不过她背后长长的腰刀使得她用尽最后一点清明推测出来者的身份。
白莲教排名第二神使,刀痴。
“闻名天下的汉唐皇朝准国师,魔宗宗主,妖族族长居然在自家圣地之上和一个不明身份的野男人野合。”
似乎是为了故意折辱苏囡囡,来者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入她的耳中。
对方故意叫全名号的行为使得苏囡囡满面娇红,连身体的敏感程度都上升了不知几个档次。
“我倒是对送至眼前的春宫戏码并不抵触,在此观摩完你们这血脉喷张的表演也可以。”
苏囡囡拼尽全力才从柳若欢的唇下逃脱出来,一向以优雅平静着称的她也在此刻娇声骂道:“……无耻。”
只不过这声音不知是说身上男子的,还是说刀痴的。
转瞬间,这便被不可描述的声音盖了过去。
柳若欢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猛然拔起身边的长剑向刀痴的方向甩去,下一刻,一股气势磅礴的剑意宛如天崩地裂,直直将水潭一侧的潭水斩断,直插刀痴的面门。
刀痴一贯平和的面容也不禁动容,她反手拔刀,一斩破风击出一道刀气,将这长剑硬生生拦在了半空之中。
巨响过后,刀痴被震退了数步,满脸都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仅凭本能的情况下,居然能将剑意展现到如此地步。”她轻轻低喃道:“而且这剑意其中蕴藏的力量,居然还是我等魔神的本质力量,怪不得能让那破鸟吓破胆跑了出去。”
她再度抬头看去,只见柳若欢似乎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仅仅是挥出一击过后,又忙起了自己的大事。
刀痴轻笑一声,双手握刀踏前一步,“完全被这怪物小瞧了啊。”
然而就在她准备还以颜色的时候,忽然周边异象突起,无数树枝落叶凝结成霜,最后结成了冰晶般的形状。
一名清秀绝俗的女子高站在月色之上,眼眸盯在了她的身上。
刀痴自神功大成后生平第一次停下了拔刀的起手式,她看着这新出现的神秘女子,心思转动起来。
方才那些树叶结冰化霜的异象,居然都来自眼前女子的剑意,只要刚刚她一剑出击,就会迎来对方如同狂风骤雨般的进攻。
而自己看不清对方的深浅,恐怕会有殒命当场的可能性。
不过濒临绝境,她却没有丝毫的怯意,反而面露微笑,“真好呀,没想到这荒山野岭之间居然出现了我刀痴梦寐以求的两名对手。”
新出现的白衣女子全然不去管她,径直走到了那卵石面前。
苏囡囡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女子的身份,欣喜之情在她心头一闪而过。
“顾清瑶!快……快来救我!”
谁曾想,这早早便已经闻名天下的剑道仙子却对着苏囡囡说了一句十分古怪的话。
“当年你与我门做过一条协约。”
苏囡囡脑袋嗡嗡作响,她全然不知这种关键时刻,为何顾清瑶会谈起什么约定?
而且以她对顾清瑶的了解,后者似乎不像是那种紧要关头剥削她人的女魔头呀?
“什……什么约定?”
只是此刻,随着事态发展越来越紧急,苏囡囡也变得十分困难。
她的樱唇也不再苍白,望上去殷红如玉。
“我们答应同你找到先祖,而你需要全力协助魔门新一代门主。”
苏囡囡面目红润,娇柔的似乎都能挤出水来,但她的内心早已经骂声一片了。
当年那约定有过是不假,但自三年前魔门新任少主柳若欢死于洛家一战后,这事不早就作废了吗?
等一下……
苏囡囡瞳孔微缩,似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事情。
而此刻,顾清瑶的剑意也吹散柳若欢面前的迷雾,使得他一张面容显现于苏囡囡的眼前。
苏囡囡看着面前这人的面孔,直接陷入大脑停机的状态中。
柳若欢!
真的是他!
只不过面前被俪人珠和魔神催动本能的柳若欢,全然没有任何一丝正常的神念,全靠本能驱使自己的行为。
苏囡囡终于明白顾清瑶的意思,她是让自己履行先前的承诺,用身体来安抚好柳若欢的兽欲。
“你……”
还不等苏囡囡把后话说完,顾清瑶便伸手一挥,几道剑意形成冰墙,将二人笼罩了进去。
随后她缓缓抽出腰间的寒魄剑,转身向着刀痴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远方的刀痴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只是这三年前的风云人物复活,也并没有让他有太多讶意。
早在来时的路上,她从青鸐嘴中的话语,便已经猜到了这男子的身份。
更别提刚才一剑中透露出的剑意与眼前顾清瑶的剑也有相像之处,曾有传言,这顾清瑶与柳若欢是不清不楚的关系,此刻出现看来多半属实了。
“曾经贵为剑道双绝的顾仙子,没想到居然会在今日得以一见。”
顾清瑶平视她,用冰冷的口吻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刀痴稍微一想,便想明白了顾清瑶问这话的意思,看来她也知道派自己前来的人并不是绛莺,而是教中其他人物,看来这顾清瑶似乎对白莲教的结构极为了解。
白莲教多年潜伏于万民之下,其中的组织结构不仅庞大,而且分工细致。
掌握诸多财富功法科技的白莲教,恐怕连自己人都大多认不清各个所属,但没想到顾清瑶却一句道出了自己出现在此地的目的。
刀痴也并不是那种故作玄虚之人,她说道:“能驱动神使的,除了首使大人,又有谁呢?”
顾清瑶听出对方暗指教主,点头之后便起手拿剑。
一向痴狂于刀剑的刀痴却反而不急着开战,而是开口问道:“既然我已经答了顾仙子一个问题,不妨顾仙子也答应我一件事情吧。”
“讲。”
“接下来这一剑,请务必用出十成功力。”
第四百四十四章 对话
……
当柳若欢从冰屋中醒来时,已经记不清当前的时日。
他只零碎记着,自己与苏囡囡这只狐妖共赴巫山,记忆之中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而那只小狐狸自醒之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又在哪里又刺激到了自己。
柳若欢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场面,有些尴尬。
他也不曾想,在本能驱动下的自己竟然如此疯狂,全然把对方当成了记忆中深爱的洛素昕。
过了许久,苏囡囡才微微抖动睫毛,抬眸看了一眼柳若欢。
看到柳若欢正独自发愣,怔怔出神,清楚对方已经回复了心神。
若非如此,对方恐怕就要继续去握她的脚踝了。
“砰”的一声响,她一巴掌拍在了柳若欢的脑门上。
“滚!滚出去!”
“是。”
柳若欢不敢有丝毫的怨言,灰溜溜的跑出了冰屋外,而屋外的景象则让他面目一惊,诺大的水潭已经结成了冰雕世界,连带着周围数里茂密的树林也都成了冰塑的造型。
而始作俑者顾清瑶正背对着冰屋,手握着冰蓝色剑鞘抬头看向天上的红日。
“醒了?”
“嗯。”
柳若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在里面折腾了五日。”
此话一出,柳若欢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什么叫折腾了五日?也就是说这五天里他与苏囡囡这小狐妖不分昼夜的时候,顾清瑶都这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在外旁听?
这样一想,这种场景还真的是……有些刺,呸!太过于羞耻,一点也不给人留个薄面。
“你掌握那股力量的时间太短,心魔本就强悍,更别提又有俪人珠等外力作用在心魔之上……若这次不是懂得床底之术的狐妖一族,换一个正常女子撑不过一日。”
“臭不要脸的剑修,果然是个假正经。”
顾清瑶的话语刚落,苏囡囡便手扶冰墙从屋中向外走了两步,此刻的她已经换上了一袭黄衣,姿形秀丽,容光照人。
而且这扶墙的模样也如同娇柳一般,显得更加惹人心怜。
只不过,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入的了耳朵。
“顾清瑶你这个挨千刀的白莲婊……老娘真的是被你从头到尾都给坑惨了,你知不知道我虽然修妖数百年,但从化形到现在为止仍旧是一幅处子之身?你居然用我的处子身拿来给你情夫解心魔,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
苏囡囡越说越气,气质礼仪都顾不上了。
“五天呀!五天!你知道这五天我都是怎么过的吗?什么乱七八糟的床底之术都没有用,我真的是……”
苏囡囡激动之下,又触动了本就脆弱的心神,身形一晃,险些晕倒过去。
要不是在一边的柳若欢眼疾手快把她揽入怀里,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差错。
顾清瑶对她的骂声置若罔闻,平静道:“结界外的妖族都往北边的桑南镇去了,我前两日肃清了追杀的白莲教徒,想来她们已经暂时在镇中安顿下来了。”
苏囡囡微微一怔,随即皱了皱眉头,“妖族的事情谢谢你……但这也和我丢失清白的事情脱不了干系,你应该知道我妖族无论男女的第一次都极为重要,关乎第一胎生下的血统问题。”
苏囡囡话刚说完,顾清瑶就接上了话,丝毫没给柳若欢插嘴的机会。
“狐族已经名存实亡,这天底下再出现狐族男子的概率比你我成神的概率还低,你的执着全都是一厢情愿。”
“胡说什么?那玉公子不是给我带了一个同族人吗?”
苏囡囡说完才想起来,那狐族男子好像已经在柳若欢的手下连渣都不剩了。
“你愿意和他育子吗?”
苏囡囡停顿了一下,稍作有些泄气地说道:“不愿意。”
顾清瑶微微挑眉,看着苏囡囡一阵气急,她本想把自己遇到一个半人半狐的半妖给说出来,却听到柳若欢好奇的问道:“你们二位是熟人?”
话一问出,顾清瑶微微撇头,苏囡囡也当即反驳道:“不熟,不知道,不认识。”
看二女这幅反应,柳若欢也算是明白了点什么,不过他此刻可不会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到当下就去问二人的过往。
苏囡囡这时才发现柳若欢已经抱了他好一会儿,在心烦被对方占便宜的时候,她又不得不为自己当下的身体情况担忧。
柳若欢有点尴尬,想道歉,“苏小姐,这事是我不好……”
“算了,若是没有你们出手相助,我们妖族也定然不知道会沦为什么下场。”苏囡囡看了一眼顾清瑶,音色奇怪的说道:“我就是不爽那世人都崇敬的冰山美人,居然会设计坑害自己的前闺蜜,等回头有机会我也要把你当做复兴妖族的工具。”
“请便。”
顾清瑶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柳若欢迟疑了一下,就抱着身上软香玉体紧跟了上去。
时过晌午,她们也来到了先前提到的桑南镇。
因为离妖族栖息地较近,这也算是魔宗的一个据点,房产与配置完善的地窖眼线,都在这个小镇应有尽有,可供蜂拥而入的妖族人士短时间内不愁吃喝。
而在她们到来之后,各个妖族也是来哭诉她们当天夜里所受到的残杀,据不少幸存的妖族口述,曾亲眼看见白莲教掳走了数百名妖族向东而去。
苏囡囡当夜遍寻来了在屋内栖息的顾清瑶与柳若欢,问出了自己最疑惑不解的问题。
“柳公子,三年前你不是在洛家一战中销声匿迹,怎么时到今日才突然现身在这里?”
柳若欢微微一顿,似是知道她们要问起这茬,便接话讲述起了自己昏迷前和昏迷后的遭遇。
正巧,他也需要了解这三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如今的各方势力到底是什么样的发展。
然而,在听到柳若欢提到自己苏醒后面目全毁的事情后,认真细听的苏囡囡险些两眼一翻,昏厥过去。但她又恐在顾清瑶面前露出这些事的马脚,只得嘴角抽搐了几下作罢。
第四百四十五话 东海仙岛
但当柳若欢讲完全程,清楚全然是自己误把对方认作半妖的时候,她一点争执的心思都没有了。
当初自己居然还变相逼婚于他,也不知道这柳若欢心理是怎么想的?
“……苏姑娘,苏姑娘。”
柳若欢几番呼唤下,苏囡囡才从晃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知晓是自己想这事情太过入迷,竟然真的忽略了当下三人的对话。
顾清瑶则是一双美眸盯着她,让她本就不安的心理更加惊慌。
“苏姑娘,我想问下,在我昏迷的这三年里,这世间又发生了何事?顾清瑶今日跟我说她大多还是练剑和在江南一带打探魔教消息,并没关注太多其他事,想来你身为汉唐的准国师,应该知道的更为详细。”
苏囡囡揉了揉脑袋,尽量让杂事飞出脑海,说起当下形势。
“自从三年前洛家事变后,四大家族牢据正道的体系逐渐崩坏,皇权的实力愈加强大,如今长公主……也就是当今的女皇大人已经成为正道魁首,影响着正道的一举一动,将还有影响力的乔家收归旗下。而反观另外一方,魔道之中魔门因为你的下落不明分崩离析,魔宗这边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情况,总体来讲,眼下正是长公主与魔教教主的双人之争。”
柳若欢沉默片刻,问道:“那三年前……”
“你是想问那些人的下落吗?”苏囡囡眨了眨眼说道:“虽然你讲的故事不错,但是我至今仍认为你那时的记忆可能有些偏差。”
“偏差?”
“对,洛家动乱后,他人我并不清楚,但左梓楠乔靖柔等正道天骄确实已经回归家族。而你口里所说被天魔所害的林雅欣和宁可儿虽蛰伏起来,但三年间一直有所活动,我的消息是从魔宗和汉唐皇朝的情报综合得来的,绝对属实。”
柳若欢微微发怔,他没想到困扰自己这么久的问题,居然在此刻得到了一个完全意外的答案。
但这是如果都是假的,那当时自己亲眼目睹众人与域外天魔一战中,又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即便那些记忆不是真的,可自己却真真实实在俪人珠中见到了那些幸存下来的天魔,还与它们达成了极其危险的力量交易。
他沉默片刻,刚想把自己所遭受的这些讲述出来,却突然听到苏囡囡接下来的话,打消了这个想法。
苏囡囡捏着自己玲珑尖细的下巴缓缓道:“不过曾经以剑闻名的洛素昕,确实不见于世,而且自此不见的还有那据说已经飞升成仙的白家小姐,连带她们的几位姐妹也下落不明……而且,我家先祖自那一战后也失去了音信,这三年我调动过手头的一切资源,但是都没有结果。”
她忽然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向久久未语的顾清瑶,问道:“顾仙子知道什么内幕吗?”
顾清瑶并未看向苏囡囡,而是与柳若欢四目相对,摇了摇头,“我不懂。”
“假清高。”苏囡囡一有机会便抓住吐槽一句,随后继续说道:“不过这些事情可以暂且搁置在一边,我现在主要担心我的那些两百余名妖族同胞,而且柳公子不还有一个小相好被那神使擒去了总坛?”
顾清瑶微皱美眉,“小相好?”
苏囡囡完全不给柳若欢辩解的机会,当即说道:“对呀,顾仙子是不知柳公子同那夏家的二小姐眉来眼去了多久,我可是听说她们自幼就生活在一起,青梅竹马,金童玉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柳若欢瞪大了眼,往日里怎么没见这苏囡囡这么能说呢?搞半天熟了以后就暴露本性了是吧?
“而且现在想来,两人肯定小时候也做过什么郎中看病的游戏,所以才对男女之事如此在行了。”
“是这样呀。”
柳若欢再也坐不住,伸手捂住了苏囡囡娇俏的红唇。
“顾……顾姑娘,你可别信这小狐狸的话,她十句里面没一句正经话,我和那夏姑娘两小无猜,但是各自清白……等等,你那嫌弃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感觉这屋里多了什么脏东西,有些碍眼。”
苏囡囡此刻也掰开柳若欢的手,从呜呜呜的声音中挣扎出来。
“柳公子,这可不行呀,吃着碗里的抱着锅里的,这下后院起火了吧?”
柳若欢白了她一眼,懒得和这疯女人争执了。
没想到这吃疮的模样却让苏囡囡很是开心,觉得自己终于在顾清瑶面前找回些场子。
“魔教圣坛位于东海,在一座仙岛上。”
听到顾清瑶的话,苏囡囡一愣,不可思议的反问道:“我不是听人说,魔教圣坛一直位于皇城周边吗?最不济也应该是九州大陆内,怎么会跑到东海海岛那种荒无人迹的地方上?”
柳若欢有些不明所以,“东海仙岛这地方怎么了?”
“白莲教这代教主神通广大,能用信众的信仰变成自己的修为……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她与玉公子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可全然不同,她几乎是能把信众的信仰之力化为自己登仙成神的阶梯,一步一步羽化飞升。”
苏囡囡继续说道:“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有些扯,但据我所知,她的能力在这些传闻中的奇闻怪谈里只高不低,虽说现在没有通天之能,但恐怕经过这些年的积攒,已经变成了一尊极为可怖的存在。”
随后,苏囡囡皱起眉问道:“姓顾的,你确定魔教总坛位于那东海仙岛吗?按理说魔教教主需要信徒的信仰之力,理应不会把居所定居在东海之地呀。”
顾清瑶看了看她,顿了顿说道:“我原先也不信,但自从亲自登岛看了一眼后,便信了。”
“什么?”
苏囡囡与柳若欢一同惊呼,苏囡囡更是直接发出质问,“你上过岛?什么时候的事?你该不会是魔教派过来的奸细吧?”
顾清瑶却摇了摇头,说道:“一年前,白莲教圣女云梦璃曾托人联系上我,告诉我自己被软禁在魔教总坛,需要我亲自登岛见她一面,并给予我一件我所在乎的东西。”
第四百四十六话 东海城
听着事情的发展更加扑朔迷离,柳若欢与苏囡囡都默不作声,等着顾清瑶说出当时的经历。
“我登岛之后,被云梦璃的亲信领进了她的屋内,得到了柳郎还未死,并身处何处的消息。后来我才一直默默潜伏在苏州城,等待你何时会苏醒过来。”顾清瑶说到这里,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苏囡囡,轻声道:“可谁知,有只骚狐狸在我闭关修剑的时候,却将你劫走,我这才被迫一路往妖族领地搜寻你的下路。”
苏囡囡的火气腾腾上冒,“我呸,你个白莲婊说谁是骚狐狸呢?”
顾清瑶依旧一幅若无其事的模样,“谁将别人家夫君错认成自家狐狸,我说的便是谁。”
激动之下,苏囡囡已经化出了尖长的指甲,两只狐耳也在头顶冒出。
而另一边,顾清瑶放在屋角的剑也变得不再安分,短暂一声轻鸣过后,整个屋中都充满了寒意。
“够了!”柳若欢拍案而起,“你们两个是真当我还不存在呢!”
二女见状轻哼一声,各自扭回头去。
而柳若欢则是心里一阵苦闷,可不能让这俩人争执起来把家给拆了。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自己记着顾清瑶是性子淡雅的仙子,而苏囡囡则是成熟稳重的狐族少主,怎么这俩人一见面就水火不容了起来呢?
柳若欢也想不明白这件事,他索性不再思考,一锤定音道:“无论如何,魔教总坛还是要去一趟的,一是为了救人,二是那魔教圣女云梦璃可能藏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想借此机会接触对方,问清这些偏差是怎么回事。”
敲定目标和方向,三人便细分了行动计划。
继续由顾清瑶联络先前对方的人马指定登岛的时间和计划,而苏囡囡与柳若欢也趁此机会调查白莲教周边的相关信息,试图找出近些年来白莲教一家独大迅速崛起的其他隐秘。
……
东海城,顾名思义,此城是汉唐皇朝最重要的东海出海口,与南下的南海城遥相呼应,具有十分重要的地理位置。
而如今的东海城虽然明面上还属于汉唐皇朝,但内里早已经被白莲教蚕食殆尽了。
自打柳若欢进城的时候起,就发现守城卫兵的铠甲上印有一朵雪白清雅的白莲花,这显然是白莲教的标志。
现如今,他正与苏囡囡还有顾清瑶二人一起对着这些时间内搜寻到的各种消息和助力。
虽然明知顾清瑶不会说谎,但苏囡囡仍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真是奇了怪了。”
作为这些年间汉唐皇朝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智者,她的才智与谋划绝对算得上的是杰出,更别提当年她与樱井卯雪并称为神算鬼谋,整个诺大的皇室京都都在其的规划之下。
但现如今,她却对白莲教的一飞冲天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魔教的崛起完全超脱了她的理解,更难让人相信的是,东海城这种至关重要的港口居然也成了白莲教的窝点。
“十年前,白莲教在初代教主的领导下,还只是魔道中不起眼的势力。毕竟创建魔教的教主前身,乃是大周最后一代首辅大臣,她虽忠于大周,但行事畏手畏脚,根本不是一个有大才的人。”
苏囡囡细说起白莲教的来历,“而教名取名白莲,也正是因为这些腐朽的文官期望未来的民众能‘出淤泥而不染’,记清大周皇室是天下正统。”
柳若欢问道:“有用吗?”
苏囡囡白了他一眼,“这能有什么用?对于天底下的老百姓而言,无非就是龙椅上的人又换了一位而已,只要不让他们忍饥挨饿,又或是被拉去当兵做苦役,谁管你这皇帝换几位呢?有些思想的不过是些读书人,但这些读书人除了能骂几句狗屁不通的诗文,又有什么用呢?”
柳若欢眨眨眼,也算是默认了苏囡囡的说法。
俗话说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古代读书人对于常人来讲恐怕是一份为数不多的荣耀。
但在这种光怪陆离的奇异世界中,常人的知识似乎并没有那么有效,除非能达到乔家那种引发天地共鸣的级别。
“东海城是东海最为出名的海港,不仅如此,它还是整个汉唐皇朝最为重要的军港,毕竟东达扶桑,南下可至琉球,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柳若欢这里也听出来了一些门道,“这么说来,掌握东海城的白莲教即便兵变失败,也可以从东海城的港口驶出,成为东海上的海上霸王。”
苏囡囡点头道:“对,而且不清楚匈奴人是不是与白莲教达成了某些协议,左贤王如今正在北境安营扎寨,恐怕女皇也难以调动北境的左家根基来此平乱。”
这招玩的好呀,柳若欢没想到这魔教教主将两面夹击这一手玩的如此巧妙,即便女皇孤注一掷准备先安稳内部,但掌握了东海城的白莲教仍可以逃到东海上静观局势的发展。
另一边,北境的的匈奴可都是群虎狼之徒,她们虽在单于王那一战中大败,但再往北走的草原之上物资匮乏,是无法延续一个庞大的王国。
本来柳若欢的想法是准备把她们再往北赶到西伯利亚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没想到因为四大家族的乱子,竟然使得这北地民族死灰复燃,又抓到了一丝生机。
那左贤王他也见过,并不是酒囊饭袋之辈,想来左贤王也清楚这是匈奴人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了。
“魔教圣女的消息我这些日子联系不到,但想来她应该还是被软禁在岛上,毕竟以她的周朝皇室血脉实在太过扎眼,这一点对汉唐皇室是一种威胁,对有夺位之心的魔教教主也是一样的。”
柳若欢点点头,这点他倒是有一些心理准备,不过也不用担心那女人的安全。
她的身份至关重要,也相当于白莲教夺得帝位的一张底牌,更别提她与教主还是母女关系。
不过说到母女……为什么此刻自己的脑子里会出现母女花这种奇怪的想法……
第四百四十七话 会议
一定是这段时间搜寻消息变乏了,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苏囡囡瞧柳若欢面色古怪,还以为他在担心云梦璃的人身安全,一股烦闷涌上心头。
“怎么,柳公子还打算再从那岛上带一人出来?要不然干脆给你们准备两套婚服,在岛上办个婚礼算了。”
听到苏囡囡嘴里一股酸味,柳若欢面色一惊,随即便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事情。
这丫头难道是在上次的意外之后,有些倾心自己?
不过这也不大可能呀,有哪些女子喜欢用强……
等等,难道说,这姑娘就喜欢这种调调的?
他满面狐疑的看向苏囡囡,直到看的苏囡囡心里发怵,才故作了解的轻咳两声。
苏囡囡不明其意,还以为这男人脑子秀逗了。
“不过虽然圣女一路没法走通,但我根据另一条线路情报得知了一则消息:临近白莲教盛典,有一个岛屿疑点较大,名为云麓仙岛。”
“云麓仙岛?”
苏囡囡听着顾清瑶打探出来的情报,轻叩手指。
柳若欢悄声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顾清瑶轻摇螓首,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后说道:“这消息是从港口脚夫那儿听到的,她们说近来临近白莲教朝圣大典,东海城无数船只都蜂拥前往云麓仙岛,因此我推测这岛屿即使不是魔教总坛,恐怕也与白莲教脱不了太大干系。”
苏囡囡轻瞄了面前的女子一眼,“这朝圣大典与妖族的万妖集会差不了多少,届时除去魔教神使,白莲教教中各种三派九流的人物都会出现,去这种场合与自投罗网有何区别?要我说,还不如偷一条船只东行省事。”
“非常时期就要采取非常办法,除此一途外,想要登上魔教掌控的岛屿简直难于登天。”顾清瑶回道:“东海城管辖下大大小小数个港口,都是依附在白莲教身上才得以存活,上面每日会记载出港归港的船只,我们想去偷一艘船不出两个时辰就会被人发现。更别提航海一途风险颇多,曾有不少自认为熟悉航海的水手路遇风暴后漂流到了遥远的东瀛彼岸。”
顾清瑶少见的说了许多话,但确实句句在理,让柳若欢不得不感慨此行带上对方真是个正确的抉择。
“哼。”
苏囡囡轻哼一声,也算是暂时认同了对方的意见,她眨眼看向顾清瑶,“既然这附近的港口都在白莲教的管辖之下,那去往云麓仙岛的船只你物色好了吗?”
这的确也是其中的一个难点,现在柳若欢她们的身份太过敏感,恐怕白莲教对于前往岛屿的人也会严加排查。
“找到了,今夜会有一批货物装船前往云麓仙岛,而那船老大希望在拉货的时候多捞一笔,便主动找到了我介绍了相关的情况。”
生性多疑的苏囡囡微皱柳眉,有些不安地问道:“能信得过?”
“能信得过,我去的是一处小港,港口并未修为太过高深之人,而且凡人在我面前说谎也会露出马脚。”
听到这儿,三人皆都沉默了下来。
看来云麓仙岛之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不过她们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心事。
……
与幽王墓中的云顶天宫不同,白莲教在海岛上修建的建筑大都不是极尽奢华之作。
但即便外表稍逊于汉唐大兴土木修建的丽水阁,但内里的装饰也是极为用心,稀奇珍贵的檀香木被雕刻成飞檐,而殿内则被绘以彩饰。内部陈列有宝座、屏风;两侧盖着放置熏炉、香亭、烛台的台座。
平日里,这里烟雾缭绕,像极了仙境天宫。
但清楚其中底细的人才清楚,白莲教高层人员习惯坐在玉石堆砌的座椅上参与谈会,她们每人身前都会被铺以珠帘遮面,加上水雾来遮盖容颜。
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初代白莲教教主希冀自己与余下的大周文官能飞升仙界,成为天穹闪耀的文曲星,但事与愿违,她们最终还是没能完成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梦想。
如今,现任教主高居王座,下方大大小小数十个珠帘内都坐满了高矮胖瘦的人影,白莲教的骨干要员基本都集中在此次会议上。
王座上的虚幻人影抬眸扫了一眼下座的人影,轻声道:“看来是都到齐了。”
她身边的一名影卫平静答道:“到齐了。”
众人刚刚入座完成,便有一阴恻恻的声音从一珠帘后响起,“首使大人,您就不谈谈您自己的过错吗?三年前幽王墓一战中,我教本有一举吞噬魔门斩灭正道根基弟子的机会,怎么在您手中会死伤惨重,不得不从深渊里面又调集了新生的人妖体参与计划。但前两日我可是听说了,那些新出炉的战力在与魔宗一战中死伤殆尽,就连重要的上三使也折损了一位,您该如何解释?”
她话语刚落,殿中无数道目光便投向了教主座下最近的一张珠帘玉座上。
这大殿之中只有两张玉座距离教主的位置最近,也切实说明了魔教首使的地位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沉默了许久,突然想起一道声音答道:“与你何干?”
提问之人怒道:“炼制那些人妖可是专门取了域外天魔的魔体与修道大成的妖物,光在这两项上,我们问天部便耗尽了极大的心血才收集完成,更别提这实验需要心性坚强之人,我等百余菁英苦试数以万次,才聚集了千余人在深渊低进行试炼……而调派到你手下后,见面就杀了三人,这一次任务又折损了五人,下次呢?我们的复国大计呢?”
“说到这儿,我倒还想问问你们问天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苦心研究那么久的东西都如此废物,不堪大用?”
婉转清脆的声音响起,首使大人一点也不给问天部人情面。
而这话语也是刺激的对方胸口一闷,险些吐出血来。
“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说实力强悍者能震杀凡间归一境界强者,但据情报显示,那妖族上上下下不过是一只归一境界但还未开灵根的小狐妖在主持局面。这种情况居然能全军覆没,真不愧是你们问天部搞出来的阴间东西。”
问天部的人张了张嘴,感觉有苦说不出,之后喉咙一甜,一口老血喷在了地上。
但那首使大人的问话却还没结束,“现如今你们还有脸来问我?为什么不说说你们研究了百年的魔血传承,到底都是些什么?若都只是这种不堪一击的废物,不如早些灭了省事。”
“你休要血口喷人,污我等名讳!”
珠帘之下的人气急败坏,她看着玉座上的人影目露凶光,那凶残的想法涌上心头。
白莲教内部都说首使大人神功盖世,拥有斩仙灭魔的千古奇能,但这人自坊间流传的战斗后根本未曾显露过身手。
据她推测,这首使大人本身的年龄不过十七八,能有威名定是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神器法宝,但如今白莲教高层会议,任何人都不得携带法宝武器进入大殿。
也就是说……
“九婴!”
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出现,大殿之中的人影纷纷动容,她们都没想到,这问天部的老家伙不知是不是研究域外天魔研究傻了,居然胆敢在大殿之上对首使大人动手。
自打神使位居于教主身下,还从没有人敢对她动过心眼。
接下来一道残影瞬间从那问天部的珠帘中飞出,直奔玉台上的首使。
轰鸣一声巨响响彻大殿,发出空荡的回音。
烟尘散去,那残影已经化作十尺多高巨大的血婴,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那珠帘猛然咬下。
而在咬合的过程中,它的头颅猛然分开变成了四瓣,每个里面都如食人花一般长满了尖锐的倒刺和利齿。
一声牙齿咬合声,九婴一口将黑影连点珠帘一齐吞下,在口中嘎吱嘎吱咬成粉末后才吞入到肚中,缓了一会儿后才发出了一声饱嗝。
问天部的珠帘被拉开,一张苍老腐朽的容颜现于人前,她拄着拐杖,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九婴身边。
而令人称奇的是她的下半身,完全被一种似是机械似是妖物肢体的部位代替,如同一只蜘蛛的四条腿。
“盗世欺名之辈,明明自己的实力如此之弱,却还敢待在教主身边妖言惑众。”那老嬷哼唧了两声后不屑一顾的说道:“我问天部所研究的东西,又怎是你这种废物能了解的?以后不要什么锅都甩给我等实验的结晶。”
随即,她转头看向了殿中人影,大声呵斥道:“我等的目的是为了复兴大周盛世,这首使长期以来用了妖法在教主身边迷惑心智,乱人心性,今日就由我等来替天行道,清理门户……往后,教中也需要我问天部来监督各位是否有履行自己的职责到位。”
王座之上的魔教教主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位离首使对面的另一座玉台中的人却说话了。
“问天部这招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不是执行的太急躁了一些?”
老嬷扭头看了珠帘后的窈窕身影,干枯的面容上罕见的露出了一抹笑容,“那圣女大人的意思是如何?”
珠帘被风微微吹起,帘幕内一张完美无瑕的容颜现于人前,她面色平淡的举杯喝茶,却没有回答这老人一句话。
老嬷瞬间便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大殿之内云雾飘散,怎么会有风吹起这玉珠帘?
她转头看去,只见那本该被九婴吞入肚中的少女凌驾于半空之中,目中迸发出冷冽的寒光,那是看待死人的眼神。
汹涌的煞气自女子体内向外涌出,如同黑云压城,遮天蔽日。
与此同时,一尊法相从她背后缓缓升起,那法身容貌绝美,却半身菩萨半身疯魔,衬托出无限的疯狂与尊崇。
“这是……什么?”
老嬷面色痴呆的望向绛莺身后的法相,一脸的难以置信。
此刻的她甚至连培育而出的九婴都忘记呼唤,眼瞳里只剩下了那难以置信的法身模样。
婴孩的啼哭响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万道丝线不知何时起已经将它的全身撕扯到皮开肉绽,逐渐分裂成了成千上万块碎肉炸成血雾状。
而接下来绛莺倒也不急的灭杀眼前的老嬷,背后的法相消散,她只是面色如常,挪动三寸金莲走到了教主的帘幕边站定脚步。
过了片刻,那老嬷似乎才从这巨大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她颤颤巍巍地问道:“这是传说中神明才拥有的法相真身吗?”
教主的帘幕内传出一道极为动听悦耳的声音。
“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老嬷说到这里居然咧嘴笑了起来,她干枯布满皱纹的脸庞也变得稍稍舒展开来,像久旱的大地忽逢一场甘露。
“老身和门下百余名弟子闭门了这么久,没想到这辈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居然就在眼前。”她满目炽热的看向那名少女,感慨道:“这就是神!真正的神!果然是我等穷极一生都无法造出的存在。”
这番话语同样震动了大殿下方的所有白莲教高层,她们各自展露出不一样的态度,但无一不对老嬷的话语有些不舒服。
白莲教问天部的职责不仅是造出这种怪物用来填补与汉唐皇朝军队的人数差距,她们同样也是一群疯子,希冀用妖魔之体来改造人身,以此来造出永生强大的神明。
首使的法相震撼众人,但所有人都清楚,这白莲教中只有一尊神明,那便是位居在王座上的教主本人。
问天部这番话语虽然出自本心,但却也得罪了教主大人。
果不其然,王座中人缓缓开口表态道:“问天部一部共有直系教徒长老二百三十七人,三万零四十二名亲属。今日之举,全部皆有谋逆之心,不可再留……”
从殿外上前的卫士拉住问天部老嬷的手臂,将她拉往殿外,那材质奇特的腿在大殿划出火花,如同尖锐划过玉石般刺耳。
但自始至终,老嬷的双目仍停留在绛莺身上。
这场闹剧结束之后,水雾之中的白莲教所有人对这一代的白莲教首使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一直未曾有人见证出手的首使竟然比传闻中的更加可怕。
下方的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人想起了此次的回忆的目的,沉声请示道:“江南战事逐渐稳定,现在金陵苏州杭州等江南重要城镇均已经在我教的掌控之中。请问教主大人,我们该何时开启北伐的脚步?”
帘幕后的曼妙身姿左立,轻酥入骨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急,匈奴左贤王与我们都在等谁去当捕蝉的螳螂,但北境已有内线回报左贤王仓促之举下的存粮有限,必会在一月内发起进攻。”
匈奴排列百万雄师位于边关,几乎已将族内的青壮年都拉入军中准备背水一战。
但迟迟未曾进攻的主要原因便是想等左家领兵去江南平乱,在挥师南下,夺取京城之后与左家军决战于长江附近。
可惜,如今夺取江南盘踞于此的白莲教势力也是如此,她们也想借匈奴之手将汉唐最为精锐的左家军拼尽,才能一路畅通无阻直进京城。
而且,此举还有利于新王朝创建之后北境的稳定。
殿中所有人俯身歌颂道:“教主明智,功过千秋。”
“还有事吗?”
“教主,大典已按您的吩咐于三日后开展,但眼前问题在于膜拜的教徒过多,云麓仙岛上的空间可能有些容纳不下万民朝拜。”
帘幕之中的倩影转头看向下方的圣女,轻声问询道:“依圣女所见呢?”
云梦璃微微挑眉,放下了喝茶的纤纤玉手,“平天部此行粗略登记了多少民众?”
“十三万人,云麓仙岛因为要摆设神祭所需的平台,最多可供七万人朝拜。”
云梦璃淡然道:“既然如此,就把云麓仙岛上的临时祭台给拆了,将所有教徒引到这里。”
下方诸人皆都面色一惊,不稍片刻,便有人提出异议。
“总坛是能容下这么多人,但朝拜的教徒过于杂乱,三教九流人数颇多,若是教中机密被他人窥探去,恐怕对我圣教不利。”
“就是,圣女大人太过年轻,可能不清楚这次朝拜的教徒不分人种,是妖是魔都不清楚,恐怕还有四大家族的残余弟子混入其中。”
“没错,太过冒险了,若是这样……”
“啪。”
一声轻响,云梦璃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下方议论的声音顿时也消失不见。
“白莲教的复国初衷便是重塑大周盛世,造就万邦来朝,八方来仪的不灭皇朝。”云梦璃说到这里,眼中也出现了一丝追求之色,“若我等连容纳十三万平民百姓的信心都没有,又何谈坐在皇城让周围的万国臣服呢?”
帘幕中人面面相觑,被云梦璃的这番话吓住了。
“而且这十三万人还是位于我等管辖下运营数十年的成果。有人曾跟我说过,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此次以人数不够去取消剩下人膜拜的资格,会引起非议,动摇根基,所以这次的决议也是为了教主着想。”
见到圣女把教主的名讳都拿出来,其他人也都不敢多言,闭上了嘴。
“说得好!万邦来朝,八方来仪!”教主重复完这句话后,根本没有吝啬对圣女本人的赞美,“不愧是我的女儿,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出来。”
云梦璃低头俯首,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母亲大人谬赞了。”
“此事就按圣女所说的置办吧,接下来三日后开启朝圣大典。”
“教主明智,功过千秋。”
第四百四十八章 登岛
……
和柳若欢三人想象的不同,夜晚的东海城小港口仍然是一幅灯火通明,热火朝天的景象。
不时可以看到点灯的渔船货船分批进入港口,停泊在自己的船位上。
三人穿着白莲教教服,带着面纱,很快便完成了登船,被船老大搁置在了一杂物间内。
这间屋子鲜少有人住过,灰尘不少,不过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窗口上覆盖玻璃,得以看到外面的海景。
深夜临近,货船缓缓使出船港。
苏囡囡坐在一木桶上,翘着二郎腿,纤长雪白的美腿从教服中微微露出,绽放出无限勾人的魅力。
柳若欢也想目不斜视,但问题是前些日子刚与对方有了肌肤之亲,再看到这美腿的同时,他不禁又想到了当时的些许画面。
“怎么了?想摸?”
不想这暗中偷瞟的模样被苏囡囡逮个正着,她咯咯笑了两声,出言调侃道:“你把你旁边那位夫人给休了,我就陪你一辈子,做什么都可以。”
柳若欢眉色一皱,伸手握住顾清瑶的柔嫩小手,道:“我是那种抛妻弃子的人吗?你要是在是想让我给你负责,给我做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呸。”
苏囡囡啐了一口,也没往下接话了,倒是顾清瑶听到方才的话语眉色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还是苏囡囡打开了话匣子。
“先前一直以为白莲教是盘踞在江南的地头蛇,现在看来倒有些小看她们了。”
柳若欢问道:“怎么突然坐了次船,就感慨这么多?”
苏囡囡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青州港是东海城排名第九的海港,刚才以我们所见,它港内停泊的船只足有一二百艘,这还不算出海捕鱼的船只和正在航线上的货船。要知道,自白莲教盘踞于此之前,此地还经常饱受东瀛倭寇的袭扰,民不聊生,如今不过百年此地便变得如此繁盛,白莲教真的功不可没。”
一贯称呼白莲教为魔教的苏囡囡,此刻也改了称呼,她的眼瞳里透露出一丝忧郁。
“在我管辖下的妖族,同样被冠以魔道三大势力之名,却深居山林,过着避世的生活……说白了,这东海城的繁盛让我觉得自身算不得是一位明君。”
柳若欢稍作思索,便说道:“人与人之间的追求和理想不一样,妖族之中更是如此,毕竟妖族大都是修炼数百年的老油条,你和他们谈繁荣昌盛,她们恐怕还觉得你活在妖皇在世的那个时代。若是如此,无为而治其实也算是一种手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苏囡囡听了这番话,芳心泛起了一丝涟漪。
细想之下,柳若欢说的确实有些道理,现在不比上古灵气充裕,而且人族统治九州已经传承了数个朝代,要想在此时发动野心,创建一个属于妖族的国家亦或是势力,无非会迎来人族的敌对。
这也是为何妖族现如今都愿意化成人形隐居在市井之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同匈奴尚且不死不休,更别提连物种都不是的妖族了。
苏囡囡刚想说些什么,却又看到柳若欢与顾清瑶紧握的手,便面带微笑,从木桶上跳了下来。
她坐在了柳若欢的身侧,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上来。
当然,柔软娇躯上伴随着阵阵异香。
“柳公子这是在关心奴家嘛?”
柳若欢何时见过这种阵仗?自打穿越以来,他见得狐妖要么是狐仙那种淡雅随性,飘飘若仙的仙女形象,要么是苏囡囡刚见他时,运筹帷幄,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幕后军师形象。
这么符合自己脑海中狐妖形象的表现,他还是第一次见。
真别说,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我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
“奴家当然知道柳公子……”
苏囡囡话说到一半就卡壳了,她抬头看向柳若欢,后者讪讪一笑,把另一只摸她娇臀的手缓缓收回。
“啪。”
脑壳遭到一记手掌,苏囡囡瞪着他指责道:“你不是正人君子吗?你不是不随便吗?”
接着她看向顾清瑶,说道:“看到了吗?你选出来的男人就这幅色欲熏心的模样,这要传出去可跟你仙子的名声有些不符。”
顾清瑶古井不波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笑容,“没关系,你可以做小。”
“顾清瑶,我去你……”
杂物间,辱骂声接连不断。
在女性为主的世界中让人做小,无非是等同对苏囡囡的羞辱,更何况对方还是苏囡囡打小从心里记恨的顾清瑶。
第一次尝试左拥右抱的柳若欢以失败告终。
……
隶属于白莲教旗下,从东海城出发的船只,都会有一名魔教亲派的海员负责帮船主和船夫们掌控方向。
明面上为了让东海城的渔民们远离风暴躲避礁石,实际上则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这些海船,谨防朝廷秘密调集水军截断航线。
如今,这群海员有了新的职责。
在接到了教中传来的密报之后,她们都引领船只驶向了遥遥相反的另一方向,将船只导向了魔教总坛,蓬莱仙岛。
而当船舱三人意识到航向出现偏差时,船只已经能看到岛上壮观的景象。
一尊人像约莫有百尺来高,居于岛屿的正中心,在人像的头顶盘踞着一道雷云,不时能看到闪电交加,暴雨淋下。
而让人惊奇的是,岛屿其他位置上的景象却是一片生机勃勃,苍翠红粉。
鲜花绿草与各种树木遍布岛屿,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处世外桃源,令人向往。
“这不是云麓仙岛,这里就是魔教总部。”
顾清瑶将岛屿的身份一锤定音,剩下俩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眼前的画面。
一贯藏匿隐秘的魔教总坛,为何会突然现于人前,要说是运气,也未免太好了点吧。
过了片刻,船老大便敲响屋门,进到屋内。
她眼神扫过这三个头戴面纱的人,叹了口气,上前说道:“圣教临时来消息,说是朝圣大典改在了总坛举行,估计这两天四面八方的信徒就会登岛参加祭典。云麓仙岛那地方我也没法再绕道了,不如几位参加完大典,再回东海城找找去往那儿的船只?”
说完,她把之前顾清瑶的银钱都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苏囡囡将银钱推了回去,说道:“不碍事,我们本就是专程为大典而来,在哪个岛上都是没关系的。”
船老大眉目一笑,又将钱两塞进衣襟,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那三位一会儿登船后可以好好逛逛,这总坛历来都没有对普通教徒开放过,今日得以借盛典的名义开放总坛,真是人生罕见,八百年都遇不到的好事。”
当她关门的时候,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皱眉说道:“不过岛上一些守卫驻守的地方可别乱去,那都涉及到教中机密,搞不好都是掉脑袋的事情。”
“知道了,谢谢。”
待船老大关上房门,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当下便有了新的计划。
……
货船靠港后,顾清瑶与苏囡囡并未受到太多的审查便给予放行,但柳若欢登岛后,便有守卫上前搜身。
本来柳若欢还以为是监控严密,谁想那女守卫竟然公然拍了下他的后臀。
这守卫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借着身份耍流氓!
看着柳若欢一脸的震惊,那守卫兴致来了,伸手准备来第二下。
远方检查完毕的苏囡囡从女人那列队伍中走了过来,微微皱眉询问道:“大人,这是我家相公,请问有哪里出了问题呢?”
第四百四十九章 往事
那守卫见正主来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挪开,示意其他女守卫们放行。
“没什么太大的事,就是你这夫君的屁股有点翘,我怀疑藏了什么凶器在里面。”
苏囡囡精致的面容上现出一丝阴霾,不过这表情一晃而过,险些让柳若欢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苏囡囡躬身一礼,面带微笑说道:“既然没什么事情,小娘子就谢谢各位军娘没有为难我家贱内了。”
本来那几名守卫还以为这头戴面纱的女子是来找麻烦的,但对方态度这么恭敬,便弄得她们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咳咳,不必如此客气,你们快些入岛。”随即她转头看向后方说道:“快给这对夫妻放行。”
“谢谢军娘。”
苏囡囡拉着柳若欢从几人身边走过,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弥漫四周,如甘甜的香露倾泻四周,沁人心脾。
等几人回过神来,为首的守卫才反应过来,“这小娘子身上也不知用了什么香料,居然如此好闻,早知道刚才应该把她截住,好好盘问一番了。”
另一名守卫谄媚地说道:“是呀,老大,有如此香气还愁什么男人不投怀送抱?”
然而,就在几分钟后,吸入异香的守卫忽然面色红涨,双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她们感觉自己全然吸不进一丝空气,直至几分钟后瘫软在地,面目狰狞的死去。
周围尖叫四起,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几刻钟后,一名总坛长老面色凝重的走到此地检查了死者们的状态,在思考再三后,最终选择差人汇报给教主详情。
……
在白莲教用来接待教徒的房间内,顾清瑶正盯着苏囡囡神色冰冷的说道:“方才在码头上的事情会闹到魔教高层那里。”
苏囡囡不甘示弱的回道:“那又如何?换做是你会心甘情愿的看到自己的男人被其他女子占便宜吗?”
顾清瑶看向一边正在尽情吃着烤鸭的柳若欢,让后者咂咂嘴,举着布满黄油的鸡腿尴尬的笑了笑。
“她说……你是她的男人?”
柳若欢规规矩矩地把鸡腿放下,不敢多说什么,经验告诉他,这种修罗场的情况下若是说错了一句话,下场可不会好过。
苏囡囡一挑柳眉,问道:“有过肌肤之亲,我自然得对他负责,反正以你一幅冷冰冰的模样,想来这些年也鲜少有人碰过你的身子……”
“碰过了。”
苏囡囡瞳孔微缩,一丝怒意涌上心头,“碰过了你还叫我替他解毒!”
苏囡囡双目变红,眼瞅就要进入暴走的边缘,却在最后一刻前强抑住自己的脾性,甩头一哼便走出了房门。
柳若欢见眼前的事态有些失控,便将吃完的鸡骨头都放置在盘中,对着顾清瑶说道:“这岛上的形势有些紧张,我还是先出门把她寻回来。”
顾清瑶缓缓道:“嗯。”
……
屋外月色如水,夜阑人静。
柳若欢推门之后便朝着残留着苏囡囡气息的方向寻去,几乎就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便见到了对方的背影。
有些奇怪的是,对方的背影似乎和一个其他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让他生出了一丝担忧。
“囡囡。”
苏囡囡的身影一顿,随后才缓缓转过头来。
兴许是看到柳若欢追出门来,苏囡囡脸上绽放出迷人的笑容。
“柳公子。”
柳若欢有些警惕地说道:“你身后的是谁?”
苏囡囡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那黑色的身影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幅苍老的面容。
而这人也算是柳若欢的熟人,正是先前在幽王墓中有过几面之缘的牙婆。
作为前代八位神使之一,牙婆的实力毋庸置疑,也是白莲教中最为出名的圣女一派。
牙婆将周围布上细密的隔音结界,轻声说道:“今日码头死人的情报在送往教主的路上被圣女一派的官员拦截下来了,经过入城查询,圣女推测出应该是你们三人,特派我来接应诸位。”
柳若欢也放松下来,苏囡囡接着说道:“朝圣大典开展在即,我们要想找到那批妖族的下落必须联系上圣女。”
柳若欢也同意苏囡囡的想法,牙婆身形一让,指向了岛内极为核心的中间区域。
“时间紧急,今晚先见圣女一面再行商榷。”
柳若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有些担心独留在屋中的顾清瑶。
苏囡囡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说道:“我们先去,等一会儿再出来接应顾姐姐就好。”
柳若欢点头道:“这样也好。”
……
在去往圣女小屋的路上,牙婆对着二人说道:“圣教内部分支极多,近些年来随着实力扩增,旗下的势力也极为分散。例如负责研究这一批神使的问天部,便是教中一股极为神秘的特殊力量,她们寄希望于人体与域外天魔的融合,以此来造出长生不死的生命。”
柳若欢听完评价道:“听起来倒和当年的乔三姨没什么区别。”
“确实没什么区别,幽王墓中长生树的消息便是问天部变相透露给乔三姨的情报,这一点也是圣女从幽王墓回来后才了解到的情报。”
柳若欢问道:“那关于绛莺的消息,你们圣女一派了解多少?”
牙婆眉色一皱,本就皱纹颇多的面容显得更加愁苦,看来有关于首使的情报的确难到了对方。
“绛莺身为八大神使之首,在教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即便是圣女大人的地位也仅仅是和对方同级,并没有太多的内幕可以了解。”牙婆思索一会儿继续说道:“但要说起来,我倒是想到一件往事。”
“什么往事?”
“绛莺虽然出生之前就被内定为这一代的神使之首,但她的能力都是幼年期成长的。我记得我身为前代神使的时候,曾奉命秘密接触过对方,那好像是在金陵……”
柳若欢替她说出来,“金陵柳家。”
“对,就是柳家。”牙婆看了一眼柳若欢,一拍脑袋道:“瞧老身这记性,倒有些迟钝了。”
“没事,牙婆只管说那事就行。”
“好。”牙婆又边走边想了一阵才慢慢说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三岁,好像就与普通的婴孩无异,但在七八岁见第二面的时候,对方的实力就已经突飞猛进,几乎与我同级。”
“什么?”
柳若欢和苏囡囡一同惊呼,虽说夜间发出声音恐会有周围道行高深者的注意,但牙婆口述的消息实在太过惊人。
是什么秘术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变成同神使一样高深的修为?
如果说这是魔教掌握的技巧,那恐怕也太过夸张,照如此法子炮制一批人,以后大家直接投降算了。
“说实话,如若只是如此倒并不让老身惊讶。”牙婆瞥了一眼二人,继续说道:“能让一人变成超级高手的方法有许多,例如传功,双修夺魄,吸星大法等等,但这些术法无一不是建立在已有的基础上……还记得老身后来第三次见到她时,她才十二岁,但周身的修为已经到了一种极为可怖的地步,连我都窥不得对方冰山一角。”
这下,柳若欢额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他的内心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所以老身也一直疑惑,为何这代首使会在幼年期爆发出如此夸张的成长力。先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历代首使血脉传承的原因,但今日在殿堂上看对方真正出手才发现,说她继承了那些人的传承简直等同对她天资的一种羞辱。”
牙婆说到这里,吐了一口浊气后才说道:“或许有些人,生来便是神明。”
三人停在一间典雅朴素的院门前,牙婆对二人躬身行礼道:“到了,还请苏族长同我一起在周围放哨,柳公子一人进去面见圣女即可。”
苏囡囡沉默一会儿,随后答道:“好。”
柳若欢便朝她点点头,推门而入。
进入到里屋中,他才发现圣女并不在屋内,边角的香炉则飘起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烟环绕在整间屋中,增加了些许朦胧美意。
过了一阵,门口才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屋门被砰的一声轻响推开,屋外一道丽影则直直投入了柳若欢的怀抱。
柳若欢躲闪不及,只得顺着对方的推劲被推到了床榻上。
第四百五十章 转变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入眼便是晶莹剔透般的雪肌玉肤,上面似是闪着象牙般的光晕,怀中的女子线条宛如一朵凝脂雪莲般动人心魄。
他微微低头,便看倒了一张绝色娇美的芳靥晕红如火,正羞答答地看着他。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没事……”
柳若欢这才明悟自己先前到底欠下了多大的风流债,他缓缓将对方推出自己的怀抱,与对方保持了一人的间距轻咳道:“我这次来白莲教,是专程为了……”
“是为了夏芷珊吧。”
云梦璃替他说道,她面上的红晕仍未消退,如同一颗红透了的苹果。
“过来时牙婆已经给我说明了你的来意,不过夏芷珊是被绛莺带走的,这人属于母亲的人,有些棘手。”云梦璃缓声道:“被掳走的妖族下落我倒是知道一些,她们本是要被带往问天部的一处秘密营地,但近日教中出了变动,问天部被教主肃清。”
“肃清?”
柳若欢有些惊讶,从先前他与白莲教交手的进展来看,这负责域外天魔研究的问天部绝对是白莲教教中极为机密的机构,甚至在某些时候还能指派普通神使替她们干活,怎么就突然之间覆灭了?
云梦璃道:“对方本想让绛莺为先前神使的死伤负责,却不想直接触怒了对方。”
这全然出乎了柳若欢的意料,不过对于全盘计划而言影响并不大,而且现在有圣女相助,救出夏芷珊应该不必冒太大的风险。
云梦璃看了一眼眼前的爱郎,充满担忧地说道:“你若想救出芷珊妹妹,恐怕得与绛莺的行踪避开,对方在朝圣大典之际会寸步不离的守在教主身边,那时候就是你下手的最好机会。”
柳若欢点点头,云梦璃的说法与他们三人的计划不谋而合。
但其实眼前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他看着云梦璃,面色凝重地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这朝圣大典是白莲教有关于什么的仪式?为何我看白莲教对这次大典如此上心。”
提及到教中机密,云梦璃正色道:“你可知教主修习的特殊功法?”
“传说中修为与民众信仰有关的那套功法?我听人说,只要人们对她产生有敬佩之情,对方就会有修为上的精进。”
说实话,一开始柳若欢对这种功法是不大相信的,因为这修炼功法的方式完全等同于在供奉一尊神明。
但自从后来他在京城中见到了乔家读万卷书如同行万里路的修行速度后,就对这世界出现的一切都有躺平的态度了。
但饶是如此,白莲教教主的修行方式也堪称神迹。
“这套功法的确有着传言中的功效,但它也有着极其薄弱的缺点。”
“我就说嘛,如此逆天的功法,定然会有破绽。”
柳若欢听到这儿放下心来,看来这朝圣大典就多半与那缺点有关,随后他想了想问道:“这功法的缺点是同乔家一样难过的心魔,还是什么?”
“这功法的缺点受到地域限制,换言之,教主在东海便是等同于当代仙神的存在,但若是出了地界,走至东海城外,那她的实力便会降至与常人无异。”云梦璃说道:“所以自教主研习这一功法之后,就再也跨出过这座岛。”
柳若欢面色惊讶,原来这逆天的功法居然存在这么大的限制,怪不得先前白莲教也只是四地传教,并没有明面上的举动。
但近些年来,白莲教的行动越来越大,莫非这次朝圣是和这个缺点有什么关系?
“不错,想来柳郎也已经猜到了,这次的大典便是为了在这十多万的信徒身上种下种子。待到她们回到各自的住地之时,这些种子就会随着时间发芽,变成孕养这股力量的温床……届时她们走过的大地,便都能成为教主发挥实力的地方。”
柳若欢再难掩饰震惊,他不曾想这一个朝圣大典里居然会藏着如此之大的阴谋。
而这次受邀参加大典的民众足足有十多万人,如此夸张的规模在九州大陆上散播开来,那白莲教势必会靠着这股力量一统江湖,成为主宰这片大陆的王者。
其实说实话,柳若欢自身倒对王朝更迭新主称王这种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但白莲教先前的几次行为都波及到自己,尤其是绛莺身上还藏着有关于自己的谜团。
云梦璃平缓地说道:“想要终结此次朝圣大典并不现实,只能将计就计,等到大典进行那天将岛中的神像炸碎。我先前一直在做准备,现在神像内部已经积蓄了足量的炸药,但我一派的人马都被对方严加监控,因此进入神像内部的事情还得委托你们进行。”
神像便是柳若欢一行人来此地时见到的与天高的神像,看来这座神像与白莲教教主的功法息息相关,更是整座朝圣大典的关键。
柳若欢点头应下,云梦璃给他塞了一张图纸说道:“这张图纸是神像内部的构造图,用它你们能事半功倍。”
好巧不巧,屋外也有一道黑影骤现,对方在轻叩了几下木板后轻声道:“圣女殿下,下一拨换班的守卫已经在路上了。”
柳若欢也懂什么意思,便从圣女云梦璃的居所告别,一路随着牙婆原路返回。
牙婆见到柳若欢出现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妖族那些孩童的下落已经查明,苏族长已经迫不及待的前往那地营救妖族了。”
柳若欢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苏囡囡身为一族族长也真是行事随心所欲。
但当时在妖族村落时,对方的确与手下妖族有着如同亲人般的关系,这番急切倒也说的过去。
……
回到居所,柳若欢将在圣女处听到的所见所闻都与顾清瑶说了一遍。
当听到要进入神像内部的时候,顾清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等到计划沟通完毕,她才缓缓说道:“那神像顶天立地,应该是远古时期的神明遗迹,想要将这座神像炸毁,恐怕没那么简单……而且神像被毁,相当于动摇了白莲教的根基,势必会迎来凶残的报复。”
对于白莲教报复这件事,柳若欢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早就被盯上了,也不差这一两件事。
顾清瑶说道:“不过此话既然是从圣女口中说出,那对方应该有所把握。只不过这些事情之中有一件事情我倒是疑惑不解。”
“什么事?”
顾清瑶沉默片刻后才冷声道:“以我对苏囡囡的接触和认识,对方应该不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你确定那牙婆是这样给你说的吗?”
柳若欢回忆了一下,再把细节说与顾清瑶听,二人在倒推了一遍事情后发现这其中的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我当时以为苏囡囡是救人心切,但现在想来,这件事情上好像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点。”
柳若欢推敲一遍,越发觉得那牙婆的举动有些怪异,“这牙婆出现的时机和地点太过巧合,而且光是今日登岛的人数有上万之多,她是如何排查那么多人到我们头上的?”
突然,柳若欢想到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假设。
若是如此,那这白莲教的事情倒要彻底推翻重来了,只是在此紧要关头,他必须先去一个地方探明事情的真相。
第四百五十一章 真相
……
三日后。
白莲教的朝圣大典如期举行,数以万计的民众如潮水般涌向岛内神像。
柳若欢与顾清瑶也换上雪白色的白莲教教服,混入其中。
待到有序的人流提前进入大典的位置,她们也被乔装而来的牙婆引向了神像脚下的核心区域。
而且柳若欢这才意识到,无论在外面扫望过的神像如何宏伟,也不及到神像身下亲自瞻仰这座神像来的震撼。
这座神像实在大的太过夸张,让他一度怀疑顶部是否有直通天庭的天梯。
牙婆悄悄从怀中拿出两块白莲教的令牌,“待会儿进去,你拿出这两块令牌对方就不会阻你,记得按时引爆神像关节处的炸药。”
柳若欢二人点头应许后便被牙婆目送走进神像内部。
进入神像的体内的门槛用上好的和田白玉制成,柳若欢第一次走进神像体内,才发现诺大的神像内部甚至比万民朝拜的外界更加热闹。
更加令人惊叹的这座通天神像内部,这里是极为精巧的机关结构,巨大的齿轮经过精细巧妙的设计填充在神像的每一个角落。
悬挂在他们头顶大约三四十尺的齿轮与小到手指粗的齿轮严丝合缝,缓慢的滚动之中透露出设计者的奇思妙想与伟大才能。
柳若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这……这也未免太过夸张了吧?”
一向不喜多言的顾清瑶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吐露出鬼斧神工的评价。
“走!走快点!快些把这些材料搬上去!”
“噼啪”的鞭响声在柳若欢的耳边响起,此时一排白莲教的苦役赤裸上身,背负着一桶重物在缓慢登楼。
这里有数个台阶蜿蜒曲折,直通神像的顶部。
柳若欢与顾清瑶相互对视一眼,便尾随在苦役的后方一起上楼。
这批苦役走上第三十层阶梯之前无人阻拦,但是等到第三十层之后就有白莲教的守卫拦住众人,点名查看每个人的信息。
云梦璃所给出的炸药位置在五十层,大概是在神像的腰腹部,他们此行距离目标还有一定的距离。
……
驻守在此地看管苦役并不算是一件好差事,神像内部夏热冬凉,内外温差极大,更别提各层之间的阶梯之间没有护栏,极易从高层摔落。
几乎每日都会有苦役因为过度劳累而从高空掉下,她们大多会被摔到那些转动的齿轮上,摔断腿之后再被压碎,死状惨烈。
偶尔也会有守卫掉下,毕竟长时间的劳动会让人感到疲惫。
今日朝圣大典,驻守在此地的卢婉钥算得上是最后一批加班执勤的守卫。
而眼前这列苦役背负重担,里面装的皆是上面要求的石灰。
卢婉钥大概扫了几眼,又反手拿起刀尖挑了挑里面的东西,确认无误后给予放行。
在苦役队列的最后,有两名身着教服的弟子也步步紧跟。
“慢着,这上面可是五十层,你们身上所穿的教服不过是普通教众,怎么能从三十层以下一路畅通走到这儿的?”
一声想当动听的男声响起,“大人,我们有圣女大人的文书,是特批进入此地的。”
自打卢婉钥长期驻守此地,已经快三年没怎么见过男人了。
她扫了眼身着教服的男人,顿时心神都被对方吸引过去。
妓馆画像上的男子也没他这般好看。
但对方所说的事情仍然有些蹊跷,神像五十层以上乃是教中高层才能进入的秘境,圣女大人怎么会让两名教徒走上来?
她稍稍迟疑后,便向同伴说道:“这事咱们做不了主,你先去请示负责此次大典的司祭,我在此地盯住她们。”
对方也觉得卢婉钥说的在理,她转身消失在了阴影深处,而随后,卢婉钥便换了一副面容,收起了锋利的刀刃。
“柳公子是吗?我也是圣女一派的人,奉圣女之命特来协助你们。”
柳若欢根本就没有什么文书,在刚刚那刻他们便已经有了动手的打算。
但谁曾想圣女还在神像高层内安插了新的领路人,顾清瑶也有些惊诧。
“事态紧急,我们是盛典前的最后一批班卫,柳公子请跟我来。”
卢婉钥领着他们走向了另一侧的阶梯,柳若欢不禁惊讶道:“这阶梯上面似乎无路可走,五十层是不是走错了?”
“并不是,这座神像乃是上古遗留的神物,五十层以上便不能用常理来理解其内部构造,我在神像内最高驻守过八十层,后面的每一层都掺杂着无数幻境。”
柳若欢微皱眉头,上古神物确实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深奥蕴含其中,就像他曾在幻境之中看过一眼遗留的神眼,险些被那东西毁了神识,变成废人。
“神像内部一共多少层?”
“九十九层,不过传闻还有第一百层,登上了最后一层就等同于坐在苍穹之上鸟瞰众生。”卢婉钥摇头道:“不过上面那些层数凶险的很,尤其是九十层之后连教主亲刻的令牌都不管用,所以最后几层都是无人看管的。”
三人边说边走,不时便已经到了一处阶梯断裂的地方。
前方如同硬生生被截断一般,周遭只有无数齿轮在缓缓转动。
“柳公子,五十层之后请记得要随心而行。”
卢婉钥说完之后便凭空走了出去,在她的脚底突然出现了一块虚幻的阶梯,衬使她继续向上走去。
顾清瑶本就是剑心通明的剑道天才,她几乎瞬间便领悟了这座神像内的精巧,也漫步跟上。
唯独柳若欢在踏出一步时忽然感觉身形悬空,险些摔了下去。
“用心来感觉就好,像我们一样快步走过来,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听到守卫的催促,柳若欢反倒是静下心来思考了良久。
终于,他扬手一剑甩出,剑身打转直接刺穿了在焦急等待的守卫胸口,而远处的顾清瑶也是面色一变,说道:“这是圣女特地派来的引路人,你出手杀了她,我们怎么顺利到达目的地?”
剑打着转飞回到柳若欢手中,他冷冷看向面色焦急的“顾清瑶”,声音之中充满了冷漠。
“你本就告诉我五十层以后会有诸多幻境迷惑人的心神,现在却又在假装什么?”
“顾清瑶”神色一愣,随即微微一笑,而后整片空间似碎片化崩坏,柳若欢再度睁眼之后,他已经跨过了第五十层。
其实五十层之后,白莲教就没有再设守卫,因为仅凭这些磨练心神的幻境,就已经是最凶险的守卫。
方才那幻境便是在劝他走出阶梯,从高空之外摔倒在那些滚动的齿轮之上。
不过好在被柳若欢看出了少许破绽,才避免了这类惨剧的发生。
柳若欢目前唯一有些不安的是,顾清瑶在刚刚的幻境之中迷失了位置,致使自己与对方分开了。
那接下来还要按部就班去引爆炸药吗?
柳若欢走到堆满黑色火药的望台上,顺着每一层开出的窗口向下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人头布满了整座蓬莱仙岛,如同密密麻麻的黑点。
假设炸药发动威力,这尊神像就此倒塌,那这参拜白莲教的十数万民众就要当场惨死数万余人。
而且这种上古神物也不清楚是否会和周围的地势等相关环境有所联系,要是引起更加可怕的天灾,那整座岛上的人就危在旦夕。
柳若欢微闭双眼,想起了在第二日之后自己悄悄探查教主神宫所得到的线索。
他还记得那里是……
明白了!
所有的线索在此处汇聚成一条完整的线,终于破开所有的迷雾给了他一个正确的答案。
他居高临下的望向下方如同蝼蚁的人群,那些人正在恭迎白莲教教主进入朝圣大典的主讲位。
……
朝圣大典如期举行。
朝圣之路的沿途两岸皆都是心怀敬仰的白莲教信徒。
过了许久,一列仪仗队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与此同时,天空开始慢慢降下花瓣。
有人朝头顶的天空望去,只见这些花瓣是从巨大神像的手指间滑落,顿时让她们更加敬畏。
仪仗队中的金车上立有宝座,端坐在其中的正是白莲教教主,只是她的容貌和身躯皆被薄纱遮盖,世人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
过了片刻,后列的金车上传来阵阵悠扬的乐声,在这庄严肃穆的环境之下,朝圣大典正式开始。
红毯铺在朝圣之路上,一直到达神像的脚下,教主在纱帐的遮盖下缓步行走到事先为自己准备的宝座。
在她的身后,正是身着华服的圣女云梦璃和许久未曾在人前露面的绛莺。
“礼起,一拜。”
在主持司祭的话语声中,无数民众一起朝神像以及教主跪身朝拜。
与此同时,她们身上每人的气运似乎都被剥出一丝,直直灌入神像之中。
这场景像极了木偶戏中被操控的木偶,不同的是,这次是十万多根线,全部都被收拢到神像体内被汇聚成一股极为精纯的能量。
司祭官将鎏金宝剑从金车中取出,一步一步走至教主面前,“请圣神大人佑我神教势出东方,入主九州。”
教主在帘幕之中缓缓抬起了半只手,然而未等她触碰到那柄祭祀的宝剑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惊响。
所有人仰头看去,只见一人居然从神像半空跳出,直直坠入朝圣大典的中心处。
轰然一声巨响,烟尘四起。
司祭官眉色惊变之时,才发现手中的宝剑居然被这莫名出现的人影夺了过去。
“快来人捉住这法外狂徒,让他的鲜血血祭于大典之上。”
“快差人保护圣主还有圣女首使大人!”
纷乱之下,中心处乱成一团,而白莲教的圣女与神使之首的绛莺的却无任何反应,只是冷眼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偶有几名胆大的高级白莲教弟子持刀闯入烟尘中,但都传来几声令人胆寒的惨叫声后没了动静。
待到烟尘散尽,一名面生女相,极为好看的男子才展现在诸人面前,引发一场更大的骚动。
“这人,似乎是传说中早就死去的那位。”
“莫不是传言中被女皇收归后宫的男宠柳若欢?”
“……”
柳若欢并没有去理会那些流言碎语,而是轻轻拍手,看着台上主位缓声问道:“当我出现在这里时,你是否会觉得惊讶?”
台上无人回应,但那司祭官却已经按耐不住要血祭此人的冲动,接连派出了十数名教中好手准备一举将对方擒杀此处。
“说话。”柳若欢目色如墨,双瞳之中隐隐带着一丝疯狂,“云梦璃!”
圣女云梦璃抬手制止了教中人的行动,平淡道:“退下吧,你们不是入魔后他的对手。”
柳若欢冷目相对,“你还要欺瞒世人多久?非得让我上去揭开这一切谜团吗?”
云梦璃嘴角微微上扬,神态悠闲,“既然有了自己的结论,何不在世人面前揭穿我的真面目?”
柳若欢随即也不再质问对方,而是从她的身边走过,直直走上前掀开了遮挡教主的帘幕。
随即,一具闭目凝神的美妇人在人前现身,但与所有人印象中的魔教教主不同,她的身上被绘以极多的墨黑色的纹身,这些纹身似乎形成了一个奇妙的阵法,能催动她与常人行动无异。
而更有实力高强者,已经在帘幕揭开时发生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那美妇人的身上没有一丝生气,全然是一具死去有一段时日的尸首。
至于她为何没有同寻常尸体那样腐烂,恐怕也是经过了特殊的手段进行处理。
“看到这里,相信白莲教中有些资历的人已经看出来了,这教主早已身死,一直代替她在教中行事的人便是圣女云梦璃。”
白莲教中的一名长老显然无法接受这一切的发生,她本就是教主一派的亲信,算是当即就想到了事情的另一种发展,“你这小畜生据传是圣女先前在幽王墓的小情人,你怎么不说是你们在大典前谋害教主,一起酿造了这出好戏?”
“是呀,这人先前消失了三年,说不定就是一直在谋划此事,偷偷潜伏在我圣教之中。”
长老的话语顿时引起一片赞同声,基本上大多人都更加认同长老的说法。
“呵,谋害?”柳若欢面色一凝,转而投掷出一块琥珀色的石头,石块居然将一道画面投影在大众之前。
一名见多识广的长老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这是……幻视石!能够记录一件事情的稀奇宝贝!幻视石上的东西做不了假!”
得知这玩意是极其稀奇的幻视石后,不少人都对柳若欢方才所言有了几分担忧。
果不其然,一幅画面倒映在众人面前,一对貌美如花母女互相对坐在茶桌前,全然不见以前在教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梦璃,娘亲在会座上如此对你,你会不会觉得娘亲心狠?”
云梦璃端起茶杯,平缓地说道:“娘亲身为白莲教教主,需要维系派系之间的平衡竞争,也需要一个反对您身份的去处……另一起一派是最佳的选择。”
“梦璃……你果真是娘亲的倚靠……”
美妇人感叹完后缓缓说道:“只是近些日子以来,我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恐怕无法完成一直以来的计划了。”
云梦璃抬头之后说了什么,但换面到此却戛然而止,失去了音讯。
柳若欢等到在场诸人消化完这画面,才开口说道:“这块幻视石是我去教主秘宫内发现的,其原主本是宫中的一名侍女,她本身也是受到其他势力指派,才在偶然间录下了这段极为神秘的画面。”
下方的长老琢磨着柳若欢话语的可信程度,虽然眼下已经证明白莲教被云梦璃母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但还是有一些事情没有说明。
过了一会儿,一名年轻妇人才袅袅婷婷的起身走出,问询道:“柳公子,我乃是教中负责司法一事的昊天部部长,我想问询公子,那幻视石中所记录的计划究竟是何事?不会本身就是今日朝圣大典的相关事宜吧?”
柳若欢倒没想到这白莲教出名的各部长老大多都如此年轻,他轻咳一声,替众人解惑。
“自然不是,若只是朝圣大典又何必隐瞒诸位?而在此之前圣女也曾亲口告诉我,这场盛典是准备将种子铺设到十数万民众身上,以此来扩增白莲教教主的行动范围。”
柳若欢在说出这一说法时,民众间对白莲教的敬仰也微微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这个说法其实并不是真的,我在经过缜密的思考后发现这一说法存在诸多漏洞,以至于我对魔教教主是否倚靠信仰来作为修炼力量这件事都产生了怀疑。”
年轻妇人皱眉问道:“这件事不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吗?为何这件事情上也有疑点?”
柳若欢摇头道:“本来是没有的,但你们看到这些导引敬仰之力的源头了吗?它们被灌注在神像手掌,而如今的教主也已身死……这代表依托信仰之力来填补修为的事情可能压根以来都不存在,我甚至有一个更大胆的推测。”
“什么?”
“白莲教教主兴许并不会武功。”
此言一出,全场震愕,有不少长老想出言反驳柳若欢的话,却又突然到了嘴边哑火。
因为她们确实没见过教主出手,一直盛传教主功力通天,几乎没有人会对此事产生怀疑。
“我这样猜测,是因为一个功力弱小的宫女都能拿着幻视石偷听记录这些,那这教主恐怕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无敌。”
柳若欢转头看向了一脸无事的云梦璃,随后后者有些玩味的看向柳若欢,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眼前的男人,“我还记得当晚你对我所说的话语深信不疑,怎么今日就会变得如此聪明了?”
“因为太假了,一是苏囡囡虽然密切关注妖族落难子民的下落,但却不会真的弃我们于此地不顾。二是你在假扮苏囡囡时,并不知晓对方与顾清瑶表面不和,所以才喊出了一声顾姐姐引得了我的警惕。”
云梦璃淡然点头,“原来如此。”
“我虽然不了解你的具体计划,但想来这应该是你母亲谋筹已久的事情,跟你并没有太多关系……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故意留下幻视石这道线索,留给他人来揭发你了。”
云梦璃在金座上起身将华服褪去,露出淡紫色的繁花宫装,她一步一步走向教主座前,伸出葱白的手指点在了那具尸首上。
“娘亲,安心去吧。”
片刻之后,那位美妇人的尸首烟消云散,似乎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般。
“太晚了,你若早苏醒一年,前来解开这一切,我们之间说不定还有和解的机会。”
听着云梦璃的发言,柳若欢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看来对方还是准备一意孤行。
而台下的一名长老也屏气凝神道:“圣女,在这朝圣大典事关圣教未来的仪式上,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们解释的吗?”
云梦璃侧过曼妙的身躯,用施舍一般的眼神看向几近发狂的白莲教长老以及后方密密麻麻的教徒。
“朝圣大典原本就也只是一个噱头,我娘亲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高手,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长老们震愕,随即,云梦璃又口述出一个惊天事实。
“这尊神像是上古遗留之物不假,但它的作用并不是为了给予人天下无敌的修炼法门……它倚靠吸收信仰之力信仰之力用来补充能量,其本身是为了镇压神像下方封存已达万年的远古天魔。”
云梦璃平静地说道:“这本就是一个骗局,白莲教本就是为此建立的,传说教主以信仰为力的修行法门,也是从此传出的。”
无数长老目瞪口呆,无法接受云梦璃的说法。
“不可能!先前大典举办的方位明明是在云麓仙岛!而且白莲教不是为了大周的复兴大业吗!”
接下来,那长老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正因为如此,对方恐怕才故意更改地址,将其改在了蓬莱仙岛之上。
“白莲教复兴皇室大业谈何容易,汉唐皇朝的龙脉起码还能持续数百年……利用这上古神物,它便可以让我做到任何事情。”
说罢,云梦璃转身走向神像,而后方顿时有数名长老身形闪现,直击向这名决然的圣女。
那些凌厉的攻势还未从她们的手掌间发出,她们就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不对的现象。
比如手脚分家,亦或是头身分离。
而正前方,绛莺身穿红白色华服,挡在了云梦璃的身后。
她似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镇压着白莲教诸人的心神。
云梦璃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但她却头也不回的说道:“即便与世界为敌又如何,我有绛莺一人便好。”
第四百五十二章 对敌
柳若欢面露古怪,与世界为敌这句话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而且怎么看都像是男主角对女主角的发言呀?
搞半天这里多余的竟是我自己?
但吐槽归吐槽,眼前的问题的确难以处理,虽说教主的一身功力是吹嘘出来的,但绛莺本身却是实打实经历过数次实战的。
无论是方才那些长老被一举秒杀的下场,亦或是其他情报中都证明绛莺本人是经历过多次教中洗牌而仍然存在的实力最强者。
若不是真的见到对方那张熟悉的容颜,他一定不会相信当初跟在自己身边悉心照顾自己的丫鬟,居然会是这世上无敌的高手。
怎么办?
难道直勾勾的走过去,赌对方不会对自己下手吗?
这个想法刚出,他便看到绛莺一双好看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好久不见,少爷。”
“咳,好久不见。”
“若是少爷想从我身前经过,赌我会不会下手的话……奴婢就告诉您,奴婢一定会下手的。”
完犊子,内心想法全部被看穿了!
绛莺却当做无事一般,淡然一笑,“不过少爷请放心,奴婢只会打断少爷的四肢,等到云小姐发动神物,便会带你离开此地。”
这还真是太贴心了!
有一个如此为自己考虑的奴婢,柳若欢真是感动的想哭。
在柳若欢一侧的妇人长老皱眉道:“你不会抛下我们想被打断四肢苟活吧?”
“放屁,我是那种人吗!”
柳若欢不禁回骂了一句,谁没事干想被打断四肢呀!那不纯纯有病吗!
但如果不被打断就能安全撤出此地,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柳若欢深吸一口气,问道:“我想问一句,神像下面封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绛莺全然没有隐瞒的意思,而是讲道:“东海曾有个自古以来便流传的传说,据传在上古混沌时期,诸神林立,主宰世间一切的无上神尊在无尽海域处发现了一处永不停歇的巨大漩涡。神尊将其改造成一处囚禁邪神的监狱,并把此地命名为归墟……”
“那底下的东西?”
绛莺回道:“少爷,那本就是一个无底之洞,而且炼狱里的东西,奴婢也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胡闹!你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
即便一贯觉得天下苍生与自己无关的柳若欢也不禁震怒,他全然无法理解那云梦璃的复国执念到底有多深,而且……眼前的绛莺居然心甘情愿地当做对方的帮凶。
他领略过远古神明留下过的神物,那只眼球的余威至今令他难以忘怀,若这无底深渊中还真藏着什么鬼东西,届时可比域外天魔的影响要可怕的多。
更别提这些被关押在归墟之中的东西虽然被称作神明,但却都是因为犯过无法赦免的死罪才会沦落成被封印的死罪。
但这一点,就说明对方绝对是大凶大恶之辈。
而且此时十数万民众还在岛上,若神像碎裂岛屿被漩涡席卷进去,那岂不是这些性命都在一夕之间消失不见?
“你担心她们做什么?这些白莲教教徒本就是偏执的疯子,她们全都死在这里不正好方便白莲教势力的覆灭吗?”
毫无征兆的天魔声音响起,它在劝诱着柳若欢成为邪魔,开始一场无差别的杀戮。
柳若欢眼瞳微缩,双目变得微微赤红。
识海之中,天魔们再次被角逐出去,这股熟悉的力量再度涌现在了他的身上。
不远处的绛莺也发现了柳若欢的异常,她对着柳若欢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但柳若欢的暴发毫无根据,几乎就在转眼间,他便已经越过数根意图缠绕自己的丝线,转而到达绛莺的面前。
近在咫尺间,他甚至能看到秀美娇靥上的根根绒毛。
黑色的汁液从他的血液中涌出,包裹住他的拳头,将眼前人一拳轰飞。
顷刻间,给教主准备的金台炸裂,木屑随着劲风飞舞在空中。
深知这次的对手不同寻常,他随即压身跟上,根本不准备给予对手喘息的机会。
然而在他准备挥出第二拳的时刻,一根白净的小手从尘雾之中伸出扼住了他的喉咙。
“少爷,接下来要做个乖孩子哦。”
这声音如痴如幻,让柳若欢一时之间竟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反应,等他反应过来时,绛莺松开纤细的手指,转而背身侧踢向他。
这轻描淡写的一脚居然如同点燃了满载火药硝石的马车,竟引得一声声势极为响烈的爆炸。
随后,柳若欢的身影倒飞出去,被砸到了人群之中。
这时,人群之中的骚乱才开始发生,无数信徒开始蜂拥向外逃去,在逃命的践踏过程中,又不知会死伤多少。
几名位高权重的白莲教长老见此情况,也清楚失去控制的百姓有多可怕,她们皱眉让手下的守卫放弃阻拦,任由她们逃离此岛。
“必须宰了她们,不然我圣教基业在此时便会毁于一旦。”
“是的,只有杀了首使和圣女,才能使得圣教存续下去。”
很快,无数白莲教的弟子和高级教徒们开始得到命令,在同一时间内逆着人群向神像靠近。
而她们得到的命令也很简单,是击杀守在神像门前的绛莺,进入神像内部将圣女带出治罪。
蜂拥而至的白莲教弟子拿起武器,对着看守高台的绛莺群起攻之。
她们大都是经过严密训练过的总坛弟子,教中本意是为了将她们与名扬天下的左家军对抗,然而却不想今日却成了攻击首使的利器。
而白莲教高层的想法也很简单,只要通过人力耗尽绛莺的真气体力,那待在神像内的云梦璃自然也就成了瓮中之鳖。
只可惜,愿景是美好的,但事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绛莺守在神像面前,其本身几乎与那高不可攀的神像一样让人敬畏。
不稍片刻,她的面前已经堆满了冲锋在前的白莲教弟子。
而她的华服裙身却依然纤尘不染,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渐渐地,随着尸首越来越多,她也不耐烦的微皱柳眉,挥出一道手掌。
突然,直径数丈有余的透明气罩迅速扩大,随后消散不见。
但这扩增的张力还在,无数尸首在挤压之下变成红色的血雾,夹杂着尘土飞沙荡然开去。
而那主持局面的数名长老也被扩散的真气震飞出去,她们实力稍强的连退数步后喷出一口老血,较差者已经被撞到土地树干上,五脏六肺都被这平淡无奇的一击给震碎了。
到此刻时,她们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根本就没有阻拦圣女登顶神像的资格。
众长老皱眉开始指挥众人撤退,而绛莺也不管不顾,只是轻整裙裳漫步走向形同碎石的废墟的一处。
然而当她走到目的地后,眼前的一切突然震惊了她的眼球。
那地上躺着竟不是柳若欢,而是一颗四处破烂的布娃娃。
绛莺波澜不惊的秀丽容颜上浮现出一抹讶色,“障眼法吗?什么时候布下的迷局?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但有过丰富战斗经验的她瞬间便复原了整场战斗的经过,她记起柳若欢先白莲教诸人单独行动,然后再佯装被自己打伤,陷入昏迷。
实则对方已经通过域外天魔强大的再生能力修复了伤口,还倚靠刚才的混乱混入教徒之中,在纷乱的局势之中藏匿于死尸之间。
绛莺扭头看去,果不其然见到一具靠近神像的“尸体”动了起来,他走到神像入口处,朝着自己笑着摆了摆手。
“真是调皮呀,少爷。”
柳若欢并不打算搭理身后的绛莺,但随即他眉色一皱,察觉到这尊神像已经有了异动。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只见眼前不知多少丈的神像居然发出了微微颤抖。
“不过已经晚了。”
“不可能,先前我同顾清瑶上去的时候,明明爬楼爬了大约一个时辰!”
绛莺看着他眨了眨眼,随即面色古怪地问道:“你不知晓神像内部有一座电梯吗?”
“哈?”
柳若欢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电……梯?
什么电梯?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东西吗?
“就是能送人直达高层的电梯呀。”
柳若欢快抓狂了,“等等!这世界怎么会有电梯!它完全不符合这个修仙世界的设定呀!”
“神像内部的电梯由上古建木所建,传说这种木材的本体本就可通天地九泉。而且得益于神像头顶的雷电作用,它能使得建木自由上下于神像内部,所以我们称它为电梯。”
柳若欢呆呆地望着绛莺,这么一说,自己之前爬了数十层不显得跟个怨种一样吗?
而且自己精心谋划阻拦云梦璃的计划,居然这么快就失去意义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神战
柳若欢忽然察觉到所踩的地面深处在微微颤动,紧接着这声声巨响变得越来越临近地面。
无数飞鸟开始从林中飞出逃向远方,而后整个地面都开始在不断颤动。
神像的禁制要破了!
岛上忽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震动声,紧接着山崩海裂开始在他的面前上演。
柳若欢瞬间便得出结论,眼前的一切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他需要迅速远离这里。
在他转身飞驰的路上,绛莺也不紧不慢的跃起,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动静也未免太大了,这么大的波动肯定会引发海啸,吞没整个东海城。”
绛莺却对这柳若欢所说的事情全然不放在心上,她足尖掠过地面,身形如飞燕般轻盈。
她在柳若欢身后轻声笑道:“少爷在东海城内还有旧?不知是哪家年少有成的小姐?”
柳若欢其实一直都有暗中堤防对方出手,但少女的身上毫无杀意,甚至还对他所说的话出言调侃起来。
也不知为何,她似乎从头到尾都没对自己下过手……那当年为何会故意送那瓶登仙丸?
柳若欢稍稍松下一口气,问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打趣我?夏芷珊被你藏在哪里了?”
“蓬莱动乱,我定然不会将她藏在岛上,她早就随家人一起进京了。”
在临近港口的山崖上,柳若欢停住脚步,转身问道:“那你劫持她的目的?”
绛莺也停下了脚步,“就许少爷与夏小姐暗含情愫,不许奴婢与夏小姐是旧识?提前知晓苏州城变动的我,自然要帮她度过此劫。”
柳若欢一阵尴尬,这么说来绛莺劫持对方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保证对方的安全,毕竟以当时暴民的疯狂,实在会做出很多出格之事。
好像自己先入为主,一开始就把身为白莲教神使的绛莺视若坏人,才把她所做的事情都想做是恶事。
“对不起。”
绛莺微微一怔,随后她感觉到自己波澜不惊的心海中似乎有了一丝波澜。
即便她在修炼的路上一往无前,却依然发现对方是自己最后的软肋。
绛莺张了张嘴,有些话停在嘴边却没说出口。
柳若欢望着船坞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沉声道:“下面港口的船只不足运输如此的信徒,恐怕接下来的动静会使她们遭殃……我们也回不到岸边了。”
除去传说中的仙人,恐怕没人能在海上一日千里。
失去船只的修真者,也只能停在这岛上等待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归墟解封的动静会有多大?”
“整座蓬莱连同周边的仙岛都会一同被吸入归墟之中,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这句话无疑宣告了附近岛屿的死亡,柳若欢仰头望向了那尊巨大的神像,难道事到如今真的无计可施了吗?
……
云梦璃一袭素衣登顶神像顶部,在她的视线尽头,有着一个被层层圆环包裹住的奇怪物体。
当她走近时,层层圆环向外退散,在虚无的空中形成金光环绕的阶梯,让她步步登上。
而在层层圆环环绕的中心,竟是一片通明的灵台,而上面端坐着一具早已腐朽干枯的枯骨,即便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它仍旧充满威严。
微风拂过,枯骨随风而散。
“神像果真如传说中的一样,本身是一具神造兵器。神像的最后一层,便是操纵这整座神像的关键。”
云梦璃缓步踏入,照方才枯骨端坐的姿势做了下去,催动真气。
顷刻间,她的识海一阵通明,而神经各处也开始与神像接合。
曾经万民敬仰的神像忽然出现了一双金黄色的瞳孔,随后在无数人惊恐的目光中微微动了起来。
神像的体型巨大,它的每一脚踩动都有着震碎岛屿,引发海波的天地异象。
而蓬莱仙岛也像是失去了某根支柱一样,开始迅速土崩瓦解,分散成几块较大小岛向四处飘去。
在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异响之中,无数信众跌入海水之中,被滔天巨浪吞没。
就在此时,蓬莱仙岛的根底也缓缓显露出来。
周围的海水以及陆地忽然在一瞬间凹陷进去,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而这个洞口也开始越扩越大,向着周围蔓延。
神像双脚离地,飞临在半空之中,它对着远方的天际看去。
不稍片刻,一双光芒从神像的眼部射出,划破天空,直达深空。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京城之中,却突然看光芒撕裂拂晓的星空,直接将整座重新建好三年的皇宫淹没。
那一夜,爆炸声响了两个时辰才趋于平静。
正待神像准备飞离此处,去往九州大陆的时候,忽然整片星空从白昼化为黑暗,一只腐朽干枯的手掌抓住了它的脚踝处。
云梦璃操纵着神像向下望去,只见深渊深处似乎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凝视着她。
那只干枯的巨手正是从这深渊最深处伸出的,那股磅礴的气势完全不输如同天神的神像。
柳若欢与绛莺也在远处的山崖上看到了这一切,不过在他们的视角里,眼前的场景又如同另外一面。
那有如六七层楼高的手指,抓在神像的脚部关节处,显然深渊深处有着有什么东西正在努力向外爬出。
柳若欢面色震惊道:“这世界上的诸神已经落败身陨,没想到被关在炼狱里的东西居然就这样活了下来……”
“谁告诉你神明已经死去的?”
听到绛莺的问话,他问道:“不是吗?”
“虽然归墟里的东西确实不该出现,但上古时代的诸神林立的场面其实并没有消亡,它们或许会藏在名讳,藏在神器,藏在一切你难以想象到的地方注视众生。”绛莺淡然道:“虽然现在的确已经死了大半了。”
“是吗?”
绛莺微微皱眉,用一双极为好看的眸眼看向他,“少爷,你是不信我说的话吗?”
柳若欢心里想,你这人又没见过那些东西,怎么说的跟自己很了解一样?
但他明面上还是果断认怂,“不敢。”
远处,那归墟里的东西已经借着神像的升力缓缓爬起,当它巨大的口器与长长的根须现于人前时,柳若欢的瞳孔微缩,脸上浮现出不可以思议的神情。
这归墟里的东西,居然与那些域外天魔所信仰的母亲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那玩意不是隐居在另外一片星空吗?
当他希冀用身上的天魔来调查一些这东西的线索时,却发现身体里的域外天魔都对眼前这庞大的生物产生了本能的恐惧,连带附身在他的力量也十去七八。
天空之中,那封印的魔物逐渐借助神像的升力缓缓爬出归墟,它的根须迅速延长缠绕在神像身上,直奔神像的脑袋而去。
而神像也开始挥动双手将这些根须扯断,然后随手扔向归墟。
一时之间,大战的余波使得蓬莱仙岛被加速分裂,无数岛屿碎片随着海流开始被滚滚流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中。
回头望去,数以万计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而柳若欢却没心思注意这些,他已经与绛莺在迅速远离此处,避免被卷入这场战斗的风波之中。
第四百五十四章 神国
神像低垂头颅,它双目投射出两道光芒直接冲破黑暗,将无数根须斩断,直击那怪物的口器之中。
在受到攻击之后,那怪物的身形就开始变得摇摇欲坠,险些再次跌入深渊。
然而还没等云梦璃放松下来,深渊中忽然又传来另一声嘶鸣,又是一只同样类型的巨大生物开始从深渊底部缓缓浮现。
但它的体型更加夸张,甚至超出最先出现的怪物一半有余,完全快达到神像般大小。
云梦璃刚准备动用同样的招式再来一发时,那怪物就将全部的根须触手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光束在消灭了半数触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转而,那怪物将触手全部散开,张开巨大布满尖牙的大嘴,朝着神像的头颅咬去。
远处在逃亡的柳若欢,也不禁停下脚步。
眼下看来,那神像不仅是镇守封印在蓬莱仙岛的关键,似乎也是唯一能与这些邪魔大战的兵器,若这唯一的兵器倒在了归墟下,迎接世界的恐怕只有毁灭一途。
“少爷。”
柳若欢侧头,朝着身边的绛莺看去。
“若奴婢死了,少爷会想我吗?”
柳若欢初一听闻这句话,有些不明所以,但随即他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疯了吗?这东西可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存在,即便是那些域外天魔见到这些东西都跟儿子见到了爸爸一样……虽然它那些惑心乱神的东西对神像没用,但我们寻常人只要是靠近那些玩意,恐怕就会不由自主的疯掉,成为行尸走肉般的存在。”
绛莺的脸上却不见惶恐,而是笑吟吟的说道:“只不过是几尊魔神而已,没有那么夸张。”
柳若欢顿时一脸无奈,这小丫头何时变得如此无知无畏了?当初在自己身前少爷前少爷短的叫时,而全然没有见过这幅模样?
还是说,这才是她藏在内心深处的人格本性?
“少爷,我很强的。”
柳若欢叹了口气,说道:“你再强也强不过狐仙天道,连她们应该都对这玩意束手无策,你何必自寻苦吃?”
“少爷,我明白了。”
“想通了?”
“想通了。”
“跑路吧?”
“不。”
绛莺看着柳若欢,娇柔的脸上罕见的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少爷因为自始至终也只见过那些人,所以自然会以为她们便是这世上常人的极限。”
柳若欢咂舌,狐仙当初以妖身成仙神,白家四女融汇一身继承天道意志,怎么就说是寻常人的极限了呢?
他知道绛莺很强,但是大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绛莺却似乎准备一意孤行,单独转身面向巨大神像和邪神。
她随手一拉便有数根不可视的丝线从周身拉起,直至在她手上汇聚成一道道耀眼的光斑。
“少爷,你可知古时有多少位神只?”
“不知。”
“比现在的群居于九州大陆上的人族还多,它们原本有着比人类更为俊美的外观和卓越的天资。但自纷争开始,为了争夺这个世界的控制权,诸神便开始用尽一切自相残杀,直至逐渐诞生出这般丑陋却易于战斗模样。”
绛莺抬手一击,身上衣裙飞舞。
而在他身边的柳若欢逐渐将嘴巴长大,有些怀疑自己眼花了。
眼前还在倒灌入归墟的海水居然随着她这一击变得分流而开,形成了两堵数米高的水墙。
绛莺抬起玉足走在水波上,如履平地。
“我父母是逃荒到金陵的白莲教信徒,虽是老实地道的农民,却在年轻时信仰白莲教,将她们唯一的女儿供奉在神降台上,祈祷能得到诸神的庇佑。”
绛莺边走边说,虽然她的身影已经远去,但这道声音涓涓泉水一般流入柳若欢的耳中。
“那次神降确实成功了,这是数万年来有迹可循的第一次神降。只不过寄宿在我身上的是从古至今最弱的神灵,它因为能力低微,法力弱小,连供奉的能力都只有一个特性,因此不被诸神视作威胁,成为星辰中硕果仅存的神只。”
晃眼间,绛莺已经走至一半,那庞大的神灵身躯与飞舞漫天的触手几乎显得近在咫尺。
而神像也被这些触手缠绕身躯,被一步一步拖入归墟之中。
“但这名神只的能力却异常可怕……它能弑杀其他神明,使自己变得更强。在远古千万年前,即便是重伤垂死的神明都有着逆转河流倒垂天日的能力,但在这今日……它给予我的能力却足够我蚕食侥幸存活下来的诸神,成为一名噬神者。”
绛莺的声音沉稳而又悠远。
“因此,我每天夜里与被卷入梦境中的诸神厮杀,白日里在做少爷身边的小侍婢。我曾希望天空永远不要入夜,但却一切却已由不得我……恍惚间,当我在梦境中坐坐在无穷无尽的尸骨上时,却发现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经对我变得麻木了……唯有在少爷身边的日子最为欢快,那些记忆还提醒我还是个人。”
“少爷,请在后面看好吧。”
“无论是邪神,亦或是久居于天穹上的仙神佛魔,我都亦能胜之。”
“……”
缠绕神像的触手越发紧绷,神像本来坚不可摧的身躯也似乎在随着邪神束缚的力量开始步步瓦解。
然而,就在此时。
邪神将那双猩红色的眼睛投向了海上的另一个方向,那里正有一名华服女子踏波而来,如同神女下凡。
一根触手试探性的迅速延长拉伸,但在到达绛莺面前时,却被她背后显形而出的法相一把擒住,生生撕碎。
那邪神的猩红色的竖目中似乎看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它居然放开神像,开始朝着这看似渺小的人类全力出击。
越来越多的触手破空而来,而有些触手甚至在延伸到一半时突然消失,猛然从绛莺的前后左右多个方向中凭空出现,试图将神像紧绷缠绕,然后在拉扯之中将对方撕成多块。
原本如同战神般的法相,也渐渐在这数量巨多的触手中落入下风,终于有触手突破了她的防御,将她撕成碎片。
而绛莺却对身边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依旧在我行我素。
终于,在所有触手将矛头转向她时,她动了。
一个响指。
那些旋绕在她身边的触手开始凝固不动,而她的身躯也几乎在下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当庞大的猩红血目再度睁眼时,那衣裙飘飘的少女已经立于它的面前。
随后她似凭空过肩摔了一下,而空中却张起两双无形的大手,将约百丈高的邪神躯体狠狠翻开砸出海面。
邪神被倒摔在海面上,激起滔天巨浪,而后一阵海啸迅速向周边涌去。
似是担心这十数米高的海啸影响到柳若欢,绛莺眉色一皱,海啸逐渐隐于海中归于平静。
“炼狱的东西难道就掌握了一点空间法则的力量吗?”
在绛莺嫌弃这尊邪神实力低微时,在她的背后却腾空而起另一尊邪神,这人的身躯与常人大小无差,但他小小的身板里却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他一脚踢在了绛莺的背后,瞬时,空间动荡,波纹碎裂,绛莺整个人都被这股暴躁的力量湮灭。
那尊邪神左右摇了摇脑袋,像是常人一样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的面上无颜,人类的五官全部不见,只是空有一身极为矫健的男性躯体。
“这姑娘还真是骇人,居然以常人之躯掌握了些许神明的力量。不过她可能并不知道,伊索图不过是深渊内最弱的一尊罪神。”
邪神看着在地上拼命翻身的触手邪神,轻声道:“喂,你这家伙现在都弱成这样了吗?”
而后,他突然看到伊索图的一根触手直直向他袭来,他露出了明显不悦的情绪。
“你疯了吗?居然向我攻击?”
但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猛然就意识到了不对。
随即转身下意识的双臂交叉护于胸前。
一记同他方才一样的鞭腿袭来,直直将他踢穿在海面上,即便他背后有着伊索图这样巨大的“软垫”,却依然被推飞了近乎百米远。
空中,少女凌空而立,背后站着那具有些变形的神像。
“怎么可能……”
邪神口吐人声,见多识广的他自然不可能分辨不出来眼前的能力。
那是曾被视若神明禁忌的时间能量,有如此神力,几乎等同于不朽不灭的存在。
但这力量出现在任何一尊神明身上都合理,他也都能接受……但它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被视若蝼蚁的凡人躯体上。
以凡人之躯高居神位,而且还能操控时间,穿越空间。
这是何等存在?
即便在远古期间,她也足以是坐在王座上藐视众神的王者。
而且,还有这股力量……
邪神低头看去,他的腹部已经被方才伊索图伸出的触手洞穿,而无论他的再生能力多强,却也在少女身前无法发挥它应有的特殊体质。
这是境界亦或是领域的压制,他已经分不清了,也没时间去分清了。
渐渐的,他的身躯枯萎了下去,曾经被镇压在炼狱千万年的邪神,终于出现了第一个陨落的神明。
而那伊索图也开始忌惮这名少女,不禁开始打心眼里害怕这个存在。
能被关在炼狱里的神只都是在诸神时代极为棘手的人物,但即便是在炼狱里身居高位的邪神,却也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因此伊索图明白,自己绝无活路。
那些触手猛然变成了尖锐的倒刺,它的身躯膨胀成了一个巨大的球,然后开始从中炸开。
然而这爆炸只是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少女看着它,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它体内的一切几乎被封印殆尽,而那自爆的力量也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伊索图用爬的方式,从少女脚下艰难的爬过,一头栽进了深渊之中。
而后,无数从深渊下试探的赤红色血目,也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深渊重新归于平静。
而与此同时在神像的内部,顾清瑶也是站在了云梦璃的面前,缓缓拔出了自己在腰间的剑。
神像重新归于平静,立于归墟外,它跪倒在地,如同在对着归墟忏悔着什么。
海水日复一日的冲刷着它。
……
苍穹之上,神国之境。
风拂山岚,吹散了神国上凝聚不散的云雾。
数千年世间灵气稀薄无人飞升,但谁人曾想人族繁衍至今却早已有数以千万年的历史了。
而那些神明陨落凡间,其实本就是不断飞升入神国的仙人与天然诞生的旧神一战。
虽然其结果导致凡间阴阳逆转,历史断层,但仙人却最终笑到了最后。
这苍穹上规模庞大,壮观硕丽的仙琼楼阁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今日注定是神国举国难忘的日子,那传世金光经久不散,最终形成比金乌还耀眼的神光。
华美的神门面前万民期待,终于得见一道倩影从门中缓缓现身。
而在神门前,各位仙主却早已经屏息凝神,静待这身份尊贵之人。
渐渐地,门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最终凝聚成洛素昕那绝世容颜。
她的风采在神国境内无人能及。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但渐渐地,她逐渐追忆起了一切。
百世轮回本就是神国给予她的神谕,希冀让她这位以仙为名的女子破开枷锁,实力更上一层楼。
她本就是属于这里,那百世轮回无论是身亡魂消,不过都是神国给予她的历练罢了。
主持大局的仙人在端详了她一会儿后,用沉稳的话语声说道:“神光内敛,但祥瑞尽出,看来洛仙子已经经历了百世轮回而道心坚韧,更胜往昔。”
顷刻间,神门外聚集的万众仙人齐声喝彩鼓掌。
她出生时本就是神国内唯一的仙王之女,她的未来必定是仙途大道。
自她出生起便是仙人,自修炼起便是仙神,她的进度对寻常仙人来讲都是一日千里,唯独活的日子不够久,资历不足以称王。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是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期待,从她出生开始的每一件事都几乎被神国围观,成为仙人理想之中的天才。
洛素昕并不对这一切感到厌烦,相反,神国境内的仙人虽追求仙道性格各异,但人人的心都是善的,她们并无恶意。
坐在最高王座上的华贵庄严的仙王夫妇也对着她微笑示意。
那是她的父母,是很标准宠溺女儿的父母。
“百世轮回已过,据神国国法,洛仙子已经具备了继承神国的资格,而你也有一个向神国提出要求的机会。”
洛素昕颤着柳眉沉思了许久,她轻声一笑。
“我想回去。”
神王父亲微微一怔,随即问道:“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
“我想下凡。”
神国仙人俱都被这句话惊住了,自数千年前与旧神一战过后,凡间不仅灵气稀薄还发展极慢,自到今日仍无一尊仙人登入神国。
这种被视作蛮荒夷族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想要回去?
而且……说这话的还是神国中最负盛名的仙子。
“我夫君还在凡世,若有以后,我想同他一起登入神国。”
神王面目惊愕,他哑然道:“那若是他没有资质修成仙人呢?”
“那我就陪着他,在凡间一同入土。”
洛素昕平静且认真的说道:“我会在我们的坟墓中陷入永眠,守护化为枯骨的他一辈子。”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大王小王
“荒唐!荒谬!可笑!”神王起身怒喝。
仙人得子不易,往往一胎可等百年。
而像国主这种仙人境,光是凝形成胎便是足足花了百年,那些年为了洛素昕能顺利出生,她们更是不知用了多少举国难寻的天材地宝。
所以自洛素昕出生起,她就聚焦了神国内千万仙人的期待,他这名当父亲的更是出名的宠溺,从未打骂过这宝贝女儿一句。
但今日可不同,对方一句戏言几乎要将神国中的神谕和万般努力皆毁于一旦。
洛素昕转身离去,背后空留呆滞空目的万千仙人于神门之外。
……
神国,天道殿。
一贯万里无云的天道殿上,乌云密布,不稍一会儿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雨水冲刷着琉璃砖瓦,侍奉在此殿的仙婢眼中也出现了迷茫之色。
忽然间,一声悠远号角吹响,传遍了神国境内。
仙婢眼微微一怔,随即看到不计其数的人影御剑而出,飞于神国天空。
这些身影灿如流星,自带万紫千红各式真气,交织成美丽的色彩。
仙人寿命恒久,神国境内禁止凌空飞行,但有一种事情例外。
那便是战争。
万年前,这号角声曾日日夜夜在神国内鸣响,无数仙人前赴后继投入到斩神灭魔的战争之中不见归来。
今日,这号角声居然又响了起来!
仙婢转身奔入天道殿,万千镜面折射的光点上,站着一名白裙仙子。
她纤尘不染,双目微闭。
在洛素昕归来的三年前,天道化身为人,从世俗凡间登顶入神国天道殿,这是轰动神国一时的大事件。
但天道似乎没有人性,只是天地法则和大道的守护者。
即便这样,神国还是给天道殿配备了仙婢,防止那出尘的仙子有什么要求。
仙婢双手放于胸前,态度敬重的躬身一礼。
“大人,战角声起,证明凡间封印已破,旧神出世。”
静立的女子并未睁眼,平静地说道:“凡间邪神自有命数,神国无需在意。”
仙婢不解其意,以现如今凡间的孱弱境界,别说弑杀邪神,恐怕连对抗都做不到。
但天道所遵循的命数又何曾是她能插嘴的?
“奴婢告退。”
仙婢行礼之后,便转身前去神殿准备告知这一消息。
然而在刚刚走出殿门时,却看见另外一袭白衣的神国神女洛素昕提剑而来,身姿袅娜。
“殿下。”
仙婢行礼后,神女对着她微微一笑,便走入到天道殿之中。
大殿之内,两名绝色女子对立而站,而此时作为天道化身的白谷兰也终于睁开了那双如清澈如水的眸眼。
“好久不见。”
洛素昕率先开口,但在她对方的女子却一脸淡漠,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我知你现在身作天道,需面对万灵苍生,但你可曾想过另一条路?”
即便内心平静的白谷兰也忍不住被勾起了一丝疑惑。
“什么路?”
“放弃天道,与我一同下凡找他。”洛素昕说道:“神门的禁制太强,单凭我一人无法解封,我还需要一位帮手。”
“不行。”
这个念头在白谷兰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却马上抛弃了。
天道下是万民苍生,抛弃天道等同于视天下陷入混乱,而且现在的她不仅是一人独行,更是承载着亲生姐妹们的期望。
她背负的太多,在她拾起天道之剑成为执剑者的时候,这辈子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洛素昕却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呵,等你归于凡尘,我让你做小还不好吗?”
白谷兰轻摇螓首,“你不懂。”
“我不懂?”洛素昕半带嘲讽的说道:“三年前,狐仙虽借用了我的身体,耗尽了我的生命,但我也透过那场战斗看到了最后的结局。你若真是无情无性,岂会在最后一刻收手抱着他失声流泪?你真以为当年的所做作为无人知晓?”
白谷兰哑然,她的眸子里再次出现复杂的人类情感。
是,洛素昕说的没有错,在三年前姐妹四人化作天道的时刻,她的确如预言那般失去了人类的情感。
但是当战斗结束后,她的背后重新站出的柳若欢,将这份情感呼唤了回来,迫使她在最后一刻有了感性的情感。
事后她尘封内心,归于神国天道殿,便是在等这份情感随着对方在凡尘离世后归于平静。
若不如此,她的大道始终无法向前。
但今日来的洛素昕却将一切都破坏了,她三言两语便道出了当日的事情,让她的道心出现了裂痕。
“你还在装什么?你本就不是无情之人,当初你们四姐妹中,你白谷兰可是第一个对我夫君动心的。难道你还打算封存内心,在天道殿万古时间内做一个只会挥剑斩剑的哑巴吗?”
白谷兰微皱柳眉,却没想到对面的洛素昕竟然直接拔剑。
剑身如冰,透发出一股寒意。
“若你舍不下这份力量,就由我来将你斩断。”洛素昕冷声说道:“怎么?还是觉得我这位神国建立伊始以来的第一人,入不得你白小姐的法眼?”
白谷兰看着洛素昕,忽然轻声一笑,她抬起纤纤如玉的右手,一股纯粹的能量化作一柄由光芒编织的长剑。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四大家族精英弟子见面,当年的洛素昕便是佩剑立于百花簇拥的亭子中,是那般的无敌。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与对方对敌,她当年自认自己连一剑都对不过对方。
“请赐教。”
两人的倩影几乎同一时间而动,剑光交织一瞬后便相互错开。
白谷兰的剑意划破了洛素昕肩头的白色纱衣,带出一道血痕。
而洛素昕的剑却没在白谷兰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然而,却有一道看不见的金色枷锁,在白谷兰的身上慢慢脱落。
白谷兰再度转身,却舍了长剑,双手抬于胸前。
天道殿上的乌云退散,照射而入的朝阳在她的肩头汇聚成一柄并不刺眼的伞。
“再来。”
……
那一日,神国万千仙剑没能下凡斩魔灭神,却见到神女与天道之女从天道殿一路打到了神门前。
而后,二人合力破开了神门,一道下凡了。
空留无数仙人面面相觑,面色尴尬。
第四百五十六章 柳氏布坊
……
新皇即位后,长公主改年号为天赐元年,但不曾想才仅仅过了三年,就被誉为史上最为灾难的一年。
先是北境匈奴屯兵,磨刀霍霍准备再度南下。
与此同时白莲教在江南和东海多地反叛,将富庶之地尽数占领,令本就摇摇欲坠的汉唐皇朝雪上加霜。
而后在同一天内,皇宫遇到了千年难遇的流星雨焚毁,东海更是经历了极为罕见的海啸,受灾地区难以计数。
不过让人难以想象的是,汉唐居然天赐三年如此多的灾厄影响下一步一步撑了过来。
先是南部的白莲教在东海海啸中受灾严重,原本被朝廷视作大敌的白莲教骨干皆在此灾中失去了消息。
因此白莲教叛军在江南地域不攻自破,而北境匈奴见无机可趁,便解兵卸甲,正式附属于汉唐王朝。
新上位三年的女皇为了昭示天下,抚恤百姓,特意免了受灾地区三年的赋税,还鼓励商贾流通各地,加以促进地方上的商业发展。
而是正是在此背景下,苏州城内第一家柳氏布坊开业了。
苏州城内有头有脸的政要人员和商贾大户基本都聚集在此,还连带有不少军司上的校尉军官。
一层店铺中还未摆上物件,受邀的人都被请至二楼。
而在二楼迎宾的,恰巧就是先前在布界小有名气的夏芷珊。
“哟,芷珊小姐。”
“徐伯母好。”
夏芷珊对着来客面带微笑,常年在夏家的经商经验使得她应付这些场面游刃有余。
来人打量了一番夏芷珊,在心中生出了几丝赞赏和遗憾之情。
徐萱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商家,像她们这种家财万贯的商贾世家,即便当初白莲教占城的时候也不敢对她们下手。
全因各地商人极为抱团,饶是白莲教这种势力也绕不过银子这关,所以在占城之时与她们达成了诸多协议。
“你这小丫头怎么不声不响就在苏州城开店了?而且还不用你们夏家的字号,用了一个柳家。”
要让徐萱说到夏芷珊,那可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她是苏州本地商人,每年商会都能见到夏家的人,基本上是看着夏芷珊自幼长大。
这一转眼十数年过去,小姑娘也愈发亭亭玉立,生得极为乖巧好看。
同样都是江南本地人,她也自认皮肤白腻,却从没见过哪家姑娘像她一样肤光胜雪,白里透红的,真的宛如一块温润的好玉。
可惜今年白莲教匪患的时候,夏家出了被劫持的事情,芷珊这二小姐直至那场滔天海啸后才寻了回来。
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一根筋,非要单独出走家门不说,还上门到了一户名不见经传的柳家做工。
这苏州柳氏布坊,便是她经手后的第一家店。
虽然夏芷珊当年经营诺大的夏家产业井井有序,连年盈余,但说句不好听的,那都是建立在夏家家大业大的基础之上。
夏家在江南一带有大大小小七八十家布店,其他染料坊之类的附属产业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家业里,不乏数百名对夏家忠心耿耿,精于商道的老仆。
失去了这些助力,即便夏芷珊是一个足以称道的商业天才,恐怕也得在最基础的底层摸爬滚打一段时间。
所以这让徐萱怎么忍心看得下去?
不过今天毕竟是新店开业的第一天,又有布政司大人署名的请帖,再怎么说大家都要给几分薄面。
“徐伯母肯来赏脸才是最重要的,一会儿珊儿就把伯母看上喜欢的衣服挑出来,上门送给您。”
徐萱眯着眼笑道:“这话好听,这话我爱听,我家闺女要有你一半有心,我早就把家业托付给她了。”
跟在她身后的女儿不满地说道:“娘亲你说什么呢?我也不比夏姐姐差。”
徐萱变了个脸色,扭头骂道:“你个败家女快闭嘴吧,前两日因为你日日逛青楼的事情,那约好的亲家都登门退婚了,还嫌不够你老娘脸的吗?”
那女儿眨了眨眼睛,不敢说话。
徐萱才没好气的带着她去内厅入座,而让她有些惊讶的是,柳氏布坊居然费尽心思把二楼搬空,做了一个极大的空间出来。
内厅设有一个大型的t字台,还有各类红木制成的桌椅板凳,整体看上去似乎与茶楼的布置有些相像,却又不尽相同。
刚刚入座,桌上便有声音传来。
“这二楼布局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这卖衣服呀可跟茶楼讲故事不一样,任凭你吹的再好听,那不还是得上身试一遍才知道合不合身呢?”
开口说话之人是苏州城另一家布坊的主人童欣,她领导的童家与夏家及另外两家,几乎四分了汉唐布业,是纺织做布的龙头所在。
回她的是一位穿金戴银的富贵女子,眉眼看上去与夏芷珊有几分相似,“不过我二妹也不是空有名声,那江南布政司管辖最富庶的江南政业,传闻新上任的乔大人不仅由女皇陛下亲自指派,还是乔家出身的读书人。这等尊贵的身份拒绝了多少人的礼品,却唯独愿意给我二妹搭线做桥,内里肯定大有文章。”
夏念珍是夏家长女,虽然照理本就该由她继承夏家布业,但这些年夏芷珊在家中越发得心应手,搞的她这个做大姐的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忙,倒是把城中青楼都逛了个遍。
但夏念珍并不是那种废材,相反,管理家业上她虽然比不得夏芷珊,却也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毕竟家中有那么多的老仆和父母亲戚们担忧帮忙,她倒也费不了什么心。
童欣看着另一桌穿着官服举止文雅的布政司大人,舔了舔嘴巴,说道:“这倒是有几分道理。”
毕竟这次虽说是给新开业的夏芷珊面子,倒不如更多是给那布政司大人的面子。
很多人都想借此机会认识这位新入江南的大官。
不稍一会儿,在准备开始的时辰前,柳氏布坊的二楼已经座无虚席,无数人翘首以盼,想看这夏家二小姐到底想搞出什么名堂。
而夏芷珊也消失在众人身前,在过了一段时间台上的帘幕拉开,才缓步从后台走出。
她身上所穿的也并不是一贯仪式典礼所准备的繁琐华服,而是一种丝绸制成的全新衣裙。
此刻的她与迎宾前的气质截然不同,不少本打算当笑话看的看客也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后脸上显出认真的神情。
“这是我们柳氏布业最新的新品,旗袍。”
此言一出,众人诧异。
要知道,千百年来人类在服饰上的发展屈指可数,无论是何种发展都必须遵循儒家等传统文化,因此敢于开发新品服饰就等同于要面对衣冠不整等诸多点评。
更别提夏芷珊此刻身上的衣裙竟然是从大腿开叉,这简直就等同于把羞耻心按在地上摩擦呀!
夏芷珊却对众位看客嫣然一笑,随即侧身相对。
“这款服饰最大的特色便是可以用细腻的曲线来勾勒出女子的玲珑体态,让我们的气质得到最大程度的凸显。”
众人完全没有想到夏芷珊居然没有回避这开叉的问题,反而将此作为卖点向台下诸人介绍。
但不得不说,这一侧对,被称为旗袍服饰若隐若现的美感彰显无疑,尤其当夏芷珊这种身材的美女穿上极为赏心悦目。
“我身上所穿的,只是我们柳氏布业最为初始的原版旗袍。”
其他人再次吃了一惊,而徐萱已经不由自主的张嘴问道:“难道这旗袍还有其他样式的吗?”
夏芷珊故作神秘的嘘了一声,随即走下了看台。
而后,二楼的窗扇合拢,独留楼顶的玻璃透下日光,将整座看台照个透亮。
这种神乎其神突出看台的设计,又使得众人心中一惊。
伴随着屏风后的二胡等悠扬的音乐声起,一名名身材高挑穿着旗袍的女子纷纷亮相。
她们每人脸上的妆容各异,与身上的旗袍照相呼应,十分应景。
有寓意春夏秋冬各个季节色彩的旗袍,也有将蝴蝶花朵等元素融合进去的旗袍。
有图案简约,以素雅单调为主的,也有颜色鲜艳,图样花哨的。
但无一例外,它们都给了台下众人难以言喻的心理震撼,这种突出的美感,将雪白的腿部曲线若隐若现,每一声脚步声都等同于是在敲击她们内心的那一道防线。
衣展走台结束,下方传来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太美了!妈,我要买这个!”
本就接受能力强的年轻女子,已经完全抵御不住这种美,直接败下阵来。
唯独有些人还在思考这身衣服穿出去后所造成的影响。
“这种衣服,实在是……有伤风化。”
作为对手家的童欣自然没有那么快就妥协,她虽极为震撼,但也自以为找到了这衣裙的弱点。
重新上台的夏芷珊微微一笑,对于这拆台的话语也并不生气,“虽然这衣服新颖,但童姐姐所言妹妹认为有些不妥。”
童欣见人们目光聚拢过来,也是有些骑虎难下,说出了众人心中担忧的问题。
“这衣裙虽不俗,但也实在太过超前,这除了在夫家面前,哪里能穿的出去?”
第四百五十七章 生意经
“其实童姐姐不必担心,这衣服单独对于夫家,我们店还有专门的夫妻款。”
夏芷珊将手掌与腰身平齐,微微笑道:“专门在夫家面前穿的,是开叉到这儿的,而且相比于原款所用的材料会更加少,我们还在里面增加了镂空和蕾丝等设计。”
饶是见多识广的商人们,也被这番话惊得张大了嘴巴。
意识到有些失礼后,急忙捂嘴闭上。
“其实今日到场的也都是女人,所以我也把有些闺中话放在台面上说。”夏芷珊继续说道:“但在说这些话之前,我想问各位姐姐们,你们觉得穿衣打扮是为了什么?”
人人皱眉思索,偶有几声答案却都被夏芷珊摇头否决了。
在看到众人没了思路后,夏芷珊才在众目睽睽下轻张檀口,说道:“女为悦己者容,其实女子的穿衣打扮并不是为了他人,只是为了自己开心。”
这个思想在如今的社会里不可谓不超前,但一场展览会实在带给她们的惊喜或者说惊吓太多了。
现今社会虽说女尊男卑,但从来还没有人说过穿衣是为了自己。
难道不该在意他人目光吗?
“当然,基本的礼仪道德需要遵守,这些关乎于我们从小所学的仪态形象,但对穿衣搭配适当的喜好我认为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比如,诸位在万宝斋买到一个手匠精雕细磨的簪子,自然也是开心喜悦,那我们买衣服也理当如此。”
“好像说的有几分道理。”
“是呀。”
“不对,你这明显在避重就轻,这开叉在这里……”童欣还是不愿被夏芷珊带偏了方向,起身说道。
“童姐姐,开叉可并不说明我是个风流浪荡的女子,反而我觉得这是对我美丽自信的一种体现。”
夏芷珊说完后从身后结果一柄折扇,随即袅袅娉娉走至童欣这桌的桌前,反手用扇子在臀后平整裙身,优雅的坐下。
而后她双手放端正,对着童欣微微笑道:“童姐姐,你瞧我这走路与坐姿有伤风化吗?”
童欣一时无言。
不仅是她,全场都寂静无声。
众人本就在走秀的时候,见过那些展示衣服的模特,她们走路的样子左摇右摆,确实让人心里挠痒。
但没想到夏芷珊居然连坐姿都如此文雅,浑身充满了一股闺秀的秀气,简直让气质稍次一层的人无颜以对。
在这桌上,任何人都成了她的陪衬。
“厉害!”
布政司大人率先打破了沉默,鼓掌赞赏了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一齐鼓掌,顿时整个二楼热闹非凡。
在等掌声停息后,夏芷珊也站了起来,对着众人笑道:“小女子的闺中款式稍后会有人单独拿出,至于为什么会设计这款,也都是为了诸位姐姐着想。”
徐萱发问道:“哦?这里还有门道不成?”
“当然有,要可知我们女人与男人的身体构造不同,容华易老,除去真正修得仙境的仙人,所有人的容颜注定老去。但往日其实就经常有姐妹同我反馈说明明刚入门时的夫君如狼似虎,可为何后面就成了银枪蜡烛头了?”
夏芷珊主动说起闺中事,又让不少人心脏多跳了跳。
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东西的确不太好,但大家都是女人,对方也的确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再者说,为何会有人喜欢流连青楼,无非是那楼里的小郎君会的多,懂得多。你喜欢陪读的书童也好,喜欢一身黑衣对你态度冰冷的冰山君子也罢,他们都能迎合你们的胃口,打造出专门的形象。”
夏芷珊说道:“其实男人也是同理,夫妻的事情自然要多出新意,才能让你的夫君对你上心,有所迷恋。所以我柳氏布坊愿填补国内的空白,专门设计出独立创新的衣服,为个人的性福生活做准备。”
此言一出,下方多名女子再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
柳氏布坊的生意几乎是一炮而红,仅销售第一天就将准备了三个月的库存卖到了空仓,而且其后衍生出来的订单更是排到了下半年。
夏芷珊在布置好一切后,终于满身疲惫的回到自家的小院中。
而还未入院门,就有一股肉香飘出门外。
夏芷珊嗅了嗅鼻子,脸上露出惬意的神色,“这香味,莫不是传说中的烤鸭?”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面目秀丽的绛莺探出一颗小脑袋,看到来人是夏芷珊急忙笑成了一朵花。
“夏姐姐快来,少爷今日亲自下厨,新弄的那个调味的东西可好吃了。”
柳若欢闻言敲了一下绛莺的头,纠正道:“那叫蘸料。”
“对,蘸料。”
三人围在烤鸭面前,绛莺对着烤鸭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争气地流着口水。
这前后颠倒的形象,几乎让柳若欢都怀疑她到底做没做过白莲教的首使。
夏芷珊注意到了柳若欢的眼神,不满地说道:“你老是盯着绛莺看什么?是准备祸害人家吗?”
“我……没有。”
夏芷珊主动将绛莺护在身后,挺起胸脯神气地说道:“绛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不许你害她。”
当初夏芷珊被劫送到临近的东海城附近,是绛莺故意演了一出将她从白莲教营地救出的戏码,才深得夏芷珊的信任。
这事柳若欢也没揭穿,但没想到现在夏芷珊倒把绛莺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绛莺在夏芷珊背后偷偷做了个鬼脸,柳若欢也无可奈何,只得投降认输。
夏芷珊将绛莺拉在身边,细声教导道:“绛莺以后可是要娶夫君,可不能像我一样只挑脸,还要看这个人的道德,品格。”
柳若欢不满地插嘴道:“我的品格也不差呀。”
夏芷珊白了他一眼,“有妇之夫还敢多嘴?”
听到这话,柳若欢哑火了,他现在名义上是洛素昕的夫君,虽然后者下落不明,不知去了哪里。
但他总有一股预感,洛素昕应该并未离世,他还能以某种特殊的感应感应到对方的气息。
更何况,他一个人也不够分呀!
“你瞧瞧某些人,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还不够,还要祸害其他良家女子,按照律法,这种人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夏芷珊也不知是在给绛莺讲,还是要当面数落对方的不是,直接掰着指头算了起来。
“你瞧瞧,那日来此地拜访的林姑娘和宁姑娘,俩人的一双眉眼就在你家少爷身上从没移开过,你说你们没一腿谁信呀?”
前些日子林雅欣和宁可儿确实来专门见过他,只因他还是魔门的门主,所以很多事情要从他这里给了准话才能确定下一步。
白莲教灭亡后,朝廷也放松了对魔教的管制,魔门借此准备重新复兴谪仙楼的大业。
想来她们俩应该还在忙活此事。
登登登三门清脆的叩门声,外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有人在家吗!无敌可爱的可儿小姐登门拜访了!”
得,说曹操曹操到。
夏芷珊冲着他轻哼了一声,柳若欢无奈的去起身开门。
刚刚开门,本以为会见到宁可儿与林雅欣的面容,却没想到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色。
“顾……清瑶?”
顾清瑶自当日在神像一战后,就说有事去了其他地方,没想到杳无音讯的她居然会在今日突然登门,着实让柳若欢吓了一跳。
只不过……这顾清瑶的手上,居然抱着一个小小的孩童?
“这是?”
柳若欢转动脑筋,想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你新收的弟子吗?长得白白净净的,真是可爱。”
“像你还是像我?”
“顾仙子真会开玩笑,这么可爱的孩子当然是像你……嗯?”
柳若欢在门前定住了,他看着熟睡的孩子,又抬头看了看不动神色的顾清瑶,整个人感觉时间陷入了停滞。
“没想到呀没想到,当年你居然还跟顾仙子在魔门地下的冰窟内,做过那么多事情。”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苏囡囡,伸了个头指责道:“但你就不知道当时顾仙子怀孕了吗!”
柳若欢登时傻眼,那一闪而过的预感居然成真!
“我怎么知道!她又没与我说!”
“你不知道就不会猜吗?顾仙子怀孕后,就以南下刺探魔门情报为由,一直待在南方生子带孩子,直至白莲教有人传信说有你的消息,她才委托孩子给她人代养几日,一人一剑就来寻你了。”
柳若欢呆立原地,他没想到这其中的曲折故事居然这么多。
也就是说,当日自己若是一不小心与顾清瑶一同身死,那这刚刚出世两三岁的孩子就变成孤儿了!
他忽然也明白了,当初为何顾清瑶坚持把危险的事情留给自己做,而有意无意托他离开险境。
而一向冰冷的顾清瑶,也在见到自己的时候表达情意,往常都鲜少如此做的。
“对不起。”
不知不觉,他不由得又将这三字歉语说出了口。
顾清瑶的面容上冰雪融化,嫣然一笑,“没关系,她若是知道自己父亲当年做过英雄,想来也会为我们骄傲的。”
苏囡囡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啐道:“我呸,别在那儿郎情妾意了,你也不问问我有没有事。”
柳若欢这才发现还有这位主,想起当初对方为自己献身,轻咳一声,“对不起,那你是不是也……”
苏囡囡脸颊通红,恶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
“才没有,不过现在想想也可以生一个孩子,反正我的孩子要比顾清瑶的孩子厉害,还要受宠,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
柳若欢还未答话,后面突然重重咳了几声。
转头看去,夏芷珊正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们,而绛莺也啃着一根鸭腿在咯吱咯吱地笑,笑的很开心。
待到几人在屋中入座,夏芷珊也是一只手撑着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既然孩子都有了,那顾姐姐就在院中安顿下来吧。”
顾清瑶微微点头,也没拒绝。
她本就是将孩子找回,一同带她见见父亲,从此过上那种看夫养女的悠闲生活。
夏芷珊看着柳若欢埋怨道:“怪不得你当初执意要买房间多些的院子,原来是为了这种打算。”
柳若欢做贼心虚,不敢说话。
“咳,夏小姐,我与我家妹妹……”
林雅欣想了想,准备出声离去让这夏小姐心里好受点,毕竟自己与宁可儿在门中有住处,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讲,她们其实也只能算俪人珠操控的仆从,并不配有夫妻之名。
但这话说到一半就被宁可儿出声打断了,“姐姐,你再不主动点,咱们可就连汤渣都喝不上了。”
林雅欣瞪了宁可儿一眼,但一向乖巧听话的宁可儿却不理她,对着夏芷珊说道:“要说起来,我们姐妹是与夫君最早有夫妻之实的,不过我们姐妹倒好安排,给我们一间房就可以了,我们姐妹同住。”
“这样呀,倒也好办。”
夏芷珊倒没柳若欢想象中的小气,而是面带微笑应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众女倒是都把夏芷珊当做家中的女主人了。
就连在旁一直拱火的苏囡囡都在小院中分到了一间屋子。
……
晚饭过后,林雅欣与宁可儿在逗着三岁小孩,而几女也都围在庭院中叽叽喳喳,天南地北的谈论了起来。
宁可儿捏着白白胖胖的小手掌,问道:“这么可爱的小孩子,顾师妹有想过给她起什么名吗?”
顾清瑶怜爱的看着孩子一眼,说道:“之前没想过,先前托养的大娘倒是一直叫她小泥巴。”
“泥巴?这也太难听了吧!”
宁可儿听后摆了摆手,林雅欣却纠正道:“村落里一般都把小孩的名字往低贱了的地方起,俗称这样能活得久。”
“可顾泥巴这也太难听了吧,不行,那小名我们管不了,我们做姐姐的得把她大名给管下来。”
顾泥巴?
柳若欢在一边想了想,才想起这是女尊男卑的世界,孩子也都是随母姓的。
“那大名你想叫什么?”
宁可儿听林雅欣这么问,认真想了想说道:“叫顾可儿吧,这名字好听。”
这话说完便被林雅欣敲了头。
“别把自己的名字加进去。”
宁可儿捂着脑袋眨了眨眼就,显得可怜动人。
顾清瑶倒是笑了笑,见柳若欢走到近处,便知道他已经听了个大概,出声问道:“夫君,你觉得叫什么好听?”
柳若欢驻足稍想了想,“不如就叫顾婉如吧,虽然俗是俗了点,但曾言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听到这句话,三女面前都是眼前一亮。
林雅欣算得上三女在书文中造诣最高,但也对这句话没什么太大的印象。
“这句话是谁说的,我怎么在历届的经书中没看到过?”
宁可儿撇撇嘴,“这还用问,肯定是柳大才子所着呗。”
柳若欢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先前曾捡到一本名为诗经的古本,里面有这些词句。”
若是古本,肯定之前也在市面上流行过,几女连诗经这名字听都没听说过,自然不会信他所说的话。
最后顾清瑶一锤定音道:“那就叫顾婉如吧。”
随后柳若欢准备去抱抱自己的女儿,却被几女推开,嫌弃他毛手毛脚的不细心,生怕摔到了孩子。
在这边碰壁的柳若欢回到夏芷珊旁,见着对方对着柳氏布庄的账本在皱眉苦思。
“虽然这第一步算迈出去了,但估计旗袍这种款式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流行起来。”
柳若欢听到夏芷珊说这句话,摇头道:“不一定,你其实低估了人们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
这话倒不是空穴来风,他当年在蓝星的时候,从幼年的非主流牛仔裤到后面乱七八糟的风向,几乎是随着各类传媒不断刮起各种潮人风。
当然这些东西放在这个朝代是难以让人接受的,不过像旗袍这种体现美感经历过时代验证的服饰,倒一定可以被世人接纳。
“而且我们本就是从富商和政要人群推销出去这类产品,她们每人穿上都等同于我们店铺的活招牌。”
夏芷珊反驳道:“这我倒是不认同,那些伯母阿姨的身材大不相同,制作出来的旗袍也版型不一,并不如那些模特身上所穿的具有线条美感。”
柳若欢说道:“不,其实前期推销到这些人群中,主要是为了把我们的产品同气质挂钩。那些富人们虽然体态不同,但常年生意和政场上的经历会让他们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与常人不同,而旗袍便能凸显出来。”
“气质?”
“对,旗袍凸显线条美,但其实我们对它最重要的定位应该是上流社会。”柳若欢解答道:“因为这类衣服所使用的的布料乃是江南蚕丝才能凸显出衣服的质感,而买这种衣服的,也只能是较为有钱的这部分人。”
江南一年产丝量很少,而且衣服虽然有纺织机,但也仍然是避不过去的体力活。
这也是为何柳若欢指导夏芷珊要提前三个月备货,才勉强赶得上开店的火爆。
夏芷珊毕竟之前执掌的便是大宗布匹交易,以她的灵性,自然猜到这一关键的环节。
但她也立马想到了其中的漏洞,“可手里有丝绸生意的不止是我们,其他四家都在这行业上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源,若是她们仿制出旗袍,我们不是就等于给她人做嫁衣吗?”
柳若欢微微诧异,没想到夏芷珊的商业头脑这么好,居然三下五除二就能了解到最关键的地方。
他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细心说道:“因为前期她们并不了解我们的制衣手段,旗袍又是刚出世的新品,因此我们在旗袍这一行业拥有一个领先的时间,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开业前一定要你寻些靠谱的伙计和掌柜制作成衣。”
夏芷珊点了点头,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些手段终究会有传出去的一天,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而那些布匹生意的家族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柳家吃下这么大一块蛋糕。
“而且,我们已经在每件售卖出去的旗袍上加入了我们独特的柳氏印记,每一个印记里都可以用魔门独有的器具检查,这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防伪标志,专门用来防止他人对我们照版对抄。”
前些日子林雅欣和宁可儿上门,柳若欢便专门寻了这个方法来以防万一。
而且布业与妓馆的合作,还能一起共赢。
以后推出好看的男装,让那些花魁男子在台上遛一遛,还愁流连妓馆的女子回家不给夫君买吗?
花魁睡不着,睡个低配版本的总说得过去吧。
咳咳,好像想的有点多。
“前面市面上仿制出的旗袍一定不如我们,所以我们就可以放心做出我们的品牌,到时候就算有了其他人真正撬到了制衣方法,也已经无法做到我们的影响力了。届时人们心中会默认柳氏布坊的旗袍出众,而对其他产品不屑一顾。”
当柳若欢回过神来继续介绍,夏芷珊已经彻底被他说服了。
“你们聊完了?”
柳若欢回过头,才发现众美已经齐聚身后。
“呃,聊完了……有事吗?”
苏囡囡咧嘴一笑,心想这最为期待的环节终于来了。
“你晚上要去哪间房里睡?”
柳若欢登时傻眼,他从未想过,原来最为严重的考验居然在这儿等着他。
而看每个女人眼底的情绪,好像都有些期待他能在今晚一起同房。
“咳,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管他呢,姐姐我们走。”
宁可儿拉起林雅欣的皓腕,便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走到一半时突然回头说道:“你可考虑清楚了,我们那间房有两个人。”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回去了,徒留柳若欢一个人傻眼立在原地。
两个人?
那岂不是可以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夫君,我也先回房睡了。”顾清瑶抱着熟睡的小女儿翩翩起身回房,也留下了一句暧昧的话语,“孩子说她想爹爹了。”
夏芷珊也有些坐不住,抬头望了一眼柳若欢说道:“柳郎,这些账本我还有些问题不懂,不如我们回房再说?”
柳若欢最终在苏囡囡的咯咯笑中落荒而逃,逃到了顾清瑶的屋子中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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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也要进入快要完结的节奏了,大概后面还要交代之前跟主角有过瓜葛的女子,反正都放飞自我了,女主角是一个都不会漏的。
第一次写书能走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很知足了,具体的感言等完结后再说吧。
第四百五十八章 含羞草
……
过了两日,京城中便传来谕旨,指派柳若欢进京觐见。
说实话,柳若欢本以为以长公主的性格早在两个月前便会召他入宫,却没想到拖了这么久才提出来。
几女本不想让他见女皇一面,毕竟曾有传言,说女皇在大殿之上要柳若欢的初夜权,轰动一时。
但眼下一家这么多人吃住都得操心,而且谪仙楼与布庄的生意与朝廷息息相关,违抗皇命可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于是柳若欢便与绛莺一道启程,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了苏州。
绛莺架着马车,雪白稚嫩的小脸上洋溢着微笑。
柳若欢瞧了瞧她的模样,不解地问道:“什么事呀,这么开心。”
“终于又能和少爷独处了,自然开心。”绛莺明媚的笑道:“当初少爷同我一起回老家祭拜老人时,也是这般过的,足足去了一个月有余。”
柳若欢揉了揉额头,自绛莺离开白莲教后,便一直维持着这副模样。
而其他人倒也不知晓她的姿容,还以为她只是和那首使同名,唯独知晓些内幕的顾清瑶也对此默然不语。
毕竟以她一脸乖巧,忙上忙下的模样,谁会联想到那与仙神同战的首使?
“少爷,不如你给我讲故事吧。”
柳若欢无奈道:“你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不带停,我给你讲什么故事恐怕都停不下来,不如就这样歇会。等到了京城,那女皇一定有事情要为难我。”
“哦。”
绛莺颇为扫兴的哦了一声,然而在这声应答过后,整辆马车也突然停了下来,带着车内的二人一阵摇晃。
这马夫可是当初从苏州城内专门请的,怎么如此不稳当?
柳若欢掀开车帘,就看到了让他讶然的一幕。
三五具猫咪的尸首关于大道边的的歪柳树上,扒皮抽骨,鲜血直流。
驾车的马夫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被吓得话都说不完整。
“公……公子!这路可能走不通了,大道上出现这种情况,太过于邪门,我们还是回去吧。”
绛莺也从车厢内走出,看到此情此景微微变了面色。
“我家少爷可是领了皇命专到京城的,误了时辰,你来负担这欺君之罪的处罚?”绛莺从车厢内拿出一卷御赐的纸张开口说道。
马夫将面色皱成了苦瓜模样,在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应道:“那公子可要答应我,这夜里不得行车赶路了,估摸着天色,我们到下一个驿站就赶紧歇息吧。”
柳若欢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当初嚣张驰骋天际的域外魔神现在也被他体内的俪人珠死死的压制住了,区区几只猫的尸体倒是吓不到他。
但其背后却好像藏有深意,毕竟应该不会有好事者特意杀几只流浪猫挂在往来频繁的官道上。
柳若欢与绛莺坐回车上,马车继续行驶。
柳若欢问道:“你怎么看?”
绛莺摇了摇头,“我感觉应该不是特地针对少爷的,但那些猫确实有些灵智,应该是被用作某一些邪门的阵法。”
“阵法?”
柳若欢想起,当初搞这些东西的洛家家主,似乎也喜欢弄这些东西。
“具体我并不清楚,因为我只懂神术,不懂凡人修的术式。”
柳若欢无语,这是何等嚣张才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绛莺说的也却是实话,当一个人能吟诗作对的时候,自然也不屑于学一个孩童的识字方法。
而且有绛莺这等强者身边护着,恐怕自己现在想死都难。
柳若欢如是想着,便准备稍微眯一会儿,等醒了再看看这趟所要休息的驿站如何,会不会有其他古怪。
……
马车停至驿站门口,马夫便牵着马车去后门停好,而柳若欢与绛莺也先一步走入驿站。
刚进门时,柳若欢就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驿站年久失修,空无一人,但内里却打扫的极为干净。
他微微皱眉,仔细思索自己到底何时住过的驿站,但想了半天却还是得不出结论。
马夫停好车后,开心的跟了上来,“公子,这后院里面停了五六辆车,看来今晚这驿站该很热闹了。”
谁曾想,他刚刚踏入驿站,便面色凝固了。
“这里有古怪。”
马夫抖了抖身子,满心的欢喜变成了惊吓,颤巍巍地说道:“这怎么没有一个活人?我明明在外面看到这驿站点满了烛灯,窗前还有人影晃荡,而且那后院可是足足停了六辆车子。”
绛莺微闭双眸,用神识快速查探了四周。
随后她睁开水灵灵的眼睛,笑着问道:“是不是你看错了?我们不如一起再去停放马车的后门瞧瞧如何?”
马夫急于证明自己所述真实,便领着二人退了出去,一路到达后门附近。
确实与马夫说的没错,后院停了七辆车子,都整整齐齐摆作一排。
但柳若欢马上便皱起了眉头,心思也沉了下来。
这七辆车子包括了马夫刚刚停好的一辆,但此刻已经毫无一丝生气,方才在车上的马匹也消失不见,不知何踪。
这附近也没有搏斗过的痕迹,而那马匹也是马夫自小所养的老马,怎么可能不吭不响就消失在此地呢?
“我的马儿呀!我的马呀!”
车夫看到这一幕顿时崩溃起来,但在哀嚎几声后却又匆匆忙忙捂住了嘴巴。
他一脸惊恐地说道:“这地方邪性,有鬼!有鬼!我得离开这个吃人不见骨头的地方!”
说完,他便准备迈腿向驿站外跑去,但是绛莺眼疾手快,直接伸出指头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一道青芒在他的眉心处荡漾开去。
神术入体,马夫顿时没了急躁的情绪,变得安分下来,整个人如提线木偶一般跟在她们二人身旁。
“公子,回头。”
经绛莺提醒后,柳若欢转头看向驿站的二层楼,果然见到里面人影此起彼伏,不时还有声响传出,显得热闹非凡。
换做寻常人或早就被吓得半死,唯独绛莺微微一笑,对着柳若欢说道:“公子,进去看看吧。”
柳若欢是绝对信任绛莺,不然以他这种小心脏,虽不至于同马夫一样,却也应该在想着如何搬救兵了。
绛莺隐去了三人的脚步声,顺着门槛处一步步登上这驿站二楼。
二楼的确烛火通明,而最里的房间还屋门微掩,露出了一道微弱的缝隙反射出光芒。
他们还未走到门前,里面便有几道声音传来。
“还是大姐足智多谋会的多!不过略施小计,便使得四周的商户行人通通改道!”
“那是!当初大姐说去城中买五辆马车的时候,我们还不知到底为何,现在才知晓原来是为了恐吓行人,哈哈哈!”
“呵,还不是如今那些怪力乱神的消息太多,才使得这些行人吓破了胆。”
“那是那是,大姐威武!功传千秋!”
“对了,方才来的那三人,有赶出去吗?”
“当然赶出去了!你不知道,那公子和丫鬟进来的时候还一脸镇定,但当车夫给她们说后院空有马车的时候,她们胆都被吓破了!”
柳若欢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绛莺,注意到她的粉拳已经握紧了。
“不过那车上下来的公子也倒是真的俊俏,大姐你是没看到,我觉得画中人也不过就长这般模样了。”
“不如我们破回例?把那公子给留在此处当压寨夫人?”
“胡说什么!别忘了我们可是从没做过那杀人越货的勾当……咳,给大姐说说,那小公子长得到底有多好看?”
听到这里,柳若欢心里刚暗叫一声不好,就见绛莺甩出手将门扇击飞。
诺大的门扇咣当砸地,吓得里面的三只小妖一阵颤抖。
随后她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口处的三个人影,倒不如说把目光都集中在了那神色厌恶的水灵丫鬟身上。
这三只小妖应该是附近花草木灵所化的灵物,身上还留着根枝草木的特征。
“你们……说谁被吓破了胆?”
绛莺几乎是呲着牙问出了这句话,她在三只小妖眼里的形象忽然间变得异常伟岸,如同天降魔神准备屠戮人世。
瞬间三只小妖都被吓破了胆,互相抱在了一起,眼泪从她们不争气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大仙饶了我们吧!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绛莺手指升起一道微弱的火光,但本身就对火种异常敏感的花草树灵能清晰的感知到,这不知名的异火定是能将她们烧的根都不剩。
柳若欢看了看热泪盈眶的小妖们,伸手扶住了绛莺的肩膀,示意她先停手。
“毕竟没害过人,可能做出这些事有自己的原因。”
“老爷!您可真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
几个看到柳若欢出面,立马热泪盈眶的跪着爬了过来。
“我们可从未害过人,都怪当地的县令贪图财富,准备将此地炸山挖矿。若是我们这山头被炸了,附近的花花草草都不能修炼成灵,我们自然得自己的后辈们谋一条出路。”
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花草的结论倒是也没有错。
单凭几只花草恐怕也只能将此地改造成闹鬼的地方,才能避过这次祸端。
但可惜毕竟是化形没多久的小妖,还是不懂事情的轻重缓急。
“其实你们这样做我倒是理解,但……”柳若欢故意拉长了一个音调,继续说道:“你们占得驿站毕竟是江南通往京城的要道,就算我们不管,恐怕过几天朝廷也会派些有功底的除妖师前来查看,届时以你们的道行肯定也应付不了。”
几只小妖闻言都是沮丧起来,本来她们以为这次装神弄鬼已经是能想到最好的谋划,却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位朝廷大员,影响区区一地的矿业应该不在话下。”
小妖们顿时眼前一亮,像是黑暗中又见到了一束光。
柳若欢轻咳一声,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不过你们这遮盖活物的气息倒是有些罕见,是用的什么特殊的法子?”
这遮盖气息隐藏活物的手段就连绛莺一时之间都看不出端倪,恐怕是一个非常好用的东西。
被称为小妖群中的大姐摇摇晃晃站起身,从脖子间拔下了一根弯曲的叶子伸了过来。
“公子爷!我本体是只含羞草,这些年吸进日月精华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这等隐藏活物的手段。您把这叶子收下,里面也注有我的法力,便也能像我们一样随手掩去自己踪迹的能力。”
“这东西好呀!”
柳若欢听到便眼前一亮,有了这东西岂不是等同于能鬼上身?
咳咳,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那我就收下了。”
柳若欢对着三只小妖谢过后,叮嘱她们先收了手段,承诺一定到京城帮她们解决这些事情,随后便在她们的目送下远离了此处。
待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驿站门口,三妖中的大姐一拍脑袋说道:“坏了,忘了给恩公说,那叶子有使用时限。”
“应该不要紧吧……”
第四百五十九章 皇城水牢
……
拿到隐藏气息宝贝的柳若欢开心不已,在乘坐车辆去往京城的路上,嘴角通常都是咧开的。
绛莺瞧着柳若欢这副模样,有些嫌弃地问道:“少爷,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哼,这你就不懂了吧。”
柳若欢说完,刚准备阐述自己的大计,却看到绛莺双手捂住鼓起的胸脯。
对方严防警惕地怀疑道:“你不会是想拿这东西偷看奴婢洗澡吧?”
柳若欢愣了一下,这东西还可以这样用?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这要被绛莺发现,起码得把他抓住抛尸路边。
“咳,怎么会呢?你少爷我可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家中会有这么多妻妾?”
“……”
柳若欢无言以对。
……
京城,朱雀街。
马车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上缓缓前行,即便京城近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却也还是成为了汉唐当之无愧的文化中心。
而长公主也不得不说确是一位励精图治的明君,近些时间的政策与筹划无不让寻常百姓拍手称快,既增加了平民的地位,也还从勋贵们中整理了一条简单有效的提拔政策,使得当朝才女武女不会被埋没。
绛莺在看过之后也不禁感慨道:“看起来新上任的女皇倒真还有两把刷子,街道附近的民众内心安稳,有些太平盛世的模样。”
车夫见掀开车帘的绛莺对京城的风土人情感兴趣,便也陪笑着说道:“女皇当年还是长公主的时候,便已经在东宫中执掌朝中风云了,直至现今继位,才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接着车夫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二位知道吗?前些日子在东海发现了一尊倒在海面上的巨大神像,约莫得有三四只巨鲸那么大。出海的渔船都说那是汉唐帝国的福泽之物,是上天送予女皇的宝贝。”
柳若欢一怔,这不就是当初云梦璃所操纵的古神兵器吗?
“女皇已经差人去探查那神像的位置和具体尺寸,准备等到空闲下来时就将它搬回京城竖立。”
绛莺不动声色的开眉笑道:“是吗?那么大的东西奴家打小就没见过,若真的搬来京城,一定要亲眼瞧上一瞧,还真叫人期待呀。”
这番话说的真切,若不是柳若欢对她知根知底,恐怕真的会信以为真。
在与车夫闲唠了两句后,绛莺便坐了回来,面朝柳若欢变了一幅面容。
“少爷,你是准备用那含羞草的灵根做些什么,对吗?”
柳若欢闻言发愣,全然没想到自己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猜了个正着。
“方才车夫提到神像,我便忽然想到,白莲教圣女操纵神像解封归墟的事情乃是不传之秘,早已被朝廷上下封锁了风声。现如今云梦璃正被压在皇宫正下方的水牢之中,你要这含羞草,便是准备进宫拜见女皇的时候趁机把她带出来对吗?”
“是。”
柳若欢挠了挠头,坦白承认了。
“为何?”
柳若欢的目光有些躲闪,不太敢看绛莺直视过来的目光。
“因为她罪不至死……”
“少爷何必说些谎话自欺欺人?白莲教被圣女暗中操控三年,期间所做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数不胜数。再加上大典当日枉顾十数万民众导致信徒九成以上丧生东海,这等罪人还是罪不至死吗?”
柳若欢沉默了。
他在思考,总不能向绛莺解释她长得好看吧?
绛莺见柳若欢半天未曾发出一言,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少爷的心思最好猜,无非就是觉得家里的房间床位还有多余,便想多找些漂亮女子用来充实自己的后宫。”
柳若欢差点被口水呛住,“咳咳……你休要血口喷人。”
绛莺却对着他眨了眨眼,“我一个奴婢,怎么能管得了少爷的心呢?不过届时到皇宫救人的事情我可不会插手,不能总有人坐享其成却不想承担从皇宫救人的风险吧?”
一听绛莺要撂担子,柳若欢第一个不同意,“那可是皇宫,里面的大内高手和女皇身边的能人异士不计其数,我这一个人肯定没有什么办法。”
没想到对方却根本不吃他的苦肉计,摇头笑道:“大情圣不都连灵根都准备好了吗?还需要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作甚?”
话中醋意满满,后来柳若欢千说百说也劝不动她,只得准备到时走一步算一步。
……
到了客栈,次日便要进皇城面圣。
而柳若欢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提前便拿出了含羞草的灵根在夜里前往皇城。
长公主喜怒无常,这次面圣还不知会出现些什么变故,得先把想办的事办好才行。
而在进入诺大的皇城前,他也特意转头望了望身后,看到果然没有绛莺的身影时,心里不由得有些心慌。
含羞草的灵根能力初显,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定然也无法相信自己全身隐没在黑暗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流溢而出。
接着他试着从皇城的大门前招摇路过,却发现附近的护卫全然无视他的存在,只是正视前方。
皇城的钟声敲响,柳若欢顺着先前收集过的情报,直奔着皇城的中心处寻去。
现在女皇应该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但按照情报,这水牢的入口处却在一处荒废的宫殿废墟中。
汉唐的皇宫内城曾两遭损毁,第一次是匈奴人入侵时,左贤王急于给汉人沉重的打击,便一把火烧了丽水阁在内的皇家内城。第二次便是东海之战中,神像第一次对皇城倾泻先朝灭国之仇,导致内城三年以来好不容易复建的宫殿,再一次付之一炬。
因此皇城内虽然占地面积极大,但有接近一半的建筑都等同于废墟瓦烁,女皇自上任以来又一直没有纳男子为妃,后宫也就扔那没动过了。
柳若欢站定在一座废墟前,这便是情报中被视作入口的永宁宫了。
皇城的地下水牢应该不止这一个入口,作为汉唐隐藏的地下秘密之一,水牢的重要性对汉唐不言而喻。
传闻中,基本难以处理的棘手要犯都会被押入此地。
第四百六十章 归心
皇城的水牢与柳若欢所见过的大多牢狱不同,这里临近地下河流,因此刚入地下便能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而内里的看管也与柳若欢计划中的不同,似有能工巧匠在此处安置了多个复杂巧妙的机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四通八达的隧道也令柳若欢有些头大,这里不仅能作为看押犯人软禁政敌的地牢,紧急时刻也能成为皇家逃遁的密道使用。
寻了半天无果后,他只得跟在一对巡视的守卫身后,才得以进入最为隐秘的水牢底层。
只是与他所想的不大一样的是,云梦璃所住的牢房,内里的设施居然一应俱全,看上去像一个简单别致的女子内室。
女皇也并未对这里严加看管,巡逻的士卒只是绕了一圈问对方有没有什么需要,便原路返回了。
柳若欢拿下灵根推开屋门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而云梦璃正坐在塌前读书,面对突然进来的来者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通明的烛火照亮她清丽秀雅的面容,即便多少次再见对方,柳若欢也依然觉得她容貌极美,颇为不俗。
云梦璃目视书籍,淡然道:“方才说的茶叶,若是宫里不准往这里拿,便不用拿了。”
柳若欢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一定是把自己当做地牢里的护卫了。
云梦璃翻了一页纸张,却没听见对方答话,便将螓首微抬,看到了一幅熟悉的容颜。
她微微一怔,随即才自嘲般的笑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柳若欢摇了摇头。
云梦璃轻轻叹了口气,吐气如兰,“当年自幽王墓一行过后,我便知晓是你帮了我,但世事无常,恐怕你庆典那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我坑害了你们吧?”
柳若欢沉默片刻后回道:“其实在东海的时候,我从未怪过你,毕竟你也不想害我。”
“何必自欺欺人?本就是我低估了那归墟里的东西,若不是绛莺力挽狂澜,恐怕整个九州都要因为我的贪念陪葬。”云梦璃笑道:“我给了你们错误的方向,便没有考虑过神像启动后你们的下场会如何。”
云梦璃收敛了笑容,幽幽说道:“而且那一次引起的天地异象,受灾无数,足足带走了数十万条人命,这样的我能活到现在都是倚靠当今圣上的怜悯。”
东海城之后,云梦璃的身上再也不见那种锐气,反而给人以迷离颓废的感觉。
“我是来带你走的。”
云梦璃展开一双晶亮的眸子,眼底浮现出不可思议。
她再次确认,“你要劫狱?”
“对。”
皇城水牢的看管极其严密,其中关押罪犯的重要性自然也不言而喻。
敢冒如此风险同当朝作对的,恐怕这还是唯一一个,云梦璃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一样,
“为什么?”
云梦璃心中思绪万千,接着她想出一个有些不太可能的猜想。
“你莫不是对我有那方面的想法?”
柳若欢倒也没有装聋作哑,而是看着对方清澈的瞳孔说道:“是,我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云梦璃有些不知所措,她在对视一会儿后缓缓转过头看向一边。
“与你有瓜葛的女子呢?”
“我都是喜欢的。”
“你可真是贪心呀。”云梦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听闻你认识的女人两只手可数不过来,你准备都给她们一个归宿吗?”
柳若欢大言不惭地说道:“那是自然,我本就是要给你们一个家。”
“口气还真不小,把你分成数份恐怕都不够分的。”云梦璃面带微笑,“一直听说女人娶一大堆郎君的,哪有男人圈养如此多的女子,你若这样做下去,就怕后院起火?”
皇帝的后宫都如此热闹,更别提柳若欢那满院子的女人了。
不过他又有什么错,他只不过想给大家一个家。
“目前来看倒是没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云梦璃笑意敛去,一副惆怅的模样感慨道:“其实这样也好,像我这样的女人,你愿意接纳我就已经知足了。”
柳若欢走近她,悄悄地贴近她的面前,对着她的红唇轻轻一吻。
“这算是盖上我的印记了,我们走吧?”
云梦璃白嫩的脸颊上,飞出一抹红霞。
……
回到客栈已接近天明,绛莺嘟着嘴,帮她们收拾整理着床铺。
“少爷真是花心大萝卜,只是出去晃了一圈,居然就能把圣女捡回来。”
云梦璃与绛莺倒是老相识了,本来前者进屋看见是绛莺还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想对方却只是数落着柳若欢的不是,似是完全融入了这丫鬟的角色之中。
若让曾经被首使大人吓破胆的其他人见到此情此景,估计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云姐姐,我们今日还要进宫,你就在此处好好歇息吧。”
柳若欢有些好奇,“我怎么感觉你们关系不错?”
“羡慕了?”
绛莺说完后做出一个鬼脸,全然不准备告诉他为什么。
倒是云梦璃心善,还是道出一二缘由。
“在那场还不太成熟的成神的仪式中,为了使所造出的神明听任白莲教的吩咐,特给她的脑海里留下了奴印。”
“奴印?”
柳若欢不由得感觉这剧情有些熟悉,遥想当初林雅欣与宁可儿对自己妥协的时候,便是因为俪人珠调换了奴印的主仆位置。
“对,所以绛莺虽一直不喜教中作风,却又不得不听命于当代教主。”
云梦璃笑了笑说道:“虽然后来娘亲死后,绛莺已有能力自己解开那道奴印,但她却说要帮我完成心中的心愿。”
绛莺看着柳若欢转来的目光,神色也有些不太自在。
“看奴婢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既然圣女想做,就不如顺手推舟帮她一把算了。于奴婢而言,这也只是在顺其自然。”
“想不到你居然有如此乐善好施的一面。”
绛莺撅起小嘴,说道:“你不知道的地方还多着呢。”
柳若欢呵呵一笑,一把将对方揽入怀中,绛莺在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
“你要做什么?要现在当着姐姐的面把我吃掉吗?”
柳若欢一挑眉毛,手掌有些不守规矩。
“你不是自称奴婢吗?那少爷的所有要求你是不是都得顺从。”
“不行,瑟瑟的方面不可以!”
第四百六十一章 宫中人
绛莺说完后便踩了一脚柳若欢的脚,趁着后者吃痛的瞬间,挣扎着跑掉了。
随即她一溜烟跑到门口,迎头撞上了一位前来宣旨的宫女。
云梦璃看着宫女,神色有些紧张。
但好在宫女并不认识云梦璃,只以为对方是与绛莺一样的婢女,便走上前来说道:“柳公子,奴婢承圣上口谕,让您在早朝结束后直接前去大殿寻她。”
柳若欢点头说道:“知道了,我们这就去更衣准备一下。”
“不如去宫里再沐浴更衣吧,时间还来得及。”
“现在吗?”
“是的,奴婢出宫前,管事房曾三次叮嘱这次务必让柳公子早早进宫,说圣上很在意这次会面。”
绛莺在门口露出警惕的神情,但柳若欢却没有在意。
他与长公主自先前便见过几面,对方虽然做事随心所欲,但每一步行动大多有自己的深意。
更何况如今四大家覆灭了半数,仅剩下乔左两家一文一武,朝中已经无人可触及她的权威。
晌午时刻。
皇宫内与先前柳若欢来此地时已经大有不同,明明昨天夜里刚刚潜行过大殿前,如今这里便被摆上数个花坛,显得万紫千红,极为鲜艳。
“有人提议说柳公子喜欢花卉,圣上便提前让宫里的花匠准备了这些。”
宫女引路的同时,介绍着女皇对男子独一份的宠爱。
前年朝中大臣曾劝说女皇现如今膝下无子无女,不利于汉唐正统的延续,女皇便下谕旨宣领了三千秀男进宫面圣。
但这秀男们虽然便招进了宫中,却都只是被女皇安放在后宫各个宫殿内,没有半分要宠幸的意思。
更遑论女皇为了哪个秀男,而做出今日这般的布置了。
宫女行至殿前的玉台阶下,拦住了绛莺的前面说道:“这位就与我一同去后宫用膳吧,今日女皇单独招待柳公子,大殿之内并无他人。”
“那我就先进去了。”
“柳公子请便。”
柳若欢给了绛莺一个微笑,便独自一人走入殿中,推开了宏伟的大殿前门。
殿门缓缓推开,一袭鲜艳红纱长裙的长公主侧坐在皇位前,上面交织的龙凤和鸣图案栩栩如生,华美至极。
她用雪白的藕臂撑着脸颊,鹅蛋粉脸上的眼瞳清晰有神,含有微微的光亮。
“免礼了,快些做过来吧,饭菜都有些凉了。”
柳若欢进入殿中刚欲行礼,却被长公主一句话给打断了。
他揣测不安的走到皇座的台前,却在对方眼神的压迫下硬着头皮上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精致镶金的楠木桌上,摆放着造型精美,颗粒分明饱满的宫廷菜宴。
柳若欢在女皇的对面上座,吃入一口饭菜。
果然饭席可口,美味十足,就是有些凉了。
长公主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宫中什么都有,却也什么都没有。”
“天下都是陛下的,何谈如此呢?”
“可你却不是朕一个人的。”
柳若欢神色故作平淡,似乎没有因为这句话起任何的波澜,“陛下开玩笑了,人与物品各不相同,自然也没有谁是谁的一说。”
长公主从皇座上起身,纤细的腰身勾勒出完美的身材,龙凤长袍披身而下。
她的身高虽然不高,但是这与世俱来的气场与完美的身材比例,都让她看起来仿佛高挑了许多。
而且最主要的是,长公主的容颜也是京城之中无人能及的独一份。
她越过案桌,直接将柳若欢压在了白色玉石建成的围栏上,然后欺身上前占有了那张红唇。
柳若欢赫然没想到对方身为女皇居然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整个人露出惊呆的神情。
对方全身的重量都在向他偏移,他渐渐也有些在这独特的体香中迷失自己。
良久后,两唇分离。
“柳爱卿,帮朕生个龙子龙女吧。”
柳若欢微微偏过头,言语之中也有些躲闪,“听闻陛下后宫的男子不过五千也有三千,何需用我?”
长公主笑吟吟地问道:“吃醋了?”
在长公主面前,即便有着前世的记忆,他感觉自己也是男女关系中弱势的一方。
长公主伸出一根纤纤手指勾起了他的下巴,笑着问:“何必生气呢?你刚刚不是还说人与物品各不相同,自然也没有谁是谁的一说?怎么轮到自己就变得如此双标起来?”
柳若欢只好不甘心的回应道:“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
“无需在意那么多,后宫那些秀男也只是做给宫中大臣看的,他们自入宫后也只是一直待在后宫之中,无任何举动。”
长公主忽然收拢曼妙的曲线,牵着柳若欢的手,将他带到了皇座面前。
“坐上去。”
“啊?”
柳若欢还以为自己一时耳背,听错了。
“朕让你坐上去。”
柳若欢不再迟疑,乖乖地坐在了皇座之上。
他有些紧张,闭着眼睛连动都不敢动,即便长公主的充满香甜的鼻息都喷洒在他脸上,但他也依然不太敢面对眼前的一切。
过了许久,对方未曾做出轻薄他的举动,让柳若欢内心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
他悄悄睁开眼,却看见长公主只是含笑娇俏的看着他,眼神之中充满了一丝玩味。
“我把天下都作为你的聘礼,你愿意成为我的新郎吗?”
“???”
只是还没等他思考完,对方便又说出了一句让他大脑碟机的话语。
“朕是一国之主,新婚初夜当然要在上面。”
……
柳若欢扶着宫墙,行走在宫中,前方领路的宫女捂嘴偷笑。
“公子……不对,是不是应该改口叫您皇后大人。”
柳若欢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宫女马上嬉笑着改口道:“要不然先扶您去某处偏宫中歇息吧,这边离出宫还有一段距离,若是走的太远,奴婢怕您的身体吃不住。”
柳若欢就纳了闷了,明明自己在家里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怎么就如此扛不住长公主的进攻?
按理说对方是第一次没错呀,怎么会变得如狼似虎,如此生猛?
看来深宫后院里的女人,果然都不能惹。
“还是早些回家吧,次日一早我便要早早返回苏州。”
宫女见状也未多留,而是带着他继续往宫外走去。
忽然,前方一台轿子从拐角处忽然现身,周围跟了整整一队宫女卫兵,对方所用的是红黄色彩的绸缎打扮轿身,看来是宫中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宫廷中能抬轿,并且带卫兵进宫的,恐怕如今汉唐只有那位主子了吧……
轿子在柳若欢面前停下,帘帐一掀,露出一张娇美白嫩的小脸。
“我听人说你来宫中拜会我皇姐,才特地从其他地方赶来。”
柳若欢拘谨的拱手一礼,“三公主有心了。”
“有什么心?你快些上来陪我。”
这次不等柳若欢说话,车队中的嬷嬷倒先看不下去。
“殿下,男女一车,成何体统?而且您是千金之躯,是现今皇朝的第一继承人……”
三公主翻了翻白眼,随后索性直接将头上的凤冠扔在了地上。
砰然一声碎响,无数珍贵的珍珠遍地滚落。
宫女护卫们被吓一跳,急忙遍地寻找这些滚落到各个角落的国宝。
三公主将繁琐的裙子撕开一角,使得自身活动的更为方便,接着她从轿子中一跃而出,拉住了柳若欢的手。
“什么继承人,什么皇家正统,我本就是为了多了解皇姐,才去学什么帝皇之术,我本就对这些不感兴趣。”
“殿下,这可都是王者所……”
“那么喜欢,你自己去学好了。”三公主哼了一声,随后指使道:“我这就带着我家情郎私奔了,你们替本宫找一下他家里人,就说他今夜被我召进宫睡了。”
“睡?”
还未等领队的嬷嬷和宫女们反应过来,三公主已经带着柳若欢消失在众人面前。
而剩下的人也是面面相觑,神色尴尬。
总不能说自家主子真找了个有妇之夫进宫睡觉了吧?
“咳,就说殿下思念金陵的日子,特来将柳公子留在宫中夜谈曲谱。”
这应该说得过去把?
第四百六十二章 结局
……
柳若欢从深宫中出来,已经是次日晌午时分了。
绛莺看见他的第一面,就上前嗅了嗅他的衣领,闻出了两股女人的香味。
“少爷真是好手段,这两股香气混杂在一起,不是长时间接触恐怕无法聚集的如此醇正。”
绛莺随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拉着云梦璃又去了隔壁房间。
“少爷就在屋中好好反思自己吧,别被宫中那些坏女人骗了心神。”
柳若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即看着二美消失在自己眼前,也颇为无奈的坐在了床榻之上。
床上,他思考起临近出宫前,三公主曾给她说过的一番话。
……
“还记得樱井卯雪吗?”
“记得。”
“她在出海前去东瀛前,曾与我见过一面。她一直坚信你未曾死去,说等到你日后出现,想委托我转告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她说当初白家的事情她曾再访过白家家主建造的古迹,那里的祭台有些奇怪。按理说白家家主妄图成就天道,祭台上的神国咒语应该事事关乎天道才对,结果你知怎么了?”
“如何?”
“樱井卯雪与我说,祭台上所用的各项秘文,实际上记载的是远古之时的事情。在恒古前,可能还有一批先人出现在这片大陆上,这群人自通天神力之后在云霄上建立天庭,名为仙人。而白家所作用的祭台,便是想把白家以及那座山,变化为新的天庭。可不知何时,那道咒文在最后一道铭文中失效了,因此樱井卯雪推测那秘文的最后一段话中可能存在伪证。”
“伪证?”
“继承天道意志,创建神国,这种想法无异于天马行空,但那些特殊方法记载的铭文秘文,也必须符合天道所看到的真实。而据樱井卯雪的破译,那最后一段应该是在诉说神国已灭,天神重生的秘文。”
“那如此说来的话……”
“这段话中藏着上古隐秘,其可能是天庭未灭,仙人仍在九霄之上位列仙班。”
“仙人未灭……”
“所以,她希望你故地重游一番,说不定能在旧地寻到白家人留下的线索,从而和那名天道之女产生联系。”
……
夜色暗涌,天空的星芒微微亮起。
天还未亮,柳若欢便让绛莺带着云梦璃一同先回苏州,自己则一路走向西南,重回白云山。
……
祭台上,斑驳的色彩填满熟颗石块,虽然白家家主的神国大计已经落幕,但这些富有神秘文字的千斤石却依然保留了下来。
柳若欢端坐在祭台前,看着祭台一言不发。
些许回忆冲上心头,将他的记忆拖回到那一天,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许多细节。
忽然,他的瞳孔微缩,一抹不易察觉的细节映入眼帘。
石块周围的灰尘分布有些奇特,这一圈圈呈现波纹状的尘土,似乎显示这祭台的阵法经历过数次大小不一的震动。
川渝地区偶有地龙翻身,但这种震动应该也不足以影响这个深藏在白家中心的祭台。
那为何会出现这种规则整齐的抖动?
难道说……这祭台上的阵法被人启动过?
可白家家主理想中的神国破灭,这个阵法又是关联哪一座神坛的呢?
一只兔子从杂草丛中悄悄探身,它红豆般的眼睛盯在了柳若欢的身上。
但柳若欢注意的并不是兔子,而是在兔子受伤的小腿上,居然缠着一个白丝手帕,上面散发的丝丝仙气。
当初狐仙的气息曾与这手帕的气息有一两分相像,但不同的是这手帕的仙家气息更为纯粹,似乎诞生之时就不是凡物。
柳若欢起身,白兔受到惊吓,迈开四肢向后跑去,他也不由得好奇心起,跟在了兔子身后。
过了一段距离,白帝山下的某一处村庄内,他远远便看到了寥寥升起的炊烟。
而一袭白裙清丽的倩影正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他。
“素昕……”
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的意识出现了幻觉。
向前走了几步的柳若欢停下来,仔细观察着对方。
果然被他寻到几处不太一样的地方,眼前的女子虽说与洛素昕大致相仿,但她浑身的气质如琼枝一树,昆仑美玉。
举手投足之间皆透露出仙家之气,就连她的容貌也更胜往昔,似误入凡尘的仙子。
好像是她,却又好像不是她。
“是迷路的旅人吗?”
对方双目犹如一泓清水,眸里透光。
柳若欢见对方没有识出自己,不由得有些沮丧,“不算是,我是来寻人的。”
难道真的不是同一个人?
女子伸手勾起一缕发丝,将它挽至耳后,“这山间豺狼虎豹遍地都是,你一介男流之辈,不如在村里歇息一日再走。”
“那便打扰了。”
柳若欢说完后,便在对方善意的接待下住了一夜。
这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两人相敬如宾,气氛虽说不上怪异,却也绝对让柳若欢有些不适。
次日一早,他便决定先离开此处,早些去其他地方寻找白家姐妹的线索。
按照当日在祭台上的推测,他有预感,除了白谷兰,其他三位白家姐妹的肉身应该还都在附近。
只要能想方设法唤回其他三具身躯的魂魄,应该能将白谷兰身上的天道之力分化瓦解。
“我还以为你会多留几日。”
“心里有事,自然就不能好好歇息。”
柳若欢转过身,眼角瞥过了女子身后的墙壁,那里孤零零的挂着一柄剑。
剑未出鞘,但其中蕴含的剑意已经悄悄笼罩了整间屋子。
真的会有这么巧合吗?
相似的面容,高超的剑道修为,再加上……她的剑意。
柳若欢猛然回首转身,本以为他要离开的女子猝不及防,一把便被他揽入怀中。
她花容微微失色,却不失为绝美的风景。
“你这是……你若是如此不检点,我就……”
“你就如何?就要出手打我吗?”柳若欢笑道:“你那剑意故意透出来,不就是为了让我觉得你不是洛素昕吗?你若一出手,不全都暴露了吗?”
洛素昕见自己的小计被识破,悄悄叹了口气,随即也伸出双手抱了上来。
原本计划的行程被打乱,他在这不知名的村庄内又多待了一夜。
月下,洛素昕轻轻皱起眉头,春色被风声掩盖。
……
雨声落下,雨水在窗外交织成网,下的十分密集。
柳若欢探出手臂想挪动身子,才发现身边的丽人早已睡醒。
“白家姐妹在附近的另一间屋中,等会儿我带你去看。”
柳若欢闻言有些尴尬,“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事出有因,而且她们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妙。”
“发生了什么事?”
“还记得她们姐妹四人的体质原因,致使白谷兰修为大涨,承接了天道之力吗?”
这事柳若欢倒还有些印象,当初白家家主苦心筹备的仪式,便是为了让自己能成为天道之主,主宰苍生。
但没想到事后却都成为了白谷兰的嫁衣。
“自从天界归来后,她的神魂强行分离成四份,状况有些危险。因此我才一直停留在白云山下照顾她们姐妹四人,不能动身。”
柳若欢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严重,他有些诧异的问道:“她不是已经成就天道,为何自己的神魂会突然分离。”
“可能她本身就不愿强行剥夺其他姐妹的意志,所以才一直在心底对天道有着隔阂。”洛素昕说道:“这股力量在她高居于天上的时候,俯览众生,还能被天道时刻观察压制,但自那日她与我飞升下界,她便再也无法操控自己的力量,从而陷入昏迷了。”
“那这种情况……”
“白家姐妹四体同心,其实无论你对其中一人做了任何事,其他人也都能感受得到。”
洛素昕看着柳若欢,郑重地说道:“所以……你需要用鱼水之欢,唤醒白谷兰,届时,其他三位姐妹也会苏醒。”
柳若欢看着洛素昕,极难想象这话居然出自一个仙子口中。
但,好像有点道理……
等等,这下的话,自己偷亲白玉兰的事情,不就都被其他几位白家姐妹知晓了吗?
搞半天自己还在那装作没事人,原来当初大家都是装作不知道。
……
那一夜的记忆乱七八糟,他只记得自己本来很累很酸,却没想到白家四姐妹依次苏醒之后却没放过他,让他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他真的付出了太多。
当柳若欢一行人回到苏州,柳家的宅院足足再向外扩了三圈才足以容纳下所有人。
夏芷珊拿着图纸,在新居图上重新划出了各家小院,其中白家四姐妹的占地最大,她们四人虽然心意相通,但每个人感兴趣的爱好却不尽相同。
当年洛家的婚礼也有些草率,众人商议之后,准备重新从洛素昕这儿举办新婚大典,然后再按照当初相识的顺序,依次给剩下的姐妹们举办入门的家宴喜酒。
红烛在夜色之中微亮,屋内喜庆的布置显得异常鲜艳。
形同家宴一般的喜酒,自然也没有外人登门,清一色是熟悉的面孔。
除了先前住在柳家小院的女子,连当今两位皇族也坐在桌前,对着柳若欢面带微笑。
可这笑容,多多少少有点笑里藏刀的意思。
“真偏心,凭什么她们都能结亲,到我这儿却不能了。”三公主嘟起了嘴,看着皇姐撒娇道:“我不要当皇族了,皇姐也让我上台去凑个热闹吧,以我的身份起码得当个正室。”
长公主倒是没有拒绝,反而答应的十分干脆,“好呀,那你就先把皇商那个小金库从手里交出来。”
三公主一翻白眼,索性撇过头去。
以她的月月开销来算,净身入户柳家怕是能把他家门给败光,这种生活是要不得的。
情人就情人吧,反正皇姐也是情人,和自己大差不差了。
白家四姐妹的倒是显得中规中矩,全因她们这桌全是原四大家的各类天骄,左家左梓楠,乔家乔靖柔。
几人年少时便见过面,所以倒也显得没那么冷场。
一向活泼爱动的白玉兰好奇地问道:“听说乔家与左家一个是首辅宰相,一个是兵马大元帅,在如今的汉唐可是威武了。”
左梓楠身为武人,一向不考虑那么多,只是闷声不语,算是默认了如今乔左两家的地位。
而乔靖柔却平淡的回了一句,“有什么用呢,朝堂人前再威风,到家不还得被人骑,现在一个月的时间都分不到三日了。”
随即她眼神从四女身上飘过,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倒是白家四位妹妹却是生得了一副好身板,四人加起来却能享受快半个月的日子。”
听到这首辅所说的荤话,白家几女几乎在同一时间脸颊泛红,变得不知该如何答话。
还在,今夜并不安稳,门口不一会儿便传来了争执的声响。
绛莺上前打开房门,才见是一身和服的樱井卯雪与一袭雪貂华服的左贤王立在屋外,正为自家势力喋喋不休。
归墟平静以后,东瀛的恶鬼便逐渐消失于世,樱井卯雪也回到东瀛,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整理统一东瀛,命名为大和。
本想着回到九州中原好歹也是一幅光宗耀祖的模样,却没想到半路遇到了个草原娘们,两人莫名就谈到了匈奴与东瀛的海上买卖。
“你这些贝壳珍珠类的东西,虽然好看,但是不实用,运满满一车的话,还得花我草原数匹宝马运送,于情于理都是你们东瀛人占了便宜。”
“哈?你们草原上是牛马羊多,可那些东西怎么抵得过海参鲍鱼呢?你们几块肉就想换满满一车珠宝,你们不会是穷疯了吧?”
“怎么说话呢?小浪蹄子?”
“嘿,你怎么说话呢,羊骚子女?”
眼瞅着两人都要打起来,绛莺面目一黑,态度冰冷的问道:“你们还想进门吗?”
草原与东瀛的两名王者感到一股寒意,顷刻间便被吓得不敢动弹,她们乖乖走进院门,随手寻了一张桌子,却一同发现对面的人好像有些眼熟。
长公主和她们二人凑一块了。
绛莺将头探了出去,确定没有其他人再来院中捣乱后,她砰的一声关上院门,笑容满面的看向柳若欢。
“少爷,今日可以……嗯?”
还不等她惊疑出声,才发现主台上已只剩下孤零零的洛素昕站在原地,而屋外的一处房顶上,一名狐尾狐耳的女子正面目微红,将柳若欢仅仅搂在了怀中。
众女当中,最迫不及待的便是苏囡囡了。
她几乎是从原地蹦了起来,从林雅欣和宁可儿的身边飞速跑过。
“先祖!先祖!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狐仙轻笑一声,搂紧怀中的柳若欢,“今日他我便抢走了,你们若是有本事,可自己来不周山里来拿。”
“先祖!先祖!看我一眼!”
“待我们在那儿过些日子,便会把他原样送还……洛姑娘没意见吧?”
洛素昕看着狐仙,面目清冷,却也只是摇了摇头。
当初她在与狐仙达成某些约定时,便已经将这些要求一同应许了。
“先祖!我来了!也带我去不周山!”
狐仙一记狐尾便把苏囡囡扫了下去,“谁家过二人世界还带个娃娃,你就在这儿把尾巴练到九条再在我的面前讲话吧。”
“呜呜,先祖你不地道……”
……
柳若欢从狐仙的怀中挣脱,气势汹汹地逼问道:“有你这么抢亲的吗?你就没问过我的感受吗!”
“问了又如何?”
狐仙伸出精致小巧的细指,对着他带有一丝笑意。
“这不周山的时间可是远慢于外面的世界,你在这里得先过三年,我才会把你交还给她们。”
“三年?”
“对呀,所以你要先想好,自己这三年准备用什么方式与我相处……不听话的话,自然可以当作随叫随到,随时鞭打的奴隶……好像这样也不错呢?”
“???”
柳若欢马上乖巧的坐好,脸上绽放出迷人的微笑。
“娘子,我和其他人都不熟,自始至终也只爱狐仙姐姐一个。”
“真乖。”
狐仙凑上前去,两唇相接,甜蜜十足。
完。
完结感言
在此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能把这本扑街作品断断续续看完的,真的足以称得上是真爱了。
关于自己的问题,其实我自己也总结出很多。
第一本书,所以有关于节奏的掌控,主角的性格塑造都有十分严重的不足,而且越写就会暴露的问题的越多,到后面足以称得上是千疮百孔。
虽然结尾仓促,不过无关于成绩,还是一拖再拖把这本书给写完了。
当然,这里离不开书友们的支持,尤其是书友群中一直催更的书友,还有一直默默投票打赏的书友。
这里感谢一下书友群中多少人表面笑着心里痛着、这位小伙伴,没有他在书友群里的一直催更,完结可能遥遥无期。
也感谢咆哮小恐龙,读者,amentia,封不觉,抚月殇,爱吃腐竹,紫薇大帝等等书友,基本都是上架之后一直坚持正版订阅,而且隔段时间投喂的。
当然其他平台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小伙伴,这里就不一一点明了。
这可能是第一本,也可能是最后一本,写作算是一种尝试,也是一种精神寄托,能有这么多人愿意走入这个故事,已经足以让我开心了。
……
先前开过一个从云间跌落的坑,但一直没想好要不要继续写下去,说实话自我感觉可能不错,但又觉得不符合现在市场上的爽文风格,头铁的话成绩可能比这本还差。
所以……再好好想想吧。
有新的想法也可以一起交流。
有新书会第一时间通知的,所以我会先认真打磨一下自己的写作功底和塑造故事的能力。
……
新书《我被诡异娘子拿捏了》已经发布了,这次加细了文笔,铺设了环环相扣的剧情,保证看了不亏。
角色安排方面,有你们喜欢的神女,公主等各类型天之骄女。
你们懂得。
新书简介:
五百年前,长生大婚,与他结为发妻的女子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五百年后,他重获新生,却发现当年自己所受的苦难,皆是对方所赐。
被自家娘子苦心设计,他堕落成魔,卷土重来。
这一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一次,神国陨落,仙宫浩劫。
这一次,他将化身天魔,立于万山之巅。
这一切,却又仿佛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简介无力,请看正文)
(无系统,无压抑,内含追夫火葬场等各种爽文情节,笔风细腻,节奏较缓,但保证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