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仙门[重生]》 第一章 四方山中青阳峰上，惜花老祖座下的三位徒儿正在开会。 要说这惜花老祖，明明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此生磊落从未做过那等偷香窃玉之事，偏偏取了“惜花”二字为道号，听着倒像是合欢门下那些放浪不羁亦正亦邪的妖孽们。 其实，这惜花老祖却是御妖门中最正经不过的一位长老了。 再说这御妖门，于此方名为景兴的中等世界里，御妖门在明面上只能算是二三等门派，素来十分低调，万事不做第一个出头的。景兴世界的正道修真势力可统称为三宗六派九门，三宗为首，六派九门居中，其下还有小门派、小世家无数，而这御妖门就属于“九门”中的一门。 和三宗相比，御妖门虽不甚起眼，但毕竟屹立了千万年，想来也是有些底蕴的。 步清善咬着传说中一百年一开花一百年一结果再一百年才成熟的清心养灵果，吊儿郎当地说：“难得师父又云游去了，还说归期未定，只怕我们的小师弟已有眉目了。” 惜花老祖尚年轻时曾掐指一算，料得此生该有四份师徒缘分，如今三位徒弟已经齐聚，大徒儿沈清上，二徒儿有琴清若，三徒儿步清善，就等那剩下的最后一位了。 沈清上年纪最长，见步清善一刻不停地吃着，就劝道：“你且少吃些吧，这果子也是灵物，哪禁得起你这般囫囵吞枣的。”他既是大师兄，为人就比较沉稳，一直以来都很有兄长的样子。 步清善嘻嘻一笑，并没有往心里去。 沈清上并不是真舍不得这果子。清心养灵果在别处难得，但在这青阳峰上却长得到处都是，命侍童随手去摘了来，就能有一大箩筐。只是这果子名头好，味道却极酸，沈清上是怕步清善吃多了伤胃。 相处了这些年，步清善当然了解大师兄的心思，知道他严肃的表情下藏着一颗老妈子的心。 有琴清若慢慢擦着自己手中的剑，顺着步清善前头那话继续说道：“也不一定就是小师弟了，或许能是个小师妹，正好和我做伴儿。”虽是女子，她身上却穿着和沈清上、步清善一样款式的道袍，连头发都梳得一模一样，只用一根木簪子固定，再无别的装饰，瞧着颇有一些飒爽。 “不管是小师弟，还是小师妹，入了我们青阳峰，就该守青阳峰的规矩。”步清善不客气地说。 有琴清若眉眼一弯，虽没有再接话，却是极其赞同步清善话中的意思。 “我们青阳峰哪有什么规矩？只这忠心二字必得牢记在心罢了。”沈清上笑着说。 青阳峰上的确没什么规矩，惜花老祖最是宽和不过，待三位徒弟至诚至善。沈清上、有琴清若和步清善三人都是从婴儿时就被惜花老祖捡回来一点点带大的，其中情谊自不必说。 三位徒儿如今也摸透了师父的心思，晓得他面善心更善。这样一来，步清善三人总免不了会反过来担心师父，怕他在外头或是被人利用了或是被人哄骗了，总之十分放心不下。 “究竟是小师弟，还是小师妹，等师父归来，我们就能知道了。若他是个好的，我们必好好待他；若他不好，未免叫师父伤心，我们也能把他一点点板正教好了！”步清善表情严肃地保证说。 步清善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他却是受不得别人对他的好。 若有一个人对他一倍好，他必报之百倍。 惜花老祖疼爱他们多年，步清善自然就不愿意让惜花老祖伤心失望。 其实不光是他这样，沈清上和有琴清若也是一样的。 说来，步清善本不是此方中人，他是穿越的。在他穿越前，他也姓步，却不叫步清善。 他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孩子，母亲早逝、父亲失踪，全靠同村的一家好心夫妻接济，才能顺顺利利长大。那对夫妻被人唤作春叔春嫂。步清善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的样貌。 他那时候小小年纪无依无靠，春叔春嫂却也不把他当个累赘，总真心待他。虽他们家里也不宽裕，但夫妻二人有自己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步清善那一口，不说多好吧，但一定管饱。 靠着奖学金，步清善一路顺利上了大学，自然想着要报答这一家。 也是不巧，他某一年回乡时正好瞧见春叔春嫂家的那对龙凤双胞胎在水库中玩水。这两孩子才十岁左右，最是贪玩的时候。步清善路过时，一个孩子溺水了，另一个孩子不自量力要救人也溺水了。 步清善毫不犹豫就跳下去救他们了。他原不是这么好心的人，但那是恩人的孩子呀，是春叔春嫂的命根子，他们若出了事，春叔春嫂指不定多伤心呢，步清善如何能不去救他们呢！若不是春叔春嫂，他早该在小时候彻夜发烧无人照看时病死了。 最后孩子被救回来了，步清善却因为体力不支……死了。 也许是救人而死总有功德吧，步清善没想到自己死后竟然还有了奇遇。 在众世界兜兜转转十一年，步清善混得了一个十世善人的光环，然后又变成了小婴儿的样子在这个世界重生了。可惜重生时运气不好，他正巧被丢在了一座山里头，天寒地冻的，远处还隐隐传来了狼嚎声。但他的运气偏偏又极好，他被惜花老祖捡了回来，成为了惜花老祖的三徒弟。 惜花老祖早早算到自己会有四个徒弟，便想用“上善若水”四字给徒弟们取名。按说步清善排行第三，按照顺序，他的名字中应该带一个“若”字。不过，惜花老祖盯着步清善的面相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把“善”这一字送给了他，也不知道是觉得他纯善，还是希望他向善。 有琴清若和步清善是相隔几天被捡到的，然后又在同一时间被带回了青阳峰。惜花老祖虽临时决定换了名字，却也没有影响到他们。于是，先几天被捡到的有琴唤作清若，排行第二，是师姐；后被捡到的步清善就唤作清善，排行第三，是师弟。他们从此成为了青阳峰上的一员。 步清善啃完了一盘清心养灵果，兴致勃勃地建议说：“我们生在御妖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只和自己相契的妖宠，趁着师父现在远游没法看着我们了……不如我们溜去后山抓几只妖兽回来吧！” 提起这妖宠，也是让三人非常头疼的一件事情。 御妖门几乎人人都能御妖，而这正是他们门派的立派根本所在。偏偏步清善三个人一直没能顺利契约到自己的妖宠。当然，他们倒也不是非要什么契约妖宠不可，只是怕自己的师父在别的长老面前丢了脸而已。身为御妖门的弟子却不能御妖，这要是传了出去，不是笑话么！ 惜花老祖却不急，一直哄着他们说时机未到。 有琴清若笑着说：“我倒也是有心要去后山……不过，有些话还是该说在前头，这妖宠虽好，战斗时能护主，平时也能看家护院，但若是自己本事不济，凡事只靠妖宠，必然是不行的。因此，我们一直没能契约到合适的妖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应当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的修为。” 步清善因为自己那十分与众不同的经历，悟性一路点到了满级。他点着头说：“修众道不如修己身嘛，我明白的。我只是对自己未来的妖宠有些好奇……只希望它不傻不呆又忠心。” 此刻的步清善不知道，他这句话就相当于是给自己立了一个大大的g。 三个人正在屋中说着话呢，门外传来了侍童们说话的声音。青阳峰上规矩不重，侍童们平日中不怎么受到拘束，因此性子都养得有些活泼。 “哎，又到了喂饭的时候了。老祖下山时特意嘱咐我们的，我都记得呢！” “我今日特意去泉行山上讨了好些灵羊乳来，正好加了杏仁煮热了给三位少主吃。” “咦，闻着真香……好姐姐，你快告诉我，你那里还有剩的没？求求你也赏给我一碗吧。” “有琴少主又不见了，可是在你们少主房中？” “你一定又是睡过去了……若是你家少主被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弄走了，你可得哭了！” “我这回真的没有睡着！我就是、就是小小地打了一个盹而已。” 门外说得热闹，门内的三人面面相觑，动作齐整地叹了一口气。 其中一位侍童已经端着羊乳推门而入了。她走到三人中间，将羊乳放在桌子上。 这人虽是侍童，按说地位比三位老祖亲徒低了很多，但在步清善三人面前却一点都不显惶恐。她带着愉快的表情将三位少主打量了一番，先在沈清上严肃认真的脸上揪了一把，又取出了有琴清若手中爱若珍宝的木剑，随手放在了一边，最后还把带着一脸“老子正在装逼”表情的步清善抱了起来。 大师兄的脸，二师姐的剑，三师弟的逼格，这都是他们最最最看重的东西啊！ 神经大条的侍童完全没有感觉到杀气，她一面抱着步清善，一面开心地说：“三位少主，你们该吃点心啦！” 不怪侍童太嚣张，实在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沈清上才六岁啊！而有琴清若和步清善刚刚三岁，不能再大了。不论他们之前有过怎样的奇遇，现在的他们都只是一个小娃娃而已！ 步清善无可奈何地把自己的脸埋进了侍童的肩膀中，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嗷嗷嗷，今天的步清善也欲哭无泪想要快快长大呢！ 第二章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碗灵羊乳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碗。 喝了两碗灵羊乳的步清善心满意足了。反正侍童们都不知道他是重生的，逼格这种东西还是等他重新长大以后再捡起来吧。乐观一点地想，现年三岁的他已经不裹尿布，一开口也不流哈喇子了。 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多不容易啊！ 待午休结束，步清善迈着小短腿跑出了房间。他们如今所住的院子位于青阳峰的山腰。按照惜花老祖的嘱咐，三位徒弟每日都需要从山腰顺着台阶爬到山顶，往返四回。早上、傍晚各两回。 这是为了锻炼提升他们的体质。 修仙不仅仅是修命，他们也修身。用惜花老祖的话来说：“天剑宗招收徒弟的时候，第一关就是两万米大长跑，成功跑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入内门，不成功的只能留在外门种菜了，凭你再多天赋也无用。当然，我们御妖门严格算起来还是法修，两万米大长跑就算了，不过你们也得争气啊！” “徒儿明白了。”最初听师父这么说的时候，步清善立刻恭敬地领受师训。 步清善在穿越前曾经是围棋爱好者。很多人都以为围棋只是一项脑力运动，其实参加围棋比赛也是十分考验体力的一件事情。在职业比赛中，有些选手的体重能在一局比赛后锐减好几斤。所以，围棋选手的日常训练中就包括一项长跑。这道理换到修真/世界也是一样的，体能好就是一种优势。 “不，你还不明白。”惜花老祖高深莫测地说道。 步清善眨了眨眼睛，和沈清上，有琴清若一起围坐在惜花老祖身边。 惜花老祖微微一笑，说：“这是我能安稳活到现在的秘诀之一。你们可得记好了。” 步清善知道师父要发大招了，立刻全神贯注地听着。 “体能好，脚程就快，逃命时就有优势。”惜花老祖颇为感慨地说，“逃命是一门艺术啊！” 沈清上：…… 有琴清若：…… 步清善花几秒钟时间反应了一下，迅速抱住了惜花老祖的大腿，真心实意地说：“师父说得太有道理了！此乃真知灼言，徒儿要将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 就这样，他们每日的锻炼项目便定下了。 三五岁的孩子做不了别的什么事情，能坚持修身已是难得。 反正步清善几人年纪小，御妖门中也有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每天都只顾带着自己的妖宠漫山遍野地跑，整日整日地疯玩，几乎就没有一个能认认真真坐下来练习引气入体的。 和那些孩子相比，惜花老祖的三位徒弟已经算是非常勤奋了。只可惜他们一直没能契约到合适的妖宠，据说这妖宠需要越小养成越好。（许是这样，御妖门在招新的时候，一般只收五岁以下的孩子。） 步清善有时觉得，自己若不是穿越的，只怕三岁的时候才刚刚学会认字，的确是不懂什么修真之法的，因此也不觉得自己是不务正业了。他每天就愉快地跟着师兄师姐们上山、下山、下山、上山。 不过，现在距离傍晚还有一些时间，还不到今天爬山的时候，步清善就坐在院子里开始思考人生了。他先前说想去后山抓妖兽，这并不是心血来潮，只是隐隐觉得自己的机缘就在这几日了。 机缘二字，看似简单，其实很多人都难以参透。步清善却难得能先一步有一份感知，这是集天地气运于己身的人才会享有的待遇。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步清善的修仙之路就此平坦了。 事实上，天道真正偏爱的是凡人，如果步清善是凡人，那么他这一生必能富贵逍遥。但步清善偏偏选择了逆天而为的修仙。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和天道牵扯太深，反而是一种阻碍了。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步清善和有琴清若是同时入门的，步清善的悟性更高一点，但有琴清若已达炼气初期，步清善却刚刚才感受到气感。这并不是他不努力，仅仅是一种……限制罢了。 “今天的阳光真好……”步清善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晒得暖洋洋的。他舒服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青色的大鸟从远处飞来，破开了青阳峰上那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简单禁制，落在地上化做一垂髫小童。他立在步清善面前，身量虽未长成，也微微遮去了一些光线。 步清善睁开了眼睛。 小童端着一副曙雀峰专用的庄严肃穆的表情，拱手向步清善行礼。 曙雀峰是掌门所在之峰，规制比青阳峰略高些。 步清善知道来者是曙雀峰负责传话的青鸟使，不敢拿大，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青鸟使是刚刚长成的小妖，只怕是才化为人形没多久的，还未脱去稚气活泼的天性。待礼成，青鸟使脸上那严肃的表情就撑不住了，声音清脆地说：“小祖宗，掌门命我领着你们去后山一趟。” 御妖门中如今有一位化神期掌门坐镇，还有十位元婴期长老分理诸事，门内一派和谐。惜花老祖便是十位实权长老之一。步清善身为长老亲徒，年纪虽小，辈分却极高，在内门弟子中几乎无人能敌。青鸟使称呼他为小祖宗，倒也不能算是戏谑，大面上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只步清善自己听着十分别扭。 这小祖宗什么的……在他穿越之前，这三个字就同等于熊孩子了吧？ 当然，现在不是计较这种细节的时候。步清善奶声奶气地询问道：“掌门的意思是让我和师兄师姐一起去一趟后山么？只是，这后山就近在眼前，哪里还需要使者亲自领着我们去呢？” 御妖门整个门派所在的地界名为四方山，灵气一般，福缘一般，景色却极好，山也很多。每一座峰的峰前峰后都有不少山。前山用来种植药草，而后山一般都是用来豢养妖兽的。 青鸟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不够准确，他连忙再次端起了曙雀峰专用表情，明明很紧张却又装作非常淡定的样子，说：“并非是青阳峰后山，掌门命我将你们带去曙雀峰后山。” 曙雀峰的后山……那里可是禁地了。步清善眨了眨眼睛。 沈清上和有琴清若听到了动静，都已经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听说要去禁地，他们也觉得奇怪。不过想来掌门人是不会故意戏弄他们的……沈清上轻咳一声，对青鸟使说：“还请使者带路。” 青鸟使又重新化作一青色的大鸟。 沈清上和步清善先很有绅士风度地把有琴清若送上了鸟背。然后，沈清上仗着自己大了三岁，挥着长手长脚爬了上去。最后，沈清上和有琴清若一致对着年纪最小的步清善伸出了手。 步清善却把手背在身后，迈着老干部的步子，踱到了青鸟使的鸟头旁边。 青鸟歪着大脑袋看着步清善。 步清善顶着一张熊孩子脸，非常欠揍地说：“御妖门中向来和谐。趁着老祖外出把他的三位徒弟一网打尽这种事情，在别的门派或许会发生，但在御妖门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对不对？” 青鸟呆愣了两秒钟，再一出口忽然就是掌门人的声音了：“臭小子，速度给我滚过来！” 步清善心满意足了，在师兄师姐的帮助下，爬上了鸟背。 “你是怎么知道青鸟使的身上竟然附着一缕掌门人神念的？”沈清上问。 步清善摇了摇头，说：“我之前也不知道……不过总要试探一回。如今师父不在，曙雀峰自然是能信任的，我只怕是有什么人冒用了曙雀峰的名义。”各派中其实都存着别的门派的探子。 “当然，现在不用担心了，掌门人的神念总不能作假。”步清善紧接着又说。 沈请上忍不住摸了摸小师弟的脑袋。这孩子总有一些被害妄想症，也不知道以前经历过什么。 有琴清若看得心痒，也凑上去摸了摸步清善的小脑袋，郑重地说：“不怕，师姐会保护你的。” 青鸟的速度很快，风有些嚣张。他们很快就到达了曙雀峰，但是青鸟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带着步清善三人去了后山。 曙雀峰的后山云雾缭绕，被一个上古遗留下来的强大护山阵法保护起来了。 也不知道掌门人让他们来后山是为了什么，会不会和自己的机缘有关……步清善正想着，就察觉到身下的青鸟整个儿翻了过来。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步清善眼疾手快抓住了师兄师姐的衣服，结果却只听到两下布帛撕裂的声音，他手里就只剩下两块破布料了。 三个人就像下饺子似的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感受到自己在不断地往下坠，步清善的尖叫都被风堵在了嗓子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掌门人你到底是玩儿我们呢，还是玩儿我们呢，还是玩儿我们呢？ 第三章 下坠的过程有点痛苦，但步清善的大脑还是相当清醒，于是他下意识地计算了一下自己的下坠时间，约莫是十六秒。如果把重力加速度粗略地估算为10n/kg，忽略摩擦力，而他在垂直方向的初始速度为0，那么他下落的高度大约是一千两百米……等等，这都是修真的世界了，不能这么计算吧！ 步清善赶紧把自动开启的理科脑重新切换回了修真脑。 他不可能真的摔了一千两百米，除非曙雀峰的后山上有个大深坑，而他掉在坑里了。在修真的世界中，万有引力什么的如果还能正常存在，那才是真的不科学呢。步清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下坠的时候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接住了，所以并没有摔疼，只不过那姿势有些不好看，是小屁股撅着落了地。 步清善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景物。他的四周都是参天的大树，一棵棵比步清善的腰身粗多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近处没有虫鸣声，远处也没有妖兽的吼声。步清善努力地听了一会儿，他很快就发现，在这里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是相当不对劲的，正常的密林中不可能会这么安静。 “该不会掉到什么幻阵中来了吧？”步清善索性盘腿在原地坐了下来。 作为一个刚刚才能做到引气入体的奶娃娃，步清善并没学过什么破阵之法，所以他在这种时候决定要以静制动。反正，掌门人虽然贪玩了些，但总不至于真让他们陷入什么危险之中。他还是等着吧。 坐了一会儿，步清善觉得有些无聊。他撸起袖子，只见胖嘟嘟的手腕上扣着一枚金灿灿的储物镯。 惜花老祖对自己的徒弟们向来是很舍得的，步清善的储物镯虽然瞧着有些女气，却是一等一的好东西。不过，步清善现在年纪小，又一直生活在青阳峰上，平时能接触到的东西非常有限，所以这储物镯中根本就没装多少东西。步清善先给自己取出一个软垫，想了想又取出一套茶具和一盒点心来。 坐在软垫上，步清善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拿起茶壶，像模像样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灵羊乳。没办法，他现在年纪小，惜花老祖不让他们喝茶，有上好的灵茶叶都只先给他们存着。 喝一口灵羊乳，吃一口点心，再喝一口灵羊乳，再吃一口点心……步清善别提有多惬意了。 曙雀峰的问道石上，掌门人正通过水镜术追踪关注着惜花老祖那三位徒儿的情况。 沈清上已经初涉破阵术，正在尝试着破阵。 有琴清若抱着木剑，正缓缓地试探着前进。 步清善坐在原地喝奶吃点心。 沈清上终于成功破阵。说来这阵法其实并不难，但沈清上能这么快破阵，也是他的本事！ 有琴清若全神戒备。她虽刚刚炼气，但配合着储物镯中的符箓，也勉强/暴力破了阵。 步清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舒坦地打了一个奶嗝。 沈清上的眼前出现了一条路，这路两边隐隐显出了几分时空之法的玄妙无穷。 有琴清若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她把心中翻涌的各种情绪尽数压下，踏上了那条崎岖的小路。 尚在阵法中的步清善觉得有点困。他揉了揉眼睛，想着是不是该从储物镯中取一个枕头出来。 …… 掌门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步清善这臭小子还能更争气一点吗？！ “不能任由他这般耽误下去了，时机已到。”掌门袖子一挥，水镜中的场景便开始变幻。 于是，刚刚才换了一个舒服姿势正打算睡觉的步清善又开始下坠了。这一次下坠同样来得非常突然，他在转瞬之间只来得及抓住自己的小软垫。全套茶具和点心盒子都落在了原地。 坠落停止以后，步清善发现自己被圈在了一个法阵中。 在他落入法阵的瞬间，阵法已经启动，组成阵法的纹路都依次亮了起来。 步清善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掌门大人还是靠谱的，应该不会害死他。再说了，他头上顶个十世善人的光环，这就有点像《圣经》里上帝给该隐的设定，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现在的步清善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他自己作死，那么在他的十世善人光环消失以前，谁杀他谁必遭恶报。 大家有缘修真已属不易，犯不着为了一个步清善自断前程。所以说，他应该是安全的。 步清善索性站在阵法的边缘等着接下来的发展。 不多时，阵法彻底启动，阵法中心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步清善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等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阵法中间多了一只……猫。 这莫不就是自己的机缘？ 步清善并没有主动靠近这只猫，虽然它看上去非常虚弱。 在修真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小东西看上去是只小猫，但谁知道它真正的原型到底是什么呢？说不定是蜈蚣蝎子什么的！谁碰了谁就中毒！而且，就算它的原型的确是猫科动物好了，也不一定真的就是无害的小猫咪，说不定本质很凶残……步清善面无表情地从储物镯中取出了一瓶灵羊乳。 狡兔有三窟！茶具落下了没关系，他还有好几瓶灵羊乳呢！ 这都是他通过卖萌从侍童那里要来的！ 在这世界上，唯爱和美食不可辜负！为了美食，卖萌什么的简直毫无压力，反正他现在才三岁！ 步清善又从储物镯中取出一个小碟子。他在碟子中倒了一些羊乳，然后把小碟子往小猫所在的方向推了推。出现在阵法中的猫应该是灵猫，既然是灵猫，估计是没有什么乳糖不耐受症的。 小猫虚弱地连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它已经闻到*味了，就畏颤颤地站起来，朝步清善所在的位置爬过来。只是它的速度很慢，爬两步，四个爪子就软一下，又得在原地趴一会儿，看上去很是可怜。 步清善小心翼翼地把小碟子继续往小猫所在的方向推了推。 磨蹭了好久，小猫终于够到小碟子了，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起来。 看在这只小猫为了食物蛮拼的份上，步清善对它大有好感。 “我当初喂养过一阵子流浪猫，其中最喜欢的那只，我叫它宝宝，倒是和你有些像。”步清善小声地说，“如果你真是我的机缘，那我们就在一起吧。希望我们能荣辱与共、同道用春。” 小猫停下舔牛奶的动作，抬起头对着步清善喵了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一种玄之又玄的奥秘之法降临在一人一猫之间。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步清善眨了眨眼睛，他这就算是和自己的妖宠契约成功了？速度也太快了吧？说好要在一起培养默契的呢？ 完成契约了以后，步清善就不担心小猫会伤害他了。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小猫的脑袋。 小猫任由步清善抚摸着，歪着小脑袋呆呆地看着他。 “不知道师姐有没有契约到自己的妖宠。按说，她身为女孩子，会比我更喜欢像你这样的毛绒小萌物。不过，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妖了，我会好好疼爱你的。”步清善把小猫抱了起来。 如果步清善现在有了元婴期的修为，他就会发现，其实契约的签订过程还没有结束。从他的身上渐渐逸出了一些雾气——这种雾气只有高阶的修士可见——很快这些雾气就把小猫紧紧团住了，并且任由小猫吸收。慢慢地，在小猫身体半米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这个人影同样是步清善看不见的。 等到所有的雾气都被小猫吸收了以后，小猫身后的人影睁开了眼睛。 妖皇大人在恢复意识以后，第一时间分析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首先，他离开了昊穹大世界，只怕是随机落入某个中小世界中了。其次，他最为信任的下属们不在身边且他们生死不知。再次，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竟是三魂已离体，只有七魄还勉强被束缚在身体中，情形十分不妙。 不过，只要三魂未逸散，生机就尚存。妖皇大人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对于自己现在的情形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毕竟他能捡回一条命已属不易。那一个个正道仙宗，竟是在几十万年就设下了这一步杀招。 “小猫啊……话说你是公的，还是母的？”步清善看不见妖皇灵体，不知道自己的妖宠来头很大，就挠挠小猫的下巴，问了一个在他看来非常正常的问题。不过，他的妖宠可是没法给他答案呢。 小猫的身体中只有七魄，天地命三魂全部离体，也就是说小猫现在只有些许本能，它不懂情感、不分善恶、不辨是非。于是，面对步清善的疑问，小猫只是单纯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主人的指尖。 妖皇大人这才注意到步清善的存在！虽然步清善比妖皇现在的本体还要大很多——其实妖皇真正的本体也不是小猫这样的——但步清善修为低微，这样蝼蚁一般的存在是根本无法被妖皇看在眼里的。 “该死的，竟然敢趁着我神志不清的时候和我签订契约！”妖皇大人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 尊严这种东西……其实还能被冒犯地更加彻底一点呢。 步清善等不到小猫的回答，就主动拉开了小猫的两条后腿。 一对小巧的猫蛋蛋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步清善坏心眼地对着蛋蛋弹了两下，笑眯眯地说：“原本你和我一样是男孩子呀！” 妖皇大人石化了。妖皇大人碎成渣渣了。妖皇大人变成粉末被风吹散了。 粉末重新汇聚成了妖皇大人，他气急败坏了！ 来到景兴中世界的第一天，灵体状态的妖皇大人，他忽然觉得风吹蛋蛋……有点凉。 第四章 “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得想办法出去。”步清善说完就抱着小猫站了起来，“你看上去不是很健康……也许我们可以向掌门要点灵丹妙药。他总要给我们一点压惊费吧？” 地上的法阵并没有消失，只是那些构成法阵的纹路已经不再发光了。步清善虽然对法阵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这种可以循环使用的法阵是非常珍贵的。再说，禁地中岂能没有一点好东西？ 只是，步清善怎么看这只从法阵中出来的小猫都不像是有本事的，不仅病怏怏，也不甚机灵。 “说不定你拥有着无限的潜力呢？”步清善对小猫说。 妖皇大人作为灵体只能漂浮在距离自己身体的半米处。听到步清善的话，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笑话！他堂堂妖皇至尊当然潜力无穷，那“说不定”三个字完全可以咽回去了！ 虽当妖皇刚刚意识到契约的存在时，他觉得无比愤怒，但他见多识广，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按说他的确是该魂飞魄散的，如今全凭步清善身上的福运遮蔽天机，才多出了一线生机。 作为至尊者，妖皇甘心被契约吗？不！但他分得清轻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步清善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他勉强原谅了步清善的冒犯……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救命恩人，有些地方也是不能乱摸的啊！ 索性步清善还小，妖皇觉得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调/教他，最终谁主谁仆还不一定呢！ 法阵停止运转后，出口就显出来了。步清善抱着小猫谨慎地走了几步，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就迈着小短腿，一路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这路忽平坦忽崎岖，路两旁的花草一时兴盛一时枯萎。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场景变幻，步清善就身处密林中了。 森林中不好辨别方向，步清善正想着该如何离开这里，一只在空中盘旋许久的青鸟落地化作童子，也是端着一副曙雀峰专用表情，说：“小祖宗，掌门让我在此静候多时，请跟随我去大殿吧！” “我师兄师姐呢？”步清善抱着怀中的猫，谨慎地问。 童子道：“许是已在殿中，许是正在前往大殿的路上。小祖宗放心，他们也是有人引路的。” 步清善点点头。他把小猫往自己的怀中拢了拢，腾出一只手来，从储物镯中取出一小盒的糖糕，递给童子说：“累你久等了。肚子一定饿了吧？这糖糕很好吃的，你可以填填肚子。” 小妖天性自然，童子闻着香味就觉得这糖糕的味道定然不差，便欢天喜地接了过去。 大殿建在曙雀峰的峰顶，这里是掌门议事的地方。 步清善在这之前其实并没有到过大殿，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见过掌门人。当初，他刚刚被惜花老祖收为徒弟的时候，掌门人倒是特意送了礼物过来，但他也不是亲自来的，而是用了幻身。 那时，步清善重生为婴儿没多久，才刚刚能视物。他隐隐看到半空中出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周身围着祥云。待听了老头和惜花老祖的对话，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御妖门的掌门人。 掌门人十分慈眉善目。 掌门人十分喜欢炸毛。 这两点就是步清善对掌门全部的印象。 童子把步清善一路带到了大殿的前厅。童子既然已经修为人形，多少也通一些法术，晓得步清善的小短腿走这么多路十分吃力，因此就用法术送了他一程。于是步清善这一路是飘着来的。 “便是这里了。”童子撤了步清善身上的法术。 步清善将大殿的前厅大致观察了一遍，又给掌门人贴上了一个“两袖清风”的标签。 童子擦了擦嘴角的糖糕碎屑，又理了理衣冠。见步清善还在左顾右盼，童子急了，连忙说：“掌门人现在就在正殿中，马上就要召见你了。你赶紧学着我的样子，把脸上傻兮兮的表情收一收。” 看着童子脸上再次端起的曙雀峰专用表情，步清善沉默了一会儿，很不要脸地说：“我还小，我要继续保持我活泼的天性。”他忍不住又开玩笑似的在心里给掌门人贴上了“怪蜀黍”的标签，否则掌门怎么好端端地就喜欢看正太们板着脸呢？（青鸟使们全部是萌萌哒软软哒的正太哦！） “清善小子，快点给我滚进来！”掌门浑厚的声音从正殿一路传到了前厅。 软萌的童子被吓了一跳。 步清善踮起脚尖也拍不到童子的肩膀，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拍了拍童子的肚子，笑眯眯地说：“不要怕，掌门和我玩儿呢。你还有别的事情不？没有的话就先回吧。我去和掌门人玩了！” 妖皇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步清善的所作所为。 这孩子相当不要脸啊。 妖皇大人忽然有些心疼被契约了的自己。 就在这时，沈清上和有琴清若也前后脚抵达了前厅。他们两个一路破阵，如今都有几分狼狈。 沈清上快步走到步清善身边，将师弟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说：“不错，竟是安然无恙，比我还强些。”他这一路都很担心步清善，毕竟步清善修为不够、灵力低微，只怕会陷在阵里出不来。 有琴清若站在一边微笑着看着这一幕。沈清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步清善倒也不瞒着，说：“先前那阵法是掌门设的，只怕为了考验我们。我自知本领不强，也不懂什么破阵之法，就老老实实待在阵法中没有动。等到了时间，掌门人自然就把我送出去了。” 他又献宝似的把怀中的小猫举高了给沈清上看，说：“后来我又遇到一个阵法……也不是怎么回事，反正我契约到了一只妖宠。”小猫在步清善面前很乖，却对着沈清上龇牙咧嘴，变得很凶残。 沈清上见小猫不给自己面子，反而高兴地说：“这妖宠知道护主，真是比什么都好了！” 恨不得有人把熊孩子揍一顿的却被沈清上夸赞为护主的妖皇：…… 妖皇灵体瞪着妖皇身体。灵体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傻，然而身体却感受不到灵体的怨念。 妖皇大人更加心疼自己了。 步清善重新把小猫抱回怀里，安抚似的摸了摸，才问：“师兄，那位是……” 沈清上身后跟着一个成年男人，步清善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个成年男人的存在感非常强，但是他却选择安静地站在沈清上身后，就像是在保护沈清上一样。步清善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这是我刚刚才契约成功的妖宠，他叫百足。”沈清上笑着说。 果然……步清善没想到自己外表如君子一样的大师兄会契约到一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妖宠！百足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的妖孽反派脸。听见沈清上提到自己，他微微一笑，带着十足的邪气。 步清善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小心脏扑棱扑棱直跳。百足该不会是狐狸成精吧？笔直笔直的步清善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有一点点弯。话说，我还是一个孩子，求关爱小嫩草，求不要勾引！ 有琴清若抬高了手，露出一截手腕，说：“好巧，我也顺利契约到了自己的妖宠，他叫涉阳。” 涉阳的原型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小蛇。它把自己围成一个圈，正好伪装成手镯的样子。 “你们都给妖宠起了名字了？”步清善立刻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小猫。 “不是我起的，百足的名字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沈清上说。 “涉阳的名字也是他自己起的。”有琴清若说。 步清善看了看自己的猫，又看了看师姐的蛇。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以后，步清善面无表情地说：“为什么你的蛇会说话，还会给自己取名字？我的猫就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之前我问它是男猫，还是女猫，它都不知道！”百足也就算了，那毕竟是一只已经成年的化形妖，但猫和蛇都不能化形，它们的差距为什么还这么大？ 沈清上的修为最高。他其实能看得出来，小猫身上几乎没什么灵力波动，只比寻常的动物要好一点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小师弟，难道要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吗？ 步清善痛心疾首地说：“你们是自己破阵的，所以你们契约到了强大的妖宠！而我没有破阵，所以轮到我的时候，掌门就给了我一只……一只小弱猫！”他这个脑补也算是“合情合理”。 竟然敢叫本座小弱猫，竟然敢嫌弃本座……当妖皇自称本座的时候，这是极度危险的时刻。 “算了，就算是小弱猫，既然我已经答应了要和它荣辱与共、同道永春，那我就绝对不会放弃它的。”步清善还是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掌门人坑了。他的猫说不定以后会变得很厉害？ 算这小子识相……妖皇大人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了百足和涉阳身上。他们都在这里，那含光去哪里了？想到含光替自己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灵体的情绪竟然直接影响到了身体。 步清善见自己的小猫炸毛了，赶紧给它顺着毛说：“放心放心，我真的会疼爱你的。” “咳咳，同道永春和白头偕老是一个意思。”有琴清若善意地提醒小师弟。 步清善呆了几秒钟，连忙补救：“我说的是‘同道用春’。” “若是同道用春，这个词就没法解释了。”有琴清若微微皱起了眉头。 “师姐，这种时候你只要说一句‘原来如此啊’就可以了。”步清善面无表情地说。 有琴清若走上前在步清善的脸上捏了两下。步清善很快就绷不住了，自己先笑了起来。 “那……那什么……”先前给步清善领路的童子小心翼翼地说。 “怎么了？”步清善微笑着问。 童子指了指正殿：“掌门之前叫你滚……咳咳，掌门还在等着你去找他玩。” 第五章 正殿和前厅一样朴实无华。用曹雪芹大大的词来形容，就是“雪洞一般”。 步清善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身为理科生的他也是读过红楼梦哒！ “今日你们都有所收获，这是莫大的机缘……清若丫头和清善小子年纪还小，倒是不着急，不过清上已满六岁，从明日起就该去求是峰听讲了。多福近日不在门中，我就代他嘱咐你们两句。”掌门说。 沉默。 大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步清善低着头，似乎努力想要从地上的玉石板中瞧出一朵花来。 掌门咳嗽了两声。 沈清上赶紧拉着师妹师弟行礼，道：“青阳峰沈清上携师妹有琴清若和师弟步清善谒见掌门人。” 按说他们应该早早就行礼的，但是在掌门开口之前，他们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童子就是掌门啊！他们进了内殿时，这位疑似青鸟使的童子就站在这里了，步清善还调戏过他！ 步清善的视线落在掌门左手捏着的半块糖糕上。他竟然给掌门喂了糖糕！ 话也说回来，步清善以前明明就见过掌门的幻身，那分明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子啊！为什么掌门人的真身会显得这么小？不过，掌门的声音听上去却又不显孩子气，而是相当老气沉稳的那种。 违和感也是满满的！ 掌门却毫无“自己把小辈们吓坏了”的自觉，道：“我晓得你们一定非常诧异，不过你们师父的真名确实是如此……富有特色。我当初去吃你们师父的满月酒时，他爹爹喜气洋洋地抱着四个孩子，骄傲地对我们说，这四个一母同胞的孩子分别叫多福、多禄、多寿、多宝……当时就有不少人笑岔了气。” 不不不，相对于师父的真名，还是您的样貌让我们更觉得诧异。步清善在心里说。 不过，步清善并不敢真的把自己的吐槽说出口。一来掌门人毕竟是威严的；二来……万一掌门人炸毛了怎么办？炸毛的老顽童和炸毛的正太，那杀伤力是不一样的啊，虽然都很可爱就是了。 掌门人又把自己的视线落在了三只妖宠的身上。他虽有水镜术，但是也只能通过水镜查看步清善三人在一开始那个阵法中的种种表现，等到步清善三人彻底进了禁地后，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禁地之所以被称之为禁地，那自然是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 所以，掌门此刻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三人的妖宠。凭着他的修为，自然能看得出来小猫的神魂是有问题的。而有琴清若的涉阳也是重伤未愈。相比较来说，目前应该是沈清上的百足最为强大。但就算是百足，他的修为也明显是倒退了的。好在这里是中等世界，这样的修为已经很够看了。 “我知道你们自有来处，日后也有去处。”掌门人对百足点头示意，“不过，我还是想对你们说一句，既来之则安之。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你们既然有这样的缘分，就该要好好珍惜。” 百足顶着一张妖孽脸对掌门人拱手行礼，算是受了掌门的这一份好意。 御妖门中的氛围从来都与别处不同，这从掌门人对待步清善三人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在别的门派中，这上下尊卑总是分得特别清楚，然而在御妖门中，他们虽也分长幼，但或尊老或爱幼都是遵循本心而行的。高位者不会因为自己身在高位而苛责门人；低位者不会因为自己身为低位而巴结他人。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御妖门中向来非常和谐，并无什么大大小小的冲突，整个门派中的人都一直很团结。御妖门的人在门内或许会自称是“某某峰的某某”，但他们在外都一律只称自己是“御妖门的某某”。如此门派自然长久。虽然修真界总是势力更迭不休，但御妖门却是已经稳稳屹立了千万年。 步清善是经历过现代社会人情冷暖的，更觉得这样的门派十分难得。 再说这求是峰吧，用步清善的眼光来看，这就是一个大型的幼儿园。所有的内门弟子在入门之后都需要去求是峰上接受三四年的学习。他们会在这三四年中学习基础的修真知识，并且培养同门情谊。 沈清上已经六岁，再加上他还契约到了自己的妖宠，的确是该去求是峰了。 掌门细细地嘱咐了他们几句，还把惜花老祖早先强调过的事情又都强调了一遍。 然后，他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分派给三人，俱是三人现在就能够用上的灵物，很是贴心。 最后，掌门笑眯眯地说：“你们务必要尽心修炼。等到多福归来，你们若是都能给自己换了一身袍子，想必他一定非常欣慰。”他自己并未收徒，瞧着惜花老祖的三位徒儿竟然有些心痒痒。 御妖门的服饰是有严格规定的。 还未炼气的弟子着素袍；炼气期的弟子着一星袍；筑基期的弟子分前期、中期、后期分别着二星袍、三星袍和四星袍；化元期的弟子分前期、中期、后期分别着五星袍、六星袍和七星袍；金丹真人着月纹祥云袍；元婴期的老祖着日纹祥云袍…… 在御妖门，只要看到一个人袖子上的纹路，就知道他是哪一等级的修士了。 掌门人说希望他们能给自己换一身袍子，其实就是希望他们在修为上有所进益。 步清善慢慢抚摸着小猫的脊背，若有所思。他的情况并不是什么秘密，十世善人的光环算是一根金手指，但这根金手指却是妨碍他修仙的。可是既然掌门现在说了这样的话……按照掌门的细心程度，他的鼓励就一定是切合实际的，否则如果到时候步清善一直没能成功炼气，万一他就此被打击到了呢？ 除非十世善人光环的效果已经有所改变了…… 步清善顺着小猫的脊背一直摸到了猫尾巴上。他最近也没做什么，唯一的不同就是在不久前契约了一只妖宠。这只妖宠来历不明，样子也不十分威风，更是没什么本事，但他们的确签订了契约。 说起来，修士们在进行契约的时候向来十分谨慎，因为契约本身是合了天道的。 所以契约是一种相当神奇的存在。 莫不是契约这只小东西让他的修仙之路变得平坦了？ 若是这样，那么就算这只小东西本身没什么战斗力，这也没有任何问题了……步清善如此想着。 修众道不如修己身。步清善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习惯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至于妖宠，他最看重的就是它的忠心，而契约的存在就已经能保证了它的忠心。这就很好了。 步清善的心里转过万千想法，手则无意识地抬了抬小猫的屁股，还很自然地揉了一把。 百足注意到了这一幕，瞳孔骤然一缩，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清白不再”的妖皇大人已经彻底放弃了治疗。他知道百足在想什么，他就知道！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挠百足一脸花，然而身为灵体的他最终只能默默地捂住自己的脸。 虽然，以妖皇大人现在这个灵体的状态，其实根本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脸。 步清善无意识地把妖皇大人的身体调戏了一遍又一遍，全然不知道自己在百足眼中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妖后”了。 #妖后今年三岁半# #依约成婚，霸道妖皇别耍赖# #驯夫有方，错惹傲娇妖皇# #我的妖后来自二十一世纪# 还好步清善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他吐槽起来，连他自己都怕。 废话说了一箩筐的掌门终于依依不舍地把多福三位萌萌的徒弟送走了。等到走出大殿以后，沈清上擦了擦自己手心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说：“我现在手脚都是软的。” “师兄，你平时胆子那么大，怎么见个掌门却能吓成这样？”步清善问。 沈清上眼神飘忽地看了步清善一眼，说：“就在你给掌门人塞糕点的时候，我瞧着他太过可爱，差一点就要伸手捏他的脸了……定是平时捏你的脸捏习惯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真的要出手了！” 于是，等到知道那可爱的童子就是掌门时，沈清上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我们的掌门那么萌！ 为什么那么萌的却是我们的掌门！ “怪不得曙雀峰上的童子都习惯板着一张脸，只怕是从掌门那里学来的。”有琴清若道。 “但是，板着脸的正太会给人一种人小鬼大的感觉……威严倒是不会因此增加多少，反而会让我更想要调戏呢。”步清善笑着说。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这些年，他调戏过的青鸟使们简直不可计数。 百足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样子，在主上恢复之前，他要帮助主上把妖后身边的正太都给拦下来！ 对了，正太是什么意思？鼎鼎有名的邪将百足在这一刻忽然有那么一点点茫然。 第六章 有琴清若是几人中较为细心的那个。她笑着对沈清上说：“便是你想捏掌门的脸，以你如今的身高也是捏不到的。”虽说他们都是*型儿童，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也都还只是幼儿而已呀。 掌门的样貌有些出人意料，却也有十几岁少年的模样了，沈清上就是踮起脚也够不到他的脸。 “我自然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原本是打算捏他身上肉多的地方的。”沈清上叹了一口气说。 世界忽然安静了。 有琴清若抬起手，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百足仿佛重新把沈清上认识了一遍。他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沈清上。 步清善也像看待英雄似的看着沈清上，还围着他转了一圈，十分敬佩地说：“怪不得你会被吓出一身冷汗来啊！原来你差点就做成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了不起啊了不起，我敬你是条汉子！” 捏掌门人尊臀什么的？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沈清上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你们想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手掌！小孩子的手掌一般都胖胖的软软的。”所以，他差一点就和掌门人成功牵手了……咦，这话听上去怎么还是如此不对劲呢？ 许是因为沈清上的话，百足默默地向着沈清上递出了自己的手。 沈清上盯着自家妖宠伸到自己面前的爪子，不知道百足这是什么意思，很有些茫然。 “师兄，他的意思是想要和你牵手！”步清善赶紧说。 不知道为什么，步清善总是会下意识地觉得，百足或许点亮了病娇属性。 没办法，谁叫他长着一张反派妖孽脸呢？在动漫中，这种角色一直在黑化，从未被超越。 听了步清善的话，沈清上恍然大悟。他端着一张君子端方的脸，用教育孩子的口吻说：“想要牵手就直接告诉我。我竟也忘了，你刚刚入我御妖门，显然会有些不太适应。我是该多陪陪你。” “不，我的意思是，请您扶着我的胳膊，我要带着您一起飞行了。”百足笑眯眯地说。 沈清上立刻目光凶狠地瞪向步清善。大师兄的脸就这么又因为小师弟丢了一次！ 步清善默默转开了视线。嘤，百足果然是个反派角色，竟然都不给小孩子留点面子！ 从曙雀峰到青阳峰，隔着好几个峰头，若是用走的，只怕他们走到天黑都到不了青阳峰。而凭着青阳峰三只小萝卜头现在的修为，他们还做不到自行御剑飞行，这就比较郁闷了。沈清上那里倒是有一样有助飞行的灵器，但是他只带着自己飞还好，若是同时带上这么多人，恐怕灵力会在半路无力为继。 所以，掌门早早就吩咐了青鸟使们，让他们将步清善一行人顺顺当当地送回去。不过，他们现在有百足了。百足刚刚到达这个世界没多久，正想要在“小主人”沈清上和妖后步清善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于是他很愿意在这种小事上献殷勤。他可以用法术带着他们走，倒是不用劳烦青鸟使们再走这一趟。 至于有琴清若，她有妖宠涉阳，自然也是能顺利回去的。 一行人很快就飞了起来。 步清善牵着百足的衣袍一角，站在云间就像站在平地上一样。他另一只手一直抱着自己的猫。 盯着自己的猫看了一会儿，步清善说：“猫啊猫啊，大师兄的妖宠能带着我们一起飞行，你却没有别的什么本事。只怕我们在其他事情上也帮不了大师兄太多了。不如你等会儿就对着他卖个萌吧！哦，你还不知道卖萌是什么意思吧？就是用自己水润润的眼睛盯着他，然后露出自己的小肚子给他顺毛。” 妖皇大人：…… 邪将百足：…… 盘在清若手腕上修为大退然而还是比一般人耳聪目明的涉阳：…… 小猫舔了舔步清善的手指，柔柔地喵了一声。步清善立刻低下头亲了它一下，说：“你答应了，是吗？真棒！等我们回到青阳峰，我就给你准备制造猫爬架、猫抓板、猫砂盆……” “你说得这些都是何物？”百足问。 步清善骄傲地说：“猫爬架就是给猫玩儿的地方。猫抓板是给猫磨爪子用的。猫砂盆就是猫用的茅坑。不知道小猫有没有学会自己埋便便……唉，它毕竟不是很机灵，还是我多教它几次吧。” 妖皇大人：…… 邪将百足：…… 因为心情太过复杂没能咬住自己的尾巴差一点就要掉下清若手腕的涉阳：…… “对了……百、百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见百足这会儿和善，步清善的好奇心又冒出来了。百先生这个称呼虽然怪怪的，不过看着百足那张脸，步清善是真的做不到直接叫出他的全名呢。 对于反派必须要怀着十二分的尊敬，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黑化了呢。 没错，步清善就是这么机智的理科宅！ 明明一点都不病娇的百足完全不知道步清善把他脑补成了多么恐怖的存在。他其实挺喜欢这个敢让妖皇出卖美色对着别人卖、卖那个什么萌的熊孩子的。于是，他微微一笑，说：“您问。” 妖孽一笑，步清善又想捂住自己的心脏了。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美色误人。 等等，为什么他念的会是美色误人？作为一个笔直笔直的男人，为了安抚自己的小心脏，难道他不更应该告诉自己，百足是男的，百足的雄的，百足是公的吗？他竟然在第一时间忽略百足的性别了！ 步清善立刻捶胸顿足起来，这果真是美色误人啊！ 百足哪里知道步清善的内心戏会如此丰富呢？他见步清善没有说话，便又说了一句：“无需唤我先生。您若是不想直呼我的名字，可以直接叫我邪将。对了，您有什么想问的？直问了便是！” 步清善努力板着自己的包子脸说：“百……邪将先生，你、你的原型是狐狸吗？” 百足一愣，笑着摇摇头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这话却不是步清善说的了，而是有琴清若说的。不过，她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她其实没有别的什么意思，纯粹是和步清善一样，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而已。 百足笑着说：“或许是因为我爹娘高兴？”他们一高兴，就把他生得这么好看了。 “那你的原型是蜈蚣吗？”步清善又问。就是蜈蚣也没什么，反正他不怕。在穿越前不怕是因为他有杀虫剂；在穿越后不怕是因为百足和沈清上签订了契约以后就是他们的人了，他们不该怕自己的人。 百足再次摇了摇头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叫百、百足？”这个问题是沈清上问的。 百足笑着说：“自然是因为我自己高兴。”只要他高兴，他给自己取“蜈蚣”当名字都没事。 也是百足的实力太强大，于是就算他和沈清上签订了契约，但是只要他有心遮掩，沈清上根本看不穿他的原型。因为，他们之间的契约虽然是沈清上主导的，但其实也没有对百足产生太大的禁制。 御妖门虽然御妖，但这个门派的存在其实对于妖修而言也算是一种保护了。 如今人修鼎盛，就拿此方世界来说吧，正道有三宗六派九门，魔道有十八宫，此外还有中小势力无数，但却没有一个真正属于妖修的门派。那些野外落单的妖怪，不仅是魔道的人觊觎它们的妖丹，想要对它们抽筋剥骨，把它们炼制成法宝，就算是正道的人也是一样的，仿佛妖修的命就不是命一样。 御妖门虽然御妖，但门内的弟子更多的是把自己的妖宠当成了并肩作战的伙伴。妖宠之于他们就像是剑修手中的剑，就像是法修的本名法宝，就像是医修心中的道……总之那是不可伤害也不可背叛的。而御妖门中人用于和妖修定契的契约是从千万年前传下来的，并不苛责任何一方，竟是十分宽和。 步清善只在御妖门中生活了三年，却听说了很多同门和他们妖宠之间的故事。 曾有一位门人，他的妖宠得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病，还因为这种病变得十分虚弱，就算吃了再多的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这位门人就背着自己的妖宠到处跋山涉水寻访名医。后来，他们终于遇到了一位厉害的医修。为了能让这位医修松口给自己的妖宠看病，这位门人甘受那位医修驱使了两百年。 曾有一位门人，他在小秘境中被他人偷袭，妖宠因护他而死。这位门人当时就发了疯，竟是服用了一种效果十分暴烈的丹药，立刻修为大涨，把偷袭的人全部弄死了，也算是为妖宠报了仇。不过，他因为丹药的副作用很快就筋脉俱断，丹田破损。等到同门赶到时，他仰天一笑，抱着妖宠的尸体跳了崖。 曾有一位门人，惊才绝艳。那时的仙道第一美人对他有意，正道青年才俊莫不羡慕他，他却只说自己心有所爱，落得花有意水无情。只是，这位门人身边又一直未曾出现什么蓝颜知己红袖添香，大家就以为他那句“心有所爱”是托词。后来被烦得没办法了，这位门人直接说已经爱上自己的妖宠了。 …… 当然，除了这些故事以外，也有很多是妖宠对主人不离不弃的故事，都十分感人。 第七章 正想着那些门人和妖宠之间可歌可泣的伟大故事时，步清善忽然听到师姐在和自己说话。 “我见你已经抱了一路，现在还不觉得累吗？需要我帮你抱一会儿吗？”清若问。 步清善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猫。 他当然觉得累。毕竟，他已经抱了好久了。从和小猫签订了契约之后，他就一直抱着它，从未松开过。小猫虽然不重，可怎么也有两三斤。而步清善现在的身体才三岁，身体的承受力是非常有限的。 但是，步清善不想松开自己的小猫。即使它傻傻呆呆的，那也是他的小猫。 不知道怎么回事，步清善忽然想起了一件他穿越之前的事情。 他是七岁念的小学。农村的教育条件并不好，唯一的一所小学就在镇上。为了上学，他每周末下午要走十几里路赶到学校，然后在学校中住上一个星期，再在周五的下午走十几里路回家。 那时候，学生的一日三餐都需要自备饭盒蒸饭吃。所以，周末去学校的时候，步清善还要背上自己一周的口粮。那几斤大米真的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他背着大米走路，每次都累得想要在半路趴下。 但是，他坚持过来了。 虽然国家一直在抓九年义务教育，但其实在他读书的那个年代，农村里辍学的孩子很多。有人嫌学校远，有人嫌念书苦，有家长嫌书本费贵……但是步清善都坚持下来了。哪怕是在每年冬天去上学的时候，他一路踩在雪地中，棉鞋浸了雪湿透了，他的脚会在冰水中泡一路……很苦，但他依然坚持了。 因为，步清善知道，读书是他唯一的出路。 而现在，步清善抱着自己的小猫，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起自己当初背着大米去上课时的情景了。就算是很累了，当初的他不能把大米丢了，现在的他就不能把小猫丢了。有些负担是必须要背负的。 所以，步清善对着师姐摇了摇头，说：“不累的！” “真的吗？”清若怀疑地问。 “是真的！因为重力在水平方向上是不做功的！”步清善笑嘻嘻地说。 沈清上看了步清善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 步清善赶紧说：“师兄，我开玩笑的！”他当然知道肌肉等长收缩需要消耗atp的，而热能做功也是做功，这和机械能做功是一样的。但是，这不是为了活跃气氛嘛，他才偷换了一下概念。 好吧，虽然古人们都不知道这玩笑中的笑点，聪明如师姐就显然没有听懂步清善的玩笑话。 理科宅的寂寞在修真界谁人能懂？ 步清善又说：“哈哈哈哈哈，师姐你就当我抽风了吧。我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啊。” 飘在身体半米处被自己身体带着走的妖皇已经被步清善的“轻浮”惊呆了！ 这个熊孩子！ 如果妖皇现在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去，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步清善一个禁言术！ 而听了步清善的话之后，原本想要给妖皇的小猫身体施展一个轻身术的百足默默放弃了这个决定。既然妖后一心想要对妖皇好，想必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情趣。身为一个好下属，他还是不要掺和了。 其实，百足早就意识到步清善必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子，但是他又的确看不出步清善身上有被夺舍的迹象来……如今他们流落至此，含光不见踪影，妖皇情况不对，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百足只得将心中的种种情绪都压了下去。不过，这不耽误百足看妖皇的笑话。及时行乐绝对是百足的优点！ 没想到年纪小小的妖后竟然如此热情，也不知道日后妖皇大人能不能承受得住！ 要知道，哪怕是最魅的狐妖在勾引他人的时候，也只是说“今夜的月色真美啊”或者“这一句诗写得极好呢”等等。像清善这样一开口就是“爱”的，百足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更别说亲眼见到过了。 回到青阳峰上后，大家开始给自己的妖宠们安排住处。 惜花老祖给徒弟们备下的住处是半山腰上一处两进的院子。这里房间很多，就算三位徒儿带上了各自的侍童，也完全能住得开。有琴清若原本住了后院，不过她时常要往师兄师弟这边跑，后来就索性搬到了前院。反正她年岁还小，再加上修仙之人总比凡人要洒脱些，这样住着也不妨碍什么。 于是，整个后院目前就算是空了下来。 沈清上作为大师兄向几位妖修解释道：“师父说，这里其实是我们临时的住处。等到我们再长几岁，有了筑基期的修为，就可以去青阳峰旁边的小峰头上开辟自己的洞府了。”他这样说，倒不是觉得这里不够宽敞，却是在宽三位妖修的心。毕竟，妖修们一般都崇尚自然，不怎么喜欢和别人住在一块。 以百足的修为，他只要用神念一探，就可以在顷刻之间把整个院子中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 听见沈清上这么说，百足笑道：“这院子虽然不大，但位置却是极好。青阳峰中藏有两条中阶灵脉。这小院正好处在两条灵脉的交接处，溢出的灵气十分可观。而小院本身又被一个极好的阵法护着，使得诸多灵气聚而不散，都藏于你们脚下。你们平时的行走坐卧之处都是有灵气溢出的。” 中阶灵脉这种东西，对于见多识广的百足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但在此方世界中，这绝对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了！惜花老祖初修成元婴，宗门奖励了一条；另一条则是他早年在奇遇中得到的。 三人一听，都十分感动。惜花老祖确实总默默地把最好的都留给他们。 以小猫如今的状况，步清善是不放心让它自己住着的。他直视着小猫懵懵懂懂的眼睛，把它当成了一只刚刚出生的小妖，就说：“我还是带着小猫一起住吧。我待会儿会让侍童用小篮子给它做张床。” 小猫乖乖地喵了一声，似乎在赞同步清善的决定。步清善又高兴地在猫脸上亲了一口。 其实只有七魄封在体内的小猫哪里能真的听懂步清善的话呢？ 而真正能听懂的妖皇还在持续地心疼自己。他堂堂妖皇至尊就要睡一个破破烂烂的小篮子了？ 百足咳了一声。 “你呢？我的住房就在清善隔壁，然而房间不大。”沈清上主动问自家妖宠，“后院是彻底空着的，你可以在那里挑一个房间。”百足既然已能化形，沈清上自然就凡事让他自己做主了。 百足赶紧说：“我也和你一起住。”他必须要住在妖皇隔壁啊！他要随时跟在主上身边。 沈清上大约是没想到百足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由地愣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下说：“房间是真的不大。若是放两张床，只怕就挤了一些。”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打地铺。”百足说。他就是要住在妖皇隔壁！ 沈清上见百足坚持，就同意了。 涉阳虽然现在不能化为人形，但这是因为他重伤未愈的缘故，事实上他早不是一只懵懂的小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和有琴清若一起住肯定是不合时宜的。他得为“小主人”的闺誉着想。 没办法，在御妖门，人和妖之间也可以是不清白的。 于是，涉阳就住到后院去了。如今后院空荡荡的，涉阳若住到那里去，一条蛇不知道会不会寂寞。 有琴清若想了一会儿，说：“索性我也搬去后院吧。当初从后院中搬出来，是因为我那时年纪太小，每天从内院走到前院来实在不太方便。但现在已经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待我去了后院，我现在的房间正好空出来给小四……当然，若是小四是女孩子，那就先随我一起住后院吧。” 房间分配好了以后，沈清上又让几位侍童和妖修们互相见了面。 惜花老祖本身一直用不惯侍童。所以，在他收徒弟之前，青阳峰上永远都是孤孤单单只有他一个人，竟然是连他的妖宠也不常露面。后来他算到了自己会有四位徒弟，于是在捡到沈清上后，就从别处领了四位侍童回来。这四位侍童分别叫一平、二安、三喜、四乐。他们的名字自然是惜花老祖取的。 平安喜乐四位也是妖修，只不过他们的修为还十分低微。 在修炼一事上，妖修比人修要艰难千万倍。自几十万年的妖族大战以后，不管在哪个世界中，都是妖修渐颓，人修兴荣。不过，妖修的寿命总比人修要长很多，所以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努力。 而这大概就是天道给妖修们留下的一线生机吧！ 步清善开始兴致勃勃地给小猫布置生活用品。一平的针线好，步清善就求着她给小猫缝了一个软软的小垫子。他把软垫放在小篮子中，就算是给小猫做好了床。然后，他开始制造猫砂盆。 盆很好做，就是猫砂有些难办。步清善去外面弄了一些细软的泥土回来，放在盆中，勉强就算是个猫砂盆了。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泥土，步清善勤快些可以一天一换，也是方便。 步清善抱着小猫，指着猫砂盆对它说：“这就是你的茅房。以后你想要嗯嗯或者嘘嘘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拉在这里面。顺序不能错，要自己先刨个坑，完事儿再把坑埋上。记住了吗？” 熊孩子你给我记、记住了！妖皇大人咬牙切齿中，全身都被黑气笼罩着。 第八章 三喜见步清善一直忙进忙出的没个消停，忍不住说：“少主，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的。既然是已经开了灵智的妖修，哪怕它现在不能化形，也是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它可以自己去外面解决。” 步清善摸了摸小猫的脑袋说：“哪里有这么容易……这猫如今有些呆，便是我和它说话，它都没什么回应。只怕真把它放出去后，它漫山遍野地跑，很快就不着家了。可它现在实力不济，我总担心它会被什么飞禽走兽叼走。所以，不如我在房间里把它的生活所需都备齐了，就这么先养着它吧。” 青阳峰上其实有着很多寻常的动物。在步清善看来，青阳峰就是一个自然的生态系统。虽然说，在一个修真的世界中出现这么一个非常符合科学规律的生态系统循环，这件事情本身其实挺不科学的，但青阳峰上除了非生物的物质和能量以外，的确还存在着一定数量的生产者、消费者和分解者。 其中不乏三四级消费者，步清善就曾经听到过大型食肉动物的吼声。 小院这一片地方，以及三徒儿每天需要攀爬的那条台阶两旁，都被惜花老祖设了阵法，所以寻常的动物并不能靠近。但如果小猫兴致上来，跑出了这个范围，只怕它会被林中一些肉食动物叼走。 “这不能吧……我们身上会有灵力威慑，寻常动物才不敢吃我们呢！”三喜说。 步清善叹了一口气：“但凡我的猫儿有你这样的本事，在青阳峰的地界上，我都不用担心它了。”但现在看来，其实他的猫竟然是灵智不全的。智商都不够，那还有什么杀伤力或者威慑力？ 三喜吃了一惊。 被严重小瞧了的妖皇大人觉得非常暴躁。他会不如这只才化形的小妖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步清善根本就接收不到来自妖皇的怨念。他笑了一下，对三喜说：“它傻点就傻点吧。其实我觉得它这样傻兮兮还挺可爱的。照顾它虽然费事，但我就当是提前体会了做父亲的艰辛感觉吧。” 步清善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这只猫若能遮掩天机，让他修行得更顺利，他完全可以宠它上天！ 三喜听了十分感动，然而还是要拆台说：“可是少主你现在才三岁，这也提前太多了。” 步清善被噎了一下。他低着头继续打量着自己的猫。小猫抬起头回以天真的注视。 在小猫的眼睛中，步清善看到了一个正在微笑的自己。但他仿佛还看到了别的什么，比如说依赖和信任，比如说纯洁和希冀。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小猫自带的傻气。这猫看上去真的好傻！ 步清善忽然就放下心来了，对三喜说：“丸子啊，等这猫真能修炼成人形的时候，我的年纪一定可以真的当父亲了。它需要时间。对吧，爹的猫儿砸哟！”他忍不住又亲了自己的猫一下。 无数熊孩子奔腾着从妖皇大人的脑海中呼啸而过。他已经整个妖都不好了。 “我是三喜，不是四喜；我是三喜，不是三色。所以不管从哪一条来说，我都不是丸子。”三喜弱弱地反抗说。他一说话的时候，两边的脸颊就鼓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欢乐的小仓鼠。 “天色渐晚，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饭点了吧？”步清善忽然问。 身为一枚正宗吃货的三喜立刻就激动起来了。他拔腿往外跑去。很快，他说话的声音就从他奔跑的方向传来了：“原来已经是饭点了吗？我去催催！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可不能把吉时耽误了！” 严格说起来，四位侍童应该分别对应着惜花老祖的四位徒弟。每一位徒弟都拥有一位独属于自己的侍童。不过，也许是因为步清善师兄弟三人之间关系好，而排行第四的小师弟又尚未出现，这四位侍童常常玩在一处，渐渐在很多事情上的分工就没有那么明确了，一般都是谁最擅长什么就做什么。 三喜最擅长吃，特点是什么都爱吃，优点是什么都能吃。 一想到这吃货丸子就是自己的侍童，而现在他又多了一只懵懂的小猫作为妖宠……步清善深深觉得自己可以开一个二货集中营了。“我大概是唯一能正画风的人了。”步清善如此想到。 吃过晚饭以后，天就彻底黑了。屋子里照明用的是夜明珠。这种在凡人世界中千金难得的矿石，在修真界却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步清善就有无数颗。他随手取了一颗很小的，丢给小猫玩儿。 小猫自身的痊愈能力很强大。它现在已经不像初见到步清善时那么虚弱了，可以滚着石头玩一会儿了。不过，它显然对珠子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玩累了以后，它就把夜明珠随便抛在了一边。 “真聪明！你做得很棒！”步清善给了小猫一个大大的表扬。 也许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猫爹了，步清善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育小猫。毕竟，小猫现在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而它以后基本上都会跟在步清善身边。所以，步清善对它的教育是非常重要的。 步清善郑重地说：“我要把你教育成一只讲文明、爱科学、树新风的修真界第一喵！” 没有人能懂理科宅的笑点？没有关系！他可以给自己养成一只拥有科学素养的好猫！ 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前景非常光明呢？步清善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机智了！ 不过，步清善心里很快又冒出了另一个声音。老实说，这个计划似乎透着一点点变态啊。 “不对，光源氏计划是指男人把小女孩抚养长大，将她培养成自己理想中的女人，以期能成为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步清善对自己说，“但我只是要养成一只小猫。我总不会和一只小猫结婚。” 妖皇大人：…… 步清善又对小猫说：“儿砸，爹爹其实一点都不变态，你说是吧？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只是一位望子成龙望猫成虎的猫爹而已！儿砸啊，你可千万不要辜负爹爹我对你的一片苦心啊！” 妖皇大人：…… 步清善立刻开始给小猫讲起了夜明珠的发光原理：“从固体物理学角度的来说，能让夜明珠发光的，其实就是无机盐类晶体中的激活晶态磷光体而已。所以，尽管它能在夜色中发光，看上去很稀奇，但从本质来说，它不过是一种矿石罢了。”就算小猫听不懂也没有关系，他可以熏陶它！ 妖皇大人：…… 步清善又说：“你没有为夜明珠的外表所惑，这很好。在修真路上，我们要时刻记得透过事物的现象看到它的本质。佛家有云，红颜枯骨，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我们要不为外物所动。” 本座当然看不上小小的夜明珠了，毕竟本座享有无数的奇珍异宝。妖皇大人冷哼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步清善在说什么，但是妖皇表示自己有钱任性。 说了一大堆话，又给自己灌了三大杯白开水，步清善终于觉得有些困意了。不过，在他临睡前，他还要先照顾自己的猫咪。于是，他把小猫放在了垫子上，用软布浸了温水拧干了，替小猫把四个爪子都擦了一遍。 小猫不喜欢这种湿漉漉的感觉，就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步清善虎着脸说：“听话，我们把爪子擦干净。不然，今天晚上我就不让你爬我的床。” 曾经一直被爬床但其实从未爬过别人床的妖皇大人：…… 步清善又用很小的力道把小猫的两条后腿拉开，说：“屁屁和蛋蛋上也要擦一下。不过我们得换另一块布。虽然你现在什么都不懂，但我一定不会用给你擦爪子的布巾去擦蛋蛋的！” 妖皇大人强烈的怨念终于影响到了自己的身体。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是小猫成功炸毛了。 “好了好了，反正你今天也没有排泄过，那屁屁和蛋蛋就不用擦了。”步清善用一种看“不懂事的熊孩子”的眼光看着自家的小猫。 妖皇大人无比心塞。隔壁房间中竖着耳朵听着这个房间中动静的百足，他也脚滑了一下。 “你怎么了？”沈清上正往地上铺着临时的铺盖。 “没什么……其实你不用给我铺床了，我晚上打坐就行。”百足说。 沈清上端着一副沉稳的表情说：“我把床留给你了，你可以在床上打坐。我自己睡地上。” 步清善把给小猫准备的篮子放在了自己的枕头边，然后把小猫放进了篮子中。他挠了挠小猫的下巴，说：“这里就是你的床铺了。当你想要睡觉的时候，你就爬到这个篮子中，趴在软垫上睡。” 今天的事情特别多，忙了一天的步清善觉得非常累。他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说：“那么，我先睡了。你要是睡不着，就随便在屋子里走走。我最后再强调一遍，你一定要记清楚哦！拉屎撒尿去猫砂盆；睡觉在篮子里；肚子饿了，你的食物就摆在那边能够得着的小矮踏上。晚安，宝贝。” 无比漫长而又无比艰难的一天终于过去了。妖皇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晚安，欠揍的熊孩子！ 第九章 夜色如水。 步清善把自己的小枕头端端正正地摆好，然后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枕头是用稞虚果的外皮晒干了填充的。稞虚果这东西的名字里既然带了一个“虚”字，那就真不算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但是，因为它太普通了，一般的修士用不上，反而是凡人中的武师们用得多些，在修真界真的就不怎么常见了。惜花老祖能弄了来，这就显出他对徒弟们的用心了。 这稞虚果是有安眠宁神的效用的，因为效用非常不显，反而就更适合长期使用。惜花老祖不是拿不出什么比稞虚果更好的东西来，但是如果步清善小小年纪就开始用那种药效非常明显的东西来做枕头，他这般夜夜枕着、闻着，只怕会对那些东西产生依赖性。这其实是不利于步清善日后发展的。 所以，当初见步清善一直睡不安稳，惜花老祖翻遍了典籍，才想到这稞虚果。 步清善闭着眼睛闻着枕头上淡淡的植物清香，明明觉得累，却又不那么容易睡着。 屋子里多了一只猫，即使它无害、柔弱、不堪一击，但步清善还是觉得不怎么习惯。 步清善并不是死了之后立刻就穿越到这个时空成为一个婴儿被惜花老祖捡到的。事实上，他在救了春叔、春嫂的那对双胞胎孩子以后，还在众世界兜兜转转了十来年的样子，才在此方世界重生。 穿越重生这种事情，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步清善以前虽然不信，但还是知道这个概念的。网络小说里总有太多相似的路数了，甚至有一段时间里，电视中也在热播类似题材的剧。所以步清善死而重生以后，并没有太过慌张，他一直是比较淡定的，于是他把那十来年中发生的事情都记住了。 那十年……说真的，并没有给步清善带来什么太多愉快的记忆。 等到重新变成小孩子在景兴世界中重生又被惜花老祖捡回来以后，步清善暗地里看了一些书，又从惜花老祖的口中打探了一些消息。他如今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只怕他那十年都是在三千小世界中徘徊了。这个时空中有三千大世界，三千中世界，三千小世界。三千是个虚数，其实就是指很多很多。 而所有的大世界、中世界、小世界加在一起组成了这个时空。而大概是因为步清善一直都是在同一个时空中徘徊吧，于是在经历了种种事情之后，天道法则默认他有了一个十世善人的光环。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投机取巧。真正的十世善人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修成的？ 如此一来，步清善倒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而那十来年的光阴，说长并不长，如今回想起来，真的是很快就过去了。可说短其实也不短啊，在那十来年中发生的很多事情，的确在步清善的性格中留下了烙印，使得步清善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比如说，其实步清善现在稍微有一点点被害妄想症。这其实不是他穿越前就有的，而是那十年的经历给他带来的。老实说，步清善的症状并不严重，但是这让他在为人处世上变得更加谨慎了。 所以，当此刻自己的卧榻之侧多出了另一个生命体的时候，步清善就有些睡不着了。 不过，步清善依然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 他总要习惯这一切的。就像他在这些年中习惯了惜花老祖的关心，习惯了沈清上和有琴清若的亲近，他也可以在接下去的日子中慢慢习惯小猫的陪伴。毕竟他们之间的契约已经得到了天道的认可。 步清善知道，那十年的时间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结。不过，如果有缘，那么在那十来年中遇到过的人，步清善以后说不定还能遇到；他在那十来年中做过的事情，只怕有一天还会传入他的耳中……步清善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尽快长大，好想办法一一了结众多缘分，然后真正走向属于自己的巅峰。 修仙是要修一个真我，他会从那十年中走出来的。 寻常的小猫都习惯于昼伏夜出，但妖皇的真身自然要与众不同一些。小猫在软软的垫子上寻了一个姿势趴下了，看上去非常乖巧。这篮子虽然不大，但对于这么小只的猫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了。 妖皇大人见这一人一猫都安静了下来，就开始寻找回到自己身体的方法。 按说，身体是不会对原灵魂产生排斥的，但妖皇大人这里却出了很严重的问题。他现在的天地命三魂竟然只能跟在自己的身体半米处，不能再靠近一寸了。而如果不是因为步清善和他之间的契约，使得步清善身上的福运也影响到了他，只怕他的天地命三魂还会被身体进一步排斥，从而烟消云散。 三魂如果是正常离体的，那么魂在外也是能使用术法的。只是，妖皇大人的三魂是被迫离体，而且他的灵魂之间还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所以他的灵体现在也没法使用术法，竟像个废人一样了。 无论妖皇怎么尝试，结果还是一样的。他无法再靠近自己的身体。他也无法使用法术。 从妖族的最强者变成了现在的这样，饶是妖皇心性坚定，也忍不住产生了一些心理落差。 看着步清善翻来覆去睡得不够安稳，妖皇倒是希望这熊孩子能多闹腾闹腾了。 妖皇当然不是抖m，他其实也不喜欢被步清善那样对待。但是，妖皇先前有两次都因为步清善的“放肆”成功让自己的身体炸了毛，这说明他的灵魂和身体之间还存在着一点微弱的联系。等到他的情绪变动非常强烈的时候，灵体就能操控身体了。虽然，那只有短短的一瞬，但这也是一种进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哪怕妖皇因着步清善各种无意识占便宜的举动而觉得恼怒，但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步清善。他再怎么受不了这个熊孩子，他还是要借助熊孩子身上的福运来遮掩天机。 正在妖皇东想西想的时候，步清善终于成功睡着了。下一秒，篮子中的小猫睁开了眼睛。 老实说，如今就连妖皇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么说吧，开了灵智的生物和那些未开灵智的生物，他们之间有一个很大的差别就是，开了灵智的生物往往会理智思考，而未开灵智的生物往往只有本能。小猫现在三魂离体，这就相当于是未开灵智了。于是，它就算是妖皇的身体，但是“理智”的妖皇也算不到“只有本能”的身体会做什么。这听上去也是挺悲催的呢。 小猫蹑手蹑脚地从篮子中爬了出来。它动了动鼻子，动作灵活地往步清善的枕头上爬过去。 悄无声息地靠近猎物，这就是猫科动物的种族天赋。 妖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爬到了步清善的枕头上，然后它用自己毛茸茸的脸蹭了蹭步清善的脖颈。最后，它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小脑袋顶着步清善的脑袋，很快就又重新睡着了。 它竟然真的爬床了！ 妖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怎么就爬床了呢？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吗！ 小猫舒服得打起了小呼噜。 妖皇觉得自己已经快不认识自己的身体了，这没出息的身体谁要谁拿走吧！ 然而，小猫丝毫感觉不到来自灵体的怨念。它用粉嫩嫩的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可萌可萌啦！ 妖皇只能把目光投向步清善。他恶狠狠地瞪着步清善，都是这家伙把他的身体变得这么奇怪的！（咦，这个说法怎么听上去不对劲呢？妖皇大人想了想，觉得无解，就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步清善在睡梦中吧嗒了一下嘴巴。 这个是想要吃奶的意思吗？妖皇曲解了一下步清善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动作，立刻觉得自己和一个孩子置气也太幼稚了一点，毕竟这孩子还吃奶呢！于是他背过身，再也不看步清善一眼了。 第二天，步清善是被鼻尖的痒意闹醒的。他迷迷糊糊之中就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于是下意识地用手一抓。就在下一秒，他听到了一声猫叫。步清善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一只妖宠了。 睁开眼睛之后，步清善发现自己正抓着小猫的尾巴。 小猫很灵活，它一用力，就把自己的尾巴从步清善的手里夺回来了。 “早啊，宝贝！”步清善对着自家妖宠露出了一个笑脸。 小猫喵了一声，自在地甩了甩尾巴。 待步清善洗漱完毕以后，他走到外间，拿着小木棍在猫砂盆中拨弄了两下。几秒钟以后，他放下木棍走到小猫身边，忧心忡忡地说：“知道你傻，但也没有这么傻的！我的意思是不能在房间里乱拉，但是可以拉在猫砂盆里。你别是只记得半句话，以为我不让你拉了吧？说你什么好呢！” 妖皇大人：…… 新的一天，从妖皇大人迎接来自熊孩子的新一波打击开始！ 第十章 这猫一直不上厕所总不是个事儿啊！万一憋出问题来怎么办？ 步清善拎着小猫的后脖颈子，把小猫提了起来。他带着小猫在房间中走了几步，然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猫砂盆里。这盆子里是细软的泥沙。小猫用爪子踩了几下觉得很好玩，就又踩了几下。 只玩了一会儿，小猫又倦了。它停下动作，蹲在猫砂盆中，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看着步清善。 步清善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前曾在村子里见过的场景。那时候他还小，村子里与外界也不怎么连通，自然就没那么多讲究。乘凉的时候，那些带小孩的女人们一般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的孩子们把尿的。再后来春叔春嫂得了双胞胎，步清善也帮着照顾过很长时间，所以他挺会带孩子的。 “总不需要我给你把尿吧？”步清善自言自语道。 妖皇大人：…… 步清善四下看了看，晓得屋子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忍不住将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好缓解心中忽然涌现出来的尴尬。然后，他开始学着那些女人的样子，口中发出了嘘嘘的声音。 然而小猫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很好奇地看着步清善，似乎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步清善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早知道自己穿越之后会和一只猫凑一块儿，步清善觉得自己当初就应该多学点驯兽的知识！或者那个时候学点心理学也好啊……千金难买早知道。步清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揉了揉小猫脑袋，又在猫额头上点了一下，说：“其实我早先也养过一只猫，那只可比你聪明多了，真的是什么都会！” 在穿越之前，步清善说不上有多喜欢猫，但还是喂养过一段时间的流浪猫。 妖皇大人却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他一直瞧着步清善身上有几分怪异，便知道这不该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但在这之前，就算有了种种想法，那也只是妖皇的猜测而已，现在却是明晃晃从步清善口中得到证据了。不然，步清善现在才刚刚三岁的样子，哪里还能说出这一句“我早先也养过一只猫”呢？ 借尸还魂或者拥有类似奇遇的人，妖皇在此之前不是没有见过。他甚至还见过不止一个。毕竟那些魔修们最擅长的就是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而就算是正道之人，只要找到了遮蔽天机的法子，也是能用各种方法给自己续上一命的。只是，之前见到的虽多，步清善却是唯一能够勾起妖皇回忆的人。 妖皇原先也曾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那人性格恶劣得很，每每都能叫他气急了，但那个人又是真心关爱他的。 明明是那样鲜活真实的生命，明明是那样记忆犹新的相处过程，待妖皇找到了阵眼，才惊觉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于幻阵中的南柯一梦而已。既然是梦，那自然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待破了阵，妖皇就明白了，那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原来都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而已。 “也是那个阵法太霸道……如今瞧着，倒是这个熊孩子才是真正鲜活的。这世界上真真是没有比这个熊孩子更恶劣的人了。”妖皇微微眯起眼睛，一下子就将心中翻涌起来的淡淡惆怅散了个干净。 步清善哪里知道妖皇如此高看他呢！他还操心着妖皇的身体呢！ 看着小猫无比淡定的样子，步清善觉得它现在学不会使用猫砂盆，大约是真的不急着用。于是步清善就重新把小猫抱了起来。小猫被圈进步清善怀里之后，立刻喵喵了两声，仿佛很高兴一样。 步清善用布巾给小猫把四个爪子擦了擦，道：“罢了……都这个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早餐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了。沈清上和有琴清若都已经坐在桌子前等着步清善了。至于他们的妖宠百足和涉阳，还留在各自的房间中。以他们妖宠的修为，就算现在倒退了些，还是能做到辟谷的。 大师姐何其敏锐，见步清善面露担忧，便十分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步清善觉得自己猫有点蠢这种事情还是就自己知道算了，可不能到处传扬出去。否则，丢了自己的面子是小，丢了自家猫的面子是大。他就摇摇头说：“没什么事情，只是小猫昨晚闹我呢。” 确实是爬了床以至于无法辩驳的妖皇大人：…… “于是就没有睡好吗？”有琴清若了然地说。她是师兄弟三人中最勤勉的一个人。虽是女子，但因为她选择了比较艰难的剑修，所以每日都需要早早起来练习挥剑，左右手都要练得一样灵活。 沈清上起得只比清若晚一点。他喜欢炼丹炼器一类的杂学，故每天都要花费很多时间在书本上。 步清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无碍的，我们等会儿就要去爬台阶了。两轮台阶爬下来，我自然就精神了。说起来，我们昨日去了曙雀峰，把傍晚爬台阶的功课落下了，今日可需要补回来？” 有琴清若替小师弟理了理头发，说：“这倒是不用……我们昨日一路破阵其实已经有所得了。” 这话说完，有琴清若立刻意识到了不妥。她忍不住笑了笑，又说：“不过，我们平日修行时，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若是有这个心，慢慢把落下的功课补上也是好的。”她倒是忘记了，小师弟昨日其实根本没有参与破阵，只是悠哉悠哉地待在阵法中，等到了时间，他才被掌门人送出去。 师妹师弟说话的功夫，沈清上已经把早饭摆好了。他还记得步清善昨日吃多了口感酸涩的清心养灵果，就给步清善盛好了一碗稀粥，推到步清善面前说：“你且多喝些米汤，这是养胃的。” 步清善立刻低头对怀中的小猫说：“猫啊猫啊，这就是我的好师兄。他看上去如此不凡的样子，其实平时里总有操不完的心，却是比师父还要婆妈的。不过，他真是待我们极好，你可得敬重他。” 有琴清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张嘴皮子也是真利索，好好的大师兄竟被你说得如同老妈子一样，我却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对了，怎么只敬重大师兄，我这个大师姐呢？” “师兄比我们年长一些，自然是要敬重的。师姐虽是师姐，其实与我同龄。我虽也敬重，更多则是爱惜了。”步清善笑眯眯地说。他的嘴甜是从穿越前带过来的，这些年一直没有改过。 在那时候，他本来就是没爹没妈的孩子了，在村子里也是大家的拖累，要是不嘴甜点、有眼力劲儿，要是不机灵懂事又会察言观色，岂不是叫人厌烦？不过，他如今说这些话确实是出自真心的。 几个人吃完了早饭，又歇了一阵，便到了爬台阶的时间了。 步清善并没有带上自己的猫。他自幼吃着灵谷长大，身体恢复能力是极好的，虽然现在已经感觉不到昨日的疲惫了，但他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若是抱着猫去爬台阶，只怕是没法跑完全程的。 “再者说了，我在爬台阶的时候，是需要跑动起来的。到时候你在我怀里颠儿颠儿的，定然极不舒服。”步清善好脾气地向小猫解释道，“所以你就乖乖留在这里看家。我争取速战速决。” 这台阶上被惜花老祖布了阵法。三位徒弟虽然都已经爬惯了台阶，却是从未觉得轻松过。因为，阵法会根据他们的实力，自主地加大难度。步清善若是哪一日觉得稍微有些轻松了，待他下次再爬台阶的时候，台阶范围内的重力必然就又改变了。所以，他每一次爬完以后都是累得气喘吁吁的。 待步清善终于做完功课回到小院，就看见自己的猫蹲在院门口翘首以待。 步清善心里一阵感动，觉得这猫虽然傻了一点，但总归心里是有他的，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累成狗一样的步清善却是没什么力气抱猫了，慢慢挪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小猫跳到了石桌上。步清善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就对猫儿伸出手指勾了勾，说：“你且过来！我要试一试！” 小猫慢慢踱到了步清善面前。说时迟那时快，步清善按住小猫，在猫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小猫许是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立刻叫了一声，还开始挣扎起来了。 这一幕恰好被吃货三喜瞧了个正着。他原是什么都敢吃的，见到步清善这样，立刻就叫嚷开了：“少主，你是不是饿了？可是再饿也不能啃自己的妖宠啊！它看上去还没有三喜我好吃哩！” 沈清上刚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了三喜说的话。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觉得步清善不该是这么饥不择食的。然而，待他走进院子一看，立时呆了。好家伙！步清善果然咬着小猫耳朵还没有松开呢！ “小师弟，你这是做什么！”沈清上又是吃惊又是担忧地问。 步清善不好意思地松开了牙齿，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无辜地说：“没、没什么……” “你若是饿了……厨房里应该是备着点心的，我去帮你取。”沈清上说。 步清善连连摆手：“我、我……师兄，三喜胡说的！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什么都是为了吃！” 沈清上立刻伸手压住了自己想要抽搐的嘴角。步清善哪里还有脸说别人？在沈清上和有琴清若看来，步清善和三喜这对主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他们见到什么好吃的能吃的，就都迈不动脚了。 “哎，我真没想过要吃了小猫，我又不是变态！”步清善赶紧说，“好吧，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早先听到过一种说法，因为母猫常常会对小猫做出咬耳朵的动作来，所以我若是咬了小猫耳朵，它说不定就能把我当成是自己的母亲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做什么，它学什么，总比现在容易些！” 被步清善母爱光环笼罩着的妖皇大人：…… 第十一章 惜花老祖在教导徒弟一事上并不严苛。毕竟徒弟们年纪都还小，甚至还不够去求是峰的，如今自然是以修身为主，所以除去早晚爬台阶的功课是强制的以外，别的时间都是由徒弟们自己安排的。 但因着掌门人先前特意提了一句，沈清上如今就没有多少闲暇了。晨练结束，他还需要前往求是峰听讲。所以，等歇过劲儿来了之后，沈清上立刻去重新梳洗一遍又换了一身衣袍，便带着自己的妖宠百足离开了青阳峰。他是青阳峰的大师兄，此去定然要克己复礼，不能坏了青阳峰在外的名声！ 有琴清若是个极其刻苦的人。步清善重活一世自然也不贪玩。在沈清上离开以后，他们就各自回屋打坐去了。有琴清若的妖宠需要养伤，便不和她一起；而小猫贪玩，步清善索性就让三喜照顾它。 步清善摆好坐姿，闭上了眼睛。 修真以灵根论资质，以慧根论潜能。步清善的资质潜能都极好。他是万年难得一遇的混元灵根。 所谓混元灵根，也称为混元五灵根，也就是说步清善的体内含有金木水火土一共五种灵根。在修真界中，身负四灵根、五灵根者是十分常见的，但是他们中几乎少有仙途顺利的，资质十分不堪。然而，步清善的这种五灵根却又和一般的五灵根大为不同，一个是天，一个就是地底下的泥。 普通的五灵根又称之为伪灵根。五灵根者体内虽然有五种灵根，但灵根的长短粗细不一，竟是没有一个能突出的，并且灵根间还互相妨碍，所以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修真的天赋，和毫无灵根的凡人不差几分。故而稍有些底蕴的门派都是不收五灵根者的，而就算收了，也是让他们在外门中蹉跎一生。 但混元五灵根不同，因步清善体内蕴含了一丝混沌之气，他的五灵根是完全平均分配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体内的金木水火土五灵根的粗细是一样的，长短是一样的，蕴含的能量也是一样的。五行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又生金，这直接就达成了一种绝对的平衡！ 一旦步清善顺利筑基，那么他体内的五行之气就能生生不息自成一体，赫然就是一个小世界！ 用步清善的理科脑来理解，他这种混元灵根就相当于是在体内安装了一个永动仪。只要在最开始的时候给他一点来自外界的灵气补充，他体内的循环就可以持续不断地进行下去！当然，永动仪这样的存在绝对是不符合科学规律的。但既然都已经开始修真了，还是把理科脑切换成修真脑比较好。 除去步清善这种万年难得一遇的体质，其实沈清上和有琴清若的资质也相当不错。 沈清上是木火双灵根。双灵根又称之为真灵根，加之木又生火，修炼起来自然顺利。 有琴清若是单水灵根。单灵根又称之为天灵根，这天赋一直是让人无比艳羡的。 步清善闭着眼睛，开始运转功法吸纳天地灵气。如果他没有十世善人的光环，那么他凭着自己的资质和潜能恐怕早已经筑基了。但偏偏他头上就是顶着这么一个光环，修为进度便明显慢了下来。 天道有时候是非常公平的。 如果没有十世善人的光环，说不定步清善这一生都将历经坎坷、受尽磨难，他挺不过去就是一个死，但是如果他挺过去了，那么他将拥有无限可能；而有了十世善人的光环以后，步清善必然能享一世富贵安康，而且还好运连连，但如果他想要更进一步，那就不可能了，他其实已经被限制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步清善虽然是混元灵体，但他就像是一个能装很多东西的盒子，偏偏这个盒子却被加上了盖子，外界的东西根本放不进去。他辛辛苦苦修炼了这么久，也只是把盖子撬开了一条小缝而已。 但今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步清善觉得灵气真正进入了他的身体。他只觉得整个人变得越来越舒服，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了云端，感觉美妙极了；又一瞬间，他却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归了母体，温暖的羊水包围着他，他还能听到母体的心跳声，让人觉得如此安全。 不，这不该是母体的心跳声！这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意志坚定的步清善立刻就战胜了诸多幻象。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的身体终于发生了质的变化，每一条经脉都扩大了。那些灵气涌入他的身体中，就像是游鱼入水，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步清善睁开了眼睛，缓缓出了一口浊气。炼气前期，他竟然已经达到炼气前期的境界了！ 果然那只猫不简单啊……步清善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他自幼在青阳峰上长大，所吃所用多为灵物，因此身体中的杂质不多，就算现在成功炼气了，他的身体中也没排出多少污毒。不过，他仍需要好好洗一个澡。步清善离开蒲团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打算喊三喜给他准备一些温水。 不过，当步清善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三喜正愁眉苦脸地蹲在一边呢。 “这是怎么了？”步清善奶声奶气地问。 “少主，你在屋子里待了整整三天了！”三喜惊喜地说，“我们都知道你正处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上，因此没敢打扰你。只是你那小猫……说来它也是忠心，一心要在你的门口守着，但它一直不吃不喝可不行……”原来当步清善在房间中修炼的时候，他的猫就一直忍着饥饿和困乏，在门外守着他。 听见三喜这么说，步清善不免有些着急，道：“那它此刻在哪里？” “沈少主想办法把它弄晕了，好叫它能够睡上一觉。否则，它的小身板可撑不住。”三喜说。 “那你快带我去见它！”步清善一听就更急切了。他倒不怪沈清上把自己的小猫弄晕了，他反而很感激他。因为步清善知道，大师兄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不过，都能叫沈清上出手了，小猫现在的情况一定不是很好。步清善不由地再一次想起他们初见时小猫那柔弱无比的样子了，又是一阵心疼。 因为步清善是在自己房间中修炼的，大家为了不打扰他，就把小猫安置在了另一个房间中。三喜立刻带着步清善去了那里。一边走，三喜还一边说：“温水也准备好了，少主你随时可以沐浴。” “那也得等见过了小猫以后，我才敢去沐浴啊！”步清善说。 小猫安安静静地睡在软垫子上，小胸口因为呼吸起起伏伏。因为它是被弄晕的，而不是自主入睡的，所以它现在的睡姿显得有些怪异。一般猫睡觉的时候都喜欢团起来，或者摆成农民揣的姿势，但现在小猫分明就是像人一样脸朝天用平躺的姿势在睡觉。它甚至还枕着枕头，盖着被子！ 步清善虽然担心自家的小猫，但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想笑。 三喜又说：“沈少主吩咐过了，只说你若是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就亲自准备一些食物摆在小猫身边。等它睡醒了，它也好第一时间吃上一些，填填肚子。别人准备的食物，它都是不吃的。” 步清善想要伸出手去摸摸猫的脑袋，但一想自己还没有洗澡，便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你这呆子，明明是一只猫，怎么就像是被狗狗附体了一样？都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身为奸臣的你也不多为自己想想。”步清善对小猫说，“你做奸臣，我以后就做昏君，也是绝配啊！” 三喜：…… 妖皇大人：…… 步清善果然就准备了一些吃食放在小猫身边，这才去洗澡。他如今短手短脚三头身，进了浴盆能直接没顶。好在他会游泳，穿越前救人而死也没留下什么阴影，因此快活地在温水中游来游去。 换了几遍水，步清善终于神清气爽地离开了浴盆。待擦干身子，他就给自己穿上了炼气修士才能穿的一星法袍。三喜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他知道少主修为增进了，所以就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一星法袍其实和素袍很像，只在袖子上多了一些星纹修饰。但步清善还是觉得自己变得更帅了！ 帅帅哒步清善又朝小猫所在的房间跑去，洗完澡的他终于可以一直陪伴着小猫啦！还差两步没走到门口，房间中忽然发出了一声咣当的巨响。步清善和三喜对视一眼，都有些慌张，立刻推门而入。 小猫好好的，并没有出事，正一脸无辜地蹲坐在床头。 原本摆在床头的椅子已经被推倒了。而原本摆在椅子上的那些装着吃食的碗碟自然也摔了一地。 小猫抖了抖爪子。很明显，这坏事就是小猫做的了。 然而，小猫只是掀起眼皮，淡定地看了步清善一眼。然后它就理直气壮地低下头开始舔爪子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的确是椅子先动的手。 第十二章 瞧着小猫这副强行装无辜的模样，步清善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喜连忙跑到床边把椅子扶了起来，他看着落在地上的吃食，心痛地说：“小祖宗哟，你若是想要发脾气，也先把食物放到一边才好啊！现在全部落在地上都没法拾掇了，岂不就是浪费了？” 小猫其实什么都能吃，所以步清善不光给它准备了牛乳，还给它准备了一些小点心。为了方便小猫食用，步清善特意把点心掰碎了，成为一小粒一小粒的模样，瞧上去倒是和现代的猫粮有些相似了。不过，现在椅子翻了，碗碟砸了，牛奶自然就撒了，点心也全部掉在了地上，真是没法再吃了。 “喵——”小猫对着步清善叫了一声。 步清善赶紧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故意板起脸严肃地说：“你无缘无故把椅子推翻，这种行为太不可取了。若是平时，这般浪费食物，我自然是要教训你的。不过，看在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的份上，这次就先记在账上。记住，以后你如果还有这种行为，那么我要数罪并罚，绝对不轻饶你。” 三喜虽然心疼那些吃食，见步清善这般严肃，他却又当了真，不免担心起小猫来了。于是他赶紧说：“少主，想来小猫也不是故意的……它这么傻，哪里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呢。” 真是谢谢你替我……我的身体求情啊！妖皇大人咬牙切齿地说。 “我哪里真的舍得教训它？不过是这么说说而已。你也知道它不够聪明，所以当它做错事情的时候，我总要吓唬一下它，让它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不能做。”步清善直接当着小猫的面对三喜解释说，“就它现在这点智商，我也不敢对它抱有太高期待了……只希望它能成为斯金纳的白鼠吧！” “少主你也傻啦，这是猫，它不管怎么样也无法变成老鼠啊！”三喜无辜地眨着眼睛。 “我的意思是……”步清善有心要解释一下。 三喜忽然明白了过来，抢着说：“哎呀！我都忘了基本变化术了！只要它能把变化术学扎实了，别说是变一只鼠了，就是变成少主你的样子也不在话下！哈哈，不过那个好难，我都还没有学会。” 步清善默默把“操作性条件反射”几个字咽了下去。算了，他还是一心培养自己的科学猫吧！ 不过，把小猫培养起来还真的挺有难度的。因为，小猫现在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步清善觉得小猫一点都不像是灵兽，反而就像是他在穿越前见过的那些普通流浪猫一样。所以，见小猫闯了祸，其实步清善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因为“贱”是猫科生物的天性，它们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手贱！ 当然，基本训练还是要有的。于是，步清善看向小猫，再次板起了脸。 小猫盯着步清善看了两秒，忽然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迅速跑到步清善身边。下一秒，它卧倒在了地上，主动露出自己软软的小肚子，还用两只前爪捂住自己的眼睛，口中发出了“喵喵”的声音。 简直是卖得一手好萌！ 看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了如此奇怪动作，妖皇大人默默转开了视线。他已经没脸看了。 步清善的血槽迅速清空，迅速由“严父模式”切换成了“慈母模式”。他笑得一脸“慈祥”地蹲下/身，摸摸小猫的肚子，又捏捏小猫的爪子，亲切而“猥琐”地说：“好啦好啦，刚刚都是和你开玩笑的啦！爹爹最喜欢你了……爹爹怎么舍得惩罚你呢！走吧，爹爹带你去厨房找吃的！” 三喜：…… 小猫跳进了步清善怀里。 三喜连忙说：“少主，你的原则呢？” “被节操吃掉了啊！”步清善说。 三喜隐约觉得少主说的节操并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节操，但他还是顺嘴问了一句：“那节操呢？” “被下限吃掉了啊！”步清善说。 “那下限呢？” “下限……下限被我吃掉了啊！”步清善笑眯眯地说。 一直觉得自己还能拯救下的底线君在这一刻彻底放弃了治疗。 三喜咽了咽口水，问：“那……虾馅好吃不？我也想吃！” “好孩子不要吃那个。”步清善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三喜的……肚子。他矮，拍不到肩膀。 三喜在心中呐喊着，他也要吃虾馅啊，他可以不是好孩子的啊！ 步清善却又转了话题，若有所思地说：“小猫其实很厉害啊，它竟然把椅子推翻了。”大概是为了方便几个小徒弟日常使用，惜花老祖在布置各个房间的时候，特意把桌椅床榻都造得很矮，它们自然就比正常的家具轻便些。但就是这样，小猫能靠着自己的小身板推翻椅子，也是挺不简单的。 三喜还想着那从未吃过的虾馅，嘴巴立刻甜了起来：“以后小猫会越来越厉害的！” “希望如此吧。其实我也没想过让它成为我的战力，只希望以后遇到事情的时候，它能够第一时间逃命。不求它帮我战斗了，我只希望它能好好的。”步清善颇为“慈母心肠”地感慨了一句。 再一次被小看了的妖皇大人：…… 两人带着小猫在厨房中吃了一些东西。正吃着，有琴清若就来了。 有琴清若方才也在打坐。不过，她倒不像是步清善那样直接就有所突破了。这种打坐冥想只是她的日常功课而已。等她结束功课的时候，就听到步清善已经出房间了，所以立刻赶了过来。 见步清善突破了，大师姐也替他感到高兴。又见步清善哄着自家小猫吃东西，大师姐忍不住说：“听三喜说，你是把自己当成是它爹爹了，现在一瞧果然如此。不过，你这个爹爹可不称职。” “我这次原本也没想到自己能直接顺利突破，以后就知道了。既然已经明白它对我的心意，以后我自然给它安排妥当，总不能让傻猫儿子就在外面不吃不睡地等着我。”步清善笑着说。 有琴清若摇摇头，说：“它对你的确忠心耿耿，实在是叫人感动。不过，我要说的却也不是这个。小猫直到现在还没有名字，你难道就不给它取一个？总不能一直小猫小猫这么叫吧。” “我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好！”拥有隐性“取名废”属性的步清善苦恼地说，“还是等它开窍后自己想吧，总归是它自己的名字，是要跟随它一生的，好听不好听都要它自己选择。”万一小猫喜欢俗气如猫翠花、猫小明这样的名字，他却给它取了一个猫布鲁斯的名字，这不是坑儿子么？ 话也说回来，其实步清善倒是挺想给小猫取一些简单可爱的名字的，比如说狗蛋蛋什么的，但万一小猫自己更喜欢希羽岚梦·晶泪墨阳·幽幻紫银这样的名字呢？作为一名民主的猫爹，他必须要尊重孩子的爱好……放屁，如果小猫真的有一颗如此玛丽苏的心，必须要按时给它吃药啊！ 俗话说得好啊，孩子太过玛丽苏了，怎么办？多半是闲的，揍一顿就好了。 步清善挠了挠小猫下巴，忧心忡忡地说：“你以后的名字绝对不能超过四个字！” 从来就没有和步清善的思维成功对接过的妖皇大人：…… 其实养孩子挺不容易的，步清善忽然意识到。想想他在穿越前见过的那么多教育案例……步清善觉得自己真是责任重大。他不仅要在生活上照顾小猫，还要在精神上关心小猫；他不仅要让小猫衣食无忧，还要让小猫学会爱和被爱；他不仅要在学习上严格要求小猫，还要在品性上也如此要求它。 用知音体来说，这简直就是“父爱无疆啊，三岁小爹为猫儿子扛起一片蓝天”。 有琴清若看着步清善脸上神色变幻，哪里知道小师弟已经思考到“当青春期和更年期对撞，教育出现冲突时怎么办”这么严肃的问题上去了呢！她笑着说：“都说父为子纲，你却是与众不同呢。” 步清善抬头看了有琴清若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那下一句是夫为妻纲，你莫非愿意？” 有琴清若一怔，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她凑上去捏了捏步清善的脸，只觉得这小师弟真的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嗯，这么可爱的小师弟也不知道日后便宜了谁！她又顺手摸了摸猫脑袋。 小猫立刻对着有琴清若炸毛了。它不喜欢被除步清善以外的人碰。 “对了，大师兄这些天都在求是峰上听讲，情况怎么样？功课难吗？”步清善问。沈清上头天去上课的时候，步清善就开始打坐冥想了。这几天，步清善都在自己房间中，所以并没有见过沈清上。 听见步清善这么问，有琴清若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莫非大师兄被人欺负了？”步清善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 有琴清若摇摇头说：“这倒不是。不过，这求是峰上教的东西确实和我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第十三章 据说妖宠需要越小培养越好，于是御妖门中的新弟子都是五六岁以下的孩子。虽说古人多早熟，而在修真界这种多多少少有些崇尚弱肉强食、物尽天择的地方，早熟的孩子就更多了，但求是峰上的弟子们毕竟只有五六岁。五六岁的孩子能学什么呢？除去重生的老妖怪，大家自然只能学点基础的。 所以，在步清善等人的设想中，都觉得求是峰上教的应该是些基础的修真常识，只是给孩子们打一个浅浅的基础而已。这就像是现代的幼儿园一样，小孩子进幼儿园最多学学拼音、认认字母、算算十以内的加减法等等（当然现在孩子的压力越来越大了，也有幼儿园就开始学这个那个，还得考级拿证书的，都暂且不提）。真正高深的知识是要等他们日后读初高中或者进入高等学府深造才学的。 青阳峰中的这几位徒弟不是一般人，大家也都说内门中再没有弟子像青阳峰中的这几位这么有天赋的了。这若在现代，他们完全可以直接跳过幼儿园了。沈清上之所以还安安分分去了求是峰，一个是为了遵掌门人令，另一个则是抱着拓展人脉结交内门的目的去的。他毕竟是青阳峰的大师兄啊！ “莫非功课很难？”步清善又问。 有琴清若仍是摇摇头，说：“不难，对于我们来说甚至是再简单不过的了，的确是教一些基本的修真常识……都是我们已经会了的，并无什么稀奇。不过，我听大师兄说了一些，只觉得其中最主要的一门功课叫《景兴九洲志》。瞧着这样子，只怕整个求是峰的存在就是只为了这一门课呢。” 听见有琴清若这么说，步清善不由地一愣，只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道：“讲风土人情的？” 有琴清若点点头：“是啊，说的就是风土人情。若只说上三洲也就罢了，偏偏九洲全是重点。教导这门课的督学是邢云峰长老，主掌门中刑罚的那一位。他不论讲到哪一洲时，都说得十分详细。” 想了想，有琴清若又说：“求是峰上有一栋九层书塔，大师兄最近的闲暇时间都是在书塔中度过的。据说御妖门创立之初，求是峰就存在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峰上的教导内容虽然一直有微小的调整，但在大方向上从未改变过……我却是不知道当年制定这个课程的前辈们到底是如何考量的了。” 此方世界名景兴，景兴又分九洲。而这九洲也不都是被修真势力占据的，其中下三洲中环境恶劣都属于凡人（这个恶劣是只缺乏灵气，修士修为不易，但凡人在上面生活倒是不妨碍的）。御妖门作为一个在修真界中排得上名的仙门，根基自然是位于上三洲的，这么多年一直牢牢占据着四方山。 所以，在《景兴九洲志》这门课程中，督学把下三洲、中三洲的风土人情说得就像是上三洲一样详细，这里面总有几分不对劲。要知道，便是御妖门中的子弟们外出游历，他们也一般是在上三洲中来来往往，就是中三洲都不常去的，更别说是下三洲了。学这么多风土人情有什么用？ “既然是以前就定下的规矩，想必自然是有道理的……”步清善皱着眉头说。 “只是觉得这里面存在着不少疑点呢。”有琴清若说。她对门派没有坏心，也知道门派对他们没有坏心，但这份信任不能消去她心头的疑惑。她是个喜欢多思量的人，这事存在心里自然就记住了。 听着师姐弟的对话，妖皇大人的心中同样也生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在他看来，御妖门中的氛围真的太宽松了。侍童们性格单纯，弟子们竟然还能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这在别的地方是不可能的！ 别管什么正道魔道，没有实力什么都是虚的，所以这种时候应该是抓紧时间拼命修炼才对啊！学什么风土人情风花雪月呀？哪个门派会这么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偏偏御妖门还真是这么做的！ 再想到师兄弟三人平时聊天时漏出来的信息，妖皇大人更觉得无语了。他们的师父惜花老祖作为一个元婴修士，平时竟然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着徒弟，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只是元婴期的修为而已啊，又不是化神，又不是出窍，又不是大乘和渡劫，仅仅是一个元婴修士，怎么就不去闭关呢！ 在妖皇大人看来，哪怕惜花老祖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徒弟们，他也该趁着现在徒弟们年岁还小，就把徒弟都交给侍童们照顾，然后自己去好好闭关努力提高自己的修为。这才是一个师父应该做的！否则这一时的善心够什么用？唯有惜花老祖真正强大了自己的实力，他才能一直护着自己的徒弟们！ 在中等世界中，元婴老祖虽然已经很受人尊敬了，但毕竟上面还有不少的化神期大能压着，光凭着元婴期的修为并不能安枕无忧。再有一个，御妖门仅仅是三流门派而已，御妖门的弟子对上正道三宗的弟子就只有避让的份。妖皇认为，这种时候做师父的不是更应该发愤图强，努力修炼到化神吗？ 综上所述，妖皇对惜花老祖的印象并不好，只觉得这一位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短浅了。 但话也说回来，御妖门内的规矩如此松散，这个门派竟然也气运绵长，安安稳稳地流传至今了。 妖皇大人忽然意识到，在自己和步清善签订了契约之后，他也算是这个门派中的一员了……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以后还有操不完的心。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尽快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小猫若有所觉地朝自己灵体所在方向看了一眼。然而它眼中什么都没有看到。 待到沈清上从求是峰上回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向步清善道喜。步清善成功达到了炼气期，这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作为大师兄，沈清上平日里总能看到步清善的努力，他其实对着小师弟一直都充满信心，或者说他对于勤勉的人都有一份信心，觉得师弟现在能突破是理所当然的！ 紧接着，沈清上就看向步清善身边的小猫，又略含愧疚地对步清善说：“抱歉……想必他们都和你说了，之前在你闭关的时候，我把你心爱的小猫弄晕了……我也是怕它身体撑不住才事急从权。” “师兄，我自然知道你是为小猫好，所以用不着道歉。”步清善一本正经地说，“我把小猫当个儿子养呢，那你自然就是小猫的师伯了。师伯管教子侄也是应该的。我和它都不会往心里去的。” 听见步清善这么说，百足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把妖皇当儿子？小妖后真是别出心裁啊！ 沈清上从储物镯中取出一小瓶丹药，递给步清善，笑容明朗地说：“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是弄晕了它，心里到底有几分过意不去……不过，既然你现在都这么说了，那它就是我的子侄辈了，我理应给它准备一份见面礼。这是启智丹，想必你家小猫现在正需要这个，你就替我猫侄儿收下吧。” 妖皇大人：…… 总觉得生活越来越艰难了，妖皇大人时刻感受着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 启智丹是能够促进新生懵懂妖修开窍的好东西！换句话说，这是能增长小猫智商的好玩意儿！ 步清善眼睛一亮！他用不着和自己的大师兄客气，晓得这必是大师兄特意为小猫准备的，就立刻接过了丹药，仔细放好。他还把小猫抱起来，举着小猫的爪子说：“猫啊，你快对师伯说谢谢！” 沈清上就笑眯眯地摆手说不用。 步清善高兴地说：“师兄，你真的是太贴心了！小猫现在什么都不懂，启智丹就是及时雨啊！” 百足的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可怜妖皇大人都沦落到要吃启智丹的地步了。 沈清上又不免和步清善说起了求是峰上的课程，道：“……师妹说得一点不错，督学确实十分重视《景兴九洲志》这门课，每每讲到细节处，还会用记忆石放出影像给我们看。”记忆石不便宜，而且既然记忆石中能放出九洲的风土地貌，这说明当初一定有前辈们佩戴着记忆石把九洲都走了一遍。 如此劳民伤财是为了什么？ 似乎看出了步清善眼中的狐疑，沈清上捏了捏师弟的脸，不慌不忙地道：“倒也不能说这门课是白学的，至少每日看到那么多与众不同的风景，我总觉得自己的心境都开阔了很多。或许这门功课之所以能存在，就是为了让我们可以凭此修心吧？见多才能识广，修真也不能闭门造车啊。” “师兄说得有道理，但我总觉得这还不是开设这门课程的主要目的。”步清善说。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沈清上淡定地说，“我们总能知道原因的。” 第十四章 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步清善叫住了大师兄的妖宠百足，诚意满满地说：“邪将哥哥也跟着吃一点吧！我们日常所用的食材虽然都灵气微弱，但好歹还算是灵物，多吃些也是不妨碍的。哥哥虽然已经可以辟谷了，但人生不外乎就是吃吃喝喝睡一睡。峰上侍童的手艺极好，你定然是喜欢的。” 步清善自觉已经和百足认识多日了，他对百足的称呼当然可以由略显生疏的“百先生”变成起十分亲密的“邪将哥哥”了。他却不知道百足被唤作“哥哥”以后，立刻就用隐晦的眼神看了小猫一眼。这位顶着一张奸臣脸的妖孽对于能占了妖皇便宜这种事情感到非常高兴，看着步清善愈加顺眼。 吃饭的时候，步清善特意把百足的位置安排在自己对面。然后，他喂一口小猫，便让小猫抬头看一眼百足；再喂一口小猫，又让小猫抬头看一眼百足；如此往复，小猫大部分时间就都在看百足。 百足忍了忍，没能忍住，放下筷子，笑眯眯地说：“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步清善立刻摇着头说：“不不不……只是觉得哥哥秀色可餐，我正在给小猫进行抗诱惑的适应性训练呢。”让小猫多看看百足也好，省的日后长大了，被外面轻浮的美色勾引，从此就不着家了。 百足：…… 妖皇大人：…… 百足有心想说，他与小猫本就是旧识，但一想到妖皇现在的状态，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哥哥长得这样好看，小猫看多了哥哥以后，外面的野花野草就难以入眼了，我这也是为小猫以后着想。”步清善奶声奶气地说。在步清善看来，爱情这种东西太难以捉摸了，小猫因为契约自然是忠心于他的，但如果小猫日后中了美人计，疯狂地爱上了什么人，那该如何？所以要防范于未然啊！ 百足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感谢小妖后对于自己的赞美，但又觉得小妖后这是在给他挖了一个坑。 因为知道步清善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所以百足觉得小妖后这话……其实也有可能是在警告自己。莫非小妖后已经看出了他对妖皇的在意，然后在用这种方式暗示他以后应该要离妖皇远一些？ 百足的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宅斗的想法。 不过，邪将大人毕竟是邪将大人，百足很快就淡定地表示：“我们化为人形以后，审美多少会受到自己人形的影响。但在我们化形之前，我们眼中的人修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的，对于丑美皆无甚概念。所以，若是小……小师弟与其担心小猫日后被什么人勾引了，还不如担心他被什么猫勾引了。” 百足这一声小师弟自然是跟着他的小主人沈清上一起叫的。 步清善闻言觉得非常有道理，想了想，又说：“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每天带着小猫照镜子吧。我要告诉它，它是天下第一的美猫，别的猫都比不上它好看。只要它变得越来越自恋了，想来日后就不会随随便便爱上什么猫了。我这个主人就是它最在意的了！”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是棒呆了。 百足：…… 妖皇大人：……你想得美。 又过了几天，外出了一些日子的惜花老祖终于抱着他的小徒弟归宗了。 他快回到宗门的时候，就给青阳峰传了一道符，因此步清善等人都知道他归家的确切日子。所以等到了那个时间点，青阳峰众就都站在院子外面等着老祖回归。不过，因为涉阳还需要养伤，所以有琴清若体贴地把他留在他自己的房间中了，反正老祖不会怪罪。百足和小猫都跟在自家小主人身边。 惜花老祖看上去就是一个中年人的模样，不帅也不丑，顶着普普通通的一张脸，按说丢到人堆中就再也找不到了。但其实惜花老祖在人群中挺显眼的，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来骗我呀，快来骗我呀”的老实人气息。而这也是三位徒弟对着师父独自外出这件事情一直特别不放心的原因。 看着惜花老祖抱着一个朴素的襁褓朝他们走来，三位徒弟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的师父。 沈清上的目光落在惜花老祖的脸上。很好，师父看上去红光满面，可见在外面时没怎么吃苦。 有琴清若的目光落在了惜花老祖的衣服上。很好，法袍并没有破损，应该没有经历过大的战斗。 步清善的目光落在了惜花老祖放置储物袋的地方。储物袋向来是被惜花老祖塞在衣服里面的，所以步清善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一直盯着那个地方瞧，担心师父会在外面被人骗得倾家荡产了。 “来来，都来瞧瞧你们的小师弟。”惜花老祖见到三位徒弟也非常高兴，立刻眉开眼笑地说。他始终都记得自己怀中还抱着一个小的，因此动作并不快，落地以后只缓缓走到了三位徒弟面前。 惜花老祖关心怀中的小娃，自然也关心三位已经稍稍年长的徒弟。他的视线落在三位徒弟身上，立刻就把他们现在的修为都看透了，见三人都有进步，而且还成功契约了妖宠，惜花老祖非常高兴。 “师父，我好想你啊！”步清善立刻跑上前去抱住了惜花老祖的大腿。 什么？这个动作太羞耻了？才不会呢，谁叫他现在正披着一张三岁小孩子的皮呢！ 三岁的小孩子当然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啦！ 眼看着熊孩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变成了小天使的妖皇：……虚伪！太虚伪了！ “师父也想你们啊！”惜花老祖说。但他两只手抱着孩子，所以腾不出手来抚摸步清善的脑袋。 步清善非常自觉地用自己的脑袋在师父身上蹭了蹭。 听得沈清上已经去了求是峰以后，惜花老祖说：“不错，那里的功课非常重要，你要好好学，争取在两年后能高分结业。师父知道你平日喜欢看书，不过现在还是要把重头放在学习上。” 步清善三人对视一眼，所以《景兴九洲志》真的非常重要吗？ 惜花老祖又把三位大一点的徒弟夸了又夸。然后，他才一边蹲下/身，让三只矮矮的小布丁能顺利看到他怀中的小四，一边欣慰地说：“快看，这是你们的小师弟，也是青阳峰的一员了。” 步清善昂起脑袋看了一眼，发现小师弟是黄毛的。 惜花老祖说：“你们小师弟是异域人，长得和我们不像，不过也是乖巧的孩子。” 步清善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师弟，虽然小师弟没有睁开眼睛，但就这么看着，他觉得小师弟长得像他穿越前那个世界中的欧美人，五官比东方人深刻些。哟，那不是特别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 惜花老祖又看向站在大徒弟身边的百足，他笑着和百足打了一个招呼；他又看向三徒弟身边的小猫，觉得这小东西看上去有几分不对劲，不过他暂时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尽责地对徒弟们说：“你们现在都已经成功契约到自己的妖宠了，师父有句话想要告诉你们，契约不是目的，契约是全新的开始。妖宠就是你们的半身啊，师父只愿你们能彼此宽容、互相照顾、一生幸福！” 这话听上去有点像婚礼上的祝福词……步清善眨了眨眼睛，觉得师父似乎说错话了。 惜花老祖抱着小徒弟进了院子。晓得小四是师弟而不是师妹以后，大家就在前院给他准备好了房间，也就是有琴清若之前住过的那一间。惜花老祖把熟睡的小徒弟放在了床上，命四乐看着，然后立刻走出了房间。他还要去一趟曙雀峰，从曙雀峰回来就该指点一下三位大徒弟的功课了。 待惜花老祖离开以后，百足忽然说：“你们师父是吃了换颜丹的。” 大家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百足身上。换颜丹，顾名思义就是能让服用者换一张脸的丹药，此乃外出打劫、骗人逃命的必备良药。惜花老祖几乎很少离开青阳峰，大家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换张脸。 不过，百足说得信誓旦旦：“他确实是服用了换颜丹，已经有数百年了吧。这百年间，他都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并没有换回来。”以百足的修为，自然是可以轻易看穿这一点的。 步清善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那师父真正的样子，你能看穿吗？长得怎么样？” 百足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说：“该说是……很可爱吧？” 大家立刻就想起了掌门人，长得软软萌萌看上去就像是小正太的掌门人！莫非惜花老祖真正的样子也是这样的吗？步清善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若真是这样，师父的尊严何在啊！ 百足却以为小妖后是伤心了，毕竟他们的师父一直未曾真颜示人，这就不厚道了啊！往深了想，连真面目都不让徒弟们知道，谁知道惜花老祖在图谋些什么呢？他究竟是真的好，还是伪善呢？ 却不想，沈清上非常理解地说：“想必师父是想要增加一些威仪吧。” “必然是这样了，若真的和掌门一样……”有琴清若同样笑意满满。 好吧，大家根本就没有怀疑惜花老祖，一点都没有！青阳峰就是这么相亲相爱哒！ 第十五章 待惜花老祖从曙雀峰归来，三位年长些的徒弟都眼巴巴看着他呢。一般说来，这时候师徒间的规矩应该是很严苛的，尤其是在仙家的师徒之间，那规矩简直是大过了天去了。但惜花老祖平日里待三位徒儿就宽和，他们之间瞧着不大像师徒，反而更像是父子（女）呢，因而规矩就没有那般重了。 见三位徒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惜花老祖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在瞧什么？” 沈清上为人稳重，是个很愿意为他人着想的人。他觉得若是师父的容颜真的如掌门那般，定然是不好意思在徒弟们面前承认的，于是就只装还不知道这个，转而说起了别的，道：“师父，你这次出去寻了小师弟，一路上可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情能说来给徒儿们听听，也能叫我们跟着开开眼。” “师父一定能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快与我们说说吧！”步清善在一边也闹着说。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好奇，也不是真的想要开眼，只是担心惜花老祖在外头吃了亏，因此旁敲侧击在打听呢！ 有琴清若在一旁抿嘴微笑着，看她脸上的神情，也是极其赞同两位师兄弟的提议的。 惜花老祖顶着一张“单蠢可欺”的脸，果然没有看透徒儿们的心思，还以为他们是真的好奇，就把一路上的见闻在脑海中理了理，说：“真说起来，这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不过总有小事三两桩。现在这个世道和多年前不太一样了，如今好人是越来越多了，让人欣慰啊！” 步清善三人对视一眼。他们虽然从未离开过御妖门，但毕竟不是普通的小孩，自然知道修真界总是充斥着血雨腥风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总是这个道理。外头哪有什么真正的好人啊！ 修真之人都明白善恶轮回，自然也知道恶事做尽后难免孽力缠身，待飞升的时候恐怕会死于天劫之下，但修仙之人千千万，最终能有几个可以顺利修到飞升的？总不能还没有飞升的时候就先被坏人害去了吧？因此，能活下去的修士都迟早染了一身灰黑，慈悲做人的到底还是少数。 如今，惜花老祖却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惜花老祖也不理会徒弟心中的疑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某一日，我还在赶路的时候，在半途遇到一场祸事，原是有两个人因夺宝相争同归于尽了。我心中惦念着你们的小师弟，因此只想绕路了去……却不想，当时有个人拦住了我，只说这两人同归于尽了，但他们身上的储物袋还在呢，这人就想要和我均分。你们说，这个人是不是太厚道了些？他一个人独贪了岂不是更便宜？” 步清善心中一动，这听上去就像是一个骗局啊。他穿越前就曾经听说过不少这样的案例，有人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偏偏前面有个人掉了钱包，这钱包你就算不捡，周围也会冒出第三个人来，说什么见者有分，非要和你平分钱包中的东西。但其实这就是一个利用了别人贪小便宜的心思设的骗局。 用“捡钱包骗局”作为关键字在搜索引擎中搜索，就知道这个骗局虽然简单却经久不衰了！ 有琴清若追问说：“那师父你是怎么做到？” “我自然是推辞了一番，不过那人实在太过诚恳了，于是我就……”惜花老祖说。 步清善赶紧问：“待你们打开储物袋一看，是不是发现里面有一样极好的东西，这东西无比珍贵，但又不好均分，于是那人就想把东西抵给你，再让你给他一些灵石？”这绝对是骗子啊！ 惜花老祖愣了一下，说：“储物袋中到底有什么，我却是不清楚了。我见那人太过诚恳，就告诉那人说，既然他非要让我白得一半，否则就内心难安，那不如调查一下死者的身份，把这一半留给死者的后人，这岂不是更好？而且，我还要急着赶路，这让死者入土为安的事情自然也都交给他了。” 步清善忍不住又问：“然后，那人就让你走了？”莫非不是骗子？ “哪能就愿意让我走呢？他一直扯着我的袖子不放去，还迫不及待要把死者的储物袋打开了给我看。”惜花老祖无辜地说，“于是，我用定身符定了他，趁着他动不了就立刻跑远了。哎，我瞧他真是个好人啊，我虽定了他的身，却没有限制他的言语，结果这人竟然感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当时的骗子一号：…… 此时的步清善：……我猜那骗子应该是气得不想说话了。 “后来又遇到一件事情，”惜花老祖想了想说，“我在半道上还遇到过一帮衣着鲜亮的人，他们想要与我同行。这些人虽然隐瞒了身份，但看那风姿气度应该是大门派的子弟。也许是见我独自赶路不甚方便，他们想要和我结一个善缘才要跟着我……以前大门派的弟子都倨傲，哪有这么和善的？” 不，也许不是碰到大门派的子弟了，而是碰到庞氏骗局了。步清善看着师父那张写满了“快来骗我呀，来呀”的脸，觉得师父这一路遇到坏人的次数应该远远多于好人，更别说修真界本来就没多少好人。就这样，师父还能顺顺利利回到青阳峰，也没把小师弟弄丢，这实在是老天庇佑啊！ 惜花老祖见步清善皱着一张包子脸，忍不住笑了，又说：“虽然行程很赶，不过在这一路上，我也做了一些好事。比如说，我曾见到过一位衣衫褴褛的修士，他告诉我，城外百里处有个贼窝，里面全是一些无恶不作的魔修，而他是好不容易从里面逃出来的……于是，我就带着他寻了上去。” “师父太莽撞了！”很有忧国忧民意识的沈清上忍不住说，“那贼窝中有多少人，他们又是什么修为，师父还什么都还不知道呢，怎么就随随便便找上去了？若是出了事，那叫我们该怎么办！” 惜花老祖不以为意地说：“哪里值得你如此担心？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他们的修为在化元期的修士中还算不错，但区区化元期的修为，我如何会放在眼里？自然就把他们全部杀了。” 咦，所以这一次并没有遇到骗子？那个逃出来的人果真是无辜的，而不是一个诱饵？ 惜花老祖笑着说：“那位只身逃出来的修士见我如此勇猛，把害过他的人全部杀了，就带着我去了那些贼人放置珍宝的藏宝室。化元期修士偷藏的东西对于我来说没什么用，但一想到师父还有你们四个宝贝徒弟，你们现在都还没有筑基呢，于是我就把藏宝室中的东西都带回来了……” 等等，似乎有什么不对！ “倒是我小看了那些贼人，没想到藏宝室中有用的东西还是不少的。所以，我觉得那位逃出来的修士真是一个好人啊。藏宝室的位置那般隐秘，我又急着赶路，他若是不指给我看，这些东西只怕都归他自己所有了。但他为了报答我的恩情，却忍着心痛全部给了我。”惜花老祖颇为感慨地说。 既然藏宝室的位置隐秘，却还能知道藏宝室在哪里，只怕这个所谓的逃出来的人原本就是贼人中的一员吧！他分明就是个诱饵！后来，见惜花老祖如此厉害，这诱饵想要保命，自然只能舍财了。 但这里面的逻辑还是不对啊……就算惜花老祖看上去真的很好骗，但他毕竟都已经是元婴期的老祖了。在修真界这种地方，讲究一力降十会。就算有人骗术精通，但谁敢算计到元婴老祖头上？ 这些骗子们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于是，步清善旁敲侧击地问：“这位修士的运道也是极好的，他虽然从贼窝中逃了出来，但若不是遇到了师父你，只怕还会被人重新逮回去……能遇到一位元婴修士，这也是他的造化啊！” “不，我在门外行走的时候，只要不打着御妖门惜花老祖的称号，大部分时间中都故意压制了修为，伪装成普通的化元期修士。”惜花老祖颇为感慨地说，“你们日后出门游历的时候也当如此。” 化元期和元婴期之间还隔着一个金丹期呢！谁能想到一个看上去“单蠢”无比的化元期修士其实会是一个元婴老祖呢？高修为的人不屑去一个化元期修士身上捞一笔；低修为的人虽然想要算计惜花老祖，但他们修为不济，哪里真的能把惜花老祖怎么样呢？所以，只怕真正蠢的人该是他们啊！ 步清善三人仿佛重新把惜花老祖认识了一遍！ 天啦噜，师父的人设肯定出了一点问题了！ 他们的师父到底是个天然呆，还是一个纯腹黑啊！ 惜花老祖见徒弟们又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了，有些不好意思，就说：“这都是玉镜让我做的。”玉镜是御妖门中的另一位长老，如今也是元婴期的修士，已经闭关多年了，怕是要冲击化神期。 步清善知道玉镜老祖这个人。他就是那个被正道第一美人缠上却直言已经爱上自己妖宠的那位！ “日后要给玉镜老祖备一份厚礼。”沈清上认真地说。师父太单纯，好在有他提点啊！ 第十六章 在御妖门中的现任长老中，话题度最高的必然是玉镜老祖。虽然他已经闭关很久了，在这一两百年间都未曾出现过，但他依然是长老中的第一人。因为他长得好看，他长得好看，他长得非常好看！ 顶着一张美颜盛世的脸，玉镜老祖不管做了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轻而易举被人原谅的。（老祖后援团：你们这些牛宝宝们快翻滚吧，老祖洁身自好、气质如兰、品格高尚，他从来都不犯错！） 就拿玉镜老祖爱上自己妖宠这件事情来说吧。 现在的大环境是妖低人一等。在御妖门外，很多修士并没有把能够化形的妖当成是与自己平等的智慧生命体来看待，他们把妖看做是异类和贱种。多少无辜的妖就因为一句“斩妖除魔”被弄死了。 所以，玉镜老祖爱上自己的妖宠，这就相当于是在等级制度森严的情况下，一位万众瞩目的公主爱上了一个卑微的奴隶。没有人会祝福这样的爱情，他们甚至可以把奴隶处死了，把公主驱逐了。 但这件事情是发生在玉镜老祖身上的（当然那个时候他还只是玉镜真人而已），于是大家就都觉得玉镜真人不愧是性情中人啊，这种跨越了阶级和种族的爱果然感人至深，简直可歌可泣啊！ 嗯，这个看脸的世界就是这么任性。 “玉镜老祖到底长得有多好看呀？有邪将哥哥好看吗？”步清善指着百足问。 惜花老祖觉得这个话题必须要结束了。作为一个最为纯正的古人，让他评判自己徒弟的妖宠好不好看，这种事情果真还是有一点尴尬的啊。于是，他避重就轻地说：“春兰秋菊，各有风姿吧。” 有琴清若不怎么关心八卦，只笑着说：“师弟莫急，待玉镜老祖出关，你不是就能见到他了？” 步清善把脚边的小猫抱起来，说：“其实我最好奇的还是玉镜老祖的妖宠……不知道她的原型是什么，不知道她化形以后又是怎么样的。不过，既然能把万人迷成功拿下，那她一定非常有魅力！” 惜花老祖藏在宽松袖子中的手指动了动，装作没有听到三徒儿的话。他是真的不想讨论这种话题了。御妖门的人都对自己的妖宠很爱惜。作为君子，惜花老祖觉得还是少论断他人的妖宠比较好。 一向很靠谱的沈清上这回没有接收到来自师父的怨念。他已经去了求是峰，因此消息比有琴清若以及步清善更灵通一点，就说：“玉镜老祖的妖宠是一只雪白色的兔子。据说玉镜老祖以前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抱着兔子到处走。若有人赞美他的兔子，他都非常开心，难得会露出几分笑容来。” 美人一笑简直就是倾国倾城，因此有段时间，大家都疯狂拍他家兔子的马屁。 “兔子？”步清善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老版西游记的玉兔精形象。 沈清上故意说起这件事，是为了在暗中提点步清善。他就继续说：“的确是兔子成妖。有人说，玉镜老祖惊才绝艳，他那根本没有多少战力的妖宠却给他拖了后腿。但我不是这样想的。玉镜老祖一定也不是这么想的。他能坦言爱上自己的妖宠，那就说明他的妖宠对于他来说确实是最值得爱的。” 妖宠又不是只有战斗这一个功能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智慧体，懂善恶，明是非，有爱憎。如沈清上这样，能契约到像百足这样强大的妖宠固然好，但谁也不能说玉镜老祖的兔子妖是不好的。 步清善明白沈清上的善意，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小猫。 惜花老祖觉得大徒弟这番话说得太好了，他激动地连脸都红了，用力拍着沈清上的肩膀说：“你能这么说，师父就没有白疼你们一场。这番言论若是传到了玉镜耳中，他一定会把你引为知己的！” 不过，玉镜长老出关之日遥遥无期啊。 惜花老祖抓住机会把话题扯了回来，一本正经地问：“你们这些天在修炼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问题，不妨都说来给师父听听。”他对于徒弟们的修为体悟跟进得非常及时，以便能随时查漏补缺。 几位徒弟确实都有一些心得要和师父交流，于是大家就再不讨论玉镜老祖的事情了。 师徒正说着话的时候，小四的房间中传出了一点声音，应该是小四发出来的。作为一个婴儿，小四并没有哭，只是弱弱地哼唧了两声。但大家都是修士，就连修为最低的步清善，现在也都已经成功炼气了，因此这点声音还是听得到的。大家互相看了几眼，立刻动作迅速地朝小四的房间走去。 小四果然已经醒了。侍童四乐正坐在一边不错眼地看着他，生怕他从床上翻下来。 房间中的布置因着惜花老祖的刻意为之，都非常适合孩子们独自生活居住。步清善抱着小猫，迈着小短腿走到床边。床铺不高，他虽然个子矮，还是能看到床上的景象。小师弟正睁着一双大眼睛。 金发碧眸！小师弟的确是西欧人的长相。 步清善把小师弟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问：“师父，小师弟叫什么名字啊？” 惜花老祖其实是个取名废，这还是遗传的，毕竟他老爹就是个取名废，否则惜花老祖的本名也不会就叫多福了。老祖沉吟片刻说：“按照给你们起名的规律，他应该叫清水，只这姓氏不好弄。” 步清善的姓氏是步，这个“步”是惜花老祖推演出来的，恰好就是步清善穿越前的姓氏。 到了小徒弟这里，惜花老祖当然也特意推演过，毕竟姓名这种东西还是十分重要的。只不过惜花老祖竟然推演出了乱码！一连三遍，三遍都是无解的符号，但这三遍推演出来的符号本身倒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惜花老祖只能掐指一算，照着隐隐约约模糊的意思给小徒弟定下了“相”这个姓氏。 “相”作为姓氏的时候有两种念法，一种是第一声，一种是第四声。惜花老祖以这个字作为小徒弟的姓氏，其实是取了“丞相”的意思解，因此是第四声。所以青阳峰第四子的名字就叫相清水。 侍童四乐揉了揉相清水的肚子，恭敬地说：“老祖，只怕少主现在已经饿了，不如我去给他弄些吃食吧？”青阳峰上的四位侍童一连带大了前面三位少主，因此在带孩子这方面都已经有经验了。 沈清上羡慕地看着小师弟，说：“他运道真是不错啊！” 向来沉稳的大师兄当然不会吃小师弟的醋，但沈清上这般感慨也是有原因的。 在沈清上之前，惜花老祖从未养过小孩子，而四位侍童同样都是没有什么经验的，所以大师兄小时候吃过一些苦头。比如说，这五个养儿门外汉竟然只给小孩子喝灵露！就算名字里带了一个灵字，那也只是露水而已啊！沈清上饿得嗷嗷大哭，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所以，等到后来有了清若和清善，大师兄就亲自接过了照顾他们的工作，只希望他们别像自己那么可怜。不过，当时大师兄勉勉强强也才三岁，手短脚短的，能做的事情相当有限。 这般看起来，自然是相清水最幸福了。因为侍童们已经被调/教出来了，而且他还有三位同门。 大家围着小师弟聊天的时候，小师弟就睁着一双漂亮如琉璃般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大家。他似乎不认生，胆子也不小，因此一点都没有要哭的迹象。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婴儿，但很乖。 步清善知道自己是穿越的，他同样怀疑小师弟的来处。但是，他从小师弟的眼神中的确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是因为小师弟演技太好了吗？还是因为小师弟听不懂他们现在所用的语言？ 惜花老祖跟着四乐一起去弄食物了。老祖在路上带了小徒弟几天，对于小徒弟的饮食习惯有些了解，因此他要把注意事项和四乐好好说一说。屋子里就剩下了步清善三人以及小猫和百足。 步清善看了看大师兄，又看了看大师姐，觉得他们两个人应该不会把自己当成神经病。小猫反正是听不懂的。而百足应该不多事。于是，他放心地对着小师弟飚了一句英语：“howareyou？” 小师弟连眼神都没有舍给步清善一个，自顾自地啃着右手的大拇指。 咦，所以小师弟难道是真正的小婴儿吗？步清善把小猫举起来，说：“小猫，你再认一认人吧，这是我的小师弟，他以后也生活在青阳峰上了。熊孩子很喜欢揪猫尾巴的，你要记得躲着点。” 小师弟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把右手换成了左手，继续津津有味地吮吸着大拇指。 步清善抱着小猫退后两步。与此同时，沈清上和有琴清若也在观察着小师弟。几秒钟以后，他们眼睁睁看着小师弟的脸上长出了一小片红色的小疙瘩。而且，那小疙瘩似乎还有蔓延的趋势。 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十七章 相清水竟然对毛茸茸的动物过敏，这真是一件让人觉得悲伤的事情。好在大家发现及时，相清水并没有因此吃多少苦头。待吃了药，相清水脸上的红疙瘩就消下去了，重新恢复了白白胖胖的模样。 不过，御妖门的弟子对于毛茸茸的妖修过敏？！以后还怎么修炼啊！ 乐天派的惜花老祖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他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笑眯眯地说：“大家不要慌，说不定清水以后能契约到像涉阳那样天生不长毛毛的妖宠呢！这样的妖修还是很多的。” 其实惜花老祖这句话并没有错，但是考虑到涉阳是能够化形的，不长毛毛什么的……百足觉得千万不能让涉阳听到这样的评价。否则，他估计是会暴走的吧！毕竟，这涉及到雄性的尊严问题。 青阳峰上多了一个小徒弟以后，日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相清水太乖了，醒了哼唧两声，饿了哼唧两声，想要放水了还是哼唧两声，总之他不怎么像一个正常的孩子。当然，这在惜花老祖看来却是十分正常的，毕竟他前面三个徒弟都是这样长大的啊！ 可要说相清水是重生的吧，那又不太像。他的眼神真的非常单纯。 时间久了，步清善也就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反正不管相清水究竟是什么来历，他都是青阳峰的小徒弟，这一点已经无法改变了。所以，他们要照顾他，然后引导他。大家对于相清水的要求并不高，不管他的本性是善是恶，不管他的三观是正是歪，只要他对于青阳峰而言是无害的就行了。 步清善开窍以后，修为增长得非常快，他很快就追上了有琴清若的修为。 对于此，有琴清若并不觉得嫉妒。一来，步清善是她的师弟，师弟进步了，她自然为他高兴；二来，有琴清若既然选择了剑修一道，那么她要走的路势必就和青阳峰上的其他人不一样了。 不过，和步清善的修行顺利相比，小猫还是一副傻傻呆呆萌萌二二的不开窍模样。 步清善摸出装了启智丹的小药瓶，发现瓶子里的丹药都已经快要被全部吃完了…… 在这些日子中，妖皇就像是一个背后灵一样跟在步清善身边。当然，妖皇很注意非礼勿视的，如果步清善在做一些不雅的事情，他都是会及时转开视线的。比如说，当步清善洗澡抠脚丫的时候，妖皇就表示他是真的没眼看。不过，到底是朝夕相处着，妖皇已经慢慢地可以接收步清善的脑电波了。 一定又是在嫌我蠢……意识到这一点的妖皇大人忍不住在脑海中把百种酷刑演示了一遍。 不过，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妖皇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是个心性坚定的人，如此竟然也学会了苦中作乐。随着时间的流逝，妖皇其实也发现了步清善的一些优点，比如说他修行时非常勤奋，比如说他对于自己在乎的人非常真诚，比如说他的悟性非常不错，再比如说他其实是个非常护短的人。 妖皇也相当护短。于是，从这一点来说，妖皇还是比较欣赏步清善的。（因为和自己一样的品格而欣赏另外一个人，没错，妖皇拥有隐性的自恋属性。还好，他的本体并不是水仙花。） 嗯，如果步清善不对着妖皇的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会更欣赏他的。_(:3」∠)_ 步清善用几根鸡毛做了一个逗猫棒，在阳光下逗着小猫玩儿。小猫果然十分兴奋，被步清善耍得团团转。一直在屋子里养伤难得攀在有琴清若肩膀上出了自己房间的涉阳在看到这一幕以后，差点没从清若的肩膀上摔下来。话说，这个世界肯定有什么不对，否则他的妖皇大人怎么变得这么蠢了？ 可不是蠢么，连启智丹都无法拯救了。 天气是真的不错，四乐也抱着相清水出了房间，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是步清善强烈要求的，用步清善的话来说，多晒太阳有助于孩子长高，而且还能杀杀菌灭灭毒呢，总之对婴幼儿很有益处。 自从知道相清水会过敏以后，步清善就一直非常注意，毕竟过敏这种病症严重了是要命的！顺利炼气以后才算是正式走上修真之途，这意味着步清善终于可以学习术法了，而他学会的第一个术法就是除尘咒。每一次当他想要靠近小师弟的时候，他都会先用除尘咒把自己身上的猫毛去除干净了。 但今天步清善还在逗小猫玩儿呢。小猫兴致很高，步清善就不忍心停下来。于是，他抱着小猫换了一个地方，决定暂时离小师弟远一点。等猫猫玩累了，他再去调戏小师弟也是来得及的。 小师弟在院子的这一头，而步清善和小猫在院子的那一头，应该不会让师弟过敏了。 有琴清若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直接带着涉阳走到了小师弟身边。她刚刚修剪过指甲，指腹圆润可爱。她用自己的手指尖戳了戳小师弟的脸。相清水慢慢地转过头来，一脸懵懂地看着有琴清若。 忽然，相清水的目光落在了有琴清若的肩膀上。下一秒，他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这还是相清水第一次哭得这么厉害！ 有琴清若完全不知道小师弟是怎么了，她退后两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没错，这是她特意修剪过的。她知道小孩子的皮肤嫩，为了能摸到小师弟的脸，她就把指甲全部剪了，怕弄伤他。 但小师弟还是哭了，她还是弄疼他了吗？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四乐小心翼翼地说：“有琴少主，我觉得少主是在害怕你的妖宠……” 涉阳的原型是一条筷子般粗细的小蛇，其实一点都不恐怖。但经过四乐的提醒，有琴清若顺着相清水的视线一路看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好吧，看样子果然是涉阳的原型把相清水吓到了。 有琴清若赶紧又后退了几步，让自己离开了相清水的视线。 几秒钟以后，估计是看不到涉阳了吧，相清水停止了大哭。不过，他的眼眶中还含着一些泪水，碧绿的眼珠子因此被映衬得更加好看。他或许是哭累了，整个人显得精神不济，不过还是在警戒着。 怕成了这样？ 有琴清若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大师姐的预感并没有出错，相清水的问题的确比较棘手。他不仅仅是怕蛇这种生物，他还怕昆虫，还怕青蛙，总之他似乎一点都不喜欢那些没有毛的动物。 这下好了，有毛的动物他过敏，无毛的动物他或畏惧或厌恶，那他以后该契约什么样的妖宠？ 沈清上带着有琴清若和步清善开了一个小会，简直为小师弟的未来操碎了心。 惜花老祖依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心里去，只是笑眯眯地说：“你们忽略一件事情了。妖修不仅仅是动物可以修炼成妖，植物也是能修炼成妖的。说不定清水以后能契约到一种植物型的妖宠呢！” 植物成妖比动物成妖要少见很多。但因为少见，植物类妖修的生命力就更加顽强。如果，相清水以后能契约到一种植物类的妖修，那也算是他的造化了。不过，还是那句话，植物类妖修太少见了。 步清善三人完全没有被惜花老祖安慰到。 “如果小师弟对花粉过敏怎么办？那个也挺要命的！”步清善忧心忡忡地说。 沈清上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就说：“不如我们去外头拔一株花来试验一下吧。” 青阳峰上有很多种类的花，而且它们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一年四季都开得非常茂盛。不过，这些花并不是惜花老祖刻意种下的，它们其实都是自己野生野长的。惜花老祖没有刻意关照过它们。步清善有时候忍不住想，大概花也是有灵性的，冲着老祖这个“惜花”的名头，所以分外眷顾着青阳峰。 惜花老祖摆摆手说：“抱着你们小师弟走一趟吧。别把花拔了，它们能盛开也不容易。” 于是，大家就抱着相清水走到了院子外面。惜花老祖亲自抱着小徒弟，俯下/身，让他靠近了一丛野菊花。让人诧异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当相清水的小胖手触碰到野菊花时，这丛花立刻枯萎了！ 惜花老祖不信邪，又抱着小徒弟走了几步。而只要是相清水触碰到的植物都无例外的枯萎了。 “这是一个天生的魔修种子啊！”惜花老祖叹了一口气说。相清水现在还没有开始修炼，按说他是做不到让植物枯萎的，除非他有一种特殊的体质。掠夺生机，让花枯萎，这肯定是魔修的体质了。 魔道不相容。御妖门属于正道，而正道的原则是，魔修人人得而诛之。 被老祖抱在怀里的相清水仿佛无知无觉，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是怎么样的。 谁能知道呢？即便是修士，也往往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第十八章 惜花老祖抱着小四回到了房间里。 小四脸上还挂着傻傻的笑容，完全不知道自己目前陷入了最大的危机中。 惜花老祖把相清水放在了床上。他拿过一块柔软的布巾给小四擦了擦手，然后用毯子搭在小四的肚子上，防止他着凉。顺利养大三位徒弟以后，惜花老祖现在绝对是修真界中会照顾孩子的第一人。 留下四乐在这里看着孩子，惜花老祖把另外几位徒弟都叫到了外间。 百足见惜花老祖神情严肃，知道他大概是有事情要和自己的徒弟们说，因此很自觉地想要告辞，打算把空间留给老祖和他的徒弟们。却没想到惜花老祖还特意把百足留了下来，只真诚地说：“你既然已经和清上立约，就不是什么外人了。自家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你也坐在一旁听着吧。” 百足觉得惜花老祖仿佛话中有话。不过，他如今连带着主上都一起寄人篱下，因此按下了心中的诸多想法，决定在小事上都要遵从惜花老祖的提议。老实说，元婴老祖的身份是不曾被百足看在眼里的，这样的修为在大妖看来实在是低了；但百足却看重惜花老祖是沈清上师父的这一身份。 沈清上很尊敬惜花老祖。所以，百足觉得自己也保持相应的尊敬比较好。 “清水方才的表现，你们也都看见了。说说你们的想法吧。”惜花老祖表情严肃地说。 沈清上是大师兄，自然是第一个站起来发言。他想了想说：“若小师弟真的是魔修的体质，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体质这种东西就好比是一把刀，握在向善的人手里，它就是能够保护世人的善器；握在为非作歹的人手里，它就是会给人带去屠戮和死亡的凶器。只看使用者心性如何了。” “小师弟现在年纪还小。他日后会做什么，还不是看我们现在如何教他？想来我们青阳峰上应该养不出一个魔头来。”有琴清若也语气温和地说道，“若他体质特殊，这其实也是一种天赋啊！” 听了两位徒弟的话，惜花老祖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依然十分严肃。 步清善叹了一口气说：“师兄师姐说的话，我都赞同。但是我想要提醒大家一点，小师弟这种体质可以隐藏吗？如果能够隐藏，大不了我们都小心些；如果不可以，我只担心青阳峰护不住他。” 惜花老祖是御妖门十长老之一。惜花老祖的徒儿，这个身份在修真界中并不算低了（当然这也远远不如什么大宗门的首席弟子那样瞩目），多多少少会被有心人记着了。步清善他们以后肯定是要出去游历的。等到那个时候，如果相清水的体质被人发现了，那么别说是青阳峰了，就是整个御妖门都有可能被扣上一顶和魔修勾结的大帽子。御妖门再如何厉害，还能和整个修真正道为敌吗？ 相清水的存在就是一个隐患。 比起刚刚才开始接触的小师弟，步清善当然更看中青阳峰上的其他人。 如果这个小奶娃娃会给整个青阳峰带来不幸，那么步清善绝对不会接受他。 步清善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愿意与人为善，也是在不妨碍自己利益的基础上。 “遮掩体质的方法当然是有的。只是，如果体质是天赐的，那还是顺势而为比较好。”惜花老祖也觉得非常苦恼。他要是把小徒弟的天赋遮掩了，那么小徒弟这一生说不定会过得非常平庸。但他要是任由小徒弟自由发展，如果这件事情日后被别人发现了，那么整个御妖门都会面临一场动荡。 御妖门一直力求低调是有原因的，惜花老祖不想因为自己的小徒弟横生波折。 当然，事情也还没有到完全不可收拾的地步。 往好一点的方向想，每个门派中都免不了会有一些别的门派安插/进来的探子，正道有之，魔道亦有之。或许等相清水的体质被人发现后，他们可以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魔道探子的头上，这样一来他的存在就牵扯不到整个御妖门了。但就算是这样，青阳峰却是没办法全身而退的，必然会受到影响。 而这就是惜花老祖现在要和自己另外三位徒弟讨论的原因。 他收下相清水一位徒弟，是需要另外三位徒弟承担风险的。 步清善虽然是提出问题的那个，但是看在师父为难的份上，他却也保证说：“师父，索性师弟现在还小，我们就算要出门游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只要他不离开青阳峰，都是无事的。别的不说，只要在青阳峰上，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他的。大师兄以前如何照顾我们，我们也会如何照顾他。” 百足一直没有说话。他是从大世界中来的大妖，若不是情况特殊，他永远不会和青阳峰有什么交集，因为青阳峰上所有的人加在一起，在他看来都还是太弱了。而就算签订了契约又如何？他愿意称呼沈清上一声“小主人”，那也是调侃的意思居多的。他的心不属于这里，他的人也不属于这里。 但现在，看着大家就相清水的问题展开的讨论，百足忽然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青阳峰了。 有人觉得小善微不足道，有人觉得小爱不值一提，但就是这样的小善和小爱，却是很多人都缺乏的。百足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在遇到主上之前的那些事情，其实那些带着血色的回忆早已经伤害不到他了。因为他的心里有了更为在乎的东西，比如说他的主上，比如说他的同伴，比如说……青阳峰。 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他的确是在慢慢地喜欢上青阳峰了。 这里是个好地方。 作为妖皇身边最被看重的下属之一，百足知道很多关于妖皇的小秘密。比如说，他知道妖皇有一样十分珍惜的法器。其实那个法器的等级不高，妖皇闲暇之余拿着法器在手里把玩时，百足曾远远见到过那法器的样子，法器外观就像是小孩子们才会喜欢的玩具。谁也没真的把这法器当一回事。 妖皇留着它，是因为这是他在乎的人留下来的东西。他珍藏它，是因为要留着一个念想。 至少，在这次差一点陷入了绝境之前，妖皇肯定没想过这法器真有一天能发挥作用。结果就是这个意料之外的法器，把他们一行人带到了御妖门的禁地中，让他们能够和青阳峰的这几位签订契约。 “大概这法器的作用就是给人带来幸运吧？”百足在心里琢磨着。 师徒四人关于相清水的讨论差不多已经结束了。惜花老祖领着众人回到了内室。相清水还没有睡着，正躺在床上自得其乐地玩着自己的手指甲。等他听到门边的动静，他立刻就把小脑袋转了过来。 惜花老祖走到床边把小徒弟抱了起来。他笑眯眯地说：“今天的太阳还没有晒够吧，师父亲自抱你去院子里！”他的怀抱很温暖，相清水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舒服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四乐在老祖面前虽有些拘束，但到底活泼的天性还在，语气欢快地说：“光晒太阳还不够，还要给少主唱歌呢！”这同样是步清善的主意。现代人多注重胎教啊！小师弟的胎教已经来不及了，那幼教就更不能输了。作为一个感动修真界好师兄，步清善必须要让自己的小师弟赢在起跑线上！ 惜花老祖面色一僵。唱、唱歌啊……养徒弟真的太不容易了！ 有琴清若体贴地说：“师父，我给小师弟唱首歌吧。”琴棋书画，她样样皆精。只不过，以前的她拿着那些当武器，而现在她拿着那些当情趣。给小师弟唱首歌什么的，就当是师姐的小善意了。 步清善在心里回想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只有一首《义勇军进行曲》能顺利跳上舌尖。作为每周的升旗仪式必唱歌曲，作为每个华国人都会唱的歌曲，这一首歌绝对是他最熟的，别的所谓的流行歌曲什么的都已经忘光了啊！他只能给小师弟唱唱曾经的国歌了，不知道小师弟会不会喜欢。 在屋子外面，妖皇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那里挠门。 没办法，谁让相清水对小猫过敏呢？于是当步清善进入小师弟房间时，小猫就被关在了外面。 小猫见不到步清善了，整只猫都散发着一种“我不开心呢”的气息。 它挠了一下门，又挠了一下门，持续不停地挠着门……小猫是妖皇的身体，即使不是他真正的模样，但自从身体本身恢复健康以后，它的破坏力就慢慢体现出来了。那门上立刻出现了很多爪痕。 小猫龇牙咧嘴地威胁着大门，如果这个东西再不把它的主人吐出来，它就真的不客气了！ 无辜的门：…… 能不能有点出息，天天就知道追着那个熊孩子跑！妖皇心里充满了对自己身体的恨铁不成钢。 第十九章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一转眼又过去了几个月，小猫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依然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妖皇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只要他的三魂不回到身体里，他的身体就永远都是这么一副不争气的模样。不明真相的步清善却十分忧伤，还需自己找理由安慰小猫说：“一定是因为启智丹过期了，一定不是你太笨了。” 无辜的启智丹：…… 妖皇大人：…… 临近春节的时候，求是峰上有了新的功课，如沈清上这样的今年新入学的学生需要去山脚下住上一个月。御妖门中群山环绕，因此山脚下这个概念有时候比较笼统。不过，当大家刻意地说起山脚下时，他们一般就是指四方山外面的属于凡人地界的山脚下。那是一个繁荣的凡人小城，名九水城。 九水城中虽是住着凡人，但严格说起来还是属于御妖门的领地，因此除了御妖门的修士，别的门派的修士若需要在城中往来，都需要事先和御妖门打过招呼，否则就会被视为恶意窥伺。这就非常不方便了。再加上这座城市中并没有什么能特别吸引了修士的东西，因此别的修士们很少在这里出现。 唯有凡人们在此生生不息。而因为有了御妖门的庇佑，九水城中总能呈现出一派兴隆的盛景。 听说沈清上需要去九水城中住上一个月，步清善觉得非常好奇。在他穿越以前的那个世界中，他念书时正好遇上课改，为了追求所谓的素质教育，就多了好几项名为课外实践的活动。按说他现在都穿越了，修真界最注重的难道不是实力吗？怎么长老们还有时间去给学生们安排课外实践呢？ 对修士而言，去凡人的世界中住上一个月，这到底有什么用？ 这不是步清善的反问，他纯粹就是疑问。 步清善觉得长老的安排肯定是有用处的，只是他还没有参透其中的玄妙而已。 “确实是很奇怪，修士往往都自以为高人一等，因此不屑和凡人们打交道。”百足说。 比起青阳峰上的这些个小萝卜头们，百足才是真正了解修真界真实规则的那个。而御妖门的一切根本不符合他的基本认知。在他看来，那个从未把自我修炼放在心上的惜花老祖同样显得非常奇怪。 但百足的观点和妖皇一样。在他看来，既然御妖门都已经顺利延续无数年了，就说明门中的很多规定都是有道理的。他们现在看不明白，要么是他们少见多怪，要么是御妖门中有什么大秘密。 百足在谨慎地观察着这个门派。 而步清善决定去抱师父大腿，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是直接去问师父好了。 在步清善的包子脸上捏了一把，惜花老祖乐呵呵地说：“既然你想不明白，那不如我们跟着清上一起下山吧！我们只要跟着他就能知道去凡人中生活到底有什么用了。” “我们也下山？那修炼呢？”步清善问。 惜花老祖不以为意地说：“你们自小在门中长大，从未体验过凡人的生活，这对你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好事。算算时间，该是凡人们过春节的时候了，九水城中每年就这时候最热闹，都去玩吧。” “都去玩？”步清善面色古怪地问，他特意在“玩”这个字上加了重音。 “对，带上清水，我们一起去玩吧！”惜花老祖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开始翻箱倒柜收拾行李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藏东西的，一下子就从屋子各个角落中摸出十几个储物袋。 这些储物袋中装着的都是钱，有在修真界中流通的钱，也有在凡人中流通的钱。 惜花老祖打开其中的一个，从中摸出一枚上品灵石。也就是说，这个袋子里装着的应该都是上品灵石了。上品灵石这种东西在凡人的世界里用不了，他就把灵石塞回储物袋中，然后随手把整个储物袋放在了一边。他又拿起另一个储物袋，又从中摸出一枚上品灵石。他再次把灵石塞回了储物袋中。 如此反复几次以后，惜花老祖终于找到了那个只装着金银铜钱和下品灵石的储物袋。 步清善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之前那一袋袋的都是上品灵石啊！ 哎呀妈呀，他师父原来是个大土豪啊！ 惜花老祖见步清善的眼神落在那些储物袋上，就有些得意地说：“这些储物袋能彻底隔绝神念，就算是身为主人的我也无法看透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只能一一倒出来看。这都是我炼制的。” 喂，师父你重点错了！我只是诧异你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上品灵石啊！ 步清善顶着一张震惊脸在心里呐喊着。 上品灵石有多珍贵？一块上品灵石可以兑换一百块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能兑换一百块下品灵石，也就是说一块上品灵石相当于是一万块下品灵石。正道三宗中最富裕的是万法宗，万法宗的内门弟子待遇极好，在修真界中向来是让人艳羡的。每年无数人投奔万法宗，不就是冲着他们的高待遇去的吗？但就算是这样，他们的金丹期内门弟子的月例也不过是一百块下品灵石再加一些丹药而已啊！ 惜花老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多有钱，他拎着一袋上品灵石说：“你小子眼光相当不错。我炼制的储物袋果然是不同凡响啊，便送你一个吧！”见步清善没接，他直接整袋塞进了步清善的怀里。 不患寡而患不均，惜花老祖又拎出另外三袋来，打算送给自己的另外三个徒弟。 步清善抱着一袋上品灵石简直要在风中凌乱了。虽然徒弟要尊重师父，但是步清善还是忍不住想要吐槽一句，能隔绝主人神念的储物袋有个屁用啊！为了方便，这种储物袋就只能装单一物品或者一些无关紧要的物品了。否则，要是在外头遇到了危险，正打架的时候，却半天掏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难道他们还能和对手说一句“你且等等我，我要花不少时间去储物袋中找一张符咒”吗？ “你是第二个这么有眼光的！”惜花老祖又说。 步清善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大袋上品灵石，忍不住问：“第一个是谁？” “是玉镜！他也很喜欢我炼制的储物袋。”惜花老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步清善觉得师父一定是被玉镜老祖骗了。 呵呵，要是每个储物袋中都装着好多上品灵石，那还有谁会不喜欢呢？ 在这一刻，玉镜长老那被无数人交口称赞的完美形象终于在步清善的这里裂开了一小道缝隙。 有了惜花老祖的心血来潮，在沈清上跟着求是峰上的同批学生去了九水城的第二天，青阳峰上的其他人也浩浩荡荡地下山了。惜花老祖抱着相清水，有琴清若抱着涉阳，步清善抱着小猫。 九水城，顾名思义城中有九条大大小小的江河。在这年代，除去修真界那些可以御剑飞行的大能们，凡人们的基本交通主要靠的还是水路，水路比陆路方便很多。九水城凭着自己天然的地理优势成为了一个交通枢纽。因为来来往往的客商很多，所以九水城中的民风相对而言算是开放的。 大街上非常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中还有不少是未婚的少女，她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而街道两旁摆摊做生意的也有不少是女掌柜。女人的自由度这么大，这在别的地方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 虽说是古代的街，街上也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但步清善却觉得非常郁闷。 呵呵，在这一刻，步清善终于能够理解现代社会中那些不愿意跟着大人们去逛超市的孩子们的痛苦了！就他现在的这点个子，小小的，矮矮的，站在人群中，他放眼望去能看到的全是腿啊！ 男人的腿，女人的腿，总之各种各样全部是腿！ 一点都不好玩！ 惜花老祖也意识到这一点了，就说：“我们先去找你们师兄吧！” 带着徒弟们七拐八拐，惜花老祖走上了另一条人流稀少的街。步清善终于不用面对各式各样的腿了，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但四下观察了一下，他又觉得奇怪，就问：“师父，为什么这条街两旁的建筑看上去比之前的要好很多，应该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但这条街上却反而没什么人呢？” “现在当然没什么人了。这条街一般要到晚上才会热闹起来。”惜花老祖说。 这年头又没有电灯，就算九水城中无宵禁，晚上又能有多热闹呢？街上现在仅有的一些行人，全部是哈欠连天的男人们，女人更是一个不见。步清善都有点同情在这条街上开店做生意的老板。 惜花老祖领着几位徒弟在街中间停了下来，说：“好了，你们师兄现在就住在这里面。” 妖皇大人眯起眼睛看着门上的匾额。醉欢楼么？ 很好，带着徒弟们一起狎妓什么的，惜花老祖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第二十章 惜花老祖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怀里抱着清水呢，就示意步清善上前去推门。 虽然步清善是重生的伪小孩，按说什么该懂的不该懂的，他都是知道的，不过出于对惜花老祖的信任，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此刻其实正站在古代的青楼一条街上。见匾额上写着醉欢楼，步清善也只以为这里是一处酒楼，大约是有什么特色的酒卖得比较好，所以才会取了这样一个轻浮的名字。 步清善打死了也想不到他的大师兄现在竟然住在妓院里啊！御妖门到底是怎么培养弟子的啊！ 于是，被师父无意中坑了一把的步清善就这样推开了妓院的大门。 虽是白天，还不到妓院正式开门做生意的时候，但还是很快有人打着哈欠迎了上来。那人是妓院中的龟公，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整个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见进门的是一个中年人还带着三个孩子，他的哈欠打到一半就顿住了。许是觉得自己还没睡醒以至于眼花了，这人使劲揉了揉眼睛。 “我们这儿不是正经吃饭的地，这位爷许是走错了吧。”龟公讪笑着说。 这年代的妓院青楼分两种。一种是高档的，即使白天也做生意，里面的妓子个个能文善舞，一般就是卖卖艺，单纯卖身的少，所以就算是白天也有文人墨客会去捧场，他们会约上三五知己一起去妓院吃吃饭、聊聊天、赏赏美色。一种是中低档的，这就是单纯卖身的了，只有晚间时会热闹一些。 九水城虽然繁荣，但这种繁荣是建立在交通枢纽这个地理优势上的，城中繁荣仰赖于来来往往的客商。他们出门在外做生意，一般都是图个爽，少有闲情雅致陪着青楼姑娘们耗的，所以九水城中的妓院多为中低档的。当然，也有高档的，那都是临河而建的，客商们大白天还能在楼中吃酒谈生意。 醉欢楼虽然大，楼中的姑娘也美，但确实是中下档的妓院。 惜花老祖笑着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知道你们这里饭菜一般，都是无妨的。” 龟公一噎，话说这家伙是来砸场子的吧？他看着惜花老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不善起来。 其实惜花老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老祖向来对自己的徒弟们很好，也很舍得。步清善几人因为还没有辟谷，需照着一日三顿吃饭，但他们在青阳峰上吃的一直是灵谷灵蔬，全都是小峰头上种了特意孝敬上来的。这些灵食对他们的身体极有益处。惜花老祖虽然早打算带着徒弟们来凡人城中玩儿了，却不会真让徒弟们吃凡人的饭菜。 所以，不管醉欢楼中的饭菜是好吃，还是不好吃，惜花老祖都没有放在心上。 说话这功夫，一些昨晚不曾接客的姑娘已经三三两两出现在二楼看热闹了。闻着楼中的脂粉味，步清善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同样察觉到了不对的有琴清若特意避了一下，藏在了步清善身后。 惜花老祖却以为两位徒弟是想念沈清上了，就说：“莫急，到了晚上应该就能见到你们师兄了。我们先找个小包房坐着歇息吧。” 步清善默默伸出一只手扯住了惜花老祖的衣角。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惜花老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锭金子。见着金子，那龟公的眼睛都直了。他立刻就把之前的不满抛在了脑后。有钱不赚是傻子，既然这做长辈的心大带了孩子们来逛妓院，他还能把生意往外推吗？ “您请放心吧，我们这儿虽不是正经吃饭的地方……啊呸，瞧我这嘴，我们这儿明明是最最正经不过了，做的都是良心生意，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龟公点头哈腰地说，眼神就落在了金子上。 惜花老祖却没有理会龟公的殷勤。想着玉镜曾经和他说过，凡人中还是用银子的多些，他又把金子塞回了储物袋中，换了一锭银子出来。惜花老祖掂了掂银子的大小，终于觉得满意了，就把银子弹到了龟公的怀中，说：“给我们开一间包房……你们随便整一桌过得去的饭菜端上来就可以了。” 眼神先落在金子上，后落在钱袋上，总之不想拔/出来的龟公：…… 包房在二楼。有琴清若和步清善全部是小短腿，这里的木质楼梯每一阶又造得很高，他们上楼梯时就有一些难度。想着下山时师父嘱咐过不能随随便便使用法术，有琴清若和步清善也只能耐着性子努力往上爬。好在他们在青阳峰上每日的训练都不是白做的，蹦蹦跳跳地竟然也顺利上了楼了。 二楼那些姑娘们都不错眼地看着几位小娃娃。她们中的大部分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孩子了，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糊涂的人会带着孩子逛青楼，因此她们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小孩子，自然十分眼馋。尤其是抱着小猫还努力滚啊滚啊上楼梯的步三岁，大家恨不得能把他揽在怀里好好揉一揉。 惜花老祖朝那些姑娘们扫了几眼。 步清善的眼皮子跳了两下。 惜花老祖果然点了其中几位，让她们进包房伺候。 被点到的姑娘们都有些兴奋。其中一个性格最爽朗的，直接走上前，试探着把步清善连带着他怀中的小猫一起抱了起来。另一个也喜欢孩子的，见惜花老祖没说什么，也赶紧把有琴清若抱了起来。 步清善是经过现代社会洗礼的。他虽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但也知道这年代卖身的姑娘大部分都是身不由己的。既然不是自甘堕落，他就不厌恶她们。但有琴清若的来历和步清善不一样，步清善觉得她应该不喜欢这种烟花女子。他担心大师姐会因为被人抱起来而发火，赶紧回头看向有琴清若。 有琴清若脸上的表情却还算不错，并没有露出什么鄙夷的神色来。步清善松了一口气。 小猫不喜欢女子身上的脂粉味，更努力地缩在了步清善的怀里，把整张猫脸都埋进了小主人的脖子里。步清善被猫胡子弄得有些痒，却还是纵容着小猫。小猫变本加厉地用胡子的根部蹭着步清善。 妖皇：…… 他的身体竟然在用气味标记步清善！妖皇表示他已经没眼看了。 步清善被小猫蹭得很开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猫标记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储备粮了。 几人到达包房中，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 席面是很好的，鸡鸭鱼肉全部有，闻着也香。但惜花老祖不动筷子，小娃娃们也不动筷子。 姑娘们面面相觑。这要是在平时，她们早上前服侍了。但现在当着三个孩子的面，她们放不开手脚。 “我们不吃，你们吃吧。”惜花老祖领着徒弟们在窗前坐着了，把桌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姑娘们心中更觉得忐忑了。她们做这种生意的，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变态……但眼前这人看上去很是面善，并没有那般凶神恶煞，又带着三个孩子，总不至于……但还是觉得很奇怪啊！ 步清善也觉得奇怪呢，完全不知道师父想要做什么。 其实惜花老祖的想法很简单啊。大徒弟一行人正住在这里，所以他们也来这里逛一逛。至于他为什么要点一桌饭菜，还点了几个姑娘们作陪，这纯粹就是消磨时间用的。他挑的姑娘们都是那种性格爽朗没什么坏心的，正好让她们给徒弟们讲讲九水城中的趣事。小孩子嘛，应该最喜欢听故事了。 惜花老祖心里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说：“你们就随便讲讲什么好玩的事情吧。” 这个要求并不难。讲讲故事不费什么事儿，还能吃席面，又能拿银子，这是好事啊！几个姑娘互相看了几眼，先前抱过步清善的那个就先领头开始讲了。她们见过的客人多了，天南地北的趣事就都能说上一些，就说哪里哪里有公鸡下了蛋，又说哪里哪里有狐狸成了精……都是一些稀奇的事儿。 有琴清若听得有趣。但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的步清善却觉得非常无聊。 许是看出了步清善的心不在焉，有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咬了咬嘴唇，道：“若说是怪事，临近的春风阁里就有一桩……” “那都是旁人的醉话，哪里能当了真？”另一个姑娘说。 粉衣姑娘撇了撇嘴，道：“是不是醉话，我不知道。横竖已经死了人了，春风阁哪里就真的能撇干净了？只不过死的那个人不是城里的，虽是做生意的，却也独来独往，除他以外并没什么同行的，所以死了也是白死，只用草席卷了尸体往义庄上一放，谁还能为个不甚熟悉的人讨回公道？” “你瞎说什么，若是吓到了公子小姐，有你……”另一个姑娘急了。 粉衣姑娘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三个孩子。她想着那话题确实骇人听闻了些，就闭口不言了。 步清善的好奇心却已经被彻底调动起来了。他很不要脸地用一种卖萌的调调说：“我不怕的，求求好姐姐继续说吧！”难道是什么凶杀案？不，听她们先前那话里头的意思，应该是悬疑凶杀案啊！ 哼，修士们才不怕什么悬疑凶杀案呢！ 第二十一章 那粉衣姑娘小心翼翼地看了惜花老祖一眼，见他面露纵容的意思，心里立刻就松了一口气，于是对着步清善露出了一个温柔似水的微笑，声音清脆地继续往下说了：“那春风阁和我们醉欢楼可不一样，虽然做的都是……咳咳的生意，但春风阁建在水丰江上，来来往往迎的都是大客商。” 粉衣姑娘顾忌到屋子里的小孩子，说到某些地方的时候就故意含糊带过了。 “那楼里面的姑娘自然和我们也是不一样的。她们都是三两岁的时候就被采买了过来，像千金小姐似的养大。待养成了，那真的是诗也作得，琴也弹得，个个如花如玉。”粉衣姑娘又说，“先前那楼里有个头牌叫牡丹的，据说就是仙女一般的人物，诗写得极好，多少人都想要千金买一笑呢。” “若真的是仙女那便好了，说来说去还不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有个姑娘插嘴说。 粉衣姑娘闻言面色一淡，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笑语盈盈的模样，说：“她总比我们好些……只是太傻了。能在青楼楚馆中来来去去的哪里真的有什么好男人？牡丹偏偏就信了一个富家公子的话，总惦记着那人会回来娶她，暗许芳心不说，还偷偷给那人怀了一个孩子。若月份还小，如我们这样命贱的人，大不了就是一碗红花。偏偏等到牡丹的肚子被发现的时候，她都已经怀了六个多月的身孕了。” 六个月的身孕，凭着现有的打胎技术，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春风阁的老鸨还没有在牡丹身上赚到足够的钱，不想做这赔本的买卖，只能任由牡丹把孩子生下来。至于那个让牡丹怀孕的那个富家公子，他原本不是九水城中人，仅仅是个过路的，和牡丹痴缠了两个月就归家去了，早不见了踪影。 “这怪事就落在牡丹身上了。”粉衣姑娘轻轻抚了一下胸口，“她竟是生了一个怪物！” “怪物？”步清善立刻接了话头。 粉衣姑娘点点头说：“那怪物到底长怎么样，我们也没见过。不过当时接生的产婆直接吓晕了，醒了以后也是疯疯癫癫的，大家都说她的魂是叫怪物给吸走了。大约是长得很恐怖的吧。” 步清善不相信人还能真的生出一个怪物来。这年代没有产检，他觉得那个叫牡丹的应该是生了一个畸形儿。如果这是在他原本的时空中，畸形儿还能做一下矫正手术，但现在大概就只能死了。 果然，粉衣姑娘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春风阁是开门做生意的，这种事情到底不吉利，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没有客人敢上门了吗？楼里的妈妈就想要把那个怪物弄死。她到底还把牡丹当成一棵摇钱树来看，因此不敢对牡丹做什么，只叫她好好养着。谁想妈妈一转身，牡丹就抱着怪物跳江了。” 牡丹就这样死了，带着她生的怪物一起沉了江。说到这里，姑娘们不免有些物伤其类。 先前抱过步清善的那个姑娘语气黯然地说：“牡丹就是太傻了，实在太傻了。我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但我总知道，男人的真心哪有银子来得可靠？虽说我已经这样了，这辈子也没有大的指望，但只要银子存够了，我就可自赎离开这污泥地儿，到时候立个女户，买上一两亩田，日子总能过下去。” 惜花老祖随手点的这几位姑娘都是性格极好的，想法竟然差不多都是如此。她们并不是官妓，再加上九水城中的衙门还算办实事，因此只要存够了钱，赎身再立女户也不算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步清善还想听故事，就问：“后来呢？” 粉衣姑娘说：“后来就开始死人了。前两天刚死了一个客人，都说是牡丹来报复了。” 步清善皱着眉头说：“依我看，这不过就是赶巧了，两件不相干的事情撞到了一块。那客人说不定就是突发了心疾等死的，如何能牵扯到牡丹身上去？可见世间稀奇古怪的事情多是以讹传讹吧。” 粉衣姑娘摇摇头说：“其实死的不只这一个。只不过之前死的都是楼里的小厮、打手一流，都叫妈妈给瞒下了。只这次死的是个客人，消息才彻底散了出来。但那边还在想办法使劲瞒着呢。” “说是牡丹来报复，我却不怎么相信。不过牡丹到底是生出了一个怪物，那怪物既然能吸了产婆的魂魄，当然也能吸别人的，所以我觉得大概还是那怪物搞出来的事情。”另一个姑娘接口说道。 要是一时间死的人多，那的确就有些奇怪了。步清善低下头用自己的理科脑思索着。 这是修真的世界，不能单纯用唯物主义的眼光来看待一切。步清善虽然之前没有下过山，但好歹在各方小世界中晃荡了十来年，自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中可能存在着各类鬼灵精怪。但其实，凡人想要变成鬼，这是一个小概率事件，不仅需要人死的时候产生强烈的执念，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牡丹产子后落水而亡，单从这件事情来看，还不足以让她能够变成鬼怪的。更何况，九水城一直在御妖门的庇佑之下。御妖门正气浩然，凭着这一点庇佑，九水城中也不该会出现凡人化作的厉鬼。 若是有魔修插手，那还有可能，但有哪个魔修会冒着被御妖门追杀的风险潜入九水城就为了害死几个凡人？这怎么看都是一笔赔本的买卖。魔修最是精明了，绝对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这或许又是一起有人打着妖魔鬼怪的幌子故意做下的案子。 在步清善低头沉思的时候，姑娘们又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这个说前几日买胭脂水粉经过春风阁时，果然觉得春风阁内阴森森的；那个说其实春风阁近些天的生意反而更好了一些，这愈加显得十分怪异；这个又说当初那富家公子就是怪怪的，只怕不祥；那个又说牡丹红颜薄命确实是老天无眼。 步清善见她们说起牡丹时的神态并不怎么显得慌张，忍不住问：“你们难道就不怕吗？” “若那怪物猛然出现在我面前，定然是会觉得害怕的吧，毕竟产婆都被吓疯了。”粉衣姑娘皱着眉头说，“但若只是隔三差五死个人什么的，我却是不害怕的。牡丹要报复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就是就是，我们平日不做亏心事，牡丹不会和我们过不去的。”其他姑娘也坦坦荡荡地说。 就在这时，有琴清若难得开了口，说道：“饭菜就要凉了，你们不用顾忌我们，先吃吧。” 几位姑娘得到惜花老祖允许以后，就道了谢，依次坐下来，开始安安静静地吃饭了。步清善不再打扰她们，只凑到惜花老祖面前，小声地问师父：“她们刚刚说的那件事情……师父你怎么看啊？” “我怎么看？当然是用眼睛看啦！你既然好奇，等会就带你去看看！”惜花老祖笑着说。 “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又不是小猫，哪里会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啊！”步清善一脸无辜地说，“我就是想知道，师父觉得这事情是人为的可能性大，还是妖魔作祟的可能性大？” 惜花老祖并没有把整件事情放在心上，只说：“这事情简单，我们去看一眼就能知道了。” “那我们不等大师兄了？” “他由门中别的长老带着，还要在九水城中停留一个月。我们什么时候来看他都是一样的。” 于是，等到席面撤了，惜花老祖就打算带着徒弟们离开了。见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占过姐妹们的便宜，粉衣姑娘几人心里倒是觉得他和别的臭男人不同，不过她们仍是觉得这人太不靠谱了一些。怎么能带着小孩子逛青楼呢，尤其这里面还有一个女孩子！正经人家的姑娘哪能随便踏上青楼的地界啊！ 临走时，有琴清若从荷包中翻出了一枚下品的灵石，塞进了之前抱过她的那个姑娘的手里，说：“这块灵石应该能换得不少钱，你们就拿去分了吧。既然都有心要赎身，晚一日不如早一日。” 上三洲中仙凡混居，因此下品灵石是可以作为货币在凡人中流通的，当然也仅限于下品灵石。 一块下品灵石能换得不少银子，再加上这些姑娘们自己恐怕多多少少也有一点积蓄，她们赎了身以后应该还能给自己买上一些田地。最关键的是，她们是直接从仙人手里得到的灵石，凭着凡人对仙人的敬畏，绝对没有人敢抢这笔钱。有琴清若此举不仅仅是给了她们钱，还给了她们一个靠山。 世道对女人多苛责，若是没有靠山，她们生活会更加不易。 步清善想了想，从储物袋中抓出一把符咒，分给了这些姑娘，说：“这符咒没什么大用，滴血认主以后勉勉强强可以护身吧。你们以后要多保重。”这些符咒都是大师兄炼制的，是最低端的符咒。 姑娘们因为这样的发展而目瞪口呆。其中一个机灵的立刻拉着姐妹们跪下了。 有琴清若面色冷淡但语气温和地说：“你们不必跪谢我们。天救自救者，便是没有我们，你们也能把自己往后的日子经营好。”她其实喜欢这些姑娘们，即使她们为大多数人所瞧不起。 天救自救者，曾经的有琴清若对这一句话的体悟实在是太深刻了。 第二十二章 水丰江是所有贯穿了九水城的江河中最大的一条。这条江的上游非常繁荣，从凡人的层面来说，那是某个国家的国都，从修士的层面来说，那里盘亘着几大修真世家。顺着这条江，那真是一路繁华，一路盛景。春风阁临江而建，就如之前那粉衣姑娘所说，每日招待的全部是衣着鲜亮的大人物。 带着徒弟们去春风阁见见世面也挺好，惜花老祖心里还是有一杆秤的。 他心情愉悦地领着几位徒弟出了醉欢楼。先前招待过他们的龟公点头哈腰把他们送到了门口。惜花老祖玩心一起，就摸出一小锭银子丢进龟公的怀里，说：“这也不值当什么，你拿去买酒喝吧。” 这年代的银子购买力相当惊人。这一小锭银子约莫有二两，不算少了，对于龟公来说，简直就是天降横财啊！待惜花老祖领着孩子们走远以后，龟公迫不及待地掂了掂银子，还忍不住咬了一口。乖乖哟，还真是银子嘞！龟公心里高兴，忙不迭地把银子塞进了怀里，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更加猥琐了。 待龟公关上门，走回大厅里坐下，就听见二楼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姑娘们当着惜花老祖的面不敢说什么，现在老祖连带着他的徒弟都走远了，她们才终于大着胆子敢讨论起来了。 “你快掐我一把，我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呢！” “小时候总听说那山里有仙人，谁想我还真能有幸能见到！” “先前只觉得那人领着几个孩子来我们这儿，这行径太过荒唐了。如今想想，仙人此举说不得是有深意的。对了，他还叫我们讲讲四处的怪事呢……仙人不会就是为了春风阁中的怪事来的吧？” “定是如此了！定是如此了！有了仙人出手，只盼牡丹能安安稳稳入了轮回，莫要受罪了。” “怪不得那些孩子们长得如此可爱呢，那都是仙童仙女，自然要比一般的孩子伶俐些！” “你们且小声些吧……仙人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虽是走了，也一定能听见我们在说什么。” “不说了都不说了，我们快去把这仙人石换了银子赎身吧，莫要辜负仙人们的苦心。” …… 龟公觉得他每一句话都能听懂，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懂。他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忽然一拍大腿，撒腿朝大门跑去。门外的街上只有三三两两在妓院里过了夜现在正打着哈欠回家的嫖/客，什么仙人啊，什么仙童啊，早已经不见踪影了。龟公无比沮丧，只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一个极大的机缘。 别人都能得到仙人石，他才只得到一锭银子，早知道就好好招待了……龟公恨恨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怎么就那么没有眼力劲儿呢！可现在懊恼还有什么用啊！龟公忍不住在门口蹲下了。 刚才那一下自打嘴巴打得有点重，龟公又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等等，他还有银子啊！这可是沾过仙气的银子！ 龟公赶紧把银子从衣服中掏了出来，捧在手里好好端详。那银子上还留着他先前咬过的牙印呢。 这以后就是传家宝了，有仙气儿，得一代代传下去！龟公想到这一点以后，又乐开了花。 这边，惜花老祖领着几个徒弟已经走到临江的那条花街上了。就算是白天，这条街也相当热闹。不过，在这条街上的确看不到什么普通的女孩子，更不要说是小孩子了，来来往往的都是男人。 惜花老祖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继续领着徒弟们往前走去。 等到远远能看到春风阁的招牌时，惜花老祖的脚步停住了。 “师父，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呀？”步清善问。 修士眼中的世界和凡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高阶修士眼中的世界和低阶修士眼中的世界也是不一样的。 步清善觉得春风阁看上去不太对劲，这是源于他作为炼气期修士对天地之气的感知。 而惜花老祖却可以直接看到春风阁正被一种不祥的气息笼罩着。他都已经是元婴修士了，这些年自然见过一些大场面，但他现在却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只觉得眼前这种情况十分不对劲。 步清善最擅长察言观色，见师父面色沉重，就问：“师父，难道很棘手吗？” “不棘手。这应该是最低等的邪魔作祟。”惜花老祖说，但他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而松开。 步清善和有琴清若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朝惜花老祖靠近一步，之所以会做出这种举动，其实并非是因为感到害怕。只是，如果春风阁的问题真的比较严重，那么他们至少不能拖累了师父。 惜花老祖也有心和徒弟们解释一下，就说：“我们站在这里可以查看到春风阁的气运，那里的确有邪魔的存在。若只是这邪魔，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一两个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弟子就能解决了。” “莫非还有别的东西在？”步清善问。 惜花老祖摇摇头：“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这才显得怪异。” 在正常情况下，如果一个地方出现了邪魔阴物，那么当地的修士只要留心观察，就一定能够发现。邪魔身上带着的那种不祥气息，就像是老鼠身上的腥臭味，作为猎人的猫是绝对能够闻到的。可是，现在春风阁中明摆着有邪魔作祟，但直到惜花老祖走上这条街之前，他竟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不光是我……对此缺乏感知。这次领着你们大师兄一行人下山的是正阳，他做事仔细，为人谨慎，如果他早早就发现了这里有邪魔，是不会让它们还有机会继续留到今日的。”惜花老祖说。 正阳老祖也是门中的长老，掌邢云峰，是御妖门中主管刑罚奖赏的。这一次正好是轮到他领着沈清上一行人下山进行课外实践。他的职责是保护，毕竟御妖门很看重新弟子。按照惜花老祖的说法，沈清上那些人就住在醉欢楼中（但或许是用了什么障眼法，所以楼中的凡人们并不知道这一点）。 醉欢楼距离春风阁并没有多远，正阳长老有着元婴老祖的神识，按说早应该察觉到春风阁中有邪魔了，而且为了确保小弟子们的安全，他还早应该把这件事情顺利解决了。但春风阁的邪魔却还是留到了现在，这说明或许正阳老祖也和惜花老祖一样，在没有亲眼看到春风阁前，都不能察觉到异样。 “问题就出在这里，低等邪魔不应该拥有这么强大的隐藏能力。可事实证明，它们似乎就是有办法屏蔽我们的神识。”惜花老祖说。于是，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现在却显得一点都不简单了。 不过惜花老祖对此也不畏惧。他仅仅是觉得奇怪而已。作为一名元婴期的修士，他自然很有些保命的手段，因此并没什么好顾忌的。确保三位徒弟被自己保护好了以后，他继续朝春风阁走去。 快到春风阁的时候，一直乖巧待在步清善怀中的小猫忽然用力挣脱了主人的怀抱，朝着春风阁一路狂奔而去。它似乎非常急切，明知道步清善也是在往那边走的，但是它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了。 整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步清善的小短腿根本就跑不过小猫的四条腿。 因为担心自己的小猫，步清善下意识朝前追了两步，又猛然停住，回头朝着惜花老祖喊道：“师父，快帮帮我把小猫拦住吧！它什么本事都没有，就这么冲上去，还不够给邪魔当点心的……” 不是步清善看不起小猫，实在是小猫一直的表现都相当没用。 惜花老祖早先就看出了小猫神魂有点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他心里对于小猫的来历很是好奇，却又毫无头绪。（如果是小问题，他早就上手给小猫医治了，好歹他也是元婴老祖了啊。） 于是，看到小猫此刻的表现以后，惜花老祖并没有步清善那么着急。 他长袖一揽，把三位徒弟全部护在了怀里，直接缩地成寸出现在了春风阁的大门前。 但是，惜花老祖并没有拦住小猫的行为。他有心想看看这小猫会做点什么。 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事了，惜花老祖再出手也来得及。 别说是步清善和惜花老祖了，其实就连妖皇自己都不明白他的身体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猫只有本能，做事时是不需要考虑前因后果的，也不需要给自己寻找诸多理由。 它想做了，自然就做了。 妖皇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猫。 小猫伸出爪子，在春风阁的大门前用力一拍，这动作显得非常霸气。那些笼罩着春风阁的阴雾（凡人不可见）就慢慢收拢了起来，并且很快就汇聚成了一个小球。而这小球就停留在小猫面前。 这些阴雾可以说是低等邪魔本身，毕竟那种东西向来都是没有具体形态的。 雾气迅速减少，而小球的颜色在逐渐加深。最终，所有的雾气都压缩成了一个小球。 小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是满足的表情。 然后，它一口把小黑球吞了。 步清善大吃一惊。身为奶爸的他彻底黑了脸：“乱吃东西是会拉肚子的啊！” 第二十三章 本来大家是打算要进去春风阁里面看看的，但既然小猫已经把邪魔全部吃掉了……步清善提着猫脖子，把它重新抱了起来。惜花老祖也觉得这样的发展出人意料，放弃了去春风阁一探究竟的想法。 老祖领着几位徒弟找了一家客栈开了三间上房作为临时的落脚处。 大家先一起进入了其中的一间上房。关上房门以后，老祖随手布下了一些禁制。 步清善立刻把小猫放在了床上，并将小猫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猥亵”了一遍。他一边摸，一边还注意观察着小猫的表情，想知道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猫却没心没肺地打起了小呼噜。 这时候也该要给相清水喂奶了，惜花老祖对时间把握得非常精确。（有琴清若和步清善他们的年纪大一点，为了方便考虑，就在下山之前特意服用了辟谷丹，这个月都不用吃东西了。） 见惜花老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奶瓶，今天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的相清水终于露出了无齿的笑容，这又是被灵羊乳俘虏的小吃货一枚。相清水现在已经能自己抱着奶瓶喝奶了。不过，作为一个软骨头的小婴儿，他还不能完全靠着自己的力量稳稳当当地坐住，需要惜花老祖抱着他给他倚靠。 惜花老祖一边帮相清水扶着奶瓶，一边对步清善说：“别担心了，小猫一点事情都没有！” 客栈中的床铺是正常的高度，这对于三头身的步清善来说就过高了。步清善整个人趴在床沿上，小脚还无法着地。他觉得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太累，索性脱了鞋子直接爬上了床。小猫滚进了他怀里。 步清善捏了捏小猫的爪子，问：“原来你也会法术吗？那之前怎么没见你用呢？” 惜花老祖帮着小猫解释说：“那称不上是法术。妖修和人修不太一样，人修所有的本事都是自己修来的，但是妖修有一样种族天赋，这是天生的。我琢磨着，小猫的种族天赋应该就是克制邪魔。” “克制邪魔？它那都不算是克制了，它是把邪魔直接吃了啊！”步清善简直都没法淡定。 “这一点确实是非常奇怪。不过，你且放心吧，你的小猫真的没什么事情。”惜花老祖虽然见多识广，但也没有听说过哪种妖修是可以直接把邪魔吃掉的。再说，这次的邪魔本身还有些不对劲。于是，在整件事情上，惜花老祖唯一能够保证的就是，用他的眼光看，小猫现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修真界的稀奇事反正年年都有，心宽的惜花老祖见小猫没什么事情，心态就放得格外平和。 步清善叹了一口气，奶声奶气地教训小猫说：“你这孩子，平时我也没亏着你饿着你啊，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吃？邪魔那玩意儿恶心吧唧的，看着就难吃啊！别是跟着三喜待久了，被传染上了他那无所不吃的坏习惯了吧？”步清善对于小猫一直都是非常舍得的，小猫的伙食就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说不得是以形补形啊。”惜花老祖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小猫的神魂明显是出了一点问题的，而这次的邪魔本身又很明显是一种阴魂。大概小猫吃了阴魂以后，会对它的身体有什么益处吧？ 凡人们都很相信以形补形的，所以断了胳膊吃猪蹄，要动脑子就吃猪脑和核桃。 惜花老祖是玩笑话，步清善却觉得非常有道理。在他穿越之前，他曾经听说一个论调，说是一个人如果特别特别想吃某样东西，那就是因为他的身体里缺乏这样东西所含有的某种微量元素了。步清善不知道这个论调对不对，但他现在却也只能这么想了，莫非小猫需要邪气、魔气、阴气一类的吗？ 话说，一般需要这些的……都是魔修啊！要知道，对于任何一位正道修士来说，邪魔入体都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严重一点的甚至能直接使得他们的道体有损。只有一些靠着邪物来修行的魔修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吸收这些东西。而现在小猫就可以，它甚至在吃掉那些邪魔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步清善整个人都不好了！小师弟是个魔修体质也就罢了，他养的小猫原来也要修魔吗？！ 作为一个不是什么好人的十世善人，步清善在意识到这一点以后，自然不会大义灭亲。但如果小猫真的修魔，这意味着步清善和它以后会遇到一系列的麻烦事情。这一点都不好玩啊！ 步清善仿佛都已经看到了他日后因为小猫被正道追杀不得不进行大逃亡的场景了…… 步清善叹了一口气，对着小猫的鼻子点了一下，说：“冤家哟！说不定就是上辈子欠你的了！” 妖皇大人：…… 有琴清若咬了下嘴唇说：“若是我没弄错的话，自从那位牡丹姑娘抱着她的孩子沉了江之后，春风阁中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那么这次的邪魔是不是就是这些亡者的阴魂？若真是这样，师弟的妖宠吃掉了凡人阴魂，这终究不是什么善道……说不得它会在日后进阶遭遇天雷的时候拖累师弟。” 修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魔修虽然在早期的时候比仙修容易，但是魔修们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若说仙修还有可能从天劫中寻得一线生机，那么魔修因为自己的无恶不作，早早就把这线生机堵死了。所以，有些强大的魔修们，即使他们逍遥了万年、十几万年，最终还是会被天雷劈死的。 小猫若是以凡人的阴魂为食……只怕日后也是要被劈死的。 这其实是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小猫被劈死，是会连累到步清善的啊！毕竟他们之间的契约是已经合了天道的。也就是说，如果小猫作孽太多，那么这份因果自然也会被算到步清善头上。 “即便是魔修，也有正魔修和邪魔修。正魔修不过是随心所欲了一点，却是不轻易造孽的。”惜花老祖安慰徒弟们说，“再有一个，先前那邪魔有诸多不对劲的地方，说不得情况并没有很糟糕。” 步清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猫。 小猫无辜地看着步清善。 步清善叹了一口气说：“反正它吃都已经吃了，只怕现在都已经消化完毕了。想多无益。” 惜花老祖颇为赞同步清善的这句话，道：“确实如此。既来之则安之。所以，你们都不用太过担心了，说不得这也是一份机缘。”他的心态一直是非常非常好的，简直就是一个*的心灵鸡汤！ 妖皇大人：……越来越觉得这个做师父的不靠谱了。 惜花老祖带着徒弟们入住的是九水城中最好的一家客栈，服务非常到位。不多时，就有人来敲门，问需不需要热水。步清善前面被小猫吓出一身冷汗来，现在就想要洗一个澡，因此叫了热水。 惜花老祖带着相清水和有琴清若各自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小二把洗澡水兑好以后，并没有放心离去。步清善个子小小的，还没有浴桶那般高呢。小二内心觉得惜花老祖这个做长辈的太不靠谱了，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睡一个屋子并自己洗澡呢？ 步清善倒是能感受到小二的善意，就笑着说：“你先下去吧，我不习惯有人照顾我。” 秉着一切都听顾客的原则，小二下去了。不过，在走出房间之前，他还是尽责地说了一句：“小的就在门外站着，若是公子有什么吩咐，只要高声叫我，我立刻就能进来。”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步清善接受了这份善意。屋子里只剩下了步清善和小猫。 步清善非常机智地掏出一枚恒温符贴在了浴桶上。这样就不担心水凉了。 步清善脱光了衣服，抱着小猫一起跳进了浴桶里。浴桶很深，步清善果然漂浮在了水面上，脚尖都点不到底。不过，他会游泳，所以不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喵星人的天性就是不喜水，但看着步清善和自己一起下了水，小猫虽然不开心，却也没挣扎，只是很努力地爬到步清善脑袋上趴下了。 步清善头顶着小猫继续玩着水儿。 小猫忽然跳进了水里，整只猫都钻了进去。步清善吓了一跳，想把小猫捞出来。 然而，出水的却是一个大美人。 大美人双手放在步清善的腋下，抱着步清善让他坐在了浴桶的边沿上，然后用一只手固定着步清善的身体，另一只手弹了弹步清善的小雀雀，说：“哟，这小东西还算可爱。” 步清善被这一系列变化弄懵了，下意识地尖叫了起来。 守在门边的小二立刻冲进了屋子。然而，他只看到步小公子坐在浴桶的边沿上（还好浴桶够沉，并没有因此而侧翻），而小公子的那只小猫却浮在水面上，一只爪子正按着小公子的那一处。 三清道遵哟，小的没眼睛看了。小二在心里呐喊。 卧槽卧槽卧槽，一世清白不保啊，我可以解释的！步清善在心里呐喊。 小主人的关键部位被我用爪子挡住了，没有被外人看光光，我简直太厉害了。这是妖皇心中冒出的第二个想法。第一想法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啦。咦，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二十四章 有什么不对？ 当然是什么都不对！ 步清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磕磕绊绊地对小二说：“我、我和我家小猫玩儿呢……没、没事的，你下去吧。”小猫那毛茸茸的爪子正放在他的小雀雀上，他只觉得痒痒的，无比尴尬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 店小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迅速离开房间并带上了门。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应该是有琴清若听到了步清善的惊叫声，所以特意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想要找店小二问问情况。若不是顾忌着步清善现在正洗着澡，大师姐说不得就冲进来了。 毕竟不是现代社会的女汉纸，大师姐放不开手脚也是应该的。 “我弟弟可有什么事情？”这是有琴清若的声音。 “回小姐的话，小公子并没有出事，只是和猫儿玩得激动了。”店小二回话说。 做贼心虚的步清善总觉得店小二话中有话，他现在都已经没法直视“激动”这个词语了。 有琴清若还是不放心。若是在平时，她是不担心的，毕竟小猫虽然傻傻呆呆的却一直都很护主，她不担心小猫会对步清善做什么。但问题是小猫刚刚吃了一些非正常的食物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步清善赶紧高声说：“师姐，我没事。你就放心吧！” 既然小师弟都这么说了，有琴清若只能忐忑不安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涉阳趴在枕头上，见她回来了，就立刻昂起上半身看着有琴清若。有琴清若走到床边，用食指指腹轻轻蹭了蹭涉阳的小脑袋。 涉阳虽然不能化为人形，却是能够说话的，这一点要比小猫强上太多了。不过，他平时并不常常说话，往往只有在面对有琴清若一个人时才会开口。但就算是这样，他说话的次数也相当有限。 有琴清若一开始觉得是涉阳性格冷淡，慢慢才觉察出他其实是不善言辞。 就好比现在，涉阳就只说出了四个字：“莫要担心。” 有琴清若叹了一口气说：“哪里能不担心呢？今天这事情怎么都透着怪异。其实仔细想想，从清善和他的小猫签订了契约之后，事情就一直不怎么顺利。无论如何，小猫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强大的妖宠啊。现在是清善在照顾小猫，这也就罢了；以后说不得还是清善在保护小猫，那该怎么办？” 别人契约妖宠都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助力，步清善简直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大爷！ 涉阳默默在心里检讨了一番。在这种小主人质疑妖皇能力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帮主上说话。算了，主上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怎么会说话的，再加上主上向来为妖大气，应该不会责怪自己的。 于是，涉阳张开嘴心安理得地憋出了三个字说：“会好的。” 有琴清若却被成功地安慰到了，她压下心中的不安，说：“清善的气运确实是极好的……” 涉阳顺着清若的手指爬到了清若的掌心，把身体扭成了一朵花的样子。不过，因为涉阳现在的原型很小，也不够长，因此这朵花的样子显得非常奇怪。有琴清若终于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涉阳松了一口气。都说女人最喜欢花了，可见这句话是条真理！ 步清善的房间里，步清善还在和小猫面面相觑。小二离开房间以后，步清善就直接转身从浴桶上跳了下来。他现在赤脚站在地板上，还不忘用手捂住自己的小雀雀。而小猫则悠闲地趴在浴桶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附身在我的小猫身上？”步清善面无表情地想了半天以后，终于决定抛出一个谨慎的问题。其实步清善心里有另一种全然不同的猜测，只不过他此刻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妖皇依然维持着小猫的样子，并不打算恢复人形了。但是现在的小猫和平时的小猫有着极大的不同，它的眼神变得复杂幽深起来了，进而整个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明明沾了水的喵星人的样子都会变得很傻，并没有平时那么萌，会变得很像科幻作品中的et。但就算是et，妖皇大人也是最帅的et。 面对着步清善的提问，妖皇大人邪魅一笑。 从猫脸上看出邪魅这个表情的步清善觉得自己真是够了。 妖皇大人泡着热水，觉得非常舒服。自从三魂离体以后，每天看着自己的身体犯蠢，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真实活着的感觉了。不过，妖皇有一种直觉，他知道自己这种状态并不会维持太久。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快回答我的问题。”步清善快被妖皇看得炸毛了。 “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么。”妖皇大人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天生带着钩子一样。 步清善觉得自己被勾引了。 不，他必须要坚定立场！步清善对自己说。 就算这个声音好听得能让耳朵怀了孕，步清善也不能给这个人（这只猫）好脸色看！毕竟，这家伙疑似恋童癖啊！他就是个大变态啊！就在不久前，他还对着步清善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呢！ 步清善很显然是忘记了，他第一天见到小猫的时候也弹了小猫的蛋蛋。 “以后要乖乖听话，不许对你的小猫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否则，你绝对会后悔的。”妖皇大人只来得及说出最后一句话。然后他的三魂再次离体。小猫自然又变回了呆呆傻傻的模样。 小猫不明白为什么它还在水里，主人却已经走出浴桶了。它委屈地喵了一声。 步清善盯着小猫看了一会儿。 小猫更加委屈了。 步清善冻得够呛，赶紧重新爬回了浴桶中。全身被热水包围以后，步清善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他的手还下意识地挡着自己的那地方。没办法，刚刚的阴影实在是太深刻了！ 小猫努力地想要爬到步清善的脑袋上去。 步清善顶着小猫开始思索了起来。 他倒是没想到魂魄离体这一层面上去，他觉得小猫是精分了！ 在步清善看来，小猫的身体里或许正藏着两个人格，不，应该说是猫格。其中一个猫格就是步清善平时熟悉的那样，傻傻呆呆的，一点本事都没有，但是它很萌；另一个猫格就是刚刚突兀出现的那个，不傻不呆，能化为人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十分强大。但第二个猫格是个大变态啊！ 步清善简直要哭了！两个猫格就不能各取有点好好结合一下吗！ 精分这种病……估计是不能好了。虽然这个世界中有医修，但是医修只能治身体上的病，他们不负责心理辅导啊！步清善自己也没什么心理学基础。自认妖宠精分的他只觉得前景黯淡无光。 步清善把小猫从自己的脑袋上逮下来，叹着气说：“你有病啊，而且大约是不能好了。” 妖皇大人：…… 很好，熊孩子果然还需要好好调/教！ 与此同时，惜花老祖在哄睡了相清水以后，又去了一趟春风楼。这也是为什么步清善尖叫的时候，惜花老祖并没有及时出现。（不过，惜花老祖在三个房间中都设了禁制，如果步清善真的遇到了危险，那么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的。那声惊叫之所以没有惊动老祖的禁制，说到底还是因为步清善并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妖皇大人好不容易掌握自己的身体一回，却并没对步清善起杀心） 元婴老祖的手段层出不穷，关于这么一个小小的邪魔事件，惜花老祖很快就明了起因结果。 事情的源头的确是牡丹生了一个怪物。那个怪物生来就是个死物，这种死不是只身体上的死，而是指灵魂上的死，它能引出人心中的无限妄念。那个疯了的产婆就是因此被吓疯的。 牡丹的跳江并不是因为生了怪物以后的心灰意冷，只怕她也是被那个怪物勾出了心中的妄念。后来陆陆续续死去的那些人，也都是因为被这种妄念缠身，以至于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这些人死后都魂魄不全，唯有那一点点妄念还留在世间，成为了怪物的养料。 这么说起来，小猫把邪魔吃了这种行为本身是没有造孽的，反而有功于百姓。因为，它并没有真的吃掉别人的灵魂。它吃掉的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怪物了，而怪物存在于世间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不过，惜花老祖依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怪物能够躲过元婴修士的神念。 在牡丹的遗物中（都被春风阁中的妈妈收拢当私产了），惜花老祖还有一点发现。 那枚据说是富家公子（也就是那个怪物的父亲）留给牡丹的玉佩其实是一个非常简陋的护身玉佩，这是修士所有的东西。可见那位富家公子要么是有所奇遇，要么他自己本身就是修真世家的人，还是那种很小的世家出来的。正因为无知者无畏，他才会来御妖门的地界晃荡。 惜花老祖拿走了那枚玉佩。 第二十五章 妖皇毕竟是要做大事的，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多时间用于调戏步清善，是因为他还在第一时间给百足下了一道命令。对于妖皇来说，熊孩子尚且能忍，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让自己能尽快神魂恢复。 于是，一直陪着沈清上的百足忽然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了。妖皇让他尽快找到一些阴邪的东西。 百足虽然顶着一张妖孽的脸，却是一个绝对的大忠臣。虽然不知道妖皇是怎么给他下令的，但既然有了任务，他就要尽快完成。当然，小主人的安全也是要维护的，这其中的度必须要把握好了。 于是，等到沈清上睡着的时候，百足就布好禁制，远行千里去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百足几乎把御妖门所在的整个洲都跑了一遍，还打劫了不少魔修，总之忙得够呛，好在收获还是不错的。 妖皇这一边……三魂从小猫的身体中出来以后，他就没能再回去。 洗完澡，步清善抱着小猫爬上了床。 原本，步清善是想要带着小猫一起睡的。但一想到小猫的身体中还有另一个变态猫格，而且那家伙还威胁他不能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步清善的脾气就上来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猫，再一次感觉到了痛心，真想对老天竖起中指。唉，这么软软萌萌的小家伙怎么就成为了一朵霸王花呢？ 步清善依依不舍地把小猫放在了一个枕头上，然后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张符咒。 “哼，奇奇怪怪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做过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明明是给你讲一些现代科学的知识，竟然说我做了奇奇怪怪的事情。真是不求上进啊！”步清善觉得自己是清白的！他不就是偶尔忍不住用理科脑思考一下问题吗？除此以外，他什么都没有做！（弹蛋蛋什么的都被选择性遗忘了。） 不求上进的妖皇大人：…… 感谢像哆啦a梦一样的大师兄，喜欢研究炼器、炼丹等杂学的大师兄给了步清善很多由他自己制造的符咒。虽然大部分符咒都没什么大用，毕竟大师兄现在的修为也不高。但步清善已经相当满足了，他一直都很敬佩大师兄身上的科研探索精神。他总觉得大师兄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一个人！ 此刻，手里握着符咒的步清善再一次在心里默念着，愿牛顿、爱因斯坦、法拉第、居里夫人……一直与大师兄同在。步清善衷心希望，在这么多科学家的加持下，大师兄能够解锁更多修真之谜。 把符咒贴在自己身上，步清善的周围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这个结界的威力不大，只能阻挡一些物理攻击，放在平时是什么用的，毕竟哪个修士打架不用法术啊？所以，这其实是一张废弃的符咒。但是，废物也是可以利用哒，这符咒对于现在的步清善来说却是刚好够用了。毕竟，他只是想要把自己和小猫隔开而已。反正软萌猫格的小猫是不会法术的！ 步清善看着小猫说：“好了，我们就这么睡觉吧。我这个井水绝对不犯你那个河水。” 小猫想要钻进步清善的怀里，却被结界隔开了。小猫顿时觉得无比委屈。 步清善已经闭上了眼睛，看不到小猫楚楚可怜的样子。 小猫伸出爪子，在木质的床架子上磨了两下，然后开始挠无形的结界。 步清善很快就睡着了。在他的梦里面，有一只长得像猫一样的狗狗一直在追着他跑。梦里头，他也只是现在这么大，光着屁股一路狂奔。据说，那条狗喜欢吃小孩的蛋蛋。他要是被追上就完蛋了！ 这可是真的完“蛋”啊！ 步清善睡得并不安稳。小猫还在坚持不懈地挠着结界。它这样的挠法应该算是物理攻击，但它只是缺乏灵力，并不是一点灵力都没有，所以每一次物理攻击的时候，其实也会带出一点微弱的灵力。于是，在它的坚持不懈下，结界终于越变越薄。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小猫终于成功把结界挠穿了！ 步清善对此无知无觉。梦里面，他已经成功爬到了树上。那条狗正蹲在树底下狂叫。 小猫如愿以偿地靠近了步清善。它伸出爪子在步清善的脸上踩了两下。下一秒，或许是想到了步清善的无情。小猫又态度傲娇地把自己的爪子缩了回来。主人太坏了，它才不要喜欢他呢！ 小猫趴在自己的枕头上，也打算睡觉了。 它才不想碰触到主人呢。只有尾巴不听话，悄悄地伸了过去，搭在步清善的胳膊上。 是尾巴不听话哦！它才不要喜欢主人呢！ 天快亮的时候，步清善梦里面的狗狗终于消失不见了。为自己蛋蛋担心了一晚上的步清善扒着树枝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一下秒，那棵树忽然变成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大美人！大美人抓着步清善的小雀雀，用一种仿佛带着钩子一般的声音说：“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不许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步清善被吓醒了。 被吓醒的步清善发现自己正抓着小猫的尾巴。 他简直欲哭无泪！大师兄的符咒怎么没用了？ 第二天，做了一晚上噩梦的步清善自然是没有什么精神的。惜花老祖见徒弟这样子，还以为他是因为担心小猫才没有睡好。于是，老祖就把自己头天晚上的发现对步清善讲了一遍，好叫他放心。 步清善扑进师父的怀里，祈求地说：“师父，你给我一张镇压恶灵的符咒吧，好不好？”他现在才炼气期，镇压恶灵的咒法一般都很高深，不是他立刻就能学的，所以他只能求一张厉害的符咒。 被当成的恶灵的妖皇大人：…… 小猫蹲在步清善的脚边，乖巧地喵了一声，还蹭了蹭步清善的袍子。步清善叹了一口气，把小猫抱了起来。他总不能因为变态猫格就离自己的小猫远了，毕竟他曾经是真想过把小猫当儿子养的。 这天，他们还一起去见了大师兄。沈清上果然住在醉欢楼上。御妖门在醉欢楼原有的建筑上加高了一层，用了一些简单的障眼法之后，这个楼层就不可见了。沈清上一行人却可以见到楼中的场景。 沈清上说：“正阳长老只准我们看，却不准我们干涉凡人的命运。于是，我们只能看着做父母的为了自己的儿子卖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叔舅的为了几个钱卖了自己的侄女儿，曾经发誓说要天荒地老的一对相好，男的把女的送到了这里……这大概就是为了让我们知晓人心险恶吧。毕竟，既然是亲人都有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把女孩送入这里，那么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会背叛的呢？” 说这话的时候，大师兄不动声色地看了百足一眼。百足却心不在焉，没有发现他这个动作。 步清善觉得沈清上说的有道理。这门课外实践的意义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然，御妖门总不会真的组织一群六七岁的孩子来寻欢作乐吧？ 惜花老祖欣慰地点点头说：“清上理解得很对，不过却也不仅仅是如此。你们还要在接下去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仔细观察楼中的女子们。她们中一些过得比较好的，总是能知道该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样的话，而其中很多话听上去很真，其实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步清善觉得御妖门的长老们真是太开明了，这是让弟子们来学习欢场女子的长袖善舞吗？ “很多时候，别人对你的好不一定都是真的。你们要有辨别能力。”惜花老祖又说。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沈清上恭敬地说。 “不过，这门课就算没有学好，也没什么关系。这是不会耽误你们修行的，最多就是门中长老会减少你外出的次数。”惜花老祖颇为感慨地说，“我当初在这门课上就没有学好。唉，我总觉得别人说的话都是真的。所以我虽然有了元婴期的修为，但其实离开门派外出的日子简直就是屈指可数。” 众人：…… 对于惜花老祖所说的话，大家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 很快又到了晚上，步清善吸取了昨天晚上的教训。为了让自己能够好好睡上一觉，不再做噩梦，他这回给自己贴了两张结界符咒。两张结界应该保险了，他总不会再情不自禁去抓猫尾巴了。 小猫蹲在枕头上，见自己再一次无法靠近主人了，它的眼睛都瞪圆了。 明明以前都是一起睡的！小猫炸了一会儿毛，见没人安抚自己，就委委屈屈地自己把毛舔平整了。它这回不挠结界了，开始挠起了床板。每一爪都恶狠狠的挠下去，仿佛在挠步清善的脸一样。 你不爱我了！ 你竟然不爱我了！ 你肯定是在外面有猫了！ 你肯定是在外面有其他的猫了！ 什么花色什么品种的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第二十六章 没过多久就是春节了，九水城中反而没有以往热闹。那些来来往往的生意人都想着赶回老家过好年，所以城中的外地客商已经不多见了。步清善想着前世的春运大潮，觉得这种现象特别能够理解。 惜花老祖带着小徒弟们在城中逛了几天，步清善就觉得腻了。他们又不能吃凡人的食物，逛街的时候虽然看到了糖人和面人，但也就只能看看了。至于别的，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 有琴清若玩了几天以后就想要回青阳峰继续修炼了。作为一个修炼狂人，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中只有修行也挺好的。至于入世修行什么的，或许对于别人来说很重要，但大师姐并不需要那个。 惜花老祖也觉得可以带着小徒弟们回去了。别的不说，相清水每天都是懵懵懂懂的，整日就是吃吃喝喝睡睡。在青阳峰上，还有侍童帮忙看孩子；在九水城中，都是惜花老祖自己照顾小徒弟的。于是，惜花老祖总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染上了一种挥之不去的奶香味。他在城中行走的时候，特别能吸引幼龄的儿童，一个个都想跟在老祖身边。那些孩子父母看着惜花老祖的眼光就像是看拐子一样。 老祖觉得自己很冤。 除了春风阁，九水城中就再也没有邪魔作祟的地方了。哪怕是春风阁呢，在小猫把那些东西吃掉以后，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死去的人没有办法再复活，一切好像和平时并无什么不同。 惜花老祖出远门的次数寥寥可数，再加上他现在要带徒弟，更是被逼成了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宅男，所以他就把当初在春风阁中捡到的那枚玉佩交给了门中的其他人，让他们去调查一下那位让牡丹怀孕的富家公子的身份。御妖门中的能人很多，这种事情只要派几个化元期的弟子去做就可以了。 这一次要不是惜花老祖带着徒弟误打误干掉了邪魔，凭着它不能被修士神识注意到的特质，只怕真会在九水城中弄出大事来。好在事情都已经顺利解决了。惜花老祖虽然在为人处世方面单纯了一些，在别的方面还是智商正常的，他总觉得这次的邪魔异于以往，应该和那位富家公子脱不开干系。 回青阳峰之前，惜花老祖再次带着小徒弟们去看望了正在课外实践的大徒弟。 步清善把他在小摊子上做好的一组面人塞给沈清上，说：“虽然我们不能吃，但可以看啊。那个制造面人的老爷爷真厉害，只听着我的描述，他就把你的样子都捏出来了，还把你捏得很好看。” 沈清上看着盒子中的面人，发现青阳峰上的每个人都被捏出来了，不光有他们的妖宠，就连四位侍童都有。在没有照片的年代，这也算得上的一种另类的全家福了？沈清上把盒子郑重放进了储物镯中，笑眯眯地捏了捏步清善的脸，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不过，百足为什么没有脸？” 对，代表百足的那个面人是没有脸的，只捏出了基本体态，五官什么的都没有。 步清善郁闷地说：“百足的脸……真的是难以描述啊。”美得让人词穷啊。 沈清上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那我等会儿就在那个面人的脸上写上‘百足’两个字吧。”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针对百足呢？”步清善狐疑地问，“他做错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在步清善看来，他这无比沉稳的大师兄是绝对不会无理取闹的，所以肯定是百足做错什么事情了。 妖修一般都有些随心所欲，即使他们可以化作人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人了。 沈清上摇摇头，面色不变地转移了话题，问：“你的小猫呢？” “我的小猫也在啊，趴在我头顶上呢。这是它最近的爱好。”步清善不假思索地说。 “面人中的小猫我自然是看见了，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的小猫此刻在哪里。”沈清上问。 步清善怨念横生地说：“跟着百足走了。我们来找你的时候，在门边见到了百足。百足说想要抱一抱小猫，我就让他抱了。其实小猫才多大点重量呢，我把小猫塞百足怀里时，他差点就摔了。” “百足怎么忽然对你的小猫感兴趣了。”沈清上又问。他发现自己其实不怎么了解自己的妖宠。 步清善还是没有多想，只说：“因为小猫会卖萌啊，人人都喜欢萌物嘛。唉，小猫最近对我有点意见，总是不给我好脸色看。每天被它那么盯着，我都觉得自己快成为负心汉了。一般来说，孩子们也得到青春期才开始叛逆吧？小猫现在才多大啊，就开始不尊重我作为猫爹的权威了，唉！” “这不是你自找的么？你最近总是不亲自抱它。”有琴清若说道。 步清善还没有把小猫精分这件事情告诉大家。他有心想要瞒一下，也是不想让大家跟着自己一起担心。步清善打算回青阳峰以后自己去翻典籍，要是实在找不到什么解决之法，他再告诉师父。于是，在此刻步清善只能哼哼唧唧地说：“小孩子总要独立的嘛，它又不能一辈子待在我怀里了。” 沈清上认真观察着步清善脸上的表情，问：“我怎么觉得你就像是在赌气一样？” “可不是么！我早先就有这样的感觉了。”有琴清若也一点都不给步清善面子，自顾自掀了步清善的老底，“大师兄你是不知道，清善和他家的小猫实在是像一对小情儿。小猫不理清善的时候，清善就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等到清善顺着小猫的心意把小猫交给了百足，小猫还是不高兴。” 惜花老祖正坐在一边喂相清水喝奶，闻言说：“像小情儿好啊，这很好啊。” 步清善满头黑线地看了老祖一眼：“师父，你怎么也跟着师姐一起笑话我了？” “你就嘴硬吧，小心你家小猫真的被百足拐走呢！”有琴清若难得开了一个玩笑。修士和妖宠签订了契约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可破了。小猫其实不会被百足拐走，但关系亲密却是有可能的。 步清善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一点点惆怅。 另一边，百足正在和小猫大眼瞪小眼。 百足知道这就是妖皇。妖皇不久前还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如此说来妖皇应该已经恢复了啊，怎么这几次看到妖皇的时候，妖皇还是这么一副……用步清善的话来说，就是傻萌傻萌的样子呢？ 大概是因为百足的目光太热切了，小猫被看毛了。它猛然伸出爪子在百足的脸上挠了一道。 毫无防备的百足：…… 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心虚的妖皇大人：…… 百足说了一声“得罪”，就把小猫圈在一个圈圈中了。然后他取出一些阴邪之物摆在小猫面前。 这世间的阴邪之物有很多，妖皇其实也不知道哪些对自己是有用的，当初给百足布置收集任务的时候就没有圈定范围。所以，现在摆在小猫面前的阴邪之物有很多，上面多多少少都笼罩着一种不祥的气息。然而小猫毫无反应。它没有兴奋地把那些不祥之气吃掉，而是仿佛压根就没看到这些东西。 妖皇现在非常心塞。他还想要顺利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去呢！ 见小猫毫无反应，百足就知道是自己收集的东西不对了。他已经知道春风阁的事情，知道妖皇能吃掉一些阴邪之物。虽然百足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但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妖皇就联系了百足。所以，百足觉得这两件事情之间是有因果关系的，他机智地认为阴邪之物有助于妖皇恢复！ 神队友是多么稀罕的存在啊！ 百足手里的阴邪之物很多，所以立刻又换了一批摆在小猫面前。然而小猫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直到百足把自己收集的东西全部摆了一遍，小猫都维持着一副“愚蠢的妖啊快把我送回我主人面前”的高傲姿态，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那些阴邪之物一个。百足只能又把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这些阴邪之物也不是什么用处都没有的，百足知道相清水的体质，想着等相清水长大以后，就可以当做是礼物送给他。不过，相清水那边一点都不急呢，最关键的是现在妖皇该怎么办？ “我会花时间再去收集的。”百足对小猫保证说。 对于百足的办事能力，妖皇非常放心。他忍不住欣慰地点了点头，果然还是邪将靠谱啊！ 百足知道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就忽然把小猫抱了起来。他捏了捏小猫的爪子，又捏了捏小猫的肚子，最后开始挠起了小猫的下巴，自言自语地说：“趁着主上什么都不知道，我先好好揉揉你吧。” 被调戏然而无法反抗的妖皇大人：…… 说好的最后一位靠谱的下属呢！说好的神队友呢！人生，哦不，妖生还能再艰难一点吗？！ 第二十七章 妖皇现在的这个状态是前所未有过的。 在一般情况下，如果一个人修或者妖修受了像妖皇这么严重的伤，那么他们早就已经彻底死了。而且，仙人们所谓的死还和凡人们所谓的死不一样。仙人们认为的死是指灵魂都彻底消散了。 那些幕后之人早在数万年前，甚至是几十万年前（其实那会儿连妖皇都还没有出生呢，可见幕后之人心机之深），就测算了天机，以有心算无心，步下了这一杀局，肯定是希望能一击必中的。 若是没有变数，妖皇必死无疑。 然而，大道三千，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步清善就是这样一个变数。 正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和步清善缔结了契约，妖皇已经开始逸散的三魂才能重新凝结起来。他的身体还是他的身体，但身体中只有七魄，行事唯有本能。虽无性命之忧，而三魂却不得不离体，无法干涉身体的各项举动。其实妖皇对于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是一头雾水，唯一能证明的就是他还活着。 修为高者如掌门人，如惜花老祖，如百足，他们其实可以看出妖皇的神魂的确出了一点问题。但到底是什么问题，他们却又看不透了。于是，他们只能用常理来推断，觉得如妖皇这种情况，有可能是三魂中的一魂离体（彻底离体，不知道飞哪里去了），也有可能是神魂受了重伤选择了封闭等等。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百足都算不到他主上的三魂就在小猫的身边待着啊！ “不愧是主上，就算是变成了这副样子，皮毛也是最柔顺的。”百足的眼睛都已经开始发亮了，隐性的脑残粉属性也已经点亮。他对着小猫的肉垫爱不释手，揉一揉，捏一捏，怎么都停不下来。 妖皇的脸彻底黑了，虽然百足好像是在夸他。 百足、涉阳、含光三个常年跟在妖皇身边的，名义上是妖皇的下属，是妖皇的附庸，但其实他们更是妖皇休戚与共的兄弟。妖皇并不把他们当下属看。他们之间的情谊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检验的。 说得矫情些，别看他们后来在大世界搞得血雨腥风的，看上去十分威风，但在他们年幼的时候，他们全部是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所以，这几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那真的就像是家人一样了。 虽说都是没爹没妈吧，妖皇和百足的情况还尤为不一样。 妖皇是知道自己亲爹亲妈身份的，而且这对父母显然还很爱自己的孩子。别的不说，那个直接把妖皇一行人带到御妖门禁地的法器就是妖皇的父亲留给他的，还是亲手做的。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百足同样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这对父母都恨不得没有生过他。在百足没有修为的时候，他需要像野狗一样在垃圾中刨食。若不是他的生命力也像野狗一样顽强，他或许活不到遇见妖皇的时候。 直到现在，百足还记得他和妖皇初见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冬天，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百足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们在雪中宴请某位尊者。他们端着身份，煮雪赏梅，觉得这场雪来得恰如其分。然而百足却差一点冻死在这场雪中。 那个时候的百足才多大呀？ 妖修生的孩子原本就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样，百足那会儿虽然已经有十几岁了，但看上去就像是只有四五岁一样。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口，一些是旧伤，一些还未愈合。他很饿，很脏，就像是阴沟里的臭虫。他没有名字，在那些人眼中，下贱的人是不应该拥有自己的名字的，甚至是不应该活着的。 百足想要一场火把这个肮脏的世界都烧了。可惜，他做不到。 妖修们的生活虽然艰难，好歹占据了昊穹大世界中环境最为恶劣的小西洲祖祖辈辈地活下来了。小西洲有二十一城，百足的便宜老娘就是其中一城的城主。在这座城中，他老娘就是绝对的权威。 百足舔了舔嘴唇，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但他绝对不想死。 在那些肆意伤害他的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下场之前，他怎么可以死呢？ 百足一点都不想死。或者说，他就算要死，也要先找一个垫背的。 “卫一，把那孩子带过来。”在冰天雪地之中，百足听到了一个声音。 百足眯着眼睛，努力克制着晕眩的感觉，朝声音的来处望去。他看到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样貌是极好的，衣着也是极好。这样的少年如果不是别有用心，就不应出现在一条阴暗肮脏的小巷中。 看着像野狗一样露出了凶狠表情的百足，那位少年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再出口，他的声音却还是温和的：“独家小公子，这天寒地冻的，你要在这里待到何时？索性我也无事，正好可以帮帮你。” 独是百足生母的姓氏。百足恶狠狠地抬了头，努力把那一阵因为疼痛、寒冷以及饥饿所产生的难受劲压了下去。他想要说点什么，不屑也好，嫉恨也好，但因为许久不曾说话，他一张口却只能从喉咙中漏出了几分呻/吟。百足厌恶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他厌恶自己的弱小，厌恶自己的无法反抗。 那个叫卫一的提着百足，把他拎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对着百足伸出了手。 百足却恶狠狠地咬住了那只手。 “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即使手被百足咬得生疼，少年依旧语气轻柔，笑意未减。 百足忽然觉得周身温暖。那是法术，他知道。 很多人都在百足身上施展过法术，各种对于修士而言无伤大雅的法术曾让百足吃尽了苦头。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就是这么来的。同样是法术，这是百足第一次觉得温暖。他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牙齿。 有那么一刻，百足的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的脑子里充斥着无数杂乱的信息，一时间觉得热气上涌，手心里都是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的竟是：“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不知道对方的姓名、身份，不知道他是敌、是友，不知道他是好、是坏。可是，你要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百足这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大概是因为他生命中真的太缺乏温暖了，也或许是因为他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种善意，即使是那么微不足道的还带着一点点利用意味的善意。 百足活得像是野狗，有着野狗的凶狠，也有着野狗的敏锐。他想，即使是这么一点善意，也足以让他追随了。哪怕是少年想要利用他呢，至少这也肯定了他的价值，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呵呵……”那少年只是笑。 百足倔强地看着他。 看了百足许久，那少年才不紧不慢地说：“我要走的路，寻常人可走不得。” “我不是寻常人，我是、我是……”话出口时还是气势满盈的，渐渐又弱了，到最后便轻不可闻。百足敛了眼眸，声音沙哑如一位老妪，他失落地应和着：“你说的对，我什么都不是……” 百足什么都不是。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心疼他，没有人会用宠溺的眼光看着他。他活着，却又活得什么都不是。谁会在乎他过得好或是不好？谁值得他去付出所有的努力？谁爱他呢？ “你可以什么都不是，但你须得是你自己。”少年一字一句说得分明。 百足猛然抬起头来，就见一双漂亮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少年先是叹了口气。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仍是不大，字字漫不经心，却又字字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走的路，若是败了，只怕会血流成河。但若是胜了，大约也是要血流成河的。如此……” 百足能从少年温柔的声音中听出一种寒意。他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少年眯起眼睛笑了：“……如此，你可还愿意跟？” 那一刻，若要说得风花雪月些，便是两个少年安静地站在雪地里，满世界满世界都是白色。似乎有风，衣袂轻扬，他笑容浅浅，于是他也努力扬了嘴角。他伸出手，他迟疑了下，然后紧紧握住。 但事实上却是，百足衣不蔽体，无比狼狈，他的体力甚至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站着，只有一双眼睛中还有一些神采。百足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谁，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坏人，这也不是善人。 百足想要逃离那一切，而少年手上传来的那份温暖让他如此贪恋。 “然后，我就点头答应了。主上当时还笑了，连漫天的雪花都仿佛因此而温柔了几分。所以，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下雪天。”百足抱着小猫，和小猫一起把初见时的场景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面对这种绝对是被严重艺术加工了的描述，妖皇觉得……百足高兴就好。 小猫听不懂百足的话，但这不妨碍它炸毛。 百足又动作轻柔地把小猫揉了一把，说：“对，我当初就是你这样子的，还咬了主上一口。” 对了，百足可不是什么可怜虫。他后来就把那些人全部杀了，手段残忍，然而笑容妖孽。 第二十八章 抓紧时间和萌物状态的妖皇交流完感情以后，百足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抱着小猫回到了自己小主人身边。当然，在此之前，百足还没忘记在自己脸上弄了一个简单的障眼法，想办法把那道被小猫挠出来的红痕遮住了。老实说，这红痕看上去还挺暧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百足家里有只母老虎呢。 “母老虎啊……”百足因为自己的联想笑出了声，莫名开始同情小妖后了。 妖皇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百足笑得像个白痴一样（其实不是，妖皇只是戴上了有色眼镜）。在这一刻，妖皇的灵体和身体终于开始同步了，只不过身体是很明显地在炸毛，灵体只是隐晦地炸毛而已。 鉴于妖皇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神魂才能恢复正常，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从现在开始在心里弄一个账本记黑账。账本的名字就叫《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亲情的巨轮说沉就沉之二三事》好了。 在这种时刻，写作天道读作作者的我都忍不住为百足默默点了一排蜡烛。 百足心情愉悦地走回房间，依依不舍地把小猫交给了步清善。虽然百足早已经慢慢喜欢上青阳峰了，但在所有事涉及了妖皇的事情上，百足还没有那么信任青阳峰众，所以他不会刻意和妖皇多作接触。也就是说，在这次之后，百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和妖皇交流感情了。他当然会觉得不舍。 沈清上面色不改地看了百足一眼，在百足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小猫自入了步清善的怀中以后，立刻就不炸毛了，开开心心地在步清善怀中选了个姿势趴下了。 它仿佛就是全天下最乖的一只猫。但是，傲娇的它显然还“记恨”着步清善这几天冷落了它的事情，于是怀恨在心的它也不愿意对着步清善多撒娇。整只猫虽然趴在了步清善的身上，却又呈现出了一种“大家千万不要误会本大爷才不是舍不得他仅仅是把他当成人肉垫子而已”的高姿态来。 有琴清若实在忍不住了，用帕子捂住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猫有些羞恼，用两只前爪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它在看不到这个世界以后，世界也就看不到它了。妖皇实在不愿意承认这蠢东西就是他的身体，出生这么久以后才想换身体还来得及吗？ “那我们就回去了，清上你要照顾好自己。”惜花老祖对自己的大徒弟说。 沈清上面色温和地点点头，笑着说知道了。在老祖三位年长一些的徒弟中，沈清上的性格向来是最稳妥的，一直都面面俱到无微不至，不仅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的师弟师妹们。惜花老祖对大徒弟非常放心。当然，作为一个神经大条的人，其实惜花老祖对于自己所有的徒弟都很放心。 惜花老祖用长袖将除了沈清上以外的徒弟一卷，立刻就从房间中消失了。 房间中立刻就只剩下了沈清上和百足两个人……妖。沈清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袍。 步清善几人是下山来玩的，为了逛街的时候不受打扰，所以他们都特意换了凡人们喜欢穿的衣袍样式，看上去就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玩的。但沈清上是下山来历练的，所以他身上还穿着御妖门特制的道袍。他低头打量着自己袖子上的纹路，认认真真地看着，仔仔细细地瞧着，仿佛要瞅出一朵花来。 百足立刻意识到这气氛不对。 一直以来，沈清上都对百足很好。他虽然年纪不大（至少他现在看上去年纪真的不大），只有六岁的样子，但是在百足和沈清上两个人之间，一直都是沈清上在照顾百足。当然，这并不是说百足不知好歹，还需要一个小孩子来照顾。其实是沈清上在刻意强调这一点。于是，百足也就顺其自然了。 比如说，他们两个一直都是睡同一个房间的，但沈清上一直坚持让百足睡在床上，自己打地铺。 再比如说，沈清上或许知道百足自己应该还有些积蓄，但是他依然尽自己所能给百足提供了资源。上次惜花老祖心血来潮给每位徒弟一袋上品灵石，沈清上现在用不到，就全部转送给了百足。 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多，百足看透了沈清上骨子里的那种强势，也就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所以，百足一直觉得沈清上是个老好人，还是一个倔强的老好人。不，或许不能说是老好人，应该说是一位君子，谦虚有礼，宽和待人，细心稳妥，责任心强，真可以说是“大师兄”中的典范。 以上是往好听了说，毕竟沈清上现在是百足的“小主人”。而如果没有这一层身份，如果是另外的和百足不相干的人，那人若是和沈清上是一样的性格，只怕百足会觉得这样的人就是个大傻逼。 但是，此刻“老好人”沈清上脸上那一直以来的温和笑容突兀地消失了。 “我对你可好？”沈清上淡淡地问。 百足怔愣了一下，才笑着说：“自然是好的。”在这一刻，百足终于恍然大悟。他似乎直到现在才摸到沈清上真实的性格。所以，在此之前，他竟然都看走眼了吗？该说是沈清上伪装得太好？ “你我之间有契约，你伤害不到我，我也伤害不到你。不过，如果你对青阳峰的其他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即使现在的我毫无办法，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沈清上的语气仍是淡淡的。 为了自己的师父和师兄弟威胁自己的妖宠？ 百足灿然一笑，语气暧昧地说：“我自然是和你一心的。你敬重师父，为了讨你开心，我自然也敬重你的师父；你关心同门，为了叫你喜欢，我自然也关心你的同门。这样难道还不够么？” 沈清上依然眸色清冷，说：“你这几天在我睡着的时候都去了哪里？” 百足根本没想到沈清上会问出这个问题！哪怕百足现在重伤未愈，他的修为也在惜花老祖之上。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每天晚上趁着沈清上入睡之后出去收集阴邪之物，这行为本该是毫无破绽的！沈清上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离开过的？而且，听沈清上话里的意思，他还知道百足一离开就是一整晚！ 看着百足惊诧的样子，沈清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这笑容其实和百足的习惯性笑容有些相似。 同样冰冷，同样无情，那是冷血的动物在看到无路可逃的猎物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沈清上似乎也没想要立刻从百足这里得到答案，他又漫不经心地说：“对了，你的脸是被小猫挠的吧？我一直觉得你对清善的妖宠有一种莫名的执着……现在看来，这似乎并不是我的错觉。” 百足的障眼法不该是沈清上这个修为的人能看穿的！ 所以，百足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沈清上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他觉得沈清上的修为说不定已经相当高深了。但百足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即使是惜花老祖这样有元婴期修为的都不能看穿百足的障眼法，沈清上再厉害也不可能已经元婴期了。那么，他到底是怎么看到百足脸上的挠痕的？ 沈清上抬头看着百足，四目终于相对。 大师兄擅长谋定而后动，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摊牌是有倚仗的。他和百足之间因为契约的缘故必然无法互相伤害，而凭着百足对小猫的在乎，百足现在也不可能伤害得了青阳峰上的其他人！ 既然拿住了百足的软肋，那么沈清上必然要拿回主控权。 其实，沈清上还挺喜欢自己妖宠的。强大而又美丽的事物，又有谁会不喜欢呢？但是沈清上不喜欢有什么超出自己的掌控。或者说，他和百足之间现在的感情还不深，而这一点感情并不足以让沈清上信任百足，并且彻底地纵容百足。当然，如果沈清上已经真正接纳了百足，情况自然又不一样了。 沈清上是一个君子没有错，但他只会对自己圈子内的人君子。 在其他的任何时候，沈清上的绅士风度都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百足舔了舔嘴唇，忽然觉得这样的沈清上相当美味。在这一刻，“小主人”不再是一种可有可无的玩笑式称呼了，它的分量变重了，沈清上的形象也变得鲜活了。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于是，百足走到沈清上身边单膝跪地，让自己的视线和沈清上的视线齐平。面对着气势强大的小主人，百足脸上又露出了那种颠倒众生的笑容。他牵起沈清上的手，亲吻着沈清上的指尖。 沈清上听见自己的妖宠对自己说：“你知道么？我们之前的契约不是人修和妖修之间的从属契约，也不是什么平等契约，那是妖修婚契中的初级契约。你不是我的小主人，你是我的小娘子。” 淡定的大师兄没能继续保持自己的淡定。 有那么一刻，沈清上和步清善某时的想法重合了。靠，这个变态的恋童癖！ 第二十九章 大师兄的逻辑能力那必定是在平均线以上，甚至是精英线以上的。虽然百足别有用心地对着他扔了一个大雷，但大师兄并没有被百足绕进去。他盯着百足那张美得颇为传奇的脸看了一会儿，慢慢找回了自己该有的淡定：“婚契中的初级契约？或许仅是因为这个契约比较好用，并不能代表什么。”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御妖门中，这个契约是新弟子入门之后都需要学习的基础契约，据说是从上古时流传下来的。但除了百足，之前从未有人或者妖把这个契约和婚契放在一起来强调。这意味着，就算这个真的是妖修中的婚契，那也是一些上古老妖们或者获得了上古传承的妖怪才会知道的事情。 既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契约的原始含义，那么御妖门说这个是用来收服妖宠的契约，这自然就是用来收服妖宠的契约。 再有一个，御妖门的人虽然和自己妖宠的关系都很好，但除了一个玉镜老祖以外，其他的再也没有第二个坦言爱上自己妖宠并且要和妖宠定下同修大道的修士了。这可以说明就算契约本身真的是婚契的一部分，那也应该是一种不完整的婚契，契约的限制重点或许是在于信任，而不在于婚姻。 “你这样理智，真是叫人伤心呢。”百足握着沈清上的手，摩挲着他的手指，似乎舍不得放开。 面对着百足这种近乎调戏的动作，沈清上越发显得淡定了。他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平静地分析着：“互相信任、彼此尊敬、宣告忠诚以及一些很有必要的感情，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契约所约束的。只从效果来说，并不涉及到婚姻本身。所以，我觉得，这个契约可以有两条截然不同的发展。” 一条发展就像是玉镜老祖和他的妖宠那样的，契约会逐渐加深，最终变成真正的婚契。一条则是大多数门人和他们的妖宠所选择的，永远都停留在婚契的最初级，使得这个契约不具有婚姻约束力。 百足有些讶异地看着沈清上。他得承认，沈清上的分析是正确的。 “啊，我还以为告诉你‘真相’以后，你会对我更好一点呢。”百足有些不满地说。他似乎很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那语气中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嗔怪，叫人听着忍不住心生怜意不忍回绝。 沈清上沉默了一下。怎么办，忽然发现自己的妖宠竟然有成为青楼头牌的潜质，要合理利用么？ 百足还不知道沈清上内心的想法，轻笑出声说：“我可以解释的。我每天晚上出去……当然是因为我受伤了，一直都没有痊愈。我得想办法尽快收集一些东西为自己所用，才能顺利恢复健康。至于你那师弟的小猫，大概是因为原型相冲吧，我总是忍不住想要欺负它呢。算是一点点恶趣味？” 虽然他们之间有契约，但一点点无伤大雅不含恶意的谎话显然是不会惊动契约的。 沈清上收回了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需要你的保证。” 百足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这样不近人情的“小主人”变得更加美味了。在百足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些最美味的食物里总是藏着最厉害的毒/药。嗯，他喜欢毒/药，无可救药地喜欢着毒/药。 “我发誓，在青阳峰的众位不伤害我（并我主上）的情况下，我绝对不率先伤害他们。” 沈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百足，似乎在评估着什么。老实说，百足说出来的誓言其实约束力有限，他在约束自己的同时还需要先圈定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不过，这反而让沈清上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的誓言恰恰是最可信的。当然，沈清上并不知道百足在心里还添了四个字，明明他并没有停顿。 这就是修真界啊，修为高者如百足当然可以肆无忌惮“欺负”修为暂时落后的沈清上。 如果说这是一场狩猎游戏，那么不管沈清上现在有多么厉害，其实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主动权一直都掌握在百足的手里。当然，等日后沈清上修为提升了，那情况就又不一样了。话语权源于力量。 这一边，沈清上和百足之间仿佛在跳一场你进我退、欲迎还拒的探戈；那一边，步清善和小猫之间正在跳一场伴奏为“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的儿童舞。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区别。 小猫现在不愿意被步清善抱在怀里了。它喜欢趴在步清善的脑袋上。 回到青阳峰后，步清善试图和小猫讲讲道理，让它从自己的头上下来。但是小猫装作听不懂，好吧，它有可能是真的听不懂。于是，作为喵皇的它牢牢占据了步清善的头顶，仿佛君临天下一般。它把步清善和步清善头当成了两个不同的生物，它生步清善的气呢，但是它又不愿意离开步清善的头。 就是这么任性！ 步清善就这么被迫顶了一个造型奇特的帽子。也亏得小猫现在体型不大，否则他的脖子非压断了不可。平安喜乐四位侍童现在一看到步清善就发笑，哪怕他努力学着一副曙雀峰的专用表情都没用。 “我们可要说好了，是你在粘我，而不是我在追着你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四下无人的时候，步清善拿着一面镜子，小声地和自家小猫说话。他现在很喜欢拿着“奇奇怪怪的事情”来说事。 妖皇大人：…… 之所以需要镜子，是因为步清善头上没长眼睛，不借助镜子的帮助就看不到小猫。 小猫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步清善从镜子里看到了小猫的表现，眼疾手快往小猫嘴巴里丢了一粒丹药。 小猫的眼睛都瞪圆了。 步清善在心里默默计数。等他数到十的时候，小猫的眼皮子开始耷拉下来了。等他数到二十的时候，小猫终于睡着了。它的爪子失了力道，就从步清善的头上栽了下来，正好落在步清善的怀里。 妖皇大人：…… “师父提供的丹药就是给力。宝贝儿啊，你先好好睡一觉吧。”步清善松了一口气说。他现在终于可以去洗澡了，毕竟当着小猫的面去洗真的太危险了。万一小猫又化成人形，他又被调戏怎么办？ 哼，绝对不能让另一个猫格把自己看光光了！ 其实步清善原本是想要找猫薄荷的，猫都喜欢那玩意儿。但他穿越之前并没有真正见过猫薄荷是怎么样的，只是知道有这么一样植物而已，所以他也不知道怎么向自己的侍童描述，计划暂时搁浅。 步清善乐滋滋地抱着小猫去了房间。他把小猫放在浴间的床榻上，给它盖上被子，然后火速脱光跳进了浴桶中。咳咳，要不是妖皇够君子，及时转开了视线，其实步清善照样还是会被看光光的啊！ 等步清善洗完澡，小猫还没有醒。步清善神清气爽地抱着小猫去了院子里。 有琴清若正在练剑。挥完了三千下，大师姐才暂时停止了练剑的动作，给了师弟一个眼神。见步清善怀中的小猫睡着了，有琴清若知晓是丹药发挥了作用。那丹药其实就是补灵丹，能迅速恢复灵力并且蕴养身体，价格昂贵，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会让服用者陷入睡眠之中。给小猫服用真的是浪费了。 “你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待小猫醒过来，它只怕会更加羞恼啊。”大师姐皱着眉头说。 步清善嘿嘿笑了两声，充满自信地说：“哄小猫开心还不容易？你放心吧，等它醒过来，它一定会无可救药地爱上我的。”虽然喵星人是一群让人头疼的小恶魔，但是小恶魔也是有弱点的！ 被步清善的“厚颜无耻”惊呆了的妖皇大人：…… 有琴清若并没有步清善这么乐观，只说：“其实小猫挺乖的，你对它好些，它就对你好些。” 步清善心想，他对小猫还不好吗！他也想对小猫更好啊！只可惜，小猫身上还有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啊，以至于步清善轻不得重不得，就担心另一个变态的猫格会忽然冒出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师姐不懂步清善内心的寂寞如雪，换了一只手又开始继续练习挥剑了。 步清善指挥着平安喜乐把他想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那些东西都挺简陋的，平安喜乐觉得小猫一定会嫌弃的。谁能想到，等到小猫醒来的时候，当它发现自己周围有几个大大小小不同型号的木板盒子时，它高兴得都快疯了。它尽情地玩着木板盒子，跳出来又钻进去，兴奋地喵喵直叫。 “我真的太机智了！”步清善说。 平安喜乐：“不，其实是小猫太好哄了。” “带着小猫一起玩，这应该不算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步清善说。 平安喜乐：“少主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 “关乎到世界的和平，人类的存亡，宇宙的统一。”步清善说。 平安喜乐：“……那应该不算吧。” “我也这么觉得。”步清善挺起胸膛骄傲地说。 看着自己的身体因为几个木板盒子就变得如此奇怪，妖皇大人不想说话并朝步清善扔出了小账本。 第三十章 小猫不仅自己爱上了玩木板盒子，还喜欢把相清水叼过来陪它一起玩。小猫的力气其实真不小。妖皇的自愈能力是惊人的，虽然神魂上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但是小猫身体上的伤早就慢慢恢复了。小猫既然已经能在百足脸上真挠出一道红痕来，这也说明它的小身体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于是，趁着惜花老祖去了别的峰上论道，步清善一错眼，相清水就被小猫叼跑了。 虽然这种行为很快就被发现了，但相清水身上照样起了小红斑。不过，小师弟倒也是乖，竟然还是不哭不闹的。他和小猫玩得也好，正抓着小猫想要趴在小猫身上。小猫被步清善照顾习惯了，现在就学了步清善的样子，有模有样地照顾着相清水，两只前爪在宝宝身上拍拍停停，仿佛在哄他一样。 步清善赶紧把小猫抱到一边，大师姐则把相清水抱了起来。 步清善赶紧教育自己的小猫，叫它以后要顾念着相清水的身体，不要这么任性。大师姐则心疼地给相清水喂药。快四岁的有琴清若抱着快一岁的相清水，因为有法术的加持，倒也不觉得有多吃力。 相清水很乖，有琴清若看着也稀奇，语气轻快地对步清善说：“快瞧瞧我们的小师弟，真真是没有比这更乖的了。我还怕他会把自己身上挠破呢，却不想他也能忍住痒，只等着我给他喂药呢。” “这倒是把小猫衬得更加不懂事了。”步清善叹了一口气说。 “我想着，若小猫真是母爱泛滥，不如让平安喜乐他们去山上寻一两只失了母兽庇佑的寻常小兽来，就让小猫养在身边。它平时也好和那些小兽玩儿，别趁着我们不注意总是叼了小师弟去。”有琴清若建议说。青阳峰的四围养了很多寻常的动物，虽未开智，但那些豹儿、虎儿的长得也算讨喜。 步清善揉了一把小猫耳朵，说：“我养的是猫儿子，养的可不是闺女。” “也是你平时对它好，它才会有样学样。”有琴清若说。她虽有阅历，但确实从未见过像步清善这么会照顾孩子的男……孩，暂且只能称之为男孩了。在寻常人家，看顾孩子那都是女人家的事情。 曾经生活在信息大爆炸时代并穿越而来的步清善简直就是这时代的男人中的一朵奇葩，懂得很多照顾孩子的方法。他平时对小师弟是极亲近的，而他亲近小师弟的时候，小猫只能远远看着。它少不得也把小师弟当成是一件非常新奇的玩具了，步清善越拦着它，它越是要想办法往小师弟身边凑。若是小师弟不过敏，那么小猫这个“保姆”其实是不错的。知道婴儿面嫩，它还自觉把爪子缩了起来。 只可惜，相清水的身体状况如此，就是无福消受小猫的好意啊！ 小猫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似有些得意地对着相清水叫了两声。窝在大师姐怀中的相清水听到了声音，就抬起脑袋朝这边望过来。一猫一人这么瞧着，很有几分被棒打了鸳鸯的牛郎织女的意思。 步清善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曾有牛郎织女，今有猫郎相男啊！ 在惜花老祖的四位徒弟中，前头三个自不必说，那都是有来历的，个个性情已定，虽因为曾经的经历不同以至于处事的手法各不相同，但都是知恩图报之人，所以他们才会迅速达成默契，不光早早定下了自己日后所要修的道，连对青阳峰也生出了一种责任感。而这原本就是他们的造化。 相清水却和前头的三位不一样，学坐卧、学走路、学说话的进度都比正常的孩子还慢些，现在瞧上去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但若说他真是正常的孩子，这话也不是很对，因为他太乖了。打个比方，正常的幼儿若是被小猫叼来叼去当玩具，肯定是要哭闹的，但是相清水偏偏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步清善观察了相清水很久，只知道这娃娃懵懂是真的，乖巧不哭闹也是真的。 “小猫和小师弟都听不懂我们说的话，并不知道他们不该在一处玩耍，只能我们多费点心，远远隔着他们两位了。实在隔不了，我就想办法把小猫的毛给剃了。”步清善咬咬牙说。 有琴清若同情地看了小猫一眼，说：“剃了毛就该丑了。” 步清善用小猫的尾巴逗着小猫自己，说：“丑就丑了吧，总比让小师弟一再吃药强。倒是不知道有没有专门用于剃毛的法术，最好念完一句咒语，小猫身上的毛就全部掉光光了，那才方便呢！” “不如等大师兄回来，你再向大师兄请教一番。”有琴清若说。 沈清上是他们中阅读面最广的一个，最是喜欢研究那些“旁门左道”了，应该有很多偏门之法。 大师姐还算厚道，又说：“我们应该双管齐下，也可以顾着小师弟这边，想个法子让小师弟碰到小猫那身毛的时候再不犯病了。”这也是为相清水以后考虑，他总不能一直因为长毛的动物起红斑。 “他这是一种免疫系统缺陷，瞧着只是身上长了一点小红疙瘩，其实内里的器官、细胞全部动起来了。要让他不过敏，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步清善稍稍解释了一下，“还是给小猫剃毛容易些。”当然，修真界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说不定等相清水以后有了修为时就不会过敏了。 有琴清若虽然听不懂一些名词，却也知道步清善这般说了，那意思就是小师弟的情况很不好解决。她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叹了一口气表明自己知道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顺利结束了课外实践的沈清上终于回到了青阳峰。听得步清善要给小猫剃毛，沈清上想了想，说：“倒是有这么一句咒语……我们门中曾有一位老祖宗，平生最爱吃五色鸡，尤其喜欢五色鸡的那一对鸡翅膀，只可惜五色鸡翅膀上绒毛太密了，每次除毛都需要好些时间，他就想办法发明了这一条咒语，不仅能把鸡毛去除得一干二净，还能一点都不伤到五色鸡本身。” “就知道大师兄会有法子，快把这咒语教给我吧！”步清善高兴地说。 思维严谨的大师兄看着步清善头上的小猫，摇摇头说：“这条咒语不难，我现在就可以教给你。只是，你想要给小猫去毛，是为了让它能和小师弟和谐共处，你却忘了，小师弟很不喜欢没有毛的小动物呢。清若的涉阳都能把小师弟吓哭了。你家小猫若是没了毛，他瞧见以后恐怕也是要哭的。” 步清善有心想说小猫和蛇不是一样的，但他一想到小猫没了毛的丑样子……也不确定了。 沈清上看了百足一眼。一人一妖已有了默契。百足立刻巧施法术，把地上的一块石头变成了无毛小猫的样子。沈清上指着那假的小猫说：“你不如带着这个去给小师弟瞧瞧，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无毛的小猫真的是丑啊，相清水果然是被丑……啊不，是被吓哭了。 于是，小猫一身的毛毛成功保住了。 挥舞着小账本的妖皇松了一口气，看向沈清上的目光都不由得“慈祥”了几分。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过去。虽生活中有很多让人觉得欢快的事情，但大家更多地都把精力放在了修炼上。他们生活在修真界，修炼一事自然是重中之重。御妖门作为一个传承久远的大门派，虽在正道中的名声不十分张扬，但底蕴很是不凡。除了相清水，其余的人在筑基后都找准了自己的修炼之法。 沈清上修习《万工开天法》。据说，这只是某一法诀的上卷，还有下卷又称《万象归一法》已经遗失，有缘才得见。当然，就这上卷已经够沈清上钻研的了，他恨不得能时时耗在了书里头。 有琴清若修习《剑诀》，这名字听上去寻常，开篇第一章所讲的也是寻常。但用惜花老祖的话来说，剑之一道，原本就该是极简的，基础比什么都重要，最简单的招式中往往含有最高深的道理。 与此同时，有琴清若还修习《仙音魅幻谱》。日后在外行走时，她只打算让世人知道她修的是魅术，一手剑招却是要隐瞒起来的。惜花老祖见她心性坚定不会本末倒置，便也就随她了。 步清善因是混元灵根，修习的方向就和其他人都是不同的了，需要他自己摸索前进。 在一般情况下，修士在筑基时就必须要确定自己今后所修的道了，这个道可以说是法诀，也可以说是一种方向，在确定了以后是不可以修改的，比如说《万工开天法》之于沈清上，又说《剑诀》之于有琴清若，这就是他们的修为根基所在。一旦换了，他们的修为就毁了，需要从头再来。 而在确定了基础法诀之后，修士虽然还能修习别的，但这却是没法取代他们的本“道”的，比如说《仙音魅幻谱》之于有琴清若，就算有琴清若日后把魅术修到了极致，也不可能取代《剑诀》。 但是步清善却是不同，身为混元灵根的他完全可以博采众长，想修什么就修什么。 这是好事。这也不是好事。 第三十一章 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如果修者是步清善穿越前那个世界中的学生，那么一般的修者都需要在念书之初就确定下来自己的主修科目，擅长数学的就主修数学，擅长语文的就主修语文。学有余力的情况下，他们自然还能再修别的，但最开始确定下来的主修科目却是关键，这个一旦动摇了，他们的修为就毁了。但步清善不一样，他可以从一开始就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一起学习，无所谓主修辅修。 这当然是有好处的，好处就是别人这辈子只会在一项上专精，步清善却有资格什么都学。 但这也有不好的地方。一个学生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能确定自己的主修科目，那么他们只需要把精力全部放在主修科目上就行了，这样一旦学有所得了，他们的修为就会晋升。而步清善不一样，步清善有资格什么都学习，他的精力自然就分散了。修真界大道三千、法门无数，是学无止境的。 再有一个，就算步清善精力十足，这种修法还是有缺陷的。在修为进阶的时候，别人只要修为到了自然顺风顺水，但步清善却需要从众道中提取出自己的道来，这以后才能晋升。待他修为越高深，他自己的道就需要越分明。也就是说，步清善的悟性需要一路点到满点，否则也是不成的。 简而言之，那就是别人可以照着已有的法门修行，步清善在修了之后却仍需要自创根基。 世间之事，有得有失，莫不如此。 步清善天赋卓绝，自然也要为天赋所累，只看他自己能不能走出来了。 只是，看那些历史上有名有姓的混元灵根者（数目也不多，只有寥寥几个），他们大都在早期顺风顺水，且修为可以碾压同等级的修者，但等到他们进入化神期以后，他们就会在这里卡上无数年，少不得也在化神期上陨落了。这就说明步清善的前路其实挺难行的，拼的是福缘，看的是福报啊。 在景兴世界中，化神期的修为已经很够看了——御妖门的掌门不过是化神期而已——但是步清善的追求肯定不止于此。步清善的眼中已经有了大世界，有了仙界，有了一个无限宽广的未来。 如今，步清善暂且所修的是《五行化龙诀》。《五行化龙诀》又分《金真篇》、《木生篇》、《水秘篇》、《火灵篇》、《土禁篇》。《五行化龙诀》在景兴世界中并不算是什么隐秘的功法，只不过寻常的修者都只能是从这五篇中则其一而修，只有步清善这种混元灵根才可以五篇同修。 这完全是一个11111＞5的情况，而且前者所形成的能量是远远大于后者的。 有琴清若喜欢扮猪吃老虎，步清善更是如此，因此他打算以后在外行走的时候就伪装成单火灵根，反正他有修习《火灵篇》，对于火系的法术并不算陌生。而在修真/世界中，单灵根的天赋虽然是极好的，但是中等世界这般大，每个门派都会有一些单灵根的真传弟子，因此倒是不打眼了。 至于为什么要伪装成单火灵根，而不是单金灵根、单木灵根等等，那是因为步清善特意拿了白（代表金）、青、黑（代表水）、红、黄五条帕子放在小猫的面前，让小猫挑选。小猫一爪子就按上了红色的帕子，于是步清善就打算以单火灵根作为伪装了，他就是这么一个无限宠爱儿砸的好爹爹！ 再说相清水吧，这孩子的天赋的一般，是三灵根。在修真界中，三灵根算是修士中的主流，天赋比三灵根好的自然不算常见，天赋比三灵根差的修炼起来就不容易了，于是也不多见。不过相清水还自带了一种体质，若是能找准自己的修炼之法，他日后的修行之路要比寻常的三灵根修士容易得多。 在青阳峰中拥有特殊体质的，也就只有相清水一位了，惜花老祖也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给予他太大的帮助。（步清善的特殊只在于他的灵根特殊，事实上他的身体还是和正常人差不多的。） 所以，相清水的修炼需要看他自己。 不过，话也说回来，其实谁的修炼不是看他们自己呢？ 闭关无年月，一转眼那些圆圆滚滚的小蘑菇们就长大了！十六岁的步清善脱去了婴儿肥，很有些翩翩贵公子的意味。御妖门在服饰的纹路上有严格的规定，但对服饰的颜色却没有什么要求了。步清善一袭红衣张扬似火，瞧着仿佛对天地都无甚畏惧似的，是个带了三分狂傲又带了三分从容的人物。 身为大师兄沈清上还是那般稳重，比起步清善的张扬，他要内敛许多。论五官，大师兄的五官是没有步清善精致的，但他的那一身谦谦君子的气度却是无人能及。大师兄喜好白衣。步清善曾经围着大师兄转了一圈又一圈，追着大师兄叫“小龙女”，然后被百足以切磋的名义“教训”了一顿。 有琴清若是单水灵根，主修剑，辅修魅，五官长开了以后，自是倾国倾城。她虽修魅术，但《仙音魅幻谱》却不是什么低等的魅术，低等的魅术只能勾引别人，而高等的魅术所奉行的却是“美人的自我修炼”。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得《仙音魅幻谱》之精妙者如大师姐，那自是天然一段风流。 相清水如今也有十三了。他学什么都晚，去了求是峰以后才勉勉强强把字都认全了。他喜欢穿黑衣，黑底上再绣上一些暗红色的纹路，倒也是十分大气。不过，相清水长得……用步清善的话来说就是太呆萌了，整日迷迷糊糊的样子，大家每次见到他时都忍不住揉他的头发，就像薅羊毛一般。 相清水的五官长开以后，慢慢有了本地修士的模样，但金发碧眼却是改不了的了。好在御妖门中有一半都是妖，妖修化为人形以后，头发眼眸的颜色也不一定都是黑的，就不显得相清水特殊了。 再说修为，步清善现在已经是化元期中期的修士了，十六岁的化元期修士这足以让人震惊了！沈清上和有琴清若落后一步，不过前些天沈清上已经成功化元，而有琴清若还是筑基期大圆满，只等化元的契机到来。和前头三位师兄师姐相比，相清水就落后了不只一点点，现在还没有成功筑基呢。 大抵弟子们优秀的师父都会有一种想要炫耀的心态，惜花老祖也是如此。听闻西岭小秘境开放，惜花老祖就想把徒弟们全部打发出去走走，好叫整个修真界都能知道他的好徒儿们已经长成了。 三位年长些的徒弟是无所谓的，他们到了这个时候，的确是该出去看看了。历练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但相清水的情况和三位师兄师姐不同，他磨磨蹭蹭地挪到惜花老祖身边，期期艾艾地说：“师父，我也要去吗？”他恨不得就在自己的额头上刻上“万年宅男”四个大字用以表决心的了。 惜花老祖笑眯眯地说：“你自然也是要去的。莫怕，你的师兄师姐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鉴于以沈清上为首的三个人在求是峰上学习的时候，门门功课都拿了高分，所以惜花老祖对他们非常放心，觉得他们在外行走的时候绝对吃不了亏。而就算相清水随了惜花老祖一样总学不好，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的师兄师姐们都是人精嘛！若有人欺负相清水了，就让其他人再欺负回去！ 相清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步清善。 大概是和小猫学的，相清水把眼睛瞪圆了，十分可怜可爱。 步清善忍不住开启了“好爹爹”模式。 “师父，师弟的情况到底和我们不一样，现在都还没能顺利契约到自己的妖宠，这就让他出去历练了，是不是太早了一些？”步清善问。他这头试图说服师父，那头还在用眼神安抚着相清水。 相清水拼命地点着头，表示赞同步清善的话，就像是小鸡啄米一样。 惜花老祖不以为意地说：“清水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不过他的机缘恐怕不在门内，你们带着他出去转转也是极好的。”徒弟们一个个都长大了，老祖的性子却一点都没变，还是那般不拘小节。 听见老祖这么说，步清善就把已经跳上舌尖的话咽了回去。如果小师弟的机缘真在御妖门之外，那么他的确不能永远宅在青阳峰上。步清善虽然宠孩子，但还是有原则的，不会无条件溺爱他们。 “你们早去早回，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惜花老祖说。 几位徒弟一一称是。 惜花老祖又给了徒弟们一些防身的器物。徒弟们又一一道谢。 惜花老祖又开始叮嘱徒弟们各注意事项。徒弟们再一一领训。 惜花老祖又…… 十天以后，沈清上四个人还是没能出门。因为师父要嘱咐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师父……这是舍不得我们了吧？”步清善小心翼翼地问。 “我也这么觉得。”有琴清若说。 “不要在师父面前说破这一点。”沈清上说。稳重的大师兄时刻注意维护着师父的面子。 相清水听了三位师兄师姐的话才有些恍然大悟。呵呵，从师父的表情中完全看不出他舍不得他们远行啊！想来惜花老祖的神经真是太粗大了，他虽然舍不得徒弟们，但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于是就拉着徒弟们进行了漫长的准备工作。再这么准备下去，估计要耽误西岭小秘境开放了啊！ 第三十二章 步清善几人在需要历练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西岭小秘境的开放，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主角气运，而是因为上三洲中每年开放的中小秘境都有很多，就算不是西岭小秘境，也有别的小秘境，总能赶上一个的。而这些小秘境往往都不由宗门把持，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却到底不算稀罕。 其实很多小秘境中的资源都不算丰富，大概只有那些寻常的散修，他们去小秘境中探险的目的，才仅仅是为了收集一些天材地宝以供自己修炼。如步清善这样的却是不需要这个的。御妖门底蕴惊人，惜花老祖对自己四位徒弟又向来很舍得，所以步清善他们在修炼时完全不会缺乏资源呢。 对于步清善几人来说，小秘境没什么稀奇的，其中的人心算计才是他们这次去历练的重点。 景兴世界中的上三洲分别是图开洲、宁中洲和阳丰洲。其中御妖门所在的四方山就处在宁中洲上。西岭小秘境也属于宁中洲。对于徒弟们的第一次远行，惜花老祖到底舍不得他们走得太远。 “师父你就放心吧，我们还有百足呢。”步清善想尽法子安慰自己的师父。毕竟也相处了这么久了，如今步清善倒是会对着百足直呼其名了，而百足也会笑着叫他小清善，显得很有几分亲切。 明明一点都不小！╭(╯^╰)╮ 这几年，沈清上和百足大概是达成了一种默契，对于百足平时总是外出这种事情，沈清上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了。这到底是沈清上和他自己妖宠之间的事情，一旦他给了百足很大的自由度，那么如惜花老祖这样的“外人”更不会多问。不过，等到沈清上出去历练了，百足总要时刻跟在他身边的。 百足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听步清善提起了百足，惜花老祖自然会更安心一些。 待他们去曙雀峰给掌门人磕了头，青阳峰的四位少年就离开了御妖门。惜花老祖所赐一样法宝名一叶扁舟，这就是他们这次用于赶路的交通工具。这法宝使用起来当真是无比方便，就是有点费灵石。然而惜花老祖财大气粗，于是连带着他的徒弟们也身家颇丰，消耗的这些个灵石并不看在眼里。 宁中洲地广，就算有法宝加持，步清善四人也花了三五天的时间用于赶路。西岭小秘境靠近锦安城，这是一座比九水城更为热闹的城市，里面仙凡混居，集市开得十分热闹。而这座城市就是步清善几人暂时的落脚点。他们到达锦安城的时候，距离秘境的开放还有三天时间，不早亦不晚。 百足并不和沈清上一道，他之前就待在外面，听得沈清上要历练的消息以后，也并没有赶回御妖门，而是选择先到了锦安城进行打点。百足这些年也发展出了一些势力，小西楼就是其中的一样。 小西楼是酒楼，私底下也做买卖消息的勾当，在宁中洲一连开了几十家分店。锦安城中的这家算是资历比较浅的，掌柜姓冯，是一名筑基期的修士。冯掌柜几年前曾受过百足的恩惠，加之百足又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因此忠心度很高。百足在楼中住了几天，冯掌柜恨不得能把所有的奉上。 听主子说，此番夫人要来，冯掌柜更是卯足劲儿准备了好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这日，百足又是在二楼临窗而坐，自斟自饮。窗户外面的人看到了这等风流俊逸的美人，走路的摔了，卖东西的傻了，买东西的呆了，回望的把脖子扭了，原本仗势欺人的也不敢大声说话了，立刻变得轻声漫语起来，似乎怕唐突了美人。冯掌柜注意到这一幕之后，忍不住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他家主子果然是仙人之姿，祸国殃民啊！（咦，好像冒出了什么意义不太好的成语。）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主子有哪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了……冯掌柜更加期待夫人的到来了。 忽然，百足笑了。 这一笑简直就是冬雪初融、春暖花开啊。 冯掌柜立刻捂住自己的心脏，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四个人。因为年纪不大的缘故，这四人瞧着有几分/身量不足，但个个都生得让人移不开眼珠子。冯掌柜觉得自己一下子词穷了，他想要用人间绝色来形容，又觉得绝色二字难免太肤浅了一些，衬不上四位来客的风度。 百足直接从二楼落下，上前迎了，道：“你们终于来了。” 冯掌柜灵机一动，劳烦主子亲自迎接的，莫不是夫人就在这四人中？这般想着，他的目光就落在有琴清若身上转不开了。这小娘子虽然年岁不大，但站在主子面前丝毫不逊色，果然是般配极了！ 百足领着沈清上四人上了二楼，该上菜上菜，该上酒上酒。 冯掌柜有心在主子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准备了好些女儿家喜欢的菜式。当然，为了不失礼，桌上其他菜式也是有的。只不过明眼人立刻就能看出来，冯掌柜在对着有琴清若大献殷勤。 “我打探了一些消息，”百足开了一坛酒说，“西岭小秘境大约十年开一次，这一次是第四十八次开放。秘境中的天材地宝倒是不多，却是有一座宫殿，许是某位前辈的府邸，里面有不少法宝。不过这宫殿也是奇怪，并非是谁人都能见的，它总不在地图的任何一处，仿佛会自己跑来跑去。” 百足开的酒名为莲华酒，据说是用一百种莲花酿制而成的，酒味不重，入口之后反而有些甜意，倒是很适合十几岁的少年喝。青阳峰上无酒，步清善几人都是第一次喝酒，都觉得这酒十分不错。 百足又说：“因为西岭小秘境不设门槛，在秘境开放的时候，大家不需要通过什么媒介就能进去，所以每一次开放都能引来不少人，正道魔道的都有。今年也是如此。据我所知，今年最大的一脉势力便是万法宗了，他们来了十几个内门弟子并好些外门弟子，领头的还有一位金丹真人。” 万法宗是正道三宗之一。名万法，是因为这个宗门中的人最擅长炼丹、炼药、炼器、炼符等等。这样门派中的修士，他们的个人单兵能力是偏弱的，大概门中一半的元婴老祖都是嗑/药嗑出来的修为。但修真界中却很少有人愿意和万法宗对着干，毕竟他们还想要从万法宗购买丹药符咒法器等啊！ 沈清上总觉得百足话中有话。他忍不住问道：“万法宗来的人也太多了些！若说这个秘境中有很多天材地宝，他们来这么多人也就罢了，毕竟万法宗最需要这些……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我们御妖门和万法宗的关系一直都算不错，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他们对上。”步清善说。 御妖门中有很多妖。虽说御妖门不杀妖，就算妖死了，那尸骨也是好好葬了的，但是妖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是难免会换换牙呀、蜕蜕皮呀、掉掉毛啊、受伤吐吐血啊……最后这些都卖给了万法宗。因为有这一层的利益关联，所以御妖门和万法宗相处愉快。万法宗在外头也一向很维护御妖门。 “肯定不直接和他们对上……”沈清上淡定地说，“但是总要搞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 百足转着酒杯，又是一笑，再未多言。他的修为虽然很高深，但他不会直接参与沈清上几人的历练。因为，在契约未解除之前，他们就是休戚相关的利益共同体，百足想要让他们迅速成长起来。 沈清上的智，有琴清若的勤，步清善的运，以及相清水的慧，百足有心想看看他们能走多远。 莲华酒的度数不高，沈清上、有琴清若和相清水连喝了几杯都没什么反应。但步清善不知道是不是容易醉酒的体质，他的脸很快就红了，就如胭脂那样好看。步清善玩心一起，忍不住又斟了一杯酒，然后把杯子递到了小猫面前。小猫的体型这些年都没怎么变过，已经习惯于被步清善抱在怀里。 小猫伸出舌头在酒杯中试探性地舔了一口。许是觉得味道好，它又忍不住多喝了一点。 步清善想到了前世听过的一件真事儿。说是有一哥们去朋友家玩，不小心喝多了，正瘫在椅子上歇息呢，朋友家的猫也跳上了椅子，就坐着这哥们身后。然后，这哥们忍不住放了个屁。猫被屁熏了一下，直接酒精中毒送医院了……步清善揉了揉自己的小猫，它身体棒棒哒，肯定不会酒精中毒的！ 百足盯着沈清上喝了六杯酒以后，在沈清上倒第七杯的时候拦了一下，说：“你醉了。” 大师兄眼中清明，表情淡定，说：“我没有醉。” 桌上的其他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对。百足咬定沈清上醉了，沈清上咬定自己没有醉。 百足忍不住笑了，说：“好好好，你没有醉。那么，你亲我一口用以证明你没醉，如何？” “好。”沈清上还是那般淡定的样子，但身体却偏向了百足，似乎真要亲他一口。 有琴清若：…… 步清善：…… 相清水：…… 百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沈清上皱着眉头，似乎不喜欢百足这副狂傲的姿态。百足心情很好地把沈清上拦腰抱起，对桌上的其他人说：“他醉了，我送他回房休息。你们慢用。”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冯掌柜震惊了！糟糕，他似乎拍错马屁了！ 步清善有样学样，对着小猫说：“你醉了！” 小猫：…… 妖皇大人：…… 第三十三章 “你也是第一次喝酒，肯定是醉了吧？”步清善追着小猫问。 步清善似乎就是想要从小猫嘴里得一句准话。然而小猫这些年并没有长进多少，懵懵懂懂还是那么回事，并不会说话，总是一副未开灵智的模样。它欢快地舔着杯中的酒液，并不怎么搭理步清善。 有琴清若和相清水对视一眼。相清水轻轻推了推步清善的胳膊，说：“师兄，你才是醉了。” 步清善眯着眼，晃着杯中的酒液，笑眯眯地说：“我哪里会醉呢……我祖上有俄罗斯血统。在俄罗斯，任何度数低于百分之十的饮料都只是普通饮料而已，是不算在酒精饮料中的。”如果他的脸没有那么红的话，这句话应该会更有说服力。他原本面色如玉，现在染了艳色，当真是好看呢。 不懂步清善口中说的那个俄罗斯是怎么回事，有琴清若和相清水也并没有追问。对于步清善偶尔露出来的那么三两句口风，大家都是记在了心里就不多问了的。这也不能说步清善不谨慎，当真只是一种信任而已，就像是各有来历的沈清上和有琴清若偶尔也会露出一些口风一样。他们都信任彼此。 步清善祖上的俄罗斯血统其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依稀听得村里人说过他爸爸可能有那么一点俄罗斯血统而已，却是无人能证明这一点。不过，疑似八分之一混血的爸爸倒是真长得很好看，娶了方圆百里同样长得好看的一枝花，然后生了他。而他作为集合了父母优点的孩子，更是青出于蓝。 步清善在小世界中的那十来年往往是魂穿，但这次却仿佛是身穿呢，虽是从婴幼儿一点点慢慢长大的，但这身体就应该是他第一世时的身体，长相胎记都半点不差。这里面的种种奥妙，步清善至今也不理解。但不理解也无所谓，总之日子还是要这么过下去的。他半点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或许是因为仙法的加持，他虽然是身穿，但模样却比第一世时的自己更好看了。 看似不胜酒力的步清善其实是真的没有醉，他的酒量可比沈清上好多了。 他凝神看着自己的小猫。 小猫喝水的样子和人有着极大的不同。它们的嘴部构造和人不一样，所以不能做出“吸”这个动作来，只能把舌头的前端卷成三角形的“小勺子”，然后用自己的舌头舀水喝。舌头一伸一缩，酒液就入了口中。于是，它们喝水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且这种声音还相当明显。 步清善凝神听着，有一阵当真是恍然了。曾经的许多经历又漫上了心头。 步清善把小猫一揽，说：“你若是不承认自己醉了，我自然也不承认我自己醉了。不如，我亲你一口用以证明自己没有醉吧？”他这句是戏言，承接了百足之前的戏言，是一个不够好笑的玩笑。 傲娇的小猫立刻伸出爪子拍在了步清善的嘴巴上，似乎是想让他保持安静。 相清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是真喜欢师兄的这只猫，可惜他却抱不得它。 步清善把小猫顶在了头上，对有琴清若和相清水说：“我们也回房休息了，明日见。” 桌子上就剩下了有琴清若和相清水两个。大师姐和小师弟相顾无言，最后大师姐对着不远处的冯掌柜一招手，说：“你来给我们讲讲锦安城吧，哪里是集市，哪些是仙府，好叫我们能心中有数。” 虽已经知道有琴清若并不是自己所认为的夫人了，但冯掌柜还是不敢怠慢，立刻仔细地解说起来。 顶着小猫回了自己的房间，步清善把小猫往床上一放，待自己脱了外衣后，也上床躺着了。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肠已经被磨砺得无比坚硬，那这几杯莲华酒却还是让他泄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情绪。这酒入腹，入四肢百骸，入骨血深处，然后就能够把内心深处那些早已经淡忘了的记忆全部勾出来。 到了这时候，步清善心里也就有数了。百足这妖约莫又是想要看沈清上的笑话，所以这莲华酒必然不是一般的灵酒，它总有些特殊的功用。步清善的反应快些，想来沈清上、有琴清若和相清水他们也逃不过。恐怕在喝了酒的众人众妖中，除了早有准备的百足，只有没心没肺的小猫能逃过一劫吧。 那些步清善很久不曾有过的情绪在心上翻涌，如大海中的狂浪，叫他变得软弱了。 “我的父母呢……其实他们的模样，我都有些不记得了，但一个自私，一个软弱，这却是忘不了的。”步清善小声地和自己的小猫说着话，“他们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我却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没了他们以后，我就有了春叔春嫂，而春叔春嫂他们爱我。日子很苦，但我总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还有他在小世界中辗转的那十来年，有时候日子也很苦，但考虑到他现在的状况，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第一世的苦，至少有春叔春嫂教会了他“爱”这种东西；后来的苦，至少给了他十世善人的光环。所以，步清善可以非常坦然地看待那些过往，那些略显悲惨的曾经总在成就现在的自己。 小猫听不懂步清善的话。妖皇却是听得懂的。 这倒是巧了，妖皇在心里说。他的父母同样是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也或许两个都已经死了。 有心想听步清善说出更多的事情，步清善却忽然闭口不言了。面色潮红的少年仿佛在一瞬间想通了，周身的复杂情绪立时消散。步清善闭着眼睛，平静地入睡。他说不在意了，那就真的不在意了。 小猫玩了一会儿自己的尾巴，等它玩得累了，就也团成一团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小猫并没有醒。三魂离体，莲华酒理应对它是无用的，但它却仿佛梦到了什么，眼角渗出了一滴泪。这泪才出现，就风干了。它心思单纯，等它第二日醒来，必然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另一边，沈清上面色清冷，百足神情妖孽，他们互相对视着，最后沈清上眼睛一闭，立刻就睡过去了。百足愕然，这可是莲华酒啊！怎么沈清上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这人的心性就真的稳如磐石？ “似乎又发现一个共同点了，他们总说我冷血冷心，如今看来，你和我也不差几分了。”百足自言自语道。他在外人（如冯掌柜）面前提起过沈清上是他的夫人，这不过玩笑话罢了。如他这样性格恶劣的人，嘴巴里真是少有一句实话。当然，他的确是对自己的小主人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呢。 他想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想扯了他素来淡定沉稳的外皮看到他鲜血淋漓的内里。 然而，就算是喝下加了梦南柯的莲华酒，沈清上也可以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地睡过去。 “罢了，这次又让你逃过了。”百足似乎是颇为宠溺地实则是恶狠狠地说。 第二日，待步清善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化元期修为更稳固了几分。想到莲华酒的功用，步清善心中了然，这酒喝了以后，若是能胜过那些过去，修为自然就能夯实。百足虽然开了一个玩笑，好歹还有些分寸。既然莲华酒对他们修为有一些帮助，那么他们自然就不好怪罪他了，反而还要感谢他。 “还好百足是大师兄的妖宠，大师兄总是能治住他的。”步清善对着沈清上有着谜一般的自信。 妖皇回想了一下曾经那些被百足花样百出的手段玩弄得生不如死的人或者妖，表示无法赞同步清善的这句话。百足那性子，大概只有他自己心甘情愿臣服，否则是永远都不会被制服的吧。 昨日拍错了马屁的冯掌柜决定今日要好好表现一番，沈清上很快就感受到了他的殷勤。 沈清上有种不好的预感。 “以夫人之尊，有什么事情只要吩咐小的去做就行了。”冯掌柜笑得很是狗腿。 “夫人？”沈清上缓缓地问。虽只有两个字，他却故意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 隐隐觉得夫人心里大约是不痛苦的，冯掌柜的脑子转得飞快，忐忑道：“那……小君？” 沈清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冯掌柜。 顶着巨大压力的冯掌柜小心翼翼地说：“那……二当家？” 沈清上已经在心里把百足凌迟了一百遍。 “你却是叫错了……这可不是我的夫人。”忽然出现在沈清上身侧的百足笑眯眯地说道。 可怜的冯掌柜真的要傻了眼了。他原本以为那唯一的女子应该就是楼主的夫人，但是楼主分明对眼前的少年更亲近一些。如果，这少年也不是夫人……一直献错殷勤的冯掌柜觉得自己会死得很惨。 沈清上斜了百足一眼。 百足立刻牵住沈清上的手，好不要脸地说：“这不是我的夫人，他是我的主人。” 冯掌柜只觉得自己受了巨大的惊吓。 沈清上低头看着地面。 瞧着沈清上默不作声的样子，百足忍不住问：“你莫不是害羞了？” “不，我只是在找东西而已。”沈清上淡淡地说。 “咦，找什么？”百足好奇地问。 “找你的脸。”沈清上淡定地说。 冯掌柜默默减小了自己的存在感，似乎想要把自己缩到影子里去。他心中却还忍不住感慨，这夫人真是好生厉害，主子对他又宠得很，所以他得找机会告诉各位同僚，叫他们万万不能得罪了。 第三十四章 锦安城中仙凡杂居，集市开得非常热闹。趁着西岭小秘境还没有正式开放，步清善几人就有心要在城中逛一逛。冯掌柜虽然不敢明面上称沈清上为夫人了，但内心还是把他当做夫人尊敬的，因此就把小西楼中的事情推给了一位机灵的小二打理，他亲自带着夫人和夫人的密友们逛起了锦安城。 “这城里光大的集市就有四个，其中东市是规模最大的，由万法宗管着，在那里行走要讲规矩，否则万法宗是不饶的。”冯掌柜说得很是仔细，“南市和西市虽然也有序，到底不如东市那样有着万法宗的支撑，因而就差了一些……差了好些。北市都是往来的修士自己摆的摊，一直很乱。” “就去东市吧。万法宗……师兄，不如我们去见识一下？”步清善说。 东市由万法宗管着，店内所卖的东西自然就是由万法宗提供的。去东市转一转，他们对万法宗所炼制的物品就心中有数了。沈清上喜欢钻研炼物一道，也擅长炼物一道，这天赋合该入万法宗才对。不过，他既已经入了御妖门，自然是不会背叛师门的。但现在有了机会，他确是可以去见识一下。 沈清上知道步清善的好意，却摇了摇头，说：“我对那些成品不感兴趣，反而对材料更感兴趣一些。听说南市专卖材料，不如去那里看看？”他更愿意趁此机会多收集一些难得的好材料。 冯掌柜立即说：“南市虽大，只怕合乎公子心意的东西并不多……锦安城毕竟靠近万法宗，真有什么稀奇珍贵的好材料，自然第一时间就供给万法宗了。南市中只是寻常的材料齐全一些。” 沈清上觉得冯掌柜说得有理，就不是那么想去南市了。 冯掌柜那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的，因为跟在“脾气很大”的夫人身边，他就把自己的这项本事发挥到了极致。见夫人的兴致因为自己一席话变差了一点，他又赶紧补救说：“倒是可以北市看看。那里乱归乱，但偶尔也会有一些极好的东西流出来。上回就有人买到了一株还未开花的碎星草，摊主当成是寻常的七星草在卖。等事后知道真相，摊主气得捶胸顿足。你们猜那碎星草卖了多少钱？” “若是正常买卖……虽碎星草并未开花，也值万块下品灵石了。”沈清上说。他很了解行情。 冯掌柜本想再卖一下关子，但一想到夫人冷下脸的样子……他打了一个哆嗦，觉得自己不能太作死，便笑眯眯地说：“你们定是想不到，连带着其他寻常灵草药一起，一共就卖了一块下品灵石。” “果真是亏大发了……若我是摊主，也是该懊恼的。”沈清上颇为怜悯地叹了一口气。 “若师兄是摊主，那就不至于把好东西贱卖了。”步清善赶紧说。 想想看也是这个理，沈清上学识渊博，是绝对不会把珍珠当鱼目的。也因为他眼力不错，确实适合去北市逛一逛。若是运气足够好，说不定他们还真能淘到蒙尘的宝贝。于是，一行人就去了北市。 因为要去人多的地方，几人不欲惹麻烦，就都做了伪装，把样貌弄得寻常些，身上也没有穿着御妖门的法袍。不过，他们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修为。步清善化元期的修为可以让他们避开一些麻烦。 北市确实是乱，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这里的街道也不平整，大大小小的巷子把这里分割成各种不规则的区域。摊主往街道两旁一坐，把自己要卖的东西往身前一放，这就算是一个小摊子了。 冯掌柜指着一个很热闹的摊子对大家说：“那就是把碎星草当成七星草贱卖了的摊子……自从出了这事以后，很多人都喜欢去他的摊子上逛一逛。反正他的灵草药卖得也不贵，就算不捡漏，买主本身也亏不了。但若是再捡到一个像碎星草那样的漏，那就赚大发了。所以，他近来生意非常好。” 除了相清水，其他的几个人都是人精。步清善立刻觉出了古怪，碎星草事件不会是一种炒作吧？ “可知碎星草的买主是谁？”步清善忍不住问道。 “是万法宗内的一位内门弟子。”冯掌柜说。锦安城靠近万法宗。在这个地界，和万法宗牵扯上关系的，那都是寻常人惹不起的。所以摊主即使卖亏了，也不敢用特殊手段要回来，只能自认倒霉。 如果碎星草事件是摊主自己炒作出来的，那么摊主是个人才；如果不是他炒作出来的，那么他也是一个人才。前种情况自不必说，后种情况能看出他心性不错，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还能反过来利用这一点，让自己的生意变得越来越好。前种情况只体现出了小聪明，后种情况反而显出了大智慧。 得知买主是万法宗弟子，步清善觉得后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些。在这里没人敢冒用万法宗之名。 虽说欣赏这个摊主的为人，但因为摊子前的人实在太多了，步清善几人就没有挤上去看热闹。 他们在北市中绕了好一会儿，也买了三五样东西。但漏不是那么好捡的，凭着沈清上的眼力劲儿，虽捡了一些漏，却都是小漏。步清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在一个卖小物件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这个铃铛怎么卖的？”步清善蹲下/身子问。 “客官可来对摊子了，我这里的物件虽小，但个个都是有来历的！你且听我和你说……”摊主等了半天，好容易来了一个客人，立刻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语气夸张，表情夸张，讲的内容更夸张。 步清善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耐烦地说：“我看这个铃铛却是新的，哪里会有什么来历？应该是什么炼器学徒弄出来的小玩意吧。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且诚心诚意讲个价，否则我就走了。” 摊主一噎。这铃铛确实不值钱。他有个族叔是万法宗外门的管事，地位不高，但总有那么一点点路子。他摊子上卖的东西就全部是这位族叔弄出来的，都是废品，是万法宗炼器一阁的弟子们炼废了的东西。炼废的东西自然没有什么功用，就连原材料都提取不出来了。他这是在赚傻子们的钱呢！ 被当成是傻子的步清善晃了晃铃铛，说：“这怎么是个哑铃？算了，我不要了。看它样子轻巧，我原本是打算买了给我的宠物戴的。但既然是哑铃，小猫戴着也不响，那就没什么用了。” 步傻子指了指立在自己肩膀上的猫。小猫身上没什么灵气，可以伪装成普通的小动物。 摊主赶紧说：“哎！你先别走，再看看再看看！我这摊子上的好东西可是不少的，总有你喜欢的。你若是还有别的什么看中的，我就把这铃铛送给你做个添头。”他就不信没有贪便宜的人！ 被当成是贪便宜的步傻子闻言重新蹲下了，继续在摊子上挑挑拣拣。 摊主又开始吹起了牛皮，说：“我这摊子上的法宝……你别看一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那都是因为没有找准方法！当然，像客官您这样一看就是一表人才的，必然是……”在他看来，步清善这种人应该是刚刚出来历练的愣头青，估计随便夸一夸就可以飘起来了，等飘起来就容易掏钱了。 被夸得飘飘然的且贪便宜的步傻子说：“你这摊子上也就这铃铛还有点用，可以给我的小猫玩儿，可惜它还是个不响的哑铃。别的东西就都算了吧。我实在是没什么看中的了。” 摊主：…… “儿砸，对他卖个萌！让他把这破玩意儿送你得了！”步清善说。 小猫闻言跳下了步清善的肩膀，落在摊主面前。它歪着小脑袋，对着摊主喵了一声。 摊主：…… “就别小气了，这小东西送给我们算了。”步清善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摊主：…… “或者，我这里有一颗清心养灵果……的果核。”步清善又说。清心养灵果这种东西在青阳峰上到处都是，但毕竟一百年一开花一百年一结果再一百年才成熟，在别的地方就还算是珍贵的东西了。 摊主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赶紧说：“好好好，我们交换！” 步清善用毫无用处的果核换了一个摊主觉得毫无用处的铃铛。摊主觉得步清善果真是一个傻子。 步清善找了一根红绳，当场就把铃铛给小猫戴上了。小猫不是很喜欢脖子里有东西束缚着，伸出爪子挠了两下，又非常不高兴地甩起了脑袋。作为一个无良的“亲”爹，步清善乐得哈哈大笑。 等步清善抱着小猫回了大队伍，相清水立刻问道：“师兄，这也是漏吗？有什么用？” 步清善摇摇头说：“其实什么用都没有，我就是买来给小猫玩的。” 已经把脑袋甩成了电风扇的小猫：…… 表示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想玩的妖皇：……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离开北市去城中非常有名的客来居吃饭。结果才走到酒楼的门口，他们就撞到了一次欺凌事件。几个身着万法宗外门服饰的人正在嘲笑另一个同样穿着万法宗外门服饰的人。 步清善扫了一眼，就知道那几个盛气凌人的不过是筑基期的修为，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个也才筑基中期，而被欺负的那个也是筑基期，却是筑基初期。这算是万法宗门内的事情，因此没有人管。 步清善几人也不打算管。他们都是没有什么正义感的人，见到陌生人被陌生人欺负，根本就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步清善的心已经飘进客来居里面了，据说这里的招牌菜非常好吃呢！ 只是，等他们走过那些人身边时，沈清上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步清善问。 “那个被欺负的……就是把碎星草当成七星草卖了的摊主，我记得他应该是化元期。”沈清上压低了声音说，“虽样貌身形修为都变了，但我可以肯定二者是同一人。”他就是有这样识人的本事。 第三十五章 沈清上就是有这样识人的本事。 这就像是一种天赋技能一样。只要是沈清上见过的人，等到他再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不管这个人做了多么厉害的伪装，他还是能再次认出这个人。不一定能知道这个人的真实面目到底是怎么样的，但就是知道“啊，这个人某年某月某日我在某地见过，虽然当时他没有顶着现在的这张脸”。 就像是这个摊主，或者说这个万法宗外门弟子，明明是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人，但沈清上就是知道他们本为一个人，再高明的伪装在他面前也没有用。不过，如果是惜花老祖那样的，沈清上头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师父就是服用了换颜丹的，那么沈清上也不能知道惜花老祖的真实面目是怎么样的，只能是师父下次换张脸的时候，他可以在第一时间认出来。简而言之，他能看出一个人的变化。 虽然看透了那名外门弟子的伪装，但沈清上一行人还是没有多管闲事，径自进了客来居。 就算是步清善对那个摊主勉强有一点点好感，但他也没有给予那些人太多的注意力。考虑到摊主已经是化元期了，他虽然现在被同门嘲笑侮辱，但不可能真的在几个筑基期的弟子手里吃了大亏。 有些人就是喜欢扮猪吃老虎呢！ 客来居的招牌菜在整个宁中洲都很有名。不过，这里的人均消费很高，竟达到了至少十块下品灵石，一般的人根本就吃不起。当然，这里的生意依然很好，普通人吃不起，自有其他吃得起的人。 修真界的贫富两极分化也是相当严重的啊！ 知道冯掌柜是百足的下属，步清善几个人就没有把他当成是低人一等的奴隶看，干脆邀他上同一桌子吃饭。冯掌柜在尊敬沈清上的同时，马上又涌出了无限的感激，恨不得能立刻为知己而死。 “你们方才留意的那个人名叫陈艾，是河源陈家的人。”冯掌柜很有眼力劲地说道。 沈清上说起自己的发现时，用的是特殊的传音诀——此法诀由相清水改进——因此只有他们几个师兄弟知道那个被欺负的人就是那个摊主。冯掌柜虽然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却是不知道沈清上的发现的，他只知道夫人和他的师弟师妹的眼光有一会儿落在了那个被欺负的万法宗外门弟子身上。 小西楼原本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生意，冯掌柜的肚子里存了很多货。见夫人对那个人感兴趣，冯掌柜立刻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万法宗的外门弟子何其多，若不是他身份特殊，想来我也是不能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他恰好是河源陈家的最后一个人，所以我们就上心了几分。” 河源陈家是一个修真界的小世家。如步清善这样有着正规宗门作为靠山的，也许瞧不上这样的小世家，但如冯掌柜这样毫无根基的散修却是相当羡慕的。当然，现在冯掌柜已经算是小西楼的人了。 正道三宗除了万法宗以外，还有天剑宗和真灵宗。河源陈家曾有一位老祖宗是真灵宗的元婴老祖，这是他们发家的基础。此后的几百年，陈家一直把有修真天赋的家族弟子送到那位老祖手底下，有些弟子们修有所成，更多的都是碌碌无为了。这倒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修真界的现状就是如此。 一个元婴老祖就拉扯起了一个小世家，可见元婴老祖的身份有多高。不过，陈家的这位老祖最终没能成功化神，等到寿数尽了，也就在几十年前死了。他死了以后，陈家修为最高的就只有一位金丹真人。真灵宗的金丹真人是没有资格收徒的，因而陈家就显得有几分后继无力，慢慢走了下坡路了。 不过，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家作为小世家，总还有一些人脉和资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重振辉煌了。可惜十分不巧的是，那位金丹真人不知怎么竟然惹了一个魔修，不光自己被弄死了，甚至还给陈家带来了灭门之灾。整个陈家在一夜之间被血洗，唯一活下来的就只有陈艾这个庶子。 陈家那些有修真天赋的弟子一直是被送到真灵宗的。但约莫是后宅的手段，三灵根的陈艾并没有被送到真灵宗，而是千里迢迢被送到了万法宗。陈家在万法宗没有根基，陈艾肯定吃了很多的苦。但因为这个，他反而活了下来，而且成了陈家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世间之事果真是福祸难料。 听得冯掌柜说起陈家的事情，步清善几人又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不管陈家是兴荣是没落还是被灭门了，原本步清善几人都是不会看在眼中的。但是，这个河源陈家却正好和他们有一点点牵连。步清善一边给怀中的小猫喂食，一边说：“原来是那个陈家啊！” 十多年前，步清善他们在九水城的春风阁中发现了一种不能被修真者的神识注意到的邪魔。那邪魔或许是来自于一个生下怪胎的名为牡丹妓子，而让这个妓子怀孕的就是河源陈家的嫡系公子陈珏。 陈家虽然是修真界的小世家，但在这个家族中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修真天赋的，陈珏作为嫡系的公子，在家族中身份虽高，却正好是没有灵根的人。因此，他只能享尽人间富贵，并不能踏入仙途。 御妖门的人顺着陈珏留给牡丹的那块玉佩追踪到了陈家，正好赶上了陈家灭门，线索也就断了。 听得陈艾是陈家最后一个人，步清善几人还没有产生太大的情绪，妖皇心头却是立刻浮上了一种“说不定这次又能吃上饭了”的想法。几秒钟以后，妖皇默默捂上了脸，他竟然被步清善的说话方式传染了！他终于还是堕落了！正确的想法不应该是“说不定上次的邪魔又有了线索了”吗？！ 虽然百足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找一些阴邪之物，但那些东西对妖皇而言都没什么用。唯一对他的身体和灵体都产生过影响的就是当初春风阁中的那些邪魔之物。可惜就连妖皇也不知道这些不能被神识扫到的邪魔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他要知道就好了，等小猫饱餐一顿，他就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如今有了陈艾，想来他们多少有了那么一点线索了吧？ 可惜，妖皇如今这个状态，却是无法直接和陈艾取得联系。甚至，他还不能下令让百足他们盯着陈艾。不，如百足那般机敏，说不定他已经把陈艾从头到脚研究过一遍了……那就是没有线索了？ 妖皇很想蹲到角落里去画圈圈。这坑爹的妖生真的是寂寞如雪啊！ 步清善并没有成功接收到妖皇的怨念。因为妖皇就出现了那么一次，后来小猫的猫格就再也没有变化过了，于是他早就把那个变态的猫格丢到脑后。他的妖宠果然是萌萌哒软软哒还有一点傲娇呢！ 小猫不喜欢脖子里的铃铛。它不断地用爪子拨动着铃铛，似乎想要把它弄下来。 有琴清若看不过眼了，柔声说道：“师弟，你把铃铛解下来吧，小猫似乎不喜欢呢。” “我知道它不喜欢，但是看着它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就高兴了。”步清善十分欠揍地说。 沈清上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可真的是‘亲’爹啊！” “那我是后爹吗？”相清水好奇地问。他正把剔了刺的鱼肉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小猫的碗里。 沈清上面无表情地吐槽说：“不，你是孝子。” 大孝子相清水都顾不上自己吃喝了，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放到小猫的碗里去！ 等到小猫就快要炸毛的时候，步清善终于大发善心地把铃铛解了下来，他一边解，还一边语气欠揍地说：“你也真是奇怪呢……别的小猫都可以在脖子里挂一个项圈，怎么就你不可以呀？我觉得这个铃铛还挺好看的。这应该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你竟然不喜欢我送的礼物，爹爹会伤心的啊！” 妖皇默默拿出了小账本，小项圈是么，呵呵。 解下来的铃铛被步清善随手放在了一边。小猫对着铃铛龇牙咧嘴地炸了会儿毛，然后趁着桌上的人不注意，它猛然冲过去把铃铛吃了！卧槽，这傻儿子怎么什么都吃啊！步清善赶紧攥着红绳，想把铃铛从小猫的嘴巴里解救出来。结果，他只拉出了一根红绳，那铃铛到底是被小猫吞到肚子里去了。 步清善举着自己的小猫，无力地说：“啊啊啊啊啊，你真的是越来越傻了！这东西不能吃！” 沈清上安慰步清善说：“那铃铛应是用离火砂做的，离火砂没毒，唯一的特质就是坚固，本是锻剑的好材料，小猫应该是无法消化的。我当初炼制了一些新型的补灵丹，没有了昏睡的副作用，但新添了一个让服用者呕吐的副作用，不如给小猫试试？它吐啊吐啊吐啊的，说不定能把铃铛吐出来。” 就在沈清上说话的功夫，小猫打了一个饱嗝。 步清善摸了摸小猫的肚子，绝望地说：“似乎被消化掉了……” 第三十六章 “被消化了？”沈清上诧异地问。 步清善再次摸了摸小猫的肚子，确定摸不到什么硬块，便点了点头。 “很好，等以后遇到天剑宗的弟子，你可以把你家小猫丢出去表演吞剑了。”沈清上说。 “他们的剑都是用离火砂做的？”相清水赶紧追问。他觉得自己日后很有必要打劫一下天剑宗的人，多攒几个佩剑，就够小猫吃了！好吧，这孩子的脑回路一直很奇葩，他还以为小猫喜欢吃离火砂呢！完全不考虑这种奇怪的东西吃下去以后会对小猫的身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总之小猫开心就好。 沈清上伸出手在小师弟的脸上捏了一把，说：“离火砂算是锻剑的基础材料之一。天剑宗很穷，正好离火砂不算贵。”天剑宗是真的很穷，这个门派中的人全部是剑痴，并不怎么擅长经营产业。 相清水眨了眨眼睛，善良地说：“他们很穷啊……那我以后少打劫他们一点好了。” 沈清上满意地捏了捏相清水的耳朵。相清水的脸立刻就红了。 步清善把小猫翻来覆去摸了一遍，叹了一口气说：“真的被消化了。以前也不见它这么饥不择食啊！这次怎么就把铃铛给吃了？它不会真的有异食癖什么的吧？虽然我不歧视这一点……” “我觉得小猫是把铃铛当成敌人了。之前你把铃铛戴在它的脖子里，这让它觉得很不舒服，所以它内心当然不会喜欢这个铃铛。而把敌人干掉以后再吃掉，这符合小猫的性格。”有琴清若说。 步清善痛心疾首地说：“如果它真有这个习惯，我以后怎么带着它战斗啊！斩杀邪魔什么的都算了，它吃了也就吃了。万一我和别的修士斗法呢，它难道还要吃人吗？所以得想办法让它改了啊。” “吃人？”相清水一脸震惊地问。 “对啊！一想到那个场景是不是很恐怖？”步清善问。 相清水小声地嘟囔着：“我觉得还好啊。只要小猫喜欢，我觉得它想吃什么都可以呢！” 步清善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一定出问题了，快把他软软萌萌的小师弟还回来啊！ 正在观察小猫身体状况的这几个人并不知道，就在这一刻，妖皇觉得一种力量涌入了他的身体和灵体。这种感觉其实非常熟悉，当初小猫吃了笼罩着春风阁的邪魔时，妖皇就有这种感觉了。后来他就短时间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现在的这种感觉比那个时候更为强烈，这意味着他又能掌控身体了！ 也许，那铃铛里面就封印着邪魔呢！ 离火砂非常非常坚硬，而那种邪魔是不能被修士神识扫到，只能用肉眼看到的。当离火砂把邪魔封闭起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么一个炼废了的法器中会有邪魔！步清善心血来潮买下铃铛，小猫恼羞成怒吃了铃铛，只要这个过程里面稍微出现一点差错，妖皇都不可能捡到这个便宜！ 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可惜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铃铛是谁炼制的，如果能找到那个人，是不是就能找到更多的邪魔了？或许不该称之为邪魔了，毕竟这种邪魔比较特殊，和一般的邪魔不太一样，而只有这种邪魔是对妖皇有用的。于是，妖皇决定要给这种邪魔起个新名字。能为妖皇所用，这或许就是该种邪魔存在的意义！ “叫肥料吧。”妖皇自言自语道，“不行，邪魔是肥料，那我是小白菜吗？” 最终，妖皇决定把这种邪魔叫做方便面，这名字当然是从步清善嘴巴里听来的。在妖皇看来，邪魔这种东西最多只能被当成是一种垃圾速食罢了，它们还没有那个资格叫什么更为高大上的名字呢。 哼，被本座吃了是方便面它们的荣幸！本座赐名更是它们的荣幸！ 因为这是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妖皇比第一次时要淡定很多。他现在明明已经能够掌握自己的身体了，但是他却留着力量没有使用。这种机会必须要省着用啊！否则会陷入到很大的被动中去！ 于是，小猫仍是小猫。面对着步清善翻来覆去的检查抚摸，它终于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既然你无事，我们就继续吃饭吧，我保证不再动你了。”步清善在小猫将要爆发的最后一刻及时给小猫顺了毛。小猫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开始心满意足地大吃特吃起来。 清若喂小蛇吃饭。清善喂小猫吃饭。清水帮着清善喂小猫吃饭。 在那么一刻，有一只总是不着家的妖宠的大师兄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寂寞呢。 当然，更多的还是手痒想揍人的感觉。沈清上脸上的表情十分温和，而内心的想法十分暴力。 吃完饭，大家离开了客来居。掏钱结账的时候，冯掌柜本来想要献一个殷勤的，却被沈清上拦下了。在沈清上看来，冯掌柜是百足的下属，花了冯掌柜的钱，那就是花了百足的钱。作为一个关爱妖宠的好主人，他怎么能够花自己妖宠的钱呢？被宠溺对待的必须是百足那个妖孽，而不是他自己啊！ 一顿饭花了一小袋下品灵石。 妖皇想到自己吃的方便面竟然是用一个果核换回来的……小猫炸毛了。 说来修真界的灵石当真是非常有趣。 在步清善刚穿越还没有见过灵石的时候，他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灵石都是用块做单位的？难道灵石被开采出来以后，还要被二次分割吗？考虑到公平等原因，灵石应该是以灵气的容量来做单位比较好吧？比如说，一块灵石正好就是一单位灵气。但如果是这样的话，灵石的形状就应该是不规则的了。而且把灵石当成货币来使用的时候就会很麻烦，因为买卖双方还要检查每块灵石的灵气含量！ 等步清善终于见到灵石的时候，他恍然大悟了。灵石与其说是一种被开采出来的矿石，不如说是一种由矿脉凝结出来的“果实”。所以，它总是一块块的，而且形状都非常规则，用起来十分方便。 当沈清上一行人回到小西楼时，外出办事的百足也已经回来了。他似乎又有了一些新的消息分享给大家，说：“万法宗这次之所以召集了如此多的人手，据说是要去西岭小秘境中寻找一种果子。” “能让万法宗看上的果子，必然不是什么凡品了。”沈清上淡定地说。 “不如我们也去凑一回热闹？”有琴清若饶有兴致地说，“跟着万法宗，我们坐享其成。” 大家都觉得有琴清若的提议不错，因此开始商量打劫的细节。步清善很关心小猫身体，还不忘举着小猫递到百足面前，颇为在意地问：“哥哥修为高，可否帮我看看，这小东西的身体有无异常？” 步清善就是像托孩子那样，抱着小猫的前爪腋下，把小猫举了起来。于是百足一低头就看到了小猫软乎乎的肚子。百足很自然地伸出手在小猫的肚子上戳了两下，确定无事后，还不忘再摸了两把。 哪怕百足一直很敬重妖皇，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妨碍他养成偶尔调戏妖皇身体的习惯。 于是等到妖皇归来的时候……总觉得需要同情很多人呢。 正事很快就商量好了，大家各回各屋打坐去了。无知无觉的步清善也抱着小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妖皇魂身合一，立刻在房间中布下了禁制。然后，他在步清善的目瞪口呆中化为了人形。 妖皇的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意。 步清善迅速往后退了几步，捂住自己的胸口说：“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要喊人了！”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对，这种时候光捂上面是不保险的，更应该捂住自己的下面。只是那个动作太猥琐了。 妖皇手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光彩夺目的……小项圈。 “你……你不要做傻事。我大师兄的妖宠很厉害的！比你还厉害！”步清善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他其实已经想好了反抗的手段。作为化元期的修士，他身上的法宝以及自己的手段都是不缺的。 “你是说百足？”妖皇问。 “对！”步清善说。 “比我厉害？” “对！”步清善斩钉截铁地说。 妖皇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步清善，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小宠物竟然还是个有眼无珠的！（在妖皇看来，他堂堂妖皇才是契约的主导者，步清善必须是他签订的人形小宠物╭(╯^╰)╮） 妖皇慢慢地靠近了步清善。步清善立刻就发现他自己偷偷准备的所有反抗手段都被化解了。 “你、你想要干什么？”步清善结结巴巴地问。 “再问你一遍，全天下最厉害的妖是谁？”妖皇问。 “我师父的契约妖宠！”步清善不假思索地说。虽然他还一直没有见过惜花老祖的妖宠。 “……” “那就是掌门人的契约妖宠？”步清善又说。虽然他也没有见过正太掌门的妖宠。 “……” “再不然真的是百足吗？我师兄的妖宠竟然比我师父和掌门人的妖宠还厉害？”步清善开心地说，语气中透着一种“我以师兄为荣，我以百足为荣”的骄傲感，还有一种脑残粉的狂热感。 嗯，步清善是故意的。自恋狂什么的，哼哼，看我憋不死你！ 第三十七章 步清善的智商绝对是在线的，所以当他看到妖皇手里变出了一个小项圈之后，他立刻就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恋童癖估计是记恨他给小猫戴铃铛的事情呢！这个变态大概是想要趁此机会报复回来？ 这就意味着，这个变态是能够知道步清善和小猫平时的相处状况的，也意味着步清善对小猫做的那些事情，眼前的人都是心中有数的。说不定他每天就暗搓搓地关注着步清善和小猫的互动呢！ 既然如此，步清善忽然就不觉得害怕了。 步清善一直以为小猫精神分裂了。然后，在步清善看来，小猫的身体中至少有两个猫格，一个懵懵懂懂的就是它大多数时候的样子，而这个猫格是不知道另一个猫格的存在的；一个就是现在的这副不可描述的样子，这个猫格虽然很少出现，至今才出现了两次，但是他显然知道另一个猫格的存在。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但直到现在也没把步清善怎么样，步清善自然就放下心来了。 因为，如果他真的生气了，想要对步清善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情，步清善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而这个变态的猫格竟然现在还在对着步清善废话，这就说明他真的没打算把步清善怎么样嘛！ 在步清善看来，这个变态猫格说不定就是想玩玩他而已！ 不就是调戏么！步清善表示自己玩得起！ 反正变态猫格不会杀了他，也不会害了他，最多在一定程度上“羞辱”他，就像是变态猫格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弹了步清善的小鸟儿一样，说不定他这次出现就是为了给步清善戴一个项圈…… 步清善觉得只要自己hold住了场面，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玩谁呢！ 因此，对于自己的脸皮厚度非常自信的步清善很快就找准了自己在妖皇面前说话的节奏。 事实上，妖皇还真没打算把步清善怎么样。不说他和步清善之间是已经有了契约的，虽不至于坦诚相待，但到底不能互相伤害。只说这些年，妖皇也算是亲眼看着步清善长大的了，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亲密。妖皇越了解步清善这个人，就越觉得这个小子还是挺让他刮目相看的。 当然，即使妖皇还算欣赏步清善，可那小账本上的事情却是没有那么容易一笔勾销的。 就在妖皇又为步清善的有眼无珠在小账本上狠狠记了一笔的时候，步清善的脑子也在高速地运转着。妖皇对步清善太熟悉了，瞧见他这一副眼睛灵动的模样，就知道熊孩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步清善确实有了主意。 俗话说得好啊，生活就像是一场强/奸，既然反抗不了，那还不如好好享受。 妖皇有心想看看步清善到底要做什么，他以为步清善会想办法逃跑，或者会想办法向他口中绝顶厉害的百足求救，却没想到步清善笑得很是猥琐地从他手里拿过了那个漂亮的项圈，动作利索地给他自己套上了。步清善还取出一面镜子仔细照了照，说：“你眼光真好，我戴上这个还挺好看的。” 说句实话，就算看了这熊孩子十几年了，妖皇也想不到步清善能使出这一招啊！ 卧槽，脸呢？！ 妖皇觉得自己有生之年估计都见不到比这更不要脸的人了！ 步清善放下手里的镜子，微微抬高了自己的下巴，露出了自己修长的脖颈。他一边用手指拨动着脖子里的项圈，一边示意妖皇看向自己的脖子，兴高采烈地说：“你也觉得好看吧？真的太谢谢你送我这份礼物了，果然只有华丽昂贵的项圈才能配得上像我这样玉树临风的人物！你也这么觉得吧？” 妖皇：…… 步清善其实被自己说话的调调恶心得够呛，不过他的心中非常得意。 看着妖皇脸上那种仿佛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这一刻的步清善觉得自己虽败犹荣啊！ “对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步清善又问。小猫猫格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眼前的变态猫格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应该是知道的。步清善想知道自己妖宠的名字是什么，希望会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妖皇就像是一位君临天下的王者，长袖往身后一挥，高高在上地说：“你可称呼我为尊上。” “姓尊，名尚？”步清善小心翼翼地问。他面上装傻，心里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端着架子的妖皇觉得有些心累。这小子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步清善的眼中闪过一道晦涩的暗芒。不管小猫以前有多么厉害，现在都是他的妖宠了，他们是平等的！尊上什么的，呵呵，他只知道小猫每天晚上睡觉都要爬床呢，而且小猫现在还需要他亲自喂食呢，这位尊上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很没出息的样子呢……如此想着，步清善倒是很快就放下心来了。 “不如我叫你尚尚吧？”步清善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嗯，那样子很有几分欠揍。 妖皇不再控制自己的威压，上位者的气势排山倒海地向着步清善倾倒过去。步清善只觉得自己一时间有些站立不住，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他很快就退到了床边，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仿佛自己在这个变态猫格面前就像是蝼蚁一样。虽然妖皇并没有露出杀意，但是步清善的脸还是很快就惨白了。这不是被吓的，在面对强者时，他本能地选择了战栗。 妖皇还是注意分寸的，虽把步清善压得无法喘息，到底没有伤及步清善的内脏。 仿佛过去了很长时间，又仿佛只过去了几秒钟，待妖皇收回威压，步清善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终于爬上了岸一样。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整个人显得无比狼狈，但眼睛却又分明很亮。 步清善仿佛找到了一个目标一样，他也想要变得这么强！不，他要变得比这更强！ 妖皇重新恢复了小猫的样子。小猫跳到了步清善的膝盖上。 等步清善注意到小猫的眼睛时，他意识到变态猫格已经消失了。他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就在妖皇和步清善玩儿的时候，他已经用秘法和百足以及涉阳都取得联系了。妖皇现在需要更多的邪魔牌方便面，他依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百足，这回他的要求更为具体了一些，想必百足有了线索以后可以弄到更多的妖皇需要的东西吧。至于涉阳，妖皇只是交代他要保护好青阳峰的众人。 百足创建小西楼，一部分是为了给妖皇办事，一部分也是为了找到他们的另一个伙伴含光。只是这些年的寻找都毫无线索，百足隐隐觉得含光大概不在此方世界。要是妖皇能顺利恢复实力，他们就可以去另外的世界寻找含光了……因此，现在有了让妖皇恢复的方法，百足恨不得能立刻行动起来。 不说百足再次接到妖皇的消息有多么激动，就连涉阳得到了妖皇的传音，不善言辞的他难得有了作诗的兴致。可惜他对着窗外的风景盯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没有憋出来。他不得不放弃写诗了。 妖皇如今还剩有几分力量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过他要把这一点力量存着，以便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半分舍不得浪费。于是，步清善对着小猫盯了半天，小猫仍然是小猫，猫格并没有切换。步清善解下自己脖子里的项圈随手放在了一边，心里有几分庆幸，但又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男人都是崇拜力量的，自从走上修真之路以后，步清善就一心想要变得强大。变态猫格刚刚展现出来的那种强大正是步清善无比想要的。他忍不住开始一遍遍回忆那种在威压下战栗的感觉，然后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语气憧憬地说：“真强啊，我以后也一定能成为那样强大的存在吧？”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这一份强大吧，步清善忽然对着变态猫格产生一些好感了。他动作娴熟地抚摸着小猫，见它舒服得在自己的手底下打起了呼噜，就忍不住说：“平日里我总叫你小猫，那不如就叫他大猫吧。尊上这种称呼到底不能当成正经名字来叫，还是叫大猫显得亲切些呢。” 谁要你的亲切啊，本座要的是尊崇！ 自己的人形宠在关键时刻总是这么蠢呢！ 妖皇觉得步清善的理解能力很有问题，看样子他日后还需要好好调/教他！ 步清善如今已经知道变态猫格，哦不，应该说是大猫了，他知道大猫能听到他和小猫说的话。所以，他现在的言论自然有了几分故意。既然大猫无心伤害他，那就不怪他想方设法得寸进尺了呢！ 在一段故事的开始，谁也不知道最终被驯服的到底是谁。 第三十八章 很快就到了秘境将要开放的那天，青阳峰众都穿上绣了代表御妖门纹路的法袍。作为御妖门的新秀，他们这是第一次出现在别人面前，要是表现好了，日后说不定也能闯出一个响当当的名头。 比如说，御妖门四少杰什么的。 步清善几个人也终于去掉了伪装，再一次以真面目示人。他们男的俊逸，女的俊美，就连小猫的皮毛都格外光滑。冯掌柜简直要被闪瞎了，作为一个普通人不得不感受到了“有颜任性”的恶意。 几人一起去了西岭小秘境所在的地界。不知道怎么回事，步清善忽然变得超级啰嗦。 步清善是这么对着沈清上献殷勤的：“大师兄你的衣服真白啊，衣领白，衣袖白，衣摆白，真的是那里都白呢！天上的白云也没有你的衣服白，纯正的白玉也没有你的衣服白，真的是太白了啊！” 一头雾水的沈清上：…… 步清善这话倒也没有说错，毕竟沈清上总是一袭白衣胜雪，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面对有琴清若的时候，步清善是这么说的：“师姐真的是太有魅力了，一路走来，大家的目光都第一时间集中在你的身上了。你就是我们御妖门的女神啊！我们作为护花使者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羞恼的有琴清若：…… 只说外貌，青阳峰的这四个的外貌都是极好的，只是其他人都不比有琴清若修炼了魅法，因此乍一看还是有琴清若的魅力更强大一点。当然，这种魅力是由内而外的，有琴清若只走高端女神路线。 原本百足也应该是很吸引别人目光的，但沈清上觉得这家伙就是一个祸害，为了不招惹那些怀/春的少男少女们，沈清上就毫不客气地在百足那张妖孽无比的脸上扣上了一个朴实无华的面具，一下子减少了很多杀伤力。（冯掌柜对沈清上的崇拜之心已经满值了，都要顺着一根根头发丝溢出来了。） 步清善又好好教育了一把相清水：“小师弟啊，你一定要牢牢牵着大师兄的手，或者师姐的手，或者我的手。不然你也要牢牢抓住百足的手，或者涉阳的尾巴，或者小猫的尾巴啊！不要走丢了！” 相清水用力地点点头，手上紧紧攥着大师兄的衣摆。 论说起来，相清水在术法上的天赋是极好的。他对于修真界的各种基本修真知识似乎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一种与众不同的理解，于是他总能在术法改造上获得一些突破性的创新。只可惜他的修为本身一直没有什么进益。再有一个，他的契约妖宠仍是不见踪影，因此在战斗力这方面就弱了好一些。 步清善把三位同门都念叨了一遍以后，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大师兄的衣服。 眼看着步清善又要把“真白啊真白”那番话再说一遍了，沈清上赶紧拦住了他，带了些探究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因为第一次去秘境探险，所以有些紧张？”否则怎么会这么啰嗦？ 步清善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紧张？我为什么要紧张？” 我哪里知道你为什么会紧张！沈清上在心里喊着说。不过，作为关心师弟师妹们的大师兄，被步清善烦了一个早晨的沈清上仍是好脾气地说：“不要担心，我们这次秘境之行一定会非常圆满的。” “我一点都不担心。”步清善说。 西岭小秘境虽然不需要借助什么特殊的引子才能进入，但对于进入者的修为还是有一定要求的，高于化元期的修士就进不去了。因此化元期的步清善完全可以在秘境中横着走，如果不打群架的话。 有琴清若笑语盈盈地说：“只是觉得你今天的话太多了一些，我们猜你许是紧张了。” 步清善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被有琴清若点明后，步清善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的举动，颇为不解地说：“我今天的话似乎是真的多了一些，但这是为什么呢？我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些啊！” “你肯定是紧张了，因为你今天还没有对着小猫自言自语。”相清水毫不客气地说。他的目光落在小猫的身上，眼珠子随着小猫左右晃动的尾巴转来转去。要不是因为过敏，他真的很想把小猫抱走啊！其实过敏也没什么吧，和过敏至休克比起来，相清水觉得自己的过敏症状并不算特别严重。 身为修真界好父亲的步清善今天都没有和小猫卿卿我我，这里面明显是有什么不对嘛！ 步清善抱着自己的小猫若有所思。在这一刻，他总是想不到最关键的点，但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大概的确是想要对着大师兄们说点什么的，但绝对不是对着同门说废话。结果他仍说了废话。 这种感觉仿佛是……步清善皱着眉头想，他大概是被暗示了。 暗示，这是一种修为高者可以对修为低者做的事情。复杂一点的暗示，修为高者甚至可以直接操控修为低者心甘情愿去死。而简单一点的暗示就像是步清善现在这样情况，当他想说一些修为高者不让他说的事情时，他就会下意识地顾左右而言他，开始说各种废话，总之绝对不会把重点说出来。 步清善抚摸小猫的手劲更重了一点，这应该是大猫做的吧？ 到了这一刻，步清善终于焕然大悟了。明明大猫在十多年前也出现过一次，但是他却没有把这事儿告诉师父等人，大概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被暗示过一次了。于是，每次当他想要说出大猫的存在时，他的脑子里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各种干扰信息，比如说“还是自己去查阅更多的资料吧”或者“说出来他们该担心了”等等。今天也是这样，当他想要说大猫的时候，出口时却都变成了废话。 可惜，步清善自己虽然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是他还是没法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只因为那该死的暗示！ 步清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猫，忽然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不爽。小猫是很乖萌没有错，但大猫很显然还没有把他步清善当成一个平等的个体来对待。所以，在想要让他隐瞒秘密的时候，大猫选择了直接暗示，而不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步清善垂下了眼眸，这种□□控了的感觉真的是非常不妙啊。 现在把自己的妖宠丢了，还来得及吗？ 似乎察觉到了步清善心里复杂的情绪，小猫乖巧地对着步清善喵喵了两声。 步清善一手抱着猫，一手捂住了小猫的眼睛。他现在可不想看到这双总是显得无比无辜的眼睛！ 眼看着步清善忽然沉默下来了，而且情绪还变得有几分不对，有琴清若又觉得内疚了。她语气温和地说：“我们不是嫌你啰嗦，真的。其实你还可以再夸夸大师兄的衣服，我觉得那个挺好玩的。” 步清善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关于我这妖宠的事情。” “小猫怎么了？”十分关心小猫的相清水赶紧问道。百足的目光也落在了步清善的身上。 步清善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他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说：“怎么了？哼！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哭着叫爸爸！”竟然敢随随便便自以为是地给他下了暗示，大猫实在是太欠调/教了！ 青阳峰众：…… 妖皇大人：…… 百足脚底下一滑。在那么一刻，他的心情和冯掌柜同步了，都对“上司夫人”这种生物产生了无上的崇敬。想到步清善这些年做的各种放飞自我放飞小猫的事情，百足的内心是无比复杂的。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西岭小秘境入口所在的地方。等到秘境正式开放的时候，半空中会出现上百个灵气漩涡，化元期及以下的修士只要进入这些灵气漩涡，就会被传送到小秘境里面了。现在距离秘境开放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入口处等满了修士，步清善几人的到来迅速得到了无数打量的目光。 步清善是装逼的一把好手。他红衣似火，面冠如玉，修为在同龄人中又是相当不错的，简直就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迎着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步清善十分暗爽，把逼格发挥到了最高境界。 小猫被步清善抱在了怀里。这些年，它已经牢牢占据了步清善怀中的位置。不过，偶尔它也是想要换换地方看看不同的风景的。就好比说现在，小猫有些兴奋，不管步清善如何抚摸它，不管步清善如何手法高超地让它打起了咕噜，它都想要离开步清善的怀抱，换到另一个同样独属于它的地方去。 于是，在很多人的注视中，小猫顺着步清善的肩膀动作灵巧地一路爬到了步清善的头上。它蹲坐在步清善的脑袋上开始了张牙舞爪。作为一个宠溺儿子的好爹爹，步清善在这一刻是有些崩溃的。 无数人：…… 步清善只能顶着一副曙雀峰专用表情来掩饰内心的复杂。他不能咆哮，他要像大师兄一样淡定。 快！把！我！的！逼！格！还！给！我！ 第三十九章 众人在观察御妖门的人。御妖门的人自然也免不了在观察别人。 西岭小秘境不算是什么特别有名的秘境，所以除了万法宗以外，其他宗门派来的弟子都不多。他们以门派为单位，站在一块儿，从服饰上就能够得到明显的区分。除了宗门世家以外，散修也来了不少，或三三两两组成了临时结盟，或一个人独自站着神情戒备。相较于宗门，还是散修来得更多些。 在这种情况下，万法宗那几十个人的大队伍就真的让人无比意外了。 御妖门的几人既然已经决定要跟在万法宗身后捡漏子了，也就开始观察起那几十人了。万法宗的领队长老是金丹真人，不过这个不用担心，因为金丹期的进不去秘境中。除去金丹真人，那几个内门弟子全部是化元期的，等入了西岭小秘境以后，这就是一股不小的战力——只要他们不发生内乱。 步清善倒是有心在万法宗的那些人中找了一下原先那个卖了碎星草的摊主，他本应还有一个身份叫陈艾，是万法宗的外门弟子。只是，步清善在外门弟子中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那个叫陈艾的人。 就在这时，沈清上又忍不住“咦”了一声。 见师弟师妹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沈清上略有些诧异地说：“那边那个，左起第五个神情有些阴沉的，穿着万法宗内门弟子服饰的人就是陈艾。算上北市的摊主，万法宗的外门弟子，以及现在这个内门弟子的身份，他已经换了三个身份，并且换了三张不同的脸了。这人也是厉害啊！” 被沈清上点出来的那个人，有一张“全世界都欠了我一万块上品灵石”的脸。虽是内门弟子，但他在宗门内的人缘似乎并不是很好。其他人都面带微笑地互相说话，就他沉默着，根本没有人理他。 妖皇想到了那个被他身体吃掉的铃铛。百足的办事效率很高，他已经调查出来了。卖铃铛的摊主是万法宗外门的一个弟子，他摊子上的东西都是从万法宗炼器一阁扫来的垃圾。这些炼废了的垃圾堆着无用，而那位摊主还有一位身为管事的亲戚，还算有面子，也就被他捡了这个很是便宜的便宜。 也就是说，封印了邪魔的铃铛是从万法宗内部流出来的。 铃铛中的东西倒是和当初春风阁中的东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能让妖皇的身魂暂时恢复正常，所以妖皇对此不能不关注。而春风阁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陈家的嫡系的某个子弟睡了一个花魁还留了种……陈家被灭门后，如今陈艾是陈家的最后一个人，那个铃铛会不会和陈艾有关系呢？ 步清善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勾勾绕绕，所以陈艾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而已。当然，现在这个路人甲因为一手高超的变脸技巧在他心里挂上了号，步清善倒是对他产生一点好奇心了。 不多时，秘境就正式开放了，半空中出现了好些灵气漩涡。 从以往秘境开放时积攒的经验来看，从同一个灵气漩涡中进去的人最后会被传送到秘境中的同一个地方，并不会分散开来。因此，那些散修们暂时都没有动。他们势单力薄，想等着宗门的弟子先进去以后，再挑一个没什么人选择的漩涡进入，这也是他们谨慎的缘故，多少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宗门弟子对此嗤之以鼻，那些散修如此防着他们，就好像他们真的要对散修做些什么似的。 万法宗的弟子率先而动，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宝，一行人脚踩一片放大版的青色竹叶，立刻就升到了半空中。竹叶直接带着他们进入了其中一个灵气漩涡，很快他们的身影连带着该漩涡都消失了。 御妖门也开始行动起来。 沈清上是木火双灵根，在他的操控下，一株绿植拔地而起，直接把他们一行人送到了其中一个灵气漩涡附近。待他们全部进入了漩涡以后，那棵绿植立刻枯萎风化，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绿植的生命力是沈清上给予的，而它们的生命力消失却是因为相清水的缘故，只因为他那个非常特殊的体质。好在大师兄和小师弟配合默契，旁人倒是看不出这一点，只以为是沈清上操控玄妙而已。 在进入灵气漩涡的那一刻，步清善有一种失重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等他再次站稳以后，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荒石之中。放眼望去，步清善没有看到一株绿色植物，到处都是石头。 石头还不算是重点，重点在于这里只有步清善和小猫一人一妖，青阳峰的其他人都消失了。 步清善屏息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暂时也没有什么危险。因为，这里再也没有别的生命体了。 “不是说，进入同一个灵气漩涡的人会被传送到一处吗？”步清善头顶着小猫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回是哪里出了意外，他们竟然分开了。好在他和小猫因为契约的存在还能被传送到一处，否则要是小猫这种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妖宠落单了，只怕等步清善再次找到它时，就只能给它收尸了。 步清善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他好歹是化元期修士了，但他非常担心相清水，如果只是步清善和大队伍分开也就算了，要是所有人都分开了，相清水的修为又不高，也没有妖宠护身，那他该怎么办？ 在步清善看来，相清水的战斗力也就比小猫高那么一点点啊！ “我记得大师兄当初做过一个罗盘……”步清善在自己的储物袋中翻找起来。 没一会儿，步清善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这是一个形似罗盘但其实不是罗盘的东西，步清善觉得这东西的功用有点像是某本死了很多人的魔法童话中的那个韦斯莱魔法定位钟一样，它能以使用者为圆心，以坐标点的形式显示青阳峰其他人目前所在的位置，非常适用于找人的情况。 当然，这个罗盘也是有局限性的，要是隔得太远，这东西就没用了。要是在不同空间，这东西也就没用了。打个比方，秘境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他们在秘境内就没法查看秘境外的人此刻在何处。 步清善盯着罗盘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的脸色立刻就有些发白了。 他竟然没有找到属于相清水的那个点！ 这代表着四种情况。第一种，秘境很大，相清水现在距离步清善非常远；第二种，相清水并没有进入秘境；第三种，相清水进入秘境之后又进入了另一个独立的空间中；第四种，相清水已经死了。 步清善倒是在罗盘上找到了其他人，其中沈清上和百足果然没有分开，有琴清若和涉阳也没有分开。而大师姐现在距离步清善不远，他就打算先去和大师姐碰头。沈清上有了百足应该是无忧的。 就在这时，步清善猛然往旁边挪了两大步。 亏得他反应快，一个大石锤落在了步清善原本所站的地方。 步清善还来不及庆幸，再次开始飞奔起来，不断有石锤落在他站过的地方。 一个全部由石头组成的怪物正在袭击步清善！也怪不得步清善之前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因为它一点生命气息都没有。仓促之下，步清善免不了有些狼狈。好在他很快就找准了自己的战斗节奏。 步清善是五行全修者，沈清上会的植物催生之法，他也是会的。他原本想要用植株把石头怪缠住，只可惜这里一点泥土都没有，凭空催生植物虽也能做到，却是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这会让他陷入被动之中，步清善现在还不敢冒这个风险。而因为没有泥土，土攻术法自然也不是最好的选择了。 跟着石头怪缠斗了一会儿，步清善立刻意识到一点：这石头怪不死不生，怪物本身虽然只有物理攻击，看似对步清善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它自己仿佛还能抵抗魔法攻击，步清善也奈何不了它。 再这么耗下去，别说是去找大师姐了，步清善能不能顺利离开这里都两说！ 好在步清善在千钧一发之际想到了要用热胀冷缩的原理对着石头怪水火夹击。能抵抗魔法攻击算得了什么！他就用物理学对付它！先热得膨胀了，再冷缩一下，石头怪肯定要碎成渣渣了！ 在这一刻，步清善简直要感谢他的九年义务教育，因为科技的力量是多么伟大啊！ 然而，步清善的想法虽妙，现实却没有给他耍帅的机会。 一直盘在步清善头上的小猫似发现了什么，猛然朝石头怪冲了过去。体型娇小的小猫在无比巨大的石头怪面前就像是一只蚂蚁站在大象面前一样。步清善看得心惊胆战，顾不得危险也跟着冲上前。 “蚂蚁”挥起前爪用力一拍，“大象”顿时就碎成了渣渣。 无数的石块落在了地上。整个过程时间虽短，却足够触目惊心。 小猫把什么东西团吧团吧塞进了嘴里。然后，它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步清善。 从一只猫脸上看到似笑非笑的表情……步清善立刻意识到这已经切换成大猫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步清善毫无骨气地冲上去，恭恭敬敬地用两只手握住了小猫的前爪，感情丰沛地喊了一声—— “爸爸！” 第四十章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样。 妖皇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被步清善恭敬捧着的前爪。 步清善不由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微妙，就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努力挤点眼泪出来时——毕竟他当时的原话是要让大猫哭着叫爸爸，也许他现在还是照做比较好——妖皇很是嫌弃地把爪子收回去了。 原本妖皇是不打算出手的，那个石头怪虽然厉害，但步清善明显找准了应对之法，再耗上一点时间，哪怕过程略显狼狈，也是能把石头怪顺利干掉的。妖皇打算把历练的机会全留给步清善自己——他才不是想要看步清善的笑话呢！明明他早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是个品格高尚的妖。╭(╯^╰)╮ 石头怪是由很多大石块组成的。在某一瞬间，妖皇在石块与石块的缝隙间看到了一缕缕黑气。他感受不到邪魔的存在，却又分明能用肉眼看到，因此知道这大概就是那种他如今急需要的邪魔，自然就迫不及待地跳出去来了。果然，这一只石头怪让他“饱餐”了一顿，让他轻松拥有了更多的力量。 也就是说，这个石头怪之所以存在，其实是受到了那种邪魔的操控。 妖皇至今仍然不知道那种邪魔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但这秘境中既然有了一只受到那种邪魔操控的石头怪，说不定就还有第二只、第三只。有了这种认知以后，妖皇恨不得能立刻把整个秘境逛一遍。 如果他有了足够的力量，那么想什么时候身魂合一就能什么时候身魂合一了，甚至说不定他还能找到让身体灵魂彻底融合的方法。到了那个时候……妖皇抬头看了步清善一眼，他还不能好好调/教自己的人宠吗？！而等步清善被调/教好了，那些层出不穷的丢脸事情就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了。 为着想象中的光明前景，妖皇大人决定暂时就不和犯二的步清善计较了。 妖皇用秘法联络了一下百足和涉阳，告知了他们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这次秘境之行本是为了步清善几人的历练，妖宠原本都是不打算出手的，但妖皇现在有了发现，自然要让自己的人手动起来。 于是，在秘境的某一处中，百足忽然抿嘴一笑，说：“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到此结束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沈清上心中一动。而正和沈清上缠斗的那十几个人都没有把百足放在心上。 这十几个人都是散修，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就结盟了。他们见沈清上身上穿着宗门服饰，都觉得他作为宗门弟子一定有一些好东西。又见沈清上是孤身一人，修为还没有到达化元期，这些人自然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毫无负担地上前打劫了。沈清上倒也有了心理准备。这种事情原本就是修真界中的常态，修士们从秘境中得到的东西，一部分来自于秘境出产，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各种打劫。 而在整个过程中，百足都没出手的打算，只是抱臂站在一边看着。 沈清上的修为虽然没有追上步清善，但他比起步清善来还有一个很明显的优势，那就是他的身上总有很多的法宝。而这些都是他自己炼制的。哪怕凭着修为并不足以磨死这么多人，他也能用法宝砸死他们。引用步清善的话来说，那就是“哥壕，任性”，沈清上真的是比万法宗的弟子还要任性呢。 见沈清上不断掏出法宝符箓来，那些想要打劫的人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眼中却忍不住露出了更多的贪婪。到了这个时候，哪怕他们中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但是他们也一点都没有退去的意思，一个个的目光都落在了沈清上的储物袋、储物镯上，恨不得能立刻把沈清上的一切全部占为己有。 所以，等到百足出声的时候，这些人打红了眼的散修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御妖门长期以来都存在着一个不用特意说明的现象，那就是御妖门的弟子和他的妖宠在修为方面总是齐头并进的。如沈清上这样的筑基期修士，他的妖宠也应该是筑基期的样子，所以这些人虽然分神注意着百足，以防他偷袭，但到底没有真把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放在心上。 什么，这个妖宠已经化形了，应该很厉害？ 可是御妖门中有化形丹啊！低修为的妖修也是可以化形的。 什么，他们看不透这个妖宠的修为？ 说不定这个妖修根本就没有修为呢！否则哪有主人打架，妖宠在一旁看戏的呢？ 然而，这些轻看了百足的人都不知道，沈清上的妖宠很不一般。或者说，惜花老祖三位已经收了妖宠的大徒弟们，他们的情况都和御妖门中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而这一点，只怕是连步清善几人自己都是不知道的。 于是，当百足开口的时候，战局的胜负就已经决定了。那些人死得非常容易。 沈清上看了百足一眼，上前翻着死人的储物袋。身为金光闪闪的壕，他在某些方面却是相当吝啬的。秉着蚊子腿再小也是一块肉的原则，沈清上连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没有放过，全部剥下来了。 百足：…… 沈清上把衣服团吧团吧放进了其中一个死者的储物袋中，然后把储物袋丢给百足，说：“这些衣服都是法袍。我方才和他们战斗的时候，都很注意没有损坏法袍本身，所以这些衣服都还能穿。” 百足看着自己手里的储物袋，压下了抽搐的嘴角，道：“……我穿？” 沈清上给了百足一个“你傻啊”的眼神，说：“当然是让你当奖励发下去。你如今不是创建了小西楼了吗？小西楼中收拢的大都是化元期以下的散修，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正好是有用的。当然，如冯掌柜那样被你特意看重的，你肯定还会有另外的奖励。不过对于招揽一般的人手，这些尽够了。” 百足手里肯定是不缺好东西的，他反而缺少很多适合给低阶修士使用的东西。沈清上熟谙御下之道，知道要让马儿跑就该给马儿吃草，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不能把马儿的心养大了，要把握好分寸。 听见沈清上这么说，百足又是一笑。他招揽人手的方法和沈清上认为的那种常规招揽人手的方法很不一样，其实完全不需要给他们吃草，他们必然是很忠诚的。但既然沈清上如此上心，百足虽然看不上这些东西，还是笑纳了。他把沈清上丢给他的几个储物袋全部收了起来，然后走到沈清上面前。 “这是第一次杀人么？你似乎很适应呢。”百足用指腹把沈清上脸上的一滴血擦去了。 沈清上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又随便擦了擦脸，把百足留在他脸上的那种触感擦去了。他倒也没有刻意瞒着，说：“我们的奇怪之处，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我曾经流过无数人的血。” 惜花老祖的四个徒弟都不是什么普通的孩子，他们也无意瞒着这一点。百足早该知道的。 百足果然又是一笑，如同三月的春阳，又如同九月的秋云，道：“如此也是巧了，我也流过无数生灵的血。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下流血的艺术。”他一直都是这样，笑容越是好看，手段就越是残忍。 沈清上摇了摇头，说：“不，我和你不一样。”他虽否决了百足的话，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百足把沈清上整个人抱在了怀里。沈清上现在的身形还是少年，这般被抱着倒显出了几分小鸟依人的意思。他却没有反抗，只是有些不自在地说：“该不是他们出事了吧？你快点带我过去吧。” 百足忍了忍，没动。 沈清上轻推了他一把，又问：“是谁出事了？清若和清善那边我都不担心，莫非是清水那边？” “所以，你现在这般乖巧，是因为想要让我带你去见你的师弟师妹们？”百足咬牙切齿地问。 沈清上抬头看了百足一眼。这不是废话嘛，要不是等着百足施展法术，他怎么会任由百足抱着！ 百足：…… 其实，作为一个强大的妖修。百足和妖皇在某些方面的想法是很一致的。百足虽然明面上会叫沈清上为“主人”，但其实他心目中的主从关系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与其说他把自己当成了沈清上的妖宠，不如说他把沈清上当成了自己的人宠。这个人宠很合乎他的心意，可惜就是没有人宠的自觉。 等到百足和沈清上出现在步清善面前的时候，小猫又重新变成了小猫。 步清善正在和小猫商量事情：“你能坚/挺一点吗？是公猫就坚/挺一点！不要再随随便便就被切换了。你要像你爹爹我一样，成为一个该强就强、该硬就硬的好男儿！你爹我心脏不好啊！” 总觉得有人一直在作死，从未被超越呢。 第四十一章 沈清上四下看了看，只觉得这一处荒凉无比，各种石块随意地堆在地上，绝对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见着步清善连带着小猫都没出什么事情，沈清上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百足，想知道他的目的。 百足一时也不好说是受了妖皇的命令，一旦开始坦白，那么他需要解释的东西就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瞧着小猫现在的这一副样子，百足能说这只呆萌的小东西就是他那狂傲酷霸拽的妖皇大人吗？ 沈清上微微眯起了眼睛，把百足的异样记在了心里。 转眼间，涉阳也带着有琴清若出现在这里了。大师姐在见到了师兄师弟以后，整个人还是很开心的，只不过她没有看到相清水，就忍不住问：“清水没有和你们在一起？我们得尽快找到他啊！” “这次的秘境很不对劲，以往从同一个灵气漩涡进入的修士都是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的。”步清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西岭小秘境已经成功开放过四十七次了，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万法宗这次派出了那么多人，他们是不是知道秘境会有变化？我用过了师兄的罗盘，但是没能找到师弟。” 百足这回倒是自觉，主动开始测算相清水的行踪。一会儿后，他摇了摇头。 “至少你们不用担心他死了。如果他死了，我也该知道他死在了哪里。”百足安慰人的天赋实在不够高明，“秘境中偶尔还会出现一些小秘境，他或许是被直接传送到某个特殊的小秘境中去了。” “那我们也无法放心下来啊，他现在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有琴清若叹了一口气说，“早知道会出这种意外，当初就不该带着小师弟下山来……不过，师父又说师弟的妖宠机缘的不在御妖门。” “要相信师父，要相信小师弟。”涉阳难得开了口，干巴巴地说。 百足立刻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涉阳，知道的人是明白涉阳不太会说话，不知道的呢还觉得涉阳现在连师父都叫上了……都说打蛇上棍，涉阳身上确有着某种蛇妖的血脉，这莫非是本能吗？ “我们想办法去逮几个万法宗的人吧，要是他们知道一些内情，说不定我们能因此获得线索找到小师弟。”沈清上说。他不知道百足为什么会把他引到步清善身边来，但大家现在聚齐了也是好的。 有琴清若也赞成这一点。百足和涉阳也没有意见。 妖皇之前给百足和涉阳传讯的时候，就是让他们带着步清善在秘境中多逛逛，以便能找到一些对妖皇的身魂有益处的东西。而现在步清善他们要去找万法宗的弟子，这很符合“逛一逛”这个要求。 步清善赶紧说：“等等，大师兄你先看看这个，这个是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猫又重新爬到了步清善的脑袋上。它现在很喜欢这个位置。每当有人把目光投到步清善身上的时候，小猫就会一脸戒备地用爪子拍拍步清善的头发。这个人是本猫皇的喵，别人无权觊觎喵。 沈清上接过了步清善手上的那块石头。这个石头看上去很普通，仿佛是步清善在地上随便捡的。 对着石头研究了一会儿，沈清上摇摇头说：“我倒是没能看出异样来……你再说说，这石头是哪里发现的？”要不是步清善特意提出来，沈清上一定会觉得这就是一块非常普通的石头。但因为知道了步清善不会特意和他开无聊的玩笑，所以沈清上只能再多问问线索，好知道这石头到底有没有用。 “我就是在这地上随便捡的。”步清善说。 沈清上：…… “不不不，其实是这样的，我是直接被传送到这个鬼地方来的。”步清善立刻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显得有些欠揍，便赶紧补救说，“……我所有的魔法，额，就是术法，我的术法攻击都对这个石头怪没有用，所以我总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头。如果是一般的石头，哪需要我对付那么久！” 沈清上若有所思地继续打量手里的石头。他倒是知道有几样东西可以阻挡术法攻击，而那些都是锻造法袍铠甲的好材料。真说起来这石头看似普普通通倒有几分天罗沙的特质，毕竟天罗沙那玩意儿在脱离了地网藤以后就会慢慢由瑰丽的水晶模样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叫人看不出它的奇异来。 虽说变成了普通的石块，阻隔法术攻击的特质也弱了三分，但剩下的七分也很了不起了啊！ 只是，那种名叫天罗沙的材料实在是太难得了，沈清上不觉得自己手里这么一大块（地上还有无数块）石头就是传说中的珍稀天罗沙。反过来说，这要真的是天罗沙，他们简直要赚大发了啊！ “这里寸草不生……真说起来，地网藤的性子确实是极为霸道的。在有地网藤的地方，凡它根须所到之处，任何其他的植物都不可能存活。哪怕是天上的飞鸟路过，也会被地网藤当成是食物。”沈清上喃喃自语地说道。就因为地网藤这种植物实在是太过恐怖了，所以天罗沙也就显得更加珍贵。 沈清上虽是在自言自语，但这里都是耳目聪明的人，自然把他的话全部听在耳中了。 百足捏了一个法诀就冲着地上的石头去了，法诀起了作用，某块原本就被妖皇拍碎的石头这下碎得更加彻底。见到这一幕，沈清上觉得这些石头不该是天罗沙，却没想到百足说：“果然是天罗沙，只可惜品质不好，大概只被地网藤养了千年而已。不过对于你们来说，这样的天罗沙也够用了。” 天！罗！沙！ 竟然真的是天罗沙，沈清上的眼睛都红了。他才不管什么品质好不好呢，这么多的天罗沙啊！ 大概是大师兄的眼神太过狂热，步清善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赶紧让沈清上把地上的石头全部收起来。大部分石头都是没有用的，只有那些组成过石头怪身体的石头是有用的。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遇到了一个石头怪，却没想到这个石头怪全身都是宝贝呢！ “不过，这些天罗沙到底是被谁挖出来的，伴生的地网藤又是被谁干掉的，石头怪又是怎么形成的呢……”沈清上忍不住问。他虽然兴奋，但好歹没有失去基本的思考能力，一问就问到了关键。 这是个好问题，已经被小猫吃进肚子里去的邪魔深藏功与名。 邪魔不是生命体，它们的存在更像是一种能量。它们并没有像人类一样全面的逻辑能力，只有些许本能。它们还有非常厉害的侵蚀能力，这种侵蚀不是针对身体而言的，是针对灵气而言的。 这世间的邪魔有很多种，被邪魔占据的地方也有很多，或天然形成的，或人为制造的，总之数不胜数。修士喜欢“斩妖除魔”，这里面的魔就是指邪魔。能被妖皇吃掉的不过是邪魔中的一种。而这种邪魔大概是近些年才开始冒出来的，至少以前从未听说过有哪种邪魔是不能被修士的神识扫到的。 因为某种原因，在很久以前，这片属于地网藤的领地里就形成了一种邪魔。 地网藤太霸道了，它能把自己领地上是所有生物都吃得一干二净，有普通的走兽飞禽，有灵花灵草灵兽，还有秘境开放时误入这里的修真者。这些被残忍吃掉的生物都是带着怨气的。借着这些怨气，小小的邪魔倒是越长越大了。终于有一天，它终于把强大的地网藤侵蚀了，并且让它慢慢枯萎。 小邪魔其实很傻呢，它是靠着怨气、死气等一些秽气生的，干掉地网藤以后，它虽然实力大增，但其实也算是竭泽而渔了，这里再也没有死物能为它提供能量了。不过，它很快又学聪明了，它用天罗沙弄出了一个石头怪，继续从事着害命不谋财的伟大事业。等到秘境某次开放的时候，它更是把自己一分为二，大的那一份就附在某位修士的身上被带出了秘境，小的那一份则继续守在这里。 如果小邪魔能回想自己的这一生，那它真可以说是生得伟大，活得精彩，死得憋屈。 最后能证明它曾经存在于这个世间的……就只有来自于小猫的一个饱嗝了。 小猫蹲在步清善的头上，若无其事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舔完了爪子，它又开始舔自己的肚子，舔完了肚子，它忽然注意到了步清善的头发。别看小猫平时很黏步清善，其实在它看来，步清善的长相是不算美的，毕竟步清善全身上下竟然只有头上才长着一点点毛毛……这不是太可怜了吗？！ 丑丑的小主人只有这么一点点毛毛，一定是全世界最丑的猫了！小猫是这么认为的。 丑也就算了，平时也不见他自己护理……小猫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帮主人舔一舔。 大约是察觉出了小猫的意图，就在小猫开舔的前一刹那，妖皇赶紧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帮熊孩子舔毛什么的，真的是太危险了……妖皇觉得心好累，他的身体还能再靠谱一点吗！ 第四十二章 这天罗沙严格说起来应该算是步清善发现的，不过这些东西对他而言没用。于是他就把天罗沙收起来后，全部送给了沈清上，说：“师兄，这东西在你手里会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你全部拿走吧。” “放你那里怎么会没用呢，你可以拿去和其他修士换其他珍稀的法宝。”沈清上说。 天罗沙因为它那种能隔绝术法攻击的特性，又因为它的伴生地网藤太过强大使得这东西非常难以获得，所以一直都是有市无价的。百足有点瞧不上这些天罗沙的年份，但对于中等世界的人来说，这些天罗沙已经很珍贵了啊！步清善哪怕自己不走炼物一道，也可以拿出去和别人换了其他的宝贝。 步清善连连摇头说：“不了，和别人换法宝丹药不合算呢，还是给大师兄最合算了。反正有了大师兄以后，我们在这方面的需求就都能满足了。大师兄，你就包养我吧，就让我占占你的便宜吧！” 包养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某妖表示小妖后的说话水平很有待提高啊。 沈清上在炼物一道上很有一些天赋，虽说这些天赋有时候挺让人哭笑不得的（比如说好好的丹药有时候会有呕吐的副作用），但如果能忽略那些无伤大雅的副作用，他所炼制的东西还是相当有水准的。当然，碍于他现在修为有限，他所能炼制的东西等级也有限，但他必须是个非常有前途的人啊！ 就比如说这天罗沙吧，以沈清上现在的水平去用天罗沙炼制法宝，这就显得浪费了。但是，沈清上的修为总有一天会提高的嘛，作为一个感动修真界的好师弟，步清善想要把所有的珍稀材料都给自己的大师兄存起来！反正等到大师兄真的炼出了好东西，最后便宜的也肯定是他们这些自己人啊。 沈清上明白了步清善的意思，就愉快地接受了步清善的好意。 为了找到相清水（几只大妖也为了寻找其他可能存在的邪魔），一行人专注地在秘境中寻找了起来。只可惜，这两件事情办起来都不容易。相清水还是不见影踪，肉眼可见之处也没有邪魔的存在。 不过，他们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的，因为他们遇到了万法宗的人。 和步清善几人一样，万法宗的人虽然是从同一个灵气漩涡进入秘境的，但是他们被传送后的地点也非常分散。好在宗门提供了一种互相联络定位的方法，他们花了一些时间倒也把队伍勉强凑齐了。 在百足的帮助下，步清善几人隐藏身形，跟在了万法宗弟子的身后。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有四人未至，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我们暂时不等他们了，按照地图开始寻找机缘吧。”万法宗其中一位弟子说。他身上穿着内门弟子的服侍，似乎是这些人中领头的。 万法宗的队伍因为不小心分散了，而这秘境中又不缺各种天灾*，所以独行的弟子难免会因为各种原因死了。还有四人没凑齐，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个损失并不被领头的弟子看在眼里。 大家都赞同领头人的提议，只有一个女弟子咬了咬嘴唇，说：“方子明也还没到呢，他的实力有目共睹……不如我们再等等他？”她虽是在帮那个叫方子明的弟子说话，但语气却又不显亲切。 领头的弟子皱着眉头说：“他那人……实力虽然不错，但未免也太恃才傲物了些。先前就担心他会坏事，所以我并没有把师父在此行前交给我们的任务告诉过他，只怕他现在已经独自行动去了。” “方子明那人还真有这个可能，他何时把我们这些同门放在眼里过！”立刻有人应和了领头人。 领头人又说：“不管他了，他没有地图，自然找不到真正的宝贝。这小秘境中天材地宝的品格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我们又不是为了这些来的，而是为了离开宗门之前师父特意交代过的青光珠。” 这些人虽然是在商量，但发言的也只限定在内门弟子间，外门弟子是没有资格说话的。而那些外门弟子只怕是直到现在才知道青光珠。于是，听到领头人说的话以后，他们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到了这时候，步清善一行人也终于弄明白了万法宗众人的目的。 青光珠是一种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珠子，它本身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也不是什么珍贵法器，但是它在修真界中依然是个人人都想出手争夺的宝贝！因为，青光珠是进入青光大秘境的引子。有了青光珠，大家才能进入青光大秘境。而青光大秘境三千年一开放，里面的天材地宝多得超出众人的想象！ 想必是万法宗的某位真人或者老祖（也就是领头人口中的师父）在机缘巧合之下从某一处知道了西岭小秘境中存在着青光珠这个消息，于是他就把自己手底下化元期的所有弟子都派出来了。又担心自己的弟子还不够用，这人还去外门召集了不少弟子。所以，万法宗这次的队伍才会如此浩浩荡荡。 至于那个叫方子明的……沈清上的记忆非常好，道：“方子明就是陈艾。陈艾是外门的弟子，但是他又有一个内门弟子的身份，就是一个外表阴沉的少年人，我在进入秘境前指给你们看过的。现在其他的内门弟子都在这里了，只缺了那个人。总觉得那样一个善于伪装的人不会就这么死了。” 所以，方子明必然还活着，或者说陈艾还活着。 “这就是大宗门的弟子，实在是龌龊。明明是他们瞒了方子明重要的事情，现在却又说方子明总是独来独往瞧不起同门，他们可真有脸！”步清善冷笑了一声。他对于那几个内门弟子都无甚好感。 沈清上倒是客观一点，说：“也许方子明平时为人处世确实有些问题，也怪不得别人孤立他。” 百足的实力绝对是能碾压在场的所有人的，所以他指尖微微一动，万法宗领头人手里的地图就复制了一张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直接把地图递给了沈清上，说：“交给你了，我也需要你的包养。” 沈清上：…… 每天都有那么十一二个时辰想要把自己妖宠的嘴巴缝上呢……沈清上在心里默默检讨了一番，觉得会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真的是太凶残了。他应该要对着百足温柔一点，免得吓坏了师弟师妹们。 有了地图在手，步清善几人倒也不想再继续跟着万法宗的人了。青光珠虽然珍贵，但是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相清水。清水作为一个直到现在还没有筑基的人，真的是谁都可以弄死他啊！ 被大家担心着的相清水现在正被关在一处石室中。自他进入秘境后，他就被传送到了这里。 石室看上去像是被荒废了很久一样。哪怕这里是修真界，应该有些特殊的仙家手段，但石室中还是落满了灰尘。似乎有很多人先后死在了这里，地上白骨累累，人的骨头、兽的骨头摆在一起，已经没有可供下脚的地方了。石室的四面墙上都有很多烛台，烛台上也挂着好几具尸体，有些的已经变成骨头了，有些的却还新鲜着，有些的则是半腐烂了。最为奇怪的是，那些烛台上的蜡烛竟然还燃着。 相清水仔细一看，就知道那些显得新鲜的尸体也是死了很久很久的。它们之所以还新鲜，是因为烛台还没有从它们身上汲取脂肪来供燃烧。只有被烧过了的尸体才会开始腐烂，最后化为森森白骨。 这个石室无疑是个修罗场，这里被死亡的恐怖笼罩着。 但相清水一点都不怕。小时候会被有琴清若的蛇妖吓得哇哇大哭的他在面对着这些尸体的时候却还是保持着一副淡定的模样。他很怀念眼前看到的这一切，他把白骨视为了自己的友人和忠臣。 “现在应该只能算是忠臣了，毕竟我已经有了友人，活着的友人。”相清水自言自语道。 他这话却不是用这个世界的语言说的，他用上了自己家乡的母语。他曾经的姓氏为斯图亚特，这在他原本的语言中的有着“宫廷总管”的意思，倒是和他现在的姓氏“相”的意思有那么一点接近。 “我现在活着，不过见到你们这些早已经死去的，还是有些高兴。”相清水说。他又重新换回了这个世界中的语言。话也说回来，这个世界的语言真的是太难学了！竟然比上古的神语还要难学！ 相清水看着地上的白骨，他的包子脸还显得有些稚气，但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独属于死亡的冰冷感觉。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命令你们，醒来吧。我赐福你们，复活吧。听从我，尊我为法则。” 一时间，这个本该安静的石室中响起了无数令人心悸的咔嚓声。 第四十三章 相清水高傲得如同神祗，然而他所在的石室却乱得就像是菜市场一样。 这些白骨在无数年前就已经存在于石室中了，头骨、脊柱骨、肋骨、肢骨……破碎的骨头散落得到处都是，而且人类的骨头和各种兽类的骨头也混合在了一起，于是当它们想要把自己恢复成一个完整的骨架时，就需要到处找属于自己那副配套的骨头。这种略显精细的工作其实是有些难为它们了。 骨架的复活其实是最低等的复活，即使是身为最有天赋的亡灵法师，相清水也没法把已经死去了无数年的骨头恢复成真正的生命。他只能赐予它们很有限的智慧，让它们成为他盲目的跟随者。 好几根已经找到了肋骨的脊柱骨开始打架了，就为了抢占同一个头骨。那个头骨就像是一个娇羞的新娘，羞答答地停在半空中，等着脊柱骨确定了最后的胜利者以后，它就会成为胜利者的皇后。 而一个不完整但勉强已经能看得出来是某种鸟类的骨架正在原地转着圈子，它似乎想要找齐身体上别的部分，然而它方向感不好，转来转去都在一平方米的范围内，那样子看上去实在是傻透了。 一只猫科动物的头骨正在和一只犬科动物的头骨互咬。它们生前就是天敌，现在恢复了一点点意识后，竟然放弃寻找自己身体的机会也要决一死战。然而它们都忽略了，其实它们早已经死透了。 一个生前大约体型修长的修士现在同样体型修长，它全身的骨头碎得不多，只需要找到自己的腿骨就能重新站起来了，这个工作量要比别的骨头小很多。只是，它竟然把好几个头骨垒成了小腿骨。 …… #我的下属不可能会这么蠢# #亡灵法师的逼格哪儿去了，一定是和清善师兄的逼格一起离家出走了呢# #论亡灵法师修习幼教课程的必要性# 相清水忽然觉得有一点心累。看样子这些骨头们还需要他亲自来调/教。 好在他现在的体质非常特殊，灵气进入他的身体后能自动转化为魔力，魔力则能为他所用。虽然在转化的过程中难免会有能量耗损，但这是不缺灵气的修真界啊！除去下三洲，在景兴世界的其他洲中，哪怕是最为贫瘠的地方，天地之间也是存在着一些微弱灵气的，再说他还能从灵石中获得灵气。 也就是说，相清水现在完全不缺魔力呢。这一点比普通的修士还更有优势。 忽然，一根小指骨试探着飞到了相清水的面前。明明只是一截小骨头而已，它却似乎长了眼睛一样，仿佛正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相清水。相清水温和地对着它伸出了手，小骨头看着相清水那完整的手掌，发现那里并没有自己的位置，它非常非常失望，在半空中抖了好一会儿后，“哭”着跑开了。 相清水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其实相清水一点都不擅长和活人打交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交流，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方式是怎么样的，不知道他们的存活意义又是什么。他不关心活人，他的世界中没有活人。与此相对，骨头们是他最好的朋友，它们安静、忠诚、纯粹、永恒，它们永远都不会背叛。 甚至，在相清水看来，它们甚至是漂亮的。没办法，在幼年形成的审美并不是轻易能改的。 于是，面对着让自己愉悦的骨头们，相清水花了一些时间，用魔力把大部分的骨架都拼好了。 之所以说是大部分，是因为这里有一些骨架原本就是残缺的。相清水在征询了这些残缺骨架自己的意见之后，让它们自由配对了，争取能合成一具可以被使用的骨架。于是，很快又出现了好多奇怪的骨架，人兽合在一起的骨架也不少，总之它们自己觉得开心就好呢。相清水对此的接受度非常高。 起先那截想要把自己黏在相清水身上的指骨并没有找到适合它的骨架，它再次飘到了相清水面前。相清水握住它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是属于人的骨头。相清水猜测，大约是很久以前有一位修士只留下了一截指骨在这里，他本人却早已经离开了。所以指骨孤零零的，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同伴。 找不到同伴吧，它还不想将就！于是它就被剩下了。 相清水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抚摸着这截指骨，既然指骨的主人能离开这里，那么他也是能顺利离开的，只是还不知道离开的契机是什么。而且这一截骨头也很奇怪，总觉得要比其他的骨头聪明好些。 握住指骨，相清水见自己的骨头大军已经整合好了，就开始研究起这个密室来。 这个石室大约是一个献祭之所。 献祭肯定是要借助阵法，通过阵法，献祭的目的才会实现。只可惜相清水在阵法上的研究不如沈清上那么深刻，他看了好一会儿只隐约觉得那些烛台是有问题的，除此以外就看不出别的什么了。 相清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对，不过他并不觉得畏惧。 当师兄师姐们不在身边时，他只有自己保护自己了。 而能够战胜死亡的人，总是能坦然面对一切。 在他的法则之下，死亡也只是他的奴隶而已。 想好了对策，相清水坐在了一只飞鸟骨架的身上，整个人腾空而起。然后，他让其他的骨架们对着地板开挖！他不懂阵法，还不能选择直接暴力突破吗？但是四面墙壁上有烛台，所以他不敢擅动。 这些骨头大军并不能把他们生前的实力全部发挥出来，但大约是相清水运气好，这里面竟然有一个修士哪怕现在都变成骨架了还能发挥出金丹修士的实力，于是在他的努力下地板很快就被挖穿了。 一具棺材出现在了相清水面前。而这个棺材停放在一个已经干涸的血池中。 …… 步清善几人在秘境中晃了好几天，恨不得能把整个秘境都翻了一遍，依然没能找到相清水。不过，但他们这些天也不能说是全无收获的。步清善简直就是一个人形寻宝机，在西岭小秘境这种公认没有多少天材地宝的秘境中，他们竟然还能收获很多珍稀的材料。关键是，他们压根就没有认真找！ 当初得到天罗沙的时候，沈清上已经激动过一回了。后来陆陆续续又找到了一些别的，沈清上激动着激动着反而就变成面瘫了，假装自己很淡定的样子。而就算是见多识广如百足和涉阳，他们看着步清善的眼神也已经开始变得不对了啊！哪怕他找到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无用，但架不住过程离奇啊！ 摔个跟头都能摔出一根是凝真丹主材料的白虹参来，步清善这小子绝对是天道的亲儿子吧！ 凝真丹是什么，那可是能降低结丹风险的好玩意儿！ 有一颗凝真丹，就相当于是有了半个金丹真人！ 虽说步清善几人的天赋都很好，他们就算日后要结丹了也想全凭自己的实力，但是等沈清上炼出了凝真丹，他们自己不用，也可以拿去拍卖啊！或者用于招揽拉拢别人也可，是个拿得出手的礼物。 总之，凝真丹绝对是个好东西！ “或许摔跤也是一种寻宝的手段。我们以后可以多摔摔。”向来稳重的沈清上已经开始胡说了。 然而妖皇大人表示自己很不开心，天罗沙、白虹参什么的对他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他想要的就是邪魔而已啊。可惜，除了第一天的石头怪，他们几乎把秘境的每一寸土地都走过了，却再也没有碰过到能为妖皇所用的邪魔了。而妖皇现在虽然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那力量也是用一点就少一点啊。 若是能找到那个叫陈艾的（或者叫方子明）也行啊，毕竟当初春风阁的邪魔和陈家有关系，而那个来自万法宗的铃铛说不定也和他有关系，可惜就像是他们找不到相清水一样，他们也没碰见陈艾。 现在惟愿陈艾还没有死，妖皇希望在出了秘境以后，这条线索还能存在着。 又是一天找寻无果以后，有琴清若大概是在安慰自己，忍不住说：“按照惯例，这个秘境一共只开放十天，现在已经第八天了，还剩下两天。小师弟大概是被困在某个地方了，但只要再熬过两天，他就会和我们一样被弹出这个秘境。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一定能看到他的。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种结果无意是最好的。步清善和相清水也想要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他们不能想象师弟出事的样子。四个人既然是一起离开青阳峰的，自然也要一起回去。虽说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的，但是他们和相清水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彼此间的感情就像是家人一样。他们修真，不就是为了获得力量吗？而获得力量，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朋友、保护家人吗？ “虽然暂时找不到小师弟，但是时间还是不能浪费。我们现在该去拿青光珠了。”百足用一种平淡的语气提醒说。他这样说虽然显得有些冷情，但却是事实。就算是相清水已经死了，他们的修行也要继续下去啊。青光珠既然是个好东西，自然不能放过了。更何况，现在的相清水还只是失踪而已。 含光也只是失踪了而已，他一定还活在某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他们是如此坚信的。 第四十四章 按照青阳峰众人的实力，他们想要和万法宗抢夺青光珠，这件事情其实一点都不难。如果万法宗的人已经获得青光珠了，他们可以直接抢过来；如果他们还没有拿到，那就更不怪青阳峰先下手了。 为了不给自己身后的门派制造麻烦，步清善几人更是幻化成了散修的模样。而他们幻化的散修原型就是在秘境开放第一天堵了沈清上想要害人谋财的那几个。有琴清若修习魅术，因而通晓了一门变幻法门，可以根据沈清上的描述，把自己的师兄弟们变幻得和那些散修一模一样，不叫人看出破绽。 一行“散修”按照从万法宗弟子那里得到的地图朝着青光珠所在的地方浩浩荡荡地去了。然而，事实再一次出现了意外。大概是这次秘境之行和往常不一样，所以落幕也不一样。在秘境不该关闭的时候，秘境竟然关闭了！明明这才是秘境开放的第八天，甚至连第九天都不到呢，怎么就关闭了呢！ 所有人都觉得奇怪，有些人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时间。然而秘境的意志是强大的，它既然选择了关闭，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一个个灵气漩涡直接出现在了修士们的脚下，不论他们是在和灵兽战斗，还是在挖掘灵草，不论他们是在谋财害命杀人灭口，还是在努力寻宝，都直接被灵气漩涡送出去了。 步清善几人在漩涡出现的那一瞬间，就立刻站在了一处。他们脚下的漩涡也因此连成了一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离开秘境以后大概会被传送到一处。若是秘境外有人正预谋着要杀人夺宝，他们也能共同进退。还是那句话，有了百足和涉阳，如果有人胆敢冒犯，会让他们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几人有一种被挤压的感觉，一阵天地转化后，他们就出现在了秘境外面。 步清善几人的反应还算是快，因此他们出了秘境后并不显狼狈。别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很多人都没想到秘境竟然会提前关闭，有几个正在杀人夺宝的抢劫犯还没来得及解决他们的“猎物”，就和猎物一起被传送出来了。那猎物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最后竟然峰回路转，立刻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忍不住高声喊道：“我外祖父是火镰老祖，这群人想要谋财害命！” 都不用他说得太详细，为了获得一位老祖的人情，立刻就有人冲上去帮忙了。 步清善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积极寻找着相清水的身影。 他先注意到了那些万法宗的弟子，他们脸上的表情很有些懊恼，估计是还没拿到青光珠吧。 他还注意到一个散修，估计是刚经过一场恶斗，破烂的法衣上面沾满了恶心的粘液，而他的半边身子都已经毁了，也就是修士的生命力实在强大，他竟然还活着。说来真的是他运气好，赶上了秘境提前关闭，生命特征还没有消失的他才会被传送了出来。否则，他肯定是要死在秘境里头当花肥了。 当然，如果没有人管他，这个散修即使离开了秘境，也活不长了。 步清善并没有给予这个运气说好也好说坏也坏的散修太多的关注，还在一心一意地找着相清水。然而，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两遍，竟然就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师弟！他的脸立刻就白了！ 沈清上和有琴清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小师弟不会死在秘境里面了吧！ 百足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都没有小师弟的味道。也就是说，他们都不曾伤害过小师弟，也不曾直接接触过小师弟。”他的鼻子比狗还灵，真不知道他的原型到底是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但相清水也不可能百分百还活着。秘境中不乏危险，他不死于*，也有可能死于天灾。否则只要相清水还存有一点点生命特征，他都会被传送出来，就像是那个重伤的散修一样。 “再等等。”步清善艰难地说。 所有的人都没有意见。他们都想再等等，再等等以后，说不定能出现奇迹呢。步清善他们几个也不是没有接受现实的勇气，而是因为相清水这一次的经历实在太过传奇了。在秘境中的时候，步清善几人完全找不到相清水。这种情况本来就是不正常的。因此他们还有理由相信相清水是另有奇遇了。 万法宗的人也在清点人数。他们这次进入秘境的队伍不小，但也许在寻找青光珠的一路上充满了危险，他们的外门弟子竟然死了过半，内门弟子倒是没什么损失，但也死了一个伤了两个。死了的那个就是陈艾（万子明）。大家都认为他死了，这自然是因为他和相清水一样没有被传送出秘境之外。 内门弟子按说是很珍贵的，但陈艾塑造出来的万子明形象实在是不讨喜，他的同门们也就没为他觉得可惜。一行人经过短暂的休整以后，率先离开了这里。他们这次的秘境之行几乎就是毫无收获。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大半天以后，这里就剩下了青阳峰众以及那几个重伤快要死的人。 快要死的人陆陆续续也就死了，这些人大都是散修，向来独来独往，在这个时候没人趁火打劫都是好的了，哪里还会有人特意去救助他们？若不是赶上了秘境提前关闭，他们留在秘境中迟早也是一个死。让人意外的是，步清善先前注意过的那个半边身子都没有了的人竟然还顽强地苟延残喘着。 步清善心里一动。他忽然想要做一点善事。这或许就是一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吧，步清善现在已经有了一种“如果我现在救了这个人，说不定善有善报，下一秒小师弟就会出现了”的迷信想法了。 在这种时候，哪怕是在修真界依然坚持了科学发展观的步清善选择顺应了心中迷信的想法。 人在绝望中果然是善于给自己找安慰的。 于是，步清善快步走到那个人身边，从储物镯中摸出一瓶丹药来，把丹药瓶攥在了手中。他身上藏有好几个用于储物的东西，储物袋里装的东西有好有坏，唯有这个储物镯中装的是真正的好东西。 步清善低下头观察着这个躺在地上等死的人。这个人大约是遇到了什么凶残的植物，身上有被藤蔓束缚过的痕迹，而他身上沾着的粘液大概是该种植物的消化液，小半个身子都被消化得差不多了。若没有先前在小世界中辗转的那十来年的经历打底，步清善看到这样的惨状，大概能直接吐出来。 步清善还没有动。他虽有心要救这个人，但是也想要看这个人值不值得救。 然后，步清善注意到了这个人的眼睛。这双眼睛让步清善觉得震撼。明明已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明明马上就要死了，但是步清善在这双眼睛中看到了对生的渴望，那是一种已经极致了的渴望。 为了小师弟，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如此想着，步清善蹲下/身，从瓶子中倒出了一粒丹药，说：“这是六阳四象真丹，你要是愿意信我，就眨一下眼睛。我就把丹药塞你嘴里。白送你。”如此华丽的玉瓶中就装了这么一粒丹药。 步清善这话其实显得很欠揍呢。如六阳四象真丹这么珍贵的丹药，他给就给了，偏偏还要强调一句“白送你”。大家不过是陌生人，谁能相信他会把真丹舍给了一个陌生人呢？然而，那个重伤的修士显然已经别无他路了，就算步清善是在玩他，为了那一线生机，他也只能努力地眨了一下眼睛。 步清善在心里向着天道许了一个愿望：看在我救了一人的份上，快把我的小师弟还给我吧。 然后，步清善果断把丹药塞进了陌生修士的口中。那丹药入口即化，该修士立刻感觉到一股热流冲着自己的四肢百骸而去。这丹药虽然不能把他已经被消化掉的手脚补全，但保命是足够了的。 修士的眼中立刻涌出了无限的欣喜和感激。 然而，步清善已经注意不到这一点了。 他的小师弟果真出现了！ 原来临时抱佛脚是真的有用的吗？！ 在这一刻步清善都忍不住怀疑，他莫非真的是天道的私生子吗？ 天道：真的只是巧合而已，任何人都别想占本宝宝的便宜。╭(╯^╰)╮ 相清水出现得有些突兀。好在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修士了，距离秘境关闭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其他的人早已经陆陆续续都离开了，留在这里的除了被步清善救的这个，就是青阳峰的几个人。 步清善大步朝相清水走去，没想到还是有琴清若更快一步。师姐上前把师弟揽在了怀里。 沉稳的大师兄落在最后。沈清上注意到，相清水的身边还有一个全身裹在黑色长袍中的人。这人是和相清水一起被传送出来的，莫非是相清水的妖宠？小师弟终于获得自己的妖宠了吗？ 第四十五章 相清水一脸无辜地接受了来自师兄师姐们的“爱的蹂/躏”。 这里不是适合对话的地方，百足将他们一卷，直接带到了小西楼中。小西楼中有百足特意设下的阵法，自然是十分安全可靠的。至于那个被步清善救了的伤员，百足大概觉得小妖后心里还有别的谋算，同样也带上了。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伤员没有了战斗能力，独自留在这里就是一个死。 把伤员随便塞进一个房间里交给冯掌柜照顾以后，青阳峰的众人围在了相清水身边。 相清水觉得很紧张。他虽然有着与众不同的来历，但他和活人打交道的经验都是从这一世开始积累的，于是他在面对骨架和亡灵的时候可以各种狂傲酷霸拽，在面对活物的时候反而紧张羞涩了。 任由清善师兄捏着自己带着婴儿肥的脸，相清水还是那么乖巧。他先把自己身边穿着黑袍的人介绍给了大家：“这是陈艾。他原本是河源陈家的人，也是万法宗的外门弟子。我们之前见到过的。” 陈艾脱去了黑袍，露出了一张苍白无辜的脸。这份无辜的感觉倒是和相清水有点相像呢！ 陈艾的情况有些特殊，他虽然是陈艾，但是他也早已经不是陈艾了。在多年前，陈艾不小心融合了一个高等的镜魔。于是他算是一种邪魔，但他的人类意志却还是占了上风的，因此他也还是人类。 镜魔是一种无相魔，本身无形无色，从无固定的存在形式。但是，它会想方设法和人类签订某种契约，在帮助契约人实现了心愿以后，它就会收取这个人的生命作为报酬。契约人死了，镜魔就可以化身成为这个人了。它们一直是用这种方式获得自己“身体”的。所以，陈艾总有很多不同的身份。 陈艾和镜魔融合已经有十几年了，他在这十几年中害死的人也不算少了，因此算不上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比较让人觉得意外的是，陈艾身上竟然没有血腥入魔之气，否则他在万法宗根本活不下去。 沈清上打量着陈艾。哪怕他在这个人身上根本看不到什么需要人警惕的地方，但越是这样，越证明了陈艾的危险。作为大师兄，沈清上真不放心相清水身边跟着这么一个人。不如直接弄死算了？ 相清水赶紧说：“他的身上有了我的契约，他现在是我的仆从了，根本不会背叛我的。”虽然这个仆从连服从契约都不懂，但算了，就当是两个世界的文化差异吧，总之他已经拥有了陈艾的忠诚。 步清善摸了摸鼻子。所以他一直以来的感觉根本不是什么错觉，小师弟果真有着特殊的来历！ “你是一个至少拥有了八个奥斯卡的男人。”步清善拍了拍相清水的肩膀。他这话其实也是在开玩笑，因为他确信相清水不是故意瞒着他们的。大概是因为相清水和人相处的时候就是这么蠢萌吧。 所以说，天然呆切开了以后果然都是黑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秘境中到底遇见什么了？”有琴清若赶紧把话题重新扯了回来。 相清水倒也不瞒着，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而在他说话的时候，陈艾就安静地站在一边。 原来，西岭小秘境根本就不是一个天然的秘境，那其实是几万年前某位魔修的修炼之地。这位魔修无恶不作，正道的人恨不得能把他粗骨扬灰。某一日，正道获知这位魔修修炼时出了岔子，立时就要死了，于是秉着有便宜不捡是傻子的原则，正道修士冲进了这位魔修的老巢，想把他一举干掉。 但其实，那个魔修就要死了的消息是魔修自己放出来的，他确实是要死了，但是他从一个上古残卷中获得了半个复活的阵法，并且想方设法把这个阵法补全了。他引着正道修士进入自己的老巢，就是打着要牺牲这些人给自己增加几千年寿元的主意。所以，相清水才会在石室中见到那么多的尸体。 相清水后来在石室下面见到的那一个棺材，里面就装着那个魔修的尸体。他的阵法显然并没有取得成功，但也不能算是失败吧，因为他的神魂还没有消散，虽然很是虚弱，倒也一直存活到了现在。 而这个魔修其实是个有着“狡兔三窟”精神的狡猾之人，他用一样早年获得的法宝把自己的修炼之所遮掩了起来。那些正道们死在了他的阵法中，血肉为他所用，而灵魂则给法宝提供了动力。 于是，魔修的修炼之所就被藏匿了起来。无数年过去了，当初冤死的灵魂渐渐消散，法宝的藏匿能力也渐渐减弱，于是就出现了所谓的西岭小秘境。秘境每一次开放的时候，死在秘境中的那些人的灵魂最终又被法宝所用。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拥有魔修体质的人都会被传送到不同的石室中。 魔修的虚弱神魂想借助那些拥有魔修体质人的身体复活，然而西岭小秘境太过靠近万法宗，强大的魔修看不上这样的小秘境，弱小的魔修又不一定敢来参加，所以该魔修的复活大业一直没有实现。 如果魔修再不夺舍，那么他虚弱的神魂其实也坚持不了几十年了，到时候西岭小秘境将会彻底不存在了。结果谁能想到，在这次秘境开放的时候，竟然一下子出现了两个适合被夺舍的低阶修士呢？一个是陈艾，一个就是相清水。魔修觉得这是天不亡他啊！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恢复荣光的模样了。 其实，在石室中和相清水非常亲近的小指骨上就附着这位魔修的神魂。 相清水是谁啊，他可是玩骨头的高手啊。他其实早就看出了不对。一个轻敌的虚弱神魂，一个不自觉扮猪吃老虎的高手，于是整个事情最终的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相清水华丽地干掉了大魔修。 “那个法宝现在已经为我所用了，我可以把骨一它们都藏在那个法宝中。”相清水开心地说。 骨一、骨二这都是相清水给他的骨头们取好的名字，现在已经命名到骨四位数了。 步清善听明白了，魔修的法宝其实就是一个随身空间，或者说是一个随身洞府。这个随身洞府并不像某些小说中描写的随身洞府那么神奇，但却很适合相清水。考虑到修真界的现状，相清水当然不能直接把他的骨头军团们带在身边。有了这个随身洞府，他把骨头们放在里面，倒是能随时召唤了。 所以说，在这一次秘境之行中，相清水的运气才是最好的嘛，他直接把整个秘境一锅端了。 至于陈艾……相清水知道自己的体质不能暴露在外人面前，因为这会成为一个让外人攻讦御妖门的把柄，而他觉得直接杀了陈艾又太浪费了。最重要的是，“善良”的小师弟并不忍心去杀人呢。 于是，他就用仆从契约把陈艾给绑定了。 仆从契约这种东西当然也是相清水从自己的上一世中带来的。 “所以，你暂时还是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妖宠。”有琴清若揉了揉小师弟的头发。 没有妖宠算什么！步清善简直要惊呆了。 小师弟这么软萌的人竟然有着一个反派boss的设定啊！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吧！骨架大军什么的，亡灵军团什么的，仆从契约什么的，被人人喊打什么的……步清善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呢。 沈清上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们找到了那些富有底蕴的门派的墓地所在，小师弟的实力一定会得到大幅度的增长吧？”大师兄脸上的表情十分温和，然而他已经开始思索发死人财的可行性了。 很多修士都是被天雷劈死的，这一类的往往尸骨无存，但也有很多修士是寿终正寝的啊！还有一些修士会死于意外然后被同门收敛了尸骨。于是，虽然这里是修真界，但墓群还是很常见的。只不过坟墓这种存在往往会被一个家族或者被一个门派好好保护着，想要去那里打劫可一点都不容易呢。 步清善把目光投向了大师兄，原来他们中最符合凶残反派boss设定的人竟然是大师兄吗？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秘境之行还是相当圆满的。他们都没有受伤，实力最弱的相清水阴差阳错得到了一份机缘。而因为相清水已经彻底控制了秘境（所以秘境才会提前结束），万法宗想要得到的青光珠自然还留在秘境中，现在自然就留在了相清水的手中。于是十颗青光珠就便宜青阳峰众人了。 陈艾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相清水身边，他已经不打算回万法宗了。他现在一共能共幻化出二十三个人的模样，并且他还拥有这二十三个人的记忆，以及在一定程度中拥有他们的能力。这简直就是最强精分的节奏。不过，他的主要意志存在还是“陈艾”这个人，大家自然也就用这个名字称呼他。 想想看吧，若是相清水和陈艾这对主仆日后盯上了一个人，镜魔陈艾可以先去诱惑这个人签订契约，等这个人死了以后，陈艾可以幻化成这个人的模样，而相清水可以用这个人的尸骨去扩充自己的军团。这对主仆简直是杀人灭口的好搭档！然而最关键的是，他们还都有着一张如此单纯无辜的脸。 青阳峰的画风大概从此会变得越来越……出人意料吧。 第四十六章 等到众人把秘境中的所有事情全都弄清楚以后，百足作为妖皇的好下属，主动问起了邪魔之事。不过，他深谙套话的技巧，只说：“陈艾作为河源陈家的最后一人，这身份只怕会给我们招祸。” 陈家毕竟是被人灭门的，都说陈艾是因为有了万法宗的庇佑才逃过一劫，但他现在离开万法宗了。要是那仇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找上门来呢？百足倒不是真的担心被寻仇，他就是故意为难陈艾。 陈艾看了相清水一眼。在开口说话以前，他要征求相清水的同意，这是作为仆从的本分。 相清水不以为意地说：“这里都是我的师兄师姐并他们的妖宠，若有人问你什么，你直接回答便是了。我当初收你做个仆从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并不会特意耽误你修炼，也不会故意侮辱你人格。” 陈艾便说：“众人都说陈家是不小心招惹了厉害的魔修，以至于被灭了满门，只有我一个庶子有幸活了下来。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陈家被灭门不源于外力，而是有个内因。”他在提起自己家族的时候，语气中竟然一点或恭敬或痛惜的意思都没有露出来，可见他对于那个的家族真的是毫不在意呢。 “外因？”百足问道。 陈艾眨了眨眼睛，仍然是一副无辜的模样，面无波澜地说：“陈家这一代有一位很厉害的主母，庶出的子女在她手底下讨生活颇为不易，偏偏家主极为好色，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子里拉。据说，在十几年前，在主母生下嫡长子以后，立刻就有一个丫环前后脚生了一个女儿，很是打了主母的脸。” “嫡长子是四灵根，偏偏那个庶出的女儿是双灵根。”陈艾继续说了下去，“陈家虽然号称是修真世家，但其实哪有什么底蕴呢，哪怕是接连和小世家联姻了，每一辈生出的孩子的天赋也是寻常，甚至嫡系中还有很多孩子是没有天赋的，只能在凡人中讨生活。所以，双灵根那真是极难得的了！” 拥有双灵根的人都是直接能入修真大门派内门的了，可见这天赋真的是极好的。于是很自然的，陈家家主立刻就把大小姐的生母抬成了二夫人，只为了给女儿面上好看。一个丫环，在主母怀有身孕的时候爬上了家主的床，丫环生的女儿又把主母生的嫡长子的风头给盖过了，主母自然会嫉恨在心。 于是，在二太太生的女儿的周岁宴上，双灵根的陈氏明珠就被蒙面的黑衣人给掳走了，此后再也没有被找到。在当时看来，这事儿应该是陈家的敌人做的，他们把陈家有天赋的孩子弄走了，就是不给陈家再出一高手的机会。但如今看来，这事儿应该还是主母做的，就是她把庶出的女儿弄走了。 陈家主母同样来自于一个修真的小世家，家中也有那么一两位高手坐镇，这些事情做得很是不留痕迹。起码在当时是没有人怀疑她的，只不过后来庶出的子女死的死伤的伤，人们才觉出她真面目。 “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还是没什么要紧的，在陈家，旁系的族人都要弱上几分，庶出的子女更不算什么正经主子了。再说主母是一个家族的脸面，家主却实在不成器，后来那些庶出子女的天赋又很是一般，哪怕明知道当家主母容不下他们，但为了两个家族的联姻好看，并没有人去约束主母。” “后来，主母生了嫡次子陈钰，这人并无修真天赋，陈家就只当富贵闲人养着。陈家的势力在修真界不够看，但毕竟还是凡人口中的仙人，在凡人中的生意做得很大，因此嫡次子这一生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他遗传了家主的贪色，虽还没有娶亲，屋子里的人却不少，还尤爱往青楼楚馆跑。” “再后来，陈钰听说九水城河畔的姑娘很是出彩，就约朋友往那里去了……再再后来，某个楼里的姑娘因他怀了孕，生了一个鬼胎，陈家的灭门就和这个鬼胎有关。”陈艾眼中似有火光明明灭灭。 这就和步清善几人早已经获知的消息对上了，这个怀孕的姑娘大概就是春风楼的牡丹吧。 “这怪胎得了天时地利人和，竟是极为强大……”陈艾叹了一口气，“你们或许听说过血婴吧。这怪胎就是一个血婴，实力本就不俗，偏偏还因为有什么加持着，竟是有了至少金丹期的修为。” 金丹期的修为在修真界已经不俗，对付一个没落的小世家真是绰绰有余了。 步清善没听说过血婴。他虽然不缺乏常识，但就目前来说，暂时还没有在各类典籍中看到过血婴这种东西。于是他立刻把目光投向了沈清上，总觉得大师兄应该是知道的，就是这么相信大师兄呢！ 沈清上叹了一口气说：“那位……不幸怀有身孕的女子，就是当初那位有着双灵根天赋的陈氏明珠？”也不怪他会有这种猜测，陈艾在讲述事情经过时，把这位一岁失踪的陈氏明珠说得太详细了。 血婴的形成条件非常苛刻，其中有一条就是血婴必定是乱/伦的产物。 这么一来事情的真相就很明显了，陈家主母把天赋极佳的庶女弄走以后，不仅废了她的灵根，还让人把她卖入了妓院中。春风楼那种高等妓院中的姑娘都是从小被采买来的，方便从小调/教。陈氏明珠长大以后就成为了牡丹，恰在此时主母的嫡次子去逛妓院了，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弟生出了血婴。 当初春风楼被邪魔笼罩着，凡人因此死了好一些，但其实那种邪魔只是血婴留下的一点点气息形成的。真正的血婴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带着母亲的怨恨去了父亲身边。陈家因此被弄得家破人亡了。 当然，这个血婴也不是普通的血婴，它身上还附着那种不能被神识发现的邪魔，或者说血婴和邪魔原本就是相辅相成的。这种邪魔相当厉害，在西岭小秘境中，邪魔可以把地网藤侵蚀弄死，以至于让步清善捡到了天罗沙的便宜，就足以证明这东西不简单。陈艾直到现在还活着倒是显得意外了。 陈家能对付一个血婴，或许也能对付一个邪魔，但是绝对无法对付它们联合在一起的产物。 陈艾咬了一下嘴唇，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说：“你说得没错，怀孕生下怪胎的女子确实是陈氏明珠，也是我的亲姐姐。我原本是不知道这些的。但是血婴会认主，它原本就是一种不容于天地间的邪物，若是不认主去找那一线生机，会很快就消散了。于是，它竟然主动认了我为主。” 陈艾的母亲就是那位被抬成二太太的丫环。据说她当初也不是主动爬床的，但后来生了女儿以后也认了命，安心服侍起家主来。再后来她的女儿失踪了，她很快就失了宠。但家主或许是觉得她能生出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来，就能生出第二个，于是她在几年后又生了陈艾，生陈艾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陈艾起初被这么一个邪物认主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但在后来遇到镜魔的时候，他因为血婴的缘故没有被镜魔干掉，反而在融合了镜魔以后还保留了自己的神智，他就对着血婴很感激了。再后来，他慢慢从古老典籍中知道了血婴究竟是何物，又结合一些陈家旧事，就把真相给弄清楚了。 妖皇最初在春风楼中“吃”到的邪魔因为只是血婴留下的气息慢慢形成的，所以只够他塞塞牙缝，于是他的身魂也只能因此融合一小会儿时间。好在前几日他又“吃”到了一个铃铛，那里面的邪魔倒是不少，够他用一阵的了，他也因此能尽情调戏步清善。而这个铃铛自然也和陈艾有一点关系。 算来算去，只有西岭小秘境中的邪魔和陈艾没有关系。 当方子明还是方子明，还没有被陈艾取代的时候，他在内门中的人缘就不好。他尤为喜欢欺压外门的人，总是喜欢把外门弟子的份例给抢了。他还抢过陈艾的东西。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有断袖之癖，还把主意打到了陈艾头上。东西被抢也就忍了，让自己雌伏于人，这一点根本没法忍啊！ 于是，陈艾就派出了血婴。 他让血婴污染了一颗碎星草，故意当成七星草卖给了方子明，方子明把碎星草和自己其他珍贵的材料放在了一起，于是那些东西就都被污染了。因为材料已经不对劲了，所以此后方子明不管炼制什么法宝都没有成功过。而当他因为无数次失败心烦意乱的时候，号称能实现任何心愿的仙人残魂（其实就是镜魔）出现了，方子明一脚踏入这个陷阱中，主动和陈艾签订了契约。于是，他就死了。 那个铃铛就是方子明死前炼制的东西。 “我能看看你的血婴么。”百足笑眯眯地问，用的是一种商量的语气。 虽然百足的态度如此温和，但是陈艾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十分危险。所以，他根本不敢拒绝百足的提议，只能让血婴从储物戒中飘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小猫走位犀利地对着血婴冲了上去。 第四十七章 沈清上眼睁睁看着小猫踩着百足的脑袋往高处一跃，成功从血婴的身上扯下一块黑团来吃掉了。 凭着百足的修为和他的反应能力，当小猫要踩他的脑袋时，他完全可以避开。但百足没有。这一个如画般的美人任由小猫在他身上做了一件很不雅观的事情。他甚至还笑眯眯的，一点都没有生气。 沈清上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百足对于小猫的容忍度真的是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啊。 步清善赶紧把小猫重新抓了回来，抱在了自己怀里。他讪讪地对陈艾说：“这猫贼馋，总是喜欢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它的消化能力又好，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进了它的肚子立刻就没了。” 作为一个喵爹，步清善虽然平时可以对着小猫很严厉，但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他总有些无条件的护短。而且，虽然说血婴的形成很无辜，但是它毕竟灭了陈家满门。在步清善看来，血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呢。陈家那么多人，虽然里面有一些坏人，但总有一些人罪不至死，也总有些人是无辜的吧？ 再加上，步清善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正直的热血动漫男主，所以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陈艾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血婴，也知道自己护不住它。如今就连陈艾自己都签订了仆从契约。按照这个时代的主流观点来看，仆从连自己整个人都是主子的了，哪里还有所谓的个人财产。 血婴不是婴儿。那个婴儿在出生之后没多久就死了，血婴是这个婴儿死了之后形成的一种残魂能量体。所以，在步清善等人看来，血婴就是一团黑色的不定型的雾气。它大概有一两岁孩子的智商。 因为小猫在血婴的身上啃了一口，所以这团雾气现在看上去很明显小了一些。 小猫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尖。 百足对着血婴勾了勾手指，血婴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血婴还想重新逃回陈艾身边去，但是它发现自己怎么都逃不了了。百足脸上带着魅人的微笑，说：“难得小猫喜欢，不如就给小猫吃了吧。” 小猫从步清善的怀中落地，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高冷的表情。 沈清上和有琴清若立刻发现了不对。他们看了小猫这么多年，自然熟悉小猫蠢萌的本性，它应是做不出这种表情来的。于是他们第一时间就有了动作，两人各自给相清水套上了一个防御型的术法。 没办法，在场的这些人中，实力最弱的就是小师弟。哪怕他现在已经有了骨头大军了，但是在沈清上和有琴清若的潜意识中，他们认为相清水还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个。相清水被吓了一大跳。 “我现在不吃它，养着它吧。”妖皇大人说。 百足立刻若无其事地把血婴丢到了陈艾的怀中。主上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即使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既然血婴是要养起来的，那么自然还是交给陈艾最好了。毕竟陈艾是血婴的主人。 面对着失而复得的血婴，陈艾简直高兴得要哭了。生怕小猫会反悔，他赶紧让血婴回了储物戒。 妖皇大人继续说：“我每天会在它身上啃一口的。” 陈艾结结巴巴地问：“每、每天都要啃？”能不能不要吃啊！ “每天都要。你且放心，血婴是一种魔，它每天都会长大一点，我正好把长大的那部分啃了，它不会有事的。”妖皇大人说。每天啃一口，从中获得的能量可以让他维持一时辰左右的身魂合一。今天只是太高兴了，再加上小猫又只有本能，因此就不小心啃多了。他以后会特别注意控制分量的。 所以，妖皇现在不吃血婴不是因为他不想吃，而是因为他考虑到了可持续发展。 “没问题。”陈艾立刻就点头答应了。这只猫要是把血婴整个吃了，他也是没处说理去的，而现在只说要每天啃一点，这完全是可以接受的。当初陈艾让血婴去污染方子明的珍稀材料，其实就是让血婴分出一点点黑气缠绕在那些材料上。也就是说损失这一点黑气对于血婴来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妖皇大人相当满意。虽然每天只能啃一口，但那一口对于他的帮助也是很大的，至少他可以当天有仇当天报了。呵呵，如果有人再对他的身体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他再也不用特意记在小账本上了。 妖皇打量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身上那排山倒海的气势立刻就迸发出来了。沈清上面色一冷，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是步清善的妖宠，是签订了契约的，也就不把这个疑似的“下马威”放在心上了。 呵呵，身为大师兄的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师弟以及师弟的妖宠的！ 步清善恭恭敬敬地把“爹”抱了起来。妖皇正要说一句“放肆”，步清善赶紧顺着毛说：“你就把我当成是你的坐骑吧。我不是在抱着你，我是在驮着你啊！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超级欣慰呢？” 小妖后是在暗示他想要被骑么？百足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永远是如此机智呢！ 看着节操余额不足已经开始欠费的步清善，沈清上皱了皱眉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步清善正要解释，一张口却变成了：“大师兄你的衣服真白啊，我记得你从小就爱穿得这么白啊。师姐你真好看啊，要不是我们太熟了，真不想便宜外面的臭小子啊！师弟啊，师兄和你说……” 很显然当初那个暗示的效果还没有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沈清上自然察觉到了不对。眼看着步清善那些很无聊的话头就像是车轱辘似的不断说下去了，沈清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想了十几秒后，非常不满地说道：“这是被暗示了吧？” 沈清上对着小猫的印象一下子差到了极点。他和步清善一样，都觉得小猫是精分了。以前那个猫格就算了，至少它很忠心，可现在出来了一个会对步清善下暗示的猫格，这里面的问题真是不小呢。小猫原本只有护主这么一个优点（萌又不能当饭吃），如果连护主都做不到了，这种妖宠要来何用！ 在这一刻，妖皇不知道，他已经得罪了青阳峰的大家长。他主动解开了对步清善的暗示。他既然已经主动在人前显露，也就不怕步清善把他的存在说出去了。有了血婴，他终于要翻身做主人啦！ （理论上，惜花老祖才是青阳峰的大家长。然而，这只是理论上而已。真正的大家长必须是贤惠温柔的大师兄啊！当初半夜起来给孩子们盖被子的是谁？只能是劳心劳力永远有担当的大师兄啊！） 妖皇知道，从血婴身上吸收的能让他身魂合一的能量不来自于血婴本身，而来自于当初和血婴互相融合的某种邪魔。真正起作用的应该是那种邪魔。只是，他尚不知道这种邪魔是如何产生的。如果他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少不了需要青阳峰众人的配合。他要在九洲游历，不能回到青阳峰去窝着！ 于是，妖皇主动开口说：“我就是我……” “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步清善立刻接口说。 妖皇停顿了一会儿，见步清善不再说话了，就重新开口说：“我就是……” “……爱音乐，别叫我停下来；我就是爱唱歌，呼吸打着节拍。”步清善又接口说。 妖皇吸了一口气。步清善又不说话了。几秒钟以后，妖皇重新开口说：“我就……” “……静静地看着你装逼。”步清善紧跟着说。 妖皇试图不理会抽风的步清善，太高了声音说：“我……” “……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也不错。”步清善高兴地唱了起来。 妖皇已经忍无可忍了。他默默地伸出了爪子。 百足正微笑着看着沈清上。沈清上的眼睛长得真好看啊，沈清上的鼻子长得真好看啊，沈清上的嘴巴长得真好看啊……沈清上幽深的瞳孔中映着的自己真好看啊。嗯，最后一条必须是重点呢！ 沈清上正在思考百足和小猫的关系。落在别人眼中，这样子的他就似乎是在发呆。 涉阳把自己盘成了一团，乖乖地待在有琴清若的袖子里。嗯，这种场合他只要沉默就好了。 有琴清若低头研究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用指尖沿着纹路描绘了一遍又一遍。 但其实，他们所有人全部都竖起了耳朵，在正大光明地偷听着妖皇和步清善之间的互动。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陈艾慢慢地慢慢地挪到相清水身边。很有几分天然呆的相清水牵起陈艾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小声地安慰着他说：“别担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只是夫妻抬杠而已。” 妖皇已经举起来的爪子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第四十八章 相清水见自己一句话后，大家都露出了一副“见鬼了”的惊恐表情，心里不免有些发虚。不过，当他把自己方才说过的话重新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之后，那一点点心虚的情绪立刻就消失了。 反正，他又没说错什么！︿(￣︶￣)︿ “百足不总是这么说的吗？百足和大师兄是一对，所以涉阳和清若师姐就是一对了，小猫和清善师兄自然也是一对。”相清水理直气壮地说。他分明就是把百足平时所说的那些玩笑话都当了真！ 众人谴责的目光全部落在了百足的身上。妖皇给了百足一个“你给我等着”的凶狠眼神。 百足觉得自己很冤。 沈清上正要解释，陈艾却抢先一步说：“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啊！”他脸上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作为曾经的万法宗弟子，他对于御妖门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大部分都来自于别人的口口相传。 “什么传闻？”相清水好奇地问。 陈艾兴致勃勃地说：“他们都说，御妖门的弟子和他们的妖宠全部是有一腿的！说这话的人，都很羡慕御妖门的人，毕竟能够化为人形的妖修都长得非常好看！要不是御妖门不喜张扬，第一美人的名头大概轮不到妙音门的弟子去夺。”当然，他还有一句没说，第一眼见到有琴清若时，他还以为有琴清若是妖宠，却没想到她竟然是御妖门的弟子！有了这么好看的弟子，只怕日后的爱慕者众多啊。 现代人的节操总是比古人要容易掉得很多，所以步清善根本就没有把相清水说的“夫妻抬杠”放在心上，他反而对着陈艾说的传闻更感兴趣，开心地追问说：“不就只是出了一位玉镜老祖吗？” 玉镜老祖和他那只兔子的事情在修真界可以说是众人皆知的了。 陈艾摇摇头说：“你们是只在此山中，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我们看来，御妖门明面上虽然只出了一位玉镜老祖，他是唯一一个明说了要和自己妖宠在一起的。可除此之外，虽然没有人再说过类似的话，他们却也没有成亲啊！哪个大宗门隔上一段时间不办个双/修大典啊，就御妖门没有。” 若是御妖门是那种类似于佛门的存在，有一门子老光棍也就罢了，偏偏御妖门还不是。 听陈艾这么一说，步清善几人也意识到不对了。据他们所知，他们的掌门是单身，十位长老中有九位全部是单身，门下的有为弟子也全部是单身……除了玉镜长老，竟是真的没有一个结婚了的！这般说起来，外人与其觉得他们是心志坚定不愿意成婚的，还不如相信他们都和自己的妖宠有一腿。 陈艾缩了缩脑袋说：“当然，其实这都是没有证据，大多是当成不靠谱的闲话传的。” 步清善冲着沈清上挤了挤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大师兄，不如我们向师父打探打探吧……说起来我们还没见过师父的妖宠呢。”惜花老祖的妖宠就从未在青阳峰上出现过，这一点倒是很奇怪。 “我倒是觉得流言总归是流言。”沈清上很有条理地分析说，“如果门中的弟子都和他们的妖宠发展成了情侣关系，即使碍于妖修在各界中的地位低下，但他们总不能叫自己心爱的人儿委屈了，不会不给一个名分。当然，外人也可以说，如果满门弟子都和妖修结合了，恐会引起公愤，故而我们门中选择了隐瞒。毕竟，御妖门想要在景兴世界长长久久地生存下去，就该随波逐流。可是……” 听着沈清上说到“可是”，陈艾赶紧竖起了耳朵。 “可是，如若御妖门的人都和自己的妖宠相爱了，御妖门中就应该有很多半妖。”沈清上说。 人和妖结合以后也是可以生孩子的，生出的孩子被称之为半妖。打个比方，如果有琴清若和涉阳相爱，他们作为异性，滚完床单以后当然可以生宝宝，他们生出来的孩子既有妖的特质，也有人的特质。如果御妖门的人都和自己的妖宠相爱，这样的半妖应该不少。可是御妖门竟是一个半妖都没有！ 在御妖门中，弟子是人，妖宠是妖，这一点千万年来都没有改变过。 大家不得不承认沈清上说的有道理。沈清上微笑着总结说：“所以，我们御妖门的人和自己妖宠的关系虽然都很亲密，但那却不是爱慕之情。我们和妖宠可以托付后背，可以同生共死，但不会睡在同一张床上。”他这话说得毫不心虚，因为他和百足就从未睡过同一个被窝！喝醉酒了的那次不算！ 相清水在一旁弱弱地说：“可是，清善师兄和小猫一直都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他们是‘父子’关系。”沈清上语气温和开起了玩笑。但相清水总觉得自己从沈清上的话中听出了一番咬牙切齿的味道。于是，相清水非常机敏地沉默了，他向来十分迷信大师兄的权威。 妖皇面无表情地盯着步清善。夫妻抬杠什么的，父子关系什么的……妖皇觉得自己必须要从现在开始进行拨/乱/反/正运动了。他要从现在开始重新树立起自己的绝对权威，远离一切不靠谱的事情。 在妖皇的注视中，步清善露出了一个非常狗腿的笑容来。 他就是故意恶心妖皇的。 在步清善看来，谁的脸皮薄，谁就输了！ 他要用特殊的手段来赢得和大猫关于统治权的战争。（英雄不问出处，不要脸也是一种本事。） 对此，妖皇的表示是，他往步清善的脸上扣了一个面具。眼不见，则心不烦。 “……大概就和大师兄给百足扣一个面具免得他在外招蜂引蝶是一个意思。”相清水了然地说。 一直在或主动或被动躺枪的百足：…… 总觉得主上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着，还能顺利见到明日的太阳吗？ 一直很淡定的但在这一刻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沈清上：…… 其实，沈清上给百足戴上面具，这行为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他真的没有吃醋，真的没有！他只是不想因着百足那张脸招惹麻烦而已。但如果他为此特意解释一番，反而就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天然呆的相清水真的是给大师兄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妖皇正要说什么。步清善赶紧说：“大猫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俗话说得好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奸/情的开始。我们问心无愧，所以随便小师弟怎么说好了！对了，我戴上这个面具好看吗？” 被步清善的厚颜无耻惊呆了的妖皇大人：…… 从未听说过这句俗话的其他人：…… 相清水若有所思地说：“原来这一只是大猫啊，怪不得和小猫不一样。” 妖皇觉得心好累，他就是想要来一个正常的自我介绍而已。然而，步清善一直在和他对着干！ 就连乖巧的相清水，妖皇都觉得这孩子是在和自己对着干啊。其实他之前对着相清水的印象还是挺好的，毕竟相清水是他的脑残粉，就算是对猫毛过敏，还是见缝插针地在小猫面前表现自己。 #只要你不说话，我们就还是好盆友# 然而，相清水会沉默吗？谁都知道他就是那种憋不住话的单纯性格！ 等大家鸡飞狗跳地讨论完事情，又把西岭小秘境中获得的东西清点了一下，几人就在妖皇大人的冷脸中各回各的房间了。陈艾单独开了一个房间。 沈清上原本是想要和陈艾这位出自万法宗的弟子交流炼器心得的，但他转念一想，既然陈艾现在跟了相清水，他们以后总有交流的机会，这些事情不急于一时，于是就让陈艾独自休息去了。 相对而言，沈清上觉得还是要和百足在“挨揍最多的都是贱人”这件事情上达成共识更为重要。 然而，嘴一直很贱的百足表示“挨揍最多的都是修为不如人的”这才是真理。（言下之意是，我就是不改啊，我就是要在口头上欺负你啊，我就是要叫你小娘子啊，有本事来揍我啊，来啊来啊。） 两人就着不同的观点进行了严肃活泼亲切友好的言语切磋，充分交换了意见，增进了双方的了解，最终双方都持保留意见。（注：这句话要用“华国外交部黑话大全”来翻译。） 而在步清善的房间中，自觉获得了绝对优势的步清善正要哼起小曲，妖皇忽然化作了人形。 步清善身边的美人很多，百足和正在逐渐长开的有琴清若都是那种颠倒众生的人物，但是当步清善再一次见到妖皇的人形时，他还是惊呆了。这就是言情小说中那种“脸被斧头劈过”的那一款啊！当然，斧头肯定是往好了劈了，步清善的心里泛出了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也想被这么劈一下。 妖皇邪魅一笑。步清善的脑子里不禁刷起了各种书名，邪魅总裁爱上我，王爷狂傲酷霸拽，君临天下的绝世妖皇……卧槽，那些三流狗血地摊文学中的男主肯定都长着这么一张脸啊！ 总裁脸的妖皇提起步清善，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用一种“小妖精你这是在惹火”的语气说：“本座忽然发现，你似乎真的很喜欢开玩笑。清水说起夫妻抬杠的时候，你很高兴，是不是？” 当然是了，因为妖皇不高兴了，步清善就高兴了。 在妖皇面前，步清善的人品就是这么卑劣！趣味就是这么低级！ 进化了的妖皇愉快地笑了一声，说：“别紧张，既然你喜欢开玩笑，本座就和你开个够。” 第四十九章 从妖皇和步清善之间的相处状况来看，优势原本是站在步清善这一边的。 妖皇：我乃堂堂妖皇地位尊崇。 步清善：我不要脸。 妖皇：我手里捏着你无数的黑料。 步清善：我不要脸。 妖皇：我修为极高，弄死你就像是弄死一只蚂蚁似的。 步清善：我不要脸。 于是，不要脸的步清善就这样永远站在了不败之地。而为了能顺利看到大猫变脸，为了能一个人在自己心中偷笑，步清善表示，他心甘情愿当一个流氓。我流氓，我快乐；我流氓，我骄傲。 然而，现在妖皇进化了，步清善的优势就变得不明显了，于是他们的相处状态就又变了。 步清善：我不要脸。 妖皇：我更不要脸。 步清善：我最不要脸。 妖皇：好好好，你不要脸。来，坐到我身上来自己动。 步清善：_(:3」∠)_ 妖皇：~\(≧▽≦)/~ 妖皇捏了捏步清善的鼻尖，故意用一种暧昧的语气说：“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选择。你是想当我儿子呢，还是想当我妻子呢？或者说，你更喜欢两种都是？我们今天就把这个关系坐实了吧。” 两个人靠得太近了，妖皇说话的时候，步清善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有那么一刻，步清善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吐气如兰”四个字。考虑到妖皇的战斗力，步清善赶紧把这四个字甩出了脑袋。 不作不会死的步清善嘟囔着说：“你怎么不说老爹和丈夫？别以为你修为高就可以占我便宜。” 妖皇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说：“老爹？你上面又没毛。丈夫？你下面也没长毛。” 步清善：…… 存心要给步清善一个教训，妖皇用一只手固定着步清善，将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像个浪荡儿似的挑起了步清善的下巴。少年人还不到长胡须的年纪，果然是光溜溜的一点毛都没有呢。 步清善忍不住用力挣扎。 妖皇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仿佛带着一种轻蔑。他语气清淡地说：“你果然就只会口头上说说么？还没有对你做什么呢，你就开始挣扎了。如果我要教你一些大人的事情，你岂不是要咬舌头？” 步清善根本挣不开妖皇的束缚，他在心中泪流满面。欺负大猫一时爽，现在果然遭报应了。 妖皇放开了步清善的下巴，空出来的一只手顺着步清善的腰线往下摸到了步清善的大腿上。妖皇用指尖在步清善的大腿上画着圈圈，语气轻快地问：“现在该检查下面的毛了，你准备好了么？”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在口头上占你便宜了。我保证，就算你是小猫的时候，我都不会再欺负你了！”步清善毫不犹豫地丢开了二三两骨气。他真的承受不住霸道总裁的非礼啊！ 妖皇呵呵一笑，道：“所以，你承认了，之前果然是在故意‘欺负’我么？”他的指尖已经顺着步清善的大腿，慢慢爬到了步清善大腿的根部。手指再移动过去一点点，就是危险的三角地带了。 小清善已经开始有一点硬了。最要命的是，妖皇还凑近了步清善的耳朵，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尖。 作为一个元阳未泄的童男，步清善都快要哭了，声音颤抖地求饶说：“别别，你先放开我……我还没有修到金丹啊。你是老大，你最厉害，求求你先放开我吧！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按说步清善这时候泄了元阳也是可以的，但是如果童男身能保持到金丹期，那当然是更好的。反正步清善的天赋极好，哪怕是真等修到金丹再去琢磨这种床上的事情，他也不会把自己熬成老处男。 妖皇有些小小的懊恼。妖修和人修很不一样，他倒是忘了人修元阳之气很珍贵这一点了。他还分得清主次，因此就不再和步清善开玩笑了，反而动作迅速地往步清善的身体中灌注了一些冰寒之气。 毫无防备的步清善立刻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冷！真是太冷了，刚刚有一点点抬头的小清善立刻就痿了。 妖皇索性抱着步清善站了起来，又抱着他走到床边，然后把步清善放在了床上。步清善从未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他的脸是红的，许是急的，许是气的，许是恼的，许是憋的。妖皇忽然心里一动。 见色起意。 步清善自然长得很好看，虽不至于雌雄莫辩，却自有一番风流俊逸。妖皇作为曾经的妖皇，他爬到了那个高度，其实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呢。别的不说，就拿他的邪将百足来说吧，那是在大世界中都很难找出第二个来的绝色。只是，那些美人不是步清善。他们美则美矣，却不是妖皇的人形宠物。 步清善显然很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抢着说：“以后我们谁都不许开对方玩笑了。” 这可由不得你了。妖皇在心里说。然后，他秒变成了一只猫。 步清善盯着小猫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相信这是懵懵懂懂的小猫，大猫再一次消失了。步清善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毫无形象地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把脸埋进了被子里，仿佛成了一只小鸵鸟。 妖皇的灵体再次游离在了身体之外，他看着步清善的样子，心里有些满意。很不错，他的人形宠物还懂得害羞嘛，这就说明人形宠还是有药可救的。那么，他下次再找机会让人形宠害羞一次好了！ 但其实步清善压根就没有害羞，他之所以把脸埋在被子里，是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狰狞了。他的内心正在咆哮啊！感叹号一个个都仿佛要具现化了啊！老子害羞个屁，老子只是太震惊了啊！ 都活了这么多年了，一直以为自己性别男爱好女，结果竟然发现自己有一点要搅基的苗头了啊！ 不光搅基，还是人/兽啊！！ 不光人/兽，还是精神上的乱/伦啊！！！ 明明是当儿子养大的小猫为什么有一天会突然变成霸道总裁啊！！！！ 其实霸道总裁的设定挺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整个修真界就被他们家承包了……但问题是，他们之间还有契约啊。契约爱情，霸道总裁，灰男孩……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预示了好大一盆狗血啊！ 步清善已经脑补到他们互相虐来虐去你爱我的时候我不爱你我带球跑的时候你才开始爱我的剧情了……然后，他成功把自己雷到了。步清善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不靠谱的念头全部压了下去。 “只是少年人的身体太敏感了而已。”步清善对自己说，“刚刚被随便摸摸就有感觉了，这只能证明我要开始搅基了，并不能证明我要和人形的大猫搅基。大猫的性格太恶劣了，我压不过他，排除掉！” 就这样，才意识到自己或许要搅基的步清善愉快地把妖皇踢出了男朋友的备选队伍。 “不，也不一定是要搅基啊。”步清善又对自己说，“我作为一个某些功能正常的男人，都被人那么摸了，正常情况就是会有感觉的吧？我穿越前还自己撸过呢，难道我就因此爱上我自己了吗？” 就这样，自以为很机智的其实有些自欺欺人的步清善愉快地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大写的直男。 小猫歪着脑袋看着步清善。它等了很久，步清善还是趴在了床上一动没有动，脸也还是埋在了被子里。小猫从地上跳到了床上，轻手轻脚地爬上了步清善的后背，最后它在步清善的背上趴下来了。 小猫又把步清善当成了自己的床。今天的小猫也很愉快呢！ 在小西楼中待了一天之后，大家开始商量接下去的行程。他们已经决定好了，暂时不打算回御妖门去，要在外面继续走走。东边的东介海正在闹兽潮，可去；南边有个叫紫化的小秘境会在下个月开放，可去；西边的右永城中即将会举行一场大的拍卖会，也可去……行程的安排可以有很多种选择。 大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选择哪个才好。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衡康向步清善辞行了。 衡康就是那个在西岭小秘境外面被步清善救下来的修士。他原本半边身体都已经没有了，只能等着死了，但因为步清善的一颗六阳四象真丹，他得救了。毫不客气地说，步清善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衡康是一名魔修。 虽是魔修，但衡康和相清水的情况还不太一样。相清水是因为体质特殊，因此是一个先天性的魔修。而衡康是因为功法特殊，他算是后天性的魔修。其实修真界中的大多数魔修都是衡康这一种的。 六阳四象真丹非常珍贵，却只能让衡康保命，无法让他那残缺的手脚重新长出来。但冯掌柜是个乖觉的，楼主百足让他好好照顾衡康，他就主动给衡康找来了生肢的丹药。这种丹药的效果很好，只是在服用的时候会痛苦万分。当步清善见到衡康时，衡康手脚健全，一点都没有当初狼狈的样子了。 衡康向步清善表示，他这条命是步清善救的，所以如果步清善日后有什么需要他效劳的，他万死不辞。 步清善听了这话以后，开始默不作声地盯着衡康瞧，似乎要在衡康身上瞧出一朵花儿来。 衡康觉得那种眼神有点怪怪的，立刻说：“在下卖命不卖/身的，恩人莫要为难我。” 第五十章 步清善面无表情地说：“不，你想多了。我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 “那就当我是想多了吧。”衡康同样面无表情地说。 “……”步清善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衡康。如果你的语气再诚恳点，那么我们还是好朋友！ 衡康的长相同样不俗，确实容易被人盯上——步清善这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随便一救就救了个大帅哥——但是他的长相并不是偏向君子端方那一类的，反而带了那么一点属于流浪者的不羁的味道。 步清善盯着衡康看了半天，当然不是因为他看上衡康了，他只是想要试验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弯了而已。他也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他对着衡康这样的大帅哥都没有任何“性”趣啊，所以他还是直男！ 就让步清善在自欺欺人这条路上多走一会儿吧，他迟早会撞上南墙的。 衡康将信将疑地接受了步清善的解释。既然步清善不需要他在那方面献身，那么步清善就还是他的好恩人。衡康虽是魔修，却是正魔修，为人有些恣意，品性却还是不错的，不怕他将来恩将仇报。 魔道修士和正道修士的区别在于他们选择的功法。功法本身无错，所以也不能以此来判定修行者的对错。但如果他们在修行的时候没有把握住自己的内心，选择以滥杀无辜等行为来证道，那么这就是邪魔道。对于邪魔道，人人得而诛之。而像衡康这样的虽然功法有异，但三观尚在，就是正魔道。 有些正道修士连正魔道都看不起，可是青阳峰的众人显然不是这样的，所以他们很容易地接受了衡康。而衡康也不是傻子，见这些人对自己毫无偏见，他对于步清善这个恩人的感激之情就更深了。 对着恩人，衡康也坦言了自己的身世。他的母亲原是真灵宗的内门弟子，在某次历练中被魔道的欲欢门所虏。衡康的母亲是单水灵根，这是极好的鼎炉体质，就被欲欢门中的一位长老当成了侍奴，修为尽毁。等到她的生机被掠夺干净以后，那位长老就任由她自生自灭了，却不想她却怀上了孩子。 真灵宗是正道三大宗之一，实力非常强悍，按说一名单灵根的弟子被虏了，他们是有能力抢回来的。偏偏当时有一位修真世家的小姐看上了衡康母亲的未婚夫，这个世家在真灵宗内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而衡康的母亲只是灵根资质不错，本身是毫无背景的，于是有人动了手脚，衡康母亲的师父和她的未婚夫就都放弃了她这个人。衡康的母亲后来也想明白了，也许她被虏这事本身就是被人陷害的。 衡康四岁以前，他母亲还能勉强护住这个孩子。等到衡康四岁的时候，他母亲去世了，他在欲欢门中吃透了苦头。他本身是三灵根，这个资质不好不坏，不过他有所奇遇，在欲欢门的藏书库中得到了一本被人忽略的秘籍。等到他有所成就以后，他就设计杀了自己的生父，想办法叛出了欲欢门。 因为自己母亲的经历，衡康虽然叛出了欲欢门，但他对着正道的宗门同样也毫无好感。他不想加入虚伪的正道宗门，也不想加入血腥的魔道宗门，就这样成为了一名散修。别看衡康现在的修为只是化元期，但是他既然能设计杀了欲欢门的长老，这说明他的智商情商都很高，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再说这欲欢门，魔道欲欢门和正道妙音门都出美人，只是欲欢门的人随心所欲毫无节操，习惯于靠着自己的外貌魅惑别人，然后在双修的时候把被魅惑的人吸成人干。妙音门则有节操很多，这个门派中全部是女人，她们的实力本身很有限，但是她们的每一代弟子嫁人后形成的人脉关系网很可观。 唯一没有被妙音门的弟子打入过门派内部的就是御妖门了。 哪怕是佛门呢，他们中都有弟子还俗娶了妙音门弟子的，但是御妖门的人就从未娶过妙音门的弟子！先前那位修真界第一美人对着玉镜穷追不舍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她嫁定了，结果她还是没成功。 从这一点来说，御妖门的确是好大好大的一朵奇葩呢。 衡康毫不保留地说：“我已经养好了伤，正打算去东介海。那里一直在闹兽潮，我想去拼一拼。我现在的修为是化元期后期，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结丹了。我想通过激烈的战斗来压榨自己的潜能。” “兽潮很严重吗？”步清善问。 人们总是说妖兽妖兽，习惯把妖和兽放在一起说。但其实妖和兽是不一样的。妖有灵性，开了灵智的妖的智商和人类相差无几，而且他们修为上去后还能化为人形。兽就不能了，不仅不能化身为人形，它们的智商还很有限，行事大都只靠着本能。没错，兽类其实就是和小猫平时的状态差不多。 也就是说，兽其实比妖好对付很多。哪怕东介海年年都会有兽潮，也年年都会有修士去那里对付兽潮，但对于马上就要结丹的修士来说，去那里杀海兽，这种行为并不能让他们的修为提高多少。 衡康笑着说：“恩人有所不知，这几年的兽潮愈演愈烈，海兽变得较以往难对付很多了。” “没听说海兽还能进化啊？它们生来是何种修为，终生都是何种修为。”步清善觉得有些奇怪。 冯掌柜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凑上前来说：“距离东介海最近的正道门派是寻山派，原本海兽都是由寻山派负责击杀的。他们杀海兽保了一方平安，得到的兽丹兽骨等物又能换了灵石，这个小门派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一年一度的兽潮。只是，从前年开始，他们在兽潮中就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已经死伤了不少人。再这么下去，寻山宗的门派根基都要动摇了，他们不得已就只能向风云谷求救。” 寻山派是正道中排不上什么名号的小门派，但是风云谷却是正道三宗六派九门中的“九门”之一。当寻山派最开始求上风云谷的时候，风云谷根本没有把兽潮当一回事。结果等到谷中的修士出动以后，他们竟然一连折损了十几个修士，他们这才终于意识到了兽潮的不对劲。风云谷索性就把这事儿闹开了。于是，原本属于寻山派的地界中就忽然出现了一大批蜂拥而去的散修和名门修士们。 寻山派的人都要哭了。老祖宗留下的地盘就要保不住了啊！ “兽潮确实是变得难以对付了，原本筑基期的修士都能在兽潮中全身而退，现在便是化元期的修士都需要小心行事。对此，大家心里也有了不少猜测。其中有一条是……是……”衡康难得有些犹豫起来了。他知道步清善是御妖门的修士，对妖宠应当是非常看重的，一时之间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步清善看出了衡康的为难，说：“你直说便是了。” 衡康叹了一口气说：“现在都说海兽身后有海妖作祟，所以海兽才会变得越来越难以对付。”兽类毕竟没有什么智商，只有妖修才会像人类一样思考。当然，大部分妖修其实都没有人类那么狡猾。 在听了衡康的话以后，接受着“妖修是人类的好朋友”、“和谐社会，人妖共筑”、“人妖心手紧相连，共建平安美好家园”、“御妖门八大核心价值观”等教育长大的步清善果然皱起了眉头。 沈清上同样皱起了眉头，用一种沉稳的声音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如果真的是海妖作祟，他们既然敢煽动海兽伤了东介海边无数的凡人修士，我们御妖门虽然向来爱护妖类，也是不容他们的。” 步清善叫了一声大师兄。沈清上拍了拍步清善的肩膀，说：“你也不能无原则护短啊。” “哪里是无原则护短了。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东介海中真的存在着强大海妖……清水直到现在还没有获得属于他自己的妖宠，这会不会就是他的机缘？”在步清善看来，相清水虽然乖萌，但考虑到他亡灵法师的属性，再考虑到他仆从的镜魔属性，说不定他的妖宠也应该是那种非常邪恶的妖修。 相清水正在拼骨头玩儿，忽然听见步清善说到了他的名字，他立刻就一脸茫然地抬起了头。 有琴清若当机立断地说：“那我们就去东介海走一趟吧。就算清水的机缘不在那里，我们也可以从海兽身上获得一些兽丹什么的，这都是大师兄炼物的时候用得上的，倒也不算是白去了。” 大家都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于是东介海一行就此定下了。 因为正好同路，原本打算要告辞的衡康就没有辞行。作为散修，他曾经去过很多地方，也就知道了很多如步清善这种初下山的菜鸟所不知道的事情，于是步清善很喜欢凑到他面前和他聊天。衡康原本是不太爱说话的，但见步清善实在感兴趣，他不知不觉间也就说了很多，东南西北的都聊了一些。 百足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一股醋酸味。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小猫一眼。 我似乎知道得太多了……看着别人都毫无所觉，百足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寂寞。 对于拥有小情绪的主上，最好不要大张旗鼓地围观。于是百足就用法术把自己的鼻子封住了。 眼睛是不能封住的，眼睛是留着用来看笑话的嘛！百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第五十一章 东介海所在的地界真的算不上繁荣，否则在这么多年中也不会任由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把持着。对于凡人来说，这里气候恶劣，海产并不丰富，再加上年年都有兽潮，他们的生活就颇为不易。对于修士来说，这里灵气匮乏，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已经被寻山派占据了，别人根本就捡不到什么漏子。 小渔镇是这附近最大的一个镇子，但即使这样，镇子上的建筑也显得破败。待步清善几人走进小渔镇的时候，饶是这里的凡人在这些日子中见惯了仙人，他们也不免因为这一群俊男美女看呆了眼。 步清善站在号称是小渔镇上最好的客栈外面，抬头看了看门上陈旧的匾额，说：“与其住在这里，我们还不如住在野外。反正我们是为了斩杀海兽而来，到时候租上一条船，就住在海上好了。” 一个凡人小孩怯生生地靠近了他们一行人。人们对于美人总是有所偏爱的，哪怕是被家中的长辈拎着耳朵灌了好几句“不许随便靠近仙长们”、“仙人斗法凡人遭殃”，这个凡人孩子还是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他在几米开外停下了脚步，情不自禁地盯着仙人们看着，眼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艳羡。 有琴清若对着这个衣衫破旧的孩子笑了一下。 察觉到有琴清若的善意之后，小孩子立刻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得到仙人的回应呢！ “仙长们都住到仙山上去了。他们不住在镇上。”小孩子结结巴巴地说，“仙山在那里！我的哥哥被仙长选中了，今年也进了仙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想他了。”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 那座山被云雾缭绕着。步清善抬头望去，知道那是寻山派的宗门所在。 小门派的弟子大都是从凡人中征集的。虽然凡人中有灵根的不多，但是凡人的基数很大，每隔几年总能招收到几个有天赋的。而如果是大门派的话，那么新弟子的来源就很多了，有些同样来自于凡人，还有些则来自于各位仙长的后代以及那些修真的世家等等。当然，还有从小世界中飞升而来的。 御妖门的新弟子一般都是从凡人中招收的，每隔几年就会有长老出去寻找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听了小孩子的话以后，衡康立刻说：“你们都是名门弟子，不如先去寻山派打个招呼。我却是一定要和你们分开了。”他虽是正魔修，但沾了一个魔字，和一般的正道弟子相处起来总不是很愉快。 “哪里就至于分开了。我们并没有寻山派的拜帖，贸贸然上门太不礼貌了，还是和你一起直接去海上吧。再者说了，既然现在的兽潮如此严重，想必寻山派也没心情招待我们。”步清善说。 “你们若是先去了寻山派，也好在人前扬名。”衡康说。他之所以在带路的时候故意先带到了小渔村，就是存心要和步清善几人分开。正有正道，魔有魔道，他们在人前还是不要牵扯太多比较好。 见衡康实在坚持，一行人只能暂时分开了。不过，步清善几人并没有去寻山派。他们打算直接去兽潮的前线。因着仙家手段，从小渔镇到兽潮前线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步清善几人停在半空中，只见海中黑浪翻滚，各种刀光剑影不歇，各种术法亮光不止。海兽那一方极其嚣张，且兽多势众。 百足定神感受了一下海上的气息，说：“并没有察觉到妖气。”他是厉害的成年大妖，这些年陆陆续续养好了伤，鼻子十分灵敏。若东介海上的兽潮真和妖修有关，他一定能闻到妖修的气息。 “就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掩盖妖气的吗？”步清善问。 百足想了想说：“自然是有的。若只掩盖一时，那么掩盖妖气的方法有很多，只我用过的就不下三四种。但如果是长期掩盖妖气，据我所知就只有服用九转妖丹才能做到。但是，自从妖族在亿万年前开始没落以后，九转妖丹的丹方就遗失了。在这个世界上，自然也就没有了九转妖丹这种东西。” 九转妖丹这东西因为太少被提起，别说步清善了，就是沈清上都是第一次听说。随着妖族没落，太多的东西遗落在历史中了。而短期掩盖妖气的方法虽多，但这兽潮早在一两年前就已经变得不对劲了，早过了能掩盖妖气的期限了。所以，既然百足现在没有闻到妖气，这兽潮就绝对不是海妖作祟。 知道事情是和海妖无关，身为妖修好朋友的青阳峰众人都免不了松了一口气。 百足占据了高处，可以把战况看得一清二楚。他发现这些海兽不仅在皮毛的坚硬程度上，在修为上，在术法攻击上有了提升。它们竟然还懂得了合作！也怪不得会有人怀疑有妖参与到兽潮中去了。 趁着大家还没做好准备，百足依次推了沈清上、有琴清若、步清善和相清水一下，青阳峰四人就直接掉到战圈中去了。百足心满意足地拿出帕子擦着手，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陈艾，似乎想要说什么。 “不、不劳烦您了，我、我自己来！”陈艾往后退了一步，视死如归地跳下去了。 当了一回恶霸的百足抱起了被剩下的小猫。他捏了捏小猫的耳朵，再捏了捏小猫的两只前爪。然后他举起小猫，让自己和小猫对视着。从这双瞪圆的猫眼中，他真的看不到丝毫属于妖皇的睿智啊。 小猫忽然变成了一个男人。 百足没想到妖皇会出现得这么快。前一秒还是小猫，怎么瞬间又变成了妖皇了？ 妖皇冷笑了一声，用一种略带了几分调侃的眼神看着百足。 “我、我自己来！”百足学着陈艾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也打算往海兽中跳下去。 可惜百足没跑掉。妖皇用手一抓，就抓住百足了。一直保持着人形的百足瞬间就变成了原型。 人形极美的百足，他的原型很有些出人意料。百足兽开始装死了。然而，妖皇并没有放过百足，他戳了戳百足的兽头，阴森森地笑了两声，说：“趁着他们都不在，我可以和你好好算算账了。” “……我可以教你如何取悦小妖后！”百足脱口而出。他简直是太机智了！ “本座不需要取悦任何人。”妖皇把百足的原型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可以装在手心里。然后，他把袖珍型的百足翻来覆去的玩儿，直把百足弄得晕头转向，口中忍不住吐出了一滴绿色的液体。 百足的伴生毒是世间至毒，据说连灵魂都可以被腐蚀。 不过，百足的毒却伤不到妖皇。绿色的液体直接顺着妖皇的手心融入了妖皇的身体中。转眼间，妖皇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种奇异的花纹，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妖冶无比。而那种纹路很快就消失了。 百足还晕着，有气无力地说：“主上，你这么顽皮，小妖后知道不？” 步清善当然是不知道的。百足的眼力很好，他虽然把青阳峰四人推到了兽潮中，却不是随随便便推的。步清善现在的处境就是，他四周的海兽正好是他咬了牙以后就能够对付的。这意思就是，若是步清善拼一把，他赢面很大；若是他不谨慎，他就要给海兽当点心了。所以，他需要十二分的小心。 拼死拼活斩掉两头海兽以后，“小气”的步清善直接把它们装进了储物袋。这些都是可以换灵石的啊，绝对不能便宜了别人！就在这时，第三头海兽补上了漏洞，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吃了步清善。 海兽们从来不刷牙，步清善差一点被熏死。他屏住呼吸，朝着那大口中丢了一张爆炸符。 这过程其实一点都不惊险，结果谁想到这头海兽的背上竟然还趴了一位修士。海兽的头部一爆炸，先把那位修士震开了，该修士差一点就掉进了大海中。水里不知道有多少海兽等着呢。步清善赶紧把人救了回来。等到他握住了这位修士的胳膊，他发现这位修士已经力竭了，手脚都是软趴趴的。 步清善身上不缺法宝，他立刻踩着一样飞行法宝升空。 步清善手里的修士还强撑着一口气，要昏迷不昏迷的样子。这人身上穿着代表某世家弟子身份的高级法袍。步清善嫌手里这人麻烦，就四下找了找，很快就看到不远处还有三位穿着相似衣服的人站在一块儿。 步清善直接把手里的弟子丢到了他的同伴中，交给他的同伴照顾，留给他们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光辉背影。 步清善重新回到海兽中。海兽越杀越多，总是不见少。等到步清善自己觉得吃力的时候，他也不再勉强，回头找百足去了。一个原本是空的储物袋被他装了满满的海兽尸体，都可以开烤肉party了。 “杀海兽的时候顺便抓的鱼，还是活的，你要吃不？”步清善将一条比小猫大三倍的鱼放在了小猫面前。那鱼生命力顽强，虽离了水，但没有放弃挣扎。鱼尾巴用力一甩，小猫就被甩出去了。 百足已经恢复了人形，正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看到小猫那狼狈的样子，他心里偷笑不已。 所以说，妖皇最好一刻都别离开自己的身体，否则他总是免不了要犯蠢的。 第五十二章 小猫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可惜它的小主人一时却没有注意到它。 步清善正大光明地把百足打量了好一会儿，笑嘻嘻地说：“你踢我们下去和海兽拼杀，自己待在高处和小猫玩儿，按说你比我们轻松自在多了。怎么我还不觉得有多疲惫呢，你现在却是这么一副任人蹂/躏后的娇弱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哪里来的女鬼吸去了精气！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百足听着这话觉得十分不对劲。他哪里碰到什么女鬼了，他明明是被主上教训了！ 如今百足心里是已经弄清楚了，别看小猫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但是当着小猫的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怕主上心里都是有数的。也就是说，步清善现在说的话，肯定一字不漏都被主上听见了。 一想到主上就是步清善口中那低级的“女鬼”……百足强忍着笑意，只觉得心情十分愉悦。 在百足怜悯的眼神中，不怕死的步清善再次把大鱼往小猫的方向推了推，道：“我请你吃大鱼，你不喜欢吗？虽说这鱼是生的，但胜在新鲜啊！你不知道生鱼片有多出名！你别舍不得，快吃吧！” 小猫心里对着步清善其实是非常信任的。见步清善把好大的一坨食物又往自己的方向推了推，它忽略了鼻子上的痛意，鼓起勇气再次往前走了一步。它今天非要把这怪模怪样的食物啃光了不可！ 结果，那大鱼再次甩起了尾巴，整条鱼凌空一跃，把小猫扇飞了。 小猫在地上滚了一滚，不小心就滚远了reads;。步清善瞧着它那模样，就知道它并没有受伤，因此就光顾着哈哈大笑了。实在是小猫滚起来的样子憨态可掬，步清善作为无良的主人，一点都不心疼它。 百足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出手，他想给主上留个好印象，但又觉得他作为外人最好不要参与夫妻间的打情骂俏……这般一想，他就理直气壮地沉默了。他决定要紧紧抱住小妖后的大腿。毕竟，小妖后这些年拿着主上的身体做了无数奇怪的事情，但是小妖后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啊！主上一定喜欢他！ 妖皇不知道，在他的得力下属百足心中，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专属于步清善的抖m了。 大约是步清善的笑声让小猫觉得愤怒了，小猫趴在地上，口中发出了威胁似的声音。下一秒，它猛然由一只小猫变成了一只体型很大的猫。原本，那鱼比小猫大了三倍有余，现在猫反过来比鱼更大了。变大的猫张开了血盆大口，毫不犹豫地把活鱼整个儿吞了下去。然后，它满意地甩了甩尾巴。 步清善呆了一两秒。 在修真界，像这样能变大变小的术法其实并不难，但这是小猫啊！小猫按说是根本没有什么神通的啊！只有在它切换成大猫猫格的时候，它才会变得无比强大，平时它身上的灵气表现都很微弱。 百足倒是有了想法，觉得小猫既然能变大变小，那么主上肯定是在逐步恢复中了。 变大的小猫打了一个嗝，然后它做出了一个呕吐的动作。下一秒，鱼鳞、鱼鳃、鱼骨头等鱼身上不好吃的部分全部被它吐了出来，正好喷了步清善一身。小猫恢复了原有的体型，无辜地歪着脑袋。 步清善觉得自己身上腥气十足。他欺负了小猫一回，小猫欺负回来了，扯平了。 等到沈清上几人先后回来，步清善已经把他宰杀的海兽都处理好了。 肉留着当食物，皮毛留着换灵石，兽丹留着给沈清上当做炼物的材料，兽骨全部送给相清水……步清善的运气很不错，他竟然在十几头海兽的胃袋中都发现了储物袋！这些储物袋应该都是以前有修士宰杀海兽不幸身亡反而被海兽吃了，他们的尸体被消化了以后，就只剩下了储物袋等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步清善打算把海兽的肉全部丢了。吃过人以后的海兽的肉，他吃不下啊！ 结果，陈艾却说这些肉正好给他的血婴吃。按说血婴这东西的确是要在血肉中吸收能量的，陈艾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到底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不会滥杀好人。所以血婴自从跟了他以后，吃到的新鲜血肉实在是太少了。它现在这样子原本就有些营养不良，更何况还要天天被妖皇啃掉一点。 步清善就把所有的海兽肉都留给了血婴，其他人也是如此。血婴是个挑嘴的，只吃新鲜的肉，好在胃口不错，哪怕是有再多的肉，它都能及时消化了。而它的身形，也就是那团黑雾慢慢变大了。 这意味着小猫的口粮也变多了。 血婴觉得自己好可怜啊，但是它又完全不敢反抗，只能每天都努力地把自己养得肥肥的。 其他的人的运气就远不如步清善了。他们宰杀的海兽虽然多，胃袋中有储物袋的却非常少。其中相清水因为不能在人前把他的骨架大军放出来，他凭着那一点修为拼死拼活竟然只磨死了一头海兽。 步清善开始清点储物袋中的东西，里面的东西没有十分让人惊艳的，只能多少算是个进项。 几人在海上忙碌了一天，就打算直接歇在了海上。他们都是能够吃苦的人，这原也没有什么。用百足的话来说，他们就是要坚持不断地挑战比自己稍微厉害一点的海兽，以便在战斗中磨砺自己。 沈清上几人也会受伤，甚至有时候情况危急，他们偶尔还会受重伤，反正他们手里不缺治疗用的珍稀丹药reads;。不过，他们的性命却是无忧的。毕竟，还有百足看顾他们。这么一来，他们在击杀海兽的时候也就能尽情放手一搏了。这样子落在了别人眼中，大家都觉得他们无畏生死，当称得上是勇士。 再加上青阳峰几人的颜值都是杠杠的，一时之间，他们竟然也闯出了些许名头。 这日，步清善大干了一场，正要回去飞行法宝上，忽然有人叫住了他。步清善回头一看，见这些人中的某一位正好是他前几日刚到东介海时救过的那位修士。他当时也是举手之劳，根本没放心上。 如今一看，他救的那位修士应该是女扮男装的了。 被他救过的女修士自称姓宇文，看着步清善的眼神颇为热切。 步清善心里一动，这不会要上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戏码了吧？宇文小姐长相不俗，不过步清善对着百足那张脸都看习惯了，现在不管什么美色都入不了他心里了。嗯，人形的大猫除外。 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步清善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接受这位宇文姑娘，所以他决不能和姑娘玩暧昧。于是他的态度就显得冷淡了，说：“你们若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回了。这里并不安全。” 宇文姑娘赶紧说：“恩人可是青阳峰惜花老祖座下三徒？” 步清善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宇文姑娘又说：“那恩人可是常兴十七年十一月的生日？”都知道惜花老祖的徒弟是捡回来的。 常兴十一年？这是什么算法？步清善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意识到这是图开洲皇室的纪年方法。图开洲和宁中洲一样属于上三洲，不过御妖门所在的宁中洲上的凡人们分属于很多小国家，也有像九水城中的凡人一样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图开洲则不一样，宇文皇室统治了整个图开洲的凡人界。 步清善也是在求是峰上学过《景兴九洲志》的，所以对这一切知之甚多。他算了下自己现在的年纪，发现他被惜花老祖捡到的那个日子，按照宇文皇室的纪年来算，的确是常兴十七年十一月。 于是，在宇文姑娘热切的目光中，步清善点了点头。 得到了步清善的肯定，宇文姑娘整个人都兴奋了，她激动地说：“阿弟！阿姊终于找到你了！” 步清善动作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说：“这位姑娘恐怕是认错人了。”他是真身穿越，真身穿越的意思就是他把自己第一世中的身体带到这个世界来了，所以他在这个世界中绝对不会有血缘亲人。 步清善不由地想起了他那个不负责任失踪的父亲，总不会是他父亲多年前也穿越过来了吧？这怎么可能！他父亲分明就是仗着自己皮相好，当了小白脸，勾引了一个有钱老女人才离开家跑路的！ 排除这条不靠谱的猜测，步清善只觉得眼前这个姑娘肯定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也分两种，一种是不小心认错人了，一种是故意认错人了。前者就罢了，后者肯定是别有用心的。这年代虽然没有验dna的技术，但这里是修真界啊，肯定有很多检验血缘用的方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位姑娘还能认错人，步清善就当她是别有用心了。于是，步清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瞧着步清善这冷淡的模样，宇文姑娘身边的一个侍卫说：“九公主，会不会是真的认错人了？” 宇文公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神情激动地说：“阿弟身上龙气冲天，定是皇室中人。国师当初预测了本宫和阿弟相遇的时间地点，再加上阿弟的生辰也对得上，绝不可能会认错的。”原来，宇文公主冒着危险来东介海，就是因为国师说过，她会在这里遇到她那在出生第三天就失踪了的弟弟。 ... 第五十三章 百足一直站在高处关注着青阳峰的众人，见步清善被一位漂亮的女人拦了下来，他眉毛一挑，不怀好意地对身边的小猫说：“主上，您只管放心吧。要论仪容姿态，这个女人不及您万分之一啊。”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妖皇也很想一口咬死百足呢。 步清善照例又给小猫带了一条大鱼。小猫现在也学乖了，已经成功学会了吃鱼的正确方法。那就是先用爪子凶残地把大鱼拍死，等到鱼含冤而死一动不动了，它就可以慢慢啃了。作为一只接受着来自于步清善的绅士教育而长大的猫（这话当然是步流氓说的），小猫现在吃鱼的动作变得优雅极了。 知道百足肯定没在小猫面前说自己好话，步清善主动解释了一下宇文公主和他说话的目的。 “她虽是言之凿凿，但我却是一句都不信的。我自己的身世来历，我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哪里是她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可以把我迷惑的。”步清善说，“我虽讨厌麻烦，但遇到了麻烦也是不怕的。” 修真者的视力极好，步清善站在高处朝宇文公主看去，见她虽然不敢靠近，却还是带着自己的侍卫站在原地没有离开。步清善心里觉得有些烦，莫非他看上去像是容易被人一两句话蛊惑的傻子么？ 但话也说回来，步清善从那宇文公主的神情中看不到丝毫的破绽，仿佛她是真的刚找到一个从小失踪的弟弟一样。若是步清善是魂穿的，他指不定就信了reads;。可惜，作为一个身穿人士，步清善还是那句话，他在这个世界中绝对不会碰到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和那个宇文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 步清善这边不为所动，宇文公主那边却是毫不放弃。 大概知道步清善是个谨慎的性子，宇文公主再次拦住步清善的时候，就把自己认他做弟弟的理由一二三点都给列出来了。听得宇文公主说自己身上带着龙气，步清善先是一愣，很快就恍然大悟了。 宇文公主以为步清善不信，赶紧说：“我们宇文皇室统治着整个图开洲的凡人界，与此同时我们在修士中也占有一定的位置。我的天赋虽然一般，但也修了皇室秘法，因此是可以看见龙气的。” 龙气这种东西，自然只有皇室中人才会有的。当代皇帝身上的龙气最盛，其余的人身上的龙气就要淡一些。用宇文公主的话来说，步清善身上的龙气竟然可以直逼他们的父皇了，足见他龙气之盛。 其实身负龙气也不能真的代表什么，毕竟这个世界中的国家那么多，各大皇室中人的数目自然就更多了。步清善隐约知道自己身上的龙气来源，和宇文皇族肯定是没有关系的。于是，他就对着宇文公主劝说道：“如果公主想要认亲，最好的方法难道不是追溯血缘和灵魂吗？龙气不能代表什么。” 宇文公主叹了一口气：“追溯血缘和灵魂当然是最方便的一个方法，可是你当初之所以会失踪，那不是一个意外。把你掳走的贼人一定是用什么法子遮蔽了天机，所以这个方法已经不可以用了。” 步清善忽然很想架个小黑板给修真界的土著们上一堂生物课，说说dna的双螺旋结构，再说说dna的血缘检测原理。最好他还能立刻王霸之气附身，推动科技第一生产力的发展，让dna检测法实现！ 不管步清善怎么说，宇文公主就认定了他是她的弟弟。 不管宇文公主怎么说，步清善很清楚自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青阳峰众排排坐，就宇文公主的问题开了个会。 “那你身上的龙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清上问。 步清善像兔斯基那样揉了揉自己的俊脸，一脸纠结地说：“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们的，毕竟这些不是什么会让人觉得愉快的记忆。不过，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是告诉你们好了。” 众人皆知，步清善头上顶了一个十世善人的光环。而这个光环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 当初，在步清善最初的那一世因为救人而死以后，他先到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空间中。在那个空间中，有个玄妙的声音对他说，他可以送步清善去转世投胎，而步清善可以对自己的来世提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可以是健康，可以是财富，可以是权势，可以是天赋……总之，作为他救人的回报，步清善求什么都可以。只要他求了，在他转世投胎以后，他就可以得到那样东西。这是个很大的诱惑。 结果，步清善只求了一样：他希望在转世投胎以后，他还是他自己。 这一点真的很重要。如果他不再是他，那么下一世就算是有财有权，就算是一世健康，就算是一生顺遂，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没有了第一世的记忆，那么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死了。 那个声音答应了步清善。然后，步清善的眼睛一闭一睁，就发现自己穿越了。 他似乎穿越到了一个古代的皇室中，他是个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婴儿。小婴儿不会说话，但听力已经发育完全了。听着周围人的对话，他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皇后，且是一个能够安邦定国的皇后。他的父皇常年在外征战，是个战神一般的人物。他虽出生几个月了，但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呢reads;。 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以后，步清善觉得挺好的。皇上的嫡长子啊，他这一生肯定是要做大事的！ 在步清善穿越后的第三天，他父皇回来了。皇后抱着他亲自去了城外迎接大军归来。皇帝再一次打了胜仗，又看见了自己的娇妻爱子，心中一时豪情万丈，一时又有几分柔情。他从马上跳下来，带着一身风尘和血气，从皇后的怀中把自己的长子抱了过来。他正要细细打量宝贝儿子，意外发生了。 在穿越后的第三天，作为一个小婴儿的步清善在给他父皇挡了一支毒箭以后，翘辫子了。 “那个皇帝应该是个明君，他也不是故意拿我挡箭的。”步清善苦笑了两声说，“他的铠甲太凉了，我觉得很不舒服，就在他怀中扭动了两下。他原本是横着抱着我的，见我不乐意，就在皇后的指导下调整了姿势，打算把我竖着抱起来。恰好在这个时候，一支毒箭射过来了，正好射在我身上。” 要是没有步清善，那支毒箭射的就是皇上的胸口了。 那个皇上是个雄心万丈的好皇上，大概就是因为步清善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就相当于是救了天下苍生，所以步清善又是因为做善事而亡的，而且还是大善事。然后，步清善就进行了下一穿越。 大家面面相觑。其实，他们早先就知道步清善是有奇遇的了，但他们也只以为他是重生的，却没想到步清善在重生以前，还有这么……离奇的遭遇。三天就亡什么的，这经历肯定不会愉快。但或许也因为这样，步清善才会在短短十年左右就成功获取了十世善人的光环，这个光环可是相当给力的！ 别的不说，步清善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大家同样都是杀海兽，却只有步清善在杀海兽以后，还能大几率地从海兽胃中获得储物袋啊！ “我原是方外之人，命运不在这九千世界之中。不过，自我穿越以后，我那十来年应该都在这个时空的小世界中徘徊着。我的灵魂至终不曾改变，这就是那个声音当初应了我的，我始终是我自己，所以我在小世界中得到的东西，至今还不曾失去。”步清善又说，“龙气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来的。” 步清善说的自然有道理，但是沈清上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对。 “你只是一个三天而亡的小皇子，即使有龙气，又怎会龙气冲天？”沈清上从不缺质疑精神。 步清善耸了耸肩膀，说：“我虽然只在那个世界活了三天，但我也知道，皇帝和皇后的感情非常好。在这种封建社会，皇帝身边只有皇后这么一个女人，这原本就是极难得的，更别说皇后手里还握着实权。所以，作为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又是给皇帝挡箭死的，他们肯定会加封我为太子什么的。” 加封了太子，就能进太庙得享祭祀，所以龙气肯定要比一般的皇子多一点。 沈清上勉强认同了步清善的解释。既是如此，那么步清善和宇文皇室肯定没什么关系了。那个宇文公主必然是认错人了。只是，步清善可以对着青阳峰的人说实话，却没法对着宇文公主说实话。 “我对她冷淡点，并且咬死了我不是她弟弟，这应该就可以了。”步清善颇为无奈地说。他一点都不想去占宇文公主乃至于整个宇文皇室的便宜，所以冷处理应该就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开完会，大家该杀海兽的还是继续去杀海兽。结果，这一日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几个出家人，各个慈眉善目。其中一个白眉和尚对着步清善双手合十，恭敬地说：“师叔，净明终于找到你了。” 步清善：…… 卧槽，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认亲的亲戚！宇文公主还没甩掉呢，这些和尚又是怎么回事！ ... 第五十四章 问：天底下最能耍赖的人是谁？ 答：是和尚。 步清善终于知道和尚的杀伤力是不容小觑的了，怪不得在大话西游里面，唐僧能把很多人逼疯了。步清善觉得自己非常可怜，他根本就不是净明老和尚的师叔，然而净明老和尚就是认定他了！ 就像是宇文公主因为步清善身上的龙气认定了步清善一样，净明老和尚也是有着充分理由的。 净明老和尚的师叔都已经是九世善人，再轮回一世就是十世善人，正巧步清善就是十世善人。十世善人又不是大白菜，天底下有这么一个就已经很难得了。所以，其实只凭善人这一点，净明老和尚就觉得自己并没有弄错。更何况，在净明老和尚的师叔圆寂的时候，他们倾尽全寺之力让大能算过师叔的下一世会投生在何处，而惜花老祖捡到步清善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秘密，正好是符合测算结果的。 步清善很想扯着净明老和尚的衣服大喊：“新疆和**都算是在浙江的西边，但是你不能把在新疆出生的我按在**头上啊！而且，就算同样是在新疆，出生在吐鲁番或阿图什的差别也很大啊！” 净明老和尚口中所说的那个测算结果其实是相当模糊的，带着真身穿越的步清善能够确定自己绝对不是净明老和尚要找的师叔。然而，那些和尚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步清善觉得自己很冤。 至于十世善人的光环，那就更不用说了。净明老和尚的师叔肯定是兢兢业业修了九世，然后再入轮回了，怎么说也得花上几百年，而步清善是速成的啊！他只用十年时间就给自己混成了十世善人。这两者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应该说净明老和尚的师叔是真正的善人，而步清善只是一个天道的bug。 步清善看了眼左边，宇文公主的脸上带着倔强的神色，她身边跟着的那些侍卫们正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步清善看了眼右边，净明老和尚双手合十，脸上带着明显的委屈，仿佛步清善是个负心汉。 由此可见，这群和尚比宇文公主要难搞得多！毕竟他们脸皮厚！ 有琴清若自高处甩出了长袖，把自己的师弟整个人卷了起来，算是解了一时困境。宇文公主和净明和尚如今已经知道步清善对这个师姐颇为看重了，因此并不敢拦着，只眼巴巴地抬头看向高处reads;。 步清善叹了一口气，回身抱住百足的腰，可怜兮兮地说：“你最厉害了，快带我走吧！” 这小子绝对是想要玩死我啊！百足立刻把自己双手举高，对着沈清上……边上的那只猫说：“我真的是无辜的！我满满一颗心都属于我的小娘子！”绝对做不出抱着主上的小妖后去私奔的事情来！ 沈清上淡定地说：“哦，我们都不信。” 小猫喵了一声。 百足设了结界，可以确保他们说的话不会被别人听见。陈艾看着那些和尚说：“宇文公主也就算了，看她身上的穿戴，就知道她在皇室中并不是什么受宠的，因此她同母弟弟的身份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益处。但是这些和尚可不简单。你们还不知道吧？净明和尚是宝林禅寺中的监寺和尚。” 监寺，就相当于一个大公司中的人事部部长。甚至因为和尚们大都心思纯正，少有喜欢争名夺利的，监寺的权利要比人事部部长大很多。他的手里可握着整个宝林禅寺的物质资源和人脉资源啊！ 步清善摇摇头说：“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反正我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都弄错了。” 可不就是弄错了么，所以步清善是绝对不会跟着他们走的。同样是因为龙气，如果现在是步清善在穿越后的第一世时遇到的那对父皇母后来找他了，哪怕他只做了他们三天的孩子，他都可以把这对父母认下了。但是，他却不可能顺势认了宇文公主。因为，他和这位公主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的龙气又不是从宇文皇室而来的。同样的，他的十世善人光环也和宝林禅寺毫无关系。 步清善曾经想过，那十年中遇到的人或者事情或许会陆陆续续出现，结果现在可好，真正和他有过牵绊的人还一个都没见到呢，却出现了两伙和他毫无关系的人，两伙人都争着抢着把他当自己人。 “反正又不是你故意凑上去的，而是他们自己认错的，这便宜不占白不占。”陈艾高兴地说。 步清善语重心长地说：“可是我讨厌麻烦。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如果我顺势鸠占鹊巢了，那等到他们以后找到了真正要找的人，现在他们能给我多少助力，以后他们就会给我造成多少麻烦。” 陈艾撅起了嘴巴。这样子看上去还是有些可爱的。 步清善又说：“而且，你也说了宇文公主看上去不像是受宠的，她的同母弟弟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被人掳走了，这说明她和她的母亲在宫斗中不算是什么成功者。我要是认下了她同母弟弟的身份，以后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至于净明老和尚那边……我是绝对不会跟着他回去吃素的！” 陈艾咧嘴一笑，说：“这倒也是呢。” 可惜，不管步清善把自己的态度摆得有多坚决，宇文公主和净明老和尚都是那种认定了一件事情以后就绝对不放弃的人。于是，在东介海这片地方，除了青阳峰的这些人，其余的人都相信了，原来御妖门惜花老祖的三徒弟又是宇文皇室中的十一皇子，又是宝林禅寺的*师转世，身份杠杠的。 修真界的消息传得非常快。再过了几天，步清善身边就遭遇杀手了，里面有个金丹期的高手。 宇文皇室果然很麻烦，杀手应该是那边派来的。步清善觉得自己很倒霉。 宇文公主惨白着脸说：“父皇身边肯定也出了叛徒，有人比父皇先得到了消息。” 好在杀手都是一次性的。杀手死了以后，传旨的人就到了。 宇文皇室现任的皇帝，也就是宇文公主的父皇，很大方地封了步清善为善亲王reads;。这还是他众多儿子里头第一个封亲王的，估计是对这个自小弄丢的“儿子”的一种补偿吧。偏偏步清善不是他儿子！ 宇文公主倒是很高兴，但是步清善死活不愿意接圣旨。 “阿弟你若是真的不愿意认回亲人，阿姊就不逼你了，不过这圣旨你可以接下。”宇文公主高兴地说，“封亲王的圣旨是特制的，你只要炼化了它，就可以直接按照上面的秘籍修到金丹了。” 这算是宇文皇室中的一种传承吧，必须是皇室中人且身负灵根者才可以修炼他们的功法。 宇文公主身边跟着的人应该都是她的心腹，见公主这般低声下气说话，他们看着步清善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步清善觉得自己真的比窦娥还冤，他已经解释得连自己都觉得烦了啊！ 步清善苦笑一声说：“还是公主拿着更好。公主生活不易，不如就把这个圣旨炼化了吧。” 宇文公主的眼中立刻涌出了泪水，她声音哽咽地说：“阿弟，阿姊就知道你还是关心阿姊的！” 步清善：…… 宇文皇室这边拿出了好处，净明老和尚那边估计是怕“步师叔”被皇室抢走了，很快也拿出了一块牌子，说：“师叔，这牌子跟了您整整九十九年啊。您当初圆寂之后，我也没舍得把这牌子烧了，现在正好可以物归原主。您拿着这个牌子可以直接进寺中的藏经楼，想要什么功法都可以自己选！” 步清善：……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步清善决定去东介海的深处避一避了。 步清善倒也不光是为了躲那抢着认亲的两伙人，而是因为青阳峰众觉得东介海的深处肯定藏着能让海兽变得难以对付的秘密。他们想要去查探这个秘密，一劳永逸地把永远杀不完的海兽给解决了。 “你上次只说了一世的经历，不还有九世吗？能说说不？”相清水对着步清善的经历很感兴趣。 严格说起来应该是还有八世，因为步清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世是他未穿越之前救双胞胎而死的那一世，然后才是第二世当了三天皇子救父皇而死了。接下去的几世也是阴差阳错死了……就像是第二世那样，那种死法还是他自己根本无法选择的！步清善觉得自己没有因此扭曲心性真的是太难得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步清善垂下了眼帘，“总会莫名其妙就死了，死前正好做了好事，而且还是能挽救苍生的大好事，所以我就变成十世善人了。真说起来，我活得最长的那一世有九年多。听上去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花了十来年的时间共活了九世，结果其中的一世就占了其中的九年。” “时间长了，肯定能遇到什么刻骨铭心的人或者事。”相清水故作老成地说。 步清善淡淡地笑了一下：“是啊……其他几世都是莫名其妙就死了，唯有那一世是我自己选择死的。那一世的身体很不好，原本就活不过十年去，结果还有很多人觊觎我身体中的某样东西……他们要我死，我偏偏不死。他们要我活，我偏偏就死了，死了就可以用那样东西去救我唯一的朋友了。” 步清善的语气中透着一种怀念。哪怕是相清水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这种时候应该闭嘴了。 妖皇的灵体再次把自己的小猫身体“穿”上了。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找谁算账，也没有戏弄自己的人形小宠物，他只是把安静地自己塞进了步清善的怀里，就像是小猫一样，接受着步清善的拥抱。 唯一的朋友…… 妖皇觉得自己的心脏处有那么一点疼。 ... 第五十五章 步清善低头揉了揉小猫，心道：在曾经的那一世中，他在最后的关头把自己身体中封印的上古灵种给了阿宝，阿宝就可以踏上修真之途了。虽说那时他们生活在小世界，而现在步清善生活在景兴中世界，但只要阿宝努力，总有一天能飞升到中世界的。也不知道他和阿宝还有没有再相见的那一天。 被步清善抱在怀中的“阿宝”也正若有所思着。步清善方才那话听着十分耳熟，少不得妖皇当初在幻阵中的经历不单单是他自己的幻想而已……若真是那样，那他岂不是欠了步清善好大一个人情？ 都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喵！ 妖皇不禁想起步清善平日里的诸多爱语。比如说步清善总是抱起小猫就亲，还动不动就对着小猫说爱死你了等等。那时妖皇只觉得步清善过于轻浮了，如今却觉得步清善果真是爱得无可自拔了。 唉，有这么一个死心塌地的爱慕者……果然还是要叫他矜持些才好啊！ 妖皇心里立刻涌出了无数的“娇妻养成计划”。他一定要把步清善调/教成端庄大气那一款的！ 亏得步清善完全不知道妖皇内心的各种脑补，否则他肯定要不客气地送上三个字：“不要脸！” 在妖皇的无限畅想中，在步清善思念阿宝的过程中，一宠一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和谐。 见步清善不再多言，沈清上体贴地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沉稳地说：“和清善比起来，我以前的经历就显得单调很多了reads;。我原本也不是此方世界中人。在那个世界，并没有种种仙法的存在……” 沈清上难得吐露心声，一时间竟说出了好些感慨来。 其他人听得有些莫名，但是来自信息爆炸现代社会的步清善却是听懂了。原来大师兄是从科技高速发展的未来世界来的啊！怪不得有时候步清善用理科脑开玩笑的时候，大师兄仿佛能听懂一样。 沈清上穿越前的那个时空虽然科技发达，但是却并不和平。几大星系常年处在战乱中。沈清上是其中一个联盟国的将军。他的军旅生涯有二十多年，杀敌无数，也怪不得在残酷的修真界适应良好。 而且，沈清上在修真界中能够做到博文广识也是有原因的。原来在他那个时空中，婴儿出生的时候就会被植入光脑。沈清上和步清善一样，穿越的时候是真身穿，所以光脑也一同带过来了。在修真界中，光脑自然无法连接未来的天网，但是它还是可以做一些信息归纳整理的工作，竟是十分方便。 有琴清若见师兄师弟都坦白了，她也不好瞒着，只笑了笑，说：“和你们相比，我的经历却是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原先所在的那处，风土人情都和此界相似，只是那时候并没有仙人的存在。我生于安乐，却长于乱世，情非得已学了些下作的手段，虽不能复国，到底乱了新朝，也算是报了国恨。” 感谢无数的网络小说，步清善又听明白了。 大师姐应该是从某个古代时空穿越过来的。估计大师姐原本家境很好，说不定是什么大家闺秀，甚至还有可能是一国公主，原本生活无忧，可惜却是国破家亡了。大师姐虽是女子，却没有苟且偷生，大约是利用了自己的美貌，周旋于枭雄奸贼之间，最终给自己报了仇，可以称得上是个奇女子。 在患难中，女人所展现出来的毅力往往比男人更盛。怪不得大师姐如今十分看重自己手里的剑。 步清善心中叹息，回头看了小师弟一眼。相清水的来历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从他能召唤出骨架这一点来看，步清善就可以猜到他是从魔法位面穿来的。想来他以前的生活也不容易，估计从未和正常人接触过，每日身边跟着的不是骨架就是亡灵，因此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自闭。 每个人的过去都有些沉重，好在他们在这一世获得了无可取代的亲情。这真是太好了。 百足操控着飞行法宝飞到了东介海的深处。这一段路很不好走，海上的罡风非常猛烈，要不是惜花老祖送的飞行法宝很给力，要不是百足的操纵精妙，他们凭着自己的修为还做不到如此深入。 大家原以为东介海的深处应当是黑浪翻滚、波涛汹涌的，却没想到这里十分平静。高空依然强风猛烈，水面却无甚波澜。间或有大型海兽的身影在水下掠过，也是安安静静的，并无什么声响。 大家在上空看了一会儿，什么端倪都没看出来。 百足提议说：“不如我们潜入深海中去探一探。我这里有好几颗避水珠，是早年历险所得。” 沈清上摇摇头说：“不行，入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虽说你修为高深，但我们这里人数不少，只你一个恐怕护不住我们所有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人们对于深海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一直假装自己不在的涉阳难得开了口，说：“还有我。” 陈艾不熟悉这个声音，就四下看了看，似乎想要找到那个说话的人。 下一秒，涉阳从有琴清若的手腕上游下来，落地化为人形。当初涉阳和有琴清若刚刚签订契约的时候，他正身受重伤，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因此这些年都是一副小蛇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化形。 涉阳的人形显得有几分高大威猛，那样子是极其俊逸的，但化形却不够全面，竟然还带着几分兽性，不仅一双眼睛全部是猩红的，半边脸上也还带着鳞片reads;。鳞片是墨绿色的，颜色深处就显得黑了。 涉阳站在有琴清若身边，那样子叫步清善想起了一部童话。这就是现实版的《美人和野兽》啊。 “我身上有上古龙神的血脉，在没有化身为龙之前，都不能彻底化作人形。”涉阳解释说。 有琴清若很有几分欣喜，说：“我们现在拿到了青光珠，等到青光大秘境开放的时候，我们可以去里面寻宝。据说青光大秘境中有一条蛟龙，你若是能得到它的血，说不定修为立刻就有进益了。” “师妹，你的心也太大了些！那是一条蛟龙，那不是一根软趴趴的面条，你想要它的血就能拿到它的血么？”沈清上赶紧给师妹泼了冷水，“在我们修到金丹之前，青光大秘境都是不能去的。” 他们下山之后这一路都太顺了，大家的心情都难免有些浮躁。如今沈清上这么一说，大家也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虽然百足修为高，可以给他们很好的保护，但他们自己也要脚踏实地啊。 有琴清若道：“师兄说得是，是我心大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步清善怀中的小猫忽然也落地化为了人形。步清善虽然在这之前早已经见过了自己妖宠的人形模样，但其他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妖皇的人形。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呆愣。陈艾看着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的妖皇，喃喃自语地说：“不是猫妖吗？莫非是一只伪装成猫妖的孔雀妖？” “你们仔细看那黑影，这不是大型海兽从水中掠过的身影，这是正在扩散的邪魔。没想到这一处竟然还有邪魔的存在。想来那兽潮诡异也是邪魔在作祟了。”妖皇指着水面下时隐时现的阴影说。 修士的眼睛很利，他们既然能看错，自然是因为这邪魔有些不对劲。 于是，妖皇又说：“你们都停在这里不要动，我先下去一探究竟。”这话说完，他就直接从飞行法宝上跳入了海中。步清善想要拉住他，可惜那动作却慢了一步，结果自然是一根猫毛都没有抓住。 步清善的脸立刻就青了。这只猫太欠揍了啊！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说去就去了呢！ 涉阳不爱说话，就给了有琴清若一个眼神。有琴清若从眼神中明白了自家妖宠的意思，立刻安慰自己的师弟说：“你放心吧，小猫虽然平时笨笨的，但他现在既然敢入水，本事肯定是不小的。” 步清善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就是想要吃东西了！你们说，我平时又没有饿着他，怎么他现在还是一副为了吃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性子呢？邪魔能算是正经食物吗？” 涉阳又看了有琴清若一眼。有琴清若又说：“大约小猫有什么需求，这邪魔恰是不可或缺的。” “那也不能鲁莽行事啊！他现在每天都在陈艾的血婴上啃一口，这难道还不够吗？邪魔最多只能当当零嘴，吃多了怕移了性情。他要是真的馋，可以吃灵花灵果灵药。”步清善不错眼地盯着水面。 涉阳再次给了有琴清若一个眼神。有琴清若虽不怎么相信涉阳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意思，仍是尽责地“翻译”说：“涉阳说了，你的小猫比百足还厉害呢。你真的不用太担心他。他很快会回来的。” 这回步清善还没有说什么，相清水终于憋不住了，天真地问：“师姐……为什么每次涉阳看你一眼，你就能说出好几句话来呢？你是怎么知道他的眼神有如此复杂的含义的？能教教我吗？” 有琴清若：…… 涉阳脸红了。 ... 第五十六章 陈艾在一旁犹犹豫豫，一副“我有话想说但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的模样。 有琴清若霸气侧漏地斜了陈艾一眼。陈艾立刻缩了脖子。瞧着他们这样子，步清善忍不住笑了起来，促狭地问：“你是和清水一样，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师姐能从一个眼神中看出这么多的内涵吗？” 陈艾连忙摇头，恨不得以死证清白：“不是的，不是的，我一点都不好奇这个！” “那你刚刚想说什么？”步清善又问。他看得出来，陈艾其实是相当好奇。 陈艾犹豫了一下说：“他们都说，御妖门的弟子在修炼方面和他们自己的妖宠是持平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步清善皱着眉头问。 陈艾小心翼翼地说：“并、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你们都不像是寻常的御妖门弟子。” 这并不是陈艾胡说的。当初在西岭小秘境中，有几个散修想要暗算沈清上，不就是因为他们觉得沈清上的修为低吗？在当时，那群人明明看不穿百足的修为，却还是敢直接动手了，就是因为凭着他们固有的经验来看，在沈清上这个主人修为不深的情况下，妖宠百足的修为肯定厉害不到哪里去。 但其实，百足的修为却是非常高深的。他刚刚和沈清上签订契约的时候，还有伤在身。如今，他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其实也还没有完全好透。但就算是这样，百足现在的修为已经深不可测了。 根据沈清上揣测，他觉得百足彻底养好了伤以后，他的修为肯定在化神期以上。 化神期是什么概念呢？御妖门的掌门人不过是化神期而已，却已经能够护住一个门派了reads;。 如果只有百足和沈清上这一对修为差异大，陈艾还可以当成是特例来看。可现在的问题是，涉阳和有琴清若之间的修为差异竟然也很大。小猫和步清善这一对则显得更加奇怪了，小猫弱小的时候非常弱小，强大的时候又过于强大，总之小猫的修为和步清善的修为放在一起看时也是非常不合拍的。 听见陈艾这么说，步清善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当他还在御妖门的时候，除去青阳峰上的这几个嫡系师兄弟，步清善在求是峰上也见过不少同门小弟子和他们的妖宠们，他们的情况确实和陈艾说的一样。除此以外，步清善比较熟悉的修为高深者有三个，一个是掌门人，一个是惜花老祖，一个是求是峰上的督学正阳老祖。步清善没有见过前两者的妖宠，但正阳老祖的妖宠确实和他一样是元婴期的。 步清善以前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但如今被陈艾特意点出来，他便也觉得奇怪了。 不过，想想看他们当初获得妖宠的途径，其实那就和大多数的弟子不一样呢。别人都是很容易就契约到妖宠了，唯有他们却是一连契约了很多次都不成功，最终还是去了门派禁地才获得妖宠的。 “我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步清善说。既然他们获得妖宠的方式都和大部分人不一样了，那他们在别的地方和一般的御妖门弟子不一样，这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了的吧？应、应该吧？ 陈艾缩了下脖子，显得非常无辜。他这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些少见多怪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东介海上忽然掀起了狂风大浪。哪吒是怎么闹海的，小猫就是怎么在海中整出花样来的。一时之间，那浪头宛若有了生命一样，就好像能够吞噬一切，看上去非常可怖。 停在高空中的飞行法器都似乎要被掀翻一样。百足赶紧把所有的人护住，不让他们掉进海里去。 步清善顾不上说话了，全神贯注地盯着海面看。他虽然知道自家妖宠处于大猫猫格时非常厉害，但此刻海上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步清善甚至有一种正在天崩地裂的错觉。海中透着不祥的气息。 聪明如百足，如今已经知道那种特殊的邪魔对妖皇的身魂恢复有好处了。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妖皇。这就好像步清善在穿越之前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一样。妖皇只是在充能而已。 “如果……”步清善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着百足。 百足赶紧说：“如果我察觉到不对，我就立刻下去把你的小猫捞起来。” 得到百足的保证，步清善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愤愤地说：“怨不得大家都相信男孩穷养女孩富养呢。其实男孩女孩都要富养，要是平时给它吃的东西够好，它就不会盯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食物了。” “我觉得小猫平时的伙食已经够好了。”沈清上非常客观地说。 听了沈清上的话以后，步清善立刻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盯着大师兄。 沈清上下意识就把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都逐字分析了一下，生怕自己哪个字眼会伤到步清善这位小爸爸的心。可是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啊！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步清善动作艰难地摇摇头，悲愤地说：“不，你说得都对！小猫平时的伙食已经够好了！我已经把我最好的东西都献给我的猫……仔仔了，可为什么它还是养成了异食癖这种十分非主流的习惯？” 百足：…… 洞悉真相的百足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沉默，是看戏时最应该拥有的良好品质reads;。 嗯，要是能来点香瓜子当零食就更好了。 海上的风浪愈演愈烈。海中那些若隐若现的黑色暗影使得浪头都染成了黑色。步清善听到了一声恐怖的兽吼。黑色的海面上又瞬间染上了诸多鲜红。血的味道直冲云霄，步清善被熏得后退了一步。 “不要紧张，这不是主……小猫的血。”百足笑眯眯地说，“大概是惊醒什么厉害的海兽了。” 相清水对于小猫的关心并不弱于步清善。他对着海面念念有词。步清善穿越前虽然已经高分通过了英语六级，但他却一点都听不懂相清水在念什么。不多时，海上就浮出了一架巨大的海兽骨架。 相清水松了一口气说：“果然不是小猫的血。百足好厉害，这都能分辨出来。” 百足笑着说：“其实很容易的……别人的血液都是腥臭的，唯有小猫的血液是甜的。”他很妖孽地舔了下嘴唇，仿佛已经闻到了什么无上美味的食物所散发出来的香甜味道。沈清上的脸都黑了。 步清善的脸也黑了。卧槽，别告诉他百足竟然是个恋兽癖啊！ 等等，百足本来就是妖，他喜欢妖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明明哪里都不对啊！ 小猫是他的，哪怕是变态的大猫，那也是他的！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小猫，所以才不会轻易便宜了百足那个妖孽！步清善这时候忽然又涌出了一种身为父亲在看到别家臭小子正觊觎自家“女儿”时的危机感来。（嘤，自家种的白菜果然不能让别家的猪来拱啊，还是自己吃掉比较好呢。） 见步清善面色不好，相清水还以为步清善是在担心小猫。于是相清水体贴地安慰他说：“你不要怕，就算小猫出事了，我也能把它变成这世界最漂亮的骨架！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很欣慰呢？” 完全没有觉得欣慰……步清善对着相清水“呵呵”了一声。 海上的血色还在继续蔓延。几个巨浪落回了水面，再掀起时就变成了血浪。血腥的味道变得越发浓郁了。陈艾养的血婴开始蠢蠢欲动，似乎很想从储物戒中钻出来，然后跳进血潮中饱饱地吃一顿。 “让它老实点。”百足对陈艾说，“它要是现在去了海里，小猫肯定会直接把它当点心吃了。” 陈艾毫不怀疑百足的话，只好小声安慰自己的血婴。血婴觉得好委屈呢，平时它吃饱喝足以后，还要牺牲自己去喂养小猫。现在小猫弄了这么多食物，它不过是想跟着喝点汤而已，结果大家竟然告诉它说不可以！嘤，它一定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宝宝了！宝宝今天一点都不开心，宝宝真的生气了！ 方圆百里的海面都被染红了，看上去十分壮观。过了好久以后，东介海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 小猫却还是没有从海中钻出来。步清善盯着海面瞧了好一会儿，他连一根猫毛都没有瞧见！ 步清善只好求救似的看着百足。其实百足觉得妖皇一点危险都没有。不过，妖皇一直不冒出水面，这点的确比较奇怪。百足也不知道妖皇在打什么主意。也许，妖皇就是想让小妖后担心一下？ 一定是这样了！百足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这是增进感情的好办法啊！ 事实上……妖皇现在正躺在海底的一棵巨大的珊瑚丛上。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飘逸的长发散在水中，整个人显得非常慵懒。他根本就没有受伤。他也没有中了什么导致身体动弹不了的毒。 他只是……吃撑了不想动而已。 ... 第五十七章 步清善几人等了又等，还是没有见到小猫从水里出来。步清善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 相清水不紧不慢地收集着海兽的骨头。这些都是被小猫啃死的，全部是大型的海兽。相清水的收藏一下子变得非常可观。他看着骨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几位绝世的美人一样，眼角眉梢全是欢喜。 见步清善很紧张，相清水安慰他说：“小猫现在肯定还活得好好的，否则我一定能把它的骨架召唤出来的。”他的法术只对死物有效，死掉的东西在他面前才会像活着一样听话，这就是他的本事。 对于小师弟的安慰，步清善按说应该领情，但是相清水你这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可惜是几个意思？ 沈清上也有些担心，说：“百足，你把避水珠拿出来吧。现在海面已经平静了，我们下去水中看看。”虽说现在可以肯定小猫没有死，但它万一受伤了或者是力竭了，长时间待在海中肯定很危险。 相清水又拦了一下，说：“你们不要急，我先把骨架都召唤出来，然后向它们打探一下情况。” 这里是东介海的深处，这里的海兽和在海岸线附近掀起兽潮的海兽很不一样。许是被那些邪魔影响的缘故，这里的海兽体型更大，修为也更高，甚至还生出了些许智慧来，当然这智慧倒也是非常有限。它们一直蛰伏在大海深处，一边远程操控着兽潮，一边不断地生孩子。所以兽潮才会声势浩大。 在这些海兽心里，那种能影响它们的邪魔当然是好东西，毕竟它们在邪魔身边待的时间越长，本领就会变得越大。（其实它们的生机已经被侵蚀了，变成了一种介于生物兽和非生物魔之间生物，这一点就是海兽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了。）小猫要吃掉邪魔，这些海兽自然不肯，因此就全部闹了起来。 当然，闹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些海兽全部死掉了。 相清水只觉得这些大型海兽的骨架实在是漂亮极了，他简直要对着这些骨架流口水了reads;。不过，现在还不是发花痴的好时候，相清水赶紧让它们在半空中一字排开，然后开始用秘法和它们进行沟通。 这些海兽生前都是亲水的，现在变成骨架了也有控水的能力。它们乘着水龙停在半空中，就把飞行法宝上的一行人衬托得无比渺小。在它们面前，步清善几人就好像是小蚂蚁站在大象面前一般了。 一想到平日那么软萌的小猫竟然啃死了几只如此庞大的生物，有琴清若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就仿佛是一个非常荒谬的梦。她按着自己想要抽搐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实在是太凶残了……” 步清善是当局者迷，反正有琴清若是绝对不会小看小猫的了。 相清水向着海兽们打探小猫的情况。他才刚发问，几个大骨架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骨头间的关节全部发出了咔嚓咔嚓的脆响。它们才刚死，对于死前发生的事情记得非常清楚，立时告起状来。 相清水在步清善几人面前给海兽们翻译说：“……它们正在上供。忽然一个全身长了毛的丑八怪出现在了它们面前。那丑八怪十分猖狂，一来就把它们的力量之源给吃了，还把它们都给咬了。” “放屁！老子的小猫那么美！你们才是丑八怪！”儿控的步清善简直要气得跳脚。 相清水也觉得小猫很好看，不过他倒是客观地说了一句：“在海兽的眼中，我们都是丑八怪。” “深海中一点光都没有，它们什么都看不见，就只能随便长长了，个个都是奇形怪状的，还好意思说我们是丑八怪。”步清善哼哼了两声，“师弟，你再问问它们，小猫怎么还没有从海里出来。” 相清水又和骨架们聊了一会儿，这一聊倒是真聊出一点线索来。 这一处的海域原本就是海兽们的老巢。当这里还没有邪魔的时候，海兽们就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了。它们会在春天发/情繁衍变得无比焦躁，还会集体在那时去浅海觅食，这就形成了所谓的兽潮。 原本兽潮一直都在修士们的可控范围内，海兽们从来都占不了上风。不过，海兽们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它们年年死掉一批，食物的压力就不会那么重了，这反而是件好事。大自然就是这么残酷的。 在前几年的某一天，海兽的老巢中忽然出现了邪魔。那邪魔起初只有小小的一团，海兽们也没有把它当一回事。但是，邪魔都是会成长的。那一点点邪魔吸取着各种负能量，慢慢往外扩散着。海兽们很快就感受到了它给大家带来的变化，这种变化在它们看来是好的。于是海兽们尊它为力量之源。 这力量之源在吞噬一些海洋生物的性命后会扩散得更快。等到新一年的发/情期到来，海兽们发现只要不断向人类修士发动攻击，死掉的人类修士越多，邪魔会成长得越快。于是兽潮就愈演愈烈了。 以前是人类杀海兽，现在是海兽杀人类。在海兽看来，这都是为了生存，不能更公平了。 只是海兽们这边斗志昂扬，人修那边却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虽然寻山派发出了求救，但都是一些小辈上前线杀海兽，老一辈的要么端着身份，要么觉得出不了什么大事，所以竟然都没有出手。 要不是小猫把邪魔吃了，只怕再这么发展下去，肯定会有一场惊天的祸事。 而现在，邪魔被吃了，厉害的海兽也变成骨架了，海中按说是没有别的危险了。不过，据这些已经死掉的海兽们说，它们在前些天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危险的气息，从大海的深处传来。正因为这样，所以它们才会想要向力量之源求庇护。结果，它们正在进行上供仪式呢，凶残的小猫就出现了。 海兽们的智商虽然不行，但越是这样，海兽中的等级制度就越是森严reads;。它们向来都是崇尚以强为尊的。能让这些大海兽们都觉得很危险的，肯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生物。虽然，那生物从未露过面。 小猫不怕邪魔，不怕海兽，但或许会在这个神秘的生物面前吃苦头。 听到了这里，相清水果然有些担心小猫的处境了，就命令这些海兽骨架下海去寻找小猫。 几个骨架立刻打起了哆嗦，显然都不喜欢这个差事，但是主人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一时间，它们都有些纠结。就在这时，一个鱼首兽身的海兽骨架非常机智地把自己散成了一对碎骨头，消极怠工。 这真是个好主意啊！其他的骨架也瞬间散成了碎骨。 相清水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相当危险的笑容：“天凉了，晚上炖骨头汤喝吧。” 海兽们又立刻重新开始拼骨架。只可惜，它们的智商很是有限，碎成一堆容易，再拼回来就有些难度了。相清水冷哼了一声。骨头们上下飞舞得更快了，然而它们越急切，骨架们就越难以拼好。 相清水叹了一口气，开始吟诵法诀。在他的帮助下，骨头们的动作终于变得规律起来。 骨架还没有彻底拼好，一个人就从海中冒了出来。妖皇原本就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不小心吃撑了而已。歇够了，他也就姿态从容地钻出了水面。他虽然破水而出，身上却连一滴水都没有沾到。 难得看到化为人形的妖皇，百足和涉阳都有些激动。 妖皇这回是真吃得有些撑。他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在接下去的几年中都不会有身魂再次离体的危险了。而只要他在这几年中再吞噬一些邪魔，或者干脆找到彻底治愈的方法，那么几年后的情形也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既是如此，妖皇就决定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调/教一下自己的人形宠。 被妖皇惦记着的步清善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冷。 “小猫果然没事呢。”沈清上微笑着说。他是故意的。他猜测人形的小猫大概不喜欢被这么叫。 步清善胡乱地应了一声，眼神左飘飘右飘飘，就是不直接看向人形的妖皇。他敢提着猫脖子教育小猫，但是在人形的大猫面前，他又觉得拘束了。毕竟，他心里还存在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好好的直男才不会说弯就弯呢！_(:3∠)_ 关于上面这一点，步清善觉得自己绝对不是在嘴硬！_(:3∠)_ 妖皇在步清善面前站定。就在这时，海面上又重新闹腾了起来。刚刚才被相清水拼完的几个大型海兽骨架再一次毫无骨气地碎成了一堆堆。相清水也不强求，把碎骨头全部收进了他的秘境空间里。 这片海域被一种危险的气息笼罩着，仿佛有什么大怪物被惊醒了。 妖皇顾不得调戏步清善，皱着眉头看向海面。他之前弄死的海兽实在太多了，因此这片海域早就变成了血腥的一片，原本深蓝色的海已经变成了红海。也许就是这点血腥味把什么怪物吸引来了？ “是上古大妖的气息。”百足收起了一贯玩世不恭的笑容。上古的妖，血脉浓厚，自然是很不好惹的。百足修为高，在步清善几人面前就仿佛是无所不能一样，但就在此刻，他竟然都肃了脸。 涉阳把有琴清若护在了身后。他想了想，又把相清水和陈艾拎过来，同样护在了自己身后。至于沈清上，他还有百足呢。而步清善更不用说了，他这个人已经被妖皇盖了戳了！涉阳也是很机智的！ 要战便战！妖皇的身上也迸发出了一种强大的气势。 ... 第五十八章 说句实话，在这之前，步清善对于妖皇的感情很复杂。 步清善很喜欢小猫，虽然这只猫笨笨的呆呆的，虽然这只猫最大的本事就只是卖萌，但是步清善把它当宝贝儿子养了那么几年，对于小猫肯定是有感情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步清善在面对一个多出来的大猫猫格时，即使这个大猫很厉害，但他也总会觉得大猫的存在像是在抢走小猫的生活一样。 毕竟，步清善一直都把猫当成了精分，并不知道小猫就是大猫，大猫就是小猫。 再加上大猫的强势，一直以来都让步清善有一种“失控”的感觉。因为那十来年的经历，步清善这个人其实有那么一点被害妄想症。对于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来说，所有失控因素都是不受欢迎的。 但是，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当步清善直观地感受到妖皇强大的时候，当他在妖皇的威势下差一点就站不住的时候，当他看着妖皇的长发在猎猎长风中飞扬的时候，步清善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男人的血脉中似乎都隐藏着一股狠劲。步清善下意识地想要崇拜强者。 即使妖皇的威势不是冲着步清善来的，但步清善的血液还是在嚣张着，他的心脏还是在鼓噪着，他察觉到一种来自妖皇的未知的危险，但这一点危险却不会让他产生恐惧，他只会因为兴奋而战栗。 步清善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他的眼中仿佛只有这么一个人了，这个来自于血海中的从容男人。 因为妖皇的挑衅，才刚刚恢复平静没多久的大海重新掀起了巨浪。只是那个上古大妖依然没有亲自出现。它藏在大海的深处，正透过海水窥伺着，就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永远不缺乏耐心。 百足和涉阳对视一眼。 几秒钟以后，百足忍不住说：“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毕竟我又不是小清若，没法从你的一个眼神中获得那么多的有用信息啊！”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涉阳那双兽瞳中大概只有冰冷和死亡。 沈清上默默地捂住了脸。严肃的气氛就因为百足的这一句吐槽而消失殆尽。 涉阳憋了一会儿，才在大家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吐出三个字来：“不寻常。” 这不是废话嘛！谁都知道现在的状态是不同寻常的！有琴清若叹了一口气，只好帮自家的妖宠补充说明了一下：“涉阳的意思是，这里只是一个中等世界，上古大妖在大世界中都成为传说了啊。” 确实是这样的，自从人修兴起以后，妖修在这无数年中越发没落了。上古大妖们早已经在天道的限制下死得不能再死了，都成为了传说中的生物。如今存活着的那些妖修们，他们中血统高贵些的也不过是继承了一丝上古大妖的血脉而已。真正的上古大妖或许还存在着吧，但已经很久没人见过了。 妖皇之所以强大，只是因为他觉醒了自己身上上古大妖的血脉而已。但即使强大如他，他们在大世界中也不过是稳稳占领了灵气匮乏的小西洲而已。妖皇拥有野心，他想要把自己的疆土往灵气充沛的地方开拓，事实上他也差一点就做到了，然而他却踏进了一个从数万年前就开始布置的陷阱里。 “当然不是真正的上古大妖了，只是像……一样觉醒了大妖的血脉吧。”百足分析说。但就算是这样也很不对劲，因为血脉激发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很多天材地宝的辅助，还需要极高的天赋。 大家说话的时候，步清善的注意力仍被妖皇吸引着，所以他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 这可以算是某种形式上的美色误人么？ 相清水被涉阳护在身后，他心理素质极好，不激动也不觉得害怕，正自得其乐地蹲在一边念念有词。陈艾的脚有些软，见主人都蹲了，他也就毫不客气地蹲下了。两个人就像是两朵雨后的小蘑菇。 对于相清水这个主人，陈艾自然是尊敬的，不过他却不是很怕他。所以，陈艾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你在念什么？我可以学吗？”陈艾其实是介于人和魔之间的生物，因此觉得相清水非常亲切。 相清水也不藏私，略有些歉意地说：“是我以前学的东西……和修真比起来，算是两种不同的能量体系了。我的体质和你们不一样，我能把修真的力量转化为那种能量，但是你们就做不到了。” 陈艾稍微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一点点失落的情绪的丢掉了。 相清水和陈艾这两只蘑菇的脑袋凑在一起，看上去可萌可萌了！涉阳低头看了他们一眼，心中不免有些惆怅。要是含光在这里就好了，含光最喜欢小萌物了！他总喜欢养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对了，萌这个词还是涉阳从步清善那里学来的。 总的来说，在这一刻，在面对一只强大的未知的敌对的妖怪时，只有妖皇大人在一心一意警戒着，并且豪情万丈地想要来一发……哦，战一发。而步清善的心中正被英雄美人的情怀激荡着，沈清上正从百足的话中提取信息，有琴清若分了心神给涉阳，相清水和陈艾不在状况中，涉阳正在走神。 这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对妖皇很信任吧。为此，妖皇或许应该觉得……荣幸？ 高手对敌，小虾米都是看不懂的。哪怕步清善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妖皇，他却没有看到妖皇有什么大的动作。妖皇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而已啊！而海面上虽然波涛汹涌，那个大妖仍然没有露面。 忽然，妖皇面色一变。 “怎么了？”步清善脱口而出。 “消失了……竟然消失了。”妖皇喃喃自语地说。他和那个大妖正在互相试探着，还没有正式开始打架呢，结果那个大妖忽然就消失了！这怎么可以！他们妖修中就没有这种不战而屈的孬货！ （妖修也有地盘意识，在很久以前总是会一言不合就打架。然而现在妖修生活不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为了不被那些贪婪残忍的人修寻了便宜，他们在打架之前往往会先试探一番。当然，现在打架也不叫打架了，叫友好切磋。不过，如果试探的结果不满意，他们还是要进行生死一战的。） 相清水默默地举起了手，说：“我觉得……” 百足也察觉到那种强大的气息忽然就消失了。他不怎么确定地说：“逃走了？” 妖皇面色不善地说：“不，我觉得他应该还在附近。你们都小心点，他或许要偷袭。”他原本只是想要和那只大妖打一架而已，但如果那只妖真选择了偷袭，那么他还是努力直接弄死那只妖吧。 相清水是个乖宝宝，就算被忽视了也不生气，再一次说：“我以为……” “这妖……不知来历，或许是因为受了伤才躲到中世界来养着的。”百足笑着说。如果是养伤来的，那么在面对全盛期的妖皇时，这个大妖要是怕死，少不得还是要躲一躲的。这倒是也能理解。 妖皇仍是不相信那妖已经走了，他开始用神识一寸寸地探寻着这片海域。 相清水扯了扯有琴清若的衣角。 因为听说大妖可能会偷袭，有琴清若正处在高度戒备中。被相清水扯了衣角，大师姐才分了一丝注意力给小师弟。见相清水一点都不紧张，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她不免觉得相清水真是太心宽了。 相清水对着大师姐羞涩一笑，兴奋地说：“我觉得，我把那只大妖契约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听清楚相清水说了什么以后，百足脚滑了。 步清善之所以能契约到妖皇，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要不是妖皇当时很虚弱，要不是妖皇当时被一样法宝带到了御妖门的禁地，要不是步清善头上的十世善人光环……这契约不可能成立。 像妖皇这样的大妖难道是想契约就能契约的吗？！相清水刚刚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我一直契约不到合适的妖宠，心里有些着急。然后，我刚刚脑海中灵光一现，意识到我体质特殊，估计是不能用寻常的方法来契约妖宠的，不如按我自己的方法来。于是，我就把契约妖宠用的法诀和我收服骨架时用的法术结合了一下……我刚刚就把那个新版法诀念了一遍，就成功了。” 相清水羞涩地笑了一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相清水开心地说：“我的妖宠一定很可爱！我这就把他召唤出来！” 在大家一脸“卧槽这都可以”的表情中，一个很小的骨架出现在了相清水的手心里。这个骨架长得非常奇怪，就像是一些不相干的骨头胡乱拼凑出来的一样。和一般的骨架不同，在这个骨架的头颅中正燃着一团幽火。就因为这团疑似火焰的存在，所以它还没有彻底死去，它仿佛还活着一样。 “小骨头的原型超级大呢，是为了方便才缩成这么小的。”相清水给大家介绍说。 第五十九章 妖皇有三个最好的小伙伴，分别是百足、涉阳和含光。妖皇连带着百足和涉阳正好都和青阳峰上的三人签订契约并活了下来，只可惜含光一直不知所踪，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死了，他们不能不伤感。 当相清水还没有契约到自己的妖宠时，妖皇他们总抱着希望，觉得凭着他们和青阳峰的缘分，说不定含光也能因着相清水活下来呢？可惜，现在含光仍不见踪影，相清水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妖宠。 妖皇三人心中的悲伤是步清善几人所不清楚的。他们凭着自己的毅力把难过压了下去。 不过，相清水的妖宠确实有些出人意料。它根本就不能算是活物，毕竟它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骨架了，但它既然能被契约，自然也不算是死物。用步清善的话来说，这就是“薛定谔的妖宠”啊。 相清水小心翼翼地反驳说：“我……我不叫薛定谔。” “别管什么薛定谔了，都是我胡乱说的，你就当我日行一疯吧。”步清善好奇地问，“你知道它生前是什么妖吗？不不，也不能说是生前，毕竟它这样应该也不算死了吧？那它到底是什么品种？” 品种这个说法倒也没有错，毕竟妖怪就是由各种不同的物种修炼而来的，但在场的几位妖怪在听到“品种”这一说的时候，都觉得怪怪的。妖皇更是想起了步清善当初一边抱着他的身体，一边念叨着“短尾猫”、“长毛猫”、“暹罗猫”、“俄罗斯蓝猫”什么的。对了，妖皇是只中华田园猫。 “抱着妖皇身体”这个说法实在暧昧，但小猫就是妖皇的身体，这一点就毫无疑义了。 相清水摇了摇头：“它确实已经死了。有些生物死去以后，就尘归尘，土归土，唯一能被我利用的就是他们的骨架，这是一种低阶的不死生物。但有些强大的生物死去以后却会变成高阶亡灵。” 魔法大陆的亡灵和和修真界的灵魂，这是两种看似差不多但其实完全不同的概念。 用相清水的话来说，亡灵是一种暗属性的存在，而灵魂本身却是中属性的，或者说是无属性。 亡灵能为相清水所用。 “如果是低阶不死生物，它们会天然臣服于我，不需要我多做什么。而强大的亡灵不能被奴役，所以才会被我契约成互相平等的妖宠。也许有一天，它终将复活。”相清水又羞涩地解释了一句。 完全不知道相清水在害羞些什么……步清善看着那团乱七八糟的骨架，还是不懂亡灵君的品种。 别说是步清善了，就是见多识广的妖皇几人都看不懂亡灵君生前的样子。怎么说呢，如果是一般的骷髅骨架，人们只要看到一部分骨头，就可以判断出它们的原型了，可是亡灵君的骨架非常特殊。 “总觉得这一部分骨头是……某种鱼类身上的一部分。”百足用一种不确定的声音说。 百足的话就像是撕开了一个口子，沈清上紧跟着说：“那么这一部分骨头就应该是禽类身上的一部分了。你们看，这里应该就是鸟类的掌骨和指骨，也就是说这里本应该会有一个这么大的翅膀。” “那么，这条鞭子似的骨头就是类似于猫科动物的尾骨吗？”步清善指着骨架上的一部分问。 大家竟然从亡灵君的身上找到了十几种动物的骨架。他们按照那些骨头的样子想象了一下亡灵君的长相，立刻觉得亡灵君的父母实在是太任性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着这么奇葩的生物？ 亡灵君只除了骨架的身体，就只剩下了一团幽火，被相清水称之为生命之光。这样的它是没法和大家进行良好沟通的，只有相清水能和它用特殊的方法对话。这就是契约所带给他们的一种能力。 于是，相清水非常郑重地就品种问题请教了一下亡灵君。 大家围在相清水的身边，都在等着答案。妖皇的心中最为好奇，他倒不是好奇亡灵君的长相，他只是好奇……亡灵君都已经这副样子了，为什么还那么强大呢？那团幽火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灵魂！ 就在不久前，当妖皇和亡灵君互相试探的时候，妖皇所感受到的那一股上古大妖的气势并不是假的，而这种强大的力量应该源于一位妖修的血脉，可亡灵君现在这副样子它哪里还有什么血肉啊！ “它现在还想不起来自己生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它没有名字，所以我叫他骨含。”相清水说。 好吧，现在就连当事人都没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了。亡灵的觉醒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像骨含这种新生的高阶亡灵，它虽然拥有正常的逻辑能力，智商也和生前一样，但记忆却已经没有了。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它就需要补充更多的能量，比如说吞噬低阶的不死生物。其实，陈艾就是一种不死生物。 被世界的恶意笼罩了的陈艾忽然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上穿过，整个人都有些凉呢。 血婴宝宝是妖皇的储备粮，虽然妖皇暂时不需要了；陈艾又成了骨含的食物链下层，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这一点。这一对简直就是多灾多难啊。希望他们还可以开开心心地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对了！骨含说，他很喜欢小猫。这一点和我一模一样呢！”相清水笑眯眯地说。 一直以来，大家都不知道妖皇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所以总是跟着步清善小猫小猫地叫。当妖皇还是一只小猫的时候，这么叫自然没有问题。可现在妖皇已经是妖皇了啊，他的人形是一副狂傲酷霸拽的模样，一点都不软萌呢。大家再叫他“小猫”，这里面的反差就太大了，实在是有损他的威名啊！ 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妖皇觉得是时候告诉大家他妖皇的身份了。 然而，妖皇还没有开口，步清善就淡定地接了一句：“别在叫他小猫了，现在还是叫大猫吧。” 其实大猫比小猫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妖皇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对着步清善的话保持了沉默，似乎承认了大猫这个称呼。百足和涉阳这两只知道真相的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偷偷打量着妖皇。 果然，主上对于小妖后非常宠溺呢！步清善在百足和涉阳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变得无比高大上了。 相清水见妖皇没有反对，就点着头说：“嗯呐……总之，骨含很喜欢大猫呢！” 步清善清了清嗓子，非常严肃地问：“那么，骨含是先生，还是女士？”其实他本来打算问是公是母的，但考虑到骨含那强大的战斗力，他觉得还是尽量不要冒犯这位比较好，就用了文雅的说法。 相清水又和骨含“深情”对望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骨含是男孩子！和我一样的男孩子！” 果然！步清善转过头用一种控诉的眼神盯着妖皇大人。 妖皇有些莫名其妙。他又没做什么，为什么步清善的眼神会这么奇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在妖皇看来，步清善的心也和海底针没什么两样了。不，凭着妖皇的本事，去海底捞一根针还是容易的。 步清善瞪了妖皇一眼。哼，这时候装无辜已经没有用了。 骨含是男孩子啊！骨含还说他喜欢妖皇啊，他这是才见到妖皇啊，这不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嘛。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妖皇就是直男收割基啊！太丧心病狂了，竟然连骨架都没有放过！ 相清水把骨含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这个动作也是像小猫学的，当初小猫最喜欢待在步清善的头上呢。小师弟终于有了自己的妖宠，觉得自己和师兄师姐们又有了一个共同点，这就更像一家人了。 所以，相清水非常开心。 相清水对步清善说：“骨含还说，薛定谔这个名字不好听，他让我不要改名字。” “……我只是开了个玩笑，玩笑话就让它随风过去吧。”步清善无奈地说。 几人在东介海的深处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把兽潮的主要原因都干掉了，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这一点，就打算先离开东介海。大家决定立刻回御妖门，毕竟相清水终于契约到了自己的妖宠，总要回去让惜花老祖看看。妖皇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他已经“吃”得饱饱的了，暂时不需要急着找邪魔了。 回程中，相清水抓紧时间和自己的妖宠培养感情。他们的交流方法特殊，一人一妖聊天的时候，落在别人眼中，就是他们两个在无声地对望。整个过程非常安静，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交流有多激烈。 “我最喜欢小猫了！皮毛很光滑，手感一定非常棒！可惜我都没有摸过。”相清水遗憾地说。 刚加入御妖门的骨含其实并没有见过妖皇的小猫状态，不过这不耽误他理解相清水的话。毕竟，妖皇的皮毛确实很光滑（皮，就是肤质好；毛，就是发质好）。于是，骨含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小猫更萌的生物了！清善师兄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相清水兴奋地说。 虽然不知道萌是什么意思，但考虑到那美丽而强大的妖竟然是步清善的妖宠，骨含也觉得步清善的运气实在是好。于是，骨含再次点了点头。他觉得相清水真是太睿智了，看问题都是一针见血的。 相清水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说：“啊，我一直在和你说小猫，你会不会嫌我啰嗦？你放心吧，虽然我很喜欢小猫，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哒。在我看来，你也很漂亮呢！没有比你更漂亮的骨头了！” 骨含谦虚地说：“大猫最漂亮。我们继续聊大猫吧。” “好啊好啊！”相清水觉得骨含太合自己的口味了。 骨含矜持地点了点头，觉得相清水太合自己的口味了。 所以，这就是两个脑残粉之间坚不可摧的友谊，嗯，比主人和妖宠之间的契约来得更加坚固。 第六十章 妖皇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沉重，毕竟相清水和骨含的目光就像是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 在脑残粉的激动中，妖皇不得不摆出更加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在妖皇毕竟是妖皇，他曾经既然站到了那个高度，他一身的气度就不是假的，装逼技能简直满点。妖皇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崇拜的目光。 不过，曾经妖众的目光并没有这么热切到过分的啊！ 反而步清善没怎么看向妖皇。飞行法宝很大，妖皇站在这一头，步清善就去了那一边，仿佛刻意躲着。他拿出一枚储物戒，把里面的东西都倒腾出来，满满地堆在地上。然后他一样一样整理起来。 “这是清善师兄亲手给小猫做的猫爬架！”随着步清善的整理，相清水一样样给骨含介绍起来。 没错，这一堆东西都是属于小猫的。步清善对小猫真是好到没处说。二十一世纪的家养小猫会有的东西，身在修真界的妖皇就绝对不会缺了。步清善摸索着一样样都给他做了出来，做得还很精致。 什么猫爬架啦，什么猫抓板啦，什么逗猫棒啦……最精致的就是步清善用小猫换下来的毛做的一个玩偶小猫。因为就是用小猫的毛做的，所以味道和小猫一模一样，小猫睡觉的时候都喜欢抱着它。 秉着“对我主子好就是对我好”的脑残粉原则，骨含在看到这一堆东西后，对步清善的好感度立刻飙升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值。当然，如果步清善愿意把玩偶小猫送给骨含，骨含会更喜欢他的。 步清善把属于小猫的东西又一样一样放回了储物戒中，然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步清善一直以为自家妖宠是精分的，不过因为大猫猫格只是偶尔出来一下，他心里虽然有些无法形容的不乐意，但多少还能够接受这个状态。可是，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格外不妙，化作人形的大猫还安安稳稳地立在那里，小猫大概不会出现了。那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啊，步清善觉得有些伤感。 说句实话，步清善对于妖皇的情感有些复杂。从理智上来说，他知道大猫和小猫都是一样的，不存在谁取代谁，每个猫格都有自己的猫权，对不对？从情感上来说，他又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觉得嗷嗷嗷大猫真是宇宙第一帅啊，这么帅的家伙竟然是他的妖宠？！一部分觉得嘤嘤嘤好想小猫啊。 所以，步清善现在的心情那是相当的复杂。 妖皇哪知道这个呢？他虽然背对着步清善，但辛辛苦苦修出来的神识是用来做什么的？自然是用来（划掉）偷窥（划掉）监视的。所以，步清善那面带伤感整理小猫财产的样子全部被妖皇看了去。 本座绝对不能纵容他。 本座好不容易重新捡起了威严，绝对不能再失去了。 本座岂能变成小猫被人抱在怀里？ 本座如此威风，自然比小猫更加夺人眼目，大家（尤其是相清水和骨含）都在看着本座。 …… 妖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变作了小猫的样子，慢慢走到了步清善面前。 可惜，变成小猫是极限了，让妖皇装作和小猫一样懵懵懂懂的样子，那实在是太考验演技了！ 步清善立刻弯腰抱起了小猫。从小猫的眼神中，他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这其实还是大猫呢。不过大猫能变成这副样子哄他开心，他自然是领情的。步清善决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和大猫好好聊一聊。 妖皇曾经误入过一个幻阵。那个幻阵是一位已经飞升了的大能留下的，叫阳阿八方阵。这是一个炼心阵。一般的炼心阵并不具有攻击性，通过了炼心阵则一段时期内心魔尽散，通不过则从此被心魔所惑。但阳阿八方阵不同，这个阵法的厉害之处在于，通过了则从此心魔尽散，通不过就是一个死。 为什么阳阿八方阵的效果会如此明显呢？ 以前妖皇并不十分清楚，现在的他却忽然明白了。因为别的炼心阵制造的只是幻觉，哪怕一个人在阵中过了百年、千年，幻觉一直都是幻觉。可阳阿八方阵所带来的却是一段真实的人生体验。 在阳阿八方阵中，妖皇变成了一个小孩子，然后他遇到了一个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的身体很不好，都说他的寿命不足十年了。那个小孩子的处境很不好，都说他的身体中封印着一个宝贝。两个小孩子的日子其实很艰难，尤其妖皇从一开始就没有身为妖皇记忆和修为。 不过，最终妖皇活了下来，那是以命换命。在他确定活下来的那一刻，心境波动，阵破了。 一直以来，妖皇都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但是他偶尔还是会想念那个孩子，那个总是有着奇思妙想的孩子，那个负尽天下人却护着他活下来的孩子，那个眼神坚决眉目清秀的孩子…… 在遇到步清善以后，妖皇偶尔能在步清善身上看到那个孩子的影子。所以，即使步清善总是拿着妖皇的身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妖皇虽然都记在了小账本上，但到底没有真的气急败坏。妖皇只当那个孩子是不存在的，所以就一直没有往深处想，直到步清善说起了他自己其中一世的经历。 那一刻，妖皇心中立刻涌现出了一个念头：他终于找到他了。 如此，妖皇觉得自己应该纵容步清善一些。毕竟，步清善那么喜欢他呢，甚至愿意为他而死。 可惜，如同妖皇不知道步清善心里的复杂想法，步清善也不知道妖皇心里的复杂想法。步清善抱着小猫样子的妖皇走到了角落里，问：“你和小猫……你变得越来越强大了，小猫还会存在着吗？” 步清善不曾读过心理学，所以不知道不同的人格之间是不是能够互相吞噬。 对于妖皇来说，这个问题很有些莫名其妙啊……当然，他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他应该要纵容步清善一些，就算步清善问的问题相当白痴，他还是要认真地回答。于是，他说：“小猫是我的身体。” 妖皇说得没错，但是在步清善的理解中，这句话的意思就变成了：大猫其实是夺舍的，他夺舍成功以后，小猫的身体自然就变成了大猫的身体。原本以为是精分都很纠结，结果竟然是夺舍的吗？！ 这要是夺舍，那不就是仇人了么！ 亏得妖皇反应快，见步清善的表情不对，就赶紧把自己之前的状态解释了一遍。 步清善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步清善心里又有了新的纠结的地方：“所以，你以前就像是一个背后灵一样，一直都跟在我的身边？”这不就意味着，不管他做了什么，大猫都是能看见的吗？还能不能有一点*了？！ 妖皇矜持地说：“非礼勿视，你沐浴的时候，我往往都是闭眼不看的。” “呵呵。”步清善说。这两个字完美地表达了他现在的一种日了狗的情绪。 “你若是觉得清白有损了，本座是可以负责的。”妖皇继续矜持着。当他用“本座”来自称的时候，他的情绪波动往往很大，比如说过于兴奋，过于愤怒，过于纠结等等。当然，还有过于复杂。 步清善掏了掏耳朵，问：“你说什么来着？” “负责。”妖皇强调了一下。唉，步清善是一定爱惨他了，所以才喜欢听他把誓言一遍遍强调。 步清善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猫。 妖皇一脸“你赚到了你绝对是赚到了快来跪舔本座吧”的欠揍表情。 “呵呵。”步清善又说。这已经不是日了狗了，这是日了热狗了。 心情很不美丽的步清善抱着小猫三两步走到了相清水身边。相清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和他怀中的猫。步清善用一个气泡装着小猫，这可以在一定时间里让相清水免于过敏。然后，他把小猫放在了相清水的身边，还把那个装满了小猫“财产”的储物戒也掏了出来，同样也放在了相清水的脚边。 “送给你了。”步清善说。 相清水受宠若惊地问：“真、真的吗？” 注意着这边动静的百足赶紧过来拎起相清水就跑。在家务事面前，外人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我应该给衡康留个口信。”步清善自言自语说，“对，我这么忙！我哪里还有时间和一只猫胡说八道啊。并且，我还这么直。嗯，重点在于我这么直。我就是一个无比正直纯洁的好少年！” 步清善给衡康留的口信就是告诉衡康，他已经回御妖门了，有缘再见，再无别的废话，也没有约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毕竟，修真无年月，往往一闭关就是数十年上百年，所以真的只能是有缘再见。 除了衡康，步清善也给宇文公主和净明老和尚留了口信，再一次强调自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让他们不要在他身上寄予希望，也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这个口信不留不行啊，尤其是宇文公主那里，步清善看得出来，宇文公主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他要是不明确拒绝她，大概会加重她的负担。 几个传讯符散出去后，步清善干脆又给师门传了一道信。 步清善忙着的时候，妖皇就蹲在气泡中。凭着他的能力，这个气泡自然关不住他。 但是，他很火大！他偏偏就不自己戳破气泡！他就是要让步清善看清楚他干得好事！ 要是步清善不痛哭流涕地表示悔改，他就不从气泡中出来了！ 妖皇的头上顶着乌云，乌云中电闪雷鸣。 第六十一章 步清善和妖皇之间的气氛实在是有些怪异。 百足拎着相清水走到涉阳身边，用一种骗小孩子的口吻说：“小师弟，你一定很忙吧？” 相清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忙、忙什么？” 如果这是一本漫画，那么在这个时候，百足的脑袋上就会忽然冒出一根蜡烛了，他永远都是这么机智哒。百足笑眯眯地说：“你前面收集了那么多海兽的骨头，不是又散了吗？你还得再拼一遍。” 相清水抽了抽鼻子说：“可是……”可是，他要和小猫一起玩呀！难得赶上清善师兄大甩卖啊！ 百足微笑着，笑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啊，这是连美人计都用上了。为了不让主上和小妖后间穿插/进去一个蜡烛，百足容易么？他语气温和地说：“可是，我想看你拼骨头玩，就当是拼给我看的？” 相清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直言不讳地说：“你别这么笑，怪怪的。你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难得使用一次美人计却没想到会失败的百足：…… 沈清上难得看到一次关于百足的笑话，脸上的笑意实在是藏不住了。他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小师弟的脑袋，说：“百足说得没错，你还有很多骨头没拼完呢。你可以给小猫拼一个坐骑，怎么样？” 到底是大师兄，这理由找得让相清水无法拒绝。不过，在听了沈清上的话以后，骨含就先有了动作。他直接从相清水的头上落在了地上，身形在眨眼间迅速变大，很快就变得像只大老虎那么大了。 “骨含说，他可以给小猫当坐骑。”骨含不能说话，相清水就替他表达自己的想法。 沈清上诧异地看了骨含一眼。骨含很激动地表现着自己，似乎在证明自己是个好坐骑。 “骨含说，为主子服务是他的荣幸。”相清水又说。 “主子？” “对啊！就是主子！清善师兄不是总说，我们是猫奴嘛，那小猫自然就是主子啊！”相清水说。 沈清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了百足一眼，说：“对，那确实是一位主子。” 到底是曾经统帅过军队的人，沈清上可不仅仅因为自己那一手高超的炼物手法是个好后勤，他观察力敏锐，拥有远超于一般人的大局观。百足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隐瞒些什么，并不是容易做的。 妖皇还继续坐在气泡中生着闷气。 妖皇心中装的可是天下！是仇恨！是机缘！是大业！是成仙大道！别看他活了好些念头了（妖修的寿命就是长啊，几百年的妖还不过是个小娃娃），但其实他在某些方面还是……不甚其解的。 要说他完全不懂情爱吧，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妖皇当初一统小西洲的时候，何等风光，何等骄傲，多少漂亮的妖哭着喊着要嫁给他！主动爬床的就有不少！只不过，他自己无心于情爱而已。 大概是被爬床的多了，妖皇自然就有些自恋。也是，既然人人都爱他，他不自恋谁自恋。 如此一来，在妖皇的认知中，步清善要么爱他，要么正在爱上他，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嘛！ 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后，妖皇再次觉得，步清善肯定是特别喜欢他的，毕竟步清善当初都愿意为他去死了。 不过，妖皇暂时不打算主动挑明这一点。 一来嘛，这是给步清善留点面子。妖皇觉得，现在毕竟是步清善爱惨了他，而不是他爱惨了步清善，要是他把情况挑明了，步清善肯定会娇羞得无法见人了。所以，他要装作不知道步清善的心意。 二来嘛，这还是给步清善留点面子。妖皇觉得，自己既然都愿意大发慈悲地接受步清善了，那就好人做到底。他装作不知道，步清善就不会在他面前顾影自怜了，不会觉得他是对妖皇挟恩求报了。 三来嘛，妖皇觉得自己能认出步清善，步清善估计也能认出他来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妖皇的想法确实很美，他觉得自己是在不断地纵容着步清善。然而步清善根本就不知道这一点，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妖皇竟然在自己曾经的某一世中扮演过一个重要的角色。而就算步清善知道了，他也只会觉得妖皇欠了他一个好大的人情。他又不是雷锋，一定会让妖皇好好还一还这个人情的！ 什么，爱惨了妖皇？这怎么可能！步清善当初会主动赴死，主要是因为那个身体原本就撑不过去了，而既然他那时候的身体中还封印着一个宝贝，这宝贝与其便宜贼人，自然不如留给自己人。 于是，继步清善走上自欺欺人的那一条路以后，妖皇也在一厢情愿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妖皇等着步清善来他面前道歉认错，然而步清善迟迟不来。 妖皇盯着自己的爪子想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了。他前面只说了“负责”二字，确实有些轻狂了。人修重礼，不如妖修恣意，这种事情大概是不能对着当事人说的，而是应该对着长辈说的，少不得等他回了御妖门以后，还得先和惜花老祖好好商议一番。步清善定是怨他没有准备好三媒六聘呢！ 唉，摊上一个这么爱耍小性子的爱侣也是没有办法。妖皇觉得自己应该宽宏大量一些。 既然想明白了原因，妖皇就自己把气泡戳破了。 他化作人形，走到步清善身边，高傲地说：“你且放心，我既然说了负责，自然是真的想要对你负责的。本座一言九鼎，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你现下修为太弱，当勤加修炼早成金丹。” 步清善：…… 妖皇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解释得更清楚些，这才能显出自己的真诚来，于是又说：“我们妖族的规矩和你们人族不同，你们要三媒六聘，我肯定都给你补上，绝对不会让人笑你无媒苟/合。” 步清善：…… 妖皇难得稍稍软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总之，你莫要生气，本座肯定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呵呵。”步清善说。 咦，这样子不对啊，怎么清善脸上还是不见一丝娇羞呢？妖皇觉得奇怪。 步清善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啊！ 他以前仗着小猫不懂事，揉了它的蛋蛋，捏了它的尾巴，把它当宠物“蹂/躏”了，还把它当儿子“调/教”了，玩得别提有多爽了。现在小猫变成大猫了，就开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在步清善看来，妖皇现在说的这一大堆话，都是在报复自己啊！就像是当初他给小猫戴了铃铛以后，大猫随后不就拿出一个精美的项圈来了吗？这都是一报还一报啊！步清善衡量了一下自己和大猫之间的武力值，觉得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于是他决定让大猫在口头上占一点便宜。 反正，他们之间有契约，大猫除了占口头上的便宜，在别的方面都伤害不到步清善呢！ 于是，步清善假笑着说：“您说笑了，我何德何能让您三媒六聘呢。只要留我在您身边做个铺床扫洒的小侍从，我就心满意足啦。”哼，他只管把自己低到尘埃中去，大猫总不能再得寸进尺了吧？ 妖皇闻言不悦，他不喜欢步清善把自己的姿态摆得这么低。 步清善演着演着还起劲了，台词都是一套一套的：“您就是天上的月，我就是地上泥……” 妖皇冷笑一声说：“虽说你有些自知之明，不过你这是在质疑本座的眼光吗？” 果然是来找茬的啊，所以不管我说什么都是错的……步清善心中了然，脸上立刻挂上了一个小心翼翼的表情，说：“那你能给我一个剧本不？我一定顺着你的意思，你要我演什么，我就演什么。” 妖皇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步清善。片刻之后，他又焕然大悟了！步清善这一招是装疯卖傻呢，这都是婆娘们最喜欢玩的套路！怪不得当初听人说哄婆娘开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小心眼啊！ 哼，本座是不会惯着自己婆娘的！无理取闹绝对不能纵容！妖皇甩袖走了。 步清善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可冤枉了，他当初契约了一只小猫，小猫那么笨那么傻，他哪里知道小猫身边还跟着一个灵体啊！他这是什么运气啊，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冒犯了一个强大的妖修。 冒犯了一个强大的妖修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这个妖修他小心眼啊！步清善简直欲哭无泪。 咳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步清善和妖皇还是很有默契的，毕竟他们都互相觉得对方小心眼。 步清善最终还是决定要原谅妖皇的小心眼。 他自我代入地想象了一下，如果他自己不幸灵魂出窍了，然后不得不看着其他人对着自己的身体做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确实是容易生气的。时间长了，自己说不定还会憋成神经病。 作为一个“慈祥”的主人，他就容忍自家妖宠的以下犯上好了。 好巧，妖皇也是这么想的。作为一个宽容的大丈夫，他就容忍一下自家爱侣的无理取闹好了。 第六十二章 步清善和妖皇之间的气氛就这么一会儿阴，一会儿晴，显得十分诡异。 他们自己或许还不觉得什么，但所有围观的人都觉得……真是好大一出戏啊！再直白地说一句，那就是……两个神经病啊！回御妖门的路上，神经病步和神经病喵一直放弃着治疗，就没有正常过。 因着步清善的传信，惜花老祖早就算准了徒弟们的归期。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步清善几人这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又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下山历练，所以惜花老祖一直都替他们担着心。如今徒弟们要回来了，惜花老祖特意把其他的事情都推了，待在青阳峰上一心一意地等着徒弟们。 惜花老祖闲了，可御妖门的掌门人看着被打包到自己曙雀峰上的几个光头，只觉得十分无语。 宝林禅寺既然觉得步清善是他们寺内某位得到高僧的转世，就不光是派了净明老和尚去接触步清善，他们还派人来御妖门进行“友好”访问了！这些僧人都很面善，但都是一副不把步清善接走就誓不罢休的架势。怎么说呢，只凭着步清善那个十世善人的头衔，宝林禅寺就恨不得立刻给他剃度了。 惜花老祖原本还接待了他们半日，后来觉出他们是来抢徒弟的，就把这个大/麻烦推给掌门人了。 别看惜花老祖的年纪也不小了，而掌门人顶着一张正太脸，其实在惜花老祖出世的时候，掌门就已经是掌门了。由此可以推断掌门的年纪……简直就是不可估量的。惜花老祖当他是自己的长辈。 “长辈”觉得很烦，为什么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他来处理？好想打一架啊！ 步清善自然不知道正有一群人在惦记着他的头发。回了御妖门，他就冲上了青阳峰。因为门派中气氛和谐，青阳峰上的禁制都设得很简单。步清善一路叫着师父就欢快地冲进了惜花老祖的住处。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步清善赶紧重新把门关上了。 房间中，惜花老祖推了推那位穿着花衣服的人，埋怨地说：“都是你，吓到我徒弟了！”凭着他们的修为，其实早在步清善几人进入四方山的时候，惜花老祖就已经知道徒弟们回来了。花衣服的人之所以还是让步清善撞见了这一幕，自然是因为他想要让步清善撞见这一幕，这是一种圈地盘行为。 惜花老祖并不知道穿花衣服的人的“坏心眼”。他原本想要把花衣服慢慢介绍给徒弟们的，反正徒弟们也是迟早要认识这个人的嘛。谁知道这人一出现就把步清善给惊着了。师父的威严都没有了！ 花衣服伸手在惜花老祖的脸上摸了几下，啧啧了两声，说：“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 惜花老祖顺手也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得意地说：“很不错吧？是不是觉得我很有长辈的样子？我收了四位徒弟嘛，为了给他们留一个可靠的印象，就特意吃了换颜丹。他们肯定以我为荣啊。” 花衣服不置可否。 沈清上几人只比步清善慢了一步。他们原以为等自己赶到时，可以看到步清善在惜花老祖面前扮痴卖乖的画面了，却没想到步清善竟然还守在屋子外面没有进去。步清善脸上的表情似乎很震惊。 “你怎么了？”沈清上拍了拍步清善的肩膀。 步清善终于回过神来了，语速飞快地说：“我见到师娘了！师父屋子里有个漂亮的女人！” “师娘？”沈清上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步清善用力点着头：“师父是个守礼的，能进师父内室的女人肯定就是师娘嘛！”更何况，步清善刚刚还看到那个穿花衣服的女人把自己的脑袋搁在师父的肩膀上了，这个动作其实很暧昧啊！ 有琴清若立刻就信了步清善的话，说：“怪不得这院子都不一样了，你们不觉得院子里的花开得更漂亮了吗？肯定是师娘照顾得好。”女人总比男人更懂生活的情/趣一些，就算是修士也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惜花老祖在屋子里喊了一声进来。 推门而入后，大家发现屋子里只有惜花老祖一个人。步清善下意识地张望起来。惜花老祖其实把徒弟们刚刚说的话都听到了，他清了清嗓子，说：“清善弄错了，方才他见到的是为师的妖宠。” 虽是惜花老祖的徒弟，但步清善几人在这些年中都没有见过惜花老祖的妖宠。 惜花老祖指着窗台边一盆开得很好的牡丹说：“那就是他的本体。”所以，惜花老祖的确是惜花老祖啊。因为他的妖宠就是花！他“惜”的是真正的花，是他的妖宠，是他的契约者，是他的半身。 植物修炼而成的妖修是妖修中较为难得的，没想到惜花老祖的妖宠就是。 装着牡丹的花盆上刻录着繁复的阵法，花盆中装的土其实不是土，而是八珍磨成了细砂（八珍之一是上品灵石）。由此可见惜花老祖对于自己的妖宠真的非常好，这样的妖修不是谁都能养得起的。 那牡丹开得好极了，便是步清善不懂花，也可以看出那花中所带的盎然生气以及一种隐隐透出来的磅礴大气。不过，步清善还是有些失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惆怅地说：“所以，不是师娘吗？” 惜花老祖觉得好笑，说：“你为何称呼他为师娘？怎知为师的妖宠不和你我一样？” 其实步清善刚刚那一眼并没有看清楚，只是凭着花衣服所穿的衣服觉得这是一个女人。男人哪有穿得这么花的啊！更何况，那人的脸上还有红色的花瓣纹路。男人哪有在自己脸上画这东西的啊！ 不过，现在知道那人是花妖，步清善倒是可以理解了，迟疑地问：“……他是一位男性妖修？” 惜花老祖摇了摇头，说：“非也。他现在还没有性别。” 其实这也很好解释。牡丹花的单朵花虽然是分了雌蕊和雄蕊的，但那只是单朵花分了而已！对于整株牡丹而言，这是一种雌雄共株的花。这也就意味着，惜花老祖的妖宠是雌雄同体，或非雄非雌。 不过，虽然没有性别，但是这不妨碍牡丹长出雌性的或者雄性的生殖器官。 打个比方，如果牡丹想要长唧唧，呵呵，他想要长多少个都没问题哦！花开了就谢，唧唧用完了就枯萎凋零。下次想用的时候再长新的！总之，如果植物妖修有了爱人，他们就会变得非常邪恶。 而如果长唧唧长得腻味了，还能换着长女性的生殖器官。所以，植物妖修真的非常没有节操！ 这些自然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所以不可能成为常识传播。非植物妖修是不会知道这一点的。 步清善就不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当他听到惜花老祖说自己的妖宠没有性别时，他非常忧国忧民地问：“莫非植物的妖修都没有性别吗？那他们如何繁衍呢？左手给右手授粉，然后自己生宝宝？” “咳咳，若是有幸飞升，自然可以重塑身体，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身体就有什么样的身体。”惜花老祖说。 比如说十八厘米什么的。 眼看着话题就要朝着各种少儿不宜的方向去了，惜花老祖赶紧问：“听说清水成功契约到自己的妖宠了，可以给为师看看吗？”他大概是有些不自在，所以刻意端着一副师父的架子，说话的时候的自称都变成了“为师”。许是摸到了惜花老祖的情绪，窗台边的牡丹随风晃了一下，香味散在风里。 相清水把骨含捧在手心里，送到惜花老祖面前给他看。 惜花老祖没想到小徒弟的妖宠竟然是一个骨头架子。他虽是一惊，但见相清水很喜欢骨含，便知道这就是相清水的缘分。惜花老祖乐观地说：“你们日后若是有所奇遇，骨含未必不能重塑肉身。” “就算没有肉身，我也喜欢他。他这样子很好看。”相清水笑眯眯地说。 师徒几个人好好亲热了一番。沈清上知道惜花老祖手里资源很丰富，肯定看不上他们手里的东西，所以并没有把他们这次外出的所得上交给师父，只除了青光珠。没几年就要开放的青光大秘境不是他们能闯的，还是上交给师门比较好。所以，沈清上几人商量过以后，就把青光珠全部拿了出来。 青光珠一共有十颗，惜花老祖只拿走了一颗，说：“你们要勤加修炼，说不得等到秘境开放的时候，你们的修为已经够了。至于剩下的这一颗，我就拿着去掌门那里给你们换些得用的宝贝回来。” 沈清上几人连带着他的妖宠一共有八人，再加上陈艾，那就一共是九位了。惜花老祖只拿走了一颗，自然是把陈艾都算在里面了。一直待在角落里装布景板的陈艾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十分震惊。 惜花老祖已经听相清水说过了陈艾的来历，便对陈艾说：“清水虽把你收为仆从，但他肯定没有奴役你的意思。可惜我这一生只有四份师徒缘分，自然不能再收下你。再者说了，你如今这样想来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修炼之法，其实也并不需要一个师父。既是如此，你在青阳峰上大可随意些。” 陈艾真心实意地给惜花老祖行了一个大礼。 第六十三章 曙雀峰上，一个穿着花衣服的人忽然出现在了掌门面前。如果步清善在这里，他就能够认出来，花衣服就是惜花老祖的妖宠。他的本体还在惜花老祖的房中，但因着修为够了，已经修出了幻身。 “你怎么就有空上我这里来了？”年龄无限大然而外表是个小正太的掌门笑嘻嘻地问。 花衣服在掌门面前自然也是小辈，不过御妖门中向来不重规矩，他也就自己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皱着眉头问：“我听说宝林禅寺中的那些秃驴来过？我老远就闻到他们身上那股子怪味了。” “那是檀香的味道。你莫要对他们有偏见。”掌门不赞同地说。 花衣服不以为意地说：“据说是为了他徒弟来的？他那几个徒弟都是什么来历？你查过没有？” 花衣服口中的他自然就是指惜花老祖。花衣服虽是惜花老祖的妖宠，但这些年因事不在惜花老祖身边，所以对于沈清上四个徒弟都不甚了解。瞧着惜花老祖那一副有了徒弟万事足的样子，说出来的话肯定不够客观，花衣服不好在惜花老祖面前探问他那些徒弟的情况，只能来掌门面前询问细节了。 “多福做事自有分寸，他觉得四个小家伙都是好孩子，他们自然就是好孩子。”掌门人说。 多福是惜花老祖的名字。花衣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他是那种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的。” “看似是这样，可是你想想，他这些年到底被谁卖过？那些打他主意的，最后都先倒了霉。他可一点事情都没有。你就放心吧。”掌门人笑着说，“你这些年不在他身边，他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花衣服不得不承认掌门人说的是对的。惜花老祖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哪怕是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中长大，他还是相信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坏人呢。而他的传奇经历似乎也证明了“处处有真情”。 打个比方，在惜花老祖还是一名筑基期修士的时候，他带着花衣服下山历练，就曾经有人不怀好意和他结交。花衣服虽然看出了那人心术不正，但因着“让多福狠摔个跟头他日后就该知道利害了”的理由，并没有阻止惜花老祖和那人结交，任由他们亲亲热热很快成为了一对形影不离好朋友。 成为朋友以后，接下来就该是利用和被利用了，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总是出人意料。 在一处小秘境中，他们遇到了一堆发了疯的长牙兽。眼看着大家都要葬身兽腹了，那人就想要把惜花老祖推出去好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结果他正要行动的时候，不知怎么竟然就被一株横生的妖藤绊了一跤摔倒了。这样一来，他反而就给惜花老祖争取了一些时间，自己死在了长牙兽的口中。 惜花老祖至今还会想起这位“好”朋友，感念他的英勇无畏，感激他的舍己为人。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以后，惜花老祖如今还以为自己看人的眼光非常好。他觉得自己总是能遇到好人。他觉得这个世界无比美好。如此，他自然也立志要做一个拥有高尚品质的好人。 花衣服叹了一口气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罢了，这次毕竟是他看重的徒弟。” 掌门人慈祥地看着花衣服，说：“多福当初算出自己有四份师徒机缘时，你也说这都是善缘，如今你怎么又不放心了？御妖门在此方世界中已经存在了数万年，看似安稳平静，实则问题多多，正需要一场大的变革。多福的徒弟们既然能够进入后山禁地，这就说明他们是能够引领变革的人。” 被掌门人这么一提，花衣服也想起了沈清上几人……存在的意义。他们和一般的弟子不同。 很多门派都有自己的禁地，很多门派的禁地中都藏着该门派的至宝，但御妖门不一样。曙雀峰的后山其实是一个大型的坟墓，无数死了的御妖门众和他们的妖宠就葬在这里。而坟墓群的正中央有一小块空地，这就是所谓的禁地。禁地中空无一物，只有一个数万年前留下的不知该如何用的传送阵。 这个传送阵仿佛就是为了沈清上几个人而存在的，因为至今只有他们从中遇到了自己的妖宠。 “可他们的来历……”花衣服还想说什么。沈清上几人的来历也和一般的弟子不同。 掌门人打断了花衣服的话，威严地说：“正如你一直在维护多福，我也在维护整个御妖门。” 这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保证了，掌门的意思是，沈清上四人肯定不会给御妖门带来麻烦。花衣服松了眉头，忍不住笑了，说：“既然你们心中都有数，那我也只是多事问了几句，别无其他的意思。” 掌门神色揶揄地看了花衣服一眼。他其实明白花衣服的心情，花衣服或许是有些担心沈清上几人会在日后伤害到惜花老祖，但更多的却是觉得惜花老祖在四位徒弟身上花了太多心思而冷落他了吧！ 面对掌门的取笑，花衣服淡定地说：“我自然是在意他的，这种心情哪里是您这种形影单只的能懂的呢。他如今见着我，十句话里面有十一句是关于徒弟们的，这对我来说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年龄成迷然而至今还没有契约到属于自己的妖宠的掌门：…… 对于御妖门的长老们来说，他们或许不知道哪个秘密才能算是御妖门中最大的秘密，但他们一定知道哪个秘密可以算得上是御妖门中第二大的秘密。那就是他们现任的掌门人是个没有妖宠的！ 这一点非常不可思议呢。 御妖门的掌门没有妖宠，就像是天剑宗的掌门不会御剑，万法宗的掌门不会炼器，真灵宗的掌门是个凡人，妙音门的掌门是个长胡子的大男人，魔道十八宫的宫主们一心向善……这多难以想象啊！ 不过，秘密之所以是秘密，自然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正太掌门的脸都涨红了。他跳着脚说：“滚滚滚，你们这些不省心的，一见着你们我就生气！” 花衣服并不怕掌门人，见他恼羞成怒了，就自动转了话题说：“那帮秃驴们怎么解决？还赖在这里没有走？敢和他抢徒弟，要不让他们和我打一架？好些年没动过筋骨了，我现在浑身都不得劲。” “那是佛修大师们，开口秃驴，闭口秃驴，你的家教呢？叫他们光头就可以了。”掌门说。 光头也没礼貌到哪里去……花衣服在心里说。他对于宝林禅寺的人并无多少好感，因为这帮佛修们的口头禅就是“此物和我有缘”，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干着强盗的事业，简直不能更讨厌了。 “我看他们的样子，确实很看重小清善，大约十世善人真的很重要吧。”掌门人一本正经，“小清善肯定是不愿意跟他们走的，而他们又不愿意放弃。我们或许可以因此把佛修们拉拢过来。” 宝林禅寺是正道三宗六派九门中唯一一个佛修门派（其余的佛修门派自然还有，但都是不入流的小门派了）。御妖门一旦拉拢了宝林禅寺，就相当于是拉拢佛修这一脉了，这股势力相当可观。 花衣服知道掌门这是又想到什么法子用来坑人了。 御妖门中的弟子多单纯，但总有那么一两个意外。而这些“意外”不出意外都会成为掌门。有了这些肚子里冒着黑水的掌门的领导，御妖门在整个修真界中从未吃过什么大亏。因此，这一届的掌门虽然没有契约到属于自己的妖宠，但花衣服内心并不敢小瞧他。当然，口头上开开玩笑还是难免的。 见掌门已经对宝林禅寺的光头们有安排了，花衣服就不管了。他觉得自己在一旁看戏就够了。 御妖门在修真界的势力并不算大。因是正道门派，御妖门和魔道十八宫毫无交情，而在正道中，也只和万法宗走得比较近。御妖门常年给万法宗提供一些需要在妖修们身上获得的炼物原料。因着这份合作关系，万法宗肯定是要护着御妖门一些的。而因为万法宗的面子大，御妖门就能跟着喝点汤。 不管，万法宗仗着自己势大，总把收购原料的价格压得很低。 如果御妖门这一次能顺势拉拢宝林禅寺，他们日后在面对万法宗的时候就能更硬气些。 “其实我们何至于忍气吞声……”花衣服惆怅地说。 “不然又能如何？本门能在此方世界求得数万年的平安，这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些开山立派的前辈何曾想过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如今新的转机又在眼前，更要谨言慎行啊。”掌门人意味深长地说。 花衣服的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叹道：“固然知道平安为重，但终究是……意难平。” “你到底还是年轻……要我说，玉镜可以出关了。你觉得呢？”掌门人忽然又转了话题。 花衣服可有可无地应道：“本该就是要在近日出关的。” “玉镜出关，我们在明面上就有两位化神期修士了。”掌门人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某种未来，“多福的那四位徒弟日后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底气就会更足一些。我们就看看他们能走多远吧。” 第六十四章 凡人们都以为仙人能长生不老，但其实仙人的寿数也是有限的。 筑基期得享两百寿命，金丹期得享五百寿命，元婴期得享一千寿命。到了化神期，寿命自然就更长。但即使寿命再长，若是到了时间不能突破，那么化神期的大能也是要死的。死了也就化为尘土。 修仙之路，自然修为越高，接下去的路就会越难走。在如景兴这样的中世界，化神期的大能就已经是金字塔顶端一样的存在了。就算是在正道三宗这样的大门派，化神期大能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化神之上是出窍。但是，先不说从化神期进阶到出窍期，百个里面也难有一个，就是哪位修士承天大运真成功进阶了，他有了出窍期的修为，就可以去大世界闯一闯了，哪里还会继续留在中世界！ 如此一来，一个门派若是有了两位化神期的大能，这份实力自然很够看了。 就在掌门和花衣服商量事情的时候，惜花老祖还在听徒弟们说着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犹豫着说：“我早年的时候获得了一枚化形果，也不知道这对骨含而言有没有用处。” 化形果，顾名思义就是能让服用该果子的妖修顺利化为人形的果子，即使该妖修的修为还不到。 其实，点化丹也有这样的效用，而点化丹要常见得多。不过，若是一位妖修服用了点化丹，他虽然可以化为人形了，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种族天赋会就此消失了。 有些小妖的种族天赋根本不重要，这就适合服用点化丹。比如说某种鸟类妖修，种族天赋是会唱歌，即使种族天赋消失了，大不了就变得五音不全而已，日子还是能继续过下去的，这就无所谓了。 可是骨含不一样，虽然骨含变成了现在这副非主流的样子，生前的记忆也全都消失了，但是从他能散发出来的威压来看，他肯定是一位强大的妖修。即使如此，就不能为着化形方便而吃点化丹了。 惜花老祖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寒玉做成的方盒子，说：“骨含的情况有些特殊，按照他的修为来说，他是可以化为人形的。但是，他这样子毕竟不能算是真正的活着……不如拿这化形果试一试。” 相清水揉了揉鼻子，乖巧地说：“师父，化形果可以先给涉阳。” 说句实话，相清水还挺喜欢骨含现在这副样子的。没有什么比骨头更美了，小猫除外。 涉阳的化形并不完全。他一直安静地站在有琴清若身后，见话题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位看似高冷如狼实则憨厚如哈士奇的沉默男子赶紧摆了摆手。这意思就是，化形果用在他身上太浪费了。 化形果其实很珍贵，它能让妖族化形的原理在于它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妖族的体质。当然，这只有在妖修靠着自己的能力还不能化形时服用才有效果。否则，它就仅仅是个味道还不错的果子而已。 化形果中含有一道先天之气，先天之气于妖修有利，但对于人修来说更重要。 其实，化形果这种叫法也是在妖修中才有的，对于人修而言，这果子的名字应该是长寿果。长寿果直接服用，可以让服用者长五十年寿命，若是炼成丹药配合着其他灵物一起服用，那就至少能长百年的寿命。很多修士虽逆天而行依然看不破生死，所以每次长寿果一出现，都会引来无数人的觊觎。 在场的估计就两个人没有把化形果的价值放在眼里。一个是相清水，这孩子生来就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一个是惜花老祖，他一直视金钱为粪土，对于徒弟们又太好，向来是有什么就给什么的。 惜花老祖把方盒子塞进相清水怀里，笑呵呵地说：“就给骨含吧……他这样子，也不知道可不可以顺利吸收果子中的先天之气。要是能因此化形，那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过是个果子而已。” 骨含这样子太特殊了，而相清水本身的修为又太弱。惜花老祖有心想让骨含护着相清水一些，可若是骨含一直就这副骨架的模样出现在人前，相清水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被人当成是邪魔修。但若是骨含可以化为人形，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妖修只要化为了人形，原型如何就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了。 比如说百足，他一直都是人形，于是至今连沈清上这个“主人”都不知道他的原型究竟是什么。 步清善小声地说：“就算骨含能化为人形……但若他还是骨架怎么办？”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会发生啊！骨含很有可能就是由兽类的骨架变成人类的骨架而已啊！一想到这种可能，其实还挺喜感的。 惜花老祖不以为意地说：“那就当是我请骨含吃了个果子吧，这化形果的味道挺不错的。” 其实，骨含现在这样子，他是尝不出什么味道来的。不过，既然惜花老祖都这么说了，骨含也就不客气了。他的记忆恢复得很慢，但对于自己原本的样子却还有那么一点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寒玉做的盒子一打开，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就飘了出来。藏在骨含头颅中的那团幽火中分出了一点点黑气，像一根细绳子一样把化形果一圈圈围了起来。新鲜的果子迅速变得干枯了，失去了生气。 当着众人的面，骨含开始化形。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 步清善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乌鸦嘴！骨含的人形还真就是一个骨架！确切地说，他肩膀以上的地方都成为了正常的人形，但也只有这一点而已，其余剩下的大部分地方还都是骨架，显得非常诡异。 而且，肩膀以上的那张脸看着还非常眼熟。 步清善看了看怀中的小猫，又看了看骨含，看了看怀中的小猫，又看了看骨含，问：“你们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戚吧？”虽然妖皇现在是小猫的样子，但是步清善对着他人形时那张脸记忆犹新！ 怎么说呢？让骨含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后还模模糊糊有些印象的脸，其实不是属于他自己的，而是属于妖皇的。没办法，谁叫他是个脑残粉呢？可惜，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骨含都暂时不知道这一点。 骨·脑残粉·含顶着一张偶像的脸，心情十分愉快，仿佛自己离偶像更近一步了呢。 “你喜欢吗？”骨含问相清水。 相清水用力地点着头，开心地说：“喜欢！”不论是那张疑似妖皇人形时的脸，还是剩下都是骨架的部分，在相清水看来都顺眼极了。这孩子的审美本来就是偏的，他喜欢的东西和常人不太一样。 既然相清水说喜欢，其他人也都昧着良心忽略了这其中的诡异。 惜花老祖起先还有些失望，很快又振作了，说：“定是一枚果子中的先天之气还不够，说不定多吃几枚果子就能彻底化形了。化形果不易得，但在大型的拍卖会上还是能见到的，我们多关注下这方面的消息。至于骨含，你若是跟着相清水下山，就用法袍把身体遮了，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骨含恭敬地对着惜花老祖行了一礼。 此事一了，众人很快也就散了。 步清善如今已有化元期的修为，他早早就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小峰头。小峰头还在青阳峰的范围内，离着主峰很近。步清善心里还是把主峰当成了自己的家，因此并没有给小峰头取名字。 回到步清善的小峰头，妖皇才化为人形。 妖皇现在有点转不过弯儿来。若他还是妖皇，若他还在大世界，那么如惜花老祖这样的修士，他根本不会看在眼里。但现在的情况是，惜花老祖是步清善的师父，间接也就成了妖皇的长辈。妖皇从未有过讨好长辈的经历，一时之间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惜花老祖，所以还是变成小猫好了。 难得妖皇也有这种逃避的时候！ 侍童三喜早就在青阳峰上候着了，见步清善和妖皇并排走过去，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少主的妖宠竟然能化形了！作为一个吃货，三喜不想思考除了美食以外的太复杂的问题，所以哪怕觉得少主和他妖宠之间的气氛实在有些不对劲，三喜也没有多想。他就机智地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身为穿越者，步清善的洞府不是一个常见的山洞，而是一栋四合院样式的木屋。原本小猫应该和步清善睡同一个房间，但现在……步清善指着主卧旁边的房间说：“如果你不介意，就睡这里吧。” 妖皇觉得步清善一定是害羞了，所以才会和自己分开睡！他对此表示理解。 步清善见妖皇没有意见，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三喜待在原地观察了一下，觉得少主的妖宠不好惹，就跟着步清善进了屋子。 屋子里，步清善捏了捏三喜婴儿肥的脸，叹道：“看到你这张脸，我就觉得欲求不满啊！” 站在屋外听力极好的妖皇：…… 妖皇的脸立刻就黑了。步清善这是要反了天了啊！欲求不满什么的！步清善究竟是想要和他的小侍童做什么？！妖皇想着自己是应该把步清善捆床上呢，还是捆床上呢，还是捆床上呢。 等等！ 妖皇忽然意识到，步清善这话说不定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步清善一定是在暗示什么！ “这样的发展会不会太快了……前些天还在暗示我要三媒六聘的……”妖皇觉得步清善的心思真的是太难猜了。谈情说爱果然是一件费神的事情。步清善这个小妖精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屋内，心思单纯的三喜兴致勃勃地问：“那少主您想要吃什么？” 妖皇：…… 步清善同样兴致勃勃地说：“我下山历练前，你不是说要去九水城中向凡人学做糕点吗？学到手了吗？用我们修真界的原材料能做出凡人的糕点吗？你肯定自己藏了吃的了，都端来让我尝尝吧！” 妖皇：…… 聘礼中大概需要加几个厨子。妖皇如此想到。 第六十五章 吃货和吃货间的脑电波总是能无缝对接。 三喜早就备好了很多糕点，每一块都是小巧玲珑刚好能一口吃掉的模样。步清善正蠢蠢欲动，三喜就把所有的糕点都端出来了。步清善觉得三喜真是个贴心的好人儿，主仆俩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被遗忘在门口的妖皇：…… 三喜的人生奥义就在于吃。既然步清善平安归来了，他也就不关心少主的历练过程了。他最为关心的是：“少主，你这次下山历练，战利品如何？能吃不？不如由我来琢磨一些全新的菜式吧！” 原本是有一些海兽的肉的，但是海兽食人，步清善就忽然不想吃海兽肉了。 听见步清善这么说，三喜可惜地舔了舔嘴唇：“食人又如何？我们吃的是海兽，又不是人。” “总觉得过不去自己心理那一关啊。”步清善叹了一口气说。 三喜还是心疼那些肉，嘟囔着说：“不就是食人么？有什么好怕的！” 步清善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侍童，这家伙的语气如此轻松，不会是想要拿着人类来开发新菜式吧？ #舌尖上的修真界# #舌尖上的汉尼拔# #救命，我的侍童有可能把我当成储备粮来养着了# 三喜懊恼地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满是歉意地说：“啊，我又忘记少主你是个人类了。其实我们妖修无聊的时候总是会拿着食人来开玩笑的，少主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其实不吃人的。” 真正吃人的妖修并不多。事实上，吃人的妖修还没有吃人的邪魔修多呢。 在御妖门中，吃人的妖修更是一个都没有了。但这不妨碍妖修们拿这一点来开玩笑。 身为人修的步清善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看着吃货对于美食的享受，这对于别人来说也是一种视觉享受。见步清善因为一小块糕点就轻易变得心满意足的样子，被忽视的妖皇忽然觉得不那么心塞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里暖暖的。 其实仙人们一般不重口腹之欲，好在妖修们喜欢放纵自己的*。如步清善这样的吃货，在人修看来是一种不上进的堕落，但在妖皇看来就有些可爱了。一个容易被满足的人，肯定也容易被感动。 “本座会一直纵容他的。”妖皇在心中暗语道。他的妖后自然可以跟着他吃遍整个修真界。 步清善和三喜都不知道妖皇发了个誓言，如果他们知道了，三喜一定会以下犯上把步清善塞进嫁衣里面打包送给妖皇的。在美食面前，三喜就是这么没节操，说不定还不介意自己当陪嫁“丫头”。 妖皇进了沈清上隔壁的房间。 妖皇在屋子里布下阵法，然后开始用神识隐秘地扫荡起整个御妖门。他知道有几位宝林禅寺的佛修为了步清善而来，短时期内似乎都不打算离开御妖门。他得确保这几位佛修不会对步清善不利。 和步清善一样，沈清上和有琴清若也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峰头。只有相清水还住在青阳峰上。陈艾跟着相清水一起住。大家并没有刻意防范着陈艾，于是陈艾每天都因着自己的发现而震撼。 沈清上四只虽然都各有来历，但他们之前并没有在修真界生活过（便是步清善在小世界中徘徊过十来年，小世界的修真界和中世界的修真界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小世界中大部分的修仙者还做不到辟谷呢），所以他们四只虽然都觉得御妖门和想象中的仙门不太一样，感触却没有陈艾那么深。 陈艾在这之前作为一个小世家的庶子，作为一个万法宗的外门弟子，甚至他还吞噬过一个内门弟子并且用内门弟子的身份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对于修真界的各种隐形规则自然了解得非常清楚。 御妖门相对而言排外。打个比方，就拿万法宗来说吧，总有一些世家弟子自己身在万法宗，但他说不定有个表哥在真灵宗，还有个堂妹在妙音门，而他日后的道侣又有可能是天剑宗的。但是御妖门中却绝对不会有这种情况存在。如此一来，别人对于御妖门的了解是非常有限的，多是道听途说。 在万法宗中看多了勾心斗角的陈艾根本没想到御妖门竟然是这么一片气氛和谐的乐土！ 当然，这还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在于，陈艾忽然发现御妖门说不定是个低调的“大”门派啊！ 除去魔道十八宫不说，在景兴世界中算得上是大门派的一直以来就只有三宗，分别是天剑宗、万法宗和真灵宗。它们之所以是大门派，自然是因为宗门中资源丰富、底蕴丰盛。人人都向往三宗，因为三宗弟子的待遇好啊！别人还处在刚刚能解决温饱问题的时候，三宗已经带着弟子们奔小康了啊！ 御妖门？那不过是一个给万法宗提供原材料以求万法宗庇护还总是被万法宗宰的小可怜而已。 ——陈艾作为曾经的万法宗弟子，对于御妖门就是这么看的。 一片彩筝雀的羽毛，市价二十块下品灵石，结果万法宗从御妖门收购的价格是十三块下品灵石。 一瓶白月露（某种狐妖一族的特产），是某种疗伤丹的主要原料之一，市价至少是一块中品灵石，也就是一百块下品灵石，结果万法宗从御妖门收购的价格一直都只有八十块下品灵石。 一份千年人参精的籽，市价十块上品灵石，也就是一千块中品灵石，这个价格还是万法宗在几千多年前定下来的。但其实，千年以后，千年人参精现在就只有御妖门才有了。如果御妖门硬气些，那就应该是万法宗求着御妖门把人参籽卖给他们。结果万法宗从御妖门收购的价格只是七块上品灵石。 …… 这样的例子还很多，谁都知道万法宗在压御妖门的价，御妖门也知道。可万法宗根本不怕御妖门知道这一点。为了寻求万法宗的庇佑，御妖门就算知道真相了又如何？还不是要继续和万法宗合作！ 然而，就是这个在外人眼中依附着万法宗存在的可怜门派，他们其实比万法宗牛气多了啊！ 陈艾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至少清心养灵果在万法宗也是个好东西，可在青阳峰上却长得到处都是。 据说，除了步清善，大家都不怎么爱吃这种酸涩的果子呢。_(:3」∠)_ 你们不吃给我啊！给我啊！都给我啊！我来帮你们吃啊！陈艾在心中呐喊着。 不不不，清心养灵果不是用来吃的，这是用来炼丹的。果皮、果肉、果核都是炼丹的好材料！直接吃实在是太浪费了。陈艾看着那些成熟以后掉在泥土中腐烂的清心养灵果，觉得自己的心好痛。 有琴清若其实不是一个过分注重物质享受的人，不过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喜欢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精致点。而作为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她当然有权利在洗澡水中加入各种灵花灵草灵药了。 看着那些顺着洗澡水飘走的花瓣儿，陈艾真的很想跪在地上抱住有琴清若的大腿。 如果把这些花瓣药草收集起来，不知道有琴姑娘会不会觉得他太猥琐……陈艾很想猥琐一回！ 沈清上的侍童叫一平。一平在自己的住处弄了一个小花园。龙王叶作为冥气丹的主材料，在小花园里恣意生长着。一平就只是个侍童而已！让龙王叶成为一名侍童的观赏用植物，这真的好吗？ 陈艾觉得自己以前都白活了，他愿意给青阳峰上的小侍童们当小侍童啊！他很听话的！ 虽说陈艾这个人天生反骨，在此之前对于万法宗也没什么归属感，但作为曾经的万法宗弟子，他理应是见多识广的。可真正进入御妖门以后，陈艾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毫无见识的乡巴佬一样。 从这以后，谁要是再告诉陈艾，御妖门是个二三流的门派，陈艾就咬谁哦！ 再看到惜花老祖的平易近人以后，陈艾已经彻底成为御妖门的脑残粉了。 于是，虽说御妖门中的规矩和陈艾以前知道的那些规矩很不一样，但陈艾都全盘接受了。比如说，青阳峰上竟然还一日三餐提供饭食，按说修真之人不该注重口腹之欲，但陈艾还是顿顿都吃了。 再比如说，惜花老祖竟然从不闭关，每天也没见他怎么修炼，陈艾就把这当成是高手风范了。 话也说回来，虽说就连财大气粗的万法宗也没有御妖门这般奢侈，但是惜御妖门却有个最大的问题。他们只有一位化神期的修士，元婴期的也就只有十个，在这一点上是远远比不过万法宗的。 别说和万法宗比了，御妖门这实力在正道众门派中只能算是中下/流。 如此一来，陈艾又觉得御妖门就像是一个抱着金子站在闹市中的孩童，忍不住替它担心起来了。 不过，陈艾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他们回到御妖门后的第四天，常年闭关的玉镜老祖终于出关了。化神期大能的威势一瞬间覆盖了整个御妖门。曾经被修真界第一美人示过爱却直言爱上了自己妖宠的玉镜老祖成功化神了！不不，不应该再叫他玉镜老祖了，化神期的都是大能啊！ 化神期的威势只显了一瞬，整个御妖门先是一默，然后又齐心地欢呼起来！ 第六十六章 玉镜长老一出关，御妖门现在就有两位化神期大能了。 至少，外人们都是这么看的。 御妖门的人相对而言都很低调，但玉镜老祖除外，自他金丹后开始在修真界走动，他一直都是受人关注的话题王。哪怕他这些年因为闭关低调了，他当年的那些“粉丝们”还对着他念念不忘呢。 沈清上几个被惜花老祖收为徒弟的时候，玉镜长老就已经开始闭关了，所以他们从未见过这位长老。不过，他们从惜花老祖的口中得知，玉镜长老曾时时提点他。他们因此对于这位长老很有好感。 然而，沈清上几个作为小辈，并没有什么机会和玉镜长老见面。 步清善本以为御妖门会为玉镜长老办一场庆典。结果陈艾却告诉他，御妖门从来就没有举办庆典的旧例。哪怕是如新掌门继任这样的大事，他们也一直都低调处理了。御妖门就是这么高冷的！ 玉镜出关，成功化神，御妖门也只是把消息散了出去而已，但还是没有举办庆典。 在修真界中，庆典一方面是为了庆祝，不过更多的还是为了向他人彰显自己门派的风光并以此来拉拢同盟。如此一来，万法宗其实巴不得御妖门一直高冷下去呢，这样御妖门就一直形单影只了，可以一直被万法宗压榨着。而有了万法宗帮着打掩护，别的门派自然都或多或少忽略了御妖门的存在。 在没有来御妖门的时候，陈艾把御妖门的低调当成了一种懦弱。不过，现在的陈艾却隐隐有一种想法，其实御妖门是把万法宗当成“看门狗”来使了吧？有万法宗挡着，御妖门少了多少麻烦啊！ 这有可能吗？一个二三流的门派把正道三宗之一当成了自家的看门狗？ 陈艾笑自己想多了。 但是，真的是想多了吗？ 陈艾能发现的问题，妖皇自然能发现。 青阳峰上的资源虽然很丰富，但在没有跟随步清善下山的时候，妖皇并没有将这一切放在心里。因为他是从大世界来的。大世界的灵气远比中世界充沛，哪怕是最为贫乏的小西洲，那里的资源也比青阳峰更丰富一些。所以，很多在陈艾看来不可思议的行为，在妖皇看来，真的是不过如此。 可是，下过一次山以后，妖皇有了对比，就知道御妖门的底蕴是别的门派都比不上的了。 这个门派……妖皇承认惜花老祖对四位徒弟都是真心实意的，但是这个门派还是有些古怪。如今步清善是妖皇的契约者，这契约还是妖修古婚契中的一种，虽然作为婚契的话，其实契约才完成了最简单的第一重，严格说起来离真正的婚契还有不小的距离，但妖皇已经不可能丢下步清善不管了。 妖皇在大世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他现在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百足和涉阳的修为虽然没有恢复，但留在中世界也不利于他们养伤。他们都迫切想要离开中世界。但是，在步清善的修为提升到一定程度之前，妖皇都不会离开。他不会那么自私地带着还没有准备好的步清善去面对那一切。 他要让步清善一步步成长起来。 百足和涉阳的心情应该也是一样的，他们都要让自己的契约者一步步强大起来。 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有恩报恩了吧，毕竟有了契约者，他们才从那场大劫中活了下来。 所以，在步清善所不知道的时候，妖皇一直在用神识关注着整个御妖门。在这里，能够掌握自己身体的妖皇可以说是一个绝对的强者。他的神识又很特殊。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很多不曾注意的细节。 四方山内有很多峰头，其中大峰十一座，恰好就是掌门所在的曙雀峰和十位长老所在的十峰。 这十一座峰看似独立，其实都是一个超级大阵的阵眼。 一个阵按说只有一个阵眼，但这个隐秘性很高的大阵却有十一个，足以见得这个阵不简单。它甚至能够阻挡天劫！妖皇对于阵法略懂七分，知道这个阵早就开启了，少说也已经运转了数万年。 御妖门到底想要做什么？ “莫非是在扮猪吃老虎，等到时机成熟，就干掉其他门派，一统整个景兴世界？”妖皇低低地笑了一声，“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个门派就不值得我高看了。他们应该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吧？” 不知道自己正被窥伺的掌门正和惜花老祖一起接待宝林禅寺的那些佛修们。 这几位佛修已经在御妖门耗了好些时日。他们原本是冲着步清善的师父惜花老祖来的，但惜花老祖懒得接待，就直接把他们打包丢到了曙雀峰上。于是他们就由掌门招待了。可一个门派的掌门哪里是能随随便便见人的呢？于是，这些佛修们就相当于是被困在曙雀峰上，进又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和尚们把这当成是了御妖门给他们的下马威。下马威就下马威吧，他们甘之如饴。毕竟，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要带走步清善。御妖门肯定不会放人。双方会僵持，这都在和尚们的计划内。 可是，玉镜成功化神不在他们的计划内啊！ 一个化神期的大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绝对的话语权啊！ 几位大和尚临时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给御妖门卖个好。所以，他们一脸真心实意地向御妖门辞行了。不过，在离开前，他们表示还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分享给御妖门，非要见到御妖门的掌门不可。 掌门在接见外人的时候都是用幻身的。除非来的是宝林禅寺的住持，否则掌门用幻身待客就并没有失礼。惜花老祖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只一脸沉静地坐在掌门的下面，端着一副高人的架势。 和尚中领头的是净光法师，他是那个口口声声叫步清善师叔的净明老和尚的师弟，修为却比净明老和尚高很有，已有元婴了。净光法师长相阴柔，要不是剃了光头，看上去还真的不像是一个和尚。 净光和尚和净明老和尚一样，直接把步清善叫做了师叔，说：“师叔上一世阳寿未尽，原本不会那么快就入轮回的。但他心怀慈悲，为天下苍生计，燃烧修为窥伺天机，因此连法身都没有留下。” 惜花老祖忍不住插嘴说：“莫说清善不一定是你们师叔转世，就算他是，既已轮回了，前一世的经历就和他不相干了。他如今还小，当不起你这一声师叔啊。再者说了，我也不想做你师祖啊。” 如果步清善是净光的师叔，那么惜花老祖作为步清善的师父，自然就是净光的师爷了。 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会攀关系之人的净光：…… 掌门的幻身是个白胡子的老头，他假装咳嗽了一声。惜花老祖立刻闭上了嘴巴。他也不是怕掌门，只是有那么一个连你小时候尿了几次床挨过几次打都记得的掌门，惜花老祖不得不选择听话啊。 净光继续说了下去：“师叔轮回之前，只给我们留下了八个字。” 总不会刚好留了“我下一世叫步清善”这八个字吧……惜花老祖在心里吐槽说。跟着徒弟们待久了，他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活泼了，都学会吐槽了呢。（玉镜：快醒醒吧，多福你一直很活泼！） 掌门很给面子地接了一声：“哦？” “天地大劫，邪魔横生。”净光无比严肃地说。 能被称之为天地大劫的不多，但在过去的几次大劫中，每一次都死掉了很多很多生灵。上一劫是妖修应劫，结果妖修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上古的妖全灰飞烟灭了，小妖们连保全自己都做不到。 掌门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的表情，只淡定地说：“真灵宗内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真灵宗擅卜算。如果他们算出了天地大劫，绝对不可能把这个消息瞒下来。在别的事情上，真灵宗或许有私心。可是天地大劫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在这种非常事情上，整个修真界都必须团结起来。 净光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叹息一般地说：“所以，我们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 净光很聪明，他不打算说服御妖门，因为他们的确无法提供再多的证据。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却非常坦然，端着一副“你愿意相信那就相信，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是信了”的慈悲样子。 “为了整个修真界，我们必须要把师叔接回去。”净光又说。 把步清善接回去，让步清善再卜算一次？十世善人是天道的宠儿，说不定能窥伺到更多的天机。 可是，窥伺天机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让步清善去冒险，惜花老祖第一个不同意！ 而且，就算窥伺到了天机又如何？真有天地大劫，大家也只能应劫。 掌门自然不会把步清善送出去。于是，净光一行人只能无功而返。 不，或许他们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至少他们把自己摆在了大义上。 待净光一行人离开以后，曙雀峰的偏殿中走出来一个人，就是那位刚刚出关的玉镜长老。他走到惜花老祖身边，把手搭在惜花老祖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说：“天地大劫……真来一场也无妨啊。” 正太脸的掌门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宝林禅寺那帮人……他们骗人的时候连我都看不出真假，但他们不会拿整个修真界来开玩笑。”佛修们都有些流氓，但他们的本质都不坏，是流氓中的好流氓。 妖皇收回了神识，同样捏了捏眉心。 第六十七章 一时间，妖皇的脑海中仿佛有一根线把所有的珠子都串起来了。 妖皇来自于昊穹大世界。和景兴中世界一样，昊穹大世界的修真势力也分成了好多派别。这些派别偶尔会互相合作，但更多的时候都在互相试探和互相防备。甚至它们还会互相背叛、敌对、侵吞。 但是，为了对付妖皇，这好几个大势力竟然前所未有地联合起来了！ 妖皇在此之前一直弄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他一个妖修，虽说觉醒了上古大妖的血脉，何德何能让所有的大势力联合到一起就为了对付他一个啊？哪怕他一统了妖族所在的小西洲，哪怕他的确富有野心，但是哪里轮得到那些大势力中的老家伙们一起抛开常年累积的无数成见积怨，一致对他出手呢？ 妖皇大约还应该觉得很荣幸？对了，这些人还不是直接击杀妖皇的。他们用了某种遮掩天机的法子，从无数年前开始，早在妖皇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一步步为着妖皇安好了一个必死的陷阱。 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手段，他们还真是看得起妖皇啊！ “现在想来，定是他们早就算出来，我会在这一次的天地大劫中做出什么让他们痛恨的事情来，所以他们要提前下杀手。”妖皇冷笑了一声，“他们以为杀了我，就可以阻这一次的天地大劫了。” 凭着妖皇的修为，原本他还算不出天地大劫；但是因着他之前的经历，他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 大劫必然将至。 御妖门的掌门因着宝林禅寺提供的不详不尽的消息，多少还有些纠结。可妖皇已经彻底明白了。能劳动几个大势力中的老家伙一起对着他妖皇出手的，除了天地大劫，再也不可能有别的事情了。 但妖皇其实并不怎么担心这一点。他的心态和玉镜长老一样，这天地大劫，再来一场又何妨。 众所皆知，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一族兴起，则必有一族衰败，这其实也算是某种形式上的能量守恒了。在上一大劫中，应劫的是妖修，所以妖修死伤无数，至今不成气候。此后，人修大兴。而妖修是真的一点都经不起折腾了。 天道无情，但总会留下一线生机，妖修正处在这一线生机上。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一次若真又有了天地大劫，需要应劫的肯定不会是妖修了，要么魔，要么人，要么随便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妖修。 对于富有野心的妖皇来说，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那些老家伙们为什么要算计他？妖皇以前不明白，但他现在却知道了。说不定他就是这一次大劫中将要带领妖修兴起的那个人。换句话说，妖皇大约就是整个妖修的机缘，他是被天道选定的那个。 再或者说，妖皇可能是大劫中天道留下的那一线生机，不然他也和那一线生机有着密切的联系。 在大世界的那些人看来，他们杀掉了妖皇，就是斩断这一线生机，可以推迟大劫的到来。再有一个，天地间的气运就那么多，如今九分在人修。每次大劫都是一次气运重新分配的过程。那些人以为他们杀掉妖皇，妖修气运就不会兴盛了。而只要人修多了气运，就算大劫来了，肯定还能平稳度过。 想到这里，妖皇露出了一个稍显讽刺的笑容。他想到了步清善曾经对他（其实是对着小猫）说过的那个俄狄浦斯杀父娶母的故事。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预言的诞生反而促进了预言的实现。 大世界中总有一些强者，他们大约是在上一次天地大劫过去没多久后就推演出了这一次的天地大劫。他们大约是算出了人修会盛极而衰，而妖修会在这一劫中兴起，这极大得损失了他们的利益。 他们想要阻止这一切，于是精心策划，想要杀掉那个能带领妖修走向辉煌的人。 而他们在暗中的步步紧逼最终使得妖皇命悬一线、身魂不合。 结果，身魂不合的妖皇反而多了一项把邪魔当点心吃的能力。 可以说，若不是那些人十多万年来的谋划，妖皇一直都是那个妖皇，他不可能成为棋盘上的一个意外。也就是说，那些人对于妖皇的击杀，反而使得妖皇这枚棋子在天道棋盘中归了正确的位置。 这何尝不是另一个版本的“俄狄浦斯杀父娶母”？ “如此，本座还真是要谢谢他们了。”妖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危险的光。 妖皇起身离开自己的屋子，直接把这个消息共享给了步清善。当然，他的叙述比较婉转，省略了他用神识监视掌门这一点，省略了宝林禅寺对步清善的觊觎这一点，只模糊地从自己的来历说起。 妖皇本以为步清善得知这么重大的消息以后，他会震惊，会害怕，会激动，会迷茫……总之他的情绪应该很复杂才对，却没想到步清善相当淡定，脸上带着一种“啊，终于来了啊”的迷之表情。 “我的汤姆苏男主光环终于觉醒了啊！”步清善自言自语地说。 穿越这些年，他其实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虽有野心，但都在可控的范围内，也想过要安安分分过日子。毕竟，他很清楚，生活不是小说，他可不想像小说中的男主那样自视甚高以至于丢了小命。 “可惜，像我这样帅裂苍穹的人，就算我想要低调，天道都不让我低调啊。”步清善叹了口气。 妖皇：…… “我果然是带着使命而生的。虽然不是奥特曼，但还是要努力拯救世界。”步清善握紧了拳头。 如果天道能实体化，他一定会揪着妖皇的衣襟大喊：“你老婆这么自恋，你知道不？” 妖皇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说得有道理。如你这般修成十世善人的，天道一定很偏爱你。说不得你才是天道给这次大劫留下的那线生机。如此，你从现在开始更要勤加修炼。我会看着你的。” 天道：…… 想到自己日后是要做大事的，步清善现在看着妖皇简直顺眼极了。按照小说的套路，妖皇这个很有来历的妖宠就是他的头号小弟啊！有了这么强大的小弟，他以后该多省心啊！步清善非常欣慰。 见步清善眼神炽热，妖皇坐得更直了。在妖皇看来，步清善这个人的心思一直很多变，容易害羞的想要三媒六聘的也是步清善，而现在当面对着他散发爱意的也是步清善……妖皇的嘴角翘了起来。 头号小弟哟！步清善的眼神blingbling的。 如此爱我哟！妖皇的心情是荡漾荡漾的。 步清善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那我们应该如何去应对天地大劫？你心里有想法了没？” “在正常情况下，每两次天地大劫间的间隔应该很长，少说也该有几十万年，甚至还有上百万年，万物在这期间能休养生息。可是，现在距离上一次的天地大劫只过去了十几万年，这间隔真的是太短了。”妖皇说，“上次历劫后的一些老怪物，如今还有不少仍活着呢。这显得很不对劲。” 这大概也是宝林禅寺不敢把“天地大劫，邪魔横生”八个字公之于众的原因。 对于个体来说，十万年很长；但对于天地来说，十万年真的是太短了。 步清善拍了拍妖皇的手背，善解人意地劝解道：“既然你都肯定天地大劫要来了，那也没有必要追究其原因了。它来就来，我们好好渡劫就是。你这么厉害，简直就是无所不能，我们不怕的。” 这可是头号小弟啊！ 步清善对于“自己人”向来很好，并不吝啬夸奖。他可不是某些三流小说中的种/马男，把女人当原则，把小弟当炮灰。步清善注重人才，只要小弟给力，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小弟当老婆来哄！ 妖皇却把步清善的称赞当成了是一种隐晦的告白。他盯着步清善放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想着步清善都如此主动了，他也应该要表示一点什么。于是，妖皇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步清善立刻眉开眼笑了。小弟这是在对他效忠啊！ “你自己也要立起来。你是混沌灵根，莫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御妖门中可供修炼的法门众多，你再去选一些合用的，争取最大可能地压榨自己的潜能。”妖皇严肃地说，“你莫要让我失望。” “好，都听你的。我原本总以为还有时间，在修炼上虽然也算勤勉，但还不到头悬梁锥刺股的地步。如今既然知道了前路坎坷，我肯定是要努力起来的，不会让你的苦心白费。”步清善宠溺地说。 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见步清善如此听自己的话，妖皇还是很高兴的。 “对了，这件事情要告诉师兄他们吧？”步清善又说。 “自然是要告诉他们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现在多一分实力，日后就少一分危险。”妖皇说。 两个人相谈甚欢，之前的隔阂仿佛都消失了。 第六十八章 妖皇曾经一统了妖族，不仅仅是因为他实力强盛，还因为他富有人格魅力。所以，在步清善愿意一心接受他以后——虽然步清善只是接受他做头号小弟——步清善很快就被他的人格魅力俘获了。 在这之前，步清善就觉得自己可能要弯，而现在他更是不得不在心中呐喊着：“这是我小弟啊，这是日后可以互为铠甲的小弟！我绝对不能做对不起兄弟的事情……没错，我绝对不能啃了小弟！” 为了阻止自己对头号小弟见色起意，步清善决定好好放正自己的心态，做一个心无旁骛的直男。 妖皇见步清善有些走神，想着是自己太严苛了，便说：“在修炼这事上，我并非是想逼迫你。只是如今我们一体，你也已经知道我自昊穹大世界而来。那些曾经对我不利的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才能偷得几分平安的日子。若是他们得知我安然无恙，只怕他们还会继续对我痛下杀手。” “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要能变得强大起来，我一点都不会觉得辛苦的。”步清善信誓旦旦地说。 妖皇满意地说：“如此，你现在就开始打坐吧，要通过冥想把你这次下山历练的所得都融会贯通。再过些时候，我再帮你挑些更适用的法门。等到你把目前的修为彻底巩固了，我就陪你过招。” 在妖皇看来，步清善的修炼速度还是很快的。他如今差一步就要结丹了，以他的年龄来看，完全可以称之为是天才。相对而言，步清善的实战经验太少了些，只一次下山历练倒是长了些经验。 妖皇像个背后灵似的跟着步清善这些年，对于步清善的各种本事了解得非常清楚，也了解他的长处和弱处。如果他能耐心陪步清善过招，一定能让步清善受益匪浅，使他对自己的了解更为深刻。 步清善很是惊喜地说：“我这几日都已经总结好了。不如你现在就陪我过招？” 妖皇眼神有些飘忽，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我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如今已知百足、涉阳和我的关系。他们算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我心中有诸多想法，总该和他们合计合计。” 在百足和涉阳看来，他们是妖皇的下属。但在妖皇看来，经历了生死之关以后，他们更像是异姓兄弟了。妖皇曾经有过很多下属，唯有百足、涉阳和含光是不一样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这其中的种种，妖皇一时间还不打算告诉步清善。大抵情窦初开的人都是不怎么愿意把那些过于沉重的往事说出来的，仿佛他们说出来，就显得自己弱了。妖皇希望自己在步清善面前是无所不能的。如今的他还不愿意对着步清善暴露伤口，即使那些伤口早已经愈合，即使他已经不看重那些了。 因为沈清上几人的关系，步清善对于他们的妖宠原本就很看重。现在又得了妖皇的话，步清善更要把百足和涉阳当成是自己的人了。当然，还有骨含，骨含作为妖皇的脑残粉，步清善也很喜欢他。 “那你先去找他们吧……对了，我不久前让三喜准备了些糕点，你顺便带过去吧。”步清善说。 妖皇飞快地走出了步清善的房间。其实，他要去找百足几人这不过是个借口。凭着妖皇和百足几人间的关系，他们早有了一种隐秘的联系方法，就算有事要商量，哪里需要妖皇亲自去找他们呢？ 只是，面对着步清善那种“充满爱意”的发亮的眼神，妖皇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了。妖修原本就性格张狂，他要是再留下来，难免会对着步清善做一些不规矩的事情……所以，妖皇才会找借口离开。 人修就是麻烦……妖修只要订了婚契，就可以愉快地亲亲啦！ “麻烦就麻烦吧，在这种事情上顺着他一些，也是一种尊重。”妖皇还是有些善解人意的。 妖皇想着百足平日里总逗弄沈清上，他应该去向着百足取取经。说起来，百足是他们中最风流的一个，虽然以前并没有和什么妖有过真正密切的关系，但是那些逢场作戏的事情，百足可没有少做！ 待妖皇离开以后，步清善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他忍不住像纯情的少女一样捧着自己的脸。 “直男掰弯是不道德的。自我掰弯是悲剧的开始。我一定要坚/挺啊。”步清善再一次让自己下定了决心。在他看来，妖皇一定是把他当成“明主”了，既然如此，他就不能辜负妖皇的信任啊。 就这样，善解人意的妖皇和自我催眠的步清善今天也很机智呢！ 在大师兄的小峰头上，沈清上正待在自己的“实验室”中捣鼓什么。御妖门中并没有擅长炼物的修士，沈清上一直都是自学的。好在御妖门中藏书颇多，他虽然自学，“教材”什么是应有尽有的。 沈清上很有来历。在他原本所属的那个世界中，科技非常发达，每个新生儿出生的时候都会绑定一个光脑。他穿越以后也带上了自己的光脑。在这个修□□中，光脑并没有智能，但是储存、分析、总结、实验模拟等功能尚在，沈清上作为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就用科学手法来炼物了。 实验室就是因此而成立的。 因着相清水契约了陈艾，而陈艾对于万法宗并没有什么归属感，陈艾就把万法宗卖了个干净。他把自己在万法宗中学到的一些特殊的炼物手法统统共享给了沈清上。沈清上虽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但万法宗的炼物之法也有值得学习吸纳的地方，所以沈清上回到御妖门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实验室中。 妖皇来找百足的时候，百足正无所事事地翻着一本从凡人那里买来的话本。 “你倒是悠闲。”妖皇道。 见着妖皇，百足有些诧异，忍不住打趣说：“这时候，主上应该正哄着小妖后才对。” “他甚是乖巧，无需我多哄。”妖皇直接认下了百足的话。 百足微微瞪大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笑了。他早年就跟在妖皇身边，知道妖皇明面上十分狂傲，骨子里却是有些纯情的。御妖门的妖宠契约其实是个婚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百足自己并无所谓，他虽然总是拿着沈清上来打趣，但也只是打趣而已，他并不会轻易爱上谁。可是，妖皇不一样呢。 虽不知道妖皇和步清善还曾有过“一命换一命”的纠葛，但百足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这一幕。 百足真心实意地说：“恭喜主上。” 妖皇原本想向百足请教一下哄人的秘诀，但见到百足以后，他却又问不出口了。他顶着一张狂傲酷霸拽的脸，内心却充满了少女粉。戳破了几个粉红色泡泡以后，妖皇故作淡定地说：“同喜。” 妖皇三言两语把自己关于天地大劫的推测告诉了百足。百足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不过，妖皇也说：“如今才刚刚显出了一些征兆，距离真正的天地之劫还有不少时间，我们足以抢占先机。” 百足虽是妖修，但因为他早年的经历，对妖修也没什么好感。他所在乎的东西非常有限。他立刻敏锐地注意到了什么，说：“邪魔之所以横生，是因为天地灵气失衡。可是，灵气如何就失衡了？” “只说那邪魔，却是对我有利的。”妖皇并不急着报仇，也不急着做大事。时机很重要。 “我会让我那小娘子尽快把修为提上去的……涉阳如今颇为看重有琴，想来他也会督促着有琴上进的。他们强大了，我们就能尽早离开中世界，回归大世界了。我那小娘子悟性不错，有琴也不差，至于小妖后更是天赋心性都不缺……只要给他们两百年的时间，足以。”百足很有信心地说。 原本妖皇是伤得最重的那个，但妖皇可以吸收邪魔，并将邪魔的力量收为己用，他反而恢复得不错。百足和涉阳的伤，却需要配合丹药来治疗，但适合他们服用的丹药只有在大世界才能炼成。 百足那话中略过了相清水，并不是看不上相清水，而是不想把相清水扯进浑水中来。沈清上、有琴清若和步清善因为自家妖宠的关系，已经入了棋盘。但在百足看来，相清水却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妖皇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向百足请教泡汉秘诀。他兴匆匆来，又害羞羞地走，倒是把百足弄得很茫然。天地大劫这种事情虽然重要，但他们用秘法传递消息就行了啊，主上为什么还亲自走了一趟？ “莫不是主上想我了，于是就来看看我？”百足最后得出了这个让他非常高兴的结论。 算着各类原材料的消耗，百足意识到沈清上快要从实验室中走出来了。他的视线落在了手中的话本上。这话本名为《狐妖儿》，是凡人意淫的狐妖爱上落魄书生的故事。话本中写了一场香/艳的偶遇，那妩媚狐妖赤/裸着身体在水中沐浴的时候，呆书生虽然只惊鸿一瞥，可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 百足又想到了一个捉弄沈清上的好点子。 等到沈清上带着研究成果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光脑告诉他，清善的妖宠来过了。沈清上一直觉得百足和小猫之间有着什么，抓到这个把柄，他立刻就去找百足对峙了。百足的房门一推就开。沈清上来的时候，他正在沐浴。沈清上一眼就看到了水中坐着的百足，长发散着，圆润的肩膀露在水面上。 百足对着沈清上微微一笑，背对着沈清上，动作缓慢地从水里站了起来。 原本以为沈清上会羞得不知所措，却没想到沈清上竟然直勾勾盯着百足看了，看得十分投入。百足这个妖孽故意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问：“你这是在看什么呢……小娘子可还满意为夫的身材？” 沈·科学怪人·清上说：“完美的斜方肌、背阔肌、腹外斜肌、臀中肌、臀大肌、半腱肌和股二头肌……等你死了，我可以把你解剖收藏么？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做成一个完美的标本的。” 百足：…… 第六十九章 沈清上上一世几乎都奉献给了军营。军队忌奢，条件有限，沈清上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爬到将军的位置，一路上和战友们同吃共睡，不知道看过多少男人的裸/体，这点裸/露真引不起他的惊叹。 见百足的表情似乎显得有几分郁闷，沈清上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百足那漂亮的肌肉上“拔”出来，微有些诧异地说：“怎么，你不会是想要让我负责吧？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别装委屈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百足：…… 沈清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说：“大不了我让你看回来，我身上同样的肌肉都让你看一遍。先说好，我就看你那几块肌肉，你也只能看这么多，不许多看一块啊，这样才比较公平。” 百足捏了一个法诀，人已经离了用于沐浴的木桶，衣服也已经整整齐齐穿好了。 沈清上走进屋子里，自己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说：“清善家的那只小猫来找过你了？” 有些法术可以麻痹修士的感官，但是它们却不能麻痹光脑，这就是科技的力量。有时眼睛会欺骗自己，鼻子会欺骗自己，但光脑的扫描功能非常强大，它会忽略那些花哨虚假的部分，直接“看”到最核心的东西。正因为如此，即使百足的修为远远高于沈清上，但百足在某些事情上却瞒不过他。 当初，沈清上之所以能够分辨出陈艾的各种伪装身份，这也和他光脑自带的功能有关。 沈清上和百足之间的关系看似非常和谐，其实两个人一直在暗中较着劲。当然，两个人都是擅长伪装和潜伏的，所以这一点就不为人知了。此刻，听见沈清上这么问，百足也没有觉得多诧异。 方才和妖皇说了那么多，百足也觉得很多事情可以说开了，就把他们的来历挑挑拣拣说了些。 沈清上起初还面无表情地听着，很快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凝重了。他是个很有大局观的人，如今知道天地大劫和大世界等事情后，他觉得自己目前所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这让他很不舒服。 “你们会给我们带来危险，极大的危险。”沈清上直白地说。 他口中的“你们”是指妖皇一行人，“我们”是指青阳峰的人。按照御妖门的教诲，主人和妖宠应为一体，但沈清上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硬生生把两方的关系拉开了。他仿佛掀开了遮羞布，平时他和妖宠的关系处得再好，但在他的心里，其实师兄弟才是“内”人，百足他们还是“外”人。 百足低头一笑。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如今被沈清上直白点出来，也不觉得失望。 因为，百足也是一样的。 百足和沈清上其实很相似，他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不能怨谁，谁也没有资格指摘谁。他们都活得太明白了。百足对于青阳峰是有了一些归属感，但那又如何呢？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妖皇。那数千年的追随，那从血色中走出来的深厚情谊，哪里是青阳峰上这短短十几年的时光能够比拟的呢？ 百足漫不经心地说：“但是，从我们签订契约开始，你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要共进退。” 沈清上叹了一口气：“我是真的讨厌麻烦，而你们把麻烦引来了。” 百足挑眉。 百足的皮囊无疑是极美的，沈清上也承认这一点。即使是在沈清上的上一世，人人在母腹中时就做了基因微调，出生以后就全部是俊男美女，但百足的样貌还是胜过他们无数。这世间或许还有比百足美的，但那人一定不如百足魅；或许还有比百足魅的，但那人一定不如百足美。他是一剂□□。 更何况，百足还如此强大。 沈清上经历了太多的战争，他看似温和，其实心脏已经被磨砺得无比坚硬。所以，他从没有因为百足的样貌而高看过百足一眼。一位冷血的军人，他会喜欢有琴清若的坚韧不拔，喜欢步清善的恩怨分明，喜欢相清水的天真懵懂，但他绝对不会喜欢百足的无法掌控。他们看似亲密，其实疏离。 百足大约也是察觉出这一点了，若说别人有七窍玲珑心，那他就有七七四十九窍！虽说百足总是喜欢调戏沈清上，但玩笑就只是玩笑而已，那一丝丝暧昧总是还未成形就散得一干二净了。此刻，当两人把话说开以后，便是连先前那仅存的一点点亲密都仿佛不见了。他们重新陷入了试探和估量中。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我们可以一直都是利益共同体，只要你不伤害清若他们。这是我唯一的底线。”沈清上说。即使他的修为远远不如百足，但他说话时的语气依然很稳。这句话是一个保证，但也是一个威胁。 百足嗤笑了一声：“我们绝对不会背叛主上，而主上不会背叛他的道侣。” “他们还不是道侣。”沈清上抓住了百足话中的漏洞。 “我们妖修若是认定了一个道侣，那就是我们唯一的道侣了。”百足垂下眼睑，睫毛在眼睛下方落下了一片阴影，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讽刺，“会背叛道侣的，只有你们人修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沈清上的嘴角忽然有那么一点点上扬。他微微笑着说：“聊聊天地大劫吧。” 百足这边得到了消息，涉阳那边也很快就得到了。和妖皇、步清善间莫名兴奋的气氛不同，和百足、沈清上间莫名诡异的气氛不同，涉阳和有琴清若之间的气氛要正常很多，一人一妖有商有量。 整个青阳峰最不用操心的大概就是相清水了。 除了骨含这个妖宠，相清水还收了很多不同的骨头。不知道是不是物肖主人型，这些骨头们都挺呆萌的。骨含简直要被这些骨头们萌化了，恨不得把萌萌哒骨头们当成是自己的宝贝养起来。由此可见，骨含要是生活在现代，他一定是个骨灰级宅男属性，喜欢一切小萌物，并且还无理智追星。 骨含全身罩在一件黑色的袍子里，只隐隐露出了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这样子比相清水要更像是一位亡灵法师。他逗着仿佛被狗灵上身的小骨头们，就像是一个放在阳光下冰激凌，整个都要化了。 相清水正一边吃着三喜送来的糕点，一边给自己的骨架大军们造册。他无意间抬起头，忽然发现了什么，忍不住盯着骨含看了起来。骨含正用指节戳着一只小兽的骨架，让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似乎察觉到了相清水的视线，骨含回头看着相清水。 相清水又捏了一块糕点放进嘴巴里，等他咽下去以后，骨含还在看着他。相清水忍不住说：“你的脸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你原本是长那样的，但这两天慢慢慢慢就不太像师兄家的小猫了。” 骨含脸部刚化形的时候，整一个学了妖皇的样子。大家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往心里去，只以为他化形的时候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样子长。不过，相清水注意到，骨含的脸在这几天中慢慢发生变化了。 骨含又戳了一下某个海兽的骨架，那海兽吐出一面水镜。骨含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相清水说得对，他的脸是有了变化了。骨含觉得很奇怪，莫非之前化形时的那张并不是他真正的脸？ 相清水走到骨含面前。他个子比骨含矮很多。骨含很自觉地蹲下了。 相清水捧着骨含的脸，认真观察了一遍，又用手指摸了一遍，然后才说：“你忘记自己原本的脸是怎么样的了，又太喜欢小猫，所以化形的时候就下意识变出了小猫的脸。但是，你脸上的骨骼是有记忆的，虽然你自己忘记了，它们却在慢慢帮你修正。别担心，你的脸现在发生变化是正常的。” 再接下去的几天中，骨含的脸还在不断变化。 相清水和骨含齐齐叹气。骨含越来越不像小猫了呢。 “我会努力给你找化形果的，若是生机足够，你就能全身化形了。到时候，就算你长得和师兄家的小猫不一样，但却可以学着他的样子穿衣服。这样也很不错呢！你说呢？”相清水努力安慰骨含。 也只能这样了……骨含想着妖皇平日里的穿着，只觉得异常好看，他完全可以模仿他嘛！ 相清水在脑海中把各种动物的皮毛都过了一遍，觉得那些动物的毛都不够软呢。看来，他还得再想办法发明一个新的小法诀，能让皮毛变得非常软的，然后再按照小猫的样子涂上花纹，这就能做出一张很像小猫的“猫皮”来了。只要骨含披上这件“猫皮”，骨含就是一直放大版的人形小猫啦！ 不过，相清水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对动物的毛过敏了，于是他只能遗憾地把这个方案排除了。但他并不气馁，又想到自己可以用某种替代物来制造“猫皮”。修真界这么大，他一定能找到替代物的！ 然后，他就可以抱着放大版的骨含牌小猫睡觉了！ 相清水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骨含和相清水（划掉）很有默契地（这是错觉，划掉）相视一笑。 第七十章 骨含的脸每天都在微调中，过了一些日子，等他的脸不再出现什么变化的时候，他应该就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目。骨含有些紧张，他总觉得自己再变得越来越丑，为什么他不能和小猫长得一样？ 相清水温柔地安慰他说：“不，我觉得你很好看！” 骨含眼光闪闪地盯着相清水。 相清水想了想，语气坚定地补充说：“真的很好看，就像是和我一样好看！” 骨含的眼睛彻底亮了，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在他看来，和相清水一样好看，这已经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最高的评价当然是和小猫一样好看。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小猫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吗？ 虽说相清水现在还有些婴儿肥，但是他有着金色的长发，看上去仿佛天生高贵。他还有着蓝色的眼睛，哦，那透彻如宝石一样的眼睛。相清水皮肤白皙，嘴唇的颜色也很淡，就像是春夏的樱花。 骨含很相信相清水的话，他想着自己也有相清水这么好看，心情就变得很不错了呢！ 当然，在很多很多日子以后，骨含会发现，其实相清水有一点……面部识别障碍症。他以前并没有和活着的生物生活过，只和死灵待在一起，因此他可以很容易地辨别那些死灵，很清楚地知道那些在常人看来一模一样的骨头分别属于谁。但是，活物在他眼中却是差不多的，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 在相清水的眼中，人们的外貌大致分成了三类。 一类是和妖皇一样好看，不过，身为脑残粉的相清水当然觉得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和妖皇一样好看的人了。一类是和相清水他自己一样好看，这一类都是他的亲近人，他不光是觉得骨含和他一样好看，其实他觉得沈清上、步清善等人都和他一样好看呢！然后，其他剩下的就统统归到第三类中了。 第三类是相清水所不在乎的人。在相清水看来，这些人都是长得一模一样了，都是火柴人。 “我带你去师兄师姐那里串门吧，让他们也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相清水兴致勃勃地说。属于骨含自己的那张脸其实也长得不错，并不让人惊艳，但看上去很无害，会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切感。 骨含有点想念小猫了，就开心地建议说：“不如，我们先去你清善师兄那里？” “这样也好……大师兄最喜欢待在实验室里，如果我们要去的话，最好先下帖子，以便能让他有个准备，否则是碰不上他的。”相清水想了想说，“师姐则很勤勉，这时候估计是去千层塔历练了，她每天都在努力爬塔。大概只有清善师兄那里是有空招待我们的。哎，现在就连陈艾都很忙呢。” 陈艾已经化魔。他以前虽然是万法宗的弟子，就连内门都待过，但万法宗并没有适用于魔修的功法。没想到御妖门竟然是有的！而且还有不少！陈艾现在这个状况，他从属于相清水，但他其实并没有加入御妖门，但就算是这样，惜花老祖还是让他去珍藏室内挑功法去了。该说御妖门太大方了吗？ 所以，得了功法的陈艾每天都很精进。相清水也不耽误他，索性让他一个人闭关去了。 骨含学着青阳峰上其他人的样子揉了揉相清水的头，说：“你也很勤勉，你不是又改造了几条新的法诀了吗？我们可以先刻录下来，然后当做礼物送给你的师兄师姐们！他们一定会很喜欢的。” 相清水的修为提升很慢——在收拢了一批骨架以后，他很久未曾动过的境界开始松动了，要是这一次能有所突破，他日后的修炼速度应该会快起来——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是没有天赋的。事实上，他在法诀创造一方面的天赋简直是惊人的。在缺乏变革精神的修真界中，相清水是独一无二的天才。 相清水按照骨含说的准备好了礼物，就带着骨含去了步清善所在的小峰头。 不想，步清善和妖皇也去了千层塔。那是御妖门内一个供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们闯关历练的地方。 好在小峰头上还有三喜，他端了一份新鲜的吃食出来，说：“这是按照少主的说法弄出来的千层饼。少主说，这是一只让人又爱又恨的猫最爱吃的食物。你们要不要试试？我觉得味道挺不错呢！” 步清善说的猫是加菲，一只很贱但又很暖的猫。但是相清水和骨含不知道啊，听三喜那么说，他们还以为这千层饼是妖皇小猫最爱吃的呢！身为脑残粉的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立刻伸出了爪子。 相清水吃着千层饼。骨含因为自己的情况特殊，只能闻一闻、看一看千层饼。 相清水机智地说：“我来帮你把属于你的那份也吃掉吧！这样就不会浪费了！” 千层塔不是那么容易出的，不过步清善前些日子就去闯塔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果然，等着相清水吃得肚子浑圆软在椅子上消食的时候，步清善和妖皇就回来了，倒是没有让相清水白走一趟。 原本，妖皇和相清水是走回来的。在妖皇看来，这是约会；在步清善看来，这是……在遛猫。不过，快要到达小峰头的时候，妖皇习惯性地用神识把小峰头先扫了一遍，然后他一惊又一喜，顾不上对步清善解释什么，就拉着步清善直接用了法术。下一秒空间转换，他们立刻出现在了相清水面前。 “咦，骨含怎么变样子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看的。”步清善笑着说。 妖皇反而没有说话。 越是修为高深的人，其实越不习惯使用自己的五感，与其相信自己看见的，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凭着修为感觉到的。所以，看着那张和含光一模一样的脸，妖皇并不觉得眼前的骨含就是含光，因为他没有在骨含身上感受到一丝属于含光的气息。但是，问题来了，为什么骨含现在的脸和含光一样？ 妖皇甚至第一时间想起了骨含的原型——虽然只剩下骨架部分了——那就像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兽类随意组合起来的一样。含光继承了一部分来自于上古白虎的血脉，他的原型也有一点点像老虎，就算他死了变成骨架了，那骨架也绝对不会是骨含那样的。其实骨含身上没有一丝属于含光的特质。 但是，骨含现在有了一张和含光一模一样的脸。 “你……见过化形以后和你长得一样的妖么？”妖皇问。 步清善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头号小弟心情不对。他主动伸出手去，牵过妖皇的手，用力握了握。妖皇对着步清善微微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一直没有含光的消息，想着那时是含光替他挡下了致命的攻击，其实妖皇已经可以接受任何最坏的情况了。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容易软弱的人。 只是，现在隐隐又生出了一线希望，妖皇反而就有些不淡定了。 骨含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手还是骨架的样子——有些歉意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按照相清水的说法，骨含的记忆需要一点点被找回来。他只要变得越来越强大了，恢复的记忆就会越多。等到他恢复全部记忆的时候，他虽然还是亡灵，但各种体征表现却和活着的生物差不多了。 因为和实力挂钩，所以骨含的记忆恢复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果这是相清水原本所在的位面，那么只要相清水带着骨含去了亡者界，他就可以通过吞噬其他的死物不断强大自己。但这里是修真界，并没有那么得天独厚的条件。相清水对于骨含的实力提升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一切需要重新合计。幸亏相清水在这方面天赋卓绝，否则就陷入死胡同了。 听了相清水的解释，妖皇说：“那么，邪魔之物对于骨含的恢复有帮助么？” 这世界的邪魔有很多种，恶鬼、妖修残魂、魔气、怨灵、风水恶穴等等都属于邪魔。它们全都蕴含着某种负面的能量。当初，妖皇让百足寻找邪魔之物的时候，百足就收集了很多。不过，那些对于妖皇来说并没有什么用。要是这对于骨含有用的话，那么百足那里现在就可以提供不少的“口粮”。 相清水想了想说：“直接用大概是不行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亡灵法师，如果让那些邪魔在我的身体里转化一遍，那么理论上可以被骨含吸收吧。为了稳妥起见，我必须重新计算一下。” “对你的身体会有影响吗？”步清善赶紧问。 相清水甜甜地笑了：“我可是亡灵法师啊，在我看来，死物远比活物更亲切。” 步清善揉了揉相清水的脑袋。 相清水连忙说：“当然，你们除外。你们是与众不同的，你们比我的小骨架们更可爱。”他这话显得有些诡异，却是他的最高赞美。他确实天真又热情，但他眼中的活物只有青阳峰上的众人而已。 妖皇离开片刻，重新出现的时候，一手拎着百足，一手拎着涉阳。百足也就算了，心思更单纯一些的涉阳虽然不爱说话，但在看到骨含的那一瞬间，他直接脱口而出叫了“含光”，语气热切激动。 含光，那是他们永远不愿意割舍的伙伴啊！ 第七十一章 骨含，或者含光，在骨含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大家并不能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看着涉阳有些失落的样子，骨含略有些歉意地说：“抱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涉阳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其实他也清楚，现在没有含光的消息，这事情并不能怪骨含。百足站在一边，素来喜欢玩笑的他也没有说什么。骨含若是真和含光有关系，那么，他要么就是含光，要么在某种意义上夺舍取代了含光。这两种情况是截然不同的，所以他们现在的心情真是相当复杂。 百足之前收集了很多阴邪之物，现在一股脑儿全部送给了相清水。相清水抱着储物袋，郑重其事地说：“我暂时还没有弄清楚能量转化的原理，只是对此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这样吧，我现在就带着骨含去闭关，若是他真能通过我吸收这些负面的能量源，那么以后就不愁他没有晋级的方法了。” 相清水很快就带着骨含走了。百足和涉阳也先后离开。三喜是侍童，在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时，就很有自知之明地先一步避让了，并不参与其中。于是，屋子里就剩下了步清善和妖皇两个。 步清善本以为妖皇会露出一点点软弱，毕竟那个叫“含光”的应该是妖皇非常看重的一个同伴。但是，妖皇的心理素质其实很强大，并没有给步清善安慰他的机会。他已经重新恢复了淡定的模样。 “在想什么？”步清善没话找话地问。 “在想……如果他不是含光，本座会不会杀了他。”妖皇给了步清善一个稍显复杂的眼神。 步清善傻笑了两声：“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御妖门的弟子只能契约一只妖宠，就算是妖宠不幸死了，也不能再契约第二只。也就是说，骨含是相清水唯一的妖宠了。妖皇看重含光，步清善同样也看重小师弟。他不想因此和自家妖宠为敌。 妖皇不知道在想什么，几秒钟以后才回答说：“你就当我是开玩笑的吧。” 如果骨含就是含光，虽然不知道含光究竟是怎么变成骨含的，但一切就皆大欢喜了。青阳峰上的几位徒儿关系亲密，而他们的妖宠正好也是生死之交，这会让他们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这是好事。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就像是现在一样，步清善无比希望自己头上的十世善人光环能给力一些。 妖皇大概并不希望步清善为此多思，严肃地说起了另一件事情：“你打算何时结丹？” 步清善现在距离结丹就只差临门一脚了。他只要在灵气充沛处闭关，放任灵气涌入自己的身体，就可以直接冲击金丹了。他目前修为、心性皆稳固，再加上还有妖皇给他护法，结丹的风险并不高。 “原本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但现在有了骨含这档子事情，我心里定是放不下了，就先把结丹的日子延后吧。索性也不会推迟太久，小师弟天赋很高，他闭关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的。”步清善说。 妖皇淡淡地说道：“如此也好。”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三喜准备好了洗澡水，搬到了步清善的屋子里。其实，凭着仙家术法，步清善本不用日日洗澡。不过，沈清上前些天炼制出了一种药剂，可以强化身体。步清善就开始药浴了。 大师兄是个万事都上心的，他炼制出来的头批药剂是用他自己做实验得出来的，后面又根据有琴清若、步清善和相清水不同的身体素质调整出了不同的药水。原本，他还想要给各位妖宠们也炼制一些，但妖修们的身体素质比人修强悍很多，他们竟是不需要这些的，只能白负了沈清上的好意。 这药剂和沈清上原本时空中的高级基因强化剂有异曲同工之妙。 作为修士，虽说他们每一次修为晋升的时候，身体素质自然都会跟着提高，但这种提高是有限的，要是借助了外力，还能提高更多。这么说吧，一位纯剑修的身体素质就比一位同修为的纯法修的身体素质强很多。寻常修士不会特意炼体，但惜花老祖早年让徒弟们爬阶梯，可见还是看重这个的。 在药浴以后，他们的身体素质在理论上会比寻常的剑修更高些，虽说还比不上那种专门炼体的修士，但也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这药浴却有一个无伤大雅的副作用。（没办法，大师兄总是能炼制出很多不错的玩意儿来，但是每样东西都是有副作用的，这也是一种特色了，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步清善泡了半个时辰的药浴，木桶中原本浅绿色的液体已经转为了透明，这说明药剂中对身体有益的部分已经被他的身体彻底吸收了。步清善赤/身/裸/体地离开木桶，忧郁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叹了一口气说：“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一点小毛毛，现在全部掉光了。这副作用也真是的……” 怪不得沈清上给步清善送药剂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一句：“泡药浴的时候，千万要把自己的脑袋放在外面，不能泡在药水中。”若是脑袋也进了药浴里，那么泡完以后，眉毛、头发一定都掉光了。 步清善捏了一个小法诀，用清水把身体上的药水冲净，然后扯过一旁的法袍，飞快穿好了衣服。他觉得自己来到修真界以后最大的发明就是三角小内内。身为现代人的他是真的穿不习惯那种宽松的中衣中裤啊，总觉得屁屁会着凉。因此，等他稍微长大一些，他就自己偷偷缝制了几条棉布小内内。 也不能说是偷偷缝的……当初他以为小猫什么都不懂，所以步清善是当着小猫的面缝的。如今想起来，估计他做手工的过程都被妖皇看去了。缝完以后，他还拿着小内内对着小猫炫耀来着。 在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妖皇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步清善如今都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三角小内内一定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啊！要不要给他缝两条呢？”步清善忽然有了主意。他要礼贤下士嘛。不管有什么好的，都要给对头号小弟送上一份，这才能显出他的诚心诚意来。 想着小猫都已经见过他缝小内内的样子了，步清善也就没了心理负担。 他从储物戒中翻出一块棉布来。修真界的棉布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棉布，这种布料不光贴着穿着很舒适，还有着一定的保护功能。给自己缝了这么多年的小内内，步清善如今已经很擅长做这种事情了。他飞快将布料剪裁好，又针脚细密地缝上。等两条小内内做好的时候，时间也没过去一刻钟。 对了，充当小内内上松紧带的是某种妖兽的筋……被陈艾知道后，他又会心痛得捶胸顿足了。 不能直接拿着两条小内内送人啊……步清善将小内内按照前世商场中卖的那种小内内的样子折好，然后塞进了一个小木盒子里。这么一包装，礼物就显得上档次多了。步清善去了妖皇的房间。 “猫兄，我刚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是我亲手做的。”步清善一进屋子就笑着说，神态自然地走到床边，把小盒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他想着妖皇的心情大概不是很好，所以是特意来安慰妖皇的。 在小弟心情低落的时候趁虚而入是获取小弟芳心的一大捷径，哦不，是获取他的忠心。知道妖皇因为含光的事情不痛快，步清善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别有用心的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机智啦。 妖皇原本正站在窗边思索着什么，见步清善一进屋子就直接走到了他的床边，妖皇若有所思。 步清善直接坐在了床沿上，说：“不如我们今夜抵足而眠吧。”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示啊！妖皇觉得步清善肯定是欲求不满了。他平时不怎么睡觉，这床不过是个摆设，一次都没用过。但既然步清善有了如此想法，妖皇便走到了床边，应了一句“好”。 步清善脱了鞋子先上了床，自顾自地躺好。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一脸热切地邀请说：“你睡这里吧。我知道你现在也睡不着，所以我们可以先聊聊天。聊什么都可以，你觉得怎么样？” 药浴的副作用之二，步清善身上有一种浓郁的香味，一直没有散去。 妖皇觉得自己有点饿。 “饿”是字面上的意思。 妖皇觉得步清善就像是一份香甜的糕点。 饿了的妖皇垂下了眼睑，把眼中那道危险的光遮去了。天已经彻底黑了，但他们的夜视能力都不错，看什么都能看地一清二楚。妖皇拿起小盒子说：“亲手做的？是什么？我还真是有一些期待。” “啊，就是小玩意儿啦……我以前当着你的面做过的，大家都是男人嘛，你懂的。”步清善说。 妖皇已经打开了盒子，看到两块小布团，还以为是两块小手帕。他心里很是诧异，听说过女修送男修帕子的，没想到步清善一个男修还会给自己送帕子……妖皇拎着一个小布团，打算仔细欣赏下。 三角形的…… 嗯…… 某些记在小本子上的内容被重新翻出来了…… “哈哈，怎么样，我够意思吧？都是男人，你也别不好意思，穿这个很舒服的！”步清善说。 该不好意思的难道不是步清善自己么？妖皇把这份格外烫手的礼物重新塞进了小木盒子里。 步·小妖精·作死小能手·清善还在兴致勃勃地说：“我准备的这个是均码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按照你的身材给你重新做两条。啊，你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思想不能那么保守的。” 自以为正礼贤下士的步清善其实在妖皇眼中已经点亮了“贤惠”和“风骚”的属性。 第七十二章 “按照我的身材？”妖皇的语气中带着某种未知的情绪。 步清善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欢快地说：“是啊！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做两条。不过，那样的话就需要你脱掉外衣让我目测一下你的身材尺寸了……当然，你直接把数据报给我也行。” 其实步清善此刻是非常正直的，但妖皇一直以为他心思不纯，自然就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 妖皇觉得步清善这是想要借机窥伺自己的身材呢。于是，明明步清善的眼睛中写满了真诚，偏偏在妖皇看来就有些色眯眯了。妖皇忽然错开了眼神，抖开床上的被子，把步清善裹得严严实实的。 虽说修士不会窒息，但步清善还是挣扎着把自己的头从被子中伸出来了：“你想要闷死我啊！” “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妖皇说。 “信信信，你以前的地位那么高，肯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照顾自己都够呛，哪里懂得照顾别人。”步清善嘟囔着说，“盖个被子能闷死我，下次要是喂个饭什么的，估计都往鼻子里送了。” 妖皇有些不确定地说：“那不至于吧……” 步清善给自家猫顺手捋毛的技巧已经满点了呢，赶紧说：“其实呢，这种照顾人的事情，你做不好也没关系。你那么厉害，当然是要做大事的。照顾人不过是小事，随便雇几个人就可以了呢。” 自己照顾不好步清善，就雇漂亮的侍女来照顾？让她们一个个围着步清善转？ 如此一想，妖皇的脸立刻就黑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允许。” 步清善诧异地看着妖皇。他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如今都被封建社会荼毒了，已经能够接受侍从这种角色的存在了，难道妖皇反而是个倡导人人平等追求公平公正不愿意奴役他人的高觉悟之人吗？ 当妖皇还是个灵体跟在小猫身边的时候，他就知道，步清善总是习惯在口头上对着大家爱来爱去。又考虑到步清善是个“风骚”之人，如此，妖皇虽然愿意纵容他，但还是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他坚守一些原则。于是，妖皇严肃地说：“唯有我能和你如此亲密。你要学着对别人保持距离。” 这话听得步清善一怔，不管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态度大方地说：“嗯，都听你的。你且放心，不管我日后还会遇到多少人和事，他们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都不可能会超过你了。你是独一无二的。” 自古君臣如夫妻嘛，在步清善看来，第一小弟的地位当然是不同的。第一小弟是妻，正宫名分已立，步清善绝对不是什么宠妾灭妻的人，所以不管日后他还能遇到多少小弟，他们都只能是妾了啊。 妖皇却把步清善的话当做了告白。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台上，清辉如水，今晚的月色非常美。 步清善再一次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说：“还在看什么？快来睡吧。” 妖皇躺下了，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床新的被子，并没有和步清善躺进同一个被窝。床铺其实不算大，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即将成年的男子躺下来以后，按说是刚刚好的。但妖皇偷偷把床铺加宽了一些，于是他和步清善之间就有余地能放下一碗水了。只要他们睡相好，他们就不会碰到对方。 只是，这气氛到底还是暧昧了些。 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直男的步清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努力找着话题说：“聊点什么？” 聊点什么啊……妖皇知道步清善是冲着含光来的。 含光虽说后来觉醒了上古大妖的血脉，十分擅战，但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强大的。他其实是个混血，还是羽族妖修和兽族妖修的混血。羽族极其排外，偏偏含光自小是在羽族长大的。羽族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他们也不在乎他。含光就是在这种冷暴力中长大的。他那时候比涉阳还要沉默。 说句实话，大家没有直接把骨含当成含光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骨含和含光的性格差异很大。骨含对着妖皇的那种……痴汉（这个词语由步清善友情提供）模样简直就让妖皇震惊啊。妖皇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啊，怎么骨含总是拿着一双闪亮亮的眼睛盯着他呢？总不会就这么一见钟情爱上他了吧？ 妖皇觉得，骨含的存在就是在逼着他自恋，逼着他不得不自恋，逼着他咬牙切齿地自恋。 但含光不是这样的，含光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漠然的。他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这个世界。（要是步清善见过含光以前的样子，他会明白了，含光其实就是在那种冷暴力的环境中变得有些自闭了。） 妖皇很清楚，他拥有着含光的忠诚。但在含光为妖皇挡下致命的攻击时，妖皇仍然是震惊的。 “大概，在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他的心意。你当初给小猫讲了那么多故事，故事里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我原以为他是最会明哲保身的那个，其实明哲保身没什么不好，只要不背叛我，那么我都是希望他们能尽量保全自己活下去的……却是我错看他了。”妖皇说。 等了一会儿，妖皇并没有等到步清善的感慨。 妖皇侧过头一看，这个想要陪他谈心的人竟然先睡着了！ 睡着了的步清善看上去非常无害。妖修出美人，但即使是和妖修比，步清善的样貌也算上乘。但妖皇却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幻阵中所见到过的那个阿无，那是步清善的某一世。阿无面色青灰，瘦骨如柴，那样貌和现在比甚至可以算是丑的了，但妖皇觉得自己能对步清善有所好感，全然是因为阿无。 “阿无……”妖皇轻声唤道。 步清善睡得很稳。也许是沈清上提供的药剂所产生的副作用吧，身为修士的他竟然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中。妖皇盯着步清善看了很久，久得已经让他把所有关于“阿无”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 在幻阵中，妖皇没有了法术，又被封印了记忆，他也只是个平凡的孩童而已。 其实，阿无一开始也在利用他啊，毕竟阿无并不是什么好人。但阿无会教他识字，阿无还会把食物省给他，最后阿无为他舍了命……他那个时候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全心全意地相信着阿无。他依赖着阿无，而阿无并没有辜负这份依赖。说句实话，依赖一个人的感觉很不错，妖皇至今有些贪恋。 妖皇凑过去，在步清善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步清善毫无所觉。 妖皇立刻使上万般手法在屋子里甩下了上百道禁制。他出手犀利，禁制很强大，现在就算是御妖门的掌门要来闯这个房间，他都只能把命交待在这里了。布置好房间以后，妖皇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下去，不管他对步清善做什么，别人都看不见啦！ 然后，妖皇又凑了过去。他继续之前的那个吻。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非常美好。 步清善正在做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三花的猫。 据说只要是三花的猫，就全部是母猫，步清善吓得赶紧舔了一口自己的蛋蛋。 舔了一口自己的蛋蛋。 舔了一口蛋蛋。 舔蛋蛋。 …… 还好，还是公哒！有蛋蛋哦！ 卧槽，我身为灵长类的尊严呢？我就这么舔了自己的蛋蛋？(╯‵□′)╯︵┻━┻ 三花猫叹了一口气，摆出了思想者的经典动作，用自己那仿佛被浆糊塞满了的大脑努力思考着，自己怎么变成一只猫了。可惜，他翻来覆去地想，想得脑袋都大了，却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来。 这也可以理解。做梦的时候，有时就连冒出了“香蕉大，则香蕉皮也大”的想法都会觉得自己超级睿智，恨不得立刻醒来，把这个论点公布于众，然后就能成为举世闻名的哲学家，从此名垂千古。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三花猫欢快地冲向了他的猫爬架。 等三花猫愉快地磨完爪子，一位穿着西装的霸道总裁出现了。这位霸道总裁手里拿着一根纯金镶钻的逗猫棒。三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随着逗猫棒的摇晃节奏跳起了广场舞，配乐是最炫民族风。 怀着悲壮的心情跳完舞，三花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瘫软在地上。 霸道总裁忽然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充满邪气地说：“哦，让我来瞧瞧，这是一只公猫，还是一只母猫。”他拎着三花的后腿，把三花倒着拎起来了，然后毫不客气地弹了弹三花的蛋蛋。 三花惊呆了！ 霸道总裁又宠溺地一笑：“公猫啊……亲爱的宝贝，为了你的健康考虑，看样子得给你安排阉割手术了。你放心，全天下的宠物医院都被我承包了。你想去哪个医院做手术就去哪个医院做手术。要是你有选择障碍，那么不如一个蛋蛋在第一宠物医院切，另一个蛋蛋就在圣保罗宠物医院切。” 三花吓醒了。 “是我对不起你啊！”步清善抱着妖皇说。他在梦中体验了一把做猫的感觉，简直不能更悲催。所以，虽然那位霸道总裁有着一张和妖皇一模一样的脸，他都顾不上怨妖皇了，反而开始了检讨。 一大早上就被投怀送抱然而还在懵逼的妖皇：…… 第七十三章 看着眼中的内疚都快要溢出来的步清善，妖皇叹了一口气。他不动声色地移了下/身子，稍稍避开了步清善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步清善的确挺对不起他的。 才从噩梦中醒来的步清善并没有察觉到妖皇的回避，整个人又往前蹭了蹭，碰到了一个硬物。 步清善瞬间清醒了。 所以说，步清善的确是挺对不起妖皇的。他在这大早上就开始拨撩上了，妖皇主动避开以后，他还追上去了。如今步清善还未修成金丹，为了他的身体考虑，妖皇肯定是不会吃了他的，只能忍着。 两个人都僵硬着不动了。步清善只觉得杵着自己的那东西太烫了，那热度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 天色微明。他们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仿佛可以把对方脸上的每一根睫毛都数清楚了。 步清善试图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正常的。”才说了几个字，他意识到自己还在妖皇的怀中呢，就立刻挣脱出来，用被子卷吧卷吧把自己圈起来了。 妖皇的眼中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哪怕步清善此前一直给自己洗脑，觉得自己是当之无愧的直男，但他现在还是心虚的。他此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总觉得有什么超出他的计划了呢。所以，他低着头，并没有看到妖皇眼中的危险。 步清善试图开一个玩笑，没怎么过脑子地说：“哈哈，看样子真要重新给你做两条小内裤了。我之前说的均码是以亚洲人种来算的。别看你长着一张典型亚洲人的脸，那里的尺寸却像欧非啊。” 虽然不太懂步清善在说什么，但总觉得步清善是在夸奖自己。妖皇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了。 “你似乎很满意？”妖皇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戏谑。 “关我什么事！”步清善试图爬下床去，“我、我先起床了，你自己解决一下吧。”不过，因为他是睡在里面的，只要妖皇不先起床，他用常规方法下床的时候就必须要从妖皇的身上爬过去。 步清善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掐个法诀什么的，妖皇忽然又问：“你方才说对不住我，何故？” “没、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梦到你了，在梦里对你做了一些冒犯你的事情。”步清善避重就轻地说。他现在清醒了，就觉得梦到自己变成三花跳广场舞什么的真是太傻了，因此故意把情况说反了。 妖皇却眯了眯眼。冒犯他？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妖皇压下了心中翻腾的热流，语气尽量温和地说：“你现在还小……该想着早日结丹才好。其余的事情皆不要多想。”等步清善结丹了，他们就可以进行双修了，他也能正式向惜花老祖提亲了。 第一小弟在这种时刻还提醒着自己要勤加修炼……步清善感动地说：“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一个在隐忍着，盼着步清善早日金丹大成。 一个在尴尬着，想着妖皇此刻就维持着某种特殊状态在教育自己。 两个人都迫切地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心意相通了。 步清善下床后，飞快地离开了房间。 这一个早晨就这么过去了。 等步清善偷偷摸摸重新给妖皇缝了两条小内内后，他就彻底躲着妖皇走了。而妖皇呢，他本以为有了一次同床共枕以后，两情相悦的他们就该夜夜同床共枕了。然而，事情的走向怎么这么奇怪呢？ 步清善为什么要躲着他？！ 妖皇难得抽空去拜访了沈清上。对，是沈清上，不是百足。 有求于人就要摆正态度，妖皇自然明白这一点。他当初虽然是狼狈离开大世界的，但他有一个和灵魂绑定的特殊储物戒，那戒指里还有不少好东西。他就特意取了一些出来当做礼物送给了沈清上。 大师兄看着桌子上那一个个布满了禁制的盒子，嘴角小幅度抽搐了一下，这是要嫁师弟的节奏？ “你是个有本事的，可否能炼制出拥有玛丽苏效果的丹药来？”妖皇郑重地问。 知道那些东西不是聘礼后，本该松一口气但又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大师兄：…… 妖皇特意解释了一下：“玛丽苏一词是从清善那里听来的，所谓的玛丽苏效果是，他们都拥有七彩的头发。心情好的时候呢，他们的头发是红色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呢，他们的头发是蓝色的。要是心情格外复杂呢，那么他们的头发也可以是渐变的。总之，观其头发颜色就能知晓他们的心情了。” 情商在线的沈清上似乎明白妖皇的意思了。他忍不住说：“你日日和清善待在一起，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还需要用发色来分辨？请相信我，哪怕我真研制出了这种丹药，清善肯定是不吃的。” “早年他还抱怨过，只恨自己没有得到玛丽苏之光。”妖皇道。 “那一定是开玩笑的。”沈清上郑重地说，“这样吧，如果你真的想要这种丹药，不如等上几日吧。我会仔细研究一番的。”看在厚礼的份上，又存心要看戏，沈清上到底还是把这个请求应下了。 这种丹药听上去奇葩，其实炼制起来并不难。如果把“心情”这种不可捉摸的衡量单位转换为体内激素和大脑皮层活跃区域等可量化的衡量单位，那么自然能实现不同心情下头发的不同颜色转化。 送走妖皇以后，大师兄只觉得心情好极了。 没等相清水出关，骨含如何也无定论，御妖门中就来了一批客人，这些人又是冲着步清善来的。 来者是当初在东介海上错把步清善认作弟弟的宇文公主。 步清善被叫出见客的时候，只觉得宇文公主有点烦人来着，明明他都将话说得那么清楚了，怎么宇文公主还追来了？到底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但是，等他看到公主时，他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了？你为何是这副样子？”步清善问。 宇文公主苦笑一声：“和你分开以后，我收到了父皇的急令，就打算一个人先回国。然而，走到半路时，我却又接到了心腹的传信，只说国内形势危急，叫我千万不要自投罗网。却不想，我正疑心这消息来得突兀，就在半路遇到了刺杀……如今消息已经传开了，父皇驾崩，六皇叔登基了。” 宇文公主的修为不高，她在宇文皇室中也不是得宠的，虽慢慢经营出了一点势力，但到底有限，所以她身边的侍卫也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并无多少帮手。刚刚历经了逃亡的她看上去非常狼狈。 “皇帝驾崩，登基的却是皇帝的弟弟？你那些异母兄弟呢？”步清善皱着眉头问。 宇文公主摇了摇头：“六皇叔背叛了父皇。叛党有备而来，他们一定都凶多吉少了。” “节哀。”步清善干巴巴地说。 宇文公主其实并不怎么觉得哀伤，因为她和异母兄弟的关系都不好，甚至她和那个父皇的关系都只是一般。她只一心一意想要找到自己同母的兄弟。她所有的柔情都给了自己唯一的亲弟弟了。 “是我对不住你，若是我先前没有态度强硬地把你认下来并禀明父皇，你就只是御妖门中受到重视的弟子，宇文皇室中的皇位更迭阴谋诡计都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可现在……只怕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论身份，论修为，论天资，你才是最有资格登基的那个。”宇文公主真正担心的就只有这个。 “都说了，我真的不是你的弟弟。我身上虽有龙气，却另有来历，和你们宇文皇室毫无关系。” “他们不会信的。叛党不会信。我父皇的旧部不会信。”宇文公主说。其实就连宇文公主都没信步清善的话。叛党和旧部都知道那个弟弟对宇文公主而言的意义，绝对不会认为宇文公主弄错了人。 步清善想了想说：“你如今这样子，按说我应该留你养伤。但是，宇文皇室一统图开洲，在凡人中千秋万代，在修真界中也算是一流的世家了，这次的皇位更迭不仅仅是你们宇文皇室的事情，说不定背后还有什么修真势力插手……我始终认为自己和你无甚关系，我不能留你让门派陷入麻烦。” 宇文公主一行人只要离开御妖门就必死无疑，但御妖门又不是做慈善的。步清善虽然同情他们，也知道护住他们需要冒很大的风险。修真界中的一流世家是个什么概念？如宇文皇室这样又有底蕴又枝繁叶茂的一流的世家其实就相当于一个二三流的门派。在步清善看来，这不是御妖门能惹得起的。 甚至，步清善现在连他自己都想离开御妖门出去避一避了，因为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身上。 宇文公主仅有的几个侍卫都一脸不忿地看着步清善，只觉得他太过绝情。然而，步清善只是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正如你说的那样，我原本可以过安稳的日子，但你的一厢情愿却害了我。” 第七十四章 宇文公主仍不觉得步清善说得过分，只是郑重地问：“你果真不是我弟弟？” 步清善摇了摇头：“也许对你来说很难以接受，但我的确不是你的弟弟。我这人……天生亲缘浅薄，若你真是我姐姐，那么不管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只凭着你一腔真心，我肯定会认下你。” 只这短短几句话，便叫宇文公主心头一颤。 如果步清善这一次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断地找其他理由来回绝宇文公主，哪怕他的理由再如何充分，公主都是不会信的。因为，她也能找到反驳的理由。可是，步清善这一句话却让她无从反驳了。 宇文公主心中凄惶。她是正经的嫡公主，母亲是正宫皇后，幼时天资极好，可惜因着一碗分吃的灵蛇羹，她的天赋被毁了七/八，她的母后也在难产生下幼弟后撒手人寰了。宇文公主在母后临死前曾对着母后指天发誓一定会护着幼弟长大，幼弟却被掳走了。这以后，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找到幼弟。 明明什么都符合，生辰对上了，龙气对上了，国师的预言对上了……可是，步清善不认她。 如果，步清善真的不是她的弟弟，那么她的弟弟肯定是不在了。 “原是我的错……”宇文公主试图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却到底没能压住，吐出一口血来。 说起来，宇文公主的年岁并不大，至多双十，在现代社会只怕还是个大学生而已。但她却已经面临了家破人亡的绝境。步清善替她可惜，但他又不是张无忌，才不会把别人的负担都背到自己身上。 “御妖门不能留你们，但你们可以入住九水城。”步清善想了想说，“我这里有一门遮掩血脉的方法，你只要掌握了其中的诀窍，叛党就不能通过血缘之法找到你。而只要你们隐在了凡人中，万事都小心些，多少能拖延一些时日。不要急着报仇，争取尽快把你父皇的忠心旧部全部召集起来。” 说着，步清善递出了一块玉简。这东西并不稀奇，是他在东介海上找到的。那时候，他每天都宰杀海兽，总是能从海兽的胃里找到些未曾被消化的储物袋。那些储物袋里的物资自然都被他笑纳了。 宇文公主并没有和步清善客气，神色复杂地接过了玉简。 步清善继续说：“你只需应我一件事情，等你离开御妖门以后再修炼该法门。”这样一来，如果真有人在探寻宇文公主的踪迹，好歹叫那些人知道，宇文公主是离开了御妖门以后才彻底消失的。 这也勉强算是一个补救之法吧。有着万法宗的面子，又因御妖门中最近新多出了一位化神期的大能，只要宇文公主不被御妖门庇护，所谓的叛党和叛党背后的某些势力就不会直接对上御妖门。 “我倒是更相信你的话了……便是师门都被你如此看在眼里，若我真是你的姐姐，你不可能会任由我伤心却不认我。”宇文公主苦笑了一声，“父皇的旧部，他们想要追随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为何不是你？你现在是先皇唯一的血脉，他们若是忠心，就必须要奉你为主。你不要被性别限制了，女子为皇也是一样的。话不多说，此去祝你平安。”步清善说。他这送客的话也说得直白。 宇文公主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步清善一个人坐在房里。 “你到底还是怜惜她。”有琴清若从暗处现出身形。大师姐是个闭关狂魔，难得有空闲的时候。 步清善笑眯眯地摇了摇头，用一种奇奇怪怪的语气说：“你猜错了哦，清若姐姐。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会怜惜你一个女孩子哦，因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就只会有你一个亲近的女孩子。” ——这货很自觉地认为自己以后都不会娶妻生女了。 有琴清若略有不解地问：“那你为何对那位公主释放善意……” “你觉得师父对我好不好？”步清善忽然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 自然是好的，有琴清若点了点头。 “若是掌门欺负我，师父是不是要闹上门去？”步清善又问。 虽说惜花老祖修为不如掌门，辈分也低，但他向来护短，若掌门敢欺负他徒弟，他定是要闹的。 “再者说了，其实掌门对我也很好，他还不屑欺负我呢。”步清善说。 有琴清若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透了，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意思是……” “当初宝林禅寺的和尚们寻上门来，师父直接把他们丢给了掌门。于是，那些和尚虽是为我而来的，我和他们却连一面都没有见着。”步清善想得很明白，“我想着，这一次只怕师门另有安排。” 宇文公主代表着麻烦，凭着门中长辈的护短，这种麻烦按说不会直接摊在步清善面前。但宇文公主还是见到了步清善，由此可见，她身上肯定有什么价值。于是，步清善自然也配合着演了一场戏。 “师弟说得有礼。”有琴清若赞道。 不过问题又来了，如果门中真的有所安排，怎么步清善来见宇文公主的时候，不见长辈提醒？ 步清善说：“有两个可能的原因。其一，掌门存心考验我呢；其二，掌门在试探我的态度，如果我愿意接触宇文公主，那么他们可以从我这边和宇文公主搭上线，若我不愿意，他们就另想他法。” “这孩子全身上下长满了心眼子，哪里像是你的徒弟啊，倒是和掌门有几分相似。”随着一阵淡然的香味若有似无地散在了风里，一个优雅如谪仙一般的人物出现在了屋子里。这话就是他说的。 “哈哈，就是我的，都是我的好徒弟。”惜花老祖也冒了出来。 有琴清若和步清善都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师父。 惜花老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怎么自在地说：“这才是为师的真模样……为师并不是故意想要欺骗你们的，只以前唯恐威严不够，不得已之下就服用了换颜丹。你们切勿怪我。” 中老年平凡大叔变成青少年清秀男孩了！ 惜花老祖的本来面目只能算是一般，看上去就像是那种……步清善穿越前班上的同学，谁念书时都遇到过，每个班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男孩子，上课认真听讲，作业准时完成，见到老师主动问好，看到垃圾捡起来丢垃圾桶，他们仿佛没什么个性，但不管谁说起来，都觉得他们是乖巧的好孩子。 惜花老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 果真是很没有作为师父的威严呢！ 但站在惜花老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这样的，若用四个字来形容这个人，便只有“风华绝代”了。 惜花老祖特意给徒弟们介绍了一下：“这位是玉镜长老。” 有琴清若和步清善一起向玉镜长老行礼。玉镜长老摸出两个储物袋来，一人送了一袋，当做见面礼。有琴清若和步清善唯恐这礼太重，惜花老祖忙不迭地说：“这是你们该得的，快收起来了吧。” 玉镜长老似乎只是陪着惜花老祖走一趟而已，送了见面礼，他就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惜花老祖给徒弟们解释了一下：“有位长辈算到图开洲上将有大事发生，虽是险恶之事，我们却能从中得益。公主代表着正统，我们此时雪中送炭，他日若能借上一场东风，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各取所需，御妖门要的是在图开洲上行事方便，宇文公主则能光复正统。 “可我已经把她赶走了。”步清善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 惜花老祖乐呵呵地说：“你若是骗了她，虽然一时安抚了她，但却隐患无穷；如今，你不曾顺着她的心意骗她，她虽会觉得一时心痛，但仔细想想就该明白，这反而是为她好呢。此乃大善啊！” 反正，对于惜花老祖来说，他的徒弟们做什么都是好的。 说白了，御妖门其实没想占宇文公主的便宜，但为了以后考虑，也愿意留那么点面子情。 “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师父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们，其实你们在外面的时候完全可以横着走，不用担心会给师门惹祸？”惜花老祖忽然问。 有琴清若和步清善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那定是因着你们以前年纪小，为师唯恐助长了你们骄傲的心性，才一直不曾告诉过你们。”惜花老祖倒是挺擅长给自己找借口的，“你们若是在外被欺负了，别管欺负你们的人是什么背景，打得过的就揍他们，打不过的就先记住他们的门派、样貌和名字，等着师门中的长辈帮你们揍回来。” 风华绝代的玉镜长老微微颔首，似是很赞同惜花老祖的话。 “宇文皇室算什么……如果清善真是宇文皇室的皇子，你想当皇帝，我们就让你当皇帝，无需顾虑叛党。不过既然清善和他们没关系，我们也就不管这档子事情了。”惜花老祖真的是非常护短啊。 步清善简直要惊呆了。师父到底哪来的底气说的这番话？ 惜花老祖摸了摸步清善的头：“我们低调，是为了安稳，归根究底是为了护住门中的弟子，却不是为了让你们在外忍气吞声的。若我们的低调会让弟子们受委屈，那就是舍本逐末了。” 当然，傻甜白的惜花老祖觉得这个世界真美好，好人特别多，不觉得徒弟们真会受什么委屈呢。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事不关己，则高高挂起。御妖门一直低调，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遇到过什么值得他们高调的事情。 第七十五章 玉镜长老和惜花老祖是一起来的，待他们说完话，自然也一起走了。 步清善若有所思地说：“看来，玉镜长老和师父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莫非他们是师兄弟，就像是我们一样？”有琴清若很赞同步清善说的话。哪怕是之前玉镜还闭关的时候，即使他从未在门中走动，步清善几个作为徒弟的也从惜花老祖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玉镜长老的事情。可以看得出来，玉镜长老一直很照顾惜花老祖，而惜花老祖则很信任他，关系非常亲密。 步清善摇了摇头：“如果他们真的是师兄弟，那么玉镜长老就是我们的师伯或者师叔了，这关系没必要瞒着我们。可我们从未听师父提起过。所以，他们应该不是师兄弟，有没有可能是亲兄弟？” “我记得掌门提过，师父光一胎同生的亲兄弟就有三个，想来是不缺亲兄弟的。”有琴清若说。 修真之人往往亲缘浅薄，便是亲人，也有几十年不曾见面的。所以，步清善几人至今都未曾见过惜花老祖的亲人们。若玉镜长老和惜花老祖有血缘关系，倒是能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照顾惜花老祖了。 当然，他们之间也有可能仅仅是脾性相契、君子之交。 步清善笑着说：“见过玉镜长老，我总算能明白，为何昔日的第一美人为他相思成灾了。” 有琴清若提醒道：“就你话多，长辈可是你能玩笑的？若被他们听去，就显得不庄重了。” 步清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有琴清若见步清善这边已经无事，就想回自己的小峰头去，步清善赶紧拦住她说：“你已经有好些日子未曾去过我的小峰头了，既然今日难得有空，不如去我那里坐坐？吃些点心也是好的。” “如此也好。”有琴清若见步清善似有难言之隐，就笑盈盈地应下了他的邀请。 步清善心中的确是有些想法。他如今和妖皇的相处已入佳境，心里其实非常满意这位第一小弟，已经将他视为了自己颇为看重的良师益友。但是，在步清善的内心隐秘之处，偏偏又有了些不可言说的*，倒是让他有些不敢面对妖皇了。于是，他这些天都在尽量减少自己和妖皇独处的时间。 小峰头上，妖皇正在闭眼冥想。忽然，他心有所动，知晓是步清善回来了。他正欲出门迎去，下一秒就注意到步清善正和有琴清若说笑。妖皇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见过这般笑得自然的步清善了。 妖皇便又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继续闭眼冥想，只希望玛丽苏丹药赶紧炼制完成。 三喜上了茶点。步清善和有琴清若先交流了最近的修行所得，又分享了一些八卦。步清善起初还很有兴致，但慢慢就安静了。有琴清若放下手里的茶杯，叹了一口气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步清善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你和涉阳如何了？” “你这问题着实怪异，我和涉阳还能如何呢？自然是和以前一样啊。”有琴清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莫非你和你的妖宠之间有些不愉快？我虽和现在的他不熟，也知道他该是个颇为骄傲的人。” “哪有！额……他修为那么高，就算有些傲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啊。”步清善想也不想地反驳说。 有琴清若因为步清善过激的反应愣了一下，茫然地说：“我并没有说他不好……” 步清善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张牙舞爪之势”缩了回去，说：“我这不是担心你误解他……他吧，就是有些嘴皮子不饶人。不过，看一个人好不好呢，不能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嘴皮子不饶人？他可是对着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了？”有琴清若又问。 步清善赶紧反驳说：“哪有！他不过就是喜欢开点玩笑而已，其实很有分寸的！这是幽默啊。” 有琴清若：…… 步清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他的性子也有些别扭……” 有琴清若正想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点什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闭上了嘴。 “不过，现在想想，那种有些别扭的性子其实也挺可爱的。”步清善傻笑了起来。 果然……刚刚没有顺着师弟的话陪着他数落他家的妖宠是正确的，有琴清若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她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你既然和他相处得十分愉快，那你要和我说什么？他可尊重你？” 有琴清若是个古人，是个非常含蓄的古人，她这一句话中的“尊重”二字其实别有他意。这一句话若是由狡猾的沈清上来问，或者由喜欢说真话的相清水来问，就该是：“他对你动手动脚了吗？” 步清善却并没有多想，他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瞪大了眼睛说：“他哪有不尊重我？他在我面前一直都很真诚的，什么事情都没有瞒着我，也很信任我，同样拥有着我的绝对信任。” 得了，反正是谁也别想在步清善面前说妖皇的坏话了，哪怕中性的也不行，非要说褒义的不可。 “我明白了。既然点心已经吃过了，我就先走了吧。我想回去看看玉镜长老给我的见面礼。”有琴清若以为步清善有心事，本想陪着他谈谈心，却遂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狗粮，她还是起身告辞吧。 步清善赶紧拦住有琴清若，说：“见面礼随时都可以看啊！师姐你先说说，你明白什么了？” 有琴清若看着步清善，有一种强行被塞了狗粮以后却还要被迫说一说吃狗粮有何想法的憋屈感。 隔壁的妖皇一直都在光明正大地偷听。作为一个能偷听掌门议事还不被发现的人，步清善和有琴清若之间的对话绝对瞒不了妖皇。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只是，妖皇越发不明白了，明明步清善愿意在同门面前如此维护他，这其中的真情流露简直叫人脸热，怎么步清善这些天却一直躲着他走呢？ 他果然还是要催一催沈清上快些把丹药炼制出来吧。_(:3」∠)_ 送走了吃狗粮吃到饱的有琴清若，步清善直接去了千层塔。他果然还是在躲着妖皇！ 就在妖皇忍无可忍（划掉）都想要把步清善绑床上了（划掉）时，沈清上终于走出了实验室。 作为一个研究型的天才，作为一个想要看戏的天才，沈清上凭借着自己高超的研发能力，耗时半个月终于研制出了妖皇想要的丹药。他把这种新型丹药命名为“流彩丹”，取“流光溢彩”之意。 看在妖皇之前那份厚礼的面子上，沈清上亲自把丹药送了过来，说：“这丹药的效果就是会让服用者的头发随着他们的心情转化颜色，十分符合你的要求。只是，这丹药却还有一点点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妖皇不动声色地问。沈清上炼制的东西没有副作用是不可能的了。 沈清上心情愉悦地说：“这副作用说来奇特，总觉得服用了流彩丹以后，人会变得很自恋。” 这副作用也是相当神奇呢。妖皇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清上。 沈清上淡定地说：“你也知道，我有个侍童叫一平，他知道我炼制出了流彩丹，非要尝试一下，我便给了他一瓶。自他服用了丹药以后，就开始没完没了照镜子，活动范围就限定在镜子周边了。” 忽然觉得这丹药好不靠谱的妖皇：…… “不如你和师弟商量一下？总得他自己愿意，再服用丹药吧？”沈清上试探着问。 妖皇把丹药瓶子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沈清上面前，说：“你拿回去吧，这丹药已经用不上了。” 沈清上懊恼地拍了下脑袋：“你可是嫌弃这丹药的副作用？要不我再改进改进？” 妖皇已经面色凝重地起身，一转眼就从沈清上面前消失了，只留一句话散在了风里：“我去见见骨含。”他的神识可以覆盖整个御妖门，因此相清水和骨含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 清水师弟出关了？沈清上立即跟了上去。 流彩丹被这两人落在了桌子上，丹药放在玻璃瓶中分外好看。不多时，有人走进了房间中。他见透明的瓶子中装着十几颗色泽鲜艳的圆球，还以为这是什么好吃的，便打开瓶子尝了一颗。不怪三喜乱吃东西，实在是他这个人吧，什么都敢吃，什么都会吃，反正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吃坏肚子过。 三喜砸了砸嘴，觉得没尝出什么味道来，正想再尝一颗，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呢。 片刻，三喜不见了，原地出现了一只大鸟。大鸟看了看自己的翅膀，欢快地叫了两声，然后冲出房间，找了一个小水潭，对着水中的自己欣赏了起来。大鸟越看越开心，终于忍不住唱起了歌。 “这小鸟儿……看样子是只乌雀儿，怎么羽毛却如此鲜艳，仿佛还放着光？”有人说道。 “果真是乌雀儿！他这羽毛可比你的还漂亮了呢，莫不是有什么奇遇？”又有人说。 “放屁！老子的羽毛天下第一！你眼瘸了！” “嗯……我还是觉得这只乌雀儿的羽毛更好看。” “来战！”这声音中战意盎然，毕竟羽毛是鸟儿们的尊严。 “这里大约是小多福的青阳峰，咱们换个地方打。否则要是打坏了小多福的花花草草，他又该冲着我哭鼻子了。他大约是水做的，高兴的时候就尿我一身，不高兴的时候就把鼻涕眼泪糊我一身。” …… 这两个声音说着说着便又远去了，三喜钟情地看着水镜中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七十六章 步清善得了消息后，立即出了千层塔，赶往青阳峰。相清水如今还住在青阳峰主峰上。 妖皇和沈清上都已经到了。不多时，百足、涉阳几人也匆匆赶来，所有人都在青阳峰上聚齐了。 事实证明，相清水的实验是非常成功的。他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一个特殊的转换器，先吸收一些阴邪魔化之物，然后转化成另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再慢慢“喂”给骨含，骨含就能像魔法大陆上的高阶亡灵一样“成长”了。这个过程看似很简单，实践起来却是非常困难的，好在成功了。 百足当初收集的阴邪之物颇多，等到所有的能量都转化完毕以后，骨含果然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据骨含自己说，他已经想起了妖皇，并记得自己曾经的名字正是含光。 这应该是个非常完美的局面，然而，妖皇脸上并无多少欣喜，连带着百足和涉阳都同样沉默。 因为，骨含和含光的性格差异太大了。越是了解他们，就越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如果这不是修真界，随便举个例子，打个比方这只是步清善穿越前的那个世界好了，碰到骨含这种情况，世人也不会多想，只会觉得他死里逃生才变了性子。但是，在修真界，这种情况并不简单。 如骨含这样的，即使他拥有了一部分属于含光的记忆，但因为性格变化太大，大家会怀疑他吞噬了含光，或者说含光已经变成了骨含的一部分。而如果这种情况成立，那么含光就已经“死”了。 所以说，现在的问题也是相当棘手的。 相清水和惜花老祖其实挺像的，他们都天生乐观。相清水拿出两张羊皮纸，说：“你们要检验骨含是不是真正的含光吧？我在这两张纸上写了同样的问题，骨含为一组，大猫你们三人位一组，分别作答，然后大家对一对答案。如果骨含的答案和你们的答案是一样的，那么骨含就肯定是含光了。” 羊皮纸上的问题其实都非常基础，但相清水觉得，在这种时候越基础的问题就越能得出结论来。 步清善正想说相清水太过胡闹了，结果妖皇竟然主动从相清水的手里抽了一张羊皮纸。 相清水见状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好了，你们分别作答吧。我给你们用上防作弊咒，保证你们在没有交卷之前都看不到对方的答案。”这个咒语也是他发明的，然后无偿送给了求是峰。求是峰上的长老如今可喜欢相清水了呢，然而那帮再也无法顺利作弊的小兔崽子们都恨不得抱着相清水哭了。 相清水的天赋摆在这里，这防作弊咒在妖皇看来非常有趣。当然，凭着妖皇的修为，他也不是不能破解这个咒语，但他的破解方法是一力降十会，用高修为暴力破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输了。 纸上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好在两方的答题速度都不慢，几乎是同时完成了卷子。 相老师担任了改卷子的工作。修士五感灵敏，所以相清水的阅卷速度非常快。步清善一想到妖皇曾经说过，如果骨含不是含光，那么他会杀了骨含，心里就很焦急，便抢先挤到相清水身边看卷子。 步清善整个人都懵逼了。 两份卷子上的问题都是一样的，问的大都是含光的喜好，然而两份答案中竟然有很多都不一样！ 步清善的脑子都要转不动了，他不能任由第一小弟把小师弟的妖宠给杀了啊！于是，他身体已经先于脑子而动，迅速跑到妖皇身边，从后面抱住了妖皇的……腰。他必须要拦着妖皇杀骨含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相清水的身上。 明明没有人能拦住妖皇去看答案，但他还是默默等着……宣判。他不动，百足和涉阳自然也不动。 相清水清了清嗓子说：“第三个问题，含光最喜欢喝的酒是什么。骨含的答案是，他什么酒都不爱喝，滴酒不沾。而大猫、百足和涉阳给出的答案却是，含光最喜欢喝的是桃花姬酿的千年一醉。” 大家都知道含光是妖皇他们的生死兄弟，没有人不知道生死兄弟的喜好，所以大家并不怀疑妖皇他们的答案是错误的。既然如此，那么骨含就有问题了。于是，大家的目光又集中到了骨含的身上。 骨含小心翼翼地说：“我……我真的不喝酒，倒是收集了很多千年一醉。当年，桃花姬向主上献酒的时候，她把自己酿得最好的几种酒都带来了，但主上只赞了千年一醉，想来这酒是最好的。” 步清善的关注点在桃花姬，听着就是个女人的名字…… 百足沉默了一下，说：“确实从未见过含光在人前喝酒。”谁知道他收集了那么多千年一醉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收藏的啊！千年一醉不便宜，还很难得，估计含光把大半家财都花在这上面了。 步清善还在分神想着桃花姬，敢不敢说桃花姬到底是谁！和大猫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就算是过去了……相清水一连又提了几个问题，虽然两方的答案都不一样，但是骨含每一次都有自己的解释。一时之间，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妖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温和。步清善把妖皇抱得更紧了，之前是担心妖皇想不开会杀了骨含，而现在却是为了不把妖皇让给骨含这个小婊砸！ 相清水又说：“第一百零七个问题，骨含依稀记得自己有一根精心保养的羽毛，问这根羽毛对含光而言的意义。骨含的答案是，他还没有想起来了。大猫三人的答案是，这是在含光童年的时候，羽族中唯一一位对含光散发过善意的长辈的羽毛。含光尚年幼的时候，喜欢抱着这根羽毛睡觉。” 骨含茫然地摇摇头，他是真的还没有想起来。 百足悄悄地看了妖皇一眼，含光连那位对他而言很重要的长辈都没有想起来，但却把所有和妖皇相关的事情都记起来了！这是多么深沉的爱啊！想着含光以前那一副永远活在自己世界中并且对所有人（包括妖皇）都非常冷淡的样子，百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所以其实他们一点都不了解含光吧。 “最后一个问题，含光的择偶标准是什么。骨含的答案是，百足，划掉，然后又写了我的名字。而大猫他们的答案是红玉仙子。”相清水的语气有些飘忽，他忍不住回头看了骨含一眼。 如此多的问题探讨下来，虽说两方的答案都不是一样的，但是已经无人怀疑骨含不是含光了。于是，此刻当听到含光的择偶标准是百足（虽然已经划掉了）时，百足吓得差点当场变作原型。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百足语速飞快地说。他真的不知道含光曾经暗恋过他啊！ 沈清上的目光从骨含身上移到百足身上，又从百足身上移到骨含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骨含有些害羞地解释说：“其实我并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以前觉得，若是真要找一位道侣共修，那么像百足那样就是极好的，毕竟百足对着主上最是忠心。但现在却觉得还是清水更好。” 忽然有些同情自家妖宠的沈清上：…… 所以说，百足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要不是含光看穿了他那张妖孽脸下那一颗忠臣的心，才不会把百足列为择偶标准呢。于是，现在遇到了更为志同道合的相清水，骨含的择偶标准就立刻变了。 “红玉仙子是谁？”只有相清水还关心这个。 妖皇难得开口解释了一下：“那是含光的母亲。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含光。” 相清水努力点头保证说：“好！” 有一句话说得好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修真之人的处事原则大都非常符合这句话。哪怕在认回了含光以后大家都有些激动，但这事儿已经确认了，他们又很快各回各的地盘去了。 步清善觉得压力非常大，含光这种脑残粉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啊，一切和他抢第一小弟的都是阶级敌人！对待阶级敌人必须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步清善决定以后要禁止骨含靠近自家的大猫！ “咦，哪里来了一只哈士奇？”步清善看到三喜的脚边蹲着一只大狗。 哈士奇可萌了呢，虽说步清善更喜欢萨摩耶，但哈士奇那天然呆的二货气质还是俘获了他。见哈士奇乖巧地蹲在三喜身边，步清善立刻快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想要搂住哈士奇的脖子蹭一蹭。 妖皇提着步清善的衣领，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拎到了一边。 “三喜，既然有高人来访，你为何不仔细招待？”妖皇这话是对三喜说的，眼睛却盯着那只狗。 因为嘲笑了好基友的羽毛而被好基友揍成原型的某一只试图给出一个友善的微笑，然而这样子的他就变得更二了。某只自我介绍说：“哈士奇是什么？是你们这些奶娃娃对奔雷狼的新称呼吗？” 卧槽，家里什么时候钻进来一只狼？ “哈士奇这名字不如奔雷狼霸气啊，不过既然你喜欢，我便允许你们如此称呼我。”某只说。 第七十七章 奔雷狼这个名字很霸气，其实奔雷狼的样子本该也很霸气，但气质决定一切，步清善真的觉得这匹狼的表情很像二哈啊！不过，既然妖皇拦住了他，这狼肯定有问题，他就听话不往二哈面前凑了。 三喜看上去有些拘束。 三喜难得有这种时候。 作为一个侍童，三喜模样清秀，看上去一直都是少年人的模样，但其实他的年纪要比步清善大很多。至少当初步清善还是一个婴儿刚刚被惜花老祖捡回来的时候，三喜就是现在的这副样子了。 妖修的生命比人修要漫长很多。人修好不容易修到了金丹期，才不过有五百年的寿命。对于很多妖修来说，五百年还不够他们成年的。三喜在妖修中还算小小少年，但其实大概也有几百年寿命了。 再加上御妖门中素来“爱妖”、“敬妖”的氛围，三喜虽是侍童，其实步清善还是拿他当自己的小伙伴看的。如此一来，三喜在步清善面前基本上不用守什么规矩，一直活泼地释放着自己的天性。 三喜的胆子也大。哪怕是面对妖皇呢，三喜虽说有点畏惧他的气势，但也不至于被吓成鹌鹑。 可现在，站在奔雷狼身边的三喜显得非常拘谨，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忽然见到了传说中最为严肃的长辈，也像是一个成绩普通寻常安分的学生忽然被严厉的教导主任点名了，总之很不适应。 步清善用相清水发明的特殊传音方法对着妖皇问：“这……狼的修为很高吗？” 步清善是看不出奔雷狼的修为的，这就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这狼不过是寻常的走兽，不过既然这狼都开口说话了，这种可能就可以被排除在外了。还有种可能就是这狼的修为已远远高于步清善了。 妖皇淡定地说：“比掌门高一些。” 掌门可是化神期！掌门还是御妖门内唯二的化神期！可是，眼前这二到飞起来的狼的修为能比掌门更高？步清善震惊了。他很相信妖皇，觉得妖皇不会弄错，但也因为如此，才更觉得不可思议呢。 不过，好在这里是御妖门，奔雷狼敢正大光明地出现，他对步清善就不该是有恶意的。 奔雷狼其实听到了步清善和妖皇之间的对话，但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对着三喜挥了挥爪子。 好好的三喜，都快和曙雀峰上的那些童子一模一样了，端着一张曙雀峰专用表情。 三喜立刻就明白了奔雷狼的意思，说：“少主，老祖宗的意思是，他是为了那种丹药而来的。不如大家进屋详谈。”他性子活泼，原本说话的声音都非常清脆，可现在那声音竟也再沉稳不过了。 哪种丹药？步清善十分茫然。 妖皇倒是想起了他让沈清上炼制的玛丽苏丹，哦不，是溢彩丹。 大家先后进了屋子。奔雷狼径自爬上了一张椅子，然后就用猫一样的姿势蹲下了，那姿势可真够蠢的。步清善已经知道这只越看越像哈士奇的狼不简单，因此不敢轻易笑出来，只好低着头装单纯。 考虑到奔雷狼修为高，三喜又叫他老祖宗，步清善身为主人也坐了下首，态度很恭敬。 三喜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下。他如何偷吃了一颗丹药，他那原型上的羽毛如何变得艳丽，又如何被前辈看到了，前辈见猎心喜又如何想要购买那种丹药。三喜还说了服用那种丹药以后的反馈。 “真是没有比这更神奇的丹药了，就是每一颗能维持的效果时间有限，不过才半个时辰。若是能延长效用，那真是再好不过。”三喜意犹未尽地说，脑海中还深深记着自己美得不可方物的原型。 步清善不记得自己有这种丹药，但他已经看到了桌子上的小玻璃瓶子。他把目光投向妖皇。 妖皇似乎想到了什么。 奔雷狼用前爪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大约他的储物袋就藏在那个位置？他取出了一样东西，往步清善的方向推了推，说：“这是一颗佛璃，还算珍贵。我观你似有佛缘，便送给当个见面礼。” 佛缘什么的，步清善嘴角抽搐了一下。十世善人的确更容易出自佛修，奈何他是个开挂的。 步清善看到玻璃瓶就知道这东西应该是师兄沈清上炼制的了，都说无功不受禄，他态度恭谨地说：“这丹药……其实是我师兄炼制的，前辈若想要，不如等我给师兄传个信，你们也好当面谈？” 奔雷狼想要的也不是一锤子买卖，若是能长期合作自然是更好的，于是他矜持地点了点头。 佛璃还是被塞给了步清善，用奔雷狼的话来说，这就是见面礼。 真的是无比贵重的见面礼呢……简直就是在逼人堕落，不知道爸爸还缺儿子不？ 沈清上很快就带着百足来了。 步清善对大师兄挤了挤眼睛，说：“便是这位前辈想要你炼制的丹药。”前辈看上去一点都不缺钱啊，连可以净心平心魔的佛璃都能说给就给，师兄你就不要大意地冲上前抱住前辈的大腿吧！ 沈清上先对着狼前辈行了个礼，才看向步清善，略有些担心地问：“你的眼睛不舒服么？” 步清善：…… 奔雷狼和沈清上很快就谈妥了，他虽是三喜口中的“老祖宗”，但也不白得小辈的东西。不光沈清上炼制丹药所需的材料都可以由奔雷狼提供，奔雷狼还愿意花灵石向他购买丹药，绝不还价。或者沈清上不要灵石也可以，奔雷狼表示他们能够以物易物，总之是绝对不会让沈清上吃亏了的。 沈清上简直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他想着既然奔雷狼是门中的前辈，溢彩丹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丹药（在注重实力的修真界，一个唯一的效用就是能改变头发颜色的丹药有什么值得追捧的呢？），就主动说：“承蒙前辈不弃，既然您如此喜欢溢彩丹，我便把这丹方献给前辈吧。这也是我们的孝心。” 奔雷狼摇了摇前爪子——看上去就像是商店中摆在收营台上的招财猫——摇头拒绝说：“你的孝心是好的，丹方却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若是我们自己会炼丹，这些年如何能便宜了万法宗？” 想了想，奔雷狼又说：“虽说，我们也没亏了什么。”他抠下来的脚皮都高价卖给了万法宗，结果万法宗还觉得自己占便宜了，毕竟鳞铁香屑对于别人来说是个稀罕物儿。奔雷狼很有些得意。 妖修确实是不擅长炼丹的。话说到这份上，沈清上也就接受了给奔雷狼长期供应丹药的任务。 送走奔雷狼以后，三喜松了一口气。不过，没等他吃点什么压压惊，他就被三堂会审了。 “我是无辜的！老祖宗们都已经隐居了，我哪里知道他们会忽然跑出来吓人！”三喜委屈地说。 其实步清善几人并没有被吓到，因为奔雷狼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了。步清善只是觉得奇怪：“我们宗门中还有这样的高手隐居？之前怎么都不没有听说过？三喜，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 三喜摇了摇头，说：“老祖宗们所在的地方不是我们能去的，我知道的也不多。”三喜只是一个小妖，他这般年纪在妖修中还远不到成年呢，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所以能接触的秘密也非常有限。 老祖宗们…… 们…… 三喜漏出来的信息已经叫人震撼了。步清善瘫在椅子上，喃喃地说：“我终于知道师父的底气从哪里来了，怪不得师父说我们御妖门的人是不能让别人欺负的，原来宗门里还有不少老祖宗吗？” 只是，弄清楚了一些问题以后，更多的问题却来了。老祖宗们为什么要隐居？ 而最让沈清上弄不明白的是，老祖宗们怎么就看上了他玩笑似的炼出来的溢彩丹了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对于我们羽族的妖修来说，我们终极一生都在追求更鲜亮的羽毛啊。我愿意用我所有的财产来换溢彩丹！一切为了溢彩丹！”三喜将手握拳，眼睛中熊熊燃烧着某种*。 步清善觉得自家的侍童已经疯魔了。 “狼也臭美吗？”步清善问。 “他肯定是拿着溢彩丹去讨好佳人了。我小时候在族中见多了，我娘就是这样讨好我爹的。”三喜不假思索地说，“我们羽族是有尊严的，一瓶溢彩丹就想要讨好我们？没门！最起码也得两瓶！” 步清善：…… 沈清上：…… 妖皇深有感触地说：“天下的鸟儿都一样。”这世界上绝对没有比鸟修更臭美的存在了！ 百足不由得想起大世界中那只穿红戴绿的大鹏鸟了。往事真是不堪回首，那只大鹏鸟他穿红戴绿也就罢了，头上还别着一朵大菊花！百足不小心招惹过这只鸟，每天都不得不被他的穿着毁三观。 正如三喜所说的那样，溢彩丹让一群隐居的鸟修们沸腾了。自恋不是服用过溢彩丹的副作用，自恋是鸟修们自带的属性。凭着溢彩丹，御妖门那隐藏无数年的秘密正慢慢地向着步清善他们展露。 第七十八章 溢彩丹炼制起来并不难，难的是发明的过程。沈清上闭上眼睛都能炼制出好几炉来了。所以，他提供给奔雷狼的丹药很足，却没想到还不出三日，奔雷狼又捧着一个储物袋出现在沈清上面前了。 储物袋里装的都是送给沈清上的各种珍稀原材料，沈清上瞄了一眼，再一次觉得受宠若惊了。 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泛着“二”的奔雷狼心情很好地说：“啊，以前宗门里也没出现过一个擅长炼丹的，于是这些东西都只能便宜了万法宗。如今既然有了一个你，肥水当然不流外人田了啊！” 沈清上听着这话觉得不对劲。御妖门虽然一直低调，但怎么说也好好地存在了这么久，在过去的几万年中难道就没出现过一个擅长炼丹的吗？这运气是该多不好啊！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缘故的。 奔雷狼用一种欣慰的眼神看着沈清上：“你且放心，不管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你弄来的。” 作为御妖门内开天辟地头一个擅长炼丹的独苗苗，沈清上顿时觉得自己压力很大。 接下去的日子，重复着奔雷狼来了，带走上百颗溢彩丹；奔雷狼又来了，又带走上百颗溢彩丹；奔雷狼再次来了……沈清上虽喜欢炼丹，但也因着重复作业而暴躁啊，宗门内到底藏了多少羽族？！ 曙雀峰上，正太脸的掌门正在训人：“有你们这样拔苗助长的么？！我晓得你们是看重小辈，所以愿意无条件把资源都堆到他们面前去。但是，玉不琢不成器，你们也不想想他们才什么年纪，若现在不让他们受点挫折，不让他们自己去外面打拼，他们迟早要被你们养废了！你们赔得起吗？！” 奔雷狼耷拉着耳朵，顾左右而言他：“小瑞子啊，你脾气这么不好，不容易找到媳妇啊！” 作为一个千年老处男，掌门受到了会心一击。 奔雷狼又小心翼翼地说：“小多福的这几个徒弟，都大有来历，肯定宠不坏的。” 虽说奔雷狼是掌门的长辈，而且还是辈分很高的长辈，但架不住御妖门中的历代掌门切开了都是黑的啊。他们不光能坑了外人，对内也是很“狠”的啊！大家在受到无数惨痛的教训以后，因为不想继续作死，就慢慢总结出了一条经验，什么事情都要听掌门的，除非自己动的手脚能瞒过掌门去。 以前的掌门都可以算得上是无懈可击的，不过现在的掌门却有个弱点，他一直都单着身！ 虽说大家不歧视单身狗，但虐虐更健康嘛，门内资格老的这些还是挺喜欢“关爱”小掌门的。 “他们再如何大有来历，年纪还是摆在这里。”掌门倒也知道沈清上几个是生而知之的，“哪怕他们活了两辈子呢，加在一起的时间，能有你打个瞌睡的时间长吗？你要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 “那我给都已经给了，难道还能再要回来？多没面子啊。”奔雷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掌门黑着脸说：“你们把这月要卖给万法宗的货全部给了小清上了！那万法宗那边怎么办？”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奔雷狼嘿嘿笑了两声。 掌门已经毫无脾气了：“能不能有出息一点！就为了一点玩儿似的丹药，老底都快要掀了！” 见掌门说到这个，奔雷狼倒是深有同感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想不明白啊，长羽毛的那些个都和疯了似的，个个都要抢这溢彩丹。我家的那个，就因为我没夸他的羽毛，把我揍成原形了。” 掌门单身“狗”望着被家暴狗，心想，你们倒是有道侣了，但被管得死死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在奔雷狼狈掌门训成狗的时候，又有不速之客拜访了沈清上。这回来的是一个穿着玄色衣服的漂亮仙人。他看上去非常年轻，但外表这种东西在修真界是毫无参考性的，谁知道他其实多大年纪！ 玄衣的气势比奔雷狼要强很多。不过沈清上毕竟是有阅历的，他自然能看得出来，玄衣虽然面上非常高冷，但其实是想要和沈清上这样的小辈好好说话的……玄衣肯定从来都没有哄过小孩子！ 玄衣道：“吾名凤玄。” 沈清上的瞳孔骤然一缩。 凤玄啊！那是御妖门第十二任掌门的妖宠。他的原形是一只凤凰。 其实，哪怕是在妖族鼎盛的时候，像景兴这样的中世界也是养不出凤凰来的，凤凰只会生活在灵气充沛的大世界。后来妖族应了天地大劫，上古凤凰就全部死光了，现在存在于世的凤凰血脉不强，大多只是含了一丝古凤的血脉而已。如凤玄这样的，他的原形和古凤相差无几，这非常难得。 可惜，凤玄也只是样子像了凤凰而已，却没有凤凰那绚丽的羽毛，他所有的羽毛都是黑色的。（大概就是这样，当他还是一颗蛋的时候，蛋壳应该也是不起眼的黑色，他才会流落到中世界。） 沈清上恭恭敬敬地向着凤玄行了一个礼。凤玄还是那般高冷的样子，眼中却露出一丝宽和。 凤玄是为了溢彩丹而来的。这丹药现在已经风靡全羽族了，谁都想要溢彩丹，谁都想要！那只打头阵的奔雷狼虽说有个羽族的伴侣，但他严格说起来不是羽族的人，他带回去的丹药总免不了厚此薄彼，不好分配。于是，为了羽族的和谐稳定，凤玄作为羽族中地位最高的人，就亲自出动了。 等到掌门听到消息的时候，凤玄已经和沈清上谈好，又回隐居之地去了。 掌门气得都要炸毛了：“我要给小多福的徒弟们派任务，可不能再留他们在门中了！一个个都快要把孩子宠上天了！”入了隐居之地的人其实很少会再出来，可他们如今都因为溢彩丹破例了！ 其实，掌门的担忧还不止于此。隐居之处内的老祖宗们并不少，目前和沈清上几个接触的几个都是好的，但也有那种行事偏激的。虽说，掌门可以确保这些人对御妖门的忠诚。但忠于御妖门，并不意味着他们要看重沈清上几个小辈。毕竟，沈清上几个都很“特殊”，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宠孩子的那一派，掌门担心他们把孩子们宠坏了；偏激的那一派，掌门又担心他们会对孩子们做一些不够友好的事情。掌门明明顶着一张正太的脸，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愁得连抬头纹都要出来了。 所以，还是让孩子们下山去吧！ 对于掌门的决定，沈清上几人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沈清上忙着炼丹，有琴清若忙着练剑，步清善忙着结丹，而相清水忙着……忙着筑基。作为亡灵法师，相清水在修真界很有些水土不服。 步清善闭关的时候，当初被他救过的魔修衡康送了消息过来。 衡康原本在东介海杀海兽，后来海兽渐渐少了，他又听说图开洲那边将要有一个魔修传承现世，心里便有了想法。对于散修来说，传承这种东西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于是，衡康就坐船去了图开洲。 可是，衡康的运气不好。他在海上遇到了龙吸水。凭着他的修为，他只能勉强护住自己，整个人被卷到了一个海岛上，还受了些不轻不重的伤。这个海岛四面不靠，哪怕修士能御风而行，但这是需要灵力支撑的。衡康并没有好的飞行法宝，因此不敢轻易离开海岛。而他在海岛上遇到了一些凡人。 这些凡人看到衡康那一身非常明显的修士打扮，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直叫仙长饶命。 衡康觉得自己很冤，他虽是魔修，但从未滥杀无辜，这些凡人有必要这么怕他吗！ 很快，衡康就从这些凡人的口中套出了一些消息。 原来，这些凡人原本都是住在图开洲上的，几十年前，他们的村镇被一个修真门派占领。这个修真门派很恶毒，他们要求每一个村子都要给该门派提供童男童女，而这些童男童女肯定都是有去无回的。起初，只要一年提供一对就行了，后来就变成了一个月一对，村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消耗不起啊！ 穷苦人的日子不好过，但不是所有人都麻木的。有十来户人家，他们为了护着家中的孩子们，选择了背井离乡，偷偷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凡人都知道不能得罪“仙人”，他们也不敢继续住在图开洲上，就坐上小渔船，想在海上讨生活。他们运气不错，死了几个人以后，就找到了海岛。 衡康出现的时候，这些凡人已经在海岛上生活了小二十年了。 “你们为何不报官？”衡康问。 他这么问是有道理的。如果在别的洲，这种事情当然报官无用，因为凡人的衙门根本管不到修真门派；但图开洲不一样，宇文皇室一统图开洲，他们不仅仅是凡人的皇帝，也是修真界的一流世家。 “没有用的……这童男童女据说就是要上供给王爷的。”一个面目沧桑的老人说。作为一个底层的老百姓，他虽然隐约知道一些消息，但知道的并不确切，至少他连那个王爷的名号都说不上来。 衡康的心肠不软，很快就告别这些凡人，想办法去了图开洲。他的伤还没有好，因此不敢贸然去抢那个魔修传承，反而伪装成凡人，机智地用凡人的方式赶路。很快，他听说皇帝换人做了。 衡康是个心细的，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就继续隐藏身份在凡人中待了一阵子。他发现偏远地区的有些村庄竟然整个儿被屠了，看现场遗留的痕迹，不像是凡人强盗干的，应该是修真之人插手了。 再联想到那个所谓的魔修传承，衡康隐约觉得这传承大概也是个陷阱。 衡康就把这些消息整合一下传给了步清善。他当初在东介海上的时候，就知道宇文皇族的一位公主把步清善当成了弟弟，如今图开洲上的气氛如此不对，他传来消息，是想要让步清善早作打算。 第七十九章 步清善金丹大成的时候，还没等他去惜花老祖面前撒娇打滚讨赏，就要被掌门打包送下山了。 步清善抱住掌门的大腿哭喊：“掌门，您别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丹啊，你就忍心把我丢进图开洲那混乱的局势里面去？我一直是个热爱和平的好宝宝，您好好爱我一次啊！” 腹黑的掌门一眼就看出了步清善的意图，高冷地说：“我是不会再给你法宝了。” 妖皇拎着步清善站起来，把他塞到自己身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步清善眨了眨眼睛，忧伤地说：“您不爱我了。” 压根就没爱过好不好！掌门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莫要毁我清誉。”单身狗的清誉伤不起。 步清善看着掌门那张和相清水一样嫩的脸，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 “你若不想离开门中，那就待在这里吧，我也不拦着你。不过宝林禅寺又派僧人来了，莫非你想见一见他们？”掌门绝对是在威胁步清善，他身上有一种“天凉了，小清善不要作死啊”的气质。 步清善赶紧摇了摇头。他想到自己的那些师兄弟们，又问：“那……就我一个人下山吗？” “怎么能说是一个人？这不是还有你的妖宠陪着么？”掌门指了指妖皇，不满地说。 妖皇看着步清善的眼神中闪着一丝危险的光。 然而，步清善在这一刻无比机智，他一脸坦然地说：“我并没有说错啊。妖宠是我的半身，他和我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所以我们是一个整体。如果不算上妖宠，那么我就只能算是半个我而已。” 妖皇眼中的阴霾散尽，露出了一丝微笑。 掌门看了看步清善，又看了看妖皇，忽然有一种“我已无路可走”的感觉。他很想握住步清善的手来一句：骚年，你很有前途嘛，要不要出一本《情话大全》，拯救万千单身狗于水火煎熬之中？ “你的师兄弟也是要去的，不过你先去打个头阵。”掌门说。 惜花老祖的四位徒弟中，就步清善的修为最高，至于沈清上他们都被掌门赶去闭关了。 步清善不死心地问：“别的师兄弟呢？啊，我的意思是师侄孙什么的……” 作为长老的亲传弟子，步清善几人在御妖门中的辈分很高。他们当初在正阳峰上念书的时候，周围一圈小豆丁看似和他们年纪差不多，但都是要叫他们老祖宗的。当然，在那些住在隐居之地的前辈们面前，步清善又要叫他们老祖宗了。妖修的生命就是长啊，这辈分牵扯起来可不是长之又长么！ “风雨欲来，而能者多劳，他们不如你，当然只能在门派内待着了。”掌门说。 “好了好了，我就当您是在夸我了。”步清善总觉得掌门这话听上去怪怪的。如果要历练，当然是门中的新弟子都要历练了，掌门怎么就盯着他们青阳峰四个人？下山的为什么也只有他们四个人？ 正太脸的掌门并不怎么爱笑，只淡淡地说：“原本就是在夸你。” 步清善揉了揉自己的大帅脸。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既然掌门不愿意解释，他也就懒得多问了。 步清善花了点时间收拾行李。其实他身上有好几个储物袋，最值钱有用的家当都随身带着，说是收拾行李，事实上也只是坐在那里等着三喜给他做一些新鲜的糕点，他好带着上路。一时之间，小峰头上飘着一阵又一阵甜点的香味。全天下的吃货都一样，步清善恨不得能带上三喜和厨房一起走。 因着沈清上几个都闭关去了，所以他们并没有来送行，倒是他们的妖宠都来向妖皇告了个别。 百足拿出不少丹药，说：“这些都是清上准备的。这几瓶是最近在门派中很流行的溢彩丹。清上炼了很多，你们拿一些走吧。这丹药……说起来也是无心插柳了，这丹药的用处竟然还不小。” 这种伪玛丽苏丹还能有什么用处！步清善顶着一脸“我读书少你莫要骗我”的表情看着百足。 “清上一直以为溢彩丹的副作用是自恋，其实不是这样的。自恋不是因为溢彩丹，自恋是羽族的天性。除了羽族以外，其他服用过溢彩丹的都没有特别自恋。”百足自己还开玩笑似的吃过了一颗。 “师兄炼制的丹药就不可能没有副作用。”步清善毫不客气地说。 百足笑了笑，并没有否认步清善的话：“确实如此……这溢彩丹真正的副作用是提升好感度。第一版的溢彩丹，服用者只会对炼丹者产出好感，所以清上如今在羽族中颇受欢迎；而现在的改良版溢彩丹，只要在炼制的过程中，某个人往丹炉中输送过足够的灵气，服用者就会对该人产生好感。” 这个副作用简直就是逆天的！ 想想吧，如果御妖门开一家专卖溢彩丹的店，卖出去的丹药越多，对御妖门中的某个人有好感的人就越多。如果修真界中也进行民主投票选总统，服用过溢彩丹的人肯定都把票投给御妖门的人了。 “师兄这是开了无敌挂的节奏啊！”步清善目瞪口呆地说。 百足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除非是对着自己身边原本就很亲近的人，若是对着陌生人，那么丹药的副作用只能维持很短的一点时间。而若是对着仇人，这丹药的副作用就几乎不存在了。” 有了限制，反而更好理解了。不知道等沈清上的修为上去以后，溢彩丹的副作用会不会更强大。 步清善接过丹药放进储物袋中，随口又问：“我这些天都在闭关，这丹药是师兄自行炼制的？” “我往丹炉中送了灵气。”妖皇说。沈清上非拉着他去做实验，虽说妖皇不怎么愿意做这种事情，但谁叫沈清上是青阳峰上颇具威严的隐形大家长呢……妖皇最终还是去做了免费劳动力。 大师兄简直威武霸气不解释。 步清善又重新把丹药从储物袋中拿出来，倒出一颗塞自己嘴里，对妖皇说：“其实你已经自带汤姆苏光环了，只要刷刷脸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去增加别人对你的好感度。所以这丹药压根就用不着啊。三喜说这丹药味道不错，不如给我当零食吧。嗯，这一颗吃上去就像是桂花糖的味道。” 步清善这丹药一下肚，头发立刻就变成了粉色，就像是春天里的樱花一样。 #全世界都知道某人春心荡漾# 步清善因为这样的变化惊呆了，一时间大约有些窘迫，于是头发又向着代表尴尬的青色转变。 后悔吃了溢彩丹的步清善立刻翻出了一顶帽子，把所有的头发都严严实实藏起来了。_(:3」∠)_ 然而，帽子虽然遮住了步清善的头发，却挡不住妖皇如x光一样的目光。_(:3」∠)_ 妖皇若有所思地想，怪不得他总是弄不清楚步清善的心情呢，原来步清善的内心是粉红色的，这不是和闺阁少女一样么？还记得步清善当初曾对小猫说过，雄性和雌性原本就是两个次元的嘛！ 自认为十分男人的妖皇决定要好好包容内心像小姑娘一样的小清善。 （嗷，原谅妖皇没有从粉色联想到爱情，只联想到了少女。可怜的清善就这样被误解了。） 离开御妖门的时候，步清善有些不舍。他还是第一次和师兄弟们分开呢。 其实妖皇心里也不舒服来着。他原本想着等步清善结丹以后，就立刻准备好聘礼，向惜花老祖为步清善提亲的（可能还需要过大师兄那一关），结果这事儿还在筹备中，掌门却直接让步清善下山去了。从理智上而言，妖皇倒也能理解掌门这种想要锻炼后辈的心情，但这毕竟破坏了他的计划。 作为单身狗的掌门，一定有特殊的“阻碍门中其他人缔结婚姻”的技巧。╭(╯^╰)╮ 步清善和妖皇并没有急着赶往图开洲。他们先去了四方山下的九水城。在九水城中探寻了一些时间，他们很快就知道，宇文公主一行人已经在不久前离开了。他们若是快些，倒还能追得上公主。 “不如就悄悄跟在宇文公主身后吧。我们对图开洲的了解有限，不能轻举妄动。”步清善说。 妖皇的实力虽然够了，但步清善不能永远躲在妖皇身后。所以，在接下去的行动中，主导权完全是在步清善手里。步清善需要小心谨慎，然而妖皇却可以把这旅程当成是一次……甜蜜的双人约会。 如此一想，妖皇的心情立刻恢复了。没有其他人跟着，他还可以毫无压力地变成小猫。小猫可以钻进步清善怀里呢！小猫可以爬床呢！小猫可以不要脸卖萌呢！小猫还可以和步清善一起泡澡呢！ 内心戏十足的妖皇面上依然淡定，说：“他们是用凡人的方式离开这里的，速度肯定不快，若是跟在他们身后，实在耽误我们的时间。所以，不如我们先去海上，等着他们追上来也是一样的。” 步清善觉得妖皇说的有道理，两人乘上飞行法宝，迅速离开了九水城。 步清善顶着一头娘兮兮怪兮兮的粉色，再一次感慨妖皇果然是他千金不换的第一小弟啊！ 有了好兄弟如此，夫复何求啊！ 一直很正“直”的步清善完全不想知道，他已经被头发出卖了。 瞧吧，其实每一根头发都比他自己的心要诚实！ 第八十章 图开洲上最大的门派是天剑宗，而天剑宗也是景兴世界的正道三宗之一。 说是正道三宗之一，但其实天剑宗很穷，没有万法宗那么有钱；天剑宗在人脉方面也不突出，没有真灵宗那么八面玲珑。天剑宗之所以能得到正道三宗之一的地位，完全是因为门中的弟子能打。 步清善对这个门派很有好感，因为天剑宗的人向道之心非常坚定，而且他们历练的时候往往讲究行侠仗义，身上都带着一种凌然正气。从某种角度来说，坚韧的有琴清若就特别像是天剑宗的弟子。 凭着有琴清若的资质，她若是去了天剑宗，肯定也能成为一个内门的弟子。 “听说天剑宗的弟子都能越级打怪……额，我的意思是他们比同境界的修士要强。”步清善说。 妖皇不以为意地说：“这并非是什么难事。妖修有两种修炼之法，一种方法是和你们人修一样历经炼气、筑基、化元、金丹等过程，另一种是直接修妖丹。妖丹第三重相当于人修的化元期，而在我妖丹第三重时，就能一口气干掉两个不怀好意的金丹期的人修。这是不是比天剑宗的弟子更厉害？” 拼着最后一口气把那两个人渣干掉以后，妖皇也遍体鳞伤差点死了，而这就不用和步清善说了。 步清善颇为感慨地看着妖皇。在他认识妖皇的时候（小猫阶段不算），妖皇的修为就已经深不可测了。而妖皇平时又不喜欢讲古，所以步清善从未想过，其实妖皇也是一点点由弱小变得强大的。 “你以前……一定吃了很多苦。”步清善有些心疼地说。大世界中可没有类似于御妖门的门派。在景兴世界，至少御妖门的妖修愿意庇护妖修；而在大世界，妖修为了生存，甚至还要自相残杀。 妖皇的嘴角微不可见翘了翘，说：“都不算什么，那些人都死了，而我还活着，这就是结果。” 自从明白步清善有一颗粉色的少女心（大雾！）之后，妖皇就在细节处调整了自己面对步清善时的言行举止，这也算是他对步清善的某种意义上的纵容了。比如说，妖皇此刻就在见缝插针地表现出自己的强大，不光是*上的强大，还有精神上的。他要让步清善清楚地知道，他是无比厉害的。 少女嘛，肯定会享受因着另一半的强大所带来的安全感。妖皇如此想到。 步清善并不知道妖皇的想法，不过他在听妖皇说起过去的那些事情时，眼中的确露出了崇拜。 妖皇觉得自己的策略奏效了。他觉得自己简直机智得不可思议。 除了安全感，少女还需要什么来着？作为一个恋爱苦手，其实妖皇会玩的花样并不多。 英雄救美？这个可以有啊！ 妖皇的脑海中已经把英雄救美所需要的步骤一二三四五都规划好了。 步清善依然不知道妖皇的想法。他现在的心情很莫名。原来第一小弟在变得狂傲酷霸拽之前，也当了很长时间的“灰小子”啊。作为一个关爱小弟的人，他是不是该弥补小弟一个快乐的童年？ 若是小弟愿意变成小猫就好了，他可以对着小猫散发父爱……步清善叹了一口气。 #一个脑洞巨大的我如何拯救一个脑洞巨大的你# 步清善和妖皇一人一妖的赶路速度非常快，没过几天就到了离海。离海不是一个狭隘的海域，洲和洲之间的海都被称之为离海。离海上天气非常恶劣、险象环生，想要过离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扮猪吃老虎是惜花老祖常用的方法（其实惜花老祖不是故意扮猪吃老虎的，他是无意的），步清善作为徒弟，也深谙其道。他现在已是金丹期修士，但他特意脱了有辨识度的门派法袍，伪装成了一个才刚筑基的世家子弟。如此一来，妖皇自然就是他的保镖了，还是一个沉默寡言戴了面具的保镖。 小清善肯定是因为别人盯着本座看而嫉妒了，少女的嫉妒心还真是可怕啊。但这没有关系，百足说过的，嫉妒源于爱。不就是戴面具么，本座就是愿意纵容清善。——戴着面具的妖皇如此想到。 出门在外，必须低调。——步清善一本正经地想到。 “宇文公主那条线，我们不能放弃。除此以外，我们也要和衡康取得联系。”步清善说。 按照妖皇的意思，他们完全可以独自行动。不过，他倒也不限制步清善自己制定计划。 溢彩丹的效果已经过去了，步清善恢复了黑发。他拿着一把描金折扇，活脱脱一个心性未定的纨绔子弟。他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当初在东介海上遇到了那种特殊的邪魔……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图开洲上也出现了这种邪魔，某些人想要和当初的那些海兽一样获得能量，就把凡人献祭了？” 几乎没有修士会关心凡人。偏远地区死几个村子的凡人，很少会被修士发现；就如某地忽然死了几窝蚂蚁一样，人类也很少会发现这一点。宇文皇室作为凡人的统治者，他们的势力同时存在于修真界和凡人界，他们倒是有可能会发现异常，但恰在此时，宇文皇室中发生叛乱了，他们自顾不暇。 越是琢磨，步清善越是觉得图开洲上发生的事情背后定有一个*oss,那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如此复杂的事情……掌门就派了我们出来，这真的没问题吗？”步清善皱着眉头说。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又连忙补充说：“当然，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我只是觉得掌门有些过于儿戏了。” “很明显，他在锻炼你。”妖皇说。 “不仅仅是锻炼那么简单。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门中明明有那么多实力强悍的老祖宗，但是御妖门的势力从未扩张过。甚至，别的门派都从未听到过风声。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小心呢？” 妖皇沉默了一会儿，说：“你错了，他们可一点都不小心。去年，魔修中赫赫有名的赤血魔帝死了，他的儿子们、弟子们、侍妾们随后都死了个精光，彻底被灭门了。你应该听说过这件事情的。” 步清善点了点头。 “二十年前，他的一个儿子曾在小秘境中逼得一个御妖门弟子不得不碎丹自救。”妖皇说。 步清善的语气都有些飘：“你的意思是，统领魔道一宫的赤血魔帝是被我们御妖门寻仇了？” 妖皇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只是继续说下去：“万法宗的一位长老在十五年前化婴失败，他在三十五年前欲对一个御妖门弟子行不轨之事；沧海派的前任掌门在二十年前被魔修杀害，而他在六十年前曾经对一个御妖门弟子……”妖皇的口中说出了很多例子，而这些信息都是百足的小西楼整理的。 一个是巧合，两个是巧合，三个是巧合……但十个，百个，千个就一定是人为的了。在御妖门的众多弟子中，喜欢出门历练的本来就不多，如此，被欺负的弟子其实就更少了。正因为此，百足收集资料的时候才容易很多。而事实证明，那些刻意伤害过御妖门弟子的人，他们的结局都不怎么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于御妖门来说，报仇百年都不晚。”妖皇总结说。 大约是报仇的时间都隔开了一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多年以上，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没有怀疑过御妖门。当然，若是碰上那种情节特别严重的，御妖门报仇的速度也很快。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嫁祸的手法高明，御妖门对外的形象依然是清清白白的。再者说了，他们还有万法宗一力护着呢。 看着步清善露出了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又带了几分骄傲的表情，妖皇的目光暗了下来，说：“掌门此次送你出门历练，一来肯定是希望你能提升实力；二来，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兜不住的地方，他们肯定是要出面的。我猜，他们大概是想要凭着这个机会彻底把一些不为人知的势力暴露在人前吧。” 步清善还是有些困惑：“为什么？”以前藏得那么好，为什么现在说暴露就暴露了。 “或许，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吧；而现在，机会成熟了。”妖皇说。 妖皇是有野心的。他总有一天会重回大世界。如果可以，他想把整个御妖门都搬到大世界去。所以，不管掌门的计划是怎么样的，妖皇都愿意配合一二。妖皇想要御妖门，他必然要利用步清善。 “抱歉。”妖皇忽然说。 步清善有些茫然地看着妖皇。 妖皇转而说起了其他：“其实，御妖门中会有那些隐居的老祖宗，这件事情很好理解。妖修的生命要远远长于人修。人修若不能突破，迟早会有一死，而他们的妖宠却还会继续活着，活很多年。” 御妖门对外的说法是，他们死了，妖宠也会死。（若是妖宠先死了，人修则不一定死。） 但这个说法仅仅是御妖门单方面的说法而已。 虽说御妖门会举办葬礼，会有坟群，但假死也是死啊，整个修真界都被御妖门的低调给骗了。 步清善语气轻松地说：“这样挺好的，如果我死了，我肯定希望你能继续快乐地活下去。” “我更希望……我能永远站在你的身边。”妖皇说。 这样的效忠之词真的很像告白啊！步清善在心里狼嚎着。他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第八十一章 衡康开始有规律地给步清善传递消息。作为一个散修，他有着足够的谨慎。他很快就发现，在图开洲上的偏远地区，全部村民都彻底消失的村庄并不少。衡康意识到，幕后的黑手不是他能对付的。 步清善并不希望衡康过于冒险，他索性就让衡康去接触宇文公主的旧部。 这个旧部与其说是忠于宇文公主，不如说是忠于宇文皇室的正统。但是上一任皇帝没有留下除宇文公主姐弟之外的血脉——那些人估计还把步清善当成是一个小主子——而在他们找不到步清善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暂时选择和宇文公主合作。至于能不能真的收服他们，要看宇文公主接下去的表现。 步清善清楚自己的来历，所以并不眼馋这股势力，让衡康去接触他们也就够了。 等到宇文公主到了离海，开始赶往图开洲的时候，步清善和妖皇也准备动身去图开洲了。宇文公主看上去瘦了很多，但精神状态不错，他们一行人伪装成了低阶魔修，鉴于图开洲上有一个所谓的魔修传承正要开放，最近赶往图开洲的魔修非常多。他们混在其他魔修中间，倒也显得不如何显眼了。 如果有高阶的飞行法宝在身，那么即使离海上危险重重，修士也是能顺利渡过的。可惜，高阶法宝又不是大白菜，这么稀罕的东西哪是人人都能有的？于是，大部分人想要过离海都要借助红莲舟。 红莲渡海是星海派的产业。从宁中洲到图开洲，每一位修士需要缴纳十块中品灵石。 步清善不缺灵石。但是妖皇并不赞同他去乘坐红莲舟。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伪装挺成功的，除了大师兄，没有人还能认出我来。既然如此，我们其实没有必要避着人走。”步清善当着妖皇的面转了一圈，让他欣赏自己现在这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妖皇的眼神落在步清善小巧的喉结上，又不动声色地转开。 步清善想了想，又说：“不坐红莲舟也成，我们自己的飞行法宝就相当不错。”看样子猫哥是不喜欢和其他人乘坐同一条船嘛，既然猫哥想要两个人独处，步清善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纵容一下他。 下一秒，步清善就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了。 妖皇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柄剑来，扔给步清善，说：“你就用这柄剑渡海。” 步清善手忙脚乱地接住剑，用灵力感知了一下，迟疑地问：“这柄剑？用这柄剑？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柄剑非常坚固，上面刻录的阵法都是加固的。除此以外，其他任何的防护阵法都没有。” 妖皇微微翘起唇角，说：“你很敏锐。确实如此。” 步清善呵呵了一声。他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旖旎立刻散了个一干二净。 妖皇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了：“莫要小看这柄飞剑，它可以帮你巩固修为。” 可不是能巩固修为么！这柄剑除了坚固，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加成属性了，这意味着步清善在用这柄飞剑渡海的时候，他需要自己念飞行口诀，需要自己想办法固定身形不掉下去，需要自己阻挡海上凶猛的恶风，需要自己在茫茫海上判断方向……明明可以坐奔驰的，现在一下子倒退到马车了。 其实有马车也不错，但前提得是人坐在马车上啊。用了这柄飞剑的步清善就相当于是人拉着马车跑，而马则像是大爷一样地坐在车子上面。步清善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接下去的日子都会非常苦逼了。 果不其然，在妖皇的“压迫”之下，步清善七天七夜没合眼睛。 到了步清善如今这个修为，七天不睡觉其实不算什么，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他全身的灵力在这些天中都在不间断地消耗。妖皇把他身上的丹药全部搜走了。步清善想要借助外物补充灵力都做不到！ 灵力缺失的疲惫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步清善觉得自己全身都酸麻无比，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吃力。他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晕了，然而他不敢晕，因为灵力的供给一旦停下，他会直接掉进海里。 若是离海上的风浪还不那么大，那么步清善现在可能会轻松很多。 但这里是离海啊。步清善身上的法袍是惜花老祖准备的，用的都是极好的材料，据说可以挡下元婴期高手的致命一击。但在经过离海上的狂风摧残以后，法袍勉强坚持了七天，终于破了一道口子。 步清善的脸已经被风吹得麻木了。 法袍在裂开第一道小口子以后，破得越来越厉害，很快就变成了烂布条，连带着内衣都不保了。 三角小内内也没撑住多久。步清善只觉得下/身一凉，第一时间用灵力护住了自己的宝贝。他在心里苦笑不已。还好这里是离海，而且还是高空，否则他这相当于是裸/奔的样子真是太不雅了啊！ 灵力还在继续枯竭。 步清善的体质非常特殊。他是混元灵根，体内自成五行循环。但因此产生的那一些灵气根本赶不上他消耗的速度。更别说，自从法袍破碎以后，步清善为了护住全身，需要消耗的灵气就更多了。 每一秒都是煎熬。 若是海上有浮岛，只怕步清善立刻就要停下飞剑好好歇一歇了。但是，海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汹涌的波涛。步清善也不知道妖皇在哪里。此方天地中，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必须坚持下去。 妖皇当然是悠哉悠哉地坐在飞行法宝上，不紧不慢地跟在步清善身后。不过，他用了强力的隐形法诀。凭着他的修为，即使步清善在精力充沛的时候都不能发现他，更何况此刻的步清善累成了狗。 狂风呼啸，步清善身上的破布条都被吹得起起落落，露出美好的*。 在妖皇看来，这是怎一个秀色可餐啊。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福利。妖皇挑了挑眉。 于是，在步清善已经到达极限，再多一秒都撑不住的时候，按照计划，妖皇应该把他拎上飞行法宝了，但是妖皇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取出一颗补充灵力的丹药，颇有技巧地弹到了步清善的嘴边。 待步清善吃了这颗丹药，即使他如今这样子没法好好吸收药力，但怎么也能再多坚持半天呢。 妖皇取出一坛灵酒，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专心欣赏“美景”的他简直就是个大变态。 可怜步清善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又坚持了三个时辰，再也护不住飞剑，整个人从高空坠海。步清善只能勉强用仅剩的灵力护住自己的内脏，这可以减少他掉进海里遭受的冲击，但受伤肯定是在所难免的，而且还是重伤。堂堂一位金丹修士被逼成了这样，由此可见妖皇的训练方法是多么的鬼畜。 但妖皇有如何舍得让步清善受伤呢，在步清善入海的瞬间，他将步清善拎到了飞行法宝上。 “觉得如何？”妖皇问。 步清善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躺在地上，仿佛没有听到妖皇的话。灵力不再消耗以后，他体内小循环中产生的灵力就迅速充盈了他的筋络，就像是干涸皲裂的河床终于有了春雨的滋润一样。 步清善这才有了再次活过来的感觉。 “只允许你歇半天。我们还没有进入离海中心，中心的风暴将更加强烈。”妖皇很“残酷”。 步清善只觉得全身都疼。他有气无力地说：“你之前并没告诉我，这风竟然不是普通的风。”这些风是天地间的灵气上涌所产生的。步清善并不懂其中的原理，但在狂风带却形成了灵气真空。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妖皇的语气中透着非常明显的笑意，“离海是一个很适合修行的地方。等你修为再高一点，我们就可以去闯界之壁了。两个世界之间地带的情况其实和离海很像。” “哪里像了！界之壁是我们能随便玩的吗？即使是化神期的大能也不能光凭着肉身就平安从一个世界去往另一个世界吧？”步清善吓得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一动，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要往一边倒。 没办法……步清善的长发也被狂风吹得相当有个性，所有头发都直直地朝着某个方向。 妖皇从未见过这么狼狈的步清善，然而他一点都不觉得心疼。毕竟，在妖皇看来，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所以一切为了变得强大的行为都是必须的。步清善吃的苦，在他看来还不算苦。 “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妖皇说。 步清善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实在是仪容不雅。身上的破布条一拽就掉，他赶紧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大披风给自己穿上。要不是他现在全身还软着，他就该找个地方洗个澡理个发型再好好睡一觉了。 忽然，妖皇凑近了步清善。 妖皇的速度太快，而步清善又躲不开。 步清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霸道总裁俊脸，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干什么？” “你脸上有个伤口。”妖皇说。他伸出舌头，从那道伤口上舔过。 温暖而湿润的触感让步清善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这样好得快一些。”妖皇的声音仿佛远在天际。 第八十二章 步清善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也许妖皇的唾液中的确含有某种可以促进伤口愈合的东西，但步清善依然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步清善会恼羞成怒，妖皇竟然在第一时间变成了小猫。小猫继续舔着步清善脸上的伤口。一时之间，步清善有些迷惑了。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妖皇调戏他，但换成小猫就不行了。 人兽什么的……不约，我们不约。 妖皇很满意，“媳妇儿”如此乖巧地任由自己调戏什么的，单独出门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因着妖皇对步清善非常苛责，步清善自己也咬牙坚持，等过了离海到图开洲上时，步清善的金丹期修为竟已经夯实，并且隐隐有突破到中期的迹象了。他体内的小五行循环也自发运转得更加流畅。 红莲舟停靠在图开洲上的安港城。安港城也是一座仙凡混居的城市，它一面临海，来来往往的客人使得这座城市非常热闹。步清善踏入这座城市的时候，眼中所见的便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盛景。 如果不是衡康先传了消息，只怕步清善也会认为图开洲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即使皇帝换了人做，那又如何？新皇帝不也是宇文皇室的么？普通人根本不关心皇帝是谁，日子就那么照样过着。 步清善伪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主子，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 因着魔修传承的消息已经彻底传开，步清善偶尔能感觉到魔修的气息，他们都是为了传承来的。大部分的魔修其实都是邪魔修，即使他们有意识地隐藏行踪，那种血腥之气依然让步清善觉得恶心。 消息中的传承所在之地据说是在图开洲的极北处，那里原本就是属于魔修的地盘（因着正道天剑宗实在能打，所以图开洲上的魔修门派都龟缩在西北戈壁中）。这些为了传承而来的魔修大约也是不想对上天剑宗，他们大都选择直接通过安港城内的传送法阵去了西北欢城，并没有在图开洲上闹事。 天剑宗果真是威名赫赫，也怪不得幕后黑手会费心思想要操控了宇文皇室。 按照衡康的推测，那个所谓的传承就是个虚假消息，从头到尾都是图开洲上的本土魔修弄出来的陷阱，这也意味着众位直接赶往西北欢城的外来魔修们估计都有去无回了。可见，幕后黑手弄死了很多凡人还不够，现在把主意打到了修士的身上。就算天剑宗强硬，但幕后黑手迟早也会对上天剑宗。 “估计他们在天剑宗内还有内应。”步清善叹了一口气说，“否则，天剑宗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察觉到不对。”偏远地区的凡人死了那么多，新皇帝上任以后，宇文皇室中人也是一茬一茬地死。 “身坚则智残。”妖皇说得相当不客气。 “临下山的时候，玉镜长老特意提醒过我，说是千万不能和天剑宗的人合作。他们的确大都为人爽快、很讲义气且实力高强，一个个单兵作战能力都非常突出，然而在团队合作的时候，他们就立刻变成猪队友了。不过，玉镜长老倒是也说过，若是能交上一个天剑宗的朋友，那也是一种幸运。” 听着步清善重复着玉镜长老的教导，妖皇立刻决定，等他遇到天剑宗的弟子时会第一时间避开。 “我们现在有很多线头，你觉得从那边入手比较好？”步清善又问。虚假传承是一个线头，偏远的确被屠村的凡人是一个线头，宇文皇室叛乱又是一个线头，在三条线索间需要找一个先入手的。 “去皇城吧，我们可以尝尝御厨的手艺。”妖皇时刻记得要用美食投喂步清善。 步清善并无意见，两人便雇了马车，似是观光一样地去了皇城。 这马车却不是凡人们常用的马车，车厢上刻录了很多加速平稳的阵法，拉车的也不是马，而是一种看上去很像马的灵兽。灵兽比寻常的走兽要机敏些，它或许知道了妖皇是个不能招惹的，因此拉车的时候一点都不敢偷懒，一口气跑出几千里都不带歇的，简直可以称得上的灵兽中的第一劳模了。 因为灵兽跑得快，车窗外的风景迅速后退，步清善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又和妖皇聊起了天。 “若真要说起图开洲上的美食，那就不在皇城，而在宝通城。那里的酒也好，不知道能否比得上桃花姬的千年一醉。待此间事了，你可以去尝尝。”步清善当初在求是峰上学过《景兴九洲志》，这门课需要考试，为了重生者的尊严，步清善学得不错。所以他对各洲上的风土人情了解得非常清楚。 见步清善提起桃花姬，妖皇一想到他有颗玲珑的少女心，便疑心他是醋了。 妖皇就故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解释说：“桃花姬虽名桃花，却不是桃妖，而是蛇妖。严格说起来，她还是涉阳的远房姑姑。不过蛇性本淫，很多妖修的族群中都曾混入过蛇妖的血脉。亲戚不亲戚的，算起来其实并无太大的关系。”桃花姬已是姑姑辈的老女人了，所以小清善你就不要吃醋啦！ “哦。”步清善说。 他之所以会提起桃花姬，仅仅是因为骨含曾经说过，妖皇最喜欢喝的酒是桃花姬酿的千年一醉。既然如此，说到酒的时候，他自然就拿千年一醉用来作对比了，却没想到妖皇还顺着话题又说了好些关于桃花姬的话。莫非妖皇心里有什么想法？想到这里，步清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 自己挖了坑又自己埋了土的妖皇继续说：“桃花姬酿的酒确实是好。她开了一家小酒铺，若有人想要买她的酒，就要留下一样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那条蛇特别凶残，根本就没有人敢招惹她。 “那她对你可真好，生意做得那么厉害，竟然还免费给你献酒。”步清善这下是真的有点醋了。 妖皇勾起嘴角冷冷一笑，说：“那是因为她惹了一个不能惹的人，为了能活下去，她不得不向我献上了忠诚。”他开始给步清善细细地讲大世界中的势力分布，终于把话题从桃花姬身上岔开了。 妖皇说了很多，从他父亲的失踪说到他母亲的死亡，从他谋求了一座城池说到他一统妖族。 “你总有一天要回去的。”步清善明白了妖皇的意思。 “我们一起。” 步清善看着妖皇的眼睛，在极黑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清晰的自己。他听见自己说：“我可以不等化神就离开景兴世界，但修到元婴是最起码的，对吧？虽说我的修炼速度快于常人，但想要化婴也需要不少的时间。毕竟，从金丹到元婴是一种质的飞越。你可以等那么久，但我不想耽误你那么久。” 一直把妖皇当成是自己的第一小弟，但在此时此刻，步清善却不再这么认为了。 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这差距不在修为，而在眼界。 步清善忽然觉得，明明妖皇的世界那么宽广，若是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那就显得有些自私了。 妖皇敏锐地察觉到了步清善这一刻的感性。这也没什么，少女嘛，总是喜欢东想西想的。只是，他原本是想要给步清善一个惊喜的，但看样子有些话是现在必须要说的了！否则少女清善不开心了。 于是，妖皇露出了一个堪称是宠溺的温柔表情。 步清善隐隐觉得有什么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你且放心，待此间事了，我们回了御妖门，我就正式向你师父提亲。”妖皇忽然说。 步清善茫然脸。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虽说我们妖修只要直接举办盟誓大典就可以了，但你们人修却十分麻烦，好在我都已经仔细研究过你们的礼节了，会完完整整给你过一遍的，绝对不会让你受了一丝委屈。”妖皇认真地说。 步清善震惊脸。要么是我耳朵坏掉了，要么就是妖皇的脑子坏掉了。 “你莫要怪我把这些话说迟了。虽说我们早已彼此心悦，但其实我一直都想给你一个惊喜，因此都在私底下筹备着，于是一直都显得你更为主动些……不过，你只管放心吧。我们既然已经……用你的话来说，就是都已经谈了这么久的恋爱了，我肯定不会负你的。妖修都很忠贞。”妖皇煽情地说。 步清善茫然加震惊脸。他简直都要感动了，可是妖皇的脑子果真是坏掉了吧？ “这是万年历，不如我们一起来挑个极好的日子吧。”妖皇是个行动派，竟是什么事情都已经想到了，“或者，我们其实不必刻意挑日子，只要能尽早成亲就是好的。要本座来说，其实我们不是因为好日子而成婚，而是因为我们成婚了，所以那一天肯定是一个绝无仅有万年难遇的好日子。” “等等……我们什么时候谈过恋爱了？我记忆还算正常，你不要绿我。”步清善干巴巴地说。 第八十三章 一人一妖之间有一种谜一般的尴尬。 几秒钟以后，妖皇先反应过来，他恍然大悟地说：“你在开玩笑。” 步清善小心翼翼地说：“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心情好一些，那么我确实是在开玩笑。” 妖皇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惜，步清善还在继续自言自语：“然而事实上正在开玩笑的人不是你吗？我们哪里交往过了！或者，也许我现在正在做梦……我明白了，当我们进入图开洲的时候，其实我们就已经掉入了一个幻阵中。说不定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不是真的你，我不是真的我……我得赶紧想办法醒过来。” 妖皇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 步清善还在继续研究那个根本不存在的阵法。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处境相当不妙。 妖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甚至愿意为了我去死，难道你并没有心悦于我？” 步清善揉了揉太阳穴，颇为疲惫地说：“果然是在幻阵中吧？这个幻阵显然不够高级啊，模拟出来的人物明显出现了记忆紊乱问题。我什么时候愿意为了猫哥去死过？这就是个大漏洞！嘿嘿，不过也还好这个幻阵不够完善，我才能尽早发现了不对。要不然我说不定就有可能死在幻阵里面了。” “你平日总用一种仿佛在发光的眼神看着我。”妖皇又说。那种眼神难道不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步清善自觉已经掌握幻阵形成的原因了，继续自言自语道：“所以说，这其实是个隐蔽性很高的心魔幻阵？幻阵中的猫哥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我臆想出来的？”他明明只是有一点“垂涎”自己的妖宠，心魔就直接进化成猫哥对自己求婚了？怪不得修真界对心魔的定义就是一种无限放大的*。 妖皇的眼神已经变得非常危险。 既然认为眼前的妖皇是自己的心魔，步清善就当机立断地发动了攻击。妖皇轻飘飘的散去了他的法术，整个人靠近步清善，把步清善的双手锁在身后，温柔地说：“莫非你已经忘记小树了。” 小叔？ 步清善简直欲哭无泪，到底是哪个小叔啊，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毕竟，他怎么说也轮回过那么多世，虽说在每一世都不怎么长命，但真要理一理亲戚关系的话，小叔什么的肯定有好几个啊！ 妖皇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语气却显得更为温柔：“你已经忘记了，我却还一直记得阿无。” 阿无？ 步清善反应过来了：“等等，你是说小树？等等等等，你是小树？” 他当然记得小树，在他还是阿无的时候，小树是他捡回来的一个乞丐。起初他还以为这个小乞丐是个傻子，因为小乞丐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甚至他和大家交流的时候还显得苦难。不过，等步清善尝试着开始教育小树的时候，他发现小树是个一点就透的天才。 身为阿无的那一世，是自从步清善穿越后不算现在这一世活得最长的。然而，他活得非常痛苦，身体上的痛苦。他的体内封印着一个法宝。人人都想要拿到那个法宝。然而，这个法宝只有步清善心甘情愿献出来才会有用，否则阿无可以带着法宝同归于尽。于是，阿无的世界中充满着欺骗和贪婪。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小乞丐便是阿无心中唯一能稍稍给予信任的人。 所以，步清善当然记得小树。 阿无在临死的时候，把法宝给了小树。他希望小树能保全自己，他希望小树能好好修炼早日得证大道，他希望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小树……而现在，他竟然在自己的心魔口中听到了小树的名字！ 步清善有些凌乱。 妖皇觉得步清善实在是太可恶了，明明什么都记得，他却还能装得这么无辜！ “先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况都清空……我就是小树，小树就是我。当时，我的修为、记忆都被封了，只等到你把苍灵珠送给我，我才彻底恢复。不过，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就是阿无，而等我知道你就是阿无的时候，你便一直在勾引我……如今，你却说，一切竟是我自作多情？”妖皇更温柔了。 步清善简直要给这个心魔跪了，他刚刚就不该小看心魔的，结果立刻就被打脸了吧？瞧瞧这心魔进化得多彻底啊，甚至还能有理有据自己编故事玩儿了！小树和猫哥竟然还能像这样扯上关系？ 神经病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神经病，因为在他的逻辑里，他就是个正常人。 同理，当步清善认定眼前的妖皇是自己的心魔所化以后，不论妖皇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了。 然而步清善悲催地发现，他竟然打不过自己的心魔。 面对着步清善，妖皇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不对。不过，他是个心志非常坚定的人，等他终于摆脱了悲伤、失落、难以置信等各种负面情绪，并产生了“之前是我弄错了也就罢了，大不了从现在开始继续追求他”的积极恋爱准则以后，他终于察觉到了步清善现在整一个认知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没有什么幻阵，我也不是心魔。” “没有哪个心魔会主动承认自己是心魔的。”步清善说。 “你自己想想这一路的经历，我们根本就不可能踏入了某个阵法中。” “由此可见这个阵法确实相当高明。话也说回来，要不是阵法厉害，猫哥肯定是不会中招的。” “……我应该谢谢你高看我么？” “那我说不客气？”步清善看上去仿佛是认了命，其实一直在想破阵的方法。 “心魔会慢慢侵蚀修士的灵魂，你的灵魂根本就没有受伤。” 步清善有十万修真小说作为理论基础，理直气壮地说：“盗梦空间知道不？也许我碰上了一个心魔中的心魔，看似自己身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若是我一直不醒过来，很快就真要出问题了！” 妖皇：…… 忍无可忍的妖皇直接把步清善弄晕了。这娃子就是欠揍！ 等步清善再次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皇城中。皇城非常热闹，然而城中最好的那家供修士们居住的客栈却生意冷清。妖皇要了一个独门独户的清幽小院子，一入住就立刻布下了诸多禁制。 步清善睁开眼睛，便看见妖皇在桌边坐着。 “你若是不愿意接受我，便当我没有说过那些话就是了，何必装疯卖傻？”妖皇很是自嘲地说。 （情感大师百足老师恋爱培训课第一讲《追媳妇第一招：装可怜》。） 记忆慢慢回笼。步清善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一下子红，一下子白。他犹豫了一会儿，问：“你真的……是小树？咳咳，你真的喜欢我？”为什么他之前就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呢！这也太突然了！ 妖皇垂下眼睑，看上去十分落寞。 早就不那么“直”的步清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成亲确实太突然了，我们可以先谈谈恋爱。” “已经谈过了，我们谈了这么久。”妖皇幽幽地一叹。 哪里谈过了！我一直把你当第一小弟的啊！每天都要告诉自己“要尊重小弟，可以把小弟当媳妇疼，但绝对不能把小弟当媳妇”一百遍，容易么？步清善觉得自己现在就相当于是被人塞了一个人生果，他随便咬了两口咽下去了，什么味道都没有吃出来，结果吃完了才知道——这其实是人参果啊！ 嘤，能不能倒带重来，好让我能慢慢品尝下人生果，慢慢享受下谈恋爱的过程。_(:3」∠)_ “装可怜这招数不适合你，真的。”步清善毫不客气地说。 用一张霸道总裁脸做出嘤嘤嘤的表情，这实在是太考验别人的接受度了啊！ 妖皇眼睛一眯，脸上的那种怨妇表情立刻收了个一干二净，重新恢复成了狂傲酷霸拽的样子。妖皇暗自决定，等下次见到百足的时候，要把他变成原型好好□□一番。他出的主意越来越不靠谱了。 （情感大师百足老师开设的培训课被封，并且被吊销了营业执照。） 大家都是男人，步清善也丝毫不扭捏，高兴地说：“我真高兴。之前虽对你有些隐秘的心思，但我从未想过能修成正果。如今看来，我果真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这幸运便是能遇到你。” 就说是两情相悦嘛！妖皇心情不错，觉得步清善真是一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步清善闭上眼睛，长发因为灵气运转而无风自动。 妖皇弄不懂步清善在做什么，便问：“怎么了？” 步清善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庆幸的表情：“你果然不是心魔！这真是太好了！”如果眼前的妖皇是心魔，那么当步清善顺着心魔的意思承认了自己对妖皇的喜欢，他的灵魂立刻就会受伤。 妖皇：…… 步清善走下床。他站着，妖皇坐着，便显得有几分居高临下了。 步清善高兴地在妖皇的脸上亲了一口。 第八十四章 一个亲吻，这不过是步清善激动之下并没有过脑子的举动。然而当他的嘴唇离开妖皇的脸颊时，妖皇揽住了他的腰，含住了他的嘴唇。步清善整个人都惊呆了，妖皇却顺其自然地加深了这个吻。 起初，步清善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被动地接受这个吻，于是妖皇很享受他的青涩。 然而，步清善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轰炸式信息熏陶的真男人，很快就找准了亲吻的节奏。 妖皇被惹得火起。不过，他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妖修虽然大都恣意，但有些事情也得在进行了盟誓大典以后才能做。于是，妖皇恨恨地在步清善的屁股上打了一下。说好的羞涩小娇“妻”呢？ 步·理论上的老司机·清善无辜地睁大了眼睛，意犹未尽地说：“你轻点，疼！” 以后绝对要让你更疼！妖皇在心里说。作为一个还算克制的人，妖皇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松开步清善，拉开旁边的椅子，示意步清善坐下。然后，他给步清善倒了一杯水，问：“你觉得怎么样？” 步清善继续用眼神“猥/亵”着自家的妖宠。 妖皇现在是他男朋友了，所以他是在合法“意淫”！ 这么一想，步清善的身上立刻冒出了无数代表热恋的粉色桃心。他身后仿佛多了一条具现化的狗尾巴。当他觉得欢快的时候，尾巴就轻快地甩一下。很显然，这尾巴很快就进化成超动力螺旋桨了。 听见妖皇的问题时，步清善的大脑还在“调戏与反调戏”的大道上一路狂奔，根本就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他的脸上露出了意思可以称之为“餍足”的笑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感觉好极了！” “你偷得了宇文皇室的气运，感觉自然很好。”妖皇的语气中透着十分明显的笑意。 步清善茫然地看着妖皇，这话听上去每个字都知道，但他怎么就不明白整句话的意思呢？而且，明明彼此都还处在方才那个吻的余韵中，还面红耳赤着，结果立刻就转移了话题，这真的没问题吗？ 说好的浓情蜜意呢？ 说好的温情时间呢？ 妖皇并没有接收到步清善心中的怨念，认真地解释了一下：“凡人中那些当皇帝的，非大气运者所不能。宇文皇室恰好又是修真世家，因此在皇城之上理应有真龙现世。这当然不是指真的龙，而是气运所形成的龙。但是，当我靠近皇城的时候，我却看见代表宇文皇室的那条龙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怎么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步清善好奇地问。 那当然是因为步清善是晕着进入皇城的啦。作为罪魁祸首的妖皇明智地避开了这个问题，咳嗽了两声说：“你如今修为还低，对很多东西的感知不如我敏锐。我眼中看到的世界和你并不一样。” 步清善点了点头，轻易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又问：“你的意思是，宇文皇室的气运被人偷了？” 妖皇微笑着颔首，道：“若不出意外，宇文皇室的气数就此尽了。” “你刚刚说……等等，你的意思是，是我偷的？”步清善觉得自己很冤，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确切地说，大部分的气运都不是被你偷的，而是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有预谋偷走了。然而，自从你进入皇城后，有很小一部分的气运正源源不断地从代表宇文皇室的真龙身上向你身上转移。” “十世善人的原因？”步清善猜测说。 妖皇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说：“皇室气运这种东西……如果一个王朝走向了末路，代表这个王朝的气运真龙就会慢慢颓靡乃至于消亡，但它消失的那部分其实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散在天地间开始重新认主。一部分气运会认甲为主，另一部分会认乙为主，多的时候可能会择十几个主。这也是为什么，在一个王朝的末年，总会群雄并起、各方割据。他们都是被选上的。” 而等到新王朝建立以后，那些四散的气运就会慢慢向胜利者靠拢，最终形成新的气运真龙。 宇文皇室现在的情况则有些特殊，按照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这个王朝还没有到要灭亡的时候。但是有人设计害了他们的真龙，所以气运已经在转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转移的气运并没有自己选择主人，而是全部被那个幕后之人获取了。这事情原本也简单，却忽然冒出了一个步清善第三方。 步清善竟然还能被一部分气运认主！ 妖皇看着步清善的眼神比较微妙，让步清善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个珍稀的大熊猫。他忍不住施了个简单的水镜术，一边照着镜子观察自己，一边若有所思地问：“你的意思是，那些气运选中我了？” 水镜中的步清善和往常一样，只是嘴唇依然艳红。步清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水镜撤了。 “宇文皇室既能成为凡人的皇族，又能修真，是因为他们功法特殊。而且，他们肯定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妖皇不紧不慢地说着，“天道偏爱凡人，虽然我们看凡人如蝼蚁，但天道对我们的限制更大。而你作为一名修士，什么都没有做，气运却还是无条件往你身上转移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在妖皇的“眼”中，那些四散的气运就像是纯白的光点一样，慢慢融入步清善的身体。 步清善也弄不懂其中的原因。他想了半天，只能继续把原因归结到了“十世善人”的光环上面。 不过，妖皇并没有把这件事情看得特别重要。因为，用他的话来说，步清善肯定是不会留在图开洲上当皇帝的，既然如此，等到此间事了，新皇帝一出现，这些气运自然会离开步清善向新皇靠拢。 说白了，步清善不过是能暂时保存这些气运的容器而已。 但这个事情本身很奇怪，步清善作为一个从小在修真门派中长大的人，身上竟然拥有着很强的关乎到凡人气运的亲和力，这足以让其他修士眼红，甚至可以叫他们变得疯狂！正如妖皇所说的那样，天道偏爱凡人，如此步清善就是被偏爱的。那么等他境界提升的时候，天道给他的阻力肯定会减小。 别人修为提升的时候，天道要降下天雷，道道都要往死里劈，劈不死的万不存一，所以修真之路很坎坷。而等到步清善修为提升的时候，天道看在那种大气运的份上，说不定稍稍抬抬手就给过了。 不，不光是减小阻力。 说不定天道还会给步清善开后门！ 意识到这一点的妖皇猛然从椅子中站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了，变得非常凝重。 步清善担忧地看了妖皇一眼。 妖皇长叹：“看样子天地大劫是真的要来了。” 有天地大劫，所以才会有如步清善这样难以被理解的异数。如此一来，被天道“偏爱”就不能称之为一件好事了。事实上，步清善肯定是天道设下的一枚棋子，而棋子们大都是生不由己的啊。 步清善不是一个笨蛋，他很快就从妖皇的言辞间捕捉到了什么，豪迈地说：“来就来吧。生活就像是一场强/奸，若是不能避免，那就学着享受。”若不是心态好，他轮回那么多世早就郁闷死了。 妖皇：…… 步清善赶紧说：“对了，之前把你当成心魔的事情呢，你也不能怪我。我之前轮回了那么多世，每一世都几乎的不得好死的，所以就有一点点轻微的被害妄想症了。我是个病人，你要关爱我。” 在步清善心里，妖皇是个非常小心眼的人。因此，他要赶在妖皇“报复”之前赶紧撇清自己。 妖皇：…… 步清善想了想又说：“其实，真正要兴师问罪的应该是我吧？既然你是小树，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亏得我还一直想着你。”倒打一耙是个很好用的技能，步清善试图把自己放到道德制高点上去。 妖皇：…… 妖皇已经彻底认输了，步清善就是有轻易破坏气氛的能力。 步清善开开心心地说：“好啦，你也不用想办法找理由解释了，我原谅你啦。毕竟，我是一个大度的情人。”步清善在心里说，看在他这么大度的份上，希望妖皇的小心眼永远都不要发作啦。 “自说自话很好玩，嗯？”妖皇微微上扬的语调中带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经过长时间的误解，妖皇如今已经坚定不移地相信步清善有一颗少女心了。所以，步清善的无理取闹、喜怒无常都在妖皇的可接受范围之内。他取出一本小账本，说：“我们一笔一笔来算账吧。” “这是什么？”步清善惊骇地盯着妖皇手里的小账本。 妖皇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啊，这是能让你觉得快乐的东西。” …… 小半个时辰后，妖皇心满意足了，而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以后的步清善只觉得生无可恋。 小心眼和少女心，他们今天也过得无比充实呢。 第八十五章 御妖门的青鸟使给步清善送来了一份礼物。 步清善躺在床上拆了礼物，发现这礼物是两面小镜子。他把镜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下，发现镜子上刻的花纹很像是某种阵法。也就是说，这镜子或许是大师兄沈请上的新发明？看上去倒是挺精致的。 就在这时，镜子突兀地亮了一下。 步清善谨慎地屏住了呼吸。 大师兄的脸出现在了镜子里，他似乎在仔细观察步清善。几秒钟以后，他有些不高兴地说：“看样子，你的妖宠似乎并没有好好照顾你。你看上去精神颓靡，难道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了吗？” 步清善明白了，这镜子原来是通讯工具啊。 步清善记得，在那本死了很多人的救世主大战切片面包黑魔王的童话故事中，就有双面镜这种东西。双面镜的功用似乎就和他手上的镜子有些相似。也可以说，这镜子其实就是一对可视电话。 以前青阳峰四徒从未分开过，所以大师兄就没想过要发明这玩意儿。现在大约是步清善和他们分开了，于是大师兄的创造灵感就忽然冒出来了。如此一想，步清善心里真是忍不住升起一丝感动呢。 知道自己让大师兄担心了，步清善赶紧说：“不，我没事。我们刚到皇城。” 永远操着一颗老妈子心的沈清上当然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看来，步清善这样子就不像是没有事的，他像是被吸干了……忽然间，沈清上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仿佛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表情。 “你还没有成年！”沈清上痛心疾首地说。 大师兄才注意到步清善竟然还没下床，这能说明很多问题！ “早就成年了。在此方世界中，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大家都是十六岁就算成年的。”步清善不假思索地反驳说，“就算是在我原来的世界，我们是十八岁成年，那也没差几个月了。” “不，在我家乡，二十岁才算成年。二十岁以下，在我看来都是小孩子。”沈清上强调了一下。 步清善听了，也没有多想，只是笑嘻嘻地问：“怎么？你要给我办成年礼吗？” 沈清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字一句地说：“既然是小孩子，那么很多事情就是不能做的。那对身体不好。虽说修士的身体比凡人要强上很多，但这里的人毕竟要保守很多，你们还没有结婚！” 步清善吓得手一抖，镜子面朝下摔在了被子上。联络切断了。 步清善手忙脚乱地把镜子重新拿起来，待镜子又亮了，他赶紧解释说：“师兄，你误会了！我们没有……我们真没有。”步清善穿越前有爹相当于是没爹，穿越后惜花老祖不管事，虽说沈清上只比他大三岁，但在步清善看来，大师兄的权威必须是不能动摇的。他其实很享受被沈清上管着的状态。 虽说步清善被妖皇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但他们之间绝对还是清白的！妖皇只是把步清善当初对着小猫做过的事情都在步清善身上做了一遍。（小账本上把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比如说，抚摸。妖皇从步清善的后脑勺顺着他脊背的曲线一直摸到臀部，然后在屁股上拍一下。 比如说，挠下巴。妖皇如玉石一般洁白微凉的手轻轻地勾起步清善的下巴，颇为诱惑地挠了挠。 比如说，玩逗猫棒。步清善当然不会像小猫一样去追逗猫棒，于是那玩意儿被开发出了小皮鞭的新功能。新功能的羞耻度实在是太高了，步清善觉得自己还不如追着逗猫棒跑一圈呢。_(:3」∠)_ …… 如果有时光机，步清善一定要想办法让时光倒流，然后变本加厉地把当初的小猫好好“欺负”一遍。他也只能在小猫身上找回一点男人的自尊了，毕竟在情趣这一方面，他是根本玩不过妖皇的。 一想到小账本上还有很多尚未还清的“债务”，比如说弹蛋蛋、玩尾巴、在绒毛中找小□□……步清善简直都要哭了。可以预见，只要妖皇的小账本还存在一日，步清善未来的生活就会相当精彩。 而这其中的种种，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听了步清善的话，沈清上开始沉默。他相信步清善不会欺骗自己，但还是完全开心不起来呢。 因为，步清善只是强调说他们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却没有否认他和妖皇的关系。这意味着，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在一起了？自家种的白菜就这么不明不白被拱了，沈清上忍不住开始心酸。 “恭喜恭喜。”百足喜气洋洋地说。 “贺喜贺喜。”骨含也觉得非常高兴。 “同喜？”轮到涉阳时没词了，他不怎么确定地说。 镜子之外，站在涉阳身边的有琴清若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在百足几人说话的时候，镜子就被分割成了几部分，他们的脸也依次出现在了镜子上。这下子步清善就能同时和多人进行视频了。这些镜子是特质的，只要是拿着镜子的人，都可以进行多方聊天。 或许是沈清上身上的怨念太重，百足几人开始不怎么走心地安慰沈清上。 “孩子长大了总会有这一遭的。这就是……男大当婚。”百足就在沈清上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至少清善眼光好，妖皇绝对是最棒的。正所谓……乘龙快婿！”脑残粉骨含一直很激动。 涉阳不太会说话，但他不想掉队，于是他想了想说：“虽是空巢老人……也有夕阳红。” “抱歉，我不红。”沈清上面无表情地说。 有琴清若赶紧把涉阳扯到自己身后去了。身为唯一一个女孩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参与话题。 步清善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玩着另一面镜子，说：“这面镜子是给我家猫哥准备的吗？” “不，那是给你摔着玩的。”沈清上还是面无表情地说。 百足毫不客气地吐槽了自家主人：“哦，小清上又口是心非了。” 骨含笑着接了一句：“言不由衷。” 涉阳从有琴清若身后冒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说：“傲娇闷骚？” 所有人都立刻看向了涉阳。 涉阳忍不住给了有琴清若一个眼神，询问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有琴清若立刻明白了涉阳的意思，偷偷给涉阳比了一个大拇指。 大拇指的意思就是自己说得简直不能再对了……涉阳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沈清上在心里冷笑着。他觉得自己又冒出了不少新点子，看样子下一次炼制新丹药的时候，在丹药自带某种副作用的同时，他还可以不小心地人为地加入一些奇特的新副作用呢。真是值得期待啊！ 场面静了下来。天然呆的相清水终于找准机会说话了，他好奇地问：“善善，小猫儿呢？” 善善是什么称呼……步清善抽了抽嘴角，却没有纠正小师弟，回答说：“他去找衡康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衡康比我们先到图开洲，他又是个谨慎的人，手头肯定获得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消息。” 相清水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说：“善善，据说宇文皇室的宝库中有一颗化形果，是前一任皇帝在去年得到的。他应该还没来得及炼制成丹药。善善，帮我拿到那个，好不好？骨含需要化形果。” 化形果又叫长寿果，对妖修而言有助于化形，对人修来说却是用来增长寿命的。 步清善觉得这事儿不难，便应下了。 不多时，妖皇果然回来了。步清善把镜子递给妖皇，简单地说了下用法。 妖皇接过镜子却随手放在了一边。他走到床边坐下，动作自然地从后面抱住步清善，亲昵地蹭了蹭步清善的脸，用行动表示两个人可以共用一面镜子。看到这一幕，沈清上的脸一下子变得更黑了。 百足却非常高兴地说：“也许盟誓大典的筹备工作可以从暗转明了。” 骨含的性格还是不像当初的含光，他对相清水说：“也许我们可以帮上忙啊，对吧？” 涉阳的心情也很好，脸上露出了憧憬的表情：“也许我们很快就会有少主了。” “抱歉，男男生子功能未开启。”步清善满头黑线地说。 涉阳忍不住看了沈清上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一种非常直白的信任。有琴清若只能任劳任怨地替自家妖宠解释说：“涉阳的意思是，大师兄那么厉害，说不定能发明出某种……咳咳，你们懂的。” 注定要辜负涉阳信任的沈清上：…… 步清善还是少年人的体型，妖皇从后面抱住他，看上去就像是他把整只步清善都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这和当初步清善抱着小猫的姿势很像，可见妖皇真的在步清善身上学到了很多呢。他揉了揉步清善的头发，占有欲十足地说：“不会有少主的，我绝对不会让一个小崽子分去清善的注意力。” 百足：身为妖族之花的我绝对不是一条被虐的单身狗。 骨含：主上那么完美那么机智那么无私那么……（此间省略一万字）……，他肯定脱离了虐狗的低趣味！既然主上不会虐狗，那么我肯定不是一条被虐的单身狗。 熟知大家原型的涉阳：是的，你们不是狗。 第八十六章 衡康是一个尚未结丹的修士，这样的修为虽然已经不错，放在外面也会被很多人称赞一句“年少有为”，但毕竟还没有到那种可以只身探险的地步。所以，他弄到的消息其实并没有非常深入。 这是对的。 衡康有一个灵敏的鼻子，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嗅到危险。 步清善很清楚，对于衡康这种身为散修的魔修而言，努力提升修为并不择手段地让自己平安活下去才是他们毕生追求的目的。明哲保身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若不是宇文皇室中的事情多多少少和步清善扯上了一些关系，而步清善又是衡康的救命恩人，他早就离开图开洲，避开这一系列的风浪了。 不过，衡康是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总是很擅长整理消息，能让步清善看得一目了然。 现任的皇帝是前任皇帝的庶出六弟。宇文皇室中的皇位继承在一定程度上遵循嫡长子继任制度，但既然皇室中混入了修真的力量，那么在礼法之外，还要看重实力，历任皇帝中庶子上位的也不少。 正如妖皇曾经说过的那样，凡人和修士其实是泾渭分明的，宇文皇室在成为凡人之皇获得了凡人气运庇佑的同时还能进行修真，这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说不定他们的先祖们曾为这个付出过某种极大的代价。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在宇文皇室的成员中，其实很少会出现天赋特别好的修真者。 凭着宇文皇室家传的法诀，凭着各种丹药的堆砌，凭着凡人的气运，宇文皇室中有着数不清的金丹修士，但也只是这样而已了。好在这里不过是中世界，金丹修士多了，其实这股力量也挺够看的。 偶尔，宇文皇室中也会出现那种天赋特别好的族人。但这些族人是不能主修家传法诀的，至多可以作为辅修。所以，宇文皇室只能把他们送去各大宗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被送出去的族人积累起来也有不少了，其中修为最高者也有化神期。而这才是宇文皇室能被称之为一流世家的底气所在。 那位化神期的老祖是天剑宗内的一位长老，多年前因伤闭关，这些年都没有露过面。 现任皇帝是四灵根，这天赋在宇文皇室中不算好也不算坏。不过，前任皇帝又是三灵根，又是嫡出的皇子，因此当年竞争皇位的时候，现任皇帝根本毫无竞争之力。他从来都是一个小透明，外人没听过他的名声，皇室也不看重他。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在前不久杀掉自己的兄弟子侄，成功上位了。 据说，现任皇帝之所以会篡位成功，是因为他和国师有所勾结。 宇文皇朝中原本是没有国师这个官职的，毕竟每一任皇帝自己就是修真者，何必再找一个修真者对着自己指手画脚呢？但是，前任皇帝在二十多年前偏偏就把一位从不露脸的修士尊为国师了。 这位国师似乎十分精通卜卦。当初宇文公主之所以会在东介海上把步清善认作自己的弟弟，也是因为这个国师告诉过她，她会在某年某月于某个方向见到自己的弟弟。而她似乎对此深信不疑。 “说不定只是个满嘴忽悠的老神棍而已。”步清善毫不客气地说，“当然，这位国师的修为肯定还是有一点的，毕竟前任皇帝也不是个傻子。衡康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不喜欢把话说得很满。所以，他虽然用了‘据说’、‘也许’等这样的词语，但我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位国师肯定是有问题的。” 妖皇不怎么在意地说：“那么，我们就去国师府走一趟吧。” 步清善狐疑地看了妖皇一眼，又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回想了一遍，说：“我对衡康一点特殊的想法都没有，虽然我刚刚说他谨慎，这勉强算是一种赞美，但是你不能因此把这件事情记上小账本。” 妖皇：…… 自从妖皇的小账本暴露以后，他小心眼的形象就在步清善的心中越发根深蒂固了。这就像是某个救世主额头的闪电伤疤，就像是某只大蝙蝠身上的魔药味道，都已经成为一种鲜明的特质了。（拿到沈清上送的礼物以后，步清善就忍不住想到了双面镜，又忍不住想到了当初看过的□□故事。） 并不知道自己在步清善心中的形象不比一个无理取闹的又没法晓之以理的三岁孩子好多少，妖皇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越发肯定步清善有一颗诡异的少女心了，否则关注点怎会如此奇葩？ 不过，既然步清善觉得自己会吃醋，那么自己还是配合地吃点醋好了。 ——妖皇觉得自己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丈夫。 步清善真诚地看着妖皇。妖皇宠溺地看着步清善。 两个人都互相觉得对方偶尔“无理取闹”，并且都觉得自己应该包容对方不同寻常的小缺点。 这也是一种爱啊！ 虽然说，他们的脑电波似乎有大部分时候都没有成功对上。_(:3」∠)_ 国师府内有几位金丹期的护卫，所以衡康根本就没有打算亲自去里面一探究竟。不过，妖皇和步清善并不把这些个护卫看在眼里。他们既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便立刻决定要去闯国师的巢穴了。 妖皇并不打算直接出手，从头到尾他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藏匿身形。查探消息的事情都是步清善去做的。不过，国师府里面倒是出人意料干净得很，只除了地下室中有一个强大的传送法阵。 不启动阵法，就不知道这阵法可以把人送去哪里。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 步清善并没有放弃，直接把这个阵法拓印了一份。只要把拓印的副本交给沈清上，说不定沈清上能从中看出这个阵法是谁人所画。而只要知道了绘制者，那么他们就可以顺着这条线再查下去。 能绘制大型法阵的绝对不是修真界中籍籍无名的人，而每个人在绘制法阵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些个人的小特色。沈清上没有辜负步清善的信任。他很快就给出了答案，这个阵法的绘制者名叫林嘉胜。 “不过，他已经在三十年前陨落了。”沈清上说。 “这不对！国师是二十多年前立的，国师府也是那个时候造的。”步清善说。 地下室的传送阵法是在二十多年前绘制的，但是绘制者却已经在三十年前陨落了。所以，答案已经相当明显。魔道十八宫中有一宫名为极阴门，极阴门擅傀儡术，就是把活生生的人炼制成傀儡。如今的门主是一对名为雪阴、红阴的姐妹。这对姐妹貌美天仙，却心狠手辣，手里的傀儡极多。 这傀儡说起来和相清水的骨头大军有些像，因为他们都是死物但却还保留生前的能力。只是，傀儡术是把活人的灵魂抹去神智后用秘法封闭在身体内，是让亡者永世不得超生的邪恶术法。相清水的骨头大军们却是早已经死了，但是相清水赋予了他们一种全新的“生命”存在形式，黑暗但不邪恶。 “若是极阴门干的……那他们为什么要屠杀那么多凡人？凡人被炼成傀儡也没有丝毫的杀伤力。所以，极阴门或许参与了进来，但幕后黑手却另有其人。不过，光一个极阴门就已经不好对付了。” 步清善很有自知之明，现在的他还是没法去挑战整个极阴门的。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东介海上发现的那种邪魔吗？它可以吞噬一切有生命力的东西，然后适时地给予一点点回馈。或许，有人发现了这种邪魔并想要利用这种邪魔，然后就用凡人来喂养它。”妖皇的兴趣始终都在这种邪魔上。这种邪魔对他有好处，又有可能是天地大劫的先兆，他不得不重视。 “这就是你来图开洲的目的吧？”步清善恍然大悟地说。 妖皇疑心步清善的少女心又发作了，柔情似水地解释说：“不，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陪着你。” 其实一点都不少女心的步清善立刻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退后一步，适应不良地说：“你千万不要再用这种语气说话了。”这种能仿佛能掐出水来的声音会让步清善觉得自己生活在偶像剧中。 妖皇认真地看着步清善，想要辨别他是真的不喜欢，还是少女心发作了在口是心非。 步清善再次郑重地拒绝了一次。 妖皇明白了。他气势惊人地往前走了一步，步清善被逼得退后了一步。很快，步清善就被逼到了墙根处。妖皇动作潇洒地给了步清善一个壁咚，趣味盎然地说：“原来你更喜欢被粗暴地对待。” 步清善：…… 现在说不喜欢粗暴还来得及吗？ 第八十七章 因为不知道国师府的传送阵法究竟是通往哪里的，虽有妖皇护持，但步清善并不想亲自去尝试一次。恰在此时，步清善又想起了小师弟的请求，便打算去皇宫中走一趟，看看是否能拿到化形果。 新皇登基以后，宇文皇室中因为内乱死了一大批的人，如今皇宫的防护还不如国师府严密。 步清善很快就摸到了皇帝的内库，但是他发现内库是门是需要用特定的血液来开启的。也就是说，如果步清善想不惊动别人就悄悄地进入内库，那就必须去劫持一个拥有宇文皇室血脉的人。 “很简单，去把皇帝劫持了。”妖皇毫无敬畏地说。 在皇宫里，皇帝当然是一个最显眼的目标，找起来最为方便。 妖皇一点都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呢。 两人走在皇宫中，就像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一样。宇文皇室到底积累了好几代，整个皇宫造得美轮美奂，花园很大且布置得非常有特色。花是寻常的花，却用了一些修士的手段，让它们尽态极妍。 当然，这寻常是相对于修真界各种珍稀灵草灵花而言的，事实上花园里的花在凡人界不算凡品。 步清善和妖皇并肩走着，他越发觉得他们似乎正在约会。 这个发现让步清善的心情慢慢沉淀了下来。 起初不过是见色起意，好好的直男说弯就弯了，慢慢地又被他的强大所吸引。大概男人的血脉中天生就带着对强者的降服或者臣服。步清善想到自己当初那些莫名的情绪，觉得自己着实幸运。 他们两个呀，明明告白的时候还是一场乌龙，结果话说开以后就迅速变成老夫老妻模式了。 步清善很满意这一点。他太理性，一旦决定了就会坚持到底。 话也说回来，步清善其实隐隐已经有些明白了，他和妖皇之间似乎在有时候总欠缺了那么一点点默契，比如说他有时候根本不明白妖皇的想法。但是，步清善并不觉得这一点会给自己带来困扰。事实上，两个以前都没有谈过恋爱的人首次谈起了恋爱，这种甜蜜中微微透露出来的青涩是很正常的。 默契，是可以一点点养出来的。 而这个过程就算有些漫长，但即便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依然会是他们最美的回忆。 妖皇能轻易地感受到走在自己身边的步清善心情很好。他想了想，直接用了一个小小的术法，花园中开得最好的那些花们就自动离开了枝头，纷纷出现在了妖皇的手中。妖皇很快就弄出了一捧花。 “送给你。”妖皇淡定地说。少女心的小清善一定会喜欢花花的。 步清善：…… 步清善打算撤回心里刚刚产生的想法。默契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很有必要的。送花是个什么意思？ “不喜欢？”妖皇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他又忽略什么了？ 步清善决定开诚布公地和妖皇谈一谈，问：“你这些把戏……都是哪里学来的？”说不定是妖皇当初在妖族的时候，经常看到雄性妖修追求雌性妖修，所以就学会了这么多哄小女孩高明的手段。 哪怕妖修中不歧视同性恋，只要是相爱的都是被祝福的，但大环境下还是异性恋占绝大多数。步清善觉得，曾经如高岭之花一样的妖皇肯定是把他当初见过的异性恋相处模式往他们两人身上套了。 虽然感动于妖皇的用心，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当成小姑娘来哄，这对步清善来说，绝对不是什么让他觉得享受的经历。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引导妖皇，使得两人间重新建立更和谐友好的恋爱关系。 听着步清善话里的意思不对，妖皇“明智”地决定把锅甩给百足：“咳咳，都是百足说的。” 步清善听了一怔。在他看来，百足的情商不低啊。所以，如果妖皇向他咨询该如何去追求一个男人，百足应该会给出合适的建议，而不是让妖皇把那个男人当女人来哄。这不是追求，这是结仇了！ 一想到百足喜欢捉弄大师兄的恶趣味……步清善明白了，他这是被百足捉弄了吧！ （被迫背黑锅被迫牺牲自己成全妖皇的百足：……） 步清善赶紧说：“以后别听百足的。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们以前如何相处的，现在还可以继续那么相处。你千万不要把我当成小女生了。当然，我们现在当然要比以前更亲密些，毕竟……” 妖皇的理解能力的惊人的！在步清善这一长句话中，他觉得重点一定是在最后一句上。 所以，小清善是在暗示自己应该要更热情一点吧？妖皇甜蜜而无奈地想。 有一个热情的小情人就是有这一点烦恼呢，这光天化日的，也只能上了。妖皇用了一个防窥伺的小术法，然后揽住步清善的腰，把他往旁边的假山一带，细密的吻就落在了步清善的脸上和脖颈中。 既然小清善说要亲密一些，他就给他亲密！ 步清善：…… 这随时随地发情的大混蛋！步清善忍不住在妖皇的胳膊上扭了一下。 然而这一点疼痛绝对不会让妖皇怯步，他的吻变得更加热情了，他喊着步清善的嘴唇用力吮吸。 少年人的身体经不起拨撩，步清善很快就被吻得心跳加速。他的手在妖皇的胳膊上抚摸着，能感受到衣服下的肌肉贲张，而这让步清善觉得非常有性/趣。他忍不住用手指细细描绘肌肉的纹理。 两个人吻得昏天暗地，他们像是在跳一场探戈，彼此间有一种火辣辣的气氛。 一个吻结束，步清善的衣服都已经乱了。两个人相视一笑。于是，步清善想要的默契沟通第一回合失败。在妖皇心里，他还是一个内心少女的小可爱，还是一个喜欢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小可爱。 可怜的步清善，或许他要贴着少女心的属性，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了。 享用了皇帝的花园，又摘了皇帝的花，妖皇和步清善意犹未尽地离开花园，然后不慌不忙地去了皇帝那里。这个点，皇帝本应该在处理政务。结果等他们两个人找到皇帝时，皇帝正在呻/吟。 两个人被迫欣赏了一次现场版g/v。处于下位的皇帝叫得挺惨的。 “那个是国师？”步清善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国师是个非常魁梧的人，他在皇帝身上驰骋着，步清善总觉得皇帝的小身板下一秒就要受不了。 妖皇在步清善的眼睛上一抹，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等到步清善再看向那两个赤/裸的人时，他的眼中出现了马赛克。步清善看别的东西还是一样清楚，但只要看那两人白花花的肉体就立刻模糊了。 步清善：…… 步清善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看了妖皇一眼。在步清善看来，这就是妖皇的小心眼发作了。 妖皇轻声笑了起来，说：“你仔细看。” 步清善便照着妖皇的话仔细看了。然后，他看到国师身上慢慢溢出了一种类似于雾气一样的东西，而通过他和皇帝的交/合，那些雾气都被皇帝吸收了。这雾气似乎是一种类似于生命力的东西。 也就是说，看上去是皇帝在被迫承受一场似乎并不怎么愉快的性/爱，但或许他才是得益的。 对于妖皇来说，直接弄死眼前两个人其实很容易，不过他不想打草惊蛇，就带着步清善隐去了身形。下一秒，他们便出现在客栈的房间里了。虽是看了一场激情戏，妖皇的样子却依然很淡定。 步清善的眼神朝着妖皇的下/身飘去。 妖皇当做没看见，说：“皇帝是个死人。不过，他的灵魂还存在于身体内。” “极阴门的傀儡？”步清善说。 “我尚未见过傀儡，不好评判。不过，你曾说那种傀儡没有自我，皇帝却还有着自己的思想。” 步清善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一开始，他们怀疑图开洲上的事情有着极阴门的参与，但如果皇帝真的是傀儡，或者说他曾经被极阴门制造成了傀儡，那么他肯定会把当初害了他的极阴门当成仇人，自然不会和极阴门合作了。 而那个国师，如果他单纯把自己的生命力分给皇帝，他肯定就活不了。然而事实上，国师一直都好好的。那么很有可能，那些生命力原本就不是属于国师的，国师不过是一个盛放的“器皿”而已。 这些生命力很有可能都属于那些被屠杀的凡人。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以前的皇帝不说有多开明，但现在的这位皇帝肯定是把自己国家中的凡人当成猪来养了。什么时候需要了，他就杀上一些。 “皇帝一死，战乱就起，凡人们肯定要遭殃。皇帝不死，凡人们也遭殃。”步清善说。他虽然不是什么纯良好人，但毕竟当初也是彻底的凡人，就没有一般修士那种把凡人当成泥的高高在上感。 妖皇不关心凡人，他甚至对人修都没什么怜悯心，不过看在步清善“善良”的份上，他说：“我们可以把国师和皇帝都杀了，再拥立一位宇文氏为皇，比如当初那个一直追着你的宇文公主？” “你吃醋了？”步清善立刻问。他抓重点的能力也是很强大的。 妖皇：…… 第八十八章 大概古往今来刚刚确了关系的恋人们都一样，他们一个个都仿佛是得了肌肤饥渴症，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化身为泰迪。或许只是一个对视，下一秒就亲上了。或许只是一个微笑，下一秒又抱上了。 一句“你吃醋了”，明明妖皇绝对不吃这莫名其妙的醋，但他还是顺势认了，然后得了一个吻。 妖皇的手不怎么老实地在抚摸着步清善的后背，步清善同样不老实，他的手也落在了妖皇耳后的敏感点上，然后被妖皇一把抓住了。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还是动作迅速地把事情解决吧……” 步清善挣了挣，发现自己挣脱不了来自妖皇的束缚，他的手被妖皇抓着就动不了了。这让步清善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待此间事了等他回了御妖门，一定要去大师兄那里要一点会让人力道松懈的药。 很显然，善于未雨绸缪的步清善显然已经为未来的某些事情做好准备了。他显然是把自己能压倒妖皇的希望寄托在沈清上身上了。否则，他真的干不过妖皇啊！（脐橙这种体位就不说也罢吧。） （在大家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大师兄：真是谢谢大家的厚爱啊[小s冷漠脸]。） （被大家当成是许愿流星的大师兄：我虽是一个发明家，但我绝对不是无所不能的机器猫。） 不过，这种种想法自然是不能和妖皇说的——在实力远不如妖皇的时候，步清善只有出其不意才能占了妖皇的便宜啊——步清善按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欲望，说：“不急，师兄他们也快要来了。我们只要在他们来之前有所进展就可以。宗门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我们几个人，我们不用冒进贪功的。” 妖皇认真地看着步清善，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装进自己的眼睛里去，被吻得带上了艳色的嘴唇微微翘起，说：“只要我们尽早解决这件事情，就可以早点赶回去举办盟誓大典。莫非你不期待吗？” 步清善的嘴微微张着，脑子里不知道为何竖起了一个“打完仗就会回老家结婚”的g。 不过，步清善明白妖皇的期待，因为他心里也同样期待着。所以他赶紧把g甩出了大脑。盟誓大典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过按照御妖门一直以来的习惯，应该不会对外公开，只会进行内部仪式。如此，准备工作倒比一般的盟誓大典要容易些。至少，他们不用考虑各方势力然后给外人散发请帖。 步清善也不矫情，当机立断地说：“行，那我们不等师兄他们了，尽快把这件事情解决把。天大地大结婚最大。”凭着妖皇的修为，只要妖皇放开了手参与进来，事情解决起来应该是非常快的。 不过，如果妖皇参与进来了，那么步清善自行历练的机会就少了。关于这一点，两个欲求不满的雄性却已经达成了共识，都觉得以后还有很多历练的机会，但成亲就这一次，所以还是成亲更重要。 然而事情并没有顺着他们的心意发展。妖皇正要带着步清善再次入宫的时候，他们被一个妖修拦下了。这个妖修的修为很低，而且四肢残疾，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娃娃，但据他自己说已经几千岁了。 “我是灵芝化形，刚刚化形还未有完整意识的时候就被宇文皇室的那帮强盗们俘获了，他们强行契约了我。”这个名为“药奴”的妖修愤恨地说，“从此我只能无条件服从宇文皇室的一切命令。他们的功法存在问题，修炼的时候必须要用丹药辅佐，所以在这几千年中，我一直被他们啃食。” 药奴是被契约给一个家族的，也就是说，只要是宇文皇室中人，都是他的主人。 这种契约非常严苛——妖修们处处低人一等，事实上全天下大概只有御妖门中的修士和妖修签订的是平等契约了——他一旦背叛自己的主人就会被烈火焚身化为劫灰。药奴每次修炼出来的精华都被宇文皇室中的人取走了，当精华赶不上消耗的时候，他们就会直接砍掉他身体上的某一截拿去炼药。 而这就是药奴残疾的真相。他的手脚都是活生生被一寸一寸砍掉的。 在很多人修看来，妖修就是一种珍稀材料，而不是一个生命。妖修的命是不值得一提的。步清善也就罢了，他毕竟一直生活在气氛和谐的御妖门，但其实妖皇从前见过很多如药奴这样的可怜妖修。 药奴惧怕妖皇，因为妖皇身上的气势非常惊人，妖修间比人修更注重等级差异，这让药奴很有跪下的欲望。但药奴也知道，妖皇是可以帮助他的，只要妖皇愿意。所以，麻木的他才会自动找上门。 “宇文皇室的人虽然还没死绝，但那些活着的都不在皇城。这对我而言是一个机会。”药奴说。他一直都被关在历任皇帝的私库中。如今皇城中没有宇文族人，他就艰难地挪到了花园里，抢占了那里的低级灵气阵，想给自己养养伤。他原本想稍稍养一养就尽快逃开的，却不想遇到了妖皇。 “你的意思是，现在皇宫里住着的那个新皇，他不是宇文皇室中人？”步清善问。 药奴对人修毫无好感，悲惨的经历让他厌恶道貌盎然最擅欺骗的人类，但他也知道妖皇看重这个红衣少年，于是他瑟缩着低下头，说：“他不是，他对我没有契约压制，所以我才能离开皇宫。” 这并不意味着契约解除了，毕竟宇文族人在皇城之外还有很多。药奴原本是打算去皇城之外找一个比较单蠢善良的宇文族人，待哄骗了那人以后再图后事的。药奴一直生活在皇宫中，这里是全天下最肮脏的地方，他学到了很多手段。不过，看到妖皇出现，药奴就明白自己能有一个更好的选择了。 药奴知道妖皇很强大，他想求着妖皇帮他把契约解除了。 “我知道一个消息，对您而言或许很重要。”药奴适时地摆出了自己的筹码。 妖皇不置可否。他是妖修，也曾为皇，但妖修恶劣的生存环境不仅是因为人修的恶意捕杀，其实妖修内部也存在着背叛和欺骗。妖皇想带领妖修站起来，但他不会轻易对一个陌生的妖修释放善意。 药奴把自己的姿态摆得更低了，胆怯地说：“我知道您来自于御妖门，或者也和御妖门有关系。据说最厉害的妖修都在御妖门。天剑宗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会让御妖门陷入到灭门的危机中去。” 步清善自然看重自己的宗门，但听见药奴这么说的时候，他却更加冷静了。他并没有相信药奴的话，但是他还想听听药奴会继续说点什么。于是，他若有所思地问：“你似乎很喜欢御妖门？” 药奴仍是低着脑袋，小声地说：“如果我身上的契约能够解除，我想去宁中洲拜入御妖门。” “为什么不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步清善刻薄地反问着，“你明明厌恶人修，而御妖门至少有一半是人修，另一半才是人修的妖宠。莫非，你还想被一个人修契约了？”药奴对宇文皇室的恨已经扩大到所有人修了。步清善站在药奴面前，即使药奴努力掩饰，他还是能感受到药奴对自己的厌恶。 药奴没有回答步清善的问题，他猛然抬头看向妖皇，说：“强大如您为什么要和一位人修同行呢？明明您和您的同伴会是最好的搭档。人修太诡诈了，他们甜蜜的微笑下藏着一颗最脏的心。” 妖皇冷漠地看着药奴。他已经坏了心情。 步清善握住了妖皇的手，示意妖皇不要和药奴一般见识。 药奴震惊地看着步清善和妖皇间的互动。他退了一步，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您、您怎么可以背叛自己的爱侣呢……还是为了一个人修背叛自己的爱侣……等等，是九转妖丹！我明白了！” 情侣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步清善就丝毫没有被药奴的话影响到。他像看笑话似的看着药奴。 却没想到，药奴立刻就向步清善道歉了。他大睁着眼睛，眼中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您一定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妖修。您服用了九转妖丹，掩盖了身上的妖气，所以看上去就和人修一模一样了！你们当然是一对爱侣。对，肯定是这样，不存在什么人修！卑劣的人修没有资格说‘爱’这个字。” 步清善和妖皇对视一眼。步清善曾经听百足说起过九转妖丹，这种丹药可以完美掩盖妖修身上的妖气。当然，掩盖妖气的方法其实有很多种，但只有九转妖丹是可以彻底长久掩盖妖气的！不过，遗憾的是，九转妖丹的丹方已经失传无数年了。没有人知道九转妖丹的炼法，它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 药奴受过的折磨太多，他的性格已经在几千年中被养得非常偏执。步清善虽然没有修过心理学，但依然能看出他心理有问题，他或许有一点妄想症？还有一点点人格分裂？总之药奴一会儿怯懦，一会儿激动，情绪变化又非常快。正常人如步清善大概怎么都是弄不懂精神病病患的真实想法吧。 于是，步清善示意妖皇把药奴弄晕。 谁想到，药奴依然不放弃地用飞快的语速喊着：“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天剑宗真的在谋划一件大事！他们剑指御妖门！他们都是彻底的坏人！我们……我、我可以给你们一起战斗！” 第八十九章 步清善似乎有点明白药奴的逻辑了。 在药奴看来，妖修只能和妖修结为伴侣。他认为，妖皇是御妖门的妖修，并且妖皇还应该有一位妖修作为伴侣。于是，步清善这个人修就成小三了。不过，药奴很快又觉得步清善其实也是个妖修，之所以看上去和人修一样，不过是因为他服用了九转妖丹。于是，步清善和妖皇当然又是一对了。 这逻辑其实非常奇怪……步清善有些怜悯地看着药奴残缺不全的四肢，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对于一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步清善决定稍微对他好一点，配合地问：“天剑宗想做什么？” 药奴脸上露出了愤恨的表情，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发现了御妖门的秘密，并想利用这个秘密让御妖门彻底消失！我们要阻止他们的阴谋！”他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说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那么，他们发现了什么呢。”步清善微笑着问。 药奴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血色，但这并没有让他看上去显得健康一些，反而有些诡异了。他坚定地说：“御妖门是妖修的圣地，我想要去御妖门，因为这个宗门中全部是我们的同类。妖修就应该和妖修团结在一起。所谓的人修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事实上，御妖门里根本就没有肮脏的人修！” 身为御妖门颇得看重的新秀同时也是人修的步清善：…… 药奴还在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下去，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面了：“我早该猜到的，我们妖修如何愿意和卑劣的人修签订契约呢？只要是契约，那都是一种限制，妖修如何会让人修来限制自己呢？所以，御妖门中根本就没有人修，那些所谓的人修肯定是妖修用了什么方法伪装出来的。” 心甘情愿被步清善契约的妖皇：…… 步清善一直牵着妖皇的手，听到药奴的话，他用手指尖在妖皇的掌心挠了挠。妖皇立刻说：“在盟誓大典上，我们本来就是要签订契约的；就是在从前，当我还没有心悦于你的时候，我依然感谢我们之间的契约，因为是这个契约给了我一线生机，让我不至于魂飞魄散。所以，我是心甘情愿的。” 药奴不知妖皇话中的深意，只听了一个大概的意思，立刻抢着说：“对对对，你们当然是心甘情愿的。如果我能摆脱这帮强盗们对我的束缚，我也会去御妖门，和一个妖修签订契约。然后，如果他愿意，那么就由他来扮演人修，我来扮演他的妖宠。如果他不愿意，由我扮演人修也是可以的。” 在药奴的逻辑中，御妖门中的“门人”和“妖宠”其实全部是妖修。 步清善根本不明白药奴是如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的，难道就因为他承受了来自人修的恶意，所以就彻底不相信人修和妖修之间也是可以和谐相处的了？！可是，这个世界有多残酷，这个世界就可以有多温暖，人不能放弃希望。想想御妖门的众多弟子前辈们吧，他们甚至愿意为了自己的妖宠去死！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简直就是天才，竟然把整个修真界都骗过去了。在过去的无数年中，所有人都相信御妖门是人修成立的门派，妖修都是被束缚的。不过，天剑宗已发现了不对，他们苦于没有证据，就一直没有把自己的发现公之于众。但是，他们历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所以不会放弃的！” 药奴已经有些癫狂了。他的情绪一激动，说话时就容易颠三倒四，把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但不管药奴怎么说，步清善虽然同情他的遭遇，担心他的心理状态，却并没有把他说的话当真。要知道，天剑宗身为正道三宗之一，其实步清善一直对这个门派很有好感。真灵宗都是一帮喜欢忽悠的老神棍，万法宗都是一帮极度吝啬的贪财奴。只有天剑宗，他们以剑为心，剑心澄明，立身很正。 不知道大师兄能不能研制出修真版妖修用的镇定剂来，若有了镇定剂，说不定药奴的情绪能够稳定一些……步清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无所不能的大师兄身上了。他原本是想要药奴弄晕的，但一想到药奴对御妖门的狂热迷恋，步清善暂时打算满足他的妄想症。这样一来，说不定药奴能高兴点？ 药奴不明白步清善的苦心，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天剑宗戮剑一派的首席长老就是宇文狗的老祖宗，他早年受了伤，修为跌下来不少，如今化神期的修为不稳。御妖门根本就不用怕他！” 步清善若有所思地看着药奴。该不会是药奴太恨一直残忍对待他的宇文皇族了，连带着恨那位入了天剑宗的已有化神期修为是宇文皇族靠山的宇文长老，于是就在脑子里构想了这一切吧？ 药奴肯定是把御妖门视为自己的英雄了。若御妖门和宇文长老对上，他就能报仇了！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药奴精神出现问题的病因，步清善玩笑似的问：“但是，天剑宗对外的形象一直很好，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们想要对御妖门不利呢？在很多人看来，天剑宗是正道中的正道。” “对，他们就是一帮伪君子！”药奴对人修的印象是彻底不会好了，“天剑宗里就没有好人，他们门中的弟子的历练任务就是斩妖除魔。只要是妖修，哪怕从来没有吃过人的，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他们都要杀。但对于那些恶贯满盈的对妖修犯下了滔天罪行的人修，他们就视而不见。” 药奴说得不对，其实天剑宗杀的最多的还是那些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魔道弟子。 “所以，哪里还需要什么理由呢！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御妖门的秘密，知道御妖门里所谓的人修都是妖修伪装的，他们自然要灭掉整个御妖门。那帮伪善者们如何能容忍一个全部是妖修的门派长长久久地存在下去呢？灭了御妖门，破了御妖门的‘阴谋’，能带给他们无数的财富和名望……” 精神病患的逻辑思维能力竟然还挺不错，这个理由听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密切关注天剑宗和万法宗的动静。如果天剑宗想要展开行动，他们一定会联合万法宗。虽说万法宗名义上还是御妖门的盟友，但那是因为他们需要御妖门提供珍稀的原材料，若万法宗知道御妖门内全部是妖修，而只要杀了妖修们就能免费得材料了，他们一定会生起贪心。” 听药奴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已经把妖皇和步清善视为自己人了，毕竟他说的是“我们”。 步清善觉得药奴真有些缺心眼。按说，药奴受的折磨实在太多了，事实上他也已经因此痛恨所有的人修了，但一知道妖皇和步清善都是“妖修”，他又立刻给予了全部的信任。这孩子真有点傻啊！ 缺心眼的药奴眼巴巴地递出了一个储物戒，高兴地说：“皇宫里的那个皇帝其实不是宇文族的人，他不能限制我，于是我就把历任皇帝的私库都洗劫了。这个储物戒内都是我用不上的好东西。” 步清善试探着向储物戒伸出了手。药奴直接把戒指塞进了他的手里。 药奴兴奋地问：“我为门派做贡献了吗？我可以加入御妖门了吗？我们是同伴了吗？” 步清善叹了一口气，给了妖皇一个眼神。药奴立刻晕了。别看药奴都已经化形几千年了，但他每每修炼出一点点精华来，那精华都会被宇文皇族的人取走，所以他在这几千年中压根就没有涨过修为。所以，妖皇轻轻松松地就把药奴弄晕了，甚至还直接把他变成了原形——一株坑坑洼洼的灵芝。 宇文皇族根本就是把药奴当成一个可持续利用的能源养着，并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生命来看。 面对这样的药奴，别说是妖皇了，就连步清善都能捏死他。更何况，他还真的有点“傻”。 当然，如果面对的是人修，估计药奴又会非常凶残。 “这个……他也挺可怜的，而且还没有来得及做坏事，我们将他送去御妖门吧。”步清善说。他觉得若是不管药奴，他肯定活不了多久；而就算药奴侥幸活了下来，他估计会在人修中大开杀戒。 妖皇在这种事情上一直很纵容步清善，便说：“如此也好。至少，他对御妖门是一派真心的。” 步清善用了一个小盒子把那株不成形的灵芝装了起来，他还在这个盒子里放了一颗佛璃。这颗佛璃是门中长辈送步清善的，有着平净心魔的功能，非常难得珍贵。步清善希望灵芝能在这段被迫昏睡的时间中好好养一养，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灵。只有他精神稳定了，才能谈以后啊。 “等回了御妖门，看到众多人修时，希望他不会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步清善叹了一口气。 妖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第九十章 把灵芝收好以后，步清善又和妖皇一起去了皇宫。 新皇竟然不是宇文皇族的人，这一点其实挺不可思议的。不过，虽然灵芝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有点不正常，但在新皇的身份上，步清善相信灵芝的判断。因为，灵芝不受新皇控制，而且历任皇帝的私库被灵芝搬空了，但是新皇似乎一直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很显然，这位新皇应该是进不了私库的。 在这个中世界里，妖皇凭着自己的修为完全可以横着走。因他打算把这件事情速战速决，好尽快带着步清善回家结婚，于是直接把新皇和国师控制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 于是，事情的真相变得非常明显。 新皇名义上是前任皇帝的六弟，但其实这个身份是假的，他在自己当初的那帮兄弟中应该排名第七，名为宇文正诚。因母妃身份低微，不过是个普通的宫人，所以宇文正诚出生后就被选为了圣子。 皇室的圣子，这身份听上去很高大上，其实不过是可怜的祭品而已。 修士逆天而行，而天道偏爱凡人，别看修士往往瞧不起凡人，但在三千世界中真正生生不息的却只有凡人而已。所以，对于宇文皇室这种既能修真又做了凡人皇帝偷了凡人气运的事情，他们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宇文族的先辈们在当年做了什么暂且不提，便是现在，宇文皇室中的也不是人人都是天子骄子。事实上，每一代孩子中都必定会有几位可怜虫被牺牲掉，他们被迫用生命来进行血祭。 当然，这一点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到了宇文正诚这一代，生母身份低微本人又无甚天赋的他，就是被选中注定要牺牲的那个。 在他七岁的时候，他身上被画上符咒，然后被送进了皇族禁地血池。进入血池就意味着死亡，但宇文正诚名义上是皇子，实则没有皇族血脉，他其实是他宫人母亲偷偷和一位极阴门弟子生下的，于是不符合献祭条件的他偏偏就成为了千万年来唯一在血池里活下来的人。他竟然从地狱中爬了回来。 不过，他仅仅是活下来了而已，其实活得非常痛苦。 因为，宇文正诚成为了活死人。 他的内脏随时都在腐烂，但他的灵魂却被禁锢在了身体里。 宇文正诚却咬牙活了下来。他逃离了皇城，打算去极阴门寻找生父，想要求得修真功法。他想得很好，待修炼有成后，他会再来找宇文族报仇。不过，他的生父也是个无情的人，当初不过是路过皇宫找了女人春风一度而已，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女人放在心里，更别提一个已经成了废人的儿子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宇文正诚遇到了当年还不是国师的国师，很狗血的，他们相爱了。于是，在国师的帮助下，宇文正诚这个名义上的死人杀掉并取代了他向来低调的六哥，重新成为了皇族中一个不起眼的王爷。再后来，国师慢慢有了实权，就杀了很多凡人，抽取他们的生命力用来蕴养宇文正诚。 起初，国师只让底下进贡童男童女，渐渐童年童女不够用了，就开始屠杀偏远地区的村民。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宇文正诚需要的生命力越来越多，再加上宇文正诚想要复仇，于是他们精心谋划了一场惊天之变。他们杀掉了宇文族人为宇文正诚所用，并且还打算继续杀掉更多的凡人。 也许宇文正诚的身世足够可怜，但他已经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无数人，所以步清善根本就不会同情他。宇文正诚的情况甚至和陈艾不一样，陈艾化魔以后虽然也弄死了一些人，但那都是别人对他出手后，他才会出手以自保。他无甚同情心，却不会滥杀无辜。宇文正诚弄死的却全部是无辜的人。 弄清楚了这其中的缘由，步清善还不等宇文正诚开始卖苦情戏，就直接弄死了他。 已经拿好了“我有悲惨的童年我有悲惨的少年我原本也是个好孩子，我虽然是个坏人但是社会对不起我国家对不起我天下都对不起我都是迫不得已”剧本的宇文正诚死不瞑目：这套路不对啊。 看着宇文正诚和国师的尸体，步清善叹了一口气，说：“这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名义上只是他们两个自私自利，但因国师原本就是极阴门的弟子，所以整件事情背后自然还有极阴门的影子。” 宇文皇族中的这场谋逆看似只是宇文正诚和国师一起犯下的，极阴门不过是稍稍提供了帮助，但很明显幕后有人推动着他们展开行动。这幕后之人或许忌惮着天剑宗的那位化神期的宇文长老，所以才打定主意要用宇文皇族中人对付宇文皇族中人。虽然，被他们用作棋子的宇文正诚是个冒牌货。 妖皇卷着步清善离开了皇宫。很快，新皇和国师的死就会被人发现了。 步清善仍觉得疑惑未消，说：“还有当初吸引了衡康的那个魔修传承，散修们还源源不断赶过去……这一环扣一环的，也许极阴门也只是明面上的棋子而已。天剑宗内部或许真的有那么一点问题。” 这当然都是步清善的猜想。不过，按照悬疑小说的定义，越不可能成为凶手的人偏偏就是凶手；越是正义凛然的组织极有可能会是幕后黑手。天剑宗是图开洲上最大的修真势力，原本还有一个宇文世家在，现在宇文世家散了，除去内部永远不会和谐的各大魔道门派，天剑宗已经彻底一家独大了。 看着步清善皱眉思索的样子，妖皇忍不住笑了起来。 步清善“幽怨”地看着妖皇。 妖皇并没有顺着步清善的话继续说下去，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情：“你该给衡康传消息了。” 衡康已经打入了前任皇帝的旧部中。现在新皇和国师都死了，虽说新皇的势力还在，但前任皇帝的旧部完全可以趁着这股势力群龙无首之际，把宇文公主推上皇位，这样事情就算了解了。至于幕后的黑手会不会继续跳出来捣乱，宇文公主到底能不能坐稳皇位，这些就都不是步清善愿意操心的了。 反正，宇文皇族还有一个大靠山，就是天剑宗的那位长老。 皇室内乱本无可避免，毕竟每一任皇帝的登基都伴随着血雨腥风，那位长老不会管。但是，只要宇文公主给那位长老传了消息，把内乱真相都告知他，这位长老肯定是要出关把诸多事情理一理的。 “希望皇位能在那位长老的干涉下平稳过度，不在凡人中多起战乱。”步清善又是叹了一口气。 妖皇忍不住揉了揉步清善的头发，那手法就和当初他还是小猫的时候被步清善揉肚子的手法一样。他一点都没有步清善那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感慨，忽然说：“御妖门中按照惯例一直设有十位长老，你在御妖门见过几位？或者说，你最多的时候同时见过他们中的几位？” 这话题转得太突然了。步清善却仍是仔细地想了一下，说：“我入门之后，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修炼上，除了和门内所有的弟子一样去求是峰上待过一段时间，其余时候都并不怎么会离开青阳峰的。所以，我暂且只见过四位长老，最多时只见过三位长老在同一时间出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这当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妖皇眼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却表明着他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你说得也是。你年岁还小，虽是在御妖门中长大的，但其实在门中待得时间还不算长久。见的少了，想的自然也就少了，怪不得你心里从未有过怀疑。”妖皇的脸上挂着一种云淡风轻的微笑。 步清善警惕地问：“怀疑什么？” “那株小灵芝说的话……你该知，空穴来风，非是无因。”妖皇语气很淡，随时都能散在风里。 步清善的耳边却好似响起了惊雷：“等等，你的意思啊……” 妖皇微微颔首：“至少，御妖门中的妖修数量肯定远远大于人修的数量。”而这一点其实是不符合修真界中的众人认知的。在大部分人看来，御妖门内的每个人修都应该只对应着一个妖修，这数量在理论上是持平的。要是碰上像掌门这种一直都契约不到妖宠的，那么人修的数量还应该更多一点。 步清善想了想，想到那些隐居的老祖宗们，迟疑地说：“妖修的寿命更长……” 妖皇摇了摇头，说：“你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妖修数量多其实也不能代表什么，若天剑宗真的剑指御妖门，你猜他们的理由会是什么？在他们看来，御妖门内真正做主的不是人修，而是妖修。” 在妖修的生活如此艰难时，御妖门之所以还能长长久久地存在于景兴世界，是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人修门派。就算有了妖修又如何？妖修都是人修的妖宠。在外人看来，妖修还是低了一等。 但如果御妖门内做主的其实是妖修呢？如果掌门和长老都是妖修们推出来的名义上的掌权人呢？所谓非我一族其心必异，再加上人修的贪婪，到时候整个御妖门必定会站在修真/世界的对立面。 “你准备好了么？”妖皇看着步清善，眼中压下了某些翻涌的情绪，问。 第九十一章 “虽不敢肯定天剑宗是不是真的在密谋一些对御妖门不利的事情，但有鉴于御妖门本身肯定存在着不小的秘密，所以我们得把这些事情告知门中长辈。你意下如何？”妖皇见步清善若有所思，问。 步清善从怀中掏出镜子，说：“还好师兄机智，给了我一面通讯用的镜子，也就给了我一个最安全的传送消息用的渠道。否则，无论是用传音符，或是让青鸟使亲自走一趟，都是不甚保险的。” 对了，忘了还有一面镜子了。妖皇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妖皇想了想，说：“那你接下来又有何打算？说起来，你不过是个金丹，不如先回御妖门去。” “我正是这么想的。如果天剑宗真的想要对御妖门不利，那么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我们就更加不能在图开洲上弄出动静来了。好在还有衡康这条线，宇文皇室中的种种事情可以尽都推到他的身上去。”步清善低头思索着，“好叫天剑宗知道，我们从未到过图开洲，御妖门也从未怀疑过他们。” 妖皇松了一口气。他担心步清善少年人心性，乍然听到门派有难，便忍不住想要逞英雄，试图在图开洲上大展身手。好在步清善还算有自知之明，如果天剑宗图谋甚大，岂是步清善一人能解决的？ 最重要的是，妖皇心里还想着盟誓大典呢。早点回家，早点成亲。 待他们用镜子联络了沈清上一行人，才知道师兄他们竟然已经离开御妖门了。镜子被分割成了好几个部分，大家能同时通过镜子进行多方对话。沈清上的头像在左上，他听了步清善的话，说：“此事重大，索性我们现下还未离开宁中洲，我立刻回御妖门一趟，把你们得到的消息禀告给掌门。” “咦，你当初炼制了镜子，就没有给师父一个吗？”步清善好奇地问。 凭着惜花老祖对徒弟们的关心，待他知道沈清上炼制出了这种可以实时通话的工具，肯定会要一个的。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随时联系上徒弟们了。如此一来，他们师徒间传递消息应该会非常方便。 沈清上很是欣慰地笑了一下：“我确实给师父留了一个，但师父已经开始闭关了，消息传不到他的手上去。”他当年是统帅过军团的人，如今是青阳峰的大家长，偶尔还能管到惜花老祖头上去。 惜花老祖似乎一直都很惫懒，仿佛有了元婴期的修为后就不求上进了，总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念头，从来都没什么危机感，这些年大家就都没有见他闭过关。他的生活就一直过得非常悠闲。 步清善没想到自己才离开短短数月，师父竟然忽然跑去闭关了。 沈清上被步清善脸上的诧异愉悦到了，又笑了一会儿，才说：“我一个人回御妖门传递消息就可以了，至于清若和清水，他们会继续去图开洲。你们在那边接应下。百足、涉阳和骨含都会跟着。” 妖皇的脸立刻就黑了。他觉得沈清上的这种安排下必然包含着某种狼子野心。 步清善太信任大师兄了，自然比妖皇迟钝些，便问：“师兄为何如此安排？我们正要回来呢。天剑宗在整个修真界中算是一个庞然大物，图开洲更是他们的大本营，我们继续留在这里，担心他们会发现什么。宇文皇室中的事情，我让衡康去宇文公主面前领了功劳，只当我们根本没有参与过。” 步清善不愿意和宇文公主牵扯太深。再有一个，那根灵芝打劫了历任皇帝的私库，而这些东西最终又都到了步清善的手上，其实步清善已经拿到了丰厚的“报酬”，他对此相当满意了。所以说，步清善的运气就是好。他此次的图开洲之行根本就没有做什么，然而线索和珍宝都自动送上门来了。 沈清上温和地笑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一心为师弟师妹们着想的好师兄：“你不是说图开洲上有个伪造的魔道传承吗？既然有人伪造了传承，吸引了一大批的魔道散修前往，肯定会有不少人死在那里。这对清水和骨含而言就是一个机会。他们体质特殊，若是能因此多吸收一些阴邪之物就好了。” 骨含需要在相清水的帮助下不断吞噬那些低等的阴邪之物才能一步步成长起来。而阴邪之物哪里最多？自然就是魔修汇聚之处最多！虽说这事肯定有不小的危险，但修士逆天而行岂能贪图安逸？ “我们不以御妖门的名义行事，到时候直接让清水和骨含伪装成魔修就好了。至于我们几个，样貌都还算不错，就伪装成是魔修的鼎炉吧。总之，天剑宗是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的。”沈清上说。 除了相清水和骨含，其实他们还有陈艾。陈艾的镜魔属性也意味着他是个魔修。 步清善有些意动，说：“好，那我就等你们过来。”他不会直接贸贸然地对上天剑宗，但若是能趁机把图开洲上的形势摸一摸，这也是好的。步清善喜欢御妖门，他想要为自己的门派做点什么。 沈清上满意地笑了。呵呵，想抢走他的师弟？门没有，窗户没有，连专门给猫开的小门都没有！ 妖皇“幽怨”地看着步清善，说好速战速决回家成亲的呢？小骗子，这绝对是个偷心的小骗子！ 有琴清若也跟着沈清上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也不想步清善太早成亲，这倒不是因为她看妖皇不顺眼，而是因为她的礼物还没有准备好。她打算亲自给两位有情人绣一套喜服。虽说她的绣工已经登峰造极，但这喜服不是像凡人那样用针线绣了就可以的，而是要炼制成一种法器。这就需要时间了。 谁家刚确定了情意都不会这么早就成亲的！这于礼不合。有琴清若默默地站到了沈清上那一边。 相清水根本就不懂这其中的波涛汹涌，他愤愤不平地说：“那个叫什么天剑宗的……哼，他们设计这么多的阴谋诡计，配使剑吗？让师姐去打脸！一定要让他们啪啪啪！师姐才是最棒的！” “乖，啪啪啪不是这么用的。”步清善笑眯眯地说。 相清水的头上竖起了一根呆毛：“啊？” “好孩子不要有那么多的疑问，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步清善笑得就像是个狼外婆。 妖皇的个子要比步清善高很多——步清善还在成长期，直到元婴期才会容貌不变——他弯下腰，把自己的下巴搁在步清善的肩膀上。这个动作自然显得非常亲密。他的手顺势搂住了步清善的腰。 聪明的人是不会贸然挑战媳妇娘家人的。于是，妖皇并没有直面沈清上的黑脸，毕竟沈清上的提议很有存在的价值。妖皇承认，沈清上其实站在了大局上，并不是一味想要拦着不让他们成亲。 更何况步清善也已经赞同了沈清上的提议……妖皇微笑着说：“你们渡离海的时候，不要乘坐红莲舟，最好能凭着自己的本事直接从海上过来。如此一来，就没有人会知道你们的行踪了。当初清善就是这么过来的。离海上风暴猛烈，你们还可以顺势巩固自己的修为。不过，倒是需要吃点苦。” 报复，这是光明正大的报复。但是，对着妖皇的提议，其实谁也说不出错来。 有琴清若的眼睛已经彻底亮了。她是个修炼狂人，只要能提升巩固自己的修为，她从不怕吃苦。 沈清上忍不住笑了。他一个人先返回御妖门传消息，让百足和其他人先行。于是过离海的时候，有琴清若有涉阳护着，相清水有骨含护着，便是陈艾也能让百足看顾一二，只沈清上需要一个人过。 一个人面对离海上的风暴？沈清上很清楚，妖皇这是要让他吃大苦头啊。 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男人，沈清上真不想把师弟交给他。不过，话也说回来，有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陪在步清善身边，沈清上作为大师兄，其实应该更放心了才对。沈清上内心深处是满意妖皇的。 但这一点都不耽误“大家长”继续给某人添堵。╭(╯^╰)╮ 待扣上镜子结束了通话，步清善就开始捣腾自己的储物袋。既然决定要留在了图开洲上，那么他一定要把自己的身份藏实了。所以，他需要一些道具。步清善找了一会儿，翻出两个青色的药瓶来。 “这两瓶药是很久以前师父送的。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和你契约，师父就把这丹药送给了我们。他对我们说，如果有一天需要隐藏自己妖宠身上的妖气，这两瓶药正好能提供帮助。”步清善晃了晃手上的小药瓶，“这个药瓶中的丹药一粒只能隐藏妖气三天，这个药瓶中则可以隐藏三个月。” 隐藏三天的那个基本没什么副作用，却不能连着服用；而能隐藏三个月的那个丹药却会减弱妖修的实力。所以，第二种药是能不服用就不要服用的。毕竟，想要隐藏妖气，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妖皇的实力虽然在此方世界中无人能比，但他身上的妖气却还是存在的。于是他接过了丹药。 步清善小心翼翼地蹭到妖皇身边，讨好似的说：“其实我也很期待盟誓大典，不过大师兄说得没错，对不对？你和大师兄之间的关系就好比是婆媳关系，在他面前，我越是替你说话，他就越对你有意见。但若是我表现得‘渣’一点，大师兄反过来就会心疼你了。他毕竟是个慈眉善目的好婆婆。” 无力吐槽的妖皇：…… 第九十二章 “或者说是个……嘴硬心软的婆婆？”步清善迟疑地说。 妖皇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天雷滚滚的形象。大师兄沈清上正穿着青绉绸一斗珠的羊皮褂子，头上包着素色镶玉的抹额，举手投足间带着当家老夫人的利索富贵劲儿……他决定对沈清上好点儿。 步清善还挺喜欢自己的脑补来着，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开着玩笑说：“如果大师兄是当家夫人，那师父就是已经不管事的荣养老夫人。师姐是大小姐，我是大儿子，小师弟是小儿子。那么师父的那朵牡丹花妖宠就是神龙见头不见尾的老太爷？嘿嘿嘿，那玉镜长老岂不就是隔壁老王吗？” “隔壁老王？”妖皇领悟不到这四个字中所包含的深刻含义。 步清善已经分分钟脑补出了一部伦理大戏。他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自娱自乐好了一会儿，才仗着妖皇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现代网络文化熏陶，睁眼说起了瞎话：“啊，‘隔壁老王’就是可靠好邻居的意思。整个御妖门中，师父就和玉镜长老走得最近了。玉镜长老总是在为人处世上提点于他。” 妖皇大约能猜到步清善没说实话，便说：“我和百足他们亲如手足……那么照你的意思来说，百足就是我们的隔壁老王？”他脸上的表情真的是再纯良不过了，似乎还隐约觉得自己非常机智。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步清善：…… 不知不觉中再一次背锅的百足：…… 明明还有涉阳和骨含可以用来举例子，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总单单把他百足拎出来说？虽然时常被主上记挂于心，这让百足相当感动。但是，为了自己人身安全，百足真的不想有这种特殊对待啊。 “让我们一起忘记隔壁老王这个问题吧。”步清善严肃地说。 妖皇忍不住把步清善严肃的脸揉得通红，这行为就像当初步清善总揉小猫脸一样。步清善很快绷不住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错了，是我错了，隔壁老王这个说法太龌龊，真的还是忘记好了。” “不过，话也说回来，玉镜长老和你们师父之间的关系确实很亲密。自从玉镜长老出关以后，他和你们师父相处的时间就很多。或许，他是把此番修为提升的经验教给你们师父？”妖皇笑着说。 步清善觉得有道理，难怪从来都不闭关的惜花老祖竟然都开始闭关了。不孝徒儿又脑补出了一番学神和学渣之间的奇特友谊。学神自然是玉镜长老，惫懒的惜花老祖则是个需要学神鞭策的小学渣。 这种脑内小剧场真的是停都停不下来。步清善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脸就变得更红了。 妖皇不再试图连接上步清善那种奇特的脑回路。他决定把自己的准道侣先放一边，好让他自己回神。妖皇低下头开始打量手里的丹药，就是步清善不久前刚刚交给他的据说可以遮掩妖气的丹药。 妖皇先取出一粒那个每枚只能遮掩三天妖气的丹药，好生研究了一番，只差没有吃掉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拿出那个每枚能遮掩三个月妖气的丹药进行研究。两种丹药的样子、气味都截然不同。 步清善从自己各种不靠谱的脑洞中挣脱出来时，就见妖皇已经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步清善问。 “这种丹药，色如皎月；这种丹药，则味如晨露。”妖皇把两种丹药重新放回瓶子里封存好。 听到这样的说法，第一世在学术方面非常严谨的步理科男忍不住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什么叫做色如皎月啊，皎月的颜色到底是什么颜色啊？！对此，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而且不同时期的月亮的颜色也会不一样，所以这根本就没有一个具体的明确的衡量标准嘛！同理，味如晨露也是如此。 在这一刻，妖皇霸气侧漏的形象在步清善的眼中彻底崩塌了。用步清善的眼光看去，妖皇左边脸上写着“小清新”三个字，右边脸上则写着“文艺男”三个字，额头上还写着“一朵男子”的字样。 注意到步清善略显诡异的眼神，妖皇明白他肯定又想岔了，便说：“在妖修鼎盛的时候，九转妖丹虽然珍贵，但只要付得起灵石，这东西不难得到。那个时候，其实九转妖丹不叫九转妖丹，只叫九转丹。不过，后来天地大劫来了，在天道的干涉下，妖修一败涂地，而迅速强大起来的人修开始肆意残杀着妖修。如九转妖丹这种能帮助妖修遮掩妖气伪装成人修的丹药自然被毁了一个彻底。” “再后来，九转妖丹的丹方都消失了，这种丹药自然就成了传说。”妖皇紧紧握着手里的丹药。 步清善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地跳了起来：“你别告诉我这就是……” 妖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地说：“我只在上古典籍中见过九转妖丹的描述，据说这种丹药一旦炼成了，它们便色如皎月，味如晨露，温如春阳，净如冬雪……总之十分不俗。” 那本上古典籍原本就不是主要记载丹药的，而九转妖丹这部分更是损坏了，所以妖皇只看到了一部分关于九转妖丹的特性，分别从“色”、“味”、“温”、“净”四方面对丹药进行了客观描述。 “这还能叫客观？真理肯定已经气死了。”步清善忍不住吐槽说，“还有，我和你说啊，冬天的雪其实一点都不干净。以后千万别再说什么净如冬雪了，雪表示它实在难以承受这种虚假的盛名。” 妖皇：…… 理科男怂恿着妖皇再把丹药拿出来，仔细瞧了半天，还是没能看出什么色如皎月和味如晨露来。 妖皇觉得步清善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再次把丹药放回了瓶子里，说：“总之，这种丹药只符合了色如皎月的特性，而这种丹药只符合了味如晨露的特性。它们或许都是不完整的九转妖丹。” “你的意思是，门派中藏着九转妖丹的丹方？”步清善终于抓住了重点。 “虽说羽族爱美，但是区区一个溢彩丹，哪里值得让御妖门隐藏了无数年的隐居之地向你们这些小辈们显露出来？但是，若说那些隐居在隐居之地的众多妖修，他们需要真正的九转妖丹，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他们看重了沈清上的炼丹天赋。有了九转丹，妖修可以做很多事情。”妖皇分析说。 步清善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门派实在是藏得太深了。可妖修的生活实在艰难，每一代的御妖门人若不努力藏得深点，他们如何立足，如何发展，如何扮猪吃老虎，如何有这千万年来的安稳日子？ 妖皇又说：“不过，就算御妖门中有九转妖丹的丹方，那也一定是个不完整丹方。丹方不完整，再加上历代御妖门人又没有炼丹的天赋，所以他们能炼出这种无甚大用的瑕疵品已经很是不错了。” 想到之前在掌门那里听来的话，妖皇终于明白御妖门为何要对步清善四人如此看重了。情感肯定是有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情感上的偏爱还不足以让整个御妖门都如此重视步清善四人。很显然，步清善四人的存在对于御妖门来说，真的是一次千载难逢万年难遇的契机。他们是无人能代替的。 比如说，九转丹之于沈清上，沈清上之于九转丹。 “怪不得隐居之地的老祖宗们都变成了散财童子，不管什么珍稀的材料都愿意供给大师兄挥霍。他们一定是希望大师兄能尽快增强自己的本事吧。”步清善没想那么深，但他对着沈清上很有信心。 妖皇不介意在这种时候夸一夸沈清上，用以彰显自己的大度：“你师兄一定能做到的。”毕竟是千古纠结的“婆媳”关系啊，据说聪明的“媳妇”是不会在“丈夫”面前刻意说“婆婆”不是的。 什么时候能换成“岳婿”关系就好了，都说丈母娘看女婿，会越看越喜欢呢。 忽然，一枚中级的传讯符破开结界冲着步清善飞了过来。妖皇设下的结界十分值得信任，它们隔断恶意的可靠程度远比小雨伞隔断小蝌蚪的程度更厉害。于是，步清善运转自身灵力附着于手上，只做了一个简单的防护，就冲着传讯符伸出了手。飞速而来的符咒一入他的手里，便迅速静止了。 “恩人，宇文皇族的禁地出问题了。”这枚传讯符是衡康送来的。 步清善和妖皇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说：“那禁地之中只怕阴邪的力量不小，现在只等小师弟过来了，希望他能饱餐一顿，连带着骨含也能得些益处。”想着当初就是妖皇把东介海上的邪魔尽数吃掉的，现在又指望相清水大开吃戒，步清善觉得完全可以组建一个“吃货拯救世界联盟”。 第九十三章 宇文皇族的禁地之危并不是从现在开始的，事实上，当那个已经被步清善干掉的宇文正诚幼时被选中成为祭品时，宇文皇族的禁地就已经开始不太平了。毕竟，所谓的祭品是必须要拥有宇文皇族血脉的童男，否则就不作数，而宇文正诚的生父却不是某一任皇帝，正是某个路过宫廷的极阴门弟子。 不过，禁地中向来充满了血腥之气，因此起初的那一点点不太平并没有被什么人看在眼里，直到如今禁地中竟然泄出了渊气，宇文公主和她手下的人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并且忍不住慌乱了起来。 宇文公主已经给天剑宗的那位老祖宗去了信，但还没有得到回音。虽说宇文皇室的嫡系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却还有一些旁系存在，她的修为也是寻常，想要登基为帝就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文公主原本就已经焦头烂额，禁地中出现渊气又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打击。 这世上有仙，仙人在九天之上，是超脱了三千世界跳出了轮回的存在。 修真者，又称为修仙者，他们的终极目标就是要成仙。但成仙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有修士九死一生修到了渡劫期，最终能渡劫飞仙成功的仍是万里挑一。其中，妖修仗着血脉的优势，他们成仙总比人修容易。但相同条件下，成仙的人修却比成仙的妖修要强大很多，他们能把妖修当坐骑。 有了仙人，自然也有魔人。魔人在深渊暗狱中，同样是不入轮回的存在。 在三千世界中，有魔修、有阴邪之物，但这些和魔人都没什么关系。真正的仙人和真正的魔人一样，他们既然超脱于法则了，法则便也将他们屏蔽在外。要知道，他们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一旦进入三千世界中，就会立刻引起世界的崩溃。不过，他们可以把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投掷到三千世界中。 九天之上琼楼玉宇，仙人的生活大多奢侈，他们便是不能进入三千世界也不觉得如何，甚至他们其实是不屑进入三千世界的。但魔人不一样，深渊暗狱中极度贫瘠，一些魔人便想要来三千世界中掠夺气运。于是，这一些魔人会诱导修士和他们签订契约，他赐予这些修士力量，也掠夺他们的生机。 原本步清善一直都不清楚宇文皇族是如何能平衡修真和为皇之间的关系的。但既然现在他们的禁地中泄出了渊气，步清善就立刻明白了。宇文皇室能代代为皇，很显然是因为他们在数万年前召唤过一个魔人，他们肯定是和魔人做了交易，付出了某些代价才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就得意了数万年。 别看渊气来自于魔人，但其实这种渊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可怕。前文提到过，魔人并不能真正降临在三千世界中，只能诱导别人签订契约。所以这渊气能针对的也只有被契约束缚的那些人。 比如说，宇文公主。 如果不尽快献上让魔人满意的祭品，宇文公主身为宇文皇族的人就会慢慢失去生命力。不只她一个，事实上所有的宇文族人都会慢慢失去生命力。因为祖辈的贪心，他们身上已经烙上了魔人之印。 由此可见，宇文皇族的气运是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哪怕步清善和妖皇把宇文正诚杀掉了，剩下的宇文族人也已经坐不稳皇位了。如宇文公主这样的，没有死在宇文正诚的手里，却仍背上了枷锁。 “魔人一直都是贪心的代名词，所有和魔人签订契约的纵然能得意一时，最终都会满门遭灭。宇文皇族的那些祖先们莫不都是傻子？”步清善挤出了几滴鳄鱼眼泪，“虽说偷凡人气运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方法还是有几个的，只不过每一个都难以实现而已，怎么就偏选择和魔人签订契约了呢？” 妖皇眼看着步清善翘起了得意的小尾巴，忍不住打击他说：“你以为人人都能和你一样？你身上确实凝聚了很多来自于凡人的气运，甚至能引得气运真龙主动往你身上转移能量。可是，天道难道愿意做赔本买卖吗？它给予你越多，代表着它想要从你身上得到的越多。你日后的路只怕并不好走。” 步清善并没有被打击到，乐观地说：“希望天道是公平的，说不定我和它能互惠互利。”究竟能不能互惠互利，这并不好说。但步清善至少可以保证，在天道没有实现最终的目的前，他不会死。 话也说回来，步清善知道如今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量，所以他不得不乐观。如果他真的能反抗，他难道会穿越吗？如果他真的能反抗，他穿越以后还会死那么多次吗？所以，只能先忍着呗。 妖皇叹了一口气，说：“你果真是惜花老祖教出来的徒弟。”在某些方面的神经都很粗大啊。 如今天地大劫还没有真正降临，天道肯定给步清善留了一线生机。不过，妖皇还是把步清善看得很紧，比如说他禁止步清善去宇文皇族的禁地围观。毕竟，步清善身上的凡人气运实在太强了，万一被魔人发现以后，诱惑步清善去签订契约呢？魔人最擅蛊惑人心，多少人就死在“头脑一热”上了。 于是，两个人就在客栈里过起了没羞没躁的小日子。 等到青阳峰上的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步清善和妖皇已经很习惯腻歪了。大家都被迫张开口接了一堆又一堆的狗粮。这日子简直没法过！有琴清若直接躲到自己房间里去了，其余的人则继续围观。 沈清上因为要回宗门传信，所以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到图开洲的。 于是，在涉阳吃多了狗粮的时候，他还可以跑去有琴清若面前。一人一妖即使一句话不说，但也已经默契非常。当涉阳安静地看着有琴清若练剑的时候，那种氛围简直是任何事物都插不进去的。 然而百足却没有一个“小主人”陪着他产狗粮。 至于骨含和相清水，这一对既然身为志同道合的脑残粉，即使吃狗粮吃得腻起，但围观之心还是生生不息。他们之间的对话类似于“今天的狗粮是双份的，我吃撑了，不过真的好好吃”、“我前面吃了一碗加了麦芽糖的狗粮，我能甜一整年”“这狗粮中肯定加了诱导剂，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然而百足却没有一个“小主人”陪着他被虐的同时还主动舒爽自虐。 按说修真无年月，百足身为强大的妖修，寿命很长，何曾会把几日、几月、几年放在眼里？但是，现在的他虽自觉和沈清上并没有分开多久，然而当沈清上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寂寞了。 百足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 如今，妖皇修成正果了，涉阳被有琴清若宠成了“小可爱”，骨含形影不离地跟在相清水身边，竟然只有百足一个人形影单只。他顶着一张颠倒众生的妖孽脸，结果却从来没有搞定过沈清上。 这不是浪费美色么？ 百足拿着镜子孤芳自赏了好一阵子，然后把镜子一扣，抬脚找妖皇去了。曾几何时，妖皇还想要向看似很有经验的百足取经呢。然而最终的事实证明，百足只是个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百足专业不对口。拿错了攻略剧本，当然攻略不到正确的人。 向来大大咧咧的百足难得言辞隐晦，不过妖皇是谁啊，他当然还是听明白了百足的来意。若是百足搞定沈清上了，他肯定就没时间管着步清善了。妖皇欣慰地看着百足，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响。 于是，妖皇非常尽责地总结了自己的经验，如数教给了百足。 “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就要趁虚而入！”妖皇说。 “抱抱他、亲亲他、睡睡他？那事先还得把他灌醉了啊，否则他会揍我的。”百足积极地接话。 妖皇恨铁不成钢地说：“庸俗！简直太庸俗了！你应该用一种浪漫的方式送上美味的甜食。” 百足：…… “在他心情很好的时候，你应该乘胜追击。”妖皇又说。 “暴露自己的优势，展现自己的魅力？主动爬床是个好办法！”百足再一次兴致勃勃地问。 “污！太污了！正确的答案是，在他高兴的时候，你应该想办法整出一桌满汉全席来！” 百足：…… “在他身体不适的时候，你应该关怀备至。”妖皇再一次说。 “暖床？”百足有些不确定地问。 “错了！你应该把他爱吃的美食都堆在桌子上，然后他想吃什么，你就递上什么。” 百足：…… …… 百足神情羡慕地盯着步清善。有这么一个吃货存在，情商其实并不怎么高的妖皇真的是太幸福了。 离开妖皇那里，百足又去了涉阳那儿。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就默默地看着她，陪着她难过。” “她心情好的时候，你就默默地看着她，陪着她高兴。” “她身体不适的时候，你就默默地看着她……啊，不对，用实际行动照顾她。” 百足：…… 至于骨含，他主动拍了拍百足的肩膀，善意地给出了建议，说：“你应该多和他聊聊主上。你看我和清水，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心情如何，只要我和他一起聊起主上，我们就会有说不完的话了。” 百足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我真照着你的话去做，我就是个傻子。”沈清上正看妖皇不顺眼。 “但你必须承认，拥有一个共同的崇拜者，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啊！”骨含语重心长地说。 百足忍不住纠正了一下骨含的认知：“你确实是崇拜着主上，但清水只是深爱着小猫而已。”现在妖皇已经很久没用小猫的造型出现了，摸不到小猫的相清水于是深深觊觎着妖皇顺滑黑亮的长发。 大家都很和谐，唯有今天的百足忽然觉得自己要注孤生了。_(:3」∠)_ 第九十四章 骨含带着相清水悄悄去了一趟宇文皇族的禁地。回来以后，相清水略显沮丧。很显然那些泄出来的渊气并不能为他所用。用相清水的话来说，他能感知到渊气中所含有的力量，但却没法吞噬它。 这就相当于是明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结果这宝藏无主却还不能为他所用，相清水很失落。 身为“吃货拯救世界联盟”主席的步清善也觉得失落。他倒不关心宇文皇室，只是为骨含可惜。别人修炼时只要吸取天地灵气就可以了，但骨含需要的却是阴邪之物，这意味着他的资源比正常修士少了很多。本以为渊气能派上一点用场，结果事实证明这东西毫无用处。魔人果然不做赔本买卖。 好在步清善还记得那名叫药奴的灵芝洗劫了皇族的私库，如今那枚储物戒正好在他的手里，便在其中翻找起来。他的运气不错，竟然还真的被他找到了一枚化形果。步清善就把果子交给了相清水。 这化形果中蕴含的生机对骨含是极有益处的，于是相清水转眼间又变得开开心心的了。 呆萌的小孩子果然很容易满足呢。 在等待沈清上到来的日子里，大家也在逐渐渗透进图开洲上的魔道之中。上三洲中，因为天剑宗能打，所以图开洲上的魔修大都选择夹着尾巴做人，几乎所有魔道势力都龟缩在西北戈壁中。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图开洲上的魔修就很弱，他们既然能在天剑宗的追捕下活下来，就显得更加穷凶极恶。 其中势力最强的便是极阴门了。极阴门擅傀儡术。被极阴门暗害了的那些人中，越是强大的，就越会被弄成傀儡，竟是连死都没法安宁。天剑宗的一些弟子们或是在历练中落单，或是斩妖除魔时技不如人，他们中有些原本颇有潜力的也没逃过被做成傀儡的厄运。对于天剑宗来说，这当然不能忍。 所以，天剑宗和极阴门之间一直是不死不休的。 说来也是奇怪，在宇文皇室这件事情上，极阴门肯定是插了手的，但这其中也不排除天剑宗同样插手了的可能。能让这两个敌对门派齐齐行动，要么就是宇文皇室倒霉，要么就是还有更大的阴谋。 步清善一行人伪装成魔道散修，一起去了西北欢城。 因着那份被大力宣扬的魔道传承的缘故，在这几个月中，西北欢城中的来客一直络绎不绝。步清善一行人略略压制了修为，又更改了容貌，自然就没有那么显眼了。他们租了一大一小两个不好不坏的院子，暂时安置了下来。为了防止继续被虐，百足坚决不要和大家住一起，就单独住了小院子。 百足觉得镜子是个不错的发明，他用镜子“呼叫”了沈清上。 不过是几个呼吸，沈清上的脸就出现在了镜子中。他正待在一个让百足觉得陌生的房间里。 百足纯属没话找话：“我们已经到了西北欢城了。这里什么东西都造得特别大，城墙很高，房屋很宽，就连客栈提供的食物分量都比别的地方更多。不过，我们不吃他们的食物。因为不好吃。” 他们早已经辟谷，若是食物可口些，那就当是享受了。但既然食物不可口，也没人会去找虐。 “不过，他们总是出去打野食。骨含和清水每天都会去黑吃黑。他们专挑那种满身煞气的邪魔修下手，把人弄得半死不活后，就直接破坏他们的丹田。清水能把邪魔修丹田中的那种阴邪的力量全部转化成骨含可以吸收的能量。骨含每天都被投喂得很满足。最后剩下的骨架还能被清水循环利用。” 听见百足这么说，沈清上就觉得小师弟很上进，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见沈清上爱听，百足继续说：“涉阳和清若正盯着极阴门。这一方面是为了打探消息，另一方面是为了偷师。你也知道，极阴门中有极少的一些傀儡来自于天剑宗。傀儡虽没了自我意识，但生平所学仍在。清若就利用自己的美色把极阴门的弟子引到人迹罕至处，然后逼得他们手中的傀儡出手。” 沈清上不觉得清若这种利用自己美貌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她曾经身为凡人，家国破碎后只能凭着自身的美貌和才智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忍辱负重十几年才终于报了仇。她痛恨自己曾经的无力，痛恨无法主宰的命运，所以现在的她才会一个劲儿地追求力量。不过，她到底从那些过往中走出来了。 正因为走出来了，所以她不觉得利用美貌是对自己的一种亵渎，她已经擅于利用这种优势。 见沈清上并没有皱眉，似乎并不反感美人计，百足悄悄松了一口气。毕竟，比起有琴清若来，百足才是最擅长使用美人计的那个。在过去，当他对谁笑得颠倒众生时，往往意味着谁就可以去死了。 “还别说，清若的运气挺不错的，不过几天就真被她遇到了一个由天剑宗弟子做成的傀儡。那倒霉的弟子生前只有化元期，但招式却练得极好，可见是下过苦功的。清若引得那傀儡使完一整套剑法才给了他一个痛快。虽说是魂飞魄散再不能入轮回，但也比继续被极阴门驱使好。”百足又说。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历以后，有琴清若每天带着涉阳偷师偷得不亦乐乎。 “至于主上……”百足觉得自己的嘴角很有抽搐的冲动，“你想听真话，还是修饰过的真话？” “自然是真话。”沈清上把妖皇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 “修饰过的真话也是真话……咳咳，为了打探消息，主上冒着危险奋不顾身地潜入了西北欢城中几个老牌魔道势力的总部。为了正义，一切艰难险阻都不会让他们停下脚步。”百足表情丰富地说。 “那么，去掉这些浮夸的修饰，他们做了什么？”沈清上已经开始摆弄手里的丹炉了。 百足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各种夸张的表情都没有了，面无表情地说：“清善说魔修最喜欢享受，他们虽是修士，在追求力量的同时，却喜欢喝最好的酒，睡最美的人，穿最贵的衣服，吃最香的饭……于是，主上每天就带着清善去洗劫那些各大魔道势力总部的厨房了。他们把这叫做约会。” 沈清上手上的动作一顿，眼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鄙夷：“你们主上……他太纵容清善了。” 如果妖皇不纵容着步清善，那么在沈清上看来，他对步清善的感情肯定不够深；可是妖皇愿意纵容步清善了，在沈清上看来，他这种毫无原则的宠溺是在逼着步清善玩物丧志啊。怎么做都不对呢。 #婆婆绝对是天底下最难讨好的生物# 百足故作委屈地说：“重点不是这个。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没有抓到我想表达的重点吗？” 沈清上已经很习惯百足的套路了，很清楚他接下来的话一定会围绕着“他们都成双成对，只有我如此可怜地空虚寂寞冷”的主题来展开。于是，他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丹炉，根本就没有给百足实现套路的机会，淡定地说：“你要是觉得无聊，就陪着陈艾出去走走。他那个能力很值得培养。” 百足：…… “我替陈艾谢谢大师兄！”相清水的脑袋忽然出现在了镜子中。这话说完，他也没有离开，而是对着沈清上说了一堆最近的收获。虽然沈清上已经从百足那里听过一些了，但还是继续耐心地听着。 百足本来还觉得镜子这种随时能实现面对面通讯又不会消耗过多灵力的发明实在不错，但现在又觉得镜子存在着明显的问题了。为什么其他拥有镜子的人能随随便便插话啊？坚持一对一不好吗？ 相清水的脸上简直已经贴上了“蜡烛”两个字。 在相清水对着沈清上大家长撒娇的时候，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都上线了。沈清上便开始说起了正事，道：“我已经把清善得到的消息尽数转告了掌门。掌门叫我们不用太过担心，不会出大事的。” 正如步清善对天剑宗很有好感一样，掌门其实也很看好天剑宗。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掌门不相信步清善和妖皇的推测。只是，用掌门的话来说，如果天剑宗真的会对上御妖门，那么也肯定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天剑宗人想要对付御妖门。“他们绝对不会是整个门派都想不开了。”这是掌门的原话。 只要天剑宗内部存在问题，这就给了御妖门可操作的空间。 “图开洲上的魔道传承一事传得很开，天剑宗却没有对此表示什么。这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西北欢城是魔修们的老巢，天剑宗虽擅战，却承受不住攻打欢城所带来的损失。但万法宗在不久之后却会就此事向天剑宗施压。理由就是现成的，图开洲上魔修汇聚，天剑宗怎么不缴魔了？”沈清上说。 这种事情本来就含糊。 万法宗不施压，谁也不能说天剑宗是错的；但万法宗施了压后，却同样不能说天剑宗是对的。 同为正道最大的宗门，万法宗和天剑宗之间势必要互相抢占资源。当然，既然大家都是正道，私底下或许可以很龌龊，但不管怎样，在明面上两个门派间却还要兄友弟恭把正道的面子牢牢维持住。 如今，万法宗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来自于天剑宗的把柄，即使这个把柄一点都不牢靠，但这不妨碍万法宗给天剑宗添一点堵。万法宗名下的各种铺子布满了上三洲，打起舆论战来一直都是稳赢的。 御妖门只需要做一些小小的挑动而已。 步清善忍不住说：“把万法宗咬进来，这就是掌门的主意？我现在越发觉得万法宗是御妖门养在外面的一条狗了。一旦有什么事情，御妖门不好直接出面的，就都选择‘关门，放万法宗’。” 相清水立刻就被这个说法逗笑了，说：“掌门好厉害。” 掌门自然很厉害。御妖门中，掌门正和玉镜长老商量事情。玉镜长老还是一副出尘的模样，怀中抱着一只小兔子。这样子的他真的很像凡人传说中清冷的月中仙子嫦娥，当然他是男版的嫦娥。 面色沉静的玉镜长老正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兔子。他的兔子就是他的爱侣。 单身狗掌门觉得自己似乎又被虐了一次。唉，其实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虐啊虐啊，慢慢也就习惯了。掌门为自己掬了一捧同情的泪。他把视线错开，说：“布在真灵宗的暗棋都可以动一动了。” 玉镜长老淡定地说：“这些事情，你决定就好了。对了，上次说到天地大劫，你有线索了么？” 见玉镜说到这个，掌门的神色倒是凝重了一些，摇了摇头说：“并无太多有用的线索。不过，我翻了各类古籍，总觉得这次的天地大劫之所以会来得如此蹊跷，是和上一次天地大劫脱不开关系的。” 上一次天地大劫，是妖修应劫，无数妖修死去，无数妖族灭绝，人修却一步步昌盛了。 第九十五章 这一次又是天地大劫将至，虽消息还没有传开，但妖皇已经信了，御妖门众也已经信了。 信归信，但他们也知道这次的天地大劫来得非常蹊跷。首先，两次大劫之间的间隔期就很不对，和以往的那么多次大劫比起来，上次的大劫其实算起来并没有过去多久。按说，这次的大劫不会这么快就会降临。其次，各类先兆也不对。大劫之前一般都会有先兆作为提醒，但这次先兆也显得奇怪。 “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了。”掌门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上次大劫确实是妖修应劫，但是仔细想想，妖修在大劫过后的结局着实太过惨烈了一些。大劫过后，妖修循着旧例本该损之十之七八，多时能余下三成势力，少则也能余下两成势力。可事实上，上次大劫之后，妖修们……十不存一啊。” 天道无情，却会留下一线生机。但在上次大劫中，妖修的生机好似被彻底断绝了。因此，即使距离上次大劫已经过去了很长的年月，妖修们依然没能振兴起来。他们的生活依然是非常不易的。 玉镜已经明了掌门话中的意思。他抚摸兔子的手便是一顿。这兔子虽然只是一个□□所化，但他既然是玉镜同心同德的道侣，自然能感知玉镜的情绪，便忍不住主动蹭了蹭玉镜的手指算作安慰。 掌门的意思是，在上次的大劫中，妖修被人修算计了啊！ 其实，妖修们的处境至今如此险峻，这里面的猫腻，自然是早就有人看出了不对。但他们一直都认为妖修的衰败是天道所认定的大势所趋，于是就默认了这一切。修士再厉害，还能干得过天道吗？ 妖修被天道放弃了！所以他们应的天地之劫才会如此厉害！ ——绝大多数的修士都是这么认为的。甚至有很多妖修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们自怨自艾。 这就是为什么妖修被炼成法宝，被制成仙丹，被斩妖除魔，被各种毁灭，但却没有一股人修势力站出来帮助他们的原因。要知道，虽说三千世界中的人修多诡诈，但总有些深明大义的人修存在，为什么这些人修从未站出来帮妖修说过话呢？不过是因为现世的主流思想是“妖修被灭是顺天而为”。 于是，那些喜欢“斩妖除魔”的人修，除去他们中很少的一部分的确是真的在斩恶妖除凶魔，大部分都是出于自己的贪婪之心，他们用各种恶劣的方式来对待妖修，甚至把妖修当成未开化的寻常兽类一样食用，行事如此残忍，却依然可以给自己扯面光鲜亮丽的大旗，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 至于那些真正人品高尚的人修呢，他们虽然看不惯某些人修在妖修身上施展的各种残忍手段，但既然“妖修被灭是顺天而为”，他们虽心中怀着怜悯，但为着自己的修为却不会站出来和天道为敌。修行虽是逆天之举，但真正有所为的修士也要懂得顺天。如此，他们在应对雷劫的时候才会更从容。 于是，真正能站出来帮助妖修的人修是少之又少的，而能得到人修庇佑的妖修也是少之又少的。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御妖门这个门派，可以说是修真界中的异类。从小在御妖门中长大的步清善可以很直观地感受到，门派中人对于自己妖宠的爱护。不过，外人对此倒是了解不深，至少在外人看来，御妖门弟子和他们妖宠从契约上来说就不会是平等关系，外人都以为这应该是一种从属关系。 玉镜捧着自己心爱的兔子，他看着掌门，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掌门眯了眯眼睛，又说：“我曾在清善小儿口中听过能量守恒这一说法。这其实很有意思。许是上一次大劫中妖修死伤太多，几乎断了生机，所以这一次大劫才会提前，人修大概是要还回来了。” 天道每次降下天地大劫的时候，虽只有一族应劫，但其实除了应劫那一族会饱受损失以外，其他的族群多多少少也会各有损失。这意味着，在每次大劫中，所有族群中并没有一个绝对的胜利者。 上一次大劫后，既然是妖修没落的，那本该就是人修崛起。 这一点毫无疑义。 可是，人修崛起得太过迅速了，仿佛他们在大劫中一点损失都没有遭受。 这就显得奇怪了。 掌门现在怀疑，人修中或许曾有几方大能选择了逆天改命，他们在上一次大劫中算计了天道，又算计了妖修。于是，妖修才会越惨，人修反而越发昌盛。也就是说，妖修现在的处境都是被算计的！ 去他娘的“妖修被灭是顺天而为”！ 这帮人修真的是太卑鄙了！ 不过，天道又哪里是那么好算计的呢？掌门认为，此次天地大劫之所以会提前，都是因为人修在上次大劫中算计太过了。而这次应劫的就应该是人修了。他们估计会很惨。毕竟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当然，以上这些都只是掌门的猜测而已。 掌门在御妖门中虽然是一位长者，但和无穷无尽的天道比起来，他的年岁就太小了些，甚至都没有经历过上次大劫。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古籍上看来的。如此，他的所思所想自然就有了局限性。 “怪不得真灵宗至今没能卜算出什么……若是天道这一次真的是在‘回报’人修，那么此次的人修就是上次的妖修。不，或许人修的情况会比妖修更惨，他们的结局也会更坏。”玉镜叹了一口气。 掌门点头说道：“如今唯一能窥得天机的就是宝林禅寺的那位九世善人。宝林禅寺一直觉得那位九世善人还能轮回，并且认为清善小儿就是转世者。可现在看来，九世善人在窥探天机后只怕就魂飞魄散了。哪怕他积累了九世福缘又如何？天道铁了心要连本带利都算回来，人修们就只能受着。” 天道根本就是把属于人修的那道生机掐得几乎没有了啊。故而九世善人在窥得一二后不得善终。 玉镜又叹了一口气，说：“我却是没有那么多慈悲心肠的，唯盼着我们整个门派可以安然度过此次大劫吧。”他这话中显出几分担忧，但脸上的神色却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似乎并不担心什么。 “话也说回来，这次的天地大劫虽然不同寻常，但我不觉得人修会因此走上陌路。要知道，人修们在踏上修行之路以前就是凡人，而凡人是天道最钟爱的。和修士相比，凡人的寿命十分短暂，但就一族来说，凡人才是真的气运绵长。”掌门颇为感慨地说道，这样子和他的娃娃脸十分不相称。 图开洲上，妖皇带着步清善去几个魔修大势力中大吃特吃了一遍。当然，他们也没忘记正事。 步清善在几大魔修势力中转了一圈，终于从一些人口中听到了“尊者”这个名字。据说，这个人是忽然冒出来的，一出现就有化神期后期的修为，把极阴门的那对姐妹花掌门迷得差点反目成仇。不过，除了极阴门的雪阴、红阴这两位掌门以外，其余的诸多魔修都不曾见过这位尊者真正的样子。 尊者，这名字听上去就不同寻常。 单单就“尊者”二字，一股单单的中二装逼之感就已经扑面而来了。若是像寻常的魔修们那样加上“血魔”、“屠灭”、“绝杀”、“阴葵”等等前缀，似乎是更霸气了，但其实会显得俗了。 步清善有点不爽，因为他其实也是很喜欢在外人面前装逼的一个人。现在碰上了一个同样喜欢装逼的，他有一种“绝世美女遇见另一个绝世美女”的蛋疼感。他体内沉睡多年的中二之魂要觉醒了。 图开洲上的魔道势力都集中在西北。而因为天剑宗在除魔卫道这一方面的强悍，能在图开洲上活下来并且活得不错的魔修其实都很强悍，个人单兵作战能力是非常强的。再加上魔修们原本就喜欢顺应本心，有本事的魔修那都是一群行事毫无章法的“重度中二症患者”，于是西北一直不怎么太平。 西北魔修们就是一盆聚不起来的散沙。他们谁也不服谁，勉勉强强组起了十三方势力，整天都在互相算计。这十三方势力的老大都很强悍，如果十三方势力联合，他们或许都能和天剑宗一战了。 但就是因为他们是不可能联合的，而独一个势力都干不过天剑宗，于是魔修们只能龟缩在西北。 现在忽然冒出了一个尊者……这些势力竟然隐隐有要联合起来的趋势了。 从步清善和妖皇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个尊者可以用“高深莫测”来形容，他也担得起这四个字。他的修为是高深莫测的，他的来历是高深莫测的，他的样貌是高深莫测的，总之他就是高深莫测的。 西北魔修中知道尊者的其实不多，大约只有十三方势力中真正掌权的那些才知道这个人。并且，这些知道的人很少会主动谈及尊者，他们甚至不说尊者这两个字，而用“那位大人”指代。这是因为他们要“为尊者讳”。能让魔修们做到这一点，也可以看的出来，尊者的实力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 步清善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妖皇的保驾护航能进入魔修势力的内部如入无人之地，也不可能知道尊者的存在。不过，哪怕是他们把老牌势力总部都当成自家后花园来逛了，他们得到的消息也很有限。 总之，尊者真的是太神秘了。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个吸引魔修不断赶往西北欢城的传承竟然不是一个彻底的骗局。 当然，事情的真相和流传的消息还是有一点出入。传承本身是没有的，但据说是尊者想要收徒，如果一位魔修有幸被尊者看中了，那么他所能得到的一切甚至比得到一个传承本身更显得实惠。 按照十三方势力原本的意思，他们是打算把“尊者想要收徒”这个消息捂死的。毕竟，这些势力中原本就有不少魔修，他们都希望自己这一方的魔修能被尊者瞧上。要是消息传开了，这不是分薄他们的机会吗？可是，尊者示意极阴门把这个消息传开，十三方势力不敢对着干，便也帮忙传开消息。 近来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魔修众多，但似乎尊者并没有瞧上其中任何一个人认作徒弟。 若只是这样，魔修完全可以来了又走，西北欢城中不会短短时日就汇聚了如此众多的魔修。但是，据说尊者在选择徒弟的时候，会把人引入一处黑石铸造的大殿中。进入大殿中的人虽然不得见尊者真面，他们在大殿中的修行速度却能一日千里。进入大殿一日，甚至能抵得上他们在外修行数年！ 如果只是增加修为也就算了，那种卡着境界的魔修在进入大殿以后甚至能直接突破！ 修士突破不易。魔修想要增加修为往往比道修容易，但他们想要突破则比道修难很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尊者的这个大殿自然让人趋之如骛。而进入这个大殿是有两种方法的，一种就是参与尊者的选徒大会，这种机会只能使用一次。还有一种则是投靠尊者。第二种方法则只有少数人能知道。 因为尊者的存在没有透露给太多的人知道，那些进过黑石大殿的魔修们，他们中绝大多是都以为自己是真的进入了一个传承秘境。这个秘境既然能如此奇妙，他们去过一次以后就都不愿意离开了。 随着进入过大殿的人增多，众人就越是这大殿妙不可言，于是就吸引了更多的魔修前来。这一切仿佛陷入了一种循环之中。魔修大都不服管教，但因为尊者的存在，西北欢城中依然丝毫不显乱态。 “这尊者听上去确实厉害，和你比如何？”步清善伸出手指戳了戳妖皇的肋下。 妖皇抓住了步清善乱动的手指，阻了他这种类似于调戏的动作。这些天他跟着步清善听了一些关于尊者的消息，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但此刻听见步清善这么问，他故意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步清善苦恼地说：“我不知道才会问你啊……从情理上来说，我当然是希望你更厉害。可是，这个尊者既然能搞出这么多事，手里更是还有一个能助人提升修为的好东西，这来历就显得可疑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尊者许是和我一样，是从大世界来的。”妖皇立刻就承认了这一点。 按照妖皇拥有的眼界来看，尊者手里的那个黑石大殿必定是一个半仙器。因为只有仙器才能一再地助多人突破。而拥有仙器的人，必定不会是中小世界的人。他肯定会有一个更符合身份的来历。 “于是，我就想不通了。一个拥有半仙器的人，他待在中世界里，图什么？”步清善不解地说。 仙器，这是不存在于三千世界中的东西。唯有降了半格的半仙器还勉强可以被法则接受。尊者手里既然有个半仙器，哪怕他自己实力一般（和大世界中的大能比），总体实力却也不能让人小觑了。 不过，尊者很明显是个修魔的。也就是如妖皇这样的，他对人修的正道魔道都没什么偏好，才会称尊者手里的东西为半仙器。若是其他的人，知道尊者手里有这样东西后，只会称呼它为半魔器。 但不管是半仙器，还是半魔器，拥有过它们的人无不是能在大世界中的呼风唤雨的人。 像妖皇这样，他之所以会避入中世界，当然是因为他在大世界中遭受追杀待不下去了。即使是到了现在，妖皇“吃”了邪魔，实力都有所恢复，但百足、涉阳和骨含都还伤着，并没有恢复鼎盛的实力。他们是不得已出现在中世界并待在这里的。可是，这位尊者既然拥有半仙器，不会这么倒霉吧？ 半仙器越强大，就越显得这位尊者实力不济了。也许，他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半仙器？ “他的实力肯定不如本座。”妖皇淡定地说。 妖皇都敢在景兴中世界中横行无忌，基本上没什么顾虑。但这位尊者，他明明想要收徒弟，却不敢直接把这个消息传开，反而是用一个“传承出世”的假消息吸引众多的魔修前来，这里面摆明是有问题啊！可是，极阴门等十三方势力的掌权者对他的尊敬和畏惧却又不是假的。这里面似乎矛盾了。 这里不过是一个中世界，尊者实力强大又拥有半仙器，他还会畏惧什么？ 妖皇怀疑尊者或许还没有把半仙器彻底认主。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半仙器。就算只认了一半主又如何？妖皇曾经的诸多法宝都已经在那一场大战中消耗殆尽了，他的储物空间中虽还有不少东西，这些东西对于步清善来说是难得的好物，但在对上真正的大能时，已经不能给妖皇更多的帮助了。 如此，妖皇虽然不愿意在步清善面前承认自己的弱势，却还是提醒步清善说：“先不要招惹那个人，半仙器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反正那个人一直行事小心，只怕有所顾忌，我们不如静观其变。” 步清善知道深浅，道：“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他仅仅是个小金丹而已，在他这个年纪，他是个天才，但若是真叫那位尊者发现了什么，妖皇自己肯定能应付过去，可步清善必然就会成为妖皇的累赘了。至于沈清上几个，他们的修为更是不如步清善，百足他们重伤未愈，步清善不免担心起来。 妖皇摇了摇头，说：“这倒是不必。不如我们暗中推波助澜，把尊者的存在告知天剑宗？” 天剑宗嫉恶如仇，他们眼中大都是容不下沙子的，他们恨不得图开洲上一个魔修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之所以还留着西北的魔修未除，不过是担心把魔修们逼急了会狗急跳墙。而若是魔修们真联合起来了，即使天剑宗是正道三宗之一，他们也是要吃亏的。天剑宗担心打了老鼠会伤玉瓶。 现在魔修中出了一个尊者，虽然十三方势力还是不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盘散沙迟早会被聚起来的。天剑宗可不想见到这个。他们虽然肯定在西北安插了探子，但若是步清善不帮忙，探子们根本得不到如此隐秘的消息，若等尊者真把魔道联合起来以后，天剑宗就算听到风声，那也已经迟了。 听见妖皇这么说，步清善立刻不怀好意地笑了：“等天剑宗知道西北有了这么大的危机，他们肯定是要着手对付西北的。如此，他们自然就腾不出手去找我们御妖门的麻烦了。倒是便宜他们了！” 天剑宗的大本营在图开洲上，他们得先确保大本营无事，才敢去找宁中洲上的御妖门的晦气。 不过，这样一来，御妖门的危机虽然解除，但步清善也算间接帮了天剑宗一个忙。这让他不爽。 听出了步清善话中的不痛快，妖皇微笑着说：“哪里就便宜他们了？拥有半仙器的人岂是好对付的？若是天剑宗真要大手笔地对付西北魔修，那个所谓的尊者或许会出手。到时候，天剑宗只怕要将半个门派折损在这里。”妖皇不害怕那位尊者，这并不意味着天剑宗就同样可以不害怕那位尊者了。 步清善忍不住翘起兰花指，故作娘娘腔地戳了妖皇的胸口一下：“哎呀，冤家你太坏了！” 妖皇：…… #道侣浑身都是戏# #道侣身上的戏太多，以至于我手痒痒想揍人，怎么办# #道侣身上的戏太多，以至于我手痒痒想揍人，但隐隐又觉得应该配合他，怎么办# 妖皇虽然一直很愿意纵容步清善，但他觉得自己的节操底线还是应该守住的。于是，他握住步清善的手，把他的兰花指压了回去，把刚刚那一幕彻底丢出脑海，说：“你……算了，你高兴就好。” 两个人都是说干就干的人，既然要助天剑宗“一臂之力”，立刻就去魔修势力中排查哪些人会是天剑宗的探子了。他们要把自己摘出来，就得借探子的手把尊者的消息很自然地送出去，只有那些探子得之不易，天剑宗才会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并且愿意为了这个消息做出“正确”的反应。 排查探子需要一点时间，索性这边的事态不急，步清善也就颇有耐心地做起了这件事情。 等到把尊者的消息共享给沈清上几人以后，沈清上颇为意动。他不是贪心的人，也有自知之明，当然不会去觊觎尊者手里的半仙器。只是，他醉心炼物一道，若是能有幸目睹半仙器的风采，对于他修为自然大有助益。对于这种专心炼物的修士来说，天赋很重要，勤奋很重要，而眼界同样很重要。 “不若我去那黑石大殿中走上一遭？听闻只要魔修去自动报名就有机会了。”陈艾主动说。 在场众人中，唯有陈艾和相清水走的不是正经的道修路子。但相清水的力量体系和三千世界中的修士格外不同，或许能被人看出什么来，他自然不能去冒这个险。陈艾却是可以的，像他这样的半人半魔虽然特殊，但三千世界中总还有一些例子存在。如果他们真要去试探尊者，也只有陈艾能去了。 自从陈艾跟了相清水后，虽说他是被契约成仆从的，但相清水并未折辱他。他在青阳峰上过的日子甚至比他在万法宗中过得日子好太多了，所以陈艾虽然情绪淡漠，心里还是有一些感激。如今，他既然能帮上忙，就很愿意做这件事情。更何况，既然黑石大殿能提升修为，他去了对自身也有好处。 妖皇眉一挑。他其实不关心陈艾。但看在陈艾所契约的那个血婴曾经做过他的储备粮，他仍是开口提醒了一句：“我劝你不要去。去过黑石大殿的魔修们虽然提升了修为，谁又知其中没有隐患？” “你是说境界不稳吗？这没有关系，日后多加巩固便是了。”陈艾小心翼翼地说。 “愚蠢！”妖皇毫不客气地说，“既然是半仙器，自然会有一些独到之处。我仅仅是举个例子，那些入过半仙器并提升了修为的人，他们是不是欠了半仙器主人一个机缘？谁知道这个机缘日后会用什么还呢？如果是用全部的修为来还呢？如果是用所有的气运来还呢？他们日后定是要倒大霉的。” 众人皆惊。陈艾更是吓得眼睛都睁大了。 妖皇又说：“大世界和中世界到底有什么不同？灵气充沛程度？这其实不算什么。哪怕是灵气极其匮乏的小世界，我种几条极品灵脉下去，再摆上一个高阶的聚灵阵，我也能叫周身的灵气充沛程度直逼大世界。资源多寡，终究是身外之物。修士们之所以向往大世界，是因为法则的深浅不一样。” 小世界的法则之力最弱，中世界的法则之力已经开始完善，至于大世界的法则……那是已经极致到可以隐隐触摸到仙界的法则。如此，修士们如何能错过呢？这也是为什么大世界的修士眼界最宽。 “这也是为什么你之前一直在小世界中轮回，因为小世界的法则是最好蒙蔽的。”妖皇指着步清善说，“如你这样注了水的十世善人，在中世界内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没有空子让你钻。所以，你在小世界中一直轮回了九世，算上你最初的一世，已经成了十世善人以后，才会被投生到中世界。” “而大世界的法则既然能容得下半仙器，更是你们非亲身经历所不能想象的了。”妖皇继续不急不缓地说着，“修士们逆天而又顺天，能找到自己所证之道的，往往已经触摸到了一丝法则。天赋秉义的修士更是能利用那一丝法则！那位尊者或许靠着自己不能利用法则，但有了半仙器却是能了。” 一个能利用法则的人，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利用了法则之后，或者说是钻了法则的空子以后，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都能不沾因果了。这就和凡人的法律相似，哪怕一个人杀了人，但他钻了法律的空子，法律不能判他有罪，那么他就是无罪的，就不能被判死刑。一个修士不沾因果，那么即使他恶贯满盈，他飞升时的天劫也不会刻意加重。 所以，妖皇不相信那位尊者会如此好心，他难道真舍得不计代价地让众多魔修增长修为吗？这怎么可能！他此刻没有收取报酬，这只能说明他图谋的东西更多，多得现在这些魔修们还都付不起！ 听了妖皇的话以后，大家都倒吸一口气。 相清水情绪直白，便说：“既是如此，那半仙器真是叫人趋之若鹜了。” 步清善立刻神情紧张地看向妖皇。 妖皇忍不住靠近步清善蹭了两下——这动作神似当初的小猫——才神色淡定地说：“你放心，不过是一个半仙器，这还不至于叫我心生波澜。”虽说，他若是有个半仙器，日后行事就更方便了，但一个半仙器还不至于让他贪念缠身。他是想要获得无上的力量，这没错，但他不会沦为力量的奴隶！ 步清善立刻就放下心来，说：“待我们图开洲上的水搅混，我们便回御妖门吧。” 妖皇十分满意，终于把步清善心甘情愿拐回去了，不枉他说了这么多。待他们回去，就该举办盟誓大典了。这一回，任他沈清上如何阻止，都没有用了。毕竟，这回可是步清善铁了心要回去的！ 哼，就知道小清善对他最好了，才不舍得让他直面危险呢！妖皇觉得自己实在机智。 虽然偶尔会被百足偷偷吐槽情商不高，但妖皇毕竟是妖皇，恋爱中的人谁没有一点小心机呢？！ “如此，你们想要黑吃黑的就抓紧时间赶快黑吃黑，你们在图开洲上不会停留太久了。我在安港城等你们。”沈清上通过魔镜说。他因为之前要回宗门报信，至今还没有抵达图开洲，仍在半路上。 身为大家长的沈清上自然能看出妖皇的不良意图，但是拥有半仙器的尊者太过危险，沈清上不放心师弟师妹们在西北欢城停留太久。和他们会遭遇危险比起来，嫁师弟也不算什么惨剧人寰的事了。 陈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没能帮到你。”他原本还想帮沈清上去感受一下半仙器的。 沈清上确实觉得遗憾，不过并没有太过遗憾。他温和地说：“无妨，你们就该安全为上。” 百足赶紧说：“半仙器虽然难得，但一方大世界中总有那么一两件。此次错过便就错过了，待我们日后一起去了大世界，总有一些机会可以见到半仙器的威能。”他到底不忍心让沈清上太过失望。 沈清上应了一声。 有琴清若之前一直没有插话，此刻才说：“那位尊者到底是合来历？你们可有线索？” 这个问题，步清善之前已经和妖皇讨论过了，说：“并无什么线索。大世界也有三千，这三千虽是泛指，也可知大世界的数目并不少。谁知道他是从哪个世界来的！”妖皇虽然曾在一方大世界中呼风唤雨过，但也不过是一方大世界。他没有见过的东西还多着呢，所以也想不到那个尊者的来历。 若妖皇是独身一人，他还可以直接找上尊者面对面地试探一回，但他如今多有顾忌，便还是不暴露为好。不过，一方中世界中竟然藏了一个拥有半仙器的修士，妖皇还是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 如果没有步清善，这方中世界或许和其他中世界一样，并无太大的区别。但如今天地大劫将至，而步清善却是景兴中世界的人，这就显得景兴中世界格外不同了。他的身上奥妙太多，比如说他明明是个修士，按说已经断了尘缘，却还是有着难以计数的凡人气运，天道必然想要利用他做些什么。 天道的棋盘，谁也看不透。但是，妖皇可以肯定，步清善必定是比较关键的一个点。在这样的情况下，妖皇当初命悬一线时动用了他父亲留下的法宝，就被传送到了步清善面前。如今，却又出现了一个拥有半仙器同样疑似于来自大世界的人，莫非他和妖皇一样，也是天道事先步好的一道棋？ 这种想法让妖皇醋意横生。于是，他更要想办法阻止那个尊者和步清善见面了。 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在小清善心中与众不同就够了！妖皇的隐性占有欲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有琴清若又问：“那么，之前宇文皇室中的那些事情会是这个尊者弄出来的吗？既然极阴门的两位门主都已经成为了他的……咳咳，暖床人，那么他要操控极阴门做点什么，必然是很容易的吧？” “这些阴谋诡计都是小道，那位尊者既然来自于大世界，怎么会沉迷于小道？”步清善说。 妖皇并不放弃任何一个抹黑那个尊者的机会，虽然他从未见过那个人。他冷哼了一声，态度冷淡地说：“可是，这不妨碍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他既是魔修，自然是世道越乱，越有助于他的修行。” 有琴清若叹了一口气。她曾为凡人的时候，是经历过家国破碎的，她更是乱世的直接受害者。虽然说她忍辱负重地活了下来，但她也承认，那活得太过辛苦。如今，宇文皇室已经几乎走到了末路，即使还有宇文公主在，但气运既然已经不属于宇文皇室了，那么这个国家迟早是要换一个皇帝的。 图开洲上，乱世将至。修士们还照样生活，凡人们却要过苦日子了。 有琴清若的心中一时生出了诸多感慨。 “我猜，天剑宗内部大概存在着不小的分歧。一部分天剑宗人只知道埋头苦修，对于他们来说，天剑宗很重要，名誉很重要，修为更重要。这些人还算可敬。但是，还有一部分天剑宗人却野心勃勃，想要扩张势力并且拥有更多的资源。”沈清上的声音从镜子中传来。大家又一起看向大师兄。 “后者若是心正也就罢了，我猜他们应该早已经走上歧途心术不正了。于是，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利用埋在极阴门中的探子对上了宇文皇室，想要把这个第一世家干掉。那位尊者估计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他并没有阻止，他或许另有算计。关于这一点我的看法和步大猫一样。”沈清上说。 “步大猫？” 沈清上淡定地说：“我一直不知道某人的姓名，只知道他以前是小猫，现在化作人形便叫大猫吧。而他既然快要嫁入清善师弟家了，自然随了清善师弟一样姓步。怎么，我难道说错了？” 大师兄永远都是威武霸气的！各种阴谋阳谋都是信手捏来呢！ “沈百足？好像不是很好听啊……但也勉强能接受吧。”百足故意做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步清善立刻盯着妖皇，一字一句地说：“对哦，我至今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谈恋爱谈到这份上也是醉了。果然是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还好他不是凡间的皇帝，否则妖皇就是倾国倾城的妖妃了。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妖”妃啊！ 妖皇：…… “这个我们私下再说吧。好不好？”妖皇放低了语气，放缓了语速，眼中立刻显出了一点可怜。 围观了这一切的百足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真相。 妖皇不全是用美食打动小妖后的，他的恋爱真谛绝对是不要脸，很不要脸，彻底不要脸！ 百足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这么美的脸不能不要啊。_(:3」∠)_ 沈清上哼了一声，继续说：“那个尊者大约是想要让图开洲上的凡人界和修真界同一时间都乱起来吧。虽不知道他所图谋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他肯定不满足只弄乱一个图开洲。上三洲只怕都在他的计划内。不，或许景兴九洲都在他的计划内。中三洲上还有不少修士，而下三洲上虽然只生活着诸多凡人，但照着图开洲来看，那个尊者是连凡人都不想放过的。如此，他自比天剑宗更让人头疼。” 若是没有妖皇，一个拥有半仙器的大能在中世界内几乎是无敌的。而如果那个尊者的图谋真的如此之大，那么御妖门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了。大家一时间都有些沉默。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如此，也可以解释那个尊者为何小心行事了。中世界或许没有人能克制他，但大世界中肯定是有的。别的门派暂且不说，正道三宗都是大世界中某派的附属门派，他们自然有方法能联系大世界。如果他暴露了自己，只要中世界的人向大世界求救，他就不能像现在这般逍遥了。”沈清上又说。 涉阳难得说了一句话：“有些厉害的魔修……他们想要增加修为，有时候会丧心病狂地把整个小世界血祭了。”虽然至今没听说过有魔修敢血祭一个中世界的，但指不定尊者就是这样的疯子呢？ 正道三宗都可以向他们的总宗求助，御妖门却不能。御妖门的根基在景兴世界，御妖门全部的势力也都在景兴世界。这个门派虽然历史悠久，在景兴世界中占了一定的位置，但门派中从未有过大能顺利从化神期提升到出窍期，然后被接引到大世界中去。也就是说，他们在大世界中无人可用啊！ 妖皇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御妖门在大世界中无人可用，他有啊！ 如果把整个御妖门搬到大世界中……虽说门中暂且没有出窍期及以上的修士，但是架不住化神期的修士多啊（那些住在隐居之地的老祖宗们大都是化神期的）。虽出窍期以上还有大乘期和渡劫期，还有渡劫失败专修的散仙。但是，化神期的修士多，这也够看了。至少，他们不能任人欺凌了。 而且，等到了大世界中，谁又能说那些隐居之地的老祖宗们不能迅速突破到出窍期呢？ 妖皇忍不住“含情脉脉”地看向步清善，他觉得自己遇到步清善以后，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听了妖皇的话，沈清上又忍不住给妖皇泼了冷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你原先所在的昊穹大世界中，那些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吧？既然你都已经‘死’了，人走茶凉，就算你以前有不小的势力，只怕现在都已经被瓜分了。”除了百足、涉阳和骨含，妖皇手里再没有别的可用的人了。 妖皇不怎么在意地说：“这有什么，不过是一群手下败将。待我回去，挨个再揍一遍，妖皇便还是我。御妖门中多妖修，两方势力可以融合得很好。”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御妖门不肯屈居人下。 妖修们其实大都简单粗暴，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但是，御妖门中不光有妖修啊。 好在，按照妖皇的推测，御妖门其实的妖修做主的……那么，他应该能把整个御妖门“吃”下。 “这些事情日后再说，不到万不得已，御妖门不必整个门派都迁移。既然现在有人想要把水搅浑，而我们洞察了先机，就更要浑水摸鱼了。先不说了，我要联系一下掌门。”沈清上说。他独自回门派传了一回消息后就学乖了，把自己炼制的镜子送了一面给掌门，如今也能直接和掌门联系了。 天剑宗在图开洲上经营了万万年，安插在魔道中的探子自然很有一些。步清善和妖皇花了不多的时间就找到了一个地位还算不低的探子。他们引着那个探子自己发现了尊者的存在。当然，这个探子能知道的消息并不多，只知道魔道出现了一个能一统魔修的人物。但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惊骇了！ 见消息顺利传回了天剑宗，步清善几人也不多留，迅速退回了安港城。这里靠近离海，他们雇上一条红莲舟，便可以离开图开洲了。步清善又特意给衡康传递了消息，衡康便也迅速退了回来。 再次见到衡康，步清善显得非常高兴。此次他们在图开洲上经历颇多，又得了不少消息能解御妖门的危机，可以说是意义十分重大，而他们注意图开洲的起因之一却是衡康最初给步清善传的消息。 见步清善和衡康相谈甚欢，小心眼的妖皇把步清善拎回了房间里。 红莲舟上的配制很高，舟上房间众多，虽然每个房间不大，都布置得都很精巧玲珑。妖皇自然和步清善住了同一个房间。步清善窝在妖皇的怀中吃着葡萄，甜中微微带了一点酸的味道刚跳上舌尖，又被妖皇夺去。他非常感慨。当初来图开洲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回去时却可以如此享受。 然而，老天爷似乎就存心不让他舒适太久。到了离海深处，红莲舟忽然大幅度晃荡起来。 “来的时候，我就骑着一柄破剑，一路上尚且平平安安的。现在花大价钱坐了红莲舟，竟然遇到危险了？这都叫什么事儿！”步清善忍不住吐槽说，“这可是号称最安全的渡海工具红莲舟啊！” 衡康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心虚。 他一直运气极差，幼年坎坷，此后也一直不顺。若不是有大毅力，他早就废了。当初闯小秘境的时候，他便是差点死在里头，好在有步清善的丹药相助。而就拿他这一路来说吧，衡康来图开洲上的时候遇到了龙吸水，此刻他回宁中洲了，又遇到了龙吸水。他不免觉得整船人都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凭着妖皇的修为，龙吸水一点都不可怕。但是，前提是他和步清善没有被卷入空间裂隙啊！ 第九十六章 步清善醒来的时候，他全身都痛着。 他自修行以后，一路顺风顺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过了。 不过，当初他在小世界中轮回时，这种痛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所以，其实步清善还算习惯这种疼痛。他虽被惜花老祖“娇养”着，但并非什么不能吃苦的人。只是这痛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 步清善知道自己的内脏受了很严重的伤。他虽然是混元灵根，体内自有小循环，而这种小循环可以慢慢修复他体内的伤，但这个修复的过程就更显得痛了，比单纯受伤要痛得多。步清善知道自己应该保持不动。一动不动还能缓解一些疼痛。但是，他必须要咬牙起来了，因为他得尽快找到妖皇。 时空间隙那种地方，根本就不是肉体凡胎可以待的！ 为什么中世界的修士只有到出窍期才会被接引到大世界中去？（一些特别天才的除外，另有奇遇的也除外）。因为，出窍期的修士带着一些特制的法宝才能平安穿过中世界和大世界间的时空间隙。 若不是妖皇一力护着，金丹期的步清善在进了时空间隙后就立刻是一个死！ 但就是有妖皇护着，步清善和妖皇两个人也并没有什么特制的法宝。这意味着在他们被卷入时空间隙的刹那，妖皇是实实在在用自己的肉体把步清善护下的。哪怕妖皇的修为深不可测，他受的伤只会比步清善更严重！虽说他们在时空间隙中只待了数息就随便找了个出口抛出，但伤已经形成了。 如今，步清善身上的伤已经严重到让他动弹不得，那么妖皇的情况只怕更加不妙！ 而且，步清善已经从周身灵气感觉到，他们只怕被随机送入一个小世界了。小世界的灵气充沛程度远远比不上中世界。步清善自从修行入道以后，已经习惯了待在中世界，如今行动更是不便了。 步清善咬牙撑起，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他伤得更加严重。若是他想要走动寻找妖皇，只怕他立时就交待在这里了。修成金丹以后，步清善何曾还有过如此举步维艰的时刻？他那一身金丹的修为都仿佛散了个一干二净。他仿佛成了一个凡人，还是一个重伤畏惧身负顽疾动弹不得的凡人。 当然，步清善的修为不是真正废了。这只是一种形容而已。 但步清善还是要起身，他要去寻找妖皇。为了妖皇，他忍受这一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也只有到了这时候，步清善才忽然明白为何童话中的美人鱼可以为了心爱的王子忍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的痛苦。那都是因为爱啊，这个说法虽然显得既苍白又矫情，但确实是因为爱啊。爱就是能如此伟大。 更何况，妖皇还对步清善舍身相护。若说步清善原本的心意只有七/八分，如此立时就有了十二分。莫怪步清善先前不够心诚，只是人的感情都是如此的，你予我全心全意，我才会还你十全十美。 步清善原本就有一点点被害妄想症，他其实比妖皇更缺乏安全感。 步清善的五孔中已经溢出了血。口中流血已经不算什么了，竟然还有不少血从他的鼻子里、眼睛里、耳朵里流出来。身体的疼痛已经到达了极致。他闷哼一声，把那些抑制不住的呻/吟如数咽下去。 好在步清善的运气不错，当他起身，他才发现妖皇化作了小猫的样儿，正缩在他的胸口。 不过就是步清善现在的伤势太严重了，于是就连小猫趴在他胸口的这一动作都没有被他发现。他的五感之中，只有眼睛还能隔着血色的红雾模模糊糊见到一些东西。于是只有当他完成半起身这个动作后，他才注意到小猫。而他的神识更是完全不能动用了，一用，他就有一种灵魂被割据的疼痛。 万幸小猫正趴在他的身上！ 见自己没有和妖皇分开，步清善松了一口气。他前一秒还能咬牙坚持，下一秒那口气就从他胸口散了去。步清善重新躺回了地上。他身上的衣服和他藏在身上的诸多储物袋都已经在空间间隙中被卷走了。这其中的损失自然不必多少。好在他还捡回一条命，好在那枚空间手镯还牢牢地戴在手腕上。 步清善花了大力气从储物镯中取出几块上品灵石。灵石中的灵气入了他的身体，灵石本身就化作灰尘消散了。如此吸收了小二十块灵石之后，步清善只觉得越来越多的灵气在他的筋脉中横中直撞。他更加痛了，但伤口被治愈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了。这些痛苦加注在身上，步清善只能忍着，再忍着。 小世界中虽修士少，但并不是没有的。步清善怕自己虎落平阳被算计，因此希望自己伤势的痊愈速度更快一些。小猫如今情况不大好，唯有他强大起来，他才能在此方世界保护好自己和妖皇两个。 如此，灵气在步清善的体内循环了十个周天，他才终于能站起来了。 步清善情况略微好转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小猫的情况。小猫的伤也是极重的，若这不是妖皇，换做任何一个肉体强度比不上妖修的人类修士，小猫这会儿只怕已经死了。好在妖修身体强悍，妖皇的恢复能力便是在妖修中都是顶尖的，于是小猫身上生机未断。但这并不意味着小猫就是好的。 再有一个，妖皇原本就身魂分离。他那时候大量吸收了那些来历不明的邪魔，才能让灵魂重新附着在身体上。如今，他化作小猫，并不仅仅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是因为那些原本可以让他逍遥数年的邪魔已经被消耗殆尽了。也就是说，如果不想办法再找到一些邪魔让小猫吸收，妖皇就变不回来了。 邪魔不是那么好找。当初被妖皇当过一阵子储备粮的血婴又不在他们身边。 步清善抱着小猫，却看不到一步开外就跟在小猫身边的妖皇灵体。时空间隙不是那么好闯的，灵体已是身形不稳。这情况和妖皇当初刚刚被传送到中世界与步清善签订契约的时候差不多了。看着这般痛苦的步清善，妖皇心疼万分，但此刻的他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让强势的妖皇觉得非常憋屈。 步清善从储物镯里翻出一瓶疗伤的药给自己服下去。他的情况已好转了一些，足以承受丹药中的药力了。但他不敢贸然给小猫服用丹药，若是小猫现在连丹药都承受不起，给他丹药反而是害了他。 丹药被吸收以后，步清善又取出衣服给自己穿上。好在他还有储物镯，而且重要的东西大都放在储物镯内，否则这样的损失他根本就承受不起。至于那些被卷走的储物袋，里面虽然有不少的灵石，也有一些其他的得用之物，但只要能从时空间隙中活下来，这一点损失已经不被步清善看在眼里了。 野外不好落脚，步清善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猫，前往凡人聚居的城市。 他虽是金丹修士，但因为尚未痊愈，如今只能发挥出化元期修士的实力。不过，这点修为在小世界中已经勉强够看了。毕竟，小世界中虽然偶尔也会冒出一二金丹修士，但大部分的修士修为都不高。在大多数门派世家中，筑基期的修士就能成为长老了。步清善曾在小世界中轮回过，知道不少。 而且，步清善打算暂且先生活在凡人界。那些凡人更是不能伤害到他了。 于是，这一日甄妙国的都城中来了一位年轻人。这位年轻人脸色苍白，眉间郁气未散，显得很有几分羸弱。不过，这人身上气度非凡，一看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因着过几日就是科举之日，外地的考生源源不断地赶往都城，这位年轻人虽然很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意思，但到底没人觉得奇怪。 所谓大隐隐于市，步清善在最好的客栈中包了一个房间，就彻底闭门不出了。他这样子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闭门苦读了，倒也符合那些人对他“书生”这个身份的定义。 “你这样子懵懵懂懂，倒是让我又忍不住想要欺负你了。”步清善正和小猫说着话。 小猫自然是没有什么反应的。它有气无力地趴在一边。它虽是自愈能力很强，但这花光了它的力气。步清善虽然说着玩笑话，但心里非常沉重，他口中就像是吞了无数的黄连一样时时泛着苦味。 “你总说我身上凡人气运深厚……我却不知道凡人气运如何有助修行，要不我在这里想办法弄个国师当当？你觉得怎么样？”步清善又问。他们暂时没法离开小世界，只能在小世界中多加谋划。 虽知道小猫不会回答，但步清善还是不管什么事情都和他商量。 “我总要更努力些，不能每次都让你护着我……若是……”若是你出了事，我只怕立时入魔。 97.第九十七章 对于已经习惯在中世界中修炼的步清善来说，小世界中的灵气太过微薄，虽他的体内自有五行小循环，可这一点只勉强够他养伤，若想更近一步就难了。以他如今这样，想要离开小世界是不能的。 不过，步清善相信宗门不会放弃他。他当然需要自救，但如果自救之路太过难走，总有一日宗门也会找到他的。对此，步清善并不如何担心。只是，他不知道沈清上几人都被卷去哪里了。若他们还在景兴中世界便罢了，若他们也被卷入了时空间隙，百足几人的修为并不如妖皇，只怕是凶多吉少。 因有着如此种种的担忧，再加上小猫的状况并不好，步清善自然心中郁结。 事到如今，竟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步清善坐在二楼，点了一壶最好的茶后，便不做声地听着别人高谈论阔。因着临考在即，都城中多书生狂士，因此在公众场合发表高见的人并不少。也是巧了，步清善选的是城中最好的一家酒楼，酒楼的后台据说是朝中显贵。若是发表“高见”时，正巧被贵人听见了，这些书生便能一步登天了。 有人在歌功颂德，亦有人在针砭实事，步清善作为一个过客，并没有把这些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被坐在角落中的两位书生吸引了。这两位书生的口音有些古怪，官话说得并不算太好。 “……边城不过才安稳几日，京中就是一派歌舞升平了。” “慎言！” “高兄，你且放心，这话只出我口，只入你耳，他们都是听不到的。” 这两位书生不同于一般的书生，竟然多少都习过一点武。他们的说话声很轻，别人的确是听不到的，但是步清善不一样。作为一个修士，他耳聪目明，连两里开外一只蚊子扇翅膀的声音都听得见。 在这两位书生的话中，步清善了解到，他们的祖籍就在边城。那里和明国接壤。 明国是一个大国家，甄妙国不久前还只是明国的附属小国，需要年年向明国上供。不过，在一年前，明国那位战无不胜的老皇帝病了，退位成了太上皇，新掌权的小皇帝性子软弱，朝堂就被几位重臣把守住了。再加上明国国内又接连发生了好几场天灾，如今自顾不暇，于是甄妙国迅速独立了。 甄妙国的朝堂其实也相当混乱，明明整体形势不好，文臣还一再地打压武臣。如今明国确实存在着一些问题，但狮子就算是病了那也是狮子，文臣们却偏偏看不到这一点，恨不得立刻把武将全部拉下马。这两位书生来自边城，见过战场，看待问题比那些纸上谈兵的更为深刻，因此不免忧心忡忡。 再说这明国，明国建朝不过四十多年。前朝原叫泰朝。泰朝末年，藩王割据，一个好好的国家竟然被分割成了五个小国。其中一个小国中，藩王荒/淫/暴/政，便有人揭竿而起，直接把藩王干掉了。然后，这位能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花了几年时间把其余四个小国全部灭了，一统天下，建立新朝。 这位能人便是明国的开国皇帝，也就是现在因病退位的太上皇。 这两位书生虽然心中颇有见地，但他们到底不敢在公众场合说出太多“与众不同”的见解来。见他们转了话题，步清善便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他抱着小猫就去了城中的一家较为有名的书坊。 小二收拾桌子的时候，便见步清善所点的茶水竟是一点都没有动过。 “怪人……”小二见没有人注意自己，便偷偷把那上好的茶水喝了。他牛嚼牡丹似的灌下去，竟然也品出了一两分甘甜。小二砸了砸嘴，只觉得十两银子喝下肚，自己仿佛也变得金贵起来了。 步清善在书坊中找到了几本讲风土人情的书。不过，这些书大部分说的都是甄妙国内的事情，对明国提得很少。他便又独自去了皇宫内的储书阁，终于从近几年的史书中窥得了一二分明国之事。 明国开国至今一共有三位皇帝。一位便是开国皇帝，一位便是现任的小皇帝，据说被重臣把持住了的那个。还有一位皇帝是被追封的，称孝诚帝。孝诚帝是开国皇帝的长子，现任皇帝的哥哥。他出生才三天就死了，死后被追封为太子，等到开国皇帝退位，现任皇帝登基的时候，又被追封成皇帝。 这其实于理不合。但是，开国皇帝在追封长子为纯荣太子的时候，就直接又下了一道圣旨，言明等他退位后，新皇登基时必须追封纯荣太子为皇帝。那个时候，开国皇帝正处在他权势的顶峰，就算是于理不合，又有谁敢出言辩驳呢？更何况，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也是一心希望长子封帝的。 而自从步清善知道孝诚帝的存在以后，他的面色就有些古怪。 步清善原本是想要待在甄妙国内捞一个国师当当的。小世界内修为不易，他只能想办法借助凡人气运了。（这种情况和宇文皇室不一样，步清善并没有想当凡人的皇帝，他只是想要钻一下空子。）结果当步清善知道明国孝诚帝之种种事情后，他立刻放弃了甄妙国，决定马上去明国看看。 “你说……这会是我在小世界中轮回的第一世的父母吗？”步清善动作轻柔地抱着小猫，问。 小猫自然无法回答他。因为身上的伤颇重，小猫甚至一点都不显活泼。 步清善却不以为意，继续说：“其实我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感情，毕竟我在穿越的第三天就死了。小孩子的眼睛都没有发育完全，我甚至没怎么见过他们的样子。日后想起来，这有限的记忆也乏味得很。但他们显然不是这样的。他们很在乎第一个孩子，所以虽长子早殇，还是一再地加封了。” 步清善穿越后的第一世，就出生在皇宫里。他的母亲是皇后，父亲是一位常年在外征战的皇帝。他穿越后的第三天，父皇归来。皇后抱着他去迎接皇帝，结果他被皇帝抱着的时候，就阴差阳错为皇帝挡箭死掉了。然后，步清善迅速开始了第二次穿越。仅仅三天的时间，并不够他产生什么感情。 不过，当步清善此刻听说孝诚帝的存在时，他内心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些复杂的想法。 前去明国这一路还算顺利，哪怕步清善重伤未愈，但修士的手段也不是凡人能比得上的。他雇人打造了一辆极其舒适的马车，用两匹马拉着，并没有另雇车夫，就这么慢悠悠地去了明国。因为马车富丽，看上去太像是肥羊了，他这一路上还遇到了几个打家劫舍的，步清善只当是为民除害了。 过了甄妙国的边境，就入了明国的疆土。 步清善一路前行，路过一处名为淳县的地界时，发现这里正值旱灾。县里组织了一场求雨的祭祀仪式。当官的带着县里的乡绅土豪们去了纯荣太子庙，献上了各色蔬果八珍，十分虔诚地求雨。 纯荣太子（也就是被追封的孝诚帝）还有庙？ 他带着小猫行走在百姓中间，这里听一耳朵，那里听一耳朵，终于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了。 估计是前朝的掌权者太过昏庸，老百姓的日子太难过，等到明国开国皇帝揭竿而起的时候，各地的老百姓纷纷响应。再加上开国皇帝登基后的种种政策都是利民的，因此他在老百姓中的地位很高，甚至有人说他是天神下凡来拯救苍生的！如此一来，当初救了开国皇帝的纯荣太子便也功德无量了。 开国皇帝肯定也命人在民间推波助澜过，所以纯荣太子虽然早殇，但关于他的事情却在民间被传得神乎其神。有说他是天上的灵童子转世的，在救了开国皇帝以后就重归了仙途，成就无上功德。 步清善：…… 终于明白自己身上的人族气运是怎么回事了！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宇文皇室的气运真龙都会被他所吸引了！被凡人们当成天神一样虔诚跪拜，被建了那么多的庙，他身上的凡人气运能不浓厚吗！ 但是…… “若是想求子嗣，那去纯荣太子庙求就对了！那里是最灵验的！纯荣太子是天上的灵童转世，在太子庙里求来的孩子都能沾了太子的一丝灵气，因此长得非常机灵讨喜！”一个老婆婆对着另一个絮絮叨叨，“我儿媳妇入门四年未有喜信，结果去庙里拜了两回就有了！哎呦，这是真正灵验啊！” ……这就比较尴尬了。 没错，“纯荣太子”在民间的主要功能就是送子。成婚多年没生孩子的，只生女儿生不出儿子的，生了儿子还想再生的……妇人们有事没事都喜欢去纯荣太子庙里拜拜。其实步清善根本没有送子功能，但那些拜过的又得偿所愿的妇人都把功劳归给了纯荣太子，于是纯荣太子的香火越发鼎盛了。 慢慢的，当老百姓有了其他的事情也喜欢去拜拜纯荣太子。 比如说，家里的老母猪要生了的啊，希望这一胎小猪都能健健康康卖出好价啊；比如说，西边财主家的小姐今天在路上多看了我一眼啊，她要是看上我了，我是从啊，还是从啊；比如说，我孙子养的那只大白猫丢了啊，看我孙子哭得可怜，希望太子能帮忙找回来啊……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因着纯荣太子是救了开国皇帝后才荣归仙位的——荣归仙位四个字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死了呗——所以纯荣太子在民间又有守护神的意思，出门远行要拜太子，为求平安要拜太子，心神不宁还是要拜太子。除此以外，纯荣太子毕竟投生在帝皇家，于是遭遇天灾的时候，大家也喜欢去拜拜他。 这可是你们家的天下啊，你成仙了也要看顾一下自己的国家嘛！——县官求雨时就是这个意思。 但不管怎么说，纯荣太子最繁忙的业务还是送子。_(:3」∠)_ 步清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九十八章 步清善带着小猫在明国境内走了几天，他很快注意到，明国的情况实在是不够好。 就先不说朝堂被重臣把持的情况吧，明国境内的天灾也实在是太多一些。这里是旱灾，旱得土地都结块了，根本没法种植庄稼；那里偏偏就是水灾，雨一直下一直下，房屋都要被冲走了。还有一边闹蝗灾，又有几处闹瘟疫。总之，仿佛什么坏事都赶在明国中发生了。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都非常苦。 “我怎么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对劲呢？”步清善抱着小猫，自言自语。 其实，他这话是对妖皇说的。但妖皇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没有办法给予步清善任何的回应。于是，这就显得步清善是在自言自语了。步清善抱着小猫换了一个姿势，让小猫在他怀中躺卧得更舒服一点。 “虽说修士不得擅自干涉凡人的命运，但是照着明国现在这情形……他们都奉我为天神，我也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这年头的老百姓都是靠天吃饭的，出了这么多的意外，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步清善说。这也不是他太过圣父，实在是因为他从凡人的跪拜中得到了好处，自然也要回馈他们一二。 妖皇的灵体一直都跟在步清善身边，他虽然不能回应步清善，但还是可以有自己的想法的。 妖皇的修为远超过步清善，所以他对于天地法则的感知也远超过步清善。在妖皇看来，天道是真正偏爱凡人。如果说它会给予修士们一线生机，那么它愿意给予凡人的就必定是三线生机，五线生机，甚至是七线生机。 别看天道不喜欢修士去干涉凡人的生老病死，但其实说不定步清善就是天道给予明国的生机。 所以，如果步清善选择帮助明国的凡人，那么这就是所谓的“顺天而行”了。 步清善揉了揉小猫脖颈上的肉，又说：“我虽然修为倒退了，但凭着我的术法，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帮助这些凡人。不过，我总觉得现下的情形是有问题的，所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你觉得呢？这样吧，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明国的都城中看看好了。要是真有奸贼误国，正好把坏人全部杀了。” 明国的开国皇帝，也就是那个当了步清善三天便宜父亲的家伙，绝对是一个明君。而他的皇后也是一个贤明的皇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教出来的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这位皇帝，就算能力稍微差了点，还不至于被重臣把持吧？而且，开国皇帝不是死了，只是重病卧床了，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龌龊？ 天灾加上人祸，明国的命运前途现在已经变得飘忽不定了。虽说天下大势总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但明国才刚刚开国，此国气运应该能延绵少则两三百年多则三五百年才对，不至于这么短命。 千百种想法都汇成一句话：这里面绝对是有问题的！ 步清善带着小猫一起去了都城。这一路上，他始终把小猫抱在怀里。虽说他现在的灵力有限，但他依然用上一些小术法，只为小猫能待得舒服点。妖皇在时空缝隙中护住了他，他虽然不能立刻让妖皇恢复健康和修为，但是他可以把小猫仔细地照顾好了。他的怀中是一只小猫，却也是整个世界。 到了都城，步清善选择用凡人的方式进入城内。 修士的预感有时候能和天机相合，步清善觉得自己应该用凡人的方式入城，这其实已经能彰显一些问题了。此方小世界中不应该存在着修士，但既然步清善能误入，那么其他的修士也能误入吧？ 好在，此刻步清善已经意识到另一股非凡人的势力存在，而他却还是隐藏在暗处的。 虽说是用凡人的方式生活，但步清善身上也不缺金银，所以他不会亏待自己，尽管挑着最好的酒店住着。他照样是伪装成一个狷狂书生的样子，一副爱猫成痴的样子，显得非常高调。 但高调有时候是一种保护色，如此，那个暗中的或许是修士的人就不会注意到他。 毕竟，修士们大都都看不起凡人。 高调的有特殊癖好的凡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丑人做作怪”而已。 按说，都城是一个国家的心脏，是一个国家最繁荣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待步清善进入明国都城的时候，他立刻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有些说不上来，但实在是不怎么好受。 明明步清善已经不需要呼吸了，但城中的空气还是让他觉得有一种想要窒息的感觉。 步清善立刻运转灵气，在小猫的周围开辟出一个天然的小聚灵阵来。他才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小猫处在这么浑浊的空气中呢！当然，在开辟聚灵阵的同时，他还需要先用上能隐藏灵气的阵法。 入夜。 步清善抱着小猫朝皇宫走去。他身上负有龙气，因此能感知到龙气。他就往龙气最繁盛的地方去。在他看来，龙气最繁盛的地方要么是太上皇的住处，要么是现任皇帝的住处。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弟弟”，两个人都是可以对这个国家负责的人，找到他们是非常有必要的。 果不其然，当步清善藏匿着身形走到龙气最繁盛的地方时，他看到了一处空旷的宫殿。 步清善并没有选择穿墙而入。以他现在的状况，灵力消耗得越少越好。他直接从正门走了进去。两个无精打采的中年太监正守在门口。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两个太监看上去都有些犯困。 出人意料地，正殿内部并没有人。步清善又往偏殿去。一位宫装女子正坐在床边。床上隐约躺着一个人。步清善立刻意识到，床上躺着的应该是太上皇，而这位略显苍老的女子就该是太后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太后却还没有睡觉。这原本就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 所以，步清善并没有贸然现身，只是抱着小猫安静地站在一边。 又过了一刻，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他似乎醒了，并且发出了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原本像石像一样安静坐着的太后忽然激动起来了，她语气急切地说：“烨郎，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 太上皇在太后的帮助下坐了起来，他握着太后的手，问：“这是什么时辰了。” 太后声音哽咽地说：“已是寅时了。” 太上皇的语气比太后轻松一点，却也透着一种不甘心：“朕醒来的时间果然越来越推后了。我每日从卯时开始睡，原本傍晚就能醒，没想到这些日子越发困怠了，竟到了寅时才能醒。这么算起来，我清醒的时候就只有一个时辰了。以后会越来越少的。宛娘，皇儿就交给你了，江山也交给你了。” 太后的声音越发哽咽：“烨郎，你莫要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偷听的步清善似乎有些明白了。太上皇得了一种“睡病”，每天早上五点就会陷入睡眠中。原本他到了当天晚上还能醒过来的，结果醒来的时间越推越晚，现在必须都第二天的凌晨三点才会醒。 太上皇又咳了一阵，才说：“他们说朕遭了天谴……朕有何错？朕救万千百姓于□□之中，朕虽然推翻了前朝，却还了百姓一个安居乐业。朕到底有何错？朕不甘心啊！宛娘，朕真的不甘心啊！” 太后的语气中显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烨郎你莫要灰心。他们说的话，我是一句都不信的。不过是一群小人用了不知哪里来的邪法想要谋朝篡位而已。哼，自古邪不压正，若他们真的是上天所选，他们完全可以把我们连带着皇儿都杀了。他们既然不敢杀我们，这就说明他们才是奸贼邪佞！” 太上皇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着太后的手，说：“宛娘，你……你莫要和他们硬碰硬。你知道的，朕……我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希望你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若我哪天醒不来了，你也要好好的。” 太后哭着说：“若你都不在了，独留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眼看着话题就要朝着“苦命鸳鸯”的方向去了，步清善终于从角落中站了出来，并且撤去了身上的隐藏阵法。确切地说，他只撤去了一部分，现在只有太后和太上皇可以看到他，别人还是看不到的。 “谁在哪里？！”太后立刻站了起来，似乎想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把身后的太上皇给挡住了。太上皇一直都只有她一个女人，早年太上皇在外征战的时候，都是太后在后方管着粮草调度和各种政务的，因此当她严厉起来的时候，她显得非常非常有气势。 步清善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他想了想，有些尴尬地说：“我……我虽然轮回了几世，但勉强仍可以算作是你们的长子，现在带着儿媳妇来看你们了。” 身为灵体没法说话的妖皇：…… 第九十九章 虽然从未忘记过那个早逝的儿子，虽然他们内心一直不愿意相信那个孩子早已经离开了他们，虽然他们在全国各地推行“纯荣太子乃是真君下凡历练，功德圆满就会回归天庭”的说法，但是对于内心其实很强大的太上皇以及太后来说，他们早已经接受了“长子已殇”的事实，剩下的不过是一种安慰。 这也就意味着……关于步清善“认亲”的说法，太上皇和太后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如果步清善那一世活得时间再长一点，他所能拥有的记忆再多一点，那么他还可以拿着共同的记忆来说服这对警惕性很强的父母。但其实他只活了三天就死了啊，临死前就连视线都依然模糊着的啊！ 所以，步清善立刻意识到他现在所面对的绝对不是一个“喜相逢后抱头痛哭”的剧本。 当然，鉴于步清善出现的方式有些诡异，似乎有些异于常人的手段，在这方面吃过亏的太上皇以及太后倒也没有立刻喊人把他拉下去砍了。他们只是沉默而愤怒地看着他。步清善越发觉得尴尬了。 步清善还能怎么说？ 他能说他生而知之吗？所以虽然只相处了三天，但多少还有些记忆？ 可是，如果他真这么说了，想必太上皇和太后更要把他当妖怪了。 步清善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妖皇的灵体看到这一幕时，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说来步清善一直都亲缘浅薄，他穿越前的那一世就遇到了一个渣男爸爸，若不是有好心人愿意接济他，他或许都不能顺利长大。而穿越后的第一世呢，父母（也就是眼前这对身份高贵的人）倒是一对好父母了，但偏偏阴差阳错，他们能相处的时间是那么有限。此后几世，步清善都无甚父母缘。 缺乏什么，总是容易向往什么，人类总是情不自禁被欲望俘虏。 所以，当步清善阴差阳错回到明国，当他得知此方世界的父母是如此珍爱那个只活了三天的孩子时，他的内心才会情不自禁地有了波动。可是，他却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就是那个孩子。甚至，就算能证明了又如何？眼前的这对身份尊贵的男女，他们真的不会叶公好龙吗？他们真的会接受他吗？ 而这一切的一切，妖皇都是能看懂的。因为能看懂，因为能理解，所以他想要安慰他。 只是，灵体虽然一直都跟在步清善身边，但在这种时候，他却无法给予步清善一个拥抱。 妖皇痛恨自己此刻的无力。 好在，步清善心中那些失落的念头虽然起得快，散去得也快。他作为一个修士，作为一个经历丰富的人，眼前所发生的事还不能真正地伤害到他。毕竟，就算他真没有父母缘分，但他却有了惜花老祖，有了青阳峰的众人，有了整个御妖门。那都是他的亲人，他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可怜”。 再说，他还有他的小猫。他抱着它，就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 于是，步清善很快就笑了起来。他原本就是长得极好的，加上又自小修真，因此整个人瞧上去就是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气质。哪怕太上皇和太后厌恶他利用了自己的长子，一时间竟也少了一点防备。 也许，也许，也许有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可能……也许他真的是他们的长子呢？ 步清善确实没什么证据，也放弃了用术法去制造一些“证据”，他只是淡然地说：“你们曾是我的生身父母，我和你们之前自有一段因果。如今，你们陷入困境，也是到了我回报你们的时候了。” 说着，步清善的身形就已经掠到了太上皇身边。 在太上皇和太后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步清善的手已经搭在了太上皇的脉搏上。他这动作其实很像是凡人大夫的诊脉手段，但其实他并不怎么懂医术。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太上皇现在这样子确实不是正常地生病了，他的生机大概是被某些人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压制了。 于是，步清善分出了一丝微弱的灵力，让它融入了太上皇的身体。 这丝灵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等进入太上皇的筋络中后，原本已经极细极细的灵力再次分成了千百股——由此可见步清善对于灵力控制能力已经登峰造极了——它们在太上皇的身体中运行了一周天。在运行的过程中，灵力似乎碰到了什么阻力，于是它们逐渐被消耗了，很快就变得一点都不剩。 这个过程看似复杂，但其实是在眨眼间完成的。 等到太后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把步清善和太上皇隔开时，步清善已经放下了太上皇的胳膊，然后往后退了三步。太后却顾不上步清善那略显无理的行为了，因为太上皇的脸色已是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你的气运被人掠夺了。”步清善对太上皇说。 正如步清善早先就预料到的那样，明国现在的处境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为的。此方世界确实不该有修士的存在，但这不意味着不能有魔修潜入其中。那位魔修大概来历并不寻常，因此他掠夺气运的方法非常巧妙，步清善可以稍微缓解太上皇的症状，却不能彻底解决魔修在太上皇身上的布置。 “你是开国皇帝，本该铸就一番伟业。你打下的江山虽然不至于千秋万代，但至少气运绵长。你个人的气运和明国的气运是绑在一起的。如今，你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于是明国境内也出现了很多的天灾。在这么下去，你会死；而你死的日子，明国就会开始走向灭亡。”步清善语气不变地说。 如果太上皇是正常死亡的，那么他的死就不会影响到明国气运。 但如果太上皇是被人掠夺气运而死的，那么明国的气运也就被掠夺了。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联系。 太后的眼眶再次一红了，她起身朝着步清善行了一个大礼，说：“仙人，求求你救救烨郎。” 这位坚强的女性毕竟亲眼目睹了太上皇的情形转好，即使这是一个陷阱，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踏进来。 更何况，太后其实不觉得这是一个陷阱。那些奸佞小人不会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布置一个陷阱。 步清善避开了太后的礼。他说：“你们不用求我，我来就是为了帮助你们的。”哪怕他们之间可能做不到“父子和谐”、“母子和谐”了，但为了明国百姓的叩拜，他还是会帮助这个国家的。 再坚强的女人也会有感性的时候。太后重新坐下，她温柔地握住了太上皇的手，并且和太上皇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她再次看向步清善，有些惊诧又有些期待地问：“你……真是我们的皇儿？” 步清善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不过，他还是负责任地解释了一句：“我们之间毕竟只相处了三天，其实我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仔细论起来，我们之间确实曾有过一段亲缘联系。” 步清善是故意这么说的。不然，他还能怎么说呢？他的出现终究还是太显突兀了。 “你们不用担心，既然我出现在了这里，那么情况会越来越好的。”步清善很有这个自信。那位魔修确实不简单，但是步清善同样可以肯定，那魔修现在肯定遭遇了某种特殊状况并实力大减。或者说，那位魔修的见识是远超于步清善的，但他现在的实力肯定比不上步清善，否则太上皇早就死了。 正如步清善意外进入小世界后，实力从金丹期一下子倒退了很多。那位魔修想必也是如此。 太后有心想要说一句抱歉，因为他们不久之前的不信任。但是，她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来。因为，她此刻心里照样还是有几分不信任的。越是上位者就越会拥有疑心。不过，她的内心其实非常矛盾。现在除了不信任，她却又忍不住有一些期待了。如果，真的是那个孩子回来了呢？ 于是，太后便另起了一个话题，一个可以缓解场面尴尬的话题，一个确实让她感兴趣的话题。 “你……刚刚说，儿媳妇？”太后忍不住问道。 听到这句话，步清善身上那种不沾俗世的仙气立刻就散了一些，竟然马上就有了几分烟火味儿。他把怀中的猫往前稍微捧了一捧，说：“呐，这就是！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瞧上去和我很般配？” 好吧，步清善承认他还是故意的。 太后差一点绷不住她完美的人设。她看着那只懒洋洋的猫，心里刷起了无数的弹幕。 丞相家的夫人比较古板，熟读女则女戒，总是带着她家的儿媳妇一起念佛经；大将军家的夫人比较爽朗，年轻时上过战场，总是带着她家的儿媳妇一起施粥行善；翰林家的夫人比较有才，最是悲风伤月，总是带着她家的儿媳妇一起举办诗会……呵呵，本宫可以带着本宫长子媳妇一起玩毛线球呢！ #我那个死了多年的儿子活过来了# #我那个死了多年的儿子活过来并且能拯救世界了# #我那个死了多年的儿子活过来并且能拯救世界还娶了一只猫了# “你……且放心，我虽然被限制了行为，但在宫里还是有些经营的。待天亮我就会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把宫中猫狗坊里的公猫都阉了。”最终，算无遗策的太后娘娘非常机智地说。 儿砸（还是希望真是亲儿子归来了），你放心吧，就算你娶了一只母猫，娘亲也不会让你头上的帽子变绿的！ 100.第一百章 步清善迅速弄明白了太后凉凉的逻辑。小猫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把自己的小脑袋埋进了步清善的怀抱中，把屁股对着太后凉凉。步清善知道小猫是听不懂他们的对话的，但依然有种莫名的心虚。 太后娘娘看着小猫，小心翼翼地说：“它……似乎并不是很喜欢我？” 步清善摇摇头，心里刷过一道弹幕。#对方不想和你说话并朝着你显露了它的蛋蛋# 如此一想，步清善赶紧把小猫的尾巴圈了起来，他必须要帮助自己的“媳妇”，让他不至于无意识走光啊！做完这个动作以后，他也没有对太后解释，其实他怀中的是一只如假包换的“雄”猫。 偷窃气运这种事情，在景兴中世界中就正在发生着。 不过，在景兴中世界里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的人是一位拥有半仙器的修为高深者，步清善他们并不能把他怎么样。而且，话也说回来，虽然都是偷窃气运，可是景兴中世界的那位幕后boss偷的是宇文皇族的气运，说白了这还是修士之间的内斗。修士间原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天道或许不会多加干涉。 可是，此方世界中的那个幕后黑手却不一样，他偷的是彻彻底底的凡人气运。 哪怕凡人在修士眼中如蝼蚁，但只要天道偏爱凡人，那么那个幕后黑手在做出这种事情来之后，就必然会付出了极高的代价。或者说，他之所以会做这些事情，也许是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走向了穷途末路。他这种行为其实是在饮鸩止渴。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被步清善放在眼里的。 再有一个，景兴中世界的那位大boss其实并没有亲自动手。他哪怕做了很多事情，也从中得到了益处，其实都在钻天道的空子。宇文皇室是他灭的吗？不是，是新皇为了一己之私，自己走向毁灭之路的。因此，天道就算不容，也是把新皇和他的爪牙干掉了。那位大boss完全可以独善其身。 如此，倒显得那位大boss心思深沉，更加难以对付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现在的步清善能够关心的。现在的他还是把明国的事情都解决了吧。按照太上皇和太后的话来说，目前在朝堂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名叫雷敏学。他的父亲雷镇是和太上皇一起打江山的好兄弟。太上皇并不是一个卸磨就杀驴的，所以雷镇算是寿终正寝，并且还恩泽后人。 雷敏学是雷镇的嫡长子。虽是嫡长子，但其实他的身份有些尴尬。雷镇是这个年代中最传统的那种男性。他或许是个好将军、好领导，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丈夫。在他跟着太上皇打江山之前，他在老家就是已经娶过媳妇的。小媳妇过门三月，尚未有身孕，他却想要出门闯荡好创下一番功业。 雷镇选择投靠了太上皇，从一个小兵做起，因着敢打敢杀，很快就冒了头。不过，这仗一打就是几年，他一直没回家。那时明国很乱，有几派势力都想要夺得天下。雷镇前头跟着太上皇打仗，后头他自己的老家就被另一派势力打了。于是，他那媳妇就这样找不到了。不过，雷镇也未见有多伤心。 后来，雷镇成了大将军，自然又娶了一个有身份的贵女。等到天下大定，雷镇已经有了两嫡子三庶子，却忽然又有一个样貌和他极其相似的儿子找来了。原来，这儿子就是他前头那个村姑媳妇给他生的。他离家的时候，他媳妇已经怀孕一个月了。这儿子瞧着就和雷镇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个儿子就是雷敏学。 从礼法上来讲，雷敏学确实是雷镇的嫡长子。但是，他一不在雷镇身边长大，雷镇之前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父子间的感情并不深；二没有受过教育，他幼年时就失去了母亲，那时想要去找雷镇又力不从心，此后都是被一个乞丐带大的。如此，这个归来的嫡长子在雷府中还真没有什么地位。 雷镇对雷敏学只是略尽了义务。他请人来教导雷敏学认字，给他娶了一个身份不高的妻子，最后花钱给雷敏学捐了一个不大不小却没有实权的官，然后就让雷敏学从府中搬了出来。本以为雷敏学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却没想到他竟是个大器晚成的。搬出雷府后，他倒是慢慢开窍了，也懂得了钻营。 “……等到雷镇去世以后，竟然还是雷敏学袭了他国公爷的爵位。”太后叹了一口气，说。 太上皇是个有胸襟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位皇帝。所以，他虽然没有做斩杀功臣的事情，却是把兵权逐步收拢了。雷敏学袭爵以后，虽然是位国公爷，但其实手里根本没有什么兵权。结果，最后竟然还是这个人在太上皇倒下以后，把持了朝堂！只因为这个人似乎懂些不同寻常的术法！ “曜儿起先还能来看看我们，但现在已经七日未来了。好在他每日都还能继续上朝。”太后又说。曜儿就是皇帝。太后手里握着一些人，这些人或许没法对付雷敏学，但好歹能打探打探消息。 步清善能听出太后话中的担忧，便说：“我这就去看看皇帝吧。” 太后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就是当初的步清善，一个就是现在的这个皇帝。步清善死了以后，太后大病一场，身体养了好几年，再加上那时太上皇还需常年在外征战，因此他们过了好些年以后，才又有了第二个儿子。距离步清善“去世”已有三十多年快四十年了，但皇帝才二十出头。 “你去看看他也好。这样吧，若是他不信你，你便把这块玉佩给他看，并且叫一叫他的小名。这小名只有我们一家人知道，连贴身伺候的人都瞒了过去。”太后说着就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了一枚玉佩，“曜儿在雷敏学那厮手里吃了不少苦头，若他单单看到你的本事，怕是不会信你，倒会疑你。” 步清善会术法，雷敏学也是会的。皇帝受了那么多罪，指不定就觉得他们会是一伙的。 “那皇帝的小名是什么？”步清善接过玉佩，问。 太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都说贱命好养活……那时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所以就给曜儿取了一个贱命。名越贱，命越好。所以……” 步清善用鼓励地眼神看着太后。 太后咬了咬牙，说：“他的小名是狗子。” 堂堂的明国皇帝，整个明国身份最尊贵的人之一，他的名字叫“狗子”。步清善忽然觉得很内疚，要不是他那个该死的命数，让太后和太上皇承受过一次丧子之痛，这破名字也落不到皇帝身上。 步清善的心里难得起了一丝兄弟之情。他决定要对着自己的便宜弟弟好好怜爱一番。 皇帝被教育得很好，他已经娶妻，并且同样只有一个妻子。他晚上都睡在皇后的凤仪殿内。步清善觉得自己不应该去闯“弟媳妇”的宫殿，就动用了一个术法，让皇帝自己从里面走出来了。 偏殿也有太监宫女侯着，步清善让他们都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然后，他在皇帝的脑袋上点了一下，说：“狗子啊，你可以醒来了。” 皇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成了一截木头桩子，身体不能动，嘴巴也不能说话，只有意念是清醒的。一个年轻貌美的红衣少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最初还有些惊恐，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别看他在雷敏学的手里把日子过得死去活来的，但时间长了，他也就看出来了，雷敏学根本就杀不了他。 既然死不了，皇帝就没什么好畏惧的，他仍然没有放弃希望。 “虽然我把你定住了，但你一定要相信，其实我和你是一路的。”步清善笑着说，“唔，你长得还挺好看的嘛，就是这胡子太碍眼了。年纪轻轻留什么胡子？刮了刮了！还有啊，你这脸上的黑眼圈实在是太重了。难道晚上都睡不好吗？哎呀，你这样吓去可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皇帝沉默地看着步清善。这个奇怪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来路？ 步清善揉了揉自己的心爱的小猫，又说：“还有啊，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皇帝企图用眼神来表示不满：“土包子！这是龙诞香！” 步清善惊呼了一声：“我明白了！这是芜子草的味道！你身上的味道太重了，肯定被熏了有几年了。给你下芜子草的人实在太过歹毒，这是要让我们家断子绝孙！皇后真可怜，她压力肯定很大。” 这年头只要生不出孩子来，肯定都会怪女人。 听见步清善这么说，皇帝大约是想到了自己的皇后，眼神中透出了几丝心疼。 步清善见状，在皇帝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不错不错，这一点随我，都疼媳妇！” 皇帝差一点吐血，他的身体虽然被定住了，但基本的感知还在。步清善的手劲太大，皇帝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拍得好疼，还没法躲开。而且，眼前这少年话里话外太显熟络了，问题是，谁和他熟啊！ 皇帝觉得这人肯定是神智有些不正常了。 步清善嘿嘿笑了两声，踮起脚尖摸了摸皇帝的头——没办法谁叫皇帝身材魁梧高大呢——面带“慈祥”地说：“你这些年也不容易啊。好弟弟，好狗子，现在轮到哥哥来疼你了。” 皇帝：…… 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个梦太诡异了，皇后快把朕掐醒啊！ 101.第一百零一章 第二日，待皇后打扮妥当走出正殿的时候，她听得宫人说皇上在偏殿。而待她到了偏殿，就看到皇上正和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面面相觑。那少年一身气度非比寻常，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啊。 皇后敏锐地注意到，皇上看着少年的眼神很有些……哀怨。 见着皇后款款走过来，步清善并没有起身行礼。皇后是个聪明人，她见皇上并未因此说些什么，就还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气，依然带着得体的笑容走到了皇上身边，然后握住了皇上的手。 “都是一家人，也莫要多礼了。这是见面礼，拿去吧。”步清善端着长辈的架势对皇后说。他送出的东西是还未筑基的修士能用的灵液，送凡人也无妨。这东西他也不多，是幼年修炼时用剩下的。 皇后第一时间看向皇上，见皇上竟然没有反驳，她无比诧异。 都！是！一！家！人！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如果眼前的少年年纪再小一点，皇后恐怕会认为他是皇帝的私生子了！不过想到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私底下的样子……皇后不认为他能弄出私生子来。于是，这莫非是太上皇的私生子？可是太上皇和太后之间伉俪情深，怎么会弄出私生子这种东西来啊！ 而且，私生子哪里敢这么嚣张？！ 就在皇后的思维彻底陷入死胡同的时候，皇上亲自解围了，他咳嗽了两声，说：“咳咳，皇后啊，既然是大哥的心意，你就收下吧！想必大哥拿出来的都是极其难得的好东西，哈哈哈。” 皇后下意识接过步清善递给她的玉瓶，但她还是没明白皇上的话，大哥又是个什么意思？！ 步清善却也没有解释，又拿出了第二样东西，说：“这个……就当是我代你们嫂子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吧。”这一样是个保护型的法器，也是炼气期的修士合用的，留给皇上和皇后还算是得宜。 步清善不是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来，但更好的东西却是此方世界中的凡人用不上的。好在他把自己幼年的东西都还存着，并没有因为用不上了就丢掉，否则他估计只能拿出金银这种俗物来送礼了。 “嫂子？等等，大哥你已经成亲啦？”狗子皇帝眼巴巴地瞧着步清善。 步清善笑眯眯地说：“是啊。” “天神也可以成亲？”狗子皇帝继续眼巴巴地瞧着步清善。 步清善笑眯眯地说：“我哪里是什么天神？不过是另有一番际遇罢了。” 皇后的脑海中迅速划过一道闪电。她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位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纯荣太子”？纯荣太子竟然真的没有死？！他果真是功德圆满得道成仙去了吧！这么说来，那件事情莫非是真的？！ 皇后忍不住激动起来。于是，除了狗子皇帝以外，又多了一个眼巴巴看着步清善的人。 步清善有点顶不住这种狂热的狗狗射线。他态度温和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大哥，你都成亲了，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有子嗣了吧？能不能过继一个给我？”皇上说。 “兄长大人，听说你在保人得子嗣一事上颇有建树……”皇后羞涩地说。 皇上和皇后对视一眼。 “对啊！大哥，听说向你求子嗣最是灵验了，不如我让皇后拜拜你吧？”皇上立刻改了口。 “若是能过继一个也是极好的，但求兄长大人割爱。”皇后也迅速改了口。 皇上和皇后又对视一眼。 步清善觉得自己被虐了。他明明都已经脱离单身狗行列了，但还是被皇上皇后间的恩爱虐到了。于是，他动作轻柔地把怀中的小猫举起来，忍不住对着小猫亲了一口。哼，他也是有对象的人！ 小猫忍不住叫了一声。步清善大约能明白它的意思，就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等小猫躺稳了，步清善这才看向皇上皇后，说：“你们先前中了芜子草的毒，所以才会迟迟没有子嗣。待毒解了，你们以后想生多少个都没有关系。芜子草是一种低阶的灵草药，你们确实是分辨不出来的。” 皇后闻言大喜。她看向步清善的目光又狂热了几分。 步清善不想就“能送子的太子才是纯荣太子”这种民间论调多作议论，转而问道：“雷敏学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你们和我仔细说说。”他其实可以自己去调查，但他想逗逗自己的便宜弟弟好狗子。 太上皇刚刚因为怪病倒下的时候，雷敏学就站了出来。起先，大家都以为他是怀着野心想要谋朝篡位，而他确实有这个能力，毕竟他有些奇怪的本事。但是，他却偏偏留了太上皇和皇上的命。而且雷敏学虽然把持了朝堂，但他似乎对政务并不感兴趣。皇上被限制了自由，却还是能处理政务的。 “他不光不杀我，我觉得他甚至会害怕我突然就死了。”皇上说。所以，他偶尔会用“自杀”来威胁雷敏学，顺便提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雷敏学多少都是愿意妥协的。皇上很会把握这个度。 比如说，皇后的寝宫中就没有雷敏学的人。因为，如果不给皇帝一点私人空间，他就自杀。——皇帝似乎并不觉得用这种方法来威胁雷敏学太有损他的形象了，他反而觉得非常得意。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看望父皇母后？”步清善好奇地问。按照皇上的话来说，他的人身自由并没有被限制得非常厉害。那些服侍的宫人们，大多还是忠于皇上的，但他们都被锁在宫里了。 整个皇宫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笼。皇上只能待在这个囚笼里面。 皇上闻言非常郁闷：“因为雷敏学也抓住了我的软肋，他告诉我，如果我自杀，他就杀了父皇和母后。他禁止我和父皇母后多接触。”皇帝虽然敢威胁雷敏学，但是他却不敢威胁得太过了。 说白了，皇上在雷敏学面前还是一个弱者。毕竟他只是凡人，而雷敏学有修士的手段。 步清善忍不住揉了揉皇上的脑袋，说：“好了，你莫要担心了。你们都会平安的。” 在步清善的安慰下，狗子皇帝反而更加委屈上了。他个子比步清善要高，就自觉把自己的脑袋低下来一些，好让步清善摸个爽。步清善摸了一把以后，小猫吃醋了，对着皇上威胁似的叫了两声。 步清善立刻开始哄小猫，把狗子忽略了。狗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皇后默默转开了视线。虽然一个红衣少年和一个高大威猛的青年坐在一块很赏心悦目，但一想到少年才是长兄，威猛青年则露出了求抱抱求摸摸求亲亲的神情……皇后觉得这一幕十分辣眼睛。 小猫重新钻进了步清善的怀里。步清善低头哄着小猫的时候，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皇上和皇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一只猫这么好。不过，皇上想起步清善昨晚上把他全身都定住的各种仙法，皇后又想起了民间关于纯荣太子的种种传说，这对全天下第二尊贵的夫妻什么都没有说。 步清善揉了揉小猫的肚子。 步清善捏了捏小猫的耳朵。 步清善亲了亲小猫的爪子。 步清善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小猫的身上。 小猫是个宝，狗子是棵草。 狗子这回是真委屈了。 他自出生以后就是一个国家的继承人，身上的压力很大。小时候，每当狗子碰到了搞不定的课业或者其他不顺心的事情时，他就会偷偷跑去祠堂中，找到大哥纯荣太子的牌位，然后对着牌位诉苦。他总觉得，如果哥哥还活着，那么他肯定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等到狗子长大以后，虽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是对哥哥的依赖却还藏在心中。步清善的忽然出现更是把这种依赖无限放大了。 但是，为什么哥哥不多看他一眼呢！ “大哥……”狗子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悲愤。 皇后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眼看着丈夫就要露出他自己……比较奇葩的一面了，她赶紧起了一个话题，说：“兄长大人，宫内制衣局的手艺还算不错，不如让他们给你赶制几套亲王服？” 亲王服是黑色的，黑色上又有金色的纹路。 步清善摇摇头，说：“不需要，我觉得自己这么穿挺好的。” 是挺好看的，但穿着红衣的他瞧着就是一个小少年啊！若是换上亲王服，那怎么也能把人衬托得沉稳一点！皇后觉得心好累，让她对着少年一样的兄长喊兄长，其实她也隐隐觉得很有压力啊！ “大哥……”狗子又叫了一声。 皇后觉得自己大约是真的拦不住英明睿智的皇上暴露本性了，于是她默默地捂住了脸。 步清善抬头看向狗子。 狗子指着小猫问：“大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和它同时掉进水里去了，你救谁？” #媳妇和“小姑子”的战争# #姑嫂姑嫂，十家九吵# 狗子……狗子他虽然在外人面前一直都表现得非常靠谱，他又聪慧又贤明，他又威猛又勤政，但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皇后却知道，这位完美好储君（现在是皇帝了）私底下其实是一个小公举啊！ 102.第一百零二章 步清善微笑着问：“哥哥重要，还是媳妇重要？” 狗子眨了眨眼睛，在皇后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媳妇重要。” 步清善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还是自己好好学一学泅水吧。” 机智的狗子瞬间弄明白了这话中的逻辑，他一脸震惊地说：“这是我嫂子？！” 步清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皇上和皇后的三观都被迫掉在地上揉碎了又重组一遍。好半天以后，皇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挺、挺好的，嫂子体型娇小，你可以一直抱着她，都不会觉得累。我就做不到这一点。” 皇后：…… 妖皇：…… 步清善抱着小猫站了起来，说：“你们就待在这里吧。我去会一会雷敏学。” 皇上只觉得这话题转得太快，明明他还想再问些关于嫂子的事情的。结果，又转到正事上了。他只好把自己的好奇心都压了下去，说：“大哥你小心一点。雷敏学那厮很有些厉害的手段。” 步清善自然不会轻敌。他身上的法袍无风自动，整个人就当着皇上皇后的面消失了。 皇上和皇后沉默了很久。好一会儿，皇上才转向皇后，问道：“嫂子是一只猫的话……那朕是不是该下一道圣旨，把猫封为圣兽？让民间禁止捕杀伤害猫族，达官贵族也禁止豢养猫作为宠物。” 皇后想了想说：“如此也好。虽说嫂子应是已修成了人身，但她和寻常的猫毕竟还算是同族。” 皇上恍然大悟地说：“对啊！既然大哥都已经成为了仙人，那嫂子必然也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了，说不得就和神话故事里懂得报恩的白蛇一样。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方才真的是吓死朕了。” 皇后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皇上，开始在心里倒数十个数。 十、九、八…… 皇上兴致勃勃地说：“既然嫂子和白蛇一样，那她和大哥之间还是能孕育子嗣的。不知道朕的侄子侄女们长得如何？他们会不会小时候是猫团子，长大了则和我们一样？那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吧？” 七、六、五…… 皇上一脸认真地说：“为了表达我们对嫂子的接纳……我们是不是该让人制造一对假的猫耳朵戴上？没错，就是这样！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主意啊！我们戴上猫耳朵，用以表示对他们种族的尊重！朕前年秋狩时猎到了一只黄斑大虎，那张皮还存在库里，就用来做猫耳朵吧！皇后，你意下如何？” 四、三、二…… 皇上说着，又看向了皇后，用狗狗一般的眼神看着皇后。 一…… 狗子小公举忽然问：“皇后啊，朕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朕没有猫耳朵，你还心悦朕吗？” 皇后心里疯狂吐槽“你一直没有猫耳朵好不好”，脸上已经条件反射般地挂上了宠溺的笑容，攻气十足地说：“你这样子很好，无论你有没有猫耳朵，我都一直心悦着你。你永远不用担心。” 按照高门贵女准则培养出来的皇后，她本应该是贤良淑德的，却硬是被皇上小公举逼成了女王大大，撩妹的技能都已经满点溢出了。她每天睡觉前都需要重复“爱过，爱着，永远都爱”等答案。 比如说，当太子年纪还小的时候，两人青梅竹马一起睡午觉。 小狗子在睡着前问：“如果孤长大了还没有你高，你还愿意嫁给孤吗？” 那时的皇后凉凉还是一个羞涩的小萝莉，软软萌萌的三头身，哪里懂什么嫁不嫁的事情。不过她依然坚定地回答说：“太子不要怕，如果等我们长大了，你还没有我高，那不如你嫁给我吧。” 小狗子心满意足地睡着了，第二天开始积极地给自己准备起了嫁妆。 再比如说，当雷敏学还没有走上高层政治舞台的时候，那时皇上是个受人尊敬的太子殿下。 太子狗子在睡前问：“太子妃啊，若孤不是太子了，你还心悦于我吗？” 太子妃打着瞌睡，嘴巴里熟练地说：“嗯嗯，心悦你。”说完就困了。 太子心满意足地睡着了，第二天非拉着太子妃去宫外体验人生，被当时的皇后暴力镇压了。 再再比如说，小狗子终于登基为帝了。他每天晚上还是拉着皇后一起睡。 皇上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朕扩充了后宫，你还心悦于朕吗？” 皇后已经很困了，根本没注意听皇上在说什么，口中习惯性地说：“心悦你，在乎你，睡吧。” 第二天，皇后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皇上一副小媳妇被□□过多的虚弱模样。皇后吓了一大跳，赶紧问：“皇上，你这是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青？请太医吧！” 彻夜未眠的皇上一脸控诉地说：“色衰而爱弛，你肯定是嫌朕老了，所以都不在乎朕了。你还想要把朕推给别人！”朕还是一个宝宝，你怎么能如此残忍地对待朕？！朕不开心了，要皇后的亲亲。 懵逼的皇后：…… 终于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皇后凉凉表示，她以后睡觉前一定要打起精神把问题都听清楚了。 …… 所以说，皇后不易做啊，独宠的皇后更是不易做啊。虽说，皇后其实也乐在其中呢。 步清善觉得那个雷敏学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好对付一点。因为，如果雷敏学真的修为高深，他完全可以把明国的君王干掉，但他却一直养着皇帝和太上皇，只能从活着的君王身上慢慢盗取气运。如此，雷敏学就算阴差阳错走上了修真之途，但他或许至今都还没有筑基，因此只懂一些粗浅的手法。 已经把雷敏学的底细摸得差不多的步清善稍稍隐藏了身形就去了雷敏学的府上。 他并没有动用神识，因此直到靠近雷府，他才感受到一丝灵气波动。步清善忍不住笑了，道：“果然还没有筑基。他比我想象中要弱得多。或许，那个盗取气运的人并不是雷敏学，雷敏学身后还另有其人。不过，既然那人躲在了雷敏学身后，这就说明他或许比雷敏学更好对付。” 妖皇的见识在步清善之上，他已经猜到了几种可能性。其一便是，雷敏学在阴差阳错下获得了一片昔日大能的残魂。大能的残魂分两种，一种彻底没了意识，一种则还保留着意识。后一种残魂理论上是可以复生的。当然，残魂复生的条件非常苛责。不过，掠夺一国气运或许足以让残魂夺舍了。 步清善虽不知道妖皇的想法，不过他已经掠入雷府中，只用了一招就把雷敏学定住了。 就算步清善受了伤，但雷敏学至今都还没有筑基，所以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像是博士生和幼儿园生之间的差距。要不是考虑到太上皇身上的禁制还有一点麻烦，他甚至可以直接把雷敏学杀掉。 现在，步清善定住了雷敏学，他也不和雷敏学多话，而是选择待在雷敏学身边守株待兔。 步清善要等的是那个操控雷敏学做下种种事情的人。他想着，那大约是一个从其他世界来的修士。那个修士或许和他一样受了严重的伤，因为不像他一样体内还有小循环而难以痊愈。 对付这样一个苟延残喘的人，步清善相信自己会有一拼之力。 步清善的设想很不错，但事情却没有照着他预测的方向发展。雷敏学的额头忽然涌出一阵黑气。那团黑气带着浓烈的不祥气息。步清善正要施展法诀把黑气也定住，怀中的小猫就忽然跳出去了。 熟悉的一幕再一次发生。 小猫吃完了黑气，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蓄势待发想要拯救世界但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的步清善：…… 下一秒，顶着霸道总裁脸的妖皇出现在了步清善面前。 被定住的雷敏学被迫看着散发恋爱酸腐气息的两只秀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恩爱。作为一个没什么镜头的反派，他很想说一句，关爱反派，人人有责，这种时候能不能痛苦地给他一刀？到底能不能？！ “你怎么忽然就恢复了？此方世界中的种种莫非也是那种邪魔作祟？”步清善问。 妖皇摇了摇头：“不，这不是邪魔。我刚刚吞吃掉的是一抹残魂。” “残魂也能让你暂时恢复……既然如此，那种邪魔肯定和残魂有一定的关联！”步清善激动地说。他们终于有点线索了，只要弄明白那种邪魔形成的原因，那么妖皇以后就永远不会缺乏口粮了！ “我想，我大概已经弄明白了。”妖皇说。 步清善敏锐地注意到妖皇的脸色不太对，又问：“你的身体还是不舒服吗？是不是在时空缝隙中受了严重的伤？这里的灵气稀薄得可以忽略不计，我把我体内的灵气输送到你的身体中去吧？” “这是一个双修的邀请？”妖皇沉默了片刻，问。 步清善：…… 妖皇长袍一挥，一句台词都没有的毫无存在感的反派雷敏学就变成了渣渣。然后，妖皇抱着步清善去了皇宫：“我们还要在此方世界中多停留一段时间，先去把太上皇身上的病症解了吧。”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不如，让我来抱着你吧。”步清善真诚地建议说。 妖皇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很快就散在了风里。 妖皇的脸色却是不大好，因此他的心情不好。 他不想瞒着步清善，便说：“刚刚那缕残魂是属于白虹尊者的。” “那是谁？”步清善问。 “他是当初围攻了我父亲的人之一。他理应飞升到仙界了，我本以为只能去仙界寻他复仇。” 103.第一百零三章 这是妖皇第一次在步清善面前说起他的父母。 步清善甚至怔愣了一会儿。 在这么一刻，步清善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天啊噜，原来他也是娘生爹养的”。没错，他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么无厘头。毕竟，妖皇一直以来给步清善的感觉都太过强大，强大到让步清善觉得他是天生如此。即使他虚弱的时候，留给步清善的只有一只虚弱的小猫，但步清善还是一直觉得他很强。 再没有一个时间能像现在一样，让步清善觉得，原来妖皇也和寻常人一样是从一个小小的孩子一样长大的。他也有在父母怀中撒娇的时候，也有弱小的时候。他并不是生来就勇往无前毫无畏惧的。 看着步清善怔愣的模样，妖皇忍不住在他的鼻尖啄了一口，问：“想什么呢？”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步清善脱口而出。这是他第一世看过的某个电影中的台词，具体的记不清楚了，但就是这个意思。那部电影挺逗的，步清善记得自己一连看过很多遍。 妖皇：…… “他们……为何要围攻你的父亲，你的父亲现在又如何了？”步清善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 妖皇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看着步清善的眼睛，问：“你知道我为何和百足、涉阳以及含光情投意合吗？我曾经有过很多很多的下属，他们同样信任我，同样愿意把未来和生命都交给我。但对我来说，他们仅仅是下属而已。唯有百足、涉阳和含光是不一样的。你想要知道原因吗？” 步清善不假思索地说：“他们都很好。” “他们确实很好，我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妖皇顺着步清善的话往下说，“而我们确实拥有一些共同点，这使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比起别人来要更为靠近，就像是……就像是真的兄弟一样。” 步清善静静地听着妖皇往下说。 妖皇的眼睛中仿佛闪过一道暗光，他的语气中透着一种不好形容的意味：“我们都是混血。” 混血的妖在妖族中的日子很不好过。 大多数混血的妖都会被血脉限制了，从而成为了一种较为弱小的存在，而妖修们是最注重实力的。更何况，现在的大局势并不好，妖修们要防备的不仅仅是来自于人修的恶意，他们同样要尽力避免来自于妖修同类的觊觎。很多混血都不是真爱的结晶，他们是强迫与服从的产物。 所以，曾经的百足才会饱受折磨，曾经的含光才会被冷暴力对待以至于变得自闭。大约也就是妖皇和涉阳的童年较为幸福一点。但是，就算妖皇能够拥有着来自父母双方的爱和温柔，他却并不是一个幸运的人。他的父母承受着来自于妖修和人修的双重追杀，终于在他还未长大时就尸骨无存。 “我的父亲是一位人修，我的母亲则是一位妖修。不过，他们被追杀却不是因为他们的结合。事实上，追杀我母亲的恰恰是妖修，因为他们想要从我母亲身上获得某样东西。而追杀我父亲的反而是人修。不过，我至今也不知道那些差一步就要飞升去仙界的大能为何要追杀我的父亲。”妖皇说。 等到妖皇的父母因缘际会下相爱并结为道侣后，他们不容于妖修，也不容于人修。 “在最后一役中，人修那边一共出动了十一位有劫散仙，白虹尊者就是其一。他们大胜而归，而我的父亲尸骨无存。”妖皇的眼睛中有着浓重到化不开的黑雾，“那个时候，我太弱小了，没有实力为我的父母报仇，但我从未忘记过这份仇恨。此后的几百年中，那些围攻过我父亲的人都陆陆续续飞升了，白虹尊者也一样。他们都渡过天劫顺利去往了仙界……呵，那些道貌岸然的倒一一成了仙。” “但是，你刚刚说，你吞吃了白虹的残魂。既然是残魂了，那就说明在此之前，他就差一点魂飞魄散了。”步清善皱着眉头说。当然，现在的白虹是彻底魂飞魄散了，毕竟他都被妖皇吃掉了嘛！ 妖皇眼中的情绪越发复杂难辨：“是啊，他竟然成了残魂，还落入了小世界中。” 如果没有步清善和妖皇，那么对于白虹这样一位曾经飞升过的大能来说，他即使流落到小世界也能慢慢给自己谋划夺舍重生的机会，然后重新走上修仙之途，说不定还能再一次成仙。但他偏偏就在自己最狼狈虚弱的时候，被步清善和妖皇坏了计划，彻底绝了生机。这有一种因果报应轮回的感觉。 “我本会魂飞魄散，但因为和你之间的契约，使得已经消散的三魂重新凝聚起来。但凝聚的三魂却没有办法顺利融进自己的身体，直到我吸收了一部分邪魔。我原本一直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原理。但我现在终于懂了。”妖皇继续说，“先前的那些邪魔……大概就是某些残魂变异所形成的吧。” 残魂分为两种，一种就像白虹尊者的残魂一样还拥有自己的意识，甚至还能策划自己的复活。但还有一种残魂是彻底没了意识的。妖皇先前吃掉的那些邪魔估计都是这种无意识的残魂变异而成的。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以形补形？”步清善恍然大悟地说，“伤了脚就吃猪蹄，想要补脑就吃核桃，这些都是凡人们的智慧。你身魂不合，这是灵魂层面的伤，所以吃掉残魂就能治愈一部分了。” “或许吧。”妖皇垂下眼睑，遮去了眼中翻涌的情绪，“我们去皇宫吧。吃掉白虹的残魂以后，我拥有了一部分原本属于他的学识。我可以解决太上皇身上的问题。”太上皇身上的阵法是非常精妙的，不过碍于雷敏学的实力有限，这个精妙阵法所能表现出来的作用实在有限，所以太上皇还活着。 步清善握住妖皇的手，郑重地说：“你现在已经很强大了。你能保护我，也能帮助我。没有人可以把我带离你的身边。我不会死在你的面前。”他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妖皇心中的那一丝惶恐。 见证过父母的死亡，经历过自己那时的无能为力……老实说，妖皇觉得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而且，关于你的父母……尸骨无存其实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世人所认知的那样，还有一种情况则是他们或许并没有死。”步清善又说，“不知道为何，我有一种感觉，或许他们真的没有死。” 没有死，自然就没有尸体了。 “据我所知，残魂所能形成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世间哪里真有那么多残魂呢？但是你想想看，我们一路走来，已经遇到过很多残魂了。”步清善分析着说，“如果白虹真的飞升了也就罢了，可是他变成了残魂，而且这还不是个例。或许，之前围攻过你父亲的那些有劫散仙们都已成为了残魂。” 如此，妖皇父亲活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从雷府到皇宫的路其实不算远，凭着修士手段，更是一眨眼就到了。但步清善和妖皇两人却硬生生把这条路走得非常漫长。在皇上乐滋滋地看着皇后给他做猫耳朵的时候，夫夫俩突兀地出现了。 “大哥你回来了？看，皇后的女红是不是极好？这猫耳朵是不是惟妙惟肖？”皇上骄傲地说。 “猫耳朵？” “对啊！既然嫂子是一只猫，为了表达我们对于嫂子的无条件接纳，我们决定尊重嫂子的天性习俗。”皇上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对虎斑纹的猫耳朵戴在了头上。这位魁梧的汉子一本正经地卖着萌。 步清善忍不住笑了。 皇上是个傻甜白吗？他当然不是！ 那么，他为什么要做这些略显“幼稚”的事情？很显然，这是因为他想要讨好步清善。亲情不是瞬间就会产生的。既然步清善已经明确表现出了他对于小猫的喜爱，而皇上想要迅速拉近自己和“大哥”之间的距离，就需要尊敬这只小猫。身为一个从小被培养起来的皇上，他显然精通各样的手段。 皇上对于“大哥”肯定是有感情的，但是他不敢赌“大哥”对他们又有几分感情。 “对了，这位是……”皇上迟疑地问。他的目光落在了妖皇的胳膊上。而妖皇的胳膊正紧紧地搂着步清善的腰。这位俊美不凡且气势强大的男人看上去很危险……话说，那只嫂子猫去哪里了？ “正要给你们介绍，”步清善笑着说，“这是你们的大嫂。” 皇上摘了猫耳朵，走到用于休息的床榻边，动作利索地爬上去，躺平后闭上眼睛。嗯，他一定又在做梦了。最近真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就在白天睡着了，身为一个国家的皇帝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啊！ 皇后没顾上皇上，她只是默默地为自己点了一排蜡烛。 话说，皇后在不久前刚刚吩咐制衣局，让他们尽快赶制一套最高规格的亲王服，并且还赶制了两套亲王王妃服。为何王妃的衣服是两套？那自然是心思缜密的皇后考虑到了猫身和人身这两种变化。 猫身的……很可爱。 人身的……很婀娜。 现在去撤销命令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皇后欲哭无泪。 104.第一百零四 新的一天开始了。虽说如今朝堂整一个被雷敏学把持，皇上更像是一个吉祥物，但每隔几日的大朝还是要开的。官员们心里不管是什么想法，不管是忠是奸，时间到了都需要恭恭敬敬去参加大朝。 鉴于雷敏学确实有些不同凡俗的手段，所以很多大臣都已经站到他那一边去了。有些人或许不怕当头一刀，但是他们却怕那种逐渐积累起来的未知的恐惧。朝堂上的忠臣已经越来越少，而且在皇上的暗示下，他们也越来越低调。毕竟，皇上自己都只能忍着，他也不想自己的手下有无谓的牺牲。 白虹尊者需要一国气运用于复活，但因为他只剩下残魂，恐怕是撑不住天谴的，所以他蚕食气运的进度非常缓慢。（如果明国灭亡的速度非常快，那么白虹尊者就需要在第一时间承受着灭掉一个国家的因果，而他显然是战胜不了这样的因果的，因此他只能把明国的灭亡速度拖到很慢。） 如此，活着的忠臣们竟然还有不少。 这些人虽然不敢公开反抗雷敏学，但他们的存在却还能让整个庞大的国家机构继续运作下去。 仵阳煦就是一位“忠”臣。他虽然每天晚上做梦的时候都恨不得能撸起袖子把雷敏学分分钟干掉，但睡醒以后，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尽力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他的官位不高，堪堪够上能参加大朝的标准。但他的职位却很重要，他的顶头上司更是直接掌管着官员的评定和选拔。 仵阳煦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已经想要投靠雷敏学了。顶头上司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前不久却还是又娶了一房貌美的小妾。他大概是在小妾身上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了，因此眼馋雷敏学手里的仙丹。 是啊，仙丹。 那些一心谄媚雷敏学的人，一部分是因为害怕，更多是却是因为起了贪念。 仵阳煦觉得自己应该努把力，最好能在顶头上司彻底靠到雷敏学那边去之前，就把顶头上司干掉。他心里这念头十分凶残，但面上还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看上去甚至还有几分懦弱。 就当仵阳煦在心中排演着“如何兵不血刃地干掉顶头上司之一二三种方案”时，他敏锐地觉得大殿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仵阳煦依然态度恭谨地站着，却不动声色地微微抬了眼皮。 可惜的是，仵阳煦站在文官队伍的最后，放眼望去前排都是人，根本看不清楚御驾前的场景。 事实上，站在大殿前排的那些官员们都有些懵逼。 龙椅下首怎么多加了一个位置啊？其实，多加一个位置也没什么。当初还是太上皇执政的时候，他也常常给自己的皇后加设一个位置，让皇后和他一起听政。但问题是，皇上他正坐在临时加的那个位置上啊！那么空出来的龙椅该给谁坐呢？莫不是雷敏学终于想要干翻皇帝自己取而代之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中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那些已经投靠了雷敏学的官员强抑着内心的激动。其中把自己的女儿、姐妹献给雷敏学的那些人更是面露喜色。终于等到这一日了！他们仿佛能看到自己位极人臣甚至乐极登仙的那一天了！ 可是，剧本注定是不会按照他们的想法演下去的。 待众人站定，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后殿走了出去。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龙椅上坐定。 除了皇上，所有人都面露诧异！他们竟然看到了太上皇，那个据说身染重疾已经毫无存在感的太上皇！太上皇明明很健康啊！他现在和皇上坐在一起，看上去都不像父子了，而像是两兄弟嘛！ （太上皇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麻蛋，被亲亲长子补过了，皱纹没有了，美须都没有了！） 皇上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自己的父皇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仵阳煦站在队伍的最后，虽看不见前面的场景，却能听到皇上的声音。那个被他视为天神的太上皇出现了！仵阳煦顿时无比激动！（他因幼年时被太上皇救过，从此就成了太上皇的脑残粉。） 身为迷弟的仵阳煦忍不住偷偷踮起了脚尖，想要看一看太上皇的“英姿”。不过，他一时没站稳，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他赶紧抓住身边同僚的衣服，想要以此保持平衡。却不想，他的同僚竟和个木头似的，不光没有撑不住他，还因为仵阳煦给予的一个作用力，整个儿往前倒了下去。 大臣们是整整齐齐地站成队伍的，一个倒了，前头那些就和多米诺骨牌似的都倒了。 大殿中不断响起了砰砰砰重物倒地的声音。 隔着一堆倒地的大臣终于看到了太上皇正脸的仵阳煦：…… 说出来你们不信，但真的是他们自己倒地的呢。仵阳煦赶紧把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后。 文官这边站着的大臣不是没有，除了仵阳煦，还有那么十来个是站着的。而在另一排武官里面，则站着的大臣就更多了。而脸朝下趴在地上的那些大臣内心都非常惊恐，因为他们竟然动不了了！ 太上皇其实是个有文化的人，但或许是因为他半生戎马，他更喜欢说大白话：“众位卿家，你们既然还站在这里，说明你们并没有被奸贼所惑。朕颇感欣慰。”你们如此忠心耿耿，明国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君臣一起手拉手肩并肩共创美好世界吧，么么哒！ 简单来说，倒地的都是奸，站着的都是忠。 太上皇追忆了一番往昔，又展望了一下未来，然后就把话语权让给了皇上。皇上似乎早有准备，虽然朝堂上的大臣倒了一大堆，但他手里能用的人竟然还有不少。倒地的全部撤职，站着的全部提拔，还有一些身份不够并没有来参加大朝的小官小吏也被提拔到了合适的位置，国家机器没有瘫痪。 仵阳煦眨眼间就成为了吏部尚书。 新鲜出炉的吏部尚书还在持续呆滞。 罢黜和提拔官员的圣旨都是皇上下的，这说明当初不得已退位的太上皇，如今虽然恢复了健康，但并没有和自己儿子争□□力的打算。等这事儿告一段落，太上皇也终于颁布了唯一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是用骈文写的，翻译成大白话就是： 我的长子啊，那真是长得好看啊，天上的神仙也觉得好看啊，就把他带走修仙了啊，如今他已经修有所成，变得更好看了啊，而且他还聪慧……（此处省略诸多美词）……总之非常不凡啊。他辣么好，你们见到了以后都会夸他的啊！亲王之位已经不足以匹配他啊，所以我要封他为国宝啊。 嗯，国宝。 用了一个非常酷炫的方式出场的步清善正听到这个，忍不住脚下一滑。国宝到底是个什么鬼！ 太上皇对着凭空出现的步清善挤了挤眼睛，还觉得自己真的是无比机智。 步清善是和妖皇一起出现的。他们穿着同款的法袍，站在一块儿，显得非常和谐。太上皇又习惯性地捂住了胸口。哦，他的长子已经被一个妖精（此处不具有任何引申意思）叼走了，真是伤感。 不过，太上皇显然不屑为难儿媳妇，又下了一道口谕，封国宝的媳妇为国……镇国神兽。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家庭和谐第一条：好公公从不为难儿媳妇，但是可以找亲家打架公【喂# #画个圈圈诅咒亲家公# 皇上默默地斜了太上皇一眼。 金口玉言不得改，太上皇淡定地往下说：“……神兽……神授天命大将军。” 仵阳煦作为刚刚走马上任的吏部侍郎很有职业精神地思索着，“镇国神授天命大将军”到底是个什么官职？这个东西没有先例，比较难搞啊！算几品？有什么权利？官服、俸禄又走什么章程？ 像仵阳煦这样还有思索能力的人毕竟是少数，别的那些官员们都已经觉得自己是在梦游了啊！等早朝散了，他们三三两两走出大殿的时候，其中一人忽然道：“国宝莫不就是纯荣太子？” 一言惊醒众人。 纯荣太子啊……原来是纯荣太子回来了啊！原来纯荣太子成仙的传说是真的啊！纯荣太子还把雷敏学干掉了，纯荣太子的手段比雷敏学更厉害，纯荣太子简直深不可测。大臣们心中立时有了决断。 “郝兄，你为何走得如此匆忙？”仵阳煦见他基友恨不得能走得飞起来，便问。 “正要归家找你嫂子呢！”郝兄也不瞒着说。 仵阳煦是个君子，见好基友是回家找娘子的，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郝兄弟却哥俩好似的拍了拍仵阳煦的肩膀，说：“我娘子最是虔诚，家里供着纯荣太子的牌位，一天三炷香从未落下过。她和纯荣太子肯定有交情了，我得让她帮我和纯荣太子套套近乎。” 仵阳煦：…… “你还未成亲……这样吧，我让你嫂子套近乎的时候能带上你。”郝兄大方地说。 #不想送子的纯荣太子就不是好仙人# #纯荣太子回归第一弹：促进夫妻间和谐生活# #扒一扒那个妇女之友# 105.第一百零五 新鲜出炉的国宝又“被迫”享了无数的香火。 在步清善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身上的气运和凡人的气运纠缠地越发紧密。 而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外挂！ “国宝难道不好吗？”已经习惯了一言堂的太上皇难得有些心虚，“你其实已经当过皇帝了，虽然是被追封的，但再把你封成亲王就不合时宜了。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是狗子故意打压你。本来吧，国师也挺好的。但雷敏学那厮一直以国师自居，如此这个自然也不适合你了。国宝多好听啊！” 步清善不想和太上皇说话，并对着太上皇丢了一个黑白滚滚。 妖皇郑重地说：“我觉得国宝确实不错。待我们回了大世界，等我召回了妖族旧部，我也可以封你做妖修全族的……族宝？”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被一个便宜的老丈人比下去了，不能让他专美于前。 步清善：…… 太后身为女人，大概更能看透事物的本质。虽说太上皇是固执地把妖皇当成儿媳妇来看的，但太后却已经自觉把妖皇当成儿婿来看了。丈母娘看女婿总会越看越喜欢的嘛，所以她一直微笑着。 （也亏得太上皇的固执，如果他承认妖皇是儿婿，那么他肯定是要和妖皇打一架的。） “我方才听你们说，要出去走走，为明国祈福？”太后笑眯眯地转开了话题。 步清善也不再纠结自己吉祥物的身份了，说：“先前因为气运被偷，明国境内陆陆续续发生了很多灾难。如今虽然邪祟已去，但那些灾难所造成的恶果还在延续，我们得去为百姓做点什么。” “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吗？”太后又问。 如今朝堂刚刚被整顿了一遍，狗子皇帝隐忍多年以后，终于把自己那些身份不显但却忠心耿耿还能办实事的拥护者提到了重要的位置上，整个明国正散发着盎然的生机。但即使是这样，明国依然是资源匮乏的。国库里没什么钱，粮仓里也没什么粮食。在同一时间应对那么多灾难，其实非常困难。 这就需要步清善站出来了。他还记得自己到了明国的第一天，某地的官员曾向他祈雨。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纯荣太子庙中再立一护法。”步清善看了妖皇一眼，说。他不需要明国皇室在别的方面给他帮助，凡人看重的那些金银钱财恰恰是他最不看重的，他什么都不却。但是，用妖皇的形象塑一个护法，并让这个护法也能享受凡人的香火，这种无形的帮助才是最为有用的。 狗子皇帝感动地说：“大哥你放心吧！只要能救百姓们脱离苦难，我可以融了自己的龙椅给嫂子塑一座金身！”皇帝也穷啊，他的私库里已经没什么钱了，最值钱的估计就是那把纯金的龙椅了。 不过，妖皇显然不领这个情。被人用屁股坐过的龙椅……不约，狗子我们不约。 步清善赶紧摆了摆手，说：“材质什么无所谓。哪怕是用黄泥木头做的，这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其实唯有信徒的诚心。金子就算了，有金子用来做法身，还不如将它们舍去帮助更多的人。” “那这样吧，不如我亲自画一幅猛虎下山图。”狗子皇帝又说。他是一个高素质的皇帝，不仅仅通晓治国之策，还有高雅的兴趣爱好。他喜欢作画，并且也擅长作画，不夸张地说那是一笔千金啊！ 步清善莫名地看着皇上。 皇上高兴地说：“小猫嘛，总是没什么威慑力的，估计百姓们崇拜不起来。所以，我觉得，不如干脆就把大嫂的形象夸张成大白虎吧。白虎呈祥啊，百姓们一定会恭敬跪拜白虎君的。” 妖皇：…… 皇上又说：“而且，如果让我去画小猫戏蝶图……总觉得对嫂子不太恭敬呢。若是画猛虎下山就没问题了，我一定把大嫂的英姿分毫不差地表现出来！哈哈哈哈，我绝不是嫌弃大嫂的原型啊。” 妖皇：…… 步清善微笑着抚摸着狗子的狗头，说：“你真是有心了啊。” 虽然步清善说了什么都不需要，但是当他和妖皇一起离开皇宫的时候，狗子皇帝还是给步清善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这份礼物被装在一个密封的木盒子里，盒子是上好的楠木，刻着繁复的花纹。 从狗子送出礼物时脸上所露出的迷之微笑来看，这礼物一定非常不简单。 “肯定不是吃食。他们大概都看出来了，我从不用凡人的食物。”步清善打量着盒子，说。 步清善不吃凡人的食物，这绝对不是因为他看不起凡人。而是因为他从小就是吃着灵物长大的，身体状态已经被调节成了最佳，也就没有必要被凡人食物中的浊气污染了。而且，他如今修为有成，其实已经不需要再进食了。（当然，如果是用灵物做成的美食，步清善肯定是来者不拒的。） “也不会是所谓的奇珍异宝。”步清善又说。凡人所谓的奇珍异宝，比如说无比珍贵的夜明珠，放在修士的眼中都无甚起眼的。狗子皇帝其实很有眼力劲儿，肯定不会把那种东西当成礼物来送。 “于是，就剩下一个答案了。这肯定是小猫戏蝶图。”步清善调笑着说，“哈哈，我们一起瞧瞧，看他把你画得有多憨态可掬吧！”这话说着，步清善就打开了楠木盒子，取出了里面的卷轴。 下一秒，步清善猛然把卷轴合上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钟，也足够妖皇把卷轴上的内容看清楚了。并且，他还将这些内容记得一清二楚。妖皇忍不住笑了。他起先还有些克制，在看到步清善微红的耳尖后，就笑得越发恣意张扬了。 送什么不好，偏偏送图文并茂版的《龙/阳七十二式》，这是亲弟弟？！ 步清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把卷轴打开。在妖皇的笑声中，步清善把七十二式如数看了一遍，说：“这些招式都有些简单了。星子塔式知道不？翻江倒海式知道不？俄罗斯吊灯知道不？” 呵呵，他又不是纯粹的古人！虽然一开始确实震惊了一下，但他曾经还看过真人动态版的呢，如今还有什么好羞涩的！见妖皇一直在笑，步清善心中隐藏的流氓因子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了。 “你说得这些，我并不知道。不过，想来你懂得不少，所以待我们回宗门举行了盟誓大典后，你可以手把手地教一教我。”妖皇笑得非常纯良。呵呵，等教会了徒弟，自然就“饿”死师父了。 步清善觉得这话题有些危险，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还有正事要办。你能不能感知到哪里的灾情最重？我们便先去哪里吧。”他一脸淡定地把卷轴重新放回盒子里，然后把盒子塞进了储物镯。 凭着仙家手段，灾情解决起来很容易。 步清善体内五行平衡，所以他五行术法皆通。碰上水灾和旱灾，他可以用水土二法解决；碰上饥荒，他可以用木法解决；碰上虫灾和瘟疫，他可以用水木二法救人，然后用火法焚尽邪祟；碰上求子的……还是装没看见吧。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再加上还有妖皇护航，他们此行自然非常顺利。 步清善并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再加上他如今也知道凡人气运是个非常好的东西，于是他强忍着羞耻心，在这一路上常常做羞耻度爆表的事情，在凡人中留下了无数“天人下凡”的传说。相信他连带着妖皇在接下去几百年中都不会缺香火了。只要明国不灭，他们身上的凡人气运就不会消散。 不出十天，步清善和妖皇就已经走遍了明国的每一寸山河，然后再次回到了皇宫。 狗子皇上正在和心腹官员议事，他的大哥和大嫂就突兀地出现了。皇上立刻把手里的笔一摔，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朝着大哥大嫂鞠了一大躬。他这是代表百姓鞠得躬。这十天中发生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彻底传开，但都城中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消息。皇上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上，心情自然非常激荡。 步清善一直都挺喜欢狗子的，见他高兴至此，有心想要让狗子更高兴一点。于是，他掐指一算，道：“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便做父亲了。”皇上身上芜子草的药效去了，皇后估计很快就会怀孕了。 狗子震惊了。 陪着皇上议事的官员也震惊了。 一个长相老气的官员激动地说：“不愧是纯荣太子啊！我母亲说，当年她久久未怀孕，便去太子庙中求子。果然，等她回来没多久以后就生了我。没有您，我就不复存在了啊！”这人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抱住步清善的腿喊亲爹了。说来，这年头众人都看重子嗣传承，也怨不得他们会如此激动了。 “……”步清善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作了一个大死。说好要努力摆脱送子名头的呢？ 新上任的吏部尚书仵阳煦是书房中唯一还淡定着的那个人。他见同僚们谄媚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在他看来，子嗣缘分都是老天注定的，与其求着纯荣太子，还不如平日里多做做善事。 如果纯荣太子还掌管人间生子，那他岂不是要忙死了？！ 要知道，纯荣太子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他只要赐福于皇上和皇后就好了。 有了纯荣太子的看顾，想必皇后能三年抱俩十年抱七了吧？ 春天在纯荣太子庙种下一根签，秋天就能收获一群小殿下小公主啦！ ——仵阳煦顶着一张面瘫的脸，内心则如此激动地想着。 106.第一百零六 明国诸事已了，但是步清善和妖皇暂时还没法离开。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帮助他们平安渡过时空缝隙的法宝！妖皇如今还受着伤呢，没有十全的准备，他若是再进一次时空缝隙，只怕就直接死在里头了。因此，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唯有等待。 在等待的同时，他们倒也能做一些事情。没有条件，那就创造回去的条件。 于是，步清善和妖皇选择了闭关。此方世界中极度缺乏灵气，对于修士来说，这里的环境远比景兴世界中的下三洲还要恶劣。好在步清善和妖皇都是壕，他们随身携带着不少灵石，可以从灵石中汲取一定的灵气。再有一个，步清善体内五行平衡，因此也能产生灵气，可以做妖皇的“氧气罐”。 两人就如何补充灵气（又名“如何正确地使用氧气罐”）展开了友好亲切的交谈并付诸于行动。 时间在他们闭关的时候飞快逝去，待他们第一次出关的时候，狗子皇上和皇后的龙凤胎宝宝都已经三岁了。鉴于老爹是个小公举，小太子的性格更像是皇后，非常有担当，非常会照顾同胞妹妹。 龙凤胎的出生使得步清善送子的名声越传越广。短短几年时间，各地又兴建了好多纯荣太子庙。 等到大师兄沈清上带着百足找来的时候，步清善身上的伤终于养得差不多了。大家早已经明白会迎来分别，因此太上皇等人虽然不舍，还是笑着将步清善送走了。这一走，大概就是此生难见了。 离开之前，步清善倒是问过太上皇几人想要去修真吗？对此，太上皇他们都摇头拒绝了。 一来，他们不想成为步清善的负担；二来，步清善也说过，享了人间富贵再去修仙，这其实是非常困难的，还不如送灵魂转世投胎以后再走上修仙之路。关于第二点，太上皇他们觉得，转世投胎大都不会保留记忆的，如步清善这种情况反而少见得很。而既然没有记忆了，那也就无需刻意引导了。 若他们转世投胎以后有仙缘，这是他们的幸运；若是没有，既然他们已经没了记忆，也不会觉得可惜。关于这一点，其实太上皇他们想得非常开。于是，他们唯一要做的，便是把步清善送走。 明明在明国度过的日子非常有限，可是当步清善回到御妖门后，还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景兴世界已经有了乱象。那个有着半仙器的尊者悄悄操控着棋盘，把所有的名门正派和魔道凡人都卷了进去。不过，御妖门的日子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待步清善回归，妖皇便想要一鼓作气把盟誓大典办了。对此，惜花老祖颇为赞成。用他的话来说，两情相悦本就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鉴于惜花老祖还在闭关，对着步清善表达祝福的其实是老祖的一个分/身。当然，等到了盟誓大典正式举行的那天，惜花老祖肯定是会出关的，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他把徒弟们都视为了自己的孩子。 当然，在举行盟誓大典之前，还需要诸多准备。 掌门大手一挥，直接说宗门把各类的灵酒灵果都包了。御妖门里有好多活了无数年的老怪物，他们从自己的收藏中随便漏一点出来，都可以把大典的规格拔得很高。这个门派的底蕴真是无比深厚。 不过，按照步清善的意思，这个盟誓大典举办得非常低调。除了陈艾和衡康，他所邀请的都是自己门派中的人。如今景兴已有乱象，再加上御妖门已经多多少少被盯上了，步清善觉得还是万事稳妥为好。他们又不像大门派那样需要随时向修士们展现自己，步清善并不想用自己的大典来炫耀什么。 对于步清善这种想法，妖皇表示支持。虽然，他作为曾经的妖皇，是见过大排场的人。 定下大典具体日子后，时间走得很快。步清善只觉得自己忙得团团转。结果，那棵愤世嫉俗的小灵芝还给他添乱！这灵芝就是步清善在宇文皇室的私库中找到的那一支，在千年前被宇文皇室中人强行签订了契约，然后被宇文皇室中人各种恶劣对待，从此就恨上了所有人修并想着报复的那一支！ 步清善把灵芝上交给了宗门。说起来，灵芝虽然已三观不正了，但他到底还没来得及做坏事。所以，步清善也并不想把他怎么样。但是，灵芝进了御妖门之后，似乎终于弄明白了，步清善并非和他想象中那样是个妖修，而是个不折不扣的人修。灵芝对此难以接受，从此就开始贴身跟着步清善了。 用灵芝的话来说，他这是在监视步清善。 虽说灵芝的修为不如步清善，但他毕竟修了千年，又在宇文皇室中浸染多年，因此一认真起来，还真给步清善造成了一点点困扰。虽然妖皇对灵芝有威慑力，可妖皇也不能随时跟在步清善身边。 等到妖皇被门派中的老怪物们请走——据说那些老祖宗们找他有事相商——灵芝的行为就更不受拘束了。步清善觉得奇怪，其实御妖门中的人修占了半壁江山，为什么灵芝不盯着别人，专门盯着他呢？他甚至大开脑洞都觉得那灵芝是爱上他了，所以在用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不过，灵芝这种行为对于步清善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步清善觉得自己藏匿的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这一日，步清善把灵芝定住以后，就去了青阳峰上。青阳峰上多植物，漫山遍野都开着鲜花。步清善用术法把自己伪装成了一棵树。他闭上眼睛，默念口诀，很快就进入了一种体悟自然的境界。 步清善已经决定了，在妖皇从老祖宗那里回来之前，他就保持这个状态了！就不相信灵芝能从千百棵树中把他分辨出来！不不不，灵芝压根就想不到他会变成一棵树。步清善觉得自己终于清静了。 这种术法的主要功用其实并不是藏匿，而是对心境的锻炼。步清善变成了树，就仿佛能真的作为树度过一生。他像树那样亲近阳光，渴望雨露，并且向往着年年早春时的那一声破冬的鸟鸣。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树·清善被周围的动静惊醒。他看到自己脚下躺着一只兔子。这似乎不是只普通的兔子，它十分人性化地躺在地上，正在享受阳光。而在它的旁边，一朵牡丹花开得正艳。 对于不懂欣赏的人来说，天下的牡丹花似乎都一样。但步清善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朵花。 成为树以后，步清善的脑子似乎也跟着变迟钝了。他思考的速度很慢。想了好久好久，步清善才反应过来，这牡丹花长得很像是惜花老祖的妖宠啊！当然，也许这花并不是惜花老祖珍爱的那一朵，它们仅仅是长得像而已。因为，惜花老祖妖宠的修为已经很高了，但这朵花似乎没什么修为。 见这兔子和这花仅仅是在晒太阳而已，步清善就打算继续闭上眼思考树生。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过，那朵牡丹花就整个儿动了动。它还弯腰用叶子揉了揉兔子的肚子。很明显，这花肯定是已经成精了！它身上没有什么大灵气波动，虽然修为有限，但灵智已经形成。 步清善觉得有趣，就继续看了起来。 兔子有些害羞地翻了一个身。牡丹花却不依不饶，继续用叶子骚扰着兔子。兔子原地跳了起来，对着牡丹花的叶子就是一个么么哒。步清善觉得自己被虐狗了，他竟然被一朵花和一只兔子虐狗了。 明明不是单身狗，却还是被虐了！这世道就不能关爱一下伴侣不在身边的人吗？！ 兔子抱住了牡丹花的叶子。牡丹花终于心满意足了，它身上的香味散发了出来，把兔子从头到脚都熏了一遍。兔子又舔了舔牡丹花的叶子。眼看着画面就要冲着十八禁的方向发展了，牡丹花忽然化为了人形。他用一只手把兔子抱在怀里，用另一只按在步清善附身的树上，把步清善揪了出来。 步清善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怎么在这里？”牡丹花问。他还是穿着一身花衣服，这打扮有些偏女性化。他怀中的兔子似乎是觉得自己已经没脸见人了，就把脸都埋进了牡丹花的怀中，只留了一截短短的尾巴在外头。 步清善已经震惊得没法说话了。 牡丹花叹了一口气：“分/身对灵气的感知的确不如本体，以至于让你发现了这个秘密。” 步清善一激灵，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说：“我、我早就在这里了。”他是先来的，牡丹花和兔子才是后来的。妖修们虽然可以化为人形，但有些妖修更喜欢时不时地化为原形，回归本性。 穿着花衣服的玉镜长老并不显娘气，但这打扮确实让他少了很多平日里的清冷。他笑了笑，淡然地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总归是要知道的。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掌门。” 107.第一百零七 步清善晕乎乎地跟在玉镜长老身后。玉镜是牡丹花，而牡丹花又是惜花老祖的妖宠，可是玉镜长老自己也是有妖宠的人……整个修真界都知道，玉镜长老的妖宠是一只兔子，而且他爱着那只兔子！ 原来妖宠还可以有自己的妖宠吗？ 等等，最重要的是，玉镜长老到底是怎么伪装成人修的？！ 再厉害的妖修，他们身上也会存在着妖气，除非他们用某一种特殊的方法遮掩了自己身上的妖气，否则他们妖修的身份是很容易被揭穿的。遮掩妖气的方法确实有，但大都不能保持长久的效果。 步清善想到了九转妖丹。可是，这丹药已经是传说中才会存在的东西了。 妖皇曾经那么厉害，他都没见过九转妖丹呢。 “我确实服用过九转妖丹。”玉镜长老淡定地说，“不过，门派中的九转妖丹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虽说我们还有九转妖丹的丹方。不过，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可以信任的人来帮我们炼制丹药。” 正因为如此，当大师兄沈清上的天赋显露出来以后，门派中的老祖宗们才会如此重视他！ 步清善的关注点则在九转妖丹上。他一直知道御妖门有着非常深厚的底蕴，却没有想到御妖门的底蕴再一次超出了他的想象。要知道，这种丹药的丹方据说在万年前就已经破损消失了啊。 “御妖门三字，何解？”玉镜长老又问。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多想，御是指上级对下级的统治、治理。御妖门，当然就是一个统治、治理妖族的门派。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既然玉镜长老在此时特意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步清善就知道，答案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他忽然想到了“御”这一字其实还有另一种意思。 如果，“御妖门”中的“御”不是一个动词，而是一个形容词呢？ 在凡人的语言体系中，“御”这个字可以用于对帝王的所作所为及所用物的敬称。比如说，御用、御览、御旨等等。如果“御妖门”中的“御”就是代表着这一种敬称呢？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不是刻意瞒着你们的，不过在整个御妖门中，确实只有四个人修。”玉镜长老笑着说。 哪四个人修？当然是沈清上、有琴清若、步清善和相清水四个。除了他们以外，这个门派中的其他人全部是妖修！只不过这些妖修都服用过九转妖丹，所以他们人形的时候可以伪装成人修，原型的时候又可以充当妖宠！整个门派其实都在演戏啊！所谓的人修和他们的妖宠其实就是一对妖修啊！ 步清善：…… 呵呵，一个全部是妖修的门派想要长长久久地存活下来，怪不得这个门派选择了低调。 步清善把自己过去的经历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其实很容易接受这样的设定，因为早有一些细节暗示了这个真相。比如说吧，求是峰上的那些课程，对于步清善来说，不过是风土人情的介绍，但对于那些单纯的小妖修来说，这是一种对入世的锻炼。他们要精通人类生活，才不会露出破绽。 惜花老祖其实也有破绽。比如说，他从来不专注于修炼，这仿佛很不可思议。但其实，妖修原本就比人修更难突破。但好在他们寿命长，因此不需要日夜专注修炼，反而可以慢慢地寻常契机。 再比如说，在重要的需要带上妖宠的场合，御妖门的十位长老似乎从未一起出现过。不，其实他们是一起出现了，只不过五位扮演了人修，还有五位扮演了妖宠。但步清善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点！ 难怪御妖门的弟子和他们妖宠间的关系一直很好了，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一对一对的爱侣吧？ 不过，虽然妖修们服用过九转妖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伪装是没有破绽的。人修和妖修还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寿命。人修的寿命有限，而妖修的寿命很长。所以，等到到达人修的寿命极限后，御妖门的“人修”就会合理地“死亡”。死亡的他们则进入了祖地中，不再入世。 所以，御妖门才会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老祖宗！其实，他们都是曾经的御妖门弟子。只要没有在历练中因为意外而陨落，没有在天劫中被劈死，他们就全部还活着！根本不存在什么寿元将尽！ 此刻，被老祖宗们请走的妖皇就正在面对着几十位据说已经死亡的前几任掌门和前几任长老们。 妖皇的实力很强，但这里有几位活得年岁太长了，妖皇并不敢小觑他们。他面对着这些前辈毫不掩饰的打量，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想着步清善对着御妖门的感情，妖皇到底没有狂傲地说些什么。 “本该早些时候就见你的，但我们需要尽力压制修为，因此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以至于错过了你的到来。”御妖门的第一代掌门说。他的语气非常和蔼，仿佛透过妖皇看到了某位故人。 这些老祖宗的修为都已经很高了，如果他们不尽力压制，中世界就不能同时间容下他们所有人了。但是，他们并不敢轻易离开这里，去往大世界。因为，他们一直都在等待一个契机。 妖皇就是这个契机。 “知非尊者早就预料到了今日。我初开灵智的时候，知非尊者便点化了我。他给予我诸多帮助，我才得以创建御妖门。待他离开时，他唯恐我们无人护持会饱受苦难，更是留下了九转妖丹。”第一代掌门似乎十分尊敬这位知非尊者，一字一句都透漏出了他对这位尊者的感激和崇拜。 妖皇的眼睛微微睁大。 知非尊者是谁？那是妖皇的父亲！也就是说，他在万年前曾经帮助妖修创建了御妖门。待他去往大世界后，又过了无数年认识了妖皇的母亲，并且生下了妖皇。后来，他虽然因着几位尊者的围攻而尸骨无存，但他留下的某样不起眼的法器却在妖皇遭受重大危机的时候又把妖皇送到了御妖门！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妙。 知非尊者是御妖门的大恩人，但他施于的恩情却在多年后救了他的孩子！如果没有御妖门，妖皇早已经魂飞魄散了。谁也不知道知非尊者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但事情确实因此变得圆满。 “我们隐忍至今，便是在等待这一刻。”第一代掌门说。 他们所剩下的九转妖丹不多了，虽有丹方，却没有炼药的人。如此，他们在景兴世界所待的日子也不多了。妖皇在此之前一直想要把整个御妖门拐去大世界，但其实御妖门原本就是要整个迁徙的。 “我的父亲……”妖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中被各种情绪充斥着。 御妖门的存在，妖皇的一线生机，天地大劫的出现，妖族的崛起……这一切原本是没有什么关联的事情，但因为知非尊者的存在却已经慢慢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问题是，知非尊者还是一个人修！ 话也说回来，如果知非尊者真的预料到了这种种事情，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步清善是知非尊者给自己儿子备下的童养媳？在他离开以后，在他和他的妻子没办法继续照顾自己的孩子后，他依然给自己的孩子铺就了一条或许充满坎坷但也依然有着他们看顾的路。这大概就是他爱自己孩子的方式。 步清善还不知道这些，他正在玉镜长老的带领下去见现任的掌门人。 正如步清善所想，其实御妖门弟子的妖宠就是他们的伴侣。除了沈清上、有琴清若和相清水这三个还没有确立关系的，其余的人皆是如此。这么一来，掌门其实就显得更悲催了，他是御妖门中唯一一个没有妖宠的人修……当然，现在是妖修了。这意味着，他其实是御妖门中唯一一条单身狗。 步清善忍不住看向玉镜长老怀中的兔子。 兔子躲得更严实了，它的脸一直藏在玉镜的怀中，始终就没有露出来过！于是，它那截毛茸茸圆滚滚的尾巴就充满了存在感！步清善的视线总是“不经意”地落在兔子尾巴上，他好想摸一下啊！ 兔子其实是一个分/身，本尊还在闭关中。但分/身也是有智慧的，所以它悲愤了！ 玉镜察觉到了兔子纠结的心情。兔子一直想要做个威仪的好家长，所以并不想被孩子们看到自己如此软萌的一面呢。为了保持威仪，他之前甚至还吃了换颜丹，把自己弄成了一个老头子的样子！ “那个……你和师父的感情真好啊。”步清善终于忍不住说。 被徒弟道出自己的身份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掀开了……惜花老祖·萌萌哒小兔子·师父蹬了蹬小短腿，选择了装死。 108.第一百零八 没想到那支灵芝说的是对的！ 原来只有精神病患才能连上御妖门创始人的脑电波啊……从御妖门创立至今，除了那灵芝，外人中还有谁能洞悉真相？想到这点后，步清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样子老祖宗们肯定都很有个性。 #弱智儿童欢乐多# #神和神经病只有一步之遥# #个性创始人，御妖门值得拥有# 很有个性的知非尊者：…… 步清善还不知道他准“公公”和御妖门的关系，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不会有如此活泼的想法了。 玉镜长老是个体贴的人，他见自己道侣实在窘迫，便用长袍掩着动作，在小兔子的尾巴上捏了一捏，然后便主动让道侣离开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玉镜长老就被咬了一口，但却一点都不疼。 这些都是情/趣，都是套路啊！ 分/身一旦散去，自会回归本体。 若不是接下来很快就是步清善的盟誓大典，估计惜花老祖能在闭关之处藏到天荒地老。 不过，现在嘛，徒弟的成亲仪式上，师父肯定是要出现的。玉镜只要等着那天的到来就行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清风拂过玉镜身上的花衣，待过一点芳香，这一刻竟是一点都不像往日的他了。 不，也不能这么说。 或许此刻的玉镜长老才是真正的玉镜长老吧。平日里，他只不过是扮演了一个他人眼中的玉镜。 曙雀峰上总有很多童子侍立。当他们看见穿着花衣服的玉镜长老时，竟然一点都不觉得诧异。步清善看着童子们毫无波澜的脸，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果然大家都是知道真相的，惟独瞒着他们青阳峰四人而已！作为四个被妖修们团团包围的人修，步清善在这一刻察觉到了来自于整个宇宙的恶意。 进入大殿的时候，步清善情不自禁地思索起来，掌门到底是哪一种妖，竟一直保持着少年体态？ 于是，当掌门见到玉镜和步清善时，就看见了一个难得不抱着兔子的玉镜和一个发呆的步清善。 玉镜长老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了，道：“今日被他瞧见了秘密，索性带他过来见见你。” 御妖门有很多秘密，但唯有那个最大的秘密能劳动玉镜带着步清善走这一趟。 掌门沉默了几秒钟，很快就脑补出了事情的经过。掌门对着玉镜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说吧，你和多福又做什么事情被人瞧见了？”一朵花和一只兔子整天虐狗，掌门都眼瞎好几回了！ 玉镜长老不以为意地说：“他们总要知道的，如今不过是提早一些罢了。” 掌门又看向步清善，见他还是一副陷在自己想法中出不来的样子，就问：“你有何困惑？” “哦，就是想知道你的原型是什么。乌龟吗？听说那个寿命长，估计幼生期也长！”步清善顺嘴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他迅速捂上了嘴巴，假装自己在看风景。 掌门：…… 玉镜长老毫不掩饰地大笑了起来。穿着花衣服的他比平日里个性鲜明多了。如果说，世人眼中的玉镜是一朵高岭之花的话，那么被步清善洞悉了花妖身份的他就无时无刻不在随风摇曳招蜂引蝶。 掌门无视了玉镜的笑声，淡定地说：“我的父亲九追鸟，母亲是九战蝶，她还有一丝狐族血脉。” 步清善很茫然。他对于妖修的了解其实很浅薄。 玉镜想要给步清善解释一番，但一想到掌门的某些手段，他立刻把已经跳上舌尖的某些话给咽了下去。在御妖门中，掌门这种生物是绝对不能轻易得罪的。毕竟，他们从头到脚哪里都是黑的啊！ 九追鸟和九战蝶其实都是那种较为弱小的妖。九追鸟非常善于牵动别人情绪并加以利用，他们总能不动声色博得很多修士的好感，而被利用的修士大多不自知，可以说是妖修中的绿茶婊；九战蝶，则是一种非常善于伪装的妖，这种妖最擅长伪装成楚楚可怜温润无害的样子，可以说是妖修中的白莲花。与此同时，掌门身上又有一丝银狐血脉，并且还成功觉醒了。银狐则是一种十分冷情狡猾的妖。 这些特性加在一起，掌门就完美地成为了一个“感情骗子”。只要他想，他可以欺骗任何人并成功获得他们的爱情。而在别人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死去活来的时候，他自己完全可以一点都不动心。 很显然，因此得到的爱情并不是掌门想要的。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可是问题又来了，因为身负九战蝶血脉，掌门总保持着一副无害的样子——还有什么比正太少年模样更能让人放下戒心呢——只要他一日不找到自己的“保护者”（道侣），他就会一直保持这副样子。因此，每年只要看到了正太的掌门，御妖门中的妖修就知道，掌门今年还没有脱离处男身啊。 这真是好大一个悲剧。 步清善虽然不明白这些，但是看着玉镜长老的样子，也知道这里面的内幕足以让掌门恼羞成怒。步清善觉得应该给掌门留点面子，因此很体贴地转移了话题，说：“我已经知道门派的秘密了。” 掌门大约是察觉到了步清善的不安，便说：“无妨，知道便知道了吧。正如小妩说的那样，你们身为御妖门的弟子，迟早会知道这一点的。我们先前瞒着你们，倒不是刻意针对你们，只是不想你们有所负担罢了。”若是早早知道自己被妖修们包围了，这其实不利于小孩子的身心健康啊！ “小五？” “妩，花木姿态美好可爱谓妩。小妩幼时便极尽妍态，因此得了这个小名。”掌门淡定地说。 玉镜：…… #知道无数黑料的长辈都应该被拖出去# #亲身经历告诉你们：掌门爸爸永远是得罪不起的# #我不是针对某一任掌门，我的意思是所有的掌门都应该被套麻袋# 109.第一百零九 知道御妖门最大的秘密以后，步清善的眼前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打开就打开吧，步清善淡定地走进了新世界，发现日子还是照样过下去，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周围到底是人还是妖，这其实没有对步清善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他还是他，御妖门还是御妖门。 额，影响还是有一点的。 一想到傻甜白的惜花老祖是一只容易害羞的兔子……步清善就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 独痒痒不如众痒痒。步清善把师兄弟几个全部叫到了自己的小峰头上，大家一起萌师父……哦不，是大家一起开个会。因为各人都有事要忙，等沈清上、有琴清若和相清水凑齐时，便又过去了几日。 步清善三言两语把御妖门的秘密捅破了。 “怪不得之前总觉得有违和的地方……”沈清上说。 “原来师父这般可爱，可惜我不曾亲眼所见。”有琴清若说。 “哦。”相清水说。 步清善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问：“你们就不能有一点高大上的想法吗？这么大一个秘密哎！” 大家都看着步清善。 步清善激动地说：“我们是御妖门中唯四的人类哎！” “所以？”沈清上问。 步清善说语带蛊惑地说：“你们不觉得我们肩负着保护整个御妖门的使命吗？” “就凭你金丹期的修为？”沈清上毫不客气地说。 步清善满怀憧憬地说：“所以我们现在要努力修炼啊！” “既然御妖门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妖修的门派，那么我们四个人能被惜花老祖收为徒弟，这里面确实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有琴清若倒也赞同步清善的看法，“我们确实是比较特殊的。” 相清水在四人中修为最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什么话都没有说。 步清善正打算鼓励相清水，他忽然就笑了。 相清水兴奋地说：“那我不是有很多骨头可以玩了？”他喜欢收集各种不同的骨头。妖有千万种，他恨不得每一种妖的骨头都能收集了。对于他来说，这世界上除了小猫，没有比骨头更美的了。 这是要掘自己家祖坟的节奏啊！步清善赶紧说：“这个……老祖宗的骨头不是用来玩的吧？” 沈清上三人都和步清善一样，他们因为御妖门的秘密震惊，但是都没有觉得这个秘密会给他们的生活造成多大的改变。沈清上更加想要提升自己的炼丹水平以及修为了。因为，他大概是御妖门无数弟子中唯一一个有可能会炼出九转妖丹的人。而这种丹药对于御妖门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四人正说着话呢，沈清上忽然皱眉问：“你家准道侣呢？似乎有些时日不见他了。”之前两人名分未定的时候，妖皇恨不得一直粘着步清善。如今快要举行盟誓大典了，他反而就不见人影了。 沈清上操着一颗老妈子的心，又不想步清善被“欺负”太狠，又不想步清善被冷落，十分矛盾。 “被老祖宗叫走了，说是有事相商。确实有些时日了，他一直都没有回来。”步清善说。他其实也觉得奇怪。虽然在他看来妖皇万般皆好，但妖皇毕竟不是御妖门的嫡系，老祖宗找他能有什么事？ 步清善现在还不知道，其实妖皇算是御妖门嫡系中的嫡系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沈清上问。 “我的想法不重要……我现在只担心，老祖宗们会把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交给他。”步清善说。因着御妖门中资源丰富，所以门中弟子们只有适合他们修为的历练任务，并没有其他强制性的任务。 “若真有什么任务……大约和大世界有关吧。”沈清上推测说。 事情正如沈清上所料，御妖门的老祖宗们想要把整个门派都迁往大世界。他们这些年积累下法宝资源无数，几位先代的掌门长老们的修为又很精进，因此能开辟出一条短时的稳定时空通道来，可以把门派中的所有人安全送往大世界。而大世界中的资源、灵气比中世界好多了，虽然也更危险了。 他们找到妖皇，一来是想要见一见故人的后代，二来就是想要确定大世界的落脚点。 这个落脚点并不好找。首先，这个落脚地必须足够隐秘。大世界中门派无数，虽然御妖门打算整个门派一起迁徙，但当他们进入大世界后，御妖门的实力只能排在末流了（一流门派可是有数位散仙的）。如此，若是他们闹得动静太大，只怕他们还没有安定下来，就会被其他人整锅端掉了。 其次，这个落脚点也不能在穷山恶水之处。毕竟，他们还需要继续修炼，要为修炼创造条件。 再次，这个落脚点周围的时空结膜还必须稳定。若是不稳定，他们就有可能引起时空风暴。 妖皇毕竟是一位曾在大世界中有所作为的人，他比御妖门的老祖宗们更为了解大世界，因此就和老祖宗们一起确定落脚点。妖皇曾经私底下想过要把御妖门整个带走，没想到这么快就如愿以偿了。 似乎在和步清善签订契约后，他的运气就越来越好了。妖皇如此想到。 十世善人的光环啊……步清善果然是天道的私生子吧！ 经过精密的推演之后，御妖门在大世界的落脚点终于确认了。不过，光确认落脚点还不够，他们还需要进行一系列的准备，才能把整个门派都转移过去，而这个准备过程尚且需要几年时间。 对于修士们来说，“几年”其实是一个很短的时间期限。因为，他们每每一闭关往往都需要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但是，对于现在的景兴世界来说，“几年”又是一个很长的时间期限。 御妖门的老祖宗们中有一位的种族天赋就是卜卦，妖皇和御妖门之间的缘分就是他算出来的。而在他卜算出这一点时，知非尊者已经离开很久，妖皇本人却尚未出生。事情最后确实如他所料。 据这位老祖宗说，几年之后，景兴世界就要彻底大乱了。有人（应该就是那位拥有半仙器的魔修）将要掠夺一整个中世界的气运为自己所用，并且那个人在几年后成功了。这非常不可思议。 御妖门将会在景兴世界彻底乱了之前离开。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好在没有耽误你举行盟誓大典。”初代掌门对妖皇很尊敬。这种尊敬当然不是因为他臣服了妖皇，而是因为初代掌门十分看重知非尊者，因此对妖皇“敬”屋及乌。 妖皇心中已经有了一份宏伟蓝图，因此心情很好。他告别各位老祖宗后，第一时间回到了小峰头。步清善不久前把小灵芝交给掌门了，因为不需要躲着小灵芝，便在自己设置的灵气眼上修炼。 自从签订契约后，两人似乎还从未分开这么久。 “你终于回来了。”步清善的语气中带着他自己尚未察觉的思念，“你肯定也已经知道了，其实整个御妖门就是一个妖修门派……只有我和沈清上、有琴清若、相清水是人修，其余都是妖修。” “我不光知道这个，还知道我们就要离开景兴世界了。”妖皇说着取出一枚储物戒。 步清善接过储物戒：“这是什么？” “这里面装着门中前辈给我们的盟誓大典准备的礼物。”妖皇笑着说，“他们出手大方，这里头有不少好东西，有些便是我看着都觉得难得。”那些老祖宗们要压制自己的修为，因此不能离开特定的阵法出来参加妖皇的盟誓大典，因此他们都在礼物上下了功夫。每位老祖宗送出的东西都很非凡。 “老祖宗这么大方？干脆我叫师兄他们也赶紧成亲算了！”步清善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其实沈清上和百足之间根本就没有发展到那份上，因此步清善也只是说说而已。而相清水和骨含之间也更像是在小孩子过家家。倒是有琴清若和涉阳，他们极有可能成为一对，偏偏两人都很内敛。 妖皇笑道：“其实不单是因着我们要举行盟誓大典了，他们送出重礼，也是因为我的父亲。” 妖皇便对着步清善说起了这其中的渊源。步清善听得目瞪口呆。知非尊者算得上是御妖门先代们的救命恩人，又帮助他们创建了御妖门，最终御妖门却又称为了妖皇差点魂飞魄散时的避难所。 “有位前辈十分擅长卜卦，据他说，我的父亲还活着。”妖皇说。 只是还活着而已，但活得怎么样就不知道了。修士们对于“活着”的定义其实非常宽泛。变成人不人鬼不鬼，这也是活着；变成残魂了，只要还有意识，这也是活着。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去了。 步清善给了妖皇一个拥抱。 “待我们举行好盟誓大典，我们就闭关吧。等我们出关时，便是离开景兴之日了。”妖皇说。 举行盟誓大典后，他们就能一起愉快地双/修了。步清善的修为比妖皇低很多，因此他会在双修中大大获益，修为肯定能一次性提升几个境界。如此，他确实需要闭关巩固修为。这样一来，几年后当御妖门搬到大世界时，步清善也较现在多了几分自保之力。这是妖皇所乐于看到的。 一些时日后，盟誓大典如约而至。 110.第一百一十 御妖门很少会举办大会宴请天下英豪。不，不能说是很少，其实是根本就没有过。 当然，御妖门只是想低调，而非清高。于是，他们其实也没断了自己门派和整个修真界的联系。比如说，当别的门派用各种名义举办大典的时候，御妖门的人虽然很少参与，但是都会把礼物送到。 这送礼也讲究。首先礼物不能太轻了，不能让人觉得“好啊，你这是在打发乞丐吧”；其次礼物也不能太重了，不能让人觉得“哇塞，这门派很有钱值得打劫啊”。总之，送出的礼物既需要有体面，但又不能太过扎眼，需要符合御妖门“三流”门派该有的底蕴，又体现出了对收礼者的重视。 因为这个事情太过复杂了，所以送礼一事都由掌门负责。毕竟，掌门的脑子是最好使的。 而如果是御妖门内有大事，一般都不会面向大众发请帖，只会发通知的。通知的格式都很统一，从创建门派时一直延用至今。比如说换掌门了，就通知下大家：“我们御妖门换掌门了，新掌门也是萌萌哒。各位有心的就准备下礼物啊，礼物送到就可以了，要是人过来，我们是不负责接待的。” 整个修真界都已经十分熟悉御妖门的做派了，甚至他们还为此自发找到了理由。有些修士不屑于和妖修为伍，自然也不想亲近御妖门。见御妖门如此行事，他们便认为御妖门是用“自知之明”。 步清善和妖皇的盟誓大典，自然没有面向门外散发请帖。从身份上来说，步清善只是御妖门的一个普通弟子，虽然颇受长老看重，但这身份其实并不算十分特别，而妖皇更只是他的妖宠而已，他们两个的盟誓大典按说也是没有资格向其他的各大门派发通知的。（御妖门只有换掌门会发通知。） 但凭着初代掌门对妖皇的重视，这通知到底还是发出去了。 那些接到通知的门派就觉得很囧啊。如果这是换掌门的通知，他们只要按照惯例送一份不轻不重的礼就可以了，但这只是门中弟子成亲的通知，那他们该送什么礼？要不按换掌门的例减去九成？ 但不管怎么说，这通知都来了，从人情往来的层面来说，礼物还真不能不送。 于是，在盟誓大典举行之前，各种礼物陆陆续续送到了御妖门中。掌门对此十分满意。 “我们即将离开景兴中世界了，能捞一笔是一笔。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掌门如此说。虽然各大门派送的礼都不是很重，但一笔笔积累起来也算可观了。一样样堆起来竟占去了不小的地方。 玉镜长老笑道：“不和其他世界门派比，只算景兴一方世界，御妖门的积累是别的门派都比不上的。我们哪里就缺这么点东西了？你这般样子，叫底下的弟子们瞧去了，还以为是你眼皮子太浅。” 掌门长叹一声：“你是不当家不知油米贵。我们在景兴世界确实难逢敌手，可一旦去了大世界，就没什么优势了。能攒一点是一点。便是我们用不上，那些刚开心智的小妖总是能用上的。” “你莫不是要把这些充公了？这些可是清善的新婚贺礼。”玉镜长老狐疑地问。 掌门笑道：“确实是要给清善的……但给了清善和给了宗门，其实是一样的。”他这话中似乎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他总不至于去抢一个小弟子的东西，宗门也不会，如此这句话就显得奇怪了。 玉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过，既然掌门没有明说，玉镜便没有接话。兔子分/身离开后，玉镜总觉得自己怀里空空荡荡的。他另起话头感慨了一句：“真到要离开景兴时，竟是有些舍不得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负责传话的青鸟使一脸急切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妖大都很活泼，但曙雀峰上的小侍童们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仪容姿态十分拿得出手。能叫青鸟使变得如此慌张的绝非小事。 掌门立刻换上了一副充满“威严”的表情，问：“何故慌张？” 青鸟使只觉得有一阵清风从他面上拂过，他立时就觉得清灵了。他这次意识到自己举止太过慌张，便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态度恭谨地说：“四方山外面来了一只队伍，抬着各样珍奇宝物……” 若事情仅是如此，倒没什么稀奇的了，毕竟最近送礼的人很多，来一波走一波，已经好几波了。 “……打头的便是麒麟血！”青鸟使说到这里，便又忍不住激动起来了。 在远古时代，对于人修来说，麒麟是祥瑞之兽。对于妖修来说，麒麟同样是祥瑞之兽，这是因为麒麟血有着某种妙用。但是，就和凤凰、祖龙等上古大妖一样，真正的麒麟早已经从世间消失了。现存的妖修中，或许会有某只妖身上有着一丝属于麒麟的血脉，可是纯血麒麟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非纯血麒麟的血是没有用的。唯有纯血麒麟自愿献出来的血才会让妖修们趋之若鹜。 便是没有上一次的天地大劫，妖修的日子也比人修艰难很多。在修士和凡人中，天道固然偏爱凡人；但在人修和妖修中，天道又偏向了人修。自古人修飞升总比妖修容易。在上古大妖中，麒麟是唯一不能化为人形的大妖，但它自己不能化形，却又能帮助其他妖修飞升，而这事的关键便在麒麟血。 所以，在妖修中，麒麟是非常受欢迎的。可惜，麒麟不再，麒麟血也不存于世了。 “确定是麒麟血？”掌门沉声问道。 青鸟使点头。他们把送礼的人都安排在四方山下，由一位长老带着众多青鸟使将礼物登记造册。麒麟血罕见，却好分辨。对于一位妖修来说，就算他从不知道麒麟血这种东西，但只要他见到了麒麟血，他也会立刻反应过来，意识到“啊，原来这就是麒麟血”。这就是麒麟血的神奇之处。 长老辨别后，便立刻让青鸟使前往各处传话。如今，御妖门中的高层大概都已经得了这个消息。 掌门表情凝重。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他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若是麒麟骨等物，虽然不常见，但在三千世界中搜一搜，还是能搜出一些的。毕竟，上古大妖就算死了，他们的骸骨还在，都被其他人炼制成法宝。可麒麟血和麒麟骨不一样。在麒麟还存在于世的时候，麒麟自愿献出的麒麟血就不多见……现在竟然还有麒麟血流传至今！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有人把麒麟血当成是贺礼送到了御妖门！ 掌门起身，冷静地吩咐玉镜长老，说：“你去把这件事情告知老祖宗。我亲自去山下看看。” 掌门并没有直接显身，他立在半空中，看着四方山下的情形。这一支送礼的队伍很长。凡人们总说十里红妆，而这支队伍抬着各色奇珍，远远看去，竟有百里之数了。若真是送礼的，哪里有人会这么大手笔地贺两小辈新婚？但若说他们是来砸场子的，却又不像，毕竟他们是真抬了好东西来的。 掌门传音给负责将礼物登记造册的长老，想知道这礼物是从哪方势力送来的。然而，这位长老却说，送礼的人并没有道明身份。那些抬着礼物将礼物送到御妖门的竟然只是些被雇佣的凡人！ 真正策划了送礼的人，他根本就没有泄露出自己的身份！ 事情的走向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若送礼之人心怀善意，他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这事情总不会是冲着御妖门来的吧……掌门想到了步清善和妖皇二人的身份，只觉得头疼。步清善顶着一个十世善人的头衔，那送礼的人莫不是他前几世结下的缘分？而妖皇则来自于大世界……但便是大世界的来客，也拿不出如此大手笔啊！不说别的，单单只说麒麟血，便是散仙都不一定有！ 待到掌门领着众位长老把所有的礼物都细细查验一遍后，他们全部震惊了。 虽说麒麟血足够出彩，但其他礼物的光芒并没有被麒麟血完全掩盖。纵然御妖门底蕴深厚，但这一份礼单足以把整个御妖门都给压了下去……掌门见多识广，但在他看礼单时，他的手都是颤抖的！ “去，把清善和他家的那位都唤来。”掌门祭出自己的法宝，叫它亲自去唤人。 很快，步清善和妖皇一起出现在了掌门面前。掌门沉默着把礼单递给了这对准新人。明日就是二人要举行盟誓大典的日子，两人都知道近来御妖门一直在收礼，看到礼单时也不觉得奇怪。 步清善接过礼单。妖皇用神识一扫，瞬间就把礼单看完了。 “这是……”妖皇道。 “确是。”掌门道。 步清善还在研究礼单，乍然听到妖皇和掌门这种云里雾里的对话，忍不住抬头看向他们。 “景兴世界中，没有人能有这般手笔。”掌门又说。 “我心中已有数。”妖皇说。 掌门乐得把事情都推给妖皇自己，便说：“如此，你们就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吧。” 妖皇摇了摇头：“我只要两样，其余的便送给宗门吧。”他在礼单上点了两处。一样是麒麟血，一样是某件看上去就像是个添头的小扇子。这扇子虽是法宝，但品级不高，只胜在造型奇巧。 要麒麟血可以理解，要小扇子就显得奇怪了……掌门若有所思，大约妖皇是真知道送礼者的身份了吧。 111.第一百一十一 盟誓，焚香，告天，礼成。 这就算是结婚了？步清善还有些晕乎乎的。契约之力已经入了他的丹田，和他的修为变得密不可分。虽然他们没有拿结婚证，但这种契约之力可是比结婚证要牢靠得多。从今往后，他们共享大道。 惜花老祖坐在上首，很是欣慰。他是今晨出关的，虽然已经被徒弟们知道了真身，但还是自欺欺人地伪装成了一个老头子，竟然是连“小白脸”的面貌都不愿意维持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揭穿他。 不过，还是很想看看师父的小短尾巴呀！ 玉镜宠溺地看着惜花。玉镜原本的人设不是这样的，他在外人面前常常是一副寡言而又淡漠的样子，但自从妖修的身份被揭穿后，他身上那种属于花妖的气场就再也不掩饰了。花妖嘛，总是会在不自觉中“招蜂引蝶”，也怨不得他当年下山历练的时候，修真界的第一美女都哭天喊地非他不嫁。 沈清上作为一个比惜花老祖更爱操心的大家长，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有琴清若因为当初的经历，其实并不怎么相信感情这回事。不过，当她看到步清善脸上直白的笑意，但她听到步清善和妖皇选择了联系最为紧密的契约，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动，瞄了涉阳一眼。 至于相清水……他没有沈清上的伤怀，也没有有琴清若的感慨，一脸高兴地坐在一边。 因为这一场婚宴，整个御妖门都很热闹。小妖们大都单纯，纯粹是因为开心而开心。但是那些心有成算的大妖们却知道，这大概是他们在景兴世界中最后的快乐时光了。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而离开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再偏安一隅，不能再继续伪装低调下去，他们将要直面更多的算计和危险。 待到新人入了洞府闭关（其实就是洞房），其余的人心照不宣地一笑，继续在宴会上吃吃喝喝。 因着妖皇舍得，宴会上的食物都灵气充沛，对于小妖们的修为是极有好处的。大妖们虽然不贪图这一点灵气，但既然难得门中有喜事，大家都高兴，他们就选择多坐一会儿，也好仔细地交流一番。 老祖宗们大都还在禁地中，但他们却都用分/身参与宴会了。 掌门威望虽高，但在老祖宗们面前不敢拿大。老祖宗们问什么，他就认真地回答什么。 这一问就问到麒麟血。几位老祖宗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莫不是……” “这也是有可能的。”另一人说。 “你可有所感应？”又有人问那位擅长卜算的前辈。 擅卜算者摇头道：“天机早已经被人为搅乱了。关于这一点，我从未看透过。”如果他硬要探，其实也能探查出一两分，天机再玄妙也有漏。但那需要他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当初，擅卜算者测出了妖皇和御妖门之间的缘分，就让他的修为跌落了一个大境界。 初代掌门安慰大家说：“天地大劫将至，是吉是凶自有分晓。”他活了无数的年月，见过无数的人和事，又曾经受过知非尊者的亲自教导，性格自然比其他人要稳重很多，什么时候都显得淡定。 老祖宗们打的什么机锋，现任掌门似乎有些明白，似乎又有些不明白，不过他并没有问什么。 洞府内。 妖皇的眼中已经染上了一丝欲/望。步清善忽然觉得有点慌。这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来自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步清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他远比古人有见识，为什么还要慌呢？ 步清善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猎物，被一个危险的猎手盯上了。 妖皇倒了酒，递给步清善一杯，道：“凡人们似乎要喝交杯酒，我们不若也来一杯？”盟誓大典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每一个细节上都花了心思。妖皇一直都知道步清善的“少女心”，因此一切都想要弄得尽善尽美，争取不给步清善留一丝的遗憾。他当初在小世界时，还特意了解过凡人成亲风俗。 步清善夺过酒杯，第一时间一饮而尽。 妖皇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还记得，当初步清善看到画了各类龙/阳/欢/好姿势的画轴时，很快就表现出了他的“无所不知”，看上去就像是个什么都懂的“熟手”。 原来，熟手也会紧张么？ “你笑什么？”步清善的脸上染上了一丝薄红。酒的质量太好，他才喝，便已觉得醉了。 妖皇取过步清善手里的酒杯，再一次给他满上。然后，他走到步清善面前，紧靠着步清善。两人似乎就要因此融为一体了。妖皇的语气中仿佛带了一丝魅惑：“交杯酒是要这么喝的，我教你吧。” 宴席上。 惜花老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给玉镜长老传了音：“哎呀，我忘了给小清善准备压箱底的了……没有双修秘籍，这是不是不大好啊？”他以前根本没想到三徒弟会“嫁”得这么早啊！ 玉镜无语地看着惜花老祖，在心里说，指不定步清善懂得比惜花这个做师父的还要再多一点！ 惜花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说：“罢了，小清善不懂，这也没有关系。两人中只要有一人懂了就行了。”就好比他和玉镜，其实惜花至今不懂什么花样，但玉镜什么都懂，他也乐得让玉镜主动。 #论一朵花是如何吃掉一只小白兔的# #没想到玉镜是这样的长老# 玉镜大概也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暗。于是，待宴席散后，某兔子被吃了一遍又一遍。 洞府内。 已经忘了是谁先主动的了，仿佛有一团又一团的火在两人中间熊熊燃烧。酒液在二人的口中交换。步清善忠于自己的欲望，已经忘了今夕何夕。两人都生涩，但两人都主动，于是很快水乳交融。 极致的快感中，两人还分出心神来默念双修的口诀。 这种灵肉相交的感觉让他们恍若已经登仙。无比玄妙的契约之力在二人之间不断加深。 “已、已经结束了吗？”步清善哑着嗓子问。他的眼中因为那种无法形容的快感而显得茫然。 “还没有。”妖皇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但是步清善和妖皇还没有离开洞府的意思。惜花老祖打算见一见三徒弟再去闭关，因此一直在青阳峰上等着。结果，徒弟和他家的在某些方便似乎显得天赋秉义了些啊！ “果然还是年轻啊，比我们有体力。”惜花老祖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玉镜将眉一挑，说：“你这是怪我不够努力么？” 惜花老祖虽然有些傻甜白，但在这种时候也觉出了危险。他直接变成了兔子。玉镜长手一揽，把兔子抱在了怀里。不愿意变成人形了么？没关系，短尾巴的兔子也是可以调戏的，他很有耐心哦！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两个月，步清善和妖皇还是没有离开洞府的意思。惜花老祖揉着自己的腰，问玉镜：“他们大约是想要直接闭关巩固一下修为？否则，总不至于在洞府中耗上这么多的时间！” 一个月还能说天赋秉义，两个月就显得太夸张了。 玉镜长老温柔地笑着：“腰酸么？我帮你揉揉？”徒弟们都长得了，何必老操心徒弟们的事呢？ 惜花老祖也不想想是谁让他腰酸的，乖乖地掉入了陷阱，说：“好啊……你帮我好好按按。这里轻一点……那里、那里再重一点……嗯……啊、好舒服啊……”于是，他们又做了更舒服的事情。 三个月过去了，步清善和妖皇依然留在洞府中。惜花老祖已经放弃等徒弟出关的打算了，他趴在玉镜长老的膝盖上，说：“我要闭关去了。听说门中不久后要有大动作，我要尽快把实力提上去。” 玉镜长老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惜花的长发，道：“你确实该去闭关了。”他和惜花老祖之间的契约很深，两人的修为是可以互相影响的。玉镜既然已经化神，那么等惜花闭一次死关，他也该冲击化神了。惜花的性格太过单纯，容易相信别人，玉镜希望他的修为能更高一些，这样就不怕别人算计了。 待到步清善终于离开洞府，已经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正如惜花老祖所料，步清善双修之后修为大涨，于是干脆闭关巩固修为。他在举行盟誓大典之前就已经有了金丹后期的修为，而因为和妖皇之间的差距太大，第一次双修又格外有效，因此他双修结束后，修为直接晋升到了元婴后期，竟是整整提升了一个大境界！这修为都已经追上惜花老祖了！ 于是，步清善直接闭关。三年后，他修为稳固，只要再找到一丝契机，就能冲击化神了！ 在景兴世界中，化神期的大能便已经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了。便是去了大世界，化神期的修士也有了自保之力。妖皇对此觉得非常满意。当然，他更为满意的是，步清善身上充满了他的味道。 这样一个终于完完整整地属于他了！妖皇觉得自己的人生十分圆满，他甚至想要感谢当初那些追杀他的人。他没有死，他顺势解决了人生大事。然后，他很快就会带着他的道侣重新杀回大世界了。 当然，在离开景兴世界之前，妖皇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什么？你们才出关就又要去历练？”沈清上皱着眉头问，“现在整个门派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我们会在明年初彻底离开景兴。现在距离明年已经不远了，你们这个时候却还要离开门派？” 在这三年中，沈清上几人当然也不是停在原地的。沈清上直接在御妖门中闭关，而有琴清若和相清水则都带着他们的妖宠出去游历了。如今，有琴清若已经圆满归来，相清水也即将要回到宗门。 步清善始终和妖皇牵着手。听到沈清上的话，他笑着说：“师兄，我如今只差一点契机就能化神了，所以我还是想要出去走走看看。我们会在年前赶回来的。”而且，妖皇似乎也有某件事情要做。 沈清上知道自己拦不住，便嘱咐说：“我这几年不曾离开过门派，但清水前些日子才送了一份传讯回来。据他说，外面的世道已经大乱了。凡人世界乱，修真界也乱，你们一定要万事小心。” 景兴的乱象早在几年前就显露出来了，而现在不过是乱的更加彻底。凡人们的世界陷入了群雄割据，不断有统治者被推翻，又不断有新的统治者站出来，和平稳定已经成为了一种奢侈。修真界是一直都不平静的，但以前这种不平静就像是暗流，只会在暗处涌动，可现在纷争已经摆到了台面子上。 魔修们主动挑衅正道修士，两方陷入了混战中。而正道内部也不平静，几个门派貌合神离，互相捅刀。已经有不少小型门派被灭，已经有不少修真世家绝嗣，甚至连些三流门派都已经无法立足。就连御妖门都受了影响，御妖门虽从不主动找别人麻烦，但在这几年中，上门来挑衅的势力都增多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不过，这种大环境倒是很适合相清水修行。他能够吸收一些负面的能量，并且逐渐蔓延开来的死气也能为他所用。不仅是相清水自己，他修为上去了，也就能转化更多的能量“喂饱”骨含了。 辞别沈清上，步清善在惜花老祖的闭关之所外行了一个大礼，便带着妖皇离开了御妖门。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依然是图开洲。当初，因为宇文皇族的事情，他们曾经到过图开洲上并停留了一些时日。 步清善此番修为提升，赶路的速度快了很多。没有花上多少时间，他们就已经到了图开洲。虽早知世道乱了，但这一路上的所见依然叫步清善吃了一惊。怎么说呢？就像是整个社会从新中国退后到了抗日战争时期。哪怕步清善这人缺乏一定的悲天悯人的想法，这种变化依然叫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世道之所以会乱，是因为‘尊者’偷了气运。可是，气运哪里是这么好偷的？他难道不会因此付出什么代价吗？”步清善觉得非常奇怪。他口中的尊者就是那个拥有半仙器的人。当初，宇文皇室中发生的那些事情背后都有这位尊者的影子。这位尊者似乎从一开始就想要把景兴世界搅乱了。 没有人知道尊者是谁，就连那些受他驱使的魔修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自称“尊者”。 “就算半仙器威力无穷，可是它也没法抗过天道吧？”步清善又问。偷窃气运就好比是从天道虎口夺食，这是天道绝对不允许的事情。当初在小世界中，那个白虹尊者不过是想要偷窃一个小国的气运，但是他都被步清善和妖皇轻而易举地干掉了。如今，这尊者却能把整个景兴世界都弄乱了？ 白虹尊者虽然只剩下了残魂，但他好歹当初贵为散仙，差一点就飞升了的！可是，就算是这样，他在偷气运的时候，还不能把太上皇和皇上直接干掉，只能用某种缓慢的方式从他们身上默默偷取。 如此，就显得“尊者”更为厉害了。步清善甚至觉得这个尊者才是开了强力外挂的吧？ 妖皇捏了捏步清善的爪子，只觉得步清善哪里都可爱。当然，他是不敢把这个念头说出口的。毕竟步清善自诩纯爷们，听到“可爱”这种词语绝对要炸毛。妖皇道：“你莫要把天道看作是一个人，即使它或许有自己的思维，或许无所不能，但它终究不是一个生命体，它仅仅是一种法则。” 人有弱点，规则有漏洞；强大的人可以自己发现弱点并且解决弱点，规则却没有办法自己补足漏洞。这世间虽然无人在规则之上——高于规则的不是飞升去仙界了就是被接引去魔界了——但总有那么一些人，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规则的漏洞并加以利用。而这些人就在某种意义上战胜了天道。 “你的意思是，白虹尊者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直面了天道，因此轻而易举被干掉了。至于那位‘尊者’，他能搞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而不受惩罚，是因为他钻了漏洞？”步清善皱着眉头说，“要真是这样，那这位‘尊者’也实在是太厉害了吧？我们当初没有和他对上，这果然是明智的。” 就像是步清善当初所在的法治文明社会，法律理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人，但法律本身是有程序和漏洞的。如果一位杀人犯，就算大家都知道凶手一定是他，可只要没有证据，他只能被无罪释放。 妖皇想了想，说：“从上古至今，利用过规则漏洞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在上一次天地大劫中，妖修损失惨重，这背后肯定是因为一些人修利用了规则漏洞。只可惜，这些人利用得不算高明，虽然天道一时被蒙蔽了，但时间久了却开始自行弥补，如此才有了这一次的天地大劫。” 真正能利用规则漏洞而不受惩罚的，那就寥寥无几了。 步清善心中有数，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了。他转而问道：“你不是说出门有事要办吗？什么事情？”他其实觉得妖皇是找了一个借口出来度蜜月，不过，他自觉体贴，还是愿意纵容妖皇的。 妖皇笑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咦？”步清善觉得奇怪。这里是中世界，除了百足涉阳和骨含，难道妖皇还有什么故人吗？不过，他眨眼间就想起了什么，问：“莫非是那位给我们送了重礼的？他是你在大世界认识的朋友？” 妖皇并不瞒着，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不是一个喜欢信口开河的，因此他说自己有了猜测，那么定是已有八、九成把握了。但到底没有见面，他就没把话说满。 “等等！莫不是就那个‘尊者’吧？”步清善诧异地问。 除了那个拥有半仙器的尊者，步清善想不出还有谁能被称之为是妖皇的故人了。景兴世界中虽然有一些强者，但那些人肯定都入不了妖皇的眼。妖皇的故人，必然是从其他世界来的！ 妖皇点头道：“确实是他……你且放心，就算他不是我所想的那个人，至少他对我们是没有恶意的。”御妖门之所以能在乱世中独善其身，自然也是因为那个‘尊者’没有把黑手伸到御妖门。若非如此，妖皇也不会贸然带着步清善去见这个人。毕竟，一个拥有半仙器的人，这是妖皇所不敌的。 “想来这位尊者也是没有恶意的，否则他就不会送出如此重的礼物了。”步清善感慨道。景兴世界中的原住民是没有这么大的手笔的，也只有那些从大世界中来的强者才能拿出如此丰厚的礼物。 妖皇捏了捏步清善的爪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的一颗心其实都已经提起来了。 忽然，步清善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他先是白了脸，很快又涨红了，不多时竟然连目光都变得危险起来，就像是一只被逗急的猫，已经露出了他尖利的爪子。 步清善沉声问道：“那些礼物……实在太过贵重了，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的朋友该有的手笔，想来这位尊者定和你关系匪浅。你且老实坦白，你和这位故人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吧？” 步清善当然相信妖皇的清白，但或许这位尊者暗恋着妖皇呢？若真是这样，那步清善恨不得能立刻赶回宗门，把所有的礼物都带齐了，然后全部还给尊者。哼，情敌什么的，一相见自然分外眼红。 听见步清善这么说，妖皇脸上的表情差一点裂了。他忍不住说：“你方才说，不正当关系？” “对！到底有没有，你老实坦白？”步清善已经在炸毛了。 “父子关系算不算是不正当关系？”妖皇笑着问。他揉着步清善的头发，只觉得心情大好。 步清善：…… 抱歉，风太大，我刚刚没听清楚。 “那位尊者……极有可能是我的父亲。”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妖皇便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尚不能十分确定。毕竟，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矛盾。 有期待，但又害怕失望。妖皇难得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时候。 步清善已经快急得跳脚了：“你怎么不早些提醒我？”马上就要去见家长了，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都没有仔细了解过家长大人的喜好啊，万一他不讨家长大人的喜欢，这事情不就悲剧了吗？ “他……大约是不希望我去见他的。”妖皇叹息着说。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知非尊者一直都活得好好的，那么他绝对不会让妖皇独自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要知道，妖皇作为一个人妖混血，他不为人修所容，在妖修中的日子也非常艰难，甚至有几次差一点就死掉了。他不是生来为皇的。 就算是这次送礼，知非尊者也没有暴露他的身份，也没有给妖皇留句口信。 虽然妖皇自己猜出了什么，但知非尊者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很多问题。 所以，妖皇觉得，他父亲大概是不愿意见他的。他先拉着步清善去洞房，并且一闭关就是三年，这还真不是重色轻爹。实在是因为，若是知非尊者不愿意见他，那么就算他第一时间赶过去也没用。 “若他真的是我父亲，希望他能看在我带你这个新媳妇上门的份上，见一见我们。”妖皇道。 小媳妇步清善现在十分紧张。他抓着妖皇的手，说：“怎么办？我们还没有准备礼物！哪有头次见家长就空着手上门的？这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可是，你父亲定然也看不上什么寻常之物……” 步清善一紧张，妖皇反而就不紧张了。他在步清善的额头点了一下，说：“你哪里还需要准备什么礼物？若不是你，我早就魂飞魄散了。如今，我能好好地站在我父亲面前，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不一样。”步清善嘟囔着说。头次见家长哪有这么容易的？ “你放心，若是我父亲不喜欢你，我们就找我母亲告状。”妖皇笑着说，“还记得我们上次在图开洲上听到的流言吗？据说极阴门的那对美女掌门为了尊者争风吃醋，闹得十分难看呢！” 疼疼老婆，坑坑爹，今天的妖皇也是萌萌哒。 “都说了是流言了……”步清善忽然有些同情自己的岳父大人了，啊，说公公也行吧。 “若是我父亲还活着，那么我母亲极有可能也活着。”妖皇主动解释了他母亲的情况，“他们之间的婚契和你我之间的契约一样，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同生共死的。我的母亲是妖修，原本我不知道她为何会被诸多妖修追杀，不久前见到麒麟血，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或许便是怀璧其罪吧。” “那你父亲为何被人修追杀？”步清善问。 妖皇摇摇头。这个问题还是无解。大概只有他们见到了知非尊者，唯有知非尊者自己能回答了。 两人很快就到了图开洲的西北欢城。他们曾经到过这里。那时，欢城中有着众多魔修，民风彪悍，但好歹还算热闹。可现在，欢城中变得非常安静，就像是死城。先前的那么多魔修，也不知道是散去了，还是都已经死了。步清善和妖皇二人随意找了一个地方住下，然后便耐着性子等待起来。 他们固然想要见到知非尊者，但见面的主动权却掌握在知非尊者手里。他们能做的唯有等待。 他们会一直等到年末，若是知非尊者执意不愿意见他们，那他们也无计可施。无论如何，到了年末，他们肯定是要赶回御妖门了。然后，他们会和御妖门一起迁往大世界。在这以后，他们再想要和知非尊者见面，就不知道是今夕何夕了。修士们的一生中，别离多，相聚少，唯有大道和道侣长存。 几天过去了，尊者果然没有露面。妖皇虽然没说什么，但步清善还是轻易察觉出了他的失落。 “要不，你和我说说看你小时候的事情吧？”步清善说。 小时候的事情呀……那都已经是非常久远的回忆了。哪怕步清善重生了一世又一世，但他的生命长度仅仅是妖皇生命长度的零头。妖皇陷入了回忆中。他的父母长得极好，就算是修士多美人，但到了他父母那种程度是也是少数。妖皇在母腹中就开了灵智，那时他是在父母的关爱中一日日长大的。 大概就是因为妖皇的父母都很爱他，所以即使他后来独自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差一点家破人亡，也遇到过背叛和算计，但他还是保留了爱与被爱的能力。懂的爱，付出爱，这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在妖皇的叙述中，步清善仿佛真看到了那一对神仙眷侣。 恍惚间，步清善仿佛睡去了。到了他现在这种境界，他早已经不需要睡眠了。可是，他还是睡去了，并且睡得非常安稳。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一处仙境中，周围的景色极美。 难道就这么陷入一场幻境了？步清善一时谨慎了起来。 “莫怕，比起我儿，你的灵魂较弱，因此能被我们引入此处。”一个白衣修士出现在了步清善的面前。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位白衣修士呀！仿佛这世间的任何一次词语都无法表达他的风采。 他既然口称我儿……那便极有可能是妖皇的父亲知非尊者了。步清善略微放下心来。 事实上，这一位确实是知非尊者。 他当年被好几个散修围攻，按说是活不下来的。但他偏偏命不该绝。 原来，知非尊者早年在一处遗府秘境中获得过传承。这传承也是奇怪，竟然没有什么功法指点，只是把整个遗府都变成了他的法宝。他虽时时炼化，但却一直没有弄明白这个法宝该如何使用。时间久了，知非尊者便觉得这法宝大约只是和自己有点缘分，但并非真正属于他的机缘，他便不再理会了。就在他被围攻粉身碎骨的那一刹那，他的灵魂忽然被吸入了这个法宝！而这法宝竟然有动静了！ “原来，这法宝竟然是一个破损的半仙器，器灵已死。我肉身消亡，便被迫成为了半仙器的器灵。”知非尊者无奈地说。要说幸运，他当然是非常幸运的，毕竟他没有死，也没有变成不人不鬼；但要说他不幸，他当然也是非常不幸的，因此器灵是不能自行修炼的，他必须要给自己认个主人。 知非尊者不敢轻易认主，因为他不敢把性命托付到别人的手上。他并不信任人修。 而且，知非尊者和他妻子之间的婚契是那种最高级别的婚契，这个契约不解除，他也没法真正意义上地认另一个主人，因为，他的忠心是受到了限制的。于是，他干脆就认自己的妻子为主了。 可是，在当时，其实他的妻子已经出了意外。在那之前，他正好收集了自己妻子的魂魄，打算把妻子送入轮回，然后慢慢牵引着妻子重新修道并逐渐恢复记忆。而在他出事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魂魄送走，成为器灵后也没法送走了。于是，他妻子的魂魄始终沉睡着并且毫无神智。 事情就此陷入了僵局。 知非尊者借助规则漏洞想要偷得整个景兴世界的气运，其实就是打算借此唤醒他妻子的魂魄。只要她醒了，那么她夺舍重生也好，直接转为鬼修也好，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死死地限制住了。 作为一个器灵，知非尊者看似无所不能，但其实并不能随心所欲。他甚至不能直接见自己的儿子。因为，妖皇的灵魂之力很强盛，若是被牵引，势必要用强硬的手段，但妖皇的灵魂又是受过伤的，知非尊者不敢贸然行事。（那是他的儿子，他当然也不能用控制魔修的办法来控制妖皇。） 好在步清善的灵魂还能被牵引。见了儿媳妇，这和见了儿子，其实是一样的吧？ “你是个有福源的，若是想做什么，便去做吧。”知非尊者说。这话说完，他就把步清善的灵魂送走了。这种牵引术最好少用，要是用得多了，步清善的灵魂难免会受伤。这是知非尊者所不愿的。 疼老婆这种好习惯势必会遗传，知非尊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触碰儿子的底线比较好。 再有一个，知非尊者这人比较护短。步清善既然都已经是他儿媳妇了，他也不希望儿媳妇受伤。 步清善睁开眼睛，便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妖皇的怀里。 见他醒了，妖皇似乎松了一口气：“你见过我父亲了？”刚意识到步清善灵魂离体时，妖皇差一点就要跟着去了。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或许是他父亲的手段，因此他只能先耐着性子等着。 步清善还有些恍惚。妖皇便喂步清善喝了一口灵水。 待步清善彻底清醒，他便把知非尊者和他说过的那些话都告知了妖皇。妖皇松了一口气，却依然有些不满：“其实，父亲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没告诉我们为何会被散仙围攻，也没告诉我们母亲几时才能清醒。”不过，既然他还活着，哪怕变成了器灵，这对于妖皇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你父亲送我一句话，只说若我有什么想做的，直接去做便是了。”步清善说。 妖皇挑眉看着步清善。 步清善有些迟疑：“我……说错话了？” “你父亲？我们都已经举行过盟誓大典了，你为何还如此见外？”妖皇故作手上地说。 “那，岳父？”步清善的眼角都带上了笑意。 妖皇的手伸进了步清善的衣服里，在他的腰间捏了一把，并且暗示味道颇重地揉捏起来。他笑着说道：“这便是随你了。”称呼什么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成为了一家人。 步清善主动亲了妖皇一下。这是一个信号。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快又变得甜腻起来。 既已见过知非尊者，妖皇便和步清善一起回了御妖门。知非尊者是一个能利用天道规则漏洞的人，因此他和步清善说的那句话，看似是一句祝福，其实是一句暗示。步清善和妖皇想要做些什么呢？他们想要把御妖门发扬光大，想要利用已经现出端倪的天地大劫，想要复兴妖族……对此，知非尊者给出的暗示是，想做便去做吧。这意思便是，步清善和妖皇所在的这一切果然是顺天而为的。 至于知非尊者，他会留在景兴世界。至少，他现在必须留在这里。短暂的相遇后便是更长的分离。尽管不舍，但各人的路不一样，他们还是要按照彼此的选择继续走下去。而且，也许更长的分离之后将会是更长更长的相聚。只要活着，就会有无限的希望。 在整个修真界都戾气十足打算重新划分势力的时候，御妖门已经倾尽一门之力打通了时空。 112.第一百一十二 昊穹大世界。 御妖门的新址在昊穹大世界的极西之处。距离他们最近的应该是小西洲，而小西洲上环境恶劣，常年被妖修们占据，除了那些刻意来寻妖修麻烦的人修们，其余的势力很少进驻小西洲。 而御妖门就坐落和小西洲接壤的极西渊地。 极西渊地的环境非常复杂。渊地中心地带其实是一片乐土，这里灵气充沛，地下还藏着一条万年灵脉，其余条件也很适合灵草灵药的生长。但是，在渊地之外却有着一片广袤的无人区。无人区常年被时空风暴侵袭，误入其中的人很容易被卷入时空间隙中。进入时空间隙的修士们往往都九死一生。 对于大世界的修士来说，利用一些高阶法宝来度过危险的无人区从而顺利进入中心地带，这并不是不可以。但是，能在时空风暴中给修士们提供庇护的法宝，它的价值本身已经远远高过那条万年灵脉了。因此极西渊地就成为了一根鸡肋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低阶修士眼馋，高阶大能又瞧不上。 妖皇曾经误入过极西渊地。说真的，在他失去了父母而又没有长成的那些年中，若他没有因缘巧合下找到了这处福地，若没有无人区作为天然屏障，他大概就无法顺利长成那个能一统妖修的皇了。 如今，这处福地继续庇佑着整个御妖门。 因为御妖门是突破时空壁垒直接进入渊地中心的，因此无人区的危险根本影响不到他们。当然，等他们想要离开门派去外面历练的时候，这无人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阻碍。可是，话也说回来，若是御妖门的人没法顺利通过无人区，那他们也没必要去外面游历了。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危险。 当然，比起大世界中那些富有底蕴的大门宗所在的地方，极西渊地中的灵气还是不够看的。可是，对于来自中世界的土包子们来说，这里的环境已经非常不错了啊！甚至对于自小生活在小西洲上的百足他们来说，这里都叫他们觉得惊喜。毕竟，妖修们都已经很习惯在恶劣的环境中生活下来了。 步清善只觉得神清气爽。大世界的灵气要比中世界充沛很多，呼吸间就能把灵气带入体内。 除了他以外，御妖门中的所有人，一进入大世界，立刻都有一种浑身舒畅的感觉。 步清善修为已有元婴后期，尚且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而那些还在筑基期的小妖们就做不到这一点了，他们都觉得自己整个儿变得轻飘飘的，稍一不注意就能飞到天上去。这种感觉非常新奇。 几位老祖宗们一进入大世界就立刻去闭关了。他们的修为都已经压制多年，基础非常夯实，如今被大世界的灵气一冲，封印都开始松动了，不能再继续压制下去。再加上大世界的大能太多，他们若想要保全整个门派，若想要带着小妖们在大世界中好好生存下去，那么晋升修为就是刻不容缓的了。 而除去那几位修为已经压制不住的老祖宗，其余的人都开始进行门派建设。他们要布置阵法，要把渊地中的灵草灵药收集起来，要给自己找好洞府……总之整个门派中的人都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妖皇却没怎么参与门派的建设。这并非是因为他孤傲，而是因为他和百足、涉阳以及骨含虽然看上去实力强大，但其实身上都还带着伤。中小世界中缺乏治疗用的丹药，因此他们的伤久久未痊愈。如今到了大世界，渊地中灵草灵药的资源又相当丰富，因此他们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去找齐丹药了。 不过，御妖门中唯一能炼制丹药的唯有沈清上。而沈清上虽然天资卓绝，却碍于修为限制，他还没法炼制能有效针对妖皇几人症状的丹药。因此，妖皇几人要么等，要么必须出极西渊地一趟。 百足几人的意思都是不想等。因为，除非沈清上的修为已达化神，否则他都是炼制不出百足他们所需要的丹药的。而沈清上现在还没有结婴，等他化神，这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他们等不了的。 “此处虽然不错，但是等到御妖门中的前辈们修为突破时，肯定会天有异象，到时我们的存在就遮掩不住了。无人区能挡住一些人，却也只能挡住一些人。”百足说。他们平静的日子只能维持到老祖宗们顺利突破之前。一旦他们突破了，小西洲附近一下子出现好几位高阶妖修，肯定会惊动人修。 凭着人修对妖修的恶劣态度，他们不允许妖修崛起，说不定到时会有大能前来一探究竟。还是那句话，无人区虽然危险重重，但若是大能们铁了心，拼着毁了一两件高阶法宝，还是能安全度过的。 因此，百足几人都需要尽快恢复实力了。 再有一个，妖皇当初组建的那些势力，如今已经分崩离析了，也需要他暗中出面好好整合一下。 而妖皇和百足他们一起离开，步清善却是必须要守在御妖门内的。 在中世界内，妖皇怎么都能护着步清善，但在大世界就不一定了。妖皇在大世界中的仇人之所以一直没什么动静，是因为那些人以为妖皇已经死了。一旦被他们发现妖皇的行踪，妖皇肯定会面临新一轮的追杀。因此，只有元婴修为的步清善还是留在门派中比较好。当然，他可以去无人区历练。 无人区虽然危险，可若是利用好了，可是一处适宜修炼的地方。 自从步清善和妖皇相遇以来，这是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段时间。步清善还来不及感伤，他就被掌门提溜出来放在自己身边了。因为门派需要重新建立，所以御妖门最近的事情很多。掌门变得很忙。 掌门做事的时候，就让步清善在一旁学着。 步清善看得出来，掌门其实是在培养他。如果他自恋一点，他甚至怀疑掌门是在把他当成下一任掌门来培养了！对此，步清善觉得很奇怪。毕竟，先不说他的修为还不够，只说御妖门是个全部是妖修的门派，由他一个人修来当掌门，这难道合适吗？掌门如此毫不保留地调/教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怎么不合适了？其实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了。”掌门笑着说。其实御妖门的掌门并不是一个好职位。鉴于这个门派的特殊性，掌门人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机会以权谋私，却有着永远都操不完的心。 步清善觉得自己肩膀上多了无形的重担，他假笑着说：“我觉得我还小……” “可是，你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你会在日后挑起大梁。现在学着点，以后就不会手忙脚乱了。”掌门回以同样的假笑。不过，掌门的眼中带着某种真诚，看得出来，他其实很看好步清善未来的发展。 我的身份？步清善不觉得他有什么特殊的。他虽是妖修里面难得的人修，可是沈清上、有琴清若和相清水不都是人修吗？若是非要他们中的一个成为掌门，步清善觉得大师兄沈清上才是最合适的！ 或许是看出了步清善的想法，掌门摇了摇头，说：“并非是因你为多福的徒弟，也并非是因你为人修。妖修们沉寂太久了，他注定要带着我们妖修走向辉煌，而你是他最有力的的后盾。” 掌门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妖皇。说白了，他选中步清善作为下一任掌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妖皇。如果妖皇注定要带着妖修们开疆扩土，那么步清善作为他的道侣，他的身份自然就合适了。御妖门的情况太过特殊，掌门与其说是一个门派的老大，不如说是他们的后勤部部长兼外交部部长。 “你们不觉得把复兴的希望全部压在他身上，这很残忍吗？”步清善的心里忽然起了无名之火。 “这并非是我们决定的，这是由法则决定的。这次天地大劫，人修应劫，妖修崛起。但是，我们已经能够预料，在大劫后，妖修们还是无法取代人修的地位。”掌门说，“人修们太过贪婪，上次大劫中，若不是他们破坏了平衡，这次大劫就不会存在了。我们妖修不能犯下和人修同样的错误。” 法则看中的是平衡。所以，妖修要崛起，却不能是纯粹的妖修崛起。 这也是为什么步清善身为一个人修，却在天道的棋盘中被摆在了妖修的那一边。老祖宗们看透了这一点，因此都清楚，身为妖修和人修混血的妖皇是被天道法则选中的那一个。好在因为知非尊者对御妖门有恩，因此面对妖皇的混血身份，御妖门的人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堕落，反而十分认同。 掌门的目光从步清善身上划过，落在了很远的地方，他的语气中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蛊惑：“他注定为皇，你是要成为他的同行者与他并肩而立，还是要躲在他的身后只能接受他的庇佑？”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步清善怎么会愿意成为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存在呢？！ 而且，身为妖皇的命定契约者，步清善其实很清楚，妖皇一直都野心勃勃。他或许早就想要把御妖门纳为己用了。掌门现在的提议不过是把妖皇的野心摆在了台面上。御妖门愿意纵容这份野心。 说白了，他们还是在各取所需。当然，这种合作关系本身并非只因为利益，也因为感情。 “我明白了。”步清善说。 妖修们的崛起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不屠戮人修，也不疯狂地报复人修，因为人修自有天道规则来惩处，他们仅仅是要崛起。他们要生存的空间，他们要独立的权利，他们要成为和人修平等的存在。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进入大世界后, 时间的概念仿佛变得不明显了。以前的步清善是一年一年算着过日子，现在却一下子要习惯百年百年来算日子。因御妖门的新址位于灵气充沛之地，又因为大劫将至, 于是所有门人都卯足了劲儿在修炼。刚刚有了些修为的小妖就算了，一旦有了一定修为, 闭关的时间都变得很长。 在修炼一事上当然不能闭门造车。但当实力还没有提升到一定份上时，其实很多人都没有资格用到“闭门造车”四字。在这个金丹多如狗的大世界中，人修对妖修恶意满满, 闭门就是很有必要的了。 步清善心知自己和妖皇之间的差距, 因此在修炼上尤为刻苦。 如果步清善此时的实力已经非常可靠，那么他完全能够成为妖皇的助力, 就能跟着他们一起去外面寻找疗伤之法了, 而不是留在御妖门中, 静等着妖皇那边的消息。这种被丢下的感觉其实很不好。 虽然在真心相爱的人面前，谈不上什么拖累不拖累。但既然已经成为了他的软肋，那么步清善就要努力让自己同样成为妖皇的铠甲。在这个残酷的修□□, 一对爱侣之间最好的状态是并肩作战。 到了这时, 步清善越发觉得自己很幸运。他的灵根非常奇妙, 可以融合诸多的法门。而御妖门的底蕴完全能够提供步清善在化神期以下的修炼所需, 不需要他在寻找资源上投入大量的时间。至于化神期之后……有了化神期的修为，步清善肯定不能一直在门中待下去了，那时确实需要出去闯闯了。 步清善有了进取心，沈清上、有琴清若和相清水自然不会落后，大家都沉迷于了修炼之中。 整个御妖门笼罩在一种积极向上的氛围之中。 到了大世界中，憋了上万年的御妖门人终于可以尽情恢复原形了！对于妖修来说，能修炼出人形说明他们的修为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本能的东西其实已很少能影响到他们了。可是，在很多时候，他们还是更喜欢恢复自己本来的样子呀！毛茸茸的多好看！而且，再也不用套上衣服了，多自在啊！ 更有一些小妖，因为还没有能够修炼出人形，或者并没有能够完全化形，他们以前是不能出现在人前的，都随着那些名义上已经死去的老祖宗们生活在禁地中。现在却可以漫山遍野地尽情蹦跶了！ 花草类的妖修数目很少，于是滚来滚去的大都是各种毛团子。 其实御妖门中的妖修还真是不少！因为妖修的寿命很长，不说历代的掌门、长老们都还没有寿元将尽，就是这些年陆陆续续生出的小妖就有不少，他们都是御妖门的希望啊。但换句话说，也许三千世界中的所有妖修都加在一起，他们一共就只剩下御妖门这一块乐土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妖修确实存在着妖修自己的问题。不同原形的妖修能够和睦生活在一起，这种现象只在御妖门中存在，其余的妖修们不仅承受着来自人修的捕杀，妖修和妖修之间同样在自相残杀。要是妖修真的能够和和睦睦，那么凭着他们仿佛被天道宠爱过的寿命来看，也许这世间早就没有人修的立足之地了。 和人修比，妖修仿佛太天真，又仿佛太任性。所以，他们才会在上次大劫中被人修算计。 步清善的闭关并不是死关。他的修为在进入大世界之前刚刚因为双修提升过一大截，此时闭关就没有必要在这方面努力。他要做的就是让他本人的能力追上他的修为。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炼化各种法门。每当有所成就了以后，他都可以离开洞府，找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安静地看一看风景。 这对于步清善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放松的时间。他允许自己花上三五个时辰去想念某个人。 三五个时辰相对于步清善每次所需要闭关的漫长时间来说真的是非常短暂了。 闭关时需要全心全意在自己的修炼之上，于是，这三五个时辰就是步清善唯一能够放纵自己的时间。多奇怪啊，在遇到妖皇之前，步清善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文艺的人。他是男人，他还是一个自我觉得比较薄情的人。所以很多日子以前的他根本就没想到在此时此刻，他竟然也会让相思酝酿成灾。 一只小兽滚到了步清善的脚边。步清善用手指轻轻一戳，这小兽又滚远了。 步清善忍不住想到了妖皇最初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那还是一只虚弱的小猫呢。可是一转眼那只小猫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只“修仙版的霸道总裁”，这算不算是一种反差萌啊？步清善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这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显得很温柔的笑容。 “希望能够一切都很顺利。”步清善如此想到。然后他站了起来，朝自己的洞府走去。 凭着步清善现在的修为，他当然可以用一些修真之法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便捷。不过，他依然选择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洞府，而不是选择用什么缩地成寸之法。他希望自己思念的时光能长一点。 即使只长了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也是好的。 那只起先被步清善戳远的小兽又滚了过来，然后用自己软趴趴的前爪抱住了步清善的小腿。步清善停下了脚步。以他的修为不难看出，这应该是一只已经开了灵智的小妖修，不过距离它修炼出人形还早得很呢。它看上去就像是兔子和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混血，估计父母双方的原形种类不一样吧。 步清善蹲下-身，看着小兽，小声地问：“是想要让我陪你玩吗？” 这样的小妖修应该已经有了三四岁小娃娃的智商。它用步清善的裤腿磨了磨爪子，两只和兔子耳朵非常相似的耳朵直直地立在那里，看上去非常可爱。步清善却没有被它萌到，只是沉默地看着它。 确切地说，步清善是沉默地看着小妖修的尾巴。 那和猫科动物非常相似的尾巴甩呀甩呀的。 步清善随手指了一块石头。那石头就变得和步清善记忆中妖皇小猫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了。它就像是真的小兽一样甩起了尾巴。那混血的小妖修见到小猫，立刻松开了步清善的腿，冲小猫扑了过去。 只是，小妖修却扑了一个空。 步清善将手轻轻一扬，石头化作的小猫就稳稳地起跳落在了他的怀里。 “这是我家的。”步清善轻轻地抚摸着小猫栩栩如生的皮毛，用一种稍显欠揍的语气对小妖修说。就算这其实是块石头幻化的，但这样子也是妖皇当初的样子，步清善不打算让它成为小妖修的玩具。 小妖修歪着脑袋对着步清善眨了眨眼睛。 步清善又点了一块石头，将它变成了一根全自动的逗猫棒，让这根逗猫棒逗着小妖修玩，然后就抱着石头小猫打算回到自己的洞府中。就在他刚刚转身时，他忽然心有所感，朝半空中的某处望去。 来人是御妖门某代长老中的一位。他将小妖修捡起来丢进了自己的袖子里，然后对步清善点了一下头，说：“你就是多福的徒儿吧？这小东西前两天偷偷捡了块传送牌，竟是被随机传送到了你的洞府之外，好在还没有酿成什么祸端。”他口中的“这小东西”说的就是正在他袖子里蠢蠢欲动的小妖修了。 步清善对着长老行了礼，道：“……它是不是有点不舒服？”直接就把孩子脑袋朝下塞进了袖子里去，这真的没问题吗？他忍不住回想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难道妖修养孩子时都养得这么粗糙的吗？ 那长老笑道：“小东西皮实得狠。说起来，它还是你的师叔呢！” “哎？” “你未曾见过我，想来不知我的身份。我是多福的父亲。”那长老从腰间解下一个储物袋，“多福早已经成年，我与他也长久未见，所以你始终不曾见过我。不过，相逢即是有缘，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这话说完，那长老就立刻离开了。 步清善抱着一个储物袋只觉得很囧。兔子一族果然是枝繁叶茂啊！ 幻化而成的小猫在步清善的怀中轻轻地喵了一声，然后舔了舔步清善的手指。步清善忽然觉得没意思了。即使他的幻化之术已经十分厉害，但这终究不是真正的小猫。他在小猫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任由小猫跳到了地上。失去了步清善的灵力，小猫趴在草丛里很快就又重新变成了一块小石头。 好像到了大世界后，因为选址得当，御妖门人们的生活都显得比较安逸了。即使大家都在忙着修炼，但这种忙碌也仅仅是忙碌而已，并没有惊扰他们安稳的生活。但日子总不会永远平静地过下去。 步清善知道自己应该每一步都走得更加扎实。软弱只要一秒。 “也许，等我下次出关的时候，你就回来了。”步清善喃喃地说。这一点点声音很快就散在了微风里。签订了契约之后，至少步清善可以知道妖皇此时是安全的。而这就足够了。分别都是为了重逢。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等到步清善再一次出关的时候, 妖皇依然没有回来。因为步清善不是在正常情况下出关的，他是被众位老祖宗们渡劫的动静惊扰了。御妖门初代、二代等前辈们早已经隐忍多年，他们在中世界里苦苦压抑自己的修为。既然不能扩展修为的“长度”, 于是他们就一直在扩宽修为的“宽度”。可以说在同等修为的情况下，他们几乎难有什么敌手了。到了大世界, 他们终于不用再继续将修为压抑下去了。 不，这个说法也不对。其实他们还是强行压抑了一段时间。 因为，这些老祖宗们的渡劫注定了会声势浩大。这意味着一旦他们选择渡劫, 那么御妖门进驻大世界的消息将没法再瞒下去了。一旦瞒不住,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那些人修很快就会打上门来！ 即使御妖门的新址是天险之地。但是，人修中不乏有劫散仙。在此方世界中, 散仙就是至高无上几乎可以同等于仙人的存在了。到了那个时候, 御妖门必定会陷入危险之中。因此前辈们拖了一阵。 但是, 总不能畏惧前路上的荆棘就不再前进了吧？ 强大固然会引来强敌，但如果一直保持弱小，强敌难道就真的能够放过他们了吗？ 到了再也无法压抑的时候, 这些老祖宗们还是很坦然地迎接天劫的到来。他们都是心性无比坚定的人, 到了他们那个修为, 很多事情自然就看破了。如果不迈出第一步, 谁能知道接下来是福是祸？ 哪怕是最擅长卜卦的修士，也不可能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看破。 第一位突破的妖修是凤玄。在御妖门的众多妖修中，他的资历并不算是最老的。因为他名义上是第十二任掌门的妖宠。在他之前还有十一代的前辈。不过，凤玄身上有凤族的血脉，或许是因为血脉加成吧，总之进入大世界后，他境界中的桎梏就开始松动了。步清善出关时，天边的劫云已经形成。 待到步清善赶到渡劫之地，沈清上几个都已经到了。 说是渡劫之地，其实他们待的地方离着凤玄渡劫的地方还有很远的距离。不过，这已经是他们得以靠近的最近的点了。若是再往前走一些，不说会干扰凤玄渡劫，就是他们也承受不住劫云的压力。 步清善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师兄弟几个了。此时一看，各人的修为都涨了不少。 沈清上身上带着一种淡淡的药香。他如今是御妖门中那些老祖宗们的重点培养对象，因为他在炼造一事上的天赋远远超乎了老祖宗们的意料，不说比寻常妖修们精进很多，就是人修中的天才也无法和他相比。面对他这样的天赋，因是御妖门中唯一的炼丹奇才，御妖门肯定倾尽一门之力去培养他。 有琴清若看上去则非常矛盾。她笑起来的时候风情万种，眉目间尽显魅力。与此同时，她整个人却又像是一柄出鞘的剑，所有的锋芒都已经藏不住了。或许要等到她再提升一个境界，等她能够做到返璞归真，她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身上的气质吧？她并没有太靠近大家，因为那一身剑气容易伤人。 相清水就像是个熊孩子似的蹲在地上，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在念一些什么。 步清善小声地问大师兄：“清水怎么了？” “念咒呢……”沈清上无奈地说。相清水的修炼之法是无迹可寻的，他的前方是一片荒芜，因此他走得每走一步都需要自己来开拓。哪怕沈清上能脱离于这个时代来思考问题，依然帮不了清水什么。 劫云开始翻涌了。但谁也不知道第一道雷会在什么时候劈下来。 步清善连忙凝神静心。每观一次渡劫盛况，他们对于天地法则的理解就会更加深刻。虽然因为步清善和凤玄之间的差距太大，步清善最终能够得到的感悟应该是非常少的，但就这一点都不容错过。 凭着步清善的目力，他能看到凤玄依然用人形坐在劫云之下，只身上穿着法衣，除此以外竟连什么法宝都没有祭出来。这说明凤玄对于前几道雷应该很有信心。眨眼之间，那雷就直直地落了下来！ 步清善只关注到第八重天雷，然后他身上的灵气就被凤玄渡劫时的灵气搅动，竟是要一起爆发出来了。他赶紧用传送符把自己送回洞府中闭关。沈清上几个因修为不如他，坚持的时间还没有他长。 步清善的洞府是被妖皇下过禁制的。若是他沉迷于修炼之中，那么外界的动静肯定影响不到他。所以步清善不知道，在他闭关的时候，渡劫这事就像是感冒病毒一样在御妖门里迅速地传染开来了。 那些老祖宗们一直都在苦苦压抑修为。原本他们就不得不到了紧要的关头，而有了凤玄的天劫搅动以后，他们受到的影响其实比步清善这种小辈要大得多。因此，当凤玄成功渡劫后，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开始渡劫了。他们成功以后，立刻又有新的人跟上。因此，天上的劫云就没有散开过。 小辈们大都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如步清善这样有洞府的，当然可以在洞府中躲过去。但更多的小辈们都只能向大妖寻求帮助了。轰隆隆的惊天大雷中，几座连绵不绝的大山，先后被天雷劈成了平地。好在凤玄原本就有着使得万物复苏的神通。那边劈完了，他这边又让焦土之上开出了繁花。 这样的渡劫盛景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再也没有一个门派能像御妖门一样，一忍就忍了上万年。一连百年，劫云就没有散过。 因为此处的环境非常特殊，所以渡劫的人身边只需留一个人为他护法就可以了。而这个人选就由凤玄来担任了。他有着一丝上古凤凰的血脉，尽管他原形通体漆黑，但他依然通晓治愈的种种神通。 其余的老祖宗们，一旦渡劫成功，他们就投入到了紧密的守卫工作中去。 大家都知道，他们渡劫的动静必然会惊动外头的那些各大门派，未免人家打上门来的时候，御妖门毫无战斗之力。这些成功渡劫之后的御妖门最强战力们必须要联手给御妖门布下连环的守护大阵。 就算御妖门中没有散仙，修为最高的就是刚刚渡完劫的几位了，但他们并不是毫无优势的。首先御妖门新址所在的地方就是易守难攻的。敌人如果真的决定攻上极西渊地来，外头那些时空风暴就够他们头疼的了。其次，御妖门的底蕴深厚，他们有着丰富的资源和上古的传承来布置上古守护大阵。 只要大阵能够成功布下，那么御妖门的自保能力就又能提升到一个很高的程度了。 这些事情都和步清善无关。他在老祖宗们的眼中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幼崽。尽管妖族振兴的希望就落在这个人修幼崽上，但是老祖宗们并不打算偃苗助长。所以在这种时刻，当然还是他们这些活了无数岁月的人站出来保护小辈比较好。总有一天，到了步清善真正成长起来的时候，那就是小辈的天下了。这就是传承的力量。御妖门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下保存了这么多妖修，就是因为这一份传承啊！ 不过，尽管老祖宗们都在严阵以待，他们想象中的攻击却并没有到来。 “难道是……时空风暴把渡劫的动静都遮掩过去了？”当历任掌门人坐在一起商量此事时，有一人如此问道。时空风暴这种东西，其实他们对此的了解也不多，各种典籍传承中都缺乏这方面的介绍。 “不像。”又有人说，“知非尊者之子还曾叫我们多加小心。”他们无论是修为还是资历都比妖皇要大很多，因此他们不称妖皇为“妖皇”，而是称呼他为“尊者之子”。当然，想来妖皇很快能够彻底征服这些人的。因为妖修对于强者的认可其实非常简单，最为强大的妖修自然就会让其他的妖修们心悦诚服。 妖皇尚还年幼时，那时知非尊者已经出事了，他过了很长一段东躲西藏的日子。在一次误入极西渊地后，他觉得这一处非常适合修炼，就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他用时空风暴保护自己，也用时空风暴锻炼自己。因此，他对于时空风暴的了解要比其他人多好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提醒了御妖门中的老怪物们，叫他们一旦渡劫就必须做好随时被人打上门来的准备。他的说法应该是不会错的。 可现在，大家确实提高警惕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所谓的强敌却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真是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渡劫的动静被人当成了时空风暴变幻时引出的动静？他们未曾想到渊地之中能接连出十几位大能？”有人说了这话，说完以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只觉得自己这想法十分天真。等到修为上了一定的境界，很多时候就能“心有所感”了，那些人修时刻盯着妖修，真的能错过御妖门的动静？ 在昊穹大世界中，妖修们在小西洲上自成一派。小西洲的环境非常恶劣，而且很不利于修行，但也是因为人修对小西洲不屑一顾，才给了妖修一丝机会。但即使这样，那些人修们还经常来小西洲“斩妖除魔”。而极西渊地距离小西洲不远。在这样的情况下，极西渊地中的动静肯定不会被人修们忽略。 所以，御妖门中的平静真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却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擅卜卦的那位老祖宗说，“因我们在顺应天道而行，所以许是天道已经把天机遮掩了。”被天道遮掩的天机，就算他身为妖修，他都已经没法去窥探了，更何况是人修们呢？ 就算那些大门派中的人修注意到了极西渊地中的动静又如何？他们必定还要用修为推演一回。 正如凡人们总是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一句，修士们也总是过于仰赖自己的“感觉”和他们的推演能力。如果他们推演的时候，根本没有推演出什么，那么他们就自然而然会忽略这件事情了。可事实上，眼见不一定为实。在很多时候，修士们推算不出什么，也不是因为那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当人修们推演时，御妖门的存在却被天道遮掩了。于是，他们看不到妖修正在崛起这一事实。 几位掌门对视一眼。 现任掌门叹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说：“原本以为清善小儿还得好好修行，待到他的修为有了你我的程度，他才能真的护得住我们御妖门，却不想他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种保护了。”他们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一点，天道被遮掩的天机正好落在了步清善那里。步清善身上有着连绵不绝的人族气运，而他现在又是御妖门中的一员，于是天道就用这一份人族气运把妖修们的存在都完美地遮掩下来了。 “……天道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擅卜卦者摇了摇头。 无数年前，人修对于妖修们做的事情，现在正由天道一一还回去。天道无情，它只会按照自己的规律运转下去。如果有人干涉了它的运转，即使能干涉几年、几十万年，总有一天还是会被修正的。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尽管修真是一件逆天而为的时候, 但在逆天之前，必须要学会顺天。 御妖门现在就尝到了顺天而为的妙处。他们完全可以更专注地发展自身了。当然，他们并不能因此失去警惕心。天道行事有着它自己的原则, 不成仙就看不透这种原则，御妖门和天道不是一伙的。 在凡人和修士间, 天道偏爱凡人。 在人修和妖修间，天道偏爱人修。 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因为妖修天生享了更长远的寿命，因为他们还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种族天赋, 因为上古的大妖们能和天地同寿……所以, 现在的妖修注定要遭受来自于天道的更多的限制。 这么说吧，当初天道原本就是要抑制妖修振兴人修的, 但因为人修太贪心, 竟然还为此算计了天道, 于是现在天道出于某种平衡才会站到妖修这边来。一旦平衡恢复了，那么天道还是偏向人修的。 几位掌门人对此心知肚明。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又因为御妖门的成立就曾受过人修知非尊者的大恩, 再加上如今步清善四个也是御妖门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于是这几位掌门其实不仇视人修。他们是为了生存, 不是为了复仇。 当然, 不仇视也不意味着就喜欢了。这些掌门人哪一个在中世界时没有算计过那些的人修们啊？那些胆敢对御妖门众出手的愚蠢人修们，掌门人们不把他们算计得魂飞魄散就枉为一派的掌门人了。 “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对小西洲动手了？”又有人如此问道。 小西洲是昊穹大世界中的妖修们的地盘。御妖门想要对人修们出手，肯定要先整顿妖修内部。趁着人修的目光还没有集中到御妖门，或许他们可以把小西洲上的妖修们该如何处理的都赶紧处理了。 御妖门的妖修与别处的妖修不同，他们虽然有着不同的原形，但他们能够和睦相处。而且不同种族的妖修之间通婚也非常常见。并且在御妖门中，混血妖修的数量是绝对不少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御妖门中的妖修们就友好了。妖修的本性依然刻在他们的骨血中，他们只对御妖门中的同类友好。 愿意加入御妖门的，那么御妖门会敞开怀抱。 选择和御妖门敌对的，那么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那都将是御妖门的敌人。 “动手吧。”现任掌门道。小妖们可以留在门中继续修炼，但是他们这些大妖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他们从未忘了举门迁往大世界的目的，那是为了妖族的崛起啊，而不是为了在大世界中继续偏安一隅。所以，他们曾经小心翼翼蜷缩起来的爪牙都可以慢慢张开了，可以露出那锋利无比的尖刺。 每一步都要走得很小心，但每一步都需要走下去。 小西洲原本已经被妖皇统一了。但在妖皇被人修算计流落到中小世界里去后，并且他的心腹们也随着他一起不见踪影，小西洲又迅速分裂开来，一些强大的妖修失去了妖皇的统御后选择各自为政。御妖门选择在此刻对小西洲动手，这并没有侵犯妖皇的利益。毕竟，妖皇如今也是御妖门的一员了。 而妖皇现在还在某处秘境中。只要拿到了上古大妖的传承，其中一味已经快要绝迹的药植就能让百足彻底养好伤势、恢复修为了。百足是几人中最喜欢“战斗”的人。他很享受战斗带来的阵阵快感。 靠着御妖门提供的不完整的九转妖丹，妖皇几人都把自己伪装成了人修，看上去就像是某些大门派中出来历练的小弟子。总之他们选择的这个身份不显眼，但也没有很低调，非常适合扮猪吃老虎。 秘境之中还有内部小秘境，妖皇几人找准了入口，就等着小秘境开放时一起进入了。 百足抱着胳膊，颇有些吊儿郎当地说：“等会要是有什么珍稀材料，你们就让给我，好让我拿回去讨好我家那位……他那脾气真是难搞，对他的师弟师妹们那叫一个好，对我就总是没有好脸色。” 已有家室的妖皇简直情商大涨，说：“正因为对你没有好脸色，不也证明了他对你很特殊么？” 百足认真一想，觉得这话颇有道理。要不是他和沈清上之间关系亲近，沈清上哪里愿意对着他展露什么真性情呢？要知道沈清上对着外人时都是一副温良如玉的君子模样，尽管可亲却也显得虚假。 正如百足可以轻易对着别人说出那些叫人耳赤面热的话，但他在沈清上面前反而越来越纯情了。 见百足露出了一副偷着乐的“愚蠢”模样，妖皇只觉得没眼再看了。他凝神警戒着四周，却分出了一丝心神给步清善。自和步清善相识后，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第一次分离这么久。明知道步清善在御妖门中一定会安然无恙，但因为没有陪在他的身边，于是妖皇还是忍不住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担心他。 相对于妖皇来说，步清善是那样弱小的存在。 曾经，弱小的东西是没有资格被妖皇看在眼里的。可是，他和步清善之间那些无法割舍的过往为他们之间确定了无法违背的契约。而且，又怎么能说步清善是弱小的呢？他这人分明是那样地强大。 妖皇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契约之力和他的心脏缠绵在了一起。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妖皇就放下了手，把目光投向其中一个方向，面无表情地说：“有人来了。想要进入小秘境，光知道入口还不够，还必须要取得信物。这几人应该是想要来抢夺信物的了。” 百足嗤笑了一声：“来得正好，都给含光补身体吧。” 涉阳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他的身形已经开始隐去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仿佛回到了刚刚追随妖皇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妖皇还不是妖皇呢，他们是从鲜血和荆棘之中开辟出了一条走向王者的路。 不过是从头再来。且这一次他们身后有着坚强的后盾，这条路已经比上次好走很多了。 涉阳的脑海中划过有琴清若的样子。他并不常常想起她，因为她已经刻在了他的心上。就算他不常言说，可是他在心里为她保留了一块柔软的地方。这样就很好了。他会一直保持着这一份柔软的。 唯一不识愁滋味的只有含光。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有些想念爱玩骨头的清水了呢。他习惯于战斗，但他不喜欢战斗。他最喜欢的分明是和相清水聚在一起拼凑骨头的时光，很无聊但又很安稳。 速战。 速决。 百足在挑拣战利品时发现了一个还没有炼制成功的招魂幡。他啧了一声，道：“人修常说我们妖修残忍，但我们可想不出这样折磨人的手段来！这招魂幡看样子不仅能禁锢生魂，还能禁锢生人？” 百足直接把招魂幡挑破了。一时间怨气大涨，而这些都是能够为含光所用的。 含光现在体质特殊。但唯恐承担太多因果，他常常处在“饥渴难耐”的状态中。如果招魂幡中的魂魄已经失去了神智，那么他们就救无可救了。而既然不是死在含光之手，即便他们为含光所食，大部分的因果也不会叫含光来背负。不过，他并没有开始进食，而是从一团黑气中扒拉出了一个人形来。 “你们看这人是不是很眼熟？”含光问。 “这是衡康。”百足说。 衡康曾为步清善所救。他是中世界里的一个魔修，虽修了魔，却是正魔修，三观还在，为人颇为义气。因为步清善是衡康的救命恩人，衡康在某些事情上也回报了步清善。却不想，妖皇几人竟然在这种时候又见到衡康了。他是怎么出现在大世界的呢？妖皇并未犹豫，伸出手对着衡康的肩膀拍下。 衡康的运气还算不错，虽然被吸进了招魂幡里，却是连着身体一起进入的。此刻妖皇这一拍，立刻就叫衡康身魂合一了。不过，他的灵魂遭受了侵蚀，身体中也被阴气充斥着，除非有丹药能解，否则他就要浑浑噩噩下去了。然而这种能够治愈灵魂的丹药都是非常难得的，妖皇几人的手里并没有。 妖皇很想知道中世界里的消息。他可以对着衡康施展搜魂术。但搜魂术一用，衡康这个人也彻底废掉了。想着衡康和步清善之间的交情，妖皇决定等一等，就想办法把衡康收到了一特殊储物袋中。 “他修为不够，应该不是自主进入大世界的。”百足说。 妖皇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老爹。知非尊者一直在偷中世界的气运，就连妖皇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钻了天道空子的。但既然知非尊者没有被天道毁灭，就说明他肯定有所奇遇。会不会是因为那处中世界已经被知非尊者玩坏了？若真是那样，那么知非尊者肯定很快就会来见儿子、儿媳一家子的吧？ 再说衡康，虽然他所属的中世界疑似被知非尊者玩坏了，但就算是这样，衡康能在三千大世界中选择进入昊穹大世界，又能在险境中为妖皇所救，他这个人的气运也是非常了不得的。他遭遇的险境每一回都像是必死无疑的了，偏偏每一次他还是获得了生机。这样的人……也许应该被留在御妖门。 御妖门中如今只有五位人修。尽管那些老祖宗们对于步清善几人很好，并且还把步清善几人视为了改变的契机。可是，在无数的妖修中，步清善四个人修依然是一种异类，而且是极其少数的异类。 如今是因为妖修们的日子很艰难，步清善几人的存在是妖修们的希望，于是他们的待遇很好。但若是日后大业已成呢？人修们就总是这样，在逆境中能够团结一心，可是一旦进入顺境了，他们又会开始互相陷害了。妖修的心思或许没有人修复杂，但妖皇从来不敢小看了妖修们那种很排外的情绪。 御妖门再和谐，御妖门中的妖修难道就不是妖修了吗？ 为了不让步清善成为异类，最好的办法就是增加御妖门中的人修比例。 妖皇曾和衡康接触过，对于这个人的心性、修为都非常了解。衡康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不仅仅是衡康一个，在此后的百十年中，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妖皇觉得都可以把他们吸纳为御妖门的门人。 想要保护一棵树，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这棵树藏在一片森林之中。 想要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提升他的实力，并且在他还不够强大时让他尽可能低调。 “注意！秘境马上就要开放了！”百足忽然说了一句。 妖皇立刻掏出一样法宝，把他们四人全部纳入了其中。为着那一份传承，这秘境中的争夺一定非常激烈。他们所服用的九转妖丹因为不是完整的丹药，所以他们的妖修身份很快就要暴露了。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把所有的人修都留在了小秘境之内，那么他们的秘密就依然是一个秘密。 大世界中的一切比中小世界更为残酷。 不过，好在妖皇几人都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残酷。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转眼就是一个百年。 极西渊地和小西洲之间建立了一种联系。这种联系是隐秘的, 是不为人所知的。极西渊地在暗中操控着小西洲上的势力更迭。与此同时，极西渊地也在用这种方式缓缓地向着整个大世界伸出尖爪。 等到妖皇再次回到御妖门中时，他的实力已经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步清善和妖皇之间是存在某种契约联系的。当妖皇靠近时, 步清善立刻就感知到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洞府，转瞬之间就出现在了妖皇面前。只是一瞬间, 又仿佛隔着无比漫长的那些年。 妖皇将装着衡康的特殊储物袋解下给了掌门，道：“此人名衡康，他身上或有一些关键的消息, 不过他身魂都遭受了阴气侵袭, 需得先帮他解决这一问题。”这话说完，他就拉着步清善向掌门告退了。 身为万年单身狗的掌门觉得自己仿佛又被虐了一次。 步清善仿佛有很多话想要说。他想说, 我想你了。但又觉得这太矫情。大老爷们的还有这么多腻腻歪歪的说法啊！于是, 他脱口而出的就变成了另一句话：“你快看我的修为, 可是又精进了不少？” 妖皇眯着眼打量着步清善。查看修为理应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却装模作样看了很久。 步清善被妖皇看得心中忐忑起来了，赶紧解释说：“其实我……我的修为确实是没有提升多少, 但之前双修后增长的修为来得太过容易, 因此我觉得修为的巩固是更重要的。”步清善的心境其实能跟得上修为的提升, 毕竟他在小世界中轮回了那么多世, 尽管每一世活得都不长，可也算是看破了生死。更何况，他一直是个非常现实的人。但是，有了心境和修为还是不够的，他还要能将修为化为己用。 妖皇叹了一口气。 步清善心中越发忐忑。这种忐忑不是因为他害怕妖皇，而是因为他担心自己让妖皇失望了。怎么说呢，对于情浓时就分开的情侣来说，就算是心里素质最好的人，刚刚重逢时也担心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吧？他只是想要成为他心中最好的那个人而已。不过，步清善忐忑着忐忑着，又变得理直气壮了。 步清善不觉得自己的修炼中存在着什么问题。 步清善开始坦然地回望着妖皇。 妖皇却用一只手遮住了步清善的眼睛，然后用另一只手把步清善往自己的怀中拉了拉，说：“我才刚刚回来……我想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本是，我很想你。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修为、修炼什么的。” 步清善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妖皇道。 “行了，别闹了。”步清善说。想不想什么的，他是真的说不出口了。不过，他顺势抱住了妖皇，这是一个很用力的拥抱。步清善嘟囔着说：“这时候就怀念你小时候了，那时能把你整个抱在怀里。” “你觉得很遗憾？”妖皇的心中又忍不住翻起了小账本。 “是啊！”步清善无知无觉地说。 妖皇忽然把步清善公主抱了，说：“这有什么遗憾的？现在轮到我把你抱进怀里了！” 随着妖皇一步步朝步清善的洞府走去，他的脚下不断出现各种禁制。某些朴实无华的纹路从他的脚下刚刚出现就历时隐去了。但其实这些纹路都没有消失，而是一样一样组合起来成为了一个大阵。 这仿佛是妖皇的一种习惯。就像是野兽圈地盘一样，明知道御妖门之内十分安全，但妖皇还是想喜欢把属于他自己的地方用层层叠叠的禁制包围起来。他的小世界中是禁止任何外人进入的。步清善私底下曾经琢磨过这件事情，他觉得这应该是妖皇没有什么安全感的一种表现，于是他就纵容了他。 还有什么比一起讨论哲学问题更适合久别重逢的夫夫呢？ 等到步清善和妖皇再次出现在人前时，又已经是很多日子以后了。 衡康身上的阴气已经渐渐拔除，不过他整个人还是没有彻底恢复健康。但衡康本人对于这种情况已经非常感恩了。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竟然被人救了回来，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从衡康的口中，他们了解到很多关于景兴中世界的事情。 原来，在御妖门举门离开后，景兴中世界的其他势力迅速发现了不对。然而，除非是境界提升遭遇天劫然后被天劫之力带到上界，或者必须依靠各样法宝的帮助，否则没有人能顺利渡过时空风暴。于是，明知道御妖门离开得有问题，其余的人也不能追上来。这个事就只能被放在一边暂且不理了。 其实，景兴中的三大名门算是大世界中某些门派的分支，他们和大世界是有联系的。但是因为不知道御妖门到底去了何处，于是这个事情就没有传扬开来。更何况，所有的修士很快就自顾不暇了。 “起先只是某几处的灵气渐渐枯竭。”衡康一字一句说得非常艰难。他现在还是一个活人，但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却像是死人身体一样，肌肉都是僵硬的，说话时需要用很大的力道来扯动肌肉。 景兴中世界的灵气飞快地消失了。没有灵气，修士们该如何修炼？而且，那些秘境、洞府竟然也开始一个个坍塌了，仿佛修士的末日就要来了一样。不管是正道中人，还是魔道中人，在这种时候不得不齐心协力力挽狂澜。但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不能改变什么。很快，不仅是外头的灵气开始枯竭，就是修士身体内的灵气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外泄，尽管这个速度不快，但大家的修为都开始下降了。 到了这种时候，大家终于明白，景兴中世界已经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哪怕是去个灵气匮乏的小世界呢？那也总比留在这里任由修为持续下降好啊？如衡康这种散修是最容易走的。而那些大门派们反而有着这样那样的拖累。总之，中世界里的一切都乱做了一团。只有凡人们的生活还不受什么影响。 听到这里，步清善和妖皇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这一切难道是知非尊者搞出来的吗？能耗尽一个中世界的灵气，这简直是要把天捅破了的节奏啊！步清善一方面觉得这位长辈真是太厉害了，一方面又忍不住替这位长辈担心。天道的空子又岂是那么好钻的？别一不小心就被天道玩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妖皇捏了捏步清善的手，在心里给步清善传了一句话：“莫要担心。” 比起步清善的忐忑，妖皇确实没有那么担心。而他之所以不担心，不是源于他对自己父亲的实力的信任，而是源于他父亲对他母亲的感情。据妖皇所知，他的父母之间签订的契约也是最高等级的契约。这意味着妖皇的父亲若是遭遇到了一点什么，不管他如何处理，这都势必会牵连到他母亲身上。 知非尊者会让自己的爱侣蒙受危险吗？他不会。 他或许都没有那么在乎他自己，但他一定会把自己的爱侣保护得非常周全！ 衡康继续说着他自己的故事。其实衡康也不是一开始就进入了昊穹大世界的。他想办法离开景兴中世界后，先到了一处小世界，后来又阴差阳错在几个世界中辗转，最后才落入了昊穹大世界之中。 “我听闻，有一个小世界被整个儿血祭了。”衡康说。 步清善心中一跳，又忍不住朝妖皇看去。他们也曾经到过小世界，那还是步清善曾经转世投胎过的地方。在那里，如果没有步清善和妖皇的出现，那么那个世界也迟早会被别人用心的修士血祭了。 留了衡康好好休息，步清善和妖皇再一次回到了他们的洞府之中。 “我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妖皇径自走到榻子前躺下，然后对着步清善招了招手。在私底下时，他就喜欢这种毫无坐相的样子。步清善却不喜欢有事没事躺着，便坐在了妖皇身边，问：“你可以肯定什么了？你这些年在昊穹大世界中走动，难道是有什么发现了？当初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在算计你呢？” 妖皇随手撩起了步清善长发中的一缕放在手里把玩，道：“先说我父亲的事。他那时一直被几位散仙联手追杀。后来，我父亲……至少在那些人眼中，我父亲尸骨无存，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而那几位散仙却都没有什么大碍。他们闭关了一段时期后，就先后渡劫飞升了。当时都天降异象，此种异象还都为人所见，所以此方世界的人都以为他们是顺利飞升到仙界去了。”他这话中透着十足的讽刺。 步清善立刻明白了妖皇的意思，道：“可是，我们曾经……” 妖皇气质慵懒地应了一声，慢悠悠地说：“再说我的事情，我被人无故追杀。因我那时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和人修中的大能抗衡，就受伤颇重，一度身魂分离。只有当我吞噬了一种魂体后，我的灵魂才能顺利附到身体上去。这种魂体，我一直都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些追杀了我父亲的散仙们渡劫‘飞升’之后的魂体了！他们一个个哪里是飞升了啊，分明就都是魂也飞魄也散了！” 要不怎么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呢？ 曾经围攻过知非尊者的那些强大的散仙们，不管他们想要从知非尊者身上得到什么，从他们后面的经历来看，他们都失败了。失败也就算了，他们中的一些成为了浑浑噩噩没有神智的魂体，最后又为知非尊者的儿子妖皇所用。而就算是还勉强能保留神智的，不也被妖皇在小世界中吃掉一个了吗？ 这就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了所有的一切，把所有的因果都串联到一起去了。 “要是把他们其实都渡劫失败了的消息散发出去……”步清善贼兮兮地说。当初那些围攻过知非尊者的散仙都是人修中的佼佼者，他们先后“飞升”后，此方世界中就再也没有人能顺利飞升了。不过大家心里还是充满希望的，毕竟他们的前辈都顺利飞升了，他们只要找准了天时地利，肯定也能成功。 但如果他们知道前辈是们失败的呢？只怕有些心性不够的会立刻道心失衡吧！ 妖皇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搂着步清善的腰，把他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说：“你又为何以为，我还没有怎么做呢？”他明明已经这么做了啊，所以人修中的那些老怪物们一个个都开始惊慌失措了呢！ 这些老怪物们就是当初算计了妖皇的那些人。 这么多人围攻妖皇一个，他们竟然也坦然！他们还不知道，妖皇已经回来了呢，他已经回到了昊穹大世界。他不仅是自己回来了，他还有着自己的势力，有着自己的爱人，有着提升了一层的实力。 他重新站在了这里。 妖皇将自己的脸慢慢凑到了步清善的脖子里。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暧昧的动作。妖皇在步清善的耳边轻轻地说：“我们……再来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吧……我现在很高兴呢……我真的是非常高兴呢……” 步清善义正言辞地拒绝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坏主意！” 妖皇看着步清善的手，那手已经在脱妖皇的衣服了，配合步清善坚定拒绝的样子，真是太逗了。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步清善的口是心非显然在某些事情上为夫夫双方增加了不少的乐趣。 到了步清善这种修为, 他如今已经不需要睡眠了。不过当结束了某些愉快的运动后，他还是喜欢抱着妖皇睡一觉，呼吸变得很轻很轻, 心中的各种想法也变得很淡很淡，仿佛一切都显得无比安心。 妖皇却睡不着。但他很享受这种两人独处的安静时光。 把步清善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 妖皇的脑海中立刻又转过了诸多的想法。凡人中有句话说得好，人算总是不如天算。哪怕修士有改天换地之能，但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修士, 确实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初那些散仙算计知非尊者时, 肯定是为了什么飞升之法——当然也是为了把妖皇斩草除根地干掉——但他们最终却一个个并没有能够顺利飞升。后来那些人修中的大能算计妖皇的时候，肯定是算准了妖皇能带领妖族崛起, 他们以为害了妖皇就断了这一份契机, 然而他们对妖皇的追杀反而成为了推力。 “……能有今日, 真是要感谢他们费尽心思的谋划了。”妖皇喃喃地说。他说这话时，表情很冷，声音很淡。不过, 他的怀抱还是温暖的, 手上的动作也温柔。所以步清善在他的怀中睡得无知无觉。 当然, 很多事情却也不能用一句“人算不如天算”一言蔽之。 古往今来, 当然还是有人能真正算计了天道，只不过这必然是极少数中的少数了。 当步清善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洞府之中了。他看着环绕在自己身边的云层，有些懵逼地问妖皇，道：“你这是想要带我去哪里？之前你怎么也没有说过？我还没有对师父告别啊！” “不过是陪着你去度蜜月而已，哪里用得着准备太多。”妖皇忍不住笑了起来。 “蜜月”这个概念自然不是现在就出现的，而是妖皇在步清善的记忆中看到的。他们刚刚成亲就不得不分开了那么长的时间，于是妖皇就想要通过“蜜月”一事来弥补过去的那些显得无比漫长的时光。 步清善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你想多了。真的是想要带着你去度蜜月而已。”妖皇把手搭在步清善的头上揉了一把。 步清善立刻把妖皇的手拍下去了：“你别把我当孩子似的！”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无比怀念当初妖皇还是一只小猫时的日子，那时的他可以把妖皇从头到脚揉上一遍，哪里还会被妖皇“以下犯上”啊！ 妖皇只觉得步清善炸毛的样子也是非常可爱的。他忽然明白逗猫的乐趣了。 说是蜜月，但凭着步清善对妖皇的了解，这当然也不是一场纯粹的蜜月之行。事实上，步清善也不喜欢纯粹地去度个蜜月。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专注在自己的修行之上。因此，虽然是蜜月旅行，两人之间的气氛也非常甜蜜，但步清善时不时就会被妖皇丢入什么险境之中，任由他自己设法逃脱。 锻炼步清善是在其次，妖皇还要在三千世界中追踪那些能为他所用的“魂体”。他身上的伤势早已经解决，但灵魂中却还存着一点点问题。也许，当他补充到足够的魂体，他才能真正地身魂合一吧。 他们回到过景兴中世界，正如衡康说的那样，此方世界中已经毫无灵气了。他们到来的时候比起衡康离开的时候又过去了数百年，因此景兴世界中已彻底没有什么修士的痕迹了。凡人们却依然欣欣向荣。比起修士，他们的寿命真的不长，已经更迭了很多代。在他们的口中，仙人已经成为了传说。 他们还路过步清善在轮回时生活过的那些小世界。没有什么是能永恒的。别说当初的古人都已经轮回了很多次，就是现在的山水都已经不是当初的山水了。步清善在一瞬间仿佛心有所感，曾经以为会一直在意的事情，在这一刻仿佛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就如一粒尘埃，被风一吹就自行散去了。 步清善握住妖皇的手，忍不住对着他轻轻一笑。 “恭喜。”妖皇道。他分明感知到步清善又要突破了。 他们一路修行，一路走过千山万水。见过更多的世界，步清善亲眼见过了很多妖修的悲惨生活，他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像御妖门这样的门派是可一不可二的，像御妖门中一样的妖修也是非常少见的。尽管步清善是人修，但是见过了黑人的悲惨生活，有良知的白人难道不应该站出来吗？见过了女人受到的压迫，有道德的男人难道不应该站出来吗？步清善认为自己为妖修们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比起步清善，妖皇这个妖修反而要显得更加冷漠。 “你将昊穹大世界的存在告知他们就可以了。如果他们有自救的本事，自然知道该如何往昊穹大世界去……若他们做不到这一点，你现在救了他们一次，难道还能再救他们两次、三次？”妖皇如此说。 怜悯是无法实现公义的，唯有鲜血可以。 步清善的原则是“管好自己的事情，行有余力时再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因此在面对那些妖修的时候，步清善做的确实不多，无非就是给他们留一些养伤的丹药，然后给他们志明一条去昊穹大世界的路。如果他们能够顺利赶到昊穹大世界，并且顺利找到御妖门，他们的生存几率就大了很多。 至于步清善和妖皇两位，他们的首要任务依然是去往各地寻找“魂体”。这些魂体大部分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已经彻底没有了神智，只要有一点点就能够污染周围的灵物，然后越长越大，直到被妖皇彻底彻底吸收。还有一些勉强保持了神智，竟然妄图策划着复活之事，如果没有妖皇，或许他们坚持千百万年，总有一天是能够成功的。但最终，他们还是成为了妖皇的口粮，成为他疗伤的“圣药”。 妖皇能够明显感知到他灵魂中的伤势在一点点痊愈。 “很奇怪啊……这些人飞升的时候到底是如何失败的？”步清善见多了，心中的疑问也越来越大。如果仅仅是飞升失败，他们最多被劈个魂飞魄散，从此彻底消失于天地间，又为何偏偏留了些魂体？ “许是仙界出问题了……”妖皇若有所思地说。他虽有这样的想法，却仅仅是他的想法而已，并没有拿到什么证据。毕竟，凭着他现在的修为，还根本没法窥探仙界的事情。就算是离着仙界只有一步之遥的散仙们，他们都无法去窥探仙界。凡人们只能想象修士的事，修士也只能想象仙界中的事情。 “这岂不是说，我们日后也不能飞升了？”步清善问。 “若真是如此，你怕不怕？” 步清善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怕的？” 妖皇愣住了。他没想到步清善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有哪个修士竟然是不想成仙的？ 但步清善确实是这么想的。 也许是因为步清善第一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吧，对于他来说能够穿越就是赚到的，而能够修行，他的生命已经延长了千万年，就算日后无法飞升，还不是赚了？用个非常文艺的说法，若是活得不好，那么就算与天地同寿，又有什么意思呢？那些一生不足百年的凡人们，其实比仙人们活得精彩很多，难道不是吗？步清善一直在追求着实力，是因为他不想弱人一等，但仙界并没有那么吸引他。 妖皇认真地看着步清善。 步清善想了想，问：“打个比方，如果你现在面临一个选择，要么你独自成仙从此天地间任逍遥，要么你我始终都在一起，但因为无法飞升，总有一天会重入轮回……这二种，你更愿意选择哪种？” “和你在一起。”妖皇想也不想地说。妖类是最淡漠的，却也是最忠贞的。 “就是这个意思！”步清善觉得妖皇真是太上道了，“更何况，现在距离我们思考飞升的问题还早得很……我看你现在已经基本上恢复了，我们回御妖门吧。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昊穹大世界中的事情处理好。”至于能不能飞升的问题，也许仙界并没问题，只不过人修刻意追求飞升，反而适得其反呢？ 妖皇只觉得心境澄明。步清善的豁达仿佛感染到了他。 两人便回了御妖门。也许是因为无事一生轻吧，回去的一路比来时的一路更加惬意了，反而就真的更有了一些度蜜月的意思。当然，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蜜月了。因为，这已经是蜜“年”，蜜“百年”了。 御妖门中有故人来候。 此人的到来出人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此人正是知非尊者。 知非尊者依然是妖皇记忆中的模样。他如今是介于器灵和魂修之间的一种存在。身负半仙器的他似乎已经能够返璞归真，给人最初的感觉都不像是一位修士，反而像是凡人中的白面书生。步清善看到知非尊者后，忍不住看了这位文弱的书生好几眼，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十分有霸道总裁气质的妖皇。 怎么办！ 这两人看着真的不像是父子，反而像是兄弟啊！而且，分明是妖皇更像哥哥！ 但这种现象在修士中还算是常见的。毕竟，修为越高的修士就越不容易苍老，等到境界提升时，他们还能重塑自己的模样。如果知非尊者真的白须白发，那反而不符合他那种算无遗策的形象了。 父子见面也没有什么泪流满面痛哭流涕的场面。 知非尊者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了呢。他几乎没能参与孩子的成长。当他再一次站在孩子面前时，孩子已经彻底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家长的宠溺，不需要家长的保护。对于深爱孩子的家长来说，这不能不说是种遗憾。 妖皇早过了对着父母撒娇诉苦的年纪。就算父子间的感情一如既往，但相处模式确实要改变了。只有妖皇紧紧攥着步清善的手泄露了他心中的一丝紧张。他似乎是很淡定地问：“父亲，母亲呢？”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见儿子提到这个问题, 知非尊者似乎有些不自在。步清善不好形容此时的氛围，但他发誓他真的注意到知非尊者的眉毛抖动了一下！难道那位传说中的“岳母大人”（或者婆婆大人）还有点问题吗？ 三人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不过，这种沉默其实并没有延续多久, 因为几秒钟后，就从屋子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瞧着才五六岁的样子, 穿着漂亮的红衣服。她的眼神也一如她年纪那样天真。她先是欢快地扑进了知非尊者的怀里，然后又转过脸来，好奇地看着步清善和妖皇两个人。 步清善在心里思索着,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会是妖皇的妹妹吧？小萝莉萌萌哒！ 步清善已经考虑要送什么礼物给小姑娘了。太轻的肯定拿不出手, 太重的又不适合小姑娘现在的修为，再说送礼物是要投其所好的, 这点年纪的小姑娘更喜欢什么呢？步清善毫无这方面的经验啊！ 小姑娘认真地打量着妖皇, 看了许久以后摇了摇头, 又开始认真地打量步清善，看了许久以后仍是摇了摇头。她嘟着嘴，仿佛为了某件事情深深苦恼着。步清善忍不住对着小姑娘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姑娘回了步清善一个灿烂的笑容。她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然后转身抱上了知非尊者的胳膊, 非常好奇又非常郑重地问：“他们两位……那一个才是我的儿子呀？还有一位就是我的儿媳妇了吗？” 步清善：…… 妖皇：…… 知非尊者都无话可说了。他把小萝莉放在椅子上, 然后给她一碟点心。看到香甜的点心后, 小萝莉立刻就顾不上“儿子们”了，乖巧地吃起了点心。那小嘴巴一鼓一鼓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小仓鼠。 知非尊者简单地说起了他们这些年的经历。 当初遭遇散仙围攻的时候，知非尊者和他的妻子都已经不好。但知非尊者曾经无意间获得过一样半仙器，在他即将要魂飞魄散的时候，这半仙器救了他一命。但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他也不再是一个人修，而是成为了半仙器中的器灵。器灵是要认主的，他就收拢了妻子的魂魄，认妻子做了主人。 要不是知非尊者和他妻子之间早就签订了契约，他妻子原本也是救无可救的。他们获得了一线的生机，但仅仅是一线生机而已。此后的无数年，知非尊者需要育养自己的魂魄，还需要育养妻子的魂魄。他不能脱离于半仙器成为独立的存在。唯有当妻子的灵魂强度能够承受得住轮回之事时，他把妻子送回轮回，然后引导着她走上修真之路，最终他这个器灵才能陪着自己的妻子一起重新强大起来。 这当然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不管知非尊者算计了多少，他终究是成功了。 只是，事事并不尽都如意。 知非尊者的妻子进入轮回时，只能通过夺舍这一个方法。但夺舍中牵扯的因果太大了，知非尊者不愿意叫妻子背负上巨大的枷锁。于是，他在选择让自己妻子的夺舍的人选时，不仅仅要考虑那具身体是不是适合自己的妻子，还要考虑那具身体是不是马上就要寿元将尽，总之必须要等原主人离去。 这样的夺舍之身其实很不好找。所以知非尊者已经不局限于“身体”的种类了。他妻子原本是一位大妖，但知非尊者在为她寻找夺舍之身时，妖修也可，人修也可，混血也可，凡人也可，总之他已经没有什么额外的要求了。再比如说男女性别的问题，如果有具男身适合，知非尊者都不介意男身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倒是很快就让知非尊者找到了一具非常合适的身体。 那是在一处小世界中找到的身体。这身体天生失魂，也就是说身体中一直没有合适的魂魄，落在凡人的眼中，就意味着那孩子从一出生就是傻的。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就连她父母都嫌弃她。 “……原本一切都是顺利的，只是你母亲当初受到的伤势太重，魂体早有损伤，即使我这些年一直想方设法为她温养灵魂，可……你们也看到了，她如今虽有前世的记忆，却无法对前世感同身受。那些过往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睁着眼看了一出根本看不懂的戏而已。”知非尊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妖皇母亲此时的心智很符合她此时的外表年纪，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给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放一场黑白的电影，即使她冰雪聪明，勉勉强强看懂了一点点，但她肯定没法做到感同身受啊。对于自己拥有了一个很大的儿子这件事情，她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却根本不会产生什么或心疼或思念的情绪。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只要引导小姑娘走上修真之路，随着她修为的不断提升，她的灵魂就会越来越强大，那么她受伤的灵魂也就拥有了自愈的能力。而只要她伤势痊愈了，那些丢失的前世情感自然也会全部找回来了。她就依然是那位风华绝代的大妖，依然是知非尊者的爱侣，依然是面对妖皇时非常温柔可亲的母亲。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父亲的意思是……”妖皇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母亲现在这样……我只能将她托付给你们了！”知非尊者郑重地说。 步清善能够理解知非尊者现在的复杂情绪。知非尊者对于他的妻子是很有感情的，这种感情大概比一般人所能想象得更深，结果妻子却变得这么小，若是心智没有跟着变小就算了，偏偏她现在确实是五六岁小女孩的样子……再这么继续面对着妻子吧，说不定要怀疑自己是恋-童-癖的大变态了！ 明明知非尊者那么能算计，他算计了整整一个中世界啊！世间却仍有他算不到的事。 “可是……”妖皇看着那些低头吃着甜心的小姑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么定了。我如今也到了关键的时刻，正需要闭关。”知非尊者态度坚决地说。他知道自己儿子只怕不会照顾人，一切都仰赖于儿媳妇了啊。而等到他出关的时候，那就真是一家团圆的时候了。 知非尊者就打算在御妖门中闭关。他在御妖门中的地位是非常超然的，尽管他在过去、在现在以及在未来都没有打算要参与到御妖门的管理和建设中去，但是门中的那些老怪物们都对他非常尊敬。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在知非尊者最初选择帮助御妖门时，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算到会有这样一天呢？ 这答案估计只有知非尊者本人才知道了吧？ 小姑娘或许知道大家是在讨论她，抬起头对着步清善这个儿媳妇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步清善只觉得这孩子怎么看都是萌的，不过当他注意到小姑娘眼中很努力装出来的慈爱时，他又觉得很囧。 步清善和妖皇就这样开始了把母亲当女儿养的日子。他们的洞府中原本并没有留什么小侍童，可是现在为了照顾小姑娘，各方面的人手都需要一一操办起来。小姑娘很活泼，在修炼上虽然有天赋，每一天却更喜欢漫山遍野地疯玩。她很快就和御妖门中各种还不能化形的毛团子们结下了深厚友谊。 说起来，小姑娘现在应该算是一个人修了。她身上再也没有妖修的特质。 尽管妖皇是一位半妖，但经历了种种事情后，他的父亲、母亲和伴侣都成为了人修。这似乎也没什么，御妖门中的人完全可以接受这一点。而不能接受的，妖皇也可以用自己的实力来让他们认同。 正如妖皇当初算计的那样，御妖门中的人修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着妖修都比要对着人修亲近，且他们愿意忠于御妖门。与此同时，御妖门中的妖修数量也在一日日地增加。 这些妖修们大多是来自于其他的一些世界。他们走投无路之下，想方设法来到了御妖门。这里是三千世界中唯一能够庇佑妖修的地方。尽管危机依然无处不在，可是御妖门依然稳稳地伫立在那里。 步清善给天真纯洁版的“婆婆”讲了床前故事。这是他每天必须要完成的一个任务。而妖皇则负责教导小姑娘修行。等到把活力四射的小姑娘哄睡以后，步清善简直大松了一口气。带了这么一个不是女儿胜似女儿的小家伙以后，步清善终于知道为人父母的不易了。就算不是熊孩子，也很难带的啊！ 步清善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妖皇站在月光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步清善走到妖皇身边。两个人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 “睡着了？” “睡着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妖皇对着步清善伸出了手。 步清善握住了妖皇的手。一下秒就觉得天地瞬间变幻。风太大，步清善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他的脚重新落在坚实的地面上时，他的眼睛睁开了。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高山之上，脚下云雾缭绕。 “这里是……” “是极西渊地中最高的地方。你看那里，那里就是父亲闭关的地方。”妖皇说。 站在这样的山巅之上，哪怕修士们大都心如止水，但步清善的心里依然忍不住起了万丈豪情。他看着脚底下那些细小的建筑，笑道：“可惜，站在此处，能看到的终究只是这一点地方而已。”极西渊地之外的一切都是看不到的。步清善看不到小西洲，更看不到小西洲之外的那无比宽广的世界了。 “会看到的。”妖皇一语双关地说。 御妖门已经被建设得越来越好了。小西洲上的势力重新被整合到了一起。是时候要让所有人知道妖修们回归了！总有一天，御妖门之名会响彻三千世界；总有一天，妖修们能够和人修们平起平坐。 “我们会看到的。”妖皇再一次说。 步清善紧紧握住了妖皇的手。他们其实正处在一个时空漩涡之中，但妖皇用法力撑开了屏障，于是那能够把猎物撕为粉碎的时空风暴在妖皇面前就成为只能把衣服吹得猎猎作响的普通的大风而已。 此时，两人并肩而立。彼时，他们依然会并肩而立。 在渺小中成就伟大，在卑贱中成就高尚，用鲜血来重新定义世界，辉煌才刚刚开始。 ———————— 很多很多日子以后，那真是一段无比漫长的日子了，步清善忽然想起了一件小事。哦，这当然是小事了。不过，这小事真的追究起来竟然也显得可笑了。因为，步清善竟然还不知道妖皇的名字啊！他只是从知非尊者那里知道了妖皇的小名，那是一个无比可爱的……总之让妖皇非常ooc的小名。 那时的妖皇已经是一位真正的妖皇。世间有很多的妖，然而皇只有一位。他是预言中的那个人，然而人修们对于他却无可奈何。天道之下，生生死死都归于合理。唯有时间才是最终唯一的胜利者。 生而为皇。 吾名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