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人不住》 第一章 穿越时空 晚上五点,同事们都陆陆续续的打卡下班了,蔚蔚站起来向最角落的格子里喊了一声:肖肖,一起走吗? 只见那个灰蓝相间的屏风后面伸出来一只好像玉石雕琢出来的手使劲摆了摆。 蔚蔚“切”了一声,把背包甩在身后,下班走人! 现在把镜头慢慢的推到开放办公区的角落。。。那个格子间附近的地面上堆满了杂志、文件夹、乱七八糟的图纸,夹杂着一些诸如镜子名片盒之类的东西,高高的椅背上搭了一件风衣和一个奇大无比的背包,刚才那只莹润的手正在包里胡乱翻着什么,而手的主人正在用另一只手奋笔疾书,嘴里念念有词。 “奇了怪了,我的相机哪去了。。。靠!”终于翻出来一个小小的数码相机,“大功告成!”说着把写好的东西塞进包里,双手迅速的梳理一下头发,松松的挽在右肩上,露出一张光洁粉嫩似乎微微泛着淡色柔光的脸,捡起镜子照一照,还不错,晚上约了本市著名企业家王一万吃饭。王一万其人,财大气粗,动辄就说“这能多少钱!? 一万还不够了?!” 不爱刷卡,只爱现金,紧要关头和非紧要关头能迅速从个二十厘米见方的小包里拿出来一万人民币,也不知道除了这一万块钱他那包里还能装进去什么。蔚蔚之前接触过一次被雷的外焦里嫩,回来送了肖肖一大把超市购物卡,哀求肖肖本周拿下王一万。 肖肖特别爱攻克这样的暴发户,她觉得自己面对这种人没有任何压力,王一万推开自己伸出去要结账的卡,又拿出来一万现金问服务员消费了多少。抽出去几张票子仍在小姑娘的银盘里。王一万回头看着肖肖。她的五官算不上多惊艳,但是胜在颜色动人,眉目漆黑,嘴唇嫣红,最妙的是脸颊的粉白,王一万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只在水粉画里见到过这样的色彩,不觉痴了,加上蔚蔚前期准备的方案确实ok,于是答应肖肖下周签合同,并且先给百分之五十的预付款。肖肖十分开心,这种开心让她笑的更加明艳,王一万问她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她柔和的说想去趁着夕阳拍几张胡同的照片,发到自己的博客上。 王一万很高兴,表示要送肖肖过去,顺便看看肖肖的照片,不由分说带着她上了车,来到了这个城市的地标之一。停车后肖肖和王一万一起向目的地走去,迎面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妪向他们迎面走来,伸出一个破碗,肖肖眼带怜悯的注视着她,王一万见机忙不迭的找零钱,结果不知道是习惯性的充大款还是玄妙的命运使然,是的,他又拿出了那刚刚抽出去几张票子的一摞人民币。 一个精壮的小青年一头撞了过来,抢了那一摞钱就开跑。 王一万一跺脚,手一挥就开始追。 老妪被小青年撞倒在地,破碗不高不低的飞起。 肖肖。。。那个破碗狠狠的砸在了肖肖的太阳穴上。 真的不能算太重,可是她没用的晕了。 好像并没过多久,肖肖抚着自己的头醒了过来,天已经快黑了,她低声咒骂着该死的王一万,就任她这么摔倒在地,好在自己的脑袋不觉得疼了。抬头看看光线,恩,还好,掏出相机,打开取景吧。 屋脊上的夕阳,卖小吃的姑娘,青青的石板路,很好,就先拍前面窜出来这个少女的背影吧。预备。。。忽然少女转过头来,死死的盯住自己。 肖肖眼睛没离开镜头,嘴里大声叫着:“美女放心,我不是色狼也不是记者,就拍下您的背影放在博客上,保证给你描写的更美的哈!” 少女的表情愈加惊恐,竟然冲着肖肖跑了过来,肖肖放下相机也盯着她。。。 这少女就穿着一身古装这么在街上跑?附近照相馆拍古装写真的吧!为啥少女对她说话了?这一句话肖肖听见了但是没懂,无意识的重复一句:“二小姐?” 这人管我叫二小姐?她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她!肖肖愣愣的想,没留神少女已经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袖子,连哭带喊:“二小姐我可找着您了,您累死蔚儿了!吓死蔚儿了!呜呜。。。。” 肖肖想抽回手,少女哭的更凶了,“二小姐您跟蔚儿回去吧!您不回去蔚儿一定会被老爷打死的啊二小姐啊呜呜呜呜。。。。” 肖肖只觉得混乱无比,想跑却被少女死死的拉住了袖子,袖子?等等。。。自己的袖子啥时候变的这么白这么宽了?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自己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抹胸裙啊!这是什么?是做梦还是一场骗局?还是。。。穿越? 想到穿越二字肖肖终于急了,她一脚踢开眼前痛哭流涕的少女,转身就开跑,跑出这个见鬼的胡同,路边还是零星有些卖零食的卖面具的卖手工艺品的小铺子,只是摊主都穿着长长的布衣,坐在小凳子上看着肖肖,肖肖看着其中两个男人光亮的脑门只觉得恐怖极了,嘴里无意识的乱叫:“这不是穿了这不是穿了,要穿也得是刚才要钱的大婶穿啊,我肖肖造的是哪门子的孽啊我的天啊。。。” 话音消失,胡同的尽头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冷冷的看着她,并一步一步的向肖肖走了过来,很明显这男的是冲自己来的,她又惊又怕,一回头看见刚才那个少女也追过来了,苹果一样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哀求的看着自己:“二小姐!您就跟蔚儿回去吧!” 肖肖下意识一摇头,然后就觉得身上一重,刚才胡同口那个冷冰冰的男人扑了过来,死死的从背后搂住了自己,嘴里大喊着:“蔚儿!去找辆马车!送二小姐回府!”说着捂住了肖肖破口大骂的嘴,拉着她两条纤细的胳膊将她拖出了胡同。 到了街上肖肖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她能不哭么,满街走的男人都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满街的女人的盘着头发有的还插着一根簪子,少女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把扯开这个男人的手:“尚云你疯了你,你弄疼二小姐了!”说着心疼至极的给肖肖擦着眼泪,肖肖不理她,也不再挣扎,只是自顾自的流眼泪,任由这俩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把自己架上了马车。 哭了一路终于到了少女口中的家里,肖肖的脸已经花了,倚在少女的身上下了马车,一个穿着旗装的女人迎了上来,双手捧起肖肖的脸,定定的看了看,然后猛的把肖肖揽在怀里,肩膀激动的抖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肖肖泪眼朦胧的看向她的身后,一个一脸怒气的中年男人正看着自己,搂着肖肖的女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赶紧对肖肖说:“阿珂,快跟阿玛道歉!这两天去哪了,让阿玛和额娘担心死你了!” 阿玛,额娘,肖肖苦笑,低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现在的布鞋一点都不舒服,恍恍惚惚的想起今天上班特意穿了新买的高跟系带小牛皮凉鞋,不由又伤心起来,她爱看小说,但从不想自己也穿越。肖肖对自己的生活十分满意,虽然她至爱的父母都已离世,她所爱之人另有所爱,但是她喜欢自己的工作,喜欢自己租住的公寓,喜欢自己的朋友蔚蔚,即使蔚蔚害自己认识了王一万,又稀里糊涂的因为王一万来到了现在这个鬼地方。 她不由自主的害怕这个陌生的世界,但是现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似乎没人想害她。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看刚才抱住自己的女人,看看似乎更加生气的男人,又回头看了看刚才自称是蔚儿的少女和那个好像叫尚云的小子,该死的他手劲真大啊! 回过头来眼泪汪汪的盯着这个中年男人看,欲言又止的神情让这个男人终于心软下来,长叹了一口气:“阿珂你真是不懂事啊!快回去梳洗一下,阿玛不追问你到底去哪了,以后一定别这样了,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的,唉。。。”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肖肖满脑子感叹号,他他他叫我阿珂!阿珂?清朝?难道不只是时光倒流,我竟然跑到金庸大叔自成体系的武侠世界里来了?大叔描写阿珂貌美?难道现在自己也变美了?不不,自己本来就美,难道自己变得更美了?难道,难道,难道我要跟另外六个女人嫁给 。。。 韦小宝?? 想到这肖肖慢慢的张大嘴,终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使用了阿珂的喉咙,大喊了一声:“啊~~~~!” 第二章 反清复明 其余在场的三个人愣愣的看着肖肖,现在的阿珂仰天长啸,等大家都回过神来之后阿珂已经自顾自的蹲了下来,额娘赶紧上前拉住阿珂:“乖女儿你受苦了,这小脸哭的跟花猫一样,天都这么晚了,额娘带你回房洗漱一下,好好休息一晚再说吧。” 阿珂任由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额娘拉着自己的手,一路絮絮叨叨,绕过前面的大厅,走上一条石板路,穿过一条架在小湖上的木桥,终于停在了一个小院子前面,额娘理了理阿珂的鬓发,眼圈一红:“蔚儿带二小姐回房,小心伺候着,不可再出差错了。” 蔚儿一福身:“是,夫人。”额娘绞了绞手里的帕子,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阿珂,你早些睡,你不想进宫,额娘依你便是,你阿玛那里你不要再任性顶嘴了,额娘想办法解决。”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剩下阿珂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不想进宫?我肯定不想进宫,虽然我没怎么看过《鹿鼎记》,却好像记着自己现在是什么独臂神尼的女徒弟,是要反清复明的,虽然现在不记得那个阿珂为什么潜伏在这个清朝的富贵人家里,却要早日理清头绪,选一条明哲保身的路子,万万不能当特务冒险把自己赔进去。 想到这阿珂又猛的记起自己可是大美女陈圆圆的后代啊,得赶紧去照照镜子,立刻清清嗓子:“蔚儿,准备下我要洗澡,你再去把我房里最大最清楚的镜子给我找一面来。” 蔚儿应了一声,引她进了左手边的屋子,进门就是一个画着海棠花的屏风,后面是一个大大的木桶,阿珂喜的无可无不可,看来这本尊很会享受啊,她无师自通的选了半篮子花瓣,不知道是不是24小时无间断供应的,竟然还很水灵,她顿时决定不管那些了,趁现在只有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在,先抱着狂欢的心情享受一晚再说。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披上蔚儿抱来的白色袍子,真不知道人家这衣服用什么做的,阿珂对这些所知有限,觉得是罗或者是丝的,光滑熨帖,似乎微微有些凉冰冰的,甚是舒服,慢慢悠悠的走到了蔚儿抱着的一个小盒子前面,她猜到这是个梳妆匣一类的东西,打开之后盒盖上会嵌着一面铜镜或者这个时期较为新鲜的水银镜,果然蔚儿笑眯眯的打开盒盖,甜丝丝的说:“二小姐这两天离家清瘦了些,还这么好看,明儿蔚儿吩咐厨子给二小姐做些好吃的,气色补好了二小姐更漂亮。” 阿珂满意的点点头,凑上前去照那面稍显小些的水银镜,顿时又悲又喜,悲的是自己没有变的更美,喜的是自己也没能更丑,好歹还是咱这张脸啊。她懒懒的不想说话,脑袋转了转:“蔚儿,我累了,你陪我睡,我自己不敢睡。” 蔚儿很快点头答应了,看来以前常有这种事啊,阿珂很高兴,说不定本尊和自己性格就是差不多的,习惯性的想翻自己的包去找护肤品,结果一拍脑袋,坏了,背包呢,猛的转过头盯着蔚儿:“蔚儿,你见到我的时候我手里拿着什么?有没有一个大大的白色的背包?” 蔚儿一偏头:“没有啊,二小姐只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挡着眼睛不让蔚儿看清二小姐。”说着委委屈屈的扁嘴,“二小姐走了这两天蔚儿想死您了,每天都缠着尚云让他找您的时候带上蔚儿,今天可不就是蔚儿先看见您的。” 阿珂心思转的极快,她已经理清了头绪,这个阿珂,现在也就是自己,看起来虽然样貌个头跟21世纪的自己相仿,但是现在眉尖若蹙粉唇微抿,明显是小了几年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没跟在独臂师傅身边,反倒被她派来在这个清朝高官或是富商家里冒充女儿做卧底,可能是要伺机打入敌人内部,不知道为什么这户人家想送自己进宫,自己就逃掉了,现在又被找了回来。 虽然自己清楚反清复明是绝无可能成功的,但是现在得找个平衡点安安稳稳的混下去,没准哪天能做回真正的自己呢,还是和平年代可贵啊,又想起自己的皮包,没办法,只能祈祷该死的王一万见着自己掉在事发现场的遗物能交给蔚蔚留着啊,自己是植物人了还是香消玉殒了呢,回去之后又该怎么生活呢,阿珂身后接过蔚儿递上的相机,轻轻拍了拍,只有它陪着寂寞的自己了,提醒着自己,并不属于这里,自己要小心,要精明,要耐着性子寻找回去的办法。 蔚儿铺好了床又放下纱帐:“二小姐您快躺下吧,蔚儿用布给您发梢擦干,您就可以睡了。”阿珂点点头,抱着自己的双腿坐在床上,这个床铺温暖洁净,没有什么讨厌的香气,恩,她喜欢。 她想了想提起了一个话题,用一种比较安全的问法:“蔚儿,我问你,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进宫?”话音刚落她就感到蔚儿的手轻轻一抖,诧异的转头看过去,蔚儿紧张的低下头:“二小姐不想进宫参加选秀自然有您的道理,蔚儿不敢猜您的心思。”选秀??果然啊果然,阿珂觉得自己被雷到了。笑笑没再说话,看来蔚儿是知道些什么,会是什么呢?闺阁千金机缘巧合认识了某位白衣裳的少年公子,所以不想进宫成为清朝皇帝的玩物?不会那么俗套吧,阿珂不是自小就跟在独臂神尼身边的吗?她跟着师傅所以讨厌清朝的皇帝?阿珂不清楚本尊的心思,也不愿冒险再问蔚儿,她并不害怕这个年轻的女孩,但也并不信任她。“睡吧。”拉起被子盖在身上,蔚儿乖巧的搬来一个小小的软榻,放在床边,打算伏在床脚陪她睡,阿珂枕着手臂看着这个少女,暗自揣测本尊的性格,那个过去的阿珂是如何对待身边的人的?心念转动之间她不动声色的拉住蔚儿的手,“蔚儿,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很多,有些过去的想法已经变了,你慢慢就会知道了,今晚上来睡吧,自己一个人怕做噩梦呢。” 蔚儿神色颇有些感动,乖巧的任阿珂拉她上来,躺下之后阿珂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想起过去的好朋友蔚蔚,想起倒霉鬼王一万,不知道他怎么跟别人说的,自己在那个世界里,是死掉了还是昏迷不醒了,还是凭空失踪了?除了蔚蔚还会有谁担心自己呢,想想刚刚才认识的阿玛和额娘。。。太别扭了,她身边的蔚儿一动不动,呼吸略略有些急促,大大的眼睛望着顶上的纱帐,阿珂侧过脸去看蔚儿,“二小姐。。。” 阿珂预感到这个女孩想要说些什么,心不由漏跳一拍,面色却没变,“怎么了蔚儿,睡不着吗?” 蔚儿却没答话,缓慢的,一字一顿的对她说:“上次大少爷请来喝酒的那位公子,蔚儿知道他是谁。大少爷说告诉您就毒哑蔚儿。。。” 这时阿珂忽然不想再听下去了,这短短两句话对阿珂来说,透漏了几个很重要的信息,这府上有个少爷,所以自己才被称为是二小姐,阿珂想不明白这本尊的身世到底多复杂,但是听起来那个大少爷和自己的关系并不算好,来府上这么久没听一个人提起他,为了不让妹妹知道自己的朋友是谁,不惜恐吓毒哑她的贴身丫鬟,而不会是因为那个朋友不够好,因此才不想耽误妹妹,因为同时让哥哥请来喝酒和让妹妹一见钟情的绝不会是太差劲的人。 阿珂打断蔚儿的话,“蔚儿,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了?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那些事了,刚才没来得及跟。。。额。。。额娘说,我打算好了,我进宫就是。” 月光透过淡粉的纱帐温和的照在她的脸上,冲着惊异的蔚儿笑了笑,“傻丫头,我给你改个名字吧,改成杏影好不好?杏花的杏,影子的影,怎么样?” “杏影?杏影。。。谢二小姐赐名!”看得出是真的开心,蔚儿,现在的杏影眼睛都笑的弯了起来。“傻丫头,睡吧,我也累了。”说罢两个人相视一笑,阿珂安静的闭上眼睛,杏影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给她改了名字,阿珂只是提到这个蔚字就觉得心酸,她觉得自己从来也没这么想念过蔚蔚,上一个轮回里她最好最好的朋友蔚蔚。 杏影和其他人更加猜不到自己为什么同意进宫选秀,其实呢,阿珂笑笑,自己不过是想去见见在这个剧情设定好了的世界里叱咤一时的桂公公,顺便试试能不能突破设置,反清复明一下罢了。 第三章 闲上北楼 第二天一大早阿珂就急匆匆的催杏影带自己去见当家的阿玛,路上碰见昨天的尚云,尚云行了个礼:“二小姐,昨天尚云情急冒犯您了,还望二小姐不要怪罪才好。” 阿珂一心想着怎么跟阿玛和额娘说才不被怀疑自己突然转了性子,哪有心思搭理他,随便挥了挥手,“没关系,我要去跟阿玛准备进宫的事,你去罢!” 话音刚落就见尚云张大了嘴惊奇无比的看着自己,不过一瞬间他就收拾好了情绪,“如此便好,尚云陪您去吧,正有事要回禀大人。” 阿珂不答话自顾自的向前走,没注意到尚云和前面的杏影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 见到阿玛之后阿珂别别扭扭的弯了弯腰算作行礼,然后就上前去挽住这个阿玛的手臂,“阿玛,您要送阿珂进宫选秀是不是?阿珂想好了,听从阿玛安排,阿玛开始准备吧。”说罢一脸无辜的盯着他,等着看他喜上眉梢之后阿珂紧接着又说,“阿珂想去上街买些东西,还得请尚云陪着去搬东西呢。” 这尚云,见到自己说话丝毫没有恭敬的感觉,说起话来教训自己的口吻跟这中年大叔。。。额,就是自己的阿玛如出一辙,定是他的得力手下无疑,还不如主动提出让他跟着自己,免得大叔不同意自己出门,再生事端。想到这不禁懊恼,本尊应该是有功夫在身的,可惜自己从小体育就是弱项,连跑都跑不快,别提武艺了。 果然,阿玛大手一挥,“尚云,多带些钱,随阿珂去吧,护着些二小姐。”尚云一笑:“大人放心,尚云定会保护二小姐,正好送给太后的寿礼也可以请二小姐帮忙挑选了。” 等尚云吩咐好马车,阿珂赶紧拉着杏影坐上去,尚云骑马跟在一边,她想了想,吩咐尚云找两家近些的成衣店。到了店里阿珂左右打量,以前的阿珂喜欢白色,家里的衣裳都是清一水的白衣白裙,旗装上多绣着海棠,她不想做太多改变,恐多生事端,选了些白色的衣料,嘱咐杏影按自己的喜好细细的交代店家,又吩咐店家的年轻女儿照自己身量取些粉白相间的衣裳过来,自己要试试看,唤她进来帮忙照看,趁着她为自己系衣带的时候柔声问:“这位姐姐是否知道离你这店里不远,有个大宅子,上面写的是----明尚府的?” 女子抬头看着阿珂,不解的答道:“当然知道了,那是朝中郭络罗大人的府衙啊,明尚是大人额驸的封号,小姐不认识刚才的尚云公子吗,公子就是那府的。” 尚云公子?阿珂心里暗暗撇嘴,看来尚云在府里地位还真不小,周围的铺子都混熟了,面上笑意更浓,“郭络罗大人为官如何?你们可有耳闻?” 这女子顿时紧张起来,“草民不懂官场的事,哪敢议论大人,不过大人府上的人都是很和气的,尚云公子人就很好。” 阿珂本没想问出什么,只要知道自己的挂名阿玛姓甚名谁就好了,不至于抓瞎,别人提起自己老子还不认识就闹笑话了,后面这句纯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免得外人听到起疑,自己可以说替阿玛体察民意来了,谁好敢说什么,想到这阿珂转了转身,“这衣裳还不错,我要了,问你的尚云公子要钱去吧。”她自己没有钱,想找个铜钱看看年号也不成。 尚云正笑着看向自己,“二小姐选的衣裳真不错,还要再挑一些吗?”阿珂摇头,吩咐店家送回府上,问尚云,“你跟阿玛说要挑太后的寿礼是吗?什么时候送去?” “下月初三太后寿宴再送就好,大人刚才还提起寿宴的时候带二小姐您去参加寿宴呢,熟悉熟悉宫里,免得二小姐过两个月进宫不惯。”说罢尚云微笑着看着阿珂,阿珂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有些恼火,这个尚云再三提起自己要选秀,察言观色的莫不是想看我生气?他也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进宫?想来试探我?想罢回尚云一笑,问杏影今儿是初几了,杏影答已经是十八了,阿珂想想就让尚云找个卖珠宝首饰的铺子,她要给太后选寿礼。说罢也不看尚云的表情,坐在马车里出了一会神,然后不经意的问杏影,“康熙爷很是孝顺啊。” 杏影不疑有他,忙不迭的答应着。阿珂满意的闭了嘴,看来自己想的八九不离十了,正是康熙年间,自己得给小玄子的额娘送礼去了。 尚云选的铺子很让阿珂满意,名字叫做半楼珠玉,里面布置的简洁雅致,竟然还有个面若桃花的姑娘坐在帘后抚琴,阿珂大学时试着学过古筝,虽然不太精进但是如今想来也颇高兴,不知道韦小宝是什么样,虽然穿到这来也由不得自己不信邪,但是这小桂子竟然娶了七个老婆着实可恨,阿珂还是要做足一切准备好换个老公的。这古筝嘛,自己至少算是入门了,得找个明白人继续学学,好糊弄来一个文武双全真心真意的公子做自己的新科丈夫。 尚云看阿珂不做声,对早就迎上来的店主说:“选些最好的来,给这位小姐看看。” 阿珂回过神来唤回店主,“老板,不用拿了,我不要现成的,你这做原料的水晶有没有又大又纯净的?给我拿来,我要用。” “原料?水晶?啊,有有有。” 掌柜的忙不迭的答应着,亲自回去拿了一大块刚刚雕琢却还未成形的水晶,阿珂欢喜的接过来左看右看,半晌过后又喊掌柜的拿些珠子过来,不要串,只要在每颗珠子上面同样的位置穿洞,有多少要多少,最后告诉掌柜的帮忙收集些类似的水晶,大小形状都无所谓,一起送到府里。 尚云凑过来看这些阿珂的珠子,阳光一照她拿着的木盒里面光华璀璨,折射出的光线映的阿珂异样动人,她的肤色本就极好,现在仿似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竟如粉团一般白嫩,透出淡淡的红,尚云心不由一动,拿眼瞅她,“二小姐这可是要自己动手做寿礼了?” 阿珂看看尚云,“尚云公子可放心让我做?” 似笑非笑,眼波流转,竟是闪耀出河流上跃动的光芒般,尚云但笑不语,阿珂收起来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见店里的伙计挑起门帘,迎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这个男人个子比阿珂只高半头,五官轮廓略深,两条西瓜刀似的浓眉,鼻梁高挺,眼带诧异的正看着阿珂,阿珂眼角扫到他的目光心里稍微紧张,不知道这人是否认识自己,只得装作没注意到进来的人,侧过脸去对杏影说话:“杏影,你可知道附近有什么清静些的酒楼吗,或者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菜,让尚云带咱们过去吧,我累了。” 话音未落就听后面进来的少年接话道:“这旁边就是闲上北楼,姑娘不妨去坐坐,必定称姑娘的心。”说罢和前面的这个人一起笑眯眯的看着阿珂,这少年稍有些稚嫩,却称得上英俊挺拔,站在那里笔直的像是一棵小白杨似的,只可惜身量稍短,和阿珂一般,再过一两年应该是个能伤女人心的角色了。 闲上北楼这名字还是不错的,阿珂微笑答应:“谢公子指点。”再不肯多话,也不看向二人,带着杏影出门来,尚云跟在后面,“二小姐若是累了不妨去坐坐,闲上北楼倒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酒楼了,就在前面。”说着指给阿珂看,阿珂顺着尚云的手看向那栋红色的建筑,青灰的砖,大红色的屋檐,描的是蓝绿相间的漆,看起来庄重大方,妙的是窗子做的比这里其他房子都要大,必定有能工巧匠做的能拆下去的窗扇,现在拆掉,只剩下一串一串珠帘,看起来不重,似乎是木雕成的珠子,风吹过木珠碰的轻响,添尽风雅,隐隐看见里面包间的人疏疏落落的坐着,看来是为极有情趣又有钱财的人开的。 阿珂动了心,便和尚云杏影一起走过去,果然是个一流的酒楼,进去只觉舒爽清新,门里放了对白色花瓶,只插了几只柳条,一楼全部打通,没有客座,看似随意的放了些座椅,旁边摆着几样雕刻,店员引三人上到三楼,推开了里面一个包间的门。 阿珂和杏影都好奇的走进细看,这一眼看过阿珂不禁暗暗赞叹,真是个好地方啊,浅木色的墙壁,上面只挂了一幅字,上书“好酒惊魂”四个字,字义下笔都是风流至极,再无其他装饰,桌子椅子似乎都是质料高贵的木材,却无其他家具那般繁复的雕花,只在桌脚椅脚上做一些装饰,阿珂不懂这古代的艺术,拿眼瞅着像是镶金了一般,她心中掂量,称得上是低调的奢华了。招呼尚云和杏影都坐下,喝了口茶,她不懂品茶也觉得清香极了,眼珠一转,也不吩咐杏影,自己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轻轻拂过珠帘,果然是木头雕成再一颗一颗系上的,真是费尽心思,阿珂看看自己身上,回头问杏影要了挑丝帕,把珠帘拢起来系成一束。 尚云不说话,杏影担心的看了看外面,还好是在三楼,二小姐的美貌不会被坏人看了去。阿珂让伙计上叫好又叫座的菜,笑眯眯的向窗外看,她心情极好,觉得自己离自己的新科老公更近了些。 第四章 去看小桂子(上) 菜上来的时候阿珂简直要吹起口哨了,人家这鱼是怎么做的,看起来一点多余的调料都没有,偏偏味道鲜香无比,这菜心是怎么做的,颜色碧绿,好像就用热水简单一烫,吃起来怎么这么爽滑,阿珂喜欢美食,她吃的眉开眼笑,尚云不禁暗自一乐,这二小姐跑出府两天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是他也说不好到底是什么不同了,似乎是她的态度,以前的二小姐敏感,任性,脾气略嫌急躁,而如今她似乎娇憨了些,却不幼稚,而显得更圆滑了,更加会利用周围的人对她的喜爱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可她能有什么目的呢?她不是喜欢上那个人了吗?却不肯承认,也不肯进宫选秀,为此还偷跑出府,这次回来她又想进宫了,难道她又不喜欢那个人了?也是,仅见过一面怎么能算是喜欢上他,想到这尚云不禁有些高兴了,却没来得及想自己为什么会高兴,就有人进来了。 阿珂不悦的看向来人,对上他的眼睛时候阿珂先是一愣,忽然雀跃起来,她从前并没有男朋友,对自己周围的男人也兴趣缺缺,但是她毕竟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仍是没改掉小女孩天生爱看帅哥的习性,没错,让阿珂感兴趣的原因就是他帅啊,皮肤白的跟阿珂自己有一拼,这眉毛,这眼睛,阿珂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完全趁得起那句形容美人的诗: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鼻子就像是从前自己见过的高卢雕塑一样,高而且窄,就连两片薄薄的嘴唇,看起来都这么红嫩,阿珂看着不禁略微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 尚云见阿珂只顾盯着来人的脸看,这位公子也不做声,就这么站着任由她看,只好自己站起来打圆场,“公子来此有何贵干?”一句话让阿珂回过神来,连忙清清嗓子,端正表情,装作一脸不解的看着帅哥,不说话,唯恐一开口就忍不住问人家姓甚名谁,是否婚配。 这年轻公子似乎也有些失神,缓缓答话,“在下是闲上北楼的掌柜,刚从外面过来,看到几位的包间卷起帘子,料到有风雅之人光临,特来拜见。” 他一贯傲慢,今天说话竟是字斟句酌,生怕惹得面前年轻娇媚的女孩不悦。看她的神情变了几变,似乎不满,又转为惊讶,充满赞赏之意的打量自己,却又若有所思,他哪想到这女孩想的是他是否已经名草有主了。 正在掂量着,对面的女孩开口了,说话声音柔和清亮,十分悦耳,“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南街树。公子的酒楼名字好听极了,阿珂也是一时兴起,随着公子的雅意应应景罢了。” 阿珂平常并不太爱出风头,今日却忍不住卖弄一下,她不能相信身边之人,还不如重新认识些朋友来的可靠,加上这公子年轻貌美,颇有情趣,能做这么个酒楼的掌柜家境恐怕非富即贵,别说做朋友,就是做相公只怕阿珂都是愿意考虑的。 这公子也是灵慧人,一听阿珂开口对答出自己的名字十分高兴,连忙一抱拳,“姑娘年纪虽轻,却实实在在称得上是晶莹剔透,金某佩服,几位请不要客气,称在下少城就好了。” 尚云心想,少城?你还真够不客气的,面上带笑:“金公子客气了。” 阿珂却十分高兴,看来这位公子为人谦和有礼,对自己的印象似乎也不错,眼下也不想继续再套近乎,以免被人看轻了,便只是微笑,也不再做声,金少城略微有些失望,便出去吩咐再上些酒菜,不许收几位的银子。 尚云走时执意扔给柜台几块银子,阿珂笑眯眯的不说话,上马车做好,等尚云送自己回府,再不肯回头看一眼。尚云余光扫到金少城站在店里望着马车,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有了计较,笑着看看金少成又看了看他旁边的人,这个人性情骄傲,身份未必简单,还是别被他盯上为好。 回府后阿珂安慰了在家默默流泪的额娘几句,免得她因为自己进宫难过,应允这两个月多陪陪她,随后回房专心给小玄子的皇额娘做贺礼。 初三一大早,额娘就亲自赶了过来叫醒了阿珂,她懒洋洋的起身,由着丫鬟们伺候自己沐浴,换衣服,盘头发,她本性极懒,从前上班很多事情都要交由她做,难得放松下来变很快适应了杏影忙前忙后的替自己张罗,只是坚持没让她们给自己化妆,额娘不太高兴,但是仔细看看阿珂的脸,特别是她那黑亮黑亮的眼睛,不由微微有些愣神,眼圈竟又红了,这般如花笑颜,送进宫去又能娇嫩几时。阿珂可不知道额娘在担心什么,她满意的看看镜中的自己,挽着额娘的胳膊就出发了,进宫!先见咱们的桂公公去! 饶是她从前几次三番的随不同的朋友客户来过故宫,现在看起来犹觉得无比震撼,这情景可是从前那个游人如织的旅游景点无法比拟的,它庄重肃穆,代表着一个政权的繁荣与尊严,不禁有些怯了,定定心神,随着引路的公公往里走,路上不时有其他官员家眷看向阿珂,此时是不能随意寒暄的,阿珂对这些人倒是不以为意,不就是应酬么,从前在公司,自己应酬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政府性质的宴会参加不下百次,同事们没见到自己总是心里没底的,想到这阿珂的底气又足了些,之后就生出了闲心看向两旁的太监,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恩,果然是不一样的,越看越觉得像女孩子。正想着,觉得额娘拉自己的手一紧,原来是进了一个什么殿,太后的寿宴准备开场了。 她的郭络罗阿玛来的更早一些,和官员们都在靠外面的殿里坐定,阿珂随着额娘坐在里面的女眷处,她因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宴会,不知道额娘告知了哪位贵主子关照,坐在了额娘身边,这里应该是福晋的一桌了,大家坐的都很庄重,阿珂也不敢东张西望,只得静静坐了,略低着头,任由同桌的官太太们尽情的打量着自己。 额娘此时显出了出身高贵的优势,对答得体,左右逢源,福晋们对额娘都恭恭敬敬的样子,阿珂听着她们把各种各样的溢美之辞安在自己身上,心安理得的照单全收了,忽然大家都静了下来,原来是太后娘娘来了,阿珂精神抖擞的看向正中那桌,就见一个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女人率先扶着公公的手走了过来,想必是太后无疑了,周围应该都是皇妃了,可惜阿珂却看不清楚,随着众人一起福下身去问太后和众位娘娘安。 太后可能是心情很好,亲切热络的招呼众人坐下,桌上都是些瓜果点心,年轻貌美的宫女们无声的照看着众位主子,添茶递水,阿珂瞅了个空子偷偷问额娘:“额娘,小玄。。。皇上不过来吗?” 额娘脸上不动声色,低低的问:“你想看?不过来,晚上有宴会能见到。” 阿珂看额娘这般小心也不再做声,看来这只是太后来招呼招呼,收收礼物,重头戏在晚上呢。都是高官家的女眷,看似都和太后熟悉些,大家默契的一桌一桌的送上了礼物过去,不像外面的大臣,只是把礼物送给公公,写成礼单呈上,这里都可以搞搞夫人外交,送些别致的东西哄大佬的额娘高兴。先是皇妃一桌,其次可能是几位年少的公主,然后是旁边的一桌福晋样的人物,阿珂没兴趣看她们,直到接下来自己这桌,额娘站了起来,捧着阿珂准备的盒子像太后走去,阿珂来了精神,含笑抬头,等着看看太后是否对自己的礼物满意。 因为距离稍远阿珂看不清太后那里,也为听清额娘说了些什么,只是等到熟悉的曲子响起来时听到太后周围两桌子的人齐齐吸了口气,然后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时,阿珂心下满意,今天这个风头是出着了,希望是按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的。这时额娘笑着走了回来,牵起阿珂的手,走向太后。刚到太后身边就拉过她上前,嘴里说着:“太后没见过阿珂自然不知道了,这孩子心思极巧,这个八音盒是她自己找来材料制成的,臣妾刚一见到时也是惊奇的紧呢。” 阿珂站在额娘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故作羞涩害怕的低头,只是使劲调整出最甜的表情,纯洁无辜的迎上太后含笑注视自己的眼睛,她今天是卯足了劲讨得这老太太喜欢自己了,免得将来自己造反败露人头落地,最好也别嫁给小桂子做那七分之一去。 太后看向这个女孩也是心头一喜,肌肤如雪,眉目如画,脸颊透着的粉红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软软的,红润的嘴唇似乎噙着一丝笑,不由拉过这俏生生的女孩问,“叫阿珂是吧,名字叫的也好听,今年多大了?” 。。。 阿珂沉默了,她也不知道,总不能去问杏影自己多大了吧,额娘见阿珂一愣,赶紧答道:“今年都十五了,腊月里的生日。” 太后一听笑的更开心了,“十五,再下个月该送进宫来给阿瑞作伴了。” 阿珂觉得懊恼极了,她的机灵一丝也没展露出来呢,这太后净说些自己搭不上茬的话,谁是阿瑞啊,回头看额娘,额娘面色却稍有些不自然,马上收拾好了脸色笑着答话,“可不是,姐妹一处太后就看出来了,有阿瑞就热闹,有阿珂就新鲜,尤其是这丫头,这些天我越发看着她鬼点子多了。”姐妹?阿珂没来得及细想,就见太后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八音盒上,“阿珂啊,这个八音盒是你做的,真真是心思巧极了,快说说怎么想到的。” 阿珂心道,总算来了,立刻摆出一个娇憨的笑,“太后寿辰,阿珂极想让您开心,可没银子买贵重的寿礼,只得借阿玛的光,由阿玛出钱,阿珂出力给太后做一个小玩意了,其实这个还有个小机关呢,不知额娘给太后说明白没有。” 说罢手轻轻一碰水晶镜面上站立的小人,那个由几十颗白色珍珠串上细细的金丝编成的小人缓缓向前滑动起来,一手平伸,一手扬起,身上穿着芭蕾舞裙,一脚侧抬一点,另一只脚尖着地,随着悠扬的萨克斯曲艾米丽滑行、旋转,地下是几颗小些的水晶围着一颗平整的大水晶面,太后惊异的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小人,“刚你额娘打开盒盖,就有音乐响起,我还以为这小人是做着好看的呢,原来它还会跳舞?” 阿珂一笑,“不瞒您说,阿珂是用金线把这些珠子串成人形的,从脚尖伸到水晶缝中去,底下可是有洋人那里淘来的机关,带着小人跳舞的。”说罢拉着太后的手放在小人背后,有一颗珠子略凸出些,一按就开始跳舞了,下面的音乐也会随着它的舞步重新开始响起的。太后看着喜的无可无不可,阿珂心里暗笑,还有更好看的你没见着呢,脸上不露出一丝来,把它轻轻放在太后身边的桌子上,正处在一束阳光下,顿时阳光打在水晶面上,周围的水晶也跟着发出异样七色光彩,交相辉映,异样的夺目照人,那个小人再跳起舞来,真称得上是流光溢彩。 周围的高官太太何等样人,一看这丫头年纪不大,好会哄太后开心,是个人物,顿时一片惊奇喝彩的声音响起来。 额娘跟着面上有光,再次行礼后拉着阿珂退下,同桌的人看阿珂的眼神也开始恭敬起来,似是看出了这美貌机灵的女孩要受宠了。阿珂暗暗得意,面色更加柔和,一派小女儿天真的模样。心情好时间就过的快了些,一殿人待到了近晚上,纷纷移到后面的大殿,听说是皇上准备的戏曲表演。阿珂不想看戏,也不敢走脱,她惦记着更重要的事情,见太后在正中,旁边另有一个高高的金黄的椅子,料定是小玄子的位置,周围站了一些衣料华贵些的公公宫女,连忙扯住额娘衣袖,“额娘知道皇上身边有一位吃得开的小桂子,桂公公吗?” 第五章 去看小桂子-(下) 额娘一愣,这女儿今天怎么问起公公来了,嘴上却答,“是有这么一位桂公公,现在却没在这屋里,怎么了?” 阿珂一听说不上是喜是忧,看来他还没被小玄子送去出家啊,立刻追问,“额娘,我有事必须见一下这位桂公公,烦额娘想办法帮帮阿珂吧!” 额娘更加诧异:“你要见桂公公做什么?出什么事了?。。。还是你竟要自己打点皇上身边的人?怎么还用你来操心,额娘有办法的。” 阿珂摇头,“现在哪来得及仔细跟额娘说,额娘帮帮女儿吧,女儿自有分寸的。” 说罢渴望的看着额娘,看的她心里一软,这个孩子 。。。 招手唤来自己的丫鬟,这丫鬟叫锦儿,是身边最为得力的,低低嘱咐了锦儿几句,锦儿就带阿珂悄悄走了出来。 站在殿后锦儿左右打量一下当差的宫女,走到一个看似有些身份的大宫女前面,交代了几句,女官样子的人转身走了,不一会跑来一个小公公,唤阿珂和锦儿过去,阿珂微微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就跟着过去了。 到了一个稍偏一些的屋前,小公公低头推开门,退在一边,锦儿看看阿珂:“二小姐,桂公公在屋里,锦儿陪您进去吗?”阿珂摇摇头,一咬牙,走了进去。 之间一个公公打扮的人正低头等在屋里,阿珂问:“可是桂公公?” 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正是奴才,敢问阿珂小姐找小桂子何事?” 阿珂一顿,何事?何事现在也不能跟你说,“你抬起头来。” 门外的锦儿却是有些心事,夫人嘱咐自己要带二小姐快去快回,这二小姐不说话,也不动,倒是在这里看桂公公做什么呢,她脾气不好,自己可怎么敢催她,她哪里猜到自己的二小姐已经被雷的动也不能动,连说话都不会了,这是小桂子?这是韦小宝?他他他 。。。 他怕是有五十岁了吧! 锦儿正疑惑的看着阿珂的时候,就见阿珂身子剧烈的一抖,扔下满脸莫名其妙的桂公公转头就跑,几乎是扑到自己面前,定定的看着自己,“锦儿,你告诉我,现在是康熙多少年?” 锦儿纳闷的答,“四十五年。” 刚说完就见二小姐眼睛一闭歪倒在自己怀里,竟然昏了过去。这时的锦儿再顾不上平日的精干沉稳了,对着周围的宫女大喊:“快叫人啊!二小姐!二小姐晕倒了!!” 虽是梦中,她仍然知道自己又流泪了,脸上冰凉一片,恍惚听见有人轻轻叫着自己,“阿珂。。。阿珂。。。” 睁眼看向床边的人,额娘眼眶红红的盯着自己,拉着自己的手不松开,看阿珂醒了马上柔声问道,“阿珂,你觉得好些了没有?” 阿珂不说话,任额娘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她看看站在一边锦儿,锦儿像做错了事一般低头站着,阿珂又看向这个自己从没认真对待过的额娘,心里一酸,“额娘,别怪锦儿,没她的事。” 额娘停下了手,“阿珂,额娘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你自小就有主见,和谁也不亲,也不爱接触别人,额娘不勉强你进宫 。。。” 阿珂抬手止住额娘,“这还是在宫里吧,额娘别担心,我没事。”说罢坐了起来,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晕,那小桂子现在至少四十多了,还叫什么小桂子了,看来自己是先入为主的认定这是什么鹿鼎记倒错了,怪自己一穿越就糊涂了,小说毕竟是虚构的,哪能穿进去。她心乱如麻,如果不是小说,那这是哪,时光真的可以倒流回清朝?这里是康熙年间,三十七年,康熙也有四十多岁了,难怪原来的阿珂要跑,怎么能给个四十多岁的人当小老婆呢,跟康熙爷一比,小桂子七个老婆就什么都不算了。 额娘看她神色变了又变,又低声安慰着,“阿珂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若是好了额娘带你回去见见太后,她老人家没见到你担心的直问呢。” 阿珂点点头,让锦儿给自己擦了把脸,随着额娘回到了刚才的大殿里,刚进去就觉得有人火辣辣的盯着自己看,看的阿珂一个哆嗦,迎着目光望过去。 现在的座位看来已经变了,一些重臣坐在最外面,自己周围应该是公主,大臣家的小姐,和众位福晋,前面的桌子是刚见过的太后,旁边的椅子上一身明黄的人定是小玄子了,小玄子下面是他英姿卓绝的儿子们,而看向自己的人坐在一些年轻小姐里面,年纪跟自己现在差不多,秀眉微挑,凤目顾盼,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生的好似朵蔷薇花一般,只是她为什么这么盯着自己看?阿珂不露声色,仍是坐在额娘身边,不去看那个年轻小姐,却不料那个小姐直直的冲着自己走了过来。 身边的额娘也看到了,竟面露喜色,口里轻轻叫了一声:“阿瑞 。。。 ” 阿瑞?阿珂想起来了,刚才太后还说过这个人,额娘说她和自己是姐妹,难道是亲姐妹?长的怎么一点都不像呢,不过看起来她倒是有些像自己的郭络罗阿玛。 阿瑞已经走到身边,撒娇似的挽着额娘:“额娘!阿瑞好想您啊,总算盼到您进宫来了,刚才阿瑞在姑姑那里,也没能跟额娘好好说话呢。” 额娘拉着阿瑞坐在身边,欢喜的问:“刚才阿珂不舒服,也没过去看看宜妃娘娘,你姑姑身体还好?你在宫里还好吧,可没闯什么祸吧?” 阿瑞娇笑起来,“看额娘说的,总当阿瑞小孩子不懂事吗?阿瑞乖的很呐,不信您一会问姑姑去,”说罢转头看阿珂,“妹妹怎么了?第一次进宫就不舒服?莫不是水土不惯?阿珂自小就娇滴滴的,还是小心些才是。”语气竟冷冰冰的,哪里有当她是妹妹的样子,阿珂心下不解,看她也叫额娘,长的又像郭络罗阿玛,应该是亲姐姐啊,怎么关系这般不好,心思虽在飞转,嘴上却闲闲的调侃,“阿姐说笑了,阿珂这阵子身上没劲,想着今天借太后寿辰来宫里沾沾福气,身上倒是好受多了,宫里的水土什么贵人养不下,怎么还能让妹妹不舒服呢,若不是妹妹不小心想到些闲人闲事,这几天的病怕是今天都好利索了呢。” 说罢也不看阿瑞气的通红的脸,自顾自的坐在额娘另一边,捡了一粒点心塞进嘴里,望向对面的戏台,像看出神了似的。 一旁的阿瑞被她气的半死,偏又说不出什么,心里纳闷的想着这阿珂虽然爱逞口舌之快,但是几时学会了这样不冷不热的讽刺别人了? 看看胜了一筹便不声不响的阿珂,又看看苦笑的额娘,一跺脚就走了,也没再跟额娘说上句话。阿珂心下暗笑,十几岁的小姑娘也来嘲讽我,你还嫩了些呢。这时就听高处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笑声,“听说郭络罗家的二小姐今天也来了,快上前来让朕看看。” 阿珂循声望过去,是了,小玄子叫自己呢,额娘担忧的望着阿珂,唯恐她君前有什么不周的地方,阿珂迅速的向着额娘笑了笑,便正容走上前去,周围的人纷纷看向她,行礼自己不在行,还是下跪吧,阿珂一狠心,跪下就跪下吧,当给前辈磕头了。想罢慢慢跪下,“阿珂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起吧,过来让朕看看。” 阿珂闻言便爬了起来,乖巧的走到小玄子旁边,康熙望向她心里不禁一动,郭络罗家的这个小女儿养在深闺,还是听宜妃说过一次自己才知道的,平常人都到郭络罗家的一双儿女人中龙凤,本以为这个女孩人才不甚出众,哪里想到出落的这般俏丽,眼波转过之处像是有艳光闪过,千言万语也诉不尽的脉脉传情,本以为是藏拙的姑娘,这么看来竟是藏宝了。 阿珂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这康熙皇帝倒真是出类拔萃,皇家的人保养的都不错,他看起来最多也就四十左右,眉毛斜飞入鬓,眼睛轮廓略深,此刻微微眯着看向自己,也有挡不住的精光,嘴角坚毅,不怒自威,气势浑然天成,不愧是正史野史都称赞的千古一帝。 康熙看着阿珂,嘴上问道:“听说送太后的那个八音盒是你自己做的?” 阿珂一笑,“回皇上,是阿珂想的办法,学了洋人的机巧才做成的。” “恩,好灵巧的姑娘啊,太后刚还问朕该赏你什么才好呢,依朕看哪,” 回头唤了身边的大太监过来,阿珂眼光一扫,看来这是传说中的李德全了,低着头没看清楚长相,只是一张圆脸有几分讨喜。 正想着李德全已经行礼退下了,康熙不再说话,只是左右打量着阿珂,阿珂也笑吟吟的站在一边,想了想,“虽然皇上赏的东西还没见到,阿珂已经急着谢皇上了,您送阿珂的一定是好东西!”说罢一福身,“谢皇上赏!” 逗的康熙笑的越发开心,太后在一边也乐的合不拢嘴,越看这个姑娘越合心意,连连催皇上多送阿珂些好玩意。 这会李德全双手捧着一个盒子过来了,康熙接过去,打开看了看,又递给太后,太后一看忙叫阿珂过来,阿珂应了一声走到太后身边, 只见太后郑重的拿出一条黑色珠链,不知道是什么珠子制成的,微微闪着暗哑的光芒,不太大,但是看着沉甸甸的,坠子也是黑色的,看着像玉,做成了长方的印章样子,底下却没有刻字,阿珂顺势俯下身子,由着太后亲手戴在自己的脖子上,今天额娘给阿珂挑的是一件粉白色为底,带着艳粉色的大朵海棠花,这件衣裳本是阿珂自己画的样子,其他都跟平常衣服一样,只是她别出心裁的画了些落下来的花瓣,几瓣飘在当中,其余的画在裙角,吩咐店家按样子做的,带上这串长长的黑色链子相互映衬的倒十分好看,黑玉似的坠子在浅色的衣服上看起来像嵌进去的一样。 周围的人似乎都不认识这是什么来历的东西,让太后和皇上如此看重,却又赐给了一个年轻女孩,皇上在一旁看着似乎很满意,“阿珂可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阿珂心想我上辈子看见的珍珠玉石怕都是假的,这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我哪能认识啊,嘴上却笑,“想必皇上送了阿珂一件好东西,太后您说是吧?” 太后抬手给阿珂正了正项链:“这块墨玉本是太皇太后寻来的,没送给先皇,没送给哀家,倒配了黑色东珠链子送给了皇上,今儿皇上想必是见阿珂乖巧,送了你这丫头了,还不谢过皇上。” 阿珂一听感情在康熙爷这也算个好东西了,难道还是孝庄置办下的传家宝,身子跪下的都比刚才利索了,“谢皇上,谢太后。” 皇上高兴了,太后也高兴了,阿珂更是心满意足的退回额娘身边,心下琢磨这链子从此不会离了自己的身了,防备哪天忽然就回现代老家了呢,自己也留着当个传家宝好了。 额娘看着也十分欣喜,阿珂与额娘说了几句话就开始专心看戏台上的表演,她虽不太听戏,但看看人家耍的把式倒是乐意的,也十分羡慕,看着看着就觉得戏台对面有两个人也用阿瑞那种火辣辣的眼神看着自己,回望过去依稀觉得有些面熟,一是看不清,二是也懒得想到底是哪里见过的人了,收回视线接着看戏。 不一会就见一个英挺清贵的少年走了过来,正是刚才看向阿珂的人,走得近了阿珂猛然想起来,这不是前些日子在半楼珠玉看见的少年吗,还跟自己说过话,介绍自己去闲上北楼的那个人,原来他是宫里的,看这岁数这架势难道是康熙的儿子?阿珂对清朝的事情所知有限,却不想招惹这些阿哥,念头一转,也来不及跟额娘打招呼,装着没见到有人过来,就站起身来走掉了。 出得门来阿珂问了问路,转到侧面一处有花有水的园子里,这园子虽小倒是十分精致,水边立了个大石头,上面写的应该是“怀远”二字,阿珂坐在旁边的一块干净石头上,盘算着过会再回去,好躲开那个少年。这里犹能听到那边殿上的喧闹,阿珂微微眯着眼睛,心思一片空白,只顾坐着出神,没几分钟功夫就听旁边有人轻轻的、犹疑的喊了自己一声:“阿珂姑娘?” 第六章 人间绝色 她一抬头就惊喜的站了起来,正是上次认识的金少城,他怎么在这?往他衣带上一看,跟刚才屋里的少年一样的黄色腰带,系着同样的坠子,这一愣功夫他已经走到阿珂面前,阿珂猛的明白过来,那少年分明就是认识这个金少城的,说不好他们本就是兄弟,都是小玄子的儿子! 她心下懊恼,弯了弯腰:“金公子吉祥。” 这话讽刺的他面上一红,“上次不知道你是表妹,才没表露身份的。表妹别生气才好。” “表妹?” 阿珂这回是真被他雷到了,“听额娘说表妹自小住在江南,去年才回来的,不认识我也是正常,你总知道我额娘,宜妃娘娘,是你的姑姑吧,我是胤禟。” 这回阿珂算是绕过弯来了,连忙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笑着对胤禟说,“常听额娘念叨宜妃娘娘的,阿珂早该去给娘娘请安,也能早些认识表哥,身体不适没去已经够失礼的,这次更让表哥笑话了。” 这边胤禟算是放下心来,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的时候已经不愿意惹她不悦,今天见她竟然是郭络罗家的二小姐,正是自己的小表妹,喜的已经算是眉飞色舞了,正待开口就听后面有人笑:“屋里有戏外面也有,九哥这认亲记倒是够新鲜的,八哥十哥你们说是吧?” 阿珂的不管是清史还是清穿都只看过零星几页,好在记忆力不错,晓得是跟雍正爷作对的几个人到了大半,弯腰行礼问好一气呵成:“八阿哥十阿哥 。。。 还有这位阿哥您吉祥。” 一句话逗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开口的这个少年正是让阿珂多出来的那个,胤禟帮忙解围,“这个是十四阿哥。” 阿珂心想这人怎么躲也躲不掉了,一边给十四阿哥行礼问好,十四笑眯眯的盯着她的脸看,也不说话,阿珂一个没管住自己的眼睛就往他身边瞄过去,十四身边的这个人很好认,西瓜刀似的眉毛,上次在半楼珠玉一样见过的,此时看见自己还是一脸惊诧的表情,“八哥,这可奇了,上次出宫我就见过这位小姐,当时还跟十四弟说来着,我肯定在哪见过她,却不记得了,你说呢八哥?” 说罢向在场的另一个人看过去。 阿珂也有些郁闷,我又不是原装的,我可不记得在哪见过你,面上也装着疑惑的随着十阿哥的目光移到侧面,看向传说中的八阿哥胤禩。 这不看则已,一看阿珂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袋,像是要集合后一起冲着鼻子奔流而出一般。这就是八阿哥?这就是胤禩吗?这人长的怎么跟画的一般? 他站的离阿珂稍远,傍晚的日光薄薄的在他身上洒了一层金色,长身玉立,单手背后,右手握着一把折扇垂了下去,脸上神色坦然,鼻子、嘴唇、下巴、无一不是棱角分明,颜色轮廓统统恰到好处,眼睛漆黑似是夜空,此时正注视着阿珂,她与他视线对上,只觉得自己像是望见了午夜时分最亮最亮的一对星星,它们闪烁着说不出的诱惑,眸光流转像是夜晚的风,吹的自己的双眼眨了一眨,却又忍不住的再望过去。他明明没有笑,可是眼睛似乎在对阿珂笑,笑里带着对她不尽的情意,那其中的柔和与缠绵,好像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看得懂,任何人。 她看胤禩看的恍然出神,直到他也缓步走了过来,低低的开口:“想来十弟是记错了吧,阿珂小姐这般人才,谁见了也舍不得忘掉的。” 随着他的话阿珂的目光也移到了他的嘴唇上,皇宫里真是美色横行,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却清楚坚定,又温柔的带着一丝蛊惑,嗓音就像是自己上辈子非常非常喜欢的一位叫任志宏的主持人,总是静静的做着史地类的纪录片,偶尔也念念古诗词,声音像是从亘古传来,久远浑厚,让人的心也随之沉淀下来,随着的他的话音越走越远。 一旁的十四阿哥胤祯却没她这么陶醉,“阿珂小姐这么看着我八哥,也觉得看八哥眼熟吗?” 阿珂这才发觉自己看出了神,这边却不慌不忙的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十四阿哥别取笑阿珂了,本来上次见过您和十阿哥,又借您介绍的光见到了表哥,原以为是阿珂赶得巧,见着的都是出类拔萃的公子,今天见几位都是兄弟,本就惊奇,再见到八阿哥心里更感慨了,感情大清的阿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般好人物啊!” 一番话捧得在场人人暗自欣喜无比,都在心里琢磨,平时奉承话听了不少,怎么都没这郭络罗家二小姐说的这般悦耳动听,阿珂这会也谨慎着不在傻傻盯着八阿哥看,装了恍然的表情对胤禟说:“刚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告诉额娘,这会怕是急了,阿珂得回去了,表哥和几位阿哥一起吗?” 胤禟这边早已算计好了,“表妹和我一起进屋吧,早在太后跟前额娘就说,知道家里还有个阿珂,今天可算见着了,说不准这会已经着人寻你呢。” 阿珂一想也是,虽说宫里没有了自己要寻的小桂子,怕是下月也得进来了,还不如早些去见见这个宜主子,康熙微服私访记自己可是看过的,宜妃应该是个在宫里吃的开的,早拜佛烧香吧。跟在胤禟一处进了殿里,宜妃见着阿珂高兴的竟然迎了一步上来,亲热的抓住阿珂的手:“前头见着都不敢信,阿珂竟都十五了,去年回来怎么也不来住几天,还没见过我这姑姑呢,这回不许跟你额娘回去了。”阿珂由着她拉自己的手,福身行了礼转过手扶着宜妃坐下,“额娘早惦记要带我进宫给娘娘请安的,可惜阿珂身子不好,唯恐娘娘见着阿珂病了着急,这就养好了才过来,娘娘不能生阿珂的气,阿珂日后一定常来陪您说话,娘娘不嫌烦才好呢。” 饶是宜妃在宫里待了些年也少有见到阿珂这样的女孩,聪明漂亮,又丝毫不觉得骄傲,说话柔和而圆滑,却让人觉得一派小女儿天真,心思极巧,锋芒半露,又能自如的收回来让人佩服而不生嫌恶。十五岁就出落的这般机敏,看来这阿珂竟比阿瑞还要强了,自己这个兄弟到底为什么把她远远的安置在江南?十四岁接回来也没让她露面?阿瑞和子敏为什么提也不提?看来得问秋月了。 阿珂对宜妃的心思一知半解,她明白宜妃是在掂量自己为什么会悄无声息的隐藏起来,无奈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听人话里话外那个意思,这个阿珂原本身体是有些不适的,至少对外得宣称是这样,只得顺着这话来了。这边宜妃已经回过神来,含笑喊过了阿瑞。 阿珂对这个阿瑞实在是厌烦,她不爱和人作对,从前自己做事可谓是滴水不漏,虽然出了蔚蔚没什么好朋友,却少与人交恶,而这阿珂从前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哥哥姐姐竟一个未听说过,尤其这个阿瑞,对自己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得小心应付她。这次回去得想办法套套话,看看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江南长大,和这少爷小姐为什么会有嫌隙,好在自己本就是南京人,上学才来的北京,不怕自己应付不过去惹人怀疑,心下稍定,也神色自然的看向阿瑞。 阿瑞却是看都懒得看自己,直接过来站在宜妃的身边笑嘻嘻的问姑姑安。站在一处到发现阿瑞三分像郭络罗阿玛,却像了这个宜妃八九分,两人一样的柳眉凤眼,顾盼生威,偏偏薄唇带笑,让人看了又觉得怕不起来,凭空先生出些尊重来,加上身份高贵养尊处优,端的是两个富家太太小姐似的加强版美女。 宜妃一边拉着一个,还为来得及开口称赞,就听旁边有人说话了:“这对姊妹花站在一处就更好看了,郭络罗家的儿女真是精神的紧呢!” 宜妃一听这话连忙转脸递了个笑:“德妃娘娘去了这半天才回,妹妹自己一处看戏都不觉有趣了,这不把两个孩子召唤过来看看,阿珂快给德妃娘娘请安。” 阿珂见宜妃这般对德妃说话心里早有了计较,一个大礼行了下去,“阿珂见过德妃娘娘,娘娘吉祥!” 德妃忙唤起阿珂,今儿宫里的人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阿珂今后怕是要飞黄腾达的,就算不变成凤凰,能笼络来也凭添不少好处,宫里那个娘娘下面没有两个干儿子亲儿子呢,以后怕是少不得把筹码压在这个女孩身上了。 阿珂直起腰来只觉得今天的腰算是惨了,回去只得趴着睡,面上稍带羞怯的抬头看向德妃,这可是个叫不准是敌是友的娘娘,一旁站着阿瑞,难保她不会使绊子让自己下不来台,德妃的风格倒是跟宜妃正巧相反,这位娘娘算不得太出众的美人,却生的亲切庄重,一双杏眼,嘴角微微上翘,看人的眼神像晚春的微风,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德妃离近了看阿珂更觉得十分称心,难怪她今天刚一进宫就这般出彩,见阿瑞坐在宜妃身边,索性直接拉了阿珂过来坐下,“宜妃妹妹这两个侄女出落的真让人看了动心,都坐这里吧,咱们一块聊聊。” 宜妃连连应允着,一时气氛融洽极了。 阿瑞从小就跟在宜妃身边,几乎拿这个姑姑当了半个额娘,并不愿见宜妃与阿珂亲近,这会德妃拉了阿珂过去她倒满意的很,对阿珂的脸色也好了些。 阿珂提着小心应付这两位娘娘和一个居心不良的阿瑞,觉得十分疲累,算是熬到一出戏唱完了,正在盘算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就见众人都站了起来,看这意思是要出去干什么,阿珂回了两个娘娘一声就走回去找额娘,她这额娘就是宜妃惦记着要去追问的秋月,此时正在担心阿珂,见着阿珂回来连忙问她对答宜妃和德妃的话有无不妥,阿珂打起精神劝额娘放心,小声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自己已经累的不行了,说也奇怪,阿珂本就身体不算太好,到了这清朝,不知道这个身体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原来那个倒霉消失了的阿珂的,不算有什么病痛,就是没太大的精神,看来还真不是说谎,这阿珂一定是身体不好了。 额娘心里似乎也有数,担忧的看着女儿,“这会哪里能走,今天皇上太后都见了你,留神一会还叫你呢,现在去外面看焰火,你透透气,晚上的正宴才要开始呢。” 听了这话阿珂简直想坐在地上了,却也没有其他办法,这皇家都要面子,自己跑了恐怕算是失礼之举,今天风头已经出够了,不怕嫁给小桂子自己也不用再去讨好小玄子了,可是看这样子,称病走人怕是额娘也不会同意,得,挺着吧。 她对焰火没有兴趣,站在侧面没精打采的看着半空,眼睛不自觉的眯起来,看起来就像一只慵懒无辜的猫,璀璨的焰火辉映下,少女的身影和脸庞似乎一会被光芒勾勒的清晰明亮,一会又融入了茫茫夜色中去。她自己并不知道,这忽隐忽现的绝色姿容已经把一束目光牢牢攫住,他自此沉沦,今后的一生当中,再也没能脱身出来。 第七章 皇家夜宴 晚宴的安排体现出了森严的等级制度,再受宠的人似乎也没了特权,皇上太后在高处,而那些阿哥们正龙盘虎踞的了满满一大桌,阿珂看了就感慨,这些未来的接班人看着真是一个比一个精神,皇妃是坐在单独的桌子上的,桌子前有薄薄的轻纱遮了个严严实实,这就是皇帝的直系亲属,再下面的是一桌少妇,估计是皇帝的儿媳妇们。自己这排共四张桌子,额娘依旧是和下午那几个福晋们一桌,而自己被安排在了旁边官家小姐这桌,与阿瑞隔了一个人,阿珂心里是满足的,别挨着她就好,自己是真有些饿了。 而自己这桌再往外,可能就是品级低些的太太小姐了,大臣们都是坐在另一边的,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盛世啊盛世,看看小玄子家的宴会,这菜,别说是寻常百姓人家,就是从前自己出席的各式各样的宴会,怕也没这么精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满汉全席? 阿珂看了这些心情转好了,皇上的正对面是一个又高又大的台子,看来他们真的很会享受,竟是想一边看节目,一边享受这些美味佳肴了,阿珂的位置虽然不算太好,但是稍微侧脸也是能看到的,她盘算着可以吃饭看戏两不误,更是高兴了。 熬过了歌功颂德,熬过了齐齐拜寿,熬过了小玄子安抚人心,终于音乐开始了,大家也动筷子了,阿珂喜上眉梢,余光扫到一桌子假模假式的动动筷子,夹点最小的最精巧的东西填进嘴里意思意思就放下,她心里这个恨,不过一想也是,这些姑娘估计下个月也得送来选秀,今天来为的就是表现自己的娴静温柔,怎么肯为了点菜就破功呢。 不过阿珂可不管这些,她不想嫁给中年的小玄子,也不怕有个花心的小桂子娶了自己,眼前还装淑女已经没意思了,却也不能太失礼陪衬这些富二代,于是轻轻拿起筷子,轻轻夹菜,轻轻放在眼前的盘子里,轻轻的送进口中,姿势优美,表情坦然,仪态万千却是直吃个不停。 吃前几口别人还被她无可挑剔的优雅吃相迷惑,慢慢算是明白了,这姑娘看来真是饿了,打定主意不理睬别人只顾填饱自己的肚子。 阿珂确实理也不理她们,原本想看舞台上的表演,却看不明白她们走来走去的跳的舞到底有什么意思,扫了两眼觉得以前电视里看见就换台的舞蹈也算精彩了,更加一心一意的吃东西,不再看向舞台,由着还算动听的音乐给自己的晚饭当伴奏了吧,西餐馆不也这样吗。阿珂吃的愉快,没多久奏乐就停了。 过了两分钟也没再响起,阿珂漫不经心的看过去,原来是有人要献艺了,她们怎么这么快就吃好了。 不过看看这些富二代表演也是好的,她饶有兴致的看着走上舞台的女孩,应该是旁边另一桌是上的,里面的裙子是桃红色的,外面一层是透明的白纱,腰里和裙摆上绣上同色的桃花样子的花朵,一走一动之间花影重重,煞是好看。阿珂来了兴致,吃的速度调整的慢了一些,音乐起了的时候她还动手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打算好好享受享受。 台上的女孩面貌很是清秀,但仅仅是清秀而已,长的稍嫌苍白瘦弱,但是眉眼间的神色高贵无比,长长的袖子一甩仿佛能扫到人的心理去,她舞动之间谁也没有看,反倒牢牢的抓住了大把大把的目光。配乐选的也是妙极,像是阿珂以前听过的云水禅心一般的古曲,偏偏她舞姿转动的极快,真是行云流水一般,阿珂看着看着忍不住喝了口酒,恩,酒香,人妙,小玄子太会享受了。自己穿来清朝总算值回了票价,若真有天还能见到蔚蔚,定要好好跟她白话白话。正想着蔚蔚台上的曲子已经激烈了起来,女孩的身影反倒转动的慢了起来,强烈的对比间更显女孩妙趣横生,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算是高难度的,仰头,下腰,旋转,跳跃,阿珂这个不懂舞的人也追看着她的身影,又是一口酒喝了下去,凉凉的酒充盈了她的肺腑,她却觉得整个自己都暖了起来,面上也染上了桃花般的颜色,极其妩媚动人。 最后的扫弦过后女孩收住舞姿,盈盈向皇上的方向一拜,缓步退下了舞台,皇上皇子都笑着鼓掌称赞,叫好声顿时在大臣那边响了起来,太太小姐们自持身份也都含笑随着拍手。阿珂对这女孩也很是钦佩,她回来的时候同桌的女孩都是笑盈盈的,“知雪姑娘真是仙子一般,姐姐羡慕的紧。”或是“妹妹太佩服知雪姐姐了,此舞只应天上有。”之类的话,阿珂顿觉无趣,刚想转过脸来见这个知雪小姐看向自己,阿珂忙冲她一笑,不自觉的像从前在酒吧一般,举起了自己的杯子轻轻冲她一举,举了之后才想起不对劲,这动作换在古代怕是只有男人才用的吧,心下不安,果然知雪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也冲着阿珂举了举酒杯,阿珂这才放下心来,两人举杯喝了口酒,皇上的赏赐就下来了,知雪接过装了几件首饰的盘子遥遥拜过皇上谢恩,阿珂见那几件首饰闪烁着动人的光泽怕是价值不菲,感情这会姑娘上台表演能挣钱啊,早知道自己也问问幕后彩排的人能不能安排自己也上了。 在她看来这就是彩排好的,不然怎么一个一个轮流上去,没有同时站起俩人的,也没有一个下去没另一个上来的呢,流水线般井然有序,看来今天只能自己看热闹了,不晓得下次有没有自己的机会,今晚自己还是喝酒吃菜吧。第二个是跳舞的,在阿珂看来却胜不过先前的知雪去,看来彩排的人也不甚高明,怎么连着两个舞蹈,看的腻不腻啊,第三个上去之后,后面跟了个宫女抱了古琴来,阿珂上大学的时候去过音乐学校,那时的江岚学钢琴,自己选了古筝,她乐理学的并不好,好在弹琴是有几分天分的,如今她虽说不好古琴和古筝除了外表还有什么区别,不过听着台上的女孩也是弹奏的不错,只是曲子乏味了些,应该是表现哪里的风光无限美好的意境吧,阿珂暗自摇了摇头,这时候的人毕竟还是保守的,没有一个比得起从前自己带队策划的晚会节目有看头。 第四个终于再次引起了阿珂的兴趣,这正是阿瑞,阿瑞到底比她们勇敢一些,应该是长在宫里且后台较硬的缘故,这种场合她竟然选了唱歌,声音倒也清脆,只可惜她的嗓子稍微有些尖锐,唱这种大约是满语民歌的曲子有些失了高远大气的意境,说回来十六七岁的女孩唱的也算是好听了,阿珂见额娘满脸带笑似乎很是满意,周围的人也听的津津有味,因阿瑞对她刻薄,她自然也对阿瑞不以为然,加之一种现代人对乏味艺术表演的挑剔,神情不自觉的带了出来一丝不屑,这就是阿珂站在台上领完赏看过来时见到的。 阿瑞大怒,她本就讨厌这个妹妹,见她今天进宫抢了风头已经十分不满,如今竟然还敢看不起自己,想到这阿瑞扬起嗓子,清清亮亮的对着皇上和太后那边说道:“阿瑞今天见家中小妹第一次进宫,虽说送了太后礼物,却是在洋师傅那里也见过的八音盒,只是材料新奇些,阿瑞献歌一曲代自己和小妹祝太后万寿无疆好了,一会一定让小妹也上台来表演个节目给皇上和太后看才是。妹妹自小长在江南,小调怕是学了不少,就是唱的不好或是不会唱,阿瑞也斗胆请皇上太后不要怪罪小妹。” 话音未落阿珂只觉得全场就静了下来,然后从皇上太后到王公大臣到太太小姐到宫女太监都看向自己,心头的火“腾”的一下就窜了上来。这个阿瑞,自己还没来得及问问杏影为何她这般讨厌自己,想出来应对的办法,她就在这公然挑衅上了,不过再一想,在场的人怕是都听出来阿瑞和自己不和气了,旁人不知原委又早认识阿瑞,自己一头雾水从何辩解,本不想再惹人注意,看来今晚是不能再退了,不管阿珂和这个阿瑞有何恩怨,既然她算在了自己头上,自己照单全收就是了。 想罢站了起来,向着舞台走了过去,暗自鄙视阿瑞没大脑,这时间这场合哪里能斗气,平白让外人看了郭络罗家的笑话去,皇上太后看热闹只顾应着,想必宜妃和郭络罗阿玛是不会饶了她的。这么一想心里舒服多了,走这几步间她面上笑意盎然,心思转的飞快,正盘算该演出什么戏压压阿瑞的气势,耳朵却听到该是皇子福晋的那桌哪个没管住嘴的说风凉话,“姐妹俩都看上了八阿哥。。。” 说到这戛然而止,想是有高人在侧面,看出自己笑意下面的怒火翻腾,捂住了她的嘴。 阿珂只觉得自己的笑都变成了冷笑,算是明白为什么原来的阿珂会不进宫闹着出府了,感情是争风吃醋惹出来的麻烦事,看阿瑞如此嚣张的气焰,定是讨了便宜去,那个倒霉的阿珂才会气的离家出走,加上想到阿珂自小不知何故送到江南别院冷藏起来,阿瑞却在宫里联合一家子亲戚朋友大出阿珂的洋相,真是可恶极了,原来不相干的人都晓得这姐妹俩的事,自己今天还死死的盯着那个八阿哥看,想必传出去又成了天大的笑柄,落了这阿瑞的口实,阿珂只气的想冲上去扇她两个耳光,暗自忍耐着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微微冲着皇上一低头问安,“若不是阿姐帮忙请旨饶了阿珂唱歌走调,阿珂还真是不敢上台来献丑,太后仁厚不怪罪阿珂,可是阿珂面子窄,今晚满朝人都齐全了,若是唱的不漂亮不说今后面上一丝光彩也无,平白连累家人被笑话呢。” 阿瑞听她讽刺自己已经恼了,却见阿珂面上谦和有礼,说的话让人生气却挑不出刺,只得赔笑不再说话,皇上看见这女孩大大方方的站在台上倒满心欢喜,他本也存了看看阿珂本事的心,太后更是迫不及待想听阿珂给自己唱个歌了,“阿珂不要多礼,唱歌便是了,今天都高兴着呢,皇上却不知道,我今天一见这个女孩就觉得投缘,好似以前在梦里见过似的。” 这边阿珂又开口,“阿姐说的江南小调阿珂确实唱的不好,今儿阿珂见着皇上风采卓绝,太后福寿双全,娘娘们凤体安康,皇子公主们更是各个龙凤之姿,且权代了臣子心意和天下百姓献歌一曲吧,只是谁要笑阿珂唱的不好,皇上可得替阿珂说话。” 康熙心说你好话让你说尽了谁还敢笑话你,笑你在别人看来岂不是不敬之罪,天下百姓都让你这丫头抬出来了,只笑着看阿珂,阿珂左右看看,“这地方尚小,阿姐还是下去看妹妹唱歌吧,万一皇上太后嫌阿珂唱的不好,还得求阿姐替我求情圆场子才行。” 阿瑞听到她奉承话一车一车不带重样的时候已经后悔不该拉她上台来出风头了,只是这个妹妹一向不爱见人,今儿这是怎么了,伶牙俐齿几次三番和我作对,自己却说不出她什么,眼下又被她挤兑下台,真真是面上无光了,不敢甩袖子走人,仍得笑吟吟的福身行礼,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阿珂随口刺了她几句,自然不会再管她银牙暗咬的样子,自顾自转到后台吩咐了乐师一番,自己抱了个古筝回来,没办法,一半曲子乐师熟悉些,告诉他们他们就说能伴奏,另一半他们没听过,只得自己来了,嘱咐他们记得给自己简单来两个动静和声,免得太空洞也就是了。 康熙陪着太后说话,几乎是急不可待了,却还是耐心等着这丫头从后台钻了出来,抱着个古筝,难道还是想自弹自唱不成,正想着,阿珂已经微微低头站在古筝边上,轻轻抬手转袖拨弦,流水样的声音只响了一下便停,身边的太后皇妃皇子们都瞪大了眼睛看向阿珂,皇上自己也疑惑的盯着这女孩看,一时全场都静了下来。 第八章 北京一夜 阿珂拨了个音出来,心里默数:一,二,三,四,走着! 刚念到这满场就听后台传来一阵从未听过的旋律,华丽婉转,略带苍凉,又浑厚无比,像平常听的戏,却并未听过这些个乐器合奏的,阿珂心想虽不太一样,到底还是差不多的,身上一转,已是轻舒广袖,一个标准的京戏亮相,接着就是纤细悠扬韵味十足的唱腔:“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归来么。想着你的心,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 这回皇上太后加上下面这些桌子倒是不分先后同时喝彩起来,阿珂对这些本就有些天分,这个歌难,自己唱的算不上地道,但韵味还在,不怕他们不服气,已经坐在古筝前面,随着后面的乐声随意给自己搭配着伴奏,“one night in 北京,我留下许多情,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one night in 北京,我留下越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 。。。 ” 这下更是沸腾了起来,阿珂的声音已转向低沉,与刚才的唱腔截然不同,似是饱经沧桑的男子醉酒后低低的倾诉一般,那句洋文更是让康熙和一桌的阿哥诧异,这种闻所未闻的唱法如阿珂所愿的震慑了全场。立刻站起来几个京剧的动作撑场面,换回开场的唱法:“ 人说百花的深处,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面容安详的老人,仍在痴痴等,那出征的归人。” 不看下面的反应,抬手扫弦,“one night in 北京,你可别喝太多酒,走在地安门外,没有人不动真情。one night in 北京,我留下许多情,把酒高歌的男儿,是北方的狼族。” 欢呼声空前高涨,想是有习武之人的声音加了进来,似乎还有人手里打着拍子跟她一唱一和, 依旧是京剧式的唱法身段,极尽艳丽风流:“人说北方的狼族,会在寒风起,站在城门外,穿着腐朽的铁衣,呼唤城门开,眼中含着泪。。。” 旋转甩袖:“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 后退掩面:“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良人不回来?” 这两句下来喝彩声更是响成一片,阿珂心想也差不多了,今晚重头戏出场吧,腿微微一屈,广袖舒展开来,“one night in 北京,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 尾音拖的极长,似乎微微带着惊疑不定的试探问询,明如秋水的眸子转了半场,最后落在了皇子一桌,阿哥们有的听的出神似若有所思,有的惊艳的望向阿珂目光闪烁,有的像是听的极为痛快正在喝酒,而阿珂的眸光终于婉转却不由分说的落在了那个合着折扇轻拍在手里的人身上,迎着他温柔的眼光,她的神情略有些羞涩,略有些颤抖,在人看来,似乎那个人的折扇已经轻轻的拍进她的心里。 盘算着目的已然达到,阿珂心中得意,收回目光,歌声袅袅停歇,乐声骤停,这也是阿珂吩咐的,震撼的伴奏停止让众人都是一愣,看着台上的女孩出神,她的身上透出一种特别的气势,似是从天而降的仙子送来此生未闻的音乐,到底是行军打仗的人没这么些委婉的心思,回过神来也不顾皇上那边还在发愣,喝彩声已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了。 康熙喜的无可无不可,心下十分疑惑,这个女孩哪里学来的歌,为何自己都从未听过,百花深处这个地名却是有的,难道是前朝流传的歌?北方的狼族,这定是说我们满人的,这歌大约是说我满清男儿在外兴兵她们女人在家思念的了,难得阿珂声音悠扬婉转,竟能学得男子唱腔,端的是好听无比,皇上和太后一时竟说不出来别的话,只是连声叫好,吩咐下去,赏! 阿珂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不去看同桌的女孩,更不理阿瑞,只是回知雪个笑,静静的坐在位子上再不肯做声了,这般人物下台之后其余人已经无法像阿珂般带动全场了,众人议论纷纷,都没了看节目的心思,阿珂暗笑不语,她只顾着刺走阿瑞,好歹自己现在变成了阿珂,断断容不得这个阿瑞再来惹自己,今晚算是公然给阿珂报仇出气了。那个八阿哥果然是个蛊惑人心的人物,想来阿珂养在深闺未曾见过此等白衣公子,见了什么大少爷请他喝酒,就跟着失了魂,惹的这个阿瑞对自己恼怒,就连自己也是被他迷住了似的。 阿珂心里在盘算,她哪里知道最后的那一个眼神,已经让皇子这桌暗流涌动了。 第九章 风月无边 不熟悉的人自是以为阿珂喜欢上了八阿哥,唱完歌之后才眉目传情一番,别人只是胡乱猜测,胤禟却是心里有数,前些日子就听阿瑞提过一句,说有个讨厌的人也喜欢上了八哥,没提到底是谁,自己也是听过就算了,似乎以前听额娘说过郭络罗家还有一位表妹,上次在闲上北楼见了阿珂也没往这边想,这阿珂相貌和阿瑞一点也不像,眼光倒是出奇的一致,一前一后的都喜欢上了八哥。 想罢酸溜溜的看向旁边的八阿哥,胤禩倒是四平八稳无比坦然的处在一桌子人迥异的眼光中,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自顾自的喝着茶,一旁的十阿哥再也忍不住了:“我说八哥,这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八哥够有福气的,她跟阿瑞是姐妹俩吧?” 这话一说出来饶是胤禩再大方此刻也坐不住了,只见旁人的眼光更是风刀霜剑一般射了过来,刺的他脸色微红,连忙清清嗓子,“老十不要乱说话,方才在你我和十四弟一起到院子里透气,不都是第一次见到阿珂小姐吗?” 胤禟一贯和这个八哥投契,此时也顾不得心酸,跟着斥责了老十一句,“谁许你编排我两个表妹啊,额娘听着饶不了你。” 十阿哥这边才讪讪的住了嘴。 对阿珂来说今天的晚宴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总的看来还是满有收获的,酒足饭饱之后随着额娘回府,杏影体贴的给自己准备了爽口的清茶,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杏影又执意给自己捏了半天肩膀,终于睡了过去,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上门递帖子,阿珂特意去告诉了额娘,能推掉的全推,应酬小玄子的亲戚可比从前在客户身上费的心思还多,她真觉得累了。 正儿八经的休息了两天,阿珂去找尚云,从杏影口里套出来原来这个尚云也来京城不久,应该还是自己回府之后的事,不知为何颇受郭络罗阿玛的器重,看似冷冰冰的,实际上为人风流不羁,来府里不过半年的时间,实际上已经成了郭络罗大人器重的左膀右臂,什么事都喜欢找他商量商量,在大街小巷里更受年轻姑娘的欢迎,富家子弟一般都三妻四妾,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去奢望,反倒是尚云这种一表人才,受人重视的门客来的实在,类似21世纪受人追捧的青年才俊。尚云年纪在二十四五岁左右,阿珂本已经二十三岁了,性子也比较活络,两人混熟了自然能聊到一起去。 尚云前一天晚上不知道跟郭络罗阿玛谈些什么,今天起的很晚,阿珂不顾下人侧目,使劲儿砸尚云的门,没一会尚云就受不了了,披上衣裳出来,“我的二小姐,又想让在下给你做什么苦力了?” 阿珂不答话,幽幽的看着尚云,看了半晌,“我想上街去,你得陪我。” “这有什么难的,我去找个马车就去吧。” 尚云不知道她这么吞吞吐吐是为难什么,阿珂侧头想了想,“不只是上街,白天你带我逛逛,晚上我得去一趟青楼。” 尚云顿时瞪起了眼睛看阿珂,她却故作不解,“青楼,青楼不知道吗?就是妓--院--” 尚云再也顾不得礼节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有气无力的说:“小声些,先出去再说。” 出得府来阿珂催着马车到了上次的成衣店,忙不迭的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套上一件青色袍子,戴上一顶帽子,顶上还镶着一块美玉,尚云看她欢欢喜喜的打扮着不由失笑,出门给她挑了把空白扇面,阿珂要来笔墨,疏疏落落画了两只兰花,尚云问阿珂背面写什么字,阿珂眼珠一转大笔一挥,写下虫二两个字,嘴里只喊着应景应景。 “虫二?”尚云不解,阿珂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解释。干了之后拿在手里摇了摇,觉得自己够的上风度翩翩了,尚云上下打量她一番,拉着她进了个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阿珂自持现在已经是少爷,不再挑选,尚云倒是左看右看,小心对比了几盒胭脂水粉的颜色,闻了闻香味儿若有所思,阿珂看的一寒,“尚云你不是吧,你要擦粉底不成?” 尚云看她:“粉底?这个水粉?我当然不擦了。” 说着拉过阿珂,看了看她的面色,拿起一盒颜色稍微深一些的胭脂,轻轻抹在阿珂的耳侧和脖颈上,又拿了些淡淡蜜色的粉拍上她的脸颊,遮住她粉白似乎会泛光的面庞,看了半晌总觉得满意了,才擦了手带她出来。 阿珂虽然惦记闲上北楼的菜,但是不愿再去那里吃饭,直要尚云再带她去个好吃的地方。尚云略一思忖,两人弃车步行,穿过两条小巷,来到一家院子门前。这院子门上写着秦楼二字,门是虚掩着的,尚云带阿珂进去,院里满是低低矮矮的树丛,一片叶子也无,却开满了似是阿珂从前喜欢的迎春花,颜色粉粉嫩嫩好看极了,房前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朱红色的柱子,里面稀稀落落的放着几张矮桌,桌前都摆着两张小凳,房中窗子半掩,看不清多少人,却有笑语连连传来,阿珂心下了然,这不就是我们常去的私家菜馆么,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卧虎藏龙,菜是难见到的好菜色,店主是好友的风流雅士,来往的都是平日高调惯了的人,此处都隐去姓氏,不问来处,只顾饮酒作乐,尚云倒是个真会享受的,这么隐蔽的地方他也能找到。 她不愿见到别人,见外面的长廊尚无人就坐,便一定要拉尚云坐在这里,尚云也有得她去,这是已有人推门出来了,“原以为尚云公子过来,想着不是外人没迎出去,不料还有朋友在此,倒是关某失礼了,这位小公子莫要怪罪。” 说罢微施了一礼。 阿珂笑说客气,心想这地方也有这般雅士,身上古意盎然,倒像是魏晋那时候的名士了。 尚云微笑着告诉阿珂,“二公子,这位是秦楼的关老板,你称他是老板他是不愿的,要叫关先生他才高兴。” 阿珂对这个姓关的男人印象倒是不错,起了结交的心思,也跟着称关先生,打量过去,这人四十岁上下,眉目疏朗,脸色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看着让人心里很是舒服,此时正催着手下的人送了几碟菜色上来。 阿珂低头一看,是很花了一番心思的,没有热菜,都是冷盘,颜色爽朗,看着很清淡,飘着淡淡的香,看这意思都是奔着下酒做的。她本就能喝一点酒,今天更是高兴,便跟尚云坐在一处喝起酒来。尚云便跟她慢慢喝着。 关先生该是回去关照客人了,不一会又转了出来,对尚云说里屋有人想结识二位。 阿珂听了不答话,只是微笑着吃菜,她本是南方人,这里的菜做的类似于她爱的淮扬菜,极对她的胃口,尚云见她不反对就答,“来关先生这里本就都是朋友,自是该喝一杯酒的。” 话音一落,里面就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剑眉飞扬,眼神晶晶亮的注视着阿珂,“这位小少爷的扇子能否借在下看看?” 阿珂见这少年爽朗通透,没有那些繁琐的理解,心里倒是喜欢的很,她略压低自己的嗓音,微带暗哑的回答:“这有何难。”说罢递了过去。这个年轻人双手接过,挥开扇面看看兰花,又看看那两个字,“刚才您走进来手摇折扇,我见这虫二两个字奇怪的紧,我家兄长说这必是取了风月无边的意思,不知可对?” 阿珂笑的更开心了,不知道是这年轻人的兄长灵透还是跟自己一样倒霉穿了过来,口中连忙称是,“在下也是向金大侠学来的,您这位兄长真是聪明,一下就猜中了,为何不出来一叙啊。” 这时里面的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青色袍子和阿珂身上这件颜色差不多,个子比尚云还要高一些,脸上线条刚硬显得十分俊朗,眉间似乎轻轻皱起,脸上平添了几分严厉,眼神悠远而深刻,鼻子高挺,嘴唇略薄而且角度看着就让阿珂心里一惊,这男人看起来十分严肃,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种风雅有趣之人,怕是不容易得罪,但又有心试探他是从何得知这虫二的典故,想罢扬声冲这人笑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这位公子看着眼熟极了,冒昧问一句,公子是否上过新闻啊?” 这话问的不伦不类,她本不爱和太严肃的人打交道,存了调侃他的心思,又想看他听到新闻二字是个什么反应,谁料他听了这话眼睛微露迷惑,却没说话,只摇了摇头。阿珂无从判断他的真实想法,正要再想办法试探,这人就先开口了,“我看小公子也十分眼熟,似乎三天前在一个宴会上见过公子。” 他的话音落在宴会二字上时微微加重了些,却没更多的表情。阿珂一听这话迅速琢磨,三天前正是自己和额娘进宫的日子,自己大出风头,怕是在场的人都记住了,只是此时肤色略暗,自己又穿了男装,和尚云亲近了些,这人不敢贸认, 而自己一直在女眷处,想来他也是坐的里自己稍远,应该是能骗过去的,立刻笑着摇头,“公子说的宴会在下尚无缘参加,刚才听说您一语道破金庸先生的风月无边,在下倒是十分钦佩,说不准改日备下私家小宴邀请两位呢。” 先出来的那位年轻人此时也面露疑惑的看了看阿珂,皱眉不语,阿珂暗想看这两人的气质,不是康熙的儿子也是哪位高官家里的少爷,笑吟吟的侧脸看了尚云一眼,尚云会意,“二公子,今儿且去吧,杏影姑娘怕是等您等的急了呢。” 阿珂心里暗恨尚云,嘴上也不反驳,由着对面两个男子惊讶的看向自己,只得演下去了,还没等自己开口告别,年长些的那个人缓步走了过来,他比阿珂高的多,拿眼睛瞅着她,半晌才低低的,缓慢的说:“即是想结识小公子,本就该以真名告知,后面那位是我十三弟胤祥,我在家中排行第四,叫胤禛。” 他一走近阿珂本就感到无形的压力一时没开口说话,听到这她心念电转,胤禛?第四?四阿哥?这是未来的雍正啊! 第十章 老来多健忘 四阿哥说完之后后退了半步,微眯着眼睛看她,好似想欣赏阿珂听了之后的表情,她或许该是惊讶,或许该是害怕,或许是装作不动声色,他早看出这女孩聪明的紧,没料到阿珂听了之后刷的一下抬头盯住自己不放,眼睛竟是异彩连连,表情像是捡了宝似的,还无端生出些崇拜来,他不禁有一点发愣。又见这女孩呆呆看了自己一会转脸看向一头雾水的胤祥,竟然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弄的胤祥脸上一红,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两个人自然是困惑着,一边的尚云也不知道这个二小姐在搞什么名堂,明明是要走了,在那男人耳语一句之后又死盯着人家看,他到底跟二小姐说了什么?他们哪知道阿珂的心思,她虽外表柔弱,却在外企摸爬滚打了两年,内心早已锻炼的十分强大,她弄不清楚历史,但是她知道面前两人在激烈的竞争中笑到了最后,她已然生出了些强者与强者之间惺惺相惜的感情,加上他们赢在了自己未知的领域中,阿珂简直算得上有些膜拜了。 暗自琢磨完之后阿珂不再死死的盯着这两个人,方才发自内心的笑了,“四爷,十三爷,请恕阿珂今日不便给两位行礼了,阿珂今日还有别的事情,容日后相邀吧。” 说罢也不怕两个阿哥不满,直接带着尚云出门走了。 尚云有些惊讶,出门低声问阿珂,阿珂不以为意,“那是康熙爷的四公子和十三公子,你先告诉我这城里哪家青楼算是好去处?” 尚云无奈,他却不是过于拘束的人,也乐意哄得她开心,便带她来了家有姑娘弹琴唱歌的地方,看起来也算是雅致些,不至于让郭络罗大人知道要了自己的命。 阿珂自从来了清朝之后兴致勃勃的学着古人说话,也乐意研究些好听的诗词,看见好听的店铺名字更是开心极了,眼前这家青楼位置算是偏僻了些,但是装潢的不错,门前一个大大的匾额,题着“传杯阁”三个字,一溜儿的大红灯笼,门槛上的人是进的多出的少,阿珂心里满意,拉着不情不愿的尚云走了进去。 一个年岁稍大的女子迎了过来,倒是礼貌客气的很,比阿珂自己见客户时还要端庄些,看来是个平均素质较高的地方,尚云和和气气的,“叫位姑娘唱个曲子便好。” 那女人一抬头,“这不是尚云公子吗,今儿有功夫过来了,去叫香雪和红絮两个过来,就尚云公子到了。”后面这话是对另一个丫头说的。 阿珂扑哧一下乐出声来,尚云满脸通红,也不去看阿珂,两人随着这个女子上了楼,进了正对楼梯的一个屋子坐下,早有姑娘送了水果点心过来,阿珂慢悠悠的喝着茶,嘴里调侃着尚云,“今儿我要来,尚云公子怕是还特意找了个不常到的地方吧?” 尚云不理,只低头喝茶,打定主意再也不到这里来了,说话间另一扇门开了,看轻纱后面来了两个女子,影影绰绰的似是对两人行了礼坐下,琴箫声就想了起来,阿珂听那声音十分悦耳,她不太熟悉这些古曲,只是乐器想来是极好不过的了。一个年轻些的女孩进来不知对尚云说了些什么,尚云眉头一皱,对阿珂示意一下就随着女孩走了出去。阿珂不以为意,只顾喝茶听曲子,她虽不怎么会欣赏,却极享受这个感觉,只觉的不一会尚云回来低低在耳边说了一句,“上次闲上北楼的金少城也在,见着了想邀您过去。” 金少城?这个表哥也来这种地方?还大大方方的邀请自己过去,阿珂对这个表哥印象还是不错的,她想了想,“什么金少城,上次进宫才见着,那也是刚才那两位的兄弟,得叫声九爷呢。” 尚云心说这兄弟几个对自己家二小姐兴趣倒是不小,心下不悦,只听阿珂又问:“你可进去九爷的屋子了?屋里还有别的什么人没有?” 尚云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屋里坐着那位似乎正是大少爷带回来喝酒的公子,前些日子二小姐见着了他就日思夜想,闹着不愿进宫,可除了她府上谁都知道,那公子是大小姐中意的,如今听这意思,该也是位阿哥无疑了,尚云听锦儿说太后寿宴上两位小姐怕是为了这位阿珂闹的不甚愉快,这两个小姐哪个都不好惹,以后怕是再无宁日了。嘴里只得回答,“还有几位。” 阿珂可没想这么多,她猜那里可能有八阿哥,以前的事情自己虽没亲身经历倒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那个阿瑞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好过,还是得自己想办法去应付她,忽然想到在花园里初次见到八阿哥,不由有些失神,无怪乎人们形容气质出众的人都爱说是谪仙一般的人物,这个胤禩看起来真像神仙一般,好似随时都会乘风而去,再也捉不住他的衣角。这边吩咐尚云在屋里等着,自己去表哥那里坐坐,顺便看看谪仙似的人在青楼这种地方是不是还能那样清雅出尘。 胤禟有心思邀请自己这个小表妹去府上聚聚,手下却打探回来这位二小姐称病不出,一些太太小姐的帖子都给回了,端的是不好接近。胤禟没有把握邀来这个摸不透脾气的表妹,今日听人来报阿珂和尚云出了府,几乎是一会换一个地方,自己不便跟来,好容易听说这两个人到了传杯阁不走了,心中是有些高兴的,这传杯阁的幕后老板也正是胤禟。找了八哥老十和老十四,只说在自家店里请几人喝酒,让人请阿珂和尚云过来。这里正想着,就见一个姑娘引了阿珂进来,小鹿一般的眼睛滴溜溜在沿着屋里转了半圈,笑着叫了声表哥就坐在了自己身边。 阿珂是愿意和这个表哥亲近的,隐约觉得这个表哥对自己不错,却不曾想过胤禟会对自己有别的想法,在她眼里嫡亲的表兄妹自然都是该热络些,哪里能想到别的。看了看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还没等她说话,十阿哥迎头就来了一句,“九哥,这是你哪家的表弟?长的像是阿珂,不会郭络罗大人不光藏了个女儿,又藏了个儿子吧!” 阿珂笑嘻嘻的看着他,“十爷这便不认识阿珂了?” 一开口十阿哥一拍脑门,“原来就是你,我说怎么长的这般像,阿珂那天唱的歌实在是好听极了,真痛快,不像平常的女孩家。” 那边十四阿哥也看着阿珂的脸,“还真是你,你胆子够大的,这地方也能换了男装过来。” 阿珂狡黠的转移重点:“不换男装老板怕不让我进,让的话我就直接穿自己的衣服过来了。” 眸子不自觉的转向中间的八阿哥,见他正默默喝酒,仿佛感觉到了阿珂的目光,也抬起眼睛看向她,四目相对阿珂忽然觉得面上一热,真是美男子啊,让自己嗓子都发干似的,一边笑着问声八爷好,胤禩见她换了身青色男装,脸上似乎暗了些,可是神色仍是娇俏可人,一笑之间掩藏不住的芳华乍现,不禁又想起那天晚宴上阿珂唱歌过后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他之前并未见过阿珂,见这女孩楚楚动人也未曾想过她会喜欢上自己,外人传言如何他也不以为意,今天再看到她却不自觉的放柔了表情,“阿珂既然来了便一处坐吧,到时好送你回家。” 阿珂再不敢看向胤禩,只低头答应一声,回头问胤禟,“表哥怎么知道阿珂也在这里?” 胤禟只得哄她,“这本是我的铺子,看见你二人上楼来的,都不敢认你了,记得你那随从,才问他请你过来的。” 阿珂立刻转移了注意力,“这也是表哥的吗?”胤禟点头,阿珂立刻兴奋起来,“这的姑娘一点都不俗气,弹琴弹的好听极了。” 十阿哥在一旁接话,“弹琴我倒是不懂,论唱歌我见过这好些女子也没一个如阿珂的。” 阿珂见他惦记着自己唱歌,便有心思逗他,“十阿哥肯定是哄我呢,怎么再没别人说我唱的好?” 这边上的胤祯忙说,“阿珂唱的歌叫什么名字?那晚我们就都想着,怎么谁都没听过那样的歌?你又是何处学的洋文?” 阿珂不看他,只顾着给自己倒了杯酒,浅浅喝上一口,“别的曲子阿珂不会,会的都是看些什么诗歌故事有感而发写成的歌,容易记的,再遇到相似的情景,自然会想起来当时的歌了。” 十阿哥一听更加开心,“阿珂姑娘是否赏脸再唱上一曲,实在是动听的紧,别处找不到了,” 胤禩眉头一皱,“十弟。” 阿珂知道他是怪十阿哥唐突了自己,虽然不以为意却更有些喜欢上这般谦谦君子了,托着下巴对胤禩笑笑,眼睛一转看向十阿哥,“听阿珂唱歌倒是容易,但是十阿哥怎么谢我呢?” 十阿哥此时像是早有了计较,“再过几天就是八哥的生日,我带你去他府上可好?” 说罢也不看几位兄弟,只笑眯眯的盯着阿珂。 旁边三人心里的滋味阿珂不去猜,继续笑着看看八阿哥,见胤禩似乎要开口说话,就抬手举杯示意不必,一口饮尽了杯里的酒,“借表哥的筝用用。” 自顾自的走到前面坐下,试了试颇为满意,见面前四个人都怔怔的看着自己,索性放下了纱帘,看看自己身上的男装有了主意,指尖古筝的声音倾泻而出溢满整个房间,流淌间她放的低低的歌声响起: 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尽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来啊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琴声骤歇,屋子里的几个人却好似还没回过神来,阿珂也不动,半晌听十阿哥似叹了口气,她心下了然,这几句歌词怕是唱到他们这些阿哥心里去了,只是谁能说回头就回头呢。阿珂想不到若有一天雍正爷继位之后胤禩该怎么办,胤禩不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觉得那些很遥远,可他现在,就活生生的坐在这里,他会对着自己笑,会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话,她根本不知道这些年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胤禩最后的结尾如何,可她就是不想见到胤禩失望,自己又该怎么办? 屋里的几个人各怀心思,而门外的尚云思绪也莫名的低落下去,他觉出二小姐似乎更喜欢这个阿哥了,由本来的小孩子吵闹着要糖果一般,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少女满怀心事,弹琴唱起思念恋人的歌,想到这他觉得心头一紧,转身准备回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人,正是秦楼遇见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似乎微微有些迷茫,四阿哥的脸色就奇怪的很,似乎有些悲伤,似乎有些疑惑,似乎有些愤怒,似乎有些无奈,最后这些情绪统统不见,面色犹是冷冷的,不看向尚云,带着十三阿哥走了。 后来的阿珂常常会想起这一天晚上。自己坐在飘飘的纱帐里面,抚琴唱了一首歌,歌的名字叫爱江山更爱美人,好像有那么几个很重要的人,或者坐在对面,或者站在屋外,都听到了这首歌。那时的阿珂已经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只记得此情此景,仿佛从这里,从这时开始,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的人物,事情,景色都是那样的恍惚而不真实,好似一触即灭。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唯不忘相思,唯不忘相思。 第十一章 谁的秘密花园(上) 胤禩生日那天十阿哥果然一大早就亲自到了府上,见着阿珂不禁眼前一亮,她穿了件白色纱裙,样子简单,没有别的衣带装饰,也没有别的花色,只是看着好像是两三层叠在一起似的,长长的黑发似乎是随意抓起,用黑色丝带系拢在右肩上,两耳侧还有几缕松松垂了下来,没戴任何头饰,也没有耳环项链,只在左手上戴了个奇怪的镯子,材质像是银的,颜色却比银暗了些,上面镶了满满的透明石头,光线一照亮的不可思议,抬手间光芒闪烁璀璨万分,脸上不施脂粉,颜色却别样的娇艳欲滴,眼睛正笑盈盈的注视着自己,阿珂见十阿哥一会看看自己的脸,一会看看自己的手镯,不禁笑意更浓,抬手冲十阿哥晃了晃,“十阿哥看傻了不成,这是我自己找洋人师傅做的手镯,叫满天星,名字形象吧?” 十阿哥傻傻点头,连声称是,想了想又问阿珂,“直接去八哥府上?” 阿珂连忙摇头,拉了十阿哥进来,十阿哥满脸通红,由着她拉自己,嘴上直问她要去哪,阿珂跑到自己的院子里,连声喊杏影出来。十阿哥正在慌乱间,忽然一个丫鬟抱了一只花猫出来,见阿珂笑眯眯的接过花猫抱在怀里,口中催着十阿哥快走,不禁怔怔的问:“给八哥的礼物呢?” 阿珂抱了猫往他面前一送,唬的他直往后躲,她不禁笑了起来,“这不就是了吗?” “你就送他一只猫?” 十阿哥立刻扬起了嗓门问道, 阿珂却不以为然,就送只猫呗,不然还能送什么,自己在屋里翻了半天,要钱没有,要东西没有,可巧听锦儿说她捡了只小猫回来,干脆就抱来养了两天,今儿把它送出去。 十阿哥觉得自己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带她到了八阿哥府上,结果刚一下马车就见这位小姐的脸色冷了下来,纳闷的往前一看,原来是阿瑞也到了,就算十阿哥再粗细胞也想明白了,今儿怕是又要闹起来啊。 阿珂见了阿瑞当然心生不悦,但她较不准阿瑞和胤禩关系如何,只得当做没见着碍眼的阿瑞罢了,心里骂自己见了美男便找不着背,好好的日子不过,来八阿哥这里凑什么热闹。总不能这是催着十阿哥送自己回家吧,只能抱着猫下了马车。 那边阿瑞见了她也是恼火不已,她自小在宫里长大,和八阿哥九阿哥玩的极好 ,更是对胤禩朦朦胧胧起了别样的心思,哪里晓得自己哥哥不知道吃错了哪个方子的药,竟请了八阿哥去府上喝酒,这一次酒喝的算是坏了事,从江南回来阿珂就藏在院子里,甚少出门,见着别人也不理不睬,不知道怎么那天就见着了八阿哥,紧接着就传出了二小姐中意八阿哥等消息,府里下人说的更是神乎其神,都是些“二小姐跟老爷夫人表态非那天的白衣公子不嫁”、“大少爷三令五申严禁下人告诉二小姐那人就是八阿哥”、“二小姐进一步指出绝不进宫要找那位公子私奔”等等传闻。 而问起自己的哥哥他却沉默不语,阿瑞恨的连着几晚没睡好觉,旁人只安慰阿瑞这个妹妹名不见经传,长的更是与郭络罗家一点边都靠不上,闹不好都是捡回来的丫头,以后做个妾都是抬举了她,听了这些阿瑞算是能睡个囫囵觉了,谁料阿珂忽然进了宫,绽放出那般夺目的光彩,阿瑞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威胁,却一时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今天狭路相逢,若不出出她的丑,实难消自己的心头之恨。 两姐妹各自心怀鬼胎的进得府里,就见胤禩迎了过来。他走的算不上慢,可是风度翩翩,加上两人心里都有些急着看到胤禩走向自己,冷落一边虎视眈眈的另一个女人,自然觉得他这几步走的委实慢了一些。 就看着胤禩目光一扫,可能是心里也明了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直接走向了中间仍是傻傻站着的十阿哥,“十四弟已经准备好酒只等着跟你比试了。” 一句话惊走了十阿哥,接着无比自然的冲两人说:“到了我这还站在门口坐什么,快些进来坐吧。” 阿珂心里暗自好笑,看来这八阿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打算糊弄过去了,面上挂了个恰到好处的笑,心想等下你要还能装下去我便服了你,嘴上轻笑一声,“八阿哥莫不是站在门口等着收礼了?没礼物还请喝酒吗?” “阿珂想要喝酒自然是要请的。”他的目光就那样柔和的落在了阿珂的脸上,看的阿珂面上微红,眼睛竟是转也转不开的回望着他,刹那间只觉周围的声音都离自己远去,看见身边人来了又去,看天色晴了又雨,就只有他,亘古未变的温柔,只为自己。 阿瑞根本不能体谅她的心思,连忙上前两步,“八哥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看可喜欢?” 也不待一旁的下人去接,直接把抱在怀里的衣裳打了开来。 看的出来是用了心思的,料子光洁柔软,倾泻而下的时候似乎有微光闪过,前面还带着几管竹,青白之间说不出的潇洒高贵。 阿珂心想真是天赐良机啊,悠悠的迈步过去,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拿了出来,双手抓着的幼猫就那么递在了两人之间,“阿姐送了这么漂亮的衣裳,我还怎么好意思白喝您的酒呢?这小猫权当给八阿哥的寿礼了吧。” 这期间高下立现,胤禩双手接过了小猫,一旁的下人立刻忘了本分,惊恐诧异的看着他手中的猫,谁不知道主子从来就不喜这些猫猫狗狗,今儿竟能平静的抱住,实在是这只猫走了运了。此时就是胤禩再空出一只手来接她的衣裳她也不愿了,这只猫虽幼小,但是看着就狡猾无比,双眼瞪着自己手里的衣裳,她真怕这只猫抓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好的衣服, 只委委屈屈的看着胤禩,胤禩面色自然的抱着小猫送到了一旁的丫头手中,另一个丫头顺着接过了阿瑞的衣服,阿珂见自己讨了便宜去也不再捣乱,“八阿哥既然收了我的礼,阿珂不跟您客气了,这便去帮十阿哥的忙,不然我还不得自己走回家去。” 大大方方的唤了个人给自己带路,扔下主人和阿瑞,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寻找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去了。 等胤禩左迎进来一批又迎进来一群,终于得空进了里屋,就见阿珂坐在中间,旁边九阿哥十阿哥一叠声的帮着她挤兑十四阿哥,十四年纪小又争强好胜,一大杯酒下去面上泛红,“爷今天就不信这个邪劲儿了,再来再来!” 说罢一甩衣摆,竟和阿珂比划起来,两人都是兴致勃勃,石头剪子布叫个不停,十四颇有些急了,阿珂却不紧不慢,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闲闲的出拳,几番下来十四又喝了几杯,胤禩见这个十四弟今天怕是吃了大亏了,这边走上前去解围,“还没吃东西就这么喝酒可怎么得了,阿珂你便饶了他吧,一会席上再来。” 看向阿珂桃花般的脸,阿珂嘻嘻一笑,“听八阿哥的,一会席上再来,由得十四阿哥选令子,都来啊都来。”却是对着两边的九阿哥十阿哥说的。两人一叠声的应着,阿珂便要独自出来透气,一会再行比过。 八阿哥府里多是梅树,这时节没有花开,枝影疏落,阿珂找了个亭子坐下,那边看着胤禩已经缓缓走了过来。阿珂就那么坐着,眼睛亮亮的盯着他看,“你是来问我对你到底什么心思的,是也不是?” 胤禩柔声哄她道,“我只是劝你少喝些酒,怕是喝急了晚上不舒服。” 阿珂不再说话,她也不知道原来的阿珂是怎么回事,只是在心里暗暗决定,若有天明确了自己的心意,真是喜欢上了这位八阿哥,自然是要当面对他说的。 没等胤禩再开口,园子外面走来了两个人,他抬眼望过去,缓缓站起了身,“四哥住的近也没早些来,胤禩没迎到四哥和十三弟,一会一定多喝两杯给四哥赔罪。” 胤禛那边开口答着,“自己兄弟还客气什么,等着胤祥一起才来的,阿珂姑娘也在?” 胤祥心里有几分疑惑,自己这个四哥一向冷冰冰的,对自己才热络几分,何时主动和一个少女说过话,这女孩也是奇怪,见了四哥也不害怕,四哥莫不是喜欢她?上次两人互相没说破,却是在后面默默跟着她进了传杯阁,这女孩歌声清亮动人,在门外自己已是听的痴了,可是隐约觉得四哥当时的表情是不对劲的,隐隐透着说不出的落寞哀伤,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阿珂一边站了起来,笑眯眯的给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行礼,“两位阿哥吉祥,今儿可巧借着八阿哥的光,算是阿珂邀的两位喝酒了可好?” 说着几人便回了屋里,阿珂心里琢磨看来这八阿哥的人缘是很不错的,呜呜泱泱来了这么多人,年轻女孩也不在少数啊,谁说这时候民风保守的,看这些女孩的眼神,就算阿瑞成了八福晋,怕是也有吃不完的醋了。 阿哥的宴会应该没那么多客套,可巧见了那天太后寿辰上的知雪,两人相视一笑,自然坐在了一处,阿哥们应是坐在一处的,偏也有不在乎礼节这些的。阿珂好笑的看着脸仍有些红的十四阿哥,他们此时坐的是在楼上,望了望窗边,阿珂就拉着知雪和十四阿哥换了位置过去,嘴上笑着调侃十四阿哥,“一会若是有人撑不住了自然方便伸头出去凉快会了。 十四阿哥哪里服气,趁着屋里热闹劲,两人又是猜起拳来,旁边的人只见十四输多赢少,阿珂也很是喝了几杯,笑闹的更加欢快起来。 那边阿瑞心说这阿珂算是彻底转了性了,只盼着她目标转移到十四阿哥身上,别再来纠缠胤禩才好。 阿珂是个一向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看着十四阿哥从一根挺拔的小白杨变的东倒西歪她觉得十分有趣,早已把别的事撂在一边了,正笑的畅快间,小玄子赶来了。 皇帝一向是双脚不出门看尽朝中花的,这边胤禩的宴会刚开,他那里的消息便事无巨细的到了,平常皇子生日康熙爷是不来凑热闹的,赏些东西了事,李德全已经想好了主子问起送什么好时该回什么话,不过今儿就见皇上眼露迷茫的想了一会,摆驾出宫了。 这个动作让很多人都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价值观,看来皇帝很是重视这个八皇子啊,那边暗自调整且不在话下,阿珂这里微微有些吃惊,见周围的人都兴奋的迎进了小玄子,也无奈的跟着行礼,心说不能再灌他的儿子了,惹出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上很是随和的让众人都坐了,说是来儿子家里热闹热闹,眼睛却是转向了后面低眉顺眼的阿珂。他心里是有些想见到这个女孩的,却没想明白她是哪里吸引了自己,让自己一想到就有些恍神,嘴里放柔了声音问,“原来阿珂也在?你送了胤禩什么好东西了?” 阿珂很是悲壮的答道,“回皇上的话,阿珂送了八阿哥一只小猫。” 预备好了等着迎接众人的笑,果然在场的人都先是一愣,接着都大笑起来,看着胤禩平静的表情只觉得愈发可乐,皇上笑够了也没再说什么,随着众人一处说话,阿珂也收敛了些,不再理十四阿哥。 有了皇帝再怎么随和也是热闹不起来的,众人拘谨起来,阿珂觉得无趣,便推说喝了酒想早些回府,由着九阿哥自告奋勇的送了自己回去。打发走了表哥,她独自坐在自己的屋子后面。 她不想和尚云杏影说话,只想静一会,头有些晕,院里有四个石凳围着石桌,阿珂就在那里静静坐着,目光就那么自然的落在了最近的一株海棠树边上,一块突兀的奇异的石头压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慢慢的走过去,搬开了那块石头,皱眉打量着下面的土色,终于打定主意,折了根树枝翻开了下面的土。 一个红色的木头盒子,不出意料的静静躺在里面,阿珂心里一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从打开这个盒子开始,很多事情就会不再一样了,看来这个小小的花园里,埋藏着阿珂的一个秘密。她有些怕这种感觉,看着土里的盒子,她恍惚觉得像是已经深埋在坟墓里的过往,突然跳了出来,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求自己按着它的意愿,走下去。 她不是阿珂,却又是阿珂,即使她再害怕,也要面对阿珂一切的过去,要解开自己从前不知道的、仅仅属于过去的阿珂身上的秘密,更要接受从前的阿珂所选择的,以后终将会属于自己的命运。 第十二章 谁的秘密花园(下) 打开盒子的那一刻她的睫毛轻颤,里面除了一封信再无其他,阿珂想了想,又把盒子埋在原处,搬了石头盖好,平复下呼吸回了房间,对杏影说自己要睡觉,让她也回屋子休息。 放下床边的纱帐,她打量着这封信,密闭的封口,应该是没旁人拆开过,这该是别人写了给原来的阿珂的吧。犹豫一下她还是拆了开来,信只有短短几个字,清劲有力:“不是我,抱歉,即是如此,依你便是。” 阿珂的眉毛皱了起来,没有落款,纸是纯白一张,没更多的信息,谁给她的信?什么时候藏在后面花园的?不是谁?依了她什么? 她满脑子都是问号,一丝头绪也无,静下心来一想,这信断断不会无头无尾就这么一封,之前应该还有才对,只是上帝才知道那些被阿珂藏在了哪,就是烧了也有可能。 她细细在屋里翻了一遍,连床底都没放过,却一封信都没再看见,阿珂有些泄气,看着手里的信,她在柜里找出了相机,把信藏在相机盖里,她不愿丢弃原本的阿珂的东西,这感觉很奇怪,是她的,却又是别人的。 翻出来纸笔,她在桌前静静思索,写封回信放在盒子里,这个人应该再回来看吧,只是这信该怎么写,才不会让对方怀疑自己已经不是原装的阿珂了呢? 想了一会她提笔写道:“见到信时,可否喊阿珂出来相见?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端详一会她满意的吹干了墨迹,施施然回了园子又把信放回盒子,喊了杏影过来陪自己洗澡,然后拥着被子睡着了。 临近午夜,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翻过了围墙,潜进了阿珂屋后的花园。动作极其轻快,一丝声都没发出就翻出了木盒,拿出了信又把一切恢复原样,本是想揣进怀里再翻墙出去,似乎是急着看她如何回话,当即轻轻拆开信就着月色看了一眼,略略一想就把信放进了口袋,想按原路回去,谁料他刚一回头就僵住了,海棠树下,阿珂簌簌的站在那里。 晚上的风有些凉,她只穿着睡觉时的绸衫,长长的白衣单薄的贴着她隐约有些发抖的身体,月光星光照在她粉雕玉琢的脸上,晕染出淡淡的光,他屏住呼吸,就那么站在原处,静静的看着阿珂,一动未动。 阿珂早算着会有人来拿走信,他的字迹虽颇见风骨,可是墨印在纸上时似乎微微有些晃动,想来写的时候心是极不平静的,用词仔细一琢磨,有些赌气而心灰意冷恩断义绝的劲头,既然会激动,想必还是在意的,估计来的时候也就在这一两晚,她在赌两人之前便是趁着夜色这般通信的,现在看来自己是赌赢了。 她看着来人,他站在海棠树的影子里,看不真切他的脸庞,身形倒是有些熟悉的,即是熟人阿珂的胆子就大了些,她的声音在晚风里听起来有些抖动,听的他心里微微一颤。她说:“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很久了。” 他想到的是从江南到京城,避人耳目的与阿珂通了多少次信,每次都是这样的午夜,自己如少年一般,站在她房前良久,藏好给她的信,第二天再偷偷的回来拿走她回给自己的那封,那个敏感倔强孤单的女孩,从未出来与自己见面,却在给他的信里无数次幻想过他的模样,遣词造句凄惶哀伤,看的他的心几乎要碎在那一封封信笺上,直到后来。。。 今晚她怎么跑了出来?莫不是真的走到了最后,她出来与自己告别?想到告别二字他只觉从未有过的酸涩滋味涌上心头,呼吸跟着沉重起来,转身便要换个方向出去。 阿珂见他想走连忙走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喊住他,“为什么不愿见我?”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声音已经带了些委屈,“今晚真的很冷。” 他还是没开口,却站在了原处,只给了阿珂一个寂寥的背影,阿珂看着心下觉得分外不忍,她不知道这个人和从前的阿珂发生过什么,冥冥中只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看着他走,她一定要跟他说点什么,一定。 “你信里说,不是你,我想知道,什么不是你?” 阿珂见他不再要走就低低的问他。那人静默的站立很久,久到阿珂以为他就要这么融入到这无边的夜晚中去,永远也不会开口告诉她答案的时候,他终于答话了。 “你爱上的人,不是我。” 说罢提步便走了,轻盈矫健的越过了围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阿珂愣在了原地,久久没醒转过来,这声音,这声音。。。 怎么会是他? 第十三章 多谢梅花伴我微吟 日子本就过的极快,今天便到了送这些秀女进皇城的好时辰,阿珂由着额娘带着锦儿杏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她自己只收了原来的相机放在包袱里,别的也不甚关心,对着郭络罗阿玛表明了效忠皇帝的态度,擦干了额娘的满脸泪水,安抚杏影说若是日后有机会了就带她进宫,捶了尚云两拳告诉他想着给自己打扫院子,结果又被阿玛教育了一顿,挨到马车来接时便随着一大批花枝招展的姑娘进宫去了、 阿珂觉着自己和周围这些姑娘命够苦的,跟白菜也没什么两样,拣起一般大小的码起来装车送进宫里,由得小玄子挑来拣去的,她不禁怀念起从前的自由自在来。 超女海选一般过五关斩六将,阿珂本就生的好模样,在21世纪公关礼仪和语言一样重要的公司里磨练出来,应付这些古人选秀自然是足够了,几天下来身边只剩下三四十个人,阿珂每天懒洋洋的应对教习嬷嬷,不肯出彩,也不愿出差错让人笑话,便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般的混了下去,更懒得应酬旁边这些心气高的女孩子,尖酸刻薄的占了大多数,阿瑞就是其中翘楚。 阿珂毫不怀疑自己和阿瑞八字不合天生相克,阿瑞比自己大了一两岁的样子也赶在一届秀女里同自己妹妹pk,好歹殿里的人没把自己分在阿瑞屋里,算是烧了高香,同屋的人本是个娇娇怯怯的女孩子,没想到两天过后,参加两次宴会都遇见的知雪使了法子,跟自己换在了一个屋里。 这个知雪应该也是个豪门富二代,全名跟阿珂说的时候阿珂没往心里去,她记不住那绕口的姓氏,全大清她可能也就到爱新觉罗氏和郭络罗氏,往好了说还有个电视里听来的叶赫那拉氏。 白天当自己是个提线木偶,一切全凭人家吩咐,晚上回房阿珂不愿出门,吃了饭便给知雪讲笑话,眉眼间都是活色生香,生的一副能逗人笑的好口才,天天惹的知雪也忘了应酬,只留在房里听阿珂逗她。 十三阿哥满怀心事的随着十四阿哥走到了秀女们住的院子里面,这两个皇子年纪还小,所以还住在宫里,胤祯早听九阿哥说自己两个表妹如今都选了秀女,今天便得空和十三哥过来看望阿珂,刚走到门口便听阿珂的声音在屋里煽动气氛。 “说,有一个国家把所有的精神病,你知道吧,就是疯子,集中关在一起,一处吃饭,一处睡觉,一处做游戏,什么都在一处,他们的管事的就叫院长。 有一天院长顶上的官,官衔叫总统的,要来院长这里巡视,就是看看院长有没有管好这些精神病,有没有把他们的疯病治好,院长提前告诉精神病们,等一会我说什么,你们就跟着说什么,然后一起鼓掌欢迎,不许多嘴,记住了啊!晚上给你们吃肉包子。 精神病们都答应了。不一会总统到了,院长大声说道:总统您好!精神病们跟着大喊:总统您好!啪啪的鼓起掌来。总统十分满意,示意他们停手说:不用客气,大家辛苦了! 没等院长反应过来,所有的精神病都冲上去围住了总统,对他拳打脚踢,口中大骂:你不想吃肉包子了你!” 知雪被她活灵活现的表演逗的笑岔了气,阿珂自己也咯咯直笑,就听门外也有人乐的前仰后合直拍柱子,两人吓了一跳,出屋一看原来是早见过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见着阿珂两人更是笑的不行,阿珂一急,“你们怎么偷听我给知雪讲的笑话啊?十四阿哥您是来讨酒喝的不是?” 十四直起腰来,“喝酒谁还怕了你个丫头不成?快请爷进去坐坐。” 知雪和阿珂让了两人进屋,逗这几个小孩子的笑话阿珂还不多的是,当下卖力表演起来,三人笑到最后只喊着今儿不用再讲了,留着明天喊人一起来听才不算浪费了,十三本来和阿珂不甚熟络,这番下来不禁也喜欢上这个机变百出的女孩,“明儿别人不管,四哥我一定得带来,怕是他一会笑的都比从前几年笑的多。” 十四一边也心有戚戚,“四哥哪里会笑了,我倒真该带他也来听听。” 阿珂听两人说四哥就住了口,十三刚一进屋阿珂就看出他手里扇子上的字和自己信里见过的字如出一辙,倒是更潇洒有力了些,那晚那个人便是他四哥吧,原来那般冷冰冰的人应该也是喜欢过阿珂的,可如今原来的阿珂芳踪杳杳无从寻觅了,自己来了,这又算什么呢? 想罢默默不语。 十四小心看着阿珂的脸色,以为她是累了,便跟着十三回了住所。阿珂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知雪聊了一会,看她睡下了自己便披了衣服出了屋。 她们住处不远就有一个水塘,阿珂百无聊赖的绕着水塘瞎走,累了便折了梅枝坐下来胡乱拨着水玩。身后传来缓缓的脚步声,她懒得回头,这深宫几许寂寞愁怨阿珂是没兴趣知道的,待到来人走近开口,“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阿珂顿觉自己没回头是对的,这里能如此随意的人,怕也只剩小玄子一个了,这里是他的家,其他的人对他来说,不过都是恩宠留下的客人,他想让谁走便走,想让谁留便留。 按她的心思她是不愿小玄子对自己太有兴趣的,却也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无趣,她不想做皇帝的小老婆,又实在需要一个真真切切的后台,好在日后可以预见的风雨飘摇中觅到一个安静之所,这个尺度阿珂还是有信心把握好的。 想着想着阿珂缓缓开口,“饯旧迎新,能消几刻光阴?老来可惯通宵饮?待不眠,还怕寒侵。掩清尊,多谢梅花,伴我微吟。” 念罢回头看向康熙,见他眉头深锁,正疑惑的看着自己,“你多大年纪, 怎么念这种诗?” 阿珂不禁失笑,“吟诗作赋如同君子相交,心到意到便可,哪管年纪呢?” 说罢站了起来给康熙行礼:“皇上吉祥,恕阿珂刚才无礼了。” 颇带怜惜的看着这个通透的女孩,他觉得阿珂根本不像是十几岁,心思太过机敏,不知是福是祸,抬手示意她起身,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水塘走着,康熙只觉今晚在这个女孩身边感到前所未有的静谧,她仿似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气质,什么都不能影响她深远平和的快乐,那种快乐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她就依仗着那未知之地赋予她的快乐,微带着悲悯的俯视着此间众人的爱恨情仇,这众人,甚至包括君临天下的自己。 回头看向阿珂,“过些日子,来朕的身边可好?” 阿珂暗自皱眉,面上却笑着,“阿珂的能耐全在嘴上,皇上一定心里有数的,若是手脚笨了些皇上怪罪,阿珂岂不是天天被您罚了?” 康熙何等样人,听她的意思倒是撇的干净,微笑着也不说破,“旁的事情不用你做,你就给朕磨墨,整理折子,平常收拾收拾书籍就好了。” 阿珂心说不就是秘书吗,总比做你的小老婆好些,跟着小玄子有肉吃,娘娘身边是非多的很,看来自己算是捡着了,立刻一个大礼行下去,“阿珂谢过皇上,就等着做您的大宫女了。” 各位秀女上岗前的最后一天有一场宴会,其实远在这之前各人的去处怕是都已经定好了,像阿珂便依仗着小玄子私下的许诺,更为懒散的应对着日常的学习,得过且过的混到最后一天,才听到竟然还要在宴会上献艺,或许嬷嬷和知雪是说过的,都被阿珂当成无用信息自动过滤了去,到近前了阿珂索性称病没参加,足足的睡了一晚,第二天便听得各人的去处,她总算提起精神专心听了知雪几句话,得知阿瑞去了宜妃姑妈那里做个女官,应该是等到逢年过节的合适场合便指婚了,知雪则到良妃娘娘那里去了,其余几个相貌人品家世出众的姑娘被封为了小玄子的娘娘,阿珂算是宫女里唯一一个被皇上点名要走的,实实在在的又引人侧目了一把。 这种御前伺候的宫女便是连各宫娘娘都不愿得罪的,阿珂暗自赞扬小玄子说话算数,够意思,一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笑眯眯的跟依依不舍的知雪告别,随着被派来引领自己的小桂子公公前往康熙爷的宫殿,走马上任去了。 第十四章 阿宝 阿珂看着前面引路的小桂子心里酸涩的够呛,她还记得自己初来的时候,傻的可以,竟然以为自己是那个书里的阿珂,命运都在自己的心中,按着那条路走下去,至少心里不慌,能想办法明哲保身,如今进了深宫之中,身处权利风暴的中心地带,自古有云伴君如伴虎,看来自己以后更应该小心才是了。 李德全公公充分表示了对阿珂的重视,事事亲自提点着阿珂,其实要阿珂做的事情那天小玄子已经交代好了,磨墨不在话下,整理折子的时候阿珂加倍小心,不该看的一眼不看,按领导的心思摆放好了便是,好在康熙极有条理,本不用她费心多少,泡茶这事阿珂不在行,都由李德全亲自动手。看来小玄子还是很多疑的,平常在屋里的也就是李德全和阿珂,小桂子和另外两个大宫女都在殿外候着。基本上李德全领导,阿珂主内,小桂子几个主外,把个小玄子照顾的眉开眼笑,心情好了不少,直接受益的就是一众皇子,平日极为严厉的皇阿玛如今走了亲和路线,他们都极有眼色的意识到了这个阿珂的重要性。 这种认识一旦形成,看见阿珂想严肃也难了,都是对她和颜悦色,本就和她熟络的几个阿哥更是闲了便往她这里跑,便是平常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见了也笑眯眯的叫自己一声阿珂妹妹,美的她只想告诉蔚蔚自己成了气候,康熙爷一家几十口都对自己这般亲热。本来她有些不敢见四阿哥,不过几次下来阿珂见四阿哥好似没那天晚上的事一般冷静,也就不再躲着他了。 等到最热的几天过去阿珂便听到一个好消息,康熙要去围猎了,她上学时知道北京附近有个康熙草原,想来应该是小玄子去打猎的地方了,阿珂喜的无可无不可,忙完了手里的事就急匆匆的去找李德全。她知道这位李公公是寸步不离康熙的,眼下只得去找他,李德全见她急急的走来忙问她怎么了,待听见阿珂说是想去跟着围猎便笑了,“还用阿珂找来吗?万岁爷早吩咐下了,这会怕是给你骑马的衣裳都备好了,” 阿珂眼睛笑的弯弯的,谢了李德全半天就回去收拾自己想带的东西。 数着手指头盼到了那天,她没心情看随驾的都有些什么人,李德全带着阿珂和另一位宫女坐在康熙后面的车里方便伺候着,再后面应该就是太子跟几个受宠的娘娘,阿哥们有这种机会自然都是骑马展现自己英姿的,阿珂看着似乎是皇子两三个为一组轮流跟在康熙马车旁边的,这会是胤禟和胤祯在两侧。阿珂掀开帘子看着胤禟,“九阿哥!九阿哥!” 胤禟转过来看见阿珂,骑的稍微慢了些落在她旁边,“叫什么九阿哥,喊表哥不好吗?” 阿珂嘘了一声,指指旁边的李德全,李德全看着了心里暗笑,只当没见着她的小动作,阿珂哄胤禟道:“皇上早应允我骑马的,李谙达说都给我备了骑马的衣裳来,不如九阿哥教我,您说可好?” 胤禟想了想,“教你骑马也好,现在却是不行,晚上驻下的时候出来,我带着你慢慢骑好了。” 阿珂连连应着缩回了车里。好不容易待到晚上伺候康熙吃了饭,帐子里只剩太子和大阿哥陪着他,阿珂偷偷告诉了李德全,就掀帘子出来找胤禟去了。 找到胤禟的帐子便进去喊他,见着八阿哥也在里面,一听两人要去骑马微微一皱眉,阿珂心说又来了,自己就看不了他这样皱着眉毛看向自己,像是要把自己融化在他的目光之中一样,轻轻咬着下嘴唇,“皇上是应允了的,李谙达也知道,有表哥照应着一定不会出错的,一小会就回来,八阿哥一起去吗?” 胤禩看她微带羞怯的看着自己,心里也是一软,答应一声便起身,三人也没声张,牵了马就像稍远处的草原去了。 阿珂从未这个时候到草原上来过,白色蓝色的小小花朵在夜幕笼罩下清香诱人,她心下一喜,胤禩和胤禟说的要领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断然拒绝了他们要带自己先骑一段的要求,她只在公园里骑过慢悠悠的老马,眼下爬上马去只记得要夹紧马肚子它才往前跑,手握缰绳腿上微一用力,马便放开四蹄哒哒哒的向前跑去,晚风拂着她的头发高高扬起,显得马背上她的身影更加娇小,胤禩和胤禟也纵马跟上了她。 她觉得自己超级喜欢这种感觉,马也跑的更快了些,这种前所未有的畅快笼罩了她的心,丝毫没注意到前面的沟壑,胤禟为她选的是一匹较小的马,好驾驭但是经验不够,过去的时候阿珂只觉身上一歪就栽了下去,心知已经下去了抓着缰绳更危险,便想着顺势滚落下去好了,一边任命的闭上了双眼。 两人见她掉了下去都是心里一惊,胤禟在她旁边反倒没办法回去,只得急急跳下了马,跟在后面的胤禩眼见她被甩落立刻跟着一跃而下,就那么轻轻的,轻轻的接住了她。 或许当时动作是没办法轻的,只是阿珂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已经沉溺在他的双眸当中,那其中的温柔和担忧,让她觉得一切动作都成了慢镜头,无限的延伸,无限的拉长,长到她恍惚感觉,或许就这么过尽了一生,才是最好的。 前面的胤禟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这一幕,胤禩半跪在地上,紧紧的搂住了阿珂,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处,阿珂的眼里盈盈似有泪光闪着,她的心思胤禟不能懂,似乎抱住她的胤禩也不能够明白,从前世到今生,她的生命好像在这三百年的时光里延长,她爱过一个人,上学的时候那个叫江岚的人学钢琴,她学古筝,每天见过好几次,阿珂父母离世太早,她从来爱惜羽毛,不肯轻易对男生示好,而那个人从最开始每天温柔的送她回家,到后来明示暗示她她只装作不懂,最后他终于接受了另外一个女孩。 她对感情颇有些迟钝,开窍的时候又有些优柔寡断,往往太害怕自己放不下从而干脆拿不起。 后来喜欢她的人,她便只是含笑装糊涂打发过去。过尽千帆,她却只记得最初那一个人的好。 如今上天把她送回了三百年前,遇见了胤禩,她觉得真是如同书中所说,这一生喜欢的怕都是同一类人。 胤禩低头看向阿珂,不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神情迷茫悲伤,他就那样不做声的任由她的思绪游走,很久之后恍然发现胤禟已经骑马走远了,不由心下一片黯然,自己何尝不知道他对阿珂的心思,只是每次见了阿珂,就偏偏生出很多的身不由已。 “你可好些了?没有摔到吧?” 觉察到她的身子好像冷的有些发抖,胤禩低头问她,阿珂慢慢的摇了摇头,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看向身下,见他半跪在地抱着自己,连忙起身看向他的腿,隐隐有血迹渗了出来,她怔怔的看着胤禩伤到的双腿,胤禩哄她道,“不碍事,皮外伤罢了,回去让人上些药一晚上就会好的。” 话音未落便见阿珂的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忙问她怎么了,阿珂不说话,只摇了摇头,眼睛瞅着他的腿哭个不停。半晌胤禩终于暗自长叹口气,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阿珂半靠着他的肩膀流着眼泪,身子瑟瑟发抖,他觉察到了手臂不由紧了一紧,阿珂好一会才收住了眼泪,两人沉默了半天,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等了一会阿珂抬起头看胤禩,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一般,“我送你的小猫,你待它好吗?” 胤禩看她不好意思却强作大方的样子不由失笑,“我对它很好,好吃好睡,什么事都由着它。” 阿珂面上一红,不再做声,半晌听胤禩低低的加了一句,“就是小猫哭的打湿了我的衣裳,我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阿珂懊恼的站了起来,嘴上犹在逞强,“那你为何还小猫小猫的叫它,我不会取名字,八阿哥也不会取吗?” 胤禩在原处坐着抬头,微微一笑,就站起身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你还叫我八阿哥?” 话音仍是低低的,阿珂不理,转身要往回走,胤禩终于拉住她的手,“名字是早想好了的,你送的小猫,就叫阿宝吧。” 说罢拉住她的手也未松开,抱她上了自己的马,在身后搂住她,向着营帐方向慢慢骑了回去。阿珂回了自己的帐子,好在只有她一人住,她在毡子上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会,嘴里低低说声,“管他呢,心动不如行动。”终于面露笑意,轻轻的爬起来,在自己的箱子里翻了盒药膏出来,悄悄的向胤禩的地方走去。 刚要掀开帘子进去又觉不妥,就那么站在原地待了一会,低头便想往回走,正巧他的随侍出来,看见阿珂连忙回了一声,阿珂只好红着脸走了进去。 见他已经换了衣裳,在床边坐着,抬手叫阿珂过去,她垂着头把药膏递了上去,嘴上还在别扭,“让人发现八阿哥伤着了可不是好玩的,快叫人给你涂上养好了吧。” 胤禩只笑着看她,也不说话,阿珂暗恨自己没出息,便跺脚跑了出去。第二天见他骑马走路都与平常没两样自己才放下心来,不愿再去闹着骑马,到了围场她也没了早的兴致,皇上那里没事了她便躲回自己的帐子,谁叫也不肯出去,围猎的那天她方出去站了站,颇有些兴致的看他们追着小鹿獐子一样的东西跑远了,自己便回去坐着看书,听到外面人声鼎沸才钻了出来看。 这围猎似乎是带着些比赛性质的,十三阿哥战利品最为丰盛,其次便是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太子是跟康熙一处的,很明显就是重在参与,两人打些省事的便回了,至于胤禛和胤禩,肯定是隐藏了实力,都不甚显眼,阿珂在一旁看的心里冰凉一片,她差点忘了其中的暗涌,但是自己忽视的东西,却是别人最为重视的。 第十五章 赢得天下输了她 众位皇子猎到的好东西自然都是送给了康熙,康熙叫来阿珂问她喜欢什么,她欣赏不上去这些东西,便由得康熙选了银灰色的狐狸皮毛给她做了件衣裳,感恩戴德的收了便抱了回去,有这个在先其他人也不好再送她什么了。这次阿瑞也跟着宜妃来了,却很少跟康熙待在一处,阿瑞更多的是缠着胤禩和表哥胤禟,见他们打猎回来便问胤禩要礼物,胤禩答应着给她也做件衣服才哄走了她。 谁料晚上吩咐随侍给阿瑞送过去,回来便出事了。那个随侍正是阿珂上次来送药时见到过的,回来跟胤禩说衣裳刚递到阿瑞姑娘的手里她便欢天喜地的走了,待自己转身要回来答复主子的时候,就见阿珂姑娘站在身后的帐子旁边,自己跟她问好,阿珂姑娘理也不理,定定的看着自己的脸一会便扭头走了,脸上可不甚好看,自己不敢瞒着,紧赶着回来告诉主子。 没等胤禩再说什么康熙便招来众人一起吃饭,原本晚上打算在外面烧烤,谁料天上阴阴的要下起雨来,只得作罢,桌上只有康熙和他的儿子们,除了上菜伺候的宫女,屋里就只有李德全和阿珂了,两个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不语,众人吃的不太活络,毕竟成年之后的阿哥便很少有机会再这样和康熙一处吃饭了,没多一会众人便停了下来,康熙也觉得有些无趣,他对儿子们严肃惯了,很难一下调节起来这个气氛,便回头看阿珂,“阿珂今儿怎么这么沉默,莫不是有人惹了你不痛快?” 阿珂头也未抬,屈膝行了个礼,“谢皇上惦记,阿珂没有不痛快。” 康熙笑吟吟的吩咐人撤了桌子,“即是没事不如一处坐了聊天,阿珂是个极会逗人笑的,常听十三和十四说你会讲笑话,怎么来着朕身边这么久一个也没听你讲过?” 阿珂心说这是酒足饭饱拿我找乐子来了,嘴上就答,“阿珂都是自小在江南学来的笑话,高明不到哪里去,不好拿出来给皇上讲的。” 康熙确实来了兴致,“讲!笑话哪管高明不高明的。” 阿珂抬头看看康熙心里暗道这可是你让我讲的,想罢幽幽开口,“还得皇上恕了阿珂的罪,不能因为笑话不雅就罚阿珂才行。” 康熙今儿是铁了心要听笑话,口上只管应着,催她快讲。阿珂清清嗓子,开讲: “说,以前有个侠客叫佐罗,家里是娶了妻的,却每天都去青楼找另外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住在楼上,端的是漂亮无比,若是他看望那女子之时妻子来寻找,他就一吹口哨,楼下的马就会走到窗边等着佐罗,佐罗便一跃而下,骑马就跑,今天他又去看那个女子,进门刚把礼物送给她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听有人敲门,想必是他的妻子又来找他了,佐罗一吹口哨便跳出了窗子,那个女子只得去开门,只见佐罗的马正在门外走廊上哆哆嗦嗦的看着自己,口里说着:你告诉佐罗,外面下雨了太冷,我在走廊里等他!” 讲完别人自然都是大笑不止,却看见一贯以沉着稳重和云淡风轻著称的两个人,四阿哥和八阿哥纷纷呛的咳嗽起来,旁人见着这难得的场景一时竟笑的更甚,康熙似是很久没这么纯粹的开怀过了,一时忘了尊卑有别,只拉了阿珂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让她再讲一个,阿珂摇头道:“再可没笑话了,以后再记起好的偷着给皇上讲就是。” 康熙心里高兴,却舍不得今天这么好的气氛,放柔了声音哄她再唱个歌也好,阿珂偏头想了想,就出去叫人送了琴过来。回来行礼对康熙说,“今儿也没想到什么应景的好曲子,记得小时候听过的一首歌,唱的不好皇上得担待着了。” 一听她要唱歌众人心里都是有些期待的,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尤其渴望的看着阿珂,见她抬手试了试便弹琴开口,音乐声里她的表情有些困惑,声音也随着低了下去: 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烫不伤被冷藏一颗死心,苦苦的追寻茫茫然失去,可爱的可恨的多可惜。 梦中的梦中梦中人的梦中,梦不到被吹散往事如风,空空的天空容不下笑容,伤神的伤人的太伤心。 何必想何必问何处是我家,爱也罢恨也罢算了吧,问天涯望断了天涯,赢得了天下输了她。 挥别的种种挥不去的种种,挥不了被淹没一往情深,忍已无可忍恨不得别人,害人的迷人的痴情人。 也挣扎也牵挂也不是办法,走也罢留也罢错了吗,今天涯明天又天涯,狠狠一巴掌忘了吧。 歌声止了良久,屋里众人皆是脸上一片黯然,半晌过后康熙缓缓开口,“这歌叫什么名字?” 阿珂低低应了一声:“天涯。” 康熙不再做声,沉默一会阿珂站起身来行礼,“皇上可是觉得阿珂唱的不好?” 康熙抬眼看她:“那怎么会?阿珂唱歌自然是极好的,”说着又吩咐众位皇子都退下去早些休息,阿珂也应着出了帐子,低头向自己住处走去,隐约听着后面胤禩开口唤了自己一声,阿珂也只当没听见继续向前走,胤禩像是低低叹了口气,也就由她去了。 晚上阿珂睡不着,听见外面树上有鸟在叫着,一声声唤的有些凄厉,便跑出帐子抬头向上看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树本就不高,又有很多枝桠,阿珂咳嗽两下,鸟声静了静,不一会又哀鸣起来,她略微一想,索性抱着树干爬了上去,待她刚爬到上头见着一只鸟被自己惊的飞起,盘旋一圈便飞的远远的没再回来,她只得试探着踩着树枝下去,倒霉的是一脚踏空便掉了下去。 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阿珂暗道,这次没有一个神色温柔的男子接住自己了,好在树并不太高,她摔的也不太重,只觉得腿上一麻,腰也像是扭着了,她动一动便疼的厉害,阿珂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干脆就坐在地上,脸上一片冰凉,倚着树模糊的睡着了般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没那么黑暗了,又不像是要亮的样子。阿珂缓缓睁开眼睛,就觉得有人正在死死的看着自己,本以为是夜晚巡逻的侍卫,漫不经心的看过去,却是四阿哥站在不远处,面色十分奇怪,一片惨白,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一般定定的望着自己。 阿珂不知道为什么竟微笑起来,夜色里她的声音响起,格外的蛊惑人心,“阿珂怕是不能给您请安了。” 就见四阿哥一步一步走想阿珂,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扶住阿珂的肩膀,手竟然有些颤抖,声音倒是还算稳当,“你。。。怎么了?” 阿珂有些不解,“摔了一跤,坐着歇歇罢了,四阿哥怎么在这?” 胤禛看着她,神情有些恍惚,抬起一只手摸向她的脸颊,她的嘴唇没了平日娇艳欲滴的颜色,转成了病态的苍白,总是透着粉润的脸也被树枝刮破了两道,微微渗出血丝来,他心疼的无以复加,一句话再说不出,伸手将她拦腰抱起,送她进了营帐。 随性的御医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四阿哥的随侍差点没拎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走,见着是御前的阿珂也唬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一会才沉吟着对胤禛开口,“阿珂姑娘受了凉,这两天别见风才好,腰歇歇就好了,倒不妨事的。” 说着吩咐人取了一些药膏,涂在她的脸上,又给她开了些清热止疼的药,让人细细煎了送来。阿珂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她的睡眠原本极轻极浅,就觉得众人都退了胤禛低低的对自己说了句话,“怎么才能赢得她?如果是我,你会怎样?” 第十六章 今夜不醉不还 阿珂得了康熙批准就天天在帐子里躺着,她本就极懒,这回更是捧了本书看,能不动便不动,暗自想着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来住处看过自己了,偏偏就胤禩没到,连人也没打发过来看过,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听李德全说过了今晚便要启程回宫,她不由觉得怅然若失,转了转自己的腰,像是好了些,便慢慢起身想出去走走,刚到门口就撞着了人,忽然觉得会是胤禩,眼带笑意的一抬头,却是四阿哥,手里提着食盒正看着自己,笑意已经稍减了些,让进了胤禛,她今日心里有些烦乱,没像平日那般圆滑的对他说话,见胤禛问了问自己是否好些便坐着不再开口,阿珂索性也坐在他对面,“阿珂有话想要问问四阿哥。” 胤禛抬眼看她,“你可是想问为什么那天我没有去?” 阿珂本想问的更全面一些,不过转念一想有个准确的切入点也是好的,免得问错了话惹他怀疑,便点头应了,胤禛面无表情的看了她半晌,终于微闭了眼睛,转过脸去,“子敏那两天是邀了我前去的,偏巧赶上皇阿玛派我和胤祥去巡视河工,待我回来便知道了。。。八弟和子敏一处喝酒,你定是以为那人是我,当晚看了你写的信,我便知道,你喜欢了他。” 她甚少听胤禛连着说这些话,却没了他平日的头绪,她稍微有些糊涂,但事情经过大概算明白了:两人不知如何机缘下开始通信,却并没见过面,等那个子敏,很可能就是郭络罗家的大少爷,邀请胤禛去府上时,两人认为见面的机会到了,那个可怜的阿珂跑去偷看情郎,看到的却是撞在枪口上的胤禩,一见钟情不说,还写了封赞美他的信,胤禛估计自己也弄不清楚阿珂到底是喜欢写信在前的自己,还是喜欢了丰神俊朗的胤禩,别扭至今。而阿珂甚至还不知道胤禛胤禩的身份,就为了这混乱的兄弟俩闹了出离家出走,还把自己给招了来,现在那个本来的阿珂芳踪杳杳,哪里还能寻觅得到。 她看向黯然的胤禛,心里不由生出绵绵无尽的悲悯,她暗自佩服自己的聪明,揣测得出这戏剧性的前因后果,可是即使聪明如自己,如今也没办法告诉胤禛,阿珂到底喜欢的是哪一个人了。 这种不确定甚至影响了作为自己的意志,她心里是更倾慕于胤禩的,可是看见胤禛这样仍是心痛无比,这种心痛突如其来,让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暗自定了定心神,她抬手拍了拍胤禛的肩膀,“有没有兴趣跟我喝上几杯?” 胤禛就那么低头看着她拍着自己的手,纤细柔软,看了很久才答:“自然是有的。” 便起身让人给自己送两坛酒过来。阿珂笑眯眯地接过了坛子,极满意的拍了几下,胤禛便喊她坐下,却见阿珂神神秘秘的冲自己摆了摆手,叫自己跟着她出去。 胤禛抱了件衣裳给她批好,两人寻了一处平整草地,坐在那里便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了开来。阿珂有时候很喜欢酒这个东西,痛快,一醉解千愁,仗着自己有些酒量硬是一碗一碗的喝个不停,胤禛心里始终有些郁郁,慢慢也没了平日的拘谨冷静,仰头便是一碗酒下肚,见旁边的阿珂面上桃花尽染,便低低的开口,“那天我听到了,你在传杯阁为了八弟唱的歌。” 阿珂笑着转脸看他,“你以前为何不与我见面?” 胤禛竟是一愣,然后便是咽了口酒下去,“你醉了。” 阿珂固执的看他,不说话,这是她唯一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胤禛见她执意要知道终于开口,“是因为我已有了福晋的缘故吧,你不记得自己说,宁不嫁我,也不做了侧室去的。” 阿珂暗自点头,看来这个女孩思想还是很进步的。 一边正要安慰他几句,算是为本尊做些贡献,想必她也不肯见胤禛这般难过,还没开口便见过来了几个人,正是表哥胤禟,随着八阿哥一处来了,几天没见的胤祯也在。 胤祯与这个四哥并不怎么亲热,嫌他太过严肃,兄弟中也只与十三谈的来,待十三竟比自己这个亲弟弟还要好,更是远了几分,今日见四哥没了往常的冷厉,颇有些落拓不羁的样子,微有些讶异,旁边的胤禩和胤禟倒是微笑着不以为意,胤禟问:“阿珂身上好些了便出来喝酒,难道不怕病又重了回宫还得养着。” 就见阿珂扬起脸,嘴里答着:“自然是不怕的,我病全好了。”眼睛却是看向了一边的胤禩,胤禩拿眼看她,嘴角带笑:“既然阿珂想喝些酒便喝吧,咱们兄弟这些天还没好好坐一处喝酒呢,十四弟不妨让个人叫十弟、十三弟一起过来,免得明日落了埋怨。” 胤祯满心喜悦的喊了人去,十阿哥十三阿哥很快便赶了过来,竟又带人抱了些酒菜,阿珂丝毫不以为意,更是大大方方的坐了满意的喝起来,可惜自己酒量和这几位皇子比起来自然是浅的,没过一会便有些醉了,就见她忽的站起,漫天星光在这草原上看起来似是离她极近极近,月光似在她身形边上镶了一圈银色光环,“我会永远记得今晚,不管在哪一个世界,不管我变成了谁。” 眼波流转巧笑倩兮,“你们也要一样记得我。” 此情此景下的阿珂美丽异常,几人似乎都看的痴了,还未开口便听到她唱起了恍若相识的曲调,夜晚的草原中格外悠远孤独: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 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 歌声远,琴声颤,草原上春意暖。 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反复吟唱着这一句,胤祥取出笛子和着她,两个人的身影苍凉绵长,这就是那晚在场的人最后的印象。 这一天也是阿珂来清朝最后的平静,此后争斗,暗算,鲜血,折磨,愈发衬托出今夜的可贵。但是她,从未后悔。 还是从回宫开始说起,刚一进宫,阿珂便经历了来清朝后最为火爆的一幕。 第十七章 要定了你 对阿珂来说伺候小玄子和伺候自己的从前公司的boss是一样的,可能小玄子对自己还要更和蔼一些,阿珂谨遵着本分从不逾越,小玄子也乐得没事逗逗她,这么一来二去时间过的似乎没那么慢,阿珂的气色也更好了些。回来时已经临近冬天了,阿珂从住处去小玄子那里,刚出门没走几步,便见着了几个阿哥们围在一起,隐隐有争吵声传出似的,心里纳闷的走过去一看,暗道这回热闹大发了。 只见明黄衣袍的太子怒气冲天站在中间,四阿哥十三阿哥铁青着脸站在他的两边,对面是胤禩紧锁眉头死死拉着十阿哥的袖子,口里低声说着什么,十阿哥只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竟像是要扑上去拼命一般,九阿哥干脆挂在十阿哥的背后紧紧搂住他的胳膊,十四阿哥身姿挺拔,眉毛扬起,脸正对着十三阿哥,竟也是满面怒容。 阿珂一见这架势本想躲避,可惜一想这阵仗可不是常见的,敌我分明,这竟像阵营形成了似的,自己莫不是撞见了标志性事件?八阿哥十四阿哥像是看见了自己,却没顾得上多看她一眼。阿珂就听着太子火冒三丈的开口了:“八弟想的似乎太多了些!你生母出身如何?莫非自己心里还没有数?子以母贵总是改不了的!贤名又如何?” 一句话夹枪带棍的扫翻了在场大多数人,连阿珂听的都是心下一片冰冷,眼睛猛的看向胤禩,却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仍是皱着眉头看十阿哥,十阿哥似已经气的不行,他手上抓的便更用力了些,九阿哥素来尊敬这个八哥,眼下听太子口出不逊,也是冷冷的盯住太子不放,太子冷笑:“我竟怕了你们不成!老四,你何不告诉告诉这几位弟弟,他们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有几件是我不知道的!” 胤祯却是开了口:“太子这话说的可错了,臣弟几个自是恪守本分,却不知您明里暗里查到了些什么?” 十阿哥挣不开,嘴里更是喊到:“若是有话,便明明白白说出来!太子这么说八哥是什么意思?您和四哥早生了几年,难道这么容不下八哥了不成!” 太子大怒,便要上前来,四阿哥一把抱住太子,看着似对十三阿哥使了个眼色,十三阿哥一边慢慢开口了,“十哥莫急,太子殿下自然不是那个意思,说的却是没有身份便不要妄想,这也有错不成?还是你和十四弟眼里只有八哥,竟没了二哥和四哥?” 话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十阿哥竟是比八阿哥九阿哥都有力些,一下挣了开来就奔着十三阿哥去了,四阿哥像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要去挡住十阿哥,却被他推至一边,仍是扑到了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估计是一看难道这还能闲着不动,便上前拉住,手里倒只拉十三阿哥,碰也未碰十阿哥一下,十三阿哥倒是毫不畏惧迎了上来,这回便乱了套了,八阿哥九阿哥也顾不上风姿仪态,连连上去想拉开几人,急的脸都红了,太子虽然自持身份,也忍不住想冲上前去,四阿哥拉拉他的袖子,两人便站在后面嘴里喊着停手停手,八阿哥和九阿哥柔弱了些近不得身,十阿哥和十三阿哥已经滚在一处,唯有十四阿哥还能拉拉偏架插上一手。 直滚了几个来回,八阿哥九阿哥算是捉住了十阿哥,生生扯了他出来,十三阿哥犹想再补一脚,被十四阿哥敏捷的挡了下去,几人脸上都是一片尘土,不过总算站稳了,太子气顺了些,“打都打了,我说的话还望几个弟弟记住才是!” 四阿哥也沉声开口,“即是臣又是弟,眼下却连体统都没了!还是谨记本分为好!” 说罢拉过了十三阿哥。 太子顿了顿,似乎又要说什么,却忍了下来,一甩袖子带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要走,这一转身,便看见了身后的阿珂,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三个。 太子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他想的是阿珂此时算是康熙身边最吃得开的宫女,为人聪明狡黠,谁也笼络不去她,今日之事不知她看见多少,若是在康熙面前说几句有利于老八的话,定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可眼下又该如何哄她不要告诉皇阿玛?她又是老九的表妹,怎会听自己的话? 身边的老四怎么看着她发愣?十三也讪讪的不开口? 自己只得挺身而出,“阿珂妹妹几时来的?” 平日里阿珂是极为尊敬太子和一众阿哥的,至少在别人看起来是,恭恭敬敬礼数周全,圆滑的几乎直追她的师傅李德全,眼下阿珂却只想抬手给这个太子一个大耳刮子,心里虽然恼火,面上却丝毫未露:“太子爷吉祥,各位爷吉祥,阿珂刚到这儿的。” 太子不信,她根本就是早到了的样子,见她八风不动的也一时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一边的四阿哥倒是开口了,“十弟十三弟还不整理一下,一会齐到皇阿玛面前说明白些,宫里何事皇阿玛不知道的,还指望能瞒过去吗?” 脸转向阿珂:“还望阿珂姑娘先别在我们前面回了皇阿玛,免得皇阿玛更为生气。” 阿珂抿嘴一笑:“阿珂便是想赶在您前面见着皇上怕也是不行的,这会还得到宜妃娘娘那里回话去呢。” 话说到这本就足够应付他们过去了,阿珂本不爱和他们过多纠缠,刚才没躲起来都有些懊恼,可是自己偏偏想着刚才太子口出恶言时胤禩的表情,他只拉着十阿哥不要过去,似乎没听见般,可是双眸里却是暗了一暗,眼里平日的光彩都隐藏了去,只剩下深潭般的黑色,她心里不由痛的厉害,嘴上一个没管住便说出来:“阿珂自然是谨记了宫女的本分的,四爷您放心就是。” 话音刚落便觉得周身一冷,在场几人竟都是惊的没说话,她素日和谁都是一句硬话也无,笑吟吟的哄了别人去,今天竟然这么不冷不热的顶了四阿哥一句,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摆着是听着了刚才四阿哥说的话,大家都暗想着今儿怎么连她都转性了,阿珂见他们都沉默,脸上只做不解状,抬眼微笑着看向四阿哥,脊背挺的笔直,像十四阿哥一般,挺拔的看向胤禛。这一看,便见着胤禛冷冷的看着自己,眼里闪过无声情绪,似乎是震惊,愤怒,伤心,却迅速的消失,然后低低开口,声音只剩下心如死灰不复温般的绝然,“如此便好。” 拉着不甘的十三阿哥随着太子一处走了。 阿珂也未再行礼,看也没看向他们一眼,抬起步子走向十阿哥,查看他脸上伤处,红红一片,微微有些肿了,嘴里只对阿珂说没事,却疼的不住吸气。这时只有十四阿哥还在宫里住着,胤祯胤禟便拉着他一起回了住处,胤禩落在后面,看向默默跟着的阿珂,“何必去惹恼太子和四哥,你还得天天待在宫里呢。” 阿珂仍是低着头,默不作声,胤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紧走一步上前挡在了她前面,抬手要抚向她的脸颊,阿珂直往后躲,却被他拉在怀里,右手托起阿珂的下巴,只见她的眼泪已经一滴滴落了下来,眼睛微闭着把脸扭向一边,不愿让他看见似的。胤禩放轻了声音哄她,“好好的哭什么,可是怕了太子?皇阿玛宠着你呢,怎么反倒吓哭了,就是实在不行,还有我呢,不如出宫去我府上,你看可好?” 阿珂听他只顾着转移话题更是忍不住流眼泪,终于肯睁眼看他,“即是好好的,太子为什么又那么说你,我听了都觉得过分,才想着气气他们的。” 胤禩面色丝毫不变,眼睛温柔晶亮的看着阿珂,“原来是为我打抱不平,你竟是现在开始就向着我了?” 阿珂有些急了,“你还打岔!” 胤禩沉默一下才收了笑,垂下眼睑看着阿珂擦眼泪的手,半晌才低声回答她,“他们说的虽不太中听,却也是实话,你不知道我额娘。。。” “我知道你额娘,我见过她,本是个特别美丽特别温柔特别有才华的女子,你有这么好的额娘,你本该为她骄傲,更该让她加倍的为你感到骄傲才是。” 胤禩似乎愣了一愣,抬起脸便见阿珂一双妙目正看着自己的眼睛,目光如水般清透,牙齿微微咬着红艳艳的嘴唇,说不出的蛊惑俏丽,不由恍了神,两人视线胶着在一处半天,胤禩才微微一笑,“走吧,去看看十弟的脸怎么样了。” 阿珂终于也笑了,“怕是还疼着呢。”便随着胤禩往过走,转过脸去的时候就听他低低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我是要定了你的。” 第十八章 德妃的心思 她的脸瞬间便染透了红霞,只当没听见,快步走了出去。似乎听到后面他低低的笑声,阿珂逃一般赶回了自己住处,也没去书房伺候康熙,只让别的宫女去回了李德全一句,她今天不想过去当值,怕见着这些皇子互相尴尬,也怕见着胤禩,心里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惘然与甜蜜,潮水一般席卷了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不觉天便亮了,她带着些微的傻笑竟是一晚也没睡着,起了也丝毫不觉得累,洗了澡便去了小玄子的书房。 康熙爷今天的心情十分不好,门口的小桂子和一众下人都战战兢兢,低眉顺眼的站在一处,气都似不敢喘了,见着阿珂忙用眼神示意自己小心,阿珂回了一个笑便悄悄进去找李德全。 李德全见着阿珂便吩咐人端了茶水点心,代他嘱咐阿珂送过去,主子心情不好谁也不想见,他自己又得守在前门挡着不让人来见驾,只能指望阿珂了。阿珂会意,接过了盘子用眼色暗示李德全放心,便小心托了走进去见康熙。 一进屋就见康熙正背着手站在窗边,似乎在看着窗外的梅树发愣,阿珂轻轻放下托盘,缓缓往康熙身边走了两步,站定了没说话,目光也随着看了出去。“是阿珂吧。” 康熙低低的问道。阿珂柔声回了句是,还是不说话。康熙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可是李德全让你送点心给朕用的?” 阿珂福了福身,“回皇上的话,阿珂在外面便偷着告诉李谙达了,皇上今儿心情不好,吃不下东西是正常的,谙达却不信,只说皇上您不吃,他便能做主扣了阿珂当月的工钱去。” 说罢抬眼看康熙,“皇上若吃了,李谙达说掏出私房钱给阿珂当赏银,不如您少吃几口,意思意思,回头赏银阿珂分皇上一半就是了。” 康熙终于被她逗的笑了,坐了下来喝了口水,拣起块点心吃了几口,“这回阿珂能得着银子了吧?” 阿珂喜的连连点头,康熙脸上一沉,“朕不要你分的一半银子,你告诉朕,昨儿你见着了是不是?把你看见的跟朕说说,不然朕罚了你一年的工钱。” 阿珂还是头回看见康熙这般严厉的跟自己说话,虽然语气不重,表情却是阴冷至极,她心里一紧,暗想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自己得小心应对着了,当下跪了下去:“阿珂本不该讲主子闲话的,当时可巧路过园子,见主子们似乎有些不痛快,便做主让下人都远远散了,阿珂自己原也是没敢上前的,后来见十爷和十三爷拉扯起来,阿珂心里害怕,一时不知道先回了你好还是先去拉开好,紧着上前走了两步,就见八爷九爷拉住了十爷,已是停了手的,太子爷十分生气,四爷便对其余几位也说,今儿都失了体统,以后要谨记着本分才好,说着便往皇上书房走,这就看见了阿珂站在后面了,四爷便对阿珂说,十爷和十三爷要去整理下再来回皇上您,免得您生气,阿珂想着主子就是主子,拌嘴了让阿珂看见,一会回您的时候见着阿珂还在旁边,难免觉着面上不怎么好看,阿珂便回避了,今儿见了皇上不高兴,想必是知道了主子们吵架而难受,阿珂不敢自作聪明劝慰您,只回皇上一句话,眼下主子们虽然情急惹您伤了心,以后却更会谨记小心避免这种事情的,您自然是希望主子们都顶天立地的,这点小事如何能处理不好,想必用不了几天误会就都解释开了,您却日夜忧心伤了身体,才是最大的损失啊。” 说罢跪在地上垂头不语,心里暗道这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累得自己口干舌燥,康熙爷总该放过自己了吧。 康熙沉默了一会,阿珂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熬到康熙站起身来走向自己,隐约叹了口气,竟亲手扶了自己起来,阿珂怯怯的站住,偷眼看向康熙,康熙见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不由笑了起来,“你不必害怕,朕自然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你口里那几个主子,若能及你一半聪明懂事,也不会这样了。” 阿珂心里松了一口气,小玄子啊小玄子,你可吓死我了你,嘴里哄康熙道,“阿珂不过是有些小聪明,每天说些好话哄得皇上高兴罢了,实际上却只能替您磨墨,主子们做的却是皇上交代的大事情啊,乖巧听话的人多的是,一点都不稀罕,主子们做起差事来都是以皇上您为榜样的,不个个英明神武才怪呢,您教导出这么多优秀的阿哥,还不应该高兴才对?阿珂都觉得皇上为了这个,也该多吃些好吃的,免得李谙达还要扣阿珂的工钱!” 眼下这场不大不小的事情看着便化解了,可阿珂知道底下的激流却是更加湍急,她不愿置身其中,可偏偏有人不如她的愿,天气凉了,康熙吩咐阿珂去给几个娘娘送些冬天里用的东西过去,这宫里赏赐却是特殊时节才有的,平时康熙心情好了想送自己的女人东西,叫下人送去便是,而阿珂作为其身边头一号的大宫女,亲自送去给哪位娘娘,这却是一种恩宠,意思是康熙爷甚是惦记着哪位小老婆,特意嘱咐了阿珂才去送的。 话虽如此,却是几个封妃的娘娘阿珂都去住处转了转,亲切转达了康熙总书记的问候,先是到了德妃娘娘那里,德妃见了阿珂心里一喜,她膝下的十四阿珂到了该选嫡福晋的年纪了,德妃心里暗自盘算,这个阿珂以前虽然名不见经传,眼下却是年轻女孩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颇受康熙宠爱,又未见有封她为妃为嫔的苗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康熙极有可能亲自教养品望了之后拿了当儿媳妇的,这会八阿哥往下的皇子们还都没有正式的福晋,平日里各个提起阿珂不是面上一红,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这阿珂上位看来是迟早的事情,倒不如及早打算,拉拢到自己身边,将来给了十四,却是再好不过的了。 打定主意的德妃亲热的拉住阿珂的手,面上笑的愈发浓了,阿珂看的有些心惊,只听德妃柔声问自己,“阿珂姑娘平日得了空,何不多来我这里坐坐?”阿珂正要开口应付她,就听人说几位阿哥到了,眼睛看过去正是胤禛胤祥,还有小白杨似的胤祯,行了礼便回了德妃,“得了娘娘恩准阿珂还怕什么,日后必常来您这里的,谁要是嫌阿珂烦,娘娘便替阿珂做主好了,可惜今儿还得去回皇上那里,不然阿珂一定央着娘娘管一顿午饭了。” 德妃乐的眉开眼笑,也不拦着她,却笑咪咪的看了胤祯一眼,胤祯会意立刻笑着上前,“没想到额娘这能碰上阿珂,知道的话就早些来了,额娘先坐着,我去送阿珂,可巧有事跟她说呢。” 说着也不管阿珂乐意不乐意,便随着她一起要走,阿珂虽不情愿,可惜看着冷冷盯着自己的胤禛心里有些别扭,便也不再耽搁,只跟在胤祯身后走了出来。 胤祯听阿珂还要去宜妃那里自然更是乐意去,九阿哥和十阿哥应该都是在那里的,两人便一处向前走,没迈上几步就听身后有人追了过来,阿珂回头一看正是胤祥,心里正纳闷,见胤祥神色奇怪的看着阿珂,唤了她回来,胤祯只冷冷的看了胤祥一眼,便先前走了,说是在宜妃那里等着阿珂。 胤祥上前一步小声问阿珂,“你和四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九章 那个人已不在(上) 阿珂心里暗暗叫苦,和你四哥有事的阿珂可不是我,她本与胤祥投契,但上次花园一事有些恼胤祥伙同太子出口伤了胤禩,此时也不想跟他多说,只摇头做疑惑状,说不知道十三爷问的是什么,胤祥见她装傻,眉毛一皱,”你莫要瞒我,四哥之前虽没告诉你自己的身份,待你却是一直上心的,四哥的福晋是皇阿玛指的,他又哪里有办法拒绝了去,见你不悦他便应了你大哥的邀,想去府上见你才是真的,不然你大哥如何请的动他?谁想我们没有去成,便让八哥捡了现成的便宜去!你如今又为何待八哥好?之前与你推心置腹的人,可是四哥不是八哥!” 这话说开了阿珂心里也觉得有些愧疚,她不知为什么,每次提起这些事心口便隐隐紧的痛了起来,想必这身子里本来的阿珂是属意四阿哥的吧,阿珂只得低下眼睛不看胤祥,她这么些年来从未有过哑口无言的时候,此时却觉得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了。 胤祥见她垂头不语却更恼火起来,“你只见到四哥帮了太子跟八哥十哥吵架,就不问来由的顶撞四哥,你可知四哥回去便病了一场?你当我与他们动手。。。”说到这就听出来的胤禛厉声打断了胤祥,“十三弟!” 胤祥见是他便泄了气,看看胤禛又看看阿珂,见两人都沉默却谁也没有走开,便自顾自的走了,阿珂抬头见他,更是觉得胸闷的发慌,低低的对他说了句对不起便转身想走,就听他说了句:“胤祥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阿珂忍不住回头,却见他已经转身走了。 一路心思恍惚的到了宜妃娘娘那里,见着宜妃便开口叫了声姑姑,这是宜妃执意让她改的口,十四已经带了阿珂身边的宫女先过来了,阿珂点点东西便给了宜妃,今天她已无心思哄的宜妃和几个皇子高兴,便称不舒服想先走,胤祯看她脸色不好,便追了出来,一边的九阿哥十阿哥也跟在他身后,齐齐疑惑的问她怎么了,胤祯联想到刚才的十三就有些恼火,“莫不是十三哥方才跟你说了些什么?” 阿珂心下有些骇然,怕这个小白杨再推理出些别的什么,便摇头只说自己不太舒服,要快快送了东西,下午还得去回了皇上才能休息下,这几个人总算放过了她,她便带了宫女给其余几位娘娘送了东西,最后一位是良妃娘娘的地方,阿珂定了定神,不知道胤禩是否还留在这,便走了进去。 其实她本身也是十分喜欢这位娘娘的,良妃生的像是阿珂以前家乡的女子,江南韵味十足,体态婀娜,妙目顾盼,最难得的是有一种清雅出尘的气质,待人和气,平常只待在自己院子里看书画画,阿珂第一次来也是送了东西给她,进门就见良妃站在书桌前面,看着一幅画若有所思,眉眼低垂下来,却似有无尽的风流,阿珂心里暗赞一声好气质,难怪胤禩这般恍若谪仙,原来都是这里继承来的。这会进了良妃的院子见她正倚在榻上看书,看见阿珂良妃便合上书页,招手让阿珂坐在她身边。 阿珂顺从的走了过去,良妃只吩咐宫女收了阿珂送的东西带下去,双眼便含笑的看向阿珂,“胤禩在呢,去后面拿衣裳去了。”阿珂脸上一热,把话岔了过去,良妃也不戳破,只微笑着听她瞎扯,不一会胤禩便拿着件衣裳过来,没等宫女动手就亲自给良妃披上了,眼睛这才看向阿珂,阿珂站起来行了个礼,就见胤禩虚扶了自己一下,阿珂起身觉着气氛有些尴尬,便急着要走,只说该回皇上去了,胤禩低声对良妃说了两句什么就随后也出来,叫住了阿珂。 阿珂见着他走过来,听胤禩说,“临近过年了,街上热闹了些,九弟明儿可要请客的,不如你随我一起过去,之前也一起在街上转转?” 阿珂略略一犹豫,到底没禁住这诱惑。“我哪里是想去就能去的,等我回去问问皇上吧。”说着便急着去见康熙。 康熙见着阿珂脸上似乎都走的红了些,便问她急的是什么,阿珂赶紧行礼,哄着康熙道:“九爷本是阿珂的表哥,阿珂却自小也没得了九爷什么好处,好容易知道明天这位爷要请客,阿珂想不如去打他的秋风,皇上可准阿珂明儿出去?” 康熙笑着看阿珂,却没说同意,阿珂一看还是得下猛药,便苦着脸说:“这可是阿珂的不对了,竟忘了皇上您和九爷多亲呢,哪里舍得让阿珂去吃穷了九阿哥。” 眼泪汪汪的看着康熙,康熙见她这般笑的更开心了,“去吧去吧,不让你出宫倒成了朕不是了。” 阿珂得了旨意喜的无以复加,回了李德全一声就找到胤禩,说皇上应了,明儿可早点来接自己。胤禩只含笑答应了她一声就回府了。” 回到住处阿珂就翻箱倒柜的找出最满意的衣裳,准备明天出宫。结果她的心思丝毫没有白费,马车停在八阿哥家门口,阿珂从车上下来就成功的震住了这几个人,她的衣裳仍是白色的,质料光洁,隐隐能看见周身都是同样白色的绣着云朵样的图案,清晨的风一吹她的衣裙,图案都随之晃动,像是都飘了起来一样,妙的是衣裳袖口领口和裙子下摆都有一指宽的嫩绿色镶边,抬手投足间晃的人眼睛都随着亮了起来,头发用黑色丝带系在一处,蓬蓬松松,似乎要坠落几丝,将能轻轻拢起一般,丝带上都绣着同色的繁复花纹,看着处处随意,却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妙趣横生。可惜阿珂的脸色确实没这么精彩好看了,只因得她看着胤禩身后站着面色难看至极的阿瑞,她在宫里少有见到阿瑞的时候,这回难得出宫却要和她待在一处,心里难免生气,可来都来了再回去岂不是更亏,只得认命般的与九阿哥待在一处,看也不看胤禩和阿瑞二人。 岂料与阿瑞隔了胤禩和胤禟两人她还不肯放过自己,那边已经抬脚走向了阿珂,“我还道阿珂如今站了高枝,就连表哥的生日也不放在眼里了呢。” 阿珂暗想原来是胤禟的生日,脸上便笑到:“阿姐这话可是笑话妹妹了,阿珂本想着我郭络罗家只要有阿姐一个人应酬着便足够了呢,今儿若不是八阿哥相邀,阿珂也是万万不敢随了来的,想必表哥只得您一个表妹就够了,哪里用的着阿珂多事呢。” 胤禟听话引到了自己身上,连忙劝解道:“阿珂说的哪里话,昨儿本想同你说的,却见着你身体不舒服急着走了,后来八哥说已告诉了你,我才放心下来的。” 一旁阿瑞听阿珂说到八阿哥相邀就已经气的头昏了,这会再听胤禟坐实了这事立刻又逼近了一步:“八哥哥邀你不过是客气,你竟也拿出来炫耀?” 阿珂心里生气,脸上却笑的更甜,“八阿哥相邀是客气不假,倒也是实话,阿珂不过略微一提免得您不解阿珂怎么到的,如何成了炫耀?难道阿姐您认为这值得炫耀?” 她素来有气人发疯的本领,阿瑞哪里是她的对手,只气的说不出话来,一边的十阿哥打圆场催着快上街阿瑞也不理,扬手竟像是要给阿珂一个巴掌,却被胤禩一下抓了过去,阿珂心里一惊,她可不想挨这阿瑞的巴掌,紧着退了一步站到了马车一边,阿瑞反倒静了下来,推开八阿哥的手,冷不防抽下了一根簪子狠狠扎向车前的马,力道不知使了几分,那马疼的嘶叫一声冲了出去,竟把阿珂撞的飞向了一边,本以为这样也就停了,那马前正是院墙,竟掉了个头要冲回去,眼看着就要踩向阿珂。 这会谁上前去都已经来不及了,几人紧着冲上前几步,就见着旁边一个人影飞身扑过牢牢的抱住了阿珂,低头伏在了她的身上。 胤禩和胤禟忽然站在了原地,定定的看着那个人。 阿瑞惊的后退一步,像是吓着了。 十四急红了眼睛要冲过去,十阿哥慌忙拉住了他。 那人后面是另一个府门,胤祥站在门前,愣了一愣,也跟着扑了过去。 胤祥后面是两个盛装女子,带着几个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那匹马就那样重重的踩过他的身子,后面的车随后跟着撞上他和阿珂两人,歪向了一边。 胤祥已经死死拉住了马,几个下人反应过来也跟着制住了。 阿珂摔倒在地,头疼的厉害,眼睛却是大大的睁着,看向自己身上的这个人,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咬住了牙却一声没吭,墨染一般的眼睛牢牢的看着阿珂的脸,他似乎已经没力气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的压在了阿珂身上面,汗已滚落下来落在她的脸颊上,和阿珂悄悄的莫名流出的眼泪混在一起。 第二十章 那个人已不在(下) 这里的景色太过平常,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两座府邸青灰色的高墙在她的视线里隔出一片雾蒙蒙的天空,她摔倒在泛白的岩石台阶前,白色镶边的衣裙蝴蝶展翼般的在地上铺了开来。她的长发散乱,面色苍白,可看在胤禛渐渐模糊的眼里,仍是绝色的颜容。 胤祥拉住惊马后交给了下人,转过身扶起了他,胤祯也已经跑了过来抱起阿珂,紧张的上下查看着她:“你没事吧?”阿珂没有答话,微微喘息着看向靠在胤祥怀里的他,他的脸似乎更清减了一些,忽然阿珂的心里一酸,这算什么?他这样毫不犹豫,奋不顾身的挡在自己前面,如果原本的阿珂冥冥中看到这一幕,她该是怎么样的心情? 然而那个人已不在了,她不在,她不再,她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有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了。 门前的两个女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仪态也顾不得了,慌忙扑到胤禛身边,一个尚自镇定,一个已经泪水涟涟,还回头恨恨的看了阿珂一眼,胤祥搀扶起他便往回走,两个女人随在身后,经过阿珂身边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看她,“我没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阿珂只觉得自己在四阿哥面前接二连三的无话可说,在那个年轻女子的锐利眼刀下她低了头,默默不语。待到他们进去胤禩走上前来,“你觉得怎么样?方才多亏了四哥,不然怕是伤到你了。”阿珂看见胤禩觉得更加委屈,但是她不愿在阿瑞面前示弱。她心里拿不定主意该把阿瑞怎么办,阿珂从未自认为是郭络罗家的小女儿,自然也想不到搬出长辈来压制她。 阿瑞也知道自己的祸闯大了,竟连累的四阿哥也受了伤,一边紧紧咬住嘴唇不敢看向阿珂,胤禟急的团团乱转,他根本想不明白阿瑞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怒容满面的瞪着阿瑞:“你也知道害怕了?我等着看你怎么跟皇阿玛交代!” 十四心疼的不行,叫人抬了自己的软轿过来,抱着阿珂便上去催着回宫了。这次阿珂连惊带摔,头昏的厉害,后背也火辣辣的疼,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躺了几天。听小桂子和别的宫女说这次的事皇上知道了怫然不悦,叫了宜妃过来不冷不热的给了她几句话,只让她把阿瑞送回府里住一阵子,让家里的阿玛和额娘好好管教,说是朝堂上又寻了别的由头,很是斥责了郭络罗大人几句,阿珂只觉得窝火,听说康熙拐弯抹角的给自己出了气,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倒暗自盘算着还是小玄子够意思。 她哪里知道康熙这边明确表示了回护阿珂的态度,后宫已然乱了套。 说是都喜欢在过年的时候添个喜事,料定今年过年康熙爷该给自己几个成年儿子指婚了,这郭络罗家的两位小姐是安亲王的外孙女,身家显赫才貌出众,配了皇子正是合适的,尤其是小女儿阿珂,原本名不见经传,进了宫却颇得康熙宠爱,竟然为了她破天荒的斥责了她老爹,赶走了一向受重视的阿瑞,四阿哥更是为了救阿珂伤的七八天没能出门,破了自己作为工作狂的最高请假天数记录。 这么看来若是哪位皇子能抱得美人归,一边证明自己得了皇上青眼,对朝堂形势影响大大增加,一边又能牵制户部吏部一脚踢开的四阿哥,后宫里觉得有希望能为自己儿子抢来阿珂的娘娘,怕是不下一回的梦见得了阿珂做儿媳妇,实实在在的笑醒了。 阿珂就是再聪明,也猜不到这些古人的心思。她觉得好些的时候便起身了,决定到德妃那里转转,人家的儿子为了救自己伤的不轻,这个时候过去应该还能碰上来请安的四阿哥,当然得是他的伤好了。怎么也该说声谢谢,阿珂想她得和四阿哥谈谈了,总不能这么占着人家恋人的身体,不明不白的接受人家的好意,又摆出一副不知好歹毫不领情的样子,她自问不是那种得了便宜卖乖的人。 走到德妃娘娘院子前可巧就碰上了胤禛和胤祥。阿珂赶紧上前行礼,胤祥眼带关切的看阿珂:“身上可好些了?” 她有些脸红,连忙答:“正要过来跟娘娘和四爷说声谢谢,若不是四爷搭救,阿珂这半条命怕就没了。” 胤祥终于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我还是改天再来请安吧。”说着就转身走了。阿珂不知所措的待在原地,看看胤祥的背影,又看看胤禛,胤禛见她这般尴尬就对她说:“不是说了不必放在心上,摔在地上不好好歇几天怎么成?” 阿珂摇摇头,“已经全好了,倒是四爷您。。。”胤禛摇摇手示意她不必说了,“我也养了几天,全好了。平日太忙,当歇歇也是好的。” 阿珂不再说话,她觉得自己见了胤禛总是一副欠了人钱的小媳妇模样,抬不起头。胤禛见她沉默眼睛暗了一暗,便转身想进去院子,阿珂见他要跑,赶紧上前拦住了他。 胤禛颇为纳闷的看向阿珂,她本就学不会古人的拘谨礼仪,心里想着便开口问胤禛:“四爷可方便与阿珂坐下来聊聊? 胤禛只点了下头,阿珂便放心的随着他进了院子,齐齐给德妃请了安,德妃见两人一起进来便瞪圆了眼睛,然后马上收回表情拉着阿珂的手,关切的问了问她好些没有,阿珂乖巧的应对着,胤禛沉默不语,德妃心思也在乱转,颇有些失落的样子。 其实德妃本来属意这个女孩做十四的福晋,胤禛虽然也是自己儿子,可儿子在她这里也分出了亲疏里外,眼下两个儿子颇有些不和气的样子,阿珂这个姑娘无比机灵,又得圣宠,背后还有郭络罗家的势力,她若跟了胤禛,将来万一。。。对自己的小儿子怕是不利的,看着过年越来越近,她便暗暗下定决心,再为自己的小儿子争取一下。 阿珂好不容易应付过去德妃的盘问,就跟着胤禛一道出来了,回了自己的住处,两人坐着相对无语了一会,喝了两杯茶之后阿珂清清嗓子,找了个比较温和容易接受的说辞开口了:“四爷,阿珂有件事不能再瞒着您了。” 说着她转过脸,不敢看胤禛接下来的表情,颇艰难的继续开口:“其实看见您上次那封信之前,我是出了府的,不知为什么,也许是病了一场,也许是撞到了头,我已经前事俱忘了,忘了您,也忘了。。。八阿哥。这事除了您,阿珂是不敢告诉任何人的,我相信您也会帮我保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不是阿珂这个人的。” 胤禛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阿珂终于忍不住看向他:“如果我说,我不再是您认识的那个阿珂了,那么您会怎么样呢?” 第二十一章 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上) “那么您会怎么样呢?” 他猛然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黑暗,静的出奇,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不再能听到,胤禛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自从那天阿珂缓慢而不能抗拒的问出这句话,他便不止一次的梦见她,梦境里一遍一遍的听到她问自己,如果我不再是您认识的阿珂了,那么您会怎么样呢? 那天听到这句话他猛的站起身来,情绪似乎激动的不能自抑,手微微颤抖,最后紧握成拳,一句话没有对她说便出了她的屋子,出去了方才能深深的吸上一口气,他更没有想到会一次一次的梦见这个场景,而且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停的,不停的承受这种折磨。 他就那么坐了起来,垂下眼帘思索着,她说自己前事俱忘,这话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她便是想把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不过寻了个借口不让自己过于难堪罢了,想到这里,这个一向顺风顺水胸有韬略的青年男子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和深刻的哀愁,她想必是不愿意再与自己有任何瓜葛了。 然而这却还不是最坏的,即使她说了谎,那反倒证明她将过去的情分放在了心上,她会介意,会耿耿于怀,会费心思欺骗自己,可是。。。可是,可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 她不再记得江南春夜的湖岸,可是胤禛却记得。 那晚她惊慌失措的跳进了自己的画舫,三两下脱掉自己的外衣藏好,瑟瑟发抖的身体紧紧扑进自己怀里,声音颤抖又强作镇定,“救救我,求你。” 流进自己脖颈后的泪水让他的心软的似乎要融化在风吹拂过的湖水声中。 而追在她后面的人皆是黑巾覆面,竟然像是认识自己一般,齐齐跳进了湖水中,身边没带随从,就错过了了解她背后秘密的最好机会。 而在当时,她见那些人跳入水中遁走便挣出自己的怀抱,连衣裳也忘在脑后,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匆匆逃走了,胤禛愣了一愣,鬼使神差一般不远不近的坠在她的身后,她就穿着单薄的白色绸衣跑到了一所小院的门前,黑暗里一个人迎了过来,看不清面容,只知是个瘦高的男人,似乎很紧张的拉了她进了院子,随后院门紧闭,灯火竟似也没再亮起。 那时候的胤禛,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年。他记不清这个少女的面容身姿,可是她却仿佛牢牢的刻在了自己的心里。暗自派了人打探,却只得知那里住着一位极美的少女,姓甚名谁无从问起,周围的人只知道那个少女生的如海棠花般娇俏艳丽,从不与人打任何交道,偶尔出得门来一次倒是落落大方,骑在马上左右顾盼间倾倒江南无数少年公子,仍是无人知道她的来历。几个年纪大些的仆人随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看得出很是有些功夫,却没有一个瘦高的男子。 第二天胤禛便随驾回了京城,未能前去一探究竟,等到第二年被派了差事再到江南时,他寻到那个院落,已经是人去楼空,听人说已经很有些时间没见到这个少女了。怅然若失的胤禛回了住处,这一年他本就时常想起那个少女,从未清晰过的面容在他的脑海里竟然越发惑人起来,加上追赶她的人竟像是认识自己一般,更添了她的神秘。胤禛拿起她落下的衣裙,提笔写了一封信。只说自己从前在画舫上见过她一面,问她究竟是何人家的小姐,惹上了什么麻烦,如果追她的人碰巧认识自己,他愿意尽自己所能帮助她。 寥寥几笔,他却写了很久,他手下的人没能查到更多的线索,根本无从得知她的去处。他抱起她的衣裳,连着那封信一起放在了她院子里的海棠花树下,用一块石头压住,她的院子很小,房子只有那么两所,后面这个精致些的应该是她的住处了吧,胤禛默默看了很久,便翻过围墙走了。 过了一天江南又下起了雨,他停下手中的笔,只觉得必须回到那个院子,他怕雨水打湿了自己写的信,那个少女便再无可能得知了,似乎还没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赶回了那里,仍是翻墙过去,再看向那块石头的时候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衣裳已经不见了。他匆匆赶过去搬走石头,地上还有一封信,已经略微潮湿了,却不是自己写的那一封。 他就站在她的屋檐下打开了信,满篇漂亮的行书,先是客客气气的说了谢谢,然后说自己只是贪玩出去碰上了坏人,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追着自己,一时害怕便逃到了他的船上,其余的一概不知。到这里便停了笔,也没有任何落款。 胤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她,根本没了平日的沉着冷静。 他知道她没说真话,那晚她的泪水和战栗透漏出了她深刻的恐惧,她藏起外衣把脸埋在自己的胸前根本就是怕让后面的人看见自己的相貌,可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要知道她的名字,她的来历,她还能看到自己留下的信,可是她不在这个院子里,她在哪?他要问清楚这一切,他要。。。他要做什么?他隐隐明白自己的心,却有些害怕,他要带她回京,可是皇阿玛已经指了福晋给自己了,接下来呢?自己要怎么做? 他把能问到的话都写进了信里,仍是放回原处,没有另派任何人看着,他自己几乎是整晚都守在那里,可是她没有来。 天亮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竟然等了一夜,他不想错过见到她的机会,又不想将她的存在告诉任何人,可是公事总是要办的,不情不愿的走了,匆匆忙了一日,晚上又赶了回来,应该是那个女孩来过了,她的回信静静躺在那里。信里说她名字叫阿珂,阿珂,这两个普普通通的字念在胤禛嘴里,如此的缠绵悱恻,继续看下去,她说自己换了住处,偶尔怀念起老房子,便过来看看,碰巧见到自己的衣裳,,便写了回信放在原处了。 胤禛心里一片欢喜,再写信的时候就多了试探的意味在里面。这便得知了这个女孩也是满人,却不愿透露姓氏,胤禛一边几乎问遍了八旗十几岁女孩的名字,也未见到一个叫阿珂的少女。而阿珂写来回信,总是避开自己。 他心下了然,这个女孩是不愿见到自己,或者说不愿让自己见到她。便默默依了她的意思,总是写了信放在海棠树下便走了。而信里的内容,终于如了他所愿,女孩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孤单,她说自己只带了两个随从,每天待在家里很少出门,是有家人在很远的地方的,她不愿与家人相见,却不肯告诉胤禛缘由。 余下的尽是两人的风花雪月般的言辞,胤禛本是不善言辞的人,此番似是把这些年的热情都倾泻在了给她的信里,只是不敢告诉她自己的真实姓名,阿珂竟也不问,她充满了深闺少女寂寞岁月里偶遇知音的欢喜,随着胤禛填词作诗,随着他谈古论今,甚至有一次听到胤禛说外面的荷花开了,第二天她竟似也跑出去看了荷花,还夹了一页花瓣在信笺中。 那片花瓣被胤禛拿在手中看了良久,终于回信表明了心意,又道自己本是家住京城的,眼下父亲交代的事情办好了,过两日便要启程回京,日后他会写了给她的信,派最为可靠的人快马送来,再等到她的回信送来,带回京城交到自己手中,这样下来便会等上几天,问她是否愿意。 她的回信便迟了一天,却还是到了,只问他家里可有妻妾,他的心便那样沉了下去,终于还是来了。 第二十二章 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下) 知道后阿珂的信再没有来。他写了长长的信件放在那里,家里的亲事本就是早些年父亲所定,他不能预见自己有一天会认识她,他也不能休掉自己的妻子,他更不能委屈了阿珂。那封信就那么寂静的躺在原处,两天了,阿珂甚至没来取走它,她不愿再看见自己的心意了,竟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自己。胤禛终于认清了这一点,默默的等了两天便回了京城。 这次回宫之后,很快京城就传出来四阿哥竟是比原来还要冷厉几分的样子,杀伐决断毫不手软,一丝情面也不愿留给别人,脸上看着连一丝笑都没了,底下偷偷叫出了冷面王的名头,胤禛心里是知道的,可是他笑不出来,拿过纸笔的时候,看见花树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时候,甚至朝堂上的对答,吃饭的间歇,行走之间,他都忍不住想到阿珂。即使料定了她生了气,不肯再理自己,仍是找来了胤祥,他不愿相信别人,可派自己的人过去难免会被人注意惹出事端,听了胤祥要去泰山,便托他送去自己的信,详细的交代好了便在家苦等回音。 好些天之后胤祥终于回京了,顺利的带回了一封让他欣喜若狂的信,很短,他足足把自己关在书房看了一晚。她仍是没问自己的名字,却肯告诉他自己家人就在京城,过不了多久便会接她回京了。第二天一早他便告诉胤祥再派那个手下过去,带了他的回信,信里言辞恳切的问了她的姓氏,这次回信竟然来的很快,只有草草几个字:“郭络罗氏。” 胤禛便首先想到了宜妃的娘家就是郭络罗氏,难道郭络罗家除了阿瑞,还有一个女儿叫阿珂?他没有声张,却暗自留意了明尚府的动静。果然没过两天便派出了一队人马下了江南,神神秘秘的接回了一个女孩藏在后院,也未惊动太多人,想必就是阿珂了。 这些大员的府邸几乎是个个有势力的皇子都会安插卧底进去,胤禛也不例外,郭络罗本是宜妃的娘家,立场坚定的站在了八阿哥九阿哥的一边,胤禛不声不响的在手下的接应下翻进了阿珂的院子。郭络罗家虽不大肆宣扬自己的小女儿回京,看的出来倒是极其关注阿珂的,院子里竟也投其所好的种了一片海棠。 他悄悄的把信藏在盒子里,埋在一颗海棠树下,搬了石头压在上面,便悄悄走了。 今晚过去了,又强自忍耐了一晚,他再次潜了回去,果然盒子里躺着阿珂的回信,抵不住思念般写了很多,她说自己总忍不住想到他,可是至今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提也未提他妻妾的事,隐隐透露出无奈和不知所措,她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女孩,眼下已经是乱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从前不愿回京,如今却回来了,想必也是为了自己的,胤禛心里不禁一软,当晚便写了回信给她,提到府上的子敏,应该是阿珂的哥哥,本就邀他再过半月来家里做客的,到时阿珂自然就会见到自己的。他不忍心告诉阿珂自己真正的身份,四阿哥府上已有一妻两妾,孩子也已近两岁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到了约定的那一天,皇阿玛竟然派了自己和胤祥出去,走的太过匆忙,他也没有时间知会阿珂。想着过两天便能回来,到时再写信给她解释。 可是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赶到她院子里,她的信已经待在盒中,看了她的信,胤禛心里一片冰冷。他没有来赴约,子敏却邀了别人坐在园中喝酒,阿珂原本很少出屋,那天想必是故意去了园中子敏处,见到了那个人,一切都变了。似乎仍是没人告诉她,那个人是谁,可阿珂对那个人似乎极为倾慕,信里对胤禛说,定不会进宫选秀,他若真有意,便弃了此间繁华,两人一处浪迹天涯。 胤禛带着那封信回府想了很久,如果这个诺言是许给与她通信已久的自己的,为何她从前不曾说过?还是她对今天来赴约的这个人一见倾心,加之以为是自己,对她本就有了感情,她便允诺这个人,愿与公子浪迹天涯? 身边的人回话,那个人,竟然是八阿哥。他便烧掉了本要给她解释的回信,重新写了一行字,“不是我,抱歉,既是如此,依你便是。” 而当自己将信放在她院子里时,便听说她已经与府里闹了起来,她不肯进宫,只问子敏那天与她一处的人是谁,府里不知为何,都没告诉阿珂那个人是八阿哥,胤禛虽有些纳闷,然而他心里一片失落,只把信放在那里,想着等府上寻回了阿珂,她自然会看见回信,到时看她如何反应。他没有丝毫把握,只觉得喜欢了阿珂便更觉凄惶,他怕她告诉自己,喜欢的人是八阿哥。而自己是不便在城里公然寻找阿珂的,幸好等了两天,传来了尚云和她的丫鬟带回了她的消息,可是她却迟迟没有给自己回信。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后寿宴上却见到郭络罗家的小女儿高调亮相了,她聪明骄傲却内敛,哄得太后和皇上十分喜爱她。却不知为何她的姐姐阿瑞和她关系这般不好,她明明被激怒了却应对的得体而圆滑,等她抚琴唱起了那首震惊四座的曲子,胤禛也愣愣的看着光芒四射的阿珂,他心潮似海水般起伏,他知道阿珂是灵秀的,但他竟从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才华,他仔细审视着她的面容,艳丽的颜色让她看起来这样的动人心魄,牢牢的牵动了所有人的目光。 乱了方寸的胤禛只得暗暗留心她的行踪,得知她带着尚云出了府,他也带着胤祥跟了上去。尚云是这一年投入郭络罗府上的,见两人走进了秦楼,其余两人便从后门也走了进去。关先生却是自己手下的人。见阿珂一身男装打扮,手里摇着的扇子大大的写着虫二两个字,他不由失笑,却更为着迷的看着她的脸,几度梦回中,他便幻想着,有一天真真切切的看清她的脸,与她当面的谈天说地,与她。。。她不敢再往下想,只低声告诉胤祥,这个便是阿珂了,让他去说破她扇子中的典故,再当面结识一下,阿珂误以为胤禩是自己,又那般倾慕于他,让他有些赌气,他想知道,初见了自己,阿珂会是什么反应。 他虽没告诉阿珂自己才是和她通信的人,却说了自己的身份,就见着阿珂神色奇妙的看着自己,他的心跳莫名就快了起来,真真正正认识了阿珂之后他更加着迷,似从未想过,她竟然是这样。。。这样的姑娘,他想不出太确切的词语去形容她,听她弹琴唱歌,听她调侃别人,终于按捺不住再次翻墙进了她的院子,终于见到了她的回信,她让自己喊她出来,她要对自己说什么话? 他不想着这么见她,似害怕她知道了是自己,不是八阿哥后,仍是会喜欢八阿哥。 转身要走的时候,就见到了她单薄的身体矗立在晚风中,看着自己。 那一刻他便被这动人的神色蛊惑住了,他与她一处喝酒,他忍不住常常去她的院墙外面站上一会,他看见她危险时来不及想任何事情就挡住她的前面,直到,她对自己说,她不再是那个阿珂了。 这些天来他没有一晚睡好,总这么一次一次的惊醒。她问自己会怎么样,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她不是那个阿珂了,自己会怎么样。 可是,可是,如果她不是阿珂,这个动人的女孩,她又是谁呢? 第二十三章 挑战一下太子(上) 想到这个问题胤禛忽然心头一动,她说什么?她说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是那个阿珂?这是什么意思?原来的阿珂总是藏起来,自己只在慌乱间抱住过她一次,从来就不知道她真正的相貌,而现在这个阿珂,她说从前的事情她忘掉了,又忽然变的这般聪明圆滑,根本不像是从前那么单纯固执。 而且。。。而且还有不对的地方,从前自己的手下打探到,阿珂在江南出门都是骑马的,这个习性的少女在江南应该不多见,想必不会有错,而现在这个阿珂,她在草原上骑马摔伤了,那晚探听到的消息,她一上马便摔落,根本不像会骑马的样子,本以为是换了马不熟悉,加之她哪次骑马自己也没看到,所以当时没想,再有,上次见到她的回信,她的字秀丽逼人,不是阿珂原本的行书,是自己叫不上名字的字体,也是没思索的时候,见到她在身后,便忘在一旁,眼里全是她,全是她。 莫非。。。真正的阿珂另有其人? 可是现在这个女孩又会是谁?真正的阿珂哪里去了?写信给自己的人想来是那个阿珂了,因为这个女孩疑惑的神色不像有假,那么阿珂,自己的阿珂,是从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是见到胤禩之前还是之后? 现在这个女孩,她喜欢的是胤禩? 想到这个少女喜欢胤禩之后他只觉得心里更痛的厉害,原来的阿珂从未给过他真实的观感,那场恋情似梦幻般,而眼下的阿珂,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娇俏艳丽,无比机灵,他听到她唱的歌,他为了救她而受伤,她带给自己真真切切的喜欢一个女孩的感受,而这个女孩,喜欢的是胤禩,是胤禩! 他只觉得自己想通了一个问题,不料这个问题解开之后,又牵扯出来千百个问题,只绕的他思绪从未有过的混乱。抬眼看向窗外,天竟又亮了,想到自己从前也曾这么等过她,直等到天亮,他不觉心中酸楚。 门外有人过来了,应了之后便进来了一个女子,正是上次见胤禛去救阿珂便拿眼瞪她的年氏。见胤禛略带疲惫的站在地上,便走过来喊人替他换了衣裳,胤禛始终若有所思的随着他们伺候,梳洗过后他毫无心情吃饭,直接上了马车,直奔宫里去了。 阿珂正待在宫里,她根本没料到自己几句话有这么大的效果,自己还未说完,就见四阿哥站了起来拂袖而去,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她有些莫名其妙,却感到他似乎是生气了。只得不再去想,等有机会好好劝劝他,眼下她见着康熙召了几个大臣一处议事,自己便懒懒的回了住处。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慢慢走到院子前,就见里面的花上树上门前,都挂了疏疏落落的彩色灯笼,光线鲜艳而柔和,晕染的院子里朦胧一片。这片光影里,胤禩正侧身站着,阿珂刚一走进,他便转过脸来。 阿珂有些迷惑,又有些感动,这个景象让她想起了从前的彩色霓虹下,自己在现代的那段好时光,只是那时的景色虽然更美,却没有这么一个温柔似水的男子,为自己布置这番,等自己回来。她缓缓走上前,低低叫了声八爷,便不再说话。 胤禩见她似有些困惑,笑意更浓了:“阿珂莫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可听说今儿有人过生日了。” 她心下恍然,原来是阿珂的生日,虽然不是自己的,她却还是心里一跳,脸上不自觉的红了,“烦劳八爷还记得,阿珂自己倒忘了,您来给阿珂过生日,得请您喝一杯了。” 说着便笑盈盈的请了胤禩进屋。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阿珂不解的看胤禩,他就那样云淡风轻的笑着,拉住了自己的手。 她面上更热的厉害,却没有挣脱,就随着他拉自己进屋。 阿珂没有看见,院外胤禛似乎是不经意的走了过去。 她在屋里找出了茶沏上,嘴里低低的道:“我说的倒不是一杯酒,我这里没有,只能请您喝杯茶了。” 胤禩接过茶放在桌上,拉过阿珂,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脖颈,动作暧昧的让阿珂不由后退一步,他见她有些羞涩便不再逗她,拿出一条红色丝带穿了几个珠子编成的项链,下面的白玉坠做成小小的柱子模样,上面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他低低的声音响起,“这本是一对儿的,另一个在我那里。” 抬眼看看阿珂,便想哄她过来为她亲手戴上。 阿珂忽然有些慌乱,她只觉得这条项链代表的意义有些重大,有些害羞,又不想断然拒绝,她经受不住这个自己看了一眼便放在心上的男子这般蛊惑,便伸出双手接了过来,笑眯眯的藏进怀里,“一看八爷送阿珂的便是好东西,我得藏好才是。” 胤禩只笑着看她,她终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你若有一天想好了,再戴上便是。”他伸手轻轻理了理阿珂的头发,“我是先来的,怕是一会你这里就热闹了,九弟十弟都得过来,十四弟却是得晚些了。” 话音刚落十阿哥就兴冲冲的大跨步走了进来,“ 我还道谁在外面挂了些彩灯,原来是八哥早到了。” 说着笑嘻嘻的看阿珂:“过生日竟也不请我们喝酒!不过阿珂倒有个好表哥,九哥代你在闲上北楼摆了一桌,眼下只等你去便是了。” 阿珂不解的望了望胤禩,胤禩只笑:“十四弟就是去请求皇阿玛了,等他回话,咱们再一道出去吧。” 阿珂心说来清朝的几个大事都跟过生日有关,今儿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嘴上就答应着,一边进去换了衣裳,刚一出来,就见康熙站在屋外,正对几个儿子说着什么。 第二十四章 挑战一下太子(下) 阿珂上前行了礼,康熙含笑注视她,“老十四竟也不顾朕有事在忙,就急匆匆的进去了,我还道什么事让这小子急成这样,原来是要给阿珂过生日,今儿朕也借着阿珂的光休息休息吧,一道去老九那坐坐,吃穷他再回宫好了。” 几个人连忙谢恩,收拾妥了就出了宫,直奔闲上北楼就去了。胤禟却是在楼上留个了包间,布置好了只等阿珂过来,谁料皇上也跟着来了,唬的他赶紧让底下的人都小心伺候着,三楼的人都清了个干净,只留的皇上这一桌,方才进来,康熙今儿兴致很浓,打发人去叫了其余几个儿子都到了场,阿珂拿眼一看,从大阿哥到十四阿哥,十分齐全,一个不落。皇上喊了阿珂和太子坐在自己两边,这座位排的让阿珂心里直发抖,再三推辞,康熙不以为意,直接拉了她坐下,阿珂战战兢兢的坐了,不再说话,康熙也不难为她,只与自己的儿子们谈笑风生,她便埋头吃饭,半晌康熙转脸看她:“阿珂这会吃好了吧?” 见她点头康熙笑的更深:“今儿没来得及送阿珂礼物的,明天都赶快补上,若不是她你们哪里吃得到老九这么好的酒菜。” 皇子们忍不住笑,纷纷答应着,康熙给了李德全一个眼色,李德全便吩咐人从车里拿出来一个大大的木盒,打开一看,是一卷红色的丝绸样的东西,色泽艳丽又极是柔和,晃动间微微有红色光芒流转,康熙满意的看了看,“这般红锦天下间怕只有这一块了,今儿给阿珂,权当提前送你嫁妆了,若是将来阿珂嫁人,便拿它做了衣裳穿着出嫁吧。” 说着一边看向胤禟:“今儿老九做东,散了之后送阿珂回府住一晚,明儿再接了她送回宫,不可出了差错。” 胤禟答应着,康熙便带着李德全回了宫:“不打扰年轻人一处热闹了,阿珂明儿休息休息,天黑前回去便是。” 这边康熙一走,一众皇子便有些沉默,互相之间也不甚和气,怎么饮酒作乐。齐齐看向太子,太子清了清嗓子:“难得兄弟一处坐了,这会走也只是白白便宜了九弟。”说着看向胤禟,“九弟不可留了好酒藏私,都端出来吧。” 胤禟应着便吩咐下人上酒,这十几号人便齐齐喝了开来。阿珂看着有些发傻,正愣着太子转过脸看阿珂:“阿珂妹妹不是极会唱歌的?今天是不是也得来一曲?” 阿珂心说好啊,原来这太子拿我当个唱曲取乐的,一瞬间似乎深刻理解了孙悟空知道自己官拜弼马温时候的愤怒,还没等她开口,十四阿哥便一旁接了话过去,“皇阿玛知道了怕是不会乐意的。” 言罢挑衅般的看向太子。 太子也不动声色的冷笑:“我就知道什么人都是向着老八的,若这话是老八说的,别说十四弟不会搬出皇阿玛,阿珂怕是这会也早应着了吧?” 阿珂心里恼火至极,这个太子怎么总跟胤禩较劲儿,她少了些耐性,便站起身来回太子:“太子爷也好,八爷也好,阿珂自然都是要敬着的。只是八爷平日待阿珂宽厚,阿珂见了八爷才敢放松些,太子可是冤枉阿珂了。” 听罢太子忽然收起了不悦,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阿珂:“这么说来你是愿意唱个歌了?对了,我还真想看看阿珂穿了那红锦做的嫁衣,不如明儿我回了皇阿玛,你嫁我好了。” 这话一说在座的人都变了些脸色,阿珂见事情似乎要往自己控制不住的地方发展,忙回了一句:“阿珂肯定没这个福分了,不如红锦送了太子爷,太子爷再娶个合适的小姐做侧妃更好。” 太子站起身来,施施然走到她身边,探究的看着她:“你竟不愿意嫁我?你要嫁给谁?嫁给待你宽厚的老八?” 阿珂起了前所未有的怒意,直起身来定定的看着太子:“不敢隐瞒太子爷,阿珂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若是高攀不上八爷,余下的阿珂便嫁个贩夫走卒也是可以的。” 闻言太子就怒了:“你要嫁老八也得问皇阿玛愿不愿意!你竟把本太子比成贩夫走卒?也不愿嫁我?莫不是跟了我还委屈了你?还是。。。”眼下不怀好意的看向阿珂:“你早跟了老八了?” 周围的几个人见两人争的离谱,几个担心阿珂的,连忙凑上前来想要劝开太子,十阿哥气的面色一变,胤禟心里叫苦不迭,拉住了十阿哥,又低低劝了阿珂两句,胤禛胤禩倒是坐着不动,十四冷笑一声走了过来:“臣弟也不敢隐瞒太子殿下,我倒是早回了额娘,要阿珂做福晋的,太子爷若是不信,大可以等到过年时再看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而后齐齐看向十四,胤祯面露得意,八风不动的站在那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阿珂心里一惊,这十四阿哥怕不是开玩笑的,只是这个场合他怎么就说了出来?阿珂暗道自己二十好几根本不可能喜欢他,眼下他替自己解围,又不愿伤了胤祯的面子,只得看向胤禟,“各位主子恕阿珂失礼了,表哥能否差人送阿珂回府?” 这时胤禩终于起身说话了:“我送你。” 短短三个字,立场坚定,太子本来注意力已被这个一向不甚拿自己当回事的十四吸引过去,这会又满面怒容的看着胤禩:“八弟果然不负我所望啊,只怕这些都是你妄想的,最后一个也得不到!” 说罢拦在阿珂身前,“我自会回宫禀了皇阿玛,今儿要回府,也得是我送你!” 说着回头看向身后的几个兄弟:“今儿谁跟我争,不如一并去见皇阿玛,连这太子之位也一同争去好了!”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众人齐齐一愣,胤祯恼怒的盯着太子,就要上前来,胤禩轻轻咳嗽一下,面色不改的看着阿珂,却未说话,胤祯便站在了原地。她心下一沉,今日这个太子算是不能放过自己了,还没想到怎么顶撞他几句,目光已经不自觉的看向始终沉默的胤禛,她想知道这个时候,他是继续明哲保身唯太子之命是从,还是回护自己,却看见他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喝酒,眼睛竟连抬都没抬。 阿珂有些愠怒,这会倒是一个人都帮不上自己了,她看看挡在前面面沉似水的太子,再一联想到他这会也忘不了刺胤禩几句,终于冷笑起来,决定彻底挑战一下这个太子,大不了一死就是,没准自己还能回现代去。 于是面上带着笑:“太子若是能把阿珂连同太子之位一起让贤,阿珂倒是十分乐见其成的。” 太子一听勃然大怒,抬手就把她提在面前,阿珂虽然做了必死的准备,却不想让这个太子抓小猫一般提着自己,挣一下没挣开,便低头去咬太子的手。 太子哪想到一个大员家的小姐这般粗鲁,竟张口便咬人,没提防被她咬了个正着。她是咬住便不松口,疼的太子没忍住低呼了一声,将她甩在身后。阿珂正正摔在了胤禛椅子前。 坐在地上看着胤禛仍是不紧不慢的喝酒,连一个眼神都欠奉,阿珂心里有些恼火,索性把气全出在了紧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太子身上,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太子已经防备这个看似圆滑机敏实则凶悍绝伦的女孩了,哪里能让她打到,敏捷的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虽然没打着,这个未遂的耳光效果却无疑是巨大的,满屋的人都低低吸了一口气,太子自幼上位,皇上万般宠爱,其余皇子望尘莫及,这番如果被一个女孩给打了,怕是她连命都没了。 胤禛终于装不下去了,刚站起身来要给她解围,一边的胤禩也紧走两步上前,从太子手里拽过阿珂,一个看似使足了劲儿的耳光便打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惊情绝世(上) 她的脸很快就红了起来,垂头不语。胤禩轻描淡写的看向太子:“阿珂年轻不懂事,惹怒了太子,臣弟自会好好管教,今儿打她这一下,若是您不满意,明天臣弟自会去殿前请旨,由皇阿玛发落她便是了。” 说着行了个礼,弯腰抱起阿珂走了出去,一旁丢了个眼色给胤禟。 胤禟会意,连忙上前说了一番好话,哄走了气的半死的太子,又送了其余兄弟出门。这边胤禩抱着阿珂也没坐马车,就这么向前方走去。阿珂倚在他怀里,手勾住胤禩的脖子,不看他也不说话。胤禩低头看她:“可是打疼了你?” 阿珂摇摇头,不做声。胤禩哄她道:“若不然太子怎会善罢甘休,待会让你打回来好了。” 阿珂还是摇摇头,不声不响的看向前面。胤禩想了想:“这下堵住了他的嘴,明儿见了皇阿玛也没人能再说什么的。” 阿珂还是不说话,恍若没听见一般。 胤禩也不再说话,轻轻抱她走着。半晌阿珂忍不住了,低声开口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胤禩笑着低头:“我带你回家可好?” 说完顿了一顿又开口,那低低的声音就在阿珂耳畔响起,“回我家。” 阿珂的脸更红,吓得连连摇头。胤禩笑得更深,脚步也跟着快了起来,不一会便抱着她到了府上门前,阿珂看着这个地方微微有些恍惚,她不自觉的想到,那天正是在这里,自己被阿瑞害的摔倒在地,险些被马踩死,有一个人紧紧抱住自己。。。正想着就见胤禩的眼光定定的望着前方,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还是那天的台阶前面,胤禛独自站在那里。 他的脸正在一片阴影当中,又像侧着脸没有看向两人,阿珂看不清他的表情,光影闪动间胤禩的脸竟像是也模糊了,似乎过了很久,她抬手拉拉的胤禩的衣裳,“还不进去吗?我累了。” 声音虽低却清楚的回荡在两个男子的耳畔,胤禩看了看阿珂,就这么抱着她转身走进了院子,两人都没有再回头。院子里的人见自家主子抱了个美貌少女过来,都暗自留心着这个可能上位的准福晋了。阿珂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胸口,小声问他:“八爷可有夫人在家?” 胤禩不答话,直抱了她进了书房,把她放在了一个软榻上,眼睛里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你若留下来便有了。” 阿珂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留下我,八爷可不许再要别人了。” 她的目光闪闪,像是狡黠的猫一般,胤禩心头一动,便挨着她坐下,“若得了你,我自然不要别人。” 阿珂转脸看看他的房间,十分雅致简洁,站起来跑到书架前看了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胤禩:“我的小猫哪里去了?” 胤禩站起身来出门去吩咐了几句,不一会便有个随从抱了小猫进来,阿珂弯腰眼睛亮亮的看着小猫,这小家伙早已不认识她了,长的胖乎乎的十分可爱,阿珂不抱它,只笑着逗弄一会便放它走了。没留神胤禩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我照顾的你看可还满意?” 阿珂眼睛转了一转,“我困了。” 逗胤禩似的把脸凑过去,“养足了精神明天还等八爷带阿珂出去逛街呢,不早点睡怎么成。” 胤禩躲也不躲,就看着这张柔软粉嫩的脸儿靠近,目光流淌着河流般的温柔,“怎么办,我可没有客房给你睡了。” 阿珂终于红着脸说不出话了,只听他又说,“我的房间给你住好吧,可怜我今晚要睡书房了。” 说着也不送她,叫人了来带她去自己房间睡,便在阿珂身后关上了门。 胡乱把头发拢住,她便躺在了胤禩的床上,静静的看着胤禩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床也不够温暖柔软,可是她觉得无比安心。迷迷糊糊的睡了没多久,又醒了过来,天黑的墨一样,似乎是要进了午夜,阿珂一丝睡意都不见了,爬起来,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又走回了胤禩的书房,却是仍然亮着灯的,门口有一个年轻人站的笔直,正拿眼看着阿珂。阿珂只是想来看看胤禩,却未想到他的随从还跟在身边,微微咳嗽一声,只觉得尴尬无比,便转身想走,听得身后门响也不敢回头,只站在了原地。 半晌胤禩才开口:“萧山,你先回去吧。” 那个男子低声答应着便退开了。阿珂低头站在那,正在懊恼就听着身后的脚步近了,却是胤禩走到了自己面前,“睡不着?” 阿珂重重点了点头,胤禩忽然又笑了起来,似有春风拂过她的脸颊,他拉着自己的手缓步走进书房,阿珂也不客气,便搬了椅子坐在他书桌边上,盯着看他写字。他习得应该是柳体,阿珂自己的字是大学老师教的,写的也很是漂亮,却没有他这般风骨,不禁看的入了神。 好半天回了神,就看见胤禩正看着自己,阿珂便问:“八爷怎么这般看着阿珂?” 他没回答,却若有所思的问道:“我送的坠子你还是不肯戴上?” 刚问完屋子里的空气就似凝固了一般,两人都是很久没有开口,窗外的天色好像更黑了一些,夜已经深了。她抬头望着这个真真如玉树临风般的男子,思绪像是前世今生转了一个来回般久远,往事如烟啊,如今她终于迷失在这梦幻般的时空当中,爱上了这个人。 “八爷可有琴在书房?”半晌阿珂才开口问。“你是要唱歌?” 胤禩问她,一边牵着她走到了旁边的屋子,桌上正放着一面筝,阿珂跑去前面坐着,“唱的自然比说的好听,八爷会弹琴?” 胤禩摇了摇头,“这些我是都不会的,看书写字罢了,这个就是摆着好看。” 阿珂低头看着这筝,虽然自己不算太懂,也看得出它通身贵气,不似凡品,转脸看了屋子别的摆设,却没有更多的女孩习气,暗自放下心来想到,总算不是别的姑娘留下的。垂下眼睛想了想,胤禩也不说话,只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看阿珂,就见她无意识的拨了拨琴弦,便开口唱到: 世间种种的诱惑,不惊不扰我清梦。 山高路远不绝我,追踪你绝美的笑容。 登高一呼时才懂,始终在为你心痛。 俯首对花影摇动,都是东风在捉弄。 世间种种的迷惑,都是因你而猜错。 水光月光又交融,描述这朗朗的夜空。 生死到头的相从,似狂花落叶般从容。 当一切泯灭如梦,就在远山被绝世尘封。 啊。。。水光月光又交融,描述这朗朗的夜空。 生死到头的相从,似狂花落叶般从容。 啊。。。不扰我清梦,啊。。。泯灭如梦。 啊。。。都是东风在捉弄,啊。。。像落叶般从容。 这深沉的午夜里,她清亮悠扬的歌声如同泉水一般漫过了他的心头,一曲唱罢,她拿出那个玉坠,轻轻握在手心一会,不再看他,却珍而重之的戴在了脖子上,藏进衣裳里,整个动作缓慢的如同宣誓一般,胤禩沉默而温柔的看着他,可是阿珂心里想,胤禩,你永永远远也不会真正懂得,我允诺你的,究竟是些什么。 第二十六章 惊情绝世(下) 天光熹微,他终于走上前来,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上,阿珂迅速闭上了眼睛,忍不住的泪盈于睫,她已经孤单了太久,恍如隔世啊,终于见到了宿命里的归途。良久她才睁眼看向胤禩,这个她至今才认定了的人,她仰着脸近乎虔诚的看着他,如果有人这时候问她,你愿意用什么守护这份爱恋,她想,自己会毫不犹豫的献上,她的所有。 此刻胤禩正抬手拂过她的脸颊:“要不要睡一会?醒了带你出去逛逛。” 阿珂摇头,她不愿这般良辰美景浪费在睡眠当中,“生前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还是趁着八爷有功夫带阿珂出去好了。” 胤禩被她逗的一笑,送她去洗了澡,自己也收拾停当,方才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两人都不愿坐车,便手牵手,一路走一路笑的在大街上转悠,恍惚间阿珂觉得他带着自己,再次穿越了三百年的光阴,回到了她真正的故乡,两人如同平常人家的小儿女般逛着街,她太过眷恋于这样平常的幸福了。不觉就忘了时间,待想到时候才觉得天色近晚,胤禩便安排了马车送了她回去。 注视着阿珂的车子渐渐走远了,他方才缓步走了回去。推开书房的门,一个熟悉不过的身影正悠闲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此刻抬眼戏谑的看着胤禩:“八爷这回可以安心了?” 阿珂赶回宫中,回了皇上几句话,康熙应该是早知道了昨晚的事,脸上看起来不甚愉快,却没有多为难阿珂,只是低低叹了口气,便让她回去歇着。阿珂心下一松,看来小玄子是真的比较看重自己,昨儿怕是把那个恶太子的手都咬破了吧。 她乐得康熙不问,却知该来的早晚会来,便凑近康熙半蹲半跪在他的腿边:“皇上不责罚阿珂,是皇上仁慈,阿珂却不能不老实交代,昨儿阿珂咬了太子一口。。。太子怕是本不想与阿珂计较,可是阿珂心里着急,竟抬手想打人,却是阿珂的错了。阿珂知道皇上不愿为自己儿子怪罪阿珂,可是也不能为了回护阿珂委屈了太子爷,昨天好多主子都看到了,皇上该重惩阿珂的。” 康熙低头看向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孩,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她看似聪明圆滑,可是骨子里透出隐隐的骄傲,不肯屈从于太子,刚烈的想抬手打人,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太子和老八闹的越发厉害,这个女孩若是卷入其中,怕是。。。刚极易折啊。 康熙只微微摇了摇头,“你当朕糊涂了不成?” 靠向椅背,他的眼睛似是疲惫的合了一合,“朕自己的儿子,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你回去休息吧,这宫里,委屈的事情怕是以后还有,你不要太容易相信表象,有朕在,朕会护着你的。” 说罢不再看她,让她退下去了。 阿珂被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唬的愣了一愣,柔声告退后便穿过园子,想回去歇会,她着实有些累了,结果偏有人不如她的愿,正在园子口处等着她。见她意兴阑珊的缓步走过来就迎上前去,却是胤祥和胤祯,阿珂心说这两个人近来不甚热络,今儿怎么一处奔着自己来了? 面上却毫不怠慢,行了礼问安,便抬头笑吟吟的看着两个皇子,胤祯理也不理胤祥,也不顾他面色不悦的站在身后,劈头就问:“昨儿我说的事可是真的,你可愿意?” 阿珂抬眼看看胤祯,心说你若是上学怕是连高中还没毕业呢,自己工龄都两年了如何能跟你有共同语言,脸上不敢流露出来,只得尴尬的摇了摇头,“阿珂不过是宫女,如何敢妄想跟着十四爷?” 说罢低了头,心里却是在暗暗骂着两人,她这会困的已经不行了,胤祯却不肯放过她:“皇阿玛选走你在身边,怕是就要指婚给我们的。” 说着也偏头看阿珂:“还是你有喜欢的人了?真是八哥不成?” 两道眉毛已经微微皱起了,刚要说什么,胤祥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十四弟也知道皇阿玛是要给阿珂指婚的,如何就认定会指给你了?” 十四闻言也不生气,“我自然是有理由的,十三哥若是不信,等着看就是。” 胤祥不再答话,劈手拽过阿珂就往外走,十四也不拦着,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去了。 胤祥是连拖带拽,把她拉到一个角落站定,阿珂惊恐的看着胤祥,胤祥见她有些怕了,面色和缓了些,“你昨晚是去了八哥府上?” 见着阿珂点头胤祥大怒:“可是在门口还遇见了我四哥?” 阿珂这会反倒不怕了,微笑着看胤祥:“是啊,我在‘你’八哥门前还遇见了你四哥。” 胤祥也不听她略带讽刺的加重那个你字。恼火的盯着她,口上问道:“从前的事情你全忘了?这话是真是假?你总记得你是为了四哥才回京的吧?四哥惦念着你有三年了,你和八哥才算认识几天?” 阿珂不做声,胤祥越说越生气,“昨儿四哥怕是又一夜没睡,你可见他瘦了多少?八哥面上温文尔雅,天知道乱七八糟的勾当他做了多少!你就为了他伤了四哥,你怎的这般狠心!” 见着胤祥发火阿珂本有些不悦,这会一听他提及胤禩,她便如惹怒的小猫般瞪着胤祥:“八爷做了什么勾当,阿珂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惜的很,你四哥要做什么勾当,我倒是一清二楚,若有一天十三爷也清楚了,怕是才后悔你今儿的话!” 说罢礼也不行一个,竟转身走了。带着一股说不出名的怒火阿珂恨恨的躺在了床上,她本不爱生气,可是一听到谁辱及胤禩,她便按捺不住的想要站出来,这种情绪让她有些烦乱,好一会才睡着。 第二天本以为太子或哪个皇子还会找自己的麻烦,阿珂便打足了精神等着迎战,不料接连多日都是风平浪静,阿珂心下了然,怕是小玄子发狠不许他的儿子们再骚扰自己了,这倒清静,她乐得天天在小玄子身边偷偷懒,逗逗李德全师傅,回到住处后胤禩有时回来看望她,有时不能来,便打发底下的人给她送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她有一种隐秘的快乐在里面,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上班轻松愉快,下班还有喜欢的人约自己,即是他没能过来,也让她有一种初恋般青涩的失落,这怅然若失的感觉让她更为着迷,她本就是个极感性的人。 这么一来二去,便到了过年。底下的人忙成一片,阿珂却没太多的事情做,李德全统筹规划端的是把好手,指挥的步履生风,给阿珂的任务很简单,寸步不离的跟着康熙爷,哄的皇上吃些补品,早些休息,底下的小事甭让主子知道就成了。 这种讨好的事原本就是阿珂的强项,过的愈发愉快。 宫里过年的这天大宴群臣。阿珂兴奋的连连转圈去看,她竟没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喜庆而不轻浮,对她来说颇有种历史的悠远厚重,如同置身在鸿篇巨制的史诗长卷中,无比的着迷。康熙见她似孩子一般也乐得让她四处走走,极大的在一个年轻女孩面前满足了自己的小虚荣心。 阿珂送了各式礼品给太后和各宫的娘娘,今年又加了公主在里头,走马观花一般,她仍是偷偷的把良妃的院子放在最后面,一来这位娘娘与阿珂投契,不爱争执,二来阿珂已经存了讨好准婆婆的心思,她对古时保守端庄的礼节不以为意,捡着这等光明正大的由头便大大方方的多在良妃院子里待一会,哄得她笑声连连,底下的宫女太监见这个阿珂小姐来了也是喜的无可无不可,整个院子倒是其乐融融,胤禩来了竟像是外人般坐在椅子上,只笑着看良妃娘娘和阿珂说话。 阿珂见胤禩进屋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再妙语连珠,她再大方也不愿良妃和胤禩都在的时候两头讨好,这样目的也太过明显了,便寻了由头告退了。胤禩不由微笑着随着她走了出来,叫住了阿珂。 她回头便见着胤禩走过来,只听胤禩开口:“皇阿玛说不定会在今儿指婚的。” 阿珂脸上一红,“八爷是急着娶福晋进门了?” 胤禩笑着瞅她:“阿珂不急,我再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她抿抿嘴,表情一暗,“自然还有别的人比我更急的。” 说完就听他轻笑出声:“除了阿珂,旁人再着急,也一样没用。” 这话太过甜蜜,终于哄笑了她,看看天色阿珂就不再与他说笑,转身回了康熙身边。 宴会还是沿袭了以前的风格。底下的人纷纷卯足了劲儿讨得主子欢心,期盼有个封号赏赐之类的落在自家头上,来年封官晋爵荣耀加身,家里有年轻公子年轻小姐的便盼着能指给个好亲事,阿珂被这种热烈的眼色所感染,也等着看那关键环节,可是今晚其他的赏赐倒是不少,唯独没有指婚环节,一个都没有。 第二十七章 四爷待你可好? 年节的几天热闹很快就过去了,从太后到皇上再到各宫妃子,给阿珂的东西都不算少,她笑眯眯的收在屋里,一有兴致就掂量在手里,暗自盘算能折合成多少的人民币,真是其乐无穷。胤禩进宫的次数似乎多了些,总是得了空便来看她,表哥和十阿哥更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便送来给她玩。 倒是见了一次胤祯,似乎是有些气呼呼的又愧对阿珂,扭头走掉了,阿珂心下暗笑,看来他还是个孩子。微微有些得意的她委实觉得这样的日子太悠闲了。 三月初八是康熙生日,皇城上下里里外外的人都开始憋着劲儿要一举夺得圣眷。阿珂不太喜欢给人过生日,自她穿来似乎一跟生日沾边就没好事。无奈上司过生日总还是要表示一下的,她告了假便出去找胤禩。康熙也真奇怪,对阿珂总是十分宽容,听说她要出去给自己寻礼物,二话没说便应允了。 胤禩近来倒是很忙,但见着阿珂仍是推了手边的事情,随她一起在街上转悠。阿珂为讨康熙的欢心准备了两套方案,第一个倒是很好解决,花几个钱就买到了,第二个她费足了心思,终于到了手。 康熙今年的生日过的十分愉快,礼物虽多与平常一样,却在阿珂那出了别样的彩。应酬完了宴会回到寝宫,就见正门摆着一个极大号的桶,里面全是生姜,堆积的满满的,唬的康熙一愣,连忙问李德全这是做什么,李德全无奈的看着阿珂,阿珂乖巧的接话:“阿珂是小宫女,平日为皇上出的力少,借您生日添个彩头,这个叫‘一统江山’啊。” 康熙闻言乐的合不拢嘴,直夸她会偷懒,想的倒也巧妙,阿珂心说本该是恭维你孙子乾隆的,碰见自己变成奉承您的了。 接着就是第二个礼物,直哄的康熙爱不释手,看的阿珂有些怜悯这个皇帝,其实这玩意清朝见不到,拿到现代怕是十块钱也不值的,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李白再飘逸,也不会上网啊!是一把几何课上再常用不过的尺。通体用水晶制成,能画园,也能量尺寸,拼接的巧妙无比,这时候的工匠还是很厉害的,康熙本喜爱数学,有了这个更是喜的无可无不可,狠狠表扬了李德全和阿珂一番,便让阿珂下去休息了。 阿珂刚走出去不远,就见到一个暌违已久的老朋友,是刚进宫来识得的知雪,她似乎丰润了一些,不再那么瘦的可怜,正带着笑看着阿珂。 阿珂喜的叫一声她的名字就迎上前去,知雪本在良妃娘娘宫里,不知为何阿珂从未在那里见到她,今儿问知雪只答:“娘娘信佛,我总是在后院子里抄写佛经的,平日也懒得出来走动。” 阿珂心下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随她一处笑着往前走:“今儿怎么得了空?可是来找我的?” 知雪点头答应,“可不是,总听娘娘身边的人说阿珂姑娘过来,我却没见到,今儿可巧出来,就想着能不能看见你呢,邀你去我那坐一会。”牵了她的手往过走,没多远就见着前面一个屋的门前站着两个人,阿珂不经意间抬眼看了过去,正是胤禩和阿瑞。 那边两人也看见了她。胤禩面色不改,含笑看了阿珂一眼,又低头对阿瑞说着什么,阿瑞倒是面露得意,扫了扫阿珂和知雪,跟着更为温柔的抬头仰望胤禩。知雪略略站定,似是担忧的望了阿珂一眼,阿珂眸光流转,在三人身上都轻轻打了个转,微笑着拉住知雪的手,催着她带自己到知雪的住处去坐会,知雪便依着她走了,两人都没再看胤禩和阿瑞。 到了知雪那里门刚一关上,阿珂便嚷着累了,跑过去坐在她的椅子上,笑眯眯的问她:“四爷待你可好?” 知雪的脸色瞬间一白,却没答话。阿珂本也不想等她回话,便自顾自的打量她的屋子,“良妃娘娘倒是待你不错,这屋子怕是她底下大宫女也及不上的。” 知雪闻言咬了咬嘴唇,“我知道瞒不过你,可却不是四爷嘱咐的我。” 阿珂摆摆手,“为的却是四爷,我说的可对?” 知雪不再答话,门外却有话音响起,略带着些稚嫩,“是我嘱咐的,不关四哥的事情。” 门推开阿珂一看,进来的是另一位阿哥,十七阿哥,应该是叫胤礼的。 年纪再小的阿哥也是主子,阿珂站起来行礼问安,十七极有气势的抬手扶了她一下,便示意知雪下去了。 这边转身坐在刚才阿珂坐的椅子上,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严肃:“我已经从良妃娘娘那里要了知雪过来,知道她与你认识,便让她带着你去看看,八哥本与阿瑞好的,你竟还为了他,扔下与四哥的情分不顾!” 阿珂心想四阿哥每天不苟言笑人缘还是不错的,又见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故作老成的教训自己,便微微一笑:“十七爷好心提点阿珂,阿珂自然牢记您的好处,可这男女之事。。。”言下之意您还小着呢,就甭掺和了。 十七听出弦外之音立刻恼火的盯着她,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阿珂面前,瘦高的身量竟和阿珂是差不多的,他平视着阿珂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对她说:“你也不过比我大了两岁,怎知懂的就比我多?” 阿珂却不想跟这个阿哥争如此敏感的问题,只低下头:“阿珂不敢,只是想对十七爷说一句,有些感情,却是由不得人选择的。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说的就是了。” 她想到胤禩方才那般柔和的看着阿瑞,心里的酸楚已是强自忍下,声音已经低沉了下去,带了些许的落寞无奈。 十七却是不懂得她这些现代常见的说法的,但也明显的感受到了这个一贯骄傲的女孩此时的悲伤,一时也沉默了下来,眼睛转向别处,不再看她。阿珂百转千回的感慨一声过后,才发现竟对着这个初次说话的少年吐露了心声,连忙福身:“阿珂一时失礼了,您莫要怪阿珂才好。” 十七默默看了她的脸一会,挥挥手示意不必,便转身走了。 阿珂独自站了一站,见知雪也没回来,便自己出了院子,想着胤禩和阿瑞或许仍在良妃院子附近,就远远的绕了一圈才回去,早早的躺下了,胤禩并没有过来找她,她也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连梦也没做一个。第二天见了康熙仍是有说有笑,等到再回自己那里,就看见胤禩正在等着她。 阿珂缓缓走上前去,胤禩这么等过她很多次了,她却比哪次走的都慢些,黑黑的眼睛盯着胤禩,目光已经渐渐带了些委屈,赌气不肯开口说话。 胤禩等她走近半晌才开口,“可是生我的气了?昨儿阿瑞去额娘那里找我,我陪她一处说话,为的可是你的事情。” 阿珂闻言一愣,她猜到胤禩来会哄自己,却没想到阿瑞找他会与自己有关,抬眼看胤禩:“我的事情?是什么?” 胤禩的目光仍是温暖柔和,说出的话却让阿珂全身冰凉:“阿瑞说你。。。并不是郭络罗家的二小姐。” 第二十八章 指婚(上) 她闻言半天没有说话,心里千百个念头同时闪过,正茫然间听胤禩又说:“郭络罗家嫡亲的儿女只有子敏和阿瑞,昨日阿瑞才得知了便跑来找我,可我要的是阿珂,并不是要郭络罗家的小姐。” 说罢注视着她,阿珂心下恍然,原来不是戳穿了自己附身的事啊,莫名送了一口气,便对胤禩笑:“英雄莫问出处,阿珂也不一定非要做郭络罗家的二小姐的,只是身世过去阿珂却早早一并忘了,眼下也只得随它去了。”胤禩倒是一怔:“忘了?” 阿珂不以为然的点头:“是啊,忘了。”顿了顿狡黠的看着他:“话说只记得,自己在大街上,被尚云和杏影带回了府,再早的,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由得别人怎么说怎么是。”胤禩见她表情俏皮不由一笑,“有些事记得也是徒增烦恼,阿珂忘了倒是福气了。” 她颇为赞赏的看着胤禩,重重点头,“八爷说的是,八爷说的是啊!” 胤禩笑过后便哄她早些休息,自己转身要走,还没迈出两步,就听身后阿珂低声叫住了自己:“八阿哥。” 她已经很久不叫的这么生分严肃了,胤禩心里一震,站在原处却没回头。阿珂也未上前,这样看着胤禩的背影自己才好开口:“阿瑞是自小便认识八阿哥的?” 胤禩沉默不语,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是,便听阿珂微微冷笑,“那么阿瑞是自认为十分了解八阿哥的了?” 胤禩闭起眼睛,略略点了点头,阿珂一步不让,接着又问,语气已经凌厉起来,“她是否认定,八阿哥身份使然,定会借了郭络罗家好谋大事,所以才选在您去给良妃娘娘请安时提起这事?” 闻言胤禩终于回头看向阿珂,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傲慢,眼睛微微上挑,却极其妩媚动人,他不声不响的注视着阿珂,眼睛已经渐渐染上了悲伤,阿珂看的心里一紧,终于柔和了一些:“八爷不必瞒我,阿珂本是什么都知道的,你心中所愿,并不只有郭络罗氏才能帮你。” 她的眼睛亮了一亮,坚定的注视着胤禩:“我的心意,苍天可表。” 说罢行了个礼,转身就进屋了。她只觉心跳的厉害,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席卷了她。来这里这么久,她从不觉得自己真正的置身其中,如同做梦一般,今日她终于恍然,自己怕是躲不过了,然而没有人能明白她的心事,没有人。 再没有人提起阿珂的身份,她心里默默的盘算,不晓得府上的阿玛和额娘是什么态度,难道这个阿珂是个养女?可哪有把养女安置在江南的道理,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或者她的背后还有什么秘密?甚至不只是秘密,而是阴谋? 她心乱如麻,便设法去找宜妃娘娘,宜妃应该还是不知道的,想来是有人压住了阿瑞,她只抑制不住的告诉了胤禩,却没再声张,宜妃见这个女孩亮亮的眼睛似有泪光闪过,连忙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她:“即是想额娘,我便宣你额娘进宫好了,也有些想秋月了,你这孩子还哭什么,常来姑姑这里,不是和额娘一样吗。” 一边让人去请,怕是得晚上才到,一边疑惑的问阿瑞怎么又出去了,妹妹来了也不见见,阿珂见宜妃装糊涂也不戳破,这个阿瑞不出来才好,出来了说不定又使什么坏,还没等回话就见阿瑞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依偎在宜妃身边乖巧的请安,起了就不怀好意的看了看阿珂,嘴上刺她:“阿珂倒真是稀客了,今儿来看姑姑又要见额娘,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阿珂心里冷笑,这个阿瑞总爱逞口舌之快,几次三番没讨到便宜,再次进宫了还来招惹自己,面上笑的更愉快:“阿姐猜对了,大事自然是要先回了额娘和姑姑的,若是自作主张,怕是将来费力不讨好,反倒落了埋怨呢。” 她本是猜测阿瑞偶然听到闲话便对胤禩说,阿玛和额娘该是不许的,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无甚风声,弄不好她已经挨过郭络罗阿玛的责备了,这边挤兑阿瑞几句,见她脸色沉了下来,知道自己又击中了她的痛处,便满意的住了嘴,一边哄的宜妃连连笑起来,一边等额娘到。 宜妃似也知道这个女孩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有什么事找额娘,便打发阿瑞出去别的娘娘那里送些东西,自己也借故歇着,让了她的额娘秋月和阿珂一处坐着说话,下人也都退了。额娘痴痴的看着阿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用双手摩挲她的脸,半晌眼泪滴落下来,看的阿珂心中酸楚,想来这个额娘对自己倒是真心的。 一面为额娘擦了眼泪,一面小声问额娘:“阿珂可是您和阿玛的亲生女儿?” 额娘似没料到阿珂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问出这么劲爆的话题,手上一颤:“阿玛和额娘可有待你不好的地方?为什么这么问?” 阿珂摇摇头,心念电转,看来原本的阿珂也是不知道的,嘴上接着问:“阿珂如今已经长大了,额娘心疼阿珂,也该告诉阿珂真相才是,免得有了风言风语,阿珂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皇宫哪比家里,一个不小心,阿珂怕给您和阿玛惹祸的。” 一听这话额娘忽地站了起来,“我就说是阿瑞又说了什么用不着的!”一面拉起阿珂的手,“阿珂可是受了委屈?你莫要放在心上,我这便去带她回府,此后她休想再出家门。” 说着竟要出去回宜妃娘娘带走阿瑞,唬的阿珂赶紧拉住她,心说这个额娘还真是个爆脾气,连忙柔声哄得她坐了下来,额娘默默垂泪,半晌才道:“我本是极不愿意对你提起从前的事情的,是我和你阿玛对不住你,今儿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放心待在皇上身边,过些天皇上怕是要巡幸塞外了,容我和你阿玛商量商量再说吧。” 说罢擦净了脸,扔下莫名其妙的阿珂走了。 阿珂这边且在困惑着,康熙倒真的要出门了,目的便是塞外,阿珂心说不就是内蒙么,自己是去过两次的,倒也有心思看看古代的蒙古是什么样,便也兴致勃勃的随着李德全一处收拾着,等着小玄子带自己出门。 没料到康熙爷临出门前,大摆筵席,重臣和家眷都在受邀之列,康熙自己的直系亲属也是悉数到场了,阿珂小心在一旁伺候着,她事先并不知道今日会有这么个宴席,平日她伺候康熙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只顾陪皇上说些好话,李德全倒是安排了,可也猜不透宴会主题,见康熙心情尚好,两人虽觉得奇怪,也并未多想。 其实这宴会说开了就两件事,第一个是宣布了巡幸塞外的计划,吩咐大阿哥和四阿哥留守,其余人基本是能带多少带多少,全随驾去塞外。另一件事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那便是指婚。 第二十九章 指婚(下)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给这么多位皇子同时指婚。阿珂站在康熙身侧,看着面前下跪谢恩的一溜阿哥,她的思绪空空落落,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又似乎感觉极为嘈杂。十阿哥面露喜色,重重的磕头在地;十四阿哥似乎极为不满,跪着上身仍是挺拔的像小白杨一般,眉毛扬起正对康熙说着什么;九阿哥也跪着那里,有些萎靡的样子,神情哀伤落寞带着悲悯的看着阿珂;十三阿哥面色不改,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不甚熟络的十二阿哥更是八风不动,她的目光看向众人,唯独落下了跪在第一位的八阿哥。 那是她的胤禩啊,她如今却不能再看向他,哪怕仅仅是一眼。她的视线与胤禟交错,两人都是带着若有似无的苦笑,直到皇上让他们起身,直到始终在反抗的胤祯被拖出去挨了打,直到被指婚的女孩走上前来再次跪下。阿珂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只是那么怔怔的看着胤禟,最后微微对着他摇了摇头,垂首不语。 回了住处的阿珂似是累极了,她不记得如何应对康熙的,躺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梦里似乎有那么一个人,展颜对她一笑,她的天地瞬间一片光明,似春暖花开般,只是她方才转脸看了一圈周围的风景,再回头时,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她的世界瞬间又是苍茫的雾气,旷古至今的孤独,她,还是独自一个人,自始至终,直到未知的永远。 那一夜的风吹落花瓣满地,阿珂醒来后便站在窗边看了很久,方才换了衣裳去见康熙,殿里言笑晏晏,仿佛更添了喜庆,众位皇子的婚礼是很好准备的,东西早就备下了的,无数人为这几场婚礼努力工作,先是十三十四两位阿哥,同一天婚礼,都是康熙亲自指的嫡福晋,阿珂不懂为什么先是两个年岁小的皇子结婚,却得去其中一家送礼,十四的福晋阿珂没什么印象,十三的福晋正是知雪。 阿珂几乎是没犹豫的就选择了参加十三阿哥的大婚。 红,红彤彤的一片,十三阿哥极为豪爽,众人接二连三的敬酒给他,他仰头就喝,痛快极了,阿珂经历的都是想着法儿的推酒,哪里见过这般喝法,送了康熙的礼物给他,又进去看知雪,知雪听到是阿珂进来,就拉住了她的衣袖,“你不生我的气了?” 阿珂柔声哄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别说傻话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我可是来送礼的。” 说罢把送她的东西都放在一旁的箱子上,陪她说了几句话便不好再耽误,匆匆出去了便想回宫,就见着胤祥守在外面等着自己。 阿珂忍不住笑:“新郎官这般急着见知雪?竟是一刻都不能等了?怕外面的人还等着轮流跟您喝酒呢。” 胤祥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我借着换衣裳过来的。” 说着查看她的脸色:“你不难过?” 闻言阿珂大大的眼睛眨了一眨,“阿珂对十三爷万万没有非分之想,哪里来的难过一说?” 胤祥皱起眉头盯着她不放,“莫要打岔,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阿珂笑着摇头,“不,一点都不。” 说着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 似乎赶场一般,没过两天就是十阿哥和十二阿哥的婚礼,十四的婚礼会碰上八阿哥,阿珂是料定了的,而十阿哥的婚礼他也会去,这是想也不用想的,阿珂不明白康熙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婚礼,她只觉得这个小玄子是在玩自己,偏偏又随得她选了一人的大婚去送礼,阿珂当然选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根本不热衷于跟人打交道,他似乎对大家有兴趣的东西普遍反感,比如皇位,又比如阿珂,别的皇子都喜欢有意无意的跟她亲近,十二阿哥胤裪却不,为人疏淡却正直,颇有才情,阿珂倒有些欣赏他,今儿去了规规矩矩的对胤裪行礼,礼物送齐全了便回了宫,她有更重要的问题要思考,再过几天,八阿哥和九阿哥的婚礼同天举行,她又该去哪里呢?难道两个都去? 这却由不得她选择了,一个是表哥胤禟娶福晋,另一个是自己的姐姐阿瑞出嫁,嫁给。。。胤禩。 康熙这会带着李德全出去了,他却不一定什么时候突然驾临皇子府上,看自己儿子娶媳妇了。阿珂坐在屋里心烦意乱,就听得门外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开门一看,她半天没话说,正是很长时间没好好说句话的胤禛。 阿珂虽然心烦也不敢失了礼数,问了声四阿哥吉祥,便请了他进屋。 胤禛此时再看见阿珂,心里说不尽的酸楚,她面色仍是红润,可是下巴尖了些,眼睛也更大了,整个透着难以言喻的楚楚动人,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怔怔的,少了些曾经活泼俏皮的妩媚风情,仿佛一夜间成长为神色悠远的仙子一般,目光转动间多了盈盈的意味,她的悲伤或许是深入骨髓的,可是表面流露的,更多的是认命般的坦然。 阿珂见四阿哥看着自己,似乎想到了很多事情般神色变幻,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四爷可是有事吩咐阿珂?” 胤禛见她面色如常,不由更为心疼她,他换了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八弟过两天便要娶了阿瑞,你若是不想见他们,便出去散散心吧,皇阿玛一向宠你,不如我带你去城外的别院去散散心?” 阿珂心说没准你的皇阿玛正要我去看胤禩娶她呢,她只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便对胤禛说:“皇上不见得答应的。” 谁料胤禛听她这般温顺的应了自己,竟流露出一丝笑意,看的阿珂几乎想去揉眼睛,她只觉得似乎从未见这个以后的雍正笑过,眼下却真是见着了。 胤禛一笑过后见阿珂似惊呆般看着自己,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咳嗽一下,“这个我自然会对皇阿玛说的,你只管等信儿就好。”说着不管阿珂讶异的目光随着自己,便推门走了。 阿珂手撑着额头,不愿再去想,听得门又被推开以为是胤禛去而复返,便站起来准备接着行礼,一抬头,却是另外一个人,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可是偏又像无比熟悉一样。 第三十章 您就是子敏少爷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人打招呼,现代人的条件反射:“你好。。。您找我?” 这个男子周身贵气,眼角眉梢微微上挑,加上薄薄的嘴唇,本不笑也像带了三分笑一般,听阿珂这么一问,凤眼眸光一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放声大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竟是真的忘了!” 只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什么风度仪态都没了,阿珂惊的呆呆的看着他,被他笑的有些毛骨悚然,他足足前仰后合了两分钟,突地一下又止住了,脸色一沉:“就算是假的,以前的事你也都得装着忘了,这辈子不许再提!阿瑞嫁给八爷,已成定局,你还是认命为好!” 阿珂本来还在害怕,却听这人劈头就戳到自己痛处,语气颇不客气,她顿时火冒三丈,顾不上这个人和正主儿是什么关系,柳叶般的眉毛一扬:“我不认命,就成不了定局吗?你倒是看得起我!多谢了!既然蒙你提点,我就不认命试试!” 话音未落这个男子的手臂就像蛇一般缠住了她的脖子,力气像用足了十分,只勒的她喘不过气,阿珂心下骇然,拼命用手去掰,却怎么也掰不开,渐渐呼吸粗重了起来,脸涨的通红,艰难的瞪着这个人。 他是闪到自己身后掐住自己脖子的,这么一勒像是从后面搂住阿珂一般亲密,阿珂只能看见他的眼角,此时竟还带着冷冷的笑意,他的嘴唇冰凉,贴上了阿珂的耳朵:“阿珂的胆子倒是大多了,只是你若还想活命,这样的话便别再让我听见!”手上的劲儿稍轻了些,眼睛带着寒光一般看着阿珂。 她本能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呼出,兰花般的气息缓缓抚过他的手,何等的温柔,便是如仇敌般的这个男子也禁不住身子僵了一僵,却见她的红唇微启,嗓音已有些哑了:“动了手又何必停下!我可不会谢你手下留情,今儿你要掐不死我,往后我耽误阿瑞和八爷,怕你悔之晚矣!” 听她这么说完这个人冷冷的哼了一声,阿珂只觉得身上一痛,是被他整个摔在地上,而她的手,慌乱间抓过了这个人的推自己的那只手,几道长长的血痕便出来了。他丝毫不以为意,走上前一步半蹲下来:“以前你可是不敢这么对我说话的,阿瑞名正言顺的嫁了出去,我不愿再伤你,否则如何对阿玛额娘交代,你便乖乖待在宫里,假装你的失忆最好!再惹出事我当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你大可以试试!” 阿珂心里暗暗冷笑一声,这人算聪明反被聪明误了,直接叫什么阿玛和额娘,这想必就是久闻其名的子敏少爷了,不晓得这人在阿珂喜欢四阿哥八阿哥反复折腾的事儿里扮演了什么角色,肯定也不是个安分看戏的主儿,定是掺和进去了。他料定阿珂不会失忆,说起话来毫不遮掩,反倒让真的一无所知的自己听懂了几分,自己只对两人说过忘了以前的事情,一个是四阿哥,一个是八阿哥,这人即是提了阿瑞和八爷,想来是八阿哥对他说的自己失忆了,他想投入八爷党,便把自己的妹妹许了胤禩,严禁阿珂横插一脚,不晓得以前他是如何威胁的阿珂,自己可是不怕他。 她的心思转的飞快,料定自己猜透了八九分,更是有恃无恐,也不急着爬起来,干脆就侧躺在地上,手曲起来撑着自己的头,本就粉嫩的面颊染了些红润,瞅着他笑的十分开心:“您就是子敏少爷吧?这般防备阿珂,想来您的心也跟明镜儿似的,八福晋这个位子,阿瑞她可未必坐的稳当!有这功夫您还不如去教教自己妹子怎么栓住八爷!您与八爷年岁相仿,想必十分了解男人那点心思,替妹妹出头争风吃醋的事你都做得,更何况替妹妹参谋讨好妹夫的闺房秘事呢?” 这人正是子敏,听她一张利嘴损自己和阿瑞如此难听已经沉下脸,死死盯着她,阿珂也不怕,笑的更加惑人,竟要气足他十分才满意:“若是只为了八爷,您可不用对阿珂动手,看在您二位的额娘待我极好的面子上,我也乐得做个人情,大可对阿瑞面授机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她争气,专宠也不在话下!只要您阿玛额娘不嫌你们兄妹俩丢了郭络罗氏的脸面就行!” 子敏已是连杀了她的心都起了,偏偏她的神情极是动人,眼含笑意的注视自己,如同桃花落了春水一般,惹的他心头一动,少女的身姿侧躺在自己面前,她的手臂略略支起放在脖子后面,自己似乎都能清楚的看见她的胸口微微的起伏,一时所有恼怒的话语都哽在喉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不料门口听得一个女孩哇的哭出声,两人抬头一看,正是阿瑞双手捂脸跑掉了,剩下站在原地的一群人,是康熙带着李德全,身后太子与四阿哥十三阿哥,还有上次见到的十七阿哥站在一处,后面则是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 阿珂的眼睛这么看过一圈,心里已是一片冰冷,完了,不知道小玄子什么时候来的,这般无声无息,偏偏这个小院子康熙就是因为她喜欢花才送她住的,繁茂的花树遮挡了两人的视线,可是院门的人听自己的话该是一清二楚了,她心念电转,回想着自己除了言辞过分些,有没有吐露出什么不该说的,而面前的子敏也是眉头一皱,略带担心的看了看阿瑞跑掉的方向,便直接跪在地上请安:“子敏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各位爷。” 久久没人叫起。院门口的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阿珂,满脸震惊无比的表情,然而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康熙本是见十阿哥和十三阿哥的,聊聊大婚的事,也有告诫儿子不许再闹的意思,带着叫来询问课业的十七,聊的极为融洽间,四阿哥匆匆过来,提了想带阿珂出宫,这本是于理不合的,不晓得一向沉稳的老四中了什么邪。 康熙刚想教训他几句,又见阿瑞上来告状,拖着满脸不甘愿的九阿哥,和神情冷淡仿佛于己无关的八阿哥,告的正是阿珂与八阿哥牵扯不清。 康熙勃然大怒,捕风捉影争风吃醋的官司也能闹到自己这里,当下怒气都转到了八阿哥身上,仍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训斥,太子也来了,开门见山的请皇上把阿珂指给他做侧妃。康熙火冒三丈的看着这几个儿子,心说莫不是约好了来气朕的? 强自忍住了火,便带着一群儿子和一个未过门的儿媳妇来找阿珂。 谁料刚走到院门李德全还未开口,便被康熙止住了,康熙本带着怒火走路快了几分,众人落后两步,跟上前来皆纳闷的琢磨皇上怎么到了院门表情更是恼怒,顺着康熙爷的目光看过去,正看见子敏把阿珂摔在地上。 第三十一章 她就站在群山之巅 这边的阿珂只觉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裳,这会哪里能猜到有这么多来龙去脉,心下已经打定主意,作势要爬起来请安,口中低低呻吟一声,腰间便看着似坠了下去,再抬眼时已有盈盈泪光闪烁:“皇上吉祥,阿珂这会儿怕是不能跟您跪着请安了。” 众人只觉得这个女孩瞬间添了妩媚的风情在其中,加上刚在门口听见她几句话处处勾人遐想,语气暧昧至极,又大多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眼睛已经是有些恼火的瞪视着子敏。 子敏暗自后悔不该听了她失忆便找来一探究竟,康熙咳嗽一声,淡淡说声都起来吧,李德全便会意的走过来扶起阿珂。她此时已是下定决心置之死地而后生了,目光哀怨凄婉的盯了八阿哥一眼,又楚楚看向康熙:“皇上和八爷千万不要怪阿珂信口开河,阿珂只是听见哥哥误会自己对八阿哥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一时情急贪图口舌之快,哪想到阿姐在门口也听到了此番气话,害的阿姐和家人多心,阿珂任凭皇上处置。” 她两句话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子敏凤目扫过,心里暗道这个阿珂如今倒是厉害了不少,一边再次跪下对着康熙:“皇上恕罪,子敏是听说阿珂失了记忆才进宫看望的,想必是提起从前的事哪句话让她误会了才说这些气话的,更要请皇上和八爷恕了阿瑞失礼之罪,都怪子敏尚未管教好两个妹妹。” 说完余光就扫到阿珂用调侃般又略带赞赏之意的眼神瞅了瞅自己,当下也不禁觉得面上一热。 康熙心说近来似乎都传这个二小姐是郭络罗家的养女,可是若不看长相,倒觉得她和子敏才是亲兄妹,都是这般能言善辩,不动声色间把罪责脱了个干净。也不点破两人,看了看阿珂:“阿珂哪里伤到了,叫个御医过来!”一旁有人应着,另一个人搬了椅子过来给康熙,康熙看看阿珂,便又叫了个座位过来让她也坐下,扫视几个儿子半晌,“太子要讨你做了侧妃,你可愿意?” 阿珂闻言如五雷轰顶般猛的抬头看向太子,她觉得自己快吐血了,这个太子怎么就冤魂不散了?今日之事还不知如何应对,他还来凑什么热闹?无意间看到子敏也是身上一震,阿珂心里暗道,这个子敏不是什么好人,想必是力挺八爷的,所以一听太子要自己,他便觉得不甚放心,虽然想吓唬吓唬他,却不敢拿终身大事开玩笑,只得对着康熙递了一个委屈而欲言又止的眼神,低低的应道:“阿珂是皇上的宫女,自然是听皇上吩咐。” 康熙的话题马上一转:“方才阿瑞是来找朕告状的,说你与老八有瓜葛,可有此事?” 阿珂的手攥了攥,只觉得指甲已经掐进了手心里,“八爷与阿姐本是一对,阿珂岂会不知!”没承认也没否认,言语间却是藏不住的黯然。 康熙听了只略微眯了眯眼睛,紧接着又问:“老四来对朕说,他要带你出去城外转转,宫女是没这等待遇的,你知道吧?” 这话问的已经不像是皇帝所说了,阿珂心里有些紧张,暗骂今儿算是倒霉透了,只得答话说:“四爷好意,阿珂是万万不敢的。” 场面静的出奇,谁也看不透康熙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忽然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平日胆子够大,今儿是怎么了?他愿带你还省得你天天讨了朕的好玩意去,便随他出去走走吧,等朕去塞外时再接你回来一处出发,老四却是要留下的,老四,不可出了岔子!” 一旁胤禛面色不改,答应了一声,余下众人表情各异,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今儿讨要阿珂不成,她反倒被弟弟带出了宫,待康熙走时也唤了太子一起,便冷哼一声随着皇上走了。阿珂有些迷茫,下意识的看看子敏,不知道这人正在低头想着什么坏主意。 皇上不在了余下的人阿珂也懒得应付,利利索索的站起来福了福身子便走进里屋,也不再装病,旁人也陆续出去了,余下胤禛对阿珂说:“收拾几件你想带的衣裳吧,明儿我来接你。” 阿珂心想出去总比留着看胤禩结婚好,便含笑应了,送走胤禛她就懒懒的收拾了些衣服,正盘算带些什么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她还未抬头已经带了些不耐烦,心说今天怎么来来回回的这么些人,正皱眉看过去,表情忽然僵住了,却是去而复返的胤禩。 两人相对无语了半晌,阿珂低低的开口:“八爷还有事?” 胤禩微微摇头,上前了两步,目光前所未有的深邃,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倾诉一般,却一句话也没有说。阿珂心里一酸,转过脸去不想再看他,胤禩见她这般模样也有些不忍:“我不会辜负了你的。若有一天。。。” 还未说完阿珂便抬手止住了他,抬起眼睛,“我说的你却从未信过。你的心思我明白,你选择阿瑞我不怪你,只是如果有了郭络罗家,也还是未能如你所愿呢?” 话音前所未有的冰冷,胤禩沉默不语,她有些心灰,垂下眼帘不再看他,低声对他说:“我怕是想帮你也帮不成了,但我至少会保你无事。你且放手去做吧,总有天你会明白的。” 胤禩心里一凉,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却比从前更加通透,看着她冷冷的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阿珂沉默不语,身子却微微有些颤抖,这个人,他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自己本不该再与他有所牵扯,可是。。。她的眼睛能看到他此生全部的波澜,那些此时还未发生的事情,只有她知道,很快的,便要发生了。十年二十年对她来说,不过是历史的云烟,只有她才能在此时洞悉最后的惨烈,她几乎想象不到那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自己会是何等的心碎欲绝。 她的泪水无可抑制的流淌,双手缓慢的环住他的腰,无声而痛快的伏在他肩头哭了一场。 很久之后她推开默然的胤禩,红红的眼眶里满载的悲伤,“八爷不要轻举妄动,若是信得过阿珂,万望先与我商量再做打算,阿珂的心,可昭日月,你若不愿,我也自会暗中助你的。” 胤禩终于郑重的看着这个神秘而奇异的少女:“你只要等待便可。” 说罢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胤禛便回了康熙,接走了阿珂。 马车里她拖着腮,眼睛还有些红红的,胤禛默默看了她两眼便不再说话。 阿珂却闲不住,“四爷带阿珂去哪散心?” 胤禛放下书抬头看她:“你想去哪?” 阿珂偏着头想了一会,干脆的回答:“山上。城外有山吧?” 胤禛点了点头,掀开帘子对外面说了一句什么。阿珂不甚在意,闭了眼睛歇息着,似乎没多久车就停了,胤禛先下了车,然后接了她下来。 阿珂抬头看向四周,满眼的苍翠,此时正是出游的好时候啊,她心里似乎舒服了些,这别院应该是修在了山腰,小巧精致,仆人也不多,很合她的心意,不顾身后是一向严肃的胤禛便回头调侃:“四爷的院子吧?倒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说罢才恍觉这话太过暧昧了,果然胤禛眸子暗了一暗,也不答话,带她进去吩咐了仆人几句,又回头看东张西望的阿珂:“你且安心待在这吧,我平日得办差,得了空来看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吩咐他们,想出去一定要多带两个人,明儿我再叫几个过来。” 阿珂挥挥手,不在意的答应着,“我现在就要出去看看。” 胤禛想了一下,“今儿却是有空的,走吧,我带你出去走走。” 就见她几乎是欢呼雀跃般的跑了出去,胤禛默默跟在她身后。 山本不高,她一口气跑到了山顶,站在一块平整些的石头上,衣裙飒飒如同仙子一般出尘,她的神情愣愣的看着远方,山上的风吹过她的长发,丝丝略过她白皙的脸,似还有一缕粘在了唇边,颜色越发鲜活动人。胤禛就这么站在后面不远处看着她,背景是连绵不绝的青山。 第三十二章 情之所至 他委实觉得这一幕太过美好,于是他的书房多了这么一幅画,并且从此房门紧闭,再不愿让任何人进来。那幅画里起伏的群山苍翠欲滴,一个白衣白裙的少女茕茕孑立,头发卷曲成一个美妙的弧度,只露出粉白的侧脸。他擅长的从来不是工笔,可是这幅画里的少女他画的是这般的栩栩如生,似乎能看到阳光一寸一寸的在她身上移动,映衬出她眼睛里无尽的迷茫。 他是当晚在别院画好的,墨干了之后他默默看了很久,连她走近都没有发现。 当时的阿珂似乎极是认真地看了半晌,忽然笑着问胤禛:“画里是我?” 胤禛略微有些尴尬,拿眼睛看她:“你若不愿,就送给你吧。” 阿珂不再说话,反而微皱眉头看看胤禛,方拿起了笔,在上面写了几句话。 胤禛不解的低头一看,心中不禁一痛,而后就是绵绵不绝的悲伤。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 写完之后两人都是心里默念一遍,阿珂的声音低低的,“还是给你吧。” 胤禛想了想,问道:“这是什么?上封信也。。。” 手指的是她写下的问号。 阿珂看了看忽然乐不可支,笑了半天才说:“这个叫标点,代表疑问,就是问的意思。” 说罢开口慢慢给他念了起来:“缘生缘死,谁知?谁知?何许?何处?情之至。” 忽然她转头看了看房中的琴,侧头想了想,忽然道:“这可本是一个故事里的歌,我给你唱唱好了。” 胤禛不看她,只坐下来盯着她写的字。阿珂也不以为意,拨了拨琴弦试了试,便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发音唱了起来: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 他听起来本觉得唱的就是这几句,却是另外的语言,似是哪里的方言般,更加缠绵悦耳。可是此刻却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冷冷的盯着阿珂:“你的字体倒是与原来不同了。” 阿珂本来在低头思索着什么,听他这么问便微笑着看他,“我可知道四爷想问什么,不过呢阿珂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您若是找到答案记得也告诉我一声。” 说罢笑的更加狡黠,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这些天阿珂过的十分惬意,胤禛很少过来看她,仆人也都是极其安静,一日问三次她想吃什么,她总说随便,然后就有极其精美的菜色给她端上。 余下的时间阿珂便坐在房中弹琴,却很少唱歌。待到傍晚,她就会出去散步,偶尔还摘几朵花带回来,插在床头。舒缓的让她几乎从不去想城里发生的事情。 可是终有结束的那天。前一天有人告诉阿珂,再过几天就是康熙出行的日子,明儿胤禛的车过来接她回宫,这一晚她过的前所未有的低落,几乎是一夜的翻来覆去,挨到了天亮,胤禛是个勤快人啊,一大早便到了,阿珂草草梳洗了一下,便没精打采的钻进了马车。 胤禛见她懒洋洋的心里暗自好笑,面上仍是一片严肃,匆匆回到宫里阿珂直接跑到了小玄子书房跟老板报道。 康熙见了阿珂很是开心,手笔很大的吩咐李德全给了阿珂不少衣裳,说是出门用的上的,阿珂笑的眼睛都弯了。双手抱着回到自己院里,一边站着喝茶一边四下查看,都备齐了就等着康熙带自己出发,这两天还是得尽心伺候着,两人前面的磨合期已经过了,阿珂一出去几天康熙也觉得还是这个女孩贴心,更是待她亲热,阿珂也聪明的紧,哄的康熙笑个不停。 出发的前一天康熙兴起,带了李德全和阿珂出宫去闲逛。阿珂丝毫不感见外,哄得康熙派李德全掏银子,买了大把大把的小玩意,她算是洞彻了康熙的心思,旁人都敬他怕他,便是嫡亲女儿也没有这么撒娇的时候,这个皇帝是寂寞无比,唯有阿珂,天生少了畏惧君王的那根筋脉,拿他当了亲热的长辈,怕是把好东西都给了阿珂他也是乐不得了。 傍晚时分康熙不知是存心还是无意,带着二人来到了四阿哥八阿哥的家门前,笑着看阿珂:“阿珂说咱们去打谁的秋风吧。” 阿珂左右看看,面色极是为难,“阿珂找个铜钱抛着看,正面便去四爷家,反面就去八爷家好了。” 说罢也不管康熙是否乐意,便和李德全要了个铜钱往天上一抛。 落在地上三人一看,得,就去八阿哥家吧。 李德全便上前拍门,门房出来一见,虽叫不准康熙和李德全是谁,这个阿珂姑娘却是都认得,见她眉头微蹙极是严肃的站在康熙后面,那叫一个毕恭毕敬,眯了眯眼睛示意了自己一下,当下极有眼色的请了几人进府,一边已经跑去通知了主子。 胤禩和阿瑞迎了出来,康熙一看原来老九老十老十四都在啊,笑的愈发愉快,只说出来走走,晚上饭是得老八管了。 胤禩哪敢怠慢,便吩咐了下去,康熙和几个儿子坐在一处,聊了一会就吩咐去把老四也叫来,想了下又吩咐,府上还有哪位爷也一并过来。 他料的不错,胤禛也是带着胤祥一起过来的。几人一处坐了开始吃饭,阿瑞却是备了另外一桌请了阿珂也过去,见康熙准了阿珂便随着去了。 自从阿瑞使坏让自己和胤禛伤了之后,不知是哪方面的人压了下去,都没人再追究,阿珂也不以为意,却暗自防备着她,这会阿瑞成了八福晋,婚宴自己没到怕是更惹出了些闲话,已是不好再躲着了。 方才见了胤禩时候,两人都是神色自若,胤禩是一贯的平静无波,阿珂也是丝毫不动声色。眼下出了屋,她的脸便略沉了下来。阿瑞也不再勉强自己笑脸迎人,走到园子处回头笑吟吟的看阿珂,“今儿可巧了,还有个旧人也在,妹妹见见吧。” 说着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阿珂不做声,也不愿看她,四周没什么能管得住阿珂的人,她是懒得应酬阿瑞的。 只是才过片刻,她便再也安静不了了,只见园子对面慢慢走过来一个女孩,却是自己从进宫便再没见到的杏影。 她明显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看了阿珂一眼,也未行礼,也没开口说话,但是身形已经颤抖起来。 阿珂心里一紧,她不知道杏影为什么在这里,想来是自己进了宫,这个丫鬟被阿瑞带走,此时成了八福晋,便把杏影也领了过来,杏影待自己极为衷心,阿瑞那样性格必是容不下她了。 眼睛再往下一看,杏影的手里抱着一只猫,毛色依稀是自己送给胤禩的阿宝,爪子僵硬的伸了出去,已经是死掉了。 阿瑞一旁咳嗽一下:“这本是妹妹送八爷的猫,我吩咐杏影照看着的,谁料昨儿就死了,我已是替妹妹罚过杏影了。想着阿珂是个念旧的人,是不是带走了给猫儿埋起来?” 那边杏影轻轻将阿宝放在地上,后退一步低下了头。 阿珂低头看了片刻,开口对杏影说:“先别走,在这看着阿宝,我去去就过来。” 说着就往园子外走去。她的声音十分沉稳,云淡风轻的语气,只是步伐太快,在园子门口撞上了迎面来的胤祥,她恍若没见到一般,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胤祥见她面色惨白有些惊异的看了看园子,转身也跟着阿珂走了,却未见到她往哪里去。顿了一顿便紧着回了屋子,低声对胤禛说了。 阿珂果然不过一会儿就回了园子里,双手紧握,走到阿宝面前,低头看了看,便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站起来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园子门前胤禛和胤祥已经走了过来,默默的看着阿珂。 她的外衣就那么轻轻的落在了地上的小猫上面,她不动声色的弯腰用衣服把阿宝包好,便动手点着了衣裳。 火苗很快窜起,她退后两步,热风袭来她的发梢微微晃动,本来苍白的脸色被火光映出奇异的红。空气很快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她站定了然后回头,静静的看了阿瑞一会,忽然开口:“今天我的猫灰飞烟灭,往回轮到谁可是说不定的。” 第三十三章 秋雁两行江上雨 言罢也不再看这里一眼,表情平淡的走了,到了门口看看胤禛,忽然冲他一笑:“我没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胤禛皱着眉毛看她,略带担忧,胤祥却是十分恼火的看向阿瑞。阿瑞见她放火烧掉了猫,园子很快散满了烟雾,迟疑的望向康熙和胤禩吃饭的屋子。果然有下人出来查看,不知怎么回的,康熙很快带着李德全出来了,胤禩等人也随在后面。 阿珂见着康熙过来便迎上前去:“方才是阿珂放火烧了些东西,打扰皇上的雅兴了,是阿珂的不对,皇上可不能生阿珂的气。” 言罢怯怯的看着他。 康熙今儿却没吃这一套,沉下脸问她:“你烧的什么?” 阿珂心里冷笑,等的就是这句话,面上极其无辜的答道:“皇上知道八爷生日时阿珂送的小猫吧,昨儿死掉了,阿珂想放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胤禩的脸色一变,却很快敛起,康熙心下了然,想来是阿瑞使坏弄死的小猫,冷厉的盯了胤禩和阿瑞几眼,方才说:“烧便烧了,你喜欢猫在宫里养一只就是了。” 阿珂心说康熙爷真是配合自己,乖巧的答话:“谢皇上,可眼下阿珂就盼着旁人也能把它忘了,免得念叨些闲话起来,脏了小猫轮回的路。” 说着笑眯眯的看看阿瑞:“阿姐身边这个丫鬟,年岁也不小了,杏影你是什么身份进来的?” 杏影声音低低的答道:“杏影本是二小姐前两年救回来的丫头,若没有您,杏影是没了命的。” 阿珂满意的点头,“这么说不是买来的了?那么阿姐,今儿阿珂跟您讨了她去,您肯定也同意的对吧?” 阿瑞本没将杏影放在心上,这时康熙胤禩都在,也顺水推舟的点点头。 阿珂看看康熙,见他没有怪自己的样子,索性又冷冷的看杏影:“阿姐既然带你进了府,想来是照顾你的,你若乖巧,将来许了八爷做妾怕也可能,怎么没几天就养死了我送的猫!我看阿姐罚你都是轻的,你说说阿宝是怎么死的,若是与你无关,或许我还会求了阿姐,让你再去伺候八爷!” 两句话几乎把阿瑞气的晕过去,怒目等着阿珂,她面色不改,只盯着杏影,催她赶紧如实交代。 杏影估计是会意了,声音大了些答道;“昨儿跟往常一样的喂了阿宝,却是吃了大小姐。。。八福晋房里的丫头送的肉,没一会就不行了。” 阿珂冷笑一声,“阿姐的丫头是否只有您和八爷教训得?” 阿瑞见康熙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哪敢点头,只得推了身后的丫头出来,阿珂甚是满意的点头,紧走了两步上前,啪啪两声,就是左右两个耳光打了过去,丫头的脸顿时红了起来,阿珂咳嗽一声:“我这两巴掌先打了,为的是让你敢作敢当,休得害死只小猫还要往主子身上推不是,你可懂了?” 丫头哪里见过这阵势,连连点头,阿珂用鼻子哼了一声,抬手又是两个用足了劲儿的巴掌,“阿姐仁厚,这两巴掌是让你长长记性,容不得人也就算了,竟然连只猫都不放过,我料你定是针对杏影,无法加害于她,便杀死小猫害她!我说的可对?” 丫头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慌忙点头。 阿珂见她哭心里有了一丝不忍,怎奈她的主子着实可恨,平白连累了她,也就住了手,不再理她,对着康熙行礼:“这个杏影跟了我几年,竟比我还顽劣不堪些,去哪该都是个让主子操心的,不如送了九爷做个店里的丫头,皇上可愿意再依了阿珂?” 康熙见这个女孩如此放肆竟然也不恼,当下吩咐胤禟带着杏影先走。自己颇有深意的看了看胤禩,也带着李德全和阿珂回宫了。 这么一闹阿珂虽然出了气,却也在宫里难受了两天,待到出发的时候,她脸上才有了些笑模样。 越往蒙古的方向走,风便似乎更大,白天便在康熙的车里给他念书,偶尔心情好还会给他唱会歌,晚上康熙不再用她时她就会营帐里弹琴自娱,端的是快活无比,随行的队伍里有几个年少的阿哥,更是得了空就跑来找她,她本就是个极爱唱歌极爱讲课的人,乐得逗弄这几个美少年,正是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四位阿哥,有时候她端一杯茶,目光注视着别的地方,侃侃的给他们讲讲从前自己喜欢的书,明朝那些事儿,权当替师傅教他们明史了。她翻过无数次,讲的又活灵活现,哄的几个阿哥十分开心,她是不管政治上的什么看法的,只管往有趣了讲,康熙无意听她讲了一次,虽然皱眉想了一会,终于还是笑了起来,没事的时候常叫其余的阿哥也来跟她讨论讨论。 阿珂不热衷于辩论,吵架她在行,但是她不爱太深的研究这些历史,她对历史的观点本来就很客观,该怎么回事便怎么说,甚少加入自己的观点,这一晚四个美少年和老十四都在,阿珂正讲到忠臣海瑞,一段书说下来她有些累,拿了水喝,十七皱着眉头:“海瑞似是过于死板了些,不知变通,若是灵透些,便能成了大事。” 阿珂喝一口水,便笑着看十七阿哥:“十七爷说的有理,只是人的性子怕是这辈子也难以改掉,唯有做些不违背自己良心的事,也就算是好人了,海瑞求仁得仁,此生便未白活。” 见几人都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也懒得再上课,接着调侃:“话说开封有块石头,刻满了历代官员的名字,唯独没有包拯,几位爷猜这是为何?” 几人纷纷摇头,阿珂慢慢说道:“因为每个路过的人都会伸手去抚摸他的名字啊,久而久之,就把他的名字磨掉了,可是他的名字却留在人们的心底,忠臣啊!” 摇摇头,她的手指拂过琴弦。几人正沉默,便又听见她柔和的歌声响起: 秋雁两行江上雨。 天南地北的人,讲道理的是知己。 殿上君王堂下臣。 心存百姓的人,百姓心中自有你。 说的都是理,唱的都是曲。 铁齿铜牙两片嘴,吃的是下锅的米。 走的是人间的道,抗的是顶风的旗。 铁齿铜牙两片嘴,百姓心中有了你。 铁齿铜牙两片嘴,百姓心中有了你。 几人却未听过她唱这样的歌,平铺直叙,却是尝尽辛酸般的通透豁达,不由轻轻打着拍子,一曲方休齐齐鼓起掌来,连声叫好。 阿珂眼睛都笑弯了,这种几个美少年同时为自己喝彩的感觉真是非同凡响啊。 待到晚上康熙也过来了,进来就问她:“在外面就听你这帐子里有人唱歌,喀喇沁草原上的王公都是赞不绝口啊,明儿的宴会阿珂不能再躲着了,随朕去看看热闹,也让他们见见!” 此时十四已经出去了,帐子里的十五到十八个个担忧的看着阿珂,皇阿玛这意思怕不是要把阿珂嫁过来吧!阿珂看看康熙,也是心下了然,她是南方人,本不惯在草原上生活,可是见见蒙古的帅哥还是很有兴趣的,前些天躲着不过是不想见到胤禩罢了。当下笑眯眯的点头应允了。 待康熙再走,十七皱着眉头看她:“你可知道满蒙间常常有联姻的?若是草原上哪个人看上了你,想要了你怎么办?” 阿珂笑的十分愉悦:“那有什么不好?看了你皇阿玛的面上,怕不是得对我好一辈子。” 胤礼有些恼火,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阿珂也不理,只顾与其余几个美少年说笑,心下打定主意明天随着康熙去看看热闹。 第三十四章 谁能笑到最后 待到第二天午后,康熙果然找来阿珂,吩咐她侍在自己身侧,皇子大臣和蒙古贵族把帐子挤的几乎满了,阿珂笑微微的为康熙端茶递水,这场景下她也看不清这些服饰奇怪的人相貌如何了。暗自觉得没趣的时候,两个女孩走了上来。 阿珂拿眼角扫了扫,却是不认识的。一个穿着福晋的衣裳,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便站在正中跳起了舞。阿珂也兴致勃勃的看,不过在她眼里,要说跳舞还得是十三的福晋知雪厉害,这个姑娘也是福晋,却不知是谁家的。 康熙似乎看出她在纳闷,便开口对她说:“这是老十的福晋,阿珂觉得她跳的怎么样?”声音不高,却是没别人听到。 阿珂也压低嗓音:“皇上选的好儿媳!跳的好!相貌也好!十爷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康熙听她说的不伦不类更是开心,笑的皱纹都出来了,两人的低语看在别人眼里却是颇有深意,纷纷猜测这个女孩是谁家的小姐,这般受宠,得了康熙另眼看待,这时候另一个姑娘,却是蒙古族打扮,上前仍是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话,拿着一面小小的乐器,阿珂不认识是什么,弹奏起来甚是好听,竟边弹边唱,一边还能翩翩起舞,舞姿在阿珂看来虽仍是不甚高明,但是喜庆的很。 还没等她欣赏够少女的舞蹈就止了,行了个大礼退在一边,阿珂意犹未尽的盯着她,旁边的康熙大手一挥:“我这个丫头也是极会唱歌的,阿珂,去唱一首。” 底下众人都来了精神,昨儿阿珂的歌有人听到了,说不出的韵味在其中,她现在已经小有名气,只是当着这么些蒙古族友人唱歌? 阿珂有些迟疑,李德全却是利索的紧,她惯用的琴已经搬了过来。阿珂心说那就来吧。即是蒙古,自己除了在木兰围场上唱过的鸿雁,贴边儿点的也只有偷射雕的歌了。 众人只听琴声骤响,少女的声音竟似沧桑悠扬至极: 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抛开世事断愁怨,相伴到天边。 逐草四方,沙漠苍茫,哪惧雪霜扑面。 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无厌倦。 天苍苍,野茫茫,万般变幻。 身经百劫也在心间,恩义两难断。 一段荡气回肠的间奏自她指尖流出,像是千军万马随着她一唱一和般滚滚而来,她的声音突然又变的温柔缠绵,像是少女在恋人耳边低低诉说着百转千回的心事,生死相随般的缠绵: 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抛开世事断愁怨,相伴到天边。冷风吹,天苍苍,藤树相连,猛风沙,野茫茫,藤树两缠绵。应知爱意似流水,斩不断理还乱,身经百劫也在心间,恩义两难断。 曲子渐渐低沉,余音袅袅不绝最后悄声停歇。 众人听得这般乐声一片沉默,似乎能听懂她在唱些什么,却是一句也未听清,阿珂心里暗笑:只你们会说我听不懂的,我就不会了? 脸上却一片平静,站起身来冲着康熙行了个礼。 康熙听的这歌荡气回肠至极,却也一句未懂,正待问她周围的人似是猛然醒转一般,掌声潮水般响了起来。康熙心下暗暗得意,却按捺不住好奇:“丫头这歌词写的是什么?” 阿珂偏头想了想,朗声开口答道:“上阙说的是:逐草四方,沙漠苍茫,哪惧雪霜扑面。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无厌倦。 讲我满蒙两族男儿的飒爽英姿;下阕是: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抛开世事断愁怨,相伴到天边。冷风吹,天苍苍,藤树相连,猛风沙,野茫茫,藤树两缠绵。应知爱意似流水,斩不断理还乱,身经百劫也在心间,恩义两难断。 这是唱的女儿崇拜英雄,愿与恋人甘苦与共,生死相随的意思。” 一番话说下来唬的这些王公更是一愣一愣的,心道哪里来的这般灵秀的小姐,赞叹声响成一片,夹杂着些满语,阿珂带着笑意低调的站在康熙身后,这一主一仆配合的甚是满意,虚荣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晚上众人在外面一处喝酒,阿珂却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得了空回了康熙一声,便又往帐里走去。走到一半便见着十八阿哥身边的人急匆匆的往过来,差点没给阿珂撞倒,一个仍是急匆匆的去了,另一个被阿珂一把拽住:“出了什么事了?” 那人正是十八身边得力的宫女,见是阿珂慌忙抓住她:“阿珂姑娘,十八阿哥今儿忽然病了,太医道没事,白天便没回了皇上,可这会儿。。。越发重了,太医说竟。。。” 说罢眼泪已经流了出来,阿珂心里一阵害怕,慌忙往十八阿哥的帐子跑去。 顾不得通报一声她便掀开帐帘,“十八爷。。。”说到这她就顿住了,那个昨天还笑嘻嘻的同自己讨论明史的十八阿哥脸上红成一片,看着一边肿的厉害,眼睛也眯了起来,呼吸粗重,身上像一丝力气也没了,就那么躺着,似听到了阿珂叫他,嗓子里低低应了一下。 阿珂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双膝跪倒在十八的前面,这个少年本在宫里就喜欢去找阿珂,这次出行更是连热闹都不爱看,得了空便跑去阿珂那里。 这是她第一次见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奄奄一息的躺在自己面前,她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无尽的悲伤。拉了十八阿哥的手,低声叫着他,一边拿了帕子轻轻去擦他的脸。刚触到他的脸上他就低低咳嗽一下,阿珂便不敢再动,红着眼睛看一旁皱着眉毛的御医,心里更是痛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她正在难受间,康熙急匆匆的赶了过来,阿珂擦擦脸让在一边,康熙阴沉着脸看向十八,之后示意阿珂和李德全留在帐里,他带着御医都走了出去。 不一会便听的康熙低声的怒斥传了进来。 半晌众人又都默默的走进了,阿珂不再流泪,见康熙哀戚的坐在十八阿哥身边,自己就退了出去,帐子外面站了一排阿哥。阿珂低头行了个礼,便走到帐子侧面,不再看过来。 九阿哥走到她身旁:“里面怎么样?” 阿珂看看他,忽然觉得那个意气风发的九阿哥瘦了些,再不是曾经风流俊秀的金少城了,提到里面的十八阿哥,她强忍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只默默摇了摇头。此时太子也凑了过来,正好见她摇头,面无表情的问:“十八弟不行了?” 明明该是担心的话,他却问的有些漫不经心,阿珂心里有些凉,却不愿与这个太子争执,低了头不再说话。太子见她一脸沉痛,冷笑了一声,也不再开口,眼睛盯着来来回回的御医,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说话间其余几个皇子也都走到近前,胤祥也是个急脾气,他急得还和十阿哥不同。这些弯弯绕的话十阿哥是听不懂也不屑于去琢磨的,他只信拳头才是硬道理,枪杆子里出政权,而十三就敏感一些,他本喜欢十七十八两个弟弟,见太子这么不以为然,禁不住怒目瞪向他。 这次出行胤禛留在了宫里,太子却不算十分倚重胤祥,见他面色不豫,极是轻蔑的扫了他一眼,转身施施然的走了,路上见着竟与手下的人有说有笑一般。 别人怎么想的阿珂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像是要被什么撕裂一般,她不清楚太子为何倒下,却知道他早早退出了这个战场,原本为了胤禩,她只是暗暗留意胤禛的动静,眼下,等不得这个太子自己倒下了, 自己要帮胤禛和胤禩,先把他推翻。想着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胤禩,却见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子的背影。 打定主意的阿珂不再做声,默默等了片刻,康熙终于出了帐子,他要去安排人再找大夫治好十八,阿珂随在后面。耐心等到康熙吩咐完众人,别人都退下之后她的心跳的愈发厉害,这即将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害人,眼前不自觉的浮现胤禩的身影,她暗自平复下自己的内心:若是我都可以来到这个世界,那么胤禩,我也一定会助你夺得这如画江山上,最高的那把宝座。 第三十五章 一箭双雕(上) 康熙沉默很久,方才回过神来看阿珂:“你像有话要说?” 阿珂双手藏在袖中紧紧握住,低声对着康熙说:“阿珂知道皇上和各位爷都担心十八爷,别人倒还罢了,皇上您确实要保重啊,不然众人岂不是没了主心骨?” 说罢盈盈望向他,眼里像有泪光闪动般。不出她所料,提到各位爷时康熙的脸色更沉:“他们?他们还会担心十八吗?” 阿珂略微想了想,“方才您过去看望十八爷,阿珂出了帐子,各位爷都紧着来帐外守着的,想必皇上也见着了。” 康熙点点头不再说话,似是极其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阿珂便上前轻轻为他捏着肩膀,连呼吸都变的轻轻的。 很久之后康熙才再次开口:“太子可是也在帐外的?” 阿珂心里暗笑,手上故作紧张的一重,连忙收了力气,继续轻柔的为康熙按摩,嘴上小声回了一句:“太子爷是早到了的,待了会便带了人走了,怕是觉得在那里守着也不是法子,得再想别的主意吧。” 康熙淡淡的恩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阿珂也不再做声,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余下的事却是要看康熙自己,太子最近像是糊涂的紧,阿珂丝毫不怕他不把自己推进火坑。 这一天夜里十八阿哥的病情加重了,阿珂没有丝毫睡意,康熙睡了也仅仅一会,便坐了起来。身边的是小桂子在守着,阿珂正和李德全站在帐外说话,听到动静便缓了会,轻轻走进帐子里。 康熙靠在床头,看着这几个他最为倚重的太监宫女,默默不语。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迈步走向十八阿哥处。 看着十八阿珂的心撕裂般的痛苦,她从不知道只一晚不到的时间,病痛便会把一个少年折磨得这般憔悴。 康熙坐在床边握着十八的手,几乎一切都是听天由命了,这一夜格外格外的漫长,下面的脚步声错杂,人人都是面色凝重,只挨到天明。 阿珂吩咐底下的几个小宫女打了水来,浸湿了手帕给众人擦了脸,早饭是都没心思吃了,趁着御医们上前查看十八阿哥时,阿珂看看帐外,便走上去柔声劝康熙出来透透气,人多围着十八爷怕是十八爷太闷,康熙看着十八渐渐苍白的脸色,低叹一声便走了出去。 李德全和阿珂抱了件衣服紧随其后,刚为康熙披上了衣服,一众阿哥便走到了近前给康熙行礼,康熙叫了声起之后也不再对他们说话,脸色冷的冰块一般,扫视了这些儿子一圈,回头吩咐李德全:“守着帐子,除了太医旁人不要靠近了,免得吵到十八。” 李德全应了一声便过去了,康熙似无意识的看了看阿珂,迎着他的目光阿珂也像忽然记起什么一般看向阿哥们,然后又转回眸光,欲言又止的望康熙,他却收回了视线。 太子根本就没有露面。 她心里冷笑,看也不看旁人一眼,只低头跟着康熙,康熙似乎刚要说什么,身后帐里的声音猛的嘈杂起来,喊的像是十八爷醒了,康熙身上一震,便快步走了进去,阿哥们也随着过去,却被帐外的人拦住。阿珂也没有跟着过去,站在他们的后面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胤禩在她冰冷的视线里蓦地回过头来,阿珂见了也不再躲避他的目光,就那么静静的站着。 这个她所爱着的男人,娶了她的姐姐。她明明应该恨他,可是每每见了他,阿珂就无可抑制的想起他最后的结局,所有的责备与恨意顷刻间退去,只剩求而不得的绝望爱恋和无边无际的怜悯心痛。 胤禩是不懂她的心思的,自从她随着胤禛出了宫,他每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那一天的镜像,她那般凄惶的哭倒在自己的怀里,而后坚定的对自己说,一定会帮助自己;还有那一天,她站在火光前面,只穿着里衣,冷冰冰的看着阿瑞;还有,还有,自己喝了酒,脸色发烫的挑开了面前人的红盖头,却是阿瑞凤眼流转的看向自己,那一刻他原本平静的心猛然的抽搐,若是她。。。该有多好。 龙凤烛,红纱帐,本该极配她精致的眉眼,她紧张时会微微咬住自己的唇瓣,若是那样的少女坐在这里,这一幕该是多么的震撼人心,此生更复何求? 可是他自己毕竟还是有所求的,他太需要阿瑞背后的郭络罗氏了,只因他懂得,即便是现在拥有了阿珂,又能长久到几时?若是有一天。。。他愿意把自己争得的一切,双手送到她的面前,让她成为最最尊贵的女人,从此一生相伴,再不分离。 可是,却不能是现在。 两人遥遥对望,好一会儿阿珂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帐内,看来是康熙把这些随从和太医都赶了出来,李德全和阿珂都是一怔,随后立刻进了里面去。 十八阿哥靠在康熙怀里,衣领敞开,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还能看出他还活着。眼角唇角似乎都是湿的,双目紧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的睫毛轻颤,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睁眼看向阿珂,手也微微的动了动。 阿珂抬起脚,腿像挂了铅块一般,走了两步缓缓跪在了床边,她冰冷的手轻轻抬起,握住了十八阿哥的手。 他的眼睛艰难的看了看阿珂,又转向了康熙,嘴唇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阿珂的一滴眼泪刚刚滚落腮边,就见十八阿哥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第三十六章 一箭双雕(下) 那几天实在太过沉重,她胸口闷的喘不上来气,康熙也病倒在床上,却是没几个人知道。谁过来都被李德全挡在了外面,帐子里平常只有阿珂一个在,她费尽心思寻了些清爽的蔬菜,柔声劝康熙多喝些水,每天早上远远的打发了旁人,掀起帐帘换换新鲜空气,康熙极是萎靡,像忽然老了十几岁一般,阿珂心中酸楚,只得更为上心的宽慰着他。 这一天夜里,李德全进了帐子守着,阿珂已经换到了康熙旁边的小帐篷中歇息,她已经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会了,今夜本想早些休息,躺了一躺却是一丝睡意也无。掀起帘子望了望康熙那边,只剩了一丝光亮,阿珂惦记着李德全也几天没合眼了,康熙此时睡眠时极轻的,她便轻手轻脚的凑了过去,示意外面的人都退的远些,慢慢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李德全回头看见阿珂,两人便比划了个手势齐齐退出了帐子。 阿珂见这个老人脸色灰暗有些不忍,便柔声劝他去休息一会,自己刚才睡了一阵已是不困的了,守着康熙,到天亮再让李德全过来替换自己。 李德全看看四周,低声告诉阿珂仔细些,他略躺一会便回来。阿珂点头应了,便进了帐子,也不坐下,半靠在桌边,拿眼睛照看着康熙,她是极其怕冷的,便给康熙的被子也掖的紧了一点,忽然帐后的帘子微微动了一动,接着便有一丝凉意进来。 这一丝冷风让她身上一抖,立刻皱眉看了过去,这么一看,便正对上了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两束目光一对上都是一怔,外面那人极快的放下了帘子,便有轻快的脚步声想了起来,阿珂心念电转,几乎同时便扑到了那个帘子前面,掀开往外看去。 康熙此时也已经被惊醒,声音极低的问阿珂:“怎么回事?” 阿珂立刻跪倒在地:“方才阿珂有些害怕,总觉得有人在看阿珂,所以紧着扑过去查看,没有人,许是阿珂眼睛花了。” 康熙闻言立刻紧皱眉头,抬手让阿珂扶他坐起,阿珂赶紧上前拿了软垫给他靠上。就这么一会功夫李德全也已经回来了。给康熙问安之后李德全面色不改,目光却有些疑惑的看着阿珂。 阿珂心下了然,偷偷给了李德全一个眼色,两人都是沉默不语。康熙若有所思的问李德全:“外面谁在?” 李德全低头答:“守卫都在,离的远了些,怕走动间吵到皇上休息。” 三人沉默一会,康熙抬眼看了看刚才的帐帘,低声吩咐李德全去把最近的一圈守卫叫来问话,一边叫阿珂出去转转。 她心下了然,便轻轻走出帐子,略略想了想,便选了个方向走了。 第二天一早,胤祥求见康熙,应允之后进来便跪倒在地,随后的一番话让康熙勃然大怒,“昨晚胤祥曾见太子往皇阿玛营帐的方向走。” “片刻又回去了,大约是午夜时分。” “阿珂来找儿臣,询问儿臣方才是否有事,儿臣身形与太子相似,阿珂想来是认错了。” “今儿一早儿臣越想越不对,便去求见太子,太子不见,身边原本带着的一个宫女和几个公公,都是突然没了。” 这本都是疑点,说起来却越发与康熙猜测的相近。 康熙几乎瞬间便做出了反应:胤祥回自己的住处,不得随意外出。李德全去传太子过来回话。小桂子把昨晚皇上和太子的守卫全都‘送走’。 阿珂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看胤祥,胤祥也没有看她一眼,胤祥只清楚,太子这回完了,他再也不能骄横跋扈,再也不能把所有得罪人的事情都推给四哥了。而阿珂低下头,她知道,这回太子倒不倒台现在说来还为时尚早,而胤祥,这个年轻英武的十三皇子,却是被自己害了。 太子过来被康熙问话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包括阿珂和李德全。 没有人知道帐子里面进行了什么样的对话,阿珂只知道,出来之后的太子被严加看管,见不到任何人,任何人也别想见他,竟是被软禁了。 康熙略躺了两天,便启程回了宫。 宫里的人该是得到了消息,却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一个皇上从来宠爱的太子,一个一向重视的十三阿哥,忽然都被软禁了起来。李德全一向滴水不漏,寸步不离康熙的身边,旁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纷纷把注意力转向了阿珂,第一个找自己来的人,阿珂心里已是猜着了,正是胤禛。 近两个月不见胤禛,阿珂更觉得他瘦消了些,脸上的棱角越发分明,似乎是一夜没睡般憔悴了不少,她默默的看着胤禛,只福身行了个礼,胤禛见她不语,更是急的问她:“十三弟到底怎么了?太子的事情与他有何关系?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阿珂摇摇头:“阿珂什么都不能对您说,这是皇上吩咐的。” 说罢也不再看他。胤禛无奈,又不忍心为难她,硬是在康熙书房前跪了一天,阿珂听到消息跌坐在椅子上,她开始内疚,当时自己是看清了太子的,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反而绕了一圈去找胤祥,问他方才可是有事找自己。以胤祥的聪明必是猜出了前因后果,加上哪个皇子在康熙身边都有自己的内线,这等机会不愁他不跳进来,伺机逼太子一步,替他四哥谋划。 而阿珂自己,却是料定了康熙疼爱太子,甚于任何一位阿哥,这等事被胤祥告发,想必他日后是得不到康熙的一丝好感了,这等于直接打断了胤禛的左膀右臂,太子和四阿哥元气大伤,她的胤禩,方才有机会更接近他的梦想。 然而自己走的这一步,究竟是对是错?她来不及想,几乎是本能的选择了保全站在暗处的胤禩,她要借机破坏其他皇子尤其是太子和胤禛所有谋略,让他们再无可能与胤禩一争高下。 第三十七章 干掉皇子(上) 这一天的太阳似乎格外毒辣,胤禛跪在地上双眼微闭,近来他的日子十分不顺,这个时候的吏治很是棘手,康熙待官员较为宽厚,太子只顾笼络自己的势力,他为人认真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眼里哪揉得进一点沙子,无奈上下施压他是左右为难,他不能没有胤祥,这个极为忠勇的兄弟。 怎奈康熙留了自己守在宫中,他无从得知那晚的真实情况。只听手下回报,太子似乎夜窥康熙营帐,这罪过不轻,可是胤祥怎么会卷入其中? 康熙对这个老四不闻不问,任由他跪了整整一天,入夜阿珂终于坐不住了,她匆匆赶了出来,站在胤禛面前:“四爷这又是何苦?您若倒下了,更无人照料十三爷一家了,不如您先回了府再做打算,皇上面前,阿珂代您想想办法。” 胤禛抬眼看了看阿珂,她根本不敢看向胤禛的眼睛,这个一直真心真意待自己的男人,她怕是终要伤害他的。 胤禛似感觉到了什么,也不答话,微微点头,便起身走了。 阿珂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四阿哥,可是她却万万不能眼看着将来,任何人伤害到胤禩,那是她的胤禩啊。暗自咬了咬牙,转身进了康熙的书房。 康熙正在看一本奏折,眉头紧锁,这次太子可谓墙倒众人推,不下一人参他骄奢淫逸,笼络外臣,贪腐霸道,阿珂心思一转,便猜到他正考虑太子的事,于是默默站在一边。 康熙见着阿珂过来便放下了折子,“不许为十三说情。” 阿珂心里不可避免的一痛,如今自己有何脸面为胤祥说情?若是在现代,自己认识了胤祥这样豁达直爽的男子,怕是早已成了莫逆之交,而在这个时代,为了皇权,他却站在了自己爱人的对立面,她是女子,太过看重爱情,终于选择了成全胤禩,牺牲掉胤祥。 眼眶微微一红,低声对康熙说:“阿珂不是来说情的,却是看看皇上晚上有没有好好用膳,合不合您的胃口?” 康熙轻轻叹了口气:“朝臣纷纷上书参胤礽的罪状,朕哪里还吃得下。” 阿珂的心一动,他虽然自己总叫太子的名字,但是对着下人提起,总是称太子的,这会儿怎么直接叫了名字?皇上是在暗示自己什么?还是无意识的? 面色丝毫不改,慢慢对康熙说道:“阿珂不敢妄自议论朝政,只以常理度之,大臣听到风声,想必是为了迎合您的心思,按阿珂的想法,这也本来简单,大臣这里不过是形势所致,太子爷那里经此一番,日后定会谨言慎行,这便是古人常说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了。” 康熙默默的看着阿珂,她便面色自然的站在那里任由他看,毫无怯意落落大方,康熙不由抬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朕的儿女若能有你这般心思,他日。。。朕才能放心得下啊。” 迎着他的目光阿珂心中叹息,嘴上却哄康熙道:“不经风雨,怎见彩虹?这话阿珂以前便听说过,如今才算懂得个中滋味,皇上且宽了心,磨砺一番太子爷必不会负您所望的。” 方才见了康熙缓缓点头,阿珂心思转的飞快,看来皇上本无意重罚太子,自己平白害了胤祥,若是不能一次把太子干掉,又要等到何时?康熙爷在位的时间虽长,可眼下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朝堂上这些墙头草,各有各的算盘,万一他们早早投了胤禛,他却是如虎添翼了,胤禩如何是这个冷厉无情的雍正爷的对手? 她盘算着,留给自己的时间定是不多的,她要抓紧机会放手一搏。 一想到朝堂上的墙头草,她猛然一惊,皇上刚才说什么?他说朝臣纷纷上书参太子?是哪一边的人?不会是胤禩的吧?他想趁此机会动手?阿珂心里不安极了,她日日随在康熙身边,照她看来,现在的矛盾还不够激烈,不足以彻底击碎他对太子的感情,而皇子们的任何行动怕是都瞒不过康熙,反倒把自己的势力过早暴露出来,像胤祥被自己诱导的那般,失去康熙的好感和信任。 心里想着这些,面色已经有些白了,康熙见她心神不定不由开口问她:“阿珂怎么了?” 她略咬了嘴唇答:“谢皇上惦记,阿珂心里忽然有些乱,像是惦记家人似的,能否让阿珂去宜妃姑姑处坐坐,顺便给太后和各位娘娘请安,阿珂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去姑姑那呢,生怕人怪阿珂失礼。” 康熙听她说的这般严重连伤心都忘了,忍不住笑了一下,“哪里就那么严重了?阿珂想去便去吧,回来了便去休息休息,请安的事儿明天也来得及。” 阿珂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答应一声,便匆匆跑到了宜妃娘娘那里,一路上她几乎是撒腿飞奔了起来,宫里人从未见过阿珂这般慌乱,一时都暗自猜测是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仙子一般淡然的阿珂姑娘这般失魂落魄。 阿珂根本无暇管别人在想什么,一口气跑到宜妃娘娘那里,五阿哥不在,九阿哥不在,连十阿哥十四阿哥都不在。 阿瑞却是在这里陪宜妃说话的,两人见阿珂连通报都省下了匆忙跑了进来都是吓了一跳,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面色苍白,两颊却是急的红了,嘴唇轻颤,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宜妃忙问她怎么了,阿珂哪有心思搭理她们两人,给宜妃行了个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看来只能当面告诉胤禩了,便转身往良妃那里跑。 此时宫里当值的人算是开了眼了, 这平日懒懒待在康熙身边的大宫女可不是谁都能见着的,今儿却是来来回回的在宫里跑开了,良妃娘娘这里一如既往的安静,胤禩不在,良妃正在休息,阿珂过来福身行了个礼,大大的眼睛失神的望向四周,他不在。 阿珂平日不太关心这些事,她本不知这个时候的皇子都是回了府的,阿瑞是因为进宫陪宜妃才留下了。 她有些慌了,作为一个外企的骨干,她太知道时间决定成败了,这一晚胤禩在做什么?他该不会还是依照自己的心思,召集八爷党开会,准备接下来的动作吧?从良妃那里出来她晃悠着走回了住处,天是完全黑了下来,她不知道还能找谁,想了半晌,她拿出信笺,提笔写下几行字,然后藏在衣裳里,定了定心神跑去找十七阿哥。 阿哥所她很少过来,下人认识她的并不多,阿珂皱着眉头冷冷的训斥着他们:“我是皇上身边的人,今儿有事要见十七阿哥,谁也别耽误了,不然我回了皇上,怕你们后悔也晚了!”唬的下人连忙进去回了十七阿哥,片刻胤礼衣衫不整的冲了出来,惊讶的看着面色惨白的阿珂,拉了她进屋,阿珂赶紧拽住了胤礼的衣袖,胤礼一愣,低头看她,“阿珂怎么这般慌乱?出了什么事了?” 她欲言又止,略转了身子从怀里掏出信,郑重的交到了胤礼手上:“十七爷,我有万分紧急的事情,眼下皇上歇息了,我也不敢回了皇上,只得来求您了,这信烦劳您找个可靠的人交到我阿玛府上,一个叫尚云的人手里,他看了自然明白。” 胤礼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信,低声对她说句放心,便出去对手下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就转了回来。 阿珂见十七阿哥答应的痛快,心里方才稍定了一下,呆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胤礼站了片刻竟亲自为她倒了杯水递在她手上,阿珂的心思早已不知道飞到哪去了,接了水低声说了句谢谢,仍是静静坐着。胤礼也坐在旁边,沉默不语。 似乎过了很久,下人终于来报,信已经顺利交到了尚云的手上,阿珂方才放下心来,她并不能完全信任尚云,可是他在自己看来,是自己认识的可以托付的,距离权利争斗中心最远的一个人,她只能依仗他了。 当晚八阿哥府上来了位客人,门房通报后胤禩面色微凝,片刻便见尚云匆匆走进,见了八阿哥尚云上前行礼,胤禩连忙叫起,他是知道这个人的,阿珂进宫前这个人常常跟在她身边,不知这次过来所为何事,九阿哥十阿哥也在旁边,齐齐皱眉看着尚云。 尚云也是有些疑惑,阿珂给他的信里只有几句话,托他来八阿哥府上,亲自对着八阿哥说:请八爷记得阿珂曾对您说的话,今晚早些休息。 这话转达出来几人连同尚云自己都是皱眉不解,胤禩低头想了一想,便问:“信在何处?” 尚云摇头:“送信的人让我看过之后便当场烧了。” 胤禩又问:“送信的是谁?” 尚云答:“十七阿哥的亲信。” “十七弟?” 胤禩和胤禟对视了一眼,面色有些变了,回头对尚云道谢后便送走了尚云。几人面面相觑,胤禟低声问胤禩:“怎么办?” 胤禩抬头看了看夜幕,摇了摇头,“先回吧,明天进宫。” 第三十八章 干掉皇子(下) 今天夜里很多人都是一夜未眠。第二天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紫禁城变了天了,康熙下诏,长长的文言文,传到阿珂这她自动概况成几句话: 太子失德,废掉;胤祥绝非良善,削去贝子封号,职位薪金全免,囚禁;胤禩结党有所图谋,禁闭。 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太过沉重,前两个基本不出她所料,可是胤禩这里她算漏了一步,没有提早告诉胤禩不要轻举妄动,如今。。。怎么办? 还未等阿珂想出对策,十四阿哥极是仗义的跑到康熙处大闹了一场,继上次拒婚之后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板子。阿珂颇觉无奈,此时李德全与阿珂之间已经无话不谈了,两人悄悄商议过后,认定康熙心里还是疼爱这个小儿子的,于是李德全照应着,阿珂出宫去看望十四,两个侍卫跟着她,带着很多珍贵药才和补品。 阿珂在马车里心烦意乱,掀开帘子让其中一个侍卫去郭络罗府里请出尚云,约在十四阿哥府门前见,这边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等阿珂到了十四府上,尚云已经等在了门前,阿珂赶紧跳下车,顾不得别人的眼光,把尚云拽到一边,低声问他昨晚怎么传的话。 尚云便照着原样对她说了一遍,阿珂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谢了尚云几句,尚云不做声,他已经很久没见着阿珂了,她的脸愈发清瘦,没了少女时候的稚嫩,多了些楚楚的意味,眼下她表情黯然,尚云也猜到了几分,阿珂又托他平日里去寻九阿哥多照应些杏影,便送走了尚云,踏进十四阿哥的府里。 十四福晋听说康熙身边最为得宠的阿珂到了,早早的迎了上来,阿珂这方面尽得李德全的真传,礼数做的十分到位,行礼之后偷偷打量了一下十四福晋,这却是她第一次见着这位完颜家的若兰小姐,她眉目秀丽,身段窈窕,端的也是个十成十的美女,可是眼下她没功夫奉承十四福晋,便住了嘴跟在后面,去看望十四。 十四正趴在床上生闷气,见着自己福晋竟然带了阿珂进来,又是羞又是怒,对着福晋若兰大声吼道:“爷这样如何见客?谁让你带阿珂进来的?” 阿珂拿眼瞅着这个小白杨倒在床上,还在对娇滴滴的福晋大呼小叫,不禁有些好笑,面色严肃的对十四行了个礼:“十四爷身上可好些了?阿珂本是想着偷懒,把药给了福晋转交十四爷,只是这都是皇上亲自赐下的,不看看药效如何,阿珂怎么回皇上?您且宽了心养着吧,皇上是挂念您挂念的不得了呢。” 闻言十四不再说话,冲着福晋挥了挥手,表情极是不耐烦,若兰有些委屈,也不敢对十四表露半分,福了福身就退下了,还眼巴巴的看了阿珂一眼。阿珂也冲着她行了个礼,给了她个安心的表情。 待屋子里再没旁人阿珂就走上前两步,半蹲在床前,大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十四,胤祯面色一红,粗声粗气的吼:“阿珂是没见过人挨打吗?” 阿珂也不生气,仍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见过,但是没见过被打了还这么有气力的,十四爷人中龙凤,阿珂十分佩服!” 胤祯却忽然不再生气了,也定定的看着她,好半天才低声问:“你是否也挂念我挂念的不得了?” 阿珂微觉尴尬,清了清嗓子答道:“阿珂自然也是惦记十四爷的,你不养好了身子,岂不是都倒下了?” 胤祯听她话里有话,也想起了什么,也顾不得逗她,赶紧问道:“八哥怎么样了?” 阿珂撇撇嘴,“我哪里能知道?这会谁也别想见到八爷了。” 她极是懊恼的皱着眉,胤祯见她这般紧张不由有些失落,却是强打精神:“皇阿玛过两天消了气,该就没事了,莫要担心。” 听了这话阿珂再郁闷也不由笑了起来:“十四爷还知道啊?您也别再冲动行事了,养好了身子要紧,今儿我便先回了,等您好了再做打算吧。” 说罢颇有深意的看了胤祯一眼便行礼退下了,出了屋子见着若兰,正在院外怔怔的站着,阿珂见她脸色不好,正在想怎么宽慰她几句,若兰却是拉了她的手走到了外面。 “若兰谢谢姑娘了,若不是您,往回我怕是连爷一个笑模样也见不到的。”言语间甚是凄楚,阿珂看着她默默不语,这般秀美的女孩,竟也和自己一样,求之不可得,生生忍受着所爱之人另有所爱的痛苦,而十四他爱的是谁?难道会是自己?还是他就是不爱这个若兰,与旁人无关?那么胤禩呢?他又爱自己吗?还是早已爱上了阿瑞?在胤禩的心里,自己又会占了几分? 想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低声哄着若兰:“一开始便如胶似漆,又能长久几时?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守,经历的时间越久,越能深切领会到情之可贵,到了那时福晋再回想今天,也该是甜蜜的吧。” 若兰红着眼眶看向阿珂,这个姑娘竟是如此的玲珑剔透,难怪爷放她在心上了,只是她如此劝慰自己,想来竟是不喜欢十四爷的,谁又能如此幸运,得到她的爱慕呢? 阿珂根本不清楚若兰的心思,她只是本能的劝若兰放宽心,见她好些便急着回宫了。 把十四阿哥的情况捡了好听的几句回了康熙,接着便站在康熙身后,如今他的政事基本不会避讳李德全和阿珂两人,李德全是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左右手,阿珂是心思机敏莫名得了康熙的信任,今儿阿珂便听到了康熙手下的线报,胤禛自从被阿珂劝走之后,又见胤祥被彻底囚禁,情绪极是低落,每天处理了手中的差事,便躲在家里谁也不见,自己只顾看书念佛,府上的人竟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了,唯恐这位四爷哪天爆发。 康熙怎么想的阿珂不知道,她却在心里更是提防着胤禛,这人心思深沉至极,一眼便看透了事情的本质,避其锋芒,给康熙留下与世无争的好印象,至少能保全了自己,再设法解救胤祥,实在是很难对付,其实她的心里未尝没有推倒胤祥,引得胤禛如同十四一般顶撞康熙,把这个潜伏的地雷也引爆,谁料胤禛这般精明,反观胤禩,自己早已提醒过他,可是如今还是动作的太明显了些。 她心里十分郁闷,却一时没想到更好的法子,只得暗暗发狠,想个十全十美的办法,一举干掉太子和这几个受宠的阿哥,助胤禩尽早奠实基础,又不能让康熙看出他的意图早做防备,平白为日后他人上位扫平了障碍,这个事情对现在的阿珂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一些,但是她丝毫不感畏惧,竟似已经做足了准备,只等那个合适的时机到来。 第三十九章 这个人是万万留不得了 无论底下的人如何折腾,康熙似乎都不放在眼里,李德全和阿珂也每天跟在他身后,看着潮水般左一波右一波涌上来的各方说客,面上表情纹丝不动,心内暗自笑话他们糊涂,第一家庭的内部纠纷,岂能容得他们借机谋划? 康熙怕是烦透了这些人,连带的讨厌了他们身后的主子。 阿珂也跟着两只老狐狸笑傲后宫朝堂,胤禩一被软禁他那一派也暂时销声匿迹了,阿珂虽然暗暗担心却也觉得不失为因祸得福,直到今天一个老大臣来找康熙,她却是笑不出来了。 若说在阿珂眼里,此时真正机警明智的谋臣只有两方,一方暗暗躲在胤禛身后为他出谋划策,一方就是太子身后的这位老大臣了。头发花白仍是精神矍铄,目光过处似带起了一片火光,她一看便知是个厉害角色,留神听着暗道一声,原来这就是索额图啊! 这个名字任谁也陌生不了,阿珂平素不爱看辽元清几朝的书,她觉得他们的名字麻烦,而索额图这个人她却是听说过的,暗自有了计较便神色不动的留心两人的对话,几个回合下来阿珂几乎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索额图大人虽然罗里罗嗦的长篇大论一番,惹的康熙有些不耐烦,但是他仍是尊重这个老头子的,而这反反复复的车轱辘话里康熙也似放松了警惕,对这索额图没了防备之心,索额图顺利的打破了康熙的心防,接下来的话虽然听着也似官话套话,却称得上是条理清晰,不时有闪光之处说中康熙的心理,紧接着又是两句场面话,随后又是直击关键之处,绕的巧妙无比,可谓一语中的,又不会让康熙看清自己的真面目。 康熙未必不清楚这个老大臣是哪一方的,今日前来啰嗦有何目的,只是事关自己素来最疼爱的儿子,也有些被索额图套进去了,而索额图的这些话在阿珂听来,真是太犀利了: “皇后过世时太子年幼”,“众位阿哥有心为皇上分忧解难”,“皇室必要兄友弟恭”,“嫡长子为太子方能保全大清万代基业”。 康熙李德全和阿珂几乎都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阿珂心里另有盘算,暗自骂道这老头可以啊!几句话分别打了感情牌、挑拨离间牌、指出问题关键牌、高瞻远瞩加阿谀奉承牌,以通篇文言文歌功颂德润色之,堪称政治斗争工作的典范了,还怕康熙爷不动心吗? 果然康熙长叹一声,半晌不语,索额图见自己成功打动了皇上便换了幅痛心疾首赤胆忠心的面容,“老臣恳请皇上三思!朝堂一日不稳,老臣夜不能寐啊!老臣年迈,唯恐不能多为皇上分忧,无言面对列祖列宗啊!” 言罢已是老泪纵横,从椅子上晃悠着站起双膝跪倒在地。康熙竟也不等一旁的李德全动手搀扶,竟亲自走下来扶起索额图,平日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也有些红,似是也要流泪一般,一时气氛无比激动人心,达到了此次会话的高潮。 李德全和阿珂低头不语,旁的阿珂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索额图是万万留不得了。他和胤禛不同,胤禛似乎也能猜到康熙的心思,却只能躲在家里等待时机不敢妄动,而索额图此时与康熙、太子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家族根基稳固,他又能言善断,足以影响大势,阿珂不怀疑即使自己按兵不动,胤禛早晚也会收拾这个老大爷,只是胤禛能隐忍不发,阿珂却不能,她必须事事抢在胤禛前面,方才有希望为胤禩谋夺到胜利,若是等胤禛成了气候,太子倒不倒台已经无所谓了,那时恐怕大势已去,胤禩也会被他一举推翻。 心里虽然打定了主意要想办法让索额图尽早下课,可是此番太子胜利完成了逆转,形势已经不能改变了,索额图一番话便轻易抹平了太子的罪过,阿珂心里清楚的很,太子复立不过是时间问题,康熙面子窄不能朝令夕改,却仍是会关注太子的生活条件,她有些无奈,面上却仍然装作丝毫不关心政事的样子,潜伏在暗处,只等着再有机会便谋划周全,让太子彻底失去康熙的宠爱。 这一等,她便足足等了两年。 第四十章 华贵人的模仿秀 期间的风云变幻通通都在暗处,朝堂上投入夺嫡大战的众臣重新洗牌,重新选择了自己的筹码押在哪一派身上,太子复立,康熙恩宠如常,一时风头无两。胤祥被解禁了,却再难得到皇上的另眼看待,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沉默稳重,成了胤禛得力的左膀右臂,胤禛被封为雍亲王,府上多了个小阿哥,取名叫做弘历。胤祯经过一番洗练,新晋成为公认的康熙最为宠爱的阿哥。而胤禩开释后仍是云淡风轻礼贤下士,作为群臣和江南学士中的精神领袖,轻而易举的摘得贤王美名。 而发生在阿珂身边的大事,便是自己的阿玛亲自进宫摊牌:“你虽不是我和你额娘的嫡亲女儿,但你身份却更是贵不可言,阿玛现在却不能对你详细说明,只有一点你放心,阿玛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你平安。” 阿珂热泪盈眶,她太久没有得到以父亲这种顶天立地的形象,对她许下诺言的感觉了,只觉的身后有了一个稳重可靠的男人,给了她一份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可是阿珂并未把他的郭络罗氏看成自己的家,她对自己的身份更无兴趣,阿珂的这具身体,虽与她自己一般无二,但是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仍然超脱在外,站在云端最高处,看见这一场争斗,便按捺不住的投身进来,她觉得自己像是希腊神话里的女神,指引着百兽作为战士,冲杀进这一片轰轰烈烈当中。 而尽管心里存着这般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劲头,她看起来仍然安静的如一管竹般,守在康熙身边,岿然不动,她看着胤禩声望渐起,却不知这是福是祸,依稀记得康熙在位六十年左右,但是她有些沉不住气了,尤其是知道了弘历的出生后,那可是未来的乾隆皇帝啊! 她暗暗忧心,思前想后,终是不能眼睁睁的任由事态发展的。 阿珂做的很简单。先是留心了康熙翻牌子的妃子,观望了一个多月,心里便有了计较。接着就是等,终于有一天起了不大不小的风,她便做了一件自己本不擅长的事情,放风筝。拖了两个康熙身边的小宫女,一处跑到了花园里面,来回奔跑着放的兴起之时,没飞多高的风筝断了线,晃晃悠悠的朝着远处飞走了。 阿珂站定片刻,便带着两个宫女一起过去找,这个方向正能经过太子的宫门前。 华贵人进宫时间不到一年,康熙对她的态度很是奇怪,似是宠爱的很,隔了几天便会看看她,偶尔也翻她的牌子去她这里过夜,又似乎对她不甚上心,很多时候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善于弹琴,康熙就吩咐她弹几首曲子,只是她的嗓音略有些高亢尖锐,似乎不是很能让皇上满意。 华贵人也是个机灵角色,她敏锐的判断出了康熙对自己的态度在喜恶之间游移不定,却找不到原因所在,留神观察了一段时间,便得出了结论:康熙喜欢自己的相貌,她生的有些像皇上身边的一位名叫阿珂的大宫女,只是自己比阿珂身量高,肩膀看着也宽阔些,五官形状看起来是相似的很的,却没有粉面红唇眉目漆黑如画的那般颜色,于是她弃了太过死板的衣裳,不需穿旗装时她便寻了不透的轻纱披在肩上,衣裙也多做的袅袅婷婷,风吹过端的是摇曳生姿,她肤色尚好,便化些淡妆,唇色要最淡却最嫩的红,眉毛要描成最清醒的黑,腮上一层略粉的胭脂,便成了。 效果是明显的,康熙过夜的次数虽没增多,却是更愿意时常来她这里坐坐了,阿珂的品味不俗,华贵人学的也够精妙,看着个类似的美人也很能让康熙满意,他虽喜爱阿珂,也动过收入后宫的念头,但他的睿智提醒他,这般机敏的女孩再难得见到,收入后宫为了均衡自己反倒不能专宠一人,还不如天天放在身边听她字字珠玑的逗自己来的痛快,这种喜欢而不得的乐趣,康熙甚少能领略得到,也就乐在其中了,这种心思的直接受益人是阿珂,也是这位效颦的华贵人。 华贵人暗自学了阿珂,琴歌两艺却不是随便能学到的,她又不愿让人知道自己一个贵人还要学一个宫女,这可如何是好。华贵人很是聪明,她不会因阿珂得到康熙的另眼看待便因此嫉恨,反倒能借此上位,这让她自己有些得意,其他宫的娘娘虽然也看重阿珂,却不能近得她的身,更不能如自己这般直接学了阿珂去,这却是爹娘给的相貌好了。而她隐约猜到,这位时常跟在康熙身后也见过自己的姑娘,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她每每见到自己便低了眼睛,从不失礼的多看,让华贵人心里很舒服,也不觉得过于尴尬了。 这天午后,华贵人正在若有所思的拨弄琴弦,便听得有人过来了,片刻宫女便回报:阿珂姑娘到了。 第四十一章 太子的心事 华贵人喜的无可无不可,暗自收拾了脸上多余的兴奋,便迎了出来,阿珂身后还有两个小宫女,也像是康熙身边的,华贵人吩咐人搬来椅子让几个姑娘坐下,便问阿珂怎么得了空过来看自己。阿珂脸上带着笑,晃了晃手里的风筝:“阿珂本来是随着两个妹妹在花园放风筝的,谁料风筝断了,便想往回走,正听得娘娘您在弹琴,风一吹更似仙乐一般,便领着她俩来打扰娘娘了,想着能近些听更好不过了,娘娘可怪阿珂无礼?” 这番奉承话说的华贵人十分舒服,嘴上谦虚道:“都听说阿珂姑娘弹琴唱歌都是一绝,我却还没福气听过呢!如何好献丑了?” 两人的年纪差不多,也没那么些礼节,阿珂听她这话便凑近了些,笑着看华贵人:“阿珂是喜欢唱歌罢了,弹琴可不怎么样!不如娘娘教教阿珂,阿珂得了的曲子却是不好弹奏的,在宫里更不敢献丑,平白都浪费了。” 说话间华贵人便与她细细讨论了些技法,两个小宫女也跟着听的兴起,不敢冲华贵人撒娇,就拉了阿珂劝她弹唱一曲,华贵人也柔声劝她试试,也好就着曲子再论,心里等着见识见识这个姑娘的歌。 阿珂推辞两句便自坐定了,试了试音,便对华贵人笑:“娘娘不许笑我,太难的曲子阿珂是弹不好的,娘娘若有功夫得想想怎么才能教会阿珂,嫌阿珂笨阿珂就该哭了。” 说罢微微一沉思,便是一段不算太流畅的琴声响起,琴声有些慢,却不影响曲调的清亮动听,华贵人听的有些痴迷,曲子不长,她反复弹了几遍,便住了手,眼带笑意的看向华贵人:“让娘娘笑话了,阿珂的琴艺还得向您多学些呢,您若不嫌阿珂烦,得了空便教教阿珂吧!” 华贵人只顾点头答应着,她作势望了望天色,便带着两个宫女告退了,华贵人吩咐手下人送送阿珂,自己便抬手拨弄起方才的曲子。 不一会底下的宫女回来了,交给华贵人一条帕子,只说阿珂姑娘不甚掉下地来弄脏了,才想起来是从娘娘手边拿走的,让她交了娘娘帮忙赔礼,既掉了娘娘便扔了吧,往后她再送条好的来。 华贵人皱眉看着这条手帕,她是有这么一条白帕子,一说才想起是被阿珂拿走了,便没说什么就接了过来,打发她下去了,握在手里摸了摸,便拿起来对着光照了照上面的花纹。 一旁的阿珂回了康熙处无精打采的待到了晚上,便洗了个澡睡下了,硬是一晚上没盖被子,这等风大的天,第二天一早果然病倒了,康熙有些忧心,便吩咐御医给她看看,御医说是凉着了,让她在屋里躺几天便好,阿珂也乐得在屋里看书。 下午康熙得了空,略略想了想,便带着李德全和小桂子来了华贵人这里。 刚走到门外就听里面的人在慢慢弹琴,曲调前所未有的磅礴,似是有大海一般江河尽收的气势蕴藏其中,康熙有些纳闷,进去一看还是华贵人,便笑着问曲子哪里得来的,华贵人倒是落落大方:“阿珂姑娘弹的,说是不甚熟悉,请臣妾习得了陪她一起练。” 康熙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头弹一次。” 于是那一天院子附近的人都跟着饱了耳福,华贵人的声线高,唱起歌来竟也不遑多让,加之曲调起伏间恢弘壮阔,词更是让康熙几欲落泪,只一晚功夫各处便传开了。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 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 做人一地肝胆,做人何惧艰险,豪情不变,年复一年。 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都为梦中的明天。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各宫后妃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可是却未传出康熙加封华贵人的消息,他去的略比平时多了些,可是也没有太过的恩宠,众人只觉虚惊一场,便渐渐的忘掉了,只是谁也不知道,自从那天阿珂来华贵人的院子,太子便也对这里上了心。 太子从前并未注意到这个华贵人,也从没觉得她有哪里像是阿珂,那天自己方回宫,便见着阿珂匆匆忙忙带着两个少女跑过来捡风筝,见了自己仍是不卑不亢,行了礼想走,太子便开口叫住了她。 自从太子复立之后他对阿珂好了很多,别人根本弄不清楚当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无从怀疑起阿珂生生牵扯了胤祥进来,太子也当然不会对人说起,实际上他自己心里是有数的,因为皇阿玛叫自己问话的时候他便听明白了,阿珂必定是看到了自己,但是她把矛盾转嫁在了胤祥身上,由他以一个弟弟这般尴尬的身份告发自己,皇阿玛最恼的变成了胤祥从而缓解了自己的危机,按他手下的说法和众位谋士的分析,这个阿珂暗自是向着自己这一边的,也难怪,自己是太子,阿珂这般年轻,当然要防备着日后自己上位她的后路有无,虽然她的家族一心投了老八,但是有一个康熙身边的亲信暗中向着自己,这感觉还是很让太子高兴的。 这却不能怪太子自作多情,他哪里能猜到阿珂是高瞻远瞩的认定四阿哥将来会继承大统,想借自己犯事的机会干掉老四的左膀右臂呢? 不要说太子,就连四阿哥和胤祥自己,怕也是万万猜不到的。 第四十二章 我要杀一个人 阿珂被太子叫住后便抬头看他:“太子爷还有何吩咐?” 太子上前两步,摆出最和善的笑:“阿珂妹妹怎的跟我这般见外?不如去我那坐坐,我让人重新给你做个更好的风筝。” 阿珂倒一改往常的严肃冷淡,冲着太子甜甜一笑,“太子爷看的起阿珂,阿珂先谢过了,只是今儿还有事呢,您这儿若把风筝做好了,便让人告诉阿珂一声,阿珂去您那里取,您看可好?” 太子哪见过她这般对自己笑,她的脸瞬间如同最艳的海棠花一般,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唬的他一怔,点头应了,便看着阿珂的身影急匆匆走远了。鬼使神差般给了底下人个眼色,看看她急着去哪。 下人来回阿珂姑娘却是去了华贵人处,“华贵人?” 太子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他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倒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如今一想,两人的模样好似生的差不多,只是阿珂更为娇艳小巧一些。他一想便过去了,没有更多的念头。谁料想只十来天的功夫,这个华贵人的名头忽然响了起来。 太子得到风声后,把下人抄写下来的那首歌词拿在手里看了半晌,得出很明确的结论:“这词更像是阿珂处流传出来的,只她有得这般才情。这个阿珂平日里本离得各宫娘娘都远远的,连宜妃那里都不去,怎么对华贵人这般亲厚?还出手助她夺得皇上注意? ”联想起众人心照不宣的阿珂的养女身份,再加之两人五分相似的外貌,别说是多疑的太子,就连旁人也暗自揣测二人的关系,几路暗线更是把华贵人祖宗八代的底都摸了个遍。 可怜华贵人也只有十八九岁,她哪里能猜到阿珂的手段,虽有些奇怪,却是念着阿珂的好的。听说阿珂病倒在床,她便前去探望。 阿珂正皱着一张俏脸喝完了古代其苦无比的中药,恶心的无以复加,眼睛红的像小兔一般,见华贵人来看自己暗道天助我也,眼泪一边就下来了:“娘娘竟还惦记着阿珂,阿珂定记得您的好处,万死也不敢忘的。” 她脸上的感动无比真诚和深刻,唬的华贵人也有些动容,让她躺下了柔声哄她好好休息,养好了再去她那里坐坐。两人对曲谱歌词的事都很有默契的绝口不提,只当没那回事般。华贵人更感念阿珂的拔刀相助,只觉自己遇到了真正的贵人,陪她说了会话便回了自己院里。 看着她的背影,阿珂有些黯然,可惜了,自己必须陷害一下这个华贵人,至于最后她的结果如何,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这边太子第一次对这些小玩意上了心,吩咐下人打探了一下阿珂平日的喜好,便紧着让人给她做了个巨大的鹦鹉风筝,颜色漆成白色带着蓝绿两色,头上还有闪光的金黄和红色夹在其中,却是他亲自描画的,甚至他还煞费苦心的在翅膀上写了一个小小的‘珂’字,放下笔太子把鹦鹉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觉得满意至极,便吩咐了人等阿珂病好些便去请阿珂过来。 阿珂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便装不下去了,刚去皇上身边伺候一天,就听说东宫有请,她笑眯眯的应了,也不多做打扮,便直接过去找太子。 太子正站在那天见着阿珂的花园里,她一到便见太子在等自己,一身明黄甚是高贵,他自小受宠,多了几分余人及不上的自信和傲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此时正眼睛亮亮的,表情似是少年一般带着些讨好的看着自己,她心里一软,却不动声色的接过风筝,拿在手里看了看,忽然抬头冲太子一笑:“太子爷送阿珂这风筝漂亮极了,竟还写了阿珂的名字,不知阿珂怎么谢您才好?” 太子见她喜欢甚是愉快:“不费什么功夫的,你若要谢我便抽个空,陪我一处坐坐可好?” 见阿珂温顺的点头他更是喜的无可无不可,这朵解语花何时这般娇俏的冲自己笑过?便领着她回了自己宫里,阿珂笑的更是惑人,说起话来从未有过的婉转,哄的太子意乱神迷,心下只想再去请求皇上把这个姑娘赐给自己为妃才好,阿珂一旁暗自盘算着今天目的已然达到了,便寻了个由头告退了。 第二天阿珂早早跑去见康熙,柔声哄的康熙给自己放了个假,她要回府住一晚,这本与礼制不合,李德全很为阿珂捏了把汗,结果在康熙对阿珂是什么约束也没有的,听她这般说,便派人送她回了府。阿珂这次回家没别的事,就一条,要见到子敏。 子敏这个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几年阿珂也只在宫里见过他一次,差点把她掐死,阿珂心里暗骂子敏没风度,不是男人,却不去管两人之前有什么仇恨,她琢磨一番,该就是子敏早知道了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生怕自己搅合了阿瑞对胤禩的一片真心,他总该是一心要站在胤禩这边的,所以千方百计的扶了阿瑞坐上八福晋的位子,把郭络罗家和胤禩捆绑在一处。 她劝自己不要记子敏的仇,严格算起来自己和子敏也该是同一条战线上的,谁是正面战场还不好说呢。 打定主意的阿珂一进门便找到额娘,问子敏去哪里了。 额娘见了阿珂甚是欢喜,又责怪她不顾规矩擅自出宫,阿珂哄了她几句,又急着找子敏去,听额娘说子敏今儿还没出去,在家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的。 阿珂便冲到了他的书房。 子敏开门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两年他本想着忘了阿珂这个人,让她在宫里自生自灭,虽然也会想起与阿珂那些年的明争暗斗,却按捺着不去找她,也不听她的消息,她既称自己失忆了,想必也是不愿再与自己争斗的。 只是这会她不是该在宫里吗?怎么跑回府了?这一大早的,难不成她是特意回来找自己? 他尚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隐隐却有些愉悦,也不清楚是为什么,脸上倒一片严肃的让进了阿珂:“你回来做什么?” 阿珂不理会他的冷淡,回头看看,应该是这个子敏讨厌别人吵到他,周围并没有下人在,满意的点点头,便走进来回手关上了门。 子敏有些糊涂的看着她,阿珂也不管,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回头看着子敏:“你得帮我,我要杀一个人。” 第四十三章 榴花开处照宫闱(上) 面色坦然,似乎在对子敏说天气不错那般简单。子敏心头一震,审视的看她:“你说什么?你要杀谁?出了什么事?” 阿珂支起右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子敏:“你答应帮我,我便告诉你。” 子敏一丝笑意也无,紧走了两步上前:“你莫要惹祸!” 阿珂不以为然,端了子敏的茶杯便喝起茶来,子敏脸色微红,劈手夺过茶杯:“到底怎么了?” 阿珂的眼睛闪闪的盯住子敏,低声的一字一顿的开了口:“我要杀掉索额图。” 闻言子敏紧皱眉头,“为何?” 阿珂冷笑:“我自然是为了八爷,怎么?你不愿意?” 半晌没听到子敏的回答,阿珂也不生气,站起身来调侃般的看向正在沉思的子敏:“你若不肯,我就去找阿玛,只是阿玛性子耿直,虽然尊崇八爷,却不知道会不会帮我?” 郭络罗大人为人忠厚,虽然态度明确的支持八爷继位,只是却和在野的学子一般,只因胤禩素有贤名,这两年更是在学术圈子里呼声甚高,这些勾心斗角借刀杀人的事情他却是不在行的,阿珂和子敏心知肚明,天晓得郭络罗大人知道阿珂和子敏的谋划后会做出些什么,平白给胤禩添了麻烦也未可知。 子敏终于不再矛盾,一撩衣摆坐在旁边:“说说你的想法。” 阿珂满意的坐回原处:“你只要做两点,第一就是替我寻来些迷药,来路要隐蔽,不可让任何人查到,第二就是找个以往与八爷走的远些的大臣,性子要耿直些,文采要出众,待过两天索额图犯了事,借着由头狠狠参他一本就好。” 她说的不慌不忙,子敏却觉得凉风阵阵,杀气扑面而来,不由严肃的盯着阿珂:“你要做什么?迷药?你如何能接近索额图?” 阿珂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问,“我不接近他,他会挖个坑然后自己跳进去的,也不一定是迷药,只要让人神智有些不够清楚,恍恍惚惚的就行。”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春药?这时候有春药吧?你能弄到吧?” 子敏的脸红了个彻底,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阿珂心里好笑,也不表露出来:“你一定要做的隐秘些,若是被人察觉是八爷的人在暗中安排,我就白算计他了。” 说罢她无比自信的看着子敏,她不怀疑子敏会尽全力的帮助她,现在两人正是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子敏这个人她一看就了解了八九分,骄傲阴险不择手段说的就他这号人,陷害索额图这事只要说动他相信自己,他便会做的狠辣干净。 子敏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自然信了大半,只是他不明白以前这阿珂虽然有些小聪明,却远远及不上自己,何时变的这般阴险了?别人尚可怀疑她不是阿珂本人,可是尚云有自己的把握,这分明就是阿珂,难道进宫几年她就变成这样了?看来宫里果然是会吃人的。 他几乎是世界观刚形成时便被八阿哥收罗网下,对他的八爷可谓尽心尽力,不知暗处使了多少手段扶持他,自阿瑞成了八福晋他几乎觉得自己全家都押在了八阿哥身上了,上次太子倒台却又站起,已是给他恶心的不行,这番见阿珂成长的这么快,一方面看着阿珂有些酸楚,一方面却也不肯平白错过杀掉索额图的机会,他要尽力试上一试,就当在斗争中成长了,正好顺便一探太子和阿珂的虚实,也好早最准备,他觉得百利而无一害。 阿珂说动了子敏便又嘱咐他不要让别人有迹可循,便出去了,找来尚云,两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一会,阿珂便换了男装,带了尚云像从前一样去逛街。 她尚在惦记着杏影,便跑到九阿哥的府上。九阿哥应该也是去上班了,家里只有九福晋在,胤禟带着媳妇去给宫里请安时阿珂是见过她的,只没说过话而已,九福晋的相貌在阿珂看来,搭配胤禟实在是高攀了,不过她一开口,阿珂便觉得也不亏,这表嫂称得上八面玲珑能说会道,两人云山雾罩的客套一番,阿珂便问:“福晋可知前两年有个叫杏影的丫头,如今在哪儿?” 九福晋微微有些尴尬,“被九爷收了房,在后院呢,我带姑娘过去吧。” 收房?阿珂只觉眼前一黑,不过转念一想,杏影身份尴尬,若不有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在这府里如何待得?再做丫头只怕这九福晋和阿瑞要好,也难为了她。 便答应着随着九福晋一处来到后院,杏影见了阿珂便扑到她怀里,阿珂有些心酸,自己没能照应得上这个女孩,很是内疚,便轻拍着她的手背,柔声对九福晋说了几句好话,让九福晋多多照应着,莫要嫌杏影不懂规矩。 九福晋也很是晓得这个阿珂的厉害,答应着便体贴的走了,阿珂拉着杏影细细查看,她高了,眉目也舒展开阔了一些,便问九阿哥待她如何?杏影有些尴尬:“九爷只是给杏影个名分,却是没。。。” 阿珂心下了然,表哥果然还是很够意思的,便劝慰杏影放宽心待在这里,自己想到法子便给她安排个更稳妥的去处。杏影流着眼泪答应了。 阿珂有些伤感,哄了她会就出去了。 又和九福晋聊了会天,她心里有事,坐了坐便起身要走,九福晋想留她吃饭,正推辞见,胤禟该是得了消息,和八阿哥十阿哥一道回来了。 这两年间几人也见过阿珂几次,她都是在康熙身旁,几人成长许多,又见阿珂一心躲避,始终也没不管不顾的往一处坐了聊天,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阿珂看向胤禩心里一阵酸楚,他仍是那样风度翩翩,站在两人中间,微笑着看向自己,这样温柔的目光自己也不知道梦见过多少次,如今她终于真正的见着了,他的眉目呈现出洗练过后的坦然,风神如玉,让她禁不住红了眼眶,她的胤禩啊,自己只能千方百计的助他成事,护他周全,而日夜守在他身边,听着他呼吸,看着他微笑的是另一个女人,名正言顺的与他相守,陪他经历成败,最后跟着他站在荣耀的顶端,或是万劫不复,而那些光环或是阴影里,永远也不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无论她多么的朝思暮想,恋慕成狂。 第四十四章 榴花开处照宫闱(中) 她便这样痴痴的望着胤禩,已经太久没有这么好好的看过他一眼了,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自己,还是那样温柔坦然的目光,带着笑意对她说:“既然来了就一处吃了饭再走吧,很久没好好跟阿珂说说话了。” 只这一句她便彻底沦陷了,她几乎是瞬间就把自己和子敏的计划忘在脑后,着了迷一般的跟在他和胤禟的身后去了外厅。 尚云无法,也只得跟在她的身后。 九阿哥府里是没什么了不得的规矩的,几人围了一张桌子坐下,九福晋便安排了酒菜,她调节气氛调节的还是很到位的,阿珂却没了往常的伶俐,脸微微红着也不说话,九阿哥和十阿哥见了阿珂心情倒是好的很,他们对阿珂总是心存亲近的,许是从心里的感觉出阿珂始终在担心他们,尚云与十阿哥相处甚欢,九阿哥成心逗阿珂笑,阿珂不理他,也不说话,胤禩见她有些不好意思便哄了她几句。阿珂却是想起了什么,低声对尚云说了几句话。 尚云听了只当没听到一般,笑嘻嘻的陪着十阿哥喝了两杯酒,面色微微泛红,告了声罪便退了出去,随后阿珂也出去了,两人站在园子里,皆是默默不语,片刻胤禩也出来了,尚云看看两人便说:“烦劳八爷送二小姐回宫吧,尚云有事先告辞了。”说罢看了阿珂一眼便走了。 胤禩看阿珂:“可是在等我?你有事?” 阿珂摇了摇头,“这会没时间对八爷细说了,我得回去早做安排,子敏今天应该会来找您的,您问他便是,万万要等到阿珂再传来消息,在这之前八爷只要先按兵不动便可。” 说罢后退半步,几乎有些凄惶的看向他:“八爷请牢记阿珂的话,一定要等我的消息,若是子敏所说之事不成,您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让有心之人看出端倪把您牵扯进去,弃卒保帅便可。” 说着语气微微有些哽咽,心中有着什么呼之欲出,有些贪婪的以目光一寸一寸抚过他英俊的脸,不等他再开口便转身走了。 他心中一酸,几乎抬步便要追过去,又生生止住了,眼帘低垂,眼下却是不能。。。尤其是她的语气,他恍惚感觉到,狂风暴雨终摧折,而阿珂,便正处在这风暴中央。 平复一下心情,便进屋去找胤禟了。 今晚阿珂是回郭络罗府住下的,她丝毫没有睡意,却默默的躺在床上连翻动都省了,终于等到了夜半时分窗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动,微小的几乎要淹没在风中。她轻轻起了床,赤脚走到窗边,捡起一个小小的纸包,放在鼻下闻了闻,满意的笑了一下,方才回去躺下睡了。 第二天阿珂神清气爽的起床,早早的去给阿玛和额娘请了安,便爬上马车回了宫里。 康熙笑眯眯的问了她几句话,便埋头处理他那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政务。阿珂清楚什么都瞒不过康熙,大大方方的交待了下自己的行踪,着重讲了讲自己一回去便找上次掐自己的子敏麻烦,带尚云去街上看的热闹,九阿哥收了自己的丫头做小妾,康熙也见过的,康熙随着李德全兴致勃勃的听她手舞足蹈的比划,等她累了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等到天色已晚,她便如同往常一般,抱了自己的琴慢慢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花园,最近几个月她每晚都会到这略坐一坐,这里较为偏僻安静,平常是没太多人过来的,而这个时候再路过的,多半便是存了心思来听她弹琴,阿珂的琴艺并不太高明,只是胜在歌声动人,她不唱歌,渐渐的来的人也少了。 今天不同,沉吟着弹了几首曲子下来,她忽然开了口,这歌她在现代几乎唱过不下百遍,却从未觉得它这般简单而震撼,她的声音唱起歌来便有些低沉沧桑,这深宫之中的夜幕下,她微微有些感慨,加上对未知的一丝恐惧,想到胤禩的几许忧伤,晚风更是映衬得这首歌有种撼动人心深处的力量。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问你,何时曾看见,这世界为了人们改变,有了梦寐以求的容颜,是否就算拥有春天? 一曲唱罢,周围显得更加安静,她停了手,眼波流转看向园子入口,一个人不出她所料,已经到了,此刻正在静静的看着她。 阿珂轻声一笑:“太子爷觉得这歌阿珂唱的可好?” 那个身影走近,正是太子,“阿珂的歌自然是最好的,夜里穿的这么少坐外面,不冷吗?”阿珂不答话,方才站起来对着太子行了个礼,她不甚热络,虽不急切但是礼节也很周到,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太子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阿珂行过礼抬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从不缺少女人,却从未见过这般晶莹剔透的女子,聪慧桀骜而又貌似天仙,她的骨子里透出她对自己是平视如常的,她自恃聪明勇敢而坦然得不惹人嫉恨,这种力量足以让她站在和自己对等的位置上调侃自己,甚至和自己玩起你追我藏的游戏,他不知自己是从何时起开始感觉到了她的特别,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有兴趣追逐她的心思,更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对她着迷。 此情此景太过绚丽,让他微有些激动,对着自己喜爱的姑娘起了少年般的怯意,阿珂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见太子眸光流转看向自己,便微笑着迎上,他终于抬起手试探着拉住她,她的手温润似玉石雕琢一般,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被心情带的有些颤抖,其实并没有,两人便这么抬手相牵,走到了毓庆宫。 太子的书房布置的很是清雅,与他的性格不太相似,阿珂好奇的看向四周,太子吩咐人过来准备了茶,便拉着她一处坐下,阿珂好奇的问:“这是谁的画?”说着手便指了过去,太子随着一看:“前朝唐寅。” 阿珂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唐伯虎是吧,大才子啊。” 说着喝了两口茶,“太子爷这宫里布置的雅致,茶的味道也好,阿珂早知道,怕是早急着来打扰您了。” 太子被她哄的眉开眼笑,正待说什么就见她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看了看太子,便转身往出跑。 转脸的瞬间太子似乎见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心里一紧,几乎是本能的追在她的身后。 她的头发高高扬起,显得她跑的极为惊恐仓皇,脚步却是轻盈无比,直跑到了方才的园子,迎面撞上了一个女人。 第四十五章 榴花开处照宫闱(下) 华贵人的脸色潮红,站在原地竟似有些不稳了,被她一撞便栽倒在地,太子停下脚步看着这两个女人,今晚她们穿的衣服竟是相同的,都是粉色长裙,肩上披着一条白纱,头发也是同样散落下来,在这夜色里看起来两人竟是这般相像,他本能的感觉到不对,迟疑的看向阿珂,却见她的脸色也红了起来,在这夜幕里格外的惑人。 回头一看,下人竟一个也没有跟来,却是平日见太子对阿珂姑娘上心,方才那般情景像足了太子有所图谋,阿珂姑娘跑了出来,下人如何敢追?然而此时。。。正在迷惑间,面前的阿珂扑在了自己怀里,嘘气如兰。 他身子瞬间便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低头看向这艳丽的容颜,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她没了平时的冷漠或尖锐,也没了防备,没了狡黠没了闪躲,只剩下微微透着迷茫的双眼,艳光流传美的不可方物,轻咬唇瓣,竟声音低哑的唤着自己:“太子爷。。。” 随后像清醒了些似的抬起袖子遮住脸,另一只手像要推开自己,可是脚下已经站不稳了,重又软软的靠向自己怀里,睫毛遮住她漆黑的眼睛,她仰起脸,就那么轻轻的,缓慢的吻向了他的嘴唇。 他只觉世间万物瞬间离自己远去,只剩下了她,只剩她。轻触到她的红唇时便觉得一阵清凉,随后他便贪婪的加深了这个太过意外太过缠绵的吻,似是不敢相信般的闭上双眼,唯恐又是好梦一场。 阿珂忽然用尽气力似的推了他一下,太子一愣,便见阿珂摔倒在地,就在这时忽然像是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咳嗽,回头看过去却只剩树影。他忽然警觉起来,却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看向同样倒在原地的华贵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想叫人,却终是舍不得眼前阿珂这般活色生香,渐渐他的情绪也热烈起来,内心似乎听到有个声音开始小声告诉自己:就是今晚,就在今晚。。。夜长梦多,即便先回了皇阿玛,这阿珂,怕也不会是自己的! 他的眼睛微有些红,弯腰抱起了阿珂便回了自己宫里。下人已经早已识相的避开了,他几乎是将怀里的女人摔在了床上,抬手扫灭了灯,这两年的波折让他有些沉不住气,阿珂的诱惑实在太大,他已经,不能再空等。 一夜云雨,天光熹微,太子略略闭了一下眼睛,情绪方有些平静下来,再睁眼看向身下的女子,只这一眼,他便觉得浑身冰冷,不是阿珂,不是阿珂!是遇到的,和阿珂穿着一样衣裳的华贵人。昨夜的一幕一幕忽又记忆回转,他再次闭上眼睛,这次却是久久没有睁开。 他知道,自己完了。却不知这是谁设下的局。是老四?是老八?还是。。。还是阿珂?他本该为此感到愤怒,他本该立刻起身找到自己的人早做对策,然而他什么也没做,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了自己,这悲伤他自己知道,本不是因为有人利用阿珂欺骗自己,更不是因为阿珂有可能就是那个陷害自己的人,他只为了自己的空欢喜而悲伤罢了。 而此时的阿珂正躺在自己的屋子里,一旁守着她的是康熙。 这宫里的大大小小的动静,康熙都是知道的,听到人说阿珂坐在花园里竟破天荒的开口唱歌,他便忍不住去看看,却碰上了来找自己的索额图,两人在书房聊了半晌索额图方才去了,康熙便带着李德全赶去了那个花园。 没有琴声也没有歌声,一个下人也无,静的让两人有些纳闷,走进去一看,阿珂正倒在水池边,衣裳竟都有些磨破了,似乎是从一旁爬过来的。 康熙心头剧震,大步上前抱起了阿珂,她的脸是湿的,身子瑟瑟发抖,被康熙抱起后眼睛也终没能睁开,嘴里低低的有气无力的说了句话便无动静了。 他没有心情再去分辨阿珂说了些什么,一边抱着她往回走一边喊了太医通通过来。这一夜没有任何吩咐,只和李德全站在床前守着她。 太医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认命般的齐齐跪在康熙面前,说的话几乎把康熙气的昏死过去。 “阿珂姑娘是服了种较为烈性的。。。春药。。。” “不知为何又呕吐了出来。。。幸甚幸甚。。。不然怕是。。。” 李德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阿珂迟迟不醒,康熙也不下令,他呆呆站在一边,康熙仍不说话,他根本猜不到康熙在想些什么,直是站到了天色亮起,康熙终于开了口:“不要带人,你随我去太子那里看看。”说罢转身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门,李德全紧随其后,门关上后房间一片寂静,床上的阿珂慢慢睁开双眼,面无表情。 第四十六章 论索额图的倒掉(上) 康熙到了太子宫中,凌厉的眼光止住了想要通报的下人,直接推开了太子的房门。只看了一眼,只一眼他便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自己最最宠爱的儿子,自幼上位的皇太子,和新晋的受宠嫔妃,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到底都干了什么? 他的手颤抖着缓缓抬起,指着面色如常看向自己的太子,“你。。。” 却是一个字也再难说出口,终于紧握成拳,重重甩过,带着李德全出了屋子甩上了门,回头看了看李德全,后者会意的点了一下头,康熙便气冲冲的到了华贵人的院里,李德全自己留下了。 华贵人的下人本不多,康熙冷冷的看了一会,对着赶来的小桂子摆了摆手。不必问了,所有太监宫女都得到了和毓庆宫下人一样的待遇。 他只觉得胸中有股无名火窜了上来,杀光所有可能知情的下人,眼下却不知再冲谁发了。 那个逆子和贱人暂时关在毓庆宫里,阿珂又昏迷不醒,怎么办? 正在恼火间,小桂子来报:索额图大人到了。 “索额图?索额图?” 康熙下意识的重复了两遍,忽然镇定下来,一脸平静的开口:“快传。” 索额图得到了风声,天刚亮太子宫的下人就全军覆没,太子本人被囚,据说还有一位后妃整整满院的下人全被盛怒的康熙下手干掉了。 这两条线索综合得出的结论实在太过严重了。 即使是在百姓家,老子死掉了儿子占了后妈都是件丢人的事,何况天家乎?何况康熙健在乎? 称病休息的索额图知道要出大事了,现在不是倚老卖老的时候,宫门刚开他便急匆匆的找了上来。 他现在还不知道,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不过他见到康熙就知道了。皇上正站在书桌后面,脸色如常,可是索额图几乎是看着少年天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他太知道这平静的脸色背后蕴藏的是什么了,战战兢兢的看了一下康熙的眼睛,便被里面翻涌的恨意惊的双膝跪地,他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这皇上一见着自己,眼神竟向是要扑过来撕碎自己一般。 他正在惊惧间,便见康熙抬步慢慢走到了自己面前,声音极其阴冷,低低的喝问声传来:“索额图,你可知罪!” 索额图老大人猛然抬头,眼下不是分辨的好时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是自己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暗自想,自己实在进宫的太快了些,该再查查的。 嘴上只得对答:“请皇上明示。” 康熙忽然冷笑起来:“华贵人你总是知道的吧?” 索额图心中猛然一惊,知道这回完了。 华贵人本就是他网下一位小官家的小姐,无意中让索额图见着了。她父亲那等小官是没机会见到康熙的,当然也不知道这个女儿在索额图眼里那就是无价之宝。 索额图本就知道康熙甚是喜爱那个叫阿珂的宫女,两人实在太像了,加之这个华贵人自小就生的聪明伶俐,在他看来可成大事! 也不出面,只暗示手下提拔了这个小官上位,这本是平常之事,可索额图又安排手下做了件大事,设法抬了他家的小姐入旗。 这么一来赶上选秀的时候,这个华贵人就顺利到了康熙身边。 索额图甚是看重这条暗线,亲自选拔人才安插到华贵人身边,一为监视,二也是让她有事方便知会自己,索额图看重的人自然错不了,不久就传来华贵人得了皇上宠爱的消息,索额图不清楚细节,却更肯定自己料想不错,华贵人对索额图大爷提也没提阿珂教她唱歌的事情,这等事本来就是不能轻易对人说的,就算索额图事先知道怕也是防不胜防。 昨天不知道这个华贵人抽了什么疯,入宫一年来头一回派那个线人去找索额图,语焉不详的只说让索额图申时三刻开始拖住康熙,酉时一刻前万万不能让皇上出了书房,索额图听完便被雷到了,他不知道华贵人想做什么,而这步棋他觉得还没有物尽其用,只得赌一赌了,政事里挑了件自己知道些内情的去找康熙,料想最坏康熙也不会猜到自己与那个做怪的华贵人有关,可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他猜到了那个和太子同时被康熙收拾的后妃就是华贵人了,老大臣心念电转,便想到定是康熙摸了华贵人的底,迁怒到了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索额图再不敢装傻,又明白此时不可透露出知道了太子与后妃有染这等丑事,免得康熙灭口,当下一个头重重的叩在地上:“华贵人的父亲与老臣颇有渊源,因想送女进宫侍奉皇上,便找老臣的手下抬旗参加选秀,却不知皇上因何问起?” 康熙怒极反笑,转身坐在椅子上,手无意识的敲打桌子,一声一声像是敲在索额图心头,让他胆战心惊,就听康熙声音温和的问道:“她和朕身边的阿珂长的很像,是也不是?” 索额图又是害怕又是无奈,只得尴尬的答道:“之前老臣并未看出,听皇上您一提,似乎。。。” 谎话还未说完,康熙的手重重的拍上了桌子:“你送她进宫到底有何目的!说!” 索额图心里已经凉透了,他本能的感觉出似乎还有什么地方不对,还没等他再行分辩,两人就听到小桂子欣喜若狂的喊声:“皇上!阿珂姑娘醒了!” 索额图有些纳闷的住了嘴,他并没来得及再等更多消息,现在看来进宫的决定实在太仓促了,那边康熙已经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门口,把索额图晾在地上,他正低头思索今日该如何过一关,撇清自己也保全太子,就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康熙在前,身后跟着李德全和小桂子,两人小心翼翼的扶着一个女孩,看着正是阿珂。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这个头发散乱只着一件白色单衣的少女冲着自己扑了过来,双膝跪倒在自己面前,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索额图大人!现在您可以告诉阿珂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了吧!” 索额图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阿珂泪眼迷蒙的看着自己,康熙脸色阴沉,握着阿珂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柔声问她:“阿珂,什么亲生父母?跟朕说说怎么回事。” 索额图也梦游一般的把脸转向阿珂,他已经是彻底迷糊了。 就见阿珂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失神的看了看自己,然后又楚楚可怜的看着康熙,刚一开口泪水便珠子般滚滚落下:“皇上,阿珂本是郭络罗家的养女,这是阿玛额娘早跟我说过的,前些日子索额图大人告诉阿珂,说是认识阿珂的亲生父母,宫里的华贵人就是阿珂的亲姐姐,只因上一辈的恩怨现在还不能公开认我,让我与她互相照应。。。” 康熙听到这便开口自动续上了:“所以你就设法教她弹琴唱歌吸引朕的注意?” 话音刚落就见阿珂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便要跪倒在地:“回皇上,阿珂自幼长在江南,与亲人少有团聚,回了京城又匆忙进宫,郭络罗家的阿姐和兄长。。。皇上都是知道的,自从知道华贵人竟是阿珂的姐姐,阿珂不由想去亲近,皇上可是怪罪阿珂?” 康熙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更是温柔:“朕怎会怪你,你身世可怜,朕疼你还来不及,你昨晚晕倒前便喊了声索额图大人,却是为何?” “昨晚?” 阿珂怔了怔,回头看索额图。那边的索额图已经被她的满口胡言气的浑身发抖,手只顾给自己抚着胸口顺气,嘴上说不出话心里已经明白了,昨晚宫里出了大事,这个阿珂竟是要陷害自己!这会见阿珂还回头看自己,一副还要往下接着编的模样,气的不顾康熙在一旁,便从地上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胡说!皇上万万不可相信这个妖女!她是在陷害老臣!老臣冤枉!老臣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一边冲阿珂就要上前。 康熙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开口,李德全和小桂子会意的大步冲过去止住了索额图,将他扯向一旁。康熙将阿珂拉近自己身边,“不必害怕,接着说,朕给你做主。” 她的眼泪流的更急,哽咽着开了口:“阿珂不敢隐瞒皇上,昨晚阿姐。。。华贵人本说好会去颖园听阿珂弹琴,到了后还让阿珂给她唱歌的,刚唱完太子爷便来了,华贵人便让阿珂随着太子回去给她取些东西,她说皇上您可能会过来,不愿错过见到您的机会,还专门带了给您喝的羹汤的。” 说到这阿珂怯怯的看着康熙,住了口,康熙的脸色已经冰冷至极,却低低的安慰她:“朕不怪你,你也是受人蒙蔽,一心为了她想罢了,然后你随着太子回了东宫?” 阿珂点点头,不再开口只默默流泪,康熙看她哭的这般可怜只觉的心里一软,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他可有为难你?” 闻言她便微微闭上了眼,半晌才答:“喝了口水之后阿珂便觉得不对劲,太子爷他。。。阿珂觉得害怕,便挣脱了往回跑,可是撞见了华贵人,她对阿珂说,最好也。。。跟了太子爷。” 康熙闻言大怒:“你早知道他们有染!” 阿珂慌忙跪倒:“皇上息怒,这等事阿珂怎么敢对您胡说!且不说一个是太子爷,那华贵人是阿姐啊。。。” 说的十分急切,连声咳嗽起来。 康熙低头看看浑身发抖的阿珂,又看看一旁进气多出气少的索额图,脸色连连变幻,最后长叹一声,拉起了阿珂。 第四十七章 论索额图的倒掉(下) 京城这个季节已经有些冷了。阿珂换上了厚厚的外衣,她十分畏寒。康熙正在低头看书,见着阿珂悄悄走进来便笑:“阿珂倒是会照顾自己,什么时节就穿的这般厚重!” 阿珂也笑:“您又笑话阿珂!江南可是没有这么干冷的天,皇上身边万事都好,只这冷儿阿珂害怕,若是穿的暖和些,阿珂便这么伺候您一辈子也是心满意足了。” 哄的康熙十分高兴,“冷就别跑过来了,待在屋里便好,朕这也没什么事,暖和些再出来吧。” 阿珂笑眯眯的不答话,仍是绕过去给他捏着肩膀:“皇上,子敏在宜妃姑姑那里呢,阿珂也想过去。” 康熙不看她,眼角却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出了门阿珂便收住了笑,裹紧衣裳便往宜妃院里走去。 宜妃那里倒是热闹的很,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在,子敏也在一旁站着微笑着答话,凤目流转甚是好看,见着阿珂进来笑意更深,阿珂却是谁也不看,走到宜妃身旁请了安,哄得宜妃笑了一会便撒娇称找子敏有事,两人便出了屋,站在门外。 子敏距上次见阿珂已经有两三个月了,那场风暴最后没能波及她,眼下她还是这么娇俏美丽,笑眯眯的看着子敏。 子敏似不经意般看看四周,见无人便低声问道:“皇上待你还好?” 阿珂点一点头:“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想办法找个理由,接我出宫一趟,再约了八爷九爷十爷,到时再细说。” 说完仍是笑着和他扯了些闲话,阿珂便走了。 第二天康熙方见着阿珂便沉下脸:“想出宫玩还不如直接跟朕说!昨儿去找子敏,今天你阿玛便说想让你过生日!你生辰是下月初一的,这会着什么急?” 阿珂也不害怕,嬉笑着给康熙倒了热茶:“什么都瞒不过您,阿珂是想出去一趟,过生日时留在宫里陪皇上,从您多讨些好东西去!这会阿珂还想给自己选些礼物去呢,皇上您准不准?” 康熙绷不住,便嘱咐她早点回来,叫小桂子安排人送她回了府。 仍是闲上北楼里的那个房间。阿珂独自坐在一边,看着窗外发愣,几年的光景过了,她仍记得初到清朝,自己和尚云杏影一起来这里吃饭,就是这附近,她见到了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就是这个房间,九阿哥推门进来骗自己说叫金少城,就是这个巷子往里走过一条街,就是秦楼,在那里自己见到了十三阿哥和四阿哥,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年轻啊! 忽然听的门开,回头一看,是九阿哥走了进来,仍是风度翩翩,恍惚间她觉得似乎时光真的可以倒流,又如初次见到金少城一般。 胤禟见她有些发愣,便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表妹!” 阿珂方才回过神来,嗔怪的看着他:“九爷吓了阿珂一跳!子敏他们呢?” 胤禟笑眯眯的:“八哥他们在后面,随后就到了。” 阿珂嘟起嘴,不答话。 胤禟自顾自的喝酒。 不一会几人便上得楼来,只少了十阿哥,胤禟说是府里添了个小格格,今儿来也得晚了。 他有些事情尚不完全清楚,不知道阿珂都干了些什么,胤禩和子敏却是担心的紧,子敏坐在她身边劈头就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阿珂宁愿一辈子也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可是她却慢慢的,清清楚楚的告诉了面前的这几个人。 她见了华贵人便觉得两人相似,华贵人又处处模仿自己,阿珂便收买了她的两个宫女,打探到了她的身世和进宫的路子,料定是索额图安插的棋子,利用她和自己面貌相似要扶她得宠上位的。 随后阿珂便借着风筝断了引得太子注意到有一个贵人长的像自己,太子对皇上的妃子却没下手,阿珂便走了另外的棋子,她去华贵人那里调换了两条帕子,宫女递给华贵人的那条上面用同色丝线绣了歌词,连同阿珂慢慢演奏的曲子,华贵人有心争宠自然会弹给康熙听,不怕明眼人猜到自己出手帮了华贵人。 华贵人送了她衣料讨好她,阿珂便设计制作了同样的两套衣裙,送了华贵人一套,回宫时通过自己收买的宫女约了华贵人颖园相见,嘱咐她祭出最管用的法子拖住皇上,让他酉时一刻前不能到颖园中,在那之前阿珂会设法让康熙以为园中弹唱的姑娘是华贵人,而不是阿珂,这秘术如何却不能事先告诉她。 华贵人本想最坏不过是康熙更喜爱阿珂而没有注意到自己而已,哪里想到阿珂会害她。答应了便换了和阿珂相同的衣裙去了颖园,暗自通知了索额图让他务必要拖住康熙直到酉时一刻。 而阿珂在赴约之前,抱了太子送的风筝痴痴的院子里坐了半晌。太子在宫里的眼线太多了,不怕他不以为自己是对他相思成灾,于是申时三刻,阿珂抱着琴到了颖园。华贵人早已偷偷到了园子里藏在树后,阿珂便安排她躲到假山后面,叮嘱她自己会趁机去假山后面换她出来,之前不可擅自跑出,又倒了一杯水,骗她说是秘药,两人一人半杯喝了。 华贵人见她也喝了更不怀疑,便乖乖的藏了起来。 阿珂一首歌唱完太子果然赶了过来,她哄了华贵人和自己同喝了子敏给的春药,太子色令智昏定然把持不住,袖里偷偷藏了剩下的秘药只等吻他时递到他口中,不料太子带了她回自己的宫里,阿珂便将计就计趁他不被将备好的木炭灰放在茶水中喝了。 这本是催吐的秘方,她可没想失身给太子,随后便冲出毓庆宫,还故意引得太子追上自己。 本想引他到假山附近喂了他一点迷药,让他神智不清楚时转向假山后,太子自会认为守在那里同样喝了春药的华贵人是自己,两人天雷勾动地火,酉时三刻后自然会被康熙撞见,自己同样喝了春药却恶心吐掉了,保全自己也会让康熙误认为自己也是受害人,谁料华贵人事先跑了出来,估计是没想到那阿珂所说的秘药让人这般燥热难耐。 撞倒她后阿珂心里暗暗叫苦,却只能按原计划勾引太子把偷偷含住的药送到他口中一些,随后推开他装着摔倒在华贵人身边,幸好园外一直有她的人守着,阿珂是早吩咐过他见机咳嗽一下吸引太子的注意力,就是防备好掉包的,这会虽然冒险,阿珂还是见机极快的趁他回头的功夫,又翻到华贵人的另一边去。 太子意志力坚定,没直接在园中上演春宫秀被康熙撞见,反而把华贵人抱回了宫里,阿珂无法,只得暗示园外的人退走,自己喝了春药已是无甚力气了,木炭灰水的效果一上来,她硬是爬到水边吐了出来,免得被大夫查到自己事先喝了催吐的东西,康熙看见她时她已经是支撑不住的快晕过去了,这倒是真的,子敏本没想到她竟要自己喝,药效实在太猛烈了,然而她晕在康熙怀里时,低低的叫了声索额图大人,这却是故意的了。 第二天阿珂早早的醒了,却闭着眼不做声,直到康熙出去干掉了两个殿里的下人,转回来守着她的李德全和小桂子低低谈起索额图大人进宫来,她便知道该起来诬陷这个老大爷了。于是直把索额图气的昏死过去,被人抬出了宫送回府里。随后的事情便不在她控制之中了。 康熙认定了索额图送华贵人进宫,利用她和阿珂相似,淫乱后宫,挑拨第一家庭父子关系,这代皇帝没死,直接勾结接班人,本就犯了康熙的大忌,偏赶上个一贯忠勇的老大臣上书参了索额图一本,告他占尽良田,欺男霸女,结党营私,目无君主,几乎是把所有的罪状都安在他的身上,洋洋洒洒不下万言。这回更是雷霆万钧的革了索额图府的一切荣耀,索额图本人和儿子赐了全尸,男人通通充军,女的通通为妓,权倾一时的索额图就这么倒掉了。 昭告天下,索额图罪大恶极,太子再次失德,再次被废,再次幽禁,任何人不得就此事上书。 而华贵人该是明白了前因后果的吧,阿珂不知道,她无声无息的被康熙赐死了,没有任何说法,令其家人三缄其口,官职一降到底,等于带着女儿的骨灰远远的发配了。 第四十八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上) 气氛降到了冰点,阿珂本无意瞒这几个人,她下一步的计划已经颇具雏形了,却不是能独自完成的,还不如早做打算,让这几个人见识到自己的手段,接着好能帮她一把。眼下见他们沉默阿珂也不动声色,只慢慢的喝着茶,看也不看他们。 似过了很久,子敏方才开了口:“若有一步料想错了,你待如何?” 阿珂抬起眼睛看了看子敏:“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一旁的胤禟也回过了神:“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老贼怎么忽然就被皇阿玛赐死了。不过阿珂你也太大胆了,这等事让皇阿玛知道你死一百次都不够了。” 闻言阿珂便笑了:“我既做了,便不怕那许多,只是眼下还不足够让八爷成事,还得再谋划,二阿哥即使还是太子也不在话下,真正的对手另有其人。” 一直沉默的胤禩忽然开了口:“阿珂不要再冒险了,胤禩本不值得你如此。” 说完便见她的脸转了过来,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八爷往后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郭络罗氏都系在您的身上,阿珂自然还是会替您考虑的。” 她的表情无比柔和,可是语气森冷,胤禩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她,曾经娇柔天真的少女似梦破灭般的不见了,此时的阿珂太过阴狠冷冽,是谁害她这样的?难道竟会是自己? 阿珂对他说完这句话顿了顿便站起身来,“今儿我得回去了。”忽又想起什么,“八爷万万不可锋芒太露,须知皇位上的人都是容不得别人呼声太众的。” 胤禩看着她没有答话,在他这样注视的目光里阿珂几乎觉得自己就要这样流出泪水,她何尝愿意在他面前显露出狠毒的一面?可是谁都不知道,如果自己,这个唯一知道历史走向的人都不出手制止,那么将来被别人这样狠毒对待的人,就会是自己的胤禩。 她拒绝了子敏送自己回宫,便紧了紧衣领,自己慢慢的向宫门的方向走去。 低了眉目,忽略别人看自己的眼光,一步一步迈的像是十分沉重,可是心里觉得轻飘飘的,不似是自己的腿一般,就这么走了一段,一个小娃娃忽然闯进了她的视线。 这个孩子是谁家的?脸色红扑扑的甚是讨人喜爱,衣着华贵帽子上缝着珠玉,不像平常家的孩子,此时正傻傻的站在原地,眼睛水汪汪的看着阿珂。 阿珂只觉得心里一软,这般纯净似乎初生小动物样可怜巴巴的眼神,引得她蹲下身子:“宝贝?宝贝!你是谁家的啊?” 小孩不答话,眼睛亮闪闪的,足足的左顾右盼生光辉,忽然清脆的叫了起来:“阿玛!阿玛!” 阿珂被这孩子逗的一笑,更是喜爱的不行,笑吟吟的随着孩子的目光看向他的阿玛,忽然一怔,便收起了笑意,换了冷冰冰的表情站了起来。 正是许久不见的胤禛。 此时的胤禛在阿珂看来简直太会装无辜了,太子和索额图被自己设计了,胤禛本一贯支持太子的,此时也不出面,平素替康熙办差端的是冷面无情大公废私,下班回家便又成了散人,在家养花念佛过的十分低调,若不是阿珂心里明镜儿一般,几乎也要被他蒙了过去。康熙和旁人都觉得四阿哥稳重识大体,公正廉明毫无争权夺利之心,阿珂却是不吃这一套的,她不仅不信,而且还要用更到位的手段,坚决把他从继位候选人的队伍中铲除出去。 胤禛哪里知道她在暗暗发狠要干掉自己,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好好跟阿珂说句话了,太子两度被废,胤禛也被折腾的十分憔悴,好在胤祥自从被开释之后过的尚算平静,自己在朝堂上总算不孤单。而胤祥也奇怪,问他到底如何被牵扯到太子首次被废的事件中,便皱眉想了很久,给出的答案竟是亲眼见到了太子夜窥营帐便去告发,胤禛被搞的十分崩溃,好在那些苦难都过去了,他也不再追问,却是万万想不到阿珂也使了坏的。 眼下见了阿珂,本已被深藏心底的爱意忽然汹涌而来将他淹没,他从没忘记过她。 府上的妻妾平日是近不得他的身的,他到家之后最大的娱乐就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那幅画仍是高高的挂在墙上,他便坐着静静的看,偶尔也会想她,更多的时候却是大脑一片空白,他并没有太多关于她的回忆,因为阿珂明摆着就是在躲着他。胤禛百思不得其解,若说她有心跟了皇阿玛,不能够啊,几年过来了也没有丝毫动静,皇阿玛渐渐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嫡亲女儿般心疼,若说是八弟,自从阿瑞嫁了过去,阿珂对胤禩的笑模样,甚至还不如对自己的多,那会是谁?还会有谁?胤禛不知道,他只清楚这个女孩总是四平八稳的站在皇阿玛身后,皇阿玛越来越倚重她,她却越来越内敛,如果不是她是个年轻貌美多才多艺的女孩,他几乎要认为她是李德全化身了。 胤禛想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但无论如何,能在大街上碰见阿珂,这实在是精诚所至,上天有眼。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阿珂面前:“阿珂!你怎么在这里?” 阿珂闻言便微微欠身:“见过四爷,阿珂是要回府的,无事便在街上随便走走。” 胤禛见她柔顺的回答自己颇为高兴,便哄她:“既是有空便一处坐坐去吧。” 阿珂摇头,“这会该回府了,谢四爷美意。” 胤禛没了办法,有有些舍不得她,也没了平时的严肃,低声说道:“我送你回府可好?” 阿珂忽然看了看他,心头一动,便又笑盈盈的答应了:“多谢四爷了。” 胤禛见她笑了答应了喜的无可无不可,忽然又听她问:“这是四爷的小阿哥?” 这话太伤感情了,胤禛顿时没了平日的一本正经,脸色微红,略有尴尬的答:“这是弘历,弘历,叫阿珂姑姑。” 弘历正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阿玛,他虽然年幼,却是懂事的很早,平日阿玛冷厉的紧,弘历和兄弟们在额娘处都可以哭闹,见了阿玛是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的,他几时见过阿玛这般温柔,竟然还红了脸对眼前的女人笑!胤禛不管自己儿子的无比震撼,喊了身后的人过来,让他们仔细着送弘历回府,自己便要拉着阿珂赶紧走。 阿珂却是另一番念头,听到弘历这两个字她就傻了,眼睛大大的盯着弘历,在胤禛看来向足了第一次面对面时阿珂看向自己的表情,他有些糊涂,却也不好意思问,催着下人抱起弘历走了,一边陪着阿珂慢慢往郭络罗府里走去。正想找个话题,就见阿珂面色平静似左右看着路边的摊位,压低了声音却十分清晰的问自己:“四爷可有心继承大统?” 第四十九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中) 问完这句话阿珂就直直的看着胤禛,可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她不禁疑心那句话没有传到他的耳畔,而是吹散在了风中。 过了一条街,他就站在那里没有再走,阿珂有些疑惑,周围没有什么人啊,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了?” 胤禛就这么平视着前方,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带着轻轻的不确定的问询:“去我府上坐坐可好?” 闻言阿珂便笑:“怎么不好?四爷愿意管饭,阿珂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罢像小女孩一样,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前走了。 胤禛便愣愣的随着她走着,他根本不知道,事后也不记得当时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可是他清楚的知道,更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那种喜悦的心情,从不在意回家的路是长是短,可是今天他只愿这条路一直走到今生的尽头。 实在是太短太快,便走到了雍亲王府,阿珂松开了胤禛的胳膊,走上前去围着他家的大门转了转,脸上满满的笑意,饶有兴致的摸着下巴瞅着胤禛:“原来我还真忘了,这就是雍和宫啊!你是不是有个叫圆明园的大园子?” 胤禛犹沉浸在方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之中,反应略比平时慢了些,迟疑的看她:“雍和宫?圆明园?” 阿珂忽然起了玩心,把脸忽地伸到了胤禛的面前,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四爷还不赶紧带阿珂进去找个僻静地方,别让你府上的福晋们找我争风吃醋打扰咱们。” “僻静地方?” 胤禛只觉得自己彻底糊涂了,她的语气太过暧昧,她娇艳的脸贴的太近,他似乎感受到了她兰花一般的气息吐到了自己的脸上,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做什么?” 问话一出他方觉得不对劲,那边阿珂已经咯咯的笑弯了腰,“四爷真是太可爱了!您以为阿珂要做什么?阿珂要给你算卦啊!您信不信有未卜先知这回事?” 胤禛尴尬之极,任由她一路笑着进了门,便带她来到了自己府上的后院,这里曲折的长廊随着流水修的长长的,阿珂见了便走不动了,轻快的跳了上去,坐在栏杆上笑着回头看胤禛,场面实在是极美的,他心跳的不自觉的快了起来,脚上停了一停,方才缓步走了过去。 漆成红色的走廊边上,那个平日严峻无比的青年男子坐在娇娆的少女旁边,少女笑的前仰后合极是灿烂,男子侧着脸看她,虽然表情仍是严肃,可是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温柔,这温柔深深的刺痛了几个女人,自然是四福晋和几个侧福晋了。正房那拉氏的表情还是很镇定的,年轻些的两个侧室却瞪圆了眼睛,到底还是年轻不经事啊,各怀心思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想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能让公认的冰块流露出这样的柔情。 走近了两步那拉氏和年氏都想起来了,可不就是那个阿珂吗,这会温和点瞅了她两眼算什么,想当年四爷为了救她几乎连命都不要了。丝丝酸意抑制不住的涌了上来,但平时都是装模作样的好手,此刻也得端住了啊。 阿珂正待忽悠胤禛一番,至少也能打击打击他,让他心惊些也是好的,可是眼下这些面色不善的女人走近了,阿珂本就是泼冷水吵架的好手,此时更是自动调成了战斗模式,即使她认为自己并不喜欢胤禛,这几乎是她的本能。 胤禛却是没有这么好的耐性,面色已经沉了下来:“今儿怎么都到这来了?没事的话先下去吧。” 胤禛平素严厉,却只是对这几个女人冷淡些,并没有什么太重的话语,所以这几个女人虽然不敢太放肆让胤禛看到她们互相争斗,实际上底下的暗涌就没消停过,胤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闹到自己面前他便当做不知道,乐得清静些,眼下却是不耐烦了。而这几个女人平日暗地里斗来斗去,今日见了阿珂齐齐生了戒备,便放下内部矛盾,准备共同抵御外侮了。 开口的不是那拉氏也不是年氏,而是站在后面的一个娇娇怯怯的女人,只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纤细的眉眼偷偷看了看阿珂,便望着胤禛:“爷,弘历没随着您一处回来吗?” 胤禛微微皱着眉头:“底下的人带着他先回的,你去问问穆隆。” 说着转头看阿珂:“我们去书房。” 闻言阿珂尚无反应,这几个夫人已是禁不住怨恨的盯着阿珂,目光似是想刮花了她娇艳的脸颊般,唬的阿珂赶紧随着胤禛走了。 胤禛的书房如果不细看,实在是太像阿珂以前上司的办公室了,简单大气,几乎都是两米高的书架,里面摆的满满的,倒是看着还挺规矩,阿珂是个有什么东西都乱放的主儿,啧啧赞叹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她背后的墙上便是她的画像,此时脸冲前她自然是看不到,胤禛却看的有些伤感,若是她能每天都这么笑吟吟的坐在这里,看着自己工作读书,自己该是何等的幸运,可是那一天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仿佛着了魔一般,他低声对着阿珂说道:“我自然是想的。” 阿珂有些发愣,似乎是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出乎他意料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想?” 她的心思自然是想先找出关键所在,而胤禛却没有再回避:“只有到那时,我才能得到你。” 阿珂只觉得一种久违的心痛呼啸而至,彻底席卷了自己,这灭顶的狂流让她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她后退一步,微微抚了下胸口,心里不是不怕的,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到了这样面对胤禛的时候,自己的心就会紧紧的缩在一起,或许痛的不是她自己的心?是。。。那个本来的阿珂的心? 时间过的太久,阿珂几乎忘了自己本不是这里的人,她对胤禩,毫无疑问是真心和尽力的,随之也全情投入到了这场战争当中,她觉得自己是为了捍卫属于她的爱人,与历史和时空都没有关系,自己必定要遵从自己的内心,求仁得仁尚何语! 可是她刻意的忘掉了,那个原本的阿珂,如果没有自己到来,那个阿珂爱上的人会是胤禩吗? 依这般令自己错愕的心痛来看,那个阿珂分明就是隐藏在暗处的,她仍然存在,或者在空气中,或者就在这颗由自己维系着跳动的心脏里。 她不能不害怕,轻轻吸了口气,觉得平复了些便看向胤禛:“如果我此刻便愿意跟了四爷呢?您可会不去争夺?” 这话倒是大大出了他的意料,他的眸子暗了一暗,“自然还是会的。” 阿珂也不奇怪,接着问道:“那又是为何?” 胤禛似乎有些哀伤的看她:“若我不争,怕终会有人抢走了你。” 这样直白的当面对一个女人吐露心声,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那段少年梦一般朦胧的初恋已经过去,这两年聚少离多的短暂几面,却更是让他欲罢不能,他便这样看着阿珂的脸,孩童般的白皙光洁,带着俏丽魅惑的笑容,再一次凑近了些:“阿珂生是四爷的人,死是四爷的死人,生或死都不会再要别的男子,您可愿意放弃那个位子?” 清晰缓慢的说完这段绕口令般的话,她坐直了身子微笑着看胤禛,他几乎受不住这样的蛊惑,正要开口回答,阿珂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回头,就看到了挂在上面的那幅画。 她似乎一下就愣住了那里,手忽地抬起按住自己的胸前,已经有些颤抖了,胤禛瞬间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担心的扶住她:“阿珂!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问完就见她无意识的摇了摇头,轻轻的开口问道:“这画的可是我?” 那声音似乎是从亘古传来般遥远微薄,几乎是游移在空气之中,胤禛本不是感性的人,可是他此刻却有些迷惑,不知道问自己的人是面前的阿珂,还是根本就是另外一个融化在空气里的人。 犹豫一下开了口:“你不记得了?这是在别庄我画的,上面的诗还是你写的。” 她的眼睛渗满泪光,凄楚带着怨恨的看向胤禛:“你爱的是我,还是她?” 仍是那般轻柔缓慢,他却觉得周围都冷了起来,颇带惊异的看着阿珂,忘了说话,然后便看她的眼睛也随着茫然起来,随后她的面色突变,满脸惊惧的看了看那幅画,又看了看自己,似乎想开口说话,张口却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第五十章 她不是自己 天与地之间的界线渐渐模糊,白茫茫的雪花像是在苍茫的雾气里纷纷旋转落下,一辆小巧的马车在缓缓向前走,后面跟着一小队侍卫模样的人行进,然后便见马车前的帘子被掀开,探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眉头微蹙,眼睛清亮却有些不耐烦,看了看地上的大学忽然又高兴起来,“停车!停车!” 马车刚刚站住,这个女孩就跳了下来,身上的披风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后又落下,更显出几分娇俏艳丽,随后车里又出来一个少女,稍有些苍白瘦弱,担心的看着面前的女孩,“二小姐赶快上来吧,冻着了可怎么赶路?” 阿珂有些恍惚的看着这一幕,后一个小姑娘自己是认得的,这分明是杏影啊,那前面这个女孩呢?杏影叫的二小姐,是谁?是自己吗?可是自己分明不是她。她竭力想靠近两人,却不得其法,身子似乎轻飘飘的又似乎灌满了铅般沉重,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一步。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又看向两人,前面这个女孩,相貌像足了自己,可是她也不是自己。 她正在惊慌间,忽然一阵暖意拂了过来,茫然抬头,周围的雪通通不见了,也不是什么漫漫长路,却是谁家的花园般精致的景色,柳树刚刚发出嫩黄的新芽,层层枝影下,还是刚才的少女,独自站在那里,还是轻轻皱着眉头,看向对面的亭子,阿珂顺着她的眼光看了过去,两个男子正在那里喝酒说笑,其中一个是子敏,另一个是谁? 正想着那个男人侧过脸,无意间扫过少女所在的方向,阿珂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随后觉得自己眼眶模糊了,是胤禩啊,胤禩,胤禩,这个名字,她朝思暮想辗转反侧夜夜难眠费尽思量也不敢开口叫出一句,唯恐那漫长凌乱的相思被人知晓洞悉,即使如今是在这迷幻的镜像里,所有的人似乎都看不到自己一般,她仍是不敢大声唤出,只能在唇瓣微微呢喃,缠绵的如同他就在自己身边,胤禩,胤禩啊。 就在她觉得冰凉的眼泪滑过脸颊的时候,忽又听到有人叫自己:“阿珂,阿珂!” 是谁在喊自己?下意识的回头,雾气便涌了过来淹没了她,没有人,分明没有人,可是她明明就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胸腔里翻涌着激动的情绪,似乎此生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来了,他就在一旁连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她在江南的海棠花如酥雨里,她在夜色茫茫在天光熹微里,在郭络罗府的高墙深院里,静静的等过他的信笺,然后每一夜反复摩挲他的笔迹,猜测他的模样,提笔写长长的书信之后,以吻封缄,接着又是漫长的等待,等待锦书尽托鸿雁,直到这一天,他终于来了。 冥冥中一种陌生的力量让她终于穿过了雾气,重获新生般睫毛轻颤,慢慢张开了眼睛。 身边却是有人的,但是阿珂知道,不是方才唤醒自己的那个。周身一丝气力也无,脑子里却用力的想着,是谁?似乎是胤禩,却又似不是,那般的声音是听过的,是胤禛? 她不知道,越想越觉得头疼,便合眼歇了歇,觉得力气又多了一点的时候方才再次睁眼,便见到了康熙坐在自己床边,正静静的看着自己。 “皇上。。。” 她刚想坐起康熙便轻轻按下她的肩膀:“先别急着起了,再躺躺吧,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阿珂慢慢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头有点昏。” 闻言康熙便带些担忧的看她:“旁的事情不要多想了,先歇着吧,养好再说。” 说罢便站起身来,带着李德全出去了。 她又在床上静静躺了一会,觉得清楚了些,便倚着床头坐了起来,略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对劲,心里空空的,不知道缺了些什么,她身子算不上弱,可是以前总是懒洋洋的,觉得身子没劲儿,这会更是病仄仄的,阿珂手扶额头,只认定了不能这么坐着,实在是有些不对劲儿了,刚要下床就摔倒在地,门外似乎有人正听着屋里的动静,立刻有两个宫女跑了进来,紧张的扶起阿珂,查看她的脸色。 她摔的头昏眼花膝盖疼的厉害,但是这一疼,却明显清楚了很多,她皱着眉头揉着自己的腿,也不理这两个宫女,心里直觉得奇怪,自己在四阿哥府里正跟他说着话,忽然便向什么都不记得了一般,再醒了就回来了,康熙竟然在一旁守着自己,自己是病了?是什么病呢,他什么也没问,四阿哥是怎么跟他解释的?还有,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揉了一会觉得好些了,她便问两旁的宫女:“你们是?” 一个穿粉色衣裳的宫女连忙答道:“您这两天只在床上昏睡着,万岁爷怕照应不过来,便派奴婢两人在门外听着些,免得您醒了找不到人。” 阿珂皱眉点了点头:“多谢了。” 今天事事透着诡异,她也懒得问,想想便问:“我躺了几天?” 另一个宫女小声答道:“三四天了。” 这一听阿珂便觉得饥肠辘辘,可巧就有人端来了一小碗粥,少虽少倒是香软可口,她小口喝着粥,不再看她们,慢悠悠的喝完之后便撑着下了床,想往外走,两个宫女一愣,也没上前扶着,阿珂方慢慢走到门口,就见门口还另有几个人守着,齐齐拿眼瞅着阿珂。 阿珂便笑着开口问:“可是不让我出去?” 离她最近的人微微点了点头,“皇上叮嘱的,您便在屋子里养病吧,要什么只管开口。” 阿珂也不再说话,这会两个宫女已上前扶了她回来坐下。她依着两人扶自己,眼睛愣愣的望了窗外一会,忽然又开口问:“我要什么跟你们说声就行,对吗?” 见两人点头阿珂便毫不客气的开口点了七八道菜和两个汤,说完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两个宫女飞快的对视了一下,便走出去一个。 见状阿珂心中冷笑,也不再说话,房里只剩那个穿粉色衣裳的宫女,阿珂盯了她半晌,盯的她有些站不住的时候忽然又问:“太子爷可有过来看我?” 第五十一章 幻灭之间(上) 那女孩一怔,嘴上却是说了出来:“来过两次,万岁爷吩咐不让人见您的。” 说完也自知失言,连忙低了头不敢看阿珂,眼圈已经有些红了。阿珂似笑非笑的站了起来,仍是盯着她不放:“咱们万岁爷若是知道你这般告诉我的,重重赏你也未可知。” 这女孩毕竟年幼,腿一软便跪在她面前,“阿珂姑娘千万不要告诉万岁爷!奴婢不想死!” 她也没拉女孩起来,自顾自的蹲在地上,仍是看着她的眼睛:“你只开了个头,反倒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若是你不接着说完,我只得问别人,你说我是问门口的守卫大哥呢?还是等万岁爷来了。。。” 话音未落女孩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小声对阿珂说:“姑娘想知道什么?” 阿珂见她上道,便笑嘻嘻的拉住她的手,回到床边坐下,侧脸看这个小宫女:“你叫什么?” 女孩低低的回道:“宝扇。” 阿珂会意的点头,“方才那个叫疏桐?你们原是哪个主子的?倒是够风雅的。” 宝扇不敢看她:“太后那里的。” 阿珂心里暗骂,太后那里自己去的并不多,康熙这是铁了心要关自己了,不过她也不怕,放柔了声音哄她:“我问什么你老实说了,我自不会为难你的。”顿了顿又问:“太子复立了?你可听闻风声,却是为何?” 宝扇有些为难,却也不敢瞒她,低声对阿珂说:“奴婢不知,”忽见阿珂皱了眉毛,连忙接着说:“却是听旁人议论,以往的事不是太子本意,却是被人设了妖法魇住的。” 闻言阿珂脸色更是不好看,宝扇吓的指天誓日说只了解这些,不敢欺瞒,阿珂摆手示意自己知道,她却是在心里暗骂太子党连这等不靠谱的事都能想出来,康熙便也信了,想来就算不信,他也仍是心疼太子的,这时节仍是没有任何一位皇子能比得上。 阿珂无法,只得先解了自己的围:“皇上为何把我关起来?皇上有没有对你们说什么话?旁人怎么议论的这事?” 宝扇心里叫苦不迭,只得答道:“万岁爷本是好意,太医说您思虑过重,身子太虚,气息不稳,生火本就不旺,再忧心怕是会。。。说怕您会。。。香消玉殒的。” 阿珂皱眉,似懂非懂:“那就要关着?” 宝扇摇头:“奴婢只是听太医这么对皇上说的,皇上没对奴婢说别的,只吩咐仔细着伺候您。旁人倒是议论您会被封妃呢。” 阿珂脸色一沉,暗骂宫里这些无事妇女够能掰的,换了个路子又盘问,“可知谁设法害的太子?宫里还有些旁的事没有?” 宝扇想了想:“不知,不过爷们都被万岁爷下旨关在家里了,不得随意出入。” 闻言阿珂眼帘低垂,看来太子身边还有高参,这么一来倒是自己脱身不说,还把康熙的怒气转嫁给别的阿哥,怕是一时半会康熙不会再有另立太子的想法了。只是康熙这般软禁自己却是为何?难道他开始怀疑自己了?不能够啊,自己的人应该是可靠的,索额图安排在华贵人身边的那个线人早被杀了,太子出来能对康熙说什么?在他那边自己装受害者装的十成十,太子本人是被蒙蔽住的,她有些摸不着头绪,暗自猜想一定是有什么别的线索被康熙联系起来了,他大概是世界上智商最高的那类人,不怕他想不出来前因后果。 不得要领的阿珂还得问宝扇:“这两天你都在,有没有些。。。不平常的事?” 宝扇茫然的摇了摇头,忽然说:“您昏迷的时候喊了八爷的名字,万岁爷听到了可是反应很大,忽然就站起来了,不过什么都没说。” 阿珂闻言如五雷轰顶一般,霍地站起,又颓然坐了下去,千算万算把梦话这一项漏了,康熙虽然猜不到自己设的计谋,却定是防备了自己的,她懊恼极了却也毫无办法,随口安慰了宝扇几句便不再做声,又过了会另一个宫女疏桐才回来。带人端着阿珂点的菜品,阿珂哪还有心思吃,不过确实有些饿了,便捡着能吃的草草吃了几口,坐了坐,便说自己又困了,疏桐和宝扇方才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她心里有些乱,自己醒了的时候看天色已是有些暗了,这会躺着胡思乱想时间过的更快,便到了晚上,康熙又来了。 她不由有些紧张,现在自己的身体变的奇奇怪怪的,思维也似有些不够清楚,她还没想好该如何打消康熙的怀疑,康熙却也不问她,看向她的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心疼,安慰了她几句,却是说不可再出去,必要在屋子里歇上一阵子,阿珂只得答应,又叮嘱了守着阿珂的人,仔细伺候着,便离开了。 阿珂静静的坐着,宝扇和疏桐又给她端了些点心,阿珂似不在意的看过去,里面有一色是桂花饼,做的很是漂亮,随手拨弄几下,她便满意的一笑,心情愉悦的多吃了几口,方才踏踏实实的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天光大亮,阿珂惬意的伸了伸胳膊,脸转过去看向门外,忽然觉得这样在屋子里休息着也好,估计是门外听到了响动,便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还是昨天的宝扇疏桐两个,小心伺候她梳洗一番,阿珂不紧不慢的点了菜,疏桐便去给她准备了。 这时候听得外面有人喝斥守卫:“今儿我是定要进去的,谁若想拦便试试!” 外面似有人撕扯,阿珂的头发向来是不劳人动手的,正自己拢着,便看到太子面色不豫的走了进来。 这一照面两人都有是一怔,阿珂已经很久没见到太子了,久到她根本就把他忘在了脑后,她以为太子这回算是彻底没戏了,谁料想没过多久康熙又念起了太子的好,给他恢复了身份,阿珂无奈至极,只得福身给太子爷请安。 太子也是有些发愣的看着阿珂,从前那般娇艳的女孩如今形销骨立,表情倒仍是鲜活动人,这张脸他几乎以为自己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了,多方努力,他仍是顺利脱身,结果阿珂却被皇阿玛软禁了起来,只说是病了,他本来是要质问阿珂,听到她病重的消息却变成了担忧,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只为看看她病的如何。原本的质问也变的低柔:“那次是郑春华害我,你不知情,是吧?” 眼睛竟有些恳求般的看着阿珂。 她几乎要沉醉在这样的目光中,可是她的心里却满是另一个人的模样,艳若春水般的眸子看一眼自己,便足以让自己为他奋不顾身,出手陷害面前这个飞扬跋扈却。。。似是喜欢了自己的人。 想到这阿珂有些不忍,更多的是为了自保,怔怔的看着太子:“知道华贵人是我阿姐,我便没了主见,全凭她摆布了,没想到中了计,害了太子爷,阿珂罪该万死!”说罢便要跪下去,太子紧走两步上前扶起了她:“我没有怪你,眼下他们都被皇阿玛赐死了,往后不会有人害你了,我更会护着你的。” 说完便伸手轻轻的把她拉进怀里,一旁的宝扇赶紧低头装着啥也没看见的退了出去。 太子的手臂愈发用力,似要把她揉尽怀里一般,阿珂也温顺的不出声,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心里早已把这个色狼骂了几个来回,她不喜欢这样亲近的姿势,却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对付他。此时的阿珂几乎已如鬼迷心窍般,一心想除掉太子,再伺机对付胤禛,保护她心心念念的胤禩登上宝座,如此而已。 第五十二章 幻灭之间(下) 良久他才松开手,低头看向怀里沉默的阿珂:“我以为我再见不着你了,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今儿我便求皇阿玛把你指给我,你可愿意?” 阿珂心说我当然不愿意了,嘴上却道:“皇上如何能同意?”太子略一皱眉,“皇阿玛那里我去想办法,你身子可好些了?” 见着阿珂点头,太子便说:“你且宽心在这养着,万事有我呢。” 说完依依不舍的看了看她,便带着人走了。 片刻宝扇和疏桐端着菜进了屋,阿珂看了看,便慢慢坐下开始吃饭。这一来一回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消息已然借着点菜传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似乎人人都变得很忙,唯有阿珂这里,时间静止了一般,每天懒懒的睡觉,吃些东西,开着窗子通通风,她这里没有几本好看的书,也没人陪她下起,画画写字这些事她也不爱干了,来了兴致便弹弹琴唱唱歌,更多的时候就是坐在窗边发愣。知道有一天,送来的点心里没了桂花糕,她便有些坐卧不安起来,烦躁的喊来宝扇,让她去御膳房问问为何没了桂花糕,结果御膳房深知得罪不起这个阿珂,便派了个小公公来回话。 阿珂坐在椅子上,皱眉问他:“桂花糕今儿怎么没了?我这倒还罢了,主子们若要呢?” 小公公为难的看着阿珂:“阿珂姑娘,这两日怕是做不得了,酿的桂花不知被什么人毁了,只得再等个十天半月,方能酿得。” 阿珂沉吟一下,“等到那时,只一份可是不成了,得给我送个十三四份才好,有劳公公了。” 小太监连忙应着出去了。 阿珂心里烦的不行,只在屋子里来回乱走,一晚上也没怎么合眼,第二天御膳房忽然传的信来,又寻到了以往酿的桂花,却是能给她做点心吃了,还真的多做了几盘给她送来。阿珂看了先是一怔,翻弄一下神色松了些,笑着说:“当真送了这许多过来,怎么吃的完?”便分给了宝扇和疏桐,随后算是消停下来。隔了两天设法套宝扇的话,宝扇十分肯定的回答了她:“大阿哥伙同十三阿哥害的太子,眼下都已经被削了爵位,遣出了府,该是关起来了。” 阿珂想了想,随口问了些别的,便称累了要躺会,闭上眼睛暗暗在心里盘算,御膳房的那个小公公本就是她收罗的人,两人早已定下暗号,阿珂点的菜便是告诉他,自己被困,让子敏见机行事,而桂花糕是子敏表示知情,问她有何打算,阿珂便按了暗号告诉子敏,尽量算在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头上,不要针对太子,谁知道宫外的消息传来,大阿哥本就做过亏心事,这回康熙查探被捉了个正着。胤禛那里肯定是子敏设法陷害的,却全被十三阿哥顶了罪去。 阿珂有些迷糊,这胤禛真是命大,几次三番的暗算他都岿然不动,无奈的摇摇头,自己再着急也使不上劲儿了,唯有盼望康熙早日放自己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了来看望自己的康熙,行礼过后站起来,康熙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没有说话,转身去对李德全和小桂子两人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 阿珂心里一震,看向李德全,李德全的眼神十分复杂,似不忍,似责备,又似无可奈何。 略站了一会,便让阿珂随他出去,小桂子领了两个侍卫,把她几乎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拿了起来。 阿珂有些糊涂,却知道自己怕是逃不过这一关了,微微低着头跟在李德全身后。 李德全带着她一直走了很远,她暗自留心着路,知道这才是到了深宫,平日自己是很少过来的,这个方向应该是离太后宫里不远,离以前的苏茉尔不远,但是她也说不好到底是哪个殿,一片树影后面,是一栋小巧的二层楼,孤单单的矗立在那,阿珂心里知道,自己是被换了个地方真正的软禁起来了。 也不言语,只随着李德全走了进去。 一层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而第二层,该是给自己准备的地方了,一张小小的床,几个大大的柜子,窗帘比较新,该是后装上的,一张长长的矮桌,两三个椅凳,再无其他。 李德全转过身看着阿珂:“跪下听旨。” 她慢慢的跪了下去,脊背挺的直直的,康熙的口谕里用词很严重,阿珂却并没往心里去,她只知道,自己怕是出不去了。 康熙虽然绕,但是意思也表露的明白:利用了他的信任,陷害太子,除此之外没提别的,让她在这里好好反省。 阿珂不知道康熙是怎么发现的,她也没精力去想了,外面的一切像是终于决堤的河,肆意流淌出去,她被关在这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河流最后淹没、卷走她深深爱慕的人。 一个年迈的老嬷嬷每天给她送饭,看着她梳洗整理,冷了热了都会给她送来两件衣裳,这里没有书,也没有笔墨,她的琴是抱了过来的,可是她不想弹,窗子很小,望出去能看见墙,看见外面的几棵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她每天只坐在那里,闭着眼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她很想就这么静悄悄的死去,看可有人会记得自己,为自己哭上一哭,或者忽然原来的阿珂就回来了,那么她便可以回到现代去,这种无声无息的禁闭让阿珂很难受,如果她是个古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或许不算什么,可是此时一静下来,她加倍的怀念从前那段自由自在的好日子。 偶尔她还会想到很久很久之前,她喜欢过的那个叫江岚的男生,还有她的蔚蔚,没有自己蔚蔚总该会难过的,可是一想到这她便有些怕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记不太清楚,蔚蔚和江岚的模样了,这似乎并不只是因为太久没见,而是她的记忆出现了轻微的晃动,越努力回想越觉得遥远,无从忆起。然而更让她又伤心又害怕的是,她的胤禩,自己似乎也有些忘了,她分明该牢牢记住他的脸,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他的面容在自己的脑海里渐渐地模糊了,她以为自己是会慢慢的忘了他,不爱他,可是他那整个人,似乎又牢牢的印刻在自己的心上,她忘不掉,忘不掉。 第五十三章 我一直爱着你 阿珂毫不怀疑康熙是想这么一直关着自己,直到他死掉,或者是自己死掉。 后来有一天,一个男孩子走进了她茫然的视线之中。 她就那么静静的看向楼下,这个男孩站在树旁也正仰脸看着阿珂,只有十多岁的样子,却是目若朗星,已经初现了俊朗风流。 阿珂几乎以为这是一场幻觉,似是十几年的光阴过去了,她没有镜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模样,她也不知道外面的任何事情,开始那个老嬷嬷虽不跟她说话,但好歹还会点头摇头,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再换来一个老嬷嬷根本就是个聋哑人,阿珂彻底无奈了,她觉得自己的头脑越来越不清楚,几乎是任何一个人的脸,自己都记不住了,渐渐的她也懒得再去想,认定了自己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命运即是想关住自己,那便关好了,她无能为力,或许这就是命,胤禛的命,胤禩的命,自己的命。 直到看见这个男孩子,他多么年轻,自己也有过这么年轻的时候啊,那时的阿珂是多么鲜活生动,而现在自己除了会呼吸,似已经和死人没了两样。 恍惚间那个男孩子已经开了口,他的眼睛似乎带着笑意:“你是谁?” 我是谁?阿珂心里冷冷一笑,没有回答,看了他一眼便把视线收了回去,不再往窗外看,走到了里面。 不一会就听得门响,那个男孩子竟然不依不饶的追了进来,门没锁没有错,可是这么多年,阿珂从没往门口迈过一步,除了两个送饭的老嬷嬷也没有任何人过来,阿珂便怔怔的看着他走近,竟然比自己还高一些,阿珂看着他不说话,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阿珂的脸,正面看看,微微皱起眉头,绕到了她的侧面,看了看似乎有些惊异,贴近了再看,若有所思的抚起下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这里是皇宫的禁地你不知道吗?” 阿珂索性看也不看他,禁地?这根本就是牢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男孩也不恼,随着她也坐在一旁,“可惜了,这般貌美,却是个哑巴。” 环顾四周:“你住这里?这怎么什么都没有?你是哪个妃子或是格格被罚过来的?”忽然又惊异的问:“哑巴还会弹琴?这可奇了。” 阿珂由得他胡说八道,低头像木头般坐在那里,正这时候,送饭的老嬷嬷来了。 男孩的眼神越发讶异:“看来你还真长住这啊?送饭的人都有!” 那个老嬷嬷默默看了一眼他,也不做声,他便觉得无趣了,“两个人都是哑巴,好的很,好的很!” 站起来在屋子里绕了绕,笑嘻嘻的看阿珂:“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你来这多久了?叫什么名字?能否写出来给我看看?” 阿珂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默默吃着饭。老嬷嬷自己收拾了东西撤走了,也是连看他一眼都没再看。 男孩倒是不以为意,只顾盯着阿珂,“你像一个人。” 吃饭,接着吃饭,就是不搭理他。 男孩的眼睛笑意盎然,接着对她说:“只是我觉得年纪不太对,你多大了?那幅画里的人若是真有,现在怕也得三十岁了。” 画?三十岁? 阿珂终于有了反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男孩欣喜的盯着她的脸:“你能听到?你会说话吗?你多大了?说说我听听,画里的人该不会是你姐姐或者额娘吧?” 阿珂的眼睛转了一转,抬手在桌子上开始写字,男孩皱眉看了看,拉过她的手指,放在自己手心,“你写在我手上,我能认得。” 阿珂便依着他,在他手心中慢慢的写了几个字:“你是谁?” 男孩笑吟吟的看她:“我是谁?我是弘历啊,你听过我么?” 阿珂怔怔的看着他,弘历,这是弘历?弘历都这么大了,自己见过他时,他只有三岁,在他手心里写:“你多大了?” 弘历眼睛眨了眨:“十四了!你呢?” 阿珂垂下眼睛,竟然过去了十年,自己被关在这里足足有十年了,她不知是喜是悲,外面该是最后的狂风暴雨了,自己躲进小楼,眼看不见,耳听不到,由得他们折腾去吧,如果胤禩,胤禩死了,自己呢?连随着他去死的立场都没有,便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好了,胤禩和胤禟现在在做什么?他们的结果他们自己还不知道,该是做最后的努力吧,胤禛呢?他现在可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太子呢?他是坚持到最后一刻还是现在已经被胤禩胤禛排挤出局了? 其余的人呢?康熙呢?他还好吗?李德全?阿玛额娘?她的杏影和尚云,和子敏?还有阿瑞,阿瑞如果和胤禩有了孩子,应该也是弘历这么大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方抬起眼睛,见弘历仍是坐在自己旁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脸,许是眼里的疑问太明显,弘历盯着她,慢慢的开口:“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 她的心蓦然一酸,这是。。。那首写在画里的词,弘历怎么知道,胤禛该是还留着那幅画的吧,一想到那副画,她便又觉得喘不过气,抚了抚胸口,皱眉不再去想,弘历见她这般反应恍然大悟:“就是你!我阿玛画的就是你对吧?这首诗也是你写的!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阿珂仍然沉默,看着他的眼睛里渐渐又了泪意,没有,我没有死,我只是被关在了这里,你的皇玛法,用他自己的方式囚禁了我,也保全了我,他不让我再参与进去,也许是怕我忧思过重送了性命,也许是怕我越陷越深不得不杀我,他便把我藏在此处,让我偷生直至如今,可是弘历,你不明白,他们也不明白,如果有一丝机会,我也是不愿意放弃的,我愿为了胤禩,孤注一掷,以命相搏。 想罢她终于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一旁,她的琴已经很久没有弹过了,却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弘历见她抱着琴坐下,手抚过琴弦,终于开了口: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 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 她的歌声太久没有响起了,依旧柔和,却是更低,那曲调里的情深几许,唱起来远比念起来更缠绵,弘历怔怔的听完,缓缓的站了起来,低低的叫了她的名字:阿珂! 她的眼泪便落了下来,眼睛却带上了笑,悄然转头看了过去,似是在对他说:是我,我并没有死,我还活着。 弘历的手慢慢抬起,抚上了她的脸,她自己并不知道,这十年竟没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只是她的脸变得近乎透明的白,眼睛愈发清透见底,嘴唇娇艳欲滴,他的手越轻柔,阿珂的泪流的越多,暌违已久的温柔似水,她的胤禩,是否也以为自己死了? 她要出去,即使再不能扭转乾坤力挽狂澜,她也要亲口告诉他:“我一直,爱着你,从来,始终,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