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 第一章:和系统一起失忆 盛苑是被拍打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子还是一片混沌,眼前的光景也看不大清楚,影影绰绰混混乱乱的,好像在看半个世纪前的老旧电影,打光、色彩和时代变迁增添上的雪花都给影像罩上朦胧的光晕。 幸好盛苑的听力不错,虽然忽然恢复的听觉有些过于灵敏,以至于她所在方圆的嘈杂声都显得不友好了。 “于婆婆,你快想想辙,我家三小姐怎么还不哭?我们少夫人急的要过来看,劝都劝不住,她刚生产完……”说话的女孩儿似乎快要哭出来了,盛苑虽然看不清,不过也能想象的到她急的团团转的样子。 三小姐?少夫人?这称呼好像有些复古?说的是谁呢? 盛苑脑子更混乱了,不过不等她思考自己在这个场景里的位置,就听那个被叫做于婆婆的人说话了:“老身给小姐把过脉了,一切都正常啊,只是不哭的话到底不妥,一口气憋的久了怕是会出问题,你待老身再想想办法。” 她说着想办法,可是盛苑却感觉击打自己屁屁的力度更大了。 不是,你想你的办法,你打我干啥啊! 顿时,她怒从心起,加之醒来后脑子空白带来的未知恐惧,以及那一丝说不清的委屈,让她想都没想就冲动了,嗷呜一嗓子喊出来,就变成了一顿哇啊哇啊的婴儿啼哭声。 这样的哭声,盛苑都傻了。 原来婴儿竟是她自己? 震惊的她任凭身体生理机能自行发挥,一边哇啊哇啊的哭着,一边儿放空了大脑,管都不管耳边传来的报喜声和喜极的抽泣声。 “呼,幸好这小姐哭出来了,要不然就凭这国公府后院的水深,老身恐不能脱身咯。”等到跟前儿的小丫头跑开去报喜,于婆婆小声的呼了口气,悄声说了这么一句,就赶紧闭嘴,哄着啼哭不停的盛苑,生怕她哭出问题来。 后院水深?听到这几个字,盛苑咯噔就不哭了,心说,你要是说八卦,那我可就不睏了! 只不过于婆婆似乎无意多说,眼见着怀抱里的婴孩儿停止了哭声,就忙不迭将她递给了主家的丫鬟,那速度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传炸.弹呢。 盛苑撇撇嘴。 谁稀罕她抱啊,想她一个新世纪的好青年,还需要被人像奶娃娃一样抱在怀里摇……诶?现在这个怀抱有些意思啊!奶香奶香的不说,胳膊也软软的,别说,这摇晃的频率特好,真舒服啊,真享受呢!呼~~呼~~ …… “姑娘,三小姐睡着了?” 国公府三少夫人郑氏听着奶娘的称呼,笑了笑,亲了亲怀里酣睡的小女儿的额头,才说:“睡了,睡的还挺香,也好,也不用怕动静大了吓到她。” 言语微顿,郑氏抬头看过去:“嬷嬷,二姐儿那里可妥当?” 杨嬷嬷颔首:“姑娘放心,莲芯带着繁柳她们守着呢。” 郑氏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不远处摇晃的烛光:“今儿是个好日子,那几个吃里扒外的暂时绑了扔到角落里,等三爷回来了,让他亲自还给咱家那位‘正儿八经’的夫人。” “是。”杨嬷嬷笑的一脸慈祥,“想必常夫人看了也高兴。” “嗤。”郑氏低头欣赏起小女儿的睡姿,只有唇角挑起的弧度,略透着些许嘲讽。 …… 盛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作为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儿,她似乎被生理机能控制着,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 不过她也没闲着,眼睛看不清,就用耳朵听,只要清醒着,她那双元宝似的小耳朵就跟雷达似的支棱着,就差转圈儿了。 可惜,虽然因为她是婴儿,底下的丫头婆子说话不大设防,她能听到不少私语,可也因为是婴儿,她很悲催的发现,自己的大脑似乎受到了身体的影响,转速向真正的婴儿方面贴合。 说句正常人能听懂的话就是:她的记忆力、认知力和理解力都缩水啦! 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怎么来的?这些充满哲学内涵的问题以三连击的方式,三百六十度的立体环绕在盛苑的脑海里,不停的困扰着她,让她有种想躺平的冲动。 幸好,很快她的视力恢复了。 盛苑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景象,脑袋里冒出几个字:我穿越了! 虽然因为想不起穿越前的事儿,以至于让她的这次穿越有种买通了蛇头偷渡过来投胎的气质,不过不要紧,反正她是过来了,还带着穿越前的知识和见识……嗯,还有个和她一样,将前情旧事忘的一干二净的系统。 说来,在盛苑意识到还有系统这个存在的时候,她着实兴奋了许久,各种和系统有关的认知片段一股脑就冒了出来。 所以在盛苑视力恢复之前的无聊的日子里,她是致力于和对方沟通的。 只可惜,系统在冒出句“你是谁”之后,就崩溃的喊出了“我是谁”,再然后就宕机了,任凭盛苑如何打扰都不肯回应。 盛苑琢磨着,这系统估摸着不是自闭就是休眠了,便也不再叨扰,没过多久就将它忘到脑后去了,谁让她真是太忙了呢! 婴儿时期想保持长时间的清醒可不容易,盛苑又立志在抓周前认清周围的形势,所以,每天只要清醒就忙不迭的整理能记住的有限信息。 只不过婴儿的记忆力着实有限,能真正记住的东西不多,就好像抓了把沙子,一张手,大多数儿都从指缝里散落掉了,真正能留在手心儿里的就那么丁点儿。 因此在抓周前,她每天坚持着对信息的“收集、汇总、整理、忘记——再收集、再汇总、再整理、再忘记”这个无限循回过程。 要不咋说天道酬勤呢,虽说盛苑整理出来的信息忘记的要比记住的多,可是随着一天天长大,在抓周宴开始的时候,她终于可以将眼前这些被称之为“亲朋”的人认清楚了。 看着人群里某些笑里藏刀面和心不合的亲戚,想着自家在这偌大国公府里的位置,盛苑忽然觉得平静长大这件事的难度好像……有些大啊。 第二章:系统有名字了 自从可以磕磕绊绊的下地走路,盛苑就深刻的认识到直立行走是人类进化过程中多么重要的一大步。 因为不用人扶着也能溜达之后,她可以探索的地方变大了很多,就好像原本卷着的大楚版图一下子展了开来,全世界都向她开放了一般。 当然,这就是个错觉,作为刚过完抓周礼的小朋友,盛苑身边儿跟着一大堆人,她就是想要爬个窗台都不能实现,更不要说走出大门拥抱世界了。 提起大楚,盛苑就想叹气,自从会蹦着字儿说话后,她只要逮着人,就开启询问技能,这一来二去,总算是旁敲侧击(?)的大致弄明白了现在的朝代。 于是,在继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盛苑小朋友再次意识到,自己是到了个架空的朝代。 至于这个朝代临近她原先所在时空的哪个时期、现在的皇帝姓甚名谁等等这样详细的,就不清楚了。没办法,就算她想知道,也没谁有兴趣给她这么个小不点儿进行科普啊。 要想知道更多,那就只能等她再大点儿了。 “哟,咱们苑姐儿还知道叹气呢!”郑氏的奶娘杨嬷嬷每天都要来看看盛苑,这会儿刚迈了门槛儿进屋,就看见小小一个奶团子坐在窗前的榻上朝着外面叹气,登时忍俊不禁。 盛苑屋里的小丫头见了杨嬷嬷赶紧行礼,杨嬷嬷挥挥手,满面笑容的坐到盛苑跟前儿,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逗她。 盛苑晓得这是接她去花厅吃饭,登时眼前一亮。 都说人是铁饭是钢,可见每日吃食有多重要,盛苑现在每天无所事事,脑子的容量和转速也跟不上她内心的活跃度,想的多了,就开始打盹儿,所以这吃的在她心里就愈发重要。 只可惜她太小,大人们即使给了辅食,也不过是果泥、蛋羹之类,刚开始吃吃还好,吃多了,就愈发渴望正常的吃食。 她到现在都不晓得这个架空时代的贵族餐桌上都有啥呢。 吸溜~~ 杨嬷嬷抱着盛苑刚到花厅,就见自家姑娘和姑爷带着二姐儿说说笑笑的从外面走来。 “嬷嬷把苑姐儿抱过来了?”郑氏今儿还没见小闺女,这会儿瞧见了,忙不迭张开手把孩子接过来。 盛苑也不挑剔,只要给吃的就成。 杨嬷嬷自然不知道盛苑的想法儿,只是如实禀道:“三小姐不肯吃奶娘的奶水,羊奶牛奶也都不稀罕喝,之前果泥蛋羹做了辅食,终究差了些,前儿见三小姐乳牙都露了尖尖儿,老身问过太医,说是能跟着大人吃些好克化的东西,便做主给抱过来了。” 说是自作主张抱来的,其实之前杨嬷嬷也跟郑氏提了,是郑氏点了头才有这遭的。 “这小胖丫头又大了些啊!”三爷盛向浔看着胳膊跟藕节儿似的小闺女,怎么都不觉得这孩子像是缺嘴的样子,他二闺女蒽姐儿像这么大时好像还吃着奶呢,“现在就吃饭,会不会更胖?” “???”盛苑不可置信的抬头看过去,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拥抱美食途中的拦路虎竟是她亲爹。 大概是自家胖闺女的的表情太过震惊,盛向浔有些不自在的摸摸鼻子,这孩子认真的眼神儿看过来,他还真有负罪感呢。 “三爷说笑呢,小孩子长奶膘儿才体格儿好!前儿你不是还说皇爷夸赞皇孙肥硕康健?”郑氏笑嗔了丈夫一眼,用手撸着自家胖闺女的脖颈安抚,“好咯,杨嬷嬷唤人上菜吧。” 因为盛苑第一次上桌,郑氏特意安排厨房专门做了适合她吃的,碧粳米细细的熬出米油,上面撒上一层粉绒绒的虾肉粒,看上去特别适合孩子吃,盛苑不由自主的向餐桌俯身。 紧接着丫鬟又送来一碟米糕,这米糕做法也不简单,是用上好贡米磨成了米浆,烙成米饼,之后在米饼里面放上鱼肉炒成的肉松,卷成手指粗细的卷儿,然后再切成小块儿,便是盛苑这般大小的孩子,两三口也就吃下了。 “先吃这些吧,等会儿再给她几片蒸好的鲜菜叶足够了。”郑氏扭头对对着盛苑的奶娘叮嘱一番。 盛苑眼睛都快黏在眼前的两碟吃食上了,至于餐桌上的其他菜品,她也顾不得多看,毕竟看到吃不着岂不是更郁闷,她可是懂得取舍的孩子呢! 啧啧啧!好好吃啊!这碧粳米带着股香味儿,吃到嘴里舌头都要打卷儿,尤其是米油里带着的虾肉粒,入口即化,这吃起来,米香里带着清甜,可比那些果泥蛋羹好吃许多! 再等着奶娘投喂一口米糕,唔~~ 盛苑吃的直缩脖子,好好吃哦! 软糯糯的米糕,里面夹着鲜咸甜香的鱼肉松,酥酥的鱼肉和软糯的米饼在口腔里默契的配合着,让盛苑不由自主的吃眯了眼。 “我也来喂妹妹吧!”七岁的盛蒽看盛苑吃的香甜,美滋滋的小模样比她院子里那狸儿还可爱,忍不住就想摸摸。 盛苑对于谁喂自己没有意见,只要不打扰她吃吃喝喝,谁喂都没问题,更何况自家这个二姐她有印象,从她视线模糊的时候就能听到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嘚啵,等她能坐起来的时候,这个二姐更是每天都要跟她玩儿一俩时辰,她很多问题都是从这个二姐身上得到答案的,当然,是不是正确,估计她二姐也不能保证。 发现二姐似乎没打算跟她抢吃的,盛苑的注意力便集中在菜碟上,就连脑海里那声清脆的滴答声也没注意。 直到吃饱喝足,肚皮滚圆。 盛苑开始打起瞌睡。 “午间就放里屋睡吧。”郑氏怕她积食,打发走了奶娘,带着盛向浔和盛蒽一起哄着盛苑在榻上爬了十来圈儿,才哄她睡着。 【宿主您好,首辅辅助成才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睡得迷糊糊的盛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意识到那个休眠的系统复活还有了名字之后,晕晕乎乎的她瞬间清醒了。 第三章:系统的选择 【亲,本系统致力于培养青史留名贤臣名将。】 盛苑感受着脑海里那个系统,总觉得对方似乎在背课文。 “所以,你打算培养我?”盛苑觉得要是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古代,哪怕是架空的古代,要想将女性培养成贤臣名将,是很难很难的,所以,假若这是投资的话,那这系统赔本儿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 大概是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系统一时没有反应。 盛苑有些郁闷,觉着这个系统大概又要休眠一段时间了。 叹口气,了无睡意的她,打算听听她那对儿爹妈说话。 【宿主您好,多功能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不想,系统摇身一变,换个名字,噌的就蹦了出来,顿时将要转身的盛苑吓了个哆嗦。 “不是,你这……打补丁去了?”盛苑没想到这系统的抗打击能力还挺强。 【本系统致力于帮宿主一路披荆斩棘、展翅迎风飞翔,面向惊涛骇浪,走向人生巅峰!】 此刻的系统,情绪饱满语调激昂,也不知道刚刚沉默的那会儿补了啥营养。 盛苑:“……好吧,说说你怎么使用吧。” 她要求其实不多,只要有个空间存放积蓄就好。 大概是听到盛苑的想法儿了,系统很慷慨的表示: 【本系统主体功能集储物、学习、陪伴为一体。系统储物空间在本时空无限制为宿主提供服务;此外,宿主可以根据需要购买系统课程服务;最后,本系统无偿为宿主提供聊天儿倾诉服务。】 系统叭叭的挺利索,盛苑也“看到”了系统提供的储物空间——一个约有五个篮球场大小的静止空间。 【此外,本系统还兼顾可选择服务和试用服务,以及触发程序服务。】 系统这样说着,盛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三样东西:一个卦盘,一个喇叭、一本工具书。 【这就是本时空提供的选择服务,三选一,选择后不可更改。】 盛苑没接话。 对于她来说,脑海里的选项,不很吸引人。 大概是看出盛苑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了,系统吃惊之余,只能卖力安利。 【卦盘:亲,面对选择的时候会不会束手无策?会不会选择困难?不要紧,拥有它,你分分钟钟可以排除最差的那个。】 盛苑:??? “不是,最差的那个排除了,其他选择呢?不可能每次选择都是二选一吧?就像你现在让我三选一一样!” 虽然必须承认,这个选项还是有优势的,毕竟永远不用担心自己成为垫底儿的那个。 系统顿了顿,立刻又打出一行字: 【喇叭:亲,拥有它,你立刻就拥有了倾听任何人心里话的能力,这是被动技能。】 “被动技能,就是想取消也办不到?”盛苑抓抓头,努力的从脑海里扒拉出一句话“人至察则无徒”,又找出句“难得糊涂”。 “不懂人性可能会吃亏,但是,彻底看透人性,可能会自闭。” 盛苑觉得太过较真儿,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人都有私心,也许这份儿私心只存在于心里,也许只是这么一刹那;可若是这一刹那让你用这个技能捕捉到了,岂不是都委屈? 系统没对盛苑选择表态,只不过再次微微一顿,看起来好像在叹气: 【工具书:连接本系统学习功能,将想要学习的项目写到本书上,系统则自动为宿主提供学习教程,学习过程中意识自动进入学习空间,时间比例为100:1。】 盛苑看明白了,这合着系统也没打算给她选择啊,答案这不都明摆着呢! 不知是不是心虚,系统竟然没给盛苑生气的机会,忙不迭打出一行字:【本时空试用服务:推荐模拟系统。】 紧接着,又不等盛苑问,系统给出解释: 【模拟系统:根据形势触发技能,不定时给出模拟过程,模拟内容为宿主际遇,仅供参考。】 对这个,盛苑熟悉,这不就是现代社会网文里流行的模拟器? 系统:【宿主可以如此理解。】 盛苑眼睛圆咯! 哇哦,识字之前打发时光的游戏出现了! 大概是盛苑搓手的动作太明显了,以至于系统不忍直视,干脆给出说明:【模拟程序需要触发启动。】 言外之意,这不是盛苑想试用就试用的。 “……”盛苑有些不甘心的问,“没有大礼包啊?” 系统也觉得奇怪:【大概咱之前认识?虽然我这里没有数据记录……】 盛苑:“……”哦,她忘了,她和系统都失忆了,说不定现在她这个宿主账号还是老号儿呢! 【本程序最后的触发程序服务说明:本时空其他人员利用外挂对宿主发动攻击的时候,触发程序自动启动应对,应对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反弹、吸纳、解除对方使用权限。】 盛苑看到最后,眼睛又开始睁圆了:“你级别这么高?看起来,有些无敌啊!” 系统顿了顿:【无敌倒不至于,三十六计不还说走为上计么!】 盛苑忍不住的揶揄:“……你这系统这么实诚?竟然连败逃都说的这样清新凛然。” 系统表示这句话自己没听到:【本系统距离正式开启还有24小时,正式开启前,系统继续休眠,请宿主无故不要打扰,当然,有理由打扰也没用,系统无法提前开启,请宿主自食其力自行保重。】 盛苑:“……”她怎么听着这话像是提示她呢?虽然对方的语气毫不掩饰它看好戏的意味。 看来,她要注意些了,莫要让这系统看乐。 盛苑心里揣着事儿,觉得自己可能睡不着了,就琢磨着干脆在心里盘算着国公府的关系,提前排查可能遇到的麻烦好了。 这个主意刚打定,自认大聪明的盛苑,眼皮就开始发沉,没多久,呼~~呼~~声再次响起。 “小家伙儿又睡着了?”床帐外,盛向浔探头看向仰着肚皮呼呼大睡的小闺女,扭头跟妻子笑,“还真得听你的,要是刚刚过来,咱就都甭想清静了。” “三爷这是让自己闺女给问怕了?”身着轻薄纱衣的郑氏手摇着团扇嗔笑。 盛向浔闻言,赧然的挠挠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门外杨嬷嬷回禀,说是府里国公爷要见他,登时,一张表情丰富的俊脸变成了面瘫。 第四章:国公府里事多 盛苑睁开眼的时候,天色还没有黑,夕阳的余晖透过镂空窗棱上的薄纱散进屋内,将屋里的家具装饰都罩上了特属于晚霞的光。 大概是这具小孩子的身体影响了盛苑,以至于她刚睁开眼就想找娘。 “聆娘莫气,老头子也不是打现在才昏头,老大出生前……哦,不,不,不……应该说是他婚前就已经头脑发昏了,要不然也不至于纵的那姓常的吆五喝六。” 盛苑听着她爹忿忿的言语,登时挑挑眉,暗自一琢磨,就猜出来她爹说的老头子,就是她祖父盛国公,至于老大,自然是和她爹一母同胞的亲大伯,盛国公世子盛向涯了。 意识到自己听到爹娘说悄悄话了,盛苑脑子里的那点儿瞌睡虫立刻都不见了,心里就剩下做坏事儿的紧张和好奇。 “国公爷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我住着他的房,吃着他的饭,自然也要受他的委屈。” 厉害啊! 盛苑听她娘字里行间说的都是无奈和委屈,可是语调中却自有一番傲然,言辞间似另有深意,只不过她现在这个小脑袋瓜儿好像听不出来。 不过她听不出来不要紧,她爹能听懂啊,这不,他说了:“聆娘何必如此说?当初盛家郑家结两姓之好,谁不晓得郑家十里红妆惊诧京城?郑家连聆娘活到百岁的用度都准备出来了,哪里吃用盛家?” “三郎说的好听,可是我住的盛国公府是谁的?我们这咏繁苑用的丫鬟婆子小厮大多又是谁的人?我住着人家的房子,用着人家的仆众,还要接着人家发给的月银,可不是就要尊着人家捧在手心儿里的人儿!” 盛苑听的可能比她爹都认真,这会儿她爹还没说话,她就在心里微微点头,看样子还挺认可她娘这番话的。 她清楚,她娘说的那个让盛国公捧在手心儿里的人,是国公府后院儿那位五十有九的贵妾常夫人。 府里的二爷四爷都是她所出。 盛苑记得苑子里的小丫鬟曾经八卦过,她大伯和常夫人生的二爷只差了一岁,想想就知道当时竞争的多激烈了。 “聆娘,你放心,你的委屈我都懂,你且忍耐些,姨母之前许诺我了,等……必定给我封爵,届时不管爵位大小,咱都能名正言顺的搬离国公府,到时候,任凭这府里如何乌烟瘴气,也与咱们一家五口无关。” 盛苑这般听着,也跟着兴奋起来,虽说国公府富贵堂皇,可是这里的人委实有些厉害,抓周宴上那些言语交锋,她到现在还记忆深刻,不止是妇人女子,就是府里的大爷小爷,言语里也透着刀枪剑戟的锋利,再配着他们皮笑肉不笑那模样,盛苑觉得自己小小的心很是受到了伤害。 “三郎想多了,姨母虽然疼惜你,可是真到了那时候……自有圣上舅舅得济,还没听说过姨家的表弟也跟着封爵呢!” 别说郑氏不信,就是盛苑也不信,不过要是她姨奶奶当了太后,她爹又跟皇帝打小的交情,那待遇肯定也不低呢! 哦,对了,她姨奶奶,就是当今的秦皇后,是她奶奶秦氏的亲妹子;当今有两任太子都是她所出,尤其是当今太子,也就是之前的惠王,那跟他爹可是打小的交情。嗯,就这些信息,其实也是她从爹娘跟前儿偷听出来的。 “聆娘不知,外祖母在秦家只生了咱们太太和姨母,当初常氏作幺,太太受尽委屈,秦家男儿没有半个站出来作主,那时姨母已经十一二岁,早就记得了;后来外祖母没了,秦家人抢了外祖母给姨母订的婚事,左右倒腾,将好好的秦家嫡女嫁成为侧室,之后更是不闻不问,要不是咱们太太分了自己的嫁妆过去,姨母过的更为艰难,也就是后来有了际遇,才渐渐过的好了。” 盛苑听着她爹的爆料,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不知多少出戏剧了。 小小一张圆脸上净是吃瓜的惊喜。 都说母女连心,很显然,她爹言语提及到的内情,让她娘也有些兴奋,不过大人到底是大人,想的就是比她这个小孩儿多,这不,她就提醒说:“三郎,这些话只说这一次就好了,以后万不能再说出去。” 盛向浔自然也知轻重:“我这是为了宽你心才说的,以后再不对人言了……我说于你听,也是让你莫要和那些小人生气,要不是姨母稳居中宫,大哥的世子之位也未必能落的着,可话说回来,有姨母给咱撑着,只要不闹大笑话,聆娘也可随心些,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不用给她脸。” 这些话听的盛苑直咂舌,也不知她爹嘴里的小人,包括盛国公不! “我怀苑姐儿时,那边儿没少打主意,院子里抓到的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是打着梁夫人的名义送来的,可见她所图不小。老爷子想让昕儿回府,我是不同意的,昕儿是我们的长子,于这府里不过是二少爷,没必要掺合进来,有那时间还不如在郑家家学好好攻读。” 盛苑听着她娘提起了大哥盛昕,登时好奇不已,这个大她十二岁的哥哥,也就是在她抓周的时候露了一面,之前之后都没见过,她之所以对他有印象,还要归功于这个哥哥每月都给她寄礼物来。 据她装睡偷听来的小道消息说,她哥哥养在外祖父母跟前儿,是个很有才华的孩子呢。 “我也不想让昕儿来,虽说梁夫人和咱们没啥矛盾,可她有亲子,业已长成,如今亲孙子也立住了,她难免不会多想,姓常的和她的矛盾不大,毕竟尊卑有序,大哥和我都继承不了国公府的话,按顺序也合该是她儿子,且轮不到老二老四呢!毕竟老五虽然小,可他也是嫡子;那姓常的纵然在老爷子心里是正室,可名面儿上他们不还是庶出?” 盛苑听她爹这样说,忽然明白啥叫没有永远的朋友了。 她爹说的梁夫人,是盛国公续娶的夫人,是现在盛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膝下只有一子,就是她五叔盛向浚。 而今,她五叔膝下也有一儿一女。 大概是因为势单力薄(?),梁夫人和盛向浚跟世子盛向涯还有三爷盛向浔的关系不错,时不时的配合配合,让盛国公那快要无处安放的偏心略摆正些。 只是没想到,二十多载的合作也出现裂痕了。 “这就是当前主要矛盾和未来主要矛盾的关系啊!”盛苑颇为感慨。 第五章:国公府不简单 盛苑直到躺在自己床上,脑子里还扒拉着盛国公府混乱的人物关系。 其实有件事儿,她一直没弄清楚,估计按现有条件来看,短时间内她也弄不清楚的是,她大伯比她爹大了足足八岁有余,可是,大伯家的大堂哥盛曙竟然只比她亲哥盛昕略大一岁,奇不奇怪? 要只是这一点,也可以说她大伯和大伯母生的晚,三十岁才有的孩子。 可是,她二伯盛向江只比大伯盛向涯小一岁啊,他可也是十八岁成亲,但他的长子盛晷比盛曙小了足足四岁! 这样算来,他是婚后十五载才有的孩子呢! 如此想想,未免太巧合些!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就维持在大伯二伯之间,等到了她爹和她四叔五叔那儿,也就正常了。 她爹是二十岁成的亲,二十三岁生了她哥盛昕; 而她四叔则是十九岁成亲,二十岁生了长子。 她五叔呢,因为定亲的未婚妻小了他三岁的原因,二十岁才成亲,不过也是很快就有了长女。 所以,盛国公接班人的争斗,从很早就开始了? 意识到这个情况,盛苑挠挠脸,觉得她大哥久居郑家不归这个决策,可真是英明! 毕竟在她大伯没有继承国公府之前,她大哥作为府里的二公子,继承权比大伯家的嫡次子盛暄还靠前呢! 倘若大伯和大堂哥都没有了,那么要是盛国公出了问题,国公府世子之位就到她爹手上了,届时,她大哥作为她爹嫡长子,自然就有了继承权。 如此一想,盛苑觉得有些冒冷汗,她好像得出了个推断:在她大伯继承国公府之前,她爹和她大伯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 怪不得刚刚她爹说搬出去之后再不管这府里的好赖呢! 原来如此啊! 盛苑分析的有些吓着自己了,也不知是不是想多了,之前系统的提醒这会儿竟默默的冒了出来。 就像是常夫人以梁夫人的名义买通下人对生产时的她娘动手,意图挑破大房、三房和五房的联盟那样;他们未必不会找机会对她下手,造成更大的混乱,毕竟她爹那脾气要真是不管不顾起来,也是有的看,谁让当今皇后和太子给撑着呢! 盛苑越想越紧张,生怕在系统开始工作之前让人给算计了。 毕竟,无论是让大房三房反目,还是大房三房五房的塑料联盟瓦解,又或者其他人利用三房打击二房四房,她这个奶团子都是个很好的下手方向,谁让她是爹娘宝贝老疙瘩呢! 这可不是她有多自恋啊,主要是刚刚她偷听时听到了,她爹娘说以后不打算再生了,他们有仨孩子就够了,至于说繁衍生息这项工作,就等着她大哥长大以后再完成。 “吴嬷嬷,您怎么过来了?”小遥的说话声打断了盛苑的回忆,条件反射的,她没多想就修改好睡姿,很熟练的装睡了。 小遥是盛苑跟前儿的丫鬟,吴嬷嬷就是盛苑的奶娘。 “这不夜里凉了,我怕苑姐儿又乱踢被子,就过来看看,你也是,赶紧躺着去吧,我进去看过苑姐儿,顺手就把门带上了。” “好,那就劳烦嬷嬷您咯!” 盛苑远远听着,不禁皱了皱眉,她虽是个小孩子,可是睡姿向来很好,从不乱踢被子,顶多打滚儿时,用小被子给自己缠起来! 杨嬷嬷都说她好养的很,唯一注意的是不要被热出痱子来。 想到这儿,盛苑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毕竟吴嬷嬷是她奶娘,多想些也不算是错,毕竟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踢被子的可能性不小,她秉持着负责的态度工作,本该奖励才是,怎么随意怀疑? 这样想着,盛苑觉得被系统影响的有些多疑的情绪好像逐渐平复了下来。 当然,装睡还是要装睡的。 毕竟要是让吴嬷嬷看到她这么晚还不睡,又要唠叨没完。 盛苑这样想着,呼吸愈发平稳,她原本清楚的脑子又开始隐隐犯迷糊,她琢磨着要是吴嬷嬷再不过来,她就真要睡着了。 很快,挑帘声响起,熟悉的步伐声逐渐靠近。 吴嬷嬷站在帐子外面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没等很久,她就挑起帐子看了过来。 装睡这项演技打磨的有些精湛的盛苑,感觉空间光线忽而一亮,紧接着就是一道视线紧紧的锁在她脸上。 “苑姐儿?苑姐儿?”吴嬷嬷用气声轻唤了盛苑几下,见小家伙儿只是小嘴儿微微动了动,似乎睡的很沉。 犹豫两下,吴嬷嬷颤抖着手轻轻地拍了拍盛苑的肩膀。 这多亏了之前偷听丫鬟们提起过,她睡熟了的话,要是轻轻拍拍她肩膀,她就会自己翻过身去了。 这原本是大丫鬟嘱咐小丫鬟注意的事项,目的也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她,可是此刻,却成了她保持演技不露馅儿的细节,这让盛苑说不出心里是怎么个滋味儿。 不过心里委屈归委屈,盛苑还是不着痕迹的展示着自己的演技,咕哝着小嘴儿转了个身,面朝里面睡去了。 “苑姐儿!苑姐儿!”吴嬷嬷颤抖着语调,用近乎听不到的气声一声声轻唤着,那声调里的情绪好像很复杂。 盛苑能感觉的出来,吴嬷嬷喊的是苑姐儿这个名字,可是喊的却不是她,似乎是透过她在喊自己的女儿。 盛苑感觉好像很难过,可是,又不知为何要难过,只是感觉心里涨的慌,酸酸涩涩的很不舒服。 她想,要是吴嬷嬷不继续动作了,她可以原谅她,然后想办法引导她大人帮忙。 可惜,盛苑要失望了。 吴嬷嬷到底还是动手了。 盛苑感觉着那双熟悉的双手在自己头顶摩挲,听着那熟悉的言语声里带着些悲切,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顿时心里寒意倍增。 在感觉到自己的小被子被扯开,捂着肚子的小兜兜也被掀起的刹那,盛苑控制不住的一翻身,使出全身力气,嗷一嗓子,哭了出来。 那声响大的,似乎房顶上的瓦片都震动了起来。 那声响大的,吓呆了吴嬷嬷,吓来了大丫鬟,就连和盛苑隔着小院子的盛蒽都给吓醒了。 眼看着她爹娘急匆匆跑来,盛苑看看跌坐在地上、好像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的吴嬷嬷,心里不由一惊:好家伙,她刚刚没控制,竟然开大了! 第六章:争取旁听席 “这吴氏蒙了心,竟敢害三小姐!姑娘,可不能轻饶了她!要我说,她们全家都合该送去官府发配!” 盛苑刚睁开睡眼,就听到杨嬷嬷义愤填膺的低语,脑海里登时冒出了有关昨晚的记忆,当即也不睏了,小手小脚并用,忙忙呼呼的就爬坐了起来。 她记着昨晚上她爹娘可是说今儿天亮就提审吴嬷嬷的! 这可不能错过! 她想知道那个一直以来对她还算得细心呵护的奶娘缘何要害她。 不过她想的是挺好,可问题是这不是她想掺合就能掺合的,毕竟在大人眼里,幼儿是没有知情权哒。 这不,她刚坐起来,还未说话,娘亲郑氏就满脸温柔的坐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接着就是一顿亲亲揉揉。 好舒服咧。 饶是盛苑意志力坚定,也是费了老鼻子力气才从郑氏怀里抬起头。 晕晕乎乎的她刚想要表达看热闹的想法,郑氏竟又开始一边亲着她的额头脸颊,一边哄着和她说话:“苑姐儿怎么醒的这样早啊?是不是吓着了?” 嗯?吓着?怎么会! 盛苑本着大人问话小孩子就要回答的原则,暂时将想说的话按回去了。 她想着昨晚被爹娘手忙脚乱的哄着喝下去的安神汤,立刻使劲儿摇头,拍着胸脯表示:“不、不怕!” 她好着呢,那碗药汤灌下去,她一觉睡到大天亮!现在浑身都有劲儿,蹦蹦跳跳没问题! 真要说有谁在昨晚的事件里受惊的话,那可能要属吴嬷嬷了。 毕竟她晚上那一嗓子嗷的委实有些突然,本就心虚的吴嬷嬷当时就吓傻了。 “嬷嬷,我且去会会那个吴氏,您在这儿帮我看好苑姐儿,我现在除了您,是谁都不信了。”郑氏揉够了小闺女,见这孩子心大的很,怎么看都不像有事儿的样子,就放心的将她递给了杨嬷嬷。 盛苑:“???”她想起来了,她还没说要跟着去呢! 可惜,她刚要开口,郑氏和杨嬷嬷又说起了话,谁都没注意她。 尤其是杨嬷嬷,她此时本就恨吴氏恨的牙痒痒,再听到自家小姐这可怜兮兮的话语,一时间,心里脑子里都是对吴氏喊打喊杀的画面,根本顾不上注意盛苑的意见。 她拍着胸脯儿,跟自家小姐保证:“苑姐儿这儿,我定是一步不离的,便是国公来了也带不走苑姐儿!”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老人家看着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接着,她又忍不住说:“不过……您不等等姑爷?昨儿不还说一起问的?” 郑氏看着窗外,也没注意小女儿那副想接话又跟不上的样子。 她扶着大丫鬟的手从榻上站起,一边整理鬓角衣领,一边笑着摇头:“三爷这次也不想像之前那样轻易就把事儿按下了。 他说了,这次要是不能让咱们顺气儿,这国公府就别想咱能善罢!这会儿,他估摸着正准备找茬儿呢! 我这不过是审问个卒子而已,又何必用这点儿小事儿拴着他?且让他闹吧。” 杨嬷嬷听着这话,也不由点点头,眼里带着忿忿:“闹吧,反正咱们郑家出来的娘子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这等憋屈!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分寸!……姑娘,等这风波过去,三小姐的奶娘可不能用外面选的人了!” 当初怀了盛苑的时候,郑氏就开始着手准备挑选奶娘,却不想自己带来的陪嫁和嫁出去的丫鬟都没有生育,无奈之下才想着在外面请人。 当时选择吴氏,也是因为她家人口简单,家世清白,为人也老实忠厚爱干净,虽说不能尽如人意,也算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了。 只是想不到,这个在调查之后看着还算合适的吴氏,竟然差点儿害了小女儿!这是郑氏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不选了!左右苑姐儿现在也能跟着大人吃饭,就先这样吧,等以后大点儿,再从咱们带来的人里挑个合适的给她做陪嫁嬷嬷。”郑氏琢磨着,在分家前,她是不敢再给女儿选嬷嬷了。 杨嬷嬷想了想,也认为这事儿不急:“左右我能兼顾着看护三小姐,慢慢来就是了。” 郑氏点点头:“当务之急还是看看能不能找出唆使吴氏的人,哪怕对方行事缜密暂时揪不出来,也要震慑震慑,让对方不敢轻易再伸爪子!” 这般说着,她又是一叹,对于能抓到罪魁祸首这件事儿,她不大看好。 不过,她心里没底儿,可是目光却愈发坚定起来。 无论如何,国公府都要给她和苑姐儿个交代! 这样想着,她迈步就要往外走。 盛苑看懂了,这真是不想带她去的意思啊! 登时她就有些急眼。 她仗着杨嬷嬷和郑氏站的近,小身子向前一窜,小爪子向前一抓,将郑氏的袖子给攥住了。 “去!一起,去!”盛苑连比划再说,扑腾着就要杨嬷嬷跟上。 啥意思啊,她作为当事人都不配跟过去看看? 盛苑觉得很气愤,她攥着拳头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 这叫据以力争! 虽然碍于生理机能的限制,哪怕她脑海里准备了有理有据的长篇大论,可是能说出来的却依然只是有限的几个字;但是!不要紧,简单重复的字,循环使用好了,依然可以清晰明确的表达出她强烈的意愿。 哼哼,现场旁听席的位置,她要定了! “走!一起!” 盛苑见杨嬷嬷不配合,就攥着她娘袖子使劲儿摇晃,边摇晃还边抻着脖子往外看,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跟过去。 “可不能带你去!”郑氏惊讶的看看把她袖子攥出褶儿来的小胖爪子,心说还挺有劲儿。 不过再有劲儿也不能依她啊。 郑氏不想带孩子过去,又舍不得愣把那只小胖手拽开,只能摸着小闺女的胖脸蛋儿,好言好语哄她:“娘亲这是要去要抓坏人呢!小孩子可不能跟着。” 可惜盛苑不听:“去!去!一起!” 她有心让仅会说的几个字进行丰富的排列组合,以充分表达她意志之坚定,但奈何生理配置着实跟不上大脑的转速,所以她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话,无形中很是削减了她所提要求的合理性。 但是!没关系,小孩子也不用太讲理了不是?只要能充分表达出她的坚定就好。 这般想着,盛苑就更闹腾了! 小小的人儿,在杨嬷嬷怀里竟然打起滚儿来,饶是杨嬷嬷抱孩子的经验极其丰富也差点儿没抱住。 “诶哟!我说小祖宗哦,不能乱动不能乱动!小心摔着!”杨嬷嬷吓的不轻,忙不迭跑到榻畔,给盛苑放上去,这才松口气。 不过,她仍没有掉以轻心,连声喊来小丫鬟帮忙。 直到小丫鬟们将榻畔团团围住,她这才扶着腰摸着头,吐出口气! “娘!娘!带、走!”盛苑没想到杨嬷嬷这么有办法,登时有些傻眼,这好像是没有按她以为的剧本儿来啊! 难不成,她看不着现场直播了? 盛苑急的一脑门子汗。 不过,她还没有放弃。 既然下不了榻,那她就去翻扶手!左右这么多人也摔不着她! 只不过等她摇摇晃晃的走到榻侧的扶手边儿,傻眼了! 大意了啊! 这扶手有些高,她那双小短腿儿好像够不着啊! 盛苑呆呆的看看扶手,又看看自己的小胖腿,眼底闪过一抹茫然。 这就有些尴尬…… 没关系,不要紧! 她还有办法! 盛苑就当没看见郑氏杨嬷嬷快要笑出声的样子,很是卖力的在扶手边儿上蹦不说,还不忘朝郑氏张胳膊,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她过来把自己抱走。 “嬷嬷快给她擦擦汗吧,可怜见儿的!”郑氏哭笑不得的看着盛苑闹腾,有心不理她直接就走,可又舍不得,但是真要说带上她,她又做不到,她怕自己等会儿忍不住对吴氏动刑。 “姑娘,要不还是带着三小姐过去吧?”杨嬷嬷看盛苑怎样都哄不好,心里也是起急,她真怕小孩儿急出心火。 这话说的时候她没多想,等说完之后,她却愈发觉得可行。 其实,她这心里还有个想法儿:三小姐要是跟去了,那她家姑娘审问吴氏时,也能控制好情绪,免得出了差错。 毕竟吴氏不算奴籍,就算她有很大的过错,主家也不好擅自对其动刑。 拿定主意,杨嬷嬷干脆推开小丫鬟,直接抱起嚷嚷个不停的盛苑走到郑氏一旁。 看着自家姑娘犹豫不决的样子,杨嬷嬷更确定带着三小姐过去是对的。 “姑娘莫忧虑,我带着三小姐在侧厅,不让三小姐见着吴氏就是了。” 杨嬷嬷这般态度,郑氏也晓得不带这丫头是不行了。 她看看嘴里还不停说着“去!一起!去!”的小女儿,只能无奈妥协:“你啊,真是个小冤家!” 听她这样说,盛苑就知道有戏了,登时安静下来,笑呵呵的倚在杨嬷嬷怀里,怎么看怎么乖巧可爱,完全没有能把人闹腾到头疼的样子。 她这样乖觉,真真让郑氏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到最后也只能点着她的小脑袋瓜儿感叹:“古灵精怪的,真是拗不过你!” 杨嬷嬷见状,也跟着笑起来。 没过一会儿,她就稳稳的抱着盛苑,跟她家姑娘一起,朝着准备审问吴氏的侧院走去。 第七章:跟想的不一样 咏繁苑是盛国公府里排进前五的好院子虽说位置距离主院稍远了些,但也没有脱离中心圈儿,在这个偌大府邸里,破有些闹中取静之意。 苑子共有三进,每进两侧又各有偏院,三进后院之后带着个小花园,虽说面积不算开阔,但是胜在精致。 郑氏要去的侧院,是二进的偏院,原是打算给几个孩子习武用的,偏巧儿长子盛昕长年累月在郑氏生活,两个女儿年岁还小,暂时就搁置了。 虽说一时之间还用不上,但是院子房间却仍旧每日打扫,家具装饰按时维护,就算是即时待客也不会担心失礼。 盛苑被杨嬷嬷抱着走进主厅,第一眼看的,就是主厅客厅之间的隔断。 果不其然,隔断门上的窗纱,是大楚贡绡绿竹绡。 绿竹绡是大楚贵族铺在窗棱上的通用纱,这种纱通过织者特殊的工艺手法织成,正反两面各有特色。 正面浮光流动,华丽清凉,便是近前俯身,也很难看到薄纱后面的景象。 反面则相反,便是站在薄纱三丈开外,依然可以看清薄纱后面的一切。 兼之这绿竹绡的透气性和遮光性、保密性都极好,以至于成为了大楚贵族家里的标配。 盛苑之所以清楚这些,还是在她院子里的小丫鬟们换纱闲聊时听说的。 其实,她屋里的贡绡等级更高些,名唤紫云绡;这绡物如其名,远远看去,竟有种烟云氤氲之感。 而在紫云绡之上,还有更高级的银霜绡以及金缕绡,不过那都是皇室专用的,盛苑也只是听说,无从所见。 “去提吴氏过来。” 郑氏在主厅坐定,待丫鬟上来清茶,这才吩咐婆子带人。 盛苑已经被杨嬷嬷带到侧厅隔断门后,从里往外看,外面的情景一目了然,可是,她还是孩子气的往门上扑,那颗大脑袋快要顶到窗棱上了。 郑氏本来都端好架势,等着给吴氏威慑呢,不想听到一阵咯咯咯的笑声,抬头一看,竟是恰如所料,她那个淘气包闺女在捣乱,那胖乎乎的小脸儿竟然差点儿从绿竹绡上印出来,登时忍不住嗔笑起来。 “乖,莫要逗你娘了。”杨嬷嬷耳朵尖,听见屋里小丫鬟轻咳,就知道吴氏被带了上来,登时摸着盛苑脑袋哄说,“咱听听那吴氏怎么说。” 盛苑忙点点头,立刻正襟危坐在杨嬷嬷胳膊上,很是一副认真样儿。毕竟她虽小,也晓得轻重缓急,更何况她之前撒泼打滚儿的争取来这里,也不是过来玩儿的。 杨嬷嬷见她懂事,欣慰的摸摸她脖子,同她一起目不转睛的看向主厅。 吴氏是双手反绑着被两个婆子半拖半提的带过来的。 郑氏看过去,目光在堵着吴氏嘴巴的汗巾上顿了顿,眉头微皱。 登时,管事的丫鬟便支使小丫鬟拿开。 “吴氏?”郑氏发现这女人自带上来后就目光迟滞、面容怔愣,似乎对外界动静没有半点反应,不由有些惊诧,不过心思微转,她便想通了,哪怕对方对于她的呼唤仍旧不给反应,她也不急。 盛苑从没见吴嬷嬷如此狼狈过,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向来温声细语的女子,肤色白亮细眉长目,活脱脱从仕女图上走出来的人物,跟眼前这个头发凌乱,脸上衣服上尽是灰尘的女子天差地别。 “可真会装啊!”杨嬷嬷厌恶的言语声在盛苑耳畔响起,让她不解的看过去。 杨嬷嬷赶紧摸着盛苑的脑袋说:“三小姐,要是这吴氏喊您名字,您莫要理她。” 她这是怕吴氏拿盛苑说事儿求饶,盛苑小孩子不懂事儿,听到喊声就回应,到时候场面就乱了。 盛苑用力的点点头。 “啪!”郑氏将茶碗拍在几案上,言语宛如凝了层寒冰的利箭,朝着吴氏准备了一夜的“盔甲”侵袭而去,“吴氏!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卖傻,有句话,你且听分明! 你虽不曾卖身为奴,但是我家雇佣你的月钱丰厚非常,不说其他好处,单是吃食和银钱就足有旁人家三陪有余,你不会以为这些都是白给的吧? 说句难听的,这是买你和你家人忠诚的!你拿了我家的钱,就该忍受由此而带来的牵连!我不管你有什么难处,你都不可以伤害我的孩子! 吴氏,这些话,在你受雇于我家时,咱们可是敞敞亮亮都说清楚了的,你也是想明白之后才签的契约,而今就不要做出一副受屈的样子了吧? 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你有难处尽可以来找我。但是你没有,选择直接下手,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心甘情愿当帮凶? 你以为你无动于衷就可以脱身事外?你以为我从你这问不出什么,我就只能无功而返?告诉你,别想!” 说到最后,郑氏拍桌而起,一双杏眸泛着寒光,冷冷的俯视着已经有些战战的吴氏,带着一股高傲的气势,扬声告之:“你以为我为何过了一夜才来问你? 我江陵郑氏百代延伸,姻亲故旧遍布大楚,你以为你爹娘丈夫带着你公婆儿女乔装南下,我就没办法了?你们想要带着银钱改名换姓的过好日子,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这番话,令吴氏恍遭雷劈,浑身上下打起激灵,之前茫然失魂之态消散不见,此刻的她脸上同时冒出了震惊与惧怕的表情。 “少夫人,少夫人!你听我说!我说……”她想要扑过去求饶,可两旁的婆子仆妇哪里能让,几双大手一扯一推,就将她推了个仰倒,紧接着便将她稳稳的按在原地。 “你想说?”郑氏脸上没有得意,只是嘲讽的看着她,“可是我却不想这么快就听你给的答案。 像你这样的人,总是要吃到真的苦楚,看到你儿女丈夫的下场,你才会说实话!而我,不想浪费更多时间在你这儿。 所以,咱们都省略中间过程,等到你不再耍心机的时候,咱们再谈!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会让你看看儿女丈夫的。” 吴氏听着郑氏的话,恍若堕入冰窟。 她深知,眼前这个容貌精美的三少夫人不是诈她。只要想到一双幼年儿女要吃苦头,她的心就跟要被撕裂了一般。 眼瞅着三少夫人起身挪步,而她也要被婆子仆妇拉走,吴氏颤声大喊:“是秦家!” “谁?!”郑氏假意挪动的步伐顿住,惊声而问后,连忙指着大丫鬟吩咐,“快!莲芯,快!赶紧把三爷喊来,让他莫要乱动!” 第八章:言语间辨缘由 三爷盛向浔被莲芯找到的时候还有些懵,见到妻子郑氏的时候,更是差点儿忘记自己还抱着个精致的箱子。 “不是,这怎么还有秦家的事儿呢?” 盛向浔将箱子放到丫鬟手上,自己撂袍而坐,一脸纳罕的问郑氏:“消息准确不?” 郑氏抱着昏昏欲睡的小闺女摇头:“我哪里清楚,吴氏忽然爆出这个消息,我拿不准才喊你回来的。” 盛向浔要说什么,忽然注意到妻子怀里的大胖闺女,顿时诧异不已:“不是,你抱着不累啊,赶紧喊丫鬟抱回去吧。” 他说着,还要伸手去捏自家胖闺女肉嘟嘟的脸颊。 这看的郑氏骇然不已,忙出声阻喝:“别动!若把她逗醒了,你自己哄!” 盛向浔:“……”想起自己闺女那宛若洪钟的号喝声,他顿时心有余悸起来,讪讪的收回手,再不敢说让抱走的话了。 “算了,咱们小声说说,也吵不到她。” 郑氏没理他的找补,皱着眉提醒他:“虽说我不敢肯定吴氏的指认,但是,她那些家人现在都被咱们控制住了,她怎敢欺骗?可若她所言是真不假,那秦家……这样做有何好处?” 秦家是盛向浔的外家,虽说彼此不睦,但是没道理闹成仇的!毕竟放眼京城,舅舅外甥要是闹出解不开的仇来,谁的脸面能好看呢? 郑氏如此安慰着自己,渐渐地心里有那么点儿底儿了。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就想起自家相公的脾气,登时,心里刚攒的那点儿底气就消失不见了。 她试探着问:“三郎,你以前没把秦家人如何吧?” 盛向浔让妻子这样一问,似乎也把不准了:“这……鼓捣着舅姥爷要回外祖母的嫁妆算不算?” 郑氏按着额头没言语。 盛向浔还琢磨呢:“也不对啊,这事儿于你我大婚前就了结了,时过境迁,都这么久了,应该不至于啊!” 郑氏轻轻摇晃着睡出小呼噜的盛苑,心里暗自思索,片刻,跟盛向浔提议:“要不,我让爹爹帮忙查查?” “不妥!”盛向浔刚有些心动,便摆手拒绝,“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贸然让岳父参与进来,就怕给郑氏惹麻烦。你让我好好想想。” 他既然说不妥,郑氏也就不强求,轻轻拍着盛苑,目光接触到棠芯手上的木箱,不禁问:“三郎带来的箱子里装着什么?” “哦,我买的烟花。”盛向浔脑子还想着事儿呢,也没想太多,径自说了出来。 “烟花?这不年不节的,你买这许多?”郑氏理解不了。 说起这个,盛向浔兴奋了:“嗐,这烟花是附带的,我是想若是只放炮竹显得单调了些,买些好看的烟花助助兴,也给咱蒽姐儿苑姐儿看个热闹。” 郑氏心说,恐怕是他想看热闹。 “好好儿的,你怎要放炮竹?” 盛向浔喝口茶,得意的朝郑氏显摆:“我这不想着召集府里开会,谈谈吴氏的事儿么!想着老爷子肯定不重视,府里的哥儿几个未必肯配合,便打算晚晌好好儿来趟响儿,铜锣配炮仗,他们要是不开会,就甭想睡!府里上下都热闹热闹呗!” 郑氏:“……”要不是抱着胖闺女,她真得抚心口! “你怎么想出来的!” “我茶楼吃茶的时候,听到有人谈及此法,就……” 郑氏本是随口一说,盛向浔也是条件反射一答,可他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劲儿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 “不对!太不对劲儿了!得好好捋捋!” 郑氏想的更远:“俗话说,可一可二不可再,苑姐儿这次……是第三次了吧?” 盛向浔随着妻子的话回忆着:“第一次,是你刚怀上苑姐儿的时候,姓常的闹头疼,老爷子满府上下折腾,后来把她侄女儿接来……” 虽说他行的端坐得正,可是说起常夫人安排侄女儿接近自己的时候,他有些别扭。 郑氏气性大,无论是他中招儿了,还是被对方营造的假象给糊弄了,那都足以伤了胎气。 幸好郑氏和他彼此信任,才没有上当。 想到这儿,盛向浔看看妻子怀里的胖闺女,顿时觉得自己当时还是手软了,只是将对方“送回”常家,可真是便宜他们了! 郑氏见盛向浔有些赧然,也就换了个话题:“第二次是生苑姐儿时。杨嬷嬷心细,在我刚发动的时候就安排人又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不对劲儿的。 他们竟还做两手准备,要是生的小郎君,就把孩子弄弱些,要是生的小娘子就不冒险了。 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我再生就是了。” 她说的淡然,好像已经不在乎对方的算计了,可是盛向浔听的却愧疚之极。 当初求娶妻子,他可是郑重其事和岳父保证过此生都不纳妾的。 他和妻子已有一子一女,若是妻子不再生育,那他也就只有这一子一女,这样的话,他对这府里的任何人的威胁都不大了。 虽说他和妻子早已打算此胎无论男女都不再生,可是外人却不清楚,由此可见,设计之人是多狠毒。 他当时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当真想大闹一场,奈何事情牵扯到了梁夫人,而老爷子又恨不能将心偏到脊梁骨,恨不能将责任都推给梁夫人。 虽说他是苦主,可牵扯的双方一个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一个是他亲生父亲,在这个用孝道讲道理的大楚,不说他的妻儿安然无恙,就算是被算计到了,他根本也不可能拿他们如何。 所以到最后,他也只能在老爷子面前撂下狠话,顺便挑拨姓常的和梁夫人一番,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儿,盛向浔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一时间,他都不敢抬头看看妻子女儿。 还是郑氏不忍他难受,有意掠过这个话题,说起这次吴氏密谋来。 “吴氏带着的丸药,我找太医看过,说是放到幼童脐上,会让孩子出现出疹的情况。” “又是这种手段!”盛向浔恨的牙痒痒。 他这样说,倒不是觉得对方下手轻缓,而是觉得这等效果的算计,他根本不可能严惩对方。 “前几次的目的还能说得通,可是苑姐儿都生出来了,他们再如此设计又是为何?” “你刚刚说可一可二不可再?”盛向浔想起这句话,登时眼睛一亮,狠狠一拍大腿,兴奋地说,“我想明白了!” 第九章:关于女学 盛苑是被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想要坐起来,却不想刚动,她那肉鼓鼓的小肚肚就被一双极柔软的手搂紧了。 她打着小哈欠,揉着眼睛,耳畔传来她爹兴奋的说话声:“聆娘,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算计咱们,就是为了让我闹起来,说不得这些炮竹也在他们算计之内!” “???”哈欠打到一半儿的盛苑,耳朵竖起来了,迷迷糊糊之间,她大脑好像自动将这些话和早上的瓜连了起来。 她爹笃定的说完这些,一拍大腿:“不行,这件事儿怎么看都不对,可见不是咱们能调查清楚的,我得找姨妈和太子说说!” 于是,盛苑好容易睁开眼,就看到了她爹急匆匆走远的身影。 小孩子的记忆力终究有限,盛苑虽然心心念念着这件事的后续,但是没过几天她就忘的差不多了。 加之系统上线,她每天忙着探索系统,兴奋地不得了,不到半个月,就连吴嬷嬷都记不大起来了。 “妹妹,我来了!” 盛苑正坐在郑氏外屋的榻上摆积木,就听到一个欢快的女童声打门外响起。 抬头一看,就见一个竖着双髻、留着刘海儿的女童蹦蹦跳跳的抱着书跑来。 这是她姐盛蒽下课了。 盛苑朝她姐卖萌一笑,目光在她姐手上的课本顿了顿,笑容愈发灿烂。 “蒽姐儿怎么下课这么早?”郑氏放下手里的绒花,过来边领着盛蒽洗手,边问,“我记得你昨儿还说今儿有女红课呢。” 盛蒽目光在自家妹妹胖嘟嘟的小脸上锁定不放,心里正琢磨一会儿要好好揉揉呢,就听到娘亲问话,便不假思索道:“教诗文和女四书的先生们今儿一早儿就请辞了,教书画和琴棋的先生则是临时告了假,只有女红的师傅还在,就提前上了课。” “怎么这样?”郑氏闻言不由蹙眉,她本来就看不上国公府的女学,此刻更是觉得敷衍,“女学的管事有没有说何时聘新的先生过来?” “没说呢!”盛蒽洗干净手就迫不及待的坐到妹妹身边儿,一出手,就将盛苑好不容易堆好的拱门给推倒了。 盛苑:“???” 低头看看自己好容易堆高的拱门变成了废墟,又抬头看看心虚的姐姐,心里那叫一个委屈。 太欺负人了! “娘!”盛苑眼角泛着泪光的张开手,要躲这个不省心的姐姐远点儿。 郑氏第一反应却是想捂耳朵。 结果,她老闺女没哭? 盛苑泛着泪光的眼睛圆了:“???” 她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蒽姐儿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她才明白原委,顿时一瘪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过分了!都欺负她! “好了!好了!”郑氏见此,如临大敌,一把抄起胖闺女就摇晃着哄起来,“不哭啊,不哭啊。” 盛苑虽然被摇晃的挺美,但是考虑到她们对她的捉弄,就打算给她姐和她娘来一出儿“不听不听就不听”,好好吓唬吓唬她们,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噢,我想起来了!杨嬷嬷做樱桃酪去了,算算时间……好像快回来了吧?”郑氏让盛苑嗷嗷叫的头疼,可是一低头却发现她小闺女虽然嗷嗷叫的卖力,但是却一点儿都不耽误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乱转,顿时就晓得这小东西动心眼儿了,不由立刻演技上线,做出恍然大悟之状。 “嗯?”盛苑刚张大嘴准备又一轮儿的嗷叫,结果却听到了“樱桃酪”,登时便嗷不起来了。 她抽抽鼻子,又抽着气问:“樱、樱……酪酪?” 可喜可贺啊,她现在说话比之前要强了些,已经可以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了。 郑氏看着小女儿肉嘟嘟的脸颊上挂着泪,眼角已经哭红,可是一双大眼睛眼睛却已闪闪发亮,充满了对樱桃酪充满了期待,顿时好笑不已。 “你不哭的话,等会儿多给你两颗樱桃好不好?”郑氏也是没法子,小孩子不懂事,跟她说道理也说不清,只能诱之以食。 别说,办法挺好使的,这不,盛苑也顾不上抗议了,小手一伸,讨价还价:“仨、樱桃,仨、酪酪。” 这是说要三颗樱桃,外加再添仨勺酪子。 郑氏看着小闺女虎着小脸儿认真讨价的样子,不由气笑的捏捏她脸颊:“你这贪心的小东西!好吧,不过为了你能长久的吃下去,添的樱桃和酪子你得分三次吃才行。” “……”盛苑不大乐意,总觉得这是在忽悠她。 盛蒽看见娘亲递来的眼神儿,忙不迭帮忙说:“妹妹,你要是吃多闹肚子,那要很久吃不到好吃的了!” 一听到吃不着好吃的,盛苑赶紧表示这个方案可以接受。 眼看着忽悠,哦不对,是哄好了小女儿,郑氏很是松口气,连忙将盛苑放回到床榻上。 她一边儿甩手一边儿将蒽姐喊到身边儿,嘱咐:“这几天你在女学多留留心,要是管事的无意聘请新先生,你要告诉我,说不得,咱们就另请先生。” 其实郑氏从蒽姐儿启蒙时,就不大想将孩子放到国公府的女学去,只不过因着没分家,又有梁夫人和常夫人热心安排,她不好开口说自己单请先生。 加之国公府的大小姐,大房的芝姐儿入学在前,她就更不能说不去。 眼下说不得倒是个机会。 早就对女学教导的学问太过简单颇有微词的郑氏,倒是巴不得国公府的女学叫停呢。 盛蒽倒是没多想,小孩子再聪明,也少有很好学的,在她看来早放学好过晚放学,不上学好过去上学。 不过她也不傻,当着大人面儿说不想念书,那不是找不自在? 有这工夫,还不如和妹妹打游戏呢! 没错就是打游戏! 盛苑的自从能自己走路了,就开始试图跑跑跳跳,那一天到晚,精力旺盛的郑氏都受不了了,只能用各种玩具来哄她安静片刻。 所以现在的盛苑,可是有拥有两个大箱子的玩具的宝宝呢! 其中,她最喜欢的一款,就是用来打的。 盛苑看着她姐吭哧吭哧地把她最喜爱的玩具抱过来,立刻高兴的拍起了爪子,给她姐加油。 这玩具样式简单,玩法儿也不难:画着格子的台板上,有几条表面并不平整的轨道,每个轨道的不同位置上各放置着几个不同颜色的单色圆球。 玩家双方各守一边儿,各有一枚彩色圆球,一个骰子和一支曲棍,而己方的边沿是凹下去的战道。 游戏开始的时候,玩家每人各掷一次骰子,谁掷出来的数儿大,谁就能得先手,可以自由选择将手里的彩球放在一个恰当的位置,然后用手里的曲棍击打这颗彩球,让彩球去击打单色球,想办法让单色球进入对方的战道。 待台板上的单色球全部落入战道之后,游戏就结束了,结算时,谁拿到的单色球少,谁就能获胜。 嗯,这游戏听起来好像有些复杂,但实际上玩儿起来却很简单,要不然,盛苑也不可能和盛蒽玩儿的有来道去。 “快!快!”盛苑为了能投出高分骰子,还特意让莲芯帮忙洗了手手,眼看她姐非要将每颗单色球放在固定位置上,不能有一丝的偏离,她就有些着急。 “好好好,这就好!”盛蒽嘴上说着就好了,可手上的动作却还是不紧不慢,弄的盛苑都没了脾气。 好容易等到她姐摆好球,盛苑可以摇骰子了,就见她爹跟踩着风火轮儿一样跑了进来,嘴里还喊着:“好事儿!好事儿!陛下要开女学了!” 第十章:三爷的考虑 “女学?”盛苑和盛蒽抬起头,都是一脸迷糊。 国公府里不是早有女学了,老爹咋还这样兴奋? 倒是郑氏听出几分不同来,忙不迭招呼丫鬟给盛向浔拿帕子擦擦脸上的汗,又亲自给他倒了盏茶递过去,等到他气息喘稳了,这才问:“陛下要开女学,这是怎个说法?” 盛向浔拿着帕子将额头脖子上的汗细细擦了,又叫人拿来常服换上,而后咕咚咚一口气将茶灌下,这才长舒口气,笑滋滋的跟妻子说:“今日朝堂之上,陛下似乎有意在国子监开设女学。” 说罢,他乐呵呵的看向榻上的俩闺女,欢快的夸赞:“咱闺女们有福,说不得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学经世致用的学问了!” 他是个不求上进的,想当初走上科举之路也不过是赌一口气,想告诉父兄他不须得盯着没边儿的继承权才能过活,他靠着自己也能挺胸昂首的立于世间。 说来,他学问不是极其精湛,能够排在二甲末尾上榜已是幸运,之后参与馆选,取得庶吉士之名,也不过是圣上看在他姨母的份儿上添了一笔,所以等到散馆,他就有自知的要求留在翰林院,直到现在也不过是混成个修撰,从六品的小官儿。 圣上倒有意调他到六部或者都察院历练,只可惜他不耐烦应酬那些人和事儿,更不想出京去吃苦,他只想在翰林院里享享清福,说不得呆的时间久了,他能升到正五品的学士呢! 当然,这样的品阶在翰林院也是顶头儿了,要想得高位,就只能等姨母和太子以后封赏了。 他想的挺好,在自己被封赏前,只要国公府不分家他就带着妻儿赖在这儿,怎么着也能被庇护不是; 等到有了自己的爵位,他就带着妻儿立马儿搬家,安安生生的享受着姨母和表弟的庇护; 等将来儿子长大了,能撑起一片天,他就带着妻子安安稳稳享受儿子的照顾。 反正这辈子,他的斗志都奉献给科举,自登科之后想让他玩命拼搏是不能够了,关于这点,他妻子聆娘也很赞同。 不过,他不奋斗,不等于不期望儿女成才。 之前对蒽姐儿的功课他不甚上心,也不过是因为清楚世间女子前途不过是系于男子身上,父、兄、夫、子出息就也跟着享福,前途地位半点不由自己,所以糊糊涂涂着傻乐呵的过日子没有什么不好。 而眼下瞅着圣上竟有意给女子出头的机会,他,就不免动心了。 虽说女子前途依旧不定,但是既有了机会,提前做些准备总是好的,万一机会临门,也好有备而战。 国公府的明争暗斗,父兄的感情变迁,让盛向浔自小就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以前没机会也不用多想,现在圣上有意改进,蒽姐儿苑姐儿可要把握住啊!”盛向浔是个活泼性子,哪怕早已过而立之年,他在家里的时候还是不掩本色。 此刻他抱起盛苑抛了几下,笑呵呵跟一脸懵懂的大女儿说:“等到圣上给出明旨,爹就给你要名额去!” 蒽姐儿:??? 她才多大?有名额,也不够岁数儿! 蒽姐儿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一天她竟要走进书海,只身远赴。 想到自己还不到八岁,就要跟大哥一样掉到书堆里找不出来了,她就委屈的想哭。 尤其是脑子里面不断重复着上百本古籍从天而降将她淹没的画面。 不过蒽姐儿还记得大人说话小孩儿要回,所以即使心里难受,她还是眼含着泪光的跟她爹点点头。 “诶哟!”盛向浔来不及夸赞大闺女懂事儿,就让小闺女一双胖爪子薅的头发生疼,登时呲牙咧嘴的找妻子求援。 “该!谁让你把她往上抛的!”郑氏嗔笑着上前,哄着俩眼发晕的抓着亲爹发髻不放的盛苑松手,然后把胖闺女接了过来。 盛苑被郑氏抱走的瞬间,那颗提起来的小心心才松了下去。 要说揪头发这事儿可不赖她啊! 她才那么小,要是她爹一个不小心没接住,岂不是就要掉地上了? 【恭喜宿主,贺喜宿主,系统即将重启首辅辅助功能,升级后,首辅辅助功能将纳入系统学习课程,届时位面商城也将开启,敬请期待。】 系统忽然冒出这么段儿字,也不管盛苑张开手想要阻止,便自说自话的休眠去了。 盛苑:…… 总感觉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在相反的道路上走远啊! 她抿了抿小嘴,感慨:来到这个时空不足两载,她竟然体会到了欲哭无泪的滋味,想想都有些辛酸。 【劝宿主:好的榜样助力无穷,望宿主每日勤念--避免咸鱼,从己做起。】 系统猛不丁来这么个补丁,吓了正听爹娘谈论的盛苑一跳。 谁能想到这都已经休眠的系统,竟然还能够冷不丁的蹦一下呢! 不过,盛苑感觉这个系统补充的这句话意有所指。 “三郎,你好好说说圣上欲开女学这事儿,我怎么这么不踏实呢。”郑氏的担忧将满脑子胡思乱想的盛苑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盛向浔刚要说,就见大女儿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蒽姐儿睏了,干脆让她们回去吧。” 盛苑一听,哪里能够同意,她还等着吃瓜听热闹呢! 当即便用双手紧紧抱住亲娘肩膀,一边瞪着她爹一边儿咿咿呀呀的乱喊。 郑氏是让她喊怕了,忙不迭拍着她后背说:“没提你!不是让你走!说姐姐呢,你看,姐姐都睁不开眼了!” 说着话,便让大女儿的奶娘将她抱回了自己的院子。 “算了,这丫头想听就听吧!”盛向浔这一年多也弄清楚小闺女的脾气了,叹着气的揉揉小闺女脑袋上的小揪揪,“反正这么点儿大的人儿就是能听得懂,又能记住多久?” 盛苑:…… 如此精准的扎心,过分了啊! “我知你缘何忐忑,别说是你了,就是前些时候我听姨母提起时,也是不信的,只是没想到今儿陛下和几位阁老谈政时真有所提及,而且言语之间竟有几分坚定。”盛向浔扎了小闺女的心之后,便认真的跟妻子说了起来。 “姨母之前和你提过?”郑氏想了想,没记得丈夫曾经说过。 盛向浔看看趴在妻子脖子窝上的小闺女,悄悄的捏了捏妻子小手,小声说:“那不是不清楚陛下之意?没影儿的事儿说与你听,到时候兑现不成,岂不是让你空欢喜了?” 郑氏柳眉轻蹙:“听你之前言语之意,似乎……陛下增开女学之后,还要对国子监女学生另有任用?” 这话问出来,她自己都觉着是异想天开了。 第十一章:女子科举还有多远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说的是男儿。 至于女子,即使去追溯历史的长河,从史书的页缝里寻找,也只有赶上时代动荡的时候,才能找出屈指可数的几个女将。 而女文官么……盛苑觉得可能是她知识浅薄了,因为她真的没听说过在新华夏诞生之前,有哪个女子可以光明正大的立于朝堂之上谈论政事的。 所以,在听到她爹兴高采烈的描述美好愿景时,不止是她娘不禁自嘲,就是她也觉得不现实。 当然,现在提及女子科举还有些远,毕竟国子监增设女学这件事儿还八字没一撇呢。 可饶是如此,这波信息在京城里也造成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 京城中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同阶层不同人群的反应各不相同。 不过要说情绪最不稳定的,那还当属扔出激起千层浪的那颗石子儿的承元帝了。 他此刻正坐在览政殿侧殿的榻上叹气。 自大楚吞齐至今已有五六载之久,他原想着一统中原后,便可剑指草原,却不想楚齐融合出了问题。 大楚自来民风彪悍,社会风气自上而下效仿汉唐,女子扬鞭男儿朗朗,便是外藩来客见到京城盛景也不免遐思向往;大楚疆域虽世家仍存,可百代科举过来,门阀没落之势已不可挡,怎么看都该是兴盛之势。 可他如何也都想不到,大齐皇室即使找不见一个人了却还能用它的无能拖累大楚。 想到烦心事,承元帝坐不住了,想要到后宫找个知心人说说话。 可惜前些年,因为早先的恩怨,宫中老人儿十不存一,能说上话的皇后,也因着先太子之故和他犹如陌路。 此刻的他,回首后宫才蓦然发现,明瓦朱墙莺歌燕语的奢华背后,竟无处不显荒凉。 掰着手指细算一番,承元帝朝着温贵妃的宁安宫缓步走去。 温贵妃听说皇帝来,不由惊奇:自从太子之位交替,尘封的宫秘露出了实情,皇帝便只喜欢找年轻的宫妃谈心说笑,她们这些育有皇子皇女的妃嫔反倒很难见着他。 不想今儿他竟涉足宁安宫,这让温贵妃不喜反忧。 大概是感受到温贵妃的疏离,承元帝放下茶盏微微一叹:“贵妃于朕,犹如谋士,元后在时曾说贵妃有王佐之才,朕一念之差累汝蹉跎宫闱,想来汝怨怪朕也情有可原。” 承元帝说的情真意切,温贵妃却听得后脊发凉,念及膝下还有两个未长成的女儿,她纵然心里嗤笑,面上也要惶恐请罪,表示自己能得机会伴君左右已是极大的福气,君恩在上惜福还来不及,哪能怨怪。 她说的也极为诚恳,言谈间生疏渐散,倒是让承元帝有了倾诉之意。 温贵妃听得一眨眼一个想法,一呼吸一个主意,不过思量片刻,所有想法都暂时按捺住了。 她面色不显的听到最后,承元帝叹气抱怨:“大齐拘谨闭塞,犹如园中水洼,没有活水冲刷,早已浮萍蠹物丛生,按说该破而后立才是,却不想齐地世家势大,竟带累大楚的那些大家姓氏也蠢蠢欲动,隐有联合之意。” 温贵妃看着一个劲儿叹气的皇帝,心里哂笑不已。 要她说,当初吞齐之时,便该趁乱将大齐世家打散抹去,若皇帝对大齐那里能用上对皇子后妃的半分凌厉手段,也不至于烦恼至此。 承元帝自然不知温贵妃所想,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大齐女子小脚之风竟也传至大楚,若非朕三令五申要求杜绝,又对此等行为出严法加重税,恐怕就要楚吞齐地,齐生楚灭了。” 这话说的倒是让温贵妃颇为触动,心里看热闹的闲情倒是减掉几分。 承元帝揉着头叹气:“朕有心统合,将大楚风貌带至大齐,可偏偏静王蠢钝,竟为一己私心置江山传承不顾,欲借盛国公家乱起事,幸而盛家三子乖觉,不然朕的赴齐巡按就要亡于暗手!那时,皇后太子受累是小,恐大楚国祚难以延续,朕之子孙要赴大齐皇室之路,成为世家傀儡了。” 承元帝越说越愤怒,到最后竟喊来掌印太监拟旨,要将被围圈起来的静王迁到京郊。 如此,他才出了口气。 当然,此刻的他也无多余可言。 原先郁闷一扫而空,他愉快的给足温贵妃赏赐,溜溜达达的走了。 皇帝来的突然走的利索,温贵妃的心绪倒是让他搅得颇为不平。 “把这蜡丸送到满福宫去。”温贵妃心情激荡,左手写了纸条,封上蜡,唤来心腹交代一番,便打发去送信了。 满福宫秦皇后将纸条付之一炬,才坐到窗前榻上扶腮沉思。 许久,唤来心腹嬷嬷:“您安排一下,将我昔年收藏的大儒笔迹着人抄出两份儿,待陛下圣旨明令后送到浔儿那里,给他那俩宝贝闺女吧。” 盛苑还不知道沉重的赏赐即将来到,她此刻正津津有味的吃瓜呢。 她爹说皇帝打算纠正大齐世家带来的不良风气,遏制蠢蠢欲动的世家大族,具体办法就是拿齐地女子做突破口,想要通过彻底破除大齐规矩达到灭齐风气的目的。 她爹还说,之前不久前被废为庶人的静王为了夺嫡,联合秦家利用常氏梁氏,想引她爹宵禁之时燃放鞭炮,从而给他们出手害赴齐巡抚的时间,这样既可以将那个对齐强硬的巡抚御史消灭掉,还可以诬陷皇后太子,这一石二鸟的计划,简直想的不要太好。 她爹最后还感叹,说皇帝开了女学必然就要用女官,若能排除艰难开启女子科举,女官人数定不能少,毕竟这是皇帝给他自己预留的势力。 说到最后,大概是太高兴,她爹快要手舞足蹈起来,很兴奋的感慨:“昕儿一人之力,终究单薄,若是女子科举有望,咱家三个孩子都有希望立足朝堂,届时,咱们就更能好好儿享清福了!” 闻言,盛苑恍然大悟:她老爹如此高兴,是因为最后那句话吧! 她小小的唾弃了一下盛三爷自己不求上进,却想要阻止儿女咸鱼的想法儿。 可能因为此刻活跃在她大脑皮层的思想和系统主旨不符,原本休眠升级的系统,竟然用烟花绽放的方式在盛苑脑海里蹦出一行字。 【劝宿主做到:三更鸡鸣起,读书到天明。】 盛苑:??? 啥?是她不会数数儿,还是系统刚补完半夜鸡叫? 这明摆着是不想让她睡啊! 第十二章:系统的小心思 天光微亮,朝露才刚开始凝结,盛苑的系统就已经跃跃欲试的活动起手脚来。 它向来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之前说了鸡鸣好读书,那它就必须在鸡鸣时分叫醒宿主! 为此,它特意加快升级速度不说,还专门准备了好些劝学励志句,就等着激励宿主呢。 兴奋地系统忍不住搓了搓手,只觉得现在万事俱备就欠京郊的第一声鸡鸣了。 “十、九……”感受到京郊某座农庄上的散养鸡开始热身,系统两眼发亮,悄悄儿的给盛苑来了个连线,确保她能第一时间清楚的听到来自京郊的唤醒声。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梦里撒欢儿乱跑的盛苑忽地听到脑海传来的鸡鸣声,登时一个激灵,差点儿就蹦了起来。 那声响太逼真太清晰了,就好像是在她耳畔响起一般。 更重要的是,这鸡鸣声穿透力极强,两声下来,就让盛苑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甚至现在她还有种凉气儿往头顶骨上窜的感觉。 【宿主,早上好!】 迷迷瞪瞪的盛苑还处于震惊之中,就听到系统冷不丁冒出来跟她打招呼。 系统充满奶气的声音里好像带着几分满意和骄傲。 盛苑挠挠头发,心里有些嘀咕。 不过不等她想清楚,系统就高兴的给她发了个公告: 【一天之计在于晨,天赋努力不可分;恭喜宿主,达成早睡早起好读书成就!】 字幕打出来,循环播不说,系统还很贴心的在这句话周围打出了烟花样式的特效。 那景象别提多热闹! 脑海里一片喧嚣喜庆的盛苑:??? 她,好像听懂了。 那声鸡叫……是系统给弄出来的! 嘿!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半夜鸡叫么! “你有没有搞错!现在还不到五点!”忍无可忍的盛苑咆哮。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还是个宝宝?很小很小的宝宝啊!你让才两岁的宝宝五更起床?”现代鼓励996的资本家都不敢这样! 说到气愤处,盛苑张了张爪子给系统看:“书页都翻不利索,你让我读书?” 然后抱着自己圆圆的脑袋摇晃给系统瞧:“你听到了么?里面都是回声!” 最后,她鼓着白嫩嫩的双颊,费劲儿的抱着双臂,跟系统表示不满:“你这就是白费力气!” 【……】 系统大概也没想到,竟然忘记宿主现在的硬件儿条件不允许努力了! 见自己把系统说的哑口无言,打着哈欠的盛苑美滋滋的躺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系统抗打击能力愈发进益了,盛苑小呼噜还没响,它就已经原地复活,蹦蹦跳跳的握起小拳头表示:“没关系,我们以后可以先进行早教,提前将基础打牢!” 盛苑闻声,顿时两眼睁圆,原本让眼皮打架的睏意也跟着惊散而去,她忙不迭撑着床铺坐了起来。 见她抗拒,系统也不想激起她逆反心理,只好表示:【宿主放心,早教时间暂时定在每日三次睡觉前。】 要是这样,那她……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盛苑点点小脑袋,继续躺回去了。 不过连续两次惊坐起闹的盛苑也不睏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要是真醒了,那就别指望她很快再睡着。 盛苑感觉自己精力挺好,便跟系统要求聊天儿服务。 反正系统也闲的无聊,便跟盛苑有一搭没一搭说起来。 没多久,就说起了之前那声鸡鸣。 “国公府这里也能听到鸡鸣,你怎么总是强调京郊的鸡鸣啊?” 【国公府附近的鸡都太懒了,每次天大亮了才晓得叫,还是京郊的鸡好,五更天就开始打鸣!】系统表示这可是它精挑细选出来的。 盛苑鼓着包子脸继续问:“那声鸡鸣响彻耳畔,恍惚间让我有种如临其境之感,你怎么做到的?” 【鉴于鸣叫的鸡是宿主庄子上散养的,所以我有权限将宿主和场景暂时连线。】系统也是有优点的,对于宿主保持坦诚是它们的工作原则。 “我的庄子?”盛苑挠挠小脑袋,心说,她这才多大啊?就有私产了? 【宿主父亲给您争取到的农庄:拥有清泉温泉两个泉口和百顷良田,根据系统统计,现在这样的庄子在京郊已经有价无市,多少勋贵抱着银子都买不到呢!】 系统虽然没多说话,但是盛苑从字里行间还是听出系统的骄傲。 说起是她爹争取的,盛苑遗忘的记忆就找回来了。 这个田庄,是她爹借吴嬷嬷的事儿,从她祖父那里敲来的。 要说吧,这件事儿原委已经清楚了,幕后指使者是秦家人,无论如何也跟盛国公无关。 可是,她爹在这府里,就有种胡搅蛮缠到让对方认为他有些道理的能力。 就像这次,她爹愣是揪着府里人和秦家勾连设计妻女这件事儿,闹到父亲兄弟跟前儿,扬言不给说法儿就到陛下跟前儿分辨。 她爹这般威胁,盛国公等晓得他脾气做派的人也不敢赌他是不是真会那么做。 毕竟她爹虽然官儿小,但是清贵啊,还真就是天子近臣,见到皇帝的频率就是很高,更不用说皇帝还真算得上是他姨夫。 更重要的是,皇帝早前因为元后嫡子受害缘故,颇有些遗症,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后院对子嗣出手,之前宗室闹过继室搓磨原配子女的事件,皇帝气恼之下,竟将宗亲夫妇处以极刑,直接将宗亲爵位给了受欺侮的孩子。 所以,盛国公有些怕,他不敢设想这事儿要是闹到皇帝面前,他的常夫人怎么办?他可不敢保证爱妾没动过手。 种种忧思之后,盛国公只能捏着鼻子给出这么个好庄子作为补偿。 想到自己这么小就已经坐拥上等田庄,盛苑美的恨不能双手叉腰昂首大笑:哈哈哈,她盛苑也是有钱银啦! “三小姐?”小遥听到里屋动静,忙不迭过来看看,却发现自家小姐抱着薄被卷到床脚去了,赶紧上前将她抱起来放好,仔仔细细打量许久,发现小姐睡的很香,这才放心离开。 听着小遥走远,盛苑睁开眼睛,松口气:呼~~刚刚是她太兴奋,动静有些大了。 【宿主……我之前准备了几句劝学励志句,你要不要看看?】 系统隐隐有些扭捏的说话声,吸引了盛苑的注意力,虽然她对劝学励志不以为然,但是,却想听听系统是怎么编的。 于是,系统感情充沛抑扬顿挫的念出声: 【第一句:学到极致有余力,仍用余力求真知!】 盛苑:告辞! 忙不迭闭上眼睛就睡! 这可不是她不给面子,分明是这第一句就劝退啊! 第十三章:三岁是开始 【劝宿主认真记:小舟一叶乘风起,有缘学习要珍惜。】 盛苑刚睡醒,脑海里就传出系统熟悉的播报声,顿时面无表情的坐起来,等着丫鬟小遥带她洗漱。 至于系统重复播报的劝学励志句,三岁的盛苑表示,经历过一年多的适应之后,她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听它嘚嘚啦! 盛苑觉得还挺欣慰,毕竟这家伙还知道等她自然睡醒再嘚啵,也不容易,算是进步了。 小遥拿件儿浅粉色绸缎做成的褂子过来,笑着看向和自己发沉的眼皮作斗争的盛苑:“今儿是小姐第一次去国公府主院儿,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才好。” 盛苑闻言,粘在一起的上下眼皮一下子就睁开了。 哦,她想起来了! 从今儿起,已满三岁的她终于获得整座盛国公府的参观权了! 当然,这是理论上说。 说起来,这大楚的风气有些奇特,大户人家似乎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则,即刚生下来的婴孩儿,无论男女,三岁之前都不参加家族的一切活动,也包括过节。 没错,就是如此奇特。 所以,盛苑前两年连过节都是自己在院子里跟嬷嬷丫鬟们过的。 为此,盛苑不止一次嘀咕,觉得这个规则就是怕麻烦才出现的,毕竟话都说不清的小豆丁,你跟他讲不了理、说不了情,他的行为根本就不受控制,所以让小孩子远离大型聚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许刚开始,只是不让三岁以下的小孩子参加聚会;可是久而久之,就渐渐演变成,不让三岁以下的小孩子出院门儿见外人了。 而这,则造成了盛苑即使早早就可以直立行走,可她能探索的地方也依然只有咏繁苑。 想要跨出苑子?想都不要想呢!没可能! 要不然苑子里的地砖墙砖也不会快让她包出浆了。 幸好,被限制的生活即将结束,接下来她将拥抱更多的自由! 盛苑如此想着,心情越发澎湃,从今往后,她可以探索的版图拓展不少呢! 越想越美! 盛苑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在小遥帮她刷牙的时候,还特意配合着将小白牙呲了出来。 等到小遥拿着胭脂在她额头上点圆点儿时,杨嬷嬷赶过来了。 “苑姐儿可真俊!”杨嬷嬷每天见盛苑第一面儿就是夸赞。 今儿看来是打算从容貌开始夸了。 盛苑听的笑弯了眼,虽说每天都要面对这般精准的夸赞,委实有些难为情,但是谁不喜欢甜言蜜语呢! “苑姐儿,一会儿到了主院儿可不能淘气,等和大家见过面儿,国公爷把正事儿说完咱就自在了。”杨嬷嬷虽然清楚苑姐儿懂事,可这到底还是小孩子,很多事儿要提前叮嘱。 盛苑乖乖的点头,表示到时候她就听指令,杨嬷嬷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虽说今儿是她正式在大楚盛国公府“出道儿”的日子,可是放眼大楚,也鲜少有人家为此大张旗鼓的庆贺,这样的日子不过是一大家子几十口儿人借机聚一起吃顿饭的由头而已。 更何况今儿盛国公还有事儿要说。 盛苑感觉,她出来见人,其实就是个搭头儿。 “妹妹!”盛蒽跟着郑氏坐在厅里说话,眼见杨嬷嬷抱着盛苑进来,立刻坐不住了,跑到杨嬷嬷面前,一蹦一蹦的想要够她。 “蒽姐儿!”郑氏被她这副过渡活泼样儿闹的头疼,忙不得轻呵,“你都是九岁的大姑娘了,眼瞅着就要进学去,怎能这样毛躁?” 听到进学俩字,盛蒽兴奋地表情逐渐消失,小脑袋耷拉着,要多失落有多失落。 盛苑看她姐无精打采的样子,立刻拍着小爪子看热闹。 “你以后也要进学的,比我还要早呢,看你那时候还高兴不高兴!”盛蒽见妹妹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看自己笑话,登时朝她扒拉眼皮做怪脸儿。 “进学是好事儿,怎么还不高兴?”郑氏见大女儿自己不好学,还想带累妹妹,登时气得将她轻拽到身边儿,用手轻点着她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晓不晓得多少人想学而不得呢?” “聆娘何必跟小孩子计较?你跟她说这些,她也不懂啊!”三爷盛向浔刚好迈腿过来,听到妻子的话,忙不迭给盛蒽开脱。 “小孩子啊,不喜欢读书也是正常。”他接过盛苑,笑着对妻子说,“等到进了官学,有老师教导也就好了。” 郑氏见他护着蒽姐儿,只能没好气儿的翻他一眼,转而朝盛苑张开手。 盛苑见状,立刻蹬着她爹大腿站起来,探身朝郑氏的怀里扑。 盛向浔:“……”真是小没良心的啊! “三郎,你可晓得国公爷这次说的事儿?”郑氏拿起给大女儿准备好的书箱,一边整理一边问,想着要是丈夫知道些许就好了,也算有个准备。 自打皇上颁布国子监增设女学指令至今,效果不是很好,大多数人都是皇帝陛下推一步才走一步,偏偏皇上似乎跟这件事儿杠上了一般,愣是通过一条条法令规则推着国子监女学走上正规。 这一年多过来,国子监女学生人数增长幅度虽然还不可观,但是底下社学官学和女子私塾增设的数量就多了起来。 大女儿盛蒽读书的地方就是官学,距离盛国公府不远。 “妹妹,等我放假,咱们去遛国公府啊!”盛蒽这孩子不记仇,转头就跟盛苑耳语起来。 对这个主意,盛苑眼睛冒光,自然连连点头。 那可太好了! 她正愁没人带着遛呢! “玩儿玩儿玩儿,就知道玩儿啊!”郑氏没好气儿的看着无忧无虑的盛蒽,跟丈夫叹气,“你说说,都是大姑娘了,心里还没个成算呢!要真是哪天陛下让你走科举,或者给女子授官,你可咋整呢?” 大女儿功课也不是不好,可是她的好似乎是在控制范围内的,就好像有十成力气,她只用五成,虽说同样达成目标了,可总是让人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对。 三爷盛向浔倒是知足,觉着留点儿余力也挺好,只要闺女学问过的去就好,毕竟女子科举现在都还没影儿呢,想这么多也不过是累孩子而已,何必呢! 盛苑坐在郑氏怀里听他这样说,立刻点头表示赞成。 郑氏一低头,刚好看见小闺女这一脸认同的样子,登时气笑不得,轻轻乎撸小女儿好容易揪起来的头发:“你这么个小人儿掺合什么?” 盛苑却不服气,仰头看过去说:“这是、绸缪。” “你还会说绸缪?”郑氏还没笑,三爷盛向浔就乐了起来,“你知道绸缪俩字怎么写不?” 盛苑发现亲爹竟然小瞧自己,登时不乐意了,立刻就要用手比划给他们瞧! 前儿姐姐读书时给她指过,她到现在还记得这俩字的模样呢! 第十四章:心态都很好 【宿主才初露,前程始放开;恭喜宿主,达成初绽光芒成就!】 盛苑刚刚一时争胜心起,就拿着指头在她爹手心儿上写了“绸缪”俩字,没想到引来她爹娘叠声惊呼不说,连系统也跟着凑热闹,叽里呱啦的嚷嚷它自编的词儿,让她这颗小脑袋一个变成两个大。 “培养!一定好好培养!”盛向浔没想到自家小闺女天赋竟如此之好,小小年纪话还说不利索呢,看过一眼的字儿就能写出来,一看就是读书的料! 郑氏也笑弯了眼:“也不求她能争上功名利禄,只是如此天资不该浪费,过几天给她启蒙就好。” 盛苑见他们满眼喜悦,恨不能立刻就安排她学习,登时心里有些发凉。 她怎么感觉像是回到前世上幼儿园的时候了呢! 虽说她没有具体记忆,但是这种感觉错不了! 顿时,盛苑心里警铃大作。 想到盛国公府第三代的小娘子足足有九人之多,盛苑就有些冒汗。 以她化成了直觉的前世经验来看,家长最喜欢拿孩子和身边儿的人做比较了。 作为在国公府序齿为九的她,上面儿有八个姐姐呢。 八个啊! 这可个个儿都是现成的参照组! 她不过是刚刚才满三岁的小娃娃,对于自己的人生发展还没有明确规划,可不能就走上内卷之路。 “哦~~我妹妹会写字了!以后写作业我有帮手咯!” 盛苑还没想好怎么让爹娘忽略她识字这件事儿,就听她姐盛蒽蹦着高儿的欢呼起来,这还不算完,这大姐还翻出书本,要让盛苑现场表演一个过目不忘。 盛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姐天真欢乐的小脸儿,没想到她姐还能从这个角度插刀:咱能不能做亲姐妹了? 要说,她这个姐姐心态是极好。 远的不说,就说之前她从盛国公那里获得百顷良田的补偿吧。 拿到契约之后,她爹妈就本着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态度,原原本本认认真真的跟她姐分析了她能拿到这份补偿的原因。 说完之后,她姐就表示了:“我不嫉妒啊,这是对妹妹吃过的苦的补偿,我没吃亏自然也不需要这些。” 她姐好像是真不在乎,可是这话惹得她爹感动极了,当月就多写了两本书稿放书斋售卖,没过多久就用稿费给她们哥儿仨各添了间铺子。 虽说她爹的稿费只够一间铺子售价的零头儿,但是不要紧,他爹不是还有爹呢。 剩余的银钱是她爹到她爷盛国公那儿以“你管教不严,让我家苑姐儿受委屈,以至于给出的赔偿造成了昕哥儿和蒽姐儿的落差感,所以需要额外补偿”的名义讹来的。 如此想着,盛苑忽然发现,她姐性格最像老爹。 也是,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心大。 就像现在,爹娘抱着她夸聪明夸个不停,她姐也见不失落,反而兴致勃勃要研究她! 你说这心态有多好吧! 不过,让妹妹帮忙写作业这件事儿放到爹娘面前说合适啊? 盛苑有些佩服她姐的胆气! 这是真不怕混合双打啊! “盛、蒽!”盛苑刚感叹完,就听她爹娘笑呵呵的喊出了她姐的全名。 众所周知,家长连名带姓喊你,就意味要收拾你了。 盛苑很有姐妹爱的咂咂嘴,想看她姐咋被教育。 “我就说着玩儿的,妹妹这么小怎么可能拿笔写字?一听就是说笑,哪能当真呢,是不是?”盛蒽倒也乖觉,意识到不对,就忙不迭改口。 然后也不给爹娘反应时间,她立刻提起过目不忘这个能力来。 “我从没见过过目不忘的人。”盛蒽看向妹妹的眼睛闪着光芒,似乎看到了很合手的实验体。 盛苑赶紧将头缩回去,小手忙不迭捂着小脸儿,生怕被她姐看到。 大概是盛苑缩的太明显了,盛向浔和郑氏看到她这样,不由大笑起来。 盛向浔揉揉大女儿的发鬏,认真跟她说:“过目不忘的人大概是有的,不过,这就是一时之能,若是没有后续努力跟上,该忘的还是会忘,可能比记诵慢的人忘的还快。” 盛苑闻言,忙不迭连连点头,嘴里还一个劲儿的说对。 她是个老实人,可不想通过弄虚作假拿个过目不忘的名头来给自己加码。 毕竟她会的是上辈子学过的,这不算是看过不忘。 盛苑觉得,要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和真正的本事,靠着弄虚作假争取来的名头越大,那以后在这方面丢脸的可能就越高。 不想丢脸的盛苑,恨不得她爹赶紧让姐姐忘记过目不忘这件事儿。 “俗语说得好,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苦一分才,自己把基础打结实了,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往上走才是自己的本事。”盛向浔拍拍蒽姐儿肩膀,鼓励她,“爹爹相信,蒽姐儿以后也会掌握越来越多的学问的!” 蒽姐儿听说还要好好儿学,顿时有些蔫儿。 盛苑看她这样,都有些同情了,想想等到六岁,她也要步入鸡鸣早读书的队列,就有些戚戚然。 “好啦,不说这许多了,俩孩子不大,说也听不进去,以后慢慢儿教吧。”郑氏听到丫鬟提醒要去国公府主院儿了,就张罗着丈夫和蒽姐儿赶紧走起来,有话可以路上说。 盛苑被她爹抱在怀里时才发现,她爹可真是喜欢说话,他是走到哪里都有话说。 这么说吧,盛苑从迈出咏繁苑的那刻,见到的每处风景,都伴随着她爹宛若导游一般的介绍。 盛国公府历经三个朝代,经营五六百年,府邸自然不是一般勋贵家能媲美的,这么说吧,除非抄家,要不然,就是“盛国公府邸”的牌子摘了,这座占地足有一条街之多的府邸也不会被收走,因为这条街的地契五六百年前就是盛家当家人的了。 所以,盛家人对国公府的打理就格外精心,不必镶金嵌玉奢华于外,却步步皆见细节精雕,就算是每个角落也都自成一景。 走在抄手游廊之上,眼睛都不够看的盛苑听着她爹喋喋不休的话语,深刻意识到,这里是他爹生长的地方,怕是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探索过。 “这座假山是从外头搬来的,你别看它看着好像不高,但却是一整块儿!当初搁置的时候光地基就挖了数丈,小孩子爬上去也不怕倒。” 她爹路过一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假山时,兴高采烈的介绍起来,很显然,他小时候没少爬。 这不,他还想给小闺女介绍介绍爬山经验,忽然就咧着嘴倒吸了口凉气,忙不迭看向身侧的妻子。 “三郎?”郑氏无辜的朝他眨眨眼,好像自己刚刚没有拧他一样。 盛三爷:“……” 自知理亏的缩缩脖子,赶紧查过话题,跟小闺女讲起他大哥曾经在假山上扮演谋士的趣事儿。 盛苑觉得她大伯要是听到,说不得要当场给她爹表演一个啥叫长兄如父了。 这么想着,他们一家可算是溜达到国公府的主院安和堂了。 第十五章:第一次见面 安和堂是盛国公府位置最正中的院子,本是历代国公夫妇居住的地方,不过到了现任盛国公盛徊这代,就闹出不少风波。 娶原配大秦氏时,老国公夫妇尚在,盛徊接任国公之位后推让了正院,选择了毗邻正院儿的福宁堂作为主院。 后来老国公夫妇去了,盛徊也不提搬走,只把正院当成会客之所;大秦氏没有之后,他自称不忍久居伤心之所,径自搬到了安和堂生活。 续娶梁氏后,他又称要给新人安排新居,便做主将安和堂另一侧的清言苑给梁氏当成她的主院。 自此,盛国公虽每日都会到清言苑一趟,但是并不时常留宿,反而默认了安和堂是自己的院子。 再后来,待到梁氏产子,他自认给了梁氏安身之本,便堂而皇之将侧室常氏安排在了安和堂侧院生活。 为此,梁氏没少怄气,甚至安和堂和清言苑之间一度闹的不可开交,盛国公差点儿喊出休妻之言。 到最后,还是梁氏的大嫂找她谈话,梁氏才默认了常氏在安和堂侧院安家这个事实。 不过为了彼此面子好看,盛国公也作出保证,无事不叫常氏出入安和堂主院。 至于这个保证在安和堂闭门之后有没有用,那就不清楚了。 反正盛苑被她爹抱进主院正堂的时候,常氏是坐在盛国公侧首的。 盛三爷在家开会的时候,向来是踩着点儿到,基本上他进去,约定好的时辰也就到了。 换句能听懂的话说,就是只要没谁迟到,盛三爷他肯定是最后一个到。 这不,被他抱着的盛苑第一次在国公府正院儿露面,就感受了啥叫万众瞩目! 那真是“唰”的一下子,所有视线汇聚过来啊! 盛苑倒是没有不自在,单手抱着她爹脖子,小脑袋抻着来回看人。 唔,感觉到两束有些特别的视线从不同方向过来,盛苑眨眨眼,一时之间没想好先看哪里。 不过这种特别的感觉一瞬即逝,等到她选好先后再看过去,却没有了之前的那份儿不同寻常,以至于她都没找到视线的主人。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谁让盛苑是个心大的孩子呢,她很快就把这个情况抛之脑后,满心欢悦的在大人们寒暄时打量起驰骋盛国公府八卦头条多年还热度不降的主人公们。 据她姐说,祖父盛徊已经六十有三,可是盛苑看着眼前这个形容儒雅,五官隐隐还能看出几分清俊的祖父,只觉得“先生”一词特别适合他,看着很像山中书院的院长。 和她祖父同坐正位的就是国公夫人梁氏,其人看着倒是慈眉善目,不像是传说中的烈脾气啊;据她姐说,梁夫人小她祖父近二十岁,而今不过四十有六,可是因其素来喜欢按国公夫人身份品阶来打扮,所以粗看过去,倒是显得和丈夫同岁了。 盛苑看了眼容貌清丽的梁夫人,忙不迭转睛看向一身便服的常夫人。 虽然这位夫人容貌平平,但是大概因为平时生活顺意的缘故,明明快六十的人了,倒是显得比梁夫人还小些;也不知是不是生活在安和堂的缘故,她看过去倒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度。 盛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发现个好玩儿的事儿:虽说梁夫人和她祖父并肩而坐,但是从穿着打扮来看,身着同色常服的盛国公和常夫人倒像是寻常的两口子,尤其是她祖父和常夫人时不时的对视一眼,比较着梁夫人公式化的笑容,更能看出不同。 反正上面儿两位夫人没有一个是她亲祖母,所以盛苑吃瓜吃的很是欢快,恨不能将这场景画成画儿抱回去,没事儿的时候玩儿玩儿找茬游戏,看看盛国公分别和常、梁两位夫人同镜头的时候有啥不同。 俗话说得好啊,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着你。 这不,盛苑在她爹怀里打量着大家,正堂里的人也多多少少注意到她。 尤其是盛国公,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孙女儿的时候,也是唬了一跳。 好家伙,这白胖白胖的跟颗汤圆儿似的小丫头是怎么吃出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儿子看人家孩子好看抢过来的呢! 这样想着,盛徊忍不住看向厅上儿孙,而后默默地跟心里点头:他就说啊,盛家人向来清瘦,吃都吃不胖。果然,这小丫头是家里唯一一个胖圆子啊! “哟,苑姐儿有日子没见,长的越发喜庆了!”说话的是二少夫人何氏。 盛苑闻声看过去,就见一个穿金戴银打扮的极为富丽堂皇的妇人朝她笑,这位二伯母眉眼艳美,竟将她那衣饰搭配的浮夸给压制住了,反而让人觉得她合该这般打扮。 “是啊,不知不觉小九娘都三岁了,时间过的还真快。”五少夫人杨氏轻笑着接话,听言语倒是看不出他们两房之间很有芥蒂,和平常妯娌搭话一样,没有异常。 盛苑又扭过头看这个喊她“小九娘”的五婶儿。 按旧例,盛家九娘是她在外面的正式称呼,要是没有官家之前的读书令,她就是往来人家口中的“盛家九娘子”、“盛九娘”。 不过她长到三岁,听最多的还是苑姐儿这个乳名。 她五婶儿杨氏要是不说话,看着还真有种静美之感,整个人看上去弱柳扶风的;可是她说话的时候却五官皆动,给人种精力旺盛到似乎用不完的感觉。 “好了,不要逗我们小九娘了,还是让孩子认认亲吧,我和她大伯可是准备好见面礼了。”还是大少夫人云氏看着大家寒暄的差不多了,才清咳两声,说起正事儿,之前她有留意到公公几次蹙眉,猜着怕不是不耐烦了,便赶紧提醒大家,让孩子认完人,国公爷还有事儿要讲。 作为国公府妥妥儿的继承人的夫人,未来国公府的女主人,云氏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于是盛苑又看向这位容貌绮丽但是举止端庄的大伯母。 唔,看起来是个温和人呢! 盛苑到底是个小孩子,虽然脑子设想的是一眼将大家都看过来,可实际上呢,她眼睛跟着耳朵走,谁有动静她看谁。 这不四夫人陈氏不喜言辞但是容貌喜庆的特点,还是她按顺序认人的时候发现的。 盛苑看着小遥手里接礼物红包的茶案都快堆满了,登时喜笑颜开,心说,甭管这几房之间关系怎样,但是出手都挺大方啊! 咳咳,这可不是她财迷,钱不钱的她也不是很在意,她盛家小九娘只是喜欢拆礼物而已! 第十六章:盛国公的想法 热热闹闹的认人活动刚一结束,盛国公就铺垫着话准备开始正题;而盛苑此时的脑子里,还回响着对盛国公府主要人物的基本认知: “大伯帅,二伯白,四叔冷脸似有才,五叔眉眼笑开怀,九个哥哥八个在,八个姐姐分两排。” 【哦吼,恭喜宿主会编儿歌了!】 系统猛然蹦出,扔出烟花以示庆贺不说,竟抡着两条细胳膊就一通速记。 盛苑:“……” 这系统不会是想把她这段话给记录下来吧? 【记录宿主成长是本系统的职责之一,请不要在意这些,继续努力争取辉煌吧!】系统俩胳膊往后一背,手里的本子登时就消失不见了。 盛苑深吸口气,于心里默念着:“不尴尬!不尴尬!我才不尴尬!” “……两件事,为首的一件,就是国公府响应陛下号召行女子进学之事。” 盛国公这句话,把盛苑的注意力从系统那里挪开。 “府里设置女学已久,不过课程和圣旨要求有些出入,需要寻纰漏补之,我已择人到学风盛兴之地寻名师来府教学,你等若有心仪师者亦可荐予。” 对于整顿府里女学之事,旁人尚在寻思,三爷盛向浔则有些不耐,刚想说话,却被觑到他要开口的盛国公抢先一步:“当然,若有心自寻良师,你们各房亦可自行安排,不过,每旬却要参加府中考学。” 盛苑听懂了,也就是说,她姐想要去官学读书,那没问题,不过每旬除了参加官学考核外,还要参加府里女学的考试。 也就是说,别人考一次,她姐得考两次? 哎哟哟,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盛苑努力忍笑,同情的看向她姐。 盛蒽却没觉得这事儿和自己相关,正扭着头儿来回咂摸人呢,就感受到自家小妹投过来的视线,登时回了个分外热情的笑容给盛苑。 “……”盛苑觉得她姐笑的有点儿傻,不知怎的感觉手心儿有些痒痒,很想要摸摸她姐的脑袋。 “这老头子滑的很,看意思是想通过在外求学的孙女儿成绩来评断全家女孩儿的水平呢!”盛向浔侧首和郑氏耳语。 盛苑眼睛一亮:诶?!她爹这分析问题的角度好像有些新鲜啊!原来还能这样推测! “公爷未免将女学看的太重,陛下勒令天下女子向学,许是更重天下文风,难不成还真想着陛下广开女子科举?”梁夫人淡扫了眼座下九个孙女儿,目光在八岁的五娘子盛蔷,也就是她亲孙女儿那儿微顿了下,便朝盛国公不咸不淡的说着。 “夫人所言极是,陛下看重文风。”盛国公没言语,倒是常氏笑呵呵的不紧不慢接话,“谁敢想女子走上庙堂为官作宰呢?不过是陛下期冀户户皆有读书声,女子出口亦成章;若是天下人无论男女皆有文采,大楚何愁没有良才取用?这盛世亦能代代相传。” “阿常说的好。”盛国公赞许的朝常氏颔首,也不看梁夫人,只是对座下子孙谆谆教导,“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够叱咤朝堂手握大权,只不过多读读书,跟着陛下旨意走,家里女郎君将来也能有更好的姻缘。” “嗤。”盛向浔听着觉得可乐,低头又跟郑氏耳语,“老爷子以盛国公府是勋贵中的清贵之流自居,却还是不由得羡慕旁人家能出承恩公,要我说,要想传承延续,最好离那兵权皇权远些。” 盛苑坐在他怀里,将这话听的清楚,顿时认可的点点头。 他这番小动作,盛国公清楚的看在眼里,想到这小子之前就低头私语,登时要想训斥一二,不过看着满堂儿孙,他强按着怒气忍住了。 俗话说得好,再一再二不再三,还是给这小子个机会吧,免得让他找机会拆台。 “女郞君读书的事儿可以慢慢来,不过府中儿郎念书之事不可怠慢。”盛国公说至此,忍不住笑着和常氏对视一眼,脸上眼中似有极强烈的喜意。 梁氏立刻捕捉到这丝不同寻常,若有所思片刻,忍不住打量起座下几个小郎君来,待从长房十六岁的大公子盛曙看到二房四岁的九公子,目光停留在六岁亲孙子盛明那里。 注意到亲娘目光的五爷盛向浚有意夸张的问他爹:“儿见父亲言辞间有喜意,莫不是给府中小子寻到大儒为师了?” “大儒为师?你小子也真敢想啊!”盛国公笑着虚点幺儿,“读书做学问说来说去,更重要的还是自身,本身愚钝贪玩,便是大儒团团围着在你耳畔念,你照样学不会!” “瞧把老爷子得意的,真以为自己儿孙能自学成才?古话说的好,良师益友!没有好老师,你再能耐也不过是蹉跎。”盛向浔觉得他爹这是膨胀的要飞起来,忍不住又跟郑氏耳边儿叨叨。 盛苑听着这话,还没想着要不要认同,就听她爷爷用暴雷般的声响怒吼她爹:“老三,你跟那儿嘀咕什么呢?有本事大声说!” 盛向浔冷不丁被点明,也不拘谨,乐呵呵看过去:“我听人说,前儿有个道士初入京城,便被府上官气吸引,醉醉然的在大门前拍手高唱,看上去不同寻常?想是他说了什么让您开始畅想的好话了?” 盛苑忍不住想乐。 她爹这不就是说老爷子白日做梦呢! 盛国公没有盛苑这脑回路,但是也知道老三这小子嘴里没好话,考虑到没必要因为这混不吝的三小子影响了心情,便示意常氏拿出手上帛绢递给他。 盛向浔接过来一看,忍不住念出声:“当时只道见识薄,岂料明珠尘尽脱,一朝才智凌云起,辅佐王事任评说?……这是啥意思?” 盛苑听他爹慢声念完,也忍不住朝盛国公看过去,想听他怎么说。 却不想之前那两道不同寻常的视线又出现了,盛苑不及多想随机选了一个方向看过去,刚好和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儿慌乱的视线对上。 【二房次女,六岁的盛菡。】系统在盛苑脑海里打出一行字来。 盛苑怔了怔,等再看向这个盛六娘时,她发现这个堂姐的目光变成了好奇,好像两番打量只是新鲜她这个头一次露面的堂妹而已。 莫不是她看错了? 盛苑心里刚冒出个疑问,思绪就被盛国公的训斥吸引了,原来,她爹又把这位老爷子惹急了。 第十七章:滚 “无知小子,岂能乱言!”盛国公气得脸色涨红,不过他刚忿忿低吼一句,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眸挣扎几许,表情变换片刻,竟强忍下了怒气。 盛苑坐在她爹怀里,刚好是盛国公怒瞪的方向,很自然的就将他的表情变化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在心里跟系统嘀咕:“这老人家的情绪自控能力好强啊。” 【也许是偶像包袱太重呢?】 盛苑闻言,忍不住又打量盛国公片刻,见他此刻竟已经彻底恢复了之前的儒雅,脑袋上不由冒出了个问号儿:莫不是还真让这个系统说中了? “我又没有说错,您发这么大脾气作甚?”她爹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传来,盛苑忍不住抬头往上看。 她爹笑呵呵的乎撸着苑头,继续跟上座的盛国公杠:“这不是有吴嬷嬷这个前车之鉴么,万一又是谁做的手脚,您这不白高兴了?” 此言一出,盛国公咯噔一下无话可讲,感觉心里的怒气好像都滞住了,不由抚着胡须掩饰心虚:“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不懂稳重?” 他这语气听着好像也舒缓了很多。 常夫人听出盛徊的不自在,立刻默契的接过话,笑言:“三爷错怪你父亲了,在那道士离开不久,老爷就派人调查了一番,这道士在江南也有名号,据说醉酒之后能辨官气品阶,此番来京,是随他师兄受邀到安国公府给他的儿孙看相。” 梁夫人皱眉:“安国公如今竟如此做派?招摇过市的给儿孙看官气?” 常夫人笑容不变,朝梁夫人颔首:“夫人也知道,安国公祧两房,国公府和侯府里皆是他的子孙,而今陛下恩赐他挑一子随太子出京巡视,可不就让两府争了起来?安国公为了安抚两府妻子,便想了这么个办法。” “嗤。”梁夫人讽刺的看过去,“陛下提拔他儿孙,他就该凭贤择选,做什么找人看官气?就算是说他哪个儿子将来可以位极人臣,他就真以为自己是权臣之父?不过就是仗着陛下和他有自小陪伴的情分。他恃宠而骄,恁的放肆,愚钝之举搅得两府混乱,看其家风,可说是堪比我府了。” 这番言语连敲带打的,让常夫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当谁听不出她言外之意呢! 梁夫人却说完就扭头,不给众人正眼,只是唇角的弧度表达出了浓郁的讽刺意味。 盛国公皱了皱眉头,想要说话,却听得长子清咳数声,只能改口说:“安国公府如何与我们何干?不过是话引子,何须惹得这许多没缘故的话来?” 常夫人这会儿已经重又泰然,好像梁夫人没说过那番言辞一般,继续和盛向浔说:“安国公和老爷相交于幼时,关系斐然,他家又有那般烦恼之事,断不会如此算计咱家。” 盛苑将刚刚的事情看了个满眼,此时看着常夫人没事儿人一般的表现,不由佩服起她这养气的功夫了。 盛向浔也当刚刚的小插曲不存在,只说着自己的意见:“安氏两府相争如此明显,那这里面说不定谁就用了力气,让那道士记好了词,却不想道士醉酒走错了地方?” 盛国公见他轻描淡写的就将自己这份喜悦的缘由给删掉了,登时气恼不已。 更让他郁闷的是,他这心里竟然还觉得真有这个可能? “你小子莫不是就看不得府中更进一步?”盛国公气急,忿忿的指着三儿子鼻子责骂,“怎么盛国公府就不能出王佐之才?” “父亲,您也太贪心了!”和盛国公的愤怒不同,盛向浔噙着笑,慢条斯理的和他爹辩解,“盛国公府沿传数百载还不够福泽深厚?还要什么大进步呢? 再说,您翻翻府中《诸代录》上的记载,从第一代盛国公至今,咱家出过一甲前三名么?我们兄弟还算是成绩最好的呢,也不过考个二甲末尾。 咱府上就是这么个学风,您看看座上子孙,哪个像能从王佐之事的?” “你怎知就没有?哦,你们兄弟几个不争气,还不许我的孙儿们有出息?”盛国公言至此,觉得很有道理,立刻有底气的挺直脊梁,“我已让人延请大儒来府教导,便是大的做不到,还有那么多小的呢,以后还会有更多郎君出生,说不得就有能成才的!” “您……”盛向浔想说他爹这就是杠,要是按那道士所言,府中官气不凡,那想必有大造化大官运的儿郎已在府中。 可是放眼看去,他这些侄子哪个像是不同寻常? 就连最小的九郎也启蒙了,到现在也未露不凡,可见那道士之言不可认真。 不过他想说的这番话却没说出来,因为他大哥世子盛向涯拦住了:“好了,老三,你何必一再强词?父亲高兴府中后辈有才,不是好事儿?你让他老人家乐呵乐呵不就完了?” 盛国公气结。 盛苑看得直乐,小手儿拍着她爹大腿,好像在给她大伯鼓掌一样。 盛国公刚好看见这胖圆的孙女儿脸上和她爹如出一辙的笑,登时想起了在郑家念书的二孙子,原本三分的怒气竟然涨到六分:“之前和你夫妻说过,让你将昕哥儿接回,为何至今未见孩子回转? 你且修书一封给你岳丈,只说府中延请名师,日后盛家子孙一堂读书,请他们尽快将昕哥儿送回,要是不便,府上派人去接亦可。” 盛向浔没想到他爹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道理,登时不乐意了:“昕哥儿在郑家已经拜师,大儒亲自启蒙至今,师生名分已定,怎能叛师另寻?” 他此话一出,盛国公沉下脸,冷冷的看过去:“盛氏子孙还是要从小培养感情的好,以后也是彼此的助力。” 盛向浔见他真的动怒,更知不能退却:“昕儿在郑家也是表兄弟一处,父亲不要担心就是,您且培养咱们府里王佐之才,何必管这许多?” 盛国公闻言,狭长的眼眸逐渐眯了起来,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向来叛逆的儿子。 此刻的他,心中怒气有如厚云翻涌,可是他的脑子却又格外清醒:“你还记得你儿子姓盛?盛家子弟同气连枝,你莫要误了孩子。” “父亲还记得老家堂伯孙子名姓么?”盛向浔毫不退让的直视着他爹泛着寒气儿的视线,笑吟吟的反问,“五服未出,便已见面不识,可见靠着姓氏同气连枝不很可靠;与其靠人不如靠己,昕哥儿还是不回来的好。” 盛国公没有说话,冷冷的盯着他不放;盛向浔也不甘示弱,脸上笑的一团和气,可眼睛却回视过去,两方视线紧紧胶着,谁都不肯低头退让。 一下子,厅上的气氛像是凝住了一般,厅上的人都紧张的注意着对峙的父子二人,便是连四岁的孩童也不敢喘出大气。 盛苑坐在她爹怀里,最能体会到双方对峙带来的压力。 她头一次清楚的体会到针落可闻是怎样的感觉。 盛苑是个胆大的,不仅敢喘气儿,还敢来回的瞅。 这不,她眼睛已经不大老实的看向厅上众人了。 此刻常、梁两位夫人很有默契的垂着眼眸,一个打量着手里的茶盏,一个研究着帕子上的绣文,似乎都没发觉厅上的异常。 盛苑又转着眼睛看向座下诸人,她大伯转着扳指坦然的看向僵住了的父子俩,那姿态闲适的,似乎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而她二伯和四叔则摆弄着手里的折扇,好像是在等结果;至于她五叔,则是一脸不耐,好像还挺希望场上二人互殴。 盛苑:这国公府还真父慈子孝! 心里如此想着,盛苑的注意力又挪到了座上女眷那儿,女眷里只她娘郑氏最为放松,其余的伯母婶子皆屏住了呼吸低眸不语。 “你确定?”盛国公终于冷笑着说了句话。 登时,凝滞的空气瞬间重归运行,所有人都跟活过来一般。 “当然。”盛向浔笑容不减,眼眸里的坚定不容置疑。 “好!好!好!”盛国公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连说三声好,然后一指门外,“滚!” “好嘞!”盛向浔当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自得的放下翘着的腿,站起身,一把捞起怀里女儿,笑滋滋对他爹说,“那您慢聊,我就不听了,回见您呐!” 说着,他便抱女携妻走了出去。 盛菡随着众人一起目视着三房一家走远,心里顿时一阵复杂。 可她却不知,她眼中的凝重,已悉数看进堂姐盛葶的眼里。 第十八章:工具人盛苑 “三郎,就这样离开没问题么?”郑氏和盛向浔牵手走出安和堂,见他眼角含笑很是轻快,不由轻声询问。 盛向浔攥着郑氏的手轻轻的摇了摇,满眼促狭的笑着反问:“聆娘这是怕老爷子将我们赶出府去?” 郑氏心知他是打趣,不过因着天色极好,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心情也随之轻快的很,便有心说笑:“我以为国公爷的那声滚很彻底呢” 盛向浔笑了笑侧首看向妻子,恰好她也抬头看了过来。 一切都那么的刚刚好。 阳光下,她眼底泛着潋滟笑意,而他的心也泛起层层涟漪。 “祖父在时,他便袭了爵,因怕他偏心常氏导致嫡庶失和,便迫他早早就立了大哥为世子,后又担心他的私库只给常氏之子,便从自己的私库里分了一大笔产业予我。” 盛向浔抬手将郑氏耳畔的碎发捋到而后:“祖父当时言明,那些产业的契书悉数转于我手,不过也说一日不分家,产业出息就要尽数归于公中。 而今国公府子孙繁茂,样样都用要钱,你说……他能甘心将我分了出去?” “原来如此啊。”郑氏听得恍然,缓缓颔首,然后用一双含情目就脉脉的盯着还在感叹的盛向浔,温柔之极的问,“只是我与三郎成亲近二十载,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这份产业呢?” “???!!!我可以解释的!”盛向浔一看妻子笑的如此和气,只感觉脖子后面的汗毛立了起来,忙不迭举起怀里闺女的小手儿表示冤枉,“我这不是想着等到日后分家给你个惊喜么!” 工具人盛苑小朋友:“……” 心累啊! 叹口气,抬头瞅瞅被他爹举着摇晃的小胖爪,已经翻了一次眼睛的盛苑没忍住,紧接着又翻了五六次。 郑氏见如此紧张,忍不住掩唇轻笑。 她本就氏玩笑之言,又听得出他此言非虚,心里很是满意,点点头:“好,那我就等着分家之后接收产业了。” 盛向浔被妻子惊出一身冷汗,此刻格外上道:“等回去我就将契书给你,待来日咱们搬走就可以清点接收了。” 郑氏笑着颔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盛向浔见妻子情绪挺好,也跟着松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还捏着小闺女的胖爪子呢。 诶?这小爪子手感不错啊? 低头仔细看看! 嘿,这小丫头的小爪子虽然不大,但却肉乎的很,瞧瞧手背上一的个个肉窝儿哟! “我们家的小九娘可有福气呢!”他一边捏着闺女的小手儿,一边儿招呼妻子来看。 盛苑气得就要揪她爹耳朵,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时候都说孩子胖是福,她爹说她有福,不就是笑她胖? “你可别招她!”郑氏眼疾手快,一把包住小闺女朝她爹下手的爪子,嗔了丈夫一眼,然后笑着朝盛苑招手,“来,娘抱你。” 盛向浔刚才已经感受到小闺女偷袭的爪风了,登时后怕不已,摸摸耳朵,又庆幸的拍拍胸口,接着就朝郑氏连连拱手:“幸好夫人相救,否则为夫的耳朵怕是要吃苦头咯!诶!为夫无以为表,只能恭请夫人到花园一游了。” 他扮作呆书生玩笑,逗得郑氏手痒,也很不能接话跟他一番往来,可是一低头,好家伙,她这怀里一个、手边儿一个,俩闺女都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呢! 登时红霞飞上双颊,气鼓鼓的踩了丈夫一脚,便转身要走。 “哎呀呀,夫人慢走,且等等为夫。”盛向浔也不以为意,笑呵呵的追了上去。 盛苑本来还以为这次的花园之行泡汤呢,却不想她娘快步行进的方向不是回家的路:“……” 呵呵,长辈套路深,她要少当真! “娘,为什么妹妹在家里是三小姐,在外面又是盛九娘,祖父要喊我们女郞君呢?”大概是看大家都不说话,盛蒽忍不住,拿妹妹为例,问出心中的疑惑,“以前不觉着,今儿大家喊的不同,感觉有些乱。” 郑氏闻言,放慢脚步,低头看着二女儿,笑着给她解惑:“其实,往前推十几年的时候,大楚已经鲜少称娘子了,皆以小姐代称,只不过前几年大齐归楚,那里风气不同,人们惯是称呼娘子,故而带的京城人也跟着喊起来,从而有现今的混称。 就拿你妹妹来说吧,盛九娘是长辈亲朋或者往来人家的正氏称呼,三小姐或者盛家九小姐则是家中下人、或者公事往来时的称呼。 至于你祖父说的女郞君,那就是更早时的说法了,偏向于敬称,比如女郞君、女公子,现在虽然也有用的,但是就更少了。” 盛向浔跟上来接话:“你祖父是个喜欢复古的人,他在外称人家女孩儿就是女郞君女公子,在家里更是如此,好像这样称呼能让他更清贵些。” 听到盛国公喜欢复古,郑氏第一反应就是大齐的风气,登时有些忧虑:“陛下多次明示不喜大齐遗风,可是而今大楚世家却受那边儿影响……” 郑氏话到最后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盛向浔很清楚她的担心,她这是怕他爹也跟着学大齐那边儿碰吹的复古之风,到时候将裹脚之类的遗毒挪到国公府,岂不祸害了女儿们? “你放心,老爷子虽然在姓常的那里昏了头脑,但是在大事儿上清楚的很呢,尤其是揣摩……”他用手往上指了指,“这复古是爱好,可是从心却是本能。” 郑氏听的放了些心,待要再说几句,就听二女儿好奇的问了起来:“爹,从心是何意啊?” “……”郑氏听得想笑。 可盛向浔却偏偏一本正经的逗弄闺女:“你不是自称擅长猜谜,你猜猜这能组合成什么字?” “啊!”反应过来的盛蒽立刻捂住嘴,将要说的字儿给盖回去了,。 “哈哈哈哈。”盛向浔被蒽姐儿逗趣的反应逗的哈哈大笑。 “哪有跟孩子说这些的!”郑氏哭笑不得的捶了丈夫一拳头。 他们两口子说说笑笑的很开心,可是怀里的盛苑和站着的盛蒽却觉得不好笑,姐妹俩无语的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情”。 幸好,大人虽然幼稚,但是步伐挺快,这不,盛苑已经远远看到盛国公府大花园的抄手回廊 第十九章:一家同游 盛国公府的大花园风格延承了国公府的整体风格,但又有些不同,布局疏阔中透着一股古朴之韵。 园子占地极大,据说顶的上半座国公府了。 其间,十几重回廊将院子很好的间隔成了不同但又相连的空间。 回廊虽多,但是样样不同;更有繁多馆室隐于其中。 这些地方青石为瓦,琉璃作窗;白玉铺地、精瓷镶墙,檐底墙边每隔数尺便有一座打磨精致的铜制宫灯。 宫灯内部三面打磨的亮可鉴人,唯有正面是一面活动的玻璃窗门,据说夜晚点上蜡烛油脂,照明可至数尺之远。 “这是花园主路,尽头便是国公府书楼,两旁树木花草精心布置,四季过来都有花木可看。”盛向浔见怀里的小闺女好奇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便介绍了起来,“苑姐儿要是想来这里玩耍,定要带够丫鬟婆子,切不可自己偷跑过来,若是进了某重回廊,说不定就迷路了。” 对此,曾经迷过路的蒽姐儿很有发言权:“这里另有景色一十六重,样样奇特,上次迷路就是钻到湖光景色那里找不到路了!” 郑氏听她提起之前的糟心事,没好气儿的朝她说:“你还好意思说?” 蒽姐儿赶紧缩缩脖子,不吭声了。 虽说当时为了找闺女闹的整座国公府人仰马翻,可都是旧事了,闺女现在也好好儿的,盛向浔自然不介意了,还好心的给二女儿解围,提议:“前方数十步一侧有小路,我们从那里过去就是通往观景台的台阶,上去可看整座院子风景,咱们到那儿去。” 郑氏叹口气,无奈的很啊。 心说,有这么个爹,孩子没被宠坏就不错了。 盛向浔朝妻子讨好的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小路而走,没多久便看见坡度刚好的石阶。 “这里原是个土石坡,高度约十数丈,改建之后才有了这番模样。”盛向浔拍拍白玉石做的栏杆和围墙,笑着拍拍怀里盛苑,“苑姐儿,看到没有从这里向上走,共四百九十五级台阶,以后等你能练拳脚了,爹爹就带你到这儿晨练。” “姐姐呢?”盛苑想问的是,她姐姐现在已经练了没有,不过因为她懒啊,说话简单,所以她爹以为这是问姐姐跟不跟着。 “你姐姐不适合太小练拳脚,她现在才蹲马步,想要跟着晨练可不容易。”盛向浔掂掂怀里小女儿,又看看有些单薄的大女儿,有些感叹。 国公府最早就是以武立身,所以家中儿女无不习武,没到孩子可以启蒙武学的时候,必然要请太医院医女过来给孩子把脉摸骨,直到医女认可适合练习了,才会开蒙。 他家蒽姐儿就因为骨质不够坚硬被延缓入蒙学,到现在还是跟着家中武师傅的夫人练练柔术。 不过他怀里这个小女儿就不同了,前儿个五房的幼子盛明到了启蒙武学的时候,他一时心动,将来府的医女请到咏繁苑给他家苑姐儿看了看,没想到医女说她长的极好,体格康健,要不是考虑到岁数儿太小,便是现在翻跟头骑马都没问题。 想想不久之后自己可以带着闺女晨练,盛向浔心里高兴极了。 不过盛苑可不清楚她爹的想法儿,她此刻看着观景台那三丈宽的台阶路,只觉得胸中疏阔起来。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盛向浔一家四口儿才晃晃悠悠走了上来。 果然,此刻的风景大不相同,盛苑被她爹抱在怀里,临近栏杆望远,整座花园布局便映入眼帘。 “刚刚进园子的时候,你不是问那丝竹管弦之声从哪里来?你看那边儿!” 盛向浔抱着盛苑,指了个方向给她瞧。 盛苑看过去,只见一座用馆室围成梅花形的空间呈现在眼前。 “那里是府中养的珍惜飞禽走兽,每日里有专门的仆人照顾,还有专门的乐师给里面动物弹琴作乐。” 盛苑没想到府里竟然还有一座动物园,登时有些激动:“都有啥?” “现在就是些鹤、隼、鹿、鹰还有孔雀、鹦鹊之类的,不是很稀罕,早些年,你太爷爷在的时候,据说府里还养过大象虎豹呢!” 盛苑听出她爹言语里的可惜意味,眼睛都瞪圆了,好家伙,这个时空的贵族都这样勇猛啊? “过几天有时间,我带你们姐妹过去逗孔雀和梅花鹿去。”盛向浔本来想说带着还没见过世面的小闺女开开眼去,可是怀里这丫头重量太感人了,他琢磨着真要再去这么一趟,他这手就可以休病假了,便改了主意。 “你看那边儿,是竹林,从那里穿过竹桥就是湖光景色了,湖光景色的后头是一大片草地,过几天没事儿,咱们一家到那里放风筝去。” 盛苑听到可以玩儿,眼睛都亮了。 “妹妹,到时候咱们去竹林玩儿,沿着那里的鹅卵石小路往前走就是静潭,那里还有一座小瀑布,我们可以从那里滑舟去湖光景色。”被亲爹许诺了很多次玩耍的机会,盛蒽乐得开始计划起来。 她说的静潭,其实也在竹林之中,那里原本有一座比观景台这边矮小些的土石坡,国公府建造的时候便将其改造一番。 坡度比较陡的地方修了渠道又做了机关,引来府中活水直冲而下,形成了一座微型瀑布,水流落到青石围成的圆形坑底,便形成了一座面积不算太小的潭水。 潭水边上挖了两条条向外蜿蜒流动的水道,其中一条向竹林引流,成就了环绕竹林的溪道。 而另外那条则更宽阔些,宛若河道一般顺势而流,最后汇入花园湖中,那里就是盛向浔说的湖光景色了。 湖光景色的湖面波光粼粼,水质不错,很适合钓鱼休闲;湖中间还有一座亭子,名为湖心亭,也是个欣赏风景的好选择。 至于土石坡坡度较缓的一侧,则是从上而下顺势修建了不少亭阁,伴随着这些亭阁的还有引来的一条完整的活水溪。 这条溪水宛若绸带的从坡顶蜿蜒而下,最后和环绕竹林的溪道汇合。 盛苑看见这处风景的瞬间,便想到了曲水流觞。 “你看咱们在上面看的分明,但是亲身过去,因为回廊、小径众多,又有奇珍异石当作间隔,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走迷糊了。”盛向浔见小闺女看的发愣,大闺女看着好像也蠢蠢欲动,忙不迭又嘱咐了一遍。 “爹爹,您说过京中内城十八条街拱卫皇城,每条街都跟咱们府一般大小,而皇城更是极为恢弘,可是前前前前朝的史书上说过他们的京城也在现在的京都,可是那时的京都面积似乎没有这样大啊。” 盛蒽被几次提醒不要迷路之后,忽然想起前些时候看书时的疑惑,不禁问了出来。 她这样一说,盛苑的耳朵也竖起来了,好像这里面还有故事咧! 第二十章:历代盛国公的法宝 蒽姐儿言语里的前前前朝,指的其实是和大楚隔了一个朝代的燕朝。 先祖初代盛国公就是追随着大燕的开国皇帝——历史上的燕高祖南征北战挣来了爵位。 现在的京都,是燕高祖起家的地方。 而这座大本营在他南下征战时曾被劲敌的探子潜入。 对方想要里应外合攻下都城,没成。 一怒之下放火将燕高祖修建好的皇城给烧了。 虽说皇城没有付之一炬,可是放眼看去,残垣断壁满目皆是。 要说这位燕高祖也是位奇人,他知道自己的老巢差点儿让人捣了竟也不失态,反而一顿哈哈大笑,之后大手一挥,命人将主体保存还算完好的皇城彻底拆毁,安排人手重新设计。 据史书记载,燕高祖明誓要建一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巍峨皇城。 按照他的要求,数十官吏历时月余争吵,终于做出“将原京都与环抱京畿的周围五郡合并,设为新都”的决定。 这,就是历史上“六郡合都”的由来。 新京都建成,监造官员将原都城设为内城;又将内城三分之二的面积划为皇城;而内城另外三分之一的空间,则设计成了环绕皇城的十八条街道。 燕高祖登基,一口气将一十八名功臣封爵,并恩赐他们分住在这十八条街上,盛国公府就是其一。 这样的安排也是满含着燕高祖的期冀,他希望他的功臣们的后代,可以像他们的先祖那样,世世代代拱卫保护着大燕皇帝和大燕的江山。 只可惜斗转星移,大燕变成了大陈,大陈又变成了大楚,数百载时光转过,这十八条街道还在,可是建在街道上的那些府邸,至今没有换主人的,也只有盛国公府、安国公府和郑国公府这三家了。 “……据史料记载,皇城修建的面积极大,里面高墙明瓦宫殿重重,其中园林就有数座,里面涵盖了江南美景、秀林奇石、大漠孤烟和草原风光;又有各种游艺场地供蹴鞠、马球、跑马之用;据说还有飞禽走兽馆室若干,里面养着各种观赏度极高的动物,甚至包括了凶禽猛兽,这么说吧,咱们府上的园子看着大,但是放在皇城里,这些都成了微型景观,不值一提。” 盛向浔慢慢道来,听得盛苑小嘴张圆,脑袋里一个劲儿的往外冒惊叹号儿! 好家伙,如此恢弘的皇城,她记忆里前世的传奇皇宫似乎都有不如。 果然要讲奢侈,还是古代帝王啊! 盛苑如此想着,小脑袋瓜儿有些摇晃,似乎承受不住她脑袋里汩汩往外冒的想法儿似的。 幸好她爹怕她脑袋晃悠的脖子受不了,果断用手扶着她后脑勺。 盛苑脑袋依着她爹大手掌,小大人儿似的跟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太小啊,脑袋都承受不住思想的重量啦。 “爹爹,这样大的皇城建造下来,燕高祖还在打天下呢,不怕劳民伤财财政紧张么?”显然九岁的盛蒽要比妹妹有深度,考虑的角度都显得高端。 盛苑脑袋往后仰,拿她爹的手当靠枕,舒舒服服的听他们说话。 “燕高祖出身豪强,本身也懂经济,不说南征北战抄了多少世家大族,就说他手下的三十六支商队也足够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富;更不用说皇城建造启动之后,他有用夺来的工匠建了宝船数十艘,一边出海和外头的国家来往商贸,一边顺路打劫海盗;等到皇城建成,大燕立国,国库和高祖私库充足到十数代子孙坐吃山不空呢。” 盛苑听她爹说的很是详细,就跟亲眼看过似的,忍不住杠了一句:“您怎么知道的?哪本史书上写了呢?” 作为暂时的文盲,三岁的盛苑不知道是否有史书记载,不过这不影响她单纯为杠而杠的心情,要不然也不会说这么多字儿。 “先祖初代盛国公的笔记上写过啊!”盛向浔倒是一本正经的指着不远处的藏书楼说,“里面就有副本可以借阅,初代盛国公晚年远离公务,休养的时候写了不少回忆笔迹,好像一共十几卷的样子。” 盛蒽闻言,看向藏书楼的眼睛熠熠发光。 倒是盛苑用小胖爪子摸着下巴琢磨:十几卷呢,这是得多详细?燕高祖知道他忠心的臣子带着镌刻了他们的代的笔,穿越了纸张,站在了种满瓜的舞台,极大的满足了后世吃瓜群众的好奇么? “爹爹,咱们盛国公府历经三朝屹立不倒,肯定有很多好玩儿的事儿,你给我说说呗!”盛蒽是个好奇宝宝,听她爹讲起初代盛国公时滔滔不绝,又想起之前她爹提起过的《诸代录》,便央着她爹捡好玩儿的讲讲,毕竟让她看那么多字儿,她又有点儿不乐意。 盛向浔这会儿心情也好,见妻子笑呵呵的看着他和孩子亲近,就更有意好好表现,便捡了盛国公府从初代延传至今的有意思的故事说给俩孩子听。 他单手抱着盛苑,另一只手在讲到初代盛国公征战打仗的时候偶尔比划比划;刚开始这情绪还算平静,可是讲到几个重要转折点的时候,语调儿就开始激昂了起来,就连右手比划幅度都大了许多。。 盛苑为保持平衡,不自觉的用俩爪子抓住了她爹的耳朵;不过她的注意力全在她爹那里,听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要说盛向浔在翰林院里是真没白呆,他寥寥数语就将那个群雄逐鹿、能人辈出的时代和战场描述的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听得盛苑脑子里不断浮出几个大字:心向往之! 当然,开国的故事虽多,可盛向浔本来就是着重自己祖宗的事迹讲的,又挑挑拣拣找最有意思的说,所以很快便将那个刀光剑影鼓角争鸣的时代说完。 之后就主要讲述依照着第三代盛国公立下的祖训行事的历代盛国公的故事了。 盛苑听着听着,不由感叹一声:盛国公府能存在五六百年,果然不简单! 当然,盛国公屹立不倒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燕高祖打下来的江山虽然两度易主,但是无论从燕到陈,还是从陈到楚,政.权都是和平过渡的。 不管是燕末帝为了保命禅位给了陈太宗;还是陈末帝因皇室无人可继位、又恨舅舅篡位之心昭然若揭,竟将皇位送给了自己的大舅子,反正三朝变幻,秉持祖训躲在人群里吃瓜的盛国公的封号一直没变过。 盛国公府的运气就是这么好! 不过,盛国公府之所以能被历代皇帝容忍,依靠的可不只是好运气,更多的还有代代盛国公精于从心、乐于从心的良好心态。 皇帝不需要时,历代盛国公都能约束好子弟,远离权力,安心的做享受生活的咸鱼;可是当皇帝需要盛国公府出人征战的时候,盛国公府又真能出人出力征伐外族,凯旋之后果断教出兵符,毫不留恋。 盛苑觉得,像历代盛国公这样苟出了风度、苟出了速度,苟出了质量、苟出了安全饱和度的做派才是长久之策啊!啧啧啧,像历代盛国公这样历经三朝,诸代皇帝用过都说好的臣子,放在历史上都很少见呢! 第二十一章:前途已明 盛向浔揉着手臂,眼角含笑的看着追跑嬉戏的两个女儿,嘴里却一个劲儿的跟郑氏抱怨:“蒽姐儿和苑姐儿可忒能说了! 小的那个,一个劲儿问我商队好不好赚钱,海运能跑多远,军中谋士是不是很风光,不出大营就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合不合理……这问的,我直头疼。 你说,我怎么可能知晓这许多? 这小家伙一会儿一个想法儿也就算了,偏偏大的那个也喜欢问问题,还对民生庶务感兴趣,一直好奇盛国公府怎么处理庞大族群。 我跟她说了大概,她竟又问起官员俸禄来,还要跟我讨论若是只靠我这个从六品修撰的俸禄能不能保证咏繁苑的开支?! 好家伙,比她妹妹还能问!” 郑氏听着,掩唇轻笑。 要不是俩闺女嘚啵的他头疼,她这位三郎也不会哄着闺女去花圃玩儿呢。 盛向浔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又开始揉被闺女们吵疼的额头:“自打抱上苑姐儿,我这上臂都健硕许多,前儿翰林院言侍讲搬书甚是艰难,我上去帮忙,单手就将装满书籍的藤箱提了起来。” “你这话可别让她听到,小心她和你闹。”郑氏虽是打趣丈夫,但是心里也认可小闺女的分量。 因着小闺女格外黏她,她每日里必要亲自抱着这丫头在院子里走个十来圈儿,故而她现在也是很有力气的。 这不,从安和堂步行来此,她都没感觉累。 盛向浔觉得妻子在这件事儿上应该是和他有共同语言的,只是顾虑着小胖丫不好说出来,便默默地握上她的手,给她递过去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儿。 郑氏让他逗的直笑。 “苑姐儿瞅着是机灵,也爱听她姐姐讲书,可是毕竟现在还太小,很不必急匆匆忙着给她启蒙,让她轻松些吧,毕竟真要能走科举之路,日后便是她无心于此,我们也要鞭策她走此通途的。哪怕只是举人身份,那也受用不尽啊!” 盛向浔说笑过后,跟郑氏说起了正经事儿。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蒽姐儿。我这些时候认真看了她功课,也仔细考察了她一番。说实话,这孩子资质还要在昕哥儿之上。” 想到这个认知,盛向浔心里燃起了更大的希望。 “只可惜,这孩子仗着听过就会,于学问上很不肯吃苦钻研,这就不对了。她现在不懂事,不懂科考之重,心思不在学习上,浪费了大好的资质可怎好?若是日后懂得女子于这世间的艰难,怕是要后悔的,恐要埋怨你我。” 郑氏虽然不满国公府女学的教学质量,但她对蒽姐儿学业的要求也不很严厉,总觉着孩子还小,只要该学的学会了就好,也不需往深处钻研,只要她能什么都知道一点儿就很好了。 不过此刻见丈夫双眸认真不似玩笑,她不禁蹙着娥眉沉吟片刻,走到丈夫身畔与他耳语:“陛下于国子监设女学一事方才通过月余,朝堂民间就此事闹出的风波尚未平息还有余音,怕是短时间内陛下不会再有动作。可是……我看三郎于女子科举之事很是笃定,莫非当真可成?” 盛向浔本就不介意和妻子说朝堂之事,此刻妻子询问,他便探过头与她耳语:“国子监女学本就是陛下问路的石子,女子出仕恐成定局……届时,朝堂必然科举取才。当然,此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成,我看陛下圣体康健,我们的女儿定有机会。” 郑氏没想到此事真有可能,不禁倒吸口气,心里既惊喜又遗憾,半晌才又小声和他说:“要是真能如此,倒是好事儿,可是此途定然布满荆棘,孩子们要是有意出仕,怕是前路艰难!” 盛向浔对此不以为意:“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矣,人生在世何处不难? 能走出后院登上高台,总好过拘在四方院中看着巴掌大的天空啊。 成语有云火中取栗,可见只要好处足够,便是明知艰难也要争取。 以前此路无人探寻,我自不敢奢望,可是眼见此路将开,不让孩子们为之努力,我是不甘心的。 我希望她们做世人眼里的盛蒽盛苑,而不是旁人嘴里的盛氏。” 如此说着,他不禁攥紧了郑氏的手,侧首看过去,目光饱含深情的对她轻语:“若你科考,我亦支持,这是为夫的肺腑之言。 聆娘,我真的乐意你走出这方府邸看看外面的世界。 盛国公府再大,皇城再宽敞,又怎及这世间自由的风景呢?” 盛向浔此刻的言语,在郑氏听来,远远胜过他以前说过的任何甜言蜜语。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那个刹那怦然而动。 她双唇不自知的微微抿起动,只觉眼眶隐隐发烫,更有千言万语连同着百转思绪一起涌到喉咙。 可是话到嘴边,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到最后,也只能化为一声轻叹:“三郎,我有你这句话……也就足够了。” “聆娘不急于做决定,这事儿要成还须很久,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儿想!”盛向浔也不催促她,毕竟他想当咸鱼,也不好鞭策妻子上进不是。不过要是有机会让妻子也拿到官身,他还是希望她能要抓住。 “三郎不介意,可郑家却未必不介意,咱们昕哥儿自小在那里长成,我又何苦让孩子为难?”郑氏努力按捺住了心动,让自己冷静下来,因怕再度被丈夫说的动摇,便赶紧继续耳语,“三郎,你说陛下真的会为女子的出路坚持?” 盛向浔闻言却有些想笑,微微摇了摇头,他用更小的气声和她说:“非是为了女子,只不过一切都恰好而已。 大齐和世家那儿,陛下能争取的不多,女子这枚棋子可能更好用些,哪怕那里的女子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可是只要让她们看见利益,想必她们也会趋之若鹜。 更重要的是,姨母曾言,当年若为末帝遇刺,陈氏皇族无人可继,陛下未必会从陈末帝手中接过皇权;他与元后杨氏伉俪情深,末帝皇后又是他亲妹,而他的爱人和亲妹皆折于那场刺杀,陛下是不肯让凶手得逞的。 自承袭皇位改陈为楚,陛下行事便有些随心,似乎皇位来得容易便约束也少了很多。 陈末帝与皇后只有一女,陛下当初将外甥女儿鸿安公主许给两届太子,为的就是想要陈氏后人继位,若是能成,这皇位也算是还了回去。却不想鸿安公主只有一女。故而陛下难免要为永平郡主多考虑几分。” “竟不想里面有此缘故!”郑氏听得目瞪口呆。 盛向浔也感叹:“要不是姨母怕我无知惹了圣怒,我亦不清楚啊!” 因为意识到女儿们考科举走仕途的可能性很高,郑氏不由端正态度,满眼期冀的看向在花圃里笑闹的女儿们。 盛蒽和盛苑姐妹俩可不知道,她们不过是在花圃里捉了会儿迷藏,爹娘竟然就对她们的学业要求达成了一致,更是设定好了她们将来的科举之路。 盛苑头一进到盛国公府最大花圃,就被颜色各异、品种繁多的芍药茶花吸引,忍不住竟绕着花跑了起来。 她历来最喜朵儿大的花,这里颜色多彩的芍药,姿态摇曳的茶花都很得她的心意,她看着的眼睛都不自觉的又睁大些许。 盛蒽见妹妹的视线总是绕着圃中最好看的那朵儿粉色芍药转,当机立断的站起来,趁侍弄花圃的仆人不注意,搬来凳子踩上去就给摘下来了。 “来我给你戴上!”盛蒽本想把妹妹抱到腿上来给她戴花,却不想试了一下,妹妹竟然纹丝不动,“……好吧,你等我站上去吧!” 盛蒽退而求其次,又站上凳子,将这多芍药花和妹妹的头上的小揪揪系在一起。 “好了,很漂亮!”盛蒽跳下凳子,拍拍手,满意的看着作品。 盛苑也很高兴,忍不住想要抬头看看脑袋上的花,抬了几次之后发现看不到,就想抬起小胖手摸摸:“……” 诶?好像……胳膊有些短。 盛蒽没注意到她妹将小手往后背的动作。 作为刚刚开始学习写诗的女孩儿,她现在还处于人才瘾大的阶段,此刻看着妹妹头顶芍药的可爱样子,忍不住诗兴大发。 她牵起妹妹的手跑回到爹娘跟前儿,炫耀的表示自己想要赋诗一首,让大家品鉴品鉴。 她得意的很,根本没注意到她爹看见妹妹头上那朵芍药花时猛地踉跄了一下。 盛苑倒是觉得她爹表情有些复杂,好像郁闷中又带着几分解气? 不过还没等她想明白,她姐的念诗声就在她耳畔响起,还是反复播放,想忽视都不能。 她姐大声念:【汝本盛府女九郎,娇憨淘气采花忙。撷取芍药予君戴,他日登科进庙堂。】 第二十二章:待上岗的盛苑 安和堂的气氛最近有些压抑,原因是府里主人盛国公盛徊的情绪有些暴躁。 究其原因,还要从开会开的不欢而散的那天说起。 盛向浔带着妻儿提前离开,盛国公被噎的上不来下不去,也没心情细说第二件事儿了,只是囫囵的说了个大概,便挥挥手散会了。 儿孙一走,盛国公就跑到书房生闷气,还是常夫人好一顿哄,才让他脸色转晴,也就在这时,他从花仆那里知道了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芍药花王惨遭辣手! 那可是他为了几天后的斗花宴准备的! 大半年的苦心培育啊!就等着在老友面前一鸣惊人呢! 结果咧?枝干还在,娇花无踪!呜呼哀哉!他的花王啊! 盛国公好容易喘过气来,脑子都不多转,就锁定了凶手——他那个不省心的三子! 幸好盛向浔给他爹拆台的事情多了去了,以至于盛国公意识到很可能是他添的堵后,竟然怒气都平息许多。 到底是一个府里住着的,理智自动上岗的盛国公琢磨着,还是要秉持着父子睦邻友好原则,跟着小子谈谈,要是他能知错,他就拿荆条打几下意思意思就算了。 却不想,他把那小子找来一对质,那小子非但不承认,竟然还推给他那俩闺女,说是那俩小的自己摘的!他之前全不知情! 哈?!盛国公当时就气乐了,这是侮辱他的头脑啊!他很好骗啊? “两个小女郎才多大?蒽姐儿踮着脚都够不着,更不用说笑的那个了!” “那就不兴大的抱着小的够?”盛向浔其实也没问闺女怎么摘下来的,这会儿便随口敷衍。 可听在盛国公耳朵里,却觉得他在狡辩:“大的抱着小的?那没错了,那个大的就是你!” 他那个小孙女儿小九娘圆乎乎儿的,光看她的小胳膊跟藕节儿似的就知道份量不轻,她姐姐细胳膊细腿儿的,都不见得能抱起来,还能举着她摘花儿?说笑呢! 定是这小子觉得自己好唬弄,搁这儿骗人! 如此想着,盛国公大觉当父亲的威严受损,当下也不给儿子分辨的机会,抄起荆条就要让这小子回忆回忆家法的滋味。 盛向浔一看不好,当即撒丫子就跑,嘴里还喊着:“圣人教导,出于孝道,小棒则受大棒则走,老爷子,儿撤了!” 他不喊还好,这么一喊,盛国公更是气得修整规矩的胡子都吹起来了,忙不迭喊人帮忙堵这小子。 这盛三爷混不吝的威名,莫说在安和堂,就是在整座国公府,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仆众也不敢真拦,盛三爷从自己跟前儿过时,不过是装模作样假意举举手,保证让这位爷一扒拉就倒,肯定不能真留下他。 就这样,盛三爷嘻嘻哈哈满府邸转,一点儿没有几近不惑之年的成熟稳重;而他后面,老当益壮的盛国公挥舞着荆条紧追不舍,一看就是常年练武不辍,那体格儿比他儿子也不差。 这爷俩你追我逐的一通跑,竟是在堂堂国公府跑出了村野间鸡飞狗跳的氛围,到最后还是盛国公跑掉了鞋子、跑乱了发髻、而不是气喘吁吁到跑不动了才没有再追的。 这场揍儿未遂事件过后,冷静下来的盛国公猛然发现,他会后打算吩咐这小子的事情还没说呢,想要找人过来说说,结果三番五次派人过去,这小子都跟泥鳅似的躲开了,明显是不想见他! 盛国公有了这个认知,登时,刚好转的情绪又要暴躁了。 到最后还是他长子亲自出马,才让这小子乖乖出现在了安和堂的书房。 “哼!”盛国公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就说起了正事儿。 “过些时日我府会举办游园会,届时不仅京中勋贵会来,之前进京定居的大齐世家也会参加。” “不是,您刚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您再说一遍?” 盛向浔的不着调的惊诧声,让盛国公又冒出揍儿子的想法儿,幸好及时按捺住了,他知晓这小子听清楚了,便也没有再说,只是没好气儿的看着他,给他自己消化的时间。 “不是,好好儿的,你老闲着没事儿,怎么捣鼓出个游园会来?要是无聊,您养个戏班子好不好?!别这么大阵仗的联合勋贵聚会啊!还、还、还……还把大齐的世家也请来?您可太有想法儿咯!” 盛向浔消化了许久,还是觉得不成:“那些都是什么人啊!您以为他们定居京城就安全了?谁知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呢!这样的人家就不能靠近!” “这是圣上的旨意!” “……圣明烛照!”盛向浔闻言先是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了,立刻朝皇城方向拱手,铿锵有力的说,“父亲,您可要好好安排啊!” 盛国公嘴角儿抽了抽,他今儿算是长见识了,谁能想到这个儿子脸皮已经进化到恐怖如斯的地步了呢! “圣上之前叮嘱,务必让家中男女郞君招待好大齐来的女娇娥小郎君,要让他们清楚感受到大楚的风采……所以,这事儿就交给你安排了。” 刚冒出冷汗的盛向浔不乐意了:“这府里的事儿,该是大哥责任,您推给我作甚?” “要不是要用到你家小九娘,你以为我让你负责?”盛国公瞪了儿子一眼。 “谁?小九娘?苑姐儿?您说笑呢!”盛向浔觉得他爹真是老糊涂了,“我家苑姐儿才三岁!三岁!您征用三岁的孩子?” 盛国公翻了他一眼,淡声说:“陛下有意改变齐人风气,只不过他们恶习沉珂已久,想要尽快见效,唯有猛药才行,所以此次聚会,男女孩童共游一处……可是你自己算算,府上六岁以下女童还有谁?唯有小九娘!” “苑姐能做什么?”盛向浔觉得他爹多余乱想,活计接都接了,又何必自寻烦恼?反正院子里丫鬟婆子众多,那么多眼睛看着呢,大庭广众之下就让孩子们溜呗。 “大楚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大齐却是男女五岁不见面。”因为需要用到这小子,盛国公耐着心掰开了跟他说,“虽说陛下有意改齐风气,可这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到的,总要让对方不至于刚接触就抵触啊。小九娘就很合适,到时候让她做领游,解答大齐男女童们的问题就好。” 盛国公主意打到这个小孙女儿身上的时候就调查过了,这小丫头虽说刚刚三岁,但是言语清晰,口角伶俐,能跑能跳,精力充沛,完全可以胜任这次招待任务。 “大齐那些木头桩子还会提问?”盛向浔曾经去过大齐游学,在那里也住过一年半载,多多少少也清楚那里的风气。 大齐的女子自幼裹脚不说,从生下来就住在绣楼之上,整日里缩在屋中不见天光,下楼是不可能的,吃饭喝水自有人送上;究其一生唯一能走出阁楼的机会就是嫁人了,可是那不过是从一层楼换到另一层楼里关着而已。 “不识字,许是有人会教些礼仪?谁知道呢!连笼中鸟雀都远远不如,您认为她们能有想法儿?还提问!”盛向浔觉得他去过一次大齐之后,心里都有阴影了,根本不想自家女儿接触那里出来的人。 “她们没有自己想法儿,还不会复述么!”盛国公翻翻眼,觉得这儿子有点傻,“你以为陛下是想给谁看呢?” “这……”盛向浔明白了,“您是怕其他侄女儿在男子面前说话,吓到大齐贵女?” “我是怕大齐的那帮小子听不进去!他们固守旧规,只怕面上不敢显露出来,心里对六岁以上的女童当众发言心存芥蒂。” 盛国公揉了揉头:“好啦,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你多用些心,这些天好好教教九娘说话,我记得这孩子记忆力不错?那就你整理好文稿,让她照着背就是了,要是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微笑,让他们自己想去!” 至于游园会的效果怎样?反正他盛国公府谨遵陛下旨意行事,效果好坏也只看那些齐人是不是冥顽不灵了,与他们盛国公府无关。 盛向浔有心点头,可是想着自家小闺女有点儿懒,就怕她罢工,不配合啊!小孩子,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道理未必能讲通啊! 对于他的顾虑,盛国公摊手表示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了:“要是能成,我就记你一功,昕哥儿那儿,你们乐意放郑家就放吧,我不过问就是了。” “!!!”盛向浔一听,登时乐了,终于可以不被老爷子胡搅蛮缠了,岂能不应,登时就落定了,“那就成交!” 盛国公见这小子终于点头,不由松了口气,笑眯眯的开始品茶。 此刻在咏繁苑里敞着肚皮睡得香甜的盛苑,挠了挠脸颊,一双胖脚丫瞪了瞪,以小屁股为支点转了半圈儿,便又睡稳了。 触发了模拟器启动程序的系统,看看光屏上的任务,再看看睡的一无所知的宿主,也不知道要不要同情一下这条准咸鱼了。 第二十三章:受忽悠的盛苑 午睡过后,吃一碗水果酪,是再美不过的事情了。 盛苑此刻就美滋滋的看着杨嬷嬷,等对方一勺儿一勺儿的将鲜果喂过来。 午后阳光充足,梳着小揪揪的她穿着大红兜兜,脖子上戴着银色项圈,乖宝宝似的坐在蒲苇席上,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杨嬷嬷不放,小嘴儿一努一努的刚将果子咽下,就又忙不迭“啊”的一声张开,等着继续投喂。 水果酪,是杨嬷嬷吩咐厨房特意给盛苑做的,为的就是让她多吃些水果消消火。 这甜品做法也不难,就是选用上好的莲藕磨出汁,用纱布将藕蓉留下,取清汁熬煮成羹,晾温之后,再将各色时令鲜果切成粒,并桂花蜜一起铺在藕羹上。 因小孩子不能食凉,杨嬷嬷让丫鬟打来井水,将盛着藕羹的碗置于其间,待盛苑醒来时吃,口感就清爽了。 此刻,盛苑一口鲜果一口藕羹,酸酸甜甜的果汁和q弹有韧劲儿的藕羹在嘴巴里交织,咽下去后还余有桂花的香气和蜜的甜美,那滋味,好吃到盛苑手舞足蹈。 这不,她白嫩嫩的手腕脚腕上戴着的银环铃铛,时不时就发出清凌凌的声响,怪好听的。 “三郎回来了?”坐在盛苑旁边的郑氏笑眯眯的看着小女儿可爱的吃相,眼角余晖瞥见丈夫大步走来,不禁笑着招呼,“这次,国公爷没追着你撵?” 盛向浔走过来时顺手将旁边的凳子搬起,放到郑氏和盛苑的榻畔,坐下来,瞅着自家闺女直乐:“这吃的挺香,给我也上一碗呗?” 盛苑闻声抬头,喊声爹,就又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这次老爷子叫我过去商量事儿呢!”盛向浔的话声刚起,盛苑耳朵就支棱了起来。 郑氏刚好注意到,顿时好气又好笑,刚想说她两句,却让丈夫拦住,不由得转头看向他。 盛向浔朝她眨眨眼,又看了看盛苑。 郑氏懂了,等着他继续说。 “老爷子想给咱苑姐儿安排活儿,我想着苑姐儿才多大?劳心劳力的多累啊?我就给拒了。” 盛向浔说着话,和妻子一起注意着盛苑的反应。 哦,拒了。 盛苑注意到她爹话里的“劳心劳力”和“累”这几个字,登时对她祖父的安排没有了丁点儿好奇。 听她爹说拒了,盛苑自忖这事儿跟自己无关了,便动了动耳朵,注意力又回到鲜果藕羹上。 盛向浔挑挑眉,和郑氏对视一眼,故作无意的说:“老爷子最近要在园子里开个游园会,届时京中勋贵人家连同在京的大齐世家的子弟都会出席;听那意思,老爷子想让咱苑姐儿做领队,专门给男童女童做导游。” 郑氏闻言,眼底冒出一抹惊诧,见丈夫食指轻轻竖在嘴畔,就忍住没说话。 “我当时就不同意了,那哪行啊!我家苑姐儿才三岁,站在那些比她大的男童女童面前,乌压压一群人,还不得害怕?便是平时说话利索些,那时说不得也要磕巴!万一连话都说不出来,可是要让人看笑话的!所以啊,我当时就跟老爷子说了,我们苑姐儿做不到,胜任不了!让他另请高明。” “???!!!”这看不起谁呢! 盛苑气得耳朵都抖了抖。 她不行?她没能力?她不能胜任? 虽然她现在还是文盲,但是她的词典里就没不可能! 气蒙了的盛苑,连喜爱的果羹都顾不上了,立刻抬起头,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噔噔噔从榻的这边跑到她爹对着的那边儿,双手叉腰,扬起下巴大声表示:“我可以胜任哒!” 她刚说完,系统就立刻用男女译制腔播放台词给她听。 这简单的对话,宛若咏叹一般,一声声交叠着重复响起: 【哦~~这糟糕的好强心!】 【哦~~这恼人的胜负欲!】 盛苑顿了顿,决定暂时不理这个系统,挥挥胖拳头,跟她爹表示:“去跟祖父把任务要回来!” “这就不用了吧?”盛向浔眼底含笑,面上却带着一丝为难,还用劝慰的语气哄她,“不是爹爹不信任你,主要是,爹爹刚拒绝了,再回去要……爹爹就不要面子啊?再说了,不就是显得你无能些么?那算啥?你才三岁,无能些很正常。等你长大了大放异彩,一定能改变大家的印象。” 他前面几句话,盛苑听着也对,这拒都拒了,还能咋地?也不好让亲爹为难。 要不,就忘了这事儿? 盛苑犹豫着。 可不想她爹却又接着说了起来,还说的都是她忍不了的话。 要她保持无能的形象到长大?那怎么可以啊! 气鼓鼓的声苑深吸口气,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儿上,朝她爹大声喊:“我、要、当、导、游!” “……如此坚决的么?”盛向浔见好就收,见闺女再次使劲儿的点头,就答应了下来,表示自己一会儿就叫人跟她祖父要回这个任务。 接着,他又叮嘱:“那咱可说好了,你要是接了活计就得好好干,得听指挥、听安排、不能耍赖不能躲懒,不能临时罢工,要不然,大家可就真都知道你胜任不了了。” 不就这点儿要求?不难!没问题!通通都没问题! 盛苑小手一挥,大气的表示她能接受! “那好吧,那你先想想怎么带大家愉快的游园,之后我给你准备好需要说的场面话,到时候你记下来,完了咱们爷俩对对词儿?当然,你还得跟杨嬷嬷好好学学礼仪,没问题吧?” “……”盛苑没想到准备工作竟如此多,心说这要都完成了,能不辛苦? 她悄悄皱起鼻子,脑袋瓜儿里琢磨着要不要耍赖。 盛苑虽小,但是这样耍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小家伙儿悄悄儿的飞眼看了看她爹。 瞧瞧,她看到了什么?她爹脸上明显是不放心啊! 顿时感觉心里冒出一股蓬勃的战意:“没问题!小意思!” 小手一挥,活计抱归! 盛向浔忍着笑,赞赏的给了小闺女一番鼓励,然后就赶紧低头吃起果羹来。 不低头不行啊,他真忍不住了,小腹都憋笑憋到肌肉发酸呢! “系统,我是不是上当了?”等回到自己屋子,盛苑才觉着不对劲儿,琢磨来琢磨去,忍不住问起系统来。 系统翻翻眼,没发表意见,只是跟她说:【第一次模拟器触发成功,请问宿主要不要启动?】 “模拟器?!”盛苑眼底迷茫了一下,就惊喜的拍手,“要的!要的!” 系统怜惜的看着她,公事公办的打出好几行字: 【模拟器开始启动!……模拟器启动权限不足,请宿主开启权限!】 【宿主可选择:升级学习质量。】 盛苑睁大眼睛感看着眼前光屏:“你就一个选项,还需要让我选?” 【宿主可以不选。】 “……不选不就不能开启模拟器?” 【是呢!】 盛苑多了个没用的心眼儿:“升级学习质量是何意?” 【以前宿主每天只需学满固定时间即可,升级学习质量后,宿主则需要每天完成指定学习任务。】 盛苑听懂了,这意思是学不完就延时呗! “……”有心说不升级,可盛苑清楚,系统既然动了这样的心思,这次不选,它还有别的办法让她升级,与其那样,还不如尽早满足她的好奇心呢! 如此想着,盛苑眼睛一闭,告诉系统:“升级!” 【嘀嗒!】系统的声响似乎显得愉悦。 【选择完成!升级成功!权限开启!】 【模拟器第一次模拟即将开启!】 第二十四章:前两次的模拟 【你三岁的时候,第一次负责游园会,因为想要摸鱼,所以照搬了你父亲的发言,全场表现中规中矩,主宾双方都感满意。】 【游园会之后,你的表现大受好评,皇帝也感觉高兴,将此次游园会的模式大力推行,于是一时之间,游园会在京城盛行起来】 【勋贵人家参照你们家,推出了五岁以下孩童招待的模式,可惜大多反应平淡,毕竟不是谁都像你。作为真正的小孩子,他们的表现很难让长久洗脑的大齐男童女童接受大楚风气】 【你五岁的时候,大齐在京世家于京城站稳脚跟,开始更深入的和京城勋贵、世家接触,大齐风气逐渐影响了这些人家,大楚贵女竟开始悄悄裹脚,社会风气偏向于收紧。】 【你九岁的时候,梁国公嫡幼女敲登闻鼓,状告梁国公继室戕害嫡女,违背天子诏令给其裹脚束腰,还把她许配给假扮大齐世家子弟的阿戎人,从而引出轩然大波。】 【你十二岁的时候,皇帝发现移风易俗之难,便出皇命,驱齐人至苦寒之地,不许离开,不许齐人和大楚联姻,任齐自生自灭。至此,大楚风气方才逐渐回转。】 【你十五岁的时候,新帝开启女子科考之路,至此,大楚女子开始走上历史舞台,而生活在苦寒一隅的大齐女子却被山民排斥,生活依旧很苦,不见光明。】 【模拟器第一次模拟结束!】 “……这就完了?!”盛苑感觉自己一脑袋的问号儿。 系统理直气壮:【要不然呢!你还想推演到白发苍苍?】 盛苑快速的眨眨眼,被系统的无耻之态气乐了:“不是!你自己回头看看记录!谁是主角儿?!这里面有我什么事儿么?” 系统依然不觉得有问题,双手叉腰表示:【好多语段第一句话都提起了你,这是拿你的年龄当坐标呢!还不满意啊?! 我之前没说模拟器模拟的主角就一定是你吧?! 只要跟你有关,一切皆可模拟! 你看,这范围多广啊?! 盛苑小朋友,你可要学会把路走宽啊! 你自己琢磨琢磨,这样是不是比只说你的经历更好些呢?】 系统叭叭叭一顿利索的输出,听得盛苑头晕眼花,她竟被在胸口涌动的那股气给噎着了! 偏这家伙说的还挺有理,她想反驳都找不到有力的话语。 不知系统是还有些良心呢,还是怕惹恼了她以后不用模拟器了,反正沉默了片刻,它还是小声的问她:“要不……以后触发到这类模拟的情况,都给屏蔽掉?” “不要!”盛苑看着眼前还未消失的光屏,又看了看上面模拟的过程,摇了摇头。 系统也不晓得她这是还在生它的气呢,还是只单纯对模拟结果不满。 不过,机智的系统,是不会让宿主将矛头对准它的:“你要是觉得模拟的不好,可以选择更改应对方式来重新模拟,毕竟还有两次机会呢!” 果然,它这样一说完,盛苑就提起了兴趣:“每次模拟都有三次机会么?” 她问这个,系统就有话可说了:“对啊,模拟器第一轮儿模拟,通常是按宿主平时行事风格推演的,之后,宿主还有两次试错的机会。宿主可以根据能想象到的改变大胆推演!” 哟?!要是这样的话,还挺有意思呢! 盛苑眼眸闪闪发光,小手儿在大齐贵女的此次模拟的结果上轻轻划过:“那你赶紧再次模拟吧!” 系统:“……好吧,不过需要提醒你的是,由于你才三岁,模拟器找不到有关你行事风格的数据,所以初次试错只能自行从你性格上推断你能做出来的事儿,然后随机生成模拟设定!” 盛苑翻翻眼:“不就是小孩子莫得权力么!” 对于她的吐槽,系统当没听见,径直宣布:【模拟器第二次模拟开始!】 【你三岁的时候负责游园会的招待工作,因为年少气盛,在游园时听到大齐贵女的无知妄言,还听到她们对你姐姐的天足大加嘲讽,顿时气恼不已。】 【你在引导她们游园的时候借物喻人,装作天真的引队伍中的男童女童对病梅进行谈论,含沙射影直指大齐女子裹脚,将她们引以为贵引以为傲的裹脚行为打落到了低俗层面,让她们大惊失色,心态混乱。】 【紧接着,你用先古旧事和大楚社会风气讽刺她们坐井观天,在被历史的废物筐里洋洋得意,抱着沉珂恶疾以为美事,可见愚昧。】 【你又反问对方“至亲与陌路各言汝事,谁之语近真”,让她们自己想,她们家的事儿是生活在一起的人知道的为真还是陌生人道听途说的为真,然后彻底驳斥了束缚她们的理论。】 【因为你的表现,游园会达成了参与游园的大齐男童女童三分之二以上人员崩溃的成果,皇帝知道了直说好。】 【你六岁的时候,因为皇帝的推动,大齐贵女大半人员醒悟,开始和家中长辈斗争,甚至开始有人和齐风决裂。】 【你九岁的时候,经过大齐不懈努力,大大的加强了对家中女子的洗脑和把控,从而造成了内部女子只见的急剧对峙,醒悟的大齐贵女生存处境愈发艰难。梁国公嫡幼女在宫宴上跪请圣裁,直指梁国公和继室配合大齐世家打击觉醒女子,她们姐妹和好友被强行婚配到大齐迂腐之家,想要用她们吓唬那些觉醒之人,皇帝听闻大怒,由此掀起当年度的连锁风波。】 【你十三岁的时候,大楚女子可以走出家门寻找工作,大齐世家发现皇帝的掌控能力很强,想要联合大楚世家争权的可能性极低,便开始找寻退路。】 【你十六岁的时候,女子科考已成规模,大齐世家终觉不对,选择集体出海远逃,至此,大齐大楚间隔千万里之遥,再无往来。】 【模拟器的第二次模拟结束!】 盛苑:“……要是这样说的话,那些远走的齐女是不是还要过着那样昏暗的生活?” 系统没想到她关心这件事儿,不由看她一眼:“没有外力帮忙,她们的枷锁还是要扛很久的。” 说完这些,系统见她没吭声,小声说:“这个结果比第一个好多了,毕竟还有一部分齐女争取到了自由。” 盛苑吸吸鼻子:“也不是说郁闷,就是觉得……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 这么说着,她又催促:“模拟器第三次模拟走起!” 系统没想到她郁闷的时候走心,振奋的速度也不慢,刚刚无精打采现在又快活蹦乱跳了,登时啧啧称奇:“行吧,这次看看能不能推演个有特色的!” 【模拟器第三次模拟开始!】 第二十五章:第三次模拟 【你三岁的时候,第一次主持游园会。秉持着爱与和平的原则,你通过游戏和各样小故事激发了游园的大齐男女童对学问的向往。】 【皇帝通过调查,很精准的把握到这次游园会成功的原因,他利用此因大加推广,一时之间,京中文风愈盛。】 【你五岁的时候,皇帝将女子社学开遍大楚每个村镇,大齐世家发现家中女子读书减轻了皇帝对他们的警惕,纷纷主动开设女学,让其家里女子读书认字。】 【你九岁的时候,大齐世家已经有女子通过官学考试进入国子监读书。大齐原有守旧风气似乎略有改变。新帝见形势不错,开始允许女子通过举荐方式到地方为官。】 【你十三岁的时候,朝会上,被当朝公主推荐为吏科给事中的梁国公嫡幼女,以梁国公继室卖官鬻爵为引,直指大齐世家联合大楚世家勋贵,通过举荐家中女子到各地为官之策,逐步把持地方,女子官员成为傀儡,朝堂政令唯有世家点头方能通行。此弹劾引起了从京都到大楚各地方乃至角落的轩然风波。】 【你十六岁的时候,大齐和大楚的世家遭到削弱,可这反而让他们联合起来,暗自在地方传播动乱缘由是女子管政,从而引起民间对女子科举参政的抵触。当年童生试,就有多地男考员因抗议女子参考而大规模罢考。此后的数十年,此样风波不断。】 【模拟器第三次模拟结束!】 模拟结束,就是一阵沉默。 系统和盛苑谁都没说话。 系统不清楚盛苑是怎么想的,反正它对承元帝想要易齐为楚的政策不大看好。 瞧瞧这三次的模拟过程吧! 无论采取的手段是不作为、还是激进、又或者是平和,到最后,大齐大楚仍然彼此排斥,它们间的隔阂将彼此隔绝成两个不能相容的空间。 好在宿主生在大楚、长在大楚,是个地地道道的大楚人! 暗自庆幸的系统拍着小胸口,看向仍然沉默的宿主。 它以为盛苑因为模拟结果郁闷,就想要劝她想开些:从这三次模拟的结果来看,无论模拟过程怎样变化,对她这个大楚贵女的影响都不很大,只要她按它的安排努力,她的前程光明可见! 不过没等它讲这些话说出来,盛苑就动了。 她抬起小脑袋,眨巴着眼睛对着光屏感叹:“这位梁国公嫡幼女何许人也?三次模拟次次有她,简直奇女子啊!” 系统听她这么一说,也朝光屏看过去,心里亦奇道,还真是啊! 这位坚持不懈以各种角度各种因由出镜的女子,三次模拟,每次出现都是转折! 【真可谓是流水的模拟,铁打的她啊!】 系统感叹不已。 不过感叹过后,它的注意力就不再在这个宿主暂时接触不到的小娘子身上了。 【虽说模拟结果有些差异,不过从大楚的角度看,整体来说,模拟结果还是向好的。】 这意味着,盛苑在现实的游园会上,想怎么表现都可以,不用太有压力。 有这个底气后,系统就劝盛苑不要再在这件事儿上费心思了,有这个时间多识点字儿不好么:【左右影响不到你前途。】 盛苑却不赞成,小脑袋摇了摇:“你怎就知自己不是被殃及的池鱼?要是能从根本上解决后续问题,为何不试一试?虽然三次模拟屡现风波,但是也给咱分析问题提供了根据。” 系统闻言,惊奇不已。 它可是头一回见这懒丫头想着动脑筋呢! 盛苑摸了摸自己那光溜溜的大脑门儿,小声说:“既然是分析问题,我们就要找到合适的角度。现在同条件下的多个样本并存,所以我们可以找找这些样本里促成好的变化的原因。” 随着盛苑的言语起落,系统圆溜溜的眼睛也逐渐眯了起来,不自觉的主动回应:“学习,或者……启智?” “没错!”系统的配合,让盛苑越发有兴致了。 她小手又是一拍,笃定说:“人就得学习,学习了才会思考,有了自己的思考,就不容易被忽悠了!” 这么说着,她竟然还给系统举证:“你看,我就是因为能自己思考,才不会被你忽悠,每天说学20个字,我就绝不学30个!任凭你说的天花乱坠,我都坚持故我!” 她说的自得自信,可系统听得却瞪圆了眼睛。 这娃简直刷新了它的认知! 系统痛心疾首的挥着小手怒斥:【宿主,你说学20个字就绝不学30个,这不是因为你懂得思考!而是因为你懒!因为你懒啊!】 “呃……”盛苑被系统的反应闹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儿都变成浅粉色。 当然,她这难为情也就维持了一丢丢的工夫,便就继续之前的话题:“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促成向好变化的因素,那么,接下来,就可以探寻干扰因素了……喏,系统,你来发言!” 系统见盛苑点名让它说,竟然还挺配合,不知从哪儿找到一副眼镜戴上,挥舞着教鞭指着光屏说:“大齐世家的引导,是主要的干扰因素!” “满分!”盛苑眉眼弯弯,小爪子欢快的拍着,“所以,想要解决问题很简单!只要排除干扰因素,促成向好因素,基本就能达成!” 【!!!】 系统没想到宿主还真有办法,登时心里惊奇不已,忙不迭就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学校!寄宿学校!”盛苑果断说出自己的想法儿。 她挥着自己的小拳头,视线扫过自己那双白嫩肉乎的小脚丫儿,忍着想要啃jiojio的冲动,语气激昂的说: “将大齐的干扰因素最大程度的摒除,由先生们坚持不辍的对大齐男童女童的认知进行改造。 不仅要对他们的旧有认知进行批判,还要让他们接触、了解、认可大楚风气、政策。让他们自发认可大楚和大楚的安排,直至认知固定!” 盛苑说的高兴,系统听得也很激动,有那么个瞬间,它似乎感觉自己的核心数据出现了波动。 甚至,它还冒出一种想法儿来:【莫非我绑定的宿主她心怀天下,有大贤遗风?】 就在它以为自己真的捡到宝,乐得晕晕乎乎的时候,它那个类大贤的宿主,握着圆乎乎的小拳头,目光坚毅的大声表示: “既然科考之路已成必然,那就卷起来,去上学!通通都给我赶进学校去上学!五年科考三年模拟!谁都别想成为那个漏网之鱼!” 系统感觉到核心数据又波动了:【……】 别问它怎么了,问它就是心累! 系统有气无力的看着宿主洋洋得意的样子,心里很是迷惑。 它弄不明白,这懒丫头究竟是聪明……还是傻? 她就没想过么?就这么一网下去,她这条咸鱼也给捞进去了啊! 第二十六章:盛向浔惊呆了 盛苑是个行动派,既然有了想法儿,就要付诸实践。 于是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她就揉着眼睛,打着小哈欠坐了起来。 别说还在打盹儿的系统大吃一惊,就连觉着叫醒盛苑不难的丫鬟小遥也吃惊不已。 “三小姐怎么起的这样早?再睡会儿吧。” 盛苑心里存着事儿,自认为是睡不着的,可是没等拒绝,就听小遥又说:“您比平时早起了半个时辰呢,这样上午可是要犯睏的。” 这理由说服了迷瞪瞪睁不开眼的盛苑,她刚点了点头,小脑袋就带着身子往下垂,不等小遥去扶,就躺了回去,不出两个呼吸,就又“呼~~呼~~呼~~”睡熟了。 系统:【……】 就大写的无语。 它就说,这懒丫头能起来才怪呢! 见怪不怪的系统气呼呼的将闹铃调好,也抱着小枕头翻身睡去。 等盛苑和它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大亮。 盛苑看看窗外明媚的阳光,感觉自己头脑格外清楚。 她一边乖乖的让小遥帮她洗漱,一边儿在心里安慰还在震惊于自己起晚了的系统,很有经验的说:“回笼觉就是这样,只要睡着了,短时间很难醒过来,而且越睡越睏。” 系统翻翻眼,有气无力的回应:【谢谢你啊……虽然并没有被安慰到。】 盛苑耸耸肩,仰起头等小遥给她抹香脂。 系统揪了揪脑袋上那几根儿头发,痛定思痛,决定要给盛苑的晨练提上日程了:【这样就不会存在早起半个时辰的问题咯!】 毕竟练武的话,需要早醒一个时辰呢! 盛苑惊呆了,没想到这系统反思过后的结果,竟是惩罚她?! 这怎么可以?! “小孩子睡眠质量不达标,大脑发育不好的!”她极力反对。 对此,系统早有对策:【你真正起床的时间不变,上午的学习内容变成习武,这样的话,你只不过是意识提前清醒一个时辰,小身体还是睡的香甜的。】 它这样说着,又怕盛苑不听,就哄她:【至于习武的事情倒是不急,看你父亲怎样安排吧,要是他暂无安排,那你可就有一整个上午的时间玩儿了,不挺好?】 盛苑听迷糊了:“这……” 原谅她这三岁的智商吧! 在系统干扰的情况下,她的逻辑思维模式,和朝三暮四这个成语的本义有些像了。 “好、好吧!”盛苑掰着手指算了会儿,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没想到宿主这样痛快就答应了,系统吃惊之余,恨不能捂嘴偷乐。 “三小姐,今儿您戴哪个银锁?”小遥给盛苑换了蚕丝织就的大红色银丝绣吉祥纹齐肘衫和齐膝短裤,又给她戴上银色项圈,便照例让底下小丫鬟捧来一案的银锁。 这一茶案的银锁,铺在红丝绸上,看得盛苑眼花缭乱。 二三十个银锁花样其实差不太多,不过是在样式、图案或者吉言上有些微差别。 说起锁,那盛苑有的可太多了,这个多,不仅指数量,还包括了种类,而且金锁、银锁、玉锁这样的大种类之内,还有很多不同。 像是金银锁里就包括了实心儿的、空心儿的、镶玉的、嵌宝石的,中间打磨成护心镜闪闪发光的、样式打磨成花朵动物的等等等等不胜枚举,更不要说质地品种更多的玉锁了。 这些锁不是每年宫里赐下来的,就是外祖家送过来的,概因家里亲戚太多,以至于她这个小孩子收到礼物的重叠率特别高,光是收到的各类锁就足足填满她两个小箱子呢! 盛苑最近喜欢铃铛,便随意的选了一个缀着细小铃铛的银锁。 小遥边给她戴边说:“等到天儿再热些,咱们就换玉的。” 盛苑对此没有意见,只是举着小手、抬着jiojio,坐那儿等小遥将同款镯子给她戴上。 待到穿戴整齐,她才蹦下来,小手往后一背,腆着小肚肚,迈开胖腿腿,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她爹的书房而去。 “三小姐,三爷不在那儿!”小遥迷茫了一下,赶紧追上去。 却见盛苑不在意的摆摆手:“你以为我是两岁的孩子啊,还不懂事儿呢!我是要和爹爹谈正事儿的,当然要去书房!爹爹不在的话,等会儿你把他请到书房来见我!” 小遥怔了怔,心说,三小姐这架势,不晓得的还以为这是她的书房呢! “可是早饭还没吃呢!”眼见劝不得,小遥赶紧跟上,“正院儿今儿准备了几款清凉粿子,香香甜甜的还很好看。” 咕噜噜~~ 盛苑摸了摸小肚肚,终于停下了脚步。 …… 盛向浔倚着榻上靠枕,懒洋洋的翻了翻手上书卷,跟摆弄着绢花的妻子嘀咕:“小胖丫平时吃饭不是很积极?怎么今儿还不来?” 郑氏闻言看看窗外,不紧不慢的说:“早晌就有小丫鬟过来说了,今儿这丫头犯迷糊起早了,怕是要睡回笼觉的,恐不能按时来用早饭。” 盛向浔将书随意的抖到一旁,坐起来感叹:“原本今儿休沐,还想着教教她游园会的章程呢,这要是大半个上午睡过去,怕是学不太多。”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小女儿被丫鬟抱进来了。 …… “来,闺女,看看!这可是你爹我准备了两天的发言稿!爹爹给你念一遍,听听是不是朗朗上口?”盛向浔好容易等小女儿用完饭,就忙不迭捧着几页纸凑过去,献宝似的显摆。 打了个小饱嗝儿的盛苑,看着他爹一脸积极的捧着写好的发言稿,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忘记了什么。 “正事儿?”盛向浔看着眼前刚刚高过他膝盖的小女儿,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关于这次游园会的正事儿?” 盛苑使劲儿点点头:“您说官家想要易齐风,让他们改用楚制,这次的游园会就是试水。” “是,我是说过不错。”盛向浔见闺女小大人儿一般端着架势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想笑,“不过,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你只管带着大家逛一逛就好了。” “爹爹,若府中饮食和翰林院供食口味相反,您觉得您会彻底改变饮食习惯么?” 盛向浔脑子里还猜自家小闺女要说什么呢,结果没想到她竟忽然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很是突兀。 他起初没多想,只是以为小孩子就这样,说着说着话,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偏了话题,便轻笑着抱起她放置膝头,耐心的回答:“怎么会改变呢?自然是当值的时候吃当值的饭菜,回家时……” 说到最后,他面色一怔,旋即不可置信的看向歪着头等自己说下去的小女儿,惊呆了! 他这闺女,竟如此聪慧么?! 第二十七章:准备写条陈 览政殿的气氛有些压抑。 自皇帝从新宠张嫔处甩袖而归,殿中上下便屏着呼吸,宫娥太监无不低首敛眉,恨不能和空气融为一体,免得惹了伏案默读的天子注意。 宫中原就不是能保密的地儿,尤其是只半年时间就从才人升为一宫之主的张嫔不知何事惹了圣怒,至今还跪在自家宫内院子里不起。 宫内也不见太监宫娥如何走动,这消息便像长翅膀一般飞到了每个角落。 温贵妃提笔在纸条上写了半句话便顿住,犹豫片刻低叹一声,便将纸条扔进笔洗。 满福宫的秦皇后歪在榻上看着小宫女儿们排的新戏,涂着丹蔻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拍子,便见心腹嬷嬷小步上前,蹲在耳畔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她柳眉微挑,轻嗤了一声,随意的挥挥手,继续听那咿咿呀呀的曲声,看着好像只是落叶飘在湖面上,可是到底激起多大的涟漪,便只有湖面知道了。 此刻,众人以为很生气的承元帝,倒是也没那么愤懑。 他只是没想到,不过是数日前让盛国公筹备一次游园会,就让大齐世家紧张起来,竟然还把银子送到他后宫里,连张嫔这么个骄傲的人都替他们说话,倒是厉害的很。 “杨大伴,把大楚坤舆图给朕拿来。” 掌印太监杨询闻声,立刻一改刚刚木桩子的做派,忙不迭亲自轻手轻脚的取来坤舆图。 “下去吧。”刚将坤舆图铺展好,承元帝就挥挥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大楚的边界线。 自燕高祖起事至今,燕、陈、楚三朝,六百余载时光,从燕承帝征川平,拿回雍凉旧地;到燕平帝取溪让,拿回益州郡;再到陈宣帝苦战曲敢,拿回吐蕃;最后他力排众议吞并大齐,拿回鱼米之乡,至此,才算重现千载之前的故有版图。 大楚而今疆域辽阔,非他一人之功,乃是三朝延续,以数百载之国力养千军万马立不世之功。 昔日吞齐,朝堂诸公皆有疑虑,若非他忌惮草原阿戎狼子野心,恐后世子孙遭阿戎与齐内外夹击,亦不会下此决心。 想到吞齐之战大楚的诸多损失,承元帝至今还感到心颤。 他自认为非好战之君,便是燕承帝、燕平帝、陈宣帝,史料记载也皆是温和之人,之所以连番征战,不过是想在世家之外找到更多土地养活更多百姓。 约是三朝帝王大多武德充沛,大楚世家虽鲜少将把控土地让出,却也不敢大肆兼并了。 可饶是这样,随着百姓人口增长,大楚的土地还会面临不够分的境地。 老百姓没有土地就不能安稳活着,朝廷没有大量人力就不能更好的发展,故而土地问题早早晚晚还是要解决。 世家和承元帝都心知这一点,也清楚对方清楚这一点,故而彼此的平衡是暂时的。 承元帝势必要找到方法解决问题。 将主意打到女子科举上,也是此因由。 他有意接开女子科举之机,将已经被各地世家把控的科举考试重新掌握在帝王手上。 承元帝认为,假以时日,待全天下的男男女女的前程系于帝王一人之身,世家就可以在历史舞台上安然谢幕,那时才真算得上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惜的是,大齐归楚之后,凭借着大齐陈规迂矩,大楚的那些世家竟然蠢蠢欲动。 想到这儿,承元帝狭长的眼眸微眯,看着大齐原版图上的标识,眼底闪着寒意。 若是游园会效果不明,他就要早作准备,说不得要将齐人上下打散分散到山民附近了。总之,江南鱼米之乡和诸多口岸是断不能让齐人把持了。 只是要怎么做,做到何种程度,还要看大齐那些人究竟识趣儿不识趣儿了。 如此想着,承元帝又喊来杨询吩咐:“翰林院诸君所递条陈须皆经由你手奉于朕前。” 早先,他为了不闭目耳塞,责令翰林院上下官员,每旬上帝条陈尽抒己见,条陈要求也不限制,只要言之有物、言之真实即可。 换言之就是你给皇帝说个笑话也成,给皇帝普及他不清楚的冷知识点也行,或者将见到过的大好河山描述出来也可,当然,要是有好的治国理念、新政萌芽说给皇帝听就更好了;或者就某个部门或者办事程序上的漏洞给皇帝提个醒也不错。总之,这是承元帝另一种开言路的办法。 这会儿他心烦,就更想将唯有自己掌握的渠道紧紧抓在手上。 杨询闻言忙不迭遵令。 承元帝再要吩咐其他,就听有小太监禀报,说是太子求见。 “宣!” …… 宫中之事,盛向浔自是不得而知。 他此刻满脑子惊叹号儿的看着小闺女,很是诧异自己竟能生出如此聪明的孩子。 “寄宿学校?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他忍不住乎撸了把小闺女的脑袋,紧接着就双手捧着她的脑袋来回打量,恨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盛苑感觉自己的小脑袋瓜儿快要让她爹给晃晕了,赶紧手脚并用的从她爹腿上溜下去,乎撸着小胸脯就逃之夭夭了。 好家伙,她这是脑袋不是蹴鞠球! “三郎还捉弄起孩子来了!”郑氏对小闺女的表现也格外惊喜,不过看那小家伙避之不及的样子,她就只想笑了。 盛向浔美的心里直感舒朗:“哪里是我捉弄孩子,委实是这孩子给我的惊喜太大,我高兴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郑氏见他眼底喜意明显,不由问了一句:“苑姐儿的办法当真很好?” 盛向浔点头,脸上表情也认真起来:“是呢!我想着,等等我好好酝酿斟酌一番,将这办法写好,上值时递上条陈,跟陛下说说。” “果真值得上条陈啊?”郑氏有些惊奇,她之前听小闺女提起办法,只是觉得挺好,却不想竟然好到值得丈夫去写条陈,要知道,她丈夫是个喜欢躲懒的人,进翰林院至今,写过的条陈二三十条。 想到这儿,她不禁凑到丈夫耳畔,悄悄问:“要不要提前和太子那边通通气?” 盛向浔闻言,摇摇头,也小声叮嘱:“我是翰林院的官员,陛下之前明令翰林院官员可不经内阁直递条陈于上,就是有意将这渠道把握手中,若是太子先于陛下知晓,恐于谁都不好;我与殿下本就是表亲,有太后姨母在,只要不拖后腿,就有光可沾,又何必于明晃晃的站队去呢!” 郑氏见他言之有理,便不再言说,只是兴致盎然的提出陪他去写条陈,盛向浔自然求之不得,两口子手牵手去到书房,你一言我一语将条陈完善一番。 第二十八章:谁出的主意 盛向浔下值回家,刚进咏繁苑的大门儿,就瞅见一个圆乎乎的小身影闪过,再定睛看过去,就见二门儿边沿那儿有一个小揪揪颤悠悠的晃着。 他本就是个爱逗笑的性子,向来都没有形象方面的包袱,此刻此景让他觉得好笑,他就转了转眼珠儿,看向不远处的的砖墙。 翻院墙这种事儿,他成婚以后基本上就没干过了,但是奈何身体记忆摆在那儿呢,此时捡起也不手生,几个借力之下,便稳妥妥的落在了内墙一侧。 得意的拍拍官服边沿的尘土,盛向浔抬头看过去,就见自家小闺女还撅着小胖身子往门外瞅呢,登时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诶?诶?人呢?”盛苑小脸儿贴在墙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脚步声走近,登时忍不住探头看过去,却发现门外清静的很,根本没有谁走动,不禁有些纳闷儿。 不过没等她多想,就感觉自己后脖领子被人提了起来,登时脚丫凌空,紧接着便被一百八十度转了过去,瞬间,她爹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就出现在她眼前。 “???”盛苑怔了怔,忍不住用小手揉了揉眼。 刚刚她明明看着她爹从大门外走进来的! 小家伙儿根本想不到,她爹是翻墙进来的。 “怎么在这儿呆着?”盛向浔感觉到手腕儿被这闺女坠的发酸,赶紧两手并用,让她坐在小臂上才松了口气。 “爹爹!”盛苑熟练的一手抱着她爹脖子,另一只手攥着他耳朵,忍不住问,“条陈递上去了?官家怎么说啊?” 盛向浔挑挑眉,他没想到小闺女等他下值回来是为这事儿,便一边抱着她往回走,一边儿笑着说:“嘿!你这小丫头还知道催呢!你爹我早晌才地上的条陈,此刻恐才到陛下案前,哪能这么快就有结果呢!更何况朝廷诸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圣上是要先看完奏疏才会看翰林院的条陈,你着急也没用。” 盛苑一听,晓得没信儿了,便不再想着这事儿。 很快,她姐姐盛蒽蹦蹦跳跳的下学归来,姐妹俩自是一旁嬉笑不提。 览政殿侧殿,承元帝看着眼前这封条陈上的字句,时快时慢的摩挲着扳指。 “陛下,太子殿下到了。”杨询小声在他身侧回禀。 “唔,让他进来吧。”承元帝头也不抬,就这样吩咐着。 太子姜怀谦快步进来,躬身行礼:“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他还没说完,承元帝便招手让他过去:“你来看看这封条陈。” 姜怀谦道了声是,这才走到近前,双手恭敬的接过承元帝递来的条陈,才在杨询搬来的软凳上坐下。 他在览政殿看奏疏已是常事,有时候承元帝懒的看了,便让他在一旁念出,更有时连批阅都是让他代劳。 所以此刻接过条陈,他内心十分的平静,既没有紧张也不会惶恐,反而有着几分悠闲。 当然,他平静的心态,在看到条陈第一行官员名字的时候,就泛起了波澜:好家伙,看他看见了谁的名字! 翰林院修撰盛向浔! 太子姜怀谦摸了摸胸口,感觉他情绪波动好像有些大。 他这个表兄向来惫赖,属于你给他扔到没白天没黑夜连轴转的工作环境里,他都能找到偷懒的机会,当官十几载,就没见他递过几次条陈奏疏,今儿是怎么了? “你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啊!我看盛家这三小子还是不错的!喏,你好好儿看看你这个表亲提的意见。”承元帝见自家太子的反应和自己看这封条陈时一样,登时给逗笑了,态度温和的说着。 姜怀谦无奈的摇摇头,老老实实说声是,便逐字逐句的读了起来。 他也很好奇,自家这个表兄想要表达什么。 而这一看,就是一盏茶的工夫。 “父皇……”姜怀谦眼底有些犹疑,为难的跟承元帝说,“这办法听着可以,只是实际操作起来颇有些困难。” “是吗?”承元帝不以为意,毕竟太子和他考虑的问题角度会有差别,这不稀奇,“说说看。” 姜怀谦略微思考片刻,才说:“住宿书院古已有之,他提的这个寄宿学院也不新奇,放眼大楚,光是读书期间不许探望的严苛书院就有十数家之多,可这毕竟是男儿家,要是换成女孩子,恐怕送去的人家要少很多。” “生源不是问题。”承元帝拿着这封条陈轻轻的拍着手掌,“条陈里也提过了,可以在大齐人家里试行,凡有郞君的人家,无论男女,三岁以后须得送进附近官学读书,其间不许轻易离开,唯有三节两寿才可回家庆祝。” 姜怀谦一听他爹这话,就晓得他老人家这是心动了,顿时咽下想要反驳的根据。 “而且书院教学也不简单。”承元帝指着条陈上的一行字,跟太子说,“灌输大楚风气的好处,明确女子读书的必要,待到反抗大齐迂腐陈规的意识坚定了,再让他们和大楚的同龄人读书,想必可以更好的融合到同龄人圈子里。” “父皇考虑周全,只不过大齐那边儿……”姜怀谦想说人家大齐世家也不是傻子,哪能乖乖配合。 承元帝嗤笑一声:“他们会配合的,别看他们规矩大,士大夫嘴里尽是规矩,可是要是让他们知道献出个女孩子出去就能化解危机,便是让全大齐的女子出列也是乐意的。” 姜怀谦会看眼色,此刻听承元帝所言笃定,便也不揪着不放,反而说起其他:“儿臣见条陈里提及统一教材一事,不知父皇可有安排?” “这事儿就给你负责,翰林院官员随你调动……”承元帝想了想,吩咐,“完成后呈朕面前阅览。” “是。”姜怀谦见他爹都安排好了,便索性安下心来接受安排。 …… 第二天上值,盛向浔刚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稳,就见太子手持圣旨,带着人走了进来。 众人见此,又是一番大礼,待到圣旨发下,众人编纂教材的事宜安排好,太子姜怀谦这才走到盛向浔跟前,笑盈盈说:“盛大人,移步片刻?” 翰林院里每人不知这二位的关系,便也不多关注。 “表兄。”走到花亭坐定,姜怀谦温和一笑,“待母后知晓你可算是乐意动动脑筋了,怕是要喜笑颜开的。” 盛向浔一听,大惊失色,忙不迭阻拦:“太子,我好心为君分忧,你可莫要给我调出翰林院啊!” 第二十九章:皇帝不一般 “……天容万物以长,地养万物以生;故圣人云,天行健自强不息,地势坤厚德载物。世人以男女比若天地,然天当以尊,地亦不能轻视乎。 天养地生,皆是予恩;阴阳调和,方为正本。 去岁数地地龙翻身,上苍好生以警世人,男女教养当顺自然,有违规律当复原本;朕乃天子,天下之君,当行教化,正本清源。 遂,朕意赋归楚齐人于恩,家中子女垂髫时起乃至行礼,皆入书院追溯先理,明先贤之遗志,扬先贤之遗风,承先贤之所学,继先贤开太平。 此顺应天地自然之举,朝堂上下皆应随从。 凡有隐匿女子不出者,皆为悖逆天理;凡此忤逆悖理之户,世人皆可举而报之,朕许不肖者家产三成为奖,举报者顺令而为不计尊卑。女子就读之户,田税当减三成,许以用银代行劳役……” 一阵热闹的敲锣打鼓声在盛国公府前的街上响起,接着便是顺天府衙役轮番唱和。 他们三五人便是一队,边走边喝,热闹非常。 待这队人马远去,盛国公角门微开,探出俩小脑袋来。 盛蒽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低头看着妹妹盛苑的头旋儿,小声说:“距离下一队过来还有半盏茶的工夫,你还要听不?” 盛苑已经跟着姐姐听了两三回,新鲜劲儿早就过去,所以对方一问,她就赶紧摇摇头,直说要回去。 盛蒽见她不耐烦在这儿呆着了,便牵起她肥嘟嘟的小爪子,像是跟她闲聊又像是自语的说:“皇上的旨意写的可真通俗易懂,就连我这个刚读书的都能听明白。” 她这般说着,低头看着俩小短腿儿倒的飞快的妹妹问:“你是不是也能听懂?要是听不懂,等会儿咱们去前街听文书白话宣讲去!” 盛苑闻言一头黑线,这哪儿是怕她听不懂啊,分明是她自己想出去玩儿! 暂时对府外兴趣不大的盛苑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才不要跟你一起上学去呢!” 盛蒽这才想起,下午她们书院还要小考,登时就没了出去看热闹的念头,蔫答答的把妹妹送回主院儿,便抱着书本复习去了。 “外面热闹吗?”郑氏早就从丈夫那里知道了圣旨内容,也不稀奇,只是纵着俩闺女到门口儿凑热闹,现在见小家伙儿很是满足的走回来,就忍不住就想逗她说话。 “热闹着呢!姐姐还想带我去前街看更热闹的热闹,我都没答应!”盛苑用类比的手法表示这次的热闹看的很满意。 却不管她娘看向她姐的院子时,瞅了两回鸡毛掸子。 【这里的这个皇帝不管是手段还是脸皮都好厉害啊!】系统等到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就忙不迭跟盛苑表达自己对那位皇帝的钦佩之情。 被杨嬷嬷投喂果子的盛苑听了,不禁在心里使劲儿点头。 系统又感慨的叹气:【要不人家是皇帝呢,这脸皮厚度啊,咱俩的加起来都不够人家的一半儿。】 盛苑见它情绪不高,忍不住摸摸脸,跟心里安慰它:“你也不必如此自卑,我努努力,说不定就能赶上他脸皮一半儿的厚度了。” 系统:【……】 算了,它不想说话了。 盛苑不清楚系统的心态,还跟心里咕哝:“不过这皇帝还挺会营销的,他这个圣旨一下来,就站在了正理和大义的一面儿,凡事反对他的,都是天然反派。” 【对对对!】系统见她说到自己心眼儿里了,也顾不得刚刚的小情绪,很是兴奋的跟她说,【他竟将之前那些次的地龙翻身怪到了齐人裹脚上,这还不算,他后面还补充,说以后但凡有个洪水干旱或者地震,都是那些齐人不尊自然强行有违规律造成的!直接省了以后写罪己诏的可能!】 盛苑也感慨:“之前爹爹还愁用何种名义让大齐人将男童女童送到书院,还想着若是对方阳奉阴违,他该如何对策。没想到人家皇帝直接就规定好了!你看吧,在这么庞大的奖励之下,只怕越是世家,越有人盯着呢!皇帝说了举报者不用遵从尊卑之规……哼,你看着吧,怕是那些世家富户所用的仆众都要心活了。” 系统使劲点头:“要不怎么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瞻前顾后,大事难成!宿主,咱们可有的学呢!” 盛苑也这么想。 不过不等她再说,就见她爹笑呵呵走过来。 “这次没被祖父追着打?”盛苑好奇的上上下下瞅了他爹半晌,问出这么一句。 盛向浔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是学聆娘上次的话,登时气笑了。 他过去捏了捏这丫头肉嘟嘟的包子脸,扭头对郑氏说:“以后可不能当着她面儿说咯!这小丫头啥都懂呢!” 郑氏笑着嗔了小闺女一眼,才跟丈夫说:“国公爷这次找你是为的游园会的事儿?” “可不是!”盛向浔趁杨嬷嬷不备,一把将闺女盯着的果子拿起,直接放到嘴里快速嚼了几下咽下去,才顶着小闺女控诉的目光,笑呵呵回妻子,“这次陛下更改游园会的举办地,从咱们府上花园变成了皇城外的羽林苑,他纳闷儿着呢,非说是我跟陛下进谏的。” 郑氏看他表情很是无辜,不由用帕子捂嘴低声笑起来:“国公爷说的也不错,三郎知情呢!” 盛向浔却不认:“这是皇后和太子知道条陈本意出自苑姐儿,生怕她让秦家或者大齐那边儿的人看入眼打主意,才跟陛下建议的!我也是之后才知晓。” 郑氏感激皇后和太子的维护,不过想起要不是丈夫大嘴巴,苑姐儿出主意这事儿谁能知晓?不由没好气儿的瞪他好几眼。 已经被赶到书房睡了几宿的盛向浔赶紧举手表示:“我不也是想给咱闺女扬名?若是将来开放科举,这样的名声肯定大有裨益。” “这件事儿放在昕哥儿他们兄弟身上,就算是有多嘴者嘀咕,也不过就是说句小时了了而已,可这要是是放在女郞君身上,就要多事儿了。 与其高调,不如踏实下来积攒沉淀,若是有真才学,将来一鸣惊人也未可知。 你不总是说皇后和太子会关照,有这层关系在,谁能隐藏她的才华?” 郑氏这话是对丈夫说的,也未必不是对小闺女说的。 甭管小家伙儿这会儿能听懂不能,只要时常耳提面命,总归能让她记住不要在外面随意卖弄才学,有真本事用到实处才是正经,吆喝的热闹更可能引得对手注意,平添些许波澜。 郑氏想的通透,盛向浔也知轻重,家里俩闺女更是听话的很,他们谁都没把游园会当回事儿。 可是他们不在乎,却不等于盛国公府的其他人也能淡然。 第三十章:两个人眼中的盛苑(上) 垂柳苑位于安和堂的后侧,是一个有着池塘、假山、秋千、花亭、水榭、回廊的微型花园。 因二房的咏真苑、四房的咏清苑与其毗邻,所以这里便成为了两房小娘子小郎君的玩耍嬉戏之所。 八岁的盛葶捏着帕子从垂柳苑回来,跟其母陈氏打过招呼,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盯着窗外兀自发呆。 她是四房唯一的嫡女,亦是长女,素来和两个庶妹玩儿不到一起,每日里得闲了,便和二房的堂姐妹一处玩耍,尤其是和小她两岁的堂妹盛菡更是好的宛若同胞姊妹一般。 她一直以为可以这样没有烦恼的快乐长大,却不想去年失足落水,竟将三十年后的她带回到了儿时。 待到用那经过世情的眼睛再看周边的人和事,她才猛然发现,此时的堂妹盛菡已然不对劲儿了。 “随波,你刚刚注意到六妹妹的表情了么?”自从重生回来,她便将最衷心的丫鬟提到身边,明说暗嘱的让她注意盛菡的表现,随波也不让她失望,伶俐不说,嘴还很紧,委实帮了她不少忙。 刚刚垂柳苑玩耍时,祖母派来的嬷嬷提了一嘴游园会的变动,她心绪波动的时候,条件反射的瞧了一眼盛菡。因怕是自己想多了,才多问了随波一句。 “小姐,奴见六娘子似有刹那惊诧,瞧着恍若不可置信一般,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泰然。”随波只说自己看到的情形,不加猜测。 盛葶捂上胸口,慢慢的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那颗急剧跳动的心,让她双眸放空,低声喃喃:“是了,是了,对上了。” 她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发飘,四肢百骸竟全然无力,而她的后脊背上也冒出了层细汗,风从窗外吹来,竟让她打了个寒颤。 “小姐可是凉着了?”随波见状,赶紧上前关窗,“我喊人给您煮碗果子茶去去凉气儿。” “不用!”盛葶一把按住她,努力用平静的口吻吩咐,“许是在水榭长廊那儿玩儿的久了,有些疲乏……你扶我到床上休息片刻就好,对了,你放下帐子后嘱咐一句,我睡着之后莫要打扰,便是用膳也莫唤我,醒来再说就是。” 随波向来听话,见她面色还可,便服侍着她躺好。 纱帐放下的瞬间,她就睁开了眼,可饶是这样,脑子仍是一阵晕眩,恍若身处漩涡一般,让她即使躺在床上还产生了踉跄之感。 好容易平稳下来,盛葶发现自己的脑袋就跟走马灯似的,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上一世的一幕一幕。 她生来平凡,又因养尊处优无忧无虑,故而及笄之前对府里的波澜毫不知情,除了跟二房姊妹要好,另外三房的堂姐堂妹皆是面子情,很少走动。 要说她对三房那对儿姐妹有何印象……她只恍惚记得二娘子盛蒽生性惫赖,有几分小聪明也不用在读书上;九娘子盛苑圆乎乎的就喜欢吃喝玩乐,最会撒娇,还有些狡黠。 她们姊妹不求上进,但是奈何爹娘有主意,生活的竟比她们这些姊妹有滋味的多,若不是皇苑围猎皇室遇刺,恐怕她们还是府中姊妹钦羡的对象。 围场遇刺,承元帝遭箭重伤难愈,后传位给了轻伤的太子;而在这场刺杀中,太子侧妃谢氏所出的小皇子为救太子中剑夭折;而她三伯盛向浔,则为救太子的第三子中毒伤腿,不良于行。 这番变故连带着清剿叛乱带来的风波,让京城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惊惶之气遍布角落。 后来太子登基,追封次子为慧安太子,又将三子封为楚王,指婚盛家二娘子盛蒽,封其为楚王妃。 至此,风波消散,恍若一切全都尘埃落定。 除却低调到似乎沉寂下去的咏繁苑,盛国公府的所有人都期待着盛家女嫁进皇室成为皇子妃的那天。 毕竟以楚王母子的盛宠看,他很是有望接任太子之位。 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楚王和盛蒽成婚那天,先皇幼子静王也要娶亲,阴差阳错新娘调换,盛蒽进了静王府邸,而和楚王喝交杯酒的则成了盛家的六娘子盛菡。 怎么可能!这简直是一道惊雷炸在了盛国公府上。 三伯盛向浔更是进宫喊冤。 太后秦氏闻知大怒,竟要撇开皇帝派人彻查。 盛葶想到这儿,眼波微动心绪复杂。 对于宫中掌权者如何博弈,她不得而知,只是晓得那段时间盛国公府发生了数次激烈的冲突。 她到现在都不能忘,九娘子盛苑双手持刀带人砍砸了咏真苑,将咏真苑的牌匾踩碎的情形。 而后她才知道,六娘子盛菡竟趁着楚王出入盛国公府的机会,次次与之相遇,你来我往之下竟和对方生了感情,引得楚王非她不娶;又有静王看上盛蒽,故而叔侄二人一番合计,做出如此无德之事。 事已至此,到最后不过是将错就错,为了皇室名誉,盛菡依然是楚王妃,而盛蒽则以静王妃之名随静王就藩。 而三伯盛向浔则请命调任边郡泰宁驻守安峦山,皇帝因愧封他永宁侯,至此,三房夫妻携女赴任,一走便是将近十载。 时间悠悠,所有的不平事随着权力、地位、好处的提升而消散,她嫁了良人,家中姊妹也各自欢喜;虽然三房杳无音信,静王藩地也很平静,但是楚王在京中却是名声鹊起。 虽然他因错没能接任太子之位,可是皇帝十年间也从未立过太子,其余皇子皆为平庸,重臣心中皆看好他。 六娘子盛菡作为楚王妃更是在京中众人吹捧,她过的也还算可心,成婚五载育有三子,虽有妾室却无侧妃,倒是也算可心。 盛葶想到这個堂妹那时的煊赫,心里也不羡慕,她是个不求上进的,只盼着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楚王虽爱盛菡,甚至为她做出忘恩之举,可还不是出巡从江南带回绝色,后又封为侧妃。 对于这个侧妃,盛葶知道的不多,只是隐约听说她懂得甚多,像是修路的水泥、攻城的武器、多产的粮食等等都是她说给楚王的。 她记得很清楚的是,盛菡提起这个侧妃时恨的牙痒痒,多少城府都溃于一旦,后来因为那个女子,楚王和王妃之间生出嫌隙,关系一度降至冰点。 她曾听爹娘说过,盛菡害的侧妃小产,楚王怒要废妃,虽秦太后力保,盛菡还是被送到郊外山庄休养,那个侧妃反而掌管中馈,成为楚王府实际女主人。 十载光阴转瞬而过,皇帝五十大寿,各地藩王前来庆贺,谁都想不到,藩王齐聚京城,竟是又一次惊雷响起的前兆。 也是那时候,一直毗邻草原而居的三房竟然也回来了。 盛葶想,她只要还有记忆,便是再重生几辈子,都忘不了再见到盛苑的那一幕。 (先发上来,等会儿修改。) 第三十一章:两个人眼中的盛苑(中) 脂玉为肤,秋水为骨;体态丰腴,气韵非凡。 这是盛苑出现在眼前时,盛葶脑子里冒出的言语。 她怎么都想不到,昔时圆乎乎的可爱团子,竟然变得如此倾城倾国,说是“明眸潋滟,星目如珠”也不为过。 阳光下,她那双水眸熠熠生光,眼波流转能讲千言。 人群里,她眼角上挑似有深情,幽幽凝视一眼万年。 盛葶恍惚记得,御宴之后,盛苑之貌名扬京城,盛宠之极的皇贵妃谢氏曾赞曰:遥望其人,月华凝绕;咫尺近看,肤光朦胧。 安贵妃也夸她:极具牡丹之华贵,又兼芍药之风貌,更有茶花之婀娜。 最让盛葶铭记的,还是继任皇帝效唐凌烟阁建的远洲阁对她的形容: 抬眸回视百花惊艳,朱颜一展千红羞惭;百褶宫装娇妍尽显,银光甲胄威严更添。 又想到远洲阁陈列的画像中第二位就是这位堂妹,盛葶心里复杂极了,脑海里也不免浮现出她号令十万精兵的场景。 她想:盛菡输的不冤。 轻叹一声,盛葶继续回忆。 风波似乎是从楚王侧妃失踪开始的。 侧妃为楚王在意之人,说是臂膀助力也不为过。 她无故失踪,楚王惊怒之余遣人寻找,苦心找寻许久竟发现侧妃很可能被劫到了静王在京城的府邸。 楚王虽然势大,奈何静王是他皇叔,出于谨慎他不敢妄动,只能连夜进宫请旨,却不想承元帝那里尚未发话,静王竟然暴毙。 几乎是瞬间,京中民间出现各种各样的谣言。 有说源头出于叔侄争美;有说侧妃是皇帝安排的棋子;更有夸张的说法是先帝早就对太子不满,所以安排静王辖制皇帝,还说静王手里有先帝诏书,可以废帝重立,这次静王遇害,就是现任皇帝和自己儿子联手所为。 这些谣言,盛葶那时听过许多,虽然她和夫君对此不以为然,但是京中藩王却感到唇亡齿寒,纷纷上书想要归藩。 承元帝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弟弟们离开,若不弄清原委给个交代,藩王归藩的那刻就是诸王离心的那天。 盛葶想着夫君后来对这段时间的评价,心里深以为然:承元帝的想法没错,奈何搅动京中局势的势力太多,以至于多呆多错。 承元帝派出多部门联合查办,没想到证据竟然隐隐指向远在京郊的楚王妃盛菡。 要不是后来盛葶知晓真相,她都要以为这是盛菡的手笔,毕竟要论她恨谁忌惮谁,自然当属楚王侧妃,还有现在的靖王妃盛蒽。 大概承元帝也是这样想的,在派人搜查静王府、约谈静王妃和府中其余女眷之后,便着人押解楚王妃回京 可是谁都没想到,押解人员尚未到达,楚王妃所在京郊的院子竟付之一炬。 承元帝闻言险些旧疾复发,可是不等他缓口气,在京的几个藩王竟然连续遇刺,眨眼间尽折损。 这样的情况,让京中谣言愈演愈烈,就连坊间百姓也认为是皇帝一勺烩的结果。 被莫名其妙扣到脑袋上的锅气得晕过去的承元帝却不晓得,这仅仅是个开始。 此后十数载,他那几個长成的儿子悉数登场,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夺嫡生涯。 直到楚王成为皇帝膝下硕果仅存的儿子,承元帝蓦然发现他似乎选无可选,只能咬牙将江山托付于他。 只是承元帝再次没想到,他刚准备将立太子的消息公布天下,自他成为太子时起就闭门不出的皇后卢氏送了他们父子一程。 此举不仅令皇位空虚,还让先帝无子嗣可传承;朝堂诸公连夜商讨继位人选,还请出太后秦氏共同商议。 却不想太后竟提议永平郡主成为未来之君! 这怎么可以?且不说永平郡主并非男儿,便是大臣同意女皇登基,那也轮不到她,先帝可有好几位公主呢! 可惜,秦太后坚持己见心意已决,诸臣无奈才恍然想起永平郡主是陈末帝之女鸿安公主和秦太后长子怀宴太子的独女! 要说她来继承皇位,似乎也无不可? 诸臣动摇,奈何决策未定,宫内宫外已然闻讯,瞬间就有多方势力发起了对永平郡主的刺杀。 也是这时,京中上下才恍然发现,不知何时,京城巡防竟然尽皆掌握在永平郡主之手!京城外面,永宁侯之女盛苑率十万精兵静候调令! 又有静王妃盛蒽携诸王遗孀献藩王印章于永平郡主,众臣发现僵持已然没有意义,只能翻阅典籍找到女皇登基的理论依据,然后大办登基大典。 盛葶回忆至此,已经疲惫之极,她没再回忆那场震惊天下的登基大典如何盛大,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次亲见盛苑的场景。 那是一个山洞,她和盛家人一起被蒙着眼“请”到了那里。 “如此也算是盛国公府一家团聚了。”盛苑温和婉转却又透着冷寒的说话声,盛葶到现在都不能忘记。 当时,她刚被解开眼罩,只觉得山洞内诸多火把将她眼睛照的生疼,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 当然,盛家五房悉数被“请”来,不是谁都像她一样是好脾气,很有几个有胆魄的竟然大声斥责起来。 她当时看的胆战心惊,生怕盛苑气恼了直接将他们咔擦了,她和郎君的好日子可是还没过够呢! 幸好盛苑还算心宽,只是命人抽出泛着寒光的宽刀,吓唬的他们瑟瑟发抖便作罢了。 接着,盛苑便让手下戴上一个人来——那是承元帝久找不到的前楚王妃盛菡。 盛葶看着见到盛苑的盛菡宛若疯癫之举,又听着盛苑着人将盛菡的一项项作为公之于众。 那是她头一次听说重生这件事儿,更是第一次知晓她这个曾经要好的堂妹是重生而归,她因心中不服,竟然搅和进了盛蒽和楚王的姻缘,恁地平生多出许多波折。 更令她害怕的是,盛苑竟然告诉他们楚王侧妃是她们的人! 盛葶当时脑子一懵,不管盛菡知晓后如何惊喊怒斥,她脑子里只是一句话:完咯!盛苑把这般重要的事都说了,怎可能再放她们回去?怕不是要将盛国公府一大家子整整齐齐送去见祖宗? “重生?”盛苑凉薄的嗤笑声将盛葶从惊惶中唤醒。 她猛抬头看着高阶上端坐的盛苑,看着她如玉如瓷般精致的皮肤在光晕中愈发精美,听着她蔑视又极具霸气的话: “有本事重生就尽可以重生吧!想要夺机缘的也都尽管来!盛菡的来历你们清楚了,两世的走向你们也知道了!要是不甘心的尽管放马过来,要好叫你们清楚,有些人的机缘是抢不完的,有些人的成就……你们是达不到的!” 盛苑眼底的火光和冷笑,全部映入盛葶眼里,她却惊喜万分,心里一边儿连忙说着“不敢、不想、不能”,一边儿庆幸她能活着回去,和夫君好好生活了。 ……先放上来,等会儿修改 【(小剧场) 盛苑:咱就是说,得意之时说句威胁话,顺便在气势上开个大,我不是真想你们重生,伱们咋一个个儿都当真啊? 盛葶:咱就是说,我是咸鱼我快乐,你来威胁我示弱,不信你回头问问去,刚刚我是不是连声把“不敢、不想、不能”说? 重生不是我所想,你们咋还是把我向漩涡里拖?柿子专拣软的捏,也要看看我配合不配合! 我躺平露肚儿任你们戳,我折腾一下就算我拙! 盛菡:咱就是说,你来威胁我应和,让我重生我配合,就等着回来展拳脚,情绪饱满我暗搓搓乐; 可问题是怎么记忆出了错,两次重生,记忆却还是最初的那一个? 有本事你把记忆还给我,我保证搞事儿我保证作,我保证再次成就你的传说!】 第三十二章:两个人眼中的盛苑(下) 午后的咏真苑很是清静,二房大小姐盛芸跟厨房做了几碟****,兴致勃勃的去找妹妹盛菡品尝。 “新鲜的牛乳加上杏仁儿、茶叶煮沸,也不用加糖,只管一层一层的挑起奶皮儿就好。 挑好的奶皮儿五六张摞在一起,上面撒上些许蜜豆;然后再摞上五六张奶皮儿,再撒上蜜豆,如此这般摞上十来次,足够一指高了,就在上面撒上干奶酪和葡萄干,然后用模具轻轻按压定型,最后切成菱形块儿即可。 我是忙乎了一上午才得了五小碟儿,这是专门儿给你留的,你尝尝?” 盛芸亲捏一块儿递到妹妹嘴边儿,笑吟吟的看着她。 盛菡懒洋洋的就着她姐的手吃下,用帕子抿了抿唇,应付似的说了句好,便又无精打采起来。 盛芸见她这般,不禁关切的问:“自垂柳苑回来你便这般样子,我瞧着竟是为了游园会,可是……这和我们何干?要说失落,怕是三房的九妹妹失落才对!当然,她才三岁,怕是不懂失落为何呢。” 盛菡听她提起盛苑,眼底冒出些许不喜。 九岁的盛芸虽然很有姐姐样儿,却也没注意这些,只管说着心里话儿:“不过说起九娘子那小丫头,瞧着倒很是可爱,咱们家姊妹许多,竟惟有她叫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嘁。”对于她姐姐溢于言表的喜爱之情,盛菡很是不以为然,再想到上一世这丫头长大后的样子,更是撇了撇嘴。 虽说众人皆言盛苑貌美之极,可在她看来,那丫头身姿丰腴,行动坐卧毫无袅娜纤细之感,为人看去更无飘渺欲飞之气,顶多……顶多算是个倾城倾国的胖子而已! “诶?”盛芸就是粗心,也注意到妹妹似乎对小堂妹不满,不由好奇的问,“那孩子招你了?” “……”盛菡想说是,可是记忆清楚的提醒她,她这辈子才见过那丫头一次。 不过就算是上一世,她在闺中时,和三房那对姐妹也未发生龃龉。 所以此刻要昧着良心说是……她不是说不出,可是说出来了又有谁信? 所以思来想去,顶着亲姐好奇目光的盛芸,郁闷的摇摇头:“没有,不过是和她没缘分,看着不喜欢罢了。” “哦,这样啊。”盛芸点点头,也没追问。 她不是个喜欢强求别人认同自己喜好的人,妹妹不喜欢就算了。 不过,她还是提醒妹妹,即使不喜欢盛苑,也不要带出来,更不要交恶,“我瞅着那小家伙儿怪机灵的,说不得于读书上有些天赋,她和皇后那脉关系很近,要是将来女子出仕有望,说不得能互相扶持呢。” “呵呵。”长姐的谆谆劝说听到盛菡耳朵里,让她忍不住就想笑,“就她?” 还读书的苗子?怎么可能! 那就是个纨绔! “不过仗着有個好姐姐罢了!”盛菡一激动没控制好,说吐露嘴。 当然,她自己暂时没注意到,还沉浸在前世的记忆里呢。 她记得,上一世,盛苑九岁的时候,三叔盛向浔参加皇苑狩猎,因缘际会救下被刺杀的太子三子,为此折了一双腿,终身不能站立。 因为最受器重的儿子在刺杀中遇难,太子继位后,愈加感念这位表兄的付出,故而在封了第三子为楚王后,就赐婚盛蒽,封她为楚王妃。 楚王仪表风流容貌甚伟,人品极其端正,因感激岳父的救命之恩,他时常以请教学问的名义出入盛国公府,不是送些礼物给盛蒽,就是和对方书信,久而久之,他们彼此感情渐深,楚王眼里再没其他女子。 他不禁婚前没纳妾室,婚后更是和盛蒽鹣鲽情深无有第三人。 待到楚王继位,群臣请奏选秀纳妃,成为皇帝的楚王以皇后育有五名子女为由拒绝。 自此,他在位的十数载时间里,后宫空置依旧,偌大宫殿只有皇后一人。 他和皇后盛蒽就宛如平常百姓一般生活在皇城内苑,不知惊诧了多少女子。 不过可惜的是,皇苑狩猎的刺杀究竟还是伤了他的根骨,以至于不待太子长成,他便驾崩而去。 幼帝九岁登基,太后盛蒽一跃成为摄政太后,至此开启了她临朝称制近二十载的传奇。 盛蒽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掌权太后,煊煊赫赫了数十载,最沾光的不是其兄盛昕,反倒是她那个妹子盛苑。 楚王未封太子前就很受皇帝器重,其余兄弟尽皆平庸也不敢与之争锋;立储之后,那些兄弟姊妹更是对他尊重,所以盛蒽自被赐婚起,就很受人追捧,而作为她当成眼珠子疼的妹妹,众人自然巴结。 而楚王其人惯是爱屋及乌,最初对盛苑宽容以待,是因为她是救命恩人的幺女;到后来对盛苑多有纵容宠溺,则是因为她是他心上人的宝贝儿妹妹。 当然,无论前后哪个理由,都足以让楚王将那丫头当亲妹妹对待,哦,不,在楚王那里,亲妹妹的面子都未必有盛苑的好使。 待到盛蒽临朝称制,盛苑的待遇就更不一般了。 盛蒽稳住局势之后,就逾矩的给盛苑封做了逍遥侯。 她们姊妹后来才知晓,那不过是她们姐妹幼时的一句玩笑,盛蒽竟当真给兑现了! 京中谁不晓得逍遥侯盛蒽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整日里跑马架鹰不做正事儿,明明考了二甲第十名,却跟其父一样赖在翰林院不走,好事儿没见她做,赏赐却未短过。 就连幼帝亲政,太后远离权势,还依然尊重那个不靠谱儿的九姨,就连盛苑的子女也备受皇帝重视。 你说往哪儿说理去?! 想到自己前世未受盛蒽半点儿好处,唯一一次舍下脸进宫求她,求她将被抓到顺天府的外甥救出,她都不肯! 她们虽是堂姐妹,她儿子也是她外甥不是?她不奢求她多关照,总不能当太后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外甥流放苦寒之地! 她儿子不过是醉酒斗气,郊游时误入麦田伤了村民的麦田,可是后来不是补给他们了?左不过百来亩的田地,何至于要将她儿子流放?不过是顺天府刚上来的府尹要拿她儿子立威。 她婆家人说的明白,顺天府尹不敢找太后亲妹妹的麻烦,就将主意打在她们这些堂姊妹身上,可怜唯有她儿子成了替罪羊! 太后本该愧疚弥补才是,可听说原委却给那府尹明旨,要求严厉查办,可怜她儿子刚到而立,便被流放,他还是个孩子呢,哪里吃的了那些苦? 思极过往,盛菡原本日渐平稳的忿恨又冒了出来,以至于没注意到她姐姐盛芸半晌没言语了。 她没发觉,可是身边丫鬟婆婆却有注意,忙不迭在桌下轻轻推推她大腿提醒。 盛菡忽然一惊,这才想起姐姐还在跟前儿呢,登时抬眼望去。 就见盛芸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滞。 “阿姐?”盛菡不明所以。 倒是盛芸见她可算看过来了,这才深吸口气,挑挑眉,轻轻咬着后槽牙似笑非笑的问:“人家有个好姐姐?盛蒽堂姐只比我大数月呢!可见,我这个姐姐是不够好了?” 盛菡的眼睛随着她的言语而睁大,她听着平时温温柔柔的姐姐说着阴阳怪气的话,登时惊呆了: 她不是! 她没有! 她无此意! 可惜,不等她解释,盛芸就冷了脸,气呼呼的表示:“约么四妹妹才合你的心意,伱给她当亲妹妹去吧!” 说罢,不给盛菡说话机会,站起来亲自将亲手做的点心端起,扭头就走。 盛菡目瞪口呆:不是,送人的礼物还有收回去的? 不过当务之急也不是礼物不礼物的了,总不能让姐姐带着气走开吧? 在丫鬟的提醒下,盛菡忙不迭追出去:“姐姐,你这是去哪儿啊?” “我去找能看得上我的妹子去!”盛芸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盛菡看着她姐身影一溜烟儿就消失不见,登时气的眼晕。 “小姐,赶紧追过去哄哄吧!”丫鬟怕她们姐妹生疏了,忙不迭劝,毕竟就这么一个亲姐姐,要是关系闹僵了不好。 盛菡想着她姐那脾气,郁闷的揉揉额角,摆手:“她脾气上来任谁哄都没用,等着吧,让她消消气儿,后儿就开学了,我明儿个找她说句软乎话也就是了!她不记仇的。” 丫鬟心里存疑,不过第二天看见自家小姐三言两语就将三娘子哄好,顿时放下心来。 第三天府中女学开学,盛菡和盛芸携手上学,刚要紧书苑的月亮门儿,就瞅见一个胖圆子双手背后,腆着小肚子、迈着八字步,很是嚣张的大远处走来。 先发上来,等等修改,然后换上 第三十三章:第一次面对面 盛苑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去书苑门口儿看热闹。 “真不晓得你这小孩儿想法怎么这么多。”郑氏打昨儿就被她闹的没辙,只能早早儿给她备好早膳,免得影响她去看乐儿。 书苑是盛国公府给府中小姐少爷读书的地方,今儿刚好开学。 盛苑昨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登时就冒出前世幼儿园小学开学那天门口儿鸡飞狗跳的情景,很是心动不已。 平日里无聊的很,好容易有热闹瞧,怎能不去? 也顺便让系统瞧瞧,她这个小宝宝有多努力,省的没事儿就给她念它自己编的劝学句子。 郑氏看她一口油糕一口豆浆一口软饼吃的格外香甜,小嘴儿一努一努的好像吃得什么美味,让她不由食欲微振。 “府里就你最小了,哪房也不能让小娘子小郎君哭闹到外面去,那可不只是小孩子丢人呢!”郑氏看她吃晚饭就迫不及待往外走的急切样儿,哭笑不得的说。她本来是想让这小丫头自己发现的。 “二房的八哥哥九哥哥一個比我大两岁,一个比我大一岁,四房的八姐姐也只比我大一岁,不过四五岁的小孩子,不懂事也是正常。”盛苑前儿就盘算好了,琢磨着这几个是最容易闹的。 郑氏无奈的笑了笑,转头儿便直接点了几个岁数儿大些的丫鬟跟着,让她们务必要看紧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儿。 盛苑今儿穿的是一身儿青绿色银线绣团花的蚕丝小衣服,半袖的对襟小褂配着六分短裤瞅着就清凉。 脖子上的银项圈儿缀着个白玉锁,小手腕上的银镯子也换成了羊脂玉磨成的串珠,唯有脚踝上的红线缀着几个铃铛,走起来叮叮当当的,还保持了她之前的风格。 【书苑离咏繁苑太远了,怪不得你姐姐去外面上学呢!】系统潘坐着,抻脖子瞧着。 盛苑觉得可能有这么些意思,毕竟府里有规定,小娘子小郎君去书苑必须要步行而至,说是磨砺意志。 可是这本身不公平,从安和堂过去走个五六百步肯定能到,可是她们家去那里还不得走两千多步?这是读书呢,还是走步啊! 反正让她见天儿早起走步,她是做不到的。 府外官学虽远,可是还能乘马车啊! 盛苑这么想着,低头看看自己迈大步的小短腿儿,颇有些怜惜。 当然,她才三岁,又不打算在府里读书,所以这些规定对她没用,她走了三五百步就乖乖让丫鬟抱起来,直到距离书苑一百来步的时候才再度下地步行。 “九妹妹,你怎么过来了?莫不是也来听课?”正背着手学老学究走路的盛苑闻声,看过去,就见一对儿容貌清秀文气的姊妹笑眯眯的站书苑门口儿朝她招手。 盛苑眼底闪过一抹迷茫:不认识啊,这都是谁? 不过虽然认不出,可是她还是赶紧把手放回到身侧。 还是系统反应快,对着自己的记录本看了看不远处的俩人,立刻提醒:【宿主,这是二房的三娘子六娘子。】 隔房姊妹见面,大家称的是大排行。 “三姐姐好、六姐姐好!”盛苑快走几步,上前乖乖问好。 也是走到跟前儿她才发现,对她笑的和蔼的只有三姐姐。 至于那个六姐姐,别看嘴角往上勾,但是以盛苑的经验来看,她对她没多少好感。 盛苑是个有脾气的小孩儿,虽然看着随和,可是感觉到对方不喜欢自己,就毫不犹豫远离对方。 在对比如此明显的时候,盛苑也开启了差别对待。 盛芸看着眼前小孩儿乖乖巧巧的样子,就心痒的想要摸摸她的小揪揪,奈何跟这个小堂妹不熟悉,她只能忍着。 不过小九娘见到她和妹妹,反应还挺快,竟一下子认出她们赖,让她有些吃惊,她小时候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记住这么多个兄弟姊妹的。 如此想着,盛芸对盛苑又生出些格外的喜爱。 她看着盛苑打过招呼,就用那对小胖爪子在身侧的大荷包里抓了一把,然后拿出个巴掌大的油包递过来。 “这是嬷嬷让厨房做的琥珀糖,三姐姐尝尝。” 国公府里各房都留出个侧院当小厨房,所以除却节日团圆,各房都鲜少会用上大厨房。 这也使得照管小厨房的厨子们使出浑身解数,让各房的小厨房都有独一无二的佳品。 很显然,盛苑递来的糖也是这样,毕竟她从没听过这种糖的名字。 盛芸喜欢盛苑,接过油纸包便打开来,就见一个个糖块儿宛若琉璃一般透明清亮,椭圆形的糖块儿里面是栩栩如生的各种花瓣,怪不得叫琥珀糖呢!好精细的心思! “谢谢九妹妹了!”盛芸想了想,从荷包里拿出个桂圆大小的桃花玉扣,就要放在盛苑荷包里。 不待盛苑拒绝,就笑盈盈说:“咱们国公府的女郞君见多识广,区区玩件儿拿在手里把玩就是,用不得在意,就当是我和你六姐姐的见面礼了!” 她如此说,盛苑也知再推让就小家子气了,俩小爪子抱一起拱了拱拳,很是认真。 她这扮大人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逗得盛芸捂嘴直笑。 盛菡在旁冷眼看了许久,见她姐竟然越来越喜欢盛菡,心里愈发不满,面儿上冷淡的提醒她姐:“上课的时间要到了,这次祖父母请来的先生名气大气性也不小,若是再不进去,咱们可真谓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莫名其妙的迟到就算了,反而让先生对咱们平生意见。” 她忽然说话有些破坏气氛,但是所言听着有理,盛芸也不好再在外面说笑,借机会摸了一把盛苑的小揪揪,便笑呵呵的约盛苑有时间过来玩儿,就和妹妹安静的走了进去。 【这个盛菡不对劲儿!】系统见清静了,忙不迭说起来,【我感觉似乎有些熟悉,还有,她刚刚看你时嘴角微动,我瞅着口形像是说“纨绔”俩字。】 如此说着,系统警惕的看了盛苑几眼:“说的莫不是伱?” 盛苑闻言心里一凛,立刻表示这辈子纨绔离她老远的。 【哼!】系统虽然信任盛苑没骗人,但是还是不免提高警戒,暗自决定回去就要重新编写课程表,务必不能让宿主有丝毫成为纨绔的机会。 盛苑可不清楚系统的想法儿,心里还好奇它说的熟悉是怎么回事儿:“我恍惚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有触发程序服务……莫不是她有外挂?还是你见过她?又或者是她的外挂和你是旧识?” 她想象力极为丰富,一下子就给系统说出许多个可能,系统抱着脑袋回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登时抱着脑袋打起滚儿赖: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太混乱了!晕!晕!晕!】 它这反应唬了盛苑一大跳,忙不迭叫它不要想了,也顾不得看那俩哭闹着被自家哥哥姐姐揪着耳朵送进书苑的堂兄的热闹,赶紧安抚系统:“放空脑袋吧!别想了,爱谁谁!你可别把自己搞崩溃了!” 【咦?那不是……大房八岁的盛暄和五房六岁的盛明?】 系统咯噔不闹了,扶着脑袋坐起来,瞅着那俩各抱月亮门儿一边儿的小子奇道。 忘记看热闹的盛苑:“……” 呵呵,就多余可怜他! “你给我进去吧!”八岁的五娘子盛蔷忍无可忍,一脚把弟弟盛明踹进了书苑,那利索劲儿不禁看呆了盛苑和系统,就连同岁的盛暄都忍不住松开了扒着月亮门儿边框不放的爪子。 十三岁的大娘子盛芝温和的摸摸弟弟的耳朵,很是有商量余地的问他:“暄弟是想自己进去,还是阿姐帮你?” 盛暄一个哆嗦,没说话,却快速倒着俩腿用实际行动表示“不劳阿姐费心了”。 【啧啧啧,国公府的女郞君个个儿不简单啊!】系统摸着小胸脯儿感叹。 盛苑没想到还能看着许多热闹,登时满足不已:“果然来这一趟是对的!” 她正说着,就见伺候杨嬷嬷的丫鬟大老远的赶过来,小声跟她禀报:“夫人让接您回去,说是给您和二小姐量衣的裁缝过来了,让您赶紧过去选选样子,还有您们之前设计的玩具也做好了,刚好回去瞧瞧。” (先放上,检查之后再将修改好的换过。) 第三十四章:盛苑的发型 先放上,等修改完成后,将修改版换上。 盛苑蹦蹦跳跳的从书苑回到咏繁苑,一进侧厅,就瞧见窗边儿的软榻上放了一大一小两个包裹。 她娘和杨嬷嬷正坐在一旁的八仙桌前热络的说话,见到她就笑着招手:“快过来,给你和你姐姐订的衣裳首饰刚送来了,打开瞧瞧,喜欢不?” 小孩子都喜欢礼物,盛苑也不例外,听到有礼物眼睛都亮了,倒着小腿儿就冲到榻前,不用犹豫,小个儿的肯定是她的。 “我给三小姐打扮打扮,瞧瞧还用调整不,要是没问题,后儿的游园会就这么穿。”杨嬷嬷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要亲自给盛苑梳头。 郑氏最是信赖杨嬷嬷,在一旁点头说是:“嬷嬷最会打扮人的,让这小家伙儿瞧瞧您老的手艺。” 于是,盛苑还没发表意见,就已经被大丫鬟抱到圆凳上坐好了。 “镜子!镜子!”盛苑也好奇自己这几根儿头发除了小揪揪,还能梳成啥样,所以嚷嚷着要放一面镜子在桌子上。 这样,她就可以揽镜自照了。 哼哼,小娘子臭美些,正常! 郑氏让她这反应逗得直笑,忙不迭挥手示意丫鬟赶紧满足这小家伙儿。 盛苑待镜子放好,小身板儿不自觉的直了起来,她那双肥嫩嫩的小爪子也乖乖放到膝盖上,眨巴着乌溜溜大眼睛盯着镜子里的小孩儿瞧:啧啧,看着怪可爱呢! 杨嬷嬷见她自我欣赏的很陶醉,差点儿笑出声。 不过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虽然三小姐可乐的很,却还能强忍住,臂不颤手不抖的解开了那个颤巍巍的小揪揪。 虽然盛苑一直对自己的头型避而不谈,但是谁不清楚她三岁之前脑袋剃的光溜溜的,唯有头顶留了一撮儿头发;直到三岁了才开始蓄发,而今头发也才长到脖子那儿。 杨嬷嬷手上动作很轻柔,给盛苑解开小揪揪,边梳通头发边按摩头皮,舒服得她眼都眯起来了,再等等就要打小呼噜了呢。 很快,杨嬷嬷熟练的将头发往头顶上堆,也不管许多碎发纷纷脱队,直到头顶的揪揪定型,她才面色淡然的拿出一個粘在梳子上的半弧形假发片。 她将假发片贴着盛苑脑后头的发根往上推,直到所有碎发都被兜在了假发里,才将假发片上的细绳绑在小揪揪上。 “咦?”盛苑看着板板齐齐的头发,吃惊的看向镜子,无论她如何转头都看不出违和。 杨嬷嬷笑着拿起另一片稍微窄些、但略微发蓬的半弧形发片贴在小揪揪前面的头发上:“三小姐莫奇怪,这假发片是用蚕丝混合着羊毛、马尾丝织染而成。 您用的这副假发的发丝,是照着您发丝粗细劈出来,放在一起看自然不违和。 虽说制作工序特殊繁琐了些,却也值得,这些假发在阳光下也有和真发几近的光泽,看着不呆板,很活泛。” 盛苑歪着头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多了不少的自己,好奇问:“没有用真头发当假发使的么?” 杨嬷嬷笑说:“自然是有的,外面大多数儿的假发就是。” 她是带过郑氏的人,所以很懂问一答十,这不,她不等盛苑问,就很自觉的继续说了起来:“一般有外面贫妇自售制成的,也有是从犯人头上剪来卖的,不过郑家自来不喜用那些,觉得用人家的头发别扭,不合自然;现在用的假发,是郑家先祖花了不知多少银钱让人研究出来的,虽说贵些、不禁用些,但是效果很好,用着也放心不是?” 盛苑忙不迭点头,虽说现代假发也有真人头发做成的,但是现代是啥工艺,古代是啥水平?用着肯定不像复合成的让人安心。 杨嬷嬷说着话,又拿出一个茶碗般大的圆髻扣在了她头上。 盛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个包包头,顿时惊呆了:还怪好看的! 杨嬷嬷手极利索,定好圆髻位置,就将盛苑头顶的小揪揪弯成了小圆头。 她将圆髻反过来给盛苑瞧:“里面有个凹槽,对着小揪揪卡进去,然后再用金丝卡簪住就可以了。” 说着,她从梳妆盒里抓了一把金丝卡簪给盛苑看。 盛苑瞪圆了眼:这不就是u型发卡! 杨嬷嬷熟练的将金丝卡簪从圆髻低侧卡进周围的假发里。 “金丝会不会很明显。”镜子虽然看不太清,但是发丝和金丝差别可不小。 “不要紧,咱还有装饰呢!”杨嬷嬷三下五除二固定好圆髻,让她摇晃几下脑袋,看看结实不。 盛苑也是人来疯,闻言便让脖子高速旋转,使劲儿摇晃脑袋,看的郑氏和杨嬷嬷都吓了一跳,忙不迭喊停。 大概是转的太快,她脑袋还晃了晃才彻底稳住不懂,只这会儿工夫,盛苑就看到眼前一片金星。 郑氏气得跳起来,冲到她跟前儿拍她肩膀:“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淘!” 盛苑没注意那不疼不痒的拍打,很是无辜的看着她娘问:“娘,您怎么还晃来晃去啊?” 抬着手还想拍她几下的郑氏气笑了,看她无辜的小样儿,真是打也不是不大也不是,最后只能无奈的戳着她额头:“你啊!你就这样淘吧!” 盛苑觉得稳当了点儿,想起脑袋上的发髻,还搁那儿问:“嬷嬷,发髻还结实不?” 杨嬷嬷看着郑氏无语的翻眼睛,也是哭笑不得:“结实!结实的很!” “哦,那就好。”盛苑想到不影响自己跑跑跳跳,顿时笑弯了眼。 杨嬷嬷给旁边小丫鬟递了个眼色,那小丫鬟赶紧转去拿了个紫檀圆匣过来。 “这是夫人给你准备的海棠花带,这样围在发髻上再别好,就挡住卡簪了。”杨嬷嬷说话间,那一朵朵鲜艳绽放的海棠花就在盛苑的圆发髻周围“绽放”了,看着就像是一朵朵簪上去的一般。 “这也是假的花?”盛苑要不是看见这些花粘在两条银链子上,还以为是刚摘下来的呢! 她抬着小胖手摸了摸花瓣,又动了动小鼻子,这手感和气味都跟真花一般。 “这也是用繁复工艺堆出来的,满大楚也就两三个世家能做出来了。”郑氏看着小家伙儿眼巴巴抬头看着自己,有心不搭理她,却又于心不忍,到底拗不过,只能没好气儿的说起来。 不过说完这些,郑氏不由感叹:“据说千八百年之前,还有世家老仆做的簪花宛如鲜花,不仅手感气味拟真,花朵还能随着时间开开合合,他制作出的花朵放在外面,能引得蜜蜂蝴蝶追逐,只可惜这样的工艺到底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失了传承。” “好可惜啊!”盛苑看着镜子里娇嫩的海棠花,有些失落。 “嗐,那样的花朵听着是好,可是一朵制作出来花用不知凡几,平民谁买得起?有那钱自己摘点儿鲜花看不好么?也就贵族世家用此争相比斗展示财力,大燕之前的大昭建立之初,昭高祖便着人将这类奢华工艺尽销,又专门照炫财的世家豪强打,使得世家豪强延传世代的奢豪之风收缩,饶是这样,有时看着有些世家做派还是让人心惊。” 郑氏说了一通,低头一看,好家伙,这小家伙儿听得津津有味,那双眼睛眨啊眨的,像是催着继续说似的。 “梳好头就别呆着了,试试给伱订好的裙子去。”郑氏让小女儿看的心里软软的,亲自挑了几只掐丝镂空镶宝石蝴蝶簪在海棠花旁,便抱起胖闺女往榻上走。 郑氏一腔母爱的抱起小闺女,可刚抱在话里,她脸就涨红了!好家伙,这小丫头可忒压手了! 忙不迭把这小胖妞儿放到榻上,只这么十来步的工夫,她就扶着腰喘大气了。 盛苑还对自己的重量一无所知呢,从头上薅了一只蝴蝶拿在手上瞧,只见那拇指指甲大的蝴蝶翅膀微颤,恍若眨眼间就能展翅飞起一般。 “好漂亮!可是,是不是太多了?”她恍惚记得身上饰品不能太多来着。 杨嬷嬷笑着上前,挡住悄悄甩着酸涩胳膊的郑氏,一边展开裙子,一边说:“不多,也就三五只的样子,簪在头上显得格外活泼,世家勋贵家的小姐什么头饰没有?到最后比的就是细节。” 盛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脑袋一扭瞧见一身裙子繁复的部件,登时有些头大。 小胖手扯了扯小褂子,表示自己才是个小孩子,不用穿那么多。 郑氏胳膊酸劲儿下去了,走过来示意小家伙站在榻上:“你平时在家里穿的随意也就算了,正式场合上莫说是女郞君了,就是小公子也不能一身短褂走天下啊!会让人笑话的!” 盛苑叹着气,觉得小小年纪的自己为了府里的面子工程,真是肩负了重担,可真不容易! 郑氏见她小大人似的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让她多辛苦呢,登时好奇又好笑的想说她两句,可是话还没说出呢,就听自家二闺女充满活力的嬉笑声响起:“娘,妹妹我回来了!监院说后儿就是游园会,便给我们放了六天假!” 闻言,头都大了的郑氏,气得心里嘀咕:破官学忒不靠谱儿,没事儿怎么总放假! 第三十五章:外挂不见了 【我待君以诚兮,君待我以虚;君见我生烦兮,我见君欢喜。】 摸鱼回来的盛向浔刚要进正厅,就听到二女儿盛蒽语调婉转的说着饱含辛酸和怨艾之意的诗句,登时悄悄缩回了那条已经迈进正厅的腿,悄么儿的用帕子擦了擦额角刚刚冒出的冷汗。 他自认是个有父爱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圣上问他要何奖励时,他说希望翰林院可以多给些假期,好让他陪陪妻儿。 可他满腔父爱在二女儿的诗性面前,却犹如小舟遇上巨浪,绵羊遇见豺狼!端的不是对手! 刚刚蒽姐儿念的诗句,他不用猜就知晓是她做的,当即就唤醒了之前被她写的二百一十五首诗所支配的恐惧! 好家伙,那可是二百一十五首诗啊! 哦,现在加上刚才的那首,应该是二百一十六首了! 可这丫头学写诗才不过俩月! 谁能想象他每日里被闺女围着要他解析她诗句的苦楚? 当然,他不是说闺女写的诗不好,那些各种各样的小诗里,很有一部分是有些水平的,而且大多的诗文都透着股灵气,这些足以说明蒽姐儿于作诗一途上有些天赋。 可是再有天赋,才学俩月的孩子也写不出比肩盛唐传世的诗文啊。 他考学的时候都不曾逐字逐句分析那些诗章,更不曾绕着弯儿的夸奖! 想到要是让蒽姐儿瞧见自己,说不得又要被歪缠着夸她,盛向浔心里原本打起的退堂鼓的鼓点儿愈发的急促了。 风紧扯呼! 至于被闺女缠着的媳妇儿……盛向浔很有信心的想,她那么聪明,十有八.九会把小女儿塞给蒽姐儿当挡箭牌。 如此想着,他向后退的脚步愈发快了。 没错,他是倒退着走的! 盛向浔颇有小心机的想,他转身就走是很利索,可若被发现了,他不好解释为何过门不入。 但是退着走就不要紧了,真被发现的话,他完全可以将退步改为前进,没看清他先前动作的,根本想不到他要撤呢。 当然若聆娘较真儿也不要紧,他就说自己是想退几步,然后冲刺进屋来给她们惊喜呢。 盛向浔如此想着,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拇指:他可真是个大机灵啊! “三爷,您怎么倒着走?” 这声言语对于快要退到门边儿的盛向浔而言,犹如霹雳雷惊! 谁!谁拖他的后腿! 盛向浔气得牙痒痒,扭头恨恨的看向来人:嗬,怎么安和堂的内管家安嬷嬷亲自过来了? 安嬷嬷被盛向浔的视线吓了一跳,可是再看过去,却见这位三爷已经面色和煦起来,她想着这位三爷的脾气,又想自己不曾招惹他,便只当是自己老眼昏花没看清。 “安嬷嬷啊,今儿吹什么风,把您老吹到咱这儿了?我今儿下值早,想着给孩子们惊喜,没想到叫您给叫破了,走吧,咱们一块儿进去!” 安嬷嬷一听这话,再想想,就给盛向浔之前的反应找到了合理的缘由,心里再无芥蒂,笑呵呵说:“奴奉国公爷之令,请二娘子和九娘子午睡之后过安和堂一趟。” 盛向浔闻言差点儿拍手称好。 嗯,同样想拍手称好的还有郑氏,她头一次觉得国公爷也算个好人。 至于被自家姐姐当写诗道具的盛苑……已经麻木了。 毕竟打她姐学写诗起,她就是她姐的素材库,从穿衣打扮,到吃跑笑闹,再到睡觉撒娇,她姐看到就写,没有看到想方设法让她重复几遍也要些,至今,她姐所写诗里至少三分之一涉及到的主角都是她,她啊,都习惯了。 【好心酸的习惯!】系统假模假样用变出来的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 盛苑没理它,反而仔仔细细的将系统介绍里的所有文字悉数浏览一番,直到在某页夹缝里注意到这么一句话: 【注意!!!数据包丢失警告:系统和宿主需注意,不可强行抓捕同级或者高级外挂,否则数据包将出现不可逆损伤!宿主和系统不可不察!】 “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失忆是因为曾经抓捕过同级或者高级外挂?”盛苑头一次见到这個说明,又想到盛菡的反应以及系统的说辞,不禁猜测起来。 系统懵了懵,赶紧扒着页缝,恨不能将脸贴过去的逐字逐句看了半晌,才又懵懵的坐了回去,沉默片刻,才一脸沉思的表示:【不排除这个可能啊!】 盛苑顺着系统和自己的思路猜测:“说不定是有个和你势均力敌的系统挑衅,而你力有不逮,眼瞅着要败北,竟刚好启动触发程序,顺利的将对方强行抓捕,所以你也因此丢失了核心数据。这……就是你失忆的原因!” 【肯定不会这样简单!】系统变出了银色战袍和红色斗篷,小手高举着剑,一副指挥战斗的架势。 【一定是有个实力很强的系统降临,将你欺负的可怜之极,而作为伱忠诚的系统,我肯定是要拼尽全力保护你,尽管彼此之间实力差距太大,我还小它已成,但是不要紧,我可是个有着一往无前勇气的系统! 为保护你,我一路逆袭,那系统见打我不过,竟然想要强行将你我之间的契约解除,而这举动引得触发程序启动。最后它被我一举抓捕充公!因为我是越级抓到对方的,所以虽然立功,但是一些数据还是难免丢失,这才有了失忆之说。】 盛苑:“……”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啊! 系统见盛苑没有反驳,不由愈发兴奋,就好像真是这回事儿似的,它手舞足蹈的补充起细节来,看着别提多热闹呢! 盛苑见它难得这样高兴,也不想打扰,只能打着小哈欠享受起午睡时光。 她和系统各自安稳,可是在安和堂侧院午睡的盛菡和盛葶,却睡的不那么安稳平静。 盛葶是被盛菡的动静闹醒的,见丫鬟嬷嬷在盛菡休息的屋子来回走动,盛葶没睁眼,只当自己没听到,心里还琢磨着刚刚做的那场梦。 梦里似乎还在前世,也是这样一个午后,她若往常一样躺坐在摇椅上迷糊,忽地,一个卦盘从她头上发间飞出,凌空转了几圈便消失不见。 虽说是个梦,可盛葶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胸口:这股怅然若失之感未免太过清晰。 能排除最差的选择? 盛葶想着从卦盘上捕捉到的那一抹信息,心里愈发觉得这不见得只是梦。 不过她向来心宽,对追之不及的事情很能看的开。 更重要的是,她能隐约感到盛菡恐怕也有同样遭遇,虽说她不清楚飞离盛菡的物件为何,但是能让喜欢折腾的盛菡失掉依仗,说不得于府里于姊妹于她自己是好事儿! 如此想着,盛葶睁开眼看向对过儿房门时,眼里闪过一抹欢喜。 “都出去!”盛菡烦躁的挥挥手,将一众丫鬟嬷嬷轰了出去。 众人见她不似受惊,又见她要发脾气,想着闹的厉害了让常夫人知晓不好,只能唯唯退下。 待屋子重清静下来,盛菡倒回床上,双眸放空的咬着手指甲,脑子里还回忆着那个飞走的喇叭花样的东西。 可以指定一人听其心声? 多好的功用啊!怎么就……飞走了? 盛菡介怀这本事不翼而飞,虽说心里一个劲儿的提醒自己这是梦,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就是觉得她本来该有这个本事的! “这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呢?”睡不着的盛菡翻来覆去,恨不能将那朵飞走的喇叭花扣下。 “六妹妹怎么还把梦当真了呢?” 午睡起来,因其他各房姊妹还未到,盛葶和盛菡就坐在两间屋子中间的隔厅喝茶说话。 言语间盛菡试探着提及梦境,盛葶心里一突,面色不显,笑着说:“虽不知妹妹梦里如何欢悦,可是那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当不得真呢……我看妹妹还是再喝些茶提提劲头,等会儿姐姐妹妹齐聚一堂,你心里的那股子郁气也就散了,来喝茶。” “许是吧!”盛菡这会儿头脑清醒许多,又听盛葶劝说,也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儿可笑,她揪了揪眉心,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唔,想开了之后,那股子真实感竟也渐渐消散。 盛菡不免跟心里自嘲:果真想多了! 第三十六章:打扮妥当出发 游园会当天,盛苑不到五更就被丫鬟们抱着打扮起来。 虽说前一天天还亮着她就躺下睡了,但是想要在五更天叫醒她,依旧是个挑战。 还是郑氏了解自家小闺女,也不忍心愣叫,干脆亲自出手,指挥着丫鬟嬷嬷齐上,抱的抱、扶的扶,留出俩人托着她小脑袋,就顺顺利利的帮她完成了梳洗打扮工作。 郑氏看着腆着小肚子呼噜打的香甜的闺女,忍不住捏捏她肉嘟嘟的小脸。 这孩子的头发是前儿安排好的,今儿照着梳,没有变化;倒是刚换好的这身儿浅银色绣纹的淡粉衣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喜人。 齐胸襦裙那巴掌宽的亮粉色缎带中间,整整一行都绣着毛茸茸的小兔子,一共六十六只,每只动作表情皆有不同,远远看着就格外活泼。 因游园会里每个女郎郎君只许一个丫鬟书童陪同,故而郑氏给两個女儿各准备了两件儿更换的裙装,盛苑除却这身淡粉襦裙,还有一件鹅黄、一件橘红,都在小遥带着的包袱里。 直到卯正,盛苑才打着小哈欠睁开眼: 咦?这就打扮好了?她怎么不知道呢? 【睡得那叫个香甜你当然不知道,现在你只要穿上兔兔鞋就能出发了。】系统虽然没比盛苑早醒多久,但这不影响它翻看刚刚的录影。 “啊……还能这样啊?!”盛苑听系统详细描述之后,小嘴儿都要张圆了。 郑氏不知道盛苑跟心里和系统嘀咕呢,她此刻很有成就感的打量着可爱漂亮的小闺女,美滋滋的点头:“不错!真不愧是我生出来的,就是好看!” 她说着话,又吩咐丫鬟将面脂拿来,给盛苑涂抹上:“你小孩子家家的很不用抹脂打粉,不过游园会开始的时候外面太阳肯定充足,你们小孩儿的奶皮子最容易晒伤,需抹这专门防晒的面脂保护一下自己。” “诶?!”盛苑闻声惊诧,心说,这不就是古代的防晒霜么? 好奇心上来的她,忍不住抻着小脖子往面脂盒上瞧:嗯,好像还有些青茶味道诶。 郑氏见她好奇,便将面脂拿给她:“这是你外祖母出嫁时带来的方子,用的都是天然材料,小孩子用着也不碍。不过,等你回来梳洗过了,可记得让小遥给伱擦上茉莉精油养肤,这样连着保养几天,保管你还是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儿!” 说到最后,郑氏笑着点了点小闺女的鼻头儿。 茉莉精油? 这么早就有精油了? 盛苑注意力眨巴着眼睛很是好奇。 【嘁,这还叫早啊?要知道,在你原来的时空,春秋初期就有妇女用上植物精油了呢!就这还是现有证据证实的,说不定以后会有证据证明更早的时候就有人用呢。】 系统见盛苑好奇,现查现卖的就是一通嘚啵。 “原来如此啊!”盛苑受教的点点头。 这时,郑氏忽然一拍手掌,笑说:“我说好像差点事儿呢,原来紫藤花手环没拿来!” “让繁柳带着呢!”杨嬷嬷见她才想起来,无奈的挥挥手,让丫鬟繁柳抱着圆匣子过来。 待她打开黄铜锁扣,匣子里两对儿颜色深浅不同的紫藤手环就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是真的么?”盛苑摸了摸头发上的海棠花,又看看杨嬷嬷递来的紫藤花,清楚的感觉到两者的不同。 杨嬷嬷笑着颔首:“是呢,这是用药材炮制过的,能保半月如新。” 盛苑喜欢那对儿浅紫色的,指着匣子里的手环要带。 对此,郑氏无有不依。 待小女儿两只白嫩嫩的手腕戴上紫藤花环,她又觉得孩子戴的项圈略显简单了些,让丫鬟换个藤蔓样式的来,又挑了个芍药样子的白玉锁配上,这才满意些。 “少夫人,二小姐那里也准备妥当了。”郑氏安排在蒽姐儿那儿的丫头过来回话,郑氏点点头,牵着小女儿往花厅去了。 她们到的时候,盛蒽已经在花厅呆一小会儿了,此刻正转着她那身儿坦领襦裙给她爹瞧。 银线绣花枝的海棠红上杉让她更添亮色,同色襦裙上罩着的那层银灰色薄纱,又将她衬得格外轻盈。 金项圈配着祥云样式的金锁,让她愈发显得富贵;和妹妹盛苑如出一辙的圆髻上错落有致的别着几只玉石雕成的喜鹊,指甲盖大小的喜鹊嵌着宝石,喙上叼着一串红豆大小的珍珠,摇摇晃晃的瞧着就很灵动。 她耳坠上带着一对儿红玉耳钉,手腕上各晃着一只两股样式的羊脂白玉镯。 这样打扮的她看上去既精巧又雅致,虽华丽却不老成,很能震住人。 “姐姐!姐姐!你备用的两件襦裙是什么颜色的?”看见自家姐姐,盛苑一下子松开她娘的小手,提着裙子“噌”跑过去,抱着她姐的腰问个不停。 “放心吧,肯定和你的不一样!一件儿竹绿色,一件儿海蓝色,特意和你差着呢。”盛蒽虽然喜欢逗弄妹妹,可是关键时候还是很细心的。 用早膳的时候,盛向浔想起前天老爷子对孩子们的嘱咐,不禁跟俩闺女说:“甭听你们祖父那些话,咱跟府上小娘子们一辆马车就够委屈了,很不必事事跟随她们走动! 羽林苑里都是圣上安排好的人,侍卫、女官、宫女、嬷嬷到处都有,她们之间互相监督,不会有谁不长眼的在那时候动手脚,你们只管开开心心赏花看景就是了。” 他都不清楚老爷子是怎么想的,竟然打算让苑姐儿以外的八个小娘子按着彩虹的颜色排列来穿。 他以为这是去表演呢? 雨过天晴见彩虹啊? 盛国公五房之间的关系,京中勋贵就算知之不多,也略有猜测,非要做出同进同出同气连枝的样儿给谁看? 郑氏见说的丈夫不像样,悄悄用脚踢了他一下,盛向浔才改口让俩闺女多吃点儿。 盛国公安排的马车早早等在了侧门外,一共两辆,府中女郎郎君各乘一辆。 盛向浔嘴里说着看不起国公府安排的马车,觉得九个小娘子坐一起委屈自家俩闺女,可实际上国公府的马车内部格外开阔,里面装饰也很精致。 盛苑跟着姐姐上车的时候,其他几房的堂姐早已就坐,看样子就等她们呢! 马车正座上独坐着大娘子盛芝,车厢左侧排座上分别坐着三娘子盛芸、六娘子盛菡、四娘子盛葶;右侧排座上则坐着七娘子盛茼、八娘子盛菌、五娘子盛蔷。 见盛苑姐妹上来,盛芝笑着让她们坐她旁边。 盛蒽也没客气,亲手将中间的炕桌放到地上,再把妹妹抱起,往正座中间一放,然后才在正座的右侧落座。 盛苑刚一坐下,就感觉左右两侧的视线“唰唰唰”,瞬间聚拢在她身上。 呃,这么万众瞩目的样子,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盛苑被大家看的别扭,悄悄的往她姐身边蹭了蹭,正跟大娘子盛芝说话的盛蒽见她不适应,顿时抬眼看过去,见两旁姊妹盯着她妹妹瞧,心思一转,眉眼弯弯的笑起来: “姐妹们难得见小九儿打扮吧?怎么样?是不是漂亮的很?这就是府里的门面!很给咱们添光增彩是不是?” 七娘子盛茼八娘子盛菌性格内向,听了盛蒽的话也只是赧然一笑,三娘子盛芸本就喜欢盛苑,闻言也是跟着说好,至于……五娘子盛蔷,则是轻轻翘了翘嘴角,便收回了视线。 唯有六娘子盛菡和四娘子盛葶还是忍不住想瞅,她们不仅是想看盛苑,就连盛蒽她们也忍不住去注意。 盛葶已经见过盛苑几次,可是每次瞧见这个小不点儿,她都会生出割裂之感,心里很是纳闷儿,这么玉雪可爱的宝宝,怎么会长成那般凶残的模样? 她有时候都想趁着盛苑还是个幼崽,赶紧亲亲抱抱过过瘾,可是真当她走近了,却又忍不住称呼盛苑为您。 虽说心里告知自己盛苑日后再厉害,现在也才三岁,还没桌子高的小家伙儿杀伤力不大,不用害怕;可是当她对上她那懵懂天真的小眼睛时,她恍惚看见了前世杀意凛然的她。 意识到这点,盛葶总算让自己静下心来,她一边儿留意盛菡的反应,一边儿偷偷多看盛苑几眼,看看自己能不能渐渐将那点儿惧意放下。 而让盛葶重点关注的盛菡,视线却一直在盛苑和盛蒽的发髻上转。 她每次见到郑氏特有的发片,心里都忍不住想冷笑。 小小一片假发,制作费用就足有百两之多,只盛苑那个小纨绔头上的三片,就足够在京都买上二三十亩地了! 如此豪奢的装饰,世家郑氏竟只是自产自用,从不对外销售。 她前世嫁人,想出钱定个发冠都不成,从她三叔那儿就给回绝了,全然不看亲戚情谊。 婆家那边儿亲朋好友只知她娘家三婶出身郑氏嫡系,言语之间总是想要她帮忙订购发片,可……她出嫁这样重要的时候都买不到,更遑论给旁人订? 可这些话她又不好说出,只能摆出高深姿态,让旁人以为她孤傲,是不想帮忙而非不能。 为这个,她连大小姑子都得罪了,后来多少烦恼都与此有关。 越想越气的盛菡缓缓收回视线,微阖着眼眸转动脑筋想主意。 盛苑忽感脖颈微凉,靠着直觉看过去,就见盛菡一脸“谁都别理我”的表情坐着,顿时心生警惕。 正当她想要跟姐姐说明的时候,马车缓缓停下。 羽林苑到了! 从盛国公府到羽林苑的距离就是这么近! 准备下车的盛苑,激动的揪着她姐袖子,等待着外面的风景出现! 第三十七章:盛苑的小心思 羽林苑在前朝是供羽林军整练之地,故而地势平坦开阔,格局明朗整齐。承元帝登基后,将羽林军整休之所调到外城,这里便划成了皇家园林。 既是园林,自然奇石堆山、花木为海,回廊花亭遍布,溪泉清湖俱全。 盛苑跟着姐姐下了马车,小爪子紧紧地攥着人家衣袖,生怕慢一下就把她姐弄丢了。 盛蒽看着早上熨平的衣袖出现了褶子,再看看小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能怎么办?只能无奈的叹口气,默认了。 因举办游园会,羽林苑朱门一早儿就打开了,门前侍卫宫女分站两边,有主事的女官登记造册,又有容貌温和的嬷嬷招待迎客。 盛国公府的马车来的不算早,朱门斜前方专门安置勋贵马车的空地已将近排满;盛国公家的女郎郎君刚下马车,就有嬷嬷安排竹车过来,引着女郎郎君上座。 盛苑巴巴儿的看着推到眼前的竹车,小嘴儿微张惊诧不已:“这不就是大型的手推车?” 一辆竹车车长丈许,车身高三尺有余,无顶;车内共有六排座位,每排能坐两人。座位两侧是进出的车门,车头车尾两端各有一个扶手,扶手两侧又有凹槽,里面拢共放着二十把竹伞。 盛苑跟着姐姐坐好,便有宫女上前栓上车门,待她们姊妹坐稳,宫女便指挥着嬷嬷推车入苑。 跟在车旁健步如飞的嬷嬷是管事儿的,不等盛家女郎细问,便笑着主动介绍:“大齐那边儿来的贵女公子早先便到了,花名册上无人不至;咱们京中的女郎郎君也大多入了苑子,唯有郑国公府上的贵人迟些。” 明白了,盛国公府是倒数第二个来的。 盛苑在一旁鼓着脸颊嚼着她姐喂来的梅子,还不忘竖着耳朵吐槽。 她就说怎么这么热闹的日子,羽林苑门前没多少人呢! “别看这里幽静,待到进了竹溪回廊就热闹了。 从那里往左走是石洞山林,那里清爽凉快的很,乘着小舟一路向前,便是桃源花海。 那里地界广阔,百花绽放,各种品种造型的花朵皆有。 您们沿着青石小路一直辗转,就到了湖光十色。 那是一大面湖泊,上面栽满了各类荷花,其间有小舟靠岸,女郎郎君尽可取用。 泛舟湖上绕至对岸岸边,往前十数步便是石阶,沿阶而上便是半腰花亭,女郎郎君可在那里休整,亭间有琴筝琵琶可供取用。 待到出了花亭,沿着鹅卵石路向前,就到了竹溪回廊的右侧。 那里有半里斜坡修整成席,席前有一湾溪水从上往下蜿蜒流转,有兴趣的女郎郎君可以在那里曲水流觞以诗会友。” 盛苑听得认真,心说,这嬷嬷拉拉杂杂说这许多,不过是告诉她们这羽林苑虽大,但是她们的活动范围是有限制的,她们最好在以竹溪回廊为圆心方圆两里之内溜达。 说话间,便到了嬷嬷谈及的竹溪回廊,这里面地方够大,足以安置数百个女郎郎君。 盛苑看着满回廊乌压压的人群,只感觉自己的额头涨了起来。 呜呜,这里不好玩儿,她要回家! 盛蒽一看自家小妹瘪了瘪嘴,忙不迭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薄荷蜜糖,眼疾手快精准的塞到了小家伙儿嘴里。 “唔!”盛苑刚想抗议,就感觉清凉之气通透体内,顿时心里那股烦躁就不见了。 她有個优点,就是吃着东西的时候格外乖巧有耐心。 盛蒽摸了摸额角不存在的汗珠儿,暗自称赞自己有先见,要是听她爹的,呵呵,可就麻烦大了! “妹妹们,依我之见不若咱们先顺着回廊走上一遭,认识的不认识的打个招呼,也算是完成祖父叮嘱,待到回廊出口,咱们再找个清静之地打发时间?”盛芝作为长姐,虽然看着乌压压的人头眼晕,却仍镇定的安排起来。 盛家姊妹颔首悉听。 盛苑攥着她姐手指头,乖乖的跟着她们逶迤慢行。 虽说刚进来的时候让这密密麻麻的人群来了个视觉冲击,可是走进去之后,盛苑感觉还好,只是回廊两侧坐满了人,回廊中间还留着稍宽的路可以通行,保证了人和人之间的基本距离。 这时,她也有心情去看回廊中的人了。 虽说她至今还未见过盛国公府的故旧友朋,更不曾和家人以外的人家往来,可是看着两侧人群,她似乎不用分辨就能猜出谁是生在大楚,谁是自齐而来。 那些低头敛目,团扇遮面的女子;那些眉头微皱,眼睛时不时瞄向欢乐说笑女子的郎君……大抵不是在大楚长大的! 盛苑越分析就越想更细致的观察,一双大眼睛都不够她用了,小脑袋转的脖子都想呲牙。 她发现,盛国公府的女郞君在贵女中人缘不错,这么一路走来,竟然都没有冷场的时候!而这其间以她姐姐为最,这认识的人没有不跟她说笑的! 啧啧啧,这就是个社交达人啊! 盛苑看着她姐,两眼尽是崇拜。 感觉到小妹的视线,盛蒽都没敢多想,立刻又掏出块儿梅子糖塞她嘴里了。 盛苑眼里的崇拜瞬间变成星星:好吃! 好容易跟着姐姐们走到回廊出口,大堂姐盛芝刚要松口说找地儿清静去,就听得一声娇呼从身后传来:“盛蒽!” 盛苑比她姐还快的转过头,只见一个穿着亮紫色半臂襦裙、梳着双髻高环的清瘦女孩儿快步上前,而她身侧还跟着十来个少男少女。 “郑三娘?”盛苑听她姐姐这样称呼对方。 “刚刚掌事女官说大家可自行赏景,怎么样?你也加入进来一起赏景吧!”郑三娘双眸湛湛的盯着盛蒽不放,言语间似乎只有邀请她一人之意。 盛苑当时就不乐意的嘟起嘴来,她好容易和她姐出来玩儿,这谁啊!上来就抢人!跟小孩子抢,可真不害臊呢! 盛蒽倒是没注意妹妹的反应,只是看了一眼郑三娘的朋友,笑着问:“这就是你们郑国公府最晚到的原因?” 郑三娘回头看了一眼,待到少男少女上前,才介绍说:“我这几个弟弟妹妹你是认识的,其余的都是大齐来的朋友……这位是齐郡王世子,何安洆。” 齐郡王! 盛苑眨眨眼,她听说过这个人! 第三十八章:未雨绸缪小能手儿 她曾听爹娘说话间提及过此人,故而有些印象。 据说这人乃是大齐皇室后裔,是齐高宗那脉的六世玄孙。 大楚征齐,到最后就留下几个皇室远亲封了郡王以示恩赐,齐郡王就是仅存的硕果之一。 如此想着,盛苑心里一凛,尤其是在看到那个叫何安洆的世子热情的冲她姐笑,又见自家姐姐在阳光下好像会发光一样,登时心里警铃大作! 瞬间,她心中情绪波涌,恍若十斤的大鲤鱼在她心里翻腾一样,脑海里涌出上辈子看过的各种复国王子和高门贵女的虐恋小说。 【啊!这都是啥啊!咋这么辣眼睛!】系统没想到宿主反应这样激烈,它都没准备呢,就被宿主忽然翻涌出来的记忆给淹没了,尤其是那些各种各样的感情戏,看的它直想翻肚皮。 “不去!”盛苑一把抱住她姐的腰,誓要用自己三岁小孩儿的优势断绝这小子和她姐认识的可能! 毕竟这小子委实长的好看,虽然才十来岁,可是一身气度风华着实了得,更不要说眉眼间温和的暖意,很容易让人见之心喜。 刚想拒绝对方邀请的盛蒽忽然被妹妹用胖而有力的胳膊抱住,当时勒的她差点儿没喘上气来。 好容易缓过劲儿,她气得低下头,轻轻地咬着后槽牙,跟妹妹微笑:“小孩子要懂礼貌哦!” 盛苑哪知道她姐这是让她松手?她还以为是她姐见那小子容貌昳丽气宇不凡,想跟他做朋友呢! 毕竟这一路走来,她姐朋友好像很多的样子! “我要去划舟!”盛苑虽然很少耍赖,却也清楚小孩子的无赖要怎样耍,当即就娇蛮的摇着小脑袋,一副“不听不听就不听,你要顺着我,不然我不应”的态度。 盛蒽再度使劲儿喘了口气。 没办法,这丫头劲儿忒大啊。 “放手!你放手我就带你划船去!” “好!”盛苑当即喜笑颜开。 乐呵呵的跟心里比划着剪刀手:哦耶!迈向成功的第一步搞定! 她是高兴了,可是一旁的郑家三娘却不乐意了。 她朝盛蒽皱眉:“蒽姐儿,游园会不就是让咱们交友阔谈的么!齐世子入京不久,大家认识认识,一起交个朋友多好!” 何安洆也清楚盛、安、郑三個国公府在大楚的意味,也想多接触接触这三家的子弟,便忙不迭拱手:“若是诸位小姐不嫌,咱们一齐到湖光十色乘船细谈?” 他这雅致谦和之举,看到盛苑眼里,却感愈发刺眼,竟认定这家伙就是贴膏药,还是沾上了就下不来的那种,当即就要拽着她姐走。 郑三娘早就注意到这个碍事儿的小东西了,心知盛蒽很在意这个妹子,便蹲下来耐心哄她:“小乖乖,你就是盛家的小九娘吧?我是你姐姐的好朋友,我们认识一个?” 她说着话,就想像抱家里姊妹那样抱起盛苑,心说到时候孩子在手,盛蒽也不会再拒绝。 这样想着,她也不给盛苑说话的机会,就笑着用手抱上盛苑的小圆腰:“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儿,来,让姐姐抱、抱……抱!”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郑三娘连着提了三次气,脸都涨红了,结果盛苑纹丝不动! 这就尴尬了! “挺好的,孩子肉呼呼的,手感不错!”郑三娘不是一般人啊,竟当尴尬不存在一般,笑呵呵站起来,双手背后的朝盛蒽点点头,一副云淡风轻之态,大大方方的说,“这里风景不错,说不定咱们一会儿还能在湖上不期而遇呢……告辞!” 盛苑看着对方毫不留恋的转头走远,心里还有些茫然,原来退敌如此简单?! 当然,虽说此刻取得胜利,但是这可不意味着她可以掉以轻心。 盛苑考虑到郑三娘跟那齐世子关系不错,所以为了让她姐保持警惕,她也不管接下来的行为是不是有些没品了,忙不迭悄声跟她姐说人家小话:“这个郑三娘不实诚!当我没瞧见她偷偷甩手呢!” “呵呵。”盛蒽斜眼看着鼓着脸的盛苑,挑眉,“走吧,你不是要划舟么?咱们到石洞山林那边儿乘舟说话去!正好伱也跟我说说,你这么个小不点儿怎么对人家有那么大意见。” “哼!说就说!”盛苑撅着嘴小手一挥,表示她才不怕! 就算她姐不说,她也要将那些小说的情节糅起来说给她听,让她增加点儿防范意识也是好的! 盛蒽见这小家伙儿非但不心虚,还挺直了小胸脯儿,像是功臣一般,登时气乐了,她定要好好听听这家伙的说辞。 “系统,你给点儿力啊!”盛苑可会看人脸色了,一看她姐的表情,就晓得这人不识好人心,说不得还想着找机会教育她!不由催促起不久之前跟她自告奋勇要整理小说的系统。 【知道了!知道了!已经快着呢!别催了!】系统烦躁的扒拉着脑袋上那几根儿头发,苦着脸的一手扶着本子一手拿着笔飞速记录着,嘴里还嘟哝着,【就成了!就成了!】 “我们直接去湖光十色吧?”盛菡忍不住提议。 本想邀请她们同去泛舟的盛蒽心里微微皱眉,面上却没带出,笑着说:“那可要多划会儿,等我带着小九儿从桃源花海出来,说不得还要借诸位姐妹的船只一游呢!” 这意思就是要按那嬷嬷的介绍全程走一圈儿了。 盛芝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盛菡,笑着说:“那咱们就待离园的时候在这竹溪回廊见吧,我是要到半腰花亭上歇歇脚的。” “那我去半里斜坡跟文友曲水流觞了。”盛葶犹豫了一下,看着盛蔷问,“五妹妹要不要一起?” 盛蔷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好啊,这样的话,正好给二房姐姐妹妹们腾个清静。” 她这话一出,盛家几位女郎才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 盛菡倒是没想到堂姐盛葶竟然邀盛蔷出游,心里略感不快。 反而盛葶大大方方的跟三堂姐盛芸说:“一条舟上人数儿有限,妹妹就不打扰了。” 盛芸本就猜测她是有意给那俩庶出的妹妹解围,现听她此言,不觉深感欣慰:“好妹妹,回去你可要跟我说说以文会友的热闹。” “既然大家各有安排,那就散了吧!” 盛芝如此一说,盛家姊妹便客客气气的互相道别,各自远去不提。 盛菡那边儿想着游园会上一出出和前世的不同,心里有了想法。 而盛苑这里还不知愁的蹦蹦跳跳的牵着她姐的手,等着和她姐舟上清谈呢! 第三十九章:不用划的小舟 嬷嬷介绍石洞山林时只说这里凉快的很,可是盛苑来到此处才发现,这里似乎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她以为这里是堆成林的各样奇石,可实际上,这里却是一条长约数里的人工岩洞。 盛苑站在围出来的河滩小堤上往前望,前方就是取舟上船的地方。 此时,贵女们已经三三两两的上了船,亲自划着小浆慢悠悠的顺流向前。 因要给每只小舟留出足够的间隙距离,所以渐渐地,等着乘舟的人就排出了队形。 盛苑踮着脚看着前面那十数个身影,有些呆不住,跟姐姐保证不乱跑之后,蹦蹦哒哒走出队伍,和旁边的看守嬷嬷聊了起来。 听她问起这座溶洞是如何修成的,看守嬷嬷笑着说:“小女郎莫不是看着石头害怕?您放心吧,里面每旬皆有人查勘,安全得很呢! 要说是如何建成的,这可有些年头儿了,您瞧着这溶洞很大,但实际用到的石头不过数十块,这里就是这些石头对合并列而成,您看,这里每两三丈的距离的石洞都是由两块大石头并列而成。 当初为了运这些巨石进京,很是费了些工夫,运进来后又外雕内凿好一番组合,才有了这溶洞。 早先工匠们怕不结实,还特意采用榫卯之法将炮制好的木材搭出骨架与这些巨石贴合,又用染色的藤条在骨架上编织成网,怕的就是有小碎石块儿掉落。” 盛苑恍然大悟,扒着栏杆往外瞧:“这条溪河水流方向也是为了更好的行舟吧?” 看守嬷嬷慈和的点头:“小女郎真聪明!这里设计的便是让贵人体会亲自泛舟的悠闲愉悦,故而顺水行舟。” “可是那些姐姐们都会划舟么?”盛苑犹豫的看看自己的短胳膊,很是担心自家姐姐能不能独自划好船,“唉!我这个小胳膊小腿儿的拿不动浆怎么办呢?” 看守嬷嬷见她这么个小人儿,竟然跟大人似的皱着小眉头叹气,忍不住笑着安慰她:“小女郎莫忧,小舟上的浆您想真用,肯定没问题,但是您要是说想当它是個摆设,那肯定也成。” “这话怎么讲?”盛苑是个好奇宝宝,对任何问题都保持了极大的好奇,忙不迭问,“难不成小舟还能自己划走?” “待您上舟亲自一见就知了。”嘿,这嬷嬷竟然还卖起关子来了。 盛苑是个体贴的孩子,也乐意在无关大雅的事情上满足别人的小乐趣,便也不追问,只是骨碌碌转着大眼睛好奇的踮着脚往那边瞧。 她这般可爱的举动,让那嬷嬷差点儿没忍住直接告诉了她。 之所以没说出来,还是因为有宫女过来喊盛苑去上舟了。 盛苑看着姐姐在不远处朝自己招手,忙不迭跟看守嬷嬷挥手告别,蹦蹦哒哒的跑了过去。 “女郎小心!”盛苑不等她姐抱,自己吧嗒直接跳下去了,当时就荡得小舟摇晃起来,幸好有宫女在旁瞧着,俩仨人一把稳住小舟。 “盛苑!”姐姐盛蒽板着脸瞪过来。 盛苑本就心虚,此刻更是一脸乖巧的看着她姐求饶。 “女郎们,小舟起航了。”宫女们提示一句,便手腕一齐用力,将小舟舟身向前一送,盛苑便感觉小舟徐徐向前而行。 “姐姐!姐姐!你可先别划桨,嬷嬷说不划浆也能走。”盛苑想起刚刚嬷嬷说的话,忙不迭跟姐姐盛蒽学了一遍。 盛蒽翻翻眼:“这里地势略高,自然不用划桨也能前行。” 说是这样说,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没动舟内小浆。 盛苑早忘记自己刚刚犯了错,此刻她那颗小脑袋时不时的左转转右转转,来来回回看向两岸,这还不算,竟又反过身探头看向后面。 嘴里还直嘚啵:“姐姐你看,河滩小堤那里还没有发舟呢,是不是要等到咱们进溶洞?” 盛蒽扶着小舟扶手没好气的数落她:“你问的这个我不清楚,我就清楚你要是再这样折腾,咱俩不等进溶洞就要翻船了!” “……”盛苑想起刚刚跳船时的情景,不由缩缩脖子,登时老实很多。 当然,等到小舟到临近了溶洞,盛苑又活泼了起来。 见妹妹又开始兴致勃勃的探头探脑,盛蒽顿感心累,莫不是小朋友都这么烦人? 盛苑可不知道自己被姐姐嫌弃了,她看着溶洞两侧竹台上站着的侍卫,当即眼眸一亮,拍着手欢声说:“原来是这样啊!” 她还怕姐姐不理解,忙不迭扯着人家袖子说:“姐姐!姐姐!你看这些拿着竹篙的侍卫,每丈许距离就有五人,一直不停的用竹篙拨着溪水,是不是帮着咱们划船呢?” 盛蒽到底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就是生气也不过一会儿,此刻见到新鲜事儿,便也好奇的看了过去:“是哦!我就说,有些小娘子胳膊还没竹篙粗呢,怎么可能划动小舟。” “咦?”盛苑没想到她姐其实也不懂,登时眼珠儿一转,先发制人,指控她,“那你刚刚还嫌弃我跑动呢!要不是我好学求知,伱怎么能懂这许多?” 盛蒽:“……” 呵呵,这是啥大不了的知识么?还懂这许多? 为避免忍不住在外面揍妹妹,盛蒽打算暂时保持沉默,反正这小家伙儿欠揍的地方多了去,等回去跟爹娘汇报过了再说! 盛苑还不知道自己的小pp已经被计算巴掌数儿了,还美滋滋的仰着小脑袋打量溶洞内壁。 说真的,要不是嬷嬷说这里有木质骨架和藤条,她真看不出来诶! 按说溶洞里面光线要暗许多,可是这里却不是这么回事儿。 原色的冰灯紧密的挂在溶洞石壁两侧,又有用各种颜色的水染成的彩色冰灯错落其间,将这整条溶洞装点的五彩缤纷格外好看。 这些冰灯虽然不化,却每时每刻都有丝丝缕缕的白色寒气散发而出,让这溶洞十分清凉。 这些寒气配合着冰灯透过来的烛光光晕,远远看着,竟如梦似幻。 “好漂亮!”盛苑看的眼睛都用不过来,很是遗憾不能将这漂亮的场景拍摄下来。 【宿主别愁,你看我啊!我都拍好啦!】系统拿着相机就是一通咔咔咔的猛拍。 盛苑叹气摇头:“你这个没用啊,我又不能拿出来给爹娘看!” 系统灵机一动,给她出主意:【让你姐画出来!你不是说她画不错?好像强过写诗?】 “有道理!”盛苑一拍手,转头就跟她姐说了。 盛蒽闻言,立刻从欣赏美景的陶醉中清醒,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笑的天真妹妹:“不是!盛小九!你竟然在我游玩高兴的时候给我布置作业?” 盛苑自有一番道理,摇晃着小脑袋表示,让爹娘跟着一起欣赏美景,这是孝道,怎么能叫作业呢? 盛蒽给气笑了,点头表示可以。 行吧,既然你不讲姊妹情谊,那咱们就翻翻旧账吧! “之前说好泛舟清谈呢?来吧,给我说说你为何对人家郑三娘没有好脸色?” 盛苑闻言倒是不认为这是翻旧账,反而一拍小手,很是庆幸的对她姐表示感谢,要是她姐不提,她刚都忘了呢! 登时乖乖坐好,将系统准备好的小说,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盛蒽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双肩一榻:好像……她妹妹的脑回路有些不大一样? 第四十章:盛苑有文化 盛苑多少还是有些脑子的,没真将系统的文章念给她姐听。虽说系统写的小说内容很丰富,堪称海纳百川、云集这类虐文众多狗血于一文,情节很是跌宕起伏、百转千折;但是,这样的文章同时也折磨着读者,容易让读者冒出殴打作者的冲动。 考虑到自身安全,盛苑简略的说了说大纲,大致就是不受宠的皇子扮猪吃老虎,通过跟高门贵女联姻拿下皇位,后来又嫌外戚专权,将贵女和其娘家一网打尽的故事。 因为溶洞有侍卫,盛苑还知道跟她姐耳边儿小声说。 盛蒽被妹妹扯着爬在小舟中间的桌案听她嘀咕,竟不停冒出“要不揍一次吧”的冲动。 这就不是小声不小声的事儿! 这事儿的根本在于,就般故事不该从一个三岁小孩儿嘴里说出! 瞧瞧那复杂的人物关系! 瞧瞧那复杂的政治内涵! 这是个三岁小家伙儿能说的出的? 盛蒽顿时阴谋论了! 她妹妹这么乖巧可爱,傻乎乎的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肯定是有人撺掇! 这……该不会是谁买通了小家伙儿身边人吧? 越想盛蒽的脸色就越不好看。 盛苑见到,不由打了个哆嗦,出于小孩儿的直觉,她忙不迭爬回原来的位置,警惕的看着她姐。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这是想要打小孩儿的态度! 盛蒽:“……”别说,这小家伙儿的目光看的她还真手痒痒了。 因想要套话,盛蒽控制住了冲动,努力调整好表情和语气,很温和的问盛苑:“小妹,你看……这人说话做事,都要有個源头,对不对?所以……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让你有了编这样一个故事的想法呢?” “啊?”盛苑一听,立刻领悟了,她姐小瞧了她,竟认为她编不出这样高深有意义的故事? 登时,她就不服气了,那咸鱼般的好强心也蹦出来:“这就是我自己想的!” “不可能!”盛蒽以为是有人叮嘱过妹妹不要透露对方,所以妹妹才不肯承认,登时,就用起激将法。 “你这么小的人看过多少?又能听过多少?能说出这样……嗯,这样发人自省的故事?” 盛苑不清楚她姐为了套话都昧着良心夸故事好呢,还以为她真这样想,登时和脑海里那个系统一样,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毕竟这是她给系统提供的素材和思路诶! “我就是晓得!” “那你从谁哪儿晓得的!” “我从爹爹那里晓得的!” 盛蒽:“???!!!” 不是……从谁那晓得的? 盛苑忍不住摸摸耳朵,很是不可置信。 有那么瞬间,她真的差点儿就信了。 幸好,很快她反应了过来,她爹虽说是不大靠谱,但是也不至于不靠谱到这般程度! 盛苑注意到她姐眼里的怀疑,忿忿地想跳脚:“真哒!我从爹爹书房里的史书上受到的启发!” 这她可没骗人,她这么容易回忆起那些小说,也是因为前不久从史书上记载的事情联想到的。 “不是!你先等等!”盛蒽没想到自己这样一诈,竟然又诈出点儿问题来,“伱现在认识的字都足以看史书了?” 盛苑闻言,愈发觉得这个姐姐不像样!她这样玉雪可爱聪明机灵的小孩儿,怎么就不能让她信任呢? “你之前在我跟前儿复习时认的字,我都记着呢!咱爹娘给我念书时,我对着上面的字跟着认呢!” 盛苑直接忽略自己是带着有关知识的记忆出生的。 在她看来,她这学的是繁体字,跟以前的记忆何关? 总之就能骄傲! 盛蒽听盛苑如此说,不由瞪圆眼睛。 她看稀罕物般仔仔细细打量着妹妹片刻,惊奇之情翻涌: 她这妹妹莫不是个天才? 这要好好的培养起来,那以后若是女子真能科举了,妹妹岂不有望考上进士?若是再努力些,说不得还真能考进一甲! 这样想着,盛蒽的心火热起来。 盛苑让她姐的炯炯目光给看的瑟瑟发抖。 她悄悄问系统:“姐这是咋的了?会不会打算悄悄打我一顿?” 系统看了看盛蒽,又看了看自家宿主,言语极其肯定:【放心吧,不会的!要打,也是直接动手,不会悄悄的!】 盛苑:“……”算了,跟这糊涂系统说不清楚! 哼!还是得靠她自己啊! 盛苑悄悄吸口气,眨眨眼,很努力的笑着朝她姐姐卖萌。 “咳咳。”被盛苑用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瞧,盛蒽猛地从美好的设想中缓过来。 唔,她看着妹妹这傻乎乎的笑容,咋看都不是出奇聪明的样子。 所以想了想,她琢磨着再跟妹妹确认一下:“小九儿,你是从哪本儿史书上面看到让你受启发的记载呢?” 盛苑对此记得很清楚:“《前齐史谈》里说的!” 这个前齐在大燕之前,跟现在这个大齐还真有些关系。 据说现在这个被大楚吞并的大齐的皇室,是前齐皇室的旁支后人。 盛苑记得她爹闲话时曾说过,承元帝责令整编有关大齐的史书时,为了后人更好分辨,让史官称此齐其为后齐。 “关于齐明宗那条,里面说‘明宗少时不闻于谦宗,出宫立府鲜有人问,废后廖氏与明宗同读于其伯廖耘门下,后成婚;廖氏为王妃,常与明宗出入廖门。谦宗爱耘才华,重之,曾于文渊问诸子学问,耘皆赞之。后谦宗闻明宗求学于耘,自此注重,明宗渐达。’” 盛苑一口气将自己看过的内容背了下来,不看她姐的表情就继续说:“明宗继位之后,关于廖氏还有记载呢,只是字数很少,‘后廖氏为明宗所憎,废之,迁于冷苑;廖氏一门不恭,明宗数次斥之不臣,遂惩之。’这里说的含蓄,可实际上呢,其他史料佐证,廖氏男丁被杀,廖氏九族流放!废后廖氏自缢。” 盛蒽看着妹妹一副“我有理论我全对”的表情,顿感自己的史书似乎白读了。 可是……这些史料说的不是政治斗争、皇权和外戚之间往来角力么?怎么还牵扯了儿女情仇呢? 不对!盛蒽忽然发现自己刚刚的思路似乎受了妹妹的影响。 “你不能这样想!史书么,寥寥几笔,怎么可能写尽当时的情况?主要是吧,这里面的斗争,要是只用男女之情考量,未免太浅薄些。” 盛苑却不这样认为:“就像姐姐说的,寥寥几笔不能将那些往事写全,可是世间事却能用情来说,有情是情,无情不也是情?” “……”盛蒽顿了顿,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说动了? 不过她才九岁,和三岁的妹妹谈论这个问题不合适吧? 于是,盛蒽清了清嗓子:“算了,这话题过去吧。” “哼!”好容易能辩论辩论,结果她姐却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这不浪费她感情啊? 盛蒽不高兴的撅起嘴:“人家为了让你以史为鉴,好不容易编故事给你听,你还不领情!” 【就是!就是!】系统忙点头,它等了许久的夸奖都没到,真让统失望! 盛蒽心知妹妹城府简单,她大概是真怕她吃亏,才这样费力想出这么个故事来。 推己及人,要是她为对方努力着想半晌,对方却不领情,她大概也会伤心难过。 这样想着,她捏捏妹妹肉呼呼的小手,笃定的跟她说:“你放心,就算真把我放在故事里说的处境里,我也不会落得那样结果。” 盛苑没想到她姐还挺自信,忙问:“为何呢?” 为何?原因是很多啊,可是盛蒽却不想多说。 只不过盛苑不是个能将就的,她这欲言又止可让她难受了,登时耍起了赖。 大家一定进来看看啊! 大家好,我是作者君,现在要就本文文名和内容走向跟大家做个介绍,全文大概也就一千来字,劳烦读者亲亲用个两三分钟看一下哈,谢谢! 写这个说明的原因,是最近有读者亲亲提出,文章内容跟科举朝堂无关,偏向于日常宅斗;对此,作者君想了想,琢磨可能还有很多没说出来的读者也这样想,就想着此统一回复一下: 1.首先,关于本文的内容安排: 本文全文内容=1/6【成长过程+学堂读书】+2/6【童试+乡试+会试+殿试+翰林院授馆】+3/6【从基层官员到朝堂首辅,其间还有出使外国】 看到这儿,可能有读者亲亲要问了:作者君,你为何不直接从考试开始写呢?为何要写前面1/6内容呢? 还真别说,作者君有一版大纲就是这样写的。可这样写的问题在于,本文女主以女子之身科举。这和女扮男装、男主科举不同在于怎么能有一個自洽的逻辑让女子科举这个制度的出现具备合理性。 在古代和男人争利益,要没有特别的情况基本是不可能出现的。当然,小说,尤其是架空的小说,本身就是夸张,要是较真儿大家也不会来看。只不过作者君是想让夸张看起来不那么夸张。作者君就是直接从考试开始写,也要涉及这些内容。 但是由于作者笔力有限,之前那版大纲写着写着就会偏,所以才会增加这前1/6的铺垫。 尤其是女子科举过程肯定不能一帆风顺,也有波折和斗争,考试过程外加前情解释,这样写下来就显得太过繁冗,所以将后面需要歇到的前情解释略微调整到了前1/6。 2.关于前1/6内容的必要性还在于,作者君想要通过前情铺垫描写,让大家感受到小说所在时空的风土人情,这在后面就可以直接书写不用赘叙,大家也不会感觉莫名其妙。 更重要的是,作者君在女主读书初期的设置上会有些其他设定,若是是没有前期铺垫,直接写出来呢,作者君恐能力不够以至于让读者出现“看不懂,你写的是啥玩意儿啊”的困惑。 所以就直接将女主幼儿时期的成长和童试之前的学堂读书时期单拎出来写。 综上,在作者君看来,前1/6真不是可有无可有的,作者君笨拙却努力的想通过外界变化和朝堂后宅之间的波涌来展现女子科举是如何一步步实现,而女主在这过程之中的成长和变化,也为之后的科举进朝堂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做出铺垫。 当然,可能是作者君笔力不够写的不够明显。 不过不要紧,作者君会努力哒!(握拳) 3.最后,感谢读者亲们提的意见,不管你们是不是能一直读下去,作者君都感谢你们的陪伴、出现和提出的意见。 毕竟因为你们的意见才能更好的注意自己的文章是不是跑偏,也能更好的将文章不足补全。 最后的最后,再次感谢大家拨冗来看作者君嘟嘟,谢谢! 第四十一章:花间偶遇 盛蒽让这小家伙儿闹的不得清净,见妹妹眼里的求知欲极强,心知不说个所以然来她肯定不能消停,只能小声说:“那……我跟你说完,这个故事、这个话题,就要到此结束,不能再谈了!” “嗯!”盛苑使劲儿点点头,拍拍胸脯儿,表示小孩子说话算话! 盛蒽看她此刻乖宝宝一般,全然没有之前的无赖样儿,顿时无语的翻翻眼。 她迅速看看四周,见这溶洞里前后还有几艘小舟,舟上男女郎君笑声不掩。 又见左右侍卫认真拨动着竹篙,上百支竹篙拨动水流的声响也足以掩盖她的话语。 她这才放心些,朝妹妹招招手,叫她附耳过来。 “第一,你要清楚,一切投资皆源于野心,所以不管用任何借口掩饰的投资,都有利己倾向,既然做好了当外戚的准备,那就要想到被清算的可能。” 盛苑和系统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哦……这说的是故事里那些美名其曰为了女儿做皇后才帮女婿做皇帝的家族,主要还是为了自己。 “第二,家族和個人不能尽依赖于旁人,要有后路才行。” 盛苑和系统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是说,没有哪个大家族肯不留有后路的帮扶女婿,所以,那些家族会有之后的结果,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博弈输了。 “第三,虽说当局者迷,可是对方不可能突然换脸,枕边人态度变化是有过程的,真就看不出来?” 盛苑和系统这次顿了顿:这、这是嘲……嘲讽吧? “第四,成亲久了,要是腻歪也是彼此腻歪……算了,就不说这个了。” 盛苑、系统噤若寒蝉,可不敢表示自己能听懂。 “第五,要是发现了端倪却还糊弄自己,那还说什么呢?发现端倪都不肯知会家族一声,还好意思全怪利用者?” 盛苑跟系统眼眸有些放空:好像这个角度……她和它都没有考虑过哦! “第六,要是你说那女子才华横溢不输男儿,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升一级呢?” 盛蒽出于谨慎,言语简略很多。 但是,盛苑和系统却都听懂了:这是说……干脆让皇帝变成先帝啊! 哦?哦!这可真刺激啊! 盛苑和系统都懵了,有些茫然的眨眨眼:原、原来还、还能这样? 她和它怎没想到呢?! 盛苑惊诧于她姐姐的思维不能自已。 直到脑海里的系统折腾起来,她这才赶紧看过去。 却见系统脚边儿上搁着个枕头,系统本统此刻正拿着浴巾擦头呢! 盛苑纳闷儿,问系统这是又怎么了。 却见系统面无表情的耸耸肩: 【你姐姐分析问题的角度,让我感受了智商高原和智商盆地之间的距离,我伤心了!宿主,要我说,你也别闲着了,赶紧洗洗睡吧!】 盛苑:“……” 不是,这系统是说她智商跟它一样不高么? 盛苑鼓着脸颊不服。 她认为很有必要和它争辩争辩,她怎么就成了智商盆地? 可是话还没说,却又见姐姐正用“你可别开口了”的表情看着她。 盛苑气得圆髻都要蹦起来了。 嘿!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回事儿啊! 竟都如此严苛的对待小孩儿?! 盛苑表示有话要说! 正所谓理越辩越清! 她举着小拳头打算跟她姐将道理说清! 可惜,她姐抢在她之前说了话:“小妹,伱看!咱们马上就要靠岸了!你知道到岸之后咱到哪儿了么?” 被这么一问,盛苑的注意力跟着转了过去。 心说,她记忆好着呢!怎可能不清楚? “当然是桃源花海啊!”她说完后,还特意扬扬头。 “对呢!就是桃源花海!据说,那里奇花异草皆有所踪,花香满园姹紫嫣红,可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妹妹,你说……那么美丽的地方,要是出现小童呜呜呜的哭声可就不好了,对不对?” 盛蒽说这些话时,低头看着盛苑,眉眼带笑言语温和。 当然,要是她不举着巴掌来回摇晃就更好了!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盛苑吞吞口水,梗着脖子很有骨气的遵从了圣人教诲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她坦然的喊出了铿锵有力的回答: “好嘞!”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她懂呢! …… “这里就是桃源花海?” 盛苑从小舟上下来,刚踩在草地上就晃悠了一下,似乎舟上摇晃的感觉还在,不过很快她就稳当下来,环顾着满园花色,恨不能像个小蜜蜂一样钻进去玩耍。 盛蒽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生怕自己一眨眼就找不着她了,只能紧紧攥着她的手。 “这不得有好几亩地啊!”盛苑眺望着一望无垠的花海,心向往之。 盛蒽忙着给自己和妹妹整理衣衫,听她这样说,顿时笑言:“你这小家伙儿还知道亩有多大啊?” 盛苑乖乖的等着姐姐给她扥平裙摆,嘴里显摆着说:“娘亲看账册的时候我都跟着瞧呢!我还知道庄子上管事的都要做些什么!” “就你机灵!”盛蒽温柔的摸摸妹妹的脑袋,听着她炫耀,心里好笑的很,这么点儿大的小东西尽知道显摆! 不过显摆总好过跑来跑去,盛蒽牵着妹妹的手摇晃:“咱们等一下小遥和知语。”知语是跟她过来的丫鬟,因为小舟上只能坐两人,所以那俩丫鬟是要步行绕过石洞山林来桃源花海和她们汇合的。 幸好等待的时间不算太久,小遥和知语就背着竹箱赶了过来。 盛苑看她俩满头是汗,有些心疼,就出主意:“你们俩在这边歇歇吧,不用跟着我们,等歇够了就直接到湖光十色那儿呆着,等我和姐姐过去了,你们再跟着上船游玩!” 这是给她们休息的机会。 小遥和知语虽然心动却很犹豫。 还是盛蒽点头:“就按三小姐说的做吧,反正这里嬷嬷宫女众多,不需担心我们。” 小遥和知语这才兴奋地顿身道谢。 盛苑也歇的差不多了,摇着姐姐的手,娇闹着要把面前的几条花路都转过来。 “你高兴就好!”盛蒽也喜花香,看着每几步就一个宫女,每数丈就一个嬷嬷,也放心的让妹妹跑跳。 盛苑在她姐姐松开手的刹那,差点儿给她姐现场表演一个撒手没。 还是她姐咳了几声,她才收了动作,像个小淑女一样提着裙子在花间穿梭。 此刻阳光刚好,碧空万里云淡如纱,五彩婀娜的花朵随风摇曳,似跟花间蝴蝶共舞一般。 盛苑像是钻进花间的小蜜蜂,提着裙子一会儿在脸大的芍药花间 探头朝她姐招手;一会儿又猫着腰钻进君子兰间不见人影,再等会儿却是顶着桃花花枝冒出头来,捂着嘴朝她姐欢笑。 “促狭!”盛蒽拿着一枝浅黄色棣棠欣赏,见小妹在蔷薇花后朝她吐舌头,笑着抬手隔空朝着这小丫头点了点。 登时,小家伙儿佯作中招儿一般,扑进栀子花间,又找不着她人影儿了。 还是旁边的小宫女帮忙,盛蒽才在绣球花和蜀葵花之间找到了蹦蹦跳跳的坏家伙。 “哟!快看!那有个胖球儿在花里钻来钻去,好像蹴鞠满地打转呢!” 盛蒽刚要把越跑越远的妹妹叫回来,就听不远处一道不掩恶意的女童声响起,顿时心生怒意。 她顺声望去,只见紫藤树下站着几个女郎郎君,其中说话的,还是个老熟人! 第四十二章:谁怕谁 “哟!快看!那有个胖球儿在花里钻来钻去,好像蹴鞠满地打转呢!” 这句嘲讽扑进盛苑耳朵里的时候,她恰好在系统的加油声中笑哈哈的追着蝴蝶满处跑。 大概是这言语里的“胖球儿”指向过于明显,以至于盛苑听到后第一反应就是停下来,顺声去看是谁说的。 于是,她就见到自家姐姐面色不善的朝紫藤树下那群少男少女走去。 盛苑:“!!!”果然是说她啊! 小家伙儿满脸震惊。 她不认识她们! 素不相识,为何要笑她? 还蹴鞠!嗬!说她是蹴鞠的鞠,那有本事过来踢踢看啊! 一个个小腿溜儿细,踢她这個鞠? 哼,别踢她不动,他们的小腿反而先折了! 越想越气,盛苑撸起袖子就往紫藤树那儿跑。 给自己出气是次要的,主要是怕她姐吃亏,毕竟她姐搁那些人里也显得有些纤细了。 不知道是她小腿儿跑的快,还是她姐为了显示出气势,故意调整了步伐迈进的频率和力度,盛苑刚跑过来,就听她苗条纤细的亲姐语调微凉的朝着说话的那个女郎嗤笑: “我当是谁没教养呢,原来是秦家女郎啊!只不知秦柳你这个三寸丁,怎么好意思笑话别人胖呢?” “盛蒽你说谁呢!”被嘲笑三寸丁的秦柳气得柳眉倒立,要不是顾及着在外面,她都要扑到盛蒽跟前儿挠她,“我才八岁,就只较你矮一头,怎就三寸丁了!” “哦,你也才知道你八岁呢!八岁的大姑娘笑话三岁小童,可真有脸哦!”盛蒽摇晃着手里那支棣棠,嘴角噙着抹笑,表情却是明晃晃的讥讽。 “我又没说错!你瞧瞧,谁家小娘子像伱妹妹这样圆,不是球是什么?”秦柳指着跑过来的盛苑,咄咄的朝着盛苑比划了一下,看着盛苑的时候,眼里满是嘲讽。 嘿!还敢当面嘲笑人!简直欺人太甚! 盛苑气得一愣,她真没想到还有人能如此过分! 感觉到心里有口闷气,盛苑打算发泄出去。 哼,比骂人,她可不怕! 【就是!骂她!你使劲儿骂她!不给她亮亮相,她都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宿主不要怕!就算词穷了,还有我呢!】 系统气得有些上头,找出本《标准怼怼大全》哗啦哗啦的翻,还跟盛苑保证:【“文明的”和“直白的”都有!你只管放心上,我在你后面填弹补药!咱要是不骂到让她捂脸遁走,那咱就没脸见江东爹娘!】 “嗯!”盛苑让系统鼓舞的战意凛凛。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儿紧绷、小嘴儿狠抿,一副准备嗷叫着冲上去的架势。 只是没等她上场发挥,她姐就已经笑着扬声吟诗了: “【秦家香闺布局奇,门窗阑杆槛阶低;案桌只有半分高,一岁稚儿能书习。】” “盛二娘!你这把秦家扯进来做什么!”一直旁看不语的秦家三娘子端不住了,面色微变,一步上前,咄咄责问,“小儿家斗嘴还是要顾及体面吧?” 盛蒽闻声嗤笑,搂着刚刚差点儿冲出去的妹妹,怡然反问:“秦三娘,你何必跟我急呢?你们家这位六娘子个头不高的事儿,京都勋贵谁人不知?她自己嘲讽幼童时言之凿凿,我这如实坦诚又错在哪儿呢?” “说的好!”几次想要冲锋却都没得逞的盛苑,立刻拍着小手蹦蹦跳跳的给她姐喝彩。 眼见她姐姐稳胜,她这才有空注意眼前这些人。 此刻紫藤树下,她和姐姐对面儿的十几个人里,除却嘲笑她的秦六娘子秦柳和责问她姐的那个秦三娘,还有四个跟她们容貌相似的女郎,瞧着大概也是秦家人; 至于秦家人身旁不远处站着的那几个女郎郎君,瞅着倒像是齐人。 刚听到姐姐喊出秦柳这个名字时,盛苑就对对方的忽然发难不稀奇了。 京都有名有姓的秦氏勋贵唯有一家:她爹的外祖家。 按说这算是门近亲,可惜她祖母秦氏没有亲兄弟,故而跟秦家的往来之间鲜少情分不说,反而多出许多龃龉,久而久之便不再来往。 她亲姨奶秦皇后,更是视秦家人为无物,反倒将一腔喜爱给了她爹,便是太子也不将秦家当成正经外家走动。 大概是觉得她爹抢夺了本属于皇后娘家子侄的资源,秦家上下一向是视她们一家为眼中钉肉中刺的。 仔细说来,此刻秦家女郎借机嘲讽之事,反倒显得手段幼稚了些。 毕竟秦家上一次出手,她跟前儿的吴嬷嬷就直接倒戈了。 当然,作为内心强大的宝宝,盛苑自觉不怕秦家,所以更不会在意对方那不痛不痒的嘲讽。 此刻让她心生警惕的,反倒是人群里那个鹤立鸡群的小郎君。 这人瞧着跟之前见过的齐世子何安洆般般大,但是容貌却更加精致清俊。 他眼眸狭长,目清泛情;剑眉高鼻,薄唇浅朱。 他身姿挺拔,犹如雪中青松;气质凛然,看着便是文武双全;只站在那里,就让人不禁想称一声芝兰玉树。 盛苑仗着还小看的很是仔细,就见他面容隐有桀骜之色,眼底浅绽不羁之光;嘴角含笑似有热情,眉间清冷城府难猜。 这人可不好相与啊! 盛苑直觉的不喜这人,无关身份无关敌我,就是不喜欢。 而这时,她姐和秦家几个娘子的唇枪舌剑也告一段落。 旁看许久的秦家大娘子出来打和,态度温和的好像和盛蒽关系不错一般,竟然还主动将身边朋友介绍给她们。 盛苑看着这个叫做秦漪的女郞君言语态度较之那几个妹妹温和许多,这让却她愈发警惕。 果不其然,秦漪笑着介绍起盛苑之前注意的那个郎君:“这位郎君是大齐三大世家之一的林家的嫡长孙,单名一个澈。” 之后秦家二娘子便以团扇捂嘴轻笑:“盛二娘,你可知自己和林家小郎君的表妹有几分相似? 不过人家身姿柔弱,容貌倾国,气质清雅,举止谦和; 若不是前儿着了凉不能前来,说不得你今儿能见个榜样! 当然,但凡你不这么牙尖嘴利争强好胜,许是也能有林小郎君的表妹几分风采!” 盛苑听闻,登时脑子轰地一声宛若飓风大作! 刹那间,系统又被那些名为替身文的记忆给淹没了! 偏偏那叫林澈的家伙还抢在她姐之前说话,文绉绉的几句话,听着像是给她姐姐解围,可实际上却没反驳秦二娘,竟是默认了她姐姐和那个劳什子的表妹容貌近似! 这让盛苑不能容忍,她气得攥紧小拳头,登时就从要出言反驳的姐姐怀里跳出。 她双手叉腰,特意大声一笑。 待到引来众人注意,她立刻一指打刚才就围着他们看热闹的丹顶鹤,扬声笑言: “要我说,这林小郎君在你们之间站着,真真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又见小郎君身姿挺拔、气质傲然,和这仙鹤近似之极!这要是插上点儿羽毛,那简直就是仙鹤本鹤! 我说林小郎君,要不然你现在过去拔点儿羽毛吧!不拘头上衣服上搁点儿,保准你气宇不凡,更能给你原本的风采增色许多!” 她刚说完,周遭已是鸦雀无声。 林澈面色泛青,捏着扇柄的手骨节分明。 盛苑只看他两腮紧绷的程度,就晓得他牙咬的多使劲儿了! 可盛苑却不怕!俗话说的好啊,先撩者贱! 既然他敢纵容姓秦的踩着她姐给他表妹扬名,那就别怪她三岁小儿口无遮拦! 来啊!来啊!大不了就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秦柳早就恨这个小胖子引出她个儿矮的事儿,登时率先蹦出来斥责:“顽童!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无状,你……” 盛苑仗着小,根本不给她骂完自己的机会,这斥责声一出,她就扒拉着下眼睑朝对方做怪脸。 待到把秦柳气得牙痒痒,盛苑就又开始蹦蹦跳跳的拍着手笑。 她还扬声嘻嘻哈哈的唱起现编的打油诗来: “【鸭群里面藏着蛙,鱼池里面躲着虾;笑猪却惹犬来吠,原来你们是一家!】” 她这边儿高声欢唱,引得早就注意她们这边动静、甚至悄悄挪步往这边儿走的女郎郎君朗声大笑。 这样一个漂亮又喜庆的小娃娃手舞足蹈的唱着充满趣味的歌谣,简直太可乐了! 旁人觉得好笑,可让盛苑编到那首诗里的秦家女郎们却快气晕了! 第四十三章:盛苑的战斗力 有好事者摇着扇子凑上来逗盛苑:“小家伙儿,这是你自己编的,还是跟人家学的?” 盛苑闻言,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登时睁得更圆,惊奇的反问:“这怎么学的来呢?都说歌以咏志,诗以抒情;我这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现想现唱,属妙手得之!” 嘿!还妙手得之! 这小孩儿怪有意思的! 众人见她小小一个人儿,刚刚还一副淘气顽童的做派,转眼竟一本正经的跟他们引经据典起来,不禁又是一阵轻笑。 大概人们对看上去可爱漂亮的幼崽都更偏爱一些,尤其是像盛苑这样能说会道又稚气天然的孩子。 这有了对比,看起来人多势众的秦家女郎那边儿,就显得欺负人了。 大概是看见周围人远远地朝她们指指点点,秦家排行靠前的几个女郎君竟都站不稳了,瞧着有些摇摇欲坠。 倒是最小的秦柳还有战斗力,仗着自己不算太大,走出来扬声说:“秦盛两家本是亲戚,远房表姐妹之间斗个嘴开個玩笑,跟诸君何干?这般喁喁喏喏,可不是贵女郎君该有的做派!” 她这样说着,秦三娘子也反应过来,表情一调,竟真像是在跟自家妹妹嗔闹一般,朝着盛蒽盛苑赔笑说:“盛二妹妹,咱们姊妹间话儿赶话儿说僵了,是咱们姊妹的不是,可是自家人何须两家话?表姊妹之间还记仇啊?” “是呢,这里人多不好叙话,咱们到前面的冷香亭坐坐去?”秦五娘子说着便要牵盛苑的手。 “叙旧就算了!”盛蒽也不着急,就等着她们姊妹你一言我一语都说完了,这才领着妹妹侧走一步,躲开了秦五娘。 她轻笑着环视四周:“事无不可对人言,有话在这儿说也是一样!虽说盛秦两家曾是姻亲,但是彼此早已不再往来,其间是非对错自有公论,作为小辈儿不予置评; 但咱也敢当着诸君面前说,刚才若非你们无故欺笑我家小九儿,我怎会上前找你等理论? 若非你们借着这位远道而来的世家嫡孙之势胡言乱语,我家小妹又怎会反击? 现诸君面前,你等仍能坦然无视之前所为,此般能耐,我和小妹着实不及。故而,咱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至于刚刚的闹剧……” 她杏眸瞥向早已默默和秦家女郎扯开距离的林溪。 “林某这厢有礼。”林溪情绪调整的倒是挺快,又恢复了之前淡然君子的模样,见盛蒽看他,立刻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言语举止很是谦和。 盛苑见之警惕,登时从她姐姐身侧蹿出,挡在他们之间。 盛蒽差点儿笑出来。 林澈余光见着,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看在秦家二娘子眼里,让她心里一跳。 秦家和林家往来渐密,她虽未及笄却也晓得,两个家族极有可能缔结姻亲巩固联盟。林澈作为嫡长孙,自然是最有价值的联姻对象。 之前她笑言盛蒽和林澈表妹容貌相似并非虚言,若非当下联姻讲究姑家女不回嫁,那林澈表妹家族又不是没名没姓,说不得这十一二岁的表兄妹早就定了亲。 看着盛蒽侧脸,秦二娘心里嘀咕起来,这林家结盟对象可并非秦家不可,若是盛家有意,恐林家连夜就将秦家踢开。 所以,不能让这盛二娘入了林澈眼! 赘言百千,这些思绪不过刹那而已。 秦二娘拿定了主意,距离林澈行礼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恰好可以赶在盛蒽开口前抢先笑言: “盛家表妹,有话咱们另说,莫要牵扯无关之人。” 盛蒽闻言,轻嗤一声,摇摇头,不肯给她半点目光,只管对着林澈直言: “前情如何,想来林家郎君心知肚明,我也不再多言。只说之前吵闹,无论因由如何,终究不过小事。 但若他日京中遍传小妹之姿又或谁谁容貌近似之语,那……就是大事,届时自有一番计较,想来林家郎君也不想风波不绝。” 秦二娘被无视,心里不快,登时樱唇一抿,就想再度上前。却不料忽感眼前一晃,似有块儿石头滚了过来。 当即止步,定睛一瞧,却是盛蒽家那个小不点儿挡在面前。 这小家伙儿凶巴巴的看着她,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瞪过来,非但不吓人反倒有些可爱,不过这小家伙儿自己未必清楚。 秦二娘刚想没好气儿的叫她让开,就见这小家伙儿朝着她呲了呲奶牙,登时想起来了:这小东西不大,可是牙尖嘴利跟她姐姐很有一拼,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再喊出一首打油诗编排秦家,那秦家女郎们可就真成了笑话! 如此想着,秦二娘犹豫着向后退了退,心说,莫说是两姓尚未联姻,便是成了一家人,也没有让女子打头出气的道理! 这林小郎君瞧着像是人中翘楚,可若是连这点儿小事儿都不能摆平,就是空有其表! 这般一番心理建设,秦二娘心安理得的往侧边一站,将战场腾了出来。 她这番犹豫也只是一念之间,对外界没影响。 此刻林澈的注意力都在盛蒽那里,听她那般说过,眸光一闪,朱唇泛笑,眉眼之间倒添出几分活泛: “盛家娘子宽心,林某虽不才,却也不会和稚儿小童计较,幼儿言之无心,所言所讲如风吹过,风过无痕……自然无有风波。” 他这番保证,让成功阻拦了秦二娘的盛苑听着有些别扭,可她又听不出问题在哪儿,只好仰着脖子瞅她姐怎样反应。 果然,她姐闻言,温笑立变冷笑:“林家郎君若如此说,那我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按说我与令表妹素昧平生,也不晓得她容貌如何,本该毫无牵扯,拿她说事儿非我所愿,奈何伱们连累佳人下场。” “盛二女郎……你、你这是何意?”林澈直觉不好,似乎眼前女子不会按理出牌!若是让其继续言说,恐之后局势非他所能把握! 可盛蒽话已过半,又岂是他想拦就能拦的住的? 第四十四章:妹妹的两面性 “之前秦二娘子言我容貌与令表妹近似,言语之间她若天上云,我若地上草,竟建议我以令表妹为准,举止衣着皆作修改……林小郎君闻之亦不反驳,竟有认可之意。” 盛蒽就当没听见他说话,只管按着自己腹中草稿言语。 她语调平和不快不慢,言辞之间韵律合拍:“齐楚之分千载起始,可是千载之前却是一族。便是分离至今,齐楚百姓仍是容貌近似言语亦通。” 说到这儿,她笑了一声。 而这一声笑,却将林澈和周遭的齐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盛蒽才不管他们是不是吓的魂不附体,只管继续言之:“林小郎君,在下很有一问,究竟是我容貌气质皆不及令表妹半分,还是在林小郎君心里,楚不及齐,又亦或是……想要易楚为齐?” 轰! 这言语砸在众人耳畔、心间,犹如雷声轰鸣。 盛苑看着林澈面色瞬间惨白,差点儿给她姐鼓掌! 这寥寥几句近乎秒杀! 她崇拜的看向她姐,心里美滋滋的很是得意:瞧瞧,这样厉害的女郞君,是她的姐姐!她的! 秦二娘也没想到盛蒽如此凌厉,才恍然她之前跟她们面前念诗吵嘴时根本没用功力!顿时庆幸起自己刚刚的退避之举。要不然,让盛蒽给撂这儿的就是她咯! 至于盛蒽言语里还是提及了她……秦二娘却不紧张。 她就是个懵懂小娘子,让人利用了也不稀奇。 “盛二娘子,您想错在下了!” 林澈悲愤之语,盛苑闻之惊诧不已。 她真没想到,这林澈竟还敢言语! 更过分的是,他言语微颤,字句之间无措有之、惊诧有之,却毫无惶恐心虚之意。 再看他面容,虽隐隐发白,但是眉宇之间却添了几分倔犟之意,好像真有青竹傲骨一般,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无辜之感, 【戏精!这是戏精上线!】系统看不过眼,不禁嚷嚷起来。 盛苑有些挠头,她不认为姐姐可能上当,可这周遭看客很多都已被其所惑,言语之间竟有她们小题大做之意! 诶哟! 这波儿舆论似不在我! 盛苑的心提起来,微微有些紧张,主要是她不清楚姐姐打算如何破局。 如何破局? 盛蒽直接用行动表示,对付戏精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 有时候“不听不听就不听”这法子,最能打乱对方步骤。 此刻的盛蒽倒是有些习武之人的模样,只见她利落的抬手一挥,嘎巴脆的表示:“林小郎君有心力与我角力,还不如好好儿想想,如何能更好的将今儿的风波摆平。 您可莫要以为我说大话,若叫我听到外面传我们姊妹不好的言语,到时候和您说理的……可就不是我咯!” 她这话说的林澈一凛。 虽说他来京都不久,可是该打听的也都打听清楚了,对于眼前这个盛家女……或者说是这个盛家女的父亲盛三爷,他很是有些耳闻。 这位盛家三爷不仅在太子跟前儿有情面,皇后更是待他若亲子,就连皇帝也对他多有纵容。 秦家人在联盟的时候坦诚过,他们在皇帝面前可不如盛三爷能说的上话。 据说那位盛三爷是敢在皇帝面前偷懒耍赖的! 今儿这事儿若是闹开了,届时吃亏的肯定不是眼前这俩小女郎。 如此想着,林澈面色如常的收了演技。 盛蒽见他识趣儿,便微微颔首,说声告辞,牵着妹妹转身离开。 盛苑眨眨眼,也学着她姐那样,高高抬起头,微微颔首,虽说没说出告辞俩字就让她姐给牵走了,但是她自觉动作挺到位的,忙不迭在脑海里喊系统:“怎么样!怎么样?我刚动作还可以吧?” 【到位!】系统热闹看的很是过瘾,这会儿也给面子的给宿主点個赞。 …… 走出人群,远离热闹之地,盛苑跟着姐姐来到一处凉亭,见周围没人,这才乐呵出声。 盛蒽捏了捏盛苑肉嘟嘟的脸颊,笑着赞许:“不错啊,小家伙儿,刚刚还挺默契的啊!” 盛苑也抬起小爪子拍了拍她姐姐肩膀,赞许:“姐姐也很棒啊!那小诗写的真不错!明明没有一个字在骂人,但是没一个字不是骂人!” “小样儿!还挺会说啊!”盛蒽看着妹妹为了把爪子搭她肩上,还特意站起来点脚尖儿,忍不住一把将小家伙儿搂在怀里一顿揉。 小家伙儿太可爱了! “你说你反应咋这样快,那般好玩儿的歌谣说唱就唱!”盛蒽很满意妹妹的作诗天赋,写的好不好还是其次,主要是能想写就写。 作为写诗水平也就那样的盛蒽,不介意妹妹张口就是打油诗。 盛苑也挺骄傲,从她姐姐的手下挣扎出来,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又开始显摆:“我之前想唱的和实际唱出的还有些区别,不过嘴快过脑袋,略改了几个字儿,好像没有最开始想唱的那首那么可爱了!” “哦?你说与我听听?”盛蒽没想到自家小妹还有这般心理历程,单手扶腮,好奇的看着她。 盛苑也不怵,当即就给她姐学了一遍。 盛蒽听完捂嘴直笑:“虽说改了几个字儿,但是听着的确更俏皮了!” 她愈是夸奖,盛苑愈是感觉可惜:“哎呀呀,还是第一次没经验,没发挥好啊!” “你已经很好了!”盛蒽抱着胖妹妹,一边儿乎撸着小家伙儿的肉脸颊,一边儿带着妹妹就刚刚的冲突做了次复盘。 复盘结果,让这对儿姐妹很是满意。 “默契!”忍不住,一大一小两只手拍在了一起! 盛苑高兴的摇晃着脑袋:“要是以后真能科举,我们姐妹有了功名就进都察院做言官去!” 盛蒽见她说的有趣儿就问:“你想奉旨吵架,怎么还带着我?” “吵架亲姐妹,上阵同胞情!我听说文官在朝堂上嘲的激烈了,还有动手打架的呢!到时候咱们姐妹配合起来有攻有防肯定战无不胜!”盛苑眼睛亮晶晶的握着拳头,怎么看都是一副憧憬的模样。 她这哪儿是想当言官,她这分明是奉公斗嘴顺便再揍人家一顿! 盛蒽越看自家妹妹越是喜欢,想到之前这孩子对自己的维护,就更是喜欢的不能自已,恨不能将这小家伙儿揉成团儿,捧在手心儿里。 盛苑被她姐乎撸的舒服极了,美乎乎的享受着姐姐的按摩,就听系统提醒她:【诶!宿主!宿主,你不是让我提醒伱给姐姐讲故事么!你讲啊!我刚刚整理了替身文的大纲,你照着念就成!】 自从被盛蒽的智商征服,系统就喊盛蒽姐姐了,虽然盛蒽并不清楚有它存在。 对耶! 盛苑眯乎着的眼立刻睁开,赶紧从她姐怀里爬出来,歪着头试探着问她姐:“姐,你说,我说的话是不是总有理?” 她这是还没忘讲完第一个故事时,她姐亮出来的巴掌。 盛蒽哪知道这小家伙儿这许多想法儿,还以为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笑闹呢,点点头,忍着笑表示:“对对对,我们家苑姐儿说话就是有理!你以后叫盛有理好了!” 盛苑得意的仰头表示:“我之前还跟爹说呢,等我及笄之后,取小字就叫有理!” 盛蒽可没听过这事儿,登时乐得差点儿爬到石桌上。 【不对!不对!宿主,你这话题偏咯!想想故事大纲!】 系统心累的很,这宿主哪哪儿都合它意,就是岁数儿太小了,思维想法儿很容易就被别人有意无意的带偏! 盛苑被系统这样一提醒,赶紧点点头,对对对,她想起来了。 忙不迭对着还在笑的姐姐表示,她有个关于替身方面的故事要讲,让她姐姐听完给点儿意见。 盛蒽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冻住了:“……” 看着刚刚还可爱之极的小妹脸上一副期待她从中汲取教训的表情,盛蒽嘴角儿抽了抽,恨不能赶紧将这糟心的妹妹给扔了。 这小孩儿,不能要了! 第四十五章:到底有多胖 太子姜怀谦进宫请安,刚随内侍进了清源宫,就瞧见他父皇承元帝在廊下逗弄着画眉啼啭啾鸣。 见他走近,承元帝轻颔首,接过杨询递来的帕子边擦招呼儿子到后面的小花园叙话。 此时距离午膳还有些光景,承元帝打算带儿子到凉亭手谈。 太子姜怀谦棋艺寻常,也不用担心让棋问题,因此出手落子极为随意。 倒是承元帝时不时沉吟琢磨,好容易吃了儿子数个子儿,就瞄见杨询从个小内侍那里接过本册子,便顺手将捏着的白玉棋子扔进棋罐,笑着朝儿子说:“朕记得你府上安丫头的侄子也去了游园会?” 他说的安丫头,是太子姜怀谦的侧妃,安国公府的嫡次女。 姜怀谦也放下棋子:“安国公府和安侯府出席游园会的适龄稚儿唯有安屿,他虽刚满四岁,到底是安国公府嫡长孙,安国公和国公夫人一连数日派嬷嬷接他,安氏虽不舍也不好反驳。” 承元帝面色不动,听到最后才慨叹:“当初朕错点鸳鸯谱,将安丫头赐婚给了陈氏,不想陈氏犯事被朕贬黜,朕念与安国公幼时之谊,不忍她受累,就将她许给你做了侧妃,一眨眼竟到了如今……安国公世子殉国时,这孩子才出生吧?” 姜怀谦低头说是:“当初草原阿戎进犯,安世子领兵退敌受伤殉国,那时屿儿堪堪抓周,世子夫人悲伤过度追随而去,侧妃安氏忧心屿儿,便央了我将他接到府里抚养。” 承元帝听他这样一说,也不禁想起当初那场牵扯着阿戎、楚、齐三面战场的战役:“安世子,国家栋梁也!那一战打得阿戎退避千里,若非此,并齐之事不易,有其虎视眈眈,朕不能不忧它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意!” 姜怀谦应和称是:“而今阿戎虽野心未息,但若想要举兵来袭,却也非数载能成,倒是给我大楚整合齐人、修生养息的时机。” 承元帝闻言未语,手指在桌案上轻叩。 嗒、嗒、嗒……嗒嗒嗒。 这一声声叩击声在针落可闻的凉亭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怀谦垂眸静待。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承元帝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看向太子:“安国公世子之位,朕已决意给予安国公次子。” “父皇圣明!”姜怀谦闻言面色如常,恍若早已了然一般。 承元帝不禁挑了挑眉:“你如此平静,是早已猜到?” 姜怀谦叹:“当初,儿臣应允侧妃安氏借皇家之势强接屿儿入府,也是因安氏哭诉此乃唯一保下安屿之法。父皇仁厚心慈,又极具远见,必不能让他若小儿抱金般招摇过市。如此安排,却是保全之道。” “你能想通自然是好。”承元帝欣慰的笑了笑,“好好教育忠良之后,待他成才,你这个养他长大的姑父还能亏待他不成?” 姜怀谦没敢接话,只是回说父皇圣明。 承元帝摆摆手,又言:“朕听闻安国公夫人有意抚养安屿,想来若是世子之位定下,她也能安生些……不过若是她仍有此意,你和安氏还要慎重对待,便是不送回去,也不要闹的满城风雨。” 姜怀谦连忙说是:“安氏曾和其母谈过,国公夫人也说要看屿儿之意。” “伱们心里有数儿就好,朕岁数大了,委实不想幼时玩伴跑来跟朕哭诉。”承元帝摆摆手,不想就此继续谈下去,转而扭头吩咐杨询,“大伴说些轻松些的让朕缓缓心情。” 杨询看了太子姜怀谦一眼,他手上册子第一页记录的就是那位安屿安小爷的事迹。 姜怀谦一看他这般,就知道安屿那小子惹事了,心说安氏果然有先见之明,决定让安屿赴会后,便明里暗里跟他说了许多好话。 承元帝笑了笑,令杨询直接念出来。 杨询朝姜怀谦歉意一笑,抑扬顿挫的将记录逐字逐句念出。 姜怀谦刚听的时候还提着气,可是越听就越不以为然,很快便轻松下来。 要他说,这也不能赖安屿惹事,他才那般点儿大,不可能主动招惹旁人。 他最听姑姑安氏的话,这次参加游园会,也是冲着交朋友去的,只不过谁能想到他无意间听见旁人笑他身姿圆润,嘲他地位尴尬呢! 别说是個孩子,就是个大人,亲眼见识了啥叫前恭后倨后,也不能淡定。 大概是被那些人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做派刺激到了,这孩子带着安氏安排的侍卫揍了几个嘴欠的世家子弟。 再之后,他跟人接触时心里就有了隔阂,行为举止再没有之前的乖巧温和。 谁过来跟他说话讨好,他都高抬下巴看对方,言语动作透着高傲,看起来很是难以接近。 这孩子还将之前交的几个朋友都赶走了,带侍卫独进独出的满处溜达。 走到湖光十色时,跟盛国公府家的小娘子又发生了场冲突。 “盛国公府二房嫡女见安小爷无人结伴,便想邀请安小爷同乘一船,不过让安小爷给呛了回去。” 杨询说完,姜怀谦还等了等,见他并不再说,不禁问:“这就没了?” 杨询赶紧看看册子页面的记载,忙说:“之后便是安小爷去到桃源花海看了场热闹,不过安小爷并未参与。” “原来如此。”姜怀谦松口气,心里埋怨杨询之前的表现太夸张,让他以为那孩子如何惹事儿呢! 不过就是打了几个不懂君子之风的世家子弟而已,又不是大事儿。 安屿身边儿的侍卫是侧妃安氏从他那里要过去的,虽然十二三岁但身手极好、人也很懂轻重,他出手不过是给安屿出出气,顶多是皮肉伤。 至于安屿后来态度高傲,还有就是不很委婉的拒绝了小女郎的邀请……这都能算事儿? 姜怀谦暗自哂笑。 当然,这凉亭里这样想的可不止姜怀谦自己,就是承元帝也不认为安屿所为有多出格。 他此刻对杨询提及到的桃源花海的热闹很有些兴趣。 杨询见状,赶紧继续绘声绘色的念起来。 “又是盛家女?”听杨询说了桃源花海闹剧的双方名姓,承元帝讶异了一下,旋即问儿子,“记录说的盛二娘,可是盛家三小子之女?” 姜怀谦想了想,旋即点头说是:“儿臣记得,叔泉表兄长女……排行的确为二。” “哦,那就对了!朕记得他小闺女在国公府排行最小,前次为了这孩子他还告状到朕跟前儿呢!” 承元帝来了兴趣,笑呵呵让杨询接着念。 随着杨询娓娓念来,承元帝和太子姜怀谦的表情也逐渐丰富起来。 待杨询念完,承元帝忍不住好奇的看向儿子,问:“盛家三小子家的小九娘……到底有多胖啊?” 第四十六章:父子争论 姜怀谦没想到父皇竟有此一问,有些忍俊不禁:“儿臣虽未亲眼见过那小九娘,也知道那孩子并非痴肥,不过略微墩实圆润了些,还是很可爱的。” 想起月前在母后那里看到的画像,姜怀谦嘴角儿忍不住又向上挑了挑。 当时他看见画上那头戴芍药身着短衣的胖娃娃,还以为是宫女画出年画娃娃来哄母后开心。 毕竟有着红润润肉嘟嘟的小脸儿,亮晶晶笑眯眯的圆眼,宛若藕节般的小胳膊小腿,唇红齿白格外喜庆的稚童,他现实中也就见过安屿一个。 “母后曾因表兄炫耀其女有口福,担心他把孩子养的过于肥硕,特派了太医院擅长调理小儿的张、陈两位太医前去把脉。 二位太医回来皆言那孩子康健之极,京中勋贵人家鲜有所见,不用特意调养,如此养着就很好;也不用担心身材问题,只说长大些自然而然就好了。” 当然,鉴于那小家伙儿底子过于好了,便是长大了也很难成为清瘦之人,大概就是……略有丰腴吧? 姜怀谦如此想着,很有些羡慕。 他眼下儿女拢共十几个,皆是锦衣玉食佳肴供养,却偏偏一个比一個的单薄清瘦。 要不是膝下安屿养的结实,他还以为府里养孩子的手法有问题呢! 想着侄子安屿那小胖爪子的手感,太子姜怀谦惆怅的羡慕起自家表兄来。 承元帝倒是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奇竟引得他儿子内心兴起如此丰富的联想。 他这会儿咂摸着盛家三小子那俩闺女的小诗,一边儿乐呵一边儿招呼杨询派人查看,看看那秦家闺阁布局是不是真那样夸张,再问问林澈表妹是不是真的像盛蒽。 听到承元帝提起林澈,姜怀谦眼眸微动:“父皇,林家乃是后齐豪富,此次归楚他家献海岛若干,其间矿藏数个很是可观。” “所赠者惊人,其所求亦不浅,恐不仅想保全其族。”承元帝闻言,面色淡淡,“朕不曾强求其献资产,亦不会眼红他家数代累积,倘安分守己,朕自能容之……只怕人心不足。” 姜怀谦没吭声,想着林家数代积累的藏书,很有些意动。 承元帝也不想猜儿子的想法儿,他轻笑着问子:“桃源花海一场闹剧,你可看出什么?” 姜怀谦心说不就是小儿间的胡闹么,遂诚实的摇摇头:“林秦联盟不值一提。” “朕说的不是此事。” 承元帝看向他,双唇微动似有话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幽幽转为轻叹: “朕以为秦二娘会和盛蒽闹开,不想那小女郎聪明的很,该退缩的时候不强进,有眼力、轻脸面,该舍弃的时候毫不犹豫,哪怕两家已有联盟……这说明什么?” 姜怀谦觉得父皇想多了,故而低头不语。 承元帝微皱眉:“不说言语犀利的盛蒽,就是这个圆滑的秦二娘,甚至那个略显讨厌却关键时候能出来周旋的秦五娘,都不逊于那个林澈啊!太子,朕跟你说过的,不要小瞧女子,哪怕她们还是小女郎。” 姜怀谦不解父皇为何执意欲开女子科举之路:“父皇,两三千载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已成惯例,若从我朝开先例,恐朝中诸臣不满,届时又添波折。” 承元帝盯着他眼眸反问:“楚齐分裂亦有千载亦成惯例,依你所言,朕缘何执意吞齐归楚?又为何意欲剑指草原?” 姜怀谦见他父皇虽然一连两问,但是言语温和,眸中亦有鼓励之意,心知能坦诚己见的机会只有此次,故而如实说:“可这两者并不相同。” “差异在哪里?不过都是打破陈规。朕看古文记录,尧舜之前甚至还有过以女为尊的时期,可见万事万物皆有变化,周而复始,何至于陈规不能更改?” 姜怀谦迟疑:“只怕朝堂上下阻力不浅。” 承元帝笑出来:“太子,你认为君臣之间,利益当真一致?” 姜怀谦刚想说是,却不由多想了想,又觉不能绝对。 承元帝见他如此,眼眸闪过笑意:“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的臣民,男女皆是朕之百姓,受朕庇护,供朕差使。男与女,对于朕而言所差哪里? 朝臣反对,自有他们道理,不过是官位减少权威降低,碍着他们的利益。可是于帝王皇室而言,多些效忠之才助力大楚盛世,不是好事? 你看朝臣,纵使他们结党营私、弄权贪财,将这江山败坏,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换个江山换个朝廷,他们依旧可以科考依旧可以当官,到最后高官厚禄依然,可是大楚皇室呢?若是江山轮转,大楚姜氏要如何自处呢?” 姜怀谦显然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此刻听闻不由内心涟漪渐渐:“父皇所言皆是,可是……女子出仕,难免受三从四德影响,便是为官,恐更受家族钳制,其父其兄弟,其夫其子嗣,哪个不是牵绊?就怕反成傀儡。” “这就看朝堂天子如何做了。只要真能公平对待,那这些问题,渐渐地就不会是问题。” 承元帝看起来智珠在握,接过杨询递来的茶盏,轻轻地将茶叶抹开,轻啄几口,又示意太子喝茶,这才继续言说:“都说人生识字忧患始,这人啊,懂得多见得多,心胸开阔视野宽敞之后,想的就会多,要的也会多。 女子若是有了可以追逐名利的才能和施展才华的场地,你猜,她们还乐不乐意在高墙之内不得自由? 明明自己才华过人,可是家中依然偏袒无能兄弟,时间久了见识多了,伱猜她们会不会心存不平? 世间男儿少有痴情,若是找到只取一瓢饮的良人也就罢了,若是夫君三妻四妾,庶子满地,那女子如何甘心?又岂会不有所保留? 当人具备了争取的能力,有保护自己利益的能力,那么底气也就足了。那时,对于女子而言,父兄丈夫皆不再是权威;不影响自己利益时都好说,一旦影响,必有对抗! 故而,只要让女子知道她们立身之本在于大楚天子,她们可以依靠的是可以平等对待她们的大楚朝堂! 朝廷选才只看能力人品不看性别不同,只要教育到位,你猜,这世上最想维护住大楚江山的人是谁呢?” 承元帝略有诱惑的语气,让姜怀谦心中波澜迭生。 他听他父皇低沉却有力的说:“就算数代以后不肖者惹得朝代更迭,就算那时江山易主,当世女子亦会拼力选择对待女子态度和我们近似之主。 而这样的人坐上江山,不管主动还是被动继续承认女子科举,他们都势必借机以延承大楚正统为名承继江山。 如此一来,说不得能给后世那些不肖子孙留出活路,兴许还能当个逍遥侯或者普通豪门。” 承元帝所虑之远,让姜怀谦怔愣许久,半晌喏喏不知怎般言语是好。 好半天,他才缓缓舒口气,半说笑:“父皇高瞻远瞩非儿臣所能及,只不过……父皇就不怕皇室女郎也不再以父兄丈夫为尊?” 承元帝闻言,恍若听到笑话,上上下下看他半晌,嗤笑:“皇室从来都和朝臣百姓不同,就算没有此举,后宫嫔妃又有哪个简单呢?前些年,朕的后宫就不是战场了? 便是胸无点墨的女子,但凡能在后宫里熬出头的,又有哪个真的三从四德?又有哪个不是披甲挂胄就能统帅三军? 女子地位如何对皇室影响从来都不大!” 姜怀谦再度被他父皇言论震倒。 承元帝见他若遭雷劈一样,不禁摇摇头。 心说,太子到底还是不大成熟、见识不够啊! 就他那个后院儿能人辈出的,看着吧,待他继位之后,可有的瞧呢! 虽不想承认,可承元帝还是不免生出解气之感。 “这些话,朕原本想等游园会结束之后,侍卫女官统计出男童女童诗作文章,再与你讨论的。不过既然赶巧儿说了……那就说吧! 当然,你也不要心存顾虑,朕虽想开女子科举之路,但是却不会下旨明令,将来这个功德……朕留于你了。 便是你后悔不选此路,也无碍。 朕到底老了,心有余却力不足,故而能做的不过是给后辈子孙想想退路。这选择也未必就是最佳,你选不选择皆看你,若是委实难以接受,也就作罢! 不过你要记着,这样的开先例之举,宁可不做也不要做而不彻,若是不能真正公平对待女子官员,时久恐惹其怒反失其心。” 承元帝一口气说完这些,便挥挥手让太子离开:“说这许多朕也累了,就不留你在此用膳,你去满福宫吧,在那里陪陪你母后,用膳之后再出宫去。” 姜怀谦被承元帝说的心情激荡,虽有心再说说,却也知此刻不好再谈,只能深吸口气,行礼退出。 待从满福宫出来回府,他退去侍从,勒令众人不得打扰,便独自进到书房,坐在案前发呆。约过片刻,他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奏本。 手微微顿了顿,便不再犹豫,他将其中一个放回,又将另外一个打开看了看。而后,利索的将其投进笔洗,任凭里面的字迹晕开然后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饱餐后的盛苑也吭哧吭哧的和姐姐来到了湖光十色。 第四十七章:第一次见面 “芜湖!湖光十色到了!”盛苑精力倒旺盛的很,连蹦带跳的跟在她姐左右一路走来,还有劲儿吆喝。 当然也不怪她兴奋,实在是这方景色好看的紧,只要走进这地界,便有十里湖面映入眼帘。 湖面荷叶成田,各色荷花或含苞或绽放,在粼粼湖光的映衬下,宛如一幅画。 偏偏这画还是动态的,一艘艘样式不一的篷船在湖面上轻摇慢行,船只行过,余波荡漾,荷叶也跟着轻轻摇曳,摆动间暴露了各色鲤鱼的踪迹。 “姐姐,这算不算是人在画中游?”盛苑抹了把湿答答贴在额前的刘海儿,兴奋地摇着她姐胳膊,蹦跶着要做一把画中人。 盛蒽看着不远处湖堤旁的船只也有些眼热,不过到底还记得照顾妹妹,一边按着闹腾的小家伙儿,一边儿左右寻找早该在此等候的小遥和知语。 “二小姐!三小姐!我们在这儿!”小遥背着竹箱扯着知语胳膊一溜烟儿跑来。 “太好了,先去休憩馆给这小家伙儿梳洗一番再说。”盛蒽摸了摸妹妹后背,感觉湿乎乎的,生怕她在湖上吹了风。 之前说过这游园会上布足了宫女嬷嬷,故而盛蒽此言一出,就有宫女前来引路。 休憩馆就在湖面对过儿,一整排长廊围建成了休整之所,供女郎郎君整休更衣。 盛苑玩儿心大,一心惦记着到湖面上戏水,恨不能赶紧完成洗漱更衣才好,故而配合的很。 不管是姐姐还是小遥,让她洗脸,她就探着脖子把小脸儿递过去;让她换衣服,她就把小手儿举得高高;让她梳头,她就乖乖原地坐好。 于是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小家伙儿就换上了之前准备好的橘红色齐胸襦裙。 盛蒽其实有心让妹妹换上鹅黄色的那身,这样等摇舟到湖面上,看着就清爽。 可惜,她妹妹自有审美,坚持要穿鲜活亮眼的,盛蒽只好依她。 “姐姐,你怎么不换啊?”盛苑自己折腾好了,就眼眸亮亮的想折腾别人。这不,她跃跃欲试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姐,恨不能上手给人家梳头发。 “我又不是你,满处跑满处钻,汗嘟嘟的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我利利索索的换什么衣服?”盛蒽有个习惯,只要不是衣服染上污渍,就不大乐意在外面更衣。 盛苑见她姐不配合,一双圆眼滴溜溜直转。 想到自己比姐姐更爱干净更听话,就忍不住咧着小嘴儿直乐。 哇哦! 果然她才是最乖巧的宝宝! 乖宝宝盛苑自我赞赏了一会儿,又忙不迭拽着她姐去划船。 “船有数儿的,要走得慢了,说不得要等着!”盛苑见她姐步伐似乎不积极,登时急的围着她姐转,边走边教育人家,“姐姐,游玩要积极啊!做人、做事都要懂得规划!” 盛蒽直翻眼:“这里人来人往,你让我像你这样颠儿颠儿跑?那可不成!我在书院的形象不能丢!” 盛苑见她姐不配合也没辙,急的跺了跺脚,忽而计上心来,打算自己带着小遥先去:“我到时候吧嗒跳上船,就不担心没船可划了!” 她边说还边学,跳高了往下蹦,圆咕噜嘟的看着挺可爱。 只不过这举动看在她姐眼里,却起了反效果。 “你想都别想!”盛蒽一把抓住这丫头的裙带,“就你跟个小石头儿似的,还吧嗒往下蹦!伱真蹦到船上,你和船就该一起吧嗒翻湖里了!老实点儿!要不然我就不带你上湖面了!” “哼!”让她姐一通威胁,盛苑气鼓鼓的老实下来,攥着她姐手指边走边哼哼。 直到走上湖堤,发现湖畔就只有一艘小船还空着,盛苑才松开手直呼庆幸。 不过不等她上船,就有湖堤上负责船只的嬷嬷过来表示,那艘船不能上:“小女郎,这是副船,和主船是一组的,专门留给主船上的女郎郎君的侍女侍从用的,拢共四个位子还不能坐满,得留出個位子给咱们会凫水的嬷嬷来保护诸位安全。” 这般说着,嬷嬷还怕盛苑太小不理解,指着湖面上那些撑着竹筏的嬷嬷说:“喏,就像那些嬷嬷一样,是保护您们的。” 盛苑闻言,只觉一声轰鸣,不可置信的看着孤零零在堤岸停靠的船,再看看湖面上船来船往的盛景,只觉落差极大,顿时委屈极了。 刚刚还有那么多船呢! 盛蒽一看这小家伙儿要瘪嘴,赶紧蹲下来哄她:“哎呀呀,不就是等等嘛,有什么大不了?要是为这个哭鼻子可就丢脸了啊! 让秦家女郎们看到可是要笑的! 人家要说了,诶哟哟!还以为那盛家小九娘多厉害呢,终究还是个奶娃娃!” 盛苑刚要瘪着嘴呜出声,就听她姐这般言语,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句“输人不输阵”来,登时就把眼眶里的泪花给憋了回去。 她小鼻头耸了耸,抿抿嘴,强忍着哭声儿表示:“我才没哭呢!我就、就是让风拍了眼!” 盛蒽看了看难有摇动的荷叶,忍着笑配合着点头:“对啊!这湖面风大,可得注意呢!喏,吃颗糖吧,是薄荷清茶味儿的。” 盛苑含着糖块儿,心里也松快许多。 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不慢,很快就把伤心难过忘个一干二净,只双眸灼灼的看着湖面,嘴里小声念叨着,恨不能赶紧有几艘船靠岸。 盛蒽见妹妹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儿的瞅着湖面不放,小脸儿上尽是盼望,顿时对她又疼又怜,就想牵着妹妹的手围着湖面溜达溜达,总好过让小家伙儿踮着脚、抻着脖子跟这儿望眼欲穿。 “二姐,小九儿!”三娘子盛芸的欢喜声忽然响起。 盛蒽和盛苑回头一瞧,却见二房姊妹四个缓步走了过来。 “你们刚从船上下来?”盛蒽觉得还真不凑巧,就这么会儿工夫竟没赶上二房乘的船。 “下来有一会儿呢,这不去休整了一下儿,等会儿要去半腰花亭呢!”盛芸很是热情的捏捏盛苑的小手儿,摇晃着哄她问,“小九儿啊,石洞山林和桃源花海好看不好看啊?” 盛苑倒是很给面子的细声细语的给这个友好的堂姐详细的描述了一番。 尤其是看见二房庶出的七堂姐八堂姐在听到桃源花海时脸上露出一抹向往,作为体贴孩子的盛苑顿了顿,努力的更详细的描述了一番那里的奇花。 至于一脸假笑跟那儿站着的六堂姐盛菡,盛苑心里撇撇嘴,她就当她是捎带的好咯。 “小九儿真聪明!”盛芸原就是想逗逗这小家伙儿说话,只看着小家伙儿肉嘟嘟的小嘴儿说着小奶话儿,她听得心都要醉了。可是这越听她就越觉惊奇,这三岁的孩子竟能如此清晰描述美景? 盛菡看不得她亲姐这么稀罕盛苑,就想提醒她该去半腰花亭了,等会儿还得去欣赏曲水流觞呢。 不过不等她开口,就见一个宫女快步过来,跟盛蒽盛苑说:“安家小郎君邀请您们上船一游,不知二位女郎意下如何?” 安家小郎君? 盛苑眨了眨圆眼,快速翻了翻记忆,发现不记得这个人。 忙不迭转头看过去。 就见湖畔船边站着个一身大红锦缎的小圆球儿,在那里笑呵呵朝她们招手。 这小郎君看上去大不了她多少。 他头戴玉冠颈佩项圈,项圈上还缀着大人拳头般大小的金锁,看着就格外喜庆。 盛苑瞧着喜欢,忍不住挥手回应对方,还小声跟她姐说呢:“这小孩儿圆乎乎的,好像画儿上的娃娃一般,还挺可爱哦!” 第四十八章:安屿朋友论 “成栋,你说这次我是不是能交到朋友了?”安屿看着不远处那个圆滚滚的小女郎热情的朝自己招手,忍不住抬头看向姑姑给他的侍卫成栋,眼里浅露期待。 成栋一脸认真的点点头:“这盛家九女郎心直口快性格活泼,说不得能和少爷玩儿到一起去呢!” 安屿听他言语笃定,小圆脸儿上的笑容愈发灿灿。 他一本正经的给自己整了整衣衫,而后又悄悄儿攥起小拳头,小声给自己打气儿: “没问题的,这次肯定能交到朋友!嗯!没问题的!我们都这样肉乎圆润,像是同道中人,一定会成为朋友的!一定会的!” 别看安屿想交朋友的意愿强烈,其实,他本身对朋友这个词儿不是很有概念。 他今年才四岁,即使听说过朋友这个称呼,也不理解其义。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姑父家的表兄表姐就是他的朋友。 可惜姑姑听说了却说不是,她还特意强调安国公府和安侯府家的弟弟妹妹也不是。 这次来游园会,姑姑拉着他手,几番嘱咐,要他在这里留心,争取找到可以交的好朋友,然后常联系着,说不定将来能发展出几個总角之交。 他是个听话的孩子,知道姑姑向来疼他,这说的话也肯定是为他好。 所以即使不理解姑姑为何这般要求,他还是打算照做。 只是不想,之前看好的几个朋友当面儿可热情了,可是转头儿却背地里笑他圆润如猪! 他气不过,叫成栋揍了他们,虽然解气是解气了,可也知道大概是要让姑姑失望了。 想到这儿,安屿不由庆幸之前去了桃源花海,要不然也看不见那个跟他胖的十分接近的小女郎! 看到这位盛家女九郎的刹那,小安屿头一次知道惊喜是怎么一种感觉。 秦家女郎嘲笑她胖时,他就在她附近,刚好听个满耳。 他当时以为这小女郎会和他一样又难过又愤怒。 却不想她闻言之后只是震惊,虽脸上眼底略有不满,可这不满似乎……和他的不满不大一样。 这让他好奇不已,忍不住远远地跟过去。 他发现,这个圆乎乎瞧着格外喜庆的小女郎表情竟然极其丰富,她那眉眼嘴鼻恍若都会说话一般! 尤其是蹦蹦跳跳拍手唱诗的时候,她那古灵精怪的活泼劲儿,看的他欣羡不已,他要是能有这样胸怀多好! 那一刻,他小小的胸膛格外火热,他好像看到了圆圆的知己远远走来。 那一刻,他想起来,他之前曾经问过表兄表姐何为朋友。 表兄说,朋友就是你看到就很欣赏很喜欢的人;是可以玩儿到一起的人;是脾气秉性喜好志向都很像的人; 表姐说,朋友也可以是你向往的、想成为的人,是能弥补你不足的人,是可以成为你榜样的人。 所以!桃源花海里那个嬉笑怒骂格外鲜活的小女郎,那个圆嘟嘟肉呼呼的小女郎,一定就是能当他朋友的人! 要不是成栋拦着,说贸然上前会被人家讨厌,安屿当时就会跑上去自荐。 想起表兄和表姐都强调过朋友也是要看缘分的,他这才忍了忍,打算看看之后是不是还有机会遇见……嗯,他之前有听那小女郎说要到湖光十色划船。 果不其然!他真的等到了! 他乘船刚离开湖堤,就瞧见那个换上橘红色裙装的小女郎对着他那艘副船发呆,虽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他就是感觉到她很失望。 成栋说交朋友时机到了,他闻言赶紧要求靠岸。 邀请这小女郎上船一游,就有机会跟她成为朋友! 安屿看着盛家女九郎欢快的跟她姐姐走过来,胸膛里的小心脏顿时忍不住砰砰砰的快跳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小脑袋隐隐有些发晕,心里很是忐忑:这位小女郎应该不会嫌他圆胖吧?他们有机会成为朋友吧? 盛菡看着盛苑和盛蒽走远的背影,又看着远处那个热情的安屿不见丝毫之前的高傲,顿时气愤不已。 太过分了,她之前好心替他解围,安屿那小子非但不领情还给她个没脸,简直欺人太过! 她原还想着,等到熟悉之后,帮他改变那纨绔的命运! 现在看来,活该他被安国公夫人接走养成不学无术的纨绔! 即使五载之后,安贵妃发现不对,又将他接回到了身边儿,却依然无用。 盛菡忿忿的回忆着前世,当初她听说了安屿的经历还觉得可惜,可现在看来,这小子才四岁就已经眼高于顶,说不得他本性就是那等顽劣! “妹妹,我们走吧!”盛芸见盛菡脸色不好,怕妹妹想起刚刚跟安小公子的不快,便牵起她的手想要离开。 要她说,之前的不快也不能完全怪安小公子。 当时湖堤上船皆有主,几个世家子弟和安小公子不对付,吃了他的亏便联合着家中子弟和好友亲戚孤立他。 妹妹当时虽是好心,却也不该贸然让安小公子上船。 她们盛家虽不惧那些人家,可是让安小公子上船,船上势必就要有人下去。 七妹八妹向来谨慎,俩人本就是亲姐妹,又因是庶出,故而向来同进同出。 她们主动下船,知道的是两姐妹作伴,不知的或者故意不知的,就嘲笑起安小公子身材圆润,须得下去两个才能让船不翻。 这等情形之下,那安小公子怎能不以为是妹妹故意挑衅,寻机帮那些人嘲讽他? 盛芸想,势单力薄的人,有时候就敏感;那安小公子当时看谁不像敌人?言语冲了些也不好计较。 不过她想得开,却也理解妹妹作为小女郎面皮薄,一片好心被人误会还当众被嘲讽委实难受,故而想着赶紧带着妹妹离开这里,只要不看见安小公子,时间长了,这点儿难堪也就忘了。 盛菡脸色不好看,却还有几分理智,知道在此站着毫无意义,便强忍着怒气跟她姐往半腰花亭而去。 盛七娘盛茼和盛八娘盛菌手牵手跟在后面,姐妹对视一眼。 四岁的盛菌跟大自己两岁的姐姐小声说:“等会儿到了半里斜坡,咱们还是跟着四姐姐走吧,到底是同房亲姊妹,还是不一样的。” 盛茼早就后悔跟着二房走了,之前只觉三姐为人谦和友爱,可是哪想到六姐姐这样呢!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若是贸然分道,反而得罪了人,只能忍一忍了。 盛菡不知道身后两个堂妹的心思,脑子里还惦着盛苑和安屿呢。 她此刻脑海里一会儿是刚刚那橘红色襦裙的胖丫头和一身大红锦缎的胖小子遥相招手;一会儿又变成长大后的盛苑和安屿各自一副纨绔模样比肩而站。 上辈子,叱咤京都的盛苑和安屿,纨绔之名都传到了边塞。 后来,还有人编了戏本影射他俩。 戏里的曲子,她至今还记得几句: 【且看他吃喝玩乐全精,四书五经不听,架鹰斗鸡在手,古玩字画门儿清;却不知她左手弩右手弓,肩上扛着海东青,脚踢赌坊手劈青楼,满山土匪见之逃。】 就这样一对儿纨绔之名赫赫的男女,还被皇帝赐婚成了一对儿! 当时圣旨一出,京城上下无人不为之一惊!谁不要暗道一句:陛下,您好胆量的啊! 要知道,这俩大纨绔,一个亲姐姐是太子妃,本身和太后还挂着亲;另外那个更不得了,皇后是他亲姑姑,从小儿在皇帝跟前儿充儿子养大。 就这俩在一起,那要是对上了,可不得闹出个地动山摇! 届时若一路打到宫里,且说皇帝向着谁吧!太后和贵妃都看着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么! 可让京都众人……或者说,让她盛菡大失所望的是,那个安屿安城侯忒窝囊了,刚定亲时还能蹦跶几下,不待成婚就让盛苑鞭子给盖下去了! 盛菡想,她当时还暗自嘲笑盛苑呢,大喇喇的抽贵妃亲侄子,且不说贵妃记不记恨,就是安屿也不能跟她好啊!男人的面子都给抽没了,还想过好日子?且做梦吧! 可惜,谁都没想到的是,安城侯娶妻以后竟然一改做派,反而跟在盛苑鞍前马后过的那叫个快活!两口子就没有闹出动静的时候! 一直到风霜染鬓,那俩不着调的将各自爵位给了一儿一女,自己游山玩水天下畅游去了!再到她动不了的时候,还听说他们夫妻造船出海了! 想到这儿,盛菡忍不住扶着胸膛,止步不前了。 她这是让回忆给气出胸闷来了。 盛芸看了,忙不迭要唤周围宫女帮忙,让盛菡阻止了。 “姐,我没事儿,就是气没喘匀,有点儿不通,让我缓缓就好。” 盛芸看着着急,又不敢碰妹妹,只能仔细看她面色,发现她脸色渐渐好转这才放下心来。 “不行!”盛菡抿着唇,暗自琢磨,“我还是要找机会让那安屿不变成纨绔才好。只要他不变成纨绔,肯定就看不上盛苑那个纨绔!可是,这机会在哪儿……对啦,还真有一个呢!” 想到转机,盛菡心里舒服许多,心气儿也顺了,轻轻抚抚鬓角,高兴的暗道:“俗话说女大二抱金罐,找个事事顺着你意的侯爷作夫婿,远好过她前世那个三等伯的丈夫!” 盛菡这边儿如何打算,旁人自是不知。 湖堤旁,满腔期待能交到朋友的安屿,终于和对他满眼好奇的盛苑会面了。 第四十九章:盛苑的说服力 (刚写完就放上,还没检查呢,等会儿修改之后改过来,大家最好一个小时之后再看,谢谢。) 盛苑在走到安屿面前之前,就听她姐姐快速简略的介绍了对方的身世,想着两家原就相识,姐姐也见过安小郎君,便自认不是陌生人,故而一见面就很热情的朝对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安屿虽然紧张到底还记得礼仪,规规矩矩行了礼,待彼此打过招呼,两眼亮晶晶的邀请盛苑姐妹上船:“我自己个儿无聊的很,盛家姐姐妹妹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做个伴?” 因为之前见过盛蒽,他就按着姑父当时介绍的称呼叫,然后自然而然的就依着顺序称呼盛苑。 面对邀请,盛苑当然高兴,赶紧抬头看姐姐。 盛蒽考虑的多些,以前她跟爹爹出游时,曾巧遇太子,当时她和谢侧妃所出的子女同舟而游;此刻若是拒绝安侧妃侄子之邀,肯定不妥,更何况眼前这小郎君方才四岁不需避嫌。 盛苑见姐姐痛快点头,立刻高兴的眼都笑弯了,忙不迭谢过安屿。 眼见着篷船摇摇晃晃靠近,盛苑雀跃之余,又感几個谢字太过单薄,想了想对着安屿诚恳的补充:“安家哥哥,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安屿,看着眼前软软糯糯的小女郎眉眼弯弯的夸他,只觉得交友有望,登时高兴的脸都红了。 船称之为篷船,却兼具了画舫的美感,竹编的船顶架在船身正中,宛若将花亭搬到了船上。 船中只有一张桌子四个座位,故而位子空间格外宽敞,船艄船尾各站着一个宫女嬷嬷负责撑船。 盛苑上船时特意选了船侧位置,她早就打量好了的,坐在这儿方便她等会儿拨水摘花。 安屿本来想跟盛苑对着坐,又觉那样距离有些远了,便和盛蒽坐了个对脸儿。 盛苑左看看坐稳的姐姐,右瞧瞧掰着手指有些激动的安屿,登时觉得有意思极了! 再看看波光粼粼的湖面以及湖面上分布开来的篷船,顿时感觉胸中疏朗,忍不住摇晃着小拳头高呼:“哦吼,出发咯!” 安屿见她这样高兴,也忍不住举着小拳头学她:“出发咯!出发咯!” 大概是小孩子都喜欢人来疯,盛苑和安屿见对方喊的来劲儿,便一声接一声的呼叫,眼瞅着就愈发兴奋,虽然坐在船上蹦跶不了,却晃悠的船都摇摆起来。 盛蒽惊呆了,没想到俩小孩儿凑在一起是这样的动静,恨不能回到刚才,一口回绝了这小郎君的邀请才好。 幸好,解围的来了,湖堤上的掌事嬷嬷提着个食盒走上船,笑言这是准备的船点和饮品给女郎郎君湖上享用。 言毕,也不见她怎么动作,食盒四壁竟然散开,成为了一个有着凹槽的高边盘子,固定在了船桌面上。 这盘子里面分三层摆着六碟点心并三个装着饮品的竹筒。 “哇哦,好精致啊!”盛苑看着青花瓷碟上栩栩如生的蝴蝶、蜻蜓、荷花、莲蓬、鲜藕、菱角模样的点心,忍不住吞吞口水,唔,好好吃的样子! 盛蒽见妹妹的小舌头忍不住冒头儿,刚想笑她,又见那个嬷嬷接过一个书箱朝她递来。 盛蒽莫名的接过,不知怎么回事,忽然生出不大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那嬷嬷笑着问:“女郎可是在京中官学求学?” 盛蒽警惕的点点头。 那嬷嬷脸上笑容好像更明显了:“那就对了,游园会前,京中几家官学的夫子特意上书,请求参会的官学学子留下笔墨,写诗作文不拘格式,只管直抒胸臆就是。” 盛苑听闻,惊呆了:现在的学校夫子都不讲武德了?竟然要学生游玩的时候写作业?太可怕了! 她小眼睛瞪的溜圆,脑袋里系统还一个劲儿表示:【看吧!看吧!看吧!还是我好吧!】 安屿见新朋友表现的如此惊讶,也有样学样的瞪圆眼睛,嗯,朋友就要行动一致啊! 本来被自家夫子的突击举动打懵的盛蒽,又被俩胖娃娃用震惊中带有同情的目光盯着,顿时都不知该如何表情了。 “女郎郎君请坐稳,咱们开船了!”撑船的小宫女见嬷嬷退去,检查好船只,便笑着提醒一句,拨动着竹竿,将篷船轻轻地朝着湖心划去。 要不怎么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呢,哪怕是盛苑这个亲妹妹,也无法体会自家亲姐的郁闷心情,她只是感慨了几句之后,便在安屿的盛情邀请之下,品尝起了刚刚就让她心生好感的船点。 “嗯?你怎么只吃这么一点儿啊!”盛苑捧着薄荷陈皮百合饮咕咚咕咚一通豪饮过后,发现安屿似乎每样点心只吃了一块儿。 这些点心的精致不仅在于样式栩栩,更加重要的是它每个也就围棋棋子大小,六块儿点心下肚根本不可能饱。 “你刚不是说没吃午餐?”盛苑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肚,她即使用过午膳也不影响享用下午茶呢! 安屿闻言,小脸儿上有些局促:“我、我……不饿。” “咕噜噜~~” 刚说不饿,小肚子就出卖了他,安屿瞬间儿耳朵尖儿都红透了,小脸儿耷拉下去,一双小手紧紧的攥着衣摆,看上去有些难过。 他低着头努力憋着眼里的泪花,心说,新交的朋友会不会认为他不诚实然后讨厌他呢?呜呜,他还挺喜欢这个妹妹的。 盛苑莫名其妙的看着右手边儿脑袋上似乎有块儿云彩下雨的安屿:“你饿你就吃啊!” 莫不是他不好意思跟她抢? 盛苑抬着小指头挨个儿数了数,每碟儿都有二十来块儿呢! 不明所以的挠挠小脑袋,盛苑看向她姐求助。 盛蒽正捧着作诗的纸笔发愁呢,见妹妹冲自己看来,有些不明所以。 盛苑看着她姐眼眸泛空,登时就知道她心思不在这儿了,心里暗道一声大孩子就是不靠谱儿! “安家小哥哥,你怎么了啊?”盛苑不习惯在开心的时候看见别人不高兴。 安屿感觉鼻尖的酸意忍下去了,又发现盛苑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尴尬,这才抬起头,小声问:“伱、你不觉得我太胖了吗?” “嘎?”盛苑快速眨眨眼,似乎有些不理解。 胖?有么? 她不自觉的看看自己的手腕,又瞅瞅对方的手臂,歪着头不解的看他:“没有吧!” 她说着还将自己的小胳膊递过去跟他看:“我手腕比你还圆一点呢!” “真的么?”安屿吸吸鼻子,低头仔细看了看,忍不住将自己的小手伸到她手腕旁去对比。 似乎、好像……还真是哦! “那你就不想变瘦些?”安屿试探着说,“当然,我不是说你胖,我是说、是说……要是我们都瘦一些会不会更好?” 盛苑倒是没多想,只是纳闷儿的看着他:“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吧?要是可以变瘦,我怎么会胖乎乎的呢?” “啊?”安屿感觉好像挺有理。 盛苑见他懵懂,不由摇头晃脑的说起自己的道理: “只要健康就好啊!我爹娘给我请了宫里擅长小儿调养的太医,还是两个哦!他们都说我康健的不得了,是个极难得的宝宝!” 她说着说着又习惯性的炫耀起来,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太医都说了,小孩子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吃吃该喝喝该动动,健健康康的是最好!还说我这不叫痴肥,叫墩实,京中人家难得一见呢!” 她捏了捏自己的小脸颊,笑呵呵的显摆:“你看这叫福气!” 盛苑欢快的情绪引得安屿也愉悦起来,好像刚刚的郁闷离他而去,他都有些不解自己刚刚怎么还难过呢! 他学着盛苑也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唔,好像是挺好玩。 盛苑见他认可自己的话,更是高兴的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拍拍安屿的肩膀,给他出主意:“你可以让你姑姑也给你请太医看看,是不是需要调理,要是太医也夸你康健,那你就不用担心咯!现在胖乎乎算啥啊?太医说了,长大就会好的!” 安屿眉间的委屈也因为盛苑的主意彻底消散,不过他不理解,为啥小时候胖,长大就会好了。 盛苑听了他的疑问,有些没心没肺的耸耸肩:“不知道啊!可能长大以后的我们自然而然会知道呢!” “哦。”安屿心思更细密些,还有些发愁,“盛家妹妹,要是我们长大之后还是胖嘟嘟的可如何是好?” 盛苑不知道他哪这么多愁绪,不在乎的摇摇头:“那是长大之后的我们要操心的问题了,这和三岁的我、四岁的你何干?小孩子只管吃吃喝喝就好,操心太多可是不长个儿的!这样伤脑筋的问题自然要让长大后的我和长大后的你来想了!” “对啊!”安屿眼眸一亮,只觉心胸脑海都开阔起来,他让盛苑说服了! “盛家妹妹,来,我们吃点心!”想开后的安屿,拿着点心大快朵颐的样子,比喜欢吃的盛苑都丝毫不差。 一旁的盛蒽看呆了:这俩小家伙儿,一个是真敢说,一个是真敢听! 她真想摇晃着这二位的肩膀问问:你们都不考虑长大后的自己的感受么? 第五十章:淘气的妹妹 小孩子的友谊很容易建立,一顿吃吃喝喝的玩闹,一阵童言童语的嬉笑,盛苑和安屿之间的称呼就变成了苑姐儿和屿哥儿。 “哇啊,屿哥儿,你看那里真有莲蓬!”盛苑小胖手拍着船舷,指着附近最大一朵荷花旁边的莲蓬唤安屿瞧。 安屿学着盛苑,也凑过去往船外看,却发现一群野鸭嘎嘎嘎的从眼前凫水而过,急忙喊盛苑:“苑姐儿你快瞧!这些鸭子游的好快,眨眼间就游过数丈了!” 这俩胖娃娃叽叽喳喳的冲着湖面大惊小怪,嬉闹的不亦乐乎。只是苦了撑船的俩宫女,时不时要换到船另一侧撑杆,免得篷船因为这俩胖娃娃在一侧玩耍翻了船。 “好大的鱼啊!”安屿一惊一乍的惊呼声再度响起,让扒拉着船位底下工具的盛苑抬起头来。 小丫头手脚并用爬上座位,看着湖面上一群群的鲤鱼争相游去,忙不迭摇晃着好友肩膀:“我们喂些点心给它们怎么样?这些鱼肯定成群结队的凑过来。” “嗯!”安屿闻言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他说动就动,赶紧拿了两块儿米糕做成的点心过来,分给盛苑一块儿,还出主意:“咱给捏成小粒,然后来个天女散花!” “好!”盛苑眼眸一亮,赶紧小心翼翼的拿着糕点一粒儿一粒儿捏。 可问题来了,她和安屿的手都忒小了些,这还没捏出半块儿呢,就已经拿不住,开始稀稀拉拉往湖面上掉了。 安屿见状忙不迭想办法:“苑姐儿,要不还是我捏,你接着。到时候我从你这儿抓一半儿走,再一起扔过去?” “这主意好!”盛苑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安屿见小伙伴毫不犹豫就赞成他的办法,登时喜笑颜开,高兴的连动作都愈发仔细,直到他将两块儿米糕悉数分成小糕粒儿,这才美滋滋的跟盛苑一人捧着一把的往船外湖面看。 于是,俩小家伙儿傻眼了! 诶?! 刚刚那么多的鱼鱼哪里去了? 盛蒽一抬头就看见俩暄软包子大眼瞪小眼的对懵着,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盛苑抻着小脑袋还往湖面上看呢,听见她姐笑,忙不迭看过去。 “你听说过刻舟求剑的故事么?”盛蒽顶着两道委屈巴巴的视线,忍着笑说,“你们这事儿倒和这个故事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什、什么?”安屿眨眨眼没听懂。 盛苑清清嗓子,凑到他耳边如此这般将这个成语典故说了一番。 “是这样啊!”安屿没想到自己的小伙伴知道的如此多,登时惊叹的看着她,隐隐有些骄傲。 “早知道就让撑船的姐姐们停下来了。”盛苑叹口气,看着手里的糕点粒儿发呆,这些小粒儿抓手里久了,已经开始发潮,吃是吃不得的。 “伱就是原地不动,人家鱼群还能等你不成?” 见姐姐这样揶揄,盛苑忍不住噘起嘴来,朝她姐姐使劲儿哼了一声,扭过圆乎乎的小身子,跟安屿说:“我们往外撒过去,说不定能引鱼群来呢!” 安屿连忙点头,小伙伴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盛苑见他配合,不由嘚瑟的朝她姐扬起小下巴,得意的很呢! “一、二、三……扔!” 盛苑和安屿默契的往外一掷,只见一小片糕点粒儿犹如下雪一般扑扑漱漱的呈抛物线状落到湖面上。 “嘎嘎嘎~~” 漂亮的鱼鱼没引来,倒是一群野鸭闻风自远而至,乌拉拉一大群,鸭蹼带风一般从数丈之外急行军似的匆匆而来。 两块儿糕点捏成的小粒儿看着不少,可是在这群鸭子面前却算不得多,也不见它们停留,就这样低着脖子在湖上一溜儿而过……鸭群走远了,湖面也恢复了之前的清亮。 看呆了的盛苑和安屿张着小嘴儿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哈!”看清原委的盛蒽忍不住歪倒在书箱旁,大笑起来。 姐姐三番两次这样嘲笑,让盛苑小脸儿绷不住了,不禁怒目而视: 太过分了啊!哪有这样笑话孩子的?小孩儿就不要面子啊! “你看错了,我刚刚可没笑。”盛蒽见妹妹抿着嘴儿气嘟嘟的,赶紧一抹脸换成了面无表情,恍若刚才笑的直捶桌面的人不是她,还拿着纸笔表示,“嗯,该写作业了!” “哼!”盛苑没想到姐姐竟然耍赖,震惊之余朝她吐了吐小舌头也就算了。 唉,谁让这是她姐姐呢!也扔不了,还能咋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揪荷叶玩儿,你看看这個!”盛苑向来擅于自我调解,很快就又快快乐乐的拿起自己刚才找出的工具给安屿瞧。 她手里拿的是一柄顶部用竹条弯成半弧形的细杆,这是用来将远处的花草枝叶搂过来的工具。 “用这个把荷叶搂过来。”盛苑比划着给安屿示范。 “这办法好!”安屿很捧场,一边拍手一边开始留意哪里的荷叶好看。 “我们要找叶子大的,反过来顶头上就跟帽子一样!”盛苑空手比划着,好像真有荷叶顶头上一般,摇晃着脑袋给安屿瞧。 “肯定好看!”安屿竖起拇指夸夸夸。 盛蒽抬起头看向玩儿的很是开心的俩小家伙儿,很想提醒他们一声:就算他们是漂亮的白团子,可这红配绿……也要慎重啊! “诶?姐?你写完作业了?”盛苑倒是不记仇,见姐姐看着她们,以为她也想玩儿,很大方的将工具递过去,“你要不要一起?” 被妹妹一提醒,盛蒽又想起了让她头疼的作业:哦,对啊,她这作业可还没动笔呢! 想到没有思绪的作业,她恨不能使劲儿抓抓发包,忒愁人! “苑姐儿,我看盛二姐姐好像写不出来呢!”作为看过无数次表兄表姐对着作业发愁模样的安屿,很有经验的凑到盛苑耳畔小声说。 盛苑闻言,也顾不上荷叶不荷叶的了,赶紧放下工具,往她姐跟前儿凑。 安屿怕她绊到,忙不迭将工具放回了原处,也跟着凑过去。 于是两小只就看见盛蒽面前的笺页空白依旧。 “咦?不能啊!姐,你写诗一向都很厉害,说写就写的啊!”盛苑眨眨眼,不可思议的看看笺页,又看看她姐,无意识的对她姐发出了一记灵魂拷问。 偏偏安屿还跟着一起点头,深以为意的说:“就是啊,盛二姐姐,你之前反击秦家女郎时不是张嘴就来?那说的可好咧!” 盛蒽:“!!!” 看着眼前不知学子疾苦的妹妹,又看看她身旁这位犹若人形应声虫的安屿,她只觉额头青筋直跳: “这怎么能一样呢! 主动写诗和被动写诗能一样么? 这嘲讽人和写作业的灵感能是一回事儿?” 听盛蒽忿言,盛苑和安屿对视一眼:好像有些道理! 盛苑这小家伙儿向来淘气,此刻看她姐郁闷不已,登时眼珠儿滴溜溜一转,朝安屿坏笑着眨眨眼,不等安屿理解其意,就摇头晃脑的拍着小手儿脆声而道: 【写诗难,难于动笔尖,妙句佳词在耳畔,一抓,不见!】 她不仅说,脸上表情和动作还有配合,说到最后,那小表情,妥妥一副没抓到灵感的样子,看的盛蒽都气笑了。 “嘿!”盛蒽没想到妹妹在这儿等她呢,当即就要伸手捏她胖胖的脸颊出出气。 却不想安屿也跟着凑热闹,他捂着嘴笑过,竟然也拍手脆声接话: 【写诗难,难于没灵感,千情万绪绕笔端,一动,消散!】 这小子动作表情悉数学盛苑,看的盛蒽手痒痒! “你们这俩小家伙儿!”盛蒽撸起袖子,哼笑。 不让他们见识见识她挠痒的手段,他们就不知道何为怕! 可惜,不等她收拾俩小坏蛋儿,就有篷船追逐而来: “诶~盛蒽同学~~你做完作业没~~~” 盛苑正嘻嘻哈哈跟她姐闹腾,就听见一个极为清越好听的女声打远处传来,赶紧爬起来一看,只见一艘篷船快速靠近,然后在距离她们一丈之外的湖面上停了下来。 第五十一章:不多写作业 湖面波荡,粼光湛湛,朵朵相映的荷花荷叶遍布中间,两艘篷船在湖上轻摇慢晃。 其中一艘篷船上坐齐了好看的女郎,女郎们身着烟波轻纱软缎襦裙,红衣金线绣祥云的半臂,配着头上石榴红宝石花簪,很有相得益彰之感。 虽说四个女郎衣着无差,不过姣好的容颜却各有特色,她们有的含笑温柔,有的喜庆精明,有的富贵端庄,有的英气非常。 盛苑小胳膊撑着船舷往对面瞧,跟她姐姐打招呼的女郎浓眉大眼英气可人,是那艘船上最大的一个。 这女郎打过招呼,就慢条斯理的拿起写着诗文的笺纸,遥遥展给她姐姐看:“盛蒽同学,要不要比比咱们谁写的好啊?” 盛苑忙不迭扭头看她姐,她可是知道她姐啥都没写呢! 安屿也意识到这点儿,心里有些激动:莫不是又要见到盛二姐姐跟人对战? 却不想盛蒽闻言,只是朝对方翻翻眼,懒洋洋的拿起空白笺纸,抖搂着给对方瞧,嘴里还不紧不慢说: 【我有千语笔下言,奈何笔端行文艰;方知学问尚疏浅,淡纸浓墨成空闲!】 对方女郎恐没想到盛蒽这样直白,明显一怔,旋即爽朗大笑起来:“好你个盛蒽啊,写作业没灵感,说起调侃小诗却能信手拈来!若让先生知晓,怕是要找你好好儿谈谈了!” 盛蒽见她船上姊妹无不轻笑,也不生气,只是歪头反问:“先生教导自有道理,关卿底事呢?” 那女郎闻言也不计较,只是笑呵呵说:“这次作业某先完成,就愧领本月监导之责了!” “嘁!这次且让你拿走便是,你待次月再瞧!”盛蒽挥了挥手,一副“拿走拿走”的架势,引得对方又是一阵嬉笑。 撑船的宫女早就齐齐站在船的另一侧了,忽然探头问盛蒽:“奴看女郞聊的愉悦,要不要将船靠过去呢?” 盛蒽闻言,脸上淡然的表情差点儿就端不住了,她眼底心里更是一個劲儿的往外冒问号儿。 要不是不合适,她很想问问这两位,究竟是哪只眼看出她和对方聊的愉快? “姐姐们不必如此体贴,我们同学早晚见面熟悉之极,很不用在此还形影不离,你们只管撑船快行,远远甩开对方就好!”盛蒽努力让自己笑的和蔼。 撑船宫女闻言,挺淡定,轻轻点头说了声:“那女郎郎君坐好了!”就撑着船迅速向湖中央划去。 对方篷船也不追赶,之前说话的女郎笑容满面的朝她们招手扬声:“盛蒽同学,游玩愉快哦!咱们学堂上见!” “嘁!”盛蒽翻了翻眼,头也不回的抬手探出船外,随意的挥了挥,算是回应。 她挥完手,一抬头,就看见俩小胖墩儿撑着小胳膊,双眸闪亮的瞅她。 “嘿!”盛蒽吓了一跳,登时往回坐坐,抚着胸口问,“缘何如此看我?” 盛苑歪着小脑袋好奇的问:“姐姐,那个女郎如此嬉笑,你不生气么?” 安屿双手托着圆脸儿跟着点头:“就是!盛二姐姐怎么不反击呢?” “生气?反击?”盛蒽看着两个点头的小家伙儿,气笑了,双手叉腰的瞪圆眼睛,“我很想知道,我在伱们眼里是怎么个形象啊?难不成是人形火铳,或者人形火炮? 那卢家女郎没说错啊!我就是没写出作业来,能怎么办呢? 自然认赌服输,以待他时再战! 同学攀比成绩功课,有赢自然有输,哪里就生气呢? 因为自己不如他人生气,那叫无能! 还反击?无能的反击,那叫跳脚!” 盛蒽噼里啪啦一顿言语,心里舒服多了! 可盛苑和安屿却听得迷迷瞪瞪似懂非懂。 “姐姐,你和那个女郎可是朋友?”盛苑挠了挠头,觉得要是敌人的话,就她姐姐这脾气,不可能这样温柔。 “朋友?”盛蒽似笑非笑,单手扶着脸颊想了想,嗤笑,“我们是学业上的竞争对手!” 接着,她就将对方之前提及的监导一职简单说了说:“职责就是在学堂里辅佐先生检查同学课业进度。因着我们二人每每成绩并列,故而先生让我们每月都比一次作业,谁写的更快更好,谁次月就是监导。” 这般说着,也不知是不是想要找回些面子,盛蒽还特意跟俩小的强调:“之前数月一直由我担任监导,很是劳心乏力,这次让她暂且接手,也好叫我歇歇。” 盛苑安屿虽小,却也清楚此言听听即可,当不得真。 所以俩小家伙儿很给面子的问起了那艘船上女郎的身份。 “她们是保乡侯卢家的女郎啊。” 盛蒽说到这儿,又看篷船行程过半,都能瞅到对岸岸堤了,便略有烦躁的挥挥手,轰俩小胖墩儿自己玩儿去,她还得写作业呢! 盛苑见她这样不敢打扰,跟安屿手拉手凑到船边上撩水去了。 船上悠闲时光匆匆而过,盛蒽犹豫到眼见篷船还有数丈就要靠岸,登时不敢耽搁,忙不迭提笔行文: 【小舟慢摇荷叶间,荷香扑面莲子甜。鸟啼蝉鸣鱼跃出,蜻蜓点水舞翩翩。】 她一口气写完,仔细斟酌片刻,又感觉水准平平,没有发挥出来,顿时凝眉郁闷。 盛苑和安屿此刻拍水拍的欢实,小脸儿、小胳膊上都是水珠儿。 听见姐姐叹气,盛苑的小耳朵动了动,又领着好朋友凑过去。 安屿不大认字,还是听盛苑念出来,才晓得笺纸上究竟写的啥。 “这不挺好的?”盛苑和安屿异口同声的表示,“不错呢!” 在这俩小朋友眼里,写出来就很好。 盛蒽却抱着脑袋使劲儿摇晃:“唉,你们不懂啊!诗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寂寞!” “……”盛苑和安屿看的莫名其妙,挠挠头,抱着饮品一顿吨吨吨吨。 喝饱了,盛苑看着姐姐眼底无光的趴在桌面上,想了想,问起撑船宫女:“两位姐姐,你们可知官学学子作业之事?” 撑船宫女纷纷言知。 盛苑又问:“这些诗文须得上岸前交上么?” 撑船宫女摇头:“不是啊,若是湖光十色不能让君有所感,还可到半腰花亭和半里斜坡那里看看!便是之前在石林山洞和桃源花海里有所感悟也可写出!” 盛蒽闻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睁圆双眸。 盛苑看她姐如此反应,忍不住吞口水,小声问:“那之前两处怎就无有嬷嬷递来书箱?” 撑船宫女笑言:“小女郎,石林山洞和桃源花海都无有适宜书写之地,故而才从咱们湖光十色开始啊!半腰花亭和半里斜坡皆有设置书案笔墨,若是女郎郎君能接受排队等待也可书写。不过说来,还是咱们湖光十色这里做诗写文更舒适些。” 盛蒽听得看着手上笺纸发呆。 撑船宫女看向盛蒽,很友好的表示:“小女郎要是在这里没有灵感也不要紧,再向前转转说不得能有收获。” 盛苑觉得有理,点点头:“两位姐姐可知官学先生是要求只写一篇诗文?” 盛蒽一听妹妹这样说,顿时大惊失色。 紧接着就听撑船宫女轻笑:“自然不是,若是女郞将这几处风景都做了文章也无不可,咱们笺纸管够!” 盛蒽见这两位撑船宫女齐齐看过来,跟她表示:“女郎若对刚刚所写诗文不满,就不用急于上岸交文,只管再走走看看,只要回去前交给羽林苑的人就好。” 呵呵! 盛蒽闻言,脸上毫不犹豫露出灿烂笑容。 她当即手脚麻利的将写好的诗笺收起。 抬起头,一双眼眸认真诚恳的凝视着她们,很坚决的表示,她对自己的作业满意之极! 哼哼,她写的诗她认! 休想让她多写作业! 第五十二章:大乱战(上) “放开我!” “就是你这个蛮子种踢的我弟弟?我们兄弟今儿可要跟你算算账!” “是他先打我的!” “打你就打了!你个胡人蛮子生的东西,也敢还手?” “放开我!” “吼,你还敢踢人,兄弟们揍他!” “你们敢!我父亲饶不了伱们!” “哟嗬!你这吓唬谁呢?我表叔就是你们胡人害死的,找你这胡人的崽子报仇理所应当!还不知谁饶不了谁呢!” 盛苑和安屿刚上了半腰花亭,就在犄角旮旯附近看到这样一幕。 半蹲在一排青竹后面,盛苑看见五六个半大郎君,将一個四五岁的小男娃堵在角落。 外侧还有个七八岁的书童被数个小厮挡着,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能涨红脸跳脚高喊,让这些人放了他家少爷。 因此地处于半腰花亭偏僻之所,距离主路甚远,不是游园会规划的路线,加之此刻游客大多已赶往半里斜坡或竹溪回廊,故而附近基本无人驻留,要不是盛苑和安屿淘气一路打闹误入此地,这场欺凌事件恐怕一时半会儿无人所知。 “这不是卢家小郎君?”盛蒽追上妹妹,恰好看见这幕,便要上前救人。 且不说受欺负的是她同学的弟弟,便是个陌生人,她都不能视而不见,习武之人就不能无动于衷! 盛蒽扒拉着青竹就要冲过去,不想身边儿有个身影更快一步! 安屿跳了过去,怒喝:“你们放开他!” 叫小遥知语去喊宫女嬷嬷的盛苑和准备救人的盛蒽,都懵了! 屿哥儿/小胖墩武德如此充沛? 安屿冲过去的刹那,正要揍人的几人停下来,回头看到他,不由大吃一惊:“安家表弟,你怎么来了?” 安屿看着祖母宁氏的娘家子侄,脸上闪过不喜,没搭理他们,反而看向被他们拎着衣襟按在树上的卢家小郎。 这人看着比他略大一些,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真有几分胡人特征。 “安家表弟,这小子是胡人后裔,你也上来揍他几拳!”宁家大郎脸上闪过雀跃,“说不定他是阿戎后裔呢!” “我不是!”卢家小郎刚挣扎着要说话,就被宁家六郎捂住了嘴。 安屿看着卢家小郎无助的样子,脑海里浮现出数月前的一幕幕。 那时他刚从祖母跟前的仆妇嘴里听说父亲牺牲在与阿戎的交战中,心里恨意难掩。 赶巧姑父府里有个胡人血统的小厮出现在他眼前,他分不清阿戎和其他胡人,只晓得他们都是夷狄。因着心里恨意萌发,没有缘由的就喊人发落了对方。 这事让姑姑知道后,她很是生气。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姑姑对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她甚至亲手打他手板,一边打一边哭,一边哭一边骂,便是姑父闻声前来也没拦住。 他当时吓坏了,还是姑姑抱着他一边哭一边给他上药,他才缓了过来。 姑姑当时说的大多数话他都记不得了,只有几句却好像刻在了脑海里,忘都忘不掉。 姑姑说:“你父亲虽因征伐阿戎牺牲,但那是国战,无关私仇。 你要是想报仇,就好好学文习武,等你长大之后领兵征讨阿戎为父报仇!让那茫茫草原再无阿戎之名!让那阿戎后裔改名换姓忘记族宗! 阿屿,你是主他是仆,你为尊他为低,只因他有胡人血统,你就无故惩罚,这叫欺压弱小!无耻无能! 即使他是阿戎后裔又如何?他以楚人自居,你就不该将其归为阿戎!将那些狼子野心虎视眈眈的草原阿戎彻底征服,那才是本事! 阿屿,姑姑不求你多上进努力,可是你要像你父亲一样做个端正雅致的翩翩郎君啊! 要是你父亲还活着,他知晓你如此,定不能赞同! 阿屿,对强势的敌人挥剑是勇猛;对弱小的己方持刀是懦弱!” 再度想起这番话,安屿打了个激灵,攥起小拳头,对宁家郎君低喝:“你们把他放了!” “你说啥?”宁家几个郎君不可置信的摸摸耳朵,“安家表弟,你没事儿吧?要不是阿戎,表叔也不会牺牲,你……” “闭嘴!”听他们接二连三提起父亲,安屿的眼睛都快红了。 他记得不久前,他姑姑就因为祖母跟前那个仆妇提起他父亲牺牲的事儿将其打出太子府。 姑姑跟他说,那些拿他父亲做借口说事儿的人不是好东西。 “我!说!让!你!们!把!他!放!开!”安屿恨恨的看着他们,脸上露出狼崽子般的狠劲儿,把几个宁家小郎君吓了一跳。 “不是,你怎么不识好赖呢!我们是为你父亲出气!”宁家六郎不满嚷嚷。 “你还说!”安屿气急了,握着小拳头就冲上去,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头。 顿时,那嘴快的宁家六郎就抱着肚子倒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六郎!” “庸哥儿!” “安屿你小子疯了!”宁家几个郎君见最小的弟弟被揍,登时忍不住了,早忘记安屿是谁,揪着他胳膊就要动手。 “屿哥儿!”盛苑被这一系列进展给惊呆了,眼见好友要被亲戚揍,又想起成栋给她们拿点心去了不在此地,登时急的掏出之前捡的漂亮石头就扔了过去,“我打你!” 【对!对!对!就这个方向,再使劲儿点儿,精准!】系统叽叽喳喳帮着瞄准。 说时迟那时快,宁家大郎的拳头还没落下,鼻子就被石子儿砸中,顿时鼻血直流! 盛苑远程攻击完毕,登时倒着小胖腿冲过去,想将好友拽走! “嘿!怎么又来一个胖圆子!”其他的宁家郎君被眼前这幕不合常理的发展惊呆了,眼前这仨圆咕隆冬的小东西,加一起都没他们大哥大,怎么一个比一个野蛮! “打!一起打!”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宁家几个郎君瞬间就将盛苑安屿围住,他们甚至都顾不上卢家小郎君了,只觉得被几个小东西欺负很是耻辱,必须揍的他们哭爹喊娘才能找回尊严! 最早想要救人却一再被事态发展惊呆以至于此刻还在青竹外面的盛蒽看到妹妹被围,登时柳眉倒竖,高喝一声“我看谁敢!”便若风一般冲了过去,借着助力一脚揣倒了跟前儿的两个宁家小郎。 混账! 即使苑姐儿时不时要气上她一回,她都没动过苑姐儿一根手指头! 这些宁家郎君算的什么东西,也敢欺负她妹妹?看打! 盛苑被自家姐姐利落的拳脚飒到了,兴奋地攥着小拳头给她姐姐喊好! 一搭眼,瞅见宁家六个仆人面色不善的快速围过来,盛苑生怕姐姐吃亏,眼珠儿滴溜溜一转,就指着那些仆众喊道:“贵人斗殴,你们若敢掺合进来,我家爹爹定要你们全族流放!” 安屿也机灵,闻言立刻跟上:“宁家大郎,你对我动手也就算了,要是纵容仆人欺负我们,你猜我姑姑能不能饶了你爹妈!” 宁家几个郎君气笑了,眼前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不是女郎就是小童,还想跟他们斗?要不是他们不讲武德搞突袭,还想占到便宜?做梦! 不用仆童也能收拾他们。 “兄弟们,上!”宁家郎君挥退自家仆人,六个人一齐扑了过去。 “屿哥儿,你带着苑姐儿躲远点儿!”盛蒽冷笑一声,不退反进,一个翻身,就跃进了六人中间。只见她身形如燕,左闪右挪、砸拳劈腿,就跟玩儿似的,眨眼间就打翻了俩人。 盛苑看着姐姐一打六,心说她姐虽然看着游刃有余,可是她姐也才九岁,就怕不能坚持太久。 心里一琢磨,她就趁着那个叫宁庸的家伙不备,倒退两步,鼓足劲儿,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一脑袋就把对方给顶翻了! 刚揉着肚子伺机偷袭的宁庸再度砸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儿。 未及停下,就感觉胸口一痛,他抬眼看去,却见卢家小郎蹿来骑在他身上,一阵拳头劈头盖脸打过来,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小六!”宁家四郎见状,顾不得许多,喊着弟弟,“五郎,咱过去!” 盛苑见终于给姐姐分担了压力,兴奋地和安屿对视一眼,俩人一手一个石子儿,噼里啪啦的朝着对方扔过去。 幸好之前上山的时候捡了一荷包呢! 他们边跑边扔,不让对方靠近卢家小郎,也不让他们追上自己。 不过面对十来岁的少年郎,三四岁的孩子在体力上委实不占优势。 盛蒽那里刚打的三个宁家郎君满地打滚儿,盛苑和安屿这边儿就被宁家四郎五郎追上了。 “苑姐儿!”盛蒽一抬头,就见妹妹和安屿让对方堵到角落里,那俩不做人的东西竟然揪着小孩儿衣襟,看样子是想要把他们提起来! 盛蒽看的惊出一身冷汗,登时就要飞奔过去。他们要是敢动手,那可别怪她给他们开瓢! 心里发着狠,盛蒽跃过宁家三郎飞奔而去,还没到跟前儿,她就瞧见妹妹和安屿一齐露出了小奶牙。 嗷呜! “嗷!!!”宁家四郎五郎捂着手腕大声嚎叫起来。 那声调高的,足以穿透竹林。 第五十三章:大乱战(下) “小姐!”“少爷!” 盛苑一抬头,就看见小遥和知语带着几个宫女嬷嬷急匆匆赶来,侧方还有个双手端着点心盘子的成栋脚踩飞轮似的反超上前,再后面跟着数个女郎。 她赶紧指着地上刚被她姐揍出黑眼圈的宁家四郎五郎,跟领头的掌事嬷嬷告状:“嬷嬷快记下来,宁家郎君有一個算一个,刚刚全都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以多欺少呢!” 众人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六个小郎君,沉默了一下。 盛蒽检查过妹妹和安屿,见他们没事儿,便整理了下衣衫头发,上前欲要说话。 不想跟来的女郎里有人轻笑:“盛蒽同学,你这都打到游园会上了?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撩拨了你?你放心,纵使他们告到先生那里,我们也给你作证。” 盛苑一听,心里哟嗬一声,心说,听这意思,她姐姐这不是第一回跟人打架了?这谁啊,这么了解她姐? 撩起眼皮一看,嘿,还真见过啊,这几位不就是保乡侯家的女郎么! 可怎么说呢,这不就巧了! 小丫头脑袋灵光一闪,刚想说话,就见一个小身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卢大小姐的腿,呜哇一声哭出来,小手指着被自家仆童扶起来的宁家郎君,抽抽搭搭说:“姐姐,他们几个骂我是蛮子种,还打我!” 盛苑:“……”卢家的女郎郎君都这么喜欢抢话啊? 她小嘴儿微张,眼眸睁圆,惊叹的看着眼前这个抱着他家姐姐大腿的小郎君。 他此刻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可怜、那样的弱小! 问题来了,刚刚骑着宁家六郎猛揍的,又是哪个啊? 盛苑摸着小脑袋,感觉只这会儿工夫,她的见识就“噌噌噌”的猛涨啊! 她在这里大惊小怪,作为姐姐的盛蒽却嘴角上翘,看好戏似的,一手扯着一个小圆墩儿退出了战场。 她示意小遥和知语也让开,和善的跟浑身怒气活跃的卢家女郎保证:“卢竹同学放心,就算是闹到先生那里也不要紧,那时我给你们作证。” 卢家大小姐摸着弟弟的头,跟她道谢:“咱们同学之间暂不言谢,你护着我家弟弟的情谊咱们后补!” 说罢,她抬手一挥,身侧跟来的四个丫鬟就迈步挡在了几次想要开口的宫女嬷嬷面前。 卢大小姐朝她们行了个礼:“嬷嬷放心,我们只给弟弟出头,不会让伱们难做。” 掌事嬷嬷蹙眉犹豫片刻,只能说:“奴无能,只好如实上禀。” 卢家女郎们闻言顿时含笑道谢。 “喂喂喂!你们这是何意!”宁家郎君们感觉到不对劲儿,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凑成团,警惕的大声喊,“嬷嬷!嬷嬷!你们羽林苑不能看着不管!” 卢家丫鬟恍然不闻,几步上去将卢家仆童反剪制住,让他们脱离战场。 “不是!你们要怎样啊!我、我、我……我告诉你,好男不跟女斗!我们之前不言是让着你们!你们可不要不知好歹!你们几个不要因为我们谦让就忘乎所以!惹、惹急了我等,就算你们就是女郎也照打不误!”宁家大郎色厉内荏的挥了挥拳头。 卢家女郎们嗤笑一声,边揉着拳头,边闲庭信步的向他们围拢过去:“不用你们客气,你们最小的都七八岁了吧?加起来近乎半百之人,欺负个四五岁顽童?真真是好本事!呵呵,这等无耻之事都做得出来,怎么可能不打女郎?没关系!来吧!动手试试!你们若不动手,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卢竹!你、你退后!你、你……哎哟!”宁大郎话未完,卢家女郎就动手了。 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可是吃瓜吃到眼发圆的盛苑却觉得,卢家女郎的动作好像有些不一般。 “卢家以武起家,不同于一般武将,是有真功夫传下来的,据说男女练法各不相同,但是都很了不得。练出来,便是小女郎动手,等闲三五个大汉都不能近前。”盛蒽小声解释。 盛苑和安屿听得惊羡不已,两双大眼睛尽是惊奇。 盛苑见卢家女郎效率很高,四打六的情况下,此刻已经把宁家郎君们扔到一起揍了,登时跟安屿大声的窃窃私语:“要不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看看这动作多利落,这配合多默契,这轻重多恰好!” 安屿也跟着点头:“嗯!对,很值得学习呢!等咱长大了也这样配合!” “好了,小孩儿不能再看了啊!”盛蒽听得嘴角儿直抽抽,赶紧捂着小妹眼睛,生怕她越学越多。 盛苑哪里能应,一边儿扒拉着姐姐捂着她眼睛的手,一边跳脚抗议:“让我看看啊!看看多解气!” 见姐姐不答应,她又眼珠儿一转,蹿个儿的跳着:“我自己捂着眼!” 盛蒽让这小家伙儿砸地砸的心慌,没辙,只能松手:“那你自己捂好!” “嗯!”盛苑激动的使劲儿点头。 她答应的很好,两只胖手却张开放到脸上,大眼睛从指缝里眨巴眨的往外瞧,看着卢家女郎们揍的带劲儿,她还忍不住跺脚给人家喊好。 盛蒽:“……”嘿!这小东西胆子肥啊!竟敢堂而皇之在她跟前儿弄虚作假?! 默默的给妹妹又记一笔之后,盛蒽也津津有味的继续看,边看边想:卢家女郎们的功夫真俊啊!就连揍人也这么好看,很值得学习! 抱着学习的态度,盛蒽看的角度和妹妹又很不同。 正琢磨着呢,忽感袖子被抻了抻,低头一瞧,就见妹妹一脸好奇的问她:“我记得前不久爹爹还说你不能太早习武呢,说你现在才开始蹲马步……” 虽说之后没说,盛蒽却听懂了,登时得意的扬头一笑:“不懂了吧!习武是习武,打架是打架,这是两个系统!我虽然没正式习武,但是学习柔术却时间不浅了,只要动作利落能跑能跳,打人就不是问题,熟能生巧罢了!” “……”盛苑一头黑线。 好家伙,她姐果然不是第一次打架!记下来! 盛蒽还没发觉自己吐噜了嘴,跟那儿还说呢:“等我练武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磨叽,一准儿不能给他们欺负你们的机会哩!” 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姐姐,盛苑有些恍惚,忽然感觉这才是平时在家里的那个姐姐,完全没有之前那副老成样儿。 “诶!这就打完了?”安屿的低语声打断了盛苑思绪。 她忙不迭放下小手,一手牵着安屿一手牵着姐姐,等待嬷嬷的后续说法儿。 卢家女郎一边儿整理衣袖,一边儿问掌事嬷嬷:“用不用我们留下叙话?” 掌事嬷嬷示意宫女过去看看宁家小郎君的状况,嘴上说:“用不得,我们只管记录,届时有问题,您几家自行解决就是。” 卢大小姐轻挑柳眉,笑了笑:“嬷嬷放心。” 大概是被卢家女郎打怕了,宁家小郎君们跟宫女们唧唧歪歪,看样子是暂不想走了。 掌事嬷嬷不欲多事,只说:“贵人若有不适,那请暂待片刻,我们唤人将诸位送去山下医馆,待大夫看过,再送您们回府。” 宁家郎君们连声道好。 他们也不想如此狼狈站在众人之间! 哼!今日之事不能算完!且等他们回家再说! 安屿!盛家!卢家! 且等着! 哎哟哟!可真疼啊! 盛苑可不清楚宁家郎君的想法儿,她现在心满意足的牵着姐姐的手,和安屿在原地蹦跶。 “走吧!咱们也该跟大姐她们汇合了!”盛蒽见掌事嬷嬷让路,便带着妹妹和卢家女郎并肩往半里斜坡走去,那里有通向竹溪回廊的路。 “你们好,我叫卢晟,五岁了。你们叫我晟哥儿就可!今儿真的谢谢你们了!”卢家小郎不知何时凑到盛苑和安屿跟前,小脸红扑扑的自我介绍起来,“你们要是不嫌弃,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盛苑和安屿都不反感这个合作过的小伙伴,此刻听他这样说,不禁对视一眼,欣喜的发现:她/他好像又交到一个朋友哦!真不错!这次游园会,不虚此行呢! 第五十四章:姐妹对线 盛苑和两个朋友留下通信地址,约好时不时通信后,就活蹦乱跳的上了马车。 可这刚一坐好,她就一个哈欠就接着一个哈欠打起来,打的她两只眼里噙满泪花,看着很是可怜巴巴。 待到盛家女郎悉数坐好,马车便动了起来,回家途中众姊妹们虽然疲乏,却有着和来时不同的活泛劲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看着比来时还热闹。 可这热闹听到盛苑耳朵里,却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烦闷,没多久就吭吭哧哧的哼起来。 原本眼皮开始打架的盛蒽听闻,登时一個激灵,清醒过来! 她扭头一瞧,就看见妹妹眼睛都睁不开了,跟那儿瘪着嘴要哭不哭呢。 “闹觉!”盛蒽脑海里立刻冒出这个词儿,当即,也不睏了,赶紧乎撸着哼哼个没完的妹妹,哄她。 “姐姐抱着你睡会儿好不好?” 此刻,盛苑脑子犹如一坨浆糊,只听得见她姐姐说话,却听不懂她姐姐说的啥,只是本能的抬起头,朝她姐姐张开了小手。 盛芝等姐妹看到动静自然要关切一番,却见盛蒽麻利儿的摆摆手:“没事儿,哄哄就好了,姐妹们今儿都累的不轻,只管自己歇着就好。” 她说罢,将盛苑的鞋袜脱下,顺手儿用指甲在小家伙儿肥嫩嫩的足底挠了两下,逗得迷迷瞪瞪的妹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盛蒽见妹妹笑的格外欢悦,脑海里又冒出“这不是好笑”几个字儿,顿时不敢大意,费力的把这小胖墩儿抱到怀里,任她揪着自己的衣襟,轻轻拍她后背。 直到把这小家伙儿哄睡着了,她这才喘着大气的也合上了眼,临睡前还不忘嘟哝一句:“可累坏我了。” …… 盛苑再睁开眼的时候,感觉窗外的阳光格外热烈,瞅着像是快到中午的感觉。 刚睡醒,她脑袋还有点儿转不过来,时不时打着小哈欠,迷迷糊糊间,却还记着跟系统打个招呼。 让她没想到的是,系统此刻竟戴着睡帽、抱着枕头,睡得忘乎所以。 盛苑:“……” 原来她不是最懒的宝宝! 盛苑伸着小懒腰、打着小哈欠,露出了得意的笑。 “我们家的小懒虫起床了?” 她爹的说话声,让抻胳膊伸腿的盛苑顿了顿。 嗯?!盛苑快速眨眨眼,小眼睛滴溜溜绕着房顶看了一周。 这不是她屋子! 这是主屋外间儿! 哇哦!这个认知让盛苑很兴奋,她小嘴圆张,骨碌着坐起来,就瞧见她娘坐在榻的另一侧朝她笑呢。 “娘!宝宝最爱娘啦!”盛苑欢喜的晃了晃小身子,麻溜儿站起来,小鸟投林般张着小胳膊就扑了过去。 嗯,每天一次爱的贴贴,来咯! “诶,小家伙儿啊,就不瞅瞅你爹?”盛苑没走几步,就让她爹捏着领子提起来了。 盛苑不高兴,气得倒腾着四肢,张牙舞爪的抗议喊:“放开宝宝!” 就这时,她姐欢悦的笑声响起,盛苑定睛一瞧,就见她姐从娘后背那探出头来,笑嘻嘻的搂着娘脖子:“娘亲要抱我呢!” “???”盛苑瞪圆了眼,看着嬉皮笑脸一点儿都不稳重的姐姐,惊呆了。这还是昨儿一直护着她照顾她让着她的姐姐么? 大概是拎着她太累了,她爹在她恍惚的这么会儿工夫,将她放回到榻里面,自己坐在外侧,挠着她小胖腿儿逗。 盛苑震惊的看着姐姐拿脸蹭娘的脸颊,那明明是她的特权! 偏偏她越生气,她姐就越欢实,这会儿竟然跑到娘亲怀里撒娇了! 哼!真不害臊呢!多大的宝宝了! “我不要这个姐姐了!我要昨天那个姐姐!”盛苑气得小手使劲儿捶榻,咣咣咣。 谁想她姐竟然还理直气壮告诉她不可能! “你昨儿那个姐代母职的二姐休假出游了,归期不定哟!所以,你眼下只有现在这个二姐了!你就凑活吧!” 诶?诶、诶!她还这么气人! 盛苑见着姐姐不但不反思,竟然还嘚瑟,气得直发懵! 她姐却坐到榻上,盘腿倚着娘亲,愉快的拍掌:“爹娘,我看小九儿睡醒了,咱可以开审啦!” 嘎?!盛苑没理解她姐这话是何意。 不过出于直觉,她悄悄的、嗯,悄悄的往后面蹭了蹭,后面是墙角,这样有安全感。 “那我先问吧!”她爹笑呵呵的捏着她的小胖爪摇了摇,特和蔼可亲的看着她,“小妞妞啊,数月前就说要给你开蒙,可是伱这小家伙儿每天只认三五个字,多让你认一个,你就闹腾起来,不是爪爪痛,就是肚肚疼,爹爹以为你还小学不进去呢,却不知你都会自己看史书了,还有自己的观点呢!” 嘎?!面对这个指控,盛苑心虚的干笑两下儿,悄悄将小pp往后又蹭了蹭。 然后,就听她娘和声细语的问:“苑姐儿啊,我听你姐姐说,你可活泼了,不等人看着,自己就从河堤往舟上跳,晃悠的差点翻舟了?” 嘎?!咋这都知道! 盛苑有些懵,心说,莫不是要算账? 见她不出声儿,她娘又喊一声。 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看过去,却第一眼就瞅见在娘怀里捂嘴窃笑的姐姐。 登时,这小脑袋瓜儿就清醒了! 划重点——“听你姐姐说”。 清楚了!明白了!看懂了! 她姐姐告状咯! 盛苑想通这点,气呼呼的要跟她姐姐算账。 却不想让她姐姐抢了先:“这小家伙儿还学人家讲义气,帮着刚认识一会儿的小朋友打人家亲戚呢!” 嘎?!不是并肩作战、上阵姊妹兵么!咋还成告状的素材了呢! 盛苑没想到她姐姐连这个都说,气的举起手来。 她有话要说! “姐姐会打架呢,而且打的可好咯!连她同学都说,她不是第一回打架!” 揭发了姐姐,盛苑心里那叫个痛快,得意的朝她姐扬头,眼底闪着“哼!来啊!互相伤害啊!”这些大字儿。 之事她说完后,她爹娘却无动于衷! 盛苑见他们笑而不语,顿时懵了。 不是!家大人对她姐的要求竟然这么低?! “小家伙儿,我打架的事儿,爹娘都知道啊!”盛蒽看好戏似的扒着眼睑朝她吐舌头。 盛苑震惊了。 “你姐姐自打上学起,每旬都会被请家长,你爹我都习惯了!” 她爹乎撸着她脑袋感叹:“原想着生个小闺女会乖巧可爱,没想到……你真是你姐姐的亲妹妹啊!” 盛苑感觉从爹这句话里听出了他那婉转郁闷的不甘。 “我的事情就翻篇儿吧,还是说说小九!”她姐姐很会换话题,轻描淡写的就将自己择出去了。 她这么一说,盛苑顿感压力扑面而来。 果不其然,她娘、她爹、她姐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瞧。 盛苑缩着小脖子,忽然感觉到,现在的她有多么弱小、无助、可怜。 她都要退到墙角儿了,她亲爱的家人还盯着她瞧呢! 看样子,她不给个说法儿或者态度,就甭想过关咯。 盛苑看看娘又看看爹,最后目光集中她姐脸上了。 哼,都是姐姐的错! 真是告状精! 盛苑如此想着,一时没忍住,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忽地蹦起来,双手叉腰,边蹦跶边朝她姐奶凶奶凶的瞪眼,嘴里还大声说: “【一条藤上三个瓜,一对爹娘三个娃;手足本当同心力,岂料盛蒽把藤挖!】” 她那白胖白胖的小脚丫随着言语节奏打着拍子。 到最后,她为彰显气势,特意加重语气:“哼!把、藤、挖!” “好!说的好!再来一个!”她姐听闻,竟然毫不生气,反而拍手叫好,当然,转头就又告状,“爹爹,娘亲,这小东西喊我名字!” 盛苑气鼓鼓的瞪着她姐:“坏蒽蒽,你就会告状,你就是告状蒽!” “三儿啊,不能这样说姐姐啊!”她爹立刻不乐意的捏着她小脚丫提醒,“不可以给姐姐起外号儿的。” 三儿?是说她?! 盛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爹,心说,这不是双标么! 她娘也跟着点头说:“姐姐是为了你好才告诉我们的,你自己想想,你这小淘气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个让人省心了?要是为了哄你瞒着我们,对你有好处?” 嘎?!这还是她错啦? 盛苑气得直蹦:不服!她不服! “诶诶诶,小胖墩儿,你再跳咱这榻可就要塌啦!” 姐姐的揶揄让盛苑受不了! 哼!大清早儿的就欺负她是吧?谁还没个法宝?你们等着! 气得小脸儿涨红的盛苑,使劲儿吸口气,发出了专属于小孩子的抗议:“哇啊啊~~哇啊啊~~哇啊啊~~” 那声儿大的,声穿房顶啊! 不出所料,她这一闹腾,她姐姐就大惊失色的捂着耳朵逃之夭夭;她爹吓的一蹦两尺高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挠头;而她娘则忙不迭过来抱着她哄。 哼!不让他们见见真本事,他们真当她好欺负! 盛苑依偎在娘怀里,一边抽泣着一边欣赏着扭转过来的局势,感觉很满意。 当然,你以为这算完? 太小看她盛小九儿了!哼哼,接下来,迎接小孩子的无声抗议吧! 她生气了!她自闭了!不好好儿哄她,她就不说话啦! 盛苑面壁思过般脸对着墙,给她爹她娘她姐一个圆圆的后脑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句话——“快点儿来哄我啊!” 第五十五章:幼学读不读 【你看看,像不像你。】系统掏出照片给盛苑看。 这是一个国宝级黑白胖子的背影照。 盛苑歪着头看了会儿,便不理睬乐得打滚儿的系统,低头拿小指头数起脚豆儿来。 “宝宝还生气呢?”她爹说话声一出现,盛苑忙不迭挺胸抬头继续哼哼,好像刚抱着小脚丫儿自娱自乐的不亦乐乎的小家伙儿不是她一般。 “哟?我们小九儿还生气呢!那……这就可惜了哦!”盛三爷被小闺女的反应逗得捧腹,要不是郑氏拧他腰,他真就笑出来了。 可惜?盛苑被他爹极富感染力的语气吸引,耳朵尖儿忍不住抖了抖。 “我刚安排小厨房的师傅去做百褶酥,原想着好吃的糖要给快乐的人吃!没成想我小闺女今儿吃不着咯!可惜哦!” 百褶酥?! 盛苑眼眸一亮。 这个酥糖既好吃又好看! 奈何因为制作方法有些复杂,家里唯有节日才做。 她长这么大才吃了两三回! 据说做这个糖须得六個人合作才成。 制糖师傅将熬出的软糖团擀成片,然后四个人各执一角迅速四散,将其扯成薄片,而后另有两个师傅站在高处,用筛网将蒸熟晾干的糯米粉撒糖片上。 完成之后,扯糖的四个师傅将糖片折叠,然后再次散开将糖扯成薄片,再撒上熟糯米粉,再折叠……如此这般重复数十次,撒上最后一层熟糯米粉后,将其卷成长条,放到模具压制一两个时辰,最后脱模切块儿,滚上熟糯米粉,就成型了。 这方法听起来不难,但是制作起来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太多了,这其间最最最关键的两个因素就是速度和温度。 首先就是动作要快,干净利索不能耽搁;其次是要注意保持糖的温度,只要糖热度降低下去整个程序就很难完成。 虽说制作方法复杂,但是,只要尝过一次百褶酥,就会感觉值得。 百褶酥不仅名字好听,味道也特别好,吃起来,既有糯米的醇香又有糖的清甜,入口即化却不齁人,对于她的奶牙极其友好。 尤其唇齿轻触酥糖的时候,层次感似乎瞬间就变得格外清晰,糖酥一层层清脆的碎裂感,让人轻嚼慢咽之间更直接的感受到百褶酥特有的酥感。 想吃! 盛苑馋的小脑袋瓜儿里全是这俩字! 【好羡慕你哦!】系统听完她的介绍,忍不住打开商城,对着具象卡片流口水。 盛苑是个大方孩子,看看认字学习挣来的积分,见刚好能卖,一挥手,让系统买来解解馋。 系统没想到宿主虽然惫赖却如此大方,登时美的直跳脚,好话更是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对着盛苑说。待到将具象卡片兑换出来,它就乐呵呵的傻笑,满脑子都是宿主介绍的美食。 【要是好吃的话,以后就要更加努力鞭策宿主学习了!】系统美滋滋抱着卡片琢磨。 盛苑可不晓得自己一时好心让系统坚定了严格要求的想法。 她这会儿正想着怎么才能有面子的转变态度,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很快乐的小孩儿时,她姐欢快的笑声就由远而近传来: “酥山来咯!” 盛苑想到她姐向来是她在美食上的敌手,顿时将快要忘记的气愤抓回来,装作还很生气的样子,将小脑袋往上一扬。 哼,苏三?还起解呢! 盛蒽没想到这小家伙儿竟然还气恼着呢,不禁有些惊诧,妹妹每次生气不都眨眼即过? 看来她得加把劲儿才好! 盛蒽忍着笑,将手里盘子在妹妹眼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小家伙上钩咯! 盛苑感觉到凉气扑面,抬眼一看,立刻意识到此酥山非彼苏三! 这是古代的冰淇淋! 哦,这凉津津的感觉!这甜香甜香的味道! 盛苑的小鼻子忍不住抽了抽。 她爹说的酥糖虽好,但是没在跟前! 而这一大盘酥山却真真实实的在眼前搁着! 盛苑挠了挠小脸儿,感觉自己好像不大能顶得住诱惑。 偏偏她姐姐还绘声绘色在一旁解说:“诶,这可是用薄荷甜水冻成的冰酥,淋上了好几种果子蜜汁呢! 舀一口在嘴里,啧啧,别提多甜了!简直甜到心里! 更不用说最上面这层口感香浓绵密的奶酥油呢! 酸酸甜甜的脯子加进去真是又解腻又爽口,凉苏苏的真真百吃不腻~~哟~~” 盛苑对着她姐姐说的奶酥油砸吧嘴。 片刻之后。 盛苑坐在特属于她的摇摇椅上,一脸的嘚瑟。 她娘坐在她身边儿,拿着团扇给她扇;她爹坐在她跟前儿,抱着她那双小胖腿给她揉;而她姐,则坐在她手边儿,一勺一勺的冰酥喂给她吃。 唔~~盛苑舒服的直叹气,感觉要是再有人跟这儿来段评弹就更完美了! 那滋味…… 【巴适滴很呢!】系统抱着具象出来的酥山,美滋滋的长叹。 “宝宝,你知道官学开设了幼学课堂不?”盛三爷用循循善诱的语气哄小闺女。 却不想他只手劲儿略轻了些,这小东西就皱着那双小眉头哼哼着抗议。 本来就羡慕自家小闺女此般享受的盛三爷见之,更是郁闷的直叹气。 当然,叹气归叹气,他还是要老老实实给他闺女按摩。 直到小家伙儿舒服的点点头,他这才接着哄: “幼学招的学生基本上是四岁到六岁之间的小童,要求也不严格,只是负责教会孩子们蒙学所需的规矩,顺便认认字儿,会数个数儿就好,可轻松呢!” 嘎?!盛苑睁开眼,心说,这不就是幼儿园么! “你要不要参加?” 盛苑看着她爹眼里闪烁着“去吧!去吧!去上学吧!”的渴望,顿时警惕起来。 “不要!”盛苑觉得自己每天应付系统的教学就很辛苦了,凭啥还要提前入学。 她上辈子上学二十余载,岂能不知“一入学校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的道理? 哼,唬弄她?休想! 盛三爷没想到闺女这样不给面子,登时,停手不按摩了:“小九儿啊,你要是这么聊,那咱就没啥可说了。” 诶嘿! 盛苑没想到她爹竟然还反抗起来,登时坐直身子。 然后就听她娘温和的问她:“宝宝,伱不如再好好想想?” 这言语虽温柔,但是扇子也不给她摇了。 同时,她姐的酥山也停喂了,反而挑衅似的,一勺儿接一勺儿的喂给自己吃。 盛苑没想到就是不上幼儿园而已,竟然让他们如此反应,登时大为不解。 小孩子不想去幼儿园不是很正常? “你不想上幼学,那就在家里刻苦吧!”盛三爷转转眼珠儿,给他小闺女选择,“不过还想像之前启蒙那样悠闲是不能的,经史子集,其余三者怎么也要像史那样熟悉才行。” “妹妹,你要是上幼学,以后咱们就能一起上下学啦!”盛蒽凑到盛苑跟前儿,朝她挤眼睛,“你昨儿不是交俩朋友?你要是约着他们上了官学,岂不是每天都能一起玩耍了?更不要说幼学里还能认识更多的朋友呢!” “是啊,上幼学又轻松又好玩儿,比在家强多了!”盛三爷帮他大闺女敲边鼓。 盛苑挠挠头,不解的问她爹:“爹爹,您可是饱读诗书的二甲进士,岂能不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您自己立志要做家里蹲,怎么还能赶着小孩儿提前投身学海?我启蒙前在家里蹲几年多好啊!” 懵懂小童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沉默。 没过多久,盛苑就跟她爹一起“哇啦哇啦”的抱头鼠窜了。 诶,没办法,谁让咏繁苑真当家人手持鸡毛掸子要揍人呢! 第五十六章:宁府微涟 若说京都宁氏者不知凡几,那鹿鸣书院的宁氏却只此一家。 说起京城书院,从官学到私学,林林总总约有十数家之多,大多设立在外城,毗邻京郊。 唯有鹿鸣书院设在中城,占地近六十亩,格局十分宽阔。 不同于别家书院风格恢弘,鹿鸣书院里外皆有江南气韵,灰瓦白墙,流水亭阁,很有闹中取静之感。 约有二三百年历史的鹿鸣书院,这些年间陆续走出了六名大儒,十三位阁老,五十九位中枢官员,上千名地方官员,在清流学界很有盛名。 还有人曾戏曰:【闹市能闻读书声,百余年间有清名;石阶曾有圣人走,阁老也曾扫门庭。】 更有意思的是,鹿鸣书院历代院长宁公世居之所,就和鹿鸣书院隔街相对,宁府面积虽说不及书院,但是也有湖水三里,房屋百间。 此刻,当代宁公就在府中湖间画舫之上,跟儿子们品茶谈说。 宁大爷登船而上,就见父亲指着来到多时的两个弟弟,笑着问他:“莫不是你也像他们一样来传后院指令?” “父亲何出此言?”宁大爷虽已不惑,但因选上庶吉士进入庶常馆学习,所以颇有些焕发之意,瞅着格外抖擞,言语间透着意气风发。 宁公不管长子是不是明知故问,只管指着次子说:“老二奉其妻黎氏之令,让为父取消安家屿哥儿、保乡侯和盛国公家子弟的入学资格。” 言罢,又指着幺子笑说:“老三则奉汝母之令,让为父不要招卢、盛两家女郎入学。” 宁大爷看看两个弟弟,见他们耷拉着脑袋不肯言语,不由轻挑剑眉:“据儿所知,贵妃有意让屿哥儿跟皇子一处读书;而卢、盛两家皆有府学,便是有子弟出府就学,也基本去外城,鹿鸣书院从不是他们的选择。” 宁公闻言,哈哈大笑。 宁大爷心中一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两个弟弟一眼。 果然,宁公笑过之后,便狠狠地将茶盅拍在了桌面上,冷哼一声:“无用小子!只听后宅妇人之言,恁的无知!” 宁二爷宁三爷面目涨红,老老实实的低声应喏。 宁大爷手持折扇摩挲片刻,轻笑:“父亲不必动怒,此番家中小郎受欺也不算委屈,儿打听过了,是这几個孩子欺人在先。 只不过家中母亲弟媳不忍孩子受苦,难免偏袒心疼些也是有的,只怪老二老三不知轻重,将她们的怨言当真,拿出来扰了父亲清静,想来母亲和弟妹们未必真有此意。” 宁公哼了一声:“你不用为她们遮掩,当初我就说过,静安伯之爵虽世代相传,却只是鹿鸣书院院长所有,府中子孙不必过于看重,更不该以勋贵自居。 哪怕此爵位累世不降,仔细想想也不过是个空名,一无俸禄二无食邑三无实权,又何必掺合到那游园会去! 她们不听,哭着喊着要去。眼下郎君不争气,又要哭天抹泪喊着让我公报私仇,可笑!” 宁大爷收了扇子,笑言:“父亲何必动怒,若是这点小事儿也要生气,日后府中郎君争不过外面女郎,岂不更加烦恼?” 宁公闻言,冷哼不语。 倒是宁二爷和宁三爷面露不忿:“大哥,莫不是当真要开女子科举?” 宁二爷宁三爷皆是举人,只因会试屡次不第,故而对朝中大事所知不及兄长。 宁大爷笑了笑,看向父亲:“这你们问不着我咯,还是要请教父亲的,据我所知早朝过后,内阁次辅言大人曾于此间和父亲垂钓?” 宁公脸上才露笑容,捋着修剪精致的胡须颔首:“不过是师兄弟见见面,每季不都如此,何用大惊小怪。” 宁大爷笑了笑,眼眸在两个弟弟脸上巡视而过,又言:“我虽在庶常馆就学,倒也听得一些消息,听闻陛下令国子监开女学之意坚定,齐人世家子女入学之事便是试探,说不得将来我宁家也能出个女大儒女官员了。” 宁二爷宁三爷闻言,饶是对长兄尊重,也不免嗤之以鼻。 宁公倒是没表态,单手拨弄着茶盖,也不知如何想。 宁大爷又说:“内阁诸位阁老,朝堂诸位大人都无反对之意,只怕陛下此意坚决,准备周全之时,就是大开先例之机……听闻官学已有改革之意,只不知咱们书院如何取舍。” 他这样说,宁二爷宁三爷不由看向父亲,虽说他们接触不到书院事物,但是书院院长之职也不是长子必然继承,大哥有心仕途,院长之职更可能落在他们兄弟之间,故而都很关心。 宁公见三子皆有疑问,垂眸轻笑片刻,转而说起闲话:“你们祖父承袭院长之位,是越过你们曾祖,从你们高祖那里直接承继下来的,伱们可知为何?” 宁家三子隐隐听说过,但是知之不多,故而纷纷摇头。 宁公无所谓的轻轻颔首,又说:“你们曾祖童试过后,乡试屡次不第,直到白霜染鬓还只有秀才之名;虽学问未必渊博,但为人极其通透,曾说过许多极有意思之语,为父曾坐于膝头听怹笑谈,至今还记得几句……” 他恍若回忆般轻声念出:“【出船要避风浪高,晒稻需等天晴好;皆言成事在周全,却把变素当凑巧。】” 宁二爷宁三爷没听懂,哥儿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出茫然,也不敢问,只能悄悄看向大哥。 宁大爷却笑而不语。 宁公见两个儿子这般,心里有些发闷:“想当初,为父盼儿文武双全,请来多少武师傅,南北各派多有涉及,可那又怎样?我有张良计你有过墙梯,你们兄弟打配合瞒天过海,到最后体格长成了,为父再有期盼,你们于武学一途仍无所得。” 宁二爷隐隐有些懂了,偏宁三爷还挠头:“父亲,您有话不能直说么?遮三隐四的恁地莫名!此间只有咱们父子,出得您口入得我耳,外人不可得知,何必遮遮掩掩让人猜测!” 宁公觉得自己养气工夫又进一步,使劲儿喘了半晌,才喘匀气息,怒其不争的看着俩儿子,沉声说: “自古有言: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你们若是养不成缜密,还是不要踏足官场为好! 为父宦海沉浮二三十载,所感所悟不多,唯知许多事只可意会!你们若是听懂便听,不懂就出去!” 宁二爷宁三爷肯定是听不大懂,但是也不想出去,只能讪讪的耷拉着脑袋乖乖挨骂。 幸好宁大爷还有兄弟爱,见弟弟们如此,便笑着跟父亲说:“湖间清静,几个仆人在几丈之外的舟上守候,刚好适合锻炼弟弟,父亲不如循序渐进,说的略微通俗些,让儿子也能多有些长进。” 宁公垂眸哼了哼,虽然不大高兴,但还是组织了语言,举例给那俩愚钝之子听。 第五十七章:宁公谈 “京都有勋贵于边疆置田庄,立庄头请佃户,缴粮七成;收粮运回京都交易,每石价格约三两纹银。七八千石细粮运回京都,刨去折损、运费、人吃马嚼,收成不足两万两。 勋贵疑管事运作,故而命其将粮卖于边市,其价格高于京城,每石细粮约五两纹银,勋贵又将租子减至六成,刨去给佃户每人一两纹银的赏、负责此间事宜的管事花费所需,只吩咐带回两万六千两即可。” 宁三爷听到此,拧着俩粗眉毛感叹:“这田庄上的佃户们倒是好命,能多得一成细粮不说,还凭白挣了银子,一家老少三代若是够十口儿人,只说赏赐可就是十两,大半年的嚼用就有了!” 宁公闻言笑而不语。 宁二爷见他父亲表情莫测,登时转动脑子,“咦”了一声:“不对……父亲,细粮运回京城与细粮于当地交易,这其间管事的权力定然不同。若管事的原地卖粮,势必和庄头有所联系!” “出产不能动,给主家的两万六千两要保障,主家给出的余地要保留,此般情况下,你能怎样做?”宁公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问。 宁二爷见父亲考校自己,不由得意的看弟弟一眼:“按产出万石计算,动动秤,就能将万石变成八千石,眨眨眼万两银子就能拿到手中。” 宁三爷见二哥踩着自己表现,登时不服气了:“二哥,八千石里面有六千石是不能动的,那佃户少了两千石,岂能罢休?” “嗤!”宁二爷看傻子似的看着弟弟,“两千石当年细粮可换成四千担陈粮,陈粮价格是新粮一半儿,若是再度扣下两千石陈粮,这又是五千两纹银到手! 剩余的两千石陈粮,让佃户自留一千石,剩余一千石又可换成两千石当年的粗粮,这些粗粮拿出一半儿再换成陈粗粮。里外里,佃户手上就有一千石陈细粮,一千石新粗粮,两千石陈粗粮,数量还是那些数量,依旧可以果腹!” 宁三爷见他算盘打的精明,很是看不惯:“佃户又不傻!这就是吃亏啊!” “吃亏又怎样?”宁二爷翘起腿,不在乎的撇嘴,“远在边疆垦田,还敢不佃了怎地?原先那三千石细粮也不可能悉数落在佃户之手,庄头也要剥好多呢!倒是管事倒腾之后,庄头贪墨的饱了,还能留情些,再说,不是每人都有一两银子补偿么?” 宁三爷不可置信的说:“那不是主家赏赐的?和管事庄头何关呢 ?再说,三千石细粮能换多少银子!” “有多少银子也不可能全都落到佃户手里!给他们点儿就不错了!再说他们要那么多银两何用?佃户子弟莫不是还想读书科考不成?” “你……” “好咯!”宁公打断了他们的话,不高兴的训斥:“为父给你们举例不是让你们争吵的!佃户如何,不需你们考虑,只说你们有何感想即可。” 宁三爷觉得父亲偏心,脑袋一扭看外面了。 宁二爷觉得弟弟是因为愚钝听不懂才这样,故而抢着说:“父亲,要说有何感悟……儿却是觉得为人做事还要变通些才好。 就说这个例子,里面的管事运粮回京,肯定大有好处;可主家要改变,而这改变极为可能影响到手利益,看起来对管事好像不利。 可问题是,作为主家仆人强撑着反对又能有何益处?还不如顺势而为,说不定能拿的更多!” 宁三爷闻言却觉不对劲儿:“二哥,伱是不是就认得钱啊!父亲之前不是说国子监开女学之事?这两者扯不上关系啊!” “……”宁二爷这才想起自己说偏了,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恨恨的瞪了弟弟一眼。 宁公对次子的看法不做评价,抬头看向长子:“老大,你怎么认为的?” 宁大爷折扇在桌沿清点,不紧不慢的说:“为成事准备的再过周全,也抵不过个变字;便是将天时、地利考虑得当,还有個人和呢!而这天下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成事难,败事易,便是不捣乱,只一个拖字……” 宁三爷这回听懂了,顿时恍然大悟:“父亲,您是不赞成圣上之意啊!” “胡说!”宁公顿时沉下脸训斥,“圣上圣明烛照,臣子为何反对?为父虽已告老,但是忠君体国之心未减!圣上有令,岂敢不从?” 宁三爷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只是父亲不认他能如何?只能挪挪嘴不吭声了。 宁二爷因听长兄提点也有所悟:“顺着陛下之意行事也是好的,朝堂诸公皆不反对,可见此事不管能不能成,上上下下都有好处。” 宁公掀起眼皮看向次子,没好气的训斥:“事未做,何以言成与不成?为臣子需得忠心国事。 虽说从古至今多少变革昙花一现,但陛下所为是为天下计,便有不成也是时机问题。 我等臣子,左右不得时机,奈何不了外因,却能够做到配合陛下旨意。” 宁三爷让他父亲绕的有些懵,心说,怹这到底是赞成还是不赞成呢? 他听不懂又不服气,只能低头掰着手指,竖起耳朵听兄长们说。 宁二爷听着也费力,又清楚自己的才干不足以在长兄面前卖弄,便学着弟弟只听不语。 大概宁公对这俩儿子的耐心也到底儿了,见他俩知趣儿便不再搭理,只和长子言说:“你在庶常馆学习,不需掺合这等事宜讨论,既然陛下乾纲独断,你该缄默的就要缄默。” 宁大爷点头:“父亲所言极是,只是……鹿鸣书院当真不变?” 宁公冷嗤一声:“官学要变的多了,哪里需要我们这间小小的书院跟上?朝堂各位大人多有心思,我们还是保持现状为好。 况且,官学整顿不定多久,我们书院折腾不起。 更何况,鹿鸣书院延传至今靠的也不是女学。” 宁大爷想了想,看看弟弟们,又看看父亲,似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能不能说。 宁公见此,心里一动,将耷拉着脑袋彼此较劲儿的两个儿子轰了出去。 待到他们乘舟上岸,他才笑着对长子说:“你是想知道内阁之意?” 宁大爷点头:“儿看内阁诸位大人虽反对却辄止……可陛下借国子监设女学之意明显,这是要为女子科举铺路啊!大人们对此竟是支持么?” 他想用开明一词的,可是考虑到父亲未必爱听,便没说。 宁公对长子格外有耐心,听他此言,不由温和笑言:“君与臣,很多时候都是在角力不假,可是这角力么,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做臣子的,当你没有足够理由反对,却不想赞成的时候,安静的和同僚保持一致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为了注定难以完成的事得罪皇上,从而失了圣心,那是不值得的! 更何况,将陛下要办的事办成你想要的模样,有时候只需要付出那么一点点儿耐心就够了。” 他用比划了个指甲盖大小,朝长子笑说:“不说其他大人,就是为父我……也有上中下三策可以应对啊!” 第五十八章:听闻对峙后 宁大爷心知父亲提及的办法大概已经在内阁达成一致,不由温声请教:“儿请父亲教导。” “呵呵。”宁公笑捋胡须,颔首说好。 此刻微风渐渐,他那修长的胡须随风摇摆,衬得他那干净清雅的面容愈加脱俗。 “儿啊,这上中下之策,你想先听哪个?” 宁大爷心里一动:“自然是上策。” 宁公笑了笑,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缓缓写出俩字。 待确定长子看清楚了,他就顺手将茶盅泼向桌面。 瞬间,澄清的茶水如瀑布一般从桌上哗哗而下。 宁公随手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朝长子招手:“走,我们父子到舟上钓鱼去。” 宁大爷听到父亲召唤,脑子还在琢磨已经不见踪迹的俩字,不由有些恍惚。 直到稳坐舟上,手持鱼竿,他这才平稳心绪:“皇孙?” 宁公正给鱼钩挂饵,听长子自语,不由摇晃手指:“你知即可,莫要说出。” 宁大爷赶紧点头,心说当今和太子都是主意坚定之人,若是让他们知晓朝臣打上皇孙主意,恐有风波,便赶紧翻过不提。 “至于中策么!”宁公听长子问,笑着将鱼线抛远,戴上斗笠,手持鱼竿看着湖面粼粼波光,慢声轻言,“自然是顺着圣上之意,逐步完善国子监女学咯。” 宁大爷注意到他父亲言语里的“逐步”,不由问:“莫不是这里面另有名堂?” 宁公赞许的朝他点点头:“国子监开女学,自要从幼学开始,这一步就能淘汰多少人呢!” “不妥啊。”宁大爷无意识的拧起眉头,“如此情况,陛下怎能允许?” 宁公眼含深意的看着他:“谁说淘汰就是将她们拦在学堂之外? 有的人擅术数,有的人擅武学,有的人擅才艺。 琴棋书画,女红管家,甚至外国语言,不都是选项? 便是做学问,还有诸子百家可选。” “这不就是分化?”宁大爷摩挲下手指,“从幼学到蒙学,这其间只要特意培养,恐怕大部分女童都不会乐意选择正经学班了。” 宁公笑了笑:“圣上定不会允许出现这种可能,所以蒙学之后,女童定然会悉数进入学班。这进了学班,就有参加童生试的资格,考过童试,就算正式开启科举之路。” 宁大爷闻言,不禁摇头说:“女童学习的内容和方向不同,便是有了资格又能怎样?科举之路没有名师教导,没有毅力坚持,更甚者没有向学之心……大抵,要沉沙折戟啊。” 宁公笑容不变:“是啊,定事在君,可是成事在臣;小孩子本就没有定性,老师如何教他们就如何学……若是女子自己都认为合该主内,都要谨守规矩,便是君王亦不能够强求。” “可是天下女子,总有大毅力者,不用多,大楚河山走出三五个来,便足以开先例,足以引领无数追随者跟上。” “儿啊,你可知,若不是你那俩弟弟为人处事不足以让为父放心,他们便是学识不够,也能早早取得功名?” 宁大爷闻言心中一凛:“父亲,儿……” “你自然是自己考上的。”宁公清楚长子脾气,连忙出言安抚。 当然,他这话说的也不算亏心,只不过名次上大概是有所调整的。 宁大爷脸色不大好看:“父亲,莫不是朝堂诸位大人做好了考试把关的准备?” 宁公不大满意儿子的清高,面色淡了些:“科举考试向来是取才纳贤,考官阅卷看的自然是才气,考生无论男女,自然凭才华录取,若是被刷下,也只能说是学问不够、见识不足。” “父亲,若是朝堂诸公儿戏科举,恐有遗症留后,届时,所苦者不止女子考生!若科举丑闻爆发,天子一怒谁能承受?” 宁大爷心中忧虑,连连摇头苦心劝谏:“再者,陛下有心助天下女子科举,若是按能分配女子官位,届时又能如何?” 宁公的不快在听到这些之后,登时消散不见。 他朗声大笑,赞许的看过去:“吾儿能有如此远见,为父放心矣!” 宁大爷被夸奖的有些莫名,心里憋着的那股气,仍不上不下卡在胸口,有些郁郁。 他低头不语,宁公却以为他谦虚,也没在意,自顾自的将一直没动静的鱼竿放下,缓缓站起远眺:“那就是为父要说的下策了。” 宁大爷也跟着站起来,扶着他父亲,随之远眺。 “若真不可阻拦,那就必然到了顺势而为的时候。”宁公轻叹口气,眉眼中有种化不开的低沉,说话声也有些暗哑,“既然朝堂必然要有女子之位,那就到了我们争取的时候。” “我们?”宁大爷没想到父亲的底线弹性如此之大,不禁有些讶异。 见他如此,宁公反而笑了:“对,就是我们!其实仔细想想,朝堂上下官位不可能让世家豪门尽数把握,总有寒门庶民考进来,虽说他们中的有些人摇身一变忘了出身,可还是会有人心向底下将刀剑指向世家,与其这样,不若将那些位置空下来,留给世家豪门女郎。” 宁大爷听得手指颤了颤:“世家豪门女郎资源自不是寒门庶民能比,若是科举……太久远的未来不可得知,但是前几届的考场定然是她们的天下。” 宁公缓缓颔首:“若真到这一步,也不见得不好,利益一致的同僚才让人省心。” 说至此,他竟忽觉乏味,朝长子摆摆手:“你也上岸去吧,为父静一静。” 宁大爷立刻垂首说喏。 待到他进了自家院子,就见妻子何氏面带担忧的匆匆迎来: “夫君,伱可算回来啦!太太早上去安国公府见了姑太太不久,姑太太就带人去接屿哥儿回府。 这不知怎地竟在前街景和楼跟盛国公府的三爷僵持起来,听说屿哥儿也在里面!” 听何氏此言,宁大爷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他以拳捶手又气又急:“安家在陛下心底分量不轻,安屿是安家子弟,安侧妃又是姑太太所出,就冲这些陛下也不会跟他们家动怒; 那盛向浔是皇后外甥,格外得皇后喜欢,陛下就是冲着太子和皇后也不会和他计较。 可这对峙若是闹大了,我们宁家落在陛下眼里,就是那挑唆之人!” 想到盛家三爷极为特别的行事风格,宁大爷脑袋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有些站不住了:“不行,我得亲自看看去!” 不管怎样他都要把姑姑拽回来! 第五十九章:盛三爷不好惹(上) 盛向浔看着安国公夫人一副势在必得之态,脑袋不由隐隐作痛。 他要是再不明白让太子算计了,他这书是真白读了! 此刻的他真真欲哭无泪。 他不过是带着不爱学习的小闺女出来溜达溜达,想着让她提前认识认识幼学而已,谁能想到出府没多久就巧遇了太子呢。 更加巧合的是,太子也带着个小胖墩儿往官学走。 本以为是偶遇搭个伴儿,哪成想太子临时有事,竟把内侄交给他带,还嘱咐他游玩过后要亲自把这小胖墩儿送回太子府。 他当时没多想,只觉都是巧合,可此时再琢磨,呵呵,分明是太子挖坑在这儿等他呢! 气人哦!太子不想跟自己的泰水对上,就把他坑进来!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良心不会痛么?! 心里已经把太子又揍又骂了一顿的盛向浔,低头看看一手一个的胖圆子,看着他们乌溜溜大眼睛里闪着的期冀,他纵有千般郁闷也只能暂时忍耐。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啊! 要是真让人把安屿带走了,就那個小心眼儿的太子,肯定要悄悄记他一笔的! 如此想着,盛向浔对着安国公夫人宁氏行了一礼,客气却疏离的说:“夫人,您这么大阵势把朝廷命官赌在茶楼包厢,这……不合适吧!” 景和楼外,太子姜怀谦坐在马车上远远看着。 交代心腹手下:“只要没闹大就不要出来,专门看着点孩子们,莫要让人伤到他们……嗯,里面情形都记清楚了,回去给孤学学。” 待马车里只剩下近侍何问,姜怀谦摇晃着扇子,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笑容。 何问心里嘀咕,小声跟自家主子说:“爷,这要是闹大了,恐怕皇后娘娘那儿不好交代。” 听他这样说,姜怀谦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撇嘴:“母后向来疼他,就冲这个也不会轻易对孤责问。” 这话听起来有些酸,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殿下吃了一箩筐山楂。 何问有些同情安国公夫人了,只盼这位诰命夫人有些理智,要不然,皇后的怒气恐怕就要她承受了。 姜怀谦自斟自饮数杯水,这才摇晃着扇子很大方的表示:“若是表兄这次帮孤解决难题,孤就将以前的嫌隙翻篇儿了!” 何问嘴上夸他主子大度,心里却不免腹诽:还嫌隙,不就是单方面吃味儿皇后娘娘疼外甥么! “这次之后,就看安氏的了,要是这样都留不下屿哥儿,孤也只能亲自将孩子送回去了。”姜怀谦叹口气,自觉已经仁至义尽,大不了待他继位再多看顾看顾就是了。 茶楼包厢里,盛向浔体会到啥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他这边说男女授受不清,不好关门叙话;人家国公夫人那边儿就表示她已将近耳顺,又有如此多的仆妇在前,光明正大的很。 他这边拿自己官身说话,让她不要逼迫朝廷命官;人家国公夫人那边就表示他一身常服,既不是奉命办公又不是安坐官署,以安盛两家世交来说,她也算他的长辈,此刻该论私而不论公。 “盛家三哥儿,论情论理,你是要叫我一声伯母的……就算是伯母倚老卖老一回,我们家的屿哥儿,你是要还给我的!” 安国公夫人看着面容可亲,言语态度也算和蔼,一身奢华锦裙衬得她富丽清贵,言笑间却透着威严。 她不容拒绝的态度,让盛向浔很是烦恼。 他将两孩子推到身后,两手一摊,干脆给挑明了:“伯母,既然说到交情,那我就腆着脸自称一声侄儿了! 就像您说的,咱们盛安两府交情匪浅,那作为小辈儿的就请您疼疼侄儿,莫要让侄儿为难啊!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要是您能把孩子接走,何苦在这儿等着?有本事您把人从太子府接走,也显得阵势不凡嘞! 跟您直说吧,太子把孩子搁我手上时可是说了,让我把孩子安然送回。我要是做不到,那是我没本事! 我不能因为您平白落得个不是!那显得我多无能? 您给儿子铺路,不能把我填坑里不是?拿我当铺路石,您不怕把您儿子脚给硌了? 要不这么着,咱现在一块儿去太子府,我把孩子送到太子手上,您再直接从太子那儿把孩子接走,好不好?” 安国公夫人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翰林院文官,竟然能不要脸面的像个纨绔! 他不该迂腐的掩面避嫌么?不该赶紧把屿哥儿当成烫手的山芋脱手么!怎么这样混不吝呢! 有那么瞬间,安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秉持不住。 “苑、苑姐儿,我能回到姑姑身边吧?”安屿不安的看着盛苑,圆眼里含着泪,惶惶不安溢于言表。 盛苑对她爹很有信心,使劲儿点点头,一手拎着她爹刚买没多久的玩具大刀,一手拍着胸脯表示:“你别怕,我爹肯定能把你带走送回家的!” 如此说着,她还提醒安屿:“屿哥儿,你把手里的木头枪拿好,像我这样!” 她现学现卖的给安屿耍了几个刀花,小脸儿认真的教他:“要是那些仆妇过来抢你,我们就一起打退她们!” “嗯!”安屿被盛苑的自信安慰到了,他吸吸鼻子,双手不自觉握紧玩具枪。 盛苑注意到安屿颤巍巍的好像在发抖,心里犹豫一下,到底选择了讲义气。 她凑过去小声表示:“伱放心,就算她们硬抢走了你,你也不要怕,我会跟过去的!只要他们不放你走,我就赖在他们府上不走啦,到时候,咱、咱们吃垮他们!” 安屿闻言,眼前顿时一亮,好像有了小伙伴陪伴,前景再茫然也充满了希望。 他使劲儿点头:“好!咱吃垮他们!我知道好多又贵又好吃的东西!” “嗯嗯嗯!”听到好吃的,盛苑舔舔小嘴,忙不迭说好,“我知道好多方子呢,材料未必珍稀,可是做出来就要花费很多!” 提起吃,安屿想说的就更多了。 登时,俩娃娃忘记了自己安排的御敌重任,反而凑在一起热络的聊起了美食。 离他们特近的盛向浔听得都无语了,不过转念一想,他闺女这主意未必不好使,只是把自家闺女暂时借出去,就为了帮个小胖墩儿,他心里不是很得劲儿。 “盛家三哥儿,屿哥儿是我安家长孙,我这作祖母的竟是接不得?”安国公夫人已经唇枪舌剑的跟盛向浔对付了半晌,此刻也没了耐心,沉着脸质问起来。 盛向浔也不是普通文人,他行事风格向来很灵活,听安国公夫人如此质问,立刻嗤笑:“安夫人,这些话您跟我说不着,您们家的事儿我也管不了,还是那句话,您有事儿跟太子说去!” “便是平常人家,祖母偶遇孙子,带回府去也是常事儿,怎么?到你这里还要阻拦不成!”安国公夫人唰的站了起来。 盛向浔见此不由脸色一沉,心说,这是要硬抢了:“您们家可不是平常人家,平常人家也不会闹出出嫁女为了保全兄长遗孤愣把孩子接走的事儿啊!说真的,要是屿哥儿跟您回府出了问题,我恐难辞其咎!故而,咱们还是各留些余地吧!” 他这话讲的不客气,竟是将安国公府的脸面扔到了地上。 果然,安国公夫人闻言惊怒,一气之下竟将茶碗扫落,怒喝一声:“竖子,焉敢胡言!” 她这一怒,身边儿跟着的儿媳、丫鬟、仆妇十数人也迈步站了出来,登时,将盛向浔这边儿的三个人衬得有些单薄可怜。 “糟糕,这是要开抢了?”盛苑被这动静惊到,脑海里立刻冒出“摔杯为令”几个字儿来。登时如临大敌一般拽起安屿,手持木刀一脸警惕的看了过去。 她爹不好跟妇人动手,成栋俩人还去买糕点了,屿哥儿看着好像还很不经事儿,看来,保卫己方伙伴的众人就落在她的头上了! 如此想着,盛苑郑重的点点头,在系统的鼓劲儿下,握紧了木刀。 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她还是很自觉的准备好了承担武力输出的重任! 唉,她可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宝宝! 第六十章:盛三爷不好惹(下) 看着地面的瓷片,盛向浔将眼底的冷意眨去,使劲儿忍了忍气。 他直视着面色隐隐发青的安国公夫人,淡声说:“我劝夫人还是冷静一些为好,莫要一时冲动,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情。” “老身早就该冲动了!接回长孙亲自抚养乃是天经地义!倒是你盛三爷,搅合在这里面着实没有道理!”安国公夫人接过仆妇递来的拐杖,一步一步的朝着盛向浔逼近。 她这一脚迈,身侧便紧跟着十五六只脚出,乌压压一群人齐刷刷小步向前,除却衣摆间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再无杂响。 几乎瞬间,盛向浔就感觉到那股无形的沉默的迫人的气势,宛若一张大网扑面而来。 盛向浔低声让闺女和安屿退后,自己却皱着眉,分步未退。 他定定的注视着带着十数人步步走来的安国公夫人,忍着不快劝说: “安夫人,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我从太子手上接来了屿哥儿,那我就要亲手将他送归到太子手上。 至于之后如何,就与我没有任何干系了! 所以,您要三思而后行,莫要把我这无辜之人搅合进去!” 安国公夫人却仍缓步靠近,直至距离盛向浔三五步远,她这才站住。 此刻的她,面色冷漠,眼底的寒意像是能冻住人。 她手扶着拐杖,语气铿锵有力,态度极为坚定:“老身只要接回长孙!” 盛向浔看着眼前一片金灿灿的步摇钗簪,看着眼前一片晃人眼睛的宝石珠光,忽然有种它们能瞬间化为铠甲银盔之感。 似乎……只要安国公夫人高呼一声,这些女子就能挥矛横刀飞扑而来。 忽然,盛向浔似被这感觉刺中,瞬间战意燃燃。 “安国公夫人,您不要一口一个长孙,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国公世子之位是屿哥儿的了!” 盛向浔狭长的眼眸里闪耀着名为嘲讽的光芒。 阳光透过格子窗打进,刚好照在他脸上,将他嘴角儿的讥笑翻着番儿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安夫人,许是你向来喜欢捡软柿子捏,所以瞧见我这老实人,就想顺手捎带着捏了。可惜,我是个柿饼子!你真要捏了,怕是甩不开的! 我是个实在人,现已如实将丑话说给你听,你要是再逼我,可莫怪我没警告过!” “哈!好!好!好!”安国公夫人大概从未被小辈人如此对待过,没表情的大笑两声之后,重重冷哼,“也是怪我,竟跟你個无关紧要的小辈儿饶舌!” 她言毕,再不看盛向浔,只是沉着脸对安屿说:“屿哥儿,到祖母这儿来!” “别去!”盛苑不等安屿反应,就拽住了他的袖子。 她不能让他给她爹拆台! 她虽然知之不多,但是也清楚,要是能放屿哥儿过去,她爹不可能吃饱了撑的不放,有句话不是说疏不间亲? 她爹既然不肯让安屿跟至亲而去,想来,这至亲的也就那么回事儿! 所以不管是为她爹还是为了伙伴,她都得多管闲事儿。 幸好安屿也不糊涂,虽然有些哆嗦,到底还是颤着牙齿大声表示:“出、出来时,姑姑让我记得回去,我、我要找姑姑!” 他说完,立刻躲回盛苑身后去了。 “很好!”盛苑赶紧小声鼓励,顺便教给安屿,“她再喊伱你就撒泼打滚儿,三四岁的小孩子在大人眼里是不知事儿的,你现在就是不分长幼的胡闹,外人知道了也不会指责你。” 安屿赶紧点头,表示自己又学到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安国公夫人本就看着安屿不快,又见那个胖丫头一直给安屿出主意,把个好哄弄的孩子教的愈发刁钻,登时不高兴的就要斥责。 盛向浔闻言登时翻脸,当即上前一步,蹿到安国公夫人跟前儿,清俊的面容透着股莽劲儿:“安夫人,你要是再敢斥责小女半句,别怪我不客气!” 嘿哟! 安国公夫人气乐了。 “你待怎样?你能怎样?你敢怎样?” 她挥手让欲上前保护她的仆妇止步,自己则毫无惧意的的迎着盛向浔的目光嗤笑: “怎地?堂堂翰林院官员要拳打当朝诰命? 可以啊!来吧!让老身见识见识你盛家的威风! 小子!老身随国公爷于大漠守城退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她傲然的扬着头,恍若回到站在古城楼上对敌的时候,睥睨的看着盛向浔言,又是一步上前。 此刻,她和盛向浔之间只有半步距离,而她的仆妇丫鬟也紧跟而上,以半圆之势围拢过来。 “我们这是被包围了!”盛苑感觉自己须得仰着头才能看全她们,登时警惕的扯着安屿后退。 盛向浔面对如此有威势的安国公夫人,仍不后退。 他不紧不慢的抬手竖起三根手指,一边儿和安国公夫人打着视线战,一边儿颔首轻言: “都说事不过三,从开始到现在,我好说好道给你这么多机会,你却半点不肯领情! 也罢,既然你不依不饶定要欺我,那你可别怪我,这可是你逼我的啊!” 安国公夫人见他脸上露出了不正常的笑意,顿时心中一凛。暗道:她从没听谁说过这小子有病啊!莫非,脑子不大正常? 糟糕!要是这小子不讲规矩,当真犯浑动手,她岂不吃亏?! 意识到这点,安国公夫人顿时就想后退。 可惜,她身后站着二儿媳和好几个丫鬟! 她们之前为了气势步步紧跟,此刻还紧站于她身后,竟不给她半分战略退缩的余地! 而她现在又不好直接喝令,不然怕是要在小辈儿面前失面子了,那以后还怎么好在儿媳面前作势? 安国公夫人忽感进退两难。 可她还没来的及给自己找台阶儿,就听面前的盛向浔“吱”一嗓子,高声疾呼:“哎呀呀!安伯母,你怎么打人呢!哎哟哟!救命啊!” 包厢内的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尖叫给惊呆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见这位盛三爷,以极夸张的姿态、用极轻慢的速度向后退去。 众目睽睽之下,盛三爷冷笑着,又轻、又柔、又慢的向后倒着,直到慢慢儿的坐在了地上。 这整个过程,力度轻柔的,几乎扬不起尘土啊! 就在安国公夫人瞠目结舌,心虽讽刺却未说出的时候,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第六十一章:宁清长见识 宁大爷宁清紧赶慢赶赶到景和楼的时候,就看打听到的包厢门户大开,一群看客围躲在附近踮着脚的往里瞧。 他忙令小厮上前清出一条路。 才进包厢他就匆匆环首,只见得里厅里,盛三爷跌坐在距他姑母三五步外,他旁边还有俩胖娃娃在小厮怀里张牙舞爪的挥着玩具刀枪,朝安家众人方向扑闹。 宁清看着眼前这般乱象,顿感眼前一黑。 安国公夫人没想到侄子竟然来此,惊喜之余又感庆幸,只觉盛向浔纵然再无耻,可看见了翰林院同僚,他也不能继续耍赖下去。 不想盛向浔他就不是一般人。 他看见宁清,不但不掩面赧然,还大大方方的朝同僚哭诉: “宁兄!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快看看吧,你姑母安国公夫人欺我至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能是对手!嘤嘤嘤,当朝诰命竟然推打朝廷官员!呜呜呜,如此行径,亘古未闻!” “竖子胡言!明明是你自己坐那儿的!”安国公夫人简直大开眼界,她气得嘴唇都哆嗦的变了颜色,“你这堂堂朝廷官员,翰林院的学士,怎能无赖至此?” “哎哟哟!”盛向浔听她如此控诉,顿时哎哟的声调又高了几分。 只见他一手捂着腰,一手扶着头,大声嚷嚷:“安国公夫人,你怎能恶人先告状?!就算是我自己躲避不及,左腿绊右腿摔在地上,也是你紧逼在前啊。 我立在原地,伱却一步步咄咄而来,大有强抢之势,我怎能不躲? 哎哟哟!好疼!我可怜的腰啊,我脆弱的腿啊!这次可又要请假咯!” “你、你、你胡说!”安国公夫人气得抚着胸口,差点儿晕倒,她忙扯着儿媳和丫鬟衣袖,连道,“你们说,你们说!是不是他自己坐那儿的!他连假摔都不舍得,自己轻轻坐那儿的!” 说到最后,安国公夫人都带了哭声儿,那个委屈劲儿,听得人都辛酸! 宁清也不免犹疑起来。 盛向浔却毫不紧张,坐在地上不依不饶:“诶哟哟!你可真会说!要说演戏还是得你们这样从深宅大院儿里历练过来的老人儿! 还我假摔呢!你找人证也别找自己人!你儿媳妇儿能不向着你?你府家生子能不向着你?” 他这般一说,宁清又犹豫了。 盛苑趁机小声跟安屿说了两句,众人就听这俩小家伙儿哭唧唧的指着安府众人直叫:“欺负人!欺负人!欺负人!” 好了,宁清不犹豫了。 毕竟,三四岁的小孩儿是不会说谎的。 “我们不能说谎,但是可以表态。”盛苑凑到安屿耳畔小声说了句。 安屿深以为意,点点头:“嗯,我听你的。” 虽然对自家老爹假摔的行为感到瞠目,但盛苑还是选择坚定不移的支持老爹。 当然,她和安屿刚刚可没有说谎,安国公夫人她们从开始就很强势,说是欺负人也没错。 “盛修撰,宁某在这里给您道歉了。来来来,宁某先扶您起来,咱们慢慢叙话。” 宁清不赞成的看了安国公夫人一眼,心知此刻不好多言,以安抚盛向浔为要,忙不迭跟盛向浔作揖,说着话就要过去扶他。 “诶诶诶!你可别碰我啊!”盛向浔挥开宁清的手,警惕的瞪着他,“宁兄,非是盛某不领情,只不过我这摔在这地上,着实不轻啊! 诶哟哟,你瞅……哦,对了你瞅不到。 诶哟哟!我这尾骨作痛,双腿隐疼,就连手腕都挫伤了! 若你猛然扶我,要是不小心闪到我,岂不伤上加伤? 到时候,知道的是你好心帮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姑侄联合拿我撒气呢!” “啊这……”宁清让他说的进退两难,顿时尴尬站在原地。 他扶是不敢扶了,只能好声好气的跟盛向浔表示:“您看这样如何?我让人请医馆大夫来给您瞧瞧,让他们指挥着扶您回府?” 安国公夫人在旁看的瞪圆了双眼。 她看着引以为傲的大侄子低声下气的跟盛家这个无赖说好话,愈发气愤恼怒:“清儿,你莫要听他的!且不说他根本就是自己坐那儿的,便是真摔倒了,他般年轻力壮,如何就不能动?怎么可能那样娇气!” 宁清正愁着如何安抚盛向浔呢,就听他姑母此番怒言,登时感觉有股闷气在心里汩汩而生。 说起来,对于盛向浔的娇气,他是半点儿不奇怪的。 他在翰林院庶常馆学习有段时日了,可真没少听说盛修撰请假的趣事儿。 翰林院里谁人不知,盛修撰便是手上扎了根刺儿,或者手指擦破点儿皮,都能去请假。 而更重要的是,上面儿,真给批! “姑母,您暂且回府去吧!”宁清没法儿当着盛向浔的面儿跟他姑母说这些,只能好声好气哄劝,“您也累了,外面那么多人,弟妹不好在这里多呆,还是先回去吧。” “清儿,屿哥儿……” 宁清听他姑母还惦着安屿,差点儿气笑了。 他就不懂了,屿哥儿在太子膝下长大有何不好?屿哥儿将来能有两代帝王的情谊做保障,对安国公府而言难道不是好事儿? 便是她偏心二表弟,可是大表弟就不是她亲生子了?屿哥儿就不是她嫡长孙了?眼下二表弟已经是安国公爵位的继承人,既已得偿所愿,又何必揪着個稚子不放? 要他说,姑母是昏头了,想不明白关键。 屿哥儿养在安侧妃身边儿,有太子看重,谁敢动他? 有利益关系的不敢出手,没利益关系的更用不着。 姑母何必趟这趟浑水、做那等恶人?就算二表弟夫妇没打算动手脚,可安侯府呢? 大表弟已不在,二表弟现在才有一子,姑母拢共两个孙子,至于如此急不可耐的对屿哥儿动心思? 这要是屿哥儿出了问题,再把二表弟算计进去,安国公的爵位说不定要便宜别人了! 这里面的轻重,姑母怎就不多想想? 宁清暗自打定主意,待此番过后,他定要让爹娘好好儿和姑母分析分析利弊,不要做让对手欣喜期待的事儿,更不要给对方可趁之机。 “姑母,二表弟要不要随太子出行了?”宁清很清楚哪里是安国公夫人的软肋,他小声提醒,“若是论亲疏,国公府有二表弟在,安侯府不该心存妄想,可……他们缘何有机会争此名额?”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安国公夫人头上,登时就清醒了。 “我们走!”安国公夫人冷着脸,恨恨的瞪了盛向浔一眼,推开侄子,率众离开。 宁清大松口气,扭头打算跟盛向浔说些好话,却不想盛向浔竟然自己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宁兄,请大夫就算了,我还是回府等着看太医吧,告辞!”盛向浔挥挥手,两个小厮抱着孩子跟上,他们三人步伐沉稳的朝外面走去。 宁清听出盛向浔言语之意,怕他真闹到御前,忙不迭跟上,却不想又见盛向浔迈腿出包厢的刹那,忽然一改姿态,竟然一瘸一拐起来! 宁清怔愣在原地。 顿感震撼矣! 第六十二章:后续 自从盛向浔瘸着腿走出景和楼,京城坊间流言就喧嚣尘上。 当朝诰命殴打朝廷官员的缘由,更是演绎出十数个版本。 盛国公被老友安国公堵着哭诉了一上午,揣着一肚子茶水,下楼经过茶楼大堂,却发现连盛安两家抱错孩子的谣言都出来了,登时气得脑袋发胀:“都是那个逆子搞出来的荒唐事儿!回府!” 他要找那不肖子算账去!好么,再这样下去,就要闹出偷龙转凤的谣言了! 盛向浔还不知道他家老爷子正快马加鞭来找他算账,他此刻站在墙角儿,面对着夫人的鸡毛掸子,倍感弱小可怜无助。 “都是你!非要闹腾!美了吧!现在都传苑姐儿屿哥儿抱错了!好好儿的胖闺女成人家的了!”郑氏气得挥着鸡毛掸子,忍不住给他来了两下,“就你聪明!竟然用舆论出气!也不想想这舆论岂是如此好用的?但凡把握不好就容易给自己折腾进去!” 盛苑被掸子扇起的风吓的直缩脖子。 好吧,她此刻也跟着她爹一起受训呢! “谁能想到那些人如此愚钝!我不过是没来及引导,他们就想象成这样了!”盛向浔也很委屈。 他跟着闺女一起缩缩脖子,又是心虚又是郁闷。 舆论的重点不该是安国公夫人的嚣张跋扈么! “你以为!你以为!凭啥事事都要按着你以为的走?!”郑氏气得用鸡毛掸子狠狠地抽了榻沿数下,怒说,“玩弄人心者是要被人心玩弄的!更何况,适可而止这道理你不懂么?” 盛向浔理亏,颤巍巍的朝着夫人的鸡毛掸子咽口水,忙不迭举手:“别别别,别真生气啊!这样吧,伱看这样好不好?你给我个机会,我保证把舆论搞定!真的!” “哼!”郑氏气出的差不多了,随手将鸡毛掸子扔到一边儿,斜睨着他,“只盼你能说到做到!我可不想闺女上学后还受这些谣言影响!” 盛向浔见妻子有意放过自己,登时大松口气,赶紧拍着胸脯表示没有问题。 事实证明,盛三爷办事儿,还是很有效率哒! 这不,就在盛国公到咏繁苑找儿子算账却扑了個空的时候,盛向浔已经根据小厮提供的线索,将安国公次子安珣当街堵住殴打。 据坊间好事者学舌,盛三爷当时是边打边骂:“上次比武你输了,你就派你娘来打我!没关系,爷的腿脚恢复了,还能来打你!有本事叫你娘到盛国公府来打我啊!哼!给爷记清了,你娘打我一次,我就当众揍你一次!” 要不怎么说压下一个流言的最好办法,就是再制造一个流言呢! 盛三爷单方面殴打安世子之后,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语竟然自动完成纠正。 除却安世子全程懵圈,想不通为何挨这顿揍外,吃瓜的和种瓜的都对这场热闹感到满意。 哦,对了,再度被老友堵着告状的盛国公爷很生气。 “你说说!你说说!你为何打人家安珣?这里面有那孩子什么事儿?那孩子让你打的鼻青脸肿却还不知原因呢!” 盛国公瞅着面前坐姿随意的三儿子,气恼的一个劲儿拍桌子,口沫横飞的骂他:“你倒好,瞎话儿张口就来啊!还比武呢!人家安珣不善武艺,跟你更是鲜少往来,哪里就比武了?” “我这也是为他好!”盛向浔面对他爹可不像面对郑氏那样紧张,他挠着胳膊嗤笑,“就安国公夫人那般为人,他以后还能少了让人套麻袋?现在历练历练,就算以后有人想揍他出气,他也能有些准备啊。” “混账!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儿,人家安国公夫人何至于为难你!人家的孙子为何不能带走?”盛国公瞪他一眼,“以后这种事儿你少往自己手上揽,你既喜欢躲懒,就不要在这等事上勤快!” “行!我听您的啊!以后太子再有吩咐,我就说,我爹不让我搭理!好不好!”盛向浔无所谓的耸耸肩,乖乖的朝他爹微笑。 盛国公噎住了:“……” 盛向浔见他爹脸上颜色有些精彩,登时满意的站起来,很是体贴的给他爹留出空间清静。 和盛向浔在盛国公跟前儿的嚣张不同,盛苑这两天可老实了。 自从跟着老爹一起被训,她这几天都没有撒泼打滚儿胡闹呢! 哪怕是喜欢的玩具刀被没收了,她都没抗议。 “宝宝今儿认了三十个字儿呢!” 盛苑光着小脚丫在铺着凉席的地上手舞足蹈,蹦哒哒跟她娘邀功:“宝宝可乖了!” 郑氏本来还想借机再让耳边儿清静两天的,可是看着小闺女大眼睛里闪烁的讨好,她哪里还顾得清静不清静? 盛苑躺在她娘怀里,美滋滋的享受着爱的贴贴,心里跟系统比划了个耶:“过关咯!” 盛三爷气完老爹美滋滋的回来,却惊异的发现小闺女竟已得到妻子宽赦! 而他,却还要被考察!登时嫉妒的头发丝儿都要冒酸水。 当然,盛三爷很快就发现,自家这胖丫头不仅抢了他媳妇儿的注意力,就连他姨母竟然都只召她进宫! “齐姑姑,我可以送小家伙儿进宫呢!”盛向浔没想到姨母跟前儿的大姑姑来府里一趟,竟是为接他家胖宝宝。 齐姑姑看着活蹦乱跳的盛三爷,见他不像受伤的样子,可算松口气。 她想到自家娘娘可以放心了,便捂着嘴笑:“娘娘说了,安国公世子陪太子出巡的名额没有了,便宜安侯府了。” 盛向浔没想到自家姨母竟然如此给力,顿时很有反派范儿的笑出声:“这下安国公夫人可要气坏了!” 齐姑姑见他这么大人了,高兴起来竟恨不能跳脚,登时忍俊不禁,笑着给他传话:“娘娘说了,三爷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还喜欢胡闹,很不像样儿……您不是说摔着了?那就请个病假好好养养,也顺带反省反省,哪有带孩子出去这样闹腾的?不怕吓着孩子?” 盛向浔闻言抓抓耳朵。 他听出来了,姨母这是说,他要是出府的话就请不了病假咧! 当即,盛三爷抱起胖闺女双手奉上:“得嘞,齐姑姑您尽管抱走,想什么时候送回来都成!” 反正大闺女这几天忙着书院考试,每天早出晚归没工夫闹腾,若小闺女再送到宫里闹腾他姨母去,那……他和妻子不就有更多时间卿卿我我咯? 想到这儿,盛三爷恨不能欢送闺女进宫。 “……”被她爹果断塞到齐姑姑怀里的盛苑,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气得想要磨牙。 哼哼,要不是有外人在,您瞅我挠不挠您! 第六十三章:萌芽(求首订) 盛苑站在皇城脚下往上瞧,头一次清晰的感受到这种扑面而来的雄伟恢弘。 数丈高的灰色石砖砌成的城墙,在蓝天白云阳光下,沉静的伫立着。 伫立着,隐隐透露出浩远、厚重、威严。 还不到大人腿边儿高的盛苑,自觉站在这里有些渺小。 古朴的城墙,虽然布满了数百载时光的痕印,却无丝毫沧桑低沉。 大概是其间流动着的闪着粼粼波光的细河,宛若一条灵活的绸带将它环绕;也许是城根前一排排青翠的垂柳,飘逸活泛的摇曳着枝条;更许是来往经过的百姓表情生动,说说笑笑。 这些灵动的物,生动的人,还有或在枝头探头探脑、或在墙头仰首啼叫、或在天空展翅翱翔的鸟雀鹰隼,将这肃严威凛的巍峨建筑衬得生机勃勃。 朱红色的大门,耀眼铜黄的门钉,给这座城墙衬出了一抹鲜亮。 盛苑坐回到马车上,小脑袋从车窗探出,眨巴着眼好奇的看着马车踢踏踢踏的走进了外城。 和京都的格局一样,皇城也分为内中外三个部分。 “外城多是官署所在之地,像是宗人府、六部、都察院、通政使司、詹事府、翰林院、大理寺、国子监、中书科、钦天监、太医院、六科等皆设于此。”齐姑姑抱着盛苑,温声细语介绍给她听。 盛苑看着主路两旁林立的官署建筑,听着齐姑姑细致介绍的交错有致的街道小路,小嘴儿惊的合拢不上,直道这里可真是太大了。 待进到中城时,齐姑姑又笑着介绍:“这里布局又有不同,既有阁老议政之所,又是十二监四司八局、俗称二十四衙门的官署之地,还有数条叫卖售货的街道,官署官员可以在街上买到各种吃食书册,和城外街市并无不同。” 吼!还挺热闹的! 齐姑姑介绍的皇城中城和她以为的大不相同。 她以为很肃穆庄严来着,谁想到竟是这般烟火人间。 齐姑姑见她小小个人儿,瞪圆了眼睛,一会儿一吃惊,一会儿一惊诧,那小模样儿格外招人稀罕,不禁笑道:“这都算不得什么,最大的还要说皇城内城。” 她摸了摸盛苑的小脸儿,想起来时娘娘跟她的嘱托,便温声问盛苑:“苑姐儿,算算时间,这会儿到了众臣下朝的时候,你要不要过去瞧瞧?” 盛苑是个喜欢看热闹的,闻言忙不迭点头说好。 齐姑姑眼底含笑的看她问:“苑姐儿,到玉桥那里就不好乘轿了,要不要姑姑抱着你?” 盛苑这小孩儿有些自来熟,从府里出来这一路的工夫儿,就跟齐姑姑熟悉的有些不见外了。 可是饶是这样,颇有自知之明的她还是有些难为情的对着手指,表示:“可是,我太重了,您抱不动的,爹爹每次抱我一会儿就喊累咯。” 她这样,看在齐姑姑眼里却爱的不行,干脆一把将她抱起来,还笑着掂了掂:“没事儿,姑姑我力气大,莫说是你,便是你爹爹也能扛的起来。” “哇哦!”盛苑没想到自己还能在齐姑姑怀里感受一把飞高高,登时高兴的摇头晃脑欢呼起来。 大概可爱的小孩儿总能让人情绪放松,齐姑姑抱着盛苑毫不费力的走入玉桥侧道。 玉桥是内城和中城之间那片区域的统称。 因起始连接中城和内城,整片区域用汉白玉打造成了拱形阶路,故而得名玉桥。 玉桥阶路的最高点是朝殿,乃是朝臣上朝奏事之所。 通往朝殿的三条宽敞玉阶是玉桥的主路,主路两侧平台又划分出了数条迂回曲折的蜿蜒玉石路。 这些小路地势矮于主路,两侧各有雕着精美图案的玉石低柱作为间隔。 内监宫女成群结队从此经过,各自踏上通往目的地的小路,群至而又散远,远远看去有种群而不乱之感,甚是好看。 当然,这会儿玉桥侧道少有人过,只有齐姑姑抱着盛苑,身侧跟着数个小内侍小宫女站在略高处。 这里可以清晰的看见从主路走下的朝臣。 盛苑坐在齐姑姑怀里不大老实,抻着小脑袋看着玉桥四周,小嘴儿还不停感叹:“这里视觉好开阔啊,有种茫茫江上眺望之感。” 她说的一本正经,齐姑姑听得却又想笑了:“你这小家伙儿,我听你爹爹说你才见到湖不久,怎么就知晓江面如何辽阔咯?” 盛苑被质疑也不生气,很认真的看着齐姑姑,分辨:“为何人都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儿?那是因为博识广闻啊!我虽没亲至江上,可有无数前人先辈去到过,他们讲的可清楚哩!” 她认真的样子很是可爱,让齐姑姑看的,恨不能抓着她小爪子使劲儿亲亲。 说话间,玉桥主路忽地热闹起来。 也就眨眼工夫,一群身着紫袍红袍的官员迈步而出,三五一群的,或是默然不语,或是低声悄话,或是笑谈争论。 盛苑见眼前那群紫红袍间竟还掺着少许深绿浅青,登时,脑子里继浮现出“姹紫嫣红”之后,又冒出句“万花丛中一点绿”来。 这些官员粗粗看去花团锦簇,看的盛苑眼花缭乱,可是若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他们衣着皆有不同。 有的紫袍玉带五梁冠,有的却是紫袍金带拿象笏;有的身着红袍佩鱼袋,有的红袍金带持木笏。 齐姑姑见盛苑说的条条是道,不由惊诧好奇:“苑姐儿懂得这许多?” 盛苑跟齐姑姑熟了,不免露出些喜欢显摆的本色,只见她得意的昂着小脑袋炫耀:“爹爹教过的,教过一次就记着了!” 齐姑姑多精明的人,瞅着就晓得这小家伙儿擎等着表扬呢,登时配合着奉上好话连篇,连声说她聪明。 盛苑闻言,心满意足同时,却又不好意思的用小胖手捂起小脸儿来。 她,这是害羞了。 齐姑姑乐得直颤悠,好半天才情绪平复,而后轻叹:“苑姐儿,你说……我们站在这里看他们是如此的意气风发;那……要是站在那里看过来,又该是怎么个感受呢?” “嗯?”盛苑闻声,不自觉的放下小手,有些茫然。 齐姑姑却循循善诱的问她:“苑姐儿,将来要有机会,你也去那里站站,好不好?” 盛苑茫然的看着她,也不清楚自己点没点头。 小小的她只觉得这温声细语之后,有着说不尽的沉重。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玉桥主道。 此刻的天空,和平时似乎没有任何不同。 可这天的天空,却又似乎澄清蔚蓝的格外不同。 云若薄纱一般在天上无忧无虑的飘荡;却似乎在这个时候、这个刹那,跟明媚的阳光一起定格成了永恒。 ------题外话------ 哈哈,入v第一更来咯,还有四更哦。 7017k 第六十四章:初进满福宫 满福宫,秦皇后歪坐在榻上,时不时就要问宫人一句:“阿齐还没回来?” 宫里的内侍宫女为此来回跑了许多遍,却仍旧不见齐姑姑回转。 众人无奈,只能让底下的小宫女小内侍跟庭院卫生较劲儿。 一番下来,莫说青石路打扫的一尘不染,便是宫道两旁镶嵌在玉石台上的青铜灯罩,都擦的快见亮光了。 太子姜怀谦就是这时来的。 “豁,母后,您这侧厅里都没处下脚了!”姜怀谦见平时略显空旷的内殿侧厅此刻摆满了各色玩具,从滑梯到摇摇椅再到各种积木沙盘,应有尽有,不禁惊叹,“放在院子里不好么?” 秦皇后瞥他一眼:“放院子里让你玩儿啊?” 被噎的一愣的姜怀谦,清清嗓子小声说:“儿子不适合玩儿,您不是还有孙子孙女儿?要不然儿子把他们叫来?” 秦皇后闻言,登时抚额做头疼状,连连挥手:“你可叫我清静些吧,叫这个不叫那个的,平白给许多人心思!” 言罢,她看这个儿子也不顺眼了,立刻轰他:“你也走罢,省得等会儿见了孩子也要吃味儿。” 这就是敲打他了。 姜怀谦干笑两声,赖着不肯动:“儿臣哪里会和孩子吃醋?再说,儿子可听说了,满福宫的小厨房可准备不少好吃的呢,您就让儿子享享口福?” 他都这样说了,秦皇后也不好再赶,孩子大了总不如小时候招人稀罕,尤其是儿子心眼儿多的比筛子都密实,她就更懒得多说。 姜怀谦也不嫌尴尬,有来道去儿的找话题跟母后闲谈。 秦皇后的心思不在他那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直到儿子提及了新话本,她才有些兴趣,刚要细问,就听宫人禀告,说齐姑姑带着盛三爷家的小女郎来了。 “快!快把人带进来!”秦皇后说着话,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抹上香膏,便兴冲冲的等着只在画中见过的小女娃,也不知是不是像浔儿说的那般可爱。 很快,一个头上梳着揪揪、颈上带着银色项圈,身着大红点金绸缎短褂的白胖娃娃,嘎嘎球球的出现在视线里。 秦皇后眼前一亮:竟然比画像还可爱!好想抱抱啊! 她赶紧拍拍手,朝盛苑招呼:“哟,这就是苑姐儿吧?来!赶紧过来,到姨奶奶这儿来!” 本来也两眼放光的看着胖娃娃的太子闻声,有些辛酸了。 “姨奶奶?” 他闺女儿子见了母后,都只能规规矩矩叫声皇祖母,可这小胖妞儿却能喊出如此接地气的称呼,可真让人羡慕! 盛苑牵着齐姑姑的手东绕西走,才来到满福宫内殿侧厅,就见到一个容貌气质极为华贵的女子朝她笑吟吟的招手。 她是个眼明心亮的小孩儿,立刻就清楚了,这位应该就是爹爹的姨母秦皇后了。 她脑子很好,还记得进宫前齐姑姑教导的简单规矩,立刻就要行礼,有礼貌的小孩儿容易被宽待。 不过没等她行完礼,就有个穿着暗绯色常服的年轻人一把将她举了起来。 盛苑搭眼一瞧,诶,这人长的好诶!英武俊美异常!只从容貌来说,可真像个光风霁月的人! 不过,盛苑注意到他那双和秦皇后如出一辙的凤眸,波光盈盈自带深情。 登时,她就对这人有了定位:啧啧,这可是个颇有城府擅于算计的人! 想到这儿,盛苑反应过来,这位应该就是当朝太子姜怀谦! 她来前,她爹特意悄悄跟她嘱咐过,她这位太子表叔心眼儿忒多! 可能也是因为心眼儿太多的缘故,所以他每个心眼儿都还很小! 有了这个定位,盛苑打算做个听人劝吃饱饭的好孩子,能不得罪这位就不得罪这位! 她乖巧的任凭对方抱起自己,老老实实的跟人家打招呼。 嗯,她这个小孩儿,最识时务咧! “哟?你知道我啊!”姜怀谦悄悄儿的捏了捏盛苑的小胳膊,感觉手感比屿哥儿还好,登时舍不得放手,装作没瞧见母后频频使来的眼色,一边儿捏着小家伙儿的肉手手,一边儿逗她说话。 “爹爹介绍过您,我知道哒,姨奶奶的儿子就是表叔!”盛苑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分得清人。 要说太子抱孩子的水平还不错,盛苑坐他胳膊上也不别扭,就是因为她爹的缘故,她那双小爪子总是习惯性的想揪人耳朵。 姜怀谦可不知道他耳朵还处于被揪的风险中呢,他这会儿正美滋滋的抱着盛苑在侧厅溜达,一边儿溜达还一边儿介绍厅上的玩具,看样子是想跟盛苑一起玩儿。 齐姑姑瞅着一旁放冷气的娘娘,心说太子爷这是何苦呢,这会儿逗得娘娘恼怒,回来又得有两天进不来满福宫! 不过人家母子斗气,她这个做奴婢的也不好掺合,只能见机行事。 当然,秦皇后也不是个能忍耐的人,眼瞅着儿子要撺掇小娃娃出去看梅花鹿,终于忍不住,抢声说:“苑姐儿,来,过来让姨奶奶抱抱!” 盛苑可分得清大小王,闻言,立刻将好看的表叔扔到一旁,张着小手要过去。 头一次被见异思迁的太子:“呵呵。” “您抱的动么?悠着点儿啊!” 姜怀谦话说的挺诚恳。 可惜在秦皇后听来,却是儿子小看自己,登时拍着腿让盛苑坐。 “谁说抱不动?我又不是第一次抱……”秦皇后没好气儿的瞪儿子一眼,便充满期待的从他怀里接过盛苑。 肉嘟嘟的小家伙儿刚一到手,秦皇后就笑开怀了。 这小宝宝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手感忒好了! 秦皇后乐得让儿子撒手,准备把小家伙儿圈在怀里好好亲香亲香。结果,他儿子彻底放开手了,她就感觉双膝忽地往下一颤。 好家伙,她这小腿差点儿没支棱住! 双腿颤悠的发酸,秦皇后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没维持住。 呜呜,她以前怀着怀宴抱怀恩的时候都没这样费劲儿! 要不是顾及到小家伙儿的心理感受,她真恨不能赶紧叫阿齐把孩子抱起来! 秦皇后气呼呼的瞪向看好戏的儿子。 她不舍得让盛苑难过,只能拿儿子出气:这个没眼力见儿的! 到底还是齐姑姑贴心,瞧见自家娘娘嘴角儿微抽,忙不迭上前,不着痕迹的从娘娘怀里抱起盛苑,嘴上还笑着说: “娘娘,苑姐儿一路走来累的慌呢,把她放到榻上坐着歇会儿吧!等会儿就该吃午膳了,之前准备的点心下午再尝,我先叫人把好喝的饮品拿来,您和太子爷陪着喝些。” 听到有好吃的点心,盛苑眼睛登时开始放光,她差点儿揪着齐姑姑的袖子,说她小肚肚能装的下哒! 不过到底还是小孩子,人在外面儿,身边儿也没大人跟着,还是拘谨了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齐姑姑遣人取来温热的饮品。 倒是太子,接过饮品尝了一口,不大满意的摇摇头,跟齐姑姑抱怨:“姑姑,怎么不上冷饮?这喝着可真没劲儿!” 对此,盛苑大感认同,连忙使劲儿点点小脑袋,并期待的看着齐姑姑,等着太子表叔争取到的冷饮之后也能分上一份儿。 “嘿,小家伙儿,不错哦!”太子姜怀谦见这小家伙儿认同自己,大感高兴,慢悠悠起身,绕到盛苑身旁坐下。 他一边儿偷捏人家圆乎乎的小脚豆儿,一边儿喊着让人将他给盛苑准备好的礼物拿来。 他还得意的朝盛苑眨眼睛:“小家伙儿,有惊喜哦!” 咦? 盛苑见状,不仅没高兴,反而警惕起来:她表叔这样子,看着莫名有些熟悉啊。 ------题外话------ 还有三更哦。 7017k 第六十五章:这就是礼物 满当当十几个大箱子搬进来,盛苑的警惕达到了顶点。 上次她爹就搬过两口箱子,嚷嚷着要给她惊喜,结果她满心欢喜的打开一看: 嘿!里面全是京城官学的幼学考核试卷。 嗯,这次……应该不至于吧? 这对儿表兄弟不至于如此相似……吧? 盛苑抱着小手儿心里嘀咕。 见箱子悉数搬上来,姜怀谦笑着拍拍手,让人打开箱子,嘴里还邀功:“苑姐儿啊,表叔听你爹爹说,你明年要考幼学了?诶,当时,表叔就想着怎样能助你一臂之力! 想来想去,表叔想到个好办法! 来,你看! 这些箱子里装的,是全国各地官学的幼学考卷,一共一百九十三套,套套都在这里。 这么说吧,只要你全会了,保证你想考哪儿就去哪儿!” “!!!”猜中了开头和结尾的盛苑,忽然生出腹背受敌的荒凉! 呜呜呜,猜中了也没奖励,这是惩罚啊! 小家伙儿抽抽鼻子,控诉的看着太子表叔,这会儿她可顾不得心眼儿小不好得罪了。 秦皇后也看不过眼了,她搂着盛苑,一边儿安抚一边儿数落儿子:“哪有人的见面礼是给卷子的啊!小孩子能喜欢这些?” 姜怀谦却不服:“见面礼自然要贵重些,可是表哥什么好东西没有?还是这种最能解决实际问题的礼物更显真心,只要苑姐儿全都会做了,哪里能考不过?” 他认为自家母后的反对着实没道理:“您之前给这小家伙儿的礼物还是大儒笔记呢!” “???!!!” 小脸儿贴在秦皇后怀里的盛苑顿时就不想哭了。 哼哼,果然姨奶奶也靠不住! 唉,看来,小孩子的苦楚,大人是不能够懂了! 她能靠的只有自己咧! 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盛满试卷的箱子,盛苑骨碌碌转着眼珠儿,计上心来。 小小的人儿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要跟太子表叔讲讲道理。 盛苑本来就很能说,此刻为了拒绝作业,她更加的卖力。 说来说去,就是劝诫太子表叔不能徇私,考试须得公平合理,他可不能因为亲戚关系就仗着身份提前透题,幼学舞弊可是要不得的! 小家伙儿为了表示自己说这些话是出于公心,绝对不是因为不想写卷子,还很使劲儿的点点头,一张包子似的小脸儿满是严肃公正。 一眼就看透盛苑小心思的姜怀谦差点儿笑出声,要不是他母后偷着瞪他好几眼,他可得哈哈大笑才行。 忍着笑,姜怀谦扭头悄悄儿揉了揉脸,直到确认情绪到位,才夸:“哟!咱们苑姐儿懂得这样多,竟连科场舞弊都懂呢!” 其实不算太懂的盛苑,却板着张小脸儿顺坡点头:“嗯!” 心里一个劲儿盼着:赶紧将卷子收起来吧!收起来吧! 哪想到,大人在小孩子面前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太子表叔先是肯定了她正确的思想,也同仇敌忾的跟她一起骂了卖试卷儿的透题人。 可是就在盛苑以为他知错就改,要收起试卷儿的时候,这位未来的天子竟然摸着她脑袋,谆谆教导:“苑姐儿啊,透题呢,指的是精准的将待用的试卷儿透露出去;表叔这样将所有试卷儿都拿过来的,怎么能叫透题呢?表叔这分明是给你个题库啊!” 嘎!嘎!嘎! 盛苑只觉一群鸟雀从脑海里飞过。 【宿主,你表叔说的好对啊!】系统本就恨不能盛苑接受试卷,现在太子言之有理,它自然要助攻。 盛苑孩子气的在心里哼了系统一声,反身扑在秦皇后怀里,气呼呼的不再看这个破表叔了。 哼哼! 太子套路深,他没有纯真! 秦皇后看着怀里气得吭哧吭哧的小家伙儿,好笑的摇摇头,招呼着齐姑姑:“阿齐,赶紧让人把箱子拿下去,别让我们小苑姐儿看着生气。” 姜怀谦偏偏还凑趣儿:“齐姑姑,您要把箱子拿哪里去啊?” 齐姑姑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对儿母子,又瞧着皇后怀里偷偷竖起耳朵的盛苑,只能配合着笑言:“送到盛国公府,给浔三爷收着!” “!!!”盛苑立刻坐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齐姑姑。 她鼓着双颊,眼眸里充满了控诉。 没想到啊,您看着这么慈和的人,竟然也喜欢欺负孩子! 大概逗哭小孩儿是大人喜欢的事,尤其是这小孩儿看着还特可爱。 想通这个关节,盛苑小大人儿似的叹口气:大人这样无聊,她能怎么办?当然不能让他们看笑话啊! 作为倔犟的宝宝,她才不生气呢,别人生气她都不气咧! 秦皇后和姜怀谦满以为会看到胖娃娃哇哇啼哭,没想到小家伙儿心那叫个宽,见事无可为竟然果断放弃,用小胖手给自己乎撸乎撸胸口顺顺气,就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果然大开眼界! 秦皇后不想逗孩子了,可姜怀谦却还想争取争取,要知道他在府里没少逗哭屿哥儿呢! 作为逗哭孩子的专家选手,太子欠欠儿的凑到盛苑跟前儿,话里话外提及读书写字。 不成想,人家盛苑不仅不上当,反而斜睨着他,炫耀的扬起一对儿好看的弯眉,豪迈的拍着胸脯表示:“字儿,我认识好多呢!史书都会看咧!” 嘿!这等嘚瑟样儿,看得姜怀谦更想逗她。 边逗还边琢磨,怪不得表兄提起这小丫头时稀罕的不行呢! 倒是秦皇后觉得儿子过分了,哪有一直欺负小孩儿的? 登时警告的瞪他两眼,姜怀谦这才安生些。 很快就到了用膳时间,秦皇后特意叫小厨房准备了孩子喜欢吃的菜肴: 有用糖拉丝绕成香囊球,里面装着琥珀核桃仁儿的“水晶桃仁儿”;有用蹄筋海参炖出来的咸鲜软糯的“软中韧”;有用当季果子拌虾蓉汆出来的“果香丸”;有各色蔬果花瓣炸酥的“酥蓉”;还有各色米打成粉一层层蒸出来来的“如意糕”,以及鱼茸打出来的“鱼酥羹”。 当然,因为太子也在此用膳,齐姑姑又着人安排了几道他喜欢的菜肴。 待林林总总十六道菜摆上来,盛苑便立刻端坐桌前,充分做好了吃饭的准备。 此刻的她,任凭太子表叔怎么逗弄,都巍然不动的瞅着饭桌。 姜怀谦叹口气,捏捏小丫头的脸颊,心知不让她大快朵颐一顿,这小家伙儿就不肯理人咧! 盛苑吃饭不用人伺候,只要把她喜欢的菜放到她能够到的地方,她就能用筷子精准的夹到菜碟里,完全没有同龄小朋友吃饭撒一半儿的邋遢。 而且这小丫头不大挑食,即使不喜欢吃的菜色也只是先吃为敬,将最喜欢的放在最后。 当然,她不喜欢的菜色少的可怜。 她吃饭不会狼吞虎咽,但是每一口都吃的格外实诚,小嘴儿认真的鼓捣几下,便是一口饭菜吃下。那一口口吃的,可真叫个香呢!所以,很多时候有她陪着吃饭,同桌人总会吃的格外香甜。 就像此时,姜怀谦和秦皇后不知不觉间就着这小胖丫头多用了半碗饭。 于是午膳后,吃撑了的太子殿下,又开始逗胖娃娃咯。 ------题外话------ 还有两更。 7017k 第六十六章:科举当大官儿 “你将来长大了想做什么?” 这句话似乎是大人逗弄小孩子的永恒话题。 而此刻,盛苑就听到了这个经典提问。 “长大了要做什么?嗯……我要考科举,我要当大官!” 盛苑茫然片刻,想起被那几箱子试卷支配的战栗,登时激起斗志,小拳头握的紧紧地,抿着小嘴儿坚定的表示: “嗯!要当官,当最大的官儿!” 太子姜怀谦没想到这小胖墩儿还有如此雄心壮志,登时惊诧的上上下下打量她许久。 同时,脑海里还一个劲儿给盛苑换装。 姜怀谦一会儿在心里给这小家伙儿安上一套状元服,一会儿又给这小家伙儿换上紫袍玉带七梁冠,而后……而后,他沉默了。 默默地乎撸把脸,姜怀谦在心里跟自己道歉。 他刚刚光顾着给这小家伙儿换装了,却忘了这小丫头还会长大啊! 刚刚脑海里那一身儿大红状元服的胖娃娃,或者身着紫袍玉带的小胖墩儿,真真是太洗脑了。 不能想!不能想! 姜怀谦默默地告诫自己。 他怕想下去,赶明儿个就不能直视朝堂上诸位老大人了。 “为何想当大官儿呢?”姜怀谦胡思乱想的时候,秦皇后好奇的搂着盛苑问,她以为是之前让阿齐的引导起了作用,还挺高兴。 不想,盛苑这小孩儿鼓着双颊,很有气势的一挥手,坚定的表示:“我当了大官儿,就可以拟奏推动学堂作业减少计划!自六岁,哦不,九岁以下的小孩儿绝对不能写作业!绝对不能!” “噗!”姜怀谦看着小家伙儿一本正经的说大话,差点儿笑出声。本以为自己不给面子,母后说不定要瞪他,结果抬眼一瞧,好么,母后已经扶着靠枕笑弯腰。 盛苑倒是没注意这些,她整个儿人沉醉在自己想的美事儿里了。 这不,她还跟那儿继续补充呢:“嗯,还、还要推动政令,让大人全都写作业!所有大人,不管官衔多大,位置多高……” 说到这儿,小家伙儿不怀好意的瞅太子表叔一眼,然后继续铿锵有力的说:“……统统要写作业,写不完不许睡觉!” 盛苑这般说着,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她爹和太子表叔各自在烛光下吭哧吭哧流着泪写作业的情景,嗯,要写好多好多作业呢! 而她就在旁边儿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哼!解气! 盛苑越想越美,想到最后,小脸儿全是得意不说,还拍手唱起了自己临时编的打油歌: “【看书学习真叫好,学问从小学到老;若问奏令谁写出,盛家小九有妙招。】” 这小家伙儿拍着肉嘟嘟的小手,晃悠着白嫩嫩的小脚,摇头晃脑,奶声奶气,好不欢乐。 秦皇后和太子看的目瞪口呆,好容易缓过来,又是一阵欢笑。 秦皇后更是将这小家伙儿搂在怀里又亲又揉,连声喊着心肝儿宝贝儿。 太子姜怀谦更是捧腹大笑,原想说的话全都淹没在笑声里,好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儿。 身边的内侍忙不迭上前给他拍背揉胸,好半晌他才缓过气儿来,脸却已经涨红。 咳嗽半晌,他连续灌了自己数杯水,才略微嘶哑的说出话来: “咳咳咳,苑姐儿啊,你就没想过一个问题么?” “嗯?”好容易从姨奶奶怀里挣扎出来的盛苑,小手抓抓膝盖,歪着头看过去。 姜怀谦吸吸鼻子,忍着笑,问她:“等你当上大官儿推动政令通行,那时你可就不是小孩子了,是那个必须写作业的大人啦!你清楚这个问题不?” “啊?!!!”盛苑长着小嘴儿惊呆了。 还真是啊! “那你们呢?”一时激动,小家伙儿脱口而出。嗯,说溜嘴了。 姜怀谦多人精,闻听此言,立刻挑着眉看过去。 心说,好孩子,合着这是给他和表兄挖坑呢! 顿时坏笑着说:“我们?我们都告老休养去了,怎么可能还写作业呢?” 盛苑闻言,大眼睛里全是惊叹号儿! 哇嗷,失策!失策! “哎哟哟!可怜哦,有个小孩子小时候要写好多作业,长大了又要被自己推动的政令强求写好多作业呢!” 姜怀谦气人的话,慢悠悠的在盛苑耳畔响起,那语气凉凉的,就是看笑话呢! 盛苑惊呆了,脑海里让她得意的画面也消失不见,只剩下她可怜兮兮的在烛光下吭哧吭哧写作业。 可怜的小人儿,竟是从小写到大,直到白发! 太可怕咯! 尤其是画面里还环绕着她爹和太子表叔得意的大笑声! 盛苑打了个哆嗦,赶紧抱着小脑袋摇晃:“算咯算咯,还是不要这样了!” 她说变就变,自欺欺人的还挺成功,好像真忘了刚刚的主意。 姜怀谦觉得这小孩儿太可乐了,就想继续逗她说话,不想刚要开口,就听他父皇的笑声由远而近,紧接着就见父皇大步进来,笑哈哈的问他们:“刚听你们这里笑得热闹,怎么?有何趣事儿好笑至此?说于朕听听?” 姜怀谦忙不迭站起,和母后一起行礼。 盛苑懵懵懂懂的拱着小拳头也跟着动。 虽说动作不大精准,但意思还挺到位,尤其是她小小一团儿,像模像样的朝皇帝行臣子礼,把承元帝都给逗笑了。 “小孩子就不用行礼了!也莫要喊圣上,就跟着你姨奶奶那儿论,喊朕姨爷爷就是了。” 盛苑看看秦皇后,见她笑着颔首,便利索的照着喊了。 果然,承元帝闻言笑容又真切了几分。 承元帝随意往榻上一坐,顺手将秦皇后怀里的盛苑提起,又顺手放到自己怀里,跟乎撸小动物似的乎撸着盛苑后脖梗。 很快,小家伙儿美滋滋的眯起眼。 姜怀谦见此景,暗自记下诀窍,琢磨着回府时拿屿哥儿做个实验。 承元帝又问起之前的欢声笑语,姜怀谦忙不迭将盛苑的童言童语学了一番。 承元帝听完,也不免一阵哈哈大笑,直道盛苑聪明。 不过夸赞过后,他不免有些唏嘘:“要是幼学的女童都有苑姐儿这么聪明该多好啊!” 姜怀谦一听,就知道,幼学考核出问题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17k 第六十七章:问策 既然承元帝提起了幼学考核,那姜怀谦自然要关心询问。 承元帝叹口气:“朕本要召你进宫谈及此事,不过听说你在你母后这里用膳,便想放松放松,这才过来寻你。” 姜怀谦闻言,没有急着应声,只是默然恭听。 “这次考核,并非要将女童拦于学堂之外,故而考核时,多以看图说话,或者简单识数为题,最多再添个认知颜色。 谁想饶是这样,许多女童不是不辨颜色,就是算数不清……这些也就罢了,朕只当学生底子浅,又给她们一旬时间学习,可之后再考,不想成绩依旧!恍若教不会一般。” 承元帝又叹口气:“若只是这样也不要紧,大不了朕让人设计一套合适她们的教学之法,只是……这些孩子兴趣竟然只在女红技艺之上,对圣贤书不是很感兴趣。考核之后挑挑拣拣算来,京城十数家官学,能培养的女童不过数十人。” “父皇,数十人还少么?”姜怀谦觉得,这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承元帝摇摇头:“不在于数字多少,而在于其间的隐患,更何况,数十人里又有多少人能不受享乐影响,坚毅前行呢?” 姜怀谦本想说机会给都给了,她们自己不努力抓住,又能怪谁? 可是,看到父皇脸上郁郁之色,他到底没说。 “太子啊,你知道,若是放纵这些孩子不管,以后她们中又有多少人会变成阻力,直至女子科举彻底无望?” 姜怀谦听这话听得很是头疼,他这个人做事喜欢直接。 要他说,既然父皇执意开女子科举,那就干脆直接开科考试,管那许多呢! 只要有可见的利益在前挂着,阻力虽多,但是动力也更强。 至于那些阻力……影响到皇权威望的阻力,还有存在的必要? 他父皇总是太过心软,总是想要维护皇权的同时,大家你好我好全都好。 这怎么可能? 要是换他,待大齐那些世家豪强的豪富炸出来之后,该判判该杀杀,何必处处给他们余地。 当然,他虽这样想,可这些话,他却不会说。 不过心里的话不能说,父皇的话却不好不应。 姜怀谦犹豫之际,刚好看见盛苑这小家伙儿晃着的小脚丫儿,登时灵机一动,悄悄的挠了挠这小丫头的胖脚丫儿。 “嗯?”盛苑难得听皇帝和太子说话,此刻正迷瞪瞪的在脑海里听系统转播呢,忽感觉一只脚心儿痒痒的很,登时赶紧用另一只小胖脚去蹬。不想,这只小脚丫也痒痒起来。没办法,只能掀开眼皮看过去。 嘿!原来是太子表叔拿指甲挠她脚心儿呢! 又欺负小孩子! 盛苑鼓着双颊,控诉的看过去。 太子姜怀谦自然的收回手,笑问:“嘿,小家伙儿,问你件事儿……你身边儿的小女郎是不是都没你聪明啊?” “怎么可能!” 盛苑虽然也觉得自己很聪明,旁人不见得比的上,可是听过他们说话,她肯定不能讲真话。 她要给女郎正名:“大家都聪明着呢!” “哦?既然聪明,那为何考核时,大多数女郎表现的那般愚钝啊?” 姜怀谦饶有兴致的逗盛苑说话,本就是过来散心的承元帝也没揪着太子说政,反而好奇的低头看着盛苑,想看这个聪明伶俐的小胖娃娃能说出个怎样的所以然来。 当然,不管是太子还是皇帝,谁都没想听盛苑说出多有用的建议,不过是逗逗孩子开开心而已。 他们不当真,可盛苑却很严肃:“古人云,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可见,问题出在当爹的当老师的身上啊!” “哟嗬,你还挺会推卸责任啊!”姜怀谦捏了捏小家伙儿的爪爪。 “不是推卸责任!从来就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或者不想好好儿教的老师!圣人既然说过有教无类,那不就说明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没找到合适的方法!” 承元帝没想到这小家伙儿还挺有想法儿,虽说有些诡辩,但是不能说没有道理,不由笑着问她:“那你有好办法么?” “嗯!”盛苑向来有话就说,此刻有主意更不会谦虚,反正小孩子有优势么,“老师,不好好教的不会教的,开掉!全都开掉!不要了,大不了全国找!” 姜怀谦嘴角抖了抖,朝她挑拇指,揶揄:“苑姐儿,你真大方哦!” “哼,这叫魄力!”盛苑以为这是夸她,不由更有说兴,“教导不好孩子的官员不提拔!” “嘿!这主意都敢说!”姜怀谦点着她小鼻子问,“提拔官员是要看铨叙成绩的,哪里能如此轻率!” “铨叙?是不是跟考核一样?既然也是考核,为何不能增加标准?”盛苑习惯性杠起来,“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连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不是不爱子,就是不会教子。 都说当官要爱民如子,可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爱,又怎么会爱民?要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又怎么能教导好百姓?” “你这小丫头要是进都察院当御史倒不错,小嘴儿巴巴的,还挺能说!”姜怀谦没想到这小家伙儿口齿伶俐至此,比他几个儿子都能说,顿时,有些认可他父皇的想法儿了。 盛苑闻言顿时眼眸一亮,忙不迭表示说:“可不是,我也想当御史!把人家辨倒的感觉可好了!” 见她这样说,姜怀谦唬一跳,心说,这孩子要是真进了朝堂,岂不是把上朝的朝殿当奉公吵架的地方了! 登时默默地在心里记了一笔,为保证耳根子清静,将来要是这孩子真考上来,一定一定不要让她进都察院,嗯,六科给事中也不成。 盛苑可不知道她这位表叔的内心活动,在听闻承元帝问她有何好办法时,还大言不惭的表示:“儿女都成才的,才能当大官儿,嗯,才能进内阁!” 她因为自己老爹在翰林院摸鱼,所以知道有内阁这么个顶尖儿的存在,就借用了。 姜怀谦逗孩子的目的不变,听这小丫头大放厥词,立刻杠过去,坏笑着气她:“诶哟哟!说的可真简单,谁能保证自己孩子都有才华?要是教不好,岂不是连自己的前程都耽搁了?那朝堂岂不是因此错失许多栋梁?” 盛苑杠到上头,板坐在承元帝膝头,战意满满的反问了过去。 7017k 第六十八章:盛苑小课堂 “要是不挑人品,那有才者更多,您敢用不?” 盛苑微扬着小脑袋反问之后,又说:“再者,何为儿女有才?莫不是非得当官才是成才?只要对朝堂、对百姓有用,那不就是人才!哪怕是种田,只要种好了,也是人才啊。” 姜怀谦本来是逗孩子的,可是这逗着逗着逗到最后,反而让这孩子给说的无言以对。 他摇摇头,一边拨楞盛苑脑袋上的小揪揪,一边笑着说:“就算你说的对,也不能保证谁都可以教好孩子啊!我们要给人才多些宽待,对不对?再说了,你以为谁家的小孩儿都像你似的,那么聪明伶俐?小脑袋转的那么快,也不知怎么长的!” 他这话盛苑就当是夸奖了,摆摆小胖手,不谦虚的表示:“哎呀,人家也没有那么优秀啦,随便长长就这样哩!” “哈哈哈!”承元帝从来没见过哪家小孩儿这样活泼可爱,盛苑这股伶俐劲儿让他看得很是眼热,一边儿笑还一边儿感叹,怎么就不是自家娃娃呢? 姜怀谦哭笑不得的捏捏她小腿儿:“真当是夸奖啊!” “哼!”盛苑傲娇的晃晃头,看起来挺自信。 “好吧,好吧!就当我夸奖你好了。那……聪明的小女郎,你来说说吧,要是官员极为优秀,可就是教不好孩子,该怎么办呢?为此放弃这个官员?” 姜怀谦让这小丫头给杠的也上了头,非要看看这小家伙儿能说到何等地步。 不想,这种程度的较真儿,盛苑真就不怕! 这小家伙儿很有气势的一摆手:“这有何难?人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听爹爹说过,官场有句话叫非翰林不入内阁,那要是再加上一句非子女成才不入内阁呢?” “你是说许之以利?”姜怀谦心里一动,帮着小家伙儿概括。 哪想盛苑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样说也成,不管哪种好处,只要将子女成才作为家长升官的必要条件,那他们肯定都会在子女教育上上心的。” 见她说的很有把握,姜怀谦的心眼儿转动起来,他摸了摸下巴,问她:“苑姐儿啊,小孩子不好说大话哦!咱大人说话还不敢说满呢,你怎么就敢这样笃定?” 秦皇后和承元帝闻言,也默契的看向小丫头,想听听这个能说会道的小孩儿怎么说。 “才不是说大话!我能这样肯定,是因为我有体验哒!”盛苑腰板儿一挺,本就圆溜溜的大眼睛睁的更圆。 “你还有体会?!”屋里仨大人闻言,忍不住笑起来。 好吧,小小个粉团子竟然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有生活体会,怎能不好笑? “我说的是真哒!”盛苑以为他们不信,急的挠挠耳朵,“我家二伯母就是这样!” 事实证明,小孩子打算据以力争的时候,府里的秘闻,只要是知道的,真都能给你撂出来。 咳咳,意识到这点儿,承元帝、秦皇后和太子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打算洗耳恭听。 盛苑还挺满意听众的态度,小脑袋点了点:“我二伯家的四哥哥是他们那房的长子,故而二伯对四哥哥在学业上很有要求。 可是二伯母只有这么个儿子,生怕他累到,只要四哥哥撒娇,她就拦着二伯不让教育。 如此这样,时间久了,四哥哥就不喜学业,成天懒散逃学,根本学不进去!连篇简单的文章都记不下来!可因有二伯母帮着,二伯虽不满却也没辙。 我祖父和常夫人都认为四哥哥就不是学文的料儿,琢磨着干脆让他专心习武算了。只是二伯不甘心,二伯母觉得习武更苦,更不舍得。 直到有次旬考之后,夫子拿着四哥哥的试卷找到二伯,跟他说要是四哥哥再学不下去,那就不用学了,科举指定没戏! 还让二伯要不然就另请高明,要不然就给四哥哥另找出路。” 小家伙儿像模像样的娓娓道来,说到这儿还抖搂抖搂俩胖爪子,投入感情的叹口气: “这次,二伯大概是真生气了,他都没搭理四哥哥,就直接找到二伯母,放出狠话,说若是四哥哥真不争气就算了,左右他还有俩儿子呢,好好儿培养,将来未必没有前途! 可有一样儿要说好了,要是这样的话,二伯母现在就要为四哥哥打算,因为日后家产是没他份儿的。等到四哥哥长成大人,就让他出府自立门户,算是提前分家,二伯母到时候也跟着四哥哥出府就是! 二伯说完,也不理二伯母,径自出府去了。 之后……您们猜,怎么样了?” 盛苑跟讲故事似的,说到关键点竟然顿住了,表情丰富的看看听众,卖起了关子。 “哦?后来怎么样了?”承元帝很给面子的接话。 秦皇后也配合着好奇的问:“这可真不知道,还得咱们苑姐儿说呢!” 太子姜怀谦却不像话的挠着她小膝盖“威胁”:“快说!快说!不说挠痒痒哦!” 盛苑咯咯咯的笑着躲开他偷袭的大手,赶紧说:“从那儿开始,二伯就不对四哥哥严格要求了,可是二伯母却从那时起再不溺爱他,每天天不亮就叫四哥哥学习,写大字做文章她都陪伴在旁,要是四哥哥不听话,那么老大的棍子诶,真就啪啪的打!” 她说着,小手儿夸张的比划了一下。 姜怀谦看的直翻眼,心说,这小家伙儿可真夸张!那么粗的棍子,还能叫棍子?那不就是柱子! 盛苑可不知道太子表叔的腹诽,还跟那儿叭叭说呢:“我爹说,现在四哥哥的学业进步可大了,而且他再不敢随意逃课不写作业!,就连一手的字也规矩许多! 可见,没有教不好的孩子,只有下不去狠心或者不上心的大人! 再溺爱的家长退无可退,也会挥舞着棍子让孩子奋起直追哒!” 小家伙儿说到最后,还来了个总结。 老实说,真挺到位的。 不过整个故事说下来,承元帝、秦皇后、太子,却不约而同的发现了关键。 7017k 第六十九章:盛苑小心思 “这件事是你爹爹说给你听的?”三巨头不约而同问她。 “嗯!”盛苑眨眨眼,肯定的点点头。 实际上,这是她爹跟她娘叙话时她听到的。 但是,当时爹爹他也不曾避着她说。 所以,说是爹爹说给她听的,自然没有不对。 逻辑闭环小能手盛苑,很有底气的点点头。 她这样说,皇宫三巨头自然不疑有他,不由纷纷感叹: “盛家老三/浔儿/表兄,可真是不着调!” 竟然跟个三岁孩子说这些?这是话唠没处表达?可真不像话! “阿嚏!”躲在树后面的盛三爷揉揉鼻子,莫名嘀咕一句,“谁念叨爷呢!” 话未落,却见一根藤条打来,登时吓的他忙不迭翻跟头闪躲。 他这一边躲一边跟将根藤条使得虎虎生威的盛国公叫唤: “嘿!老爷子,你真打啊!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儿子啊!感情不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你就不心疼啊!告诉你,我闺女还在宫里呢,小心我接孩子时跟姨母告状!” “不肖子!”被儿子如此浑说一顿,盛国公原本的三分怒气顿时暴涨到九分,身手实力瞬间越阶,好似年轻了二三十岁,“看老子今儿不打断你的狗腿!” 盛三爷见势不好,当即撒丫子就跑,看方向是朝着他大哥的苑子去了。 他这逃遁之余竟然还放话:“老头子,别说我不孝顺!为不让你你承担伤子恶名,我先走为敬了!你感谢有我这么懂事的儿子吧!” 言罢便一溜烟儿跑不见了。 盛国公气得挥着藤条力追过去,不过到底上岁数儿了,此时已见气喘,大概又跟以前一样还是个不了了之。 盛国公府的事情,盛苑在满福宫不得而知,她小嘴儿叭叭说完,就眨巴着大眼睛来回看,结果发现仨大人全都沉默着,竟没有一个人给面子来个反应,登时不高兴的嘟起嘴来。 还是齐姑姑有眼力见儿,悄悄儿跟秦皇后身边儿小声说了一句,承元帝和太子也听到了,抬眼看看小家伙儿嘴巴嘟的能挂油瓶了,登时一起鼓掌夸赞: “好!” “不错!” “真棒!” 有人捧场,盛苑满意的摸摸小肚肚,唔,好像话说多了,有些饿了。 秦皇后见到,忍着笑安排齐姑姑准备下午茶,顺便从承元帝膝上接过盛苑。 真好!她可算又能抱抱这孩子了!软软呼呼的小可爱,谁能不喜欢呢? 承元帝倒也没反对,原因很简单,他刚发现一双腿竟然麻了! 盛苑坐在榻上一手一块儿点心,吃的美滋滋的,时不时还有秦皇后喂口果汁,好不舒坦! 直到吃饱饱的,盛苑打起了小哈欠,嗯,该睡觉觉了。 秦皇后见状,要带她到偏厅睡觉,把这里留给承元帝和太子说话。 姜怀谦见盛苑趴在齐姑姑肩膀上,小哈欠不断,赶紧凑过去,挠挠她小下巴,笑呵呵问:“小家伙儿,你这么卖力说服我们,当心我真听进去了,请奏推动此令……到时候,你岂不更要被家长督促上进?” 盛苑已经睏的上下眼皮互斗了,警惕心早就降低到极点。 她此刻半眯着眼,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奶声奶气嘟哝:“才不是呢,爹爹那么喜欢偷闲,就是为清静,他也会敦促我玩耍的!我若看书努力,才会吓到他呢!” 姜怀谦偷笑:看吧,他就晓得这小家伙儿坏坏的,心眼儿多着!要是没有缘故,她怎么可能如此卖力的说服他! 他还想再逗弄盛苑几句,却不想小家伙儿眨眼就酣睡起来,任凭他摇晃着她小爪子小脚丫也没用! “淘气!”在他想捏捏盛苑小鼻子的时候,秦皇后一巴掌拍他肩膀,瞪他一眼嗔道,“你这多大人了?把孩子闹醒了好玩儿啊!真是的!赶紧陪你父皇说话吧,我把这小家伙儿带到后头去了。” 姜怀谦讪讪的将手背到身后,乖乖说喏。 待到侧厅只有他和父皇,他身上的懒散就立刻消散,转而正正经经说起话来。 倒是承元帝还咂摸着盛苑的可爱,感叹:“多聪明的孩子啊!思路清晰头脑清楚,口齿伶俐进退有度。 这才三岁啊!啧啧啧,谁家孩子三岁能有这许多想法儿? 这要是好好儿培养,长大岂能平凡? 这等可造之材有望成为大楚肱骨啊!” 姜怀谦稀罕盛苑,也舍不得说他父皇抬的太过,只笑言:“您瞧着我表兄那喜欢享受的劲儿,他能真舍得让孩子苦学?您没瞅见,这小丫头那好享受的劲头有多像表兄!” “不要紧,朕会跟他说的。如此有潜力的孩子,可不能应了那句小时了了大必为佳!” 承元帝说完,又笑意满满:“朕昔时曾闻某地有小童智慧,如何如何。每每不是很信,没想到现在竟看到个真的!她那些话,纵是很多大人也未必能说的出!太子,你说,苑姐儿这样的小女郎胜过多少郎君?” 姜怀谦这次倒是对他父皇的论断心服口服:“父皇说的是,只要是人才,无论女郎郎君,对大楚对皇室都是多多益善。” 见他此言真心,承元帝对盛苑又是喜爱几分:“小丫头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我们不要因为她幼小便只当笑谈,可取之处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姜怀谦真心颔首片刻,又笑道:“不过表兄那儿,我们恐怕要反其道而行之……就告诉他,若不能好好培养苑姐儿,他就甭想再在翰林院里享清闲了,日后满大楚跑腿儿吧!” 他这般说,承元帝想起这位咸鱼外甥,不禁哈哈大笑,抚掌言好。 “阿嚏!”盛向浔坐在他大哥书房里,刚刚诉完苦,就又打了几个喷嚏。 盛世子盛向涯立刻叫人给他准备姜茶,只说:“估计是满头大汗让风拍着了,喝完姜茶在这里冒冒汗。” 但是对他爹和他弟弟的打闹却浑然不提。 真不是他冷漠,换成谁,面对着两天闹三顿的父亲弟弟,也会如此漠然。 7017k 第七十章:当太子挺好 “娘娘,苑姐儿睡熟了,您也在这儿歪歪吧。”齐姑姑拿着温热的湿帕给盛苑擦了一遍,将她后背、胳膊窝、腿窝儿上的汗擦干净了,又给换了件红肚兜,拿薄纱盖住她的小肚肚,这才跟一旁的秦皇后说话。 秦皇后点头,躺到盛苑旁边儿,倚着靠枕轻轻给她打着扇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小脸儿瞧。 “阿齐,你记不记得啊,当初怀恩怀宴也是这样胖嘟嘟的,红红的小嘴儿,肉嘟嘟的小腿,说起话来喳喳喳吵个不停,偏偏还总是那样有理,让你气不得笑不得。” 齐姑姑闻言,扭身擦了下眼角,笑着说:“哪里有您说的那样夸张?倒是您,越发有耐心呢!要是搁以前,您又要把奴婢推出来,只管自己耳根子清静去了!” 秦皇后笑了笑:“大概是老了吧,总是想起过去。” 齐姑姑看着秦皇后满头密实不见银发的青丝,笑着说:“前儿温贵妃还说呢,您跟太子妃在一起,都要还以为您们是姊妹呢!” “后宫笑谈你也当真?”秦皇后笑意淡了些,“太子妃卢氏心有些思重,虽说错不在她,可也只能在她。咱们这位陛下心善,非要保她后位,可这对她而言,未必是好事啊,你看着吧……都不简单呐!” 齐姑姑心知不好接话,只说:“任凭如何闹腾,也烦不到您这儿,再说有您跟这儿看着,闹不到哪儿去!” 秦皇后笑了笑,不再言说,放下团扇,侧身轻轻拍着盛苑,感受着小孩子的奶香,渐渐睡熟。 而此刻,太子姜怀谦却扶着承元帝往清源宫而去。 “父皇,小家伙儿那句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很不错,儿臣看,那些官学夫子恐怕自有一套妙计,既应付了您,又讨好了朝臣,呵呵,这等人才需要整顿啊!” 承元帝点点头:“杨询已经派人盯着了,很快就能知道两宫内侍宫女,哪个往外传信儿了!” 姜怀谦闻言,忽而惊觉,心说原来父皇全都明白。 “你管好了身边人,莫让人知晓那小丫头今儿的言行。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莫要牵连那孩子。” “喏,儿臣明白。” “朕打算将幼学考核优异的几十个女童调到国子监就学……若其父为官者,官升一级;其父为勋贵者,有爵位的,爵位保留一级不动;无爵者继承顺序提前;平民者待遇同秀才……每家赏赐良田百亩,白银千两。” “父皇!”这样的赏赐,姜怀谦听着,竟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承元帝却表情未变,继续说:“参与京都幼学考核的学院,其幼学女郎出身文官武将勋贵家的,划归名单。从中择取不思进取者、成绩不进反退者,单独一张名单。朕之前赏赐的那些土地银两,以及免掉的劳役税收,全都让其家里平摊……嗯,按照三倍收取,国库分一份儿,内帑留一份儿。” 姜怀谦到吸口凉气:“父皇,这样……恐怕朝堂诸公都要反对的。” “所以朕才要看看是谁里通宫外啊!” 承元帝笑了笑:“朕温和了一辈子,从未有过群臣反对的时候,长长见识挺好。太子,而今朕已老迈,让他们把力气用在朕这儿,待到力竭,你以后也能轻松些。毕竟这是朕起的头儿,不能让你吃苦。” 姜怀谦闻此言,忽地感觉嗓子有些发堵,他低头使劲儿眨了眨眼,哑着嗓子说:“儿臣让父皇忧心了。” 承元帝拍了拍太子搀扶着他胳膊的手:“你是朕选的储君,朕为你考虑,却也不止是为了你,更是为了大楚江山。 太子,这江山三朝更迭未变!朕总是想着,纵使大楚不能绵延千载,可是这江山也该越来越好才是,不能让大楚败了它!” 姜怀谦并不能像承元帝这样清楚的感受楚大楚和大楚江山的区别,亦不能体会承元帝为何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忧虑。 承元帝叹口气:“太子,要是此番旨意发出,群臣意乱,倒也不怕,可若是……旨意犹若石入海中,你就要多加小心了。” 姜怀谦低声咕哝句:“都是大齐遗风闹的!要不然,就凭楚风开明,想开女子科举根本不难。” 承元帝无奈的看他:“朕知晓,依你之意,大齐世家断然不能留。只留大齐百姓就好,届时用强令管之,几代以后就能易齐为楚……可是,你想想,真能如此?” 姜怀谦抬头看过去,直视着承元帝。他虽未明言,但是其意可见。 承元帝摇摇头笑叹:“太子啊,你可知,有些认知千载过来依然根深蒂固,想要改变,何其难也?唯有打破他们认知,才能让他们尽快而彻底的改变。” “您是说……让大齐世家贵族率先改变,大齐遗民见之,自然认知动摇,从而才会接受认可大楚风气?” 承元帝闻言又是一笑:“大楚不需要求着他们认可,只要他们对大齐上层变化有了认知,再加上区别对待遵从楚齐两种风气的政令……届时,齐人会上赶着抛弃齐风!如果此般成功,以后大楚就有了对付那些异族的模版,不战而胜啊,自然有望恢复中原原本版图。” 这一刻,承元帝的野心再一次对太子展开。 他用殷切的眸光注视着太子:“朕想,即使朕看不到大楚北驱阿戎,南逐异族,可是……太子,你和你的儿孙可以看到!” 姜怀谦看着承元帝眸中的期冀,感受着他眼底那浓烈的情绪。 这一刻,他只觉胸中冒出股股热意,那颗跳动的心,愈发有力的跳动着,怦怦怦,砸的他耳朵生疼。 他原以为,他只要守住这锦绣河山就是圆满,却不想,他父皇早就替他剑指北南! 这一刻,姜怀谦忽然不那么急切的盼望登基了。 这江山,这皇位,忽然变得烫手! 这一刻,他竟有种冲动,恨不能请他父皇好好保重身体,最好能再守望江山上百年! 他,当个实权太子挺好。 7017k 第七十一章:盛三爷威武 太子姜怀谦身披夕阳余晖踏进了满福宫。 此刻,天色未暗,宫苑通道铜灯却皆已明。 火烧云下的琉璃瓦,有种渐渐睡去的安宁。 “你怎还没出宫?”秦皇后疲倦的侧躺在榻上,见儿子左右环顾,登时没好气的甩甩帕子,“别找了,苑姐儿出宫有会儿了,现在大概到外城咯。” 姜怀谦遗憾的啧啧两声,坐到母后身旁笑问:“我瞧着你怪喜欢那孩子的,有她在这儿也热闹,怎么不多留些时日?” 秦皇后抚着鬓发摇头:“小孩子不好长时间离开父母的。” “那有什么了,表兄家的昕哥儿还不是自小就养在郑氏?要是您喜欢,把那小胖妞养在宫里也无不可。” 听他如此说,秦皇后不大高兴:“你真会慨他人之慷,你怎么不拿自家儿女慷慨?” 姜怀谦闻言连声说冤枉:“我打早儿就要送孩子过来!我说过,不管哪个孩子,只要您看上了,立马儿送来,可是您不要啊! 当然,要是您现在改主意了也不要紧,您现在说一声,我保准赶在宫门下锁前就把孩子送进来!” “你当孩子是宠物呢!”秦皇后无语的看着唱念做打的儿子,抚额摇头摆手,“你赶紧出宫去吧!” 姜怀谦笑了笑,没动,看着侧厅笑问:“怎么没拾掇呢?” 秦皇后看看那满地的玩具,瞥他一眼警告:“你别想动啊,我这是给苑姐儿准备的,这次没用到,下次还能用不上?” “下次?您打算多久接进来一次?”姜怀谦心说,到时候他把屿哥儿带来,让俩小胖娃娃凑一起玩儿。 秦皇后懒洋洋抚着指甲:“大概……每旬一次?再说吧!” 姜怀谦暗自记下,看着窗外笑说:“这小家伙儿快到家了吧?” 盛苑被齐姑姑放到她爹怀里时,还腆着肚肚睡得香甜。 “哟!这是多睏啊,睡到现在还没醒!”盛三爷手欠欠儿的用指戳了戳小家伙儿一鼓一鼓的肚肚,结果……没动? 他有些嘀咕的跟媳妇儿私语:“你说……该不会是这孩子太闹腾,姨母嫌她烦,给她吃助眠的东西了吧?” 郑氏觉得这位爷的想法儿可真无拘无束,不由似笑非笑看向他,说:“要不你去问问?” 在她看来,这情况根本不可能! 皇后身边儿跟着多少能人?就算是嫌烦了,也自有人帮她照顾好孩子,何至于拿东西把孩子药翻? 再说,她要是不喜欢苑姐儿,怎么可能到现在才送回来? 不是她自夸,自家这老闺女那般可爱,谁看了能不喜欢?除非是瞎了眼。 盛向浔也只是随口说说:“我瞧着也是,这小丫头红光满面的,一看就是吃好喝好玩儿了。” 郑氏了解自家闺女,见她睡着觉还时不时蠕动下小嘴儿,忽而捂嘴笑说:“不信你回头打听去,大概是你闺女跟人家那儿话说多了,累的!” 盛向浔闻言,立刻看向睡得东倒西歪的闺女,一拍腿,恍然大悟:“还真是!这小家伙儿每次睡前说话多了,睡着以后小嘴儿就会动几下。” “要不还是推醒了她吧,再等等就要用晚膳了,睡多了晚上还睡不睡?”盛向浔这么说着,两只大手已经蠢蠢欲动。 把熟睡的孩子闹腾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郑氏见他这样,当即面无表情的揪着他袖子就把他往外赶:“蒽姐儿快放学了,你赶紧出去迎迎吧。” “诶诶诶!聆娘!咱说话就说话,推人就推人,别连着胳膊上的肉一块儿揪!” 盛向浔连蹦带跳的被自家夫人推出门去,灰头土脸的耷拉着脑袋出了院子,准备去接蒽姐儿。 没想到,他刚出了咏繁苑,就见自家小厮跑过来禀告。 说是太子的马车就停在侧门外的小巷上,现在要唤他过去说话。 盛向浔闻言,第一反应就是和自家闺女有关。 果不其然,马车上太子笑吟吟的一五一十将盛苑的言语表现复述之后,盛向浔只觉额间青筋隐隐跳动。 好你个胖小苑,能耐了啊,敢跟皇上面前大放厥词!啥都敢说啊! 姜怀谦见自家表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心情大好的合拢折扇,轻敲手心儿:“表兄,苑姐儿聪慧异于常人,父皇言之要好好栽培,以后的肱骨栋梁可不能耽误了。” 还肱骨栋梁?他怎么没看出来呢! 盛向浔嘴角儿抽了抽:“苑儿只不过较普通孩子略早慧了一些,仅此而已,怎能担此重望?” 好家伙,有这样沉重的担子,他好好儿的胖闺女还怎么没心没肺的长大? 不行,他要据以力争! “臣以为小孩子还是无忧无虑长大为好。”哪怕当个纨绔也好过担负天下。 姜怀谦挑挑眉,没想到他这样说,只能搬出之前和父皇商量好的威胁。 却不想盛向浔听后,只是怔了一下,便揉了揉脸,表示:“要是这样,那……太子,您可得给臣多争取些福利,臣带着妻女周游大楚花费不小呢!” “嘿!”姜怀谦听他此言,登时气乐了,“表兄,你这是想带薪全家游大楚呢!” 盛向浔苦着脸连声叹气:“那怎么办呢?谁让自家孩子不是能担大任的!为了她,我也只能听您安排,准备携妻带女出任地方了! 毕竟苦谁不能苦孩子! 唉,臣真可怜哦! 当然,您自然也不容易……算咯,臣不为难您了!提升俸禄这事儿就算了吧! 大不了若有不趁手时,臣自跟姨母诉苦吧!就不麻烦您了!” 言罢他行了礼,就要告退。 姜怀谦赶紧一把扶住他肩膀,咬牙切齿的笑:“表兄留步!留步! 你看,你这翰林院修撰做的不是挺好?何必想着他职! 这么着,孩子你该培养就培养,不说强求她多学苦学,可科举的路子必须得走。” “太子说的是。”盛向浔听他换了言语,当即面色不变的顺杆儿就爬。 好像之前和太子掰腕子这事儿不存在似的。 他态度自然的跟太子拱手,笑说:“我和夫人本也要送她去官学就读的。将来要能科举,自然也要让她参加……至于说,孩子能走多远,那就看她本事了!左右有姨母和您在,还能亏了她?” “呵呵。” 这笑,是姜怀谦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他就知道这个表兄早就做好赖上他的准备了! 哼!谁让母后疼爱他呢! 有表兄弟的名分在,这等事上他能奈何? 最多只能免了秦家的爵位出气了! ------题外话------ 咚咚咚咚!表兄弟斗气,最后只有秦家受气成就达成! 还有两更哦。 7017k 第七十二章:装睡是专业哒 盛苑有些慌! 刚睁开眼,就看见她爹双手环抱跟那儿冷笑。 宝宝,怕怕!小家伙儿赶紧张手找娘,然后就见娘亲大有深意的盯着她温笑。 盛苑圆乎乎的小身子有些哆嗦,俩爪子捂嘴上,一双大眼睛惊惶的左看看右看看,看着怪可怜的。 “行啦,别装了,小家伙儿!”盛三爷率先忍不住笑,挑挑眉,走过来,“你今儿的表现咱都知道了,呵呵。” 盛苑心说不好,赶紧爬起来,颠颠儿跑到自家娘亲那儿求抱抱。 “嘿!小家伙儿。”盛向浔抓个空,就见她抱着她娘脖子要贴贴。 郑氏忍着没亲这小东西,反而捏着她后领子,将她从怀里拔出去。 面对着明亮懵懂的大眼睛,她佯作生气:“你这孩子胆儿真大,人生地不熟都敢乱说话?陛下皇后太子当面,你主意出的挺溜儿啊!” 盛苑一看,这是联合审问、两堂会审啊! 顿时有种小手儿小屁屁隐隐作痛的幻觉。 当即也顾不得还未用膳,手脚并用爬回榻上,摇晃着小身子说句:“宝宝好睏啊!” 便合上眼睛,“扑通”往旁躺倒,佯作睡熟,还打起了小呼噜。 盛向浔惊呆了:“……” 郑氏见这小家伙儿明摆着耍赖,真是气不得笑不得,指着装睡的小东西,问丈夫:“三爷,这小家伙儿跟你学的吧?” “不是,这怎么能赖我!”盛向浔睁圆眼惊呼,“我可没教她这样对付家长啊!” 郑氏哼了一声,心说,孩子有样儿学样儿! 盛向浔不服,打算跟这小孩儿好好谈谈。 当然,教育孩子之前,首先得让这小孩儿醒来。 于是,耍赖能手盛三爷发现,这小孩儿比他还能装! 任凭他挠她小手心儿,摇晃她小爪子,甚至还将她举起来抖搂抖搂……这小破孩儿竟浑然不醒! 盛向浔气乐了! 这就叫不醒呗! “诶!醒醒!醒醒!别装睡了!”盛向浔气得抓起小孩儿的脚丫儿啃了一口。可这小东西忒能演了,竟然动都不带动的。 半晌之后,身心俱疲的盛三爷瘫坐在椅子上,冲郑氏无力的摆摆手:“这小东西忒难教了!我是管不了了,你来吧!” 郑氏好笑的看着这爷俩儿折腾到现在,看看时候,想着蒽姐儿也该回来了,便不搭理他们,站起身准备安排晚膳。 “爹!娘!妹妹……我回来咯!”蒽姐儿精力充沛的欢呼声打院子里传来,盛向浔也顾不得装睡的小闺女了,连忙喊人看好这小家伙儿,自己跑出去找大闺女求救。 等外间儿清静了,盛苑连忙睁开一只眼,滴溜溜看了看。 发现不是陷阱,她赶紧爬起来,也不用小遥帮,自己一点儿一点儿蹭下地,趿拉着软鞋,悄悄儿往外走。 还没蹭到花厅,她就听到她姐很自信的拍着胸脯说大话:“没问题!都包在咱身上!” 盛苑小脑袋里立刻冒出了惊叹号儿! 她姐姐要出马! “赶紧撤!”心里冒出这样句话,盛苑就想溜。 可是、可是,飘到鼻鼻跟前儿的饭菜香忒留人了! 小家伙儿磨叽半晌,也挪不动步子。 耸耸鼻子,盛苑抿了抿小嘴儿,犹豫了会儿,将小手儿放在紫檀镂空屏风边沿,悄悄儿的往外探头。 “嘿嘿!抓到你了!” 好吃的饭菜没瞅见,就见她姐那大脑袋差点儿贴她脸上。 盛苑吓了一跳,胖乎乎的小身子竟没支棱住,往后倒退两步,脚底不稳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幸好她姐眼疾手快抓住了她胳膊,让她坐的没太瓷实。 饶是这样,盛苑还是给吓到了,连惊带吓的瘪瘪嘴。 “哟!妹妹!”盛蒽也给吓到,忙不迭蹲下,乎撸着妹妹的脑袋哄她,“来,姐姐扶你起来。” “嘿哟,没事儿,不疼不疼!”盛三爷忙不迭走过去看看。 “你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啊!”郑氏看他手忙脚乱的围着孩子转,登时气的数落。 盛苑左看看右看看,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这儿,“哇啊”一声啼哭出来。她这一腔委屈犹若泄洪一般倾泄而出! 小家伙儿越哭就越委屈,越委屈就哇啊哇啊哭的更大声。 盛蒽站在她爹跟前儿,看着娘亲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妹妹,不由捂着耳朵,苦着脸跳脚喊:“爹娘,赶紧让这小家伙儿收了哭声吧,我耳朵受不了了!忒闹了!” 嘎?! 盛苑脸上挂着泪珠儿,吸吸鼻子看向她姐姐,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被姐姐嫌弃了,小家伙儿登时一吸气……哭的更大声了! “好咯!好咯!不说你了还不成啊?”盛三爷和郑氏都让这小东西吵的脑袋疼,恨不能立刻举手投降。 “你要是不哭了,那今儿的事儿咱就翻篇儿了!” “可你要是还哭,那咱明儿就得好好儿谈谈咯!” 两口子一个妥协投降,一个温声威胁。 效果还不错,盛苑当时就安静下来。 虽然时不时还要打个哭嗝儿,可这小家伙儿到底平静下来。 盛蒽没坐相的半躺在椅子上,胡乱的挥挥手,一脸憔悴的感叹着:“可算清静了!可怜我做了整整一天的卷子啊!饭还没吃呢,就给闹腾饱了。” 盛苑也哭饱了,小家伙儿一边儿抽泣抽到捯气儿,一边儿还用小手摸摸肚肚,忧愁的表示:“等、等会儿,饿、饿了怎、怎么办!” “哈哈哈!”盛蒽没想到妹妹竟然还惦记着吃,登时忍不住拍着椅子扶手大笑起来。 盛向浔和郑氏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珠儿的小女儿,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 唉!小闺女太可爱,也是种烦恼啊! 【宿主,你今儿在宫里说的那些个话,可不像是三岁小孩儿能说出的!】 夜晚,盛苑躺在帐子里,脑袋枕着俩爪子,睁眼看着蚊帐顶端,跟系统聊天儿。 “可我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三岁宝宝啊!” 系统:【……】 盛苑清楚它的担心:“我当是就觉得要那么说,该那么说,也就没想太多;那些话他们当成童言童语也好,认为有可取的也好,我总归无愧于心,至于其他的……唉,太聪明了,也是种烦恼啊!” 【……】系统纵有千言万语,这会儿也无话可说。 算咯,就这样吧,大不了以后跟着宿主到处看风景去!不管是海南还是岭南,都各有各的不错呢! 7017k 第七十三章:谈御史 虽说保证不跟盛苑计较了,可是盛向浔仍想找机会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小家伙儿,免得她仗着脑袋聪明胆大包天。 于是第二天,享受病假的盛修撰逮着吃过早膳要溜的小闺女,要跟她聊聊人生理想。 嗯,他夫人和大闺女旁听。 没错,蒽姐儿今儿也放假! 盛苑发现他们围着自己坐,顿时有些不自在的扭扭小胖腰。 盛向浔汇总了盛苑在游园会和满福宫的畅想,发现他闺女的志向偏向于都察院御史,顿时有些微辞。 “御史不好么?”盛苑觉得弹劾别人吵架,和被别人弹劾从而自辩吵架,是两个概念。 她是个喜欢主动出击的宝宝。 “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会被弹劾呢?”盛三爷沉默片刻,看向他闺女。 盛苑耸耸肩膀,爪子往外摊开,老气横秋的叹口气:“人生在世,谁还没个让同僚看不惯的时候?” 盛三爷想开口,却发觉自己无言以对,不由有些头疼:“当官安生些,略微咸鱼一些,谁会招惹你呢!” “您这样说,是因为有皇后姨奶奶和太子表叔在,您不争不抢的,不挡着旁人的路,所以才没人跟您计较!换称普通人,说不得您这样的官员最适合背锅呢!” 盛蒽快人快语,刚说完就让娘捂住了嘴。 盛三爷被大闺女拆台,气得想散会。 郑氏不由笑着安抚:“你们爷儿几个在这儿空谈,竟不觉得好笑?且不说女子科举遥不可及,就算现在开科,能考上进士者多少?而考上进士后,又有许多考核。能进都察院已是难得,安有挑挑拣拣之理?” 盛蒽跟旁边儿点头:“就是!御史官阶虽小,但是权力大啊!更何况还威风的很!” 她这般说着,又开始编了句:【南司一员退八将,兰台五人战百臣。】用以佐证自己刚刚说的话。 盛苑抱着茶饮喝着,听到这句忙不迭问:“姐姐,你说的南司和兰台是哪里?” 盛蒽得意的说:“兰台、南台、南司,都是御史台的别名。” “哦!”又学到知识的盛苑点点头,继续抱着杯子喝起来。 盛向浔好奇的问盛蒽:“蒽姐儿,你为何这样憧憬都察院?” “谁?我?!”盛蒽手指自己,惊诧之极。 见她爹点头,立刻摇摇头:“不是啊!我没有!我说当御史也不错,是因为妹妹想当啊!小丫头挺向往奉公吵架、朝堂揍人的!” “……”盛向浔没想到小闺女想当御史的原因竟是这个。 刚听时觉得好笑,可是仔细想想,小闺女的性子……呵呵,怕真能在朝堂上见天儿殴打大臣! 盛向浔不由有些发愁,小闺女将来真要是进了朝堂,人缘儿就甭想了。 郑氏见他还当真了,不由推着他肩膀笑:“白日做梦,何须如此上心?更何况,你猜苑姐儿为何想当御史?” “难不成有其他原因?”盛向浔忍不住看着低头吃果茶吃的极为认真的小闺女。 郑氏抬手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她估计就知道翰林院、内阁和都察院御史这几个称呼。” “!!!”盛向浔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忙不迭问他小闺女是不是这样。 盛苑抬头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对啊!” 她大概就知道这么些,再多的就不清楚了。毕竟她爹没说,她看史书时也不大注意。 更何况古代的官职和现在差别有些大,她看的时候眼花缭乱根本没走心。 盛向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本正经讨论问题,结果问题的源头却是如此草率,这让他都不知要不要继续谈论下去了。 郑氏又给丈夫解围,笑着提起太子赠予盛苑的礼物:“要说,与其去讨论以后要不要去都察院,还不如实际些,看看幼学的考核诶!” 盛向浔感激的看夫人一眼,赶紧说:“昨儿晚上我和你们娘亲整理了一番,发现那十几个箱子,每箱只有三分之一空间放的试卷,底下三分之二竟都是手抄版藏书,那些书里还附有详细标注,可都是市面儿上难得一见的宝贝。” 盛苑闻言很松口气,太好了,十几个大箱子缩减成了几个! 小家伙儿只觉充满希望。 几个大箱子的试卷很容易就做完哒! 倒是盛蒽对那些书很感兴趣。 不过她还记得那是太子表叔送给妹妹的礼物,便找盛苑征求意见:“借我看看好不?” “好啊!”盛苑大气的一挥手,“都拿走也可以!” 最好是连试卷儿都拿走! 盛向浔看着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都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呆! “试卷儿爹娘陪你写。”盛向浔怕小闺女又想主意偷懒,只能跟聆娘稍微辛苦些,一起盯着她! 盛苑这次还真没动脑筋偷懒,她这会儿对于作业量忽然减少很满足! 盛蒽作为学堂里的过来人,却从没有参加过幼学考核。 她所在官学学堂到现在还没正式教授她们应试技巧,她们学的更多的还是史书。 所以这会儿听到幼学考核,没忍住,举手表示想要抄一份儿走,没事儿的时候拿出来做做。 “不用抄,都给你!”盛苑没想到姐姐竟然还有这样的喜好,登时眼眸一亮。 都顾不上爹娘跟这儿看着,她赶紧跑到姐姐跟前儿,一脸最佳推销员的表情,大方的说:“全都给你啦!” “呵呵。”盛向浔过去将小家伙儿给拎回来。 盛蒽赶紧摆手:“没事儿,我让知语抄过来就好。” 盛向浔点着盛苑小鼻子笑说:“我给你算了算,你每天只要做一篇卷子就好。里面的题也不多,拢共五六十道,不是问题!” 盛苑没劲儿的点点头。 要不是怕大人加作业,她都想一天写五六套卷子!早写完多踏实! 盛蒽见妹妹无精打采,立刻喊她说:“妹妹,我们官学打算修改女学生的衣服,还要面向女学童征集衣服样式。我打算去投稿,怎样?你给我出出主意吧!” 她说着话,朝盛苑快速眨眨眼,盛苑闻言领会,连忙拍手说好! 7017k 第七十四章:对鞠这项运动 盛苑散会后,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追着姐姐回了院子。 只是,姐姐设计的女式学子服她没见着,反而被一封花边儿洒金请柬吸引了目光。 “对、鞠、战、帖?”小家伙儿的胖手指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划过请柬,不禁仰着脑袋,好奇的问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盛蒽探着脖子看过去:“哦,我们书院的同学打算组织场对鞠比赛,这是邀请我们队参加呢。” 对鞠?她怎么没听过? 盛苑眨巴着眼睛,摇着她姐胳膊,非要人家给讲讲。 盛蒽对妹妹倒是有耐心,见她好奇,就拿出纸笔来,一边画一边讲。 很快,盛苑就明白对鞠是怎么一项活动了。 按她的理解,这是一项糅杂多项活动的综合性大型体育竞赛。 首先,这项运动对场地面积的要求比较高,不说能跑马,至少也要能符合三十余人满场跑的要求。 其次,这项活动分为场内场外一动一静两个部分。 场地左右两处外沿区域,为参赛双方的文比之所,各设置了三个附有机关的箱子,打开箱子的关键是将其中的机关锁打开。 这个部分称为“解锁”。 而这三个箱子对解锁的要求各有不同,具体来说分别参照了孔明锁、华容道、九连环的设计。 解锁之处往内进三五丈,又有三十六个木架篮筐间隔着围成了圆形。 这些木架按照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分成四个区域,每个区域各有九个篮筐。 而这些篮筐的形状亦有区别,分别是圆形、椭圆形、倒锥形。 至于每个形状的篮筐,则又分为了褐色、深绿色、浅紫色。 以这些木架篮筐为起点,继续往里走,不足丈远,便是正式比赛的地方。 在这里,场地按照长方形划分,又分为两个场地。 左边场地占地三分之一,右边场地占地三分之二。 占地面积小的场地,用渔网等分为两部分。 甲乙双方各六名队员,任务就是将球击打向对方。 哪方没接住球儿,便是输掉一局。 这样的比赛在对鞠这项运动里叫做“顶鞠”。 “顶鞠要求不多,可用头、肩、胳膊、肘、手、背、腿、膝、脚这些部位接触鞠球,但是唯独不可以让球在手掌里停留。” 盛蒽怕妹妹听不懂,还特意站起来给她示意一番,可见这是她最喜欢的运动咯。 “若是一方犯规,或者没有接到球儿,那么就失掉一分。这时,顶鞠这边儿就要暂停比赛,准备开始击鞠。” 她说的击鞠,是在旁边大场地上进行的比赛。 在大场地上,依旧划分出中间线,将场地分为二。 场地两边尽头皆有一个网框,甲乙两队队员任务就是将鞠球击打进对方的网框里。 没错,就是击打! 在这击鞠的比赛里,甲乙两方队员都不能用肢体接触鞠球,唯一能接触鞠球,推动其前进的,是队员手里的棍子。 “这棍子也有不同,和船桨近似,上圆下扁,扁头那儿略微有些弯曲;两队各六名队员的任务就是用鞠棍将鞠球打进对方的球门。” 盛蒽将鞠棍画给妹妹看,还兴致勃勃的说着:“顶鞠比赛时得分的一方,在击鞠的时候就是进攻的一方;失分的那方则为守方。 若是进攻方没有进球,那么守方可以随机反攻;反攻没有进球,那么进攻方再次进攻。 如此循环,直至一方进球为止。” 盛苑听得有些艰难,努力的跟上姐姐的介绍,一边儿看着稿纸上的讲解图,一边儿在脑海里呈现比赛盛况。 “进球的那方,就给解锁的队员争取到了百息时间,这个过程就看谁解的快了。” “其实这场比赛关键在于解锁吧?”盛苑小手在比赛图上画了画,猜测。 盛蒽赞许的看向妹妹:“要不怎么说你是我妹妹呢!真聪明!就是这样!因为这三个箱子分别藏着三个关键信息……你要不要猜猜关键信息为何?” 盛苑赶紧点头,猜谜她最喜欢咧! “嗯……”小家伙儿眼睛紧紧的盯着姐姐描绘出的赛场图不放,脑筋加足马力,使劲儿转动。 脑海里的系统也跟着加油鼓劲儿。 “叮咚!”盛苑眼眸一亮,小脑袋瓜儿自带伴奏,小胖指打了个哑响,奶声笑呼,“我知道了!” “说说看!”盛蒽饶有兴趣的抱着胳膊半趴在桌上,歪着头打量着笑眯眯的妹妹。 “嗯!”盛苑重重的点点头,掰着小手指说,“这三个因素一定和那些篮筐有关!根据篮筐的不同,可以推定,那三个箱子的关键提示大概就是‘形状’、‘颜色’、‘方位’!” “可以啊,小乖乖!”盛蒽惊奇的坐直身姿,忙不迭给她鼓掌不说,还兴奋的想要带她到主院儿那里跟爹娘显摆显摆! “你可真聪明啊!”盛蒽觉得自家小妹这逻辑能力可真不错,不由连声惊叹,“你以后往大理寺发展都没问题!” 大理寺?盛苑仔细想想,才从记忆里扒拉出些许印象。 好像工作很忙,也很累? 小家伙儿立刻摇摇头:“还不若当御史!” “好吧!”盛蒽也就是这样一说,妹妹有自己的想法儿就算了。 “我们接着说比赛吧!” 盛蒽将让她搓皱了的图纸铺平,继续说:“我们刚才说到哪儿咯?” 盛苑刚要搭话,她就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哦,对,说到解锁阶段……百息时间想要全部解开很不容易,所以这就是个僵持过程。百息时间一到,顶鞠就又开始新一轮儿的比赛,如此几次三番过来,直到一方率先解开全部箱子。” “那要是另一方还没有解开怎么办?”盛苑忍不住问。 盛苑笑了笑:“那就要算积分了,若是没有解开箱子的一方,在顶鞠和击鞠那里得分多于对方,那么就可以让每个箱子再有百息解锁时间。” “这可不容易啊,一般来说得分多就意味着解锁的次数和时间多,更容易率先解开诶!”盛苑觉得要是这样的话比赛就太容易结束咧! 7017k 第七十五章:邀请朋友去看 “是啊!”盛苑眼底含笑看着有些不尽兴的妹妹,“所以呢,还有一个机会存在,只是就要看率先解锁的那方肯不肯给对手机会了,要是领先一方答应给他们机会,那就落后的这方则还有解锁成功之机,要是不答应,那基本就锁定胜局。” 姐姐这样说,盛苑觉得领先方大多数都会选择给机会,毕竟自古文人都要面子,就算心里不想答应,面儿上也难以拒绝;更不要说看客只会恨比赛不够精彩,要是领先方不给对手机会,他们恐怕就要先骂起来咯!毕竟站着说话不腰疼!慨他人之慷是最容易的事情了。 盛蒽听妹妹这番言论,登时好笑的摸摸她的小脑袋:“你这小丫头想的可真多!” 盛苑哼了一声,又扯着她姐姐袖子,让她赶紧接着说。 盛蒽笑着点了点头,喊着知语上茶,这才继续说:“好吧,我们就当落后那方也能顺利解锁,找到对应的球框。” 言至此,她情绪有些激动的用手指扣着桌面,迅速眨了眨眼,语气略快的盯着妹妹说:“炫技时候到!” 盛苑似乎感觉到姐姐胸膛里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跳了起来,也不禁沉浸在姐姐铺垫的气氛里,忍不住睁大眼睛,紧紧地看着姐姐的眼眸,小嘴儿不自觉微微张开。 “比赛双方各出三个人,各领九个鞠球!”盛蒽的声调渐渐提升,“第一波儿,是个人无工具炫技花样投篮!你是正常的掌击投篮也好,还是翻跟头用腿倒击也好,只要不用外力,你可以用最炫的方式投球进篮!” 说到这儿,她视线下移,问盛苑:“好玩儿不?” “嗯!嗯!嗯!”盛苑使劲儿的快速点头,“然后呢?” “然后第二轮儿投球,是个人工具炫技花样投篮!”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儿?” 盛蒽接过知语的递来的茶杯,让妹妹也喝,才说:“这次可用的东西就多了,有人用特制的弓将鞠球投进去,也有人选择以投石机为原型制作了微型投球机,还有人骑着马一边儿飞驰一边儿投篮,总之只要你能想象得到,就完全可以在此一试。” 她言罢,喝口茶,继续说:“这两拨儿投篮,比的不仅仅是精准度,更重要的是精彩!” 盛苑听得小脸儿有些涨红,恨不能立刻就到赛场一看。 盛蒽接着说第三波儿投篮:“这次是三方合作投篮,以前的比赛里,时常出现的情形是两人以手搭梯,第三人从远处由慢及快跑来,借力高跃从而投篮;还有三人连续翻跟头,最后一个人用脚倒立着投篮!” “这不成杂技了!”盛苑觉得简直大开眼界。 盛蒽却笑着摇摇头:“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夸张,也有选择行为简单的,像是《对鞠策》里,就有过俩人扶着梯子让第三人投篮的!” “……”盛苑感觉思路好像瞬间打开了。 看妹妹这样,盛蒽笑了笑:“我说的精彩,是因为以前有人有实力这样,像现在……很难看到这么多花样的比赛了,这个阶段,也就是看看谁投球更准。” 盛苑觉得她姐姐这是显摆完对鞠的精彩历史便说实话了,毕竟她好像做不到记录里说的那样精彩。 注意到自家妹子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姐姐你怎么这样不上进”的意思,盛蒽气乐了:“嘿,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感情不是你上场啊!” “哼!”盛苑觉得小孩子是可以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的,于是振振有词,“你要争气啊!这样你比赛的时候,我才更有面子!” 嘿哟! 盛蒽气笑了,站起来扑到小家伙儿跟前儿,就挠她痒痒:“你这小东西,合着你让姐姐豁出小命儿去炫技,就为了给你涨面子!” “姐姐欺负人!”盛苑躲无可躲,只能耍赖的抱着她姐,手脚并用的要爬她身上。 她姐没反应过来,倒是把旁边儿的丫鬟嬷嬷吓的够呛! 好么,这小姐儿俩要是摔地上了,纵然三少夫人好脾气也是要恼的! “姐姐,你带我去看比赛好不好!”被嬷嬷强行带到榻上坐着的盛苑,眼眸殷切的看向姐姐。 盛蒽此刻让奶嬷嬷整理着头发,闻言,有些犹豫。 诶?! 盛苑意识到姐姐这是嫌她多余,登时开始撒娇:“我要去!我就要去!带着人家吧!” 她见姐姐不为所动,登时往榻上一躺来回打滚儿:“不嘛!不嘛!就要去!姐姐带着人家!” 盛蒽看的不禁有些共情她爹了:“好吧!好吧!好吧!可有一样,你要听话才行,要是像现在这样,我以后可不带你玩儿了!” “嗯嗯嗯!”盛苑刚好滚到她姐面前,立刻撑着胳膊坐起来,扑到她姐姐怀里。 “哎哟!”盛蒽被她扑的连带着倒在奶嬷嬷怀里。 “小胖墩儿,快起来啊!”盛蒽让这小家伙儿挤的喘不过来气。 奶嬷嬷看着也着急,又不敢动作大了伤到盛苑,只能连忙喊丫鬟把盛苑抱起来。 “呼~~”可算喘口气的盛蒽,揉着胸口叹气,“这就是不想带你这小丫头出去的原因。”小家伙儿的行为根本不好把握。 盛苑才不管那么多呢,反正她姐姐也答应了,肯定不能反悔。 “我可不可以带我朋友一起去?”盛苑不敢保证屿哥儿和卢晟都有亲戚在姐姐的书院就读,所以提前找她姐要名额。 盛蒽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贪心的小胖墩儿:“保乡侯的女郎也在那里就读,卢晟要去的话找他姐姐们就可以。 至于屿哥儿,太子府的皇孙在宫里就读,你要带就带他吧!不过……你可得跟他说好,让他自己带好侍卫啊,我们两个小女郎可保护不了他。” 盛苑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那是,他跟前儿的成栋就不错,到时让他姑母再给添俩!” 盛蒽听得翻翻眼,她妹真是不客气,她知道不知道撺掇安屿指挥的人是太子侧妃啊! 从自家姐姐这儿要到邀请函,盛苑美滋滋的蹦下榻,欢呼着跑回自己院子去了。 她要给屿哥儿和卢晟写信! 到时候一起看姐姐比赛去! 7017k 第七十六章:打扮成郎君吧 盛苑美滋滋口述了两封信,让会写字儿的小遥帮着写好,就忙不迭催着她去寄信。 “小姐,我看邀请函说的时间……得等到下旬呢!”小遥想提醒自家小姐控制情绪,要不然兴奋地看不进书学不进习,恐怕邀请函就要让三爷没收了。 “对啊!就是要留出时间来准备哒!”盛苑没听出她言外之意,兴奋地在屋里跑来跑去,一会儿让人打开衣橱找好看的衣服,一会儿又让人看看有哪些容易带去的吃食。 忙乎的不亦乐乎的她还觉得不过瘾,又招呼小遥准备纸笔。 “要是能设计成游戏玩具做出来带过去,肯定更好玩儿!” 盛苑觉得到时候肯定不止她们三个小孩儿去,要是其他小孩儿看见他们三个玩儿游戏版对鞠,肯定要羡慕哭咧! 嘿嘿!盛苑这样想着,忍不住笑出声儿。 到时候,她们仨就出风头咯! 小遥看着自家小姐捂嘴偷笑的得意样儿,也不知该不该再劝劝,她今儿作业还没写呢! 盛苑早就把爹之前留的作业忘到一边儿了,小家伙儿在自己屋里忙活了一溜够,又闲不住,颠颠儿跑到主院儿,找爹娘谈谈去。 她设计游戏玩具的计划需要大人帮忙。 “诶!你来的刚好!”盛三爷正跟妻子提起小闺女幼学考核的事儿,见小闺女自己过来了,登时朝她招手。 盛苑没注意他们手上的京城官学资料,还兴致勃勃的凑过去,自己踩着小凳子爬到她爹腿上,然后踩着人家大腿,凑到娘亲怀里。 让这小胖子踩到大腿肉疼的盛三爷,气得直咧嘴:小东西坏心眼儿! 盛苑坐好,小嘴儿就开始叭儿叭儿叭儿说起来,根本不给她爹掺言的机会。 郑氏好笑的搂着小闺女,一边儿揉着小家伙儿的胳膊腿儿,一边儿时不时亲她肉嘟嘟的脸颊儿。 盛三爷看的眼热,只可惜他闺女只肯把脚丫儿放他膝盖上。 没辙,小脚豆儿圆乎乎的,凑合吧! “你说要将对鞠设计成游戏?”盛向浔看看他闺女,心说,这孩子可真有主意。 “你有想法儿了?我可跟你说好,要是有想法儿,那可以试试,要是指着我们,你就甭想了,爹爹可不想跟这儿动脑筋。” 盛苑觉得爹爹真是忒不求上进了,得批评批评:“当官升阶,就要多动脑筋!您从小事儿上渐渐做起,从这一点一滴开始做起,时间长了,您自然就官路通达啊!” 盛向浔嘿了声:“你爹爹就没想过升官!”要想升官早就升了,圣上又不是没给他机会! 盛苑觉得她爹这不求上进的样子有些熟悉,但是,她可不能苟同! 她爹若是把她咸鱼的资格抢了,她咋办?难不成指望哥哥姐姐? 当然,姐姐肯定要指望的!她可是她心爱的妹妹啊,姐姐怎能舍得不给她依靠? 至于哥哥……就算咯,先不说她没正式见过哥哥,就算是感情好也没用。 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儿全都忘! 所以她心里可以倚靠的第一位是爹,第二位就是姐姐! 【宿主,你这想法儿可不对啊!来跟我一起念,我们奋斗的目标是--争、做、首、辅!】 系统察觉到自家宿主的投机取巧心理,登时提醒她要记着她们的目标。 “……”盛苑想起来了,还有个系统呢!这位在对待她认字学习上,简直能用枕戈待旦来形容啊! “哎哟!你不要较真儿!我督促爹爹上进也是为了让怹给我做个榜样啊!再说了,都知道登高望远啊,要是爹爹在高位了,我岂不是起跑线都能更高些?到时候距离首辅这位置不是更近?你看历史上严嵩他儿子没有考过科举,可还不是有个小阁老的称呼。” 她在那还里跟系统狡辩,却不知系统都要变成黑的了:【你拿严世蕃当例子是怎么个意思?怎么着?你想那这个金碗要饭去?】 盛苑:“……”还真的啊,不好这样比较。 盛向浔不知道闺女还要应付系统,他听着闺女言之凿凿的要他做她官场上的依靠,顿时不服了:“养儿养女是为啥呢?还不是要你们努力给爹娘挣来封诰?我把压力给你哥哥了,都没让你卖力争取,你怎么还反而督促起爹爹来了!” 盛苑没想到她爹竟然坦白了! 小家伙儿顿时不知该怎么说了,毕竟她虽尚小,但是多多少少要面子啊! 郑氏见闺女被丈夫的无赖惊到,登时好笑的摇摇头,瞪她丈夫一眼,又低头点着小闺女鼻子说:“谁想要好处谁自己挣去,自己挣不来,就不要强求旁人给挣!” 盛苑觉得她娘好像偏心爹爹,登时嘟起嘴来。 盛三爷觉得妻子向着自己,登时心里美滋滋的比蜜甜,他凑到郑氏耳畔小声说:“放心,我肯定给你挣出诰命来!” 郑氏点点头,她根本不怀疑这位爷的保证,毕竟以前几次进宫拜见皇后时,皇后生怕她对三爷照顾不周,言语里几次都提点过她爵位的事儿。 盛苑支棱着小耳朵也没听清他们的对话,登时不满意的蹬着脚丫抗议:不能当着小孩子面儿说悄悄话! 郑氏比盛向浔面皮儿薄,让小闺女这样嚷嚷,她气得捶了丈夫肩膀两下,根本没说啥不能让孩子听的话,偏偏这样作态,小东西喊出来,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和他当着孩子面儿调笑呢! 盛向浔吃痛,揉着肩膀可怜兮兮抱怨:“这小家伙儿喊出来的,你怎么拿我出气咧?” 郑氏不搭理他,低声跟女儿谈起将对鞠变成游戏玩具的事儿。 郑家陪嫁过来好些匠人,小家伙儿要是喜欢,给她做出来也不是难事儿。 只是做成玩具出来就为了气哭小朋友算怎么回事儿? 盛向浔不等妻子教育孩子,就给她闺女出主意了:“宝宝啊,以后和你那俩小朋友出去玩儿的时候,你记得打扮成小郎君啊!” “啊?为何啊?”盛苑闻言,懵懂不解 7017k 第七十七章:盛苑真能说 盛苑不懂她爹为何让她扮成小郎君,本着好奇就问的原则,她眨巴着眼睛等她爹给说法儿。 面对着小家伙儿的疑惑,盛三爷挑挑眉,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好像全心全意在为闺女考虑:“谁让你这孩子有时候欠欠儿的却不自知!爹爹不是怕你挨揍? 你们仨小胖墩儿站在一块儿,都是男装的话,不好分辨谁是谁,这样,你挨揍的几率不瞬间就降低了六成多!” 盛苑听完缘由,却是快气炸了。 啥叫她欠欠儿的?还怕她挨揍!凭什么揍她啊! 小家伙儿气得,胖胖的小身子直颤巍,脸上的肉肉也可见的颤颤。 好气人哦! 盛苑磨着小白牙儿,怒目而视嚷嚷:“人家那么可爱,才不会有人舍得揍小孩儿呢!” 盛向浔看闺女气成这样,登时乐不可支:“怎么不会啊?你要是气哭了人家孩子,那人家的哥哥姐姐是不是要找你算账?” “哼!”盛苑气得想叉腰,不过感觉坐在娘亲怀里有些没气势,立刻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蹦到她爹跟前儿,摇晃着小拳头怒言,“我没打人、没骂人,只是拿好东西让人眼馋,凭什么找我算账! 就算是找我来,我也有话说,自家宝宝因为旁人家的好东西眼馋哭了,是自家宝宝没出息,跟我这个小孩子没关系!” “诶哟!诶哟哟!”盛向浔佯作听不进去,摇头晃脑表示,“喜欢炫耀就是不对!你不是很聪明?那‘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是何意,你懂不懂?” “哼!”盛苑不服气,小脑袋一摆,“这难道不是喜欢嫉妒别人优秀的家伙该自省的问题么!人长的漂亮,为了不被嫉妒就要故作丑颜?人生的聪明,为了不被人嫉妒就要装傻充愣?人有才干,为了不被嫉妒就要平庸咸鱼?哪有这样道理!” 小家伙儿说话是一套一套的,竟然反过来还教育她爹:“人不能过于在意他人的看法儿,该展现自己的时候就要展现自己!”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可问题是……这和你喜欢炫耀显摆何关?”盛向浔没想到这小丫头真能辩,忍不住逗她,“你就不能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儿?非要让人看着眼热然后捣乱?或者气哭别人,让人家找上来?” “那爹爹要是官居高位,谁敢找过来!”盛苑气得坐下来,反问她爹,“无能狂怒本就可笑,自己没有妥善管理好情绪,反而迁怒别人本就该罚……若是因此找上门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爹爹忒好欺负了!” “嘿!你这小东西,三句话不离你爹我官位低,是伐?”盛向浔气笑了,捏捏小家伙的脸颊,“有本事你自己位极人臣去!到时候肯定没人敢明着找你麻烦!” “嘁!”盛苑见她爹说不过她,就知道耍赖,气鼓鼓问,“我才多大啊?谁家指望三岁宝宝奋斗呢?就算是可以考科举,还要很久很久呢!间隔了一个哥哥的距离!” 她说的哥哥是指亲哥盛昕,她哥哥今年一十有五,到了束发之年。 这意思是她就算是能走仕途,也要等十几载。 想到自家儿子,盛向浔和郑氏没有了嬉笑的心情。 盛向浔顺手将惯会强词夺理的闺女搂在怀里,一边儿抓着人家小爪子摇晃,一边儿跟郑氏说:“昕儿大概明年会回京参加乡试,到时候就不走了。” 郑氏娘家在南方,盛昕每次乘船归来须得十来天;盛苑出生前,这位盛府二少爷每到换季必然会回来一趟,一趟呆上半月再返回。 盛苑出生之后,郑家二老打算遍游天下,刚好同行的好友是教导盛昕的大儒,故而也带着这孩子一起出游。 大概是越走越远的缘故,虽说书信未断每月必至,可是父子母子近有三载未见,说不想是假话。 盛向浔这会儿极其庆幸他们家祖籍就在京都,儿子乡试肯定回京,也好一解思念。 郑氏叹气点头:“当初把他送到郑家开蒙就清楚见一面不易,只是不知这孩子现在是长高了还是变瘦了,是更白了还是更俊了。” “咦?难道哥哥不能变胖了没长个儿,晒黑了粗糙了?”盛苑觉得哥哥随着外祖父外祖母大江大河游览过来,风吹日晒雨淋,怎么可能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呢?更不要说天下美食那么多,挨个地儿走过来,许多美食在手,肯定要变胖啊! 本来有些伤感的盛三爷两口子,让小闺女的童言童语闹的,脑海里那个幼小可怜的漂亮儿子,瞬间换成了肉嘟嘟的黑胖墩儿。 两口子顿时使劲儿摇头,赶紧把儿子的形象换回来! “你这小家伙儿,以为谁都是你,那么喜欢吃啊!”盛向浔双手轻捏着盛苑脸颊,感受着手底肉乎乎的触感,直笑,“你哥哥可喜欢你了,要是他知道你这样说他,该多难过啊!” 盛苑眨眨眼,不明白自己只是说个可能,为啥哥哥会难过呢?她又不嫌弃他! 盛向浔看着小闺女无辜的小模样,叹口气,跟郑氏感叹:“我算知道何为跟小孩儿说不清了。” 郑氏嗔他一眼,朝闺女拍拍手,直接将闺女从丈夫怀里抱过来,跟她说:“等你哥哥回来考试,你刚好也进了幼学,到时候让他指导你好不好?” “我都上了幼学,为何还要让哥哥教我?”盛苑登时惊呼,心说,好家伙,非要增加第三方教导人员么? 哥哥存在的意义不是该带着她满处跑吗? “不要总想着玩儿!”盛三爷觉得应该让小闺女知道知道她哥哥姐姐有多努力。 “你哥哥三岁就开始跟着爹爹念诗,五岁就开始记诵古文,六岁习武,七岁练字,八岁开始遍览群书,九岁启蒙送至你外祖家,更是【每日鸡鸣已晨练,城门落锁仍读书】。” 他说到此,感动的想落泪,却不想他家小闺女却声带忧虑的问他说:“啊?!这样苦啊!哥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起那么早睡那么晚,还长的高么?!” “……”盛向浔和郑氏闻言,不禁对视一眼。 让这小东西给说的,他们……好像也忧虑了。 7017k 第七十八章:卢晟看信后 大概是闺女太糟心,盛三爷两口子亲自抱着闺女将其送回屋了。 让她自己折腾去吧! 盛苑倒是无所谓,脑子里还琢磨对鞠运动游戏玩具化呢。 却不知,她的两封信让卢晟和安屿都不镇定了。 保乡侯府,卢晟跟个小炮弹似的从三房院子往外跑,刚出了院门儿,就让他爹一把捞了起来。 “晟儿,你这急匆匆的要去哪儿啊?”卢三爷把卢晟抱坐在胳膊上,温和的看着幼子。 他为了儿子,特请陛下恩赐从禁军调出,进到礼部的提督四译馆做通译,虽说权力缩减,但是也难得清闲,有足够的时间陪着儿子成长。 今儿也是他到官署应卯,因暂无事可做,便禀过少卿,回府来了。 却不想竟见到自家儿子活泼的蹦蹦跳跳往外走,那快乐的小模样儿,让他心生喜悦。 “爹爹!”卢晟见到爹爹,兴奋地搂着他脖子直亲,然后摇晃着手里的信件,跟他分享快乐,“苑姐儿给我写信咯!她约我和安屿去看对鞠!” 卢三爷见儿子这样高兴,清俊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哦?我家晟哥儿也长到可以和朋友出游的时候了?真好!来,跟爹爹详细说说。” “爹爹,您先抱我去找姐姐们,苑姐儿说了,得先找她们要到邀请函才行!她只有一个姐姐,只能给俩名额,安屿那边儿没有亲人在九江书院读书,所以只能让我从姐姐们那里要邀请函了。” “哦。”卢三爷见儿子还挺维护朋友的,笑眯眯的点头说好,还说,“那天爹爹可不可以陪着晟哥儿一起去啊?” 卢晟想着苑姐儿没说不可以,自然点头说好。他可喜欢爹爹呢,要是朋友和爹爹可以一起陪他看比赛,他简直能高兴的飞起来! 卢大爷正给俩闺女检查课业,就见小弟带着侄子过来,登时大为新奇。 他这个弟弟年少叛逆,文艺武功样样精通,却偏偏不走寻常路;明明是当时的探花郎,却径自找门路进了人人闻之变色的禁军内卫,穿上了飞鱼服。 禁军内卫那可是专门给皇帝陛下监视百官的! 不管官员大小,对他们都是又惧又恨。 他爹当时听闻,气得险些将这小子赶出家门,要不是他娘跟爹又打又闹,他和二弟苦跪哀求,他们可能就失去这个弟弟了。 这小子对此却毫不在乎,他仍旧玩世不恭狂妄不羁,整日里忙于禁军事物,满大楚的跑,不是在抓人,就是在抓人的路上。任凭娘亲给他看顾亲事,他却理都不理。 爹爹气得发话不要管他,免得把好人家的姑娘嫁进来受他连累,于是这么一耽误,就一直没成亲。 十数年前,三弟忽然失踪,爹娘大惊之余撑力寻人查找,相熟的同僚暗示他们三弟因公外出不好找寻,他们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仍旧时不时提心吊胆盼着他归。 直到有一天,几近而立的三弟满身狼狈的出现在大家眼前,他当时怀里还抱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儿。 他跟家里说这是他的儿子,当时就将他们一大家子老实人吓懵了。 爹爹不信,找到姻亲故旧帮忙查问,很是一番功夫下来,他们才知道,这孩子是他弟弟跟禁军内卫的一个女卫所生。那女卫有胡人血统,他弟弟失踪那段时间,就是和那个女卫假扮夫妻到大齐去了。 他爹娘都是厚道人,虽然不满对方身份,可是秉持始乱之终纳之的原则,还是打算安排弟弟跟那个女子大婚的。 可刚告诉了弟弟这个好消息,就从弟弟那里知晓,那女卫为救他受重伤,孩子刚出生,女卫便去了。 大婚自然没成,家里人怕他伤心也不敢多说,只能帮着弟弟照顾孩子。 就是从那时起,弟弟就像变个人似的,主动离开禁军内卫不说,还专心的照看起孩子来,安安稳稳的乖极了。这么说吧,除却他不肯再娶之外,竟然再没有任何不好的。 不过大概是嫌他和二弟总跟他唠叨,三弟虽然乖了,可是没事儿鲜少往他们跟前儿凑,他们想跟他说句话可不容易呢。 所以此刻看见弟弟携子前来,卢大爷高兴的连忙唤人准备吃食茶饮,简直可以用盛情招待来形容了。 听着三弟说完过来的目的,卢大爷不等闺女说话,就替大姐儿应下来了:“没问题!没问题!不就是邀请函?有的是!到时候你把晟哥儿送过来就是,让他们姐弟一起出发!你只管放心,四个姐姐还能看不住一个弟弟么!” 他和二弟都是前头俩儿子后头俩闺女。眼下小郎君们都已长大成人,便是有心照顾晟哥儿也凑不到一块儿去;就算是这几个闺女侄女,也都大晟哥儿不少,平时也难在一起玩耍。 要说,晟哥儿这小家伙儿其实挺可怜的,在府里都没同龄人一起玩耍。 “没事儿,让大姐儿把邀请函给晟哥儿就行,那天她们几个不是需要比赛?我跟着过去照看晟哥儿就好了。”卢三爷想的挺周到,不想因为儿子让侄女儿们比不好赛。 他自觉安排妥当,却不想他大哥差点儿没拿住茶碗。 卢大爷苦口婆心哄弟弟:“老三啊,上次小孩子们打闹,是宁家的不是,要不是大姐儿几个下手不轻,让那些小子有苦难言,为兄自然要去宁家要个说法。可这不是晟哥儿没事儿?既然气也出了,咱不能再翻旧账,好说不好听啊!” 这样说着,卢大爷心里不免庆幸,幸好当时闺女侄女给力,及时帮着晟哥儿出了气,要不然,他都不敢想他弟弟要怎么做。 他到现在都忘不掉游园会回来,弟弟听说晟哥儿差点儿让几个大孩子揍了时,那个脸色、那个表情! 他都要以为早先那个混不吝的弟弟又回来了! 卢大爷忧心,嘴上不免叨叨叨、叨叨叨;卢三爷温和表情不变,笑着跟侄女儿颔首,心里却已经翻起了白眼儿。 这就是他不乐意见大哥二哥的原因,忒唠叨! 7017k 第七十九章:醋意 大姐儿卢竹没管她爹和三叔叙话,跟自家妹妹一起围着小弟说笑。 “可以啊,晟哥儿!游园会认识的俩朋友竟然都维护了下来!诶?我也没见你出去啊?” 卢晟享受着俩姐姐的投喂,美滋滋的点点头:“嗯!我们仨一直通信来着!虽然苑姐儿和屿哥儿略小了些,但是我们却可以玩儿到一起去!我们是好朋友呢!” 卢竹见那么丁点儿个人,还说别人小,登时笑了起来,轻轻捏捏弟弟鼻子,喜欢的不行:“这就成了好朋友啊!那……有多好?” 卢晟仰着小脑袋仔细想了想,认真的看着姐姐们:“很好很好的好朋友,是、是……” 他仔细回忆着盛苑和安屿写给他的信,忽然想起词儿:“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哦,这样要好啊!”卢竹和妹妹捂着嘴笑。 就连追着弟弟说话的卢大爷,以及被当小孩子哄到不耐烦的卢三爷都看过去了。 然后,他们就听到晟哥儿用清亮的童声,有力的表示:“就是这样要好!我们仨将来可是要一起闯朝堂哒!” 闯、闯朝堂? 在场大人、女郎无不震惊。 乖乖,你以为朝堂是江湖是山寨呢! 不过瞅着晟哥儿这副要仗剑走天涯的气势,大人怎么想的卢竹不清楚,她此刻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三个胖圆子携手上朝堂的画面,真真是怎么想怎么好笑。 “苑姐儿将来和她姐姐要当御史哒,那要是和朝臣当堂打架,我和屿哥儿也好帮忙啊!” 卢大爷闻言,慌张的看向弟弟,顿时觉得弟弟不可爱了。他谴责的看着三弟,只觉得弟弟把侄子教成这样不好。 却不想卢三爷也很茫然:不是,他香香糯糯的宝贝儿子那么乖巧听话,他能会打人吗? 如此想着,有些动摇的心立刻坚定起来,他朝着大哥看过去,目光毫不闪缩。 卢大爷见弟弟毫不心虚,不由觉得自己可能大惊小怪了,孩子童言童语而已,哪能当真不是? 如此安慰着自己,卢大爷也能坦然跟弟弟继续说笑。 卢三爷看着多变的大哥,无奈的叹口气,食指拇指轻搓,盘算着何时起来告辞最为合适。 卢晟这里要到邀请函,安屿那里也没闲着。 自打接到了盛苑的书信,安屿就激动的上蹿下跳好不忙活。 太子姜怀谦回府,考校了子女们功课,总感觉差点啥,扭头一瞧,嘿,那小胖子没在!还是几个儿女说那小子不知鼓捣啥呢,径自在院儿里大半天都没出来。 刚巧这几天侧妃谢氏心情不大好懒得见他,他也不好凑过去让她心烦,而这几天他于政事上亦有些烦心,去找安氏聊聊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屿那小子呢?平时不是最喜欢跟你这儿撒娇?怎么着?今儿没见他啊!” 姜怀谦见安侧妃懒洋洋的跟那儿捧着本儿书,也不见屿哥儿陪伴,不由好奇起来。他可是知晓,她向来稀罕那个侄子,恨不能见天儿带身边儿看着才好。 “那个小没良心的早就忘了他姑姑了!就一心琢磨着怎么哄好朋友玩儿呢!”安贵妃说话酸酸的,听得太子姜怀谦牙都要倒了。 诶?!不对! 姜怀谦心说,不知是不是让安侧妃这番酸言酸语给酸的,他也有些冒酸水儿了! 他好像从来没见过安侧妃跟他说过酸话! 她和谢氏从来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竟然都没有拈酸吃醋过! 这让他感到有些吃味儿。 他竟然还比不过个小胖墩儿?! 安氏见他酸了吧唧的哼了一声,跟心里翻翻眼,琢磨准是谢侧妃又跟他闹性子了!哼,他倒好,舍不得跟人家闹腾竟跑她这儿来捣乱,什么男人啊? 心里唾弃几句,面儿上还要敬业,安侧妃抖擞起来哄他说话。 说来说去又说到安屿那里。 “这不是盛三爷家的小九娘邀请他去看九江书院的对鞠比赛?屿哥儿美的都不知道怎么呆着了!要不是有屋顶,我看他是要飘出去咯!” “哦?苑姐儿?”姜怀谦没想到这俩小胖孩儿关系还挺好,不禁笑说,“也好,府里都是他表姐表兄,也没有个正式玩伴儿,有苑姐儿那能说会道的活泼孩子带着,你也放心不是!” “瞧您说的,明明他较盛家小九娘大一些的,谁带谁呢!” “你是不晓得那孩子有多聪明!”姜怀谦笑着挑能说的跟安侧妃学了一遍,倒是把安侧妃逗得直笑。 “行吧,有她和保乡侯家的小郎君带着,屿哥儿也不孤单。” 姜怀谦倒是知道他这个内侄于游园会上还认识了个大他一岁的小男童,没想到关系竟维护下来了。 “卢家家风甚好,屿哥儿跟他们家郎君往来,不错。” 安侧妃也这样认为。 虽然侄儿现在很小,但是再小的小孩子也有长大的时候,盛家没谁替他打算,她就要早早儿帮他安排,若有自幼一起长大的伙伴,将来他们也能彼此扶助。 安侧妃这里为安屿苦心着想,安屿那里却忙着让成栋安排,想想看比赛需要带哪些东西。 “玩具就算咯,苑姐儿说可能给我们惊喜!”安屿一边说一边让成栋记下来,“不过零食还有防热的用具要带全了……嗯,给卢晟那份儿不能忘!” 成栋认真的点点头:“吃食要拣容易带的带,最好就是府里特有的那几样简单点心;要是盛家三小姐有兴趣,以后您还可以邀请她和卢家小郎过来做客。” 安屿眼眸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姑姑和姑父总是让他邀请朋友来府里玩儿,可惜,他一直就没遇到喜欢的,这次可以咯! 如此想着,安屿高兴的哼起歌谣。 成栋又出主意:“饮品以冷饮为宜,咱们带些过去,放到马车里,随吃随用,不容易化呢!” “好,就这样安排!”安屿忙不迭点头,“至于用的东西,我找姑姑要去!” 他记得姑姑抹的好些香膏都是独有的方子,说不定就有防晒的,他可以带过去跟苑姐儿卢晟一起擦! 如此想着,他有些坐不住,颠颠儿就往姑姑院子跑去。 他可能不清楚,他姑姑听到后,大概是……又要吃醋咯! 7017k 第八十章:设计不易,宝宝叹气 研发可真不是容易的事儿! 盛苑蹲在她爹准备的玩具房里有感而发。 家里的工匠师傅来的很快,盛苑自觉第一次跟技术型人才讨论设计图,兴奋地跟小兔子似的蹦来蹦去。 更让她吃惊的是,工匠师傅理解能力真强,她不过是给他描述了一遍对鞠游戏,这位师傅第二天就搬来两个矮柜高的大木箱子。 “小姐莫要看它们笨重,待我拆开安装好了给您看,可好玩儿了!”工匠师傅是个爽朗的人,很喜欢说话,虽然他介绍的好多技术名词她根本听不懂。 盛苑是个很有耐心的孩子,哪怕拆卸组装这个过程有些漫长,她还是乖乖的探着脖子等待。 虽然这玩具大的并不能带出去羡慕哭小孩儿,可是不能不说,看起来真的好好玩儿啊! 盛苑眼睛发亮的跃跃欲试。 安装好的对鞠玩具,是个三尺厚的长方形桌案,密密麻麻都是轨道的案板让渔网一分为二,渔网两边的桌案上,各有两个半弧形的拳头。 “三小姐,您坐下来,脚放在木蹬上,左右脚各控制一个拳头,往前推拳头就往前走;往后退拳头就往后来,您试试!” 工匠师傅蹲下来,将桌案侧面的木门拉开,从里面拽出个凳子,轻拍着让盛苑坐下。 盛苑没急着坐,反而注意到凳子腿儿有四根连杆和桌案相连。 她蹲下去细看,又见两个大大的脚形木蹬在里面,跟复杂的连杆组合。 工匠师傅也蹲下去,指着木蹬和连杆跟她说:“三小姐您看,能让连杆动起来木轴在木箱里面呢,要不要打开给您瞧瞧?” 盛苑闻言赶紧摇头,她就想玩玩具,这一拆一组合的还不知道要到何时呢! 工匠师傅笑着看小女郎拒绝,便又开始介绍起玩具的使用。 “您看,靠近您这儿的桌板上有两个活板,您让人从这儿拆开,就是个操作台。” 盛苑看着师傅稳稳地将原本的木箱拆开,然后一个矮了半尺的台面出现在了眼前。 台面左边有两个扳手样的圆把手;台面右边有两个可以横推的手柄。 “左边是控制拳头上下的,右边是让拳头往左往右走的。您试试?”工匠师傅信心满满的邀请盛苑试用。 这好像过于复杂咧! 看着如此多操作工具,盛苑有些嘀咕。 不过好歹是自己参与设计的玩具,盛苑还是忍不住想亲手实验看看。 “我作为您的对手。来,麻烦这位小女郎帮忙扔一下球。”工匠师傅请小遥帮忙将竹编的小鞠球扔到他那边。 盛苑小手放在手杆上,攥着手杆的小手儿,忍不住紧了紧,屏气凝心,严阵以待的点点头,目光里尽是认真。 小遥手脚麻利,精准的将竹鞠扔向工匠师傅那端。 然后,就见工匠师傅手脚麻利的又蹬又推又拽,一些列动作下来,他所在桌面的两个拳头就刚当刚当的轮换着颠起竹鞠来,好半晌,他才将鞠球推向盛苑。 盛苑等的心里直冒问号,心说,这玩意儿也忒慢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她面对着翻网而过的竹鞠,还是选择了迎战! 嘿咻!看她的! 盛苑使出吃奶劲儿,憋红了小脸儿将木蹬往前一蹬,同时,脑海里画出左右两个拳头左右前后的运行轨迹,两只小手快速的一扳一推! 只见她这边儿的两个拳头,一个格啦啦猛地长高六寸,一个格咔咔往右晃了晃,嗯……没动! 推不动手杆的小家伙儿,眼睁睁看着竹鞠放肆的朝着她面前而来! 那球儿像挑衅又像嘲讽的落在她的台面上,弹了两下就骨碌碌转到桌沿掉了下去。 盛苑:“!!!” 她没想到输的这样容易!她还没有发挥出来呢! 糟糕! 工匠师傅见容貌喜庆的小女郎忽然瘪着嘴,眼里蓄满了眼泪,心说坏了,他忘了考虑小孩子的力气了!这下事儿办砸了,主家要生气了。 心里猛地一提,他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慌慌张张的要道歉。 刚好盛三爷过来看热闹,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忍着笑过去抱起小闺女:“怎么啦?因为不好玩儿就要哭鼻子?” 盛苑直觉自己要被嘲笑,赶紧用小手擦了擦眼睛,倔犟的不肯承认自己想哭:“只是眼睛热的冒汗而已!” 好吧,盛三爷忍着笑,很给面子的点点头:“所以呢?为什么眼睛会惹得冒汗?” 盛苑哼了哼,觉着小嘴儿,小指头挠着她爹袖子:“设计失败咯,明明和工匠师傅讨论的时候想的可好咧!可是刚刚根本推不动!” 她将小手儿张开给她爹瞧:“都红咯!” 白胖胖的手心儿明显还有硌出来的痕迹,看着怪可怜的,盛三爷心疼的给小家伙儿揉手心。 工匠师傅在一旁呆的尴尬,他想跟主家道歉,可是刚开口,就见盛三爷笑着朝他摇摇头。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盛苑吸吸鼻子,握着小拳头恶狠狠的哼哼:“宝宝生来不服输!再接再厉继续!” 于是,两天后,一台宛若打地鼠的玩具机出现在她眼前。 工匠师傅殷切的介绍:“这次没有对手,只有台上这六十个小拳头和您面前这六十个踏板。” 这次他学聪明了,还给准备了锤子。 在盛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工匠师傅让学徒将婴儿巴掌大的竹鞠扔了过去,他则不停的用锤子敲着踏板砸出拳头,一时之间,里面装着小铃铛的竹鞠,哗啦啦作响的在诸多拳头上左来右往,跳跃的好不热闹。 盛苑看的眼花缭乱。 这次早早来陪她检验玩具的盛三爷,看着来了兴致,忙不迭接替工匠师傅,开始了打地鼠,哦不,打竹鞠的游戏。 大概是这游戏很有些魔性,盛修撰玩儿的不亦乐乎,连自家闺女托着腮无语的看他半晌他都没反应。 盛苑叹口气:大人幼稚,小孩儿累心啊! “小姐这玩具您满意不?”工匠师傅紧张的注视着盛苑。 盛苑抱着小脑袋蹲在地上,奶声大喊:没关系,咱接着改! 于是转天的转天,工匠师傅搬来一台投球机。 这次更简单,他直接结合了跷跷板和投石机的技术关键,在跷跷板中央设置了木架网框,在跷跷板座位后方各放了个装着蹴球的篮筐。 可能是觉得小孩子喜欢对决,他这次安排了竞赛程序。 游戏过程是这样的:当一方用力下压,被跷起来的另一方座位后面的篮筐里的蹴球就会被抛掷过去;精准接住蹴球的这方松开双脚,等对方用力下压将其跷起时,找准时机将球投进网框。 “这里面技术难度在于接住球、投进球!”工匠师傅骄傲的仰起头,他发现自己的发挥好像越来越出色了。 盛苑看着有些复杂的大型玩具,忍不住吞吞口水:呜呜,她真的只想要个简单的桌面游戏啊!咋这么难啊! 7017k 第八十一章:盛蒽不高兴 安屿和卢晟在收到盛苑书信的第九天,又收到了好朋友的信以及……玩具六件! 虽然信上苑姐儿言辞透着郁闷,他们似乎能从字里行间看见她气呼呼举着拳头跳脚的样子,但是看见玩具的小朋友,好像并不能做到和朋友共情。 哪怕安屿和卢晟已经很努力的将翘起来的嘴角儿压平了。 “你的小朋友只描述了三件玩具?”安屿的亲表哥姜瑜铭仗着身高抢来信,一边儿躲着气得哇啦哇啦直叫的安屿,一边儿快速看了一遍,看完之后还意犹未尽的咂摸咂摸嘴。 倒是谢侧妃所出的姜瑜琮看不过眼去,仗着是哥哥一把按住三弟:“你多大个人了,还欺负孩子?” “二哥!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跟屿哥儿商量着要打拳头呢!”姜瑜铭刚站住,就想跟哥哥打嘴仗,却不料刚站住,自家表弟就顺他大腿往上爬,这小家伙儿是要抢信啊。 姜瑜铭嗷嗷叫起来:“嘿!小胖墩儿,我可接不住你!诶诶诶!错了!错了!我喊你哥行不?快!快下去!诶诶诶,二哥,亲二哥,救我啊!” “你又欺负弟弟?”解救姜瑜铭的不是他亲二哥,是他爹,太子姜怀谦。 捂着被爹顺手弹了个响的额头,姜瑜铭委屈吧啦的拽着看笑话的哥哥跑了,嗯,跑去使用加强版跷跷板去了! 姜怀谦摆摆手,让其余看热闹的儿女散开,径自抱起气呼呼的安屿安慰:“信,姑父不是给你拿过来咯?苑姐儿送你这许多玩具,若是你还不高兴,她知道了岂不要难过?” 安屿一想苑姐儿希望他高兴,立刻换了情绪,小心翼翼的收起了信,牵着他姑父的手往最好玩儿的打拳机那里去了。他记得苑姐儿说过,她爹喜欢的竟忘记了时间,想来姑父也会喜欢。 “我要先玩儿这个!”卢晟指着六件玩具里最大的那个,跟他爹说,“爹爹和我一起玩儿!” 他说的玩具是个大型转转椅,一个磨盘结构的圆轴连着六把椅子,随意轻推哪个椅子,所有椅子就会随之转动,走马灯一般越转越快。而距离转椅丈余之内,有个木架网框。 “爹爹推着你转,你投球,爹爹捡球?”卢三爷宠溺的看着儿子。 不想他的晟哥儿直摇头:“让小厮推椅子,让仆童去捡球,爹爹和我比赛看谁投的准!” 卢三爷闻言微笑着说好,心里却有些发愁,怎么能让儿子玩儿的尽兴,又不输的那么明显呢? “还是这个投球机好玩儿。”大安屿一岁的亲表姐姜瑜珊高兴的扭头照着安屿小脸蛋儿就是一吧唧,“你朋友可真好!” 安侧妃在旁笑吟吟点头。 她也喜欢这个玩具,坐在榻上往球框投篮,不管投不投中,鞠球都会在落下之后,沿着球框所在的木箱轨道回到榻前,免得下人来回捡球,也不用担心会将鞠球砸到旁处。 就在卢府和太子府两家儿女在游戏机前玩儿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盛苑和姐姐却坐在院子里纳凉下棋呢! 大树下铺着凉席,盛苑摇晃着手里的骰子,嘴里一直喊六六六六六! 结果摇了个三。 盛蒽看见,立刻惊喜的想要将骰子从妹妹手里抓走,不想这小家伙儿依依不舍的紧攥着,好像不大想给。 “你不要耍赖啊!”盛蒽张手朝妹妹示意,“你在自己设计出来的游戏跟前耍赖,好意思?” “哼!才没有耍赖!”盛苑鼓着脸递过去。 “还不是你自己设计的,非要第一次打出六才能走!”盛蒽满意的拿起骰子摇。很好,和她妹妹一样,也是个三。 “换换规则吧!”盛蒽已经摇了三次了,次次不是六,不由动了说服设计者修改规则的想法儿。 “六六六!”盛苑惊喜的奶声响起,羡慕的盛蒽立刻不服输了,撸起袖子要接着摇,她就不信了,小家伙儿都能摇出来的六,她能摇不出来? 于是,没多久,她也可以启程了。 启程只是开始,之后每摇一次,她和妹妹都可能面临抽卡。 有时卡片直接就送分,有时卡片直接往前保送几步;可有时卡片让她们解锁九连环、鲁班锁、华容道等繁琐游戏后,还要被迫暂停三轮儿摇骰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步一步前进。 “哦,我赢咯!”盛蒽率先让可以解锁箱子的六把钥匙全都到位,当即兴奋地举手欢呼起来。 仅仅差了三步就能赢的盛苑,气得直捶骰子,忒可恶!要不是之前连着抽到倒退卡和原地不动卡以及暂停卡,她肯定能赢哒! 盛三爷刚进院子,就看见兴高采烈的大闺女和气急败坏的小闺女,这小姐俩儿表情对比可忒明显了! “好咯,今儿不许再玩儿了啊!”盛三爷让丫鬟将游戏棋收起来,一手牵着大女儿,一手抱着小女儿往主院走,边走边嘱咐,“晚上咱们要商量商量苑姐儿去哪里读幼学。” “妹妹不该和我上一样的学校么?”不等盛苑惊呼,盛蒽就不高兴了,“九江书院可好可好了,妹妹也去那里读书吧!我可以照应着?” “话是这样说,可问题是,现在情况不同,女学进入国子监之后,官学的教材都要改变,就是九江学院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故而我和你娘想要再看看。” “我不管!前些时候都说跟朋友说妹妹也要去九江书院了!”盛蒽抗议,她都吹出去了,咋还能改呢!她不要面子啊! “蒽姐儿,妹妹前途重要,还是面子重要?”盛向浔好声好气给大闺女讲理。 可惜,蒽姐儿不肯听,谁还不是个小宝宝呢?!耍脾气她也会! “妹妹,你说!你要不要跟姐姐一起读书?”盛蒽还想拉着妹妹站自己。 盛苑却鼓着脸颊,哼哼着表示,要是可以她哪所书院都不想去! 可惜,谁肯听她的啊? “就不能在家里启蒙啊!”盛苑还望图给自己再争取争取,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爹,“二甲进士还教不了个孩子啊?” 7017k 第八十二章:选书院 “自前朝始,设立科举必由学校之制,当今继位又设立幼学乃学业之始,非是爹爹不想亲自教你,虽然现在女子科举未明,但是按部就班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盛三爷说的苦口婆心,盛苑却仍辩驳:“爹爹骗小孩儿!哥哥不是就在郑氏家学就读?府里堂姐堂哥,她们也是在家学里读书。” “爹爹可没骗你!”盛蒽虽然不满爹爹可能给妹妹选择其他书院就读,但是她自诩公平,还是要替爹爹说句话的。 “郑氏家学是家里的称呼,实际上郑氏本身就有一座书院,而且,不完全算私学,自前朝起,郑氏书院的资格待遇就和官学比肩,当今也是认的。” “你看,姐姐都这么说了吧?”盛三爷笑着补充,“至于府里女郎上的女学……府里本也没人期冀她们走科举之路,像我和你娘,不就不让姐姐和你去那里读书?至于你的堂哥们……咱们可是盛国公府啊。” “盛国公府自燕朝起,就由皇帝特赐,府中郎君自带一个国子监名额,换言之,不管府里男孩儿读不读书,她们都有一份学籍在的。”盛蒽默契配合,告诉妹妹不要蹦跶了,还是好好想想到哪里上学吧! 盛苑叹口气,终于老实咯。 晚膳之后,盛向浔和郑氏夫妻俩坐在榻前,面对着榻上俩闺女,开始分析手里可选择的几所官学。 “之前我和你们爹爹考核了所有的官学一通,挑出了六所合适的出来,你们帮着选选。” 盛蒽接过有关学院的资料,粗粗看了一下,发现九江学院赫然在列,登时又燃起希望来:“您们怎么选出这几家的?” 盛三爷拿着纸笔准备记录,闻言,和妻子对视一眼笑言:“书院太逼仄的不选,夫子不够多的不选,院长过于呆板迂腐的不远,山长监院等管理学院的人家里重男轻女的不选,只教文的不选,书院气氛紧张的不选。” 好家伙,他为了小闺女读幼学,连人家家里的情况都调查了一遍。 当然,怕大闺女吃醋,盛三爷赶紧说:“当初给你选官学时也是这样,只不过你那时到现在几载已过,很多书院都换了先生山长,我才又核查的。” 盛蒽倒是不介意这些,她就惦记妹妹能不能和她念一样的书院。 “现在,可选的……就是九江书院、云栖书院、百洲书院、鹭远书院、听风书院和落安书院。” 盛苑靠在姐姐肩膀上看着那一沓写满字的资料,忍不住打哈欠。 “这些书院每家好像都有特色,还真难以抉择。”饶是想让妹妹和她念九江书院的盛蒽,也忍不住对其他书院动心。 “小家伙儿,别睡!赶紧看看,你想上哪个?”盛蒽不知该怎样选,便用手指戳妹妹脸颊,让她自己拿主意。 盛苑懒洋洋的想了想,又将问题扔回:“要不……派人问问他们,看看书院对女童有何教育计划再说?” 虽说盛向浔和郑氏清楚这小家伙儿如此说是懒的选,但不能不说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二天盛蒽一放学,就跑到主院儿外屋问书院的调查情况。 盛三爷早早回家了,听大女儿问,就说:“除了九江、云栖、百洲三家书院说以前怎么教男童就怎么教女童,并无任何修改计划外,其他三家各有安排。 有的说是会格外注重女童琴棋书画方面的培养;有说会特意增加女童于女红管家方面的教育,还有的说会注意对女童在礼仪和组织能力方面的加强培育。” “这不挺好?”盛蒽没想到现在书院的想法儿挺多,心说,妹妹大概要在那几所书院里选了,心里叹息不能和妹妹在同一所书院读书之余,也替妹妹感到高兴,毕竟可以多学很多东西。 不想,盛苑闻言之后,竟很干脆的说:“那就在九江、云栖和百洲这三家里选咯!” “为何?!”别说盛蒽闻言不解,就是盛三爷和郑氏也很好奇。 “我这么聪明的宝宝,可不比谁差呢!所以要求不多,只要书院对男童女童待遇一样就好!” 盛苑觉得自己不需要特别照顾:“而且,侧重点说着好听,就怕侧重着侧重着就成了重点,科考用到的学问却反而成了捎带。” 再说了,想学琴棋书画有何难呢?只要正式官学就有六艺教授。 想学女红管家,还用到外面学?她娘就擅管家,家里的铺子田庄安排的全都妥妥当当。 想学礼仪和组织能力,皇后姨奶奶每旬都要叫她进宫玩耍,齐姑姑就能教她。 当然,这是她有此条件可以挑剔,可是就算没有这样便利条件,她依然会如此选择! 别看她才三岁,可她脑壳儿清楚着呢! 只要能科举,那定要走上仕途的!什么琴棋书画、女红管家,没见那些科场上的男子有几个熟练掌握的,可是也不影响他们做官掌权啊!在这个世代,只有当了官才算有了坦途,届时还愁这些?别傻了。 小家伙儿侃侃而谈,听得盛蒽一愣一愣不说,盛三爷和郑氏都连连惊呼这孩子通透! 还真是!如此看来,着重额外培养的书院,对于女童而言未必是好事,反而容易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果然是我妹妹!真聪明!” 盛蒽被妹妹说的心情激荡,搂着妹妹使劲儿亲了好几口。 盛三爷和郑氏高兴之余,对小家伙儿踩着最低年龄要求去读幼学这事儿也放心很多。 “好啦,这样看,我们的选择好像又可以缩小一半儿了,三选一,咱们看看怎么选吧!”盛向浔看着这三所书院,其实也有些偏向于九江书院了。 不过既然已经说要商量着来,那这会儿也不好直接内定。 对此,盛苑是没啥好办法了:“要不……赶上姐姐放假,我们到云栖和百洲书院瞧瞧去?” 她这样说,盛蒽顿时不服:“坏妹妹,你怎么不去九江书院看看?” 这把九江排除在外了? 盛苑看她姐姐闹情绪,纳闷儿:“九江书院你熟啊!而且过几天就有比赛啦,我自然要去的,何必专程跑一趟呢!” 盛蒽:“……” 妹妹果然聪明! 7017k 第八十三章:云栖山 盛苑跟着爹娘来到云栖山脚下,就见一座凉亭静立于旁。 凉亭正上方悬着块纹理清晰的匾额,匾额上刻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云栖亭】。 木匾两旁的石柱上,分别刻写着两句对联:【青云隐绕见幼驹,红霞偶栖伴良才】。 “云栖书院就在云栖山的山顶,虽说听着很高,但是云栖山本身不过百仞,半山腰更有书斋、店铺、茶肆、饭庄、客栈等招待游人学生之所,若是累了自可在那里用些饭食或者歇歇脚,故而上下山算不得难。” 盛三爷对云栖书院不算陌生,之前为了孩子读书,他也曾亲自来过几趟,因此对路线十分熟悉。 盛苑抬头看着隐于云间的云栖山,苍翠为衣、薄云披肩,一条山道犹如裙带飘逸的逶迤而下,光是风景看着就很怡人。 “这里比九江书院漂亮很多啊。”盛蒽仰着脑袋,牵着妹妹不禁感叹,“气质完全不一样诶!” “九江书院是什么样的?”盛苑听得好奇,她记得姐姐说过那里似乎很大。 “九江书院除了有座三层高的书阁,其余皆是普通房院,就是各种比赛场地极多,还有自己的农庄和充作跑马场用的草地!算是官学里面积最大的书院了。 听说最开始选址建设书院的时候,就是看重那里的土地贫瘠,面积辽阔;说起来,要是放到大燕以前,九江书院可要算跨郡而建呢!” 提起自己的书院,盛蒽隐隐有些自豪。 盛向浔笑着摸摸大女儿脑袋:“好咯,知道你喜欢九江书院,不过我们今儿是来看云栖书院的,还是以此为话题更合时宜,对不对?” “知道咯!”盛蒽吐吐舌头,朝盛苑眨眨眼。 盛苑捂嘴偷笑,笑过之后开始左顾右盼,只觉这里人烟稀少。 “咱们一家子在此停留许久,也未见多少行人过客。”盛苑心里嘀咕,这里有人上学么? “还不是出来晚咯?这都快到午膳点儿了,大概行人都在半山腰呢。”盛向浔笑看着俩闺女。 小姐妹顿时心虚的躲开他的视线。 谁让早上她们俩赖床不起呢! 上山的路,因有美景可看、家人相伴,似乎揍的一点儿都不艰难。 盛苑骑在她爹脖子上,摇头晃脑欢快的感叹,气笑了开始冒汗的盛三爷。 “你可不不累!你走了有两里路么?”盛三爷气得故意快走两步,打算颠颠这个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小胖墩儿! 盛苑没想到她爹竟然吓她,登时哇哇尖叫起来。 幸亏盛三爷攥着小闺女俩爪子,要不然非得让这小家伙儿薅了头发。 郑氏牵着大闺女走在后面,娘俩笑着看热闹,只觉幽静之所让这爷俩闹出了喧嚣街市的感觉。 就连这清秀景色也似乎染上了几分亮色,清幽变成了喜庆。 等到一家四口儿带着仆众来到半山腰,盛三爷只觉自己快要吐舌头了:“不行!不行!我得卸货!”忙不迭让小厮丫鬟将胖闺女抱下去! “我说要家仆婆子轮换着抱,你不听。”郑氏心疼的拿着帕子给他擦汗。 “自己的闺女自己抱么!”盛三爷摇晃着扇子给自己和妻子扇凉,笑嘻嘻的给妻子看自己的肩膀,“瞧瞧多结实!愣是没让小胖妞给压弯!” 盛苑正跟姐姐巡视眼前的街市,就听见爹跟娘那儿显摆,登时跑到她爹跟前儿,怒目而视说:“宝宝才不重呢!” 即使是三岁的小女郎,也是不喜欢听人家说她重的。 “好吧!好吧!你不重!是爹爹上了岁数儿,不比当初咧!想当初,爹爹打猎扛小野猪都不累呢!” 嘎?! 盛苑听着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可又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待见到姐姐和娘亲捂嘴轻笑,家里带来的仆众丫鬟也低头耸肩,登时反应过来,哇啦哇啦的扬着小爪子要跟她爹较量。 盛三爷抬腿就跑,笑哈哈的逗着小闺女,惹得小家伙儿倒着小腿儿飞快追去。 有些冷清的街面就听她们一家人嬉笑,店铺里打瞌睡的小二们闻声不免凑到门前,倚坐在门边儿笑嘻嘻的看着热闹。 如此闹腾一通,结果就是一家人选择坐着竹轿上山了。 盛苑跟着姐姐坐一顶竹轿,小家伙儿摸摸肚肚,可怜巴巴儿看向姐姐。 盛蒽没辙,喊了跟过来的奶嬷嬷,要来两块儿酥饼,递给妹妹一块儿:“喏,给,凑合吃点儿吧,等到了云栖书院,就可以去有食堂用膳咯。” “我看半山腰就有好几家食肆呢。”盛苑小口吃着,还用小手指着山下。 “爹爹说那里清静的很,也不知食材新不新鲜,索性就到山顶再说,反正云栖书院的伙食之好远近闻名。” 听到远近闻名,盛苑感觉刚喊饿的肚肚可以暂时忍耐一下,小家伙儿看着象棋棋子般大的酥饼犹豫一下,到底还是吃了下去。唔,小孩子不可以浪费粮食哒! 待到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山路上的行人酒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书生们携手谈笑。 待走过三分之二路程,夫妻携子女上山的人家就多了起来。 “姐姐,为何他们坚持步行上山呢?”盛苑发现大家的视线时不时在她们乘坐的竹轿上流连,登时不自在的问姐姐。 不等盛蒽说话,前面的轿夫就笑起来:“小的冒昧掺言,好叫小姐知晓,这样的情形是因不知何时传出去的谣言而起,说是云栖书院只收有毅力者,求学者需步行登山方会录取。” “啊?还有这个要求?”盛苑觉得这里的风格不适合她!她能吃苦,但是讨厌别人要求她吃苦。 却听那轿夫笑说:“哪里是真的呢!书院山长只要求参加童生试的学生每旬徒步上下山两三次,为的也是锻炼他们体魄,好叫他们不至于考试时承受不住。” “果然,传言不可信啊!”盛苑听懂之后,看着身旁石阶上满头是汗的行人,只觉原本有些颠簸的竹轿别有一番滋味。 啧啧,可真是舒服咧! 7017k 第八十四章:云栖书院 “呜呜呜!为什么那小娘子能坐竹轿,我却要自己走?!我不走了!不走了,脚疼!我也要坐竹轿!” 有七八岁的小童见到盛苑一行,尤其是见那胖娃娃经过自己时还发出了舒服的叹息,登时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附近认识不认识的小童竟都跟大人耍起赖来,更有甚者,要躺地上撒泼打滚儿。 同行家长哪能答应? 上山拜师入书院,是多正式的事?出来前特特给这些小冤家换好了新衣服,哪能让他们说打滚儿就打滚儿? 家里长辈不在跟前儿,当爹娘的,大些的也不过而立,哪能惯着孩子? 巴掌之下见懂事!刚刚还啼哭的小女郎小郎君们立刻就理智了。 家大人们好容易看着自家闺女儿子抽咽声见息,刚想大松口气,却见不远处一个清脆的童声,奶声奶气的唱着歌谣: 【诶哟诶!小小竹轿山路跑,轿夫叔叔抬的妙;好像小船江上飘,又像秋千慢慢摇!坐在座上睡觉觉,腿腿脚脚不疲劳,吃着点心喝着水,眼前风景愈发好!】 这好听的歌谣传来,行人忍不住驻足侧耳细听,可是听完词句,大人们心里却不约而同冒出一个个大大的问号儿。 场面登时安静下来。 当然,安静只是暂时。很快,刚刚停歇的哭啼耍闹声,瞬间再度爆发;那声势之浩大,怕是巴掌都不好使了! 嘿!这谁家破的孩子啊! 安安生生坐你那竹轿不好么? 跟这儿气人做什么? 当心考不进书院去! 让自家孩子闹的头疼的大人们,气得直跺脚! 探着脑袋看着哭闹起来的小朋友们,盛苑坏心眼儿的捂着小嘴儿直笑。 她可看清了,刚刚有个小孩儿哭的鼻子都冒泡泡咧,还有打哭嗝儿的! 嘿嘿嘿!还有打孩子的! 竹轿走的不算快也不算慢,强过很多行人,所以盛苑目不暇接之余,脖子越抻越长。 “好咯,你要是再这样看就该翻过去了!” 盛蒽笑够了,开始说妹妹。 她点着盛苑小鼻子说她:“你看着吧,等咱下了轿子,爹爹一准儿说你!” “哼!”盛苑才不怕呢,噘着嘴仰起头,继续哼着自己刚刚编的歌谣。 盛向浔挺直身子,跟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妻子气说:“夫人,你听到了吧?听到了吧!这小孩儿多气人?我刚刚都怕人家群起攻之!那么多的人,有忍不住的,就算为夫功夫高也要抱头跑窜了!” 郑氏笑了笑,妙眸看向他:“还不是你宠的!那副淘气样儿多少回了?!哪次我气得要揍她,你不是都拦着?不是攥着我胳膊,就是抱孩子跑!她这样都是夫君你的功劳啊!” “这……”盛三爷脸皮微红,讪讪的笑了笑。 幸好,很快就到书院了。 “来,夫人,为夫扶你!”盛三爷积极的凑过去表现自己。 郑氏笑了笑,拍他一下,让他看俩闺女。 盛向浔这才想起还带着俩小尾巴呢! 抬头一瞧,就见淘气的小闺女躲在她姐姐身后,偷偷看他们呢。 “过来吧!咱们抓紧时间,到前面报名去!” 盛苑一听报名,立刻忘了心虚,蹦出来抗议:“不是说来看看?怎么就报名咧!” 言罢,小家伙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忙不迭抱着姐姐胳膊不放,警惕的看着她爹:“您该不会打算把我今儿就撂这儿吧?让我寄宿在此?呜呜,姐姐!姐姐!” 小家伙儿跺着脚脚,脑补的快把自己给吓哭了。 幸好盛蒽有姐姐样儿,搂着小家伙儿,安慰:“不怕!不怕!姐姐在哪儿你就在哪儿!肯定落不下你!” “嗯嗯嗯!”小家伙儿吸吸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感动的光。 盛向浔看着偷笑的妻子,气得想挠头:“你们姐妹情深够了吧?我说的报名是指报名参观书院!又不是让你在这儿读书!你这小家伙儿,人不大想的还挺多!” 嘎?!不是在这儿寄宿啊!那就没事儿了! 盛苑立刻活蹦起来。 云栖书院专门安排了学生在回廊招待,若是有想来了解书院的人家,回廊招待的学生自然会安排。 盛苑左手牵着姐姐右手牵着爹爹,蹦蹦跳跳来到招待桌前,就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学生走了过来。这人看着略微比姐姐大一点点,身着书生袍,很有书香气。他说话也很温和,看着脾气不错。 这人自称姓严,听说她们过来了解书院,原本温和的笑容变得愈发热情。 “我带您们去广场吧,今儿书院举办学长举荐会,来学校的家长们都齐聚在那里了。” “哦?”盛向浔听得好奇,边走边问,“学长举荐会是怎么回事?” “学长这个职位,是帮着直学管理学生的。学长举荐会顾名思义,就是举荐出本年学长的辩论会。候选人辩论之后,由书院同学投票举荐,候选人里赢得最多举荐票的获胜。 但凡成为学长的同学,其所在学院的徽章将一跃成为云栖书院本年度的代表徽章。” 盛苑听着觉得很有意思,看向这位学童,心说你会说就多说点儿! 盛向浔听得笑了起来:“还是你们这些小娃娃赶的好,我当初读书时可不曾有这些说道。” 他这般说着又问:“我记得你们书院以前并没有学院之说,只是十几个专研班,怎么?专研班变成了学院?” 严同学听到问及学校根本,想着山长之前叮嘱过对于学童家长须得据实以告,便说:“书院现在除了专攻进士科的学院外,还增加了十数个副学院。 有专攻农事的、亦有钻研兵法攻略的;有学习番邦语言的,亦有研究外邦国情的; 有学医的,亦有学如何为师的;有学律法的,亦有学术数算经的; 有学以故事播民俗、写话本戏文的,亦有学如何研究社会民生的; 有学工匠技艺研究机关的,亦有研究经济商业的;有研究花草林木的,亦有研究天文历法的; 有研究水利的,亦有研究畜牧的;有研究礼仪规范的,亦有研究古史文字的。” 他跟说贯口似的,一口气说出十数个学院的主攻方向,听得盛苑眼冒蚊香圈儿。 这怎么越听越有种远离科举的不务正业之感? 7017k 第八十五章:看起来不错 当然,盛苑绝对没有看不起这些学院的意思,甚至,她认为这些学院的设立简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可问题是,现在官员的选拔主要在进士科! 权力在握的朝臣大多看不起其他进身的官员;就算是云栖书院办的再好,没有朝堂支持,又能走多远? 盛苑想起前些时日在玉桥前的触动,顿时把对云栖学院的好感控制了一下。 “好么,你们这许多学院都派人出来参与辩论?够热闹!”盛向浔脑海里浮现出了摩肩接踵的画面,有些犹豫要不要带着孩子们去看看。 严同学见他似有留步之意,忙说:“先生放心,咱们举荐会月前就已陆陆续续进行,而今是五进三的辩论,场上人数不多,有专门席位供客人旁看。” 既然如此,盛向浔还真有些心动。他看了看郑氏,见她不反对便牵着孩子跟随引导学童走向他说的广场。 云栖山不算高,山顶地势平缓,面积极大。 即使从回廊往广场走已经是近路了,还是走得盛苑脚脚酸疼。 云栖书院的广场和其他书院无有不同,学长举荐会借用了广场一隅,那里有梯形石阶供客人歇脚。 梯形石阶位置靠外,是给客人和普通学生们用的,此刻已经坐满了人,看上去大多是家长和适龄学童。 石阶之前有人用桌椅摆出三排,拢共数十个位置,也都坐满了人。 “参与学长举荐辩论的学生所在学院是没有投票权的,这些座位上的学生所在学院的代表都已经被淘汰。”严同学带着盛向浔一家来到石阶前,一边说一边让这里的学童将给客人准备的坐垫放好。 “就这么几个人投票啊?”盛苑有些失望,她以为会看见热烈的竞争气氛呢! 严同学笑着说:“当然不是只有这些人投票,这些人是专门记录候选人发言的。他们之后要将发言稿张贴于各学院告示栏前,还会安排人在各个学院重现参选人发言的情景,以给全书院的学生思考和投票支持的机会。 小女郎,你想看的热烈情景,大概只有最开始全书院大规模参选和最后的二选一投票辩论时才会出现。” 盛苑听懂了,哦,这是说她们来的既是晚了也是早了。 严同学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女童心理活动极其丰富,脑补能力极其优秀。 他将盛家人引导坐好,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他们身侧,笑着表示:“我是各位在书院里的专职引导,会陪着诸位到您们离开书院。” 盛苑见他不影响自己看热闹,就将注意力放到演讲台上。 此刻的辩论似乎到了尾声,之前演讲过的五个学生全都站了过来。 第一排座位上拿着纸笔的夫子模样的男子颔首:“你们接下来用一句话展示下优势就可以了。” 第一个发言的是专攻农事的女学生,她肤色略微有些暗沉,不过看着挺开朗,眉眼皆是笑意,整个人有种用不完的活力。 “一句话,若是我当了学长,以后食堂里的蔬菜水果咱们学院包了不说,以后学农劳动,同学们的农具保证是最好用最先进的!” 她这话说完,人群里有了动静,听着那些私语,似乎对这位女生的提议有些意动。 盛苑忍不住舔舔嘴唇,心说,大家这样激动,莫不是她们学院的水果蔬菜格外好吃? 这位女生之后,一个面容淳朴的男生站出来,他这一开口竟是和人家女同学对上了。 “一句话,若是我当了学长,我们学院给其他学院均赠一处机关仓库,小到诸位生活中用到的小工具,大到往来时用到的步行机关车,保证都能安排上!” 他这话一出,听众们小声欢呼起来。 盛苑也忍不住对他说的机关车好奇起来,莫不是如木牛流马一般可以自动行走? 见投票人的笔已经握不稳了,第三个女生赶紧站出来,快言快语表示:“一句话,若是我当了学长,我们学院的师生一定竭尽所能帮着大家修改书院不合理规则,还可以帮着大家规避不必要的犯规。” 哇哦!在场学生愈发激动了,甚至小范围的欢呼声接连不断。 盛苑忍不住给这位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女同学点赞,好家伙,真够勇!当着书院先生面儿谈规避书院惩罚措施?甚至还想一举修改书院条文? 她跟心里大惊小怪,这时演讲台上又一位学生站了出来。 “一句话,若是我为学长,我们学院将在山间阔地复原古时战场,每日晨练换成实战型攻城略地,保管大家精彩!” 这次,惊呼声如潮浪般涌来,掌声此起彼伏。 盛苑也忍不住握起了小拳头,莫名有些期待怎么办? 这时,最后一名参选人走了出来:“一句话,若我当选,我们学院美容药室面向大家开放,无论是想要祛痘减肥,还是想要长高美容,不管女郎郎君,只要求助,我们都会竭尽所能用学院秘方帮助大家!效果……大家看看我和我师兄就清楚了!” 吼吼!这下子,掌声阵阵啊,宛若雷声一般! 盛苑纵然还是小孩儿也不免为之感叹: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结果不用想,五选三成功出位的就是最后这三位了。 盛苑拍着小爪子帮着鼓掌,虽然只看了个尾巴,不过够精彩! 去云栖书院食堂的路上,盛向浔忍不住问:“严同学,贵书院每届科举考中率有多少?” 严同学挠了挠头:“书院专攻进士科的同学,每届考取功名的约有半数。” 哦?这可不少了! 要是可以的话,盛向浔也挺希望小闺女在这种活泼的环境里学习的。 倒是盛蒽心细紧接着问:“贵书院每届参与乡试者多少?参与会试者又有多少?” “……”严同学红着脸,诚实的表示,“参与乡试者近二十人,参与会试者不足十人。” 想到上届京都乡试解额人数为一百九十人,盛修撰的满意,就到此为止了。 7017k 第八十六章:盛国公立功 “三爷,老爷让您过去一趟。”安和堂的管事在咏繁苑外等了许久,见到满身疲惫的一家四口回来,忙不迭上前行礼。 盛向浔揉揉脸:“我换身衣服再说!” “三爷,奴在这儿等您的一个时辰里,老爷已经派人来问了二十余次,您……要不然就直接过去吧!” 安和堂的管事苦着脸好言相说。 不想盛向浔一听这个,立刻抖擞起来:“二十多次都问了,也不在乎再等会儿!” 言罢,他竟抱着盛苑一溜烟儿进了院子。 安和堂管事伸手望远,惊诧的看着三爷背影远去,无语凝噎。 行吧,都是主子,等就等! “我刚见外院多了不少人走动,莫不是……府里有客远来?”郑氏帮丈夫换外衣,随口说着猜测。 盛向浔打着哈欠,涌出半颗泪珠儿挂在眼角:“谁晓得?说不得老爷子又有奇思妙想呢!” 他看了眼已经靠在榻上打瞌睡的女儿们,笑了笑,跟妻子小声说:“早知道就在外面用些茶点再回来了!” 说是这样说,待到收拾利索,他也不再耽搁,嘱咐郑氏兀自休息,便拿着折扇迈步出去。 刚迈进安和堂,盛向浔就听到他爹高调的笑声,心里嘀咕:这老头子也不晓得遇上何等得意事儿,迫不及待的一遍遍找他……该不会是要跟他显摆吧? “老三,你过来!”院间石桌前,盛国公见穿过月亮门的三子阔步而来,当即挥手召唤。 盛向浔难得见他爹如此和颜悦色,不禁有些诧异。 再看他爹周围,注意到自家兄弟们悉数作陪,不禁剑眉微扬。 “您这是捡到金子了?”盛向浔跟兄弟们打过招呼,坐在他大哥旁边儿,摇着扇子吊儿郎当问起来。 原以为此言又要撩得老爷子须发生烟,不想众位兄弟却率先笑了起来。 盛国公难得没和他计较,面露得色,捋须而谈:“你说的也不算错,还真是捡到金子了!” “???”盛向浔第一反应就是“至于么,又不是捡座金山”。 等等!回忆了一遍腹诽之后,他只觉脑海之中金石相击火花四溅! “矿?!” 他这个思维链,是盛国公和几个儿子都没想到的! 众人原本的笑意顿时僵滞不动。 所有人都是一副“你知道你说准了么?你是怎么猜到的?你就没想过别的可能么?”的表情。 盛向浔见他爹和兄弟们都呆住了,也有些怔愣:“不、不是吧?我猜的这么准?” 他就是随便一想随口一说而已! “咳咳咳!”到底还是盛国公老成持重,虽然一颗心脏怦怦怦跳的有些激动,可还是缓了过来,他忍着想要追根究底的冲动,一脸莫测的放低声调,“咱们祖业上发现了两座矿,一为铁一为铜。” “!!!”还真是捡到金子了!不过,就是有些烫手! 满意的看着三儿子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盛国公笑言:“为父已经将两座矿连同所在山脉献于陛下。” 盛向浔闻言,顿时安心了。 这惹麻烦的源头没有了,真踏实! 见他如此态度,盛国公甚为欣慰的叹口气。 家中数子,唯有这个儿子和他所想一致。 不管是承业的长子,还是最疼的次子,刚刚听说家里有矿时,呼吸都加重了,那一刻竟有种他们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的野心在眼底绽放;待听到他将矿献于陛下,他们脸上眼底不舍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盛国公心里盘算着找机会和几个儿子好好谈谈,不管怎样,盛国公府立身之本不能忘啊! 他感叹之余,忍不住在心里又赞许了老三几句。 却不想,他这个儿子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气他,他每次刚对他有些不同寻常的喜爱,他就要蹦起来拍下去,简直就是对他这片爱子之心的嘲讽! 此刻也是这样,听听这小子说的什么! “老爷子,圣上定不会让盛国公府吃亏的……快说说,圣上给府里什么奖励了?要是有好东西您可得赶紧分分,咱们兄弟几个也都有份儿啊!” 盛向浔吊儿郎当的摇着扇子跟他爹嬉笑。 他老爹听得,咆哮着拍了石桌一巴掌:“给你几藤杖,你要不要啊!” “老三!”盛向涯不满的瞪了弟弟一眼,“你多大人了总是这样混闹!” “大哥,你也不要总说三弟,我看他说的也没错啊!”盛二爷盛向江笑着接话,“老爷子的好东西可不就是咱们几兄弟的?端看老爷子何时高兴,给咱们几个分分,也能让咱们手脚宽裕些。” 盛四爷盛向湍跟着连声说是,盛五爷盛向浚虽然没有明言,但是看表情亦是赞成。 大爷盛向涯冷哼一声:“你们倒是通透!” 盛向浔耸耸肩,没接这些话茬。 盛国公在诸子斗嘴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情绪管理,没好气儿的瞪了几个儿子一眼,侧身朝着皇城方向拱了拱手:“陛下将邻郡的几座皇庄并边郡的一处马场恩赐过来作为补偿;还将外城一座官学书院送给了咱家。” “书院?!”盛向浔立刻想起不久之前陛下在朝堂上颁布的圣旨,那通对参与幼学考核成绩出色的女童的封赏,简直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前不久,陛下因不满官学对幼学的安排,很是裁撤了不少官员,其中以幼林书院处罚最重,上至山长下至直学悉数查办,整座书院就剩学生了。” 盛国公得意的捋着胡须,斜睨着三子: “自此以后,我们盛家和郑家一样,有自己的书院不说,书院待遇等同官学!哈哈哈!咱们府上,愈发不同咯! 而今圣旨已至,手续办成,就等着府里派出山长监院,请好夫子管学了!” 盛向浔没想到盛家还有这等际遇,他爹不是总想着往文臣里站?这下子那个圈子不好排斥他们家了。 “这是好事儿啊!” 盛国公见三子真心赞成,美滋滋的颔首:“不仅如此啊,陛下又要将民间采选的美人分赐给群臣,咱们府上得的人数儿最多。” 7017k 第八十七章:有想法 “嗯嗯,您老……有福咯!”盛向浔没觉得这算是好事儿,虽然大多数朝臣,包括他爹,视此为荣宠。 就是不知道常夫人那里,他爹过不过得了关呢! 要不怎么说不能幸灾乐祸呢,他刚想看他爹好戏,他爹就把他们兄弟都扯到戏台上去了。 “我这么大岁数儿,福气已然不少,就不需要再用这些美人儿来增光添彩了。”盛国公这样说着,悄悄儿往月亮门外瞅了一眼,清清嗓子表示,“你们五兄弟一人一个,嗯,多余的那个,就给……” 他看了大儿子一眼,按说给他最宜,毕竟他是世子,待遇上应该和其他弟兄有所不同,奈何想起一旦破防就发疯的大儿媳,他犹豫了。 于是他又看向蠢蠢欲动的二子和四子,登时否决了,不能因为这个闹的他们两个不和,不然阿常那里就说不过去。 故而视线挪向三子……嗯,跳过去,看向了最小的儿子。 不是他区别对待这个不肖子,主要是这小子脸上表情太明显了,就想跟他找事儿呢!他才不上当。 “老五最小,你们当哥哥的让让他!” 盛国公做了决定,儿子里除了盛向浔就没有点头的。 “给我的那个我不要,您是自己留着红袖添香,还是给哥哥弟弟,我都无所谓!”盛向浔既然承诺了不纳妾,自然不会反悔,更不屑于弄成什么通房。 盛国公不大高兴:“为父知道你不争气,受辖制于郑氏,可是这是陛下赏赐的……” 盛向浔“唰”的将扇子合拢,不高兴:“这是陛下赏赐给您的,您不是也没要?要说是给人辖制了,那咱爷俩是半斤对八两,谁都别笑谁!诶,您也别说我当儿子的不孝顺,您要是非挑刺儿,我就得和常夫人唠唠了。” 他说到最后,竟是威胁上了。 盛国公起的差点儿嘴歪了! 这小子向来损,真让他到阿常跟前儿,指不定怎样乱说呢! 五爷盛向浚见此忙说:“既然三哥不留,我也不敢多收,余下来的两个女子,分给二哥四哥好了!” 盛向浔听老五这样说,不禁玩味的看过去。 “随你便!”盛国公大好的心情,让老三这混小子给闹不见了,此刻看着几个儿子就不顺眼,冷声挥挥手,“都走!都走!晚晌再带着妻儿过来,在安和堂用膳,算是庆贺了!” 盛向浔应和的最是积极,拱拱手,在他爹洪亮的一声“滚”喊出的刹那,就飞步遁走了。 “哼!”盛国公没想到他话未落,这小子已经不见人影,登时气的要捶石桌,要不是之前他拍的那巴掌忒疼,他这拳头就落下来了! 世子盛向涯回到自家院子,跟妻子云氏说起了盛国公的安排,叮嘱:“人,你看着安排,要是老五家的将人送回去,你就一齐把人退了,让老二老四分。” “要是五弟妹贤惠不退呢?”云氏研着香粉展颜一笑,“大爷留着不?” “咳咳,奶兄之子最近谋得礼部典簿一职,此子尚未婚配,说是不看家世,却要娶貌美之女为妻;你要是看着人合适,认了做个干女儿配婚给那孩子亦可。” 云氏继续笑问:“要是不合适呢?” 盛向涯无奈的叹气说:“算了,你……还是我吧,我这就退了去!” 说罢起身就走,待他走远了,盛芝从里屋走出。 云氏扶着女儿的手站起来,笑问:“都听到了?” 盛芝点点头,眼里有些不服气:“哪有当公公的送给儿子妾室的!” 云氏听得皱眉,拍她:“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没出阁的女郎,不可出此粗语!” 盛芝不高兴的点点头。 云氏教她:“你也不算小了,眨眨眼就到了及笄的时候,所以现在就要多听多看多想……少说!” 盛芝清楚最后这个少说是针对她的,老老实实说好。 云氏抚着女儿额头,笑说:“你记住了,就是和夫君感情再好,有些事儿也不要替他出头,男人么,原该帮着妻子儿女撑出天地,哪能消耗名声的事儿都让妻子出头?在家里,男人要那么好的名声作甚?女子只管怜香惜玉就好,该出手、要出手的,还是得让他们!” 盛芝听得懵懵懂懂,不过却一一牢记。 就在盛向涯跟安和堂打招呼的时候,盛向浔躺在自家床上跟郑氏邀功,待让郑氏夸得有些脸红之后,他才说起了兄弟们的小话:“你看着吧,大哥准得悄悄返回去把人给退了。”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郑氏轻笑说,“以前陛下也不是没恩赐过,舞女歌伶、女官宫人,你们不都是给退了!” “呵呵,这次的‘我们’可不包括老五咯。” 郑氏闻言,不由惊起,半靠在靠枕上,推他肩膀问:“不会吧?我看五弟妹杨氏可不好说话!” “可是说呢!虽然老五没给杨氏许诺,但是他们儿女双全已算美满!他们才多大啊?一个刚二十有六,一个不过二十二三,何至于记着纳人呢!”盛向浔也不知这个弟弟何时起了心思。 郑氏顿了顿,小声说:“我听嬷嬷说,有人看到过五弟妹在外面医馆看脉……梁夫人那里曾派人查过五房的药渣,似乎是养身子之用,莫不是不好生了?” 盛向浔没想到她消息还挺灵通,夸赞一番之后,颇认同:“梁夫人自觉她那一脉在府里子孙单薄,恨不能五房一口气抱上五六个娃娃,常夫人话里话外揶揄她催生,若是晓得儿媳不好生育,恐怕她要说动老五纳妾了……我说这次老五怎么只退了一个呢!” “哼!夫家难混啊!公公婆婆总有一个喜欢保媒拉纤儿!”郑氏对梁夫人没有多少好感,对盛国公更是无语。 盛向浔也点头:“所以才要让蒽姐儿和苑姐儿好好努力,自己给自己拼个前程!自己权在手,谁都不用怕!” 郑氏好笑的看他主动站队过来,似乎听不懂她连带着迁怒之意,心里愈加甜蜜。 还是她会选人啊! 7017k 第八十八章:陷阱 盛苑一觉儿睡醒,正迷瞪瞪的张着胳膊满处找人抱抱,就听她爹愉快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快清醒清醒!要有好吃的咯!今儿咱们要到安和堂吃宴庆祝咯!” 吃宴=美食 “!!!”盛苑犹如用凉帕子捂了脸一样,登时就清醒了。 “吃好吃的去!”小家伙儿眼睛还没睁利索呢,就要蹦到地上。 “……”盛向浔无语的看着小家伙儿蹦蹦跳跳的喊着丫鬟给她梳洗,心里很是纳闷,这小孩儿到底随谁啊? 他自小可没有这样贪吃! 盛苑兴奋归兴奋,可是小哈欠却是一个接一个。 “宝宝累了啊!”郑氏看见了,忙安排丫鬟拿帕子用井水浸湿了,给小家伙儿擦擦。 “吃饱了就觉觉!”脑子还有些晕晕沉沉的盛苑,说话倒像这么大小孩儿该有的样儿。 “好!我们回来就觉觉啊!”盛向浔知道小闺女这一天多能折腾,怕她累着,干脆又一把把她抱起来,还不忘扭头问大闺女,“要不要爹爹也抱着蒽姐儿?” 盛蒽赶紧摆手:“我自己能走的!”开玩笑,她是个大孩子,哪能像小不点儿那样没事儿就让大人抱来抱去的!多没面儿啊! “好吧!”盛向浔也不强求,走到院子里一边儿逗小闺女说话,一边儿等妻子。 待到一家四口走向安和堂的时候,整座府邸灯火通明。 夜色反倒像是这群灯的陪衬。 盛苑在云栖山时有多活泼,此刻在爹怀里就有多老实,没办法,累的乏力啊! 盛向浔鲜少见小闺女这样,忙对郑氏使眼色。 郑氏看懂了,他这是让她看清楚,等回去之后画出来给他瞧,毕竟小闺女难得这样安静乖巧。 “老三!”盛向涯在院子里见到他们进门,忙不迭将弟弟喊到回廊,轻声问,“书院之事,你可有打算?” 盛向浔没想到大哥竟然想让他争取山长之位,登时摇头据实以告:“我是不要的!” 盛向涯没想到其他几房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抢,他这个亲弟弟反倒主动远离,登时,怒其不争的说:“我不跟你说虚的,国公府的位置虽不能让,但不等于我不管你这个弟弟的未来;以后如何,我不多说,但是靠人不如靠己,先把能争取到的拿到最重要! 府里,你是嫡次子,虽说礼法上老五也是嫡出,可问题是你长而他幼;有你们在,老二老四想争取是做梦;而有你在,老五只能靠后。” 盛向浔闻言却不同意:“继承书院还要看嫡庶?你看着吧,老爷子心里早就有安排了,老二接手的可能最大!” 对此,盛向涯心里未必不清楚,可是清楚却不等于放弃:“不争取怎能晓得无用?” 盛向浔还是摇头说:“我是不想一直跟小孩子打交道的;只要想到要管理一书院叽叽喳喳的小孩儿,我头都大了。” “山长不用具体管理的,你安排妥当人手自然无忧!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我帮你凑!” 盛向涯还算有哥哥样儿,大包大揽保证:“肯定不会让你劳心劳力!” 只可惜,盛向浔却仍旧不领情:“不要!我现在在翰林院呆的很好,才不要到外城寥寥人烟之所呆着。 大哥,跟你说实话吧,我虽然爱偷懒,可也不是真能像那闲云野鹤似的不管外物! 虽然在翰林院清闲,可那清贵不是?!” 他都这样说了,盛向涯纵然不甘心也不好再劝。 “那……好吧,我们兄弟刚好可以置身事外,不掺合了!” 盛苑趴她爹肩上听着他和大伯对话,心里大概猜出这次聚会要庆贺啥了。 理清楚了宴请缘由,盛苑期盼的看向院子。 她刚刚看清楚了,这次晚膳就在院子里吃咧! 盛苑和姐姐坐在儿童席上,左侧是二房的盛菡,对面儿是四房盛葶。 等待上菜时,盛苑吃着安和堂准备好的茶点和零食,靠着姐姐眼睛放空。 盛菡看着盛苑吃个点心也能如此没心没肺,心里登时不舒服了。 尤其是想到家里爹娘因为祖父安排的采选女大吵了一架,她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因此看着盛苑姐妹脸上的快乐,愈发感到碍眼,只觉凭啥她们能这样无忧无虑! 盛葶一直注意着盛菡,见她情绪波动较大,心里清楚闹不好上一世也有采女这事儿。 虽然四房也进了俩人,但是四房也不是没有妾室,她庶出的妹妹就有两个,根本不怕更多。 盛葶多少也听说二房伯母跟二伯父哭闹的事儿,想到自家娘亲心态平稳,也不将此当成个事儿,她都分不清谁对谁错了。 果然,还是要选好夫君! “苑姐儿,咱们说说话吧?”终于开始上菜的时候,盛菡见盛苑的嘴巴可算歇下来了,忙不迭佯作亲热的要跟她说话。 盛苑躲开她搂过来的胳膊,往姐姐跟前儿凑了凑,这才点头说好。 说话而已,她能奉陪! 盛菡眼珠儿一转,面露显摆的说:“今儿我们每家都分到了美人姐姐,唯独你们家没有!苑姐儿,这是为何啊?” 美人儿? 盛苑不解的看过去,她虽然不了解盛菡,但是能感觉出这个堂姐不喜欢她。 盛苑虽然是小孩儿,可却也有一套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准则。 既然确定对方不喜欢自己,那么她就会将对方的言谈举止设定为陷阱。 就像此刻,她虽然看着懵懵懂懂,但是心里已经格外警惕。 当然,被动接招不是她的风格,她要在进攻中解决问题。 “六姐姐,你说的美人儿是什么意思?是像小遥这样干活儿的吗?”盛苑无辜的朝她眨眨大眼睛。 盛菡心里带着些许恶意的说:“既然是美人儿,那肯定不能只是干活儿啊,那是来家里做妾的!” “妾?就是姨娘么?像原姨娘、方姨娘那样的人?”盛苑说的这两位,都是二房的妾,因为各有一个儿子,加上二爷盛向江的维护,竟然联合起来跟正室何氏斗了个平分秋色。 7017k 第八十九章:想改变的盛菡 “二姐姐,小九儿,听说你们今儿到云栖书院去了?”见盛苑说的盛菡脸色变幻,盛葶忍着笑想把话题转开,“我们成日里在家学读书,对外面情况知之不多……不如给我们讲讲书院的情况,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本来该是大姐盛芝把持大局的,奈何她今儿看上去不对劲儿,无精打采的兀自跟那儿托腮沉默,粗看着像是在听大家说话,可细看去却像思绪远行。 她这个大姐不管事儿,按顺序排就该盛蒽言语。 可盛蒽此刻正饶有兴致的看着盛菡,并无打断之意;而排行第三的盛芸又因身体不适没有出席,故而最后只能盛葶顶了上来。 她说话,盛菡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只是盛菡还没接茬,一直看上去不大高兴的五娘子盛蔷便嗤笑出声: “四姐姐忒板正些了!好好儿的晚膳聊什么书院?刚刚六妹妹言谈虽有些大胆,可是二姐都没有意见,你何必扭着大家换了话题?多没意思啊!要我说,都是一家子姊妹,咱们六妹妹心里不痛快,就让她说说又能怎样?” 盛菡闻声脸色一沉,刚想把机锋打回去,心里忽而一动。 大概是想起五房以后的糟心事儿,她心情瞬间变好了,不仅重又眉开眼笑,还大度的不跟盛蔷计较,只是嬉笑着和盛葶撒娇:“四姐姐,五姐说的是,咱们一大家子姊妹说话,又无旁的人听,何必规规矩矩?” 言罢,她又扭头看向盛苑,想继续刚刚的话题。 可看过去后,她脸上的笑容却僵滞了! 她没想到,这胖东西竟拿着只烤的皮脆肉香的小鸡腿吃的全心投入,竟根本没将她的那些话入心! 盛苑此刻抱着鸡腿啃得开心,这是她爹让小遥送过来的。 此刻饭菜还没上桌,她却提前吃到肉肉,高兴! 本来这是给她和姐姐一起吃的,算是餐前填填肚子。 可是姐姐不要,说是晚上吃着腻。 没办法,姐姐太挑剔,善解人意的她,只能勉为其难的将这只鸡腿儿独自笑纳。 反正她是不嫌腻哒! 唔,这鸡腿烤的恰到好处,味道咸鲜适口,咬在嘴里先是酥脆香醇,而后便是充满肉汁的q弹之感。 这小鸡腿也就她巴掌大小,就算全都吃完也没占多少肚肚。 盛苑舔舔小嘴儿,任由姐姐拿着帕子给她擦嘴擦手。 咦?她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桌上的姐姐们都盯着她瞧呢! 顿时,盛苑赧然的朝大家甜甜一笑,圆乎乎的身子侧向姐姐。 盛菡看的气笑了,合着她刚说的话,让她就着鸡腿吃咯? “开始上菜咯。”盛葶见丫鬟们端着盘子排队而来,便笑着招呼七妹八妹,让大家一起说些闺阁笑谈。 盛菡听着众人说说笑笑,只觉幼稚无聊,忍不住又看向盛苑姐妹。 不知是不是光线缘故,盛苑这个胖墩儿此时肌肤泛光、头发柔亮,乖乖巧巧的,根本看不出十几载后的纨绔样。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跟心里嗤笑:这丫头惯会装模作样! 脑子不大灵光,却好吃懒做贪于享乐。若不是有个好姐姐,哪会那般荣光! 凭什么她就能够父母恩爱,自小到大不曾受过妾室之忧? 凭什么她那房的资源悉数归于她们? 明明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却要在最好的官学里打发时光? 科考?考中了又如何?还不是和她爹一样在翰林院里无所作为白拿皇粮? 盛菡越看就越想,越想就越气。 尤其是开席后,盛苑吃喝无拘,满桌菜肴五味俱全,竟然就没有她不爱吃的! 这让已经晚膳少食半旬的盛菡受不了了! 她喘了口气,面上带笑的跟吃累了的盛苑显摆: “要我说,祖父也是偏心,那么多美人可分,却还是把三叔给忘了!九妹妹,你是不晓得咧,这次进府的采选女里,竟有几个极为擅厨艺的! 她们做出的点心形若蔬果,栩栩如生,和真蔬果一起放在碟中,竟然真假难辨……诶,可惜咯,像你这样爱吃喜喝的,祖父要是将她们分给了三叔,哪怕就分一个,你也有口福了不是?” “……”盛苑纳闷儿的看她一眼,心说,这个堂姐也才六岁,怎么一副诡计多端的样子?她和她有何冤仇?让她这样打扰她吃饭饭?忒可恶! 如此想着,盛苑眼珠儿滴溜溜一转,不等自家姐姐呵斥对方,便好奇的睁圆眼睛:“六姐姐,我听人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若你让二伯母跟二伯父说说,让二伯父跟祖父讲讲,把擅厨艺的几个姐姐送到大厨房去,这样我们每个人都能有好吃的点心咯!” 盛苑说着竟觉这个主意棒呆了! 顿时美滋滋的抱着小脸儿直笑,那双黑珍珠一般的眼眸充满期待的看向盛菡。 盛菡:“……那、那怎么行呢!人家好好儿的女孩儿,也是民间采选送进宫培训过的,到咱府上却、却成了厨娘?有些说不过去!” “厨娘怎么了?!”盛苑不服气的看着她,“人家站得直、坐得正,凭本事吃饭,自食其力赚钱,怎么就说不过去咧?” 盛菡才不想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不耐的挥挥手:“哎呀,跟你说不清的!也是,你跟前儿没有姨娘,自然不知道多几个人疼爱的感觉!” “哼!我有爹爹娘亲疼呢!”盛苑气呼呼的攥了攥爪子。 盛菡见此,想到她上一世那行事风格,只觉计谋要成,不由眼眸发亮,暗道,只待她再怂恿片刻,她定能嚷嚷出来! “那怎么一样呢?一对儿爹娘疼爱,和多几个娘亲疼爱能一样?姨娘亦是小娘,能多好几倍的疼宠咯……哎呀算了,你啊太小咯,根本不懂事事舒心周全的感觉有多好!” 盛苑看着似有些心动:“很、很好么?” 她眸光扫过欲言又止的四姐,看好戏的五姐,还有不知所思所想的大姐,以及只露出两个脑顶的七姐八姐,最后对着亲姐姐眨眨眼。 说来也巧,主桌上,盛国公心情大好,看着桌上佳儿佳媳说说笑笑,又见底下小郎君小女郎各坐一桌,簇簇成团,顿感府里子孙繁茂前程大好,一时激动,大笑着朗声跟孙子孙女承诺: “祖父想送你们每人一个礼物!刚好,今儿大家都在,你们可以想想有何想要的,说出来,祖父一准儿满足你们!” 本就想找事儿的盛苑闻之一喜,顿感这是打了瞌睡就来枕头,忙不迭举起小胖手,大声的喊着:“我!祖父看我!我有要求!” 盛菡没想到自己撺掇的如此顺利,哪怕盛蒽看她时目光如刃,哪怕其余姐妹对她有了看法儿,可她不在乎! 这些人除却盛蒽以外,哪个不是平淡一生?娘家夫婿就没有很出息的! 她怕她们?!笑话!说不得,她们将来还要看她脸色呢! 她现在就盼着盛苑给三房拆台!她不信,有盛苑这个梯子在,三叔真能拒绝美人?! 连五叔这个自诩情深之人在美色面前都败下阵来,更何况荒诞不羁的三叔呢! 哼哼,她要让这世的改变从此开始! 7017k 第九十章:震惊愤怒谋算 虽说主桌距离两张儿桌的位置不算近,可盛国公还是一眼就看见女郎那桌儿举着小手儿快要站起来蹦跶的盛苑。 这个白白胖胖、充分展现了盛国公府膳食水平和经济财力的小孙女儿,他记得! 盛国公今儿高兴,看着圆乎乎的胖娃娃更觉喜爱,当即朝她招手:“苑姐儿,是吧?……来,你跟祖父说说,你要什么?” 他和蔼可亲的朝这个漂亮的奶团子眨眨眼,想要让这小家伙儿抛砖引玉。 不想,他眼里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宝宝,却奶声清亮的说出了震惊全场的话: “祖父,刚刚六姐姐跟我说,您送给她好几个小娘,她可高兴咧!她说自己有了好几份疼爱! 可是自古爹娘是一对儿,一个爹爹配一个娘亲,六姐姐有那么多小娘,却只有一个爹爹,不完美! 所以我想求求您,您能不能再给六姐姐配几个小爹啊?这样六姐姐就有更多更完整的疼爱啦!” 童言一出,满堂皆惊。 “???!!!” 不说盛菡被盛苑的不按常理出牌吓呆了,就是院中这十数个大人,也是当场石化。 这场面当真是:【酒水溅洒,杯盏推落,筷间菜肴持不住,手臂嗦嗦;阵阵抽气,口水默咽,寒气汩汩往外钻,不敢上前;怒意腾腾,霞染颊边,竟全都涨红了脸,皆等先言。】 盛国公被小孙女儿的言论拍了个满脸,险些对自己的听力产生怀疑,生怕他听错了。 主桌上的大人满脸不可思议,惊疑不定的看向儿席。 此刻,盛菡被盛蒽双手反剪不能动弹,不知说些什么,看着情绪很是激动;其他女郎则将盛苑护在了身后。 旁桌的小郎君们都看傻了眼,也不知是被堂妹的惊人言论吓到,还是被她们充沛的武德惊着,竟都缩着脖子不敢轻言。 “蒽姐儿,你快把菡儿放开!”几欲昏倒的二少夫人看着小女儿被三房的丫头摁着,心疼不已,忙不迭要过去。 “你给我站住!”常夫人铁青着脸,喝住了摇摇摆摆欲站起来的儿媳,强忍着怒气,低声说,“老爷没有发话,哪有你言语动作份儿?平时不好好教育,丢人现眼了,你知道慌了?” “……”二少夫人听着不服,可是注意到一旁似笑非笑的梁夫人,她忍着没有争执,只是扭头对三房夫妻冷哼,“三弟妹教育的好女儿!” “那可没有二嫂教育的好,才六岁的孩子就有这般高见,佩服!佩服!” 郑氏本来也让小闺女的惊人言论吓呆了,可此刻听着何氏这样阴阳怪气,登时不乐意了:“不过您可得跟六姐儿好好说说,就是有高见也别跟妹妹谈论啊! 我家苑姐儿才三岁能懂什么?这不全都秃噜出去了! 明明是好意,想把自己的礼物送出去,却反而落得埋怨不说,还好心办坏事!” 她这般不阴不晴的几句话,说得何氏摇摇欲坠,世子夫人云氏见不像样,忙说和:“好了!你们都少说些,这不过是孩童的无心之语,哪至于当真呢?回去好好教教孩子就是了!” “大嫂,不是我说,女郎虽说都还不大,可是芝姐儿作为大姐也十岁了!十岁了,不能算小孩子了。她就看着妹妹乱说?”二少夫人忍不住朝云氏埋怨。 四少夫人陈氏为了给自己闺女撇清关系,也赶紧附和:“是啊,大姐儿怎地不发话呢?她不管,二姐儿、四姐儿也不好阻拦。” 五少夫人杨氏生怕这里有自己闺女的事儿,忙不迭跟上:“小孩子不懂事,你一言我一语的,难免话赶话说到那儿……这院子里进了新人乱糟糟的,孩子们看着有些想法也不稀奇,可孩子们不懂事,咱们大人却不好跟着闹。” 此言一出,何氏、陈氏对视一眼,立刻不说话了。 云氏忍着气没有趁胜追击,脸有些发沉的静坐不语。 梁夫人看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说:“之前你们不让嬷嬷陪着孩子用膳,嫌闹腾,可现在看来,小丫鬟管用么?” 云氏没想到她竟在这时发难,登时气乐了。 当初是她跟常夫人怄气,将手伸向嬷嬷们,惹得常夫人跟老爷子闹,老爷子大手一挥勒令家宴只留主人,丫鬟嬷嬷悉数旁站,这会儿却成了她的不是。 心里有了想法儿,云氏朝盛国公行了个礼:“这事儿儿媳做不得主,还要看老爷意见。” 梁夫人没想到云氏当面拆台,当时气结,脸色发青的看向世子盛向涯:“世子,这府里的规矩是该整顿了。” 盛向浔面色平静的颔首:“听从父亲和夫人安排。” 梁夫人脸色又青了青。 何氏看着场面,悄悄抻了抻丈夫的衣袖,却不想盛二爷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弟弟们的身上。 他看了三弟盛向浔一眼又打量着四弟五弟,只觉今儿这出戏全因府里刚得的那间书院而起。 注意到哥哥的视线,盛四爷心里猛地一跳: 母亲向着二哥,想要二哥接手书院,可是父亲却怜惜他三甲出身,不想他在官场被人小瞧,故而想让他承继书院,好有个清贵身份作为依仗。 父亲这般打算,二哥那里毫不知情,原本父亲是要在宴会之后跟他说的,可现在……该不会是老五惦记着书院,或者是梁夫人出手想先排除二哥吧? 可这不管是谁算计的,现在闹腾出来,他作为受益人,二哥能不介意?就算是亲哥哥,也说不得要怀疑是他出手了。 “二哥,你这样看我作甚啊?”盛五爷才不管二哥怀不怀疑呢!反正他心里很高兴! 不管是谁出的手,二哥家教不严的印象在老爷子和兄弟心间算是扎根儿了! 老爷子他想要服众,就得将二哥从书院山长候选人中排除,这下子,大概就是他和老四角逐了。 其实不管是老二这个工部主事,还是他这个刑部清吏司郎中,算起来都比四弟那个提督四译馆的通译强。 可那又如何?人家亲哥都要争一争,他凭什么谦让? 盛向浔虽不知他哥哥弟弟们的想法儿,可瞧着桌上这些人剑拔弩张之态,只觉他这小闺女点了引信,惹得矛盾丛爆。 7017k 第九十一章:盛芝的担忧 “安静!”盛国公此刻已经克制了震惊,看了眼梁夫人,只觉后悔之前答应帮她,不过当务之急是要让宴会散的不那么难堪,故而他忍着怒意,笑着朝盛苑招手:“苑姐儿,你过来说话!” 不想这说出惊天之语的胖丫头,闻言却使劲儿摇着脑袋,惊恐的看着他:“不要!你们看着好像很生气诶,像是要打小孩儿呢!” 她摆着小手:“我不去,祖父,你要生气就打伯伯叔叔们吧,他们肉厚不怕!” 盛国公的怒气在这一本正经的奶声中消散大半,心里已经有了笑意,只觉这小家伙儿可真有意思,她自己胖嘟嘟的,第三代里无出其右,怎么好意思说人家肉厚? “你怎么不说打你爹爹呢?”他这会儿感觉胸中浊气渐抒,心想有老三在前面打样儿,这小孩儿能折腾些也不足为奇。 “他是我爹爹啊!”盛苑说的理所当然。 盛三爷听得快要泪盈于睫。 盛国公却想笑:“你可真聪明!过来吧,你不是帮自己脱开一顿责打了?怎么还会害怕我呢?!我只打自己生的,不打隔辈人!” “那……好吧!”盛苑犹豫了下,到底迈着小胖腿走上前。 “来,你跟祖父说说,为何之前说出那番话来?要是口齿清晰,说的明白,祖父多送你个礼物,好不好?”盛国公和颜悦色的将她抱于膝上,感觉比自己平时用来练腿力的木墩子好用多呢。 “嗯!”盛苑点点头,朝着主桌上的长辈们礼貌的微笑,标准的露出了小奶牙,快言快语的将餐桌前姐妹之间的言语尽说一遍。 她绘声绘色的用不同语气模仿了所有说话的姐姐,可以说是一字不落,除了二伯父、二伯母看她的目光越发不对外,大家还算和善。 盛国公听懂了事情缘由,注意力就不在这儿了,反而关心起盛苑的记忆力来:“苑姐儿记性这样好?莫不是过目不忘?听你言语用词,莫不是认字儿了?” 盛苑点点头,拍着小胸脯儿表示:“过目不忘不敢说,但是我记的可快咯,只要之后多记几遍就不容易忘啦!我当然认字儿!姐姐爹爹教的可好呢!” 大概是为了保护小屁屁不挨打,盛苑卖力的给爹爹邀功,接着还主动给盛国公背诵了几篇古文。 盛国公听得眼底喜意连连,他摇着盛苑小手鼓励:“苑姐儿真不错!不过,你既有这本事,就更要多努努力,好好学习。万一将来能考学,说不得有前途大好啊!” 他笑着从怀里取出枚玉佩,桌上人见之表情不由郑重。 盛国公却浑然不觉,亲手系在盛苑腰间的香囊旁:“这玉佩拿着,每月你能从府里取银百两,全做你学习书写之用,可好?” 盛苑没想到眨眨眼,腰包又鼓了些,登时弯着眉眼连声道谢。 盛国公见她举止大方形态可爱,登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心情大好的站起来,抱着盛苑掂了掂! 梁夫人看着没忍住,笑说:“苑姐儿主意真大,都不用问问爹娘?” “长者赐,不可辞!祖父是爹爹的爹爹,就连爹爹都要听祖父的话,何用多问呢?”盛苑美滋滋的摸摸玉佩,转头,又开始把一箩筐一箩筐的好话往盛国公头上扔。 头一回被小娃娃这般夸赞,盛国公简直心花怒放,饭也不吃了,专心逗着盛苑说话。 半晌之后,盛国公才将胖娃娃递给三儿子,叮嘱:“回去之后,不许你吓唬她!要是让我知道你训她,小心你的腿!” 盛向浔翻翻眼,心说就没见过这样儿的,都是当爹的人,就不能共情么! 饭局至此,也没了意思,盛国公敲敲桌面,朝儿子们冷笑:“枯坐半晌可难受不?难受就对了!回去好好想想!如此笑话闹到外面,你们一个个儿的可还好意思自持矜贵?行了,都散了吧!” 说完,他便转身踱步,慢慢走远。 安和堂的家宴算是结束了,可各院的热闹却刚刚开始。 大房云氏带着女儿回到院子,刚进外屋便沉着脸将何氏、陈氏的指责学了一遍,而后反问:“你当时就没个反应?任凭六丫头胡说八道?” 盛芝低下头,郁郁的不言。 她这样……不对劲儿啊! 云氏有些惊异,她女儿平时的脾气可不这样! 心中忧虑她也顾不得斥责,忙搂着闺女好言关切,好半天,才听女儿支支吾吾的说:“晚膳前,我弄渍了衣摆,回来换装,路过清言苑时,听那里的婆子闲语,说祖父觉得世子一房人丁单薄,想要爹爹抬侧夫人,五叔那里就是个信号。” “哈?”云氏只觉荒唐,她心里骂了句梁氏真乃老虔婆也,嘴里还要安慰女儿,“你爹爹和你五叔情况不同,你莫要上当!她们那是盼着咱们一房起了嫌隙呢,只是这人算错了情况!” 考虑到女儿已经十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儿也该跟她渐渐挑明,便搂着她谆谆而言:“梁氏不知原委,只是看着你爹和你三叔持身自重,很不同于你二叔四叔,故而让她儿子跟着学,好像这样就能在嫡庶之间划出条鸿沟。” “所以五叔他并不是自愿?” 见女儿聪明,云氏欣慰的点点头:“这人的心气儿不能强求,你能强求一时却强求不了一世,梁氏算错了她儿子也算错了你爹爹,若是你爹爹有心纳妾,而我听了你的学舌心里慌张……一个美人儿算不得什么,却是大房起了嫌隙的开始。这招从内部瓦解敌人的手段不算新鲜却很有效,看来这位梁夫人到底是忍不住了,那间书院竟满足不了他们!” 盛芝听得心慌:“可是……爹爹和三叔就真心不纳二色?” 她很害怕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想到亲戚里有好几家因为偏宠妾室使得嫡女过的不如庶女,她有些颤抖。 云氏看出女儿眼底的不安,心里叹息之余,笑着揉揉她脸,轻声说:“府里少有人知,你爹爹和你三叔在你亲祖母榻前发过誓的。” 7017k 第九十二章:盛菡变化 “发过誓?!”盛芝眼眸微震。 “是啊,发过誓!”云氏肯定的点点头。 “只因她老人家受过常氏之苦,故而要求你爹爹和你父亲不能如你祖父一般。 你爹爹很孝顺,清楚她过的辛苦,因此带着你三叔一齐发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你父亲是端方君子,二甲进士武举探花,而今更是京都按察司副使,自然言出必行。当然,就算食言而肥也不要紧。 只要不把希望寄于旁人,那么不管外面风雨如变幻何,你自己的日子照样好过。” 盛芝闻言,恍然受教,念头通达之际又不免为宴席上的无作为而惭愧。 云氏见她能听进去,心里很是欣慰:“既然事出有因,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只要日后不要如此就好。” “好!”盛芝小鸟入怀般依偎在云氏怀里,心里的郁气不见踪影,胸中宽阔得晃能乘风破浪一般。 大房这边温情脉脉,二房那里却吵翻了天。 “跪下!”何氏扶着头坐在榻上,半晌没喘过气来,恨铁不成钢的拍着榻桌,“我问你,我哪里对不起你?要让你这么想要小娘?” 盛菡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心里对盛苑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旁边的丫鬟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隐隐能听到牙齿颤扣的声响。 何氏的嬷嬷想要说话,可是看着六姐儿不服气的样子,悄悄闭了嘴。 “你才多大啊?一口一个姨娘,一口一个小娘!你想要做什么?我花那么多钱给你请绣娘、乐师,叫你绣功弹琴,到最后,你眼里就这点儿俗气的东西?” 何氏气急,言语有些快了,竟有些喘不上气,顿时唬的她嬷嬷忙不迭上前,边揉背边抚胸,小声劝她不可动怒。 何氏摇摇头,更咽的看着一声不吭的小女儿,泪眼模糊:“您看看她!您看看她!像是知错的样子?小小年纪一心盯在后院!眼界呢?心胸呢?我是造了何孽?儿子儿子无能,女儿女儿歪长!你但凡有你姐姐半点省心,我何至于丢脸至此!” 嬷嬷听着也眼泪连连,自家少夫人的苦谁知呢?二爷就会朝少夫人发脾气,只说少夫人拈酸吃醋教坏了小姐,真真天地良心!少夫人从来不会拿那些腌臜事烦扰小姐们! 她们主仆相拥而哭,盛菡却暗自撇撇嘴。 她上辈子是按她们想法儿来的,可最后如何呢?籍籍无名到最后,眼看着旁人富贵荣华! 她能绣出世间难寻的双面立体绣,正面花卉引来蝴蝶,反面鸟雀招来同类; 她能反手琵琶轻舞跃,左手古筝右手琴,声乐引得众人惊。 可那又如何?抵得过盛苑的太后姨奶奶?皇帝表叔? 到最后她亲姐姐还摄了政! 她练刺绣练得手指生了茧子,为了保持手指柔嫩,她要等茧子成型再用药膏敷除,其间酸疼苦楚有谁得知?没有茧子的手指捏着绣针的痛感她盛苑感受过么?! 她为了练琴,手指生生磨出泡来,刚刚去了茧子的手指磨出泡的滋味她盛苑体会过么! 她为了反手弹琴,胳膊扭伤过;为了左手能拨动琴弦,吃饭写字皆用左手,生生饿了数月肚子!这些,盛苑尝试过么! 凭什么她一切都唾手可得,好像真成了郎君一般,除了读读书写写字,吃喝玩乐之外,一概不肯苦练! 盛苑进了翰林院便当清闲人,可她却在后院儿里消磨掉绣艺、庸俗了琴声,盼着丈夫上进,丈夫平庸;盼着儿子出息,儿子流放! 明明急切的想抓住一切,可是到最后却是两手空空!凭什么! 她哪里比盛苑差! 一切不就是因为她有个好姐姐……等等?她也有姐姐啊! 不不不!她为什么要靠姐姐?她怎么就不能当那个姐姐? 这想法儿忽然冒出,把她吓了一跳。 可很快,那诱人的想法儿九犹若美丽却危险的花儿,让她不能自已的,一步步一步步靠前,伸出手,轻轻摘下。 那一刻,她能感觉心跳犹如擂鼓! 那鼓声一下下、一声声,逐渐加快、加急、加速! 瞬间达到顶峰! 她的情绪在那一刻沸腾! 她的血液滚烫,她的灵魂飘扬! 她、她她她、她的脸透红! 这一刻,她的脑子里,盛苑的名字被换下,盛蒽俩字闪闪发光! 紧张、惊惶、激动、膨胀! 她跪在地上,却恍然跪在皇庭,眼前的景象变换成了皇袍,那至尊之位似乎在朝她招手。 盛蒽可以,她亦可以! 盛菡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兴奋的战栗让她头脑格外清醒。 她想,她上辈子的技艺也许在这一世可以发光。 当然在那之前,她只需要忍耐、一点点的忍耐。 她不会再招惹盛苑,她可以等,等到盛苑和盛蒽跪在她身前,被她俯视的那天! 盛菡低着头,看向地面的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说说吧!怎么没管住六姐儿?她不是和你很好?” 陈氏等丈夫去了书房,就把女儿叫到跟前儿。 只是刚说完这句,却又觉得不对劲儿,忙不迭挥挥手:“……哎呀,算啦算啦!你以后还是不要和她往来了! 这孩子小时候看着挺好,怎么越长越让人不喜欢呢?瞧瞧她跟苑姐儿说的话,啧啧啧,要不是你那好二伯母教的,就是天生如此! 这样的人,不能跟其走的亲密!” 盛葶安静听着,乖乖说好。 陈氏见小女儿听话,顿时笑着说:“还是我闺女好!哪像那个六姐儿,才六岁的孩子,心思就那么恶毒呢! 啧啧啧,闺女你可得防着她点儿!清楚不?” 盛葶眨眨眼睛点头。 陈氏满意的轻哼了哼:“你是比她大,可若论心眼儿,你却未必比她多!再说了,你一个八岁小娘子,和小孩子玩耍什么? 就算是和二房交好,也该是盛芸,那丫头大你一岁,很有姐姐样儿,你跟她接触,总好过跟盛菡玩耍。” 盛葶继续点头。 她不是敷衍,是真心这样想,因为跟盛菡比起来,盛芸真的厚道! 不过,盛菡上辈子也不曾对她不起,所以她今儿算计她时,心也是慌的、愧疚的! 可是没办法,她重活了一世,盛菡却不是啊! 7017k 第九十三章:杨氏苦心教女 盛葶低头掩去眼底的一抹幽光。 她生来无忧无虑,从来没有大志,只想平平安安生活。 每日写写话本文章,琢磨丹青古玩,再有乐趣相投的夫君陪伴,足矣! 可是盛菡太能折腾了!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谋算了亲堂姐的亲事还不算,竟然还要把盛蒽推进火坑! 要是她们好拿捏也就算了,偏偏盛蒽盛菡都不是软柿子,那盛菡行事更为可怖! 她们的报复,她跟着受过一次连累就够了,她绝对不想再受第二次! 为今之计,只能将盛菡先按下去。 以她对祖母的了解,今儿这事儿就算二房不当真,她祖母那儿也说不过去!十有八九是要被祖母找人看管着学规矩的。 只要她被看管住了,那以后行动坐卧皆不自由,真到上辈子那天,任她诸多想法,她又如何见得了皇子皇孙? 只要盛蒽顺顺利利嫁出去,届时风暴自平! 就算以后盛菡再有动作,也只是盛蒽盛菡之间的私怨,定不会再牵连到她这个隔房的堂姐身上! 虽说祖母喜欢二叔多于她爹,可是孙女儿里,却是疼她过于盛菡的,只要她时不时敲敲边鼓,盛菡自有嬷嬷教导。 盛葶这样想着,心里安稳许多,只是悄悄跟盛菡道了个歉:对不住了,我只是想好好过日子而已,谁让你忒不安稳呢! 盛蔷回到五房院子,心知自己之前撺掇盛菡的事儿肯定得有个说道,她干脆自己搬着凳子坐好,等她娘亲教训。 五少夫人杨氏再有多少责问,见到她这样儿,也只能噎了回去,到最后轻轻地拍她两巴掌,顺手点点她额头,没好气儿的说:“你虽比四丫头小,可你们是同岁,你看看人家说的那些话,你再想想你说的!何至于呢!” “我就是不服气!”盛蔷红着眼低哼,“都是嫡房姊妹,凭啥盛苑盛蒽家里清静?要是原本同二伯四伯家一样也就算了!” 杨氏看她这样,心里愈发酸楚:“可你能怎么办?我这辈子注定只有你和你弟弟,你祖母心气儿高,看着一大家子人跟她有关的,却只有这么仨瓜俩枣,心里肯定不舒坦啊!” “她不舒坦就能跟您找事儿!” “噤声!”杨氏被女儿的话吓了一跳,忙不迭捂着她嘴,轻轻地拍她肩膀教训,“你这孩子!这话是你能说的?要是教她知道,定要罚你不可!” 她最是清楚婆婆是个怎样的人,不能说面慈心苦,也是个冷情的。 她就这么俩孩子,哪个叫她罚了,她都得心碎! “哼!”盛蔷吸着鼻子,将头倚在她娘怀里,眼眶的泪珠快要滚下来。 杨氏叹着气,搂着她轻摇:“你说,你怎么不嫉妒盛芝呢?大房不也没有别人?” 盛蔷没吭声。 杨氏自说自话:“不一样!你看看,连你这个八岁小童都知道不一样! 你莫要以为你三叔和你爹都是嫡出就能比了。 不一样的,从来都不一样!” 盛蔷委屈的瘪着嘴,无声的吧嗒吧嗒流眼泪。 “好孩子,你听我说,这人呐,可不能攀比。”杨氏硬着心,将女儿推起来,一边给她擦泪,一边紧盯她眼眸低声说,“我嫁进这国公府的那天就清楚,府里需要我扮演鹣鲽情深,我就享受这份安心; 府里需要进人,我就守着自己本分;再多的,除非你有本事有能力突破这个圈儿,不然,所有的不甘都会化为锁链,让你挣扎不脱反而越陷越深。” 盛蒽鼻子泛酸:“可是……您不会不甘么?” “就算是不甘又能怎样?”杨氏苦笑着摊手问,“我能合离怎地?我若离开这里,你和你弟弟怎么办呢?” 盛蔷被这个现实问题击倒,哑然之余泪水滚落愈快。 杨氏叹着气,轻揽她肩膀:“这世道,要是只能在后宅打转,你就只能百年苦乐由他人……蔷儿,你要是不甘心,眼界就要放宽! 明儿你跟我找你三伯母道个歉去,以后……以后你也出府读书吧!” “娘!”盛蔷惊诧的仰起头。 杨氏笑了笑,抚着她头发:“我以前想差了,只想着让你管着你弟弟,你们姐弟感情好,以后他敬你怕你听你的,有什么事儿定能冲上前。 现在看来,是我想差了,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最不会抛弃你的也还是你自己,我以为事事为你好,却不知这方天地太小,即使再疼你那又如何? 反而让你失了气度!蔷儿,你记着,后院儿的阴谋诡计,看着好像很了不得,可是在行大事的人眼里,不过可笑可悲而已! 要是我是你,就不看着自家姊妹吃醋,既然有机会站在外面,为何不去看看天有多宽地有多大呢? 蔷儿,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要嫉妒,你嫉妒的过来?还不如放平心态高高兴兴。” 杨氏说到这儿,自觉差不多,想想又低声叮嘱:“府里七姐儿和盛菡同岁,八姐儿五岁,都不算大但是都懂得明哲保身,她们是四房庶出,是同母姐妹,行动坐卧自然一致……你既不要拿她们作筏子,亦不要和她们很亲密,是个不错的亲戚就好。” 盛蔷轻嗯了一声,说句好,又将脸贴在杨氏怀里。 杨氏抚着她头,笑说:“只要你和你弟弟都能自立,也不求你们如何的出息,只要能自立豁达就好……就好。” 各房都在谈话,盛苑这里也是一样。 盛向浔抱着胖闺女,找她征讨玉佩无果,便开始清算:“你说说,你这坏丫头,真是啥都敢说!还给你六姐姐要小爹!” 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看二哥脸色,果不其然,青咯! 盛苑插着小腰扭着头,一副“不听不听宝宝就不听”的样子。 郑氏看着好笑,扭头问大闺女:“你也是,就看着她胡闹?” 盛蒽闻言,立刻瞪着眼睛控诉妹妹:“我想管来着!从开始我就想管的!可是妹妹她不让啊!她悄悄用手掐我大腿,您瞅瞅,都要青了!” 郑氏赶紧低头一看……好吧,她原该清楚的,蒽姐儿这孩子向来夸张!只是微微发红,这就成了青? “那等沉淀一天,不就得青了啊!”盛蒽用实际行动表示她也可以叫盛有理。 郑氏无语,只能喊杨嬷嬷给她拿药擦。 7017k 第九十四章:闲叙 晚上该睡觉了,盛三爷打算亲自送闺女们回屋,哪想到小闺女却抱着床柱撒泼:“不要!不要!不要!” 盛三爷一脸问号儿:“???” “劳问一声,这是怎个意思?” 盛苑四仰八叉的躺人家床上,揉揉眼睛表示她今儿不走了! “……”盛三爷惊了,“你要跟我们睡?” 要是平时他也就答应了,可问题是今儿折腾了一天!又上山又下山,还有这么个激情晚宴,一通折腾下来,这孩子晚晌不定怎么折腾呢! 他不是没被小闺女的胖拳头砸中过! “要不明儿再说?”盛三爷决计是不想再体会早上醒来嘴里塞着胖脚丫儿的感受了。 “哼!就不走!就不走!就不走!” 盛苑也是睏得不行了,根本听不进去,见大人没有立刻答应她的要求,登时在床上打起滚儿来,边滚着边哇哇哭,顷刻间就从床头滚到了床尾,从墙边儿滚到了床边儿。 这小东西似藕般圆胖的胳膊腿儿还时不时的落在床上,咚咚咚的,听得她爹娘和姐姐都怕床榻了。 再看看这小家伙儿干打雷没下雨的样儿,一家三口无语之极。 盛蒽打着哈欠,摇头摆手表示:“不成!不成了!我太累了,得睡觉去了!这小家伙儿你们看着办吧!” 盛三爷见大闺女睏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边走边打瞌睡,很是吓了一跳,忙不迭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旋风般往她小院儿跑去。 盛苑见没动静了,悄悄儿睁开眼。 就见娘亲坐在跟前儿,笑吟吟看着她。 盛苑乌溜溜大眼睛转了转,立刻爬起来凑过去,搂着娘亲脖子晃悠,边晃悠还边拿小脸儿贴贴。 她这招儿最好用咧! 果然,她娘只是搂着她使劲儿亲了亲,便摇晃着她睡觉觉了。 【宿主,你睡吧,我准备好咯!】系统表示就绪,只要他爹娘说话,它就转播给她听。 盛苑点点头,在系统的帮助下,看转播一点儿不影响睡眠! 【其实你回屋一样可以看转播哒!】系统让盛苑哄的,倒是没觉得用学习空间看转播有什么问题,只是不解她怎么费那么大劲儿留在这儿。 盛苑眼皮渐渐合上,迷迷糊糊回了句:“我在这儿,爹娘才更容易谈论我啊!我就能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今儿这事儿罚我咯!” 好么,敢情她还是心虚了! 盛三爷回来时,床已经铺好,小闺女以拳抱头的姿势呼呼大睡。 “真睡着了?”盛三爷凑过去小声问,说着话,就要用手指戳小闺女的肚肚。 只不过手刚伸过去就让郑氏给打了:“你这是闲的啊?把她闹醒了,你给哄?” 本来只是手欠的盛三爷,顿时想起闺女嗷嗷哭的他耳朵生疼的感受,不由一个激灵,赶紧溜走了。 夫妻俩洗漱完毕,躺在盛苑左右,看着小家伙儿睡出了口水,只觉可爱非常。 俩人暂无睏意,便小声说起了盛国公府如今的形势。 “席间,梁夫人的态度……你瞅见了没?” 盛向浔见郑氏眸波潋滟,握着妻子的手,摇头:“我只注意二哥和四弟五弟了。” 大概是凌空握手有些累,这两口子干脆将牵着的手放在盛苑的小肚肚上。 “你是没瞧见,二哥竟认为六姐儿闹出来的事儿是四弟五弟搞的!” 盛向浔想想就想乐,要不是小闺女在这儿,他真要笑出声。 郑氏嗔了他一眼:“人家就不怀疑你了?” “放心,就算起疑也会很快散去。”对此,盛向浔还是很有把握的,“我连换个差事都不乐意,怎么会再兼任个山长呢?” 这人懒到兄弟找怀疑对象都把他排除了,还挺得意啊? 郑氏无语了,摇摇头:“你那几个兄弟,现在连书院山长之位都要争……由小看大,他们以后的关系怕是要紧张了!这还是老爷子硬朗着呢!且看着吧,前有兄弟钩心,后有夫人斗法,这府里要热闹了!” 盛向浔叹气:“就怕常、梁互斗之余,把手伸向大哥。” “不至于吧?她们有这能量?”郑氏觉得皇后位置稳固,就算她们把大房从世子位子上斗下来,那也是便宜三房,她们吃饱了撑的为三房做嫁衣裳? “许是我想多了。”盛向浔如此说,两弯眉却蹙着,“可若是她们使人从大哥公差上下手……京都按察使司是什么地方? 那是监察官员是不是廉洁是不是勤政的,大哥这个副使,那更是负责巡查官员、兵备、水利等等细则事务的,但凡有个行贿受贿,让人捏住把柄,就够他呛!若是有了污点,事大事小还不好操作? 若是大哥出了问题,爵位承继就有了争取的可能。按序继承,是该轮到我,可是对付我,她们未必没有办法,真要这样倒是烦不胜烦!” 一个世袭国公之位,足以让很多人忘记风险。 郑氏听着就打怵:“三郎,你说我们搬出去如何?” 盛向浔也想啊:“可问题是,除非我出京外任,不然老爷子那儿就说不通。可问题是,就算是能到外地赴任,昕哥儿没多久就回京乡试,好容易一家子团聚,你舍得分开?” “……”郑氏噎了噎,没好气儿的瞪他一眼。 盛向浔挠挠头,安慰说:“其实你这样想,搬出去也不影响继承啊,除非我明确说放弃继承。可大哥的世子之位平稳,我忽然跟大家表态说不争……就是大哥都得心里犯嘀咕!” “还真是。”郑氏也觉不妥,“只好盼着你大哥本事足够咯。” 盛向浔对他大哥城府还是很有信心的:“他从小儿主意就多,想要算计他也不容易,赶回来我给他提个醒,就更不容易上当了。” 郑氏点点头:“幸好蒽姐儿苑姐儿都不在家学读书……哦,对了,那个六姐儿是怎么回事儿?才多大呢,心思就这样毒?以后我不让她进院儿,你可别有意见!” 她倒是不在乎旁人嫉妒她们夫妻感情和美,她是厌恶对方打她小女儿的主意!哪怕盛菡是个六岁的小孩儿,她依然不想原谅。 盛向浔自然说好,他这人性子冷,除却自己生的,对旁的孩子从不稀罕,就算是大房的侄子侄女也一样。 7017k 第九十五章:池塘险挨揍 盛向浔晨练回来,就见外间儿只有郑氏跟那儿修剪花草,昨儿赖着的小胖丫头却没了踪迹。 郑氏见他左右环顾不算,还里里外外走了一遍,直到确认苑姐儿没在这儿,才老老实实坐着歇会儿。 “小家伙儿在这儿我嫌她闹,可她出去了,我又觉得冷清,只觉有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挺好。” 郑氏翻翻眼,没搭理这个间歇感性的家伙。 盛三爷自己坐那儿继续感慨:“这孩子越大越不可心了,会跑会跳就不搭理爹娘咯!” 郑氏让他叨叨的心烦,便跟他说:“你小闺女自从晓得要入幼学,就嚷嚷着有紧迫感了,说要抓紧一切机会去玩儿,免得以后念书忙碌,想玩儿都玩儿不了。” “……”有这么紧迫? 盛三爷觉得那小丫头就算是读了书,照样能找出理由玩耍! “阿嚏!”走在咏繁苑外的小路上,盛苑忽的打了各喷嚏,差点儿将手里的狗尾巴草给喷出去。 小家伙吸吸鼻子,手搭凉棚往远一望,大眼睛闪闪发光,跟小遥说:“咱们到前面的池塘转转去!” 小遥想着池塘附近有仆人看守,安全很有保证,就没反对。 盛苑一蹦一跳的摇晃着手里的草,嘴里还说道:“现在天儿越来越热,咱就得赶大清早儿出来玩,要不多晒呢!” 小遥忽略了自家小姐晚膳之后总要在咏繁苑的院子里嬉戏这个事实,乖巧的应和说是。 距离池塘的路不算远,可就百多步的距离,盛苑也没闲着,不是追着蝴蝶跑,就是吓唬两旁枝头上的鸟。 偏偏不管是蝴蝶还是鸟雀,人家大多都不跟她同路,追逐起来也是曲线行程,等到她跑够了来到池塘边儿时,她走的路程足足翻了十多倍! 盛苑也不觉得累,明明没谁逗她,她却叉着腰咯咯咯笑个不停,也不晓得高兴些什么。 池塘旁边有座游廊,此刻围坐着两个女郎并四个郎君。 小遥眼尖,很快就分辨出那四个郎君是大房八岁的六公子,二房十二岁的四公子,四房十四岁的三公子和十二岁的五公子。 至于女郎,则是大房的大小姐盛芝,四房的四小姐盛葶。 小遥发现他们的时候,游廊里玩牌的人也注意到她们。 主要是盛苑的笑声想忽视都难。 二房的盛晷见到盛苑,眼睛都立起来了。 今儿本来家学放假,他两个妹妹也能跟着一起玩耍。就因为眼前这个告状精,闹的小妹被祖母责罚;闹的身子刚刚好些的大妹跟着受惊,又躺下了。 如此想着,盛晷感觉自己拳头都硬了。 盛苑还不知道自己让人记恨了,听见府里的大姐叫她,也不怕生,颠颠儿就跑了过去。 众人看着身穿浅绿色短袖短褂的小白团子笑哈哈的跑过来,忍不住想笑,这孩子看着真好玩儿,就跟坐在荷叶上的白胖娃娃似的! 盛苑用清脆的小奶声儿挨个儿跟人打了招呼。 哥哥姐姐们大多很可亲,只除了二房那个好像不会眨眼的哥哥。 盛晷没想到这小胖子竟然跟没事儿人似的,还敢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她不晓得心虚么? 心里不痛快,盛晷忍不住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的将眼睛又瞪大了几分。 “???”盛苑感觉舒适距离被压缩,忍不住往后倒了一步。 这情形看在诸人眼里,却好像是盛苑让盛晷吓到了一般。 约么是俩人差了九岁,身高对比过于有些明显,以至于盛苑这个小胖团子在对方的气势下,像是苍鹰跟前的雏鸟,瞧着有些可怜。 “四弟!”四房的三公子盛晰忙不迭上前一步,单手搭在盛晷肩上,提醒他,“九妹才三岁呢!” 盛芝和盛葶亦是站起身,将盛晷围住。 “诶?你是要打我吗?”盛苑是个不晓得啥叫怕的,看着对方眼睛冒火的瞅着自己,顿时仰着头,扬起了小拳头,“哎哟诶!很有想法儿啊! 不过我劝你冷静些!好好想想我爹是谁!你敢动我根头发,信不信我爹把你一天三顿揍!就是二伯和祖父拦着也没用!” 本来想护着她的堂哥堂姐们见此,眼珠儿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真没见过,这么丁点儿大的小东西,能把娇蛮俩字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还在后头。 盛苑摇晃着手里那根儿草,鼓着脸颊警告:“我不是没有亲哥哥的!我哥哥盛昕很快就会回来!你敢打我一下,就算是我爹揍完你,我还让我亲哥哥揍你!你信不信?你见他还要喊声二哥呢,哥哥揍弟弟,就是二伯和祖父也没辙!” 盛晷本来在想到他三叔的为人时就冷静下来,可是这小东西如此嚣张,他顿时就不服气了。 小少年的面子有些挂不住,竟然撸起袖子要比划:“嘿!我还真就不信你哥哥能揍我!” “盛晷!”盛芝和盛晰怕他冲动,一人拽着他一条胳膊让他冷静,“打小孩子你不丢人啊!” 盛苑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不要脸皮,竟然冲小孩子张牙舞爪,登时气得将手里的小草扔到地上,双手叉腰的朝拦着他的哥哥姐姐们喊:“没事儿!你们放开他!我看他敢打我!” 这小家伙儿竟不知天高地厚的往他跟前儿蹦了过去,幸好小遥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 但这可不影响她发挥,小家伙儿挑衅的摇晃着头,气人:“来来来,你打我一下试试!你以为我姐姐去外面上学,你想欺负我就欺负?我亲哥哥不在这儿,可我姐姐下午就回来了!有本事你别跑,看我姐姐怎么给我出气!” “小九儿,少说两句吧!”盛芝吓唬她,“不能对哥哥这样说话,不礼貌呢!” “他都要打我了,才不是我哥哥!”盛苑气呼呼的摇着手,表示不认这门亲戚,然后继续输出,“我在府外还有两个好朋友呢!他们的小厮可都会功夫!你敢碰我一下,我现在就躺地上! 二伯不打你,我就不起来!你以为二伯打完你就完了?美呢!我还要让我的小伙伴给你打埋伏,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出府!” 7017k 第九十六章:盛苑可不怕 最开始想要保护这只雏鸟的众人:“……” 谁能想到,这么点儿大的小东西,竟然安排的明明白白。 盛晷气乐了! 行,够嚣张! 要不是听到她提起他父亲,生怕因为他惹事儿引得他爹娘吵架,他能怕她啊! 就算是挨揍,也先出气才好! “都是一府里的兄弟姊妹,何必闹的不愉快!”盛芝推了盛晷一下,便笑着过去,牵着盛苑小手,说,“来来来,咱们刚玩儿推牌呢,你要不要跟着一起玩儿?” “推牌?那是什么?”盛苑气来的快,去的也不慢,这会儿听说有新鲜的棋牌,登时忘了跟盛晷较劲儿,好奇的踮起脚往游廊的石桌看去。 大家见她小脸儿变得忒快,不禁啧啧称奇。 就连盛晷见了,都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这小东西可能还不到长记性的时候,这么点儿大,如同小动物一般,还算不得个人!他这个半大的人何必和她计较?丢份儿! 心里后悔的盛晷在五弟盛晓的提醒下,慢步跟了过去。 “推牌很简单,主要是裁判、评分员和推牌的人组成。”盛芝让弟弟妹妹们坐好后,跟盛苑介绍起这游戏的玩儿法。 “推牌有好几种分类,游戏最开始,由评分员抽牌,抽到哪组,推牌的人就从哪组里抽牌。” 盛芝将分组牌给盛苑瞧,从普通牌到升级牌,种类繁多,足足有十几组! 盛苑恍然的点点头,巴巴儿的睁着眼睛继续听。 盛芝见她可爱,忍不住摸摸她脑袋:“每组牌又分为身份牌、空白牌以及事件牌。 具体步骤就是,推牌的人抽到哪个身份,就要充当代表该身份的角色;待到抽出事件牌,推牌的玩家就可以以这个事件为最终目的,通过九张空白牌一步步行事,到最后,能够顺理成章达成事件目的,就算胜利。” “评分员是评分的?”盛苑注意到评分员也有自己的牌,上面还写满了字呢! 盛芝笑着颔首:“是也不是,因为这种牌在游戏过程中自主性很强,所以裁判就是判定玩家行为合不合理;而评分员则是裁决裁判的认定是不是合理的人,她们和裁判手里的牌都写着规则,也可以随游戏进展而增加规则。” “哦,我懂了!”盛苑觉得很好玩儿,打算回去就介绍给姐姐。 小家伙还盘算呢,到时候让杨嬷嬷做裁判,小遥知语她们几个做评分员,她、爹、娘和姐姐参与游戏! 唔,推牌是吧?她等会儿就叫小遥买去! 小家伙儿只觉开心,不想盛晷一边收牌一边冷笑:“丁点儿大的孩子认字了么?就跟这儿大放厥词?还懂了!你以为懂了就会玩儿啊!” “你别看低人!谁说我不认字!我肯定会玩儿!”盛苑不服气,撸起袖子就要参与进去,“哼哼,看我赢了你的!” “嘁!我不和你玩儿,免得你哭鼻子!”盛晷摇摇头,直撇嘴。 那小瞧人的样子,把盛苑气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不玩儿就不玩儿,我和其他哥哥姐姐玩儿。” 盛苑拱着小手,跟其余的五个哥哥姐姐卖萌,让人家陪她玩儿。 “四个推牌人,一个裁判一个评分员?”盛晰很给面子,和大姐盛芝说,“评分员也不是必须多人,就像咱之前那样玩也行。” 盛芝也没想着赢盛苑,就当陪小孩儿玩儿了,反正都是打发时间,逗逗小孩儿也不错。 她是大姐,盛晰又是几个郎君里最大的,这俩人起了头,旁人自然应和。 “等等!我也参加!”盛晷没想到大家竟然将他排除在外,立刻不答应了。 他看着小豆丁胜券在握的样子,就想把她气哭,也算给自己出口气!到时候他要看看,她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能凭着可爱漂亮把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哄的这样疼她不! 盛芝看着盛晷跟孩子较真儿的架势,有些头疼。 只因二伯母就这么个嫡子,所以将他宠的很不像样,明明十二岁的郎君了,行事举止却幼稚之极,做什么都随心随性,任性起来就跟五六岁的孩童一般! 因着大房二房之间的关系,她也不好多说,只能分出注意力看着他些:“那我就当评分员吧!” “我也要当评分员!”盛葶刚刚虽然借机摸了摸盛苑的小脸儿,可是一对上她好看的眼睛,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盛晰见大家这样,便主动拿起裁判卡表示:“我当裁判好咯!” 盛苑只要有的玩儿,谁当对手都没关系,点点头,和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六堂哥盛暄、五堂哥盛晓打了声招呼,就等着发牌了。 “那么……第一组游戏开始。” 盛晰将牌递给盛芝抽取。 盛芝也不含糊,抽出牌后惊诧的看了看,笑着对盛苑宣布:“这次的组牌是官匪。” “这是个大类别,需要四妹妹再抽一个小分类。”盛晰说着话又拿出一组更厚的牌,递给盛葶。 盛葶抽取出来递给盛晰。 “这是水匪啊?”盛晰点点头,大致跟盛苑讲了下规则。 大意就是官府捉拿水匪的过程,只不知大家是怎么个身份。 “都来抽身份卡吧,谁先来?”盛晰本来想要让盛晷主动照顾盛苑的,哪想到小家伙儿谁都不用,竟然直接举起手来,很积极的表示,“我来我来!小孩子先来!” “……”没想到着小家伙儿如此主动,盛晰好笑之余,又有些羡慕这孩子脾气。 “诶?不起眼的小角色?”盛苑没想到自己第一抽竟然成了小角色! “你这是水匪这边儿的!”盛暄凑过去看了一眼,给盛苑指着牌上的小字提醒。 “哦。”盛苑没玩儿过,也不知她这牌是好是差,只能静静的看着三个堂哥抽牌。 “我这个是巡城官。”盛暄不好意思的朝盛苑笑了笑。 盛苑心说好像比她这个高啊,立刻将小脑袋转向盛晓。 盛晓见了赶紧将牌递给她看:“我这个是匪徒。” 7017k 第九十七章:提要求 盛苑看看盛晓那张“匪徒”牌,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这张“不起眼的小角色”牌,直觉不如对方大。 “你这个是水匪这边儿的,肯定不如匪徒大啊!小角色……哈哈,人家都不给你安排活计,肯定是哪里需要哪里用的咯!” 盛晷拍手哈哈叫好。 盛苑却气得想要呲奶牙。 “哈哈,我这个是匪首。”盛晷得意的拿着牌在盛苑眼前晃了晃,让她看清上面的图像和名字,乐呵呵的朝她摇晃着头。 “哼!”盛苑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成了她的领导,登时鼓着双颊。 【不气!不气!不气!宿主,你想想,领导也不都和员工合得来,对不对?很多员工恨不能将领导揍成猪头,不也得听人家安排?想开点儿!想开点儿,游戏而已啊!】 系统看着正开心呢,发现盛苑气得想要耍赖,忙不迭安慰,生怕她撂挑子不玩儿了!它都没看过瘾! 听系统这么一说,盛苑的情绪平稳很多。 盛晰也跟她说:“没事儿,游戏规定手里拿牌最小的玩家,可以额外要个福利。” “福利?什么都可以啊?”盛苑眼前一亮。 盛晰笑着颔首:“对啊!不过需要等到事件牌出来之后再说!” “好哒!”盛苑美滋滋的朝盛晷扬了扬牌。 盛晷也不甘示弱,忙不迭要求:“既然我有两个手下,我就可以凭级别将五弟定位心腹!” 盛晰虽然心里有些偏向盛苑,但是对于盛晷的要求还是予以了肯定。 对此,评分员盛芝盛葶都无意见。 盛苑一看就晓得这是盛晷故意刁难她! 小家伙儿倔犟的看过去,挥着小拳头表示不在乎。 哼,排挤就排挤!只要脸皮厚,排挤当享受! “事件牌很简单,就是里应外合拿下匪岛!” 盛晰宣布完,别人还咂摸呢,盛苑就捧腹笑起来:“哈哈哈,里应外合!说明六哥和我有一个是线人!但问题是我这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根本进不去大人物的眼!所以答案显而易见,线人是六哥!” “哈哈哈,四哥你真会选哦!”盛苑乐不可支的朝盛晷扒拉眼睑,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才不是呢!”盛晷也是个不服输的,扭头要求盛芝盛葶一起评判,“我跟五弟才是里应外合!” “嘎?!”盛苑赶紧说,“你说你这个匪首是线人?三哥,这不能算!” 盛晰也提醒说:“四弟,即使是游戏也要逻辑合理。” 盛晷翻翻眼:“三哥,你不要这小胖……” 剩下的话在盛晰的目光里顿住了。 他只好改口:“你不要这小家伙儿说啥就是啥,谁说我是线人了!我是说,巡城官是我的人啊!让我给买通了不行?” 盛苑没想到这家伙这样坏,竟然把她孤立起来,他自己官匪通吃成了赢家,登时不乐意,非要分化他们:“那六哥哥是线人!” “他是我的心腹,怎么能是线人!”盛晷岂能让她轻易分化,立刻摇头让她不要想。 盛苑不服气了,嚷嚷着要裁判和评分员评评理:“他们都是一拨儿的,那我不就成了线人?他们官匪合作,那我还怎么赢!” 盛晷生怕三哥和姐妹们被说动,忙不迭补充:“我又没说她一定是线人,她若是乐意,那就当匪岛上无名小徒不就成了!” 盛苑听得想撂挑子:“四个人全是一拨儿的?那就不用玩儿了,准赢啊!你是匪首,从功劳上看,你也赢了我!我才不服呢!” “那你想怎么着?”盛晷清楚这小丫头不好对付,没打算不给她赢的可能。 “我不当线人,但是要有一支不受水匪收买的队伍!”盛苑小心思盘算的噼里啪啦响。 盛苑根本不怕盛晷清楚她打着盘算! 她这个小孩儿光明磊落着呢! “可以。”盛晰和盛芝盛葶略微商量了一下就答应了。 至此,游戏可以开始了。 领到空白牌的盛苑,摩拳擦掌的跟裁判举起手来:“四哥,我要福利!” “好。”本就是之前说清楚的,便是盛晷也不好反对,故而盛晰很大方的表示盛苑可以提出要求。 “我要自由选择职业和转换职业的权利!” “不合理!”盛晷想都没想,立刻反对。 在他看来不需要多想,只要是盛苑这个对手提出来的,他反对就是了。 盛苑赶紧辩解:“很合理的!因为既然四个人是一拨儿的,要想赢你,只有内讧将你从匪首位置踢下去!所以我要求有这个权利,只有不停的历练,认识更多的人,才能说服他们将你这个暴躁爱打人的匪首推翻!” 小家伙儿说的真情实感,看样子根本没忘盛晷刚刚差点儿打她这件事儿! “可以。”不等盛晷反对,盛晰点头承认她这要求有效。 “三哥!这怎么能通过?”盛晷恨不能把堂哥说服,让小家伙儿不能投机取巧。 这次,盛晰还没说话,盛芝就点明:“这小角色,也可以是新人,新人总要历练,所以将最基本的活计都尝试接触一些也是可能啊。” 她这样说,盛晰点头赞成:“大姐这话就是我想说的。” “……”盛晷还想争取,可感受到俩堂弟一左一右扯了扯他衣袖,他可算又想起对手是个三岁小孩儿了,只能点点头,好吧,也成! “哼!”盛苑志得意满的点点头,小手儿一挥,准备开始她的表演! 见她这样,盛晷也跟着哼了一声,扭头跟俩堂弟说清楚:“你们可不许放水啊!” 盛暄盛晓无语的翻翻眼,心说,这么多人里可能就你和小九儿最认真了! 问题是你一个快要束发的大孩子,跟个小童放到一起并排,脸不红? 当然,心里虽这样想,可是也不好这样直说,毕竟他们可不是小女郎,惹得这位发脾气了,他们挨了揍,真真就是白挨,就像小九妹说的那样,哥哥打弟弟,打就打了,难不成还能反打过去? “好咯!游戏……开始!”盛晷的话打断了俩堂弟的心绪,他将九张空白牌快手抹成扇形,看着盛苑的眼里滋滋啦啦闪烁着火花。 “开始!”盛苑不甘示弱,当着他面儿一张一张的将空白牌放到桌面上。 两股视线瞬间胶着在一起,谁都不肯退让! 一场牌战,即发! 7017k 第九十八章:盛苑的胜利 作为手持最小牌的盛苑,每次都要等到最后才能出牌。 游戏的前八轮儿是这样进行的: 盛晷作为每轮第一个出牌的人,依次将空白牌设计成:【打劫商船→招兵买马→和巡城官交好→巩固心腹忠诚→开发更多海岛→将匪徒军队化→找出可淘汰的人→将可用之人撤退,和巡城官设计攻岛路线】 而盛苑则每次都在最后念出自己设计的牌:【和盛晓这个匪徒套近乎,认其当大哥→随着匪徒打劫商船、跟着匪徒一起训练→为保证海岛上的用药需求,带领岛民种植药材→主动帮账房算账,帮着照顾老人小孩→帮助海岛训练信鸽鹰隼→巡视海岛,承接搬运工作→跟大哥出岛采买,帮出去贿赂巡城官的大哥放哨→在海岛的厨房做事】 至此,就剩最后一轮牌了。 盛晷双指捏着牌在盛苑眼前晃了晃,扬着眉得意的佯作好心劝告:“九妹啊,你等会儿可别哭哦!” 说着,特意放慢速度将最后一张牌压在堆叠起来的牌上,他看着盛苑笑说:“我留下了像你这样的小角色作为诱饵,带着五弟这样的心腹一起转移到其他岛上,而你们被剿灭之际,就是六弟这个巡城官立功之时!” 他说完这些,又抚掌轻笑:“小家伙儿,哥哥我教你个乖,你就是跟岛上那些小角色都打成了一片又能如何?就是掌握了岛上的生产经营又有何用?不过是带着你的人一起为我们分忧解愁而已!” 如此言过,他朗声笑起来。 “四弟噤声!”裁判盛晰怕他真把小九娘气哭了,低声提醒他适可而止。 四弟的这么复杂,三岁多的孩子能听懂? 说实话,小九娘这么点儿大就能清晰的将逻辑捋顺,已经叫他大吃一惊大开眼界了。 可以说,这小家伙儿就算是输,也是虽败犹荣! 他很不理解盛晷是怎么想的,赢小孩儿很光彩啊? “好吧,我不说,我等着她认输。”盛晷耸耸肩,饶有兴趣的看向盛苑,就等着小胖孩儿哇哇大哭呢!等回去,他就给大妹小妹讲讲这丫头的糗事,也好让她们心里舒服些。 他这样想着,就催促两个堂弟快些出牌,赶紧出了牌,盛苑那小丫头也好赶紧认输啊! 和他的兴奋言多不同,盛苑自从开始出牌就少言少语,哪怕这个堂哥数次挑衅,也只是冷眼旁看。 “我跟匪首顺利离岛。”盛晓朝小堂妹歉意的笑了笑,将牌出掉。 紧接着就是盛暄递出牌,朝着盛苑挠头憨笑:“我带兵上岛围剿。” 这样的情形,怎样看盛苑都输定了。 大姐盛芝和堂哥盛晰都做好了哄小孩儿的准备。 倒是盛葶有些犹豫的看着一直表情平静的盛苑。 她是觉着这丫头再诡计多端……哦,不不不,是智计百出,对,就是智计百出!可她也才三岁,虽说推牌简单,也不至于反败为胜啊。 可她又转念一想,这丫头现在的镇定样儿就不像小孩子!于是,心里又有些没底儿。 这时,盛晷已经让盛苑赶紧举手投降:“你这牌出不出,都没有意义了。” “谁说的!”盛苑站起来,举着手里的牌,朝盛晷扬起头,黑黝黝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等我放上牌哒!” 她拒绝了小遥的帮忙,特特踮起脚,费劲儿的将牌推到盛晷最后出的那张牌上。 然后,她嬉笑着看看大家,拍着小手跺着脚,开始了她的快板儿表演: “哼!四、堂、哥,你别高兴太早,早有巡捕等在了海岛; 你藏的那些金、你隐的那些宝,战船武器全都被上报。 心腹怎么样?下属有多好?整整齐齐一起去大牢! 还有巡城官,你得意的太早,你带兵上岛就进入了圈套! 贪污又受贿,商贾恨不少;百姓们不满,同僚苦思考。 计划很缜密,配合也周到,天罗地网布,你还想要功劳? 四哥话没错,全都一网捞,从此海波平,再无恶浪高!” “噗!!!” “哈哈哈哈哈!” 盛芝盛晰几人让盛苑的表演逗的捧腹大笑。 这小孩儿可太逗看咯! 白胖的小圆子在眼前又蹦又跳不说,竟还言语逗趣、合辙押韵,那双肉呼呼的小手儿打着拍子,让他们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唱和。 盛葶眼眸闪过“果然如此”几个大字,心说,果然大魔王小时候是小魔王,不是她能招惹的啊! 盛暄和盛晓虽然让小九妹给编排进去了,却不生气,反而被这小丫头的急智给惊羡了。 倒是盛晷想笑又笑不出,也不是不服气,他很好奇她怎么做到的? 他拽着当裁判和评分员的哥哥姐姐妹妹,找盛苑要说法:“你要是能说出个所以然,我就认输!” 盛苑才不怕,她这小孩儿生性要强,是不可能在游戏上蒙人的! “四堂哥,你让我说清楚,没问题,可你要先忘记对我的讨厌。 我此刻就是个平平无奇不起眼儿的小角色,对于你而言是没有威胁的,你等闲不会注意到我。这是最关键的,没问题吧?” 盛苑虽然是对盛晷说的,但是看的却是盛晰和盛芝。 他俩颔首认可:“理论上很合理。” 盛葶也跟着说:“行得通。” 盛晷哼了声没反对。 盛苑这才眉开眼笑的说:“我只要给五堂哥这个匪首的心腹做小弟,就可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将来也好跟着出岛。 我跟着出海打劫、进行训练,是为了熟悉海岛的行事风格和路线,也好打探匪徒的武力和武器的具体情况。 至于种药材,自然是为了将药翻匪徒的药剂自产自用啊!这样才不会被怀疑。 像是做账和照顾老幼,那是为了清楚匪岛经济财力,清楚匪盗逃转情况,毕竟小孩子是匪岛的重要资源。 训练信鸽鹰隼,自然是为了方便和外面联系;巡视、搬运,是为了弄清岛上情况,也好猜出匪盗其他藏身之所。 至于出岛采买,自然是要和伺机找到正义的剿匪官,向其投诚啊!” 盛苑说到最后,用和盛晷如出一辙的得意样儿,朝他笑:“做帮厨是为了找机会下药!只要控制好度,你们抵达目的地时,就要手脚发软无力咯,也算是保护巡捕官兵不受伤啊!” 7017k 第九十九章:静阁先生 “好!精彩!!!” 盛苑这番话唬的哥哥姐姐们集体沉默,忽听游廊外面传来一声喝彩。 她扭头一看,却见她祖父和一个眉眼慈和的儒雅老人站立于外,那位置靠近游廊,能听到他们说话也就不稀奇了。 鼓掌笑言的就是那位陌生的老人。 盛苑拱着小手,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行礼。 盛国公笑着说好,朝盛苑眨眨眼,让身边儿的仆人过去把她抱来:“这位是云溪书院前一任山长,静阁先生。” 盛苑被她祖父从仆人手里接了过去,她单手搂着祖父的脖子,和哥哥姐姐们一起朝这位静阁先生躬了躬身子。 这位静阁先生脸色光润,气息浑厚,虽然须发皆白,却给人鹤发童颜之感。 他言语温和,看着盛苑的视线很是柔和客气:“远归兄好福气,你这小孙女儿眼眸清亮、慧黠灵动,是个顶好的人才!要是男孩儿,说不得大有前程啊!” 本来觉得眼前这老爷爷容貌儒俊的盛苑,听他说完此言,立刻觉着他空有容貌,竟是个见识不高的俗人,登时没了跟他卖萌的心情。 盛国公也不大喜欢他这样说,指着几个孙女,跟他辩驳:“定闻兄,你这话有失公允了,便是女郎也未必没有前程!不说这个小的,就说你眼前我这俩大孙女儿,她们的文章可不比我这些孙儿差呢!” 静阁先生笑着摇摇头,似乎不想讨论这问题:“远归兄,我既然肯辞去云栖书院的山长一职,你就该知我所想,何必讨论这些影响心情的话题?” 盛国公让这位老友说的直运气:“也不知是谁被我家苑姐儿的见识给惊诧了!” 静阁先生失笑:“我从没见过这般小的孩童头脑如此清晰。刚不是也说了?若这孩子是郎君,我那关门弟子的位置就有主人咯!可惜啊。” 盛国公是没从他脸上看出多少可惜的,幼稚的扭头生闷气。 静阁先生看老友这样赌气,很是好笑的说:“我十六岁连中三元,四十五岁官至次辅,五十三岁辞官教书,至今已有一十三载,所收弟子教的也是经学致用之术,说简单了就是教他们如何当官的。 你让我收小女郎为徒,我就是教再多,于国于民何用?对孩子而言,未尝不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跟着饱学之士学些诗歌文章、丹青书法,哪怕是各家学说,也比跟着我学于其无用的功利学问妥当。” 盛国公听着老友的道理,总觉有些不对:“你莫要说不清楚陛下于国子监开女学之意。” 静阁先生闻言,不假思索的摇头轻笑:“远归兄,莫不是你还当真?” 盛国公听这话,立刻挥挥手叫孙子孙女们散开,自己抱着盛苑示意好友边走边说。 静阁先生捋着胡须:“咱们这位陛下擅对弈,最喜于不经意间设伏线,有时候一步未走就已虑结局。 我信陛下能达成所想,可问题是执棋子的攻守双方大开大合可有、低调隐忍可行、反败为胜可能……可问一句,对弈双方手里的棋子,滋味如何呢?” 盛国公沉默着,听老友继续说:“陛下将女子放到风口浪尖,就算计划不成也毫无损失,反而进退攻守之间、彼此妥协之时,还能争取到其他好处。 可是那些女子怎么办呢?都说人生识字忧患始,心野了,可是天地之间却无她们的舞台,那种痛苦……从古至今多少学子官员都有体会。 世间许多男儿不能得志之苦,放到女子身上,岂不是让她们更若浮萍飘摇不定,那时她们于后院度日不甘,于府外世间难行。 远归兄啊,我无法阻止陛下安排,可是却能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哼,说的好听!还不是不作为!”盛国公觉得好友果然数十载未变,还是这样现实。 静阁先生听他这样抱怨也不生气,当然,考虑到好友之间叙旧的气氛不再,便打算换个时间再聚。 他们是几十载好友,彼此行事风格都很清楚,所以听他告辞,盛国公点点头,也不多留,只是约好了下次到他府上看花,便亲自送他出了大门。 “苑姐儿,静阁先生要回去了,咱说句吉祥话!”盛国公摇晃着盛苑的爪子,朝好友显摆,哼,甭管定闻如何言说,反正他府上没有这般早慧聪明的小娃娃! 盛苑听了一路,对于这位静阁先生的理由很是嗤之以鼻,不管他如何言之凿凿,都改不了他并不作为的现实。 就算是棋子又怎样?角力之间总有机会,总好过在后宅里消磨了活泛劲儿成了男子管家的工具! 所以听到祖父让她跟静阁先生说好话,她登时眼珠儿滴溜溜一转,奶声奶气说:“祝静阁先生开心快乐!” 静阁没想到这小娃娃情真意切的说出这么句话来,登时笑出声来:“你这小娃娃还挺清奇的!” 盛国公闻言,忍着没多话,虽然他跟这小孙女儿刚接触没几次,可就是能感觉出她这小小的圆乎乎的身子里,藏着大大的淘气! 等到好友远去,盛国公抱着小孙女儿,佯作吃味儿的说:“你都没这样祝福过我!” 盛苑眼睛在她祖父胡须上打转,忍着揪一把的冲动,诚实的表示:“祖父每天都有儿子揍,肯定很快乐啊!” 她爹每次从祖父这回去,都说可给老爷子高兴坏了。 想来,打儿子是件快乐的事。 “……”盛国公心说肯定就是老三教的。 “不过,你怎么想到祝静阁先生开心快乐呢?”想着找机会再揍儿子的盛国公,不想把盛苑这么早就送回去,便找话题逗她。 他以为小孙女儿只是随意一说,却不想盛苑还真有理由。 “静阁先生早早步入官场,一路走来虽不知见过多少风雨,但是那么早入阁,足见他一路平坦向上,要不然也不会不珍惜,很快就辞官了!” 盛国公没想到小家伙儿的推理能力如此强,登时高兴的不知如何欢喜。 7017k 第一百章:盛苑有感悟 “是啊。”盛国公想起好友的经历,也不禁感慨,“静阁先生的确算得上是大半生顺遂了,他应该较很多人都快乐哩!” 盛苑眨巴着眼睛:“越是幸福的人,快乐的标准就越高,他们很难从简单的事儿上,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盛国公没想到小家伙儿感悟还挺深刻,想到之前从三儿子那里问来的,惊诧的问:“这些也是你从史书上得来的感悟?” 盛苑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主要是从生活中感悟来的。” 这么点儿大的小东西张口闭口就是生活感悟,盛国公忍笑忍的艰难,抱着盛苑的胳膊直颤悠。 “真哒!”大概盛苑也清楚自己太小,可信度不高,立刻举例说明,“就像是对弈,棋艺差的吃了别人一个子儿,都会高兴的偷笑!可是棋艺高的人,就算百战百胜,愉悦程度未必比前者高。” 她可能是觉得自己举的例子有些宽泛,于是看着盛国公,就地取材:“就像祖父您,喜欢品鉴古玩,府里随随便便就能翻到大燕时的古物,故而前些时候得了陈朝御制瓷瓶时眼皮都没抬;反而是看见汉时陶器高兴的合不拢嘴,这不就是快乐标准提高的表现么!” 盛苑说完,还自己肯定自己的点点头,感觉这次的例子比较合适,却没发现她祖父脸有些黑了。 何为眼皮都没抬?何为合不拢嘴? 这能是小孩子想出来?一听就是他那不肖子的闲话! 好啊,这小子定是没事儿就跟孩子叨咕他! 盛国公的脸都要气黑了。 盛苑倒是没发现,她骨碌碌想着坏主意呢! “人要开心快乐才能更加康健,爹爹说以后女郎亦能科举,静阁先生可得好好儿的看着,还要亲眼看着朝堂上越来越多女郎步步高登,抢了他徒子徒孙的位子,让他被事实抨击的灰头土脸!” 小家伙儿晃悠着拳头,脑补着静阁先生脸红羞愧的样子! 盛国公没想到这小家伙儿气性还不小,这是记仇呢? “静阁先生虽好,不见得适合你,好先生多的是,你才多大?慢慢儿寻着就是了!”盛国公觉得小家伙儿心胸放开些多好,为这些生气不值当啊。 “我不是因为他不收我为徒才生气的!师生名分是一辈子的事儿,就该双向选择,免得误己误人。我今儿才认识他,对他知之不多,才不会为此生气呢!” 盛苑拍着小胸脯儿,认真的盯着她祖父,力图让他纠正对她肚量的错误认知:“人家心胸可开阔呢!可以千帆远行哒!” 她说的认真,盛国公憋着笑点头。 “哼!我就是认为他忒小瞧人了!言语听着有理,可是仔细想想不就是不看好?认为没意义,才不乐意将精力放在其上,这样事不关己,那不就是不支持?说不定他还心里暗搓搓反对呢!” “诶!不好这样随意揣测别人的!”盛国公轻轻捏了捏小家伙儿气鼓鼓的脸颊,笑说,“哪能这样绝对?不明确的支持就是明确不支持?” 盛苑没想到祖父还给静阁先生说话,登时噘着嘴说:“虽然绝对不对,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就是这样想的!” 小家伙儿倔犟起来很坚持。 盛国公倒是喜欢这小家伙儿的脾气,小孩子们就该有些个性。 “好吧!好吧!那咱就当他这样想好了。”盛国公熟练的使出迁就功夫,毕竟好友不在跟前儿,他说的话他也不清楚,就当哄孩子了。 不过他很好奇:“可是,要是你蟾宫折桂的话,不是更能让静阁先生后悔不迭?怎么指望旁的女郎呢?” 盛苑听他提蟾宫折桂,小脸儿立刻浮现出“这怎么可能”的表情,把盛国公看的竟气也不是乐也不是。 偏偏小丫头还有自己的道理:“古人云,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只有女郎占据朝堂半壁江山,这样给静阁先生这类人的冲击感才更大!惟有让他们见识到女郎郎君无有不同,他们才会愈发后悔,为自己此时的偏见和短视后悔!” 盛国公听出小丫头想顾左右而言他:“我是问你啊,你是不是要成为百花齐放的领头人呢?” 盛苑赶紧摆手,很谦虚的说:“都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管是一甲还是朝臣,都是能者居之,我可能在里面就是微光处于日月之间,不敢逞强呢!” “……”盛国公看着小家伙儿连比划带说的格外认真,顿时有些无语。 说真的,要不是晓得这小家伙儿她爹的做派,他说不得就信以为真咯。 “这不就是想躲懒?”盛国公果断揭穿孙女儿的心思,“你才多大呢?这都还没努力呢,就想着怎么不努力了?” 定是他那不肖子起的头儿! “躲懒不好么?”盛苑想着她爹说的话,稍微借用了他的些许道理,打算说服祖父,“像我们这样的聪明人能够大喇喇躲懒,不就说明海晏河清,江山太平,人才百出啊!” 很好,盛国公从小孙女儿言语里捕捉到了关键词“我们”。 他有理由相信,他那个三儿子就在这个“们”里! “阿嚏!”这大早上就打了好几个喷嚏的盛三爷揉揉鼻子,坐不住了,嘀咕,“是不是小丫头受欺负,所以念叨我呢!哟,该不会是喊着‘爹爹’求救了吧!” 郑氏正摆弄着花枝呢,听他此言翻翻眼睛:“三爷,你要是想找孩子就直说,不用找借口的!难不成,我能拦着不让?” 盛向浔咧着嘴朝郑氏傻笑,不过向外走的动作很明显,就是要找小闺女去。 可他刚出了咏繁苑的大门,就见他爹抱着他家胖闺女打远处而来。 嘿哟哟!老爷子花白鬓边戴着朵脸大的芍药,手里还拿着花枝逗怀里的胖娃娃!见到孩子咯咯咯笑,自己也乐得一张老脸尽是皱纹,啧啧啧,这样子简直就让人没眼看啊! 盛向浔心里腹诽着迎了上去。 7017k 第一百零一章:盛苑很识趣 “你怎么自己回来啊?你爹呢?没看见他啊!”郑氏见小闺女一蹦一跳的往屋里蹦,登时好奇的往后面看去,没见着盛三爷。 盛苑点点头,凑过去:“看见了啊,祖父送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爹爹。” “那你爹爹和你祖父在外面叙话了?”郑氏稀奇小闺女怎么没赖着不走。 盛苑想着祖父当时咬着后槽牙似的说话,登时就像模像样的学给郑氏听:“苑姐儿啊,你先进去,祖父有话跟你爹爹说。” 郑氏见小丫头斜着嘴咬着牙的说话,心说,国公爷该不会又要找三爷不是吧? 登时忍不住快步走出,直奔苑外而去。 盛苑见到,跟和大人玩儿似的,咯咯笑着追了过去。 娘俩来到苑门外,刚好看见盛国公挥舞着枝条快跑追逐的身影。 虽说没瞧见盛三爷,可是猜也能猜到盛国公追的是谁。 郑氏纳闷儿:“好好儿的这是闹什么呢?没听说你爹又惹到他啊!” 盛苑也不解,小家伙儿想了想,感慨:“也许……这就是父爱吧!” “……”郑氏嘴角儿抽了抽。 “算了,等你爹回来再说好咯。” 郑氏牵着小闺女往屋里走,注意到小家伙儿那张小脸儿汗哒哒的,头发也不整齐,小胖胳膊上也有花枝划过的痕印,不由有些心疼:“你是不是又追着蝴蝶鸟雀满处跑呢?花丛里钻来钻去的!看看给划的!等到敷上药又要嗷嗷叫了!就是不长记性,是不是?” “才不是呢!人家怎么知道花花草草还会划人?它们又没警告我啊!”盛苑被数落的有些委屈,小娃娃也要面子好不好!当着那么多仆从数落她! “怎滴?说你说错了啊?看样子你不服?”郑氏没想到小姑一女多大点儿人呢,竟然还闹脾气。 “哼!服!我谁都服!”盛苑迈进屋,气呼呼的往前走,小腿儿踢踢踏踏的很是用力,谁见了都晓得这是不高兴了。 说来也巧了,她经过圆凳时,半个身子一带,她没摔倒,但是圆凳却被推的晃了一晃。 盛苑:“!!!” 郑氏见了,登时生了气:“你这才多大,就敢跟大人摔摔打打了?” 冤枉啊! 盛苑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圆凳,这不是欺负人!她根本没想推它! 眼瞅着自家娘亲气得要找掸子揍她,深知好娃娃不吃眼前亏的盛苑,忙不迭上前将圆凳扶正,嘴里还大声说:“服!我连凳子都扶好咧!” “……”眼见小家伙儿识趣儿的举着手,全然没了刚才气冲冲的模样儿,郑氏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看着自己凑上来讨好的小闺女,轻点小家伙的额头:“你说说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人家识时务者为俊杰!本来就没有踢凳子的意思,岂能因为误会让您生气呢!”盛苑这小胖墩儿忙不迭给她娘捶着腿,卖力的哄大人,“宝宝很乖的咧!连祖父都说没见过这样乖巧可爱的娃娃!” “哼!可爱是可爱,就是没有乖巧!你这见天天的多气人呢!” 郑氏哼了哼,本想抱着小家伙儿亲亲的,可是看她汗嗒嗒的小脸儿都下不去口,忙不迭喊着丫鬟们带她去洗漱。 “苑姐儿,你这个小坏蛋,给爹爹出来!”盛向浔气呼呼的跑进来,左顾右看没见到那个小胖身影,气得坐在圆凳上倒着茶水咕咕咕的灌,看出来是渴了。 郑氏忙让丫鬟续水:“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儿!一会儿又得洗漱了!这大热天儿的,你怎么又逗的国公爷满府追你!你这身强力壮也就算了,国公爷受得了?若是中暑了,你看府里哪个能饶你?就是世子说不得也要翻脸!” 盛向浔闻言,委屈啊:“这次跟我无关,都是苑姐儿那小东西闹出来的!” “爹爹,宝宝可不是啥小东西!”盛苑洗了个澡出来,就听见爹爹说她坏话,登时迈着小胖腿上前抗议。 “嘿!我正要找你呢!”见到闺女,盛向浔立刻就要捞起来质问,没想到小家伙儿却一脸嫌弃的蹦开,连连摆手,“不要!不要!爹爹都是汗!宝宝洗香哩。” 想要算账反被嫌弃的盛三爷:“……” “说罢,你都跟你祖父说什么了!你祖父见到我就要打要骂!” 盛苑自己爬上榻,无辜的摇着脑袋说:“没有说爹爹坏话的!” “不可能!”盛向浔觉得,他爹虽然时常看他不爽,却不至于没事儿找事儿。 不过看小闺女脸上也很茫然,他琢磨着估计小家伙儿也不知道自己说了那句话,让他爹那个小心眼儿生气了。 “那你将在外面说的话全都复述一遍给爹听听。” “全都说,还是只说和祖父说话的部分。”盛苑倒是不反感学舌,不过她跟外面说的话多了去了,得问问她爹要不要听摘要。 很显然,盛三爷没想到小闺女出去一会儿还挺精彩的,登时好奇起来,竟然忘记刚刚不满,追着小闺女要全集。 盛苑复述能力极好,喊来小遥做搭档,从她扑蝶追鸟开始讲起。 一直说到池塘游廊遇上了堂哥堂姐,盛向浔气得蹦起来: “你说老二家的四郎要打你?反了他!” 不禁盛向浔气得要揍人,就是郑氏也沉下脸来,责问丈夫:“是为了六姐儿的事儿吧?可真是个好哥哥呢!当时晚宴上他是不是也在?怎么着?不分是非对错,只认亲不认理?他多大?苑姐儿多大?” “哼!你等着,午膳时我顶门过去,当着那小子面儿问问老二两口子管不管的了那小子!你放心,不让他吃板子,我喊他叔叔!” 盛苑没想到自家爹娘这样生气,眨眨眼,有些紧张:“可、可是我吓住他了啊!其他的哥哥姐姐也管着呢!” 随后,她绘声绘色的将她的反击和随后的推牌比赛描述了一遍。 听见自家闺女让那小子吃了亏,盛向浔和郑氏心里舒服多了。 “哼!既然这样,我就不亲自去找他不痛快了!”盛向浔转转眼珠儿,喊来丫鬟准备纸笔。 7017k 第一百零二章:书院请家长函 盛向浔的狂草写的极好,只见他提笔唰唰唰,在一张书页大小的宣纸上写了俩字:“赔罪”。 写好,他喊来自己的小厮,嘱咐他去二房学舌:“去,见到我那好二哥好二嫂,就跟他们说--三弟替苑姐儿跟晷哥儿赔不是了。 因为菡姐儿的事儿,晷哥儿就要揍才三岁的堂妹;现下苑姐儿不懂事,竟然打牌赢了他,怕是又要让他记上一笔。 苑姐儿才三岁,可吃不住十二岁郎君的铁拳,我这个当叔叔的替苑姐儿写帖子赔不是,让他莫要和孩子计较! 大家也得为府里名誉着想,总不能府里一会儿是十二岁堂哥殴打三岁堂妹,一会儿是而立的弟弟殴打不惑的哥哥啊!” 盛向浔等小厮出去,又跟盛苑百般嘱咐:“以后遇上这样的人,不要考虑面子,赶紧躲开!他们脑子不好,谁知道会怎样?要是挨了打,就算是事后报复回去,不也吃了亏?” 郑氏也叮嘱:“以后远着他些!十二岁的郎君要是懂事儿,知道自己妹妹做的好事儿,都该羞愧才是!他呢?可见看的书都就着饭吃了!半点儿没进心里去!不然,见到你他该心虚才是! 竟然还想对三岁堂妹动手。以大欺小、恃强凌弱,还打女郎!简直顽劣不堪!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不是个有心胸有脑子的郎君。以后就是面儿上情,可不能跟他单独接触!” 盛苑心说,这不就是现实版“不让跟傻子玩儿”么! 见自家大人越说越生气,再说下去怕是要出去揍人了,盛苑忙不迭点头说好:“我以后都不跟他玩儿了!” 小闺女如此懂事,郑氏后怕的抱着她亲亲:“我家苑姐儿就是聪明,不但转危为安,还给他一击,让他以后都不敢轻易小瞧你,真好!” 盛苑被夸的飘飘然,得意的将静阁先生出现前后说的话复述给爹娘听。 很快,盛三爷就找出许多条让他爹气炸的理由。 “……”他爹很狡猾啊! 竟然从孙女儿言语里找出打儿子的理由! 心里也给老爷子记下一笔之后,盛向浔立刻应和小闺女:“你说的这个静阁先生,爹清楚。要是他不离开云栖书院,书院也不会有现在十几个副学院的声势。 虽说不是主攻科考,但是像是太医院、工部、兵部等处亦需要他们输送人才,只要考上举人就能上任。毕竟不是谁都能走到殿试那一步的。” “可是乡试也不容易啊!更多的还是考不上举人吧?”盛苑觉得划线太高很容易流失人才。 可盛向浔不这样想:“要这样说,考上秀才也不容易啊!就算标准降低,中央官员名额有限,自然要接受最优秀的人才。至于其他的人,这能上云栖书院的学生,家世都很好。他们以后或于府里自己研究,或者到地方任职,都可以。更何况,也不是谁都有心走仕途啊。” 盛苑点点头,刚想说也对,就听院子里有动静,听声响……竟是姐姐回来了? 这样早? 小家伙儿抻着脖子往外瞧,她爹娘也惊奇的站起来去迎。 “姐姐!”盛苑看着眼前嘴角儿破皮儿的姐姐,登时大呼小叫起来,“你是不是又跟同学打架了!” 盛蒽没好气儿的瞪她一眼。 盛苑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愤怒中的姐姐好可怕。 “这是怎么咯?”郑氏吓了一跳,赶紧喊嬷嬷去请大夫。 盛三爷倒是习以为常,围着大闺女问了半晌,发现就是这点儿伤之后,便镇定下来:“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盛蒽朝她娘微笑着安抚两句,宣布:“我要说两件事。” 盛苑挤到爹娘跟前儿竖起耳朵。 盛蒽看着妹妹,朝她耸耸肩说:“鉴于书院今儿有人在场地上中暑晕倒,学院决定入秋以后再开放给学生们比赛用。” “延期咯?”盛苑掰着小手算过之后,发现又要等好久,登时直叹气,“还要跟屿哥儿和卢晟写信!” 盛蒽陪着她叹口气,便说起第二件事:“我让夫子停课两天,爹爹明儿要过去一趟了。” “又请家长啊!”盛三爷似笑非笑看着大闺女,“这次又为的什么呢?” 郑氏也对大闺女感到头疼:“小郎君都没你这么能折腾!” 盛蒽不服气:“又不是我主动惹事儿的!他们男同学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我能忍?” 她说着话打开书箱,找到直学给他们下发的请家长书函,递给她爹,气嘟嘟说:“都是丁字班的男生找事儿!” 丁字班啊,盛苑清楚。 实际上,现在官学书院基本上都按照甲乙丙丁戊划分学班。 准备会试的举人们在甲字号的班级备考,他们一般还担任书院里的教学工作,不过大部分时间是彼此切磋、在书阁里读书、接受山长和教授的专门指导、参加书院的模拟预考。 而准备乡试的秀才们则在乙字号的班级攻读,和举人们相似,他们主要兼任幼学和蒙学的教学工作、参加书院每旬考试、接受师长们的专职辅导。 至于准备参加童生试的学生们则在丙字号的班级读书,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 以上三个字号儿各有五六个小班,根据成绩排名安排进去,因为都是有正经学业要完成的,所以他们和幼学、蒙学的学生鲜少接触,毕竟从幼学到蒙学要淘汰一部分人,从蒙学到参加童生试的丙字班亦要淘汰大半学生。 至于常和盛蒽她们发生冲突的丁字班,就是七岁到十岁小童就读的蒙学班。 书院里能见到女童的,就在代表幼学的戊字班和代表蒙学的丁字班。 只因戊字班的学生太小,所以很少发生冲突。 “他们又闹事了?”盛向浔眯着眼,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上条奏疏建议陛下严格规范那些男生。 盛蒽点点头,脸色也不大好看:“只因我们想要重新设计女童学服,他们就讥笑我们,说我们穿着现在的书生服就是沐猴而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还说我们就不该重新设计学服,襦裙半臂有伤学堂之雅,武夫装扮更失文人气度!” 好么,这两条简直是对盛蒽量身定做的,将她全给骂进去了。 她能忍才奇怪! 7017k 第一百零三章:盛苑的主意 盛苑想象不到三五十个人集体开片是怎么个场景,但是书院夫子们看着三五十个男童女童混战,感受着【书本习册齐飞、笔筒尺规翻舞,拳脚速速,残影连连,嗷嗷嚎叫起伏成篇,鼻青脸肿眼泪散】精彩场景,大概是要有心理阴影的。 想到姐姐书院那些夫子可怜的遭遇,盛苑默默掬了把同情泪,便悄悄叫小遥把瓜子儿糖酥拿过来,一边儿津津有味的听,一边儿津津有味的吃。 大概是小家伙儿嗑瓜子的声响很有韵律,郑氏和盛向浔忍不住也一人抓了一把。 “我也不记得怎么打起来的,约是哪个女童愤怒,把蘸着墨的笔仍过去了,刚好打在嘴欠的那小子脸上,然后就打起来了,起先斗殴双方约么不足十人,可是谁想到后来人越来越多,打到最后都迷糊了,我们这边儿见男童就抓,他们那边儿见女童推。” 盛蒽咂咂嘴,觉得很不过瘾,还跟这儿抱怨:“好多女同学都不会打架,全凭一腔怒意,很快就乱了阵脚,反而影响己方善战者发挥呢!” 自家闺女思路清奇到盛向浔和郑氏都有些无力。 两口子有些心虚,总觉得蒙学女童武德充沛跟这丫头有关。 盛苑不清楚她爹娘想法儿,反而给她姐姐出主意:“你们丁字班的男同学好欠啊!你们才多大,以后要是科举走下去,要做好久的同学呢,这战争持续期可不短,你们得有规划。” 正商量着怎么好好引导大闺女的两口子,听到小闺女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捂嘴! 好家伙,他们正想着怎么让沸水平静呢,这孩子可好,抱着一堆干柴上来了! “规划?!”盛蒽眼眸一亮,鼓励的看着妹妹,“你细说说!” 感受到俩闺女之间萦绕的欢快,郑氏和盛向浔犹豫片刻,默默收回想捂嘴的手。 盛苑可不知道大人的纠结,她此刻很兴奋的问她姐:“你们现在一时兴头跟他们打起来了,焉知以后不会愈演愈烈?正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无数!” 小家伙儿摇头晃脑的,说出的话让盛蒽倍感熟悉,不过不等她细想,盛苑就给她送上连续三问:“他们从你们这里吃了瘪,会不会报复回去?要是他们特意找落单的女同学怎么办?战斗力等于小宝宝的女同学害怕的人数越多,你们的阵营会不会出现倒戈?” 盛蒽听得大受启发,小拳头轻轻砸在桌上:“是了!我们应该成立专门的女童巡逻队。” 盛苑举起小胖手给她姐点了赞:“你们有了自己的队伍,不但可以震慑那些嘴欠的男生,还可以教导女童怎样打配合,这样以后再打架就不怕队友拖后腿咧!” “嗯嗯嗯嗯!”盛蒽已经开始再脑海里盘算起章程来了。 郑氏抚额看着丈夫:“你坐好长期去书院见夫子的准备吧!” 盛向浔也挠头:“可是又不能说她们做的不对,女孩子就要好好保护自己。” 郑氏闻言,顿时就不想看他了。 她努力平复好心情,温和的跟俩闺女讲道理:“蒽姐儿,你们丁字班拢共也有百十多个学生,约么大半没有掺合进来,可见也有很多男童不是那样想的,我们没必要把他们一起划到敌对阵营里去对不对?小孩子之间偶尔打上一架也没什么,总不好打架的事儿规范成形吧?” “对!”盛苑见姐姐若有所思,立刻将娘亲和姐姐引为知己,小嘴儿叭叭说,“要想长期立足,就不能将敌人范围明确树立,我们要将那些可以争取的同学邀请到我们的阵营,让那些看不起女孩子的坏家伙朋友越来越少,最后成为孤家寡人!到时候,他们自己就灰溜溜低调了,不是被现实教育过来,就是憋在心里再不敢说!” 小家伙儿还挺激动,说到高兴处还蹦到地上,双手后背的在大家眼前踱步,好像发表演讲:“所以,你们的巡逻队,归根结底要归位社团,要不仅有女童还要有男生,不但要练武还要习文探讨,要让社员们清楚女童学习的正当性和必要性,要一起讨伐反对的人,将他们狠狠地大落在落后消极的那端!” 盛苑声调激昂,还时不时挥舞小拳头:“只要辩论得体,理越辩越明,意志也越辩论越坚定,那些随大流人云亦云的同学,也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乖乖咧! 小家伙热不仅把她九岁的姐姐说傻了,就连郑氏和盛向浔听得也屏住了呼吸! 虽然他们一直都清楚小家伙儿早慧,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孩子能通透到这般地步! 盛向浔忍不住摸摸自己脑袋:他怎么生出这么聪明的小孩儿了呢! 郑氏从惊诧中清醒过来,注意到丈夫咧着嘴傻笑的样子,感觉有些辣眼,扭头看向闺女。 此刻大闺女已经拽着妹妹的手要商量具体方案了。 郑氏欲言又止,又想让她们安生些,又忍不住想让孩子们尽情发展。 盛苑不清楚娘这番苦心,她是小孩子心性,说到兴致了,就滔滔不绝。 可是说腻了,就立刻撂爪。 “我只是提供个想法儿而已,你为什么要找我要具体方案?”盛苑左右看看,又爬回了床榻,打了个小哈欠,表示无能为力,“我只是个小宝宝啊!” 被她说的心情激荡的三口儿:“……” 呵呵,这会儿她是小宝宝了! 想躲懒就直说,装无知最可气了! 小宝宝能想这么多? 盛向浔和郑氏看着小家伙儿耍赖的晾着肚皮,之前生出的烦恼和忧虑立刻不见。 本来还担心孩子展露出的才能和岁数儿不符容易受伤,可此刻见她盯着自己摇晃的小脚丫儿直乐,就觉得苑姐儿可能有被动回避慧极必伤的能力。 “我怎么感觉,这小东西要是上了朝堂,好多人要头疼了呢!” 盛向浔不承认自己有点儿小激动,作为志向坚定之人,他对于成为权臣的爹也是极期待的。 7017k 第一百零四章:请假的理由 “廖大人,劳烦您顺便将盛修撰喊来。”太子姜怀谦坐在承元帝侧手,见轮值的廖学士离开,便想让他将盛向浔喊来,毕竟是自己的表兄,时不时喊过来说说话,他于翰林院也能更自在些。 对此,承元帝是不反对的。 盛向浔这个内甥,他也乐意多给些待遇,毕竟没有野心、还很风趣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就在这对儿皇室顶级父子等着廖学士应好的时候,这位学士面带难色回禀:“太子殿下,盛修撰今日请假,未曾上值啊。” “哦?又请假?这次理由为何啊?”承元帝饶有兴致的问。 “……”虽说清楚盛修撰和这对儿天家父子的关系,可是廖学士还是没忍住替他难为情了,“这……盛修撰说是被请家长了,请假去书院见夫子了。” 承元帝闻言,先是一怔,很快便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盛三郎的做派!” 太子姜怀谦忍着笑,同情的看着满脸为难的廖学士:“廖大人,盛修撰既然能如此平淡的如实请假,您很不用替他为难。” 尴尬的廖学士低声说是。 承元帝见他忐忑,挥挥手,笑着让他回去。 而后扭头跟杨询吩咐:“去问问,这次怎地又请家长了呢?” 姜怀谦都佩服自家表兄的心性:“那个蒽姐儿儿臣见过,是个不错的孩子啊,怎么上个学竟让人如此费心呢?” 承元帝眼含笑意:“你母后不是说过,那孩子桀骜里能见原则,规矩中又带着肆意,是个很有个性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不喜欢现在的一些风气很正常啊!” 杨询回禀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将盛蒽带领蒙学女童群殴蒙学男生的事迹讲了一番。 “今儿一早,皇后娘娘派了御医过去给盛蒽小姐检查去了。” “哦?那孩子受伤了?”姜怀谦第一反应就是跟父皇报备一下,他表兄可能要发疯。 “奴问了御医,说是嘴角擦破了点皮,不碍的,只消抹上两天药膏,也无须顾忌,自然而然就好了,不会留有疤痕。”杨询没好意思说,人家御医的言外之意,其实连药膏都不用搽,自然而言就好了,风过无痕。 “小女童们大获全胜?”承元帝挺爱听着这个的,对于他而言女孩子武德充沛些就能更好的应对上位过程中带来的风吹浪打。 “小郎君们伤的略微重些。”杨询低声说,“盛三爷今儿可能不大好受,二十多个小郎君的父兄在九江书院的山长那里等着呢!” “不要紧。”承元帝笑了笑,“都清楚他在翰林院当值,没谁会将拳头打向他的。” 姜怀谦忍着笑搭话:“父皇圣明,表兄喜欢请假的名声同僚尽知,莫说打他了,就是推他一下,他都能请个假,谁敢让不占理的事儿上达天听?” 承元帝闻言忍俊不禁:“他可不是个肯吃亏的,蒽姐儿终归是受伤了,他也有不满呢!” 杨询听着小声告诉:“皇上,奴听回禀的人说,盛蒽小姐的伤不是旁人打的,是她收拳头时力气大了些,不小心抽到自己唇畔,才受的伤。” 承元帝:“……” 沉默片刻,又大笑出声。 他是真没想到盛国公府代代严谨,传到盛三郎这儿,竟是一大家子有趣人儿。 盛向浔不清楚自己成为了天家父子的谈资,他这会儿正前往九江书院。 嗯,怀里还抱着个刚刚睡醒的小胖墩儿。 没有错,苑姐儿也跟着他爹出发了。 这可不是她自己要求来的! 实际上,她此刻是她爹的工具人! 小家伙儿打着小哈欠,开始揉眼睛:“九江书院今儿还有课么?要是姐姐落下功课怎么办呢?” “没事儿,到时候我辅导你姐姐片刻,保准她比在书院学的还好。”盛向浔带小闺女过来也没有他意,就是想让小家伙儿见识见识真正的读书生涯,没事儿别给姐姐乱出主意。 盛苑点点头:“对啊,您就更有理由请假了啊!” 盛向浔:“……” 要不是看着小家伙儿眼底脸上都是深以为然的表情,他以为这小家伙儿在揶揄他呢! “等会儿不管我和那些家长如何说,你都不要掺合,晓不晓得啊?”盛向浔虽然没打算把孩子带到谈判现场,可还是告诫她。 盛苑点点头,一双小胖爪子叠着捂在唇上。 很快,九江书院到了。 盛苑被她爹抱着走出马车,仰头就看见书院大门恢弘的宛若官衙。 “这里非常大,你不要乱跑。”盛向浔虽然还抱着她,可是照样不影响他叮嘱孩子。 盛苑自然无有不应,她又不傻啊,她姐姐刚打完人家孩子们没多久,她就站出来,那不就是找揍?故意让人家揍她好报复她姐姐? 听小女儿这般说,盛向浔的手是放不开了。 好家伙,他把这个给忘了! “算咯,你还是跟我去见山长吧!”他可不敢放闺女随意跑了。 盛苑虽然觉得大人喜欢改变主意,不过对于她爹的要求,她这个懂事宝宝还是乐意陪着大人。 九江书院的山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模样清雅儒俊,可是四肢修长,似乎又是个习武高手。 他和静阁先生的气质完全不同。 要说用一个词儿来形容他,那就是平和。 隐隐有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感。 他见到盛向浔和盛苑,温和的打了声招呼:“劳烦盛大人来此一趟了。” 又朝着盛苑笑了笑:“小女郎是盛蒽同学的妹妹吧?看着可真像。” 盛向浔笑转着茶杯:“山长要是看过眼,我们家苑姐儿也来九江书院读书吧!” 山长闻言反而朗声大笑:“好啊,以后要是姊妹同时被请家长,盛修撰也不用担心难以顾及了。” 盛苑见她爹想吓唬别人未遂,反而让人家给吓唬到了,登时忍不住叹口气,诶哟诶,她爹遇上对手了呢! 等等!爹爹嘱咐过她不要多说的! 盛苑想起这点,立刻悄悄用小手捂着嘴巴,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恍若随意看向周遭,好像刚刚不是她叹气一样。 7017k 第一百零五章:带孩子见山长 “这孩子倒黠慧。”山长被盛苑的动作逗笑了,想了想,叫来书童拿过一筒竹糖递给盛苑,“小女郎尝尝?” 盛苑没注意自家爹被冷待了,小家伙热看着青竹样式的糖,闻着传来的阵阵竹香,忍不住放了一块儿进嘴里。 唔! 这糖不是很甜,可是竹香的回甘却让她口舌生津。 更加精彩的还在后面,这硬糖里面竟然还夹着薄荷和果子熬成的果酱,味道有些特别。 “好吃!”盛苑眉开眼笑看着山长,想了想,也从香囊里掏出一包果糖,递给山长算是礼尚往来。 山长没想到这小孩儿挺周全的,倒是起了收到九江书院的心思。 盛向浔见山长冷着自己不理,心说,虽然不算故交,可是蒽姐儿上学这几年,他可没少跑书院,从书院看门儿的老大爷到眼前这位山长,有谁不认识他? 他们接触下来,虽然不是朋友,但是彼此相处却也自在。 可眼下这位山长却毫无朋友之谊,竟然如此冷待……莫不是有何打算啊? 盛向浔第一反应就是人家要将女童踢出书院。 “山长,劳问一句,蒽姐儿这次停课的事宜,我是要和谁交接呢?” 盛向浔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这位山长终于开始说正事儿了。 “盛大人,这次请您过来,是书院夫子集体意见,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打算让盛蒽同学承担书院司察之职。” “书院有这职位?”盛向浔心说这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山长笑说:“这是学生管理之位,直学助力之一,主要是纠察书院打架斗殴等违纪之事。” 盛向浔听懂了:“您是觉得书院学生斗殴不止,不如选出最能打架的学生来管理……用最淘气的学生管理她最擅长的违纪行为,果然高!” 山长笑着说:“主要是怕盛蒽同学拒绝,所以才特意找您过来商谈!” 盛向浔理解的点点头:“也是,总不能让他们都退学吧!” 毕竟现在能在官学读书的小女郎家世富贵,随意点出个女郎都能连上个朝堂大员,故而九江书院不好随意劝退。 被盛向浔点破,山长笑容未变:“书院之意,不知……盛大人觉得如何呢?” 盛向浔闻言,忍不住看了眼吃糖吃的欢快的小闺女,又看向等他答案的山长。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啊!”蒽姐儿让这小家伙儿撺掇的,已经连社团雏形都设计好了,正愁没法儿施展呢,这不打了瞌睡就来枕头! 他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反而让之前镇定的山长有些怔愣,就连说的话也磕巴了:“……好、好吧,委任书等盛蒽同学来上学就给她。” 盛向浔没客气,只说书院里的事儿自有山长夫子决定,接着他言语一转,问起来:“就是不知此次听课,是我家蒽姐儿一人,还是男童女童皆有?” 山长笑着捋捋胡须:“自然悉数停课,毕竟小郎君小女郎好面子,脸上有伤怎能上课?” “可是两天也恢复不起来啊!”盛苑没忍住,还是说了句话。 说完,小家伙惊觉自己好像食言了,登时又把松开的爪子捂到嘴上,心虚的朝她爹讨好一笑。 盛向浔也没气,自家小孩儿那样爱说话,能忍到现在已不容易。 山长看着这小女郎举止天真活泼可爱,不由笑言:“女郎想言便言,无需忍耐。” 而后又回答了盛苑的问题:“停课过后便是假期,最暑热的一月时间不用过来,想来可以恢复完全,更不消说有些府里珍藏的秘方只擦一两天便可完好如初了。” “还有假期啊!那寒冬是不也有假期?”盛苑忽然觉得要是这样的话,上学读书似乎也不是很困难了么! “是啊。”山长笑着颔首,“不够假期照样是有作业的。” 这不算啥,反正她就算不上学也有作业呢! “山长,这次叫我来此,恐怕不止是让我家蒽姐儿担任司察一职吧?”盛向浔见山长跟苑姐儿说的有来道去的,反而时不时把他忘到一边儿,不由提醒对方。 “啊,那自然不是的!按照书院规则,斗殴学生家长需要到书院会面;只是这次斗殴参与人数众多,若是将你们都放在一个屋里,恐怕就要到书院广场集合了。” 山长更重要的的是怕有人借机报复,若是二三十比一的打起来,书院脸上无光。 “所以,我们原本是安排男生家长统一意见,派来代表和你谈谈的。” 盛向浔:“……” “那就过来吧!” 山长干咳两声,以拳抵口慢语:“直学跟前的夫子说,家长就不见您了,只是递来诉求和您谈判,夫子帮着中转。” 盛向浔:“……” 这是脸面儿都不见? “谈判没问题,可是我代表不了其他女童啊!”盛向浔才不喜欢给自己揽活儿。 “这不要紧,盛蒽同学在蒙学的女学生里很有威望,学生们都很高兴能听她的。”山长看来没少琢磨盛蒽的安置,这不都一清二楚么! “好吧……”盛向浔总觉得根本没请其他二十多个家长过来。 山长笑着说:“您放心,该请的家长我们都请来了,大家意见一致,还是要保障学生学习,毕竟升到丙字班很不容易。” 盛向浔咬文嚼字儿觉得山长话里有话。 “好吧,那请哪位夫子过来说说男生家长的诉求?”盛向浔还真好奇对方会怎么说。 山长拿着镇纸旁边的一张稿纸,看向盛向浔说:“他们希望盛蒽同学可以郑重承诺以后不亲自下场揍人;希望盛蒽同学和几个最能打的女生和解道歉。” “最后一个,就是希望女生退出丁字一班,丁字号前两名的班级重新组合,男童读一班,女童读二班。” “等等,山长……这重组没问题,可问题是,一班二班进入标准为何?总不能因为事男童就迁就吧?既然分班,班级还是要靠成绩说话的。” 盛向浔看着对方这诉求纸条,隐隐有些想笑,跟山长说:“在下不才,却也有几个问题要跟对方家长一问,劳请夫子中转。” 7017k 第一百零六章:不满 “余文海,你给说清楚!明明说好去兴师问罪,怎么到最后没见着人也就算了,反而接受了盛家一堆的要求?”裴氏搂着被鼻青脸肿的儿子,柳眉倒立的揪着丈夫要说法。 余文海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不以为忤,反而耐着性子跟妻子辩解:“人家问的三点哪点有错呢?身为儿郎不思进取,反而以诋毁同学为乐,怎不该罚?明明是郎君,却不懂谦让女郎,意图倚强凌弱,怎不该罚?作为男儿身强力壮,却不敌弱小女郎拳脚,以力虐人反被痛殴,不以为耻反作要挟,怎不该罚? 盛修撰也承认,男学童该罚却不该女学童罚,这是那些女郎不对,但是事有因由,错主要在淙儿这帮小子……这哪里有问题呢?人家没有拒绝道歉,但是要求书院举办道歉大会,双方上台共同致歉,你能说什么?总不能真像盛修撰问的那样,你弱你有理吧? 至于说分班的事,人家亦不曾拒绝,不过是要求分班之后,通过考试争夺一班二班之名,亦不是错。 林林总总这么一看,我方提出的三点要求人家都慨然应允,这怎么算空手而回呢?” 裴氏见丈夫将在官场上的伶牙俐齿用在了自己的身上,登时气得粉腮染霞:“好你个余文海,余苦舟!” 她每次气急了,都会这样连着喊丈夫,文海是她丈夫的名,苦舟是她丈夫的字。 她这样一喊,她怀里的儿子余淙也学他娘那样怒目而视。 “不肖的东西,看什么看啊!”余文海拿跟自己一路苦过来的妻子没辙,但是对十岁的次子却是毫不留情,一把将他揪过来,塞到家仆怀里吩咐,“不学好的东西,只知道给老子丢人,滚滚滚,送到他哥哥那里去!” 他长子余泓虽才十六岁,却是文武双全,把这不争气的送到他哥哥那里管教,也省得他在妻子母亲跟前儿受气。 刚想跟丈夫发脾气的裴氏,听闻次子是要送到长子那里,满脸怒气化为无奈,看着嗷嗷求饶的次子,叹气哄他:“你娘我和你祖母都要听他讲授礼仪,你……就乖乖听话些,你哥哥总不会打残了你啊。” 余淙:“???” 待想再挣扎下,却让家仆一把扛到肩上,一溜烟儿往他大哥的院子去了,徒留他跌宕起伏的嗷嗷叫声在回廊余绕。 待次子被带走,裴氏这才朝着丈夫冷笑:“你好歹也是吏部的郎中,虽说只有五品,却掌管文选清吏司,专门负责班秩迁升、改调之事,便是二三品的大员在你面前也要好言好语,怎地那小小的翰林院修撰也敢不给面子?你丢不丢人!” 余文海摸摸脸,表示不丢人啊:“朝廷铨叙是看官员能力成绩,我虽掌管此般事务,亦是按章行事,看的是标准,与其人何关?食君之禄为君担忧,哪能凭己喜好憎恶对人?” “你给我说人话!”裴氏懒的听他官面话。 余文海摸摸胡须,直叹气:“那盛修撰是盛国公府的嫡次子,上面儿承爵的是他亲哥哥,莫说我负责的不是掌管封爵事宜的验封清吏司,就算负责这事,上面皇后太子两重眼睛盯着呢,我能如何?亦敢如何? 至于说官员升调之事,更是可笑啊!那盛修撰明摆着是窝在翰林院不出去的,据说皇上十数年间多少次给他历练的机会,就是要给他升官,他自己不接受,安安生生的当他的修撰,你看皇上说什么了? 不说皇上拿他当子侄,就是他这安安分分的样子,我若是动了手脚,便是他的师门同窗也要不满,夫人啊,若是那样,你就擎等着咱们一家左迁吧!” 他这番言语让云氏冷静了些:“哼!儿子在九江书院怕是不能舒心了……实不行就给他换个书院吧!这家的小娘子忒厉害了些。” 裴氏虽然护犊子却也清楚自己次子的本事, 余文海冷笑:“就那小子啊,让你……” 见他妻子面有怒意,他立刻改口说:“让你公婆宠的不像样,放到哪里不都一样?无能就是无能!有名的书院就这么几家,云栖书院还不如九江呢,那里的女郞君是真扛得起刀枪的!” 裴氏脑子里瞬间闪过儿子在一群女郞君的刀枪剑戟之下瑟瑟发抖的样子,最过分的是还有女郎举着耙子! “不去那里!不去那里!”裴氏想着不是还有百洲书院,“那里也不错!” “呵呵,你这二儿子打启蒙开始就学琴,前段时间几个孩子给二老舞乐,老大吹笛、老三持箫,老四琵琶老五弹筝,老六最小,可手鼓打的像模像样! 唯有老二!他弹琴弹得老爷子忆起了故乡,愣是落泪低迷数天才情绪转好!”余文海现在想来仍然又气又笑,“你道为何?祖父发达前,宅院旁边常年住着个专门给人家弹棉花的,老爷子听着那般声响长到束发之年!” 裴氏无语了,她这二儿子……好像是有点儿不大机灵。 “百洲书院的弟子皆擅乐章,这么说吧,淙儿别说入不入得人家院门,便是勉强进了,他是不容易被小女郎群殴了,怕是夫子要忍受不了动手哩!” 想起前些年云栖百洲闹矛盾,一方农具工具挥舞上前,一方各色乐器不甘落后,余文海觉得他纵然是再看不上次子,也不想儿子被各类乐器殴打。 裴氏叹口气,忍不住埋怨:“小郎君这边儿的家长就没有个说话有声儿的?” 余文海看看四周,挥去屋内丫鬟,这才坐到妻子侧旁,小声温言:“你以为今儿去的二三十个家长都是能管事儿的?这么说吧,这次去书苑交还请家长函的,亲爹露面的,也就一掌之数!大多不是兄长就是叔父,纯粹凑数去的。” “哦?这里面还有机关不成?”裴氏不是傻子,听丈夫如此说,心里也不由盘算开来,“那……那些女童的家长们呢?莫不是亦如此?” 7017k 第一百零七章:猜测 余文海大有深意的看着妻子:“若是棠姐儿揍了男童,你该如何?” 裴氏想说不可能,可这话到嘴边儿,却又说不出了。 片刻之后,她小声说:“有儿有女,只能就事论事。” “可不就是这理儿呢!你看,这京中官员勋贵人家,儿女双全者多,这能闹腾的小女郎,多是被长辈娇宠长大的,她们和男童斗殴,你猜……她们家中长辈认为谁对谁错?” 以己推人,裴氏不想说话。 可余文海却还有很多话要说:“更何况闹的声势大了,就是为了颜面,哪个人都不好无错低头,不然,有谁看的起啊?” “所以呢?”裴氏嫌他啰嗦,让他直说。 “可是这次,那些女童家长虽然都是父亲出面,可是竟像是约好了一般,依次进出书院,基本不曾碰面……我们后来才知,竟然是盛修撰代表她们出面的,你说这是为何?” 裴氏想了想:“我听说那个盛蒽在女同学中很有威望……盛家现在就给她扬名?” 余文海顿了顿:“这次交涉就没孩子们的事儿,男童女童都没关系。” “事儿是他们闹出来的,现在却和他们无关……莫不是牵扯到朝堂?”裴氏反应不慢,立刻倒吸口凉气,“自国子监设女学之事起,因此演绎的风波就不断,前儿的大肆封赏,昨儿的女童斗殴,莫不是两边角力?” 余文海摇摇头:“未必是角力,不过是因势利导想看看彼此的底线也是有的。” “那这次看出什么来了?”裴氏好奇的问,不过刚问完,她就一个念头升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夫君,你说那个盛修撰他代表的真是他自己?” 余文海也认为不可能:“不然,那些女童家长如何不出面呢?不动,其实也是一种动;要真是猜测的这样,上面儿恐怕能看出大半朝臣勋贵的真实回馈,也猜测出了朝臣这边儿的底线。” 裴氏想着自家三个闺女呢,以后未必不会再多,有机会出人头地也是好的:“你们余家、我们裴家,都是寒门出身,要是按大齐那边儿说,便是再有钱没有底蕴,连个豪强都混不上;你我两家擅经济庶务者多,擅科举诗书者少,要是女孩子们也能读圣贤书,那考中科举为官者岂不是能翻倍?便是女孩子位置不高,可是能接触权力,就有大用啊!” 余文海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大部分人也是不可能为了旁人家的儿子而断了自家女郎前途:“只要朝堂欢迎女子,那么,很多人家不会认为这是占了自己儿子的位置,毕竟自己家孩子最优秀么!” 他和裴氏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最后简直觉得这次孩童斗殴都不简单了,甚至余文海还笃定:“你看着吧,试探不可能只有一次,以后说不得热闹呢!” “那我得好好管管淙儿了!” 余文海看着心有余悸的夫人,安抚说:“管是要管的,只不过不能太过,毕竟上面儿不喜欢官员自作聪明,我们心里有底儿就好,莫要表现的太明显了,只要淙儿品质不出问题,那么小孩子之间的打斗也是正常,上面儿说不得还想着借机试探呢!” 裴氏不想儿子被利用,余文海却说:“那要看谁利用了,这等浩荡之势,上达天听啊,只要别过于让人厌恶,反而是好事儿!淙儿没本事扬名,若是此番利用可以让他的名姓为上面所知,未必不好。” 裴氏不动黑红也是红的道理,但是丈夫的话却说动了她。 她自认对儿女公正,可是从老大到老六,那五个孩子自小聪明,鲜少用她费心,惟有六兄弟里略显异类的老二让她从小忧心到大,她本能的想要多替他着想。若真如丈夫所说的话……那也算不错了。 余家的想法儿,盛向浔不知;和余家想法儿类似的人家有多少,他亦不知。 他此刻得意洋洋的在郑氏的鸡毛掸子底下显摆战果。 “我没反对分班,现在蒽姐儿也大了,满京城能比咱大闺女漂亮的有几个?更不用说她能力品行为人无不出彩!别看那些臭小子现在唧唧歪歪找不痛快,再大点儿怕是要多想了,所以将她们隔开也是好事儿。” 郑氏抖抖掸子:“你以为你说这些,就能抵了你把苑姐儿偷偷带走的事儿了?那么小的孩子,要是见到你被旁人围攻,岂不是要吓着?” 盛向浔忙分辨:“我岂能将孩子置于那般境地?不过是觉得这小家伙儿从来不知晓怕,想要趁机教育教育,谁想到都不给面子呢!” 郑氏其实也觉得小女儿忒大胆了,而且行事风格有些让人琢磨不定,你说这是小孩儿没个定性也成,可是要说这孩子就天生如此好像也不为过。 这样想着,她攥着掸子的劲儿就松了很多。 盛向浔见机,忙不迭佯作自然的将掸子抽走,自己给妻子揉肩膀。 郑氏回忆了下丈夫的说辞,隐隐觉得不对:“怎么两边儿都不出头,反倒像是跟你做汇报呢?” “谁晓得呢?大概是蒽姐儿出力最多?”盛向浔懒得多想,他自有一套行事风格,“管他呢,等明儿我写了销假记录,然后再写份感想闲文,请皇上和太子品鉴品鉴就是。” “你还真会躲懒!”郑氏笑了出来,盛三爷这样,等于跟皇上和太子那里过了明路,关键在于他动不动不重要,只要皇上和太子晓得就足够了。 盛向浔笑着说:“这里面,弯弯绕绕太多,越想就越复杂,还不如不想,让专业的人负责这些专业的问题最好。” 他将躲懒说的极有说服力,要不是郑氏了解他,怕是真要信咯。 盛向浔酝酿如何动笔的时候,盛苑小朋友坐在小书房的案桌前,一边看着姐姐抓耳挠腮的谋算着如何用司察之职把她想要的社团培养起来,一边招呼着小遥准备好纸笔。 没有错,她要给两个好朋友写信哩! 7017k 第一百零八章:后续的后续 “所以……最后达成一致了?”承元帝将盛向浔的疏文递给太子姜怀谦,轻笑了笑,“看吧,这不是都挺懂事的?朕还以为他们会借机以九江书院做由头,将男童女童的课业彻底分开呢。” 姜怀谦听父皇言语里透着轻蔑,有些纳闷儿:“父皇……好像有些过于顺利啊。” 承元帝轻哼一声:“太子,朕问你,皇帝和朝臣角力,如何取胜?” 姜怀谦略作思考:“平衡之术,分之化之,予一方荣耀允其胜过对方,削减强者扶持弱者,轮转反复尽在把握。” 承元帝闻言,颔首笑:“此帝王之术,数千载延传,有好处,亦有害处,不可不用、亦不可尽用。” 姜怀谦坐稳太子之位后,父皇才时而教导他,故他此刻听得极为认真。 他自认擅谋略,可是以往行的手段少有能见于光的,因而也想听听他父皇的阳谋。 承元帝以茶盘做沙盘,将茶壶茶杯放好后说:“朝堂不可一人专言。唯君王是从,朝政易荒唐;唯一臣是从,江山亦摇晃。故而于君王,需待朝臣议政后做裁决,不可凡事独断擅专;于臣子,该当以利化之。” 他说着话,将围绕在茶壶跟前的茶杯分别向外推了推。 姜怀谦心说,这和他之前说的有何不同? 大概是看出太子的疑惑,承元帝笑言:“利,不该只予个人,该当予其整体……以吏部为例,使好处分与吏部各司上下,人人受益,任谁出任吏部官员,都与吏部上下一体。利益共享之,责罚共担之,凭你是这派人那派人,其部大小官员就是掣肘。” 姜怀谦眼前一亮,他有些思路了。 承元帝续言:“官员铨叙,亦该看其政绩、百姓口碑、同僚意见、故部评价、过往职位贡献以及个人品质,这些分布牵扯,使其不至依赖某一臣。” 姜怀谦听承元帝畅言,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微蹙眉,半晌之后犹疑低问:“父皇……若有臣子耿直廉洁却得罪同僚,铨叙评级难高,此该何解?” 承元帝不解的看他一眼:“评价体系多元,非同僚一项评价定升降。因廉洁耿直罪于同僚,还有部下意见、百姓口碑,还有过往贡献、当时政绩,这些有三点得分,加之个人品质这项,定当是升非降。” 姜怀谦又说:“若是部下被人收买,政绩被人修改呢?” 这次承元帝笑出声:“太子,若是过往得用部下皆被收买无有他声,他又如何能调动属下、协同同僚共铸佳绩?再者,政绩可改,百姓口碑难消,总不能他一路做官,旁人一路改其政绩、隐其功劳吧?便是有,朝堂之上当真无有良臣忠将为其不忿?” 姜怀谦哑然。 看他这样,承元帝想起太子任用属官之标准:“太子,朝廷用人,固然看其品质;但是所用之人亦不能曲高和寡,不能周旋同僚,不能调动属下,便是一腔热忱全心为民,又能作何?” 他很清楚自己亲自选的这个太子是怎么个人,这小子争位时,人才尽用,谋士里奸毒之辈不少。现下位置稳固,便想着用风光霁月之人,恨不能手下属臣各个高风亮节清廉无私。 承元帝心里暗叹。 可是既然已经选其做了太子,也只能趁自己还有力气,尽量多加教导:“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啊!没有能力的清廉清正,又有何用?让皇帝和朝堂诸公赏莲不成?” 姜怀谦心里一跳,感觉父皇似乎看透他的心意,忙不迭垂眸道自己想差了。 他这般,承元帝便不再继续,三言两语将话题绕回来:“朕将江山交于你前,会将女子登科的好处留于民间众人心底;当其间的好处给大部分人带去实际利益,反对的力量就会不断降低。当大部分官员、家庭于此受益,那么此旨意,必然势不可挡。” 他说这些话时,眼底闪过一抹隐忍的热烈,里面似有畅快,似有回忆。 “父皇,若是设定家中父母姊姊皆有功名,其余弟妹亦读书参考者,可越过童生试,待遇等同秀才,直考乡试……如何?” 姜怀谦反应不慢,提出这个建议后,脑海里瞬间完善此令。 承元帝笑着颔首抚掌:“太子不错、太子不错。” 言语毕,他见时间不早,便让姜怀谦继续看奏疏,自己则带着杨询到园子里溜达。 “要是吾儿还在……”走至宽敞无人处,承元帝垂眸,再不掩眼底落寞,“江山仍在,盟约难寻。” 杨询低着头不敢出声,任凭皇帝扶着阑干怔然。 半晌之后,他才走过去,低声慰劝:“皇上,外面暑热不好多呆,龙体要紧啊。” 承元帝被他轻声呼唤的从回忆里缓过劲儿来,双眼不自觉的快眨片刻,这才想起身在何方:“嗯,回去吧!” 偌大的皇城是他的伤心地,可他大半的时光却在这伤心之地生活,也是可笑可叹。 “朕近来时常感伤忆旧,也不知还能教太子多久。”承元帝揉着额头,隐隐有些发愁。 杨询赶紧跟上:“皇上体态安康,定然千秋万岁。” 他这话把承元帝给逗乐了:“皇帝千秋万岁?此言连三岁稚儿逗未必能信,你还要让朕用以自欺?” 虽说这样说,但是低沉的心情到底有了缓解,承元帝笑着朝杨询招手:“走,跟朕后湖划船摇舟去!” 至于半人高的奏疏……就留着锻炼太子咯! 太子姜怀谦回到府邸时已经累的快睁不开眼了。 他边揉着手腕边往里走,刚进了二门,就见安屿迈着胖腿,带着成栋往外走。 “屿哥儿,你这是去哪儿?”姜怀谦看了成栋身后那个大竹篓一眼,有些好奇。 “太子姑父!”安屿行过礼,哒哒跑过去,仰着脑袋,骄傲的挺着小胸脯儿表示,“我让成栋给苑姐儿送礼物去!” “哦?礼物?”姜怀谦很好奇,他可没记得府里工匠研究玩具啊。 7017k 第一百零九章:礼物易主 “苑姐儿,你玩儿的什么?”盛向浔下值回来,就见小闺女坐在榻上,跟前儿摆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玩意儿,不由有些好奇。 盛苑正搓着屿哥儿送她的面团,听到爹爹询问,不禁抬头看去,眉眼弯弯的显摆:“屿哥儿送过来的面泥!” “面泥?”盛向浔没听过,顾不得换官服,就凑了过去。 还是杨嬷嬷见了,喊着丫鬟给他换装,他这才懒洋洋的配合。 “夫人和蒽姐儿呢?” 杨嬷嬷笑说:“大小姐说是写计划呢,夫人让她叫过去做参谋了。三小姐本来也要去的,只是没想到安家小哥儿让人来送礼物。” 听懂前因后果,盛向浔擦擦脸,又逗小闺女去了。 盛苑没顾得理睬她爹,她现在全心全意的沉浸在捏古代版橡皮泥的快乐里。 她打算捏一堆玩具,然后打造成玩具世界! 哟吼~~快乐的儿童玩具世界! 她都设计好了,所有的玩具用原色面泥捏成,地面用褐色灰色的面泥分别做成土地和卵石小路,绿色的面泥充作草地,彩色的面泥捏成花花,她最喜欢的橘红色面泥则要点缀在玩具上面。 小家伙儿美滋滋的畅想着规划图,刚想到玩具的布局,就让脚心一阵痒意给打乱了。 定睛一看,是爹捣乱! 盛苑鼓着双颊,不满的瞪过去:“不许欺负宝宝!” 盛向浔笑嘻嘻的捏着小胖墩儿的脚豆儿,逗她:“小朋友怎么可以自己玩耍?都不叫爹爹么?” 盛苑动动脚趾,给面子的点头:“那爹爹看我捏面泥!” 盛向浔扬扬眉,心说,小家伙儿挺会分派啊! 他看着一团团彩色的面泥,像是泥巴一样随盛苑搓扁揉圆,捏成了想要的造型,登时好奇不已:“安屿怎想起送这个来?这面泥是怎么做成的?看起来,又不粘手又很有韧劲。” 盛苑一边制作跷跷板,一边儿不转睛的说:“屿哥儿说,太子府里的旧仓库发现了好几袋子陈粮,那些面都黄了,根本不能吃;因着浪费不好,就想着做成各样颜色的面泥给孩子们玩。 要说制作方法,好像是将菜汁果汁煮开,倒进面粉里揉成光滑的团,然后分成团,放到细竹筒里储藏,时不时给竹筒外面喷上些水,就能保存很久。” 盛向浔看着小闺女歪歪扭扭的揉出了一个个丑了吧唧的玩具,登时心痒难耐,用手推推小家伙儿的爪子:“苑姐儿,这好玩儿不?让爹爹也玩会儿好不好?” “???”盛苑眨巴着眼睛看过去,见她爹忍不住已经拿起一块儿棕色面团揉起来了,只能大方了。 盛向浔寻摸着适合的面团,好奇说:“这些颜色还挺多,细分下来得有三十多种吧!” 盛苑注意力被引开,立刻点点头,想着安屿写的说明书,得意的表示:“拢共六十六种颜色!” “这样多!”盛向浔惊了一下,忙不迭让丫鬟过去找出来,他要看看。 “对啊,主要是颜色多!屿哥儿说,里面有的混了胭脂鹅黄,有的取用果汁蔬菜汁,有的将药材研磨成粉跟面粉混合,还有的用宝石研磨成粉和面粉揉团。这些面团,每种颜色都分深浅不同,有的分三种,有的有六种,可好看咯!” 盛苑说着话,见她爹又要打开竹筒,赶忙奶声连道:“面团拿出来就要尽快用,要不然风干之后就不能玩了。” 盛向浔一边儿连声说好,一边儿双手麻利的捏了几片瓦。 “怎么样?像不像?”盛向浔喊来丫鬟,将簪子针线拿过来几样,便继续投入到他捏泥巴的玩耍中。 “……像。”眼瞅着自己的玩具逐步易主,盛苑看着她爹捏面团捏的不亦乐乎,很是纠结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大方些,毕竟她吃她爹的、喝她爹的,总不好连个面团都舍不得给她爹玩啊! 这样想着,盛苑肉痛的抓抓小脚丫,悄悄的将最喜欢的橘红色面团放在手里,唔……她就留着这一个,一会儿捏朵小花花。 盛向浔捏庭院建筑的动作,从生疏到娴熟,似乎没有用多久。 木桥庭院,花亭游廊,很快出现在了眼前,那动作,水到渠成般的流畅。 盛向浔得意的跟闺女显摆:“你爹我也适合当司空啊!……诶,苑姐儿,你知道司空是什么不?” 盛苑点点头,她记得书里好像讲过:“是主管土地,监管土木建筑工程的官员。” “行啊,宝宝!”盛向浔没想到小家伙儿懂得不少,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和这个职位有关的成语?” 盛苑不假思索就说:“司空见惯哦!” “诶哟!苑姐儿竟然懂这么多!爹爹要奖励你!”盛向浔说着,顺手将小闺女手里的橘红色面团取走,极其自然的捏出花放在庭院里。 盛苑慢半步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空空手心儿,小嘴儿张圆:“???” 她有些生气了! 盛苑攥着小拳头,看爹爹一只竹筒接一只竹筒的拆,眨眼间那个竹篓都快见底儿了,登时气得,开始磨小奶牙。 哼哼!既然爹爹不讲情,就不要怪她盛小九儿不讲义哦! 盛苑眼珠儿一转,打算使出招“苑姐儿刚思考,爹爹立刻跑”。 “爹爹,你可不适合做司空,里面风险忒大咯!”盛苑战意充沛,摩拳擦掌。 盛向浔还沉浸在捏面团的愉悦里,根本不晓得他小闺女要发起进攻,还很实诚的哦了一声:“怎么这样说啊?” “您说和司空见惯意思近似的词是什么?” 盛苑自问自答:“那是习以为常,对不对?” 盛向浔点点头,继续不转睛的琢磨着院间花草的布置:“然后呢?” 盛苑笑眯眯说:“我问您,司空见惯是谁见惯?是司空对不对?可是为什么要说司空呢?不能是其他称呼?可见这有特指,特指的就是司空这个职位上的人,对不对?” 盛向浔感觉耳朵让小闺女吵吵疼了,终于抬头看向闺女:“对啊。”所以,宝宝,咱能安静会儿不?看爹爹给你捏庭院建筑多好?完整的六进大院子呢! 他这样想着,却不知,盛苑已经笑呵呵准备朝爹爹露爪子了! 7017k 第一百一十章:社名 “问题来咯!”盛苑拿着量尺,跟教书先生似的晃了晃,奶声嘹亮的问她爹,“让一个行业的专属官员看惯的事情是什么呢?” 盛向浔捏着刚做成的花坛的手顿住了,一种不大妙的感觉瞬间升腾。 不等他阻止小闺女妄言,就听这小家伙儿用一种近于痛心疾首的语气说:“当然是行业的潜规则啊!” “哦,不!”盛向浔脑海里冒出成排的惊叹号儿,他赶紧放下面团,飞奔到小闺女跟前儿,捂这小东西嘴。 “肯定是工程偷……唔唔唔!”盛苑话没说完,就被自家老爹抱起来,“你是成心让你爹睡不着觉了,是不是?” “哼!”盛苑也不挣扎,歪着脑袋朝他眨眼。 盛向浔看着这孩子眼底的狡黠,无奈的直打转:“我放开你,你可不许再说惊人言论了!” 倒不是这胖丫头说的有多大逆不道,主要是这么点儿大的小东西,总是发表过于灵活的言论,这让他很心惊。 他和郑氏如此安于平稳、踏实生活的人,应该养不出喜欢搞事的孩子……吧? 盛苑等她爹一松开手,就立刻快言:“爹爹睡不着觉可以捏庭院哦!” “……” 盛向浔恍然大悟:好啊,这小东西是报复他呢! 行吧,既然已经被报复,那他就不用客气了! 大手一挥,让丫鬟将榻上的成品和半成品收好放到竹篓里,全部送到书房里去! 哼,他,没收了! 盛苑没想到爹爹一点儿都不像大人,竟然还敢反报复回去,都惊呆咧! 小家伙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爹叮嘱丫鬟别把他的庭院弄坏,小胸脯儿气得起起伏伏。 太过分了! “爹爹,你等着!”盛苑愤怒之余,还不忘来个战前声明。 她盛小九不是出师无名之人! “呜哇哇哇~~”声明之后,小家伙儿特有的大嗓门儿瞬间响起,以能挑动房盖之力将噪声远播。 此举效果斐然! 她娘和姐姐眨眼间就跑了过来,她姐姐手里还拿着蘸了墨的笔! “你说说,你是不是无聊!”郑氏一边哄着小闺女,一边数落站在角落里耷拉着脑袋的丈夫,“你这么喜欢,我找人给你弄粘土,你自己玩儿好不好?!多大人啊,还跟孩子抢玩具呢!” 盛苑这次,实属干打雷不下雨,不过她喊的声儿有些大,以至于现在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郑氏听着心疼,一手给她揉背,一手给她抚胸顺气,还和声细语哄她:“苑姐儿不生气了,咱不生气啊!你爹幼稚的很,咱大气些,不和他计较!” 盛苑见自己得逞,躲在娘亲怀里,一边儿享受着安抚,一边儿悄悄儿朝她爹吐舌头。 那小坏样儿,哪有半分委屈之意? 盛三爷气不过就告状:“聆娘,你看这小东西!” 郑氏却不理他,抱起小闺女、牵着大闺女,迈步就往外走:“咱们到院子里乘凉去。” 空留盛三爷凄凉的跟角落里举手。 …… 盛蒽停学之期刚过,又迎来了长假,只觉时间充足,她趁着清早凉爽,愣是把熟睡中的妹妹揪了起来,美名其曰是共论假期游玩大计。 可怜盛苑在系统空间里刚完成作业,脑子还没转换过来,就被迫听她姐叨叨。 这就是摧残! 盛苑委屈巴巴的跟系统抱怨。 完成教学的系统打着哈欠,抱起枕头转身就睡,用实际行动表示这它无关。 “……”盛苑大受感悟,任凭眼皮发沉,毫不抗争的沉浸到呼呼呼中。 “苑姐儿,你不要睡咯!”盛蒽说了一通美好畅想,抬头一瞧,却见宝贝妹妹坐着打起了小呼噜,登时气得恨不能摇晃她。 好在她还记得不能使劲儿摇晃小孩子。 郑氏听到动静出来,就见大闺女委屈的瘪着嘴,冲着她妹妹比划。 “好咯,蒽姐儿,妹妹才多大?小孩子就是要多睡才能快快长高啊!”郑氏好笑的走过去,一边将大女儿搂在怀里轻哄,一边朝杨嬷嬷示意,让她赶紧将苑姐儿抱走。 “妹妹就是个贪睡的小猪儿!”盛蒽依偎在娘怀里,格外的孩子气,半点儿看不出游园会时小大人儿的气派。 “蒽姐儿那么大时也这样嗜睡啊!小猪儿的妹妹可不就是小猪儿?”郑氏轻笑着摸摸蒽姐儿脊背,不等她抗议,又说,“好咯,你妹妹才多大?能陪你玩什么?来,娘跟你玩耍,好不好?” 于是,等到盛苑睡得饱饱的,打着小哈欠、迈着小胖腿出来的时候,她姐正像三岁小宝宝一样,极亲昵的赖在娘亲怀里说个不停。 哼!姐姐不害羞! 盛苑见到自己的位置被霸占了,忙不迭凑过去要加入。 盛蒽倒是没嫌盛苑多余,甚至还扶了妹妹一把,把她扯到院中竹床之上。 “姐姐!”盛苑看见娘亲主动给自己个早安吻,立刻把胖脸凑到盛蒽面前。 白白胖胖的小脸儿谁不喜欢亲呢? 盛蒽豪迈的捧着妹妹小脸儿,一左一右使劲儿的mua了两下儿。 顿时,盛苑这小家伙儿高兴的在竹床上打起了滚儿。 兴奋过后,盛苑开始关心起姐姐的大作。 “书院服装的设计图先放一边儿,我寻摸着趁假期时间充裕,将社团名称和社团成员共有服装设计一下,从衣着上让社员产生归属心理。”谈起正事儿,盛蒽不再嘻嘻哈哈,眼底脸上透着认真。 盛苑坐不住,在竹床上爬来爬去,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发表自己的建议:“名称我虽想不出来,却要提醒姐姐可不要忘了自己的初衷,社团要办的朋友多多敌人少少。 要让更多的朋友成为社员,那名称就不能自我设限。要是你叫九江社,那人家云栖书院的同学怎么办?人家百洲书院的同学可就只能望洋兴叹。” 盛蒽见妹妹说句话还不忘押韵,不由好笑的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妹妹q弹的小屁股。 “就你主意多!” 她琢磨着给书院的同学好友写信,争取一开学就将社团成立起来:“其实,‘群社’就不错。群英共聚,为国为民,不分男女,合铸盛世。” 盛苑还挺喜欢这名儿的,当下也不爬了,赶紧坐下,拍拍小手赞叹:“这名儿好!听着大气又简单,关键还好记!姐姐,你可真聪明啊!” 7017k 第一百一十一章:盛芸的主意 赢得妹妹赞扬,盛蒽美滋滋的,还要故作谦虚摆手:“哪里!哪里!一般!一般!” 盛苑还没说话,郑氏忍笑忍得艰难,扭身以帕掩唇,肩颤钗抖。 只是姊妹俩谁都没注意,还认真的拉着手讨论书院服呢。 “要是想要更多社员,就不能让社员服装统一。”盛苑脑子等闲不转,但是一旦转了,那灵感简直源源不断。 盛蒽也爱听她出主意,见妹妹这样说,忙问缘由。 “你想啊,要是吸纳云栖书院和百洲书院的人进来,人家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的书院服,转而穿群社的社服呢?不好融入自己书院不说,还显得有二心。”盛苑仰头看着渐渐认同自己的姐姐,得意的很,“所以,群社不需要统一的服装,社群需要的是一枚统一的徽章!” “好主意!”盛蒽前一秒还琢磨着妹妹一口一个群社,竟然将名字直接定下来了,果然是小孩子;可是后一秒听到最后这句,立刻鼓掌叫好。 郑氏也忍不住颔首:“果真是好主意。” “是吧?是吧!”见姐姐和娘亲全都认同,盛苑美的站起来手舞足蹈,这小嘚瑟样儿,看的大家俯仰大笑。 她们这里欢笑不断,可盛菡那里却苦不堪言。 “妹妹还数豆子呢?”盛芸趁着课堂间隙,特意跑回自家院子一趟,就见妹妹的屋门紧闭,跺跺脚,跑回正房外间,跟娘说,“这不行啊!大热天儿,闷在屋里会憋出问题的!” 二夫人何氏无精打采的看她:“你祖母跟前儿的嬷嬷见天儿在屋里看着,我能怎么办?唯有你妹妹听她安排这一条路走,没瞧见她磨你妹妹的性子呢!” 盛芸也是读了三载书的人,对于妹妹的遭遇自有一番见解:“要我说,祖母安排问题不大,妹妹还小,此时出府教养,待她大了几岁回来,府里谁还记得她之前闹出的问题?便是三叔他们也不好计较。 而对妹妹来说,离开这让她尴尬的地方出去缓缓,再回来就能有平常心了,不至于总想起那天的难受。要不然,时间长了,只怕妹妹心态会出问题。” 这些道理何氏皆懂,可问题是她不忍心啊! 小女儿才六岁,就要离家另养,这搁哪里都是过于残忍。 “要是按照祖母安排到京郊山庄休养,自然过于冷酷,可要是去外祖何家暂住,劳请外祖母大人费心教养呢?外祖家远离京都,您亦久未曾归,妹妹去到何家不就是替您尽孝?一来全了您孝顺之心,二来也能安慰外祖母的思女之情,三来于妹妹名声也好听。” 盛芸为像这么个主意,愣是好几天睡得不安,很是苦思冥想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何氏闻言,登时拥着家里最让她省心的闺女,连声道:“我的儿,你可真是娘好闺女!你这主意真真是解了我的苦闷啊!” 盛芸见她娘高兴,心里也舒缓些,不过想起妹妹,还是有些发愁:“我这主意并不是万全之策,只怕妹妹心里难受……实不行,我陪着妹妹过去,您也好专心看顾哥哥学业,待到妹妹大些,我们就回来。” 何氏一听要送走俩女儿,登时心里难受:“这不是要割我的肉啊!” 可即使不舍,她仍然知道,眼下这法子是最合适不过了。 “先说动妹妹吧,若是她不答应,便是想的再好也无用。” 何氏原本泪眼涟涟,可听到这话,却立刻挑眉微怒:“我看她敢?!为这小奴才,咱们娘俩掉了多少头发?她岂敢不依呢!” 盛芸见她娘脾气说来即来,赶紧劝说不停:“您当着妹妹面可不能如此强硬,还是要好好儿劝说,她不是个听不进去话的孩子。” 这番言语,盛芸自己说的都感觉有愧。 妹妹以前还好,最近却是越来越固执,她这个亲姐姐有时都看不懂,人家九妹哪里惹她不喜了,让她这样不待见。 你说你不待见她,那就远着好咯,为何非要给人家添堵呢?这要不是她亲妹妹,她肯定再不搭理! 可谁让这就是她亲妹妹。 作为姐姐,即使她才九岁,也是想努力周旋以让妹妹好过些的。 只是她妹妹未见得领情啊! 晚膳过后,娘儿三个坐于一处说话,何氏就将盛芸的主意说了出来。 当然,为了姊妹感情,她将主意说是自己出的:“你姐姐听了,怕你只身到何家会不安,故而主动说要陪着你去。” 盛菡闻言,心里顿时一冷,她外祖家祖辈临近川蜀之地,从那里到京都,单程就要十天半月,这还是快的。 这样一去,不到及笄,她能回来? 前世,三房出事是在盛苑九岁,那时她不过十二,岂不是错过了楚王? 可是……若是她能在外祖家呆个五六载,赶着楚王和盛蒽刚接触的时候回来,似乎之后更好操作? 这想法儿一出,原本微冷的心,渐渐燥热起来。 这办法真可行……她姐姐和盛蒽般般大,若是她跟着回京办及笄礼的姐姐一起归家也说的过去,毕竟亲妹妹怎好错过亲姐姐的及笄礼呢? “何家世代书香,虽说吃穿用戴远不如国公府奢华,但是礼仪规矩却强过国公府很多,你若去何家,便是你祖母也无可指摘。” 盛菡听着娘亲之言,心里还挺感动,自家人知晓自家的事儿,她娘亲看着厉害,其实有些怵祖母常夫人,盖因祖父给她祖母无限度撑腰。故而每次常夫人出手,她娘都无招架之心,只能被动忍着。 此刻能为她想出如此之法,也是用心良苦了。 盛菡心里有些感动。 哪怕有些抵触何家用度清简,还是默认了这个决定。 “菡姐儿,这事儿也不是朝夕就能完成的,还要跟何家联系,来来回回恐怕要等年后,这其间时间不算很短,你可不要再招惹三房那个小九娘了!” 何氏自觉对婆婆和丈夫有了交代,想着女儿可以替她回何家尽孝,心里松快不少,竟等都不想等,叫人将丈夫喊来,商量好了就到安和堂说去。 只要从婆婆那里过了明路,菡姐儿之后就能轻松许多。 7017k 第一百一十二章:书院服(上) 夏日暑热,盛国公府各房用冰量激增,府里冰库库存锐减,管家账房开始着手准备调动京郊农庄上的存冰。 当然,这样的小事儿影响不到盛苑小朋友,她爹娘自己庄子上就有存冰不说,安屿还特意让成栋送了五车冰桶过来给她享用。 因为全是可食用的,屿哥儿还特意在信上做了交代。 大概是怕她不好意思收,他尤其强调说,这些存冰不是太子府所出,是他自己个儿庄子里存的。 “屿哥儿可真是个大好人呐!”盛苑对这些冰的价值知之不清,不过她和两个朋友之间总是互赠礼物,所以收起东西来也不含糊。 说到庄子,盛苑坐在凉席上,胖手摸着胖下巴琢磨,她的私产好像也不少咧。 她记得爹爹之前从祖父那里给她要了百顷良田的补偿,又自掏腰包给几个孩子各添了间铺子,所以,她现在也是良田百顷铺子一间了? “我现在也是个有钱人呐!”盛苑搓搓小胖手,美滋滋的盘算小金库以后有多丰厚,“要是经营的好,每年怎地也要有六千两银子吧!” 她可是见过账册的人诶,大概能有这个价吧? 只可惜这些财产才到手上没多久。 盛苑这副财迷样看到她爹眼里,登时惹得她爹过来嘲笑。 这大人不但嘲笑小孩儿,还跟她说:“等到庄头、掌柜的来报账,你得先给之前付给工匠的设计费、手工费、成品费报销一下啊!” “???”盛苑以为自己听差了,还用爪子挠了挠小耳朵。 大概是小家伙儿惊诧的表情抬明显了,盛三爷以为她想赖账,就给她算账:“爹娘给你们哥儿仨提供衣食住行、学习读书的用度自是应当,可你这小孩儿抬能折腾,光是玩具生产和赏给工匠的钱要比你哥哥姐姐加在一起的额外花用高不少呢!高出来的部分,当然要你出了!” “……”盛苑感觉这话听着怪怪的,可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错。 那就出吧! 小家伙儿小手一挥,表示没问题,报销就报销! 大概是没想到小闺女竟然这样爽快,准备了一肚子话逗孩子的盛三爷无话可说了。 郑氏见他没逗成孩子好像还挺遗憾,不由笑嗔了他一眼。 盛苑见她爹无话可说,就又开始琢磨给安屿送回礼。 “谁来帮帮我啊!”盛蒽抱着纸笔踏踏踏跑过来,脸上一道深一道浅的墨迹,看着就是灵感枯竭苦思不得的典型代表。 盛苑一见姐姐过来,小胖腿儿立刻蹬着凉席就爬起来了,她受够了被姐姐揉捏! 可她刚爬了两下,小腿就给人攥起来按住。 “不许跑!”盛蒽跳坐到竹床上,就要把胖妹妹抱起来。 眼瞅着姐姐一出现,立刻佯作无事携手走开的爹娘,盛苑无助的捂着眼睛,呜呜呜,又要被迫出主意了! “她们都太懒了,竟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儿主见没有不说,还很会催促!不是催徽章图,就是催书院服!竟像是没有我就走不动路了!” 盛蒽新鲜劲儿渐渐过去,就想将半月前大包大揽的自己抓过来好好谈谈。 可是她现在既然已经是群社主管,就是为面子也不能后退。 只能把妹妹扯过来,跟她探讨探讨。 盛苑没精打采的看着姐姐手里的几分书院服的设计图,只觉得光剩下好看了,实用性不够啊。 “你这小家伙儿,要是出工不出力……我就把之前给你设计的礼物给取消了!”盛蒽见妹妹大有敷衍之意,灵机一动,朝盛苑露出抹极有威胁的笑。 “!!!” 礼物?! 一说这个,盛苑就不睏了! 她最喜欢拆礼物咧! 不就是想主意? 没关系!主意她有的是! 几乎是瞬间,盛苑就端正了坐姿,还特意将让她攥得有些微皱的设计图抚平。 如此现实的举动,看的她姐姐都无语了。 盛苑仔细看过,发现她姐姐的设计图基本上是将现有书院服和官服的美感和特色柔和之后,增加了宫装、裙装的色彩,一看就是女孩子读书穿的。 甚至不仅如此,她姐姐还在图侧面标注了一些规定。 大意就是没有参加过幼学考核的女孩子没权穿这样式的服装。 “怎么?我设计的有问题啊?”盛蒽在妹妹认真看图之后,就不错眼珠儿看着她,所以当盛苑斟酌着说话的时候,她就感觉出妹妹似乎并不赞赏她的图。 盛蒽有些紧张,她之前给同学朋友写过不少信,但是总感觉她们的兴劲儿不大,她能感觉出是因为她的设计图并不惊艳。 盛苑终于将视线从图纸上挪开,小手儿扶着膝盖,瞅着她姐表示:“姐姐设计的书院服穿着肯定很有仪式感,很隆重很正式。” “打住!打住!你不用夸我了,你就说说不足!”盛蒽不想听这些好话,她现在就想将问题找出来。 “爹爹怎么说?”盛苑好奇她爹之前看过没看过。 盛蒽闻言垮着小脸儿郁郁叹气:“爹爹说不错,让我开课之后交上去就好了……之前不是说书院有征求设计图么?现在还没结果呢!” 盛苑小手抠着嘴唇,试探着问她姐:“姐姐,那就没想过么?可能问题不在于设计图?” “嗯?你说说看!”盛蒽来劲儿了,抓着妹妹的小脚丫直晃。 盛苑痒的咯咯笑,好半晌才说:“先说图吧……姐姐,你为何非要让书院服偏向于女式呢?想要消除学堂里男童女童差异的最好拌饭,难道不是模糊掉男童女童这个概念么?” 小家伙儿的问题不但让盛蒽若有所思,就连躲清闲的亲爹娘也好奇的走了出来。 “你是说,凡书院学生,无论男女,皆穿此服?”盛蒽脑海里的想法逐渐清晰,整个人也跟着兴奋起来。 盛苑看了姐姐一眼,继续说:“而且,书院服也不该过于书生气,还是应该有些英气才是,完全可以采取战袍和骑装的特点,这样便利于习武锻炼啊。” 7017k 第一百一十三章:好办法 “等等!我需要记一下。”盛向浔见小闺女所言新奇,忙不迭跑过来,直接挪用了大女儿的纸笔,记录下来。 盛苑没想到爹爹如此捧场,很好心的停顿片刻,给他记录时间。 盛蒽仗着跟榻桌距离最近,目不转睛看着爹爹记录。 就见她爹一手小楷跃于纸上:【若科举不拒女子于考场外,则当从书院起,不见男女之别;书院传道授业之所,衣着服饰、规矩礼仪,当以规则为准,非男女之不同。】 盛蒽看着迷糊,挠挠头,继续看爹书写:【自古良才皆当上马以武安天下下马提笔定乾坤,文武之道,当若阴阳之理;朝廷取材更该以全才为重,故而自书院起,当授学生以文之道、武之术。书院变化自服饰起,书院服装该兼备习武所用。】 “爹爹,您这不是记录妹妹说的话啊!您这像是写奏疏呢!” 盛蒽虽然不大,但是也没少见她爹上奏疏,这一眼就看明白了。 不想,她爹毫不理虚,对上一双女儿大眼睛,很是理直气壮表示:“对啊,这就是奏疏啊!圣上要求我们全员上疏,内容自拟,你们爹爹我一直没有灵感,正想着熬夜凑字呢,没想到你们给爹爹灵感了,好样儿的,来,咱继续!” 盛苑:“……” 被她爹当成灵感提取工具的盛小九儿,悄悄儿跟系统感叹:“混迹官场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系统想了想,很是认同说:【对啊!所以你就特别适合到里面混去!】 “……”盛苑觉得她这系统越来越像话题终结者呢! 心里腹诽两句,盛小朋友就在爹爹催促下继续叭叭说了起来: “姐姐,你看,虽然男童女童服饰一致了,但是男生们也换装了啊,他们脱下熟悉的书生装,换上了你设计出来的书院服,从立场上就没办法再取笑女童穿他们特有的衣装了,解气不解气?” “解气!”盛蒽挥着拳头,“哼哼,以前他们仗着自己穿了上千载的书生服,得意的很,看着女童穿男装指指点点,等以后的书院服再没有男女之分,看他们如何得意!” 姐妹里同仇敌忾的对那帮男生声讨了的工夫儿,盛三爷等得无聊。 小闺女这段话他不好记进去啊! 幸好盛苑很快就提起旁的事情:“要是全天下的书院都这样规定,甚至可以暗自比比谁家的书院服更有意思,这样的话,极大的差别感,更能衬托群社徽章的一致性。” 盛三爷眼眸一亮:“有道理!” 盛蒽闻言抻着脖子看过去,就见她爹记录:【然此策许有异议,故而可将此策放眼大楚,数百书院服饰不同,以其差异引其争美,声势之大定能将无关异议消之。】 “爹爹,您的奏疏递上去,是不是可以让书院奉旨换装?” 盛蒽眼眸一动,心里有些期待,盼着圣旨能够快些下达,也好震慑那些无用的可笑之辈。 “这可说不定啊!”盛向浔放下笔,摸摸大闺女脑袋。 他自己都没把握的事儿,更不会唬弄孩子。 盛苑见姐姐有些蔫吧,不由好奇的说:“姐姐,爹爹的奏疏不十分管用,你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爹爹作为天子近臣都没辙,我能怎样啊!”盛蒽叹着气,“只好想办法让同学朋友助力我这设计图选上吧!一步一步来,徐徐以图之。” 盛苑听出姐姐言语里的不放弃,抓抓小胳膊,又给她姐姐出主意:“既然姐姐有办法有能力发动同学朋友助力,那为何不换个方法?” “哦?你说说看!”盛蒽有些心动,虽然不清楚妹妹想的何等主意,但是她都有尽可能付之于行动的打算。 盛苑可不知道她姐姐心里有些小激动,她想着从书上看见的办法,如实说:“我记得官学学子,自蒙学起,学生们就有一项旁人莫及的权力;若是可以召集百分学生意见书,就能通过吏科呈递条文?” “!!!”盛向浔的笔哆嗦了一下。 他这般惊诧,不仅是因为小闺女的主意,更主要的是他发现大闺女不仅敢听,她、她她……好像也敢做啊! “不是……”他琢磨着要不要不礼貌一下,略微打断俩闺女的对话一下。 可惜,他刚开口,他家蒽姐儿就拍手给妹妹叫好了! “好主意!”盛蒽眼眸绽光,语调和语速都因为兴奋而微微有所提升,“我怎么没想到可以这样呢!不但可以和爹爹的奏疏应和,还能给圣上颁布圣旨以理由,就算是不认同的大人们,也不能忽视女同学的要求咯!” “对!姐姐,你们不但要给皇上写条文,还要光明正大写啊,就像广招英雄榜那样,征稿!男生女生都可以参加!反正主意是你出的,有这个先声在,具体稿件是不是能被采用,也就不必看的太重了。” 盛蒽认可的点点头:“放假这些时候,我就联合同学朋友竞争者,只要主意一致,等到开课之后,我就带着大家到各个告示牌前贴征稿告示,要是递到吏科的条文有男生签字就更好了!” 她跟这儿举一反三,越说越兴奋,却不知她爹坐在旁边儿,越听越冒冷汗。 还是那句话,孩子们的办法,既不违规也不越矩,听着并不吓人;可问题是这俩闺女的举止思维,让他看着冒汗。 依旧是那个疑问:他和妻子是只求平稳生活的人,怎么就生出这对儿一个比一个有想法儿能折腾的孩子来呢?! “姐姐认识的朋友多,肯定效果极好!”盛苑说着话,还很诚恳的表示,“可惜屿哥儿和卢晟都没有进蒙学,要不然,他们就能帮你签字咧!” “……”盛蒽注意到妹妹感慨的格外真诚,登时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倒是盛三爷哼哼着说:“瞧你这话说的,他们哪是没进蒙学?他们连幼学都没报名呢!” “他们写不成,就让哥哥写!哥哥支持妹妹,理所应当!”盛苑见他爹挑刺儿,忽然灵光一闪,将她那一直存在于记忆和信里的亲哥哥给揪了出来。 7017k 第一百一十四章:盛苑不上当 “【我有竹盆如湖泊,浮萍作筏客为荷;手推清波行千里,掌拨绿水百帆过。】” 大清早,咏繁苑的偏院里就响起了清脆的童声,这唱着童谣的儿声奶里奶气,让人听着就忍不住发笑。 盛苑丝毫没有扰人清梦的自觉。 她昨儿早早的睡下,就为了大清早享受姐姐定制的礼物! 没有错!盛蒽同学很讲信用,果然将给她准备的礼物送来咯! 那是一个高约两尺、直径约六尺的竹盆。 竹盆内高一尺半余,即使盛苑坐在里面,水面也才没到她的肩胛,足够她在里面戏水扑腾。 炎炎夏日,盛苑对这个简略版儿童泳池喜欢极了。 竹盆里的水青绿青绿的,带着薄荷的清香隐隐扑面,水温未必多低,但是坐在里面却能感觉丝丝清凉浸润身体,好不舒爽! 这水是用擅儿科的太医配的方子煮出来晾凉的,据说不但可以祛火解暑,还能防止小宝宝长痱子。 此刻,盛苑就泡在水里拍着水,脑袋上扣着大大的荷叶,身上穿着揉过的叶子编织的“泳衣”,嘻嘻哈哈唱着自己谱曲自己编词的童谣,要多快乐有多快乐。 倒是系统看着她这身儿打扮沉吟片刻,忍不住说:【宿主,你这打扮的很有特点啊!不清楚的,还以为你回原始社会咧!】 “这夏日戏水的快乐,你不懂!”盛苑就当系统之前所言是嫉妒,这叶子“比基尼”看起来有些简陋,可是戏水时的舒适度完胜小肚兜。 “盛小九,我说你够了啊!”和妹妹同住一个院子的盛蒽被吵醒了,气得她穿着里衣就跑了出来,誓要的要把这闹腾的小东西轰回她自己的屋子里去。 可没想到,刚气势汹汹靠近竹盆,就让这破孩子给泼了一脸的水! 哦吼!盛蒽凉快了!盛蒽清醒了! 尤其是注意到她妹妹的胖脚丫在水里扑腾,盛蒽忍不住了! “盛小九!”盛蒽气得张牙舞爪,恨不能把这个胖丫头抓出来打屁屁! “咯咯咯!”盛苑还以为姐姐要跟自己玩儿,乐得拍拍小手,又开始拿水撩她姐。 “你等我抓到你再说!”盛蒽冲了过去,也顾不得竹盆里的水约等于妹妹洗脚水这个事实,瞄准妹妹那藕般白胖的小胳膊就抓。 不想小家伙儿在水里有一会儿了,小胳膊滑滑的,加之盛苑不可能坐以待毙,扑腾着小腿儿往里面跑,竟一下子把她姐姐给带了进去。 盛蒽坐在竹盆里抹了把脸,看着她妹妹在眼前手舞足蹈的溅起水花,不由感慨幸好这竹盆还算大。 “诶?”盛苑自己又跳又唱了半晌,发现姐姐竟然无动于衷,既不跟她互相撩水,也不像她“凫水”享受,登时有些好奇。 系统看着宿主欠不自知的样子,叹口气,抱着枕头补觉去了,眼不见为净啊! 盛苑不清楚系统的想法儿,她悄悄的绕到姐姐身后,踮着小脚丫儿,自以为轻手轻脚靠近过去。 在距离姐姐半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盛苑用小胖手挠挠鼻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睛闪过一抹狡黠,缩缩脖子坏笑的朝她姐姐吐吐舌头,用双手捧起一把水,就要跳到她姐跟前儿,她是打算把水从姐姐脑袋上方往下抛的。 就在这时,一直看着水面倒影的盛蒽动了,不等小家伙儿松手,她腰肢一扭,一把将小胖丫头搂到怀里,就要胳肢她。 盛苑坏事没做成反而被姐姐这举动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呢,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姐姐按在怀里,登时哇啦哇啦的讨饶。 她这个宝宝向来识时务咧! “讨饶也没用!” 盛蒽捏捏盛苑弹弹的小屁屁,没舍得真打,只撩着竹盆里的水给这小家伙儿洗脸! 让她尝尝她自己的洗脚水啊! “哼!”盛苑虽然不嫌弃自己,但是被姐姐捏着脖子的滋味不好受啊! 她眼珠儿一转,等着姐姐手劲儿小了,登时反扑过去,拿着洗白白的小脸儿跟她姐姐贴贴。 盛蒽没想到撒手的工夫,就让这个小无赖抱着脖子蹭脸。 大意了! 盛三爷和郑氏晨练回来,就看见自家俩闺女犹若两只在水里扑腾的狸儿,你撩我一把我扬你一把的打着水仗。 两口子欣慰的笑着走过去,温和的拎着这俩小东西的脖领子,给她们拎了出来。 早饭过后,被家长下达禁泳令的盛苑目送老姐回屋习字,自己背着小手开始每天一次的府内溜达。 她是个擅于发现乐子的宝宝,只要不让她学习,她自己能跟自己玩儿上一天也不烦。 “小家伙人呢?”盛三爷一错眼珠儿工夫,再回头,他小闺女就不见踪影了。 郑氏摇摇头,好笑说:“你不是要上奏疏文?好容易休沐一天,歇够了就想想怎么措辞。” 盛三爷无奈:“这小家伙儿玩心太大了,她姐姐也淘气,可是每次都要先完成作业再琢磨着偷懒,这小孩儿倒好,琢磨着怎么偷懒的完成作业!” 郑氏对孩子们要求不高,只要他们高兴就好,更何况小女儿这情况还不大一样:“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就已经言之有物,你要是让她再刻苦学习……怎么,你们盛家也想出个十二岁的首辅?” 盛三爷心说,这也不是不可以哈! 不过考虑到这话说完,脑袋容易起包,盛三爷聪明的忍住了。 行吧,随这小东西去好了,左右很快就要进幼学,以后还愁不能监督她刻苦勤奋啊? 自我开解的盛三爷哄着郑氏跟他去书房红袖添香,而盛苑这边儿却发现二房那个六姐姐贼头贼脑的往假山而去。 “小遥,你说她刚瞪完我,怎么还能做出这等明显是要干坏事的样子?是不是引我上当啊?” 盛苑忍着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小声问小遥。 小遥也纳闷儿:“三小姐,奴也不知啊,只是应该不至于啊,怎么着也是她见您理亏呢!” “……”小遥这话登时就打消了盛苑的好奇,她觉得这位六姐姐不是一般人,要是理亏能在家学学苑门口瞪她一眼?她又没惹她! 7017k 第一百一十五章:盛菡打算 第一百一十五章:盛菡打算 盛菡稳了稳心绪,努力忽视掉刚刚看见盛苑时的不快。 “菡儿!” 盛菡听见亲姐盛芸的轻呼声,心里顿时涌起些许烦躁。 她站住脚步却未回头,一边儿运着气,一边儿无语的翻眼,甚至忍不住轻轻地跺了跺脚。 盛芸远远见她,就清楚妹妹又闹脾气了,走上前去好声好气哄她:“我清楚你嫌我烦呢!若是和你易地而处,我也是不喜欢这样让人盯着!” 可谁让她不放心呢! “姐!我不是答应你们了,离府之前不跟盛苑多接触,你紧张什么呢!”盛菡没好气的揉脑袋。 盛芸心说,你要是能控制自己,又怎会在学苑那儿瞪盛苑? 她生怕妹妹忍不住悄悄报复人家,只能明知讨嫌还是跟了过来。 盛菡烦躁的揉揉手:“虽然我讨厌盛苑整天一副乐呵呵不知愁的样子,但是我真不至于对她动手……我就是心里闷,想到处转转透透气!你又不是没瞧见,那盛苑走的方向和我都不相同。” 盛芸听话只信一半儿,不过面上还是做出被说动了的样子:“怎么闷得慌呢?你要不说出来给我听听?说出来,许就好了呢!” 盛菡惊奇的看着她:“姐姐,就算咱们打造成我是替母尽孝,也不能忘记我是让常祖母驱离的吧!” 盛芸听这话,心知妹妹是将祖母给记恨上了,心里有些为自己难过:“既然这样,那我陪着你溜达溜达,咱们都是离府之人,要许久见不到这里的风景了。” “……”盛菡见姐姐怎么说都甩不开,又惦记着心里的事儿,只能拿借口推托,“那好吧,我们到假山那儿坐会儿去。” 盛芸见她表情自然,像是早就这样打算的,心里松口气,想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说来也巧,她刚和妹妹走了没几步,就听娘亲跟前儿的大丫鬟找了过来,说是娘亲整理好账册要教她看。 对此,盛芸心里有数,因为之前娘亲就说过要将在老家的田庄铺子给她打理,这样即使到了外祖家她和妹妹手头也能更宽裕些。 盛菡闻言心喜,只觉终于没谁打扰她办大事了!至于说她娘在外祖家附近的嫁妆……那原本就是给她姐姐的,毕竟上一世她姐姐就嫁给了外祖母娘家外甥的嫡次子。 至于她,前世的嫁妆产业均在京都,而这一世,许能更有造化。 故而这些财产根本不值得她费心。 她此刻要做的,是给前世的自己讨个公道! 绕道来至假山,盛菡眼珠儿一转,让跟来的小丫鬟回去给她拿纸笔和点心饮品。 小丫鬟不放心盛菡自己一个人呆着,有些犹豫。 盛菡想想时间,心里有些着急,佯作生气责问:“我竟是指挥不动你了,是不是?我又没打算真爬上去,就是想要找个清静地方呆会儿,至于让你如此费心?莫不是我是傻子不能自理?” 见她生气,小丫鬟只能喏喏称是,按她安排的做。 待到小丫鬟离开,盛菡立刻左顾右看好久,提着裙子钻到假山山腹里去了。 作为两世的盛家女郎,她对盛家这座大名鼎鼎的假山极为熟悉,里面迷宫般的暗道更是一清二楚。 来到大概的位置,盛菡躲在山石后面向外瞧。 从她的视角,可以清楚看见山洞来人;而从外面看她,无论是光线还是说遮掩,都很难发现她此刻贴着墙壁站的小路。 她要等得不是别人,正是四房五房新纳的妾室! 这次皇帝赠采选女子入府,唯二房四房五房各纳了两个。 其中最出名的是二房的林清波,四房的韩青浔,和五房的郑荭苒。 这三个人是江南富商们的嫡女,起初还不显眼,可是等到怀有身孕,竟然被三房老爷们抬成了侧房夫人。 为这个,娘亲跟爹爹闹了多少次,暗地里也不知哭了多少回。 她心里不服,让人盯着林清波,只盼着找机会寻了她的短处给娘亲出气。 没想到,她盯着盯着,竟发现林清波和郑荭苒交往过密。 虽说她想替娘亲出气,可是林清波是二房的人,将来生的孩子也是二房的子孙,怎么放着四房的韩青浔不亲近,反而和五房的侧夫人有来有往? 她想着爹和四叔关系日渐疏远,只觉着是林清波搞的鬼,就想着要抓个现行,到时候告知于祖母当面,届时,不用她们出手,祖母就容不得林清波。 如此想着,她越查越详细,越查越心惊,只觉四房那个韩青浔后来难产而没是她们二人出的手。 那时刚十三岁的她很不解,为何正房嫡妻不出手,反而让各房妾室露了厉害? 这样的反常让她忍不住想继续调查下去,她想,以四叔对韩青浔那片深情来看,若是真是林清波动的手,就算是她爹也甭想保住那个女人! 于是,她愈发加大调查对方的力度。 功夫不负苦心人啊,果然让她找到了些许痕迹。 可也就在那时,她出事儿了! 到现在,盛菡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她怎么好好儿的竟然跌入湖里。 要不是丫鬟们争相救她,她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饶是这样,她还是因为在水里太久影响了健康,以至于嫁人之后只有一子。 这件事出,她第一反应,就是林清波狗急跳墙。 可惜,她找出的证据全被人销毁了。 这事儿闹出来,也不过是祖母生意,四叔生恨,到最后闹的她爹出府单过,直到林清波同样难产,她们这房才算齐全。 她前世终生都不清楚林清波和郑荭苒为何会对韩青浔下手,更不清楚为何她们三人结局竟然一样,其间是谁动的手她不得而知,但显然她爹认定是她娘她祖母她四叔的手笔,以至于后来一度冷落她哥哥。 她这次想要跟过去目的很简单,因为上辈子查到的线索,今儿是她们三人在假山里第一次见面,只要在这里偷听清楚,她就能知道缘由。 7017k 第一百一十六章:闻谍 当一身水蓝色轻云纱裙的韩青浔莲步迈进假山的时候,躲在石壁后面偷窥的盛菡屏住了呼吸,激动的她面颊泛红,心跳加速。 她记得当初查这三人关系时,曾有仆从提及他远远儿的见过三位娘子间隔着从假山而出。因着这三位娘子容貌极美,他又是首次当值,故而日期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来也巧,她之所以将此事记得清楚,亦是因前世过于执着这条从未探明的线索。 她琢磨,只要理清三人关系,弄清楚她们联盟的计划,她就有办法在林清波得宠之前将她按下。 正当盛菡跟心里谋划计算的时候,一袭浅霞色烟云纱裙的林清波和身着鹅黄色蚕丝百褶裙的郑荭苒并步而入。 三人见面,韩青浔黛眉微蹙的四处打量,似有些不安,一开口,莺哥儿般的声调婉转而出,明明言语之间略带些焦急,可远远听着却婉转悠鸣让人心软:“怎么好好儿的来这儿聚首?若是让人瞧见,岂不生疑?” “你要是如此说话,叫人听见才会生疑呢!”林清波眉宇间带着些骄横,“哼,若是有人见着,就说在此乘凉也未不可,你我姐妹采选而来,同时进宫同时入府,便是没有分到一处作伴,就不能见面了?” 爱笑的郑荭苒跟在旁边点头说是:“若是有意远离才叫人生疑呢!” 韩青浔心里不安,双眸低垂轻言:“你们这次唤我前来所为何事?不是我推托,四房夫人陈氏最近喜欢推牌,时常叫我到跟前陪伴,若我离开的久了,怕是不好。” “你倒是踏踏实实给四房做起妾来了!”林清波怀疑的打量着她,语调略有低沉,“莫不是,你忘记咱此行所为何事?” 郑荭苒随即当起和事佬:“林姐姐这话伤人了,韩姐姐和咱们皆受太子大恩,要不然怕一辈子在那见不得天日的绣楼里求生,这样的大恩大德终身不忘,而今太孙隐姓漂泊,我等只是寻地蛰伏,这等简单的事儿都不能办到,岂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韩姐姐同你我一心,定不是那样无耻之徒。” 韩青浔听得满脸通红待要争辩,却让林清波抢了话头:“韩妹妹,你莫要被男女之情迷花了眼,万望以太孙复国大业为重!太子遗书承诺,若是太孙复国,大齐女子就能读书识字!这可是千秋之功啊!” 韩青浔看着林清波和郑荭苒眼底的激动和兴奋,忍不住问:“现在大楚一统,太孙一系保命为重,复国之事岂会容易,我等进入皇城许久,未曾接近内城半分,又能有何贡献?而今齐女放脚,虽出入不便,却也能在四方院中见天日,亦能同男儿一样出门赴宴……” “你这是何意!”林清波不等韩青浔颤颤抖抖的说完话,就是一声怒喝,俏脸薄怒斥问,“放脚?这样丢人的事情还敢说?伤痕累累的大脚我看一眼都难受!” 韩青浔蹙着眉争辩:“脚上有伤,和放脚何干啊?明明裹脚为因……你怎能倒因为果呢?况且,我等早用秘方整过脚形,祛掉疤痕,如何丑陋?” “纤弱女子脚大如男,岂不丑陋!”林清波对着韩青浔横眉冷笑,“好哇,我就说你自进府之后便冷冷清清,少于我等联络,原是心里有了二心!被这楚贼迷昏了言,想要背主啊!” 郑荭苒的笑容有些阴冷:“韩姐姐……你可要想好了,你若背主,就莫怪我们不讲情义了!” “我……”韩青浔吓的倒退半步,勉力争辩,“我何时言及背叛的?不过是于你等讲理,而今大齐女子皆能离开昏暗闺房得见天日,若是为一己之私将她们重关笼中,岂不罪孽!” “谅你也不敢!”林清波看不上她怯懦的样子,狠狠的瞪着她,低声质问,“若不是你姓韩,又岂能轮到你这等无能之辈参赴大事?你是不敢背主,但是你动摇了!你贪图这里的荣华富贵,想要安稳度日?太孙而今不知漂泊何方,你想安稳?!” 郑荭苒挑着眉从旁附和:“你要想想你配不配!韩、林、郑三家的家人可都在太子属臣手中掌握,三家助太孙复国,这可是从龙之功,你想清楚了,莫要自误啊!” 韩青浔嘴里泛苦,她想说,从齐规的话,三家立功与她何干?真有复国那天,恐怕族人要以她不贞为名除了她,争取一处大大的牌坊! 太子早被处决,他许给的好处,看不见摸不着,便是太孙复国,又怎能保证兑现?便是兑现,又岂能比得了大楚女子自由? 眼下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好日子唾手可得,何必为那不知漂泊何方的太孙卖命呢!说句大逆不道之言,那太孙还在不在都不晓得。 现在若是三人合作,早早投靠大楚,尽早剿灭大齐旧臣,她们也能安安生生过日子!至于说韩、林、郑三家族人……她们早先从未被厚待过,不过是因着三族之中唯有她三人貌美倾城,故而被太子看重,早先是拿她们当棋子培养,不拘是送到大楚还是阿戎,都是一步好棋,可惜,太子亦没想到,大楚先发制人。 心绪翻涌,韩青浔想说的太多,可是话到嘴边,看着林清波眼底那抹狂热和执拗,看着郑荭苒眼底的热烈和坚持,她忍住了。 她想,还要从长计议为好。 “罢罢罢,既然你们认定我有退意,那就这样吧!我以为的蛰伏,可不像你们这样高调!”韩青浔强忍心底慌乱,佯作疲倦之态,挥挥手,好若心灰一般,“我以为的蛰伏,是踏踏实实安顿下来,若常人一般生活!至于以后……待太孙传令,届时再看吧,你等未必有我坚定!” 言及此,她便要转身离开。 “你等等!”林清波见她要走,便要上前拉扯。 郑荭苒倒是让她给说动了些,见此忙不迭上前劝阻,她们彼此争执的热闹,却不知与她们十数步之遥的石壁之后,有个人已经听傻了。 7017k 第一百一十七章:推托之言哦 盛菡双手交叠,紧紧的扣在嘴唇之上,一双眼眸惊悚睁圆,眼里盛满惊恐。 此刻,她整个人所在墙壁角落,瑟瑟的战抖着。 她后悔过来了! 原以为是府内各房权势之争,谁料却是楚齐之战! 她的头脑到现在还有些转不过来,怎么各房妾室竟然是大齐遗留的棋子! 怎么办?怎么办?! 她之所以敢独自在此,也是吃准了她们这些妾室初来乍到,不敢对她这个二房嫡女下手;可是现在不同了,若是让她们知晓了她在此,还听了个全场,就是那个好像要反水的韩青浔也是会对她下手的! 有那么一瞬间,盛菡的牙齿都要颤抖了,她竟还要紧扣着下颌才能不发出哪怕丁丁点儿的动静。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不,就在韩、林、郑三人拉扯的时候,盛菡遣走的小丫鬟回还了,她不见自家小姐,急得忙不迭四处呼唤,这阵阵呼唤声,让她们三人惊了一下:“二房的小姐怎么在这儿?” 韩青浔打量了一下假山内地,出主意:“此处不容久留,你我三人分开而行,刚好看看周遭可有那小娘子,也好知晓是不是漏了口风。” 林清波和郑荭苒匆匆看了眼腹地,只觉这里狭窄应该不能藏身,不过现下也顾不得许多,心里暗道有机会还是要过来查看查看,看看这里能不能有底儿藏人。 心下有了计较,林清波率先走了出去,笑吟吟迎着那丫鬟过去,和善热情的和对方攀谈起来,看样子是要帮忙找人的。 郑荭苒见林清波将丫鬟绊住,便要转过去探查假山腹地。 韩青浔推着她肩膀往外走:“这不急于一时,便是这里能藏人,你找到了又能如何?林姐姐现身,除非连那丫鬟一并除去,要不然就是嫌疑!不如改天过来探看,若是真有藏身之处,就想办法对付那小姐就是了!” “她要是听见了复述出去呢?”郑荭苒只觉心里不安。 韩青浔不以为意说:“六岁女童所言谁信?演演戏,就能将矛头直至正房夫人,你以为那几位爷能信?好咯,赶紧走吧!先发制人未必就胜券在握!” 郑荭苒只觉言之有理,便顺势走了出去。 “呼~~”盛菡听着脚步声远去,吓的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顺着小路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幸好腹地小路有个机关暗门,不晓得里面奥秘的,很难发现。 她推门而出,藏在绿藤之间向外看去,见周遭无人,这才忙不迭提裙抄近道跑去,跑到花亭附近,见到花丛她立刻停下,咬咬牙冲过去,匆匆揪了些许花瓣,揉在衣裙之上,还特意留了几瓣按在发间。 “妹妹,你怎么这样邋遢啊!”盛芸刚要回屋,就见妹妹一脸睡意从外走来,头发间竟然还有几片花瓣!再定睛细瞧,只觉她衣裙上有沾了花汁,登时惊了一跳,忙不迭上前关心,“你这是去哪儿了啊!” 这时,林清波陪着哭哭啼啼的小丫鬟走了进来,看见盛菡的刹那,眼眸眯了眯,很快便自然的笑起来:“我就说六小姐可能已经回来了吧!你还不信,喏,六小姐这不好好儿的呢!” “小姐!您去哪儿了啊!可吓坏奴了!”小丫鬟见到盛菡,心里一松,可旋即又后怕的哇哇哭了出来。 盛菡从没想过自己演技如此了得,以为的慌乱竟然没有出现,反而格外镇定,要不是她能感觉自己手指尖儿脚趾尖儿冰冷的好像在冰窟里呆过,她真以为自己不怕呢。 “我原想着到假山腹地乘凉,没想到盛苑带着丫头和她姐捉迷藏多了进去,我看她们姊妹就烦!不是都怕我又和她们闹了冲突?我躲着她们还不成?干脆就跑去对面儿的花丛里坐着了,没想到竟睡着了!醒来眯瞪把你给忘了,径自就回来了。” 林清波听着虽然半信半疑,不过想到六岁女娃娃还能蒙骗了她?便信了许多。 三房的两个女郎? 要是真的可就麻烦了! “六小姐,假山里面还能藏人?进去一眼不就看见了?”林清波如说平常话般跟盛菡笑言。 却不想,盛菡如之前一样,恨恨的瞪她一眼:“我国公府的假山与你何干?你一个妾室安安稳稳呆在后宅才是!难不成我告诉你假山里面有暗道,你还能去耍玩?” 言罢就牵着姐姐的手离开了。 林清波套到话,冷冷的看着盛菡背影,半晌之后转身而回。 “阿嚏!” “阿嚏!” 盛苑和盛蒽坐在院子里一个接一个的打起了喷嚏,此起彼伏的还挺热闹。 尤其是盛苑,摸着小鼻子嘀咕:“诶哟!是谁叨叨我呢!” “大概是朋友吧!”盛蒽注意妹妹鼻子没红,应该不是着凉,这才揉揉额头,“好家伙,幸好我坐着呢,要不然岂不是要摔个跟头!” 盛苑深以为意点点头:“喷嚏打的我脖子都酸咧!” 盛向浔见俩闺女一本正经的说着好笑的话,忍不住捂着嘴,扭头偷着乐。 “你说盛菡今儿去假山那里了?”盛蒽将让喷嚏给打乱的棋盘归置好了,准备跟妹妹重来一盘。 盛苑帮着忙,点头说:“对啊!我看她紧张兮兮的,好像要做坏事儿!” 盛蒽嗤笑:“这不对啊,要做坏事儿怎能表现出来?越是要捣乱就越要表现的乖巧,这才能出其不意啊!” 对此盛苑极其赞成,小胖手拿着棋子连着走,嘴里不停说:“本来我想跟过去看看的,可是想到这点,就怕是要算计我呢!我干脆没跟上,反而跟着几个堂哥堂姐在学苑门前说笑了会儿!就连学苑的夫子都跟我说了会儿话呢!” 这就叫人证! 盛蒽看着三岁大的小东西说自己跟大孩子和先生面前说笑,怎么想怎么觉得可乐:“还说笑?是不是你说人家笑啊!” 盛苑不认为这有何不好:“我能把对方说笑了不就是本事?” 再说了,逗笑了他们,印象就深刻啊!这样盛菡就是想算计都算计不到她呢! 7017k 第一百一十八章:小隼(上) 夏日炎炎,蝉鸣闹闹,热腾腾的蒸汽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笼罩着大地,无所谓欢不欢迎的等待着任何一个胆敢出门的人。 饶是盛苑这个立志上学前玩儿够本儿的小家伙儿,也有些从心了。 她这一安生,三人团的另外两个核心人物——卢晟和安屿——顿觉无聊。 虽然彼此互递书信还算乐趣,可大热天儿的叫仆人来来往往怪不落忍的。 大概是看着自家儿子掰手指数还有多久能和朋友见面的样子有些可怜,卢三爷在旁出了个主意,顿时乐得卢晟连蹦带跳拍手叫好,连声喊着要给盛苑和安屿写信。 于是这天下午,盛苑就见到了保乡侯家的仆人。 这个自称是训隼人的男仆,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白白净净的,很有些机灵。 盛苑背着小手,绕着他带来的铜制笼子转了几转,指着里面三只巴掌大的红隼,好奇的问:“它们真能送信?” 训隼人忙不迭应声:“回小女郎的话,果真能送呢!” “诶哟!听着怪好玩儿!”盛苑眼眸一亮,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和其中一只额头有撮浅黄色毛毛的小隼对视,“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训隼人又说:“这小隼是咱们大楚京都特有的,名为京隼;与一般的小隼不同,很是聪明,能懂人言;只要驯导得当,不但可以千里传信,还能和人互动呢!” “竟然这样奇特!”盛苑赶紧坐好,迫不及待的让他演示一个给她瞧瞧。 她这样说,训隼人脸上有些讪讪:“奴学艺不精,训练出来的小隼都有些个性,还是您上手先喂它们些特制的食粮,这样它们才听您话,不叨人。” “特制食粮?”盛苑只要听到吃的,耳朵就跟雷达似的支棱起来,哪怕晓得不能吃也要踮着脚瞧瞧。 训隼人赶紧让带来的小厮将秘制京隼食粮拿出。 巴掌大的铜制圆盒里面,装着满灌浅朱色颗粒。 盛苑凑过去闻了闻,不禁疑惑的抬头看向训隼人。 “这根本没有任何味道啊?” 训隼人笑着让小厮将一个手炉大小的铜炉取出,将秘制食粮取出一捏放上,几个呼吸之后,笼中三只小隼全都兴奋的扑腾了起来。 “食粮之香,鸟雀能闻;只要放于院中,便是天上飞的隼雀亦能循味而来!”说到秘方,训隼人面露得色,“家中小郎君说,每旬都会着人送来此粮。” “哦~~是这样。”盛苑点点头,愉快的表示,“那你回去替我谢谢晟哥儿。” 随后,她在训隼人的指导下,亲手喂了三只小隼。待到三只各有特色的小隼吃饱喝足,这才凑到她圆乎乎的手腕蹭蹭,看样子是接受她了。 “这只额有浅黄色绒毛的,是晟哥儿的;这只腹部有些浅棕色绒毛的,是屿哥儿的;这只脸颊两边儿像是打了橘红色腮红的,是我的?” 盛苑看着信,跟放出来的三只小隼确认。 “小郎君原想着让您和安家小爷自己挑来着,可是腹部浅棕这只好斗,最喜和我们郎君养的那只争强,故而将其送给了安家小爷。” “这样啊!”盛苑看着依偎在她手边儿打盹儿的三只小隼,怎么看都看不出其中两只不和。 当然,既然知道这三只小隼各自的归属,盛苑就光明正大的偏爱起自己的那只,还给起了名字:“你教它知道自己的名字好不好?它现在叫胭脂!” 训隼人笑着说好,还给盛苑做了介绍:“我们小郎君的这只叫绒绒;安家小爷那只叫重棕。” 盛苑点点头,表示信里有写。 因为京隼难得,他们三个小孩儿能每人一只已属不易,故而为了让小伙伴们都和三只小隼熟悉,便每人都单独和小隼们相处几天;待到全部熟悉过来,各自的小隼再回各家。 很显然,盛苑这里是最后一站。 “它们现在就可以送信么?”盛苑看着手边儿懒洋洋的小哥儿仨,总感觉有些不靠谱儿。 训隼人却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等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您亲自将它们放到院子里,我用哨声带着它们在三府之间巡回几次,它们就能记下路线。 当然,这两天要劳烦您跟它们多多说话,按着奴教给的方法跟它们互动,让它们熟悉您,之后就能给您准时送信了。” 盛苑连忙点头,和小隼说话这样有意思的事,她很有兴趣! “可是为何要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呢?”盛苑以为这里面有诀窍,不禁好奇的眨眨眼问。 训隼人讪笑:“这三只小隼有些淘气,若是白天,天上鸟雀众多,容易让它们偷袭。” “偷袭?”盛苑看看三只睡得脑袋一点一点的小隼,略有些怀疑,“它们还有这样本事?” 训隼人想着这次有带来治疗鸟雀的伤药,立刻表示可以给盛苑一试。 于是,盛苑领着爹娘,喊着姐姐一齐到了偏院,打算看看这三只小隼的本事。 训隼人站在院中,示意盛苑按他打出的拍子吹哨。 盛苑小拳头一握,紧紧盯着训隼人打拍子的手,不停的吹响哨子。 刚开始,三只小隼听见动静,眼眸迷茫的来回看看,却纹丝未动, 不过很快,它们抖了抖了羽毛,绿豆大的眼睛开始转动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小隼们挥动着翅膀悬于空中,围着盛苑来回打转。 “小女郎,您可千万别停!这次成功的话,那之后您就好接手了!” 本来吹的脸颊有些酸的盛苑一听,哪里还敢松懈,忙不迭再接再厉,务必不能功亏。 “宝宝坚持住哦!”郑氏赶紧给小闺女打气儿。 盛三爷也跟着鼓励:“我们苑姐儿最棒了!” “妹妹一定行!”盛蒽拍手鼓舞。 他们以此刻出声,也是训隼人交代的,为的就是给小隼增添干扰,也顺便熟悉盛苑的家人。 果不其然,他们一说话,三只小隼便扑楞着翅膀开始往他们那里绕。 “小女郎不要乱,继续坚持住……坚持!”训隼人手上的拍子节奏不变,但是声响逐渐消失,到最后只见手动不闻声响。 7017k 第一百一十九章:小隼(下) 直到三只小隼回到盛苑跟前儿,绒绒和重棕分别落在盛苑肩上,她的胭脂站在她头顶上,训隼人才忙轻喝一声:“就现在!” 他这样一喊,盛苑忙不迭抬手向上一挥,奶声大喝:“冲!” 顿时,三只红隼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咏繁苑上空而去,之后在空中绕圈盘旋。 “小女郎,若是等会儿您哨声将其顺利叫回,基本就成了。” 盛苑听他这样说,立刻郑重的点点头,大眼睛却眨都不眨的看着天上三只活泼聪慧的小可爱。 就在这时,一只燕子飞过,看样子是途经此地,要往里面的花园而去。 三只红隼看见,当即挥着翅膀排成一排,扑腾着翅膀悬空不动,那样子好像在围看路人。 院里众人不明所以,静静的盯着半空不放,都想瞅瞅这些小隼的后续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还成一字型的三只小隼,在燕子飞到和第二只小隼并排的位置时,前后两只顺势合围,眨眼间就将燕子围在圆圈之中。 燕子想要突围,但是这三只不讲武德的小隼根本不给机会,无声的冲了过去,你啄我叨它用翅膀扇,眨眼间就听燕子尖叫着往下坠落。 而这还不算完,三只小隼得逞之后,立刻追着燕子飞冲而下,不待燕子落地,这三只好战小隼竟分别叼着燕子的翅膀和尾巴,将其稳稳的待到地上。 不说盛苑了,就是盛三爷都看呆了! 这这这……这根本是战斗小隼! “哎哟!我刚刚没吹哨子呢!”盛苑看着那佯作昏迷的燕子,又看着在燕子周围蹦蹦跳跳的三只小隼,忽然想起它们不按套路出牌,她这都没吹哨子呢,咋就回来了? 大概是她喊的声有些大,那只燕子忽然一动,展翅就要飞走。 可是它翅膀刚扇动,三只小隼就抬起爪子,连续飞踹啊! “……”盛苑瞧着不忍,忙不迭说,“赶紧把燕子带走!” 训隼人却看着她说:“小女郎,您赶紧吹哨!” 盛苑基本上是条件发射,他这一说,她就照做。 一声果断哨声响起,原本踢着带劲儿的小隼顿住了,犹豫片刻,到底挥动着翅膀朝着盛苑飞去,依然是在盛苑的哨声里绕着她飞了片刻,才像刚开始那样分别落在她的肩膀和头上。 “您喂它们食粮!”训隼人边说边上前将小燕子拾起来,“这样它们就会渐渐听从您的号令。” “嗯!”盛苑从小遥手里接过食粮放于手心儿,让三只小隼争抢而食,自己则看着训隼人问,“那这只无辜的燕子咋办?” “小女郎莫忧,奴有上好伤药可用。”他说着,仔细检查了小燕子一番,然后分次将药膏和药水给燕子用上,很快,刚刚奄奄一息不懂分毫的燕子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原本因为食粮之香想要凑到盛苑这边儿的燕子,在三只小隼不约而同抬头看过去的刹那,竟然打着激灵落荒而逃。 “……”盛苑一言难尽。 不过小隼虽然好战,可是在美食和哨声的控制之下,渐渐地服从盛苑的指令,虽说暂时还做不到如臂指使。 转眼几天而过,三只小隼已经可以在三座府邸之间往来送信了。 不过为了保证其它无辜鸟雀的,盛苑跟卢晟和安屿提议,以后送信时间改到晚晌。 虽说这仨小隼只有齐聚、组队时,才像街溜子似的乱转。 但是救助过燕子、鸽子、鹦鹉、小雀的三个小朋友,在见过它们不知天高地厚的想对猎鹰下手之后,默契的将寄信时间调剂至此。 可即使这样,小隼们只要遇见,就要凑到一起,结伴飞翔。 就像这次,卢晟家的绒绒和安屿家的重棕同时送信过来,在吃过盛苑招待它们的食粮之后,就带着胭脂一起冲向半空,看样子又是比赛谁飞的更快了。 这时候盛苑也快到了睡觉的时候,盛三爷将信扣下,只说转天白天再瞧。 盛苑是个乖宝宝,也不反对,正张手要让爹爹给抱回去,就听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跑来。 得!盛苑不睏了。 果然,杨嬷嬷安排照顾小隼的丫鬟捧着一只鸽子跑了进来。 “三爷,少夫人,两位小姐!胭脂它们又叨只鸽子下来了!”小丫鬟熟练的汇报过后,就要给鸽子治伤。 “等等!”盛向浔眼尖,注意到鸽子腿上绑着个极小的细筒。 “这是谁家的信鸽儿啊!”盛苑凑过去,笃定的说,“这不是府里出去的,就是从外面进来的!” 盛三爷和郑氏:“……” 这话说的真对! 盛蒽没反应,她注意力都在信鸽腿上了:“我们要不要拆开看看呢?” “蒽姐儿,非礼勿视啊!”盛三爷说是这样说,可动作却不客气。 他一边儿吩咐杨嬷嬷看好仆众,不该说的不要说;一边儿利落的取下细筒。 “爹爹?”盛蒽惊呆了。 却见盛三爷清咳两声:“当然,现在情况有些特殊。” “主要是我们就算不解开,只要鸽子落在我们手上,我们就说不清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索性看看呢,要是有重要的事儿,我们也好想办法弥补。” 当然,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就他那几个兄弟,真是坦率说了,根本不会有人感动,说不定反而认为这是计谋,反而惹了猜忌。 “哦。”盛蒽早就晓得,很多事情大人可以做,小孩子却不成,故而对她爹明晃晃的双标行为没有反应。 倒是盛苑扶着她姐姐胳膊,踮着脚催爹爹赶紧打开细筒,也好叫她瞧瞧里面的内容。 盛三爷从善如流,不紧不慢的从细筒里抽出纸条,缓缓铺平展开,就见纸上字迹跃然而出: “【离群南雁鸣鹤声,东风吹散蒲公英;笼中呓语逢幼鸟,谁知哪个啾啾鸣。】” “诶?这是何意啊!”盛蒽感觉这里面好像话里有话,但是一时之间却没思绪。 倒是盛苑听了,满眼兴奋的小手一拍,奶声说:“哈哈哈,我晓得咧!” 7017k 第一百二十章:阅读能手盛苑 作为前世看过大量谍战剧的宝宝,盛苑在看到信鸽、纸条、小诗的刹那,脑海里立刻呈现出生动的推理链条,那灵感丰富的,犹如滚滚淘浪奔吼不绝。 小家伙儿在爹娘姐姐的注视下,昂着脑袋,背着小手,雄赳赳的迈着步伐,开始了她的表演: “呐,首先,我们要确认的是,这首小诗里是不是藏着暗语!” “应该是吧!”当姐姐的盛蒽很是捧场,不假思索就说,“信鸽传书乃是手段,若心中坦荡,信件自然正常,便是互赠诗篇也该言之有物,更何况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和诗啊?” “没错,我也这样认为!既然都这样想,那么我们就将这个前提确定下来,这样就可以解析这首小诗了!”盛苑乐呵呵的点点头,小手一拍,阅读理解达人盛苑即刻上线! 作为曾经有着丰富刷题经验的人,盛苑刚刚在抓住关键信息的同时,逐字逐句扣出细节、理顺逻辑、得出答案。 现在,就是她盛小九炫技的时间! 郑氏和盛向浔两口子没想到,自家小闺女还是个戏精! 等她说话等半天了,偏偏她还卖关子! 他们从没见过这么爱炫的小孩儿! 倒是盛蒽抓了把瓜子儿,津津有味的吃着。 “我们看第一句【离群南雁放鹤声】,注意了啊!这里的关键词‘离群’、‘南雁’!” 盛苑的小胖手指着纸条上的诗句逐字念过,一本正经分析:“人都说北雁南飞、南雁北飞……结合诗句来猜,就是一只南雁在北飞的过程中离群了。 这句话若是暗语,那是不是在说有个对立阵营的人落单到了府上或是京城呢?” “这样的猜测……是不是有些过于大胆了呢?”盛向浔没想到这么点儿个孩子,一张口就将小诗往用谍上靠,顿时感觉额角似乎隐隐冒汗。 郑氏也觉得这孩子在胡扯,不过考虑到这小家伙儿的性子,生怕这会儿不让她说尽兴了回头再乱说,所以她就当是听书了。为此她还悄悄踹丈夫小腿一脚,让他少说多听。 被质疑的盛苑却不在意的摆摆手,很宽容的表示:“没关系,我们可以大胆猜测小心举证啊!” “诶?这话对!”盛向浔接到警告,赶紧应和着说。 盛苑见听众都很自觉,满意的砸吧砸吧嘴,继续说:“这句诗,拢共七个字,却出现了三个关键信息,没有错!我说的第三个关键词就是‘鹤声’!大家想一想,一只落单的大雁,为何要叫出鹤声呢?” “因为需要伪装!”盛蒽反应不慢,盛苑刚说完她就接上了话。 “没错!就是伪装!”盛苑很满意的看看爹娘,又看看姐姐,赞许的点点头,“所以这句诗想暗示的是,离群南雁装成鹤隐藏了下来。 至于我为何说的这样确定?那是因为接下来的诗句多少印证了我这个猜测。 大家看,接下来这句是【东风吹散蒲公英】,蒲公英大家都知道,它的种子会随着风跑到天涯海角,所以这句话不就是有离开祖地或者大本营之意?” “……”盛向浔和郑氏对视一眼,他们发现好像快要被说服了。 盛苑见大家没有异议,继续侃侃而谈:“第三句说【笼中呓语逢幼鸟】,这句信息量不大,咱们先不往下看,只大概猜测一下。笼中,有可能是指行动不自由,出入不方便,处处被限制? 呓语呢,不管是梦话还是悄悄话,很可能透露了其来历。 而这个呓语被谁听到了呢?诗里说的是幼鸟。 大家注意啊,这里用的是幼鸟而不是幼雁。 可见,这听到呓语的不是对方的自己人。 更加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是个小孩儿!” “???”郑氏和盛向浔听到这儿,只觉后脖颈子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当爹娘的总是对孩子的事儿警觉,所以即便没把盛苑的话当真,他们还是忍不住紧紧盯着两闺女,生怕她们不妥。 可惜不管是说的有来道去的盛苑,还是听得津津有味的盛蒽,都没发现自家大人的紧张。 此刻,盛苑已经分析到最后了:“这句【谁知哪个啾啾鸣】一出,前句的模信息,立刻就清晰起来。 尤其是这句话里用的‘哪个’一词,足以说明两个问题。 其一,应该至少两个小孩儿听到了呓语。 其二,对方大概不能确认小孩儿的身份。 其三,对方可能不敢保证小孩儿会不会将其呓语外传。” 说到这儿,盛苑拿着茶杯当成惊堂木,悠着劲儿的往桌上一拍,将爹娘和姐姐吓了一跳。 见大家瞪过来,她立刻笑嘻嘻说出结语:“综上所述,我猜,这个潜伏在国公府的人不小心说漏嘴,让几个小孩子听见了,她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因此暴露,故而向外传递消息呢。” 她刚说完,脑海里的系统就顺手给她打了个高分:【嗯,不错!不错!阅读理解不错。】 盛苑被夸奖了,美滋滋的挺直小身板儿,准备迎接爹娘和姐姐的夸赞! 小家伙儿肉嘟嘟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她就差直接说:“来吧!夸奖我吧!让赞美之词把宝宝淹没吧!” 可惜,她准备的挺好,可想象中的夸奖却翘班儿了! 此刻的里间儿,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了。 屋里那些个丫鬟早就让杨嬷嬷带出去训话了,这里就她们一家四口在。 盛苑委屈巴巴的看向说悄悄话的爹娘,见他们不理自己,只好又看向盯着纸条没反应的姐姐,姐姐好像还琢磨她刚说的话呢! “……”盛苑忍不住想噘嘴。 哼哼,宝宝好生气啊! 【宿主,优秀的人才是能控制好自己情绪的!】大概是感觉到盛苑情绪波动逐步提升,系统推了推鼻梁上反光的眼镜,半安抚半提示,【情绪控制力也是考核的标准之一哦,要是评分不高,宿主就要进入到学习空间进行每日五百大字的练习咯!】 嘎?! 盛苑顿时平静下来。 什么情绪风暴,什么情绪波动,没有!完全没有! 她的内心世界里一片祥和! “毕竟我刚刚的娓娓道来太有说服力了,我们需要给大家笑话的时间!”盛苑为了评分也是拼了,乖乖的爬上凳子,双手放在腿上,乖乖的等着。 “哎哟!闺女,你们跟爹爹说说,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反应过来的盛向浔一拍手,紧张的盯着俩闺女瞧。 7017k 第一百二十一章:三爷不骄傲 “不是,你还真当真呢!”郑氏看着俩闺女都摇头,心里松口气之余又紧张的看向丈夫,“这不至于吧?小孩子乱说话……” “那可未必啊!”盛向浔把盛苑所言当作了一种可能。 他刚刚听到小丫头提及诗里“笼中”一词,心里就是一跳:“你可别忘了,府里最近进了新人!” “还真是!”郑氏本就听得心里忐忑,这会儿更是恨不能将俩闺女全都揽在怀里,“苑儿说的要是真的,那可如何是好?敌明我暗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还涉及到了孩子!谁晓得对方会不会无差别伤害啊!要是自家俩闺女受到殃及可咋办?” 几乎是瞬间,郑氏脑海里已经上演了n+1场俩女儿受伤的情景大片了,顿时紧紧攥着丈夫胳膊:“你可得想想办法!” “不急!不急!你让我想想办法!对方现在应该还不晓得信鸽丢了,一时半会儿不会轻举妄动,我们更不能打草惊蛇对不对?”盛向浔也紧张,只是不好当着妻子女儿面表现出来,他虽然坐着,可是语速极快,配合着他的表情看,竟有团团转的感觉。 盛苑看的有些懵:怎么都不表扬她分析解说的好,还自己说的愈发热闹呢? 盛蒽倒是有些兴奋,还跟那儿出主意呢:“怕什么?我和妹妹根本没有乱走,对方找不到我们头上!虽然敌在暗我在明,可问题是敌人也不清楚我们知道一些线索了啊,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这个优势冷眼去看,看看谁想对府里小女郎小郎君动手,说不定能抓到哪个潜伏的家伙咧!” 她越说,眼底的跃跃欲试就越明显。 看她这不省心的样子,郑氏忍不住抚额呻吟。 盛向浔顿时警惕的看过去:“都不许乱动!” 只要不是事关生存,他就不允许他的在职养老安排受到影响! “查什么查啊!咱们自己能查到多少?”盛三爷站起来,掸了掸衣袍,朝着郑氏安抚一笑,扭头跟俩闺女说,“你们俩乖乖的,最近哪儿都不许去!在家里等着瞧,看爹爹如何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们,何为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 言罢,他就抱着包扎好的鸽子还有纸条,大步往外而去。 “爹爹这是去哪儿啊!”盛蒽还没抗议自由被限制,就见自家爹娘一个匆匆外出,一个上榻休息,只能跟三岁妹妹嘀咕,“这谈话会就这么结尾了?” 不想,她妹妹稚嫩的小脸上竟露出了心累的表情。 小家伙儿扶着脸颊,直叹气:“唉!人才总是被漠视,才知伯乐多难得!” 盛蒽:“……” 她怎么感觉,此刻家里就她一个正常人呢? 太子姜怀谦被禀告说二表兄盛向浔匆匆拜访时,脸上的讶异就跟刻上去似的:“哟?这个时辰过来?可真稀奇呢!” 待到听完他这位表兄的表述,姜怀谦愣住了。 啧啧,这个歪打正着劲儿哦! 他都想养几只小隼了! 盛向浔注意到太子脸上的一言难尽,登时,心里警铃大作,他这人优点不少,但最大的优点就是警惕性高。 他此时未必都想明白了,却很清楚此刻当走。 “太子,因此事涉及家中幼女,故而臣一时惊忧昏头忘记时辰,扰您休憩实在不该,望您恕罪。您且歇息,臣告退!” 盛向浔行过礼,恨不能立刻再长六条腿出来,犹若风速一般就要撤退。 可惜,不等他靠近门边儿,就听太子幽幽叹气:“表兄留步,此事当议!” 他不说这话还好,此言一出盛向浔的脚步更快了几分。 心里不停的说:“没听见!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呜呜呜,姨母救我!” 姜怀谦挑挑眉,没想到这位表兄都这么大了,还如此幼稚。 他也不生气,乐呵呵的看着,等到亲表兄推开门准备迈出腿时,才不紧不慢的说:“监察御史是个好位置,表兄有意不?” “……”盛向浔僵住了。 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腿,转身,笑跟哭似的跟太子谦虚:“太子说笑了,监察御史以小制大,责任重大,内纠百司,外巡各道,臣委实无能,不敢担此重任。” 姜怀谦笑眯眯指着客座请他过去:“表兄过于自谦……不过既然表兄无意于此,翰林院倒也清贵,只是若是表兄凡事皆要躲懒,以后怕是休假难请哦。” 盛向浔难以置信的看过去,堂堂太子竟然连番威胁! 不是吓唬他出京巡抚,就是吓唬他休假难请,可恶!竟然还都管用! 心里郁闷的吐槽,面儿上还得赔笑。 姜怀谦也见好就收,免得激起这位盛三爷的混不吝来,他真要是跑到满福宫哭诉,也不好办。 “大楚与前齐接壤之地广阔,南方世家豪商与前齐往来者极多,楚人齐心者更是不知凡几;父皇心善,有意放过,只当前事不计;然我心忧,怕亲前齐者伏线千里,若是轻轻放过,恐十载休养生息之后,又要平生波澜。故而略施小计,趁其心浮意乱、恨意难掩,引其动作,采选秀女便是其一,定有不甘心者想要埋伏暗棋。” 盛向浔见太子心知肚明,紧张的情绪倒是放松许多:“您这是想要找出面服心不服的家族?” 姜怀谦笑了笑,他需要的是动那些世家和豪商的借口! 江南富饶,有些盘踞之族当动尽动才是。 不过这些却是不需要跟这位表兄说了。 盛向浔本也不想多问,他现在都恨不能捂耳朵。 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姜怀谦只觉戏弄之心得以满足,这才轻笑着说:“表兄不需忧愁,我跟你坦白这些,无非是让你心中有数儿,并不需你做些什么。” 他看着桌上打盹儿的鸽子和写着字的纸条,轻笑:“凭这些表兄就已立功了。” 盛向浔在推拒工作方面向来表现的很实诚,只当太子说的话都是真情实感,立刻松口气,问:“太子,臣想问,家父是不是早就知情?” 姜怀谦闻言轻笑,眼底的愉悦毫不掩饰:“盛国公不想知情。” 盛向浔心里一动:“我大哥?” “大表兄向来善解人意,乃是孤的好帮手。” 姜怀谦说着,还特意给盛向浔一个“作为对照组,你自己琢磨琢磨”的白眼儿。 对此,盛向浔权当没有看出。 哼,他才不要反思!要是比偷懒,他哥哥还比不过他呢!他骄傲了没?! 7017k 第一百二十二章:风筝 “这么说近段时间府里要外松内紧了?” 盛苑坐在榻上搭积木,小耳朵竖着听她爹娘说话。 嗯,这大白天正是当值的时候,她爹跟媳妇儿坐榻上闲聊。 她姐姐吃过早膳就让爹爹赶到书房里习字去了。 这样的对比让三岁的胖娃娃都不禁摇头叹气看。 感慨良多的盛苑跟心里头怜悯她姐半秒钟,继续听小两口儿说悄悄话。 本来杨嬷嬷清走丫鬟的时候还想连带着她,可惜她盛小九是谁想抱走就抱走的?胖腿使劲儿一抻,就是她爹想抱走她可都费劲儿呢! 也不知是她太闹腾了,还是她爹娘认为她留在这儿比较不容易让人生疑,反正她是留下来了。 顺便知道了她爹爹又休假的内幕。 “端看大哥的想法儿了,太子那边儿对这些人的安排有两种,一种是一网打尽,一种是留着做活棋,反间之道用的好,恐怕能将前齐皇室根除……当然,无论那种安排,都与咱们无关。”从太子那儿讹了半月假的盛三爷心情很愉快,就连说话的语调都轻松的好像在笑。 “最好府里能将那些暗棋打尽。”郑氏觉得还是不要有遗患为好,毕竟自家仨孩子呢。 “要是这样容易就好了。”盛向浔觉得他哥做事还算周全,那六个采选女大概早就在他视线之内了。 “字迹就查不出来?” 盛向浔笑着看看不甘心的妻子:“有时候字迹亦不可信啊!” 郑氏叹口气:“家里仨孩子都是坐不住的,总不能时刻约束她们吧?” “那不至于。”盛向浔心态倒是挺稳,忽然想起儿子前些时候寄来的风筝,笑着说,“赶明儿个凉快点儿了,我带他们放风筝去。” 郑氏瞥了他一眼:“国公爷至今还不晓得昕儿随他外祖父外祖母周游呢,你把这外地特产大喇喇拿出来,不怕他猜出来?” 盛向浔撇撇嘴:“你放心吧,老爷子聪明呢,就算猜出来也会装傻的!” 他说是这样说,还是低头跟竖着耳朵搭积木的小闺女叮嘱:“你不要说是你哥哥寄来的,知道么!” 盛苑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大嘴巴呢!” 说完,还不高兴的挪了挪,给她爹个后脑勺瞧。 …… 次日清早,果然清风徐徐,盛三爷说话算话,带着俩闺女到咏繁苑附近的草地上放风筝去了。 这里距离学苑不远,草地十分空阔,足够爷仨撒欢奔跑的。 “爹爹跑起来!跑起来!”盛苑拍着小手原地蹦跳,嘴里哇啦哇啦喊的很是热闹,她的小隼胭脂也兴奋地追着她爹飞转。 此刻,盛蒽把着线轴,当爹的盛向浔负责拿着雄鹰风筝快跑,娘亲郑氏站在不远处轻笑。 在盛苑热闹的鼓舞打气声中,那只展翅雄鹰很快便颤动着翅膀冲向白云朵朵的蔚蓝高空。 要说这风筝做的也是精巧奇特,雄鹰身姿傲然栩栩如生,不但眼睛会滴溜转,就是翅膀在空中也时不时的微微振动。 待到风筝放远,雄鹰似于云间飞翔,盛苑仰着小脑袋觉得,此刻的雄鹰当真真假难辨。 这可不是就她这样想,她的小隼胭脂,已经迷惑的追着雄鹰查看去了。 “诶诶诶!不能叨!”盛蒽第一个发现这隼不对劲儿,忙不迭喊着妹妹,“你快管管啊!” 盛苑也是大惊,赶紧掏出哨子,使劲儿吹。 刚开始胭脂还想当听不见蒙混过关,不过待盛苑吹出了威胁的信号儿,明明白白提醒这隼要是再不回来就不给精致食粮之后,胭脂立刻头也不回的冲了下来。 “呼~~”盛蒽真怕小隼将风筝给拆了。 盛苑弹了胭脂一下算是教训,一抬头就看见爹爹从姐姐手里接过线轴,手把手带着娘亲继续放高风筝,便跑过去围着她爹娘拍手唱跳,她头上顶着的小隼也起哄似的时不时叫上几声,好像在给盛苑助阵。 盛菡从学苑出来,就看到这副和乐美景,手里的作业都给攥皱了。 “妹妹?”盛芸最近跟着盛菡差不多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感觉妹妹情绪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着三房一家四口和美的休闲景象,不由有些羡慕。 “我们回去吧。”盛芸虽然看着眼热,却也清楚各房不同,没必要看着人家眼红。 盛菡沉默的点点头,一声不吭回到闺房。 盛芸想说一起做作业,可盛菡却说有些疲惫想要休息。 妹妹想要独处的意思不要太明显,盛芸想着等会儿还要到娘亲那里学习管事,便顺了她意,只是叮嘱丫鬟注意着些。 等到躺在拔步床上,盛菡紧张的情绪才有了片刻放松。 她的情感格外纠结,前些天的假山秘闻,犹若一块儿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虽说她推到三房姐妹身上,可谁晓得林清波信不信呢? 为这个,她这些天白天盯着三房,晚晌盯着后院,也不知是盼着林清波动手,还是害怕她动手。 要是盛蒽姐妹出了偏差,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姻缘?可是姻缘是小,命最重要,她是不肯被林清波怀疑的。要是可以的话,她恨不能将林清波韩青浔郑荭苒除掉! 这些天她无数次犹豫要不要揭穿她们,可是每次刚下定决心,她又即可反悔,毕竟她真的没有不打草惊蛇的办法。 她爹那里是不能直说的,万一让林清波倒打一耙,她有口说不清不要紧,重要的是她就要暴露了! 她曾想过要不要跟娘说,甚至她都走到正屋门外了,要不是她听娘和嬷嬷商量着对付林清波,她真就说了。 她退却不是因为舍不得林清波,主要是这事儿若让她娘知晓,恐怕会直接闹到她爹跟前儿,这效果说不定还不如她跟她爹说呢! 她们一房的主事人不是好的回报对象,她就想跟祖父透露,可是她祖母现在看她不顺眼,安和堂都不给她进,又有梁夫人一直盯着安和堂,盛菡心知她若不谨慎,恐怕林清波三人就要对准她动手了。 而今之计,唯有盯紧盛苑盛蒽,待到林清波动手她再伺机告密,到时候证据确凿扳倒了那三人,也算是解除了危机,说不定还能捞个三房恩人的名头。 7017k 第一百二十三章:皆谋算 “她又没过来?”花亭“偶遇”的林清波和郑荭苒对坐,郑荭苒皱着眉看向远处。 林清波冷笑着摇晃团扇:“早说她心不在此了,你还不信呢,人家陪着正房夫人打牌,争取赚个侧房当当,哪里有心跟你我见面。” 郑荭苒捏着之前摘下的花枝顿了顿,复又轻笑说:“这样也好,韩姐姐也算是立住了,如此蛰伏下来,只待日后被唤醒就是了。” “也对,要不要听令可由不得她!就怕她生出贰心来,把你我供出。”林清波眯着眼,看郑荭苒说,“你前儿做的果香不错,低温烘之格外清幽,送给她些吧。” “这……” 见郑荭苒犹疑,林清波嗤笑:“只要她不出卖我等,自可康健无忧,你又怕的什么?” “嗯。”郑荭苒知她不是好脾气,也不再推托,转而说起最近听闻的事情,“最近勋贵间连办赏花宴,我之前陪杨氏出去过一回。” 林清波眼眸一亮,俯身问:“可是见过谁了?” 郑荭苒左右看看,见无人经过,便低声说:“那人得了消息,说是前些时候三房那位爷连夜登门太子府……你说,和那次假山密谈有无关联。” 林清波一愣:“消息可准确?太子府怎么会有咱们的人?” 郑荭苒悄声说:“我当时也是这样问的,那人只说来信可靠,给消息的人未必是友,但是恨姜家的心却是真,只管让咱们小心……上次就是对方来信说宫里不留采选女的。” 林清波拨楞着团扇沉思,郑荭苒又说:“我那信鸽即日就归,你那只却没了信儿,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 这些话听得林清波面色变幻:“不能慌,我看,有必要先出手试试!” “如何试?”郑荭苒看她面上发狠,心里一跳。 林清波朝她笑了笑。 又过数日,二房刚进门的采选女卢氏忽然投缳,只留下遗书一封,其中内容如何只有盛二爷知晓。 “怎么会这样?”何氏闻言惊得打碎了茶盏,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套了,她都不顾上惋惜,惊疑不定的跟嬷嬷说,“她好吃好喝的,我可从未动跟她说过一句大声话,二爷见天儿的往她那儿跑,我都不拦着,如何就想不开了呢!” 嬷嬷也觉得可惜:“原想着她和那林氏平分秋色,甚至隐胜一筹,那林氏不像个好相与的,她们彼此钳制,这样您也好稳坐钓鱼台……莫不是林氏动的手?” 盛菡坐在何氏下手,袖子底下一双小手隐隐发抖。 她之前注意到林清波到卢氏房里去过,之后她找机会跟卢氏交谈过,除却卢氏显得有些呆板外,没有其他不妥,怎么看都不像想不开的人啊! “二爷,奴、奴前儿还到卢姐姐屋里串门子去呢,哪想到她竟然、竟然……这是为何呢?”林清波哭得秋眸如水,花枝微颤。 盛二爷脸色发沉的看她一眼:“你之前见她可有不妥?” 林清波更咽着摇摇头:“没有啊!卢姐姐还说呢,让奴给画些俏皮的花样儿,给以后的小郎君小女郎备着。” 盛二爷眯眼打量她许久,这才缓缓合上眼沉默片刻:“你歇着吧,回来我再看你。” 他缓步离开,留林清波在房里低泣。 …… “不会是二嫂动手吧?”二房后院儿的风波传到郑氏耳朵里,也不由有些心惊,还叮嘱俩闺女,“轻易不要到二房去。” 盛向浔见她担惊受怕有些好笑:“二房最不欢迎的就是你这俩闺女了!” 他这话说的郑氏很不爱听,她嗔了他一眼:“谁说的,盛芸那孩子就很喜欢苑姐儿!之前五弟妹带着蔷姐儿来致歉,还说二嫂想要把府里小女郎小郎君齐聚二房热闹热闹呢!” “这等言语听听就好,当不得真呢!”盛向浔笑着摇摇头。 郑氏懒的和他争论,倒是有些怀疑卢氏这事儿跟之前的前齐暗棋有关。 盛向浔颔首:“卢氏,很可能不是暗棋……莫不是她听到了什么?” “要是真如此,那对方如何动手的呢?”这是郑氏忌惮之处。 “会不会是林氏动的手?”盛蒽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因为外间儿依旧只有她们一家四口儿,故而盛向浔听见大女儿如此说,不仅没呵斥,反而问她怎么这样说。 盛蒽想法儿也很简单:“谁最受益谁最可疑……晷哥儿是个大嘴巴,他时常抱怨卢氏林氏进门之后,他和两个弟弟都少见到二伯。这初听起来,好像分薄了二房小郎君们的父爱,可问题是没有他们俩,晷哥儿也不受二伯待见啊! 之前晾哥儿阳哥儿多受宠爱,待遇比肩嫡子,二伯母虽未出手,但是也未见高兴啊! 卢氏林氏若无子,对二伯母影响不大,但是二人皆有子,她们之间才更不好联合,若是彼此牵制,就是平衡,二伯母为何要打破局面,让其中一人独宠后院呢?” 她这样说,还真让盛向浔的目光忍不住聚焦在那个林氏身上。 “就不知,这只是后院争斗,还是另有隐情。”盛向浔打算找机会将猜测说给大哥听,想来他大哥应该心中有数儿。 …… “你说林氏?”盛向涯听了弟弟的说辞,倒是不吃惊于弟弟也知道了内情,毕竟太子看在皇后面上,总是宽容待他的。 “大哥,你有没有派人到那六个人身边儿啊?”盛向浔看他哥哥的反应不像是有所准备,登时心跳加速。 盛向涯不满的看他一眼:“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沉不住气!派人不是这样派的,总要用办法让她们自己把人领到身边儿才是本事!现在就派人过去,若是露出马脚,就不好办了。” 他这话可唬弄不了盛向浔,他眯眼看向大哥盛向涯:“大哥,你该不会是想要借刀杀人吧?” “滚!”盛向涯翻脸了,茶盅扔到盛向浔脚边,指着门外轰人。 …… “哼!我就说,不让你去问,可你就是不听!”郑氏看着气哼哼的坐在榻边儿抱怨的丈夫,无语的翻翻眼,“好咯!你何必真生气?这人啊,都有各自算计,你何必介怀?又何必挑明呢?” 盛向浔心里不痛快,哼哼:“实在不行咱明儿就搬到别院住着去!” 他说的挺好,甚至还打算付之于行动,不过刚动起来,就让盛国公满院子追着打下去。 …… “林姐姐,有问题!”又一次“偶遇”,郑荭苒手指轻颤的跟林清波说,“我昨儿陪杨氏去赏花,得到消息说,之前负责总联络的阿陈失踪了!” 林清波闻言,手里团扇掉在地上。 7017k 第一百二十四章:各自谋算(上) 林清波感觉很不好,虽然没有证据表明她们暴露了,但是很多事情也不需要证据。 “林姐姐,要不然找机会撤吧?”郑荭苒忧心忡忡,“最近杨氏频频参宴,我有办法送你出去!” 林清波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看她:“你送我出去?那你怎办呢?” 郑荭苒眼眸闪过坚定:“我族郎君皆追随太子人脉左右,我若动摇怕是他们休想活命,用我一人保全一族,日后牌坊族谱皆以我为荣耀。” 想到自己唯一的弟弟在太子属臣手上,他是林家九代单传,他若因为自己有了差池,林家就断了,她就成了罪人! 林清波脑海里响起那日祖父重托,原本有一丝动摇的心立马坚定起来。 她这一介女郎竟也能担起族中重任,这般重担她唯有以命完成才是不辜负姓氏。 如此想着,她眼眸愈发坚定的看向郑荭苒,想到彼此遭遇近似,又想起对方一直以来的坚定,顿时对她越发有好感,只觉她心似己心,竟有知己之感,不由语气也温和许多:“你欲何为?” 郑荭苒低声说:“既然情况不对,我们何不干脆让这浑水更浑些?” “你有计划了?” “嗯!”郑荭苒颔首,却不再多说,转而说起对她的安排,“韩姐姐那里不好多说,干脆不与她知,待到最后说不得要委屈她背锅了……至于林姐姐你,稍作准备些,听我的通知,下次赏花宴你扮作我的丫鬟,回府的时候我遣你去买零嘴,你趁机遁走就是,到时候自有人接应。” 她不说自己如何,却字字句句都替林清波着想,言毕就要离开。 林清波一把抓着她手腕:“郑妹妹留步!” 她站起来与郑荭苒并肩而行,轻声说:“这个计划就算了,你忧心族中郎君,我何尝不会为了唯一的弟弟尽全力?遁走之事休要再提,当今之计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你且说如何搅局,说不得我能出力。” 郑荭苒怔愣片刻,终究缓缓轻叹:“君心我心同如此,一腔热忱空幽幽。” 言罢,说起正事:“我打算假意投诚!” “你说什么?!”林清波面色大变,攥着郑荭苒胳膊的手愈发使劲,她怀疑的打量着对方,半晌,语气轻飘的问,“你莫不是想要叛变?” 郑荭苒看着林清波眼底的狠厉,面色不变的继续说:“我等情报不准,外面发生了什么,你我姐妹一无所知! 若是之前密谈不曾被三房小女郎听到也就罢了,偏偏先出了偷听之事,而后姐姐的信鸽竟一去不返,里面种种变故,想是姐姐亦有担忧。 那人失踪,旁人可以心存侥幸,我姐妹还能装傻不成?要是盛三爷如实回禀,恐我们三人名姓已然上了名单,既如此,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她认真的盯着林清波脸上每个细节不放,直到见她眼尾渐渐放平,心里才稳妥些。 林清波虽觉言之有理,可是心里存疑,多少有些不放心。 “这是你的办法,还是上面儿的要求?”林清波的信鸽失踪,就意味着和组织的联系断了,她们这些棋子和上面儿的联系除了找机会亲自见面,就是用组织培养好的信鸽。 郑荭苒听她这样问,低叹一声从绣囊里拿出两张纸条,递给对方说:“信鸽送来的是这张只有俩字,蛰伏;这张字多的,是那人的继任者交给的,新掌事似乎要报复。” 林清波虽然心里烦乱,脑子倒是还很清醒,直觉不对劲儿。 老掌事为人谨慎之极,便是她们这些手下也不清楚她的名姓来历,要求她们除了见面时喊声掌事,私底下要用“那人”称呼。 按规矩掌事出了问题,由其副手上位,新掌事若是她带起来的,如何这般冒失?竟要报复三房? “大概是知晓我们暴露,既然已经无用,自当废物利用。” 郑荭苒说这话时,脸上语气无不失落哀伤。 是了!定是这个缘由! 林清波心烦意乱,却还没忽略第一张纸条:“你那信鸽带来的纸条字迹潦草,像是匆匆而写……可那人若真失踪了,我等何必遵从其令?” 郑荭苒垂眸轻言:“大概是意识到暴露之后匆匆回信……又或许是匆忙撤离并未被俘?” 她悄悄抬起眼皮看向林清波,见她眉宇间有些踌躇,便说:“既然林姐姐忠心胜我,那就请姐姐略作忍耐,似那等忠臣良将一般忍辱负重,背负着卖国求荣的骂名,将那假名单送上,然后安心蛰伏,只待复名之机。 姐姐,我这里有解毒丸两颗,并有白银百两,请姐姐务必不要推辞,此后一别不知姐姐因误解受多少委屈,吃多少苦楚,妹妹在这里为大齐向姐姐行礼了,姐姐放心,妹妹定记着姐姐,待妹妹寻到太孙,定位姐姐请功!” 她说到最后,已然眼泪连连,泣不成声。 林清波听得面色发紧,心说,是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老掌事的命令,新掌事认不认还是一回事,她若背负骂名,新掌事未必在意,说不得可能要等到太孙复国才肯给她正名。 若是如此,她要面对多少明枪暗箭?便是盛国公府这里也容不得她这投诚之人!若是太孙一直不能复国,她岂不是一直吃苦?既如此,还不如拼一把!就算活不成,也好过活受罪! 尤其是听到郑荭苒最后那几句话,林清波不由心里一动:“郑妹妹,你要对三房女郎动手?那岂能有活路?” 郑荭苒见她担忧,不由强笑着说:“姐姐不必忧我,新掌事会安排人在后门小巷等我,况且我也会伺机而动,待到盛国公府办赏花宴,府中仆众出入大花园,前面宅院自然冷清。” 她说到这儿,眼眸喊着一抹解气似的笑意:“咏繁苑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汪池塘,那里背靠假山,远离大道,若是趁机将最小的女郎给扔了进去……你猜盛三爷会不会发疯?” “那大的那个呢?” 7017k 第一百二十五章:各自谋算(中) 郑荭苒没想到林清波比她还狠,眼眸微动刹那,说:“妹妹落水她能不去?找人将她和韩姐姐引到一处去,对她动了手,韩姐姐那时再无摇摆余地。” 她安排的明明白白,可林清波却没忘了她:“那你呢?” “我?我不是要对盛家九娘动手?” 她好像不明白林清波怎这样问。 “若是她不动手,正好名单上有她,若是动了手,姐姐日后就有很好的帮手,便是吃苦也能彼此作伴扶持。” 林清波听着吃苦俩字就犯怵:“动手这事须得果决,妹妹心善还软,能见的小童挣扎求生?怕是难以成事……动手之事就让我来吧!待我离开,盛家势必严查,你趁机拿出名单,只说是不忍孩童受害,要与我等脱离关系,更能取信于人。” 她说完,见郑荭苒似有异议,忙不迭又说:“你莫要推辞了,二房卢氏一事,就意味着我投诚取得信任的可能不高,反而是你倒是有周旋余地啊!更何况妹妹从小规矩,不像我,据说进绣楼前还时常爬树翻墙,虽说手脚生疏,较之妹妹而言,顺利撤离的可能亦高很多。” “这……”郑荭苒有些犹豫。 林清波忙说:“更何况论忍耐,我不远如妹妹;你是晓得我性子的,时常忿忿烦躁,不像妹妹踏实。若我蛰伏,只怕任务难成。” “好、好……好吧!”郑荭苒艰难的点点头,面色有些难看,可仔细瞧着却竟还有些放松,“让我亲自取小童性命,着实有些为难,还不如吃些苦。” 说是这样说,她反手扶着林清波的胳膊,殷殷望着她说:“只是,姐姐勿要忘记妹妹们啊!回到组织可要跟上面提及我们!切切不可忘记!” “妹妹放心,只管听我消息!” …… “呀,您手腕怎么有些清淤了?这些指痕?”郑荭苒的丫鬟服侍她更换裙衫时,看见她白玉般纤秀的手腕印着泛青的指痕,登时惊呼出声。 “噤声!”郑荭苒怜惜的看着自己手腕,有些羞恼的娇言,“都怪我笨,上台阶时没注意,差点儿跌倒摔下,幸好二房的林姐姐经过,扶我一把,若不是人家紧紧扯着,我怕是要从滚落而下了!” “原是如此。”小丫鬟拍着胸口庆幸的说,“还好!还好!没有摔着!这样一看,这腕子上的清淤也算不得问题,待我给您拿药膏子给您抹上,有两天就好了。” 郑荭苒笑着朝她点头,待看见人出去了,嘴角儿才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前些时候搬来的花瓶。 …… “赏花宴动手?”盛向涯在书房里一边喂鸟,一边儿听人禀告。 仆人想了想问:“世子可要跟三爷通信?” “不可。”盛向涯犹豫下,摆摆手,“他若听说借他家那个胖丫头一用,岂能答应?届时派人看紧了,不能让其得手,只抓个现成就是了。” “喏。” “你来接着写信,我说你写……勿要让人知晓!” “喏,奴这次换个瓶。” …… 盛四爷看着跪在眼前的妾室,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昏。 好容易心系一人,怎么就是个探子? 韩青浔泪已洗面,精致的下颌上指甲盖儿大小的泪珠儿,一颗接着一颗向下掉。 “你……你起来吧!”到底是一见钟情看上的人,便是晓得怕是要放手了,他也没法冷硬以对。 韩青浔闻言,眼眶瞬间又涌泪连连。 他这样,盛四爷也难过,他抚着胸口低声说:“你可别哭了,爷才是要哭的那个好吧!” 这事儿可怎么办好呢?心上人既然回头是岸,他肯定不能拖其后腿,定要早早自首为好。 可他找谁说呢? 大哥对他们一系向来不喜,怕是做事未必肯顾及青浔性命。 二哥虽然是他同胞兄弟,可是因为书院山长一职,早已与他心生嫌隙,上次卢氏投缳,他好心关切,却让二哥敷衍而过,好像怕他设计似的,让他好生难过。 五弟就不用说了,卢氏投缳之后,他多次在父亲面前讥讽,连带着他都被牵涉进去,更不是个能说话的人。 想来想去,盛四爷将目光投向自家三哥。 虽然嫡庶不和,但是斗争的主力是上头两个哥哥,他们作为各系的老小,关系也还可以;更何况三哥为人虽有些灵活,却是重情重义。而且比起大哥,四哥在皇后太子心里,可能更像亲人。他若求情 ,青浔定能保住! 他也不奢望青浔还在身边陪伴,给她换个名姓送到蜀城附近安定余生也是好的。届时随她嫁人还是守着庄子,他总能求着故旧帮忙照看一番,也算是全了他的情谊。 如此想着,盛四爷拿定了主意。 至于为何不找疼他的父亲? 盛四爷心里也有计较。 父亲疼他不假,但是正因为疼他,青浔才更危险。 “你这些时候莫要轻举妄动,她们若是找你,你务必小心应对,若是有所要求,亦不要拒绝,免得让她们针对。” 盛四爷生怕那俩危险分子对韩青浔动手,喋喋不休叮嘱:“她们送的东西莫要接触,你这里的供应暂时从我那里拨,不是我的人给你的不要用啊!” 他这番苦心叮咛引得韩青浔再度泣不成声,连谢意都断断续续的说不完整。 看她这样,盛四爷心里难受的紧,又想着怕是以后再见就难了,心里更是伤感阵阵。 他越想越难受,眼眶泪珠涌动,片刻后,泪倾如雨。 没过多久,俩人竟然抱头低泣起来。 …… “少夫人,奴怎么听着四爷那儿动静不大对呢?” 陈氏听奶嬷嬷说这话时,正拿着一个琉璃摆件在光下端详,闻声不以为意的随口说道:“哦?能怎样不对?不过是大白天跟妾室胡闹些。” “奴远远儿看着,四爷似乎眼眸泛红,好似哭过一般。” “嗯?哭过了?”陈氏这才放下那个摆件,稀奇道,“哟,怎么着?这是让韩氏打了?嘿,咱们这位四爷,还有这等偏好?” 她刚说完,就见奶嬷嬷一脸不赞同,登时就改口:“就是玩笑而已!不说就是!” 7017k 第一百二十六章:各自谋算(下) 陈氏不关心丈夫为何眼眶红红,就像她不关心对方亲近妾室一样,随君便。 为此,她还告诫奶嬷嬷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奶嬷嬷不赞成,陈氏却很振振有词: “自古忠言逆耳,你看哪个成日对皇帝说逆耳之言的臣子有好下场的?不都说三从四德?妻子之于夫君,就好比臣之于皇帝。 与其一片好心却要惹得他憎恶,还不如你好我好大家好,糊弄糊弄就得了,反正我有大把嫁妆在手,儿女双全悠闲自得,管那么多作甚? 他后院不止我一人,他荣耀我未必沾多少光,何必都不痛快?” 奶嬷嬷说动没说动,陈氏不清楚,但是她却清楚要把后宅的仆众管好。 “嬷嬷,需要劳烦您老动动,把咱院子里的人看好了,若是哪个敢把主子们消息向外送,惹得我在各房妯娌中丢人,莫怪我不客气!” 她这样说过,只觉心中轻松快乐。 却是苦了盯着韩青浔的人。 盛向涯听着仆人汇报,挑挑眉:“算了,不必特意盯着,只待赏花宴那天看好二小姐,免得你三爷气急之下发疯。” …… 盛向浔看着胭脂吃的香甜,很是好奇这食粮能有多好吃,随手捏了几粒放在手心儿研究,没想到这竟惹得胭脂勃然,一人一隼你追我躲、你叨我逃了近半个时辰。 还是盛苑听见动静吹哨子把胭脂喊了回来。 饶是这样,这小隼落在盛苑小臂上时,还气呼呼的朝着空气使劲儿叨呢。 盛苑看它这不解气的样儿,顿觉这小隼这是在脑海里描绘出她爹的样子,跟那儿出气呢! 好容易完成系统教学任务,她还想睡个回笼觉,没想到她爹过于幼稚活泼,以至于她打着小哈欠,眼角挂着半颗泪珠的洗漱起来。 换好衣裳,盛苑迈着小腿儿去花厅用早饭,不想她爹竟然没在。 稀奇咧! “快吃你的吧!”郑氏看着小家伙儿东瞅瞅西瞧瞧,有些无语的点着小家伙儿额头,笑说,“你姐姐起早习字,早就用过饭了,她现在跟书房读书呢!” “人家才没觉得爹爹带姐姐出去玩儿呢!”盛苑斯文的张圆小嘴,等大人投喂,虽然她早就会用筷子了,但是偶尔让大人喂着吃才香呢! 郑氏向来宠她,也乐得配合,当然,也可能是盛苑早饭吃着磨蹭。 “爹爹不吃么?”盛苑自己吃着,还不忘关照爹。 郑氏一边拿勺子喂她,一边说:“你四叔这不是要出任山长?为这个找你爹商量,看看你爹能不能偶尔帮忙教教书,或者让你爹问问他那帮同僚里有没有乐意兼职的。” “那大概是要找庶吉士这类刚进翰林院的。”盛苑觉得还是职场新人的挣钱积极性最高,那帮老油条很多就是能混则混。 唔,她说的可不是她爹哦! 郑氏一看小闺女眼里的狡黠,就晓得小东西大概又想坏主意了,瞧着都快偷乐了。 “你这小孩儿啊,见天儿想什么?”郑氏好笑的挠挠闺女的小鼻子。 盛苑眉眼弯弯的缩缩脖子,美乎乎享受餐桌上爱的投喂。 却不知她爹的心情可算不得好。 盛向浔没想到四弟平时不上门,这一进来就给他送上一道惊雷啊! “什么玩意儿?!”盛向浔差点儿跳起来,“算计蒽姐儿?” “不不不,不是青浔算计!”盛四爷赶紧摆手,努力强调韩青浔和另外俩人的区别。 “……”本来暴怒的盛向浔,看见弟弟这样,顿时气不起来了。 可随即他又怀疑的看着四弟:“不是三哥小瞧你……你那个妾是真的投诚还是权宜之计,你分得清不?” 盛四爷闻声涨红了脸:“三哥,你别小瞧人啊!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要论对别人情绪的变化也是有独特本事的!” 对此,盛向浔倒承认,他这个四弟从小就能分辨出别人对他的喜恶。 “三哥,青浔这算不算立功?她虽然曾从恶,但是好在没有服从到底酿成大错,现在弃恶从善,是不是能给她个出路?”盛四爷渴望的看着盛向浔,眼底闪着哀求。 他这样子,盛向浔也不忍拒之,犹豫片刻说:“你清楚,我做不得主的,不过,若是彻查过后,你那韩氏当真投诚,也不是不能帮你求情,对其从宽处之。” “谢谢三哥!谢谢三哥!”盛四爷闻之大喜之极,忙不迭起身作揖连连行礼。 盛向浔既是真心想帮,自安然受他礼,当然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清楚,就算宽宥韩氏,她也未必能留在府上,你二人就是有了孩子,三代之内就不要想仕途的事了。” 盛四爷早有准备,故而虽然心里依旧难受,但是好歹还能忍着,更咽着说:“三哥放心,小弟心里明白。” “还有!”盛向浔颔首又说,“四弟,你莫要怪我这当哥哥的说话不好听……若是韩氏假意投诚,不管她是不是伤及蒽姐儿,我亦不能容她,届时我不会跟你讲兄弟情义,你也要受其牵连!” “三哥放心!若是因我眼瞎看错了人,不用你责问,我自己都没脸,届时该当如何便是如何,我无二话可说!”盛四爷为韩青浔也豁出去了。 见他这副一往情深的样子,盛向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不过这情绪转瞬即过,他更关心的还是俩孩子:“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蒽姐儿苑姐儿之前根本没去过假山腹地,尤其是苑姐儿,当时跟学苑前和府里的堂兄堂姐闲聊呢!要是不信,你回去问问晰哥儿、晓哥儿、葶姐儿!她们都知道的!” 盛四爷也不是傻子:“莫不是……菡姐儿?” 想起上次家宴时这孩子闹的事儿,饶是他这个大人也不由得打颤。 他就是亲叔叔也说不出菡姐儿是无心之举。 “老四,我不让你为难,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免得到时候面对老二作难,但是,你不能跟老二通风报信儿!”盛向浔心里恼怒,说话声儿都带着冷意。 7017k 第一百二十七章:依旧 盛三爷的动作还是挺快的,早晌刚跟老四说过话,晌午林清波和郑荭苒那里就有丫鬟婆子闲聊了。 韩青浔找到郑荭苒,面上带着几分紧张:“我怎么听着,上次假山密谈时,苑姐儿在学苑前跟其他女郎郎君闲聊呢?会不会是菡姐儿说了谎?若是这样,之后的行动还要继续么?” 郑荭苒也没想到她们几个受过训的人,竟然让个小孩儿给骗了,很是不可思议,顿时有些羞恼:“当时真该跟那些郎君女郎核实一番!” 她说是这样说,可是她们不过是刚进府的妾室,哪里接触的了府里郎君女郎,饶是杨氏这样大方的人,也不乐意俩孩子跟她接触。 林清波能和菡姐儿搭上两句话已是不易,若是再多说两句,菡姐儿的奶嬷嬷就要出来了。 “你等我信儿吧!”心里忐忑的郑荭苒注意到韩青浔巴巴儿的看着自己,也顾不上韩姐姐韩姐姐的喊了,随意的挥挥手,就要找林清波了。 “改?为何要改呢?”林清波亦羞恼,不过她却不赞成修改计划,“就算我们之前猜想错了,可是我的信鸽失踪是真,那人不见了亦是真……楚贼还有好人?大不了多做几步,让盛向浔知道他俩闺女为盛菡所害,还愁这府里不闹翻天?二房三房乱斗,盛菡能好受?与其想方设法让躲着不出的盛菡调出来,还不如让她三叔报复呢!同样给我们出气了!” 她说着,笑看向郑荭苒:“再说,府里不是还有你呢?到时候想办法给她送点儿熏香,让她用以后余生好好儿享用苦果,不是比一下子将其了结解气啊?” “既这样,那就计划不变!”郑荭苒没兴趣为旁人考虑太多,既然林清波坚持不改计划,那就不改计划! …… 接到回信,盛向浔眼里的冷意简直可以滴水成冰。 郑氏心里不安:“既然知晓是谁,为何还要让蒽姐儿涉险?” 盛向浔握着她手说:“听韩青浔之意,届时动手之人不是她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可见敌暗我明,对方潜伏府里!可惜她们三人竟都不知对方是谁,若是此次不能将之调出,以对方品行,俩孩子都危险!” 郑氏懂这道理,可是……懂,不等于能坦然。 盛向浔也安抚她说:“太子那里也说会想办法护她周全,我更会安排得当,老四也会提前藏好,他虽是文人但是武功也好,几番保证定然不能让蒽姐儿受伤。” 郑氏这会儿倒是庆幸大女儿会打架,最起码灵活啊! “我陪嫁来的软甲让她穿上!苑姐儿的小隼胭脂也得带上!我看胭脂也算亲近她,说不定能帮上忙!还有、还有,你之前送我把玩的镯子也带着,里面能弹出针去!” 她越说越激动,恨不能将大女儿武装到牙齿。 “……”盛向浔看着苦笑,却不敢阻拦,毕竟这样多少可以分散她的担忧。 “这事儿不能瞒着蒽姐儿和苑姐儿!”郑氏把东西都找出来,看着这些能护蒽姐儿周全的东西,她可算安稳了,不过情绪稳定之后,她又提出要求。 “对!蒽姐儿肯定要知道自己去干什么的,不过……苑姐儿?需要提前说么?这小家伙儿要是起哄怎么办?” 盛向浔觉得自家这小闺女很喜欢凑热闹,说不得嚷嚷着要陪她姐姐去呢! “苑姐儿才不会那样!她可懂事儿呢!”郑氏这会儿是听不得任何人说她闺女坏话的,就是盛向浔也不成。 盛三爷苦笑着点点头。 郑氏让杨嬷嬷把俩闺女叫来,等待的工夫又忍不住问:“你跟大哥说了这事儿没有?” “我去说了,大哥也知道她们想算计蒽姐儿,说是到时候会派人保护的,他还提了一嘴苑姐儿,说是二房林氏似乎要带上她!” “什么?!”郑氏差点儿晕过去。 盛向浔摸摸鼻子,他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又觉着不说不行:“你不要怕,我当时说了,赏花宴的时候把苑姐儿送老爷子那里呆着去,我就不信了,谁能当着老爷子面儿把他小孙女儿扔水里去!” 他这个安排让郑氏多少好受些,晕眩渐渐褪去,她抚额,有气无力的说:“要不是你说要找出暗藏的那个人,蒽姐儿我都不想让她涉险的!你这办法好,赏花宴时让国公爷看着苑姐儿,他不是隔几天都要看看小丫头么?三五天没抱着孩子就难受?那就让他看一整天去!” 盛向浔见郑氏这样说,忙不迭颔首:“若不是潜伏那人可能对府里极为熟悉,我都想找人扮成蒽姐儿的样子呢!” 郑氏这会儿想开了些,低叹:“谁让她生在国公府呢!让她现在就懂得享受何等好处就要付出何等代价也好。你不总是说蒽姐儿也能赶上科举?若是真有一日要走仕途,经历多点儿没有坏处。” 她这样说没错,但是当家长的有谁乐意让孩子经历艰险? 所以这样说罢,她就忍不住依偎在丈夫怀里,不言不语了。 盛苑蹦蹦跳跳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爹娘眼眸红红的。 “诶?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盛苑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们,小脑袋一会儿看看她爹,一会儿又看看她娘,认真的分析着各种可能。 她这样可心,让郑氏和盛向浔二人低沉的心情瞬间好转。 郑氏一把抱起小闺女,在她那白嫩嫩的小胖脸儿上来来回回亲了好几口。 盛向浔也不甘示弱,抓起小家伙儿爪子就亲了好几下。 盛苑都傻了,漂亮的大眼睛瞪圆了。 这是咋回事儿?大人好可怕啊! 还是杨嬷嬷跟着盛蒽过来,看见两口子逗孩子的样子,赶紧过去要接盛苑:“三爷,少夫人,可不能这样吓唬孩子!” 郑氏和盛向浔看着小家伙儿迫不及待找杨嬷嬷抱,登时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好吧,他们可能吓到孩子了! 盛苑搂着杨嬷嬷脖子,这才扭头看向大人。 不对劲儿啊! 被亲懵了的盛小九儿,找回了理智! 7017k 第一百二十八章:锻炼 盛苑没想到竟然有人计划着暗算她? 为什么? 欺负她这样的小孩子是犯罪! 【系统检测到宿主情绪有些亢奋,所以,宿主是在兴奋吧!】 “……”盛苑打算当没听见,反正这个系统时常喜欢拆台。 适应了!适应了! 她调整好情绪,准备声讨一下那些坏家伙,没想到他爹娘已经围着她姐姐叮嘱起来。 好吧,她姐好像处境更危险,毕竟要直面对方咧! 哼,对小孩子下手,可真是不害臊!鄙视他们! “还有你,最近乖乖的,不要满处乱跑!”郑氏一扭头见小闺女一副愤愤然的样,不定又琢磨什么呢,登时捏捏她耳朵,提醒,“不许像之前那样颠儿颠儿乱跑!” 盛苑本来还想哼哼两声,可注意到爹娘眼里化不开的忧虑后,她老老实实的点头说好,那样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当然,乖巧不等于安静。 让盛苑这个小话唠一声不吭,约等于难为她。 所以等到爹娘搂着姐姐不怎么说话的时候,她开始发表在心里滚了半晌的想法:“爹爹为何不给姐姐来个加急训练呢?” “嗯?!”她这主意把爹娘姐姐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盛苑见大家都看她,顿时将眼睛睁圆了,还教给大家她刚编的儿歌:“【遇到危险抱头窜,看见高个儿躲后面,花言巧语去周旋,面对坏人尽量骗!】” 盛三爷:“嗯……” 郑氏:“这……” 盛蒽:“???”怎么听着这样不大正经? “那个……从明儿开始,蒽姐儿跟我晨练去!”盛向浔总觉得自家小闺女的思维有些不大一样,所以被强行听了满耳朵的遇到坏人应对儿歌之后,他只想转移话题。 “我也要去!”盛苑听了她爹这话,立刻伸手表示自己也要参加。 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不锻炼锻炼,跑都跑不过别人呢! 盛向浔和郑氏看着小家伙儿未雨绸缪的劲儿,真真哭笑不得。 “你那小隼胭脂需要借给你姐姐用用。” 盛苑痛快点头,很大方的挥手:“没问题!给!” 反正她的哨子是特制的,真要吹到最高调儿,只要别进了后面的大花园,就是飞到安和堂,胭脂也能听到! 她不仅答应的大方,在之后的几天,她还一本正经当起了小先生,专门训练她姐姐和胭脂的配合度。 胭脂表现的也很有意思,若是用特制的哨子指挥,盛苑吹的时候,它就按训练的配合,很有默契;可是盛蒽吹,它就有些愤怒,转头追着盛苑头发叨,把这个圆胖子追的抱头鼠窜都不解气。 可是换成平常的哨子,盛蒽怎么吹它就怎么应,要多配合有多配合;倒是盛苑吹,它就爱搭不理的,小黑眼睛总有种嘲讽的感觉。 盛苑觉得绝不是自己想多了! 要不是每次晨练三个人里,它总是绕着她飞,她都要怀疑这小隼打算更换阵营了! 提起晨练,盛苑捏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很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才跟着跑了几天,但是她感觉自己有力气很多咧! 倒是盛三爷一直琢磨怎么把这小丫头劝退。 不是他嫌弃这小孩儿,主要是这孩子真能闹腾。 他带着蒽姐儿晨练,这小家伙儿就迈着小胖腿跟着,一会儿噔噔噔跑到左边,一会儿吭吭吭跑到右边儿,他训练蒽姐儿顾不得搭理她,她也不生气,反而自得其乐,没多会儿就自己把自己哄的咯咯咯乐,惹得蒽姐儿也时不时的分心。 他也不好多说,主要是每次他也忍不住瞧。 每每他抱着胳膊乐半天,才想起自己还要训练蒽姐儿呢! 郑氏让他叨叨烦了,干脆给他出个主意。 于是,盛苑迎来了新玩具。 “呐,这是青藤编的鞠球,可以系腰上的,你踢的时候将绳子扯下来,看,是不是就到脚边儿了? 你可以用手、脚、腿好多个部位颠球,就算是没接着也不要紧,鞠球不会跑了。” 盛苑看着腰上系着的鞠球,稀罕得很,她爹爹刚说完,她就迫不及待的试了起来。 虽然她只能做到手脚配合,让藤鞠在手掌和脚面之间传递,但是不得不说,有绳子系着,这球儿就是好控制啊! 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还可以做些高难度动作?比如两脚两手并用打配合? 有了想法儿,盛苑注意力就投放在新计划上,竟越挫越勇,反而将晨练的时间大大缩减。 如此这般,盛向浔的加急训练进程就提速很多,没几天就教完了,毕竟再复杂些,蒽姐儿也掌握不了了。 距离盛国公府举办赏花宴还有几天,为保证蒽姐儿情绪,盛向浔开始带着俩闺女做游戏。 不过没清闲多久,盛国公就让人带话,说是府学快要考试了,蒽姐儿也要参加。 这是之前说好的,盛向浔也没意见,只是叮嘱盛蒽考完就回,不要耽搁。 盛苑清闲的看着姐姐不是刻苦训练,就是刻苦温习,登时抱着果子饮吃着小甜糕,美滋滋的叹气:“还是小孩子幸福啊!” 当然,她嘚瑟了一下,就被她爹娘和姐姐怒目而视,给瞪跑了。 “还不让人说真话咧!”盛苑哼哼着背手回了自己屋子。 大概是府学考试成绩关系着家庭气氛,盛苑在咏繁苑的门边儿,拿着单筒望远镜瞧学苑,只觉连二房那个盛晷脸上都带着紧张,瞧瞧,连步伐都不像以前那样稳当了! 小家伙儿撇撇嘴,还跟那儿点评:“啧啧,这就是【平时不努力,考试想作弊,作弊做不成,吓的浑无力】的典型啊!” 盛蒽一出来,就见妹妹又开始自编顺口溜了,不由上前捏着这小丫头的脖领子往后带,边带边说:“你又淘气是不?” 盛苑不服气,挣扎着抗议:“明明是你说他准备小抄被发现的!为这个,二伯大概又吓唬他咧!” “他算学不大好,想将几个算法记下来。”盛蒽倒不是替盛晷说话,主要是想让妹妹同情下对方,莫要没事儿编顺口溜编排人。 7017k 第一百二十九章:考试 “你们姐妹俩这是怎么了?”盛向浔瞧见俩闺女在院门那儿嘀咕,忍不住过去。 走进一瞧,就看见小闺女手里拿着个单筒望远镜,好家伙,这可是好东西,就是盛国公府里也就两个,还被他爹和他大哥保管着,等闲不给他看。 “你姨奶奶尽给你好东西!”盛向浔不承认自己吃醋,他只是觉得这玩意儿给小孩子玩儿有些浪费。 “这是太子表叔给我哒!”盛苑扬了扬望远镜,摇晃着小胖腰,跟她爹显摆,“皇上姨爷爷说了,等我长大些,再送我个更好哒!” “……”盛向浔吸口气,心说,要真这样,光他小闺女就有俩望远镜咯? 嗯,不羡慕,不羡慕! “这看的清楚不?” 盛苑听她爹这样问,好奇的看着他,纳闷儿:“您又不是没用过,我从宫里带出来的那天您就借用了好多天才还给我。” “……那不是忘了!”盛向浔面色自然的走过去,顺手从小闺女手里拿走望远镜,态度坦然极了,“给我玩儿会啊!” “???”盛苑看着空空的小手儿,眼睛瞪的又大又圆。 咋能每次都这样呢! 盛三爷当没看见小闺女双颊鼓鼓的样子,径自倚着院门往外瞧。 郑氏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丈夫拿望远镜当万花筒似的耍,不知说了什么,竟然把小闺女气得直跳脚,她大闺女抱着妹妹腰不停的哄。 登时,她气笑了。 走近几步就听见她们家这位三爷用气人的语调跟那儿说:“诶?诶?诶?远处花亭里说笑的人都能看清楚啊!啧啧啧,苑儿啊,你是不是看不到?嘿嘿,没办法,谁让你太矮?就算是有望远镜你也看不到啊!” 郑氏:“……” 别说小闺女生气,就是她都气得想要打他。 盛苑没想到爹抢小孩儿玩具不说,还企图争夺玩具所有权,简直不能忍! 要不是她姐姐抱着她腰,她一定抢回来! 好生气! “我不让孩子们出咏繁苑大门,你就带孩子们在院门口儿玩耍?跟我玩儿文字游戏呢!” 郑氏刚出现,盛三爷立刻一改之前的站姿,不仅立正站好,还顺手将望远镜放她手上,笑呵呵的说:“聆娘,你来的刚好啊!我刚说叫你呢!来,我教你看望远镜,远近距离能调。” 他说着,不等郑氏拒绝,就将人扯到怀里,手把手教她。 很快,郑氏也忘记教训他了,反而津津有味跟他讨论起能看到的哪处风景最佳。 本来还等着娘教训爹爹给自己出气的盛苑:“???” 好吧,打扰了! 小家伙儿气嘟嘟的迈着大步回屋去了! 哼!都欺负小孩子! “明儿我要站墙上往外看!”人就是再高,还能高过墙? “……”盛蒽没想到妹妹竟然争强好胜到这般地步,想要劝劝吧,又觉得小家伙儿生气不是没道理的,要是搁她她也生气! 不过不放心小家伙儿的安全,还是会劝两句,像是要注意安全啊,要是掉下来可不是痛痛那么简单了,要是摔了胳膊腿就更不自由了! 斗志满满的盛苑:“……” 画面感真实的吓人! “那、那、那……我就坐梯子上!”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盛苑觉得,只要稍微动动脑,总有办法比爹高! “……”盛蒽觉得她就保持微笑吧! 很快,到了考试的日子,盛蒽看着跟尾巴似的跟着自己的妹妹,心知她在院子里憋的烦了,有些心软,干脆跟爹说:“要不让苑姐儿跟着我去考试吧!学苑里还能不安全?那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呢!不差苑姐儿一个。” 盛向浔前两天把小闺女逗恼了,这小家伙儿对他爱答不理的,他哄到今儿还没彻底哄好呢,因此听了大闺女的建议,他略作思考也认为没问题,毕竟赏花宴后儿才开始呢,现在应该没有问题。 “那好吧,回来我接你们放学。” 就这么几步的距离,盛向浔也不放心她俩带着丫鬟走。 不过能出去,哪怕是被大人盯着,盛苑也是既高兴的。 小家伙儿腿刚迈出院子,就感叹起来:“哇哦,好快乐!有种鱼跃归海,鸟飞入林之感哦!” 盛蒽听着妹妹夸张的感叹,真想捂脸说不认识这胖墩儿。 盛三爷可不敢像大女儿那样翻眼睛,这会儿还没跟小女儿和好,要是不给面子,这小东西又要生气,这小女郎年纪不大但是脾气很不小呢! 盛苑来到学苑,看着她姐姐在学苑书童的引导下进了考场,便带着小遥在里面逛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进到学苑里面呢! 她是个闲不住的小孩儿,将系在腰间的藤球紧了紧,便蹦蹦跳跳的参看起来。 学苑面积不小,几重回廊绕过十数间大屋组成了国公府的府学之地。 房屋前后,假山、凉亭、花坛、训练场、小竹林、种植地应有尽有。 盛苑蹦蹦哒哒走走停停,站在回廊上往远处眺望,诧异的指着凉亭旁边的小门:“咦?这里还通外面?” 小遥还没说话,倒是系统给盛苑脑海里一张平面图:【从这里出去,沿着卵石小路走过去,就是咏繁苑附近的池塘!】 “诶?以前没注意过呢!”盛苑稀奇的很,想要过去看看。 小遥记得三爷和少夫人、杨嬷嬷的嘱托,不敢让盛苑走远,便说:“小姐,你不是打算绕过去,从外面看大小姐考试么?” “诶?对哦!”盛苑一拍额头,心说,咋忘了呢! “走走走,咱们看姐姐考试去!也不晓得盛晷是不是和姐姐一个考场,要是没有,咱们等会儿得找找,我要盯着他些,看他刚作弊不!” 小遥松口气,跟着蹦蹦跳跳的盛苑往回廊前面走去。 “诶?我记错了是不?之前姐姐进的不是这间屋子?”因为是从屋子另一侧的窗户往里望,所以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盛苑忽然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 “这间没有人,我们去前面那几间看看?!”小遥挠挠头,她记性没有小姐好,只能用笨办法,一间间去找。 7017k 第一百三十章:郑夫子 盛苑兴奋地点点头。 在她看来,这跟做游戏差不多。 倒是系统在她脑海里咕哝:【怎么我感觉差不多呢?】 盛苑没注意它的话,嗒嗒嗒的跑着走,这绕来绕去的蜿蜒回廊就像是迷宫似的,可好玩儿了。 “小姐,在这儿呢!”小遥记着屋子里考着试,不能大声喧哗,所以小声的朝盛苑招手。 还是老规矩,待盛苑跑过去,她便抱着盛苑往里瞧。 盛苑手劲儿大,小遥托着她的时候,她就趁机抓着窗户边沿往里看:“诶?怎么没瞧见盛晷?” 学堂屋子里女郎郎君齐聚一堂,可是仔细看看,却好像少了几个人。 “难不成是分着考的?”盛苑记忆力好,仔细数数,好像大房的六堂哥、二房的盛晷,四房的五堂哥、五房的蔷姐儿都不在哦! “可是分着考的话,不是应该对半儿?”盛苑小声跟小遥嘀咕。 “小女郎这是在看什么?!” 小遥没应声,可是冷不丁个男声冒出来,把这主仆俩给吓了一大跳,幸好小遥记着盛苑,要不然小胖墩儿就要摔着了。 盛苑踉跄了下站好,抬头一看,就见学苑里负责管理学生的夫子站在面前。 这位先生她见过,是府学里专门负责考核学生背诵的,虽然是举人出身,但是学问格外扎实。 “郑夫子好!”盛苑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见人就打招呼,还给人家鞠了个躬。 郑夫子容貌清正,眼眸细长,刚刚蓄的胡须还不及两寸,让他的气质在儒雅和好笑中摇摆。 “小女郎是府上的九娘子吧!”他笑看着盛苑,“今朝开学于学苑外见过您啊。” 盛苑自然有印象,挺自来熟的跟人家聊上了:“对啊!对啊!前些时候我还在学苑前和您打过招呼呢!” 郑夫子笑着微微颔首:“不知小女郎是要在这里等着考试结束,还是要去旁的地方?又或者,想看看您之前提到的缺席的人?” 盛苑让他一提醒,立刻提出要看看那几个堂哥堂姐。 还问郑夫子,怎么考场里没见着他们? 郑夫子笑言:“有小郎君带草稿进去了,我就让他另外单考。” “那么多都带小……嗯,竟然都带草稿?”盛苑觉得大开眼界。 郑夫子好笑的摇摇头:“怎么会呢!不过是之前的考场因小郎君打闹,桌椅有所折损,故而给他们换了间房;可是当时有些热闹,吓到了小女郎,又有小郎君想要清静,故而另选了间房作考场。” 盛苑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工夫,原考场竟如此热闹,不禁摇头感叹:“这就是不知足!想想科考试的条件!在这么好的大房子里考试还不珍惜呢!” 她小大人儿的说话方式,让郑夫子挑眉笑说:“小女郎说的是,可见那些郎君远不如小女郎懂事。” 盛苑被夫子夸奖也不骄傲,摆摆小手儿谦虚说:“哪里!哪里!我也不是总懂事的。” 这般说着,她们绕到了距离之前考场稍远的房屋,这位置看着,倒是临近刚刚看到的那间凉亭。 “诶?他们是不是偷懒呢!”盛苑推开条门缝儿往里面瞧,就见几个哥哥姐姐趴在桌子上睡大觉,“这都不考试咯?” 她第一反应就是跟小遥叨叨:“是不是清楚自己考不好,所以干脆不考?” 毕竟只要没有分数,家长就不知道真实学习水平。 “也许吧!”郑夫子又一次抢答,不过这次的语调竟有些漫不经心。 【宿主,不对劲儿!】 系统刚喊出声,盛苑就听沉闷的一声响,头还没扭彻底,余光就看见小遥扑倒在地,还不等她来的及反应,一个帕子就朝她口鼻捂上去了! 盛苑反应不慢,可是再不慢她也是个孩子,一个来回都没到就被捂晕了! 【宿主!】系统大惊失色,一双爪子快速划拉,瞬间将商城扒拉出来,毫不犹豫的就兑换了颗解药。 【叮咚!恭喜系统兑换超级解药一颗!超级解药,药效棒棒棒!解药在手,安全无忧!书生朋友,你还为往返原籍和京都而担忧么?你还为遇到使迷药劫财之徒而惊恐么?不要紧!解药在手,全程无忧!解药一到,伤害全消!】 商城自带旁白根本不考虑系统的心情,激昂的语调念着夸大的台词,吵的系统恨不能立刻拍飞了它。 不过商城虽然不靠谱,但是兑换出来的解药却很好,就像介绍里说的那样,一颗解药下肚,盛苑瞬间清醒! 【宿主,不要动!】系统掐着时间,赶在盛苑动弹的时候提醒。 盛苑顾不上多想,忙不迭使出常用的装睡技术,调整呼吸和眼皮颤动频率,果然没让对方起疑。 “系统,你帮忙看看那几个堂哥堂姐还好不好?”盛苑不敢动弹,只能联系系统。 【没问题!】系统虽然能做的不多,但是扫描一下现场几个小女郎小郎君还是可以的。 在系统扫描的时候,盛苑感受了下自己呆的位置,好像是学堂地上啊? 【宿主,他们和你刚刚一样,都是中了迷香……喏,就是屋里点的那香!】 盛苑心里一紧:“我现在在这儿受不受影响?” 【放心!解药效果很棒!服用此药不仅立刻恢复,而且六个时辰之内不再受任何影响。】 盛苑闻言松了口气,又问小遥:“她也在这里不?” 【放心!放心!她跟五房小女郎旁边儿坐着呢!】 “???”盛苑感觉好像众人之间,待遇最差的就是她了! 【这时候就不要攀比了!】系统语重心长教育她,【还是想想怎么逃吧!】 盛苑心里犯难:“也不知这里有多少他的人!” 【你等我扫描扫描吧!哦!】系统大惊失色,【姐姐所在的考场也出问题了,都晕过去了!】 “???”盛苑感觉自己心都快凉了。 “这里还有没有走动的仆人,书童不是好几个?” 系统忍着害怕,忙不迭全力扫描:【我提前说啊,你积分都没有了,从刚才到现在我的远程扫描消耗的积分可都是用秒酸的!我可是自掏腰包!】 7017k 第一百三十一章:装晕 “放心,等回来补给你!”盛苑听着系统有些打颤的说话声,心知它不是疼那些积分,要不然,也不会二话不说就先掏积分,它大概是怕了。 【好安静!那些书童呢!】系统惊叫起来。 “……”盛苑头一次发现系统竟然这样胆小。 【宿主!宿主!怎么办啊!】系统紧张的原地打转。 它是真怕了,虽然宿主安危不会直接威胁到它的生存,可是不知怎地,它就是怕的浑身哆嗦。 “我怎么知道呢!伺机而动吧!”盛苑倒是心宽,竟然还劝系统,“稳住!稳住!只要他现在不动手,我肯定能想办法出去的!” 系统搓着手,瞬间想起之前看过的各种题材:【你这公府女郎,会不会因此变成边野村姑?等你好容易长大找回来,府里已经有了替代你的养女?会不会成为现实版真假千金互斗?】 盛苑听得脸都黑了! 好吧,这一刻,她意识到游园会上她跟姐姐耳边叨叨叨、叨叨叨的有多烦!她姐姐竟然没揍她! 果然,姐姐爱她! 盛苑心里苦中作乐乱琢磨,系统那里还喋喋不休:【外面哪是那么好存活的?要是被带走了,你这里的身份会不会被替换?换上个假的你?就像是人皮面具那样换法?或者,你要在敌营生活十几载,成为双料间谍?那养的生活可就苦了啊!我这系统是不是还要跟着换,换成艰险求生?】 “差不多就得了!再这样叨叨叨,小心我卸载你!”盛苑让它吓唬的也有些紧张了,登时在心里轻喝,“还不赶紧看看姓郑的同伙有几个!” 【姓郑?郑夫子?好嘞!】 盛苑听它叫郑夫子,登时气的在心里跳脚。 “不许叫他郑夫子!他也配!哼!蝇营狗苟之辈,也敢称夫子?啊呸!” 【……】 好吧,系统的紧张情绪让盛苑充沛的愤怒情感治愈了。 【你不要太愤怒,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脱险才好!】系统感觉自己刚刚不受控制的情绪波动竟然平缓下来,立刻问盛苑办法。 盛苑倒是有主意:“你先看看他在哪儿,然后看看他有几个帮手!” 系统扫描的不算很快,尤其是在情绪紧张,心情忐忑、处境惊险的时候,不算快的时间显得就更慢了。 好像每一个呼吸都无限延长咯。 幸好盛苑的良好心态将系统带着往前走。 【他跟前儿就一个书童可用,他现在似乎在整理书箱!该不会是真要带人出府吧!他怎么可能出的去呢!】 系统刚发自问不久,惊恐的自答起来:【二房的两个小儿子被一个女人劫持了!】 【哦,不,临近安和堂的园子走水了!】 【人们都往安和堂和假山附近跑!咱这里没多少人关注了!】 盛苑听得心阵阵冒寒气啊:“这是打配合呢!” 林清波、和那个放火的人,一明一暗正好符合之前猜测,恐怕府里众人心系祖父和那两个堂兄,还觉得学苑正安全呢! “姓郑的在哪儿?” 【他在搬箱子呢!就在隔壁那儿!】 盛苑想动,系统赶紧劝:【不行啊,门窗大开,你要是动了很容易被发现。】 盛苑琢磨一下,又让系统看看有没有能兑换的:“不拘是武器还是药品都可以。” 系统苦着脸:【积分完全不够!我还得留着扫描用呢!】 盛苑心知扫描需用到的积分不能省:“能不能赊账?” 系统赶紧打报告,可惜,主系统秒拒啊。 系统看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盛苑心知只能靠自己了,摸摸脖子上的哨子,打算暂时不动。 【宿主,要不然,我给你指方向,你找机会跑?】 这个刚刚让它拒绝的方案,系统竟然提起来了,虽然有风险,但是这总好过坐以待毙不是? 盛苑倒是头脑清晰:“不行,他们有俩人,前后围堵我跑不过他们。” 【那就擎等着?】系统急的直跺脚,赶紧翻商城规则,恨不能找出办法。 “你看,这些人,连小遥都放到书桌上了,唯有我躺在地上,这说明他们第一个要搬走的人是我啊!”盛苑丝毫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冷静的分析,“所以,我等他们抱起我的瞬间。” 盛苑摸摸手腕上那个能发射针的小桌子,心里安稳些许。 “只能发射两根,所以要找好机会啊!” 系统见她丝毫不惧,心里踏实之余,不免诧异询问:【宿主,你怎不怕?】 盛苑跟心里朝其安抚一笑:“怕有用?爹娘姐姐不在跟前儿,我怕给谁看呢?浪费情感在陌生人跟前儿,除却让其嘲笑、得意,又有何用?” 系统听得有些感触,不过,心里隐隐的慌乱让它忍不住问:【要是你没成功咋办呢?】 “那就认赌服输。”盛苑笑了笑说,“不过,只要他们留我活着,我就早晚能翻盘的!到时候,自然报仇!” 小小的孩子脸上露出和言语符合的表情,系统只觉自己太没出息了! 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盛苑还有心思问系统:“我若是出问题,你自能另外绑定其他人,何必如此紧张?话说,系统还能有这样丰富的情感啊?” 系统听她这样言说,心里不大乐意:【系统就不能有感情咯?】 刚说完,它又闷声闷气补充:【我数据之前全部清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晓得为何这样紧张你呢!】 盛苑想起她俩都是删号重来的,故而不再多说。 只是问系统:“从我迷晕到现在多久了?” 系统空间有记录时间:【不足五分钟!】 它刚说完,就听脚步声由远及近,顿时欣喜说:“这不是那个郑、嗯,不是姓郑的!” 盛苑心里暗自警惕。 很快便被一个身材瘦弱的人抱了起来,应该是书童。 盛苑被他抱的难受,她还没不高兴,这书童嘴反而抱怨起来。 他不说他自己瘦弱无力,反而赖她太重,是何道理? 【系统,你帮我看看哪个穴位打进去只让他晕!】 7017k 第一百三十二章:反派话多喷剂 【只要往肉多的地方扎,哪儿都一样!针上有迷药!】 系统一秒吐出全句,盛苑刹那扎针。 “你!”那书童来不及多言,刚吐出单字,便两眼一翻双手缓松,摇摇晃晃往下倒去。 【小心!】系统不忍看宿主摔下去,俩爪子捂着眼,惊叫着提醒。 盛苑可不傻,她怕自己乱动摔着,便犹如八爪鱼般紧紧揪着书童衣襟,利用身体重量,愣是把要前扑的书童摁成了后仰。 扑通! 盛苑震得不轻,宽大的额头磕在了对方脸颊上,她额头略有些痛,对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鼓了起来。 盛苑委屈的瘪瘪嘴,捂着脑袋坐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我给你检查过了,你好的很!赶紧起来吧,你这再坐下去,书童就是重伤员了!】 听着系统极速快语,盛苑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一边让系统盯着郑夫子,一边儿往外面跑。 当务之急是跑出学苑求助! 【快!跑出这间房,别让他堵到屋子里!】系统来不及汇报郑夫子的动向,只是连声催促盛苑快跑,只要别被人家来个瓮中捉鳖,都好说。 盛苑使出被小隼追着跑的最高速度,闷头前冲,临近门槛前还来了个弹跳跨栏。 骨碌碌! 到底还是腿短,脚尖儿落地没站稳,就着势头就跟鞠球一般滚了出去。 一手夹着一个女童的郑夫子刚走出屋子,只觉眼前一花,一个极大的圆球从眼前滚过:“……” 系统顾不得安慰眼冒金花的盛苑,以每秒五十个字的速度快喊: 【苑姐儿!苑姐儿!快起来!快起来!姓郑就在十步之内!他左手一个盛菡,右手一个姐姐!他看过来啦!!!他、他、他走过来了!快跑!】 盛苑刚庆幸自己肉厚没摔太疼,就听到系统的大声播报,顿时惊悚的抬起头,当即蹦了起来! 好家伙!那姓郑的阴恻恻看着她笑呢! “你竟然醒了!莫不是监正卜算到的复国之宝是你?” 盛苑:“???” 啥玩意儿啊! 虽然对方看上去不大正常的样子,不过盛苑很清楚,进退两难的时候拖延是最好的办法。 故而一边儿摆出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出言咄咄:“你这个坏家伙,敢不敢说人话!” 一边儿在心里催促系统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办法脱险。 【你吹哨子啊!】系统看着郑夫子眼睛冒光的样子,只觉周遭嗖嗖嗖冒凉气。 “你傻啊!我姐姐在他手里呢!我要是吹哨子惹怒他,他把我姐姐往下摔咋办!” 【看来还得看我!】 一番对话不过两三秒钟,系统的爪子拍出了残影愣是找到了一个名叫【反派话多喷剂】。 【亲,还记得影视剧里反胜为败的反派吗?还记得那正义之剑施展的机会吗?别犹豫,快看看反派话多喷剂吧!有了它,寡言变话痨!有了它,胜利指定到!(声明:一次性试验品,时效不定。)】 系统忍着商城的三秒旁白想要拍下这个道具,却发现: 它,买、不、了! 积分不够了! 它刚刚没注意,一通扫描将它账上的积分全花光了! 咋办? “你这女童还真牙尖嘴利,哼哼,时间紧急,我不和你计较!你最好自己过来,乖乖钻箱子里,我让你们姐妹团圆!要不然,就别怪我对你姐姐不客气!”郑夫子将揪着盛蒽的手高高举起,大有一言不合就摔孩子之意。 系统心说糟了,哪里顾得肉疼小金库?忙不迭将它放在商城账户用于理财的积分全兑了出来,秒买道具! 看着只剩下个位数儿的积分,系统流着眼泪具象给了盛苑。 【冲过去!打喷嚏!站在姓郑的三步之内打喷嚏!】 “阿嚏!”不知怎地,盛苑听到系统吩咐的刹那,就感觉一阵鼻痒,她强忍着冲了过去,见对方惊诧的后退了半步,她将差点儿打出来的喷嚏拦截下来,又向前补充了一步,这才痛痛快快的连打了三个喷嚏! 很好,全喷郑夫子的脸上了! 【反派话多喷剂生效!】系统听到商城旁白播报,不敢耽搁,几乎是同步喊了出来。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真听话!也好,待我将你们几个小娃带到太孙身边,定能助我大齐复国!”郑夫子哈哈大笑。 盛苑想起这人之前言语,立刻有了主意,佯作天真不知事的模样,说着童言童语:“我听不懂你说的!你抓小孩子是不是想吃人?” “吃人?不不不不,你们这些孩子里有一个大大的宝贝,于我大齐而言乃是灵丹妙药!”郑夫子不知不觉中谈性愈升,好整以暇的看着盛苑笑言。 “灵丹妙药?好哇!你是想把我们做成药丸,还说不是吃人!” 盛苑一副顽童跳脚的指控样,把想侃侃而谈的郑夫子气得直翘胡子。 大概是喷剂效果给力的缘故,他竟然没有甩袖而走,还给盛苑科普了一番他此行的目的。 简单来说,就是前齐钦天监旧臣曾卜了一卦,只说得变素者得天下。后又推算,江山谁主、复国之机皆在京都,在楚勋贵之中。这才有了他们潜伏回京。 作为负责盛国公府捉捕变素的管事,郑夫子没本事将府里孩童全都捉走,只能挑几个反应行为不同于一般小童的女孩儿带走。 故而成绩好过府中郎君的盛菡、行为做事不输大人的盛葶,据说在官学里成绩优异、能力超群的盛蒽,以及早慧之名府中尽知的盛苑,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听他说出计划,盛苑很是无语:“就你们这样的,趁早买个岛在外面遐想复国吧!成不了事儿哒!” 复国不凭本事,妄想凭吉祥物?果然大齐变前齐不是没道理。 “你这无知小童懂得什么!”郑夫子恼羞成怒,明明想不再多言的,可控制不住嘴,竟然一口气将卜算出来的卦辞说了出来: 【繁木葳蕤育良禽,助振朝纲惠众民;远隔百载互回首,那时明月今时人。曾经玺印逢旧主,昔时宫殿迎旧臣;哪个得此为佳偶,盛世延绵代代存。】 7017k 第一百三十三章:掉池塘 “???” “???” 听完卦辞,盛苑和系统满头问号的沉默了。 作为对卜算没有半点专业休养的一人一统,她俩听了个寂寞。 “这是啥意思啊?”盛苑暗戳戳问系统,“你能翻译一下不?” 【……不能!】系统十分冷酷的拒绝了宿主的要求。 倒是商城活跃的闪烁着,似乎兴奋地跳跃着表示它知道,问它啊! 呵呵,钱包都打着补丁的系统视而不见的扭过头,要不是没办法屏蔽,它都想取消商城这个功能。 郑夫子看着眼前女童眼底的懵懂也感觉说了个寂寞,顿时生出不遇知己的寂寞,眼瞅着就要感慨这份孤寂。 【就是现在!】系统注意到郑夫子有些恍惚,两只手也逐渐松开,姐姐和盛菡眼瞅着就要落到地上,它忙不迭呼喊盛苑。 盛苑也一直留意着,系统喊出声的时候她已经抬手,毫不犹豫的按下手镯暗扣。 咻! 银针瞬间弹出! 只刹那就没入盛菡的胳膊里! 【喷剂时效已过!】系统失声惊叫,“苑姐儿,快跑!” 盛苑刚按下手镯,就见郑夫子眼眸清明,再无刚刚的自大张扬,基本是同时,抬起左手挡了一下。 “你这孩童如此狡诈!”郑夫子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中招后,心里寒意汩汩往外冒的同时,又生出一抹火热出来。 他不在意的松开手,扔掉两个女童,冷笑着就要扑抓盛苑:“今儿是必要将你抓走的!” 【快跑!】系统的嗓子都要喊劈了,眼睛瞪的溜圆,恨不能使使力气就能帮盛苑位移。 可惜盛苑不退反进,加速冲了过去,直接冲进扑过来的郑夫子怀里,借着惯性将他肚子顶了进去! “嗷!”郑夫子也不是凡人,忍着痛就抓住了盛苑肩膀。 “疼!疼!疼!疼!疼!”盛苑吃痛也不忍,嗷嗷嗷叫着,可是手脚不停,脑海里浮现出袋鼠打架的模样,借着对方揪她起来的瞬间,双腿使劲儿一蹬,踢踩着他腰腹就怕了上去,两只小爪子揪上对方耳朵,张嘴朝着对方脸颊就要咬。 【你不嫌脏啊!】系统尖叫着,【揪耳朵!】 盛苑闻言瞬间改口合上嘴巴,脑袋后仰双手使劲儿,像是拔河一样揪着对方耳朵往外抓。 说时迟那时快,她这一番动作下来不过十几秒,郑夫子连续吃痛已然起急,他见胖丫头没真下口,顿时以为她虚张声势,脑袋前倾的就要锁住她的肩胛胳膊让她不能再动。 谁想如此瞧,盛苑刚好蓄力完成,鼓着勇气使劲儿将额头前甩! 嘭! 郑夫子鼻子顿时经历了酸胀痛到眼前发昏,脑袋晕眩整个过程。 盛苑捂着有些要起包的额头,感觉到对方手劲儿放松,立刻拿脚胡乱一蹬,也不知道踢了哪儿,竟让这伪君子叫出了驴声。 扑通一声再次摔下来,盛苑摔坐在了盛菡的身上。 这次不用系统提醒,她就忍着痛爬起来,趁着郑夫子打滚儿,连忙将哨子放到嘴里,拨到最大那档使劲儿吹了起来,她吹着哨子手上不停,像滚雪球似的推着她姐姐往前走,幸好此处通向凉亭,故而小路是坡型,盛苑使出吃奶力气将她姐姐推落了下去。 骨碌碌,她姐姐瞬间滚出了郑夫子的伤害范围。 至于盛菡那里,对不住了,盛苑表示自己人小力薄,只能顾着自己。 她等着郑夫子踉踉跄跄爬起来,这才拿着刚刚顺手捡的石子儿扔了过去:“坏家伙!打你!打你!打你!” 【宿主,你这仇恨拉的真准!】系统目瞪口呆,它清楚盛苑的目的,将郑夫子引出去,这样盛蒽就更安全了。 果然,郑夫子眼里已经没有了盛蒽和盛菡,眼底心里就是盛苑这一个小孩儿。 他恨的牙痒痒,感受着身上让盛苑踹出来的阵阵痛感,他就想亲手将这小东西给弄死。 毕竟上面给的任务也说了,要是带不走也不能留给大楚。 盛苑见他气息不对,那张脸狠厉浮现不说,眼眸猩红牙齿咯咯,大有跟她玩命之意,登时拔腿就跑。 哇呀呀,救命啊!谁来救救宝宝! 盛苑心里哇啦哇啦大喊,嘴里的哨子一声吹的要比一声凄厉。 凉亭附近小门直通外面池塘,从那里往前跑就是咏繁苑,只要能接近家里她就安全了。 盛苑此刻全凭一股劲儿,毫不吝惜力气的倒着小腿。 【快!快!快!那姓郑的一瘸一拐追上来了!】系统恨不能吹哨子给她打气。 不知道是恢复了些,还是盛苑的哨子声吹的他潜力激发,他的步伐越来越快,眼瞅着就要追上盛苑。 此刻外面热气扑面,池塘水面上粼粼波光浮动闪耀,反光将郑夫子的眼睛晃的有些疼,可即使是这样,他仍旧眯着眼发狠的追着盛苑不放。 渐渐的他伸出了胳膊,只待再靠近两步,哦,不不不,只要一步,半步!他就能抓住这个臭丫头,狠狠地将她扔进池塘! 心里的雀跃,脑海里的兴奋,让他眼看就要够到盛苑衣领的手战栗! 那种报仇的痛快感犹若一道道闪电在他脑海里作响,刺激的他眼眸睁圆,瞳孔震动! 【苑姐儿快跑!】系统的嗓子都喊哑了。 已经跑的嗓子发干、手脚发软的盛苑被它这一嗓子刺激的,立刻又往前冲了起来。 郑夫子的指尖儿擦着她圆领而过,可是他却不急,脸上竟然还露出了笑容:“呵呵,把你扔进池塘,我就离开这里!” 他那不大正常的表情,看的系统浑身颤栗。 幸好盛苑看不到。 “这次,定能抓到你咯!”郑夫子怪笑着再次伸手去捞,眼看就要抓住盛苑的肩膀了! “啾!” 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鸣叫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影子犹若利箭一般破空而出,直接往郑夫子脸上叨。 “走开!”郑夫子吓了一跳,慌忙之中挥手挡住,还是幼鸟的小隼看看叨在了他手上。 瞬间,郑夫子的手掌,缓缓冒出了血。 可他却好像没感到痛感似的,竟然瞪圆眼睛,目标坚定的继续朝盛苑扑过去。 【苑姐儿,小心!】 盛苑:“!!!” 她本来就跑的累了,看见胭脂的刹那又不禁放慢了脚步,故而力竭的后遗症冒出来了。待听到系统惊声提醒,想要闪避时,竟已经迈不动步子了,一个没站住,噗通啊,一头栽进池塘里。 7017k 第一百三十四章:系统009 “唔!” 盛苑跌入水里的刹那,感觉还挺凉快的,不过瞬间池塘的水就朝着她的耳朵口鼻纷涌,她再顾不得其他,两只爪子并脚胡乱拍打。 大脑一片空白之下,她竟不顾上惊恐呼号,平直潜意识的在水里挣扎,一串串泡泡被她吹的直往外冒,落水的十数秒内,她数次在下沉和上浮之间转换。 【宿主!】 系统检测到盛苑的体力极速下降,心里一个劲儿的发凉。 【怎么办?怎么办!】系统把剩下的几分积分全扔给了扫描功能,因为积分有限,它能扫描的不过是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可扫过之后,系统的心哇凉哇凉。 学苑、池塘、咏繁苑,是前半座国公府里最热闹的地方,可现在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座往日里粗看不见喧嚣,细看处处有人的公府,似乎陷入了沉睡。 这个认知让系统忍不住哆嗦。 饶是它再傻也发现不对劲儿了,盛苑从院内一路吹哨子至院外,此处距离咏繁苑不过百步,怎么可能无人出来照应? “啾!”自从盛苑跌入池塘,小隼胭脂就加紧了攻势,十数秒之内三百六十度环绕俯冲了五六次,次次照着郑夫子头部脖子攻击,让他自顾不暇无法袭击盛苑,给系统赢得了时间。 【果然还得靠我!】系统一心二用,一边儿招呼商城寻找道具,一边儿呼唤主系统求助。 它分别以每秒六句话的速度进行交流。 很快,商城给出了选择: 【体力续航:亲,还在为考场艰苦而苦闹吗?还在为没办法长时间突击复习而郁闷吗?不要紧,只要有了它,哪怕你刚跑了五公里,哪怕你做了三千题,哪怕数个昼夜未合眼,哪怕劳累让你很消极。不要紧!不要怕,只要有了它,你能垂死病中惊坐起,你能一路快跑到北极!(时效:30分钟。副作用:暂无。注:时效结束会睡个好眠?)】 两秒钟的旁白听得系统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就它啦!】系统看了眼需用积分,再看看主系统再次拒绝赊账,忍着急哭的冲动,抽着鼻子开始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拿东西往外倒腾。 宿主已经落水快二十秒了,时间就是生命,它根本不敢耽搁,毫不犹豫的掏出最常用的道具:【具象化一切(超等级)】。 这是它所有物里最值钱的了,是苑姐儿看它馋,用了所有积分儿给它买下来的,自从有了这个道具,它吃穿用基本上和苑姐儿看齐了。 要不是商城做活动半折可买,它根本想都不敢想呢! 系统忍着不舍,闭着眼睛送到商城回收。 “【还差500积分。】”主系统机械声传来,系统气得差点儿跳脚。 可是时间紧急,它实在没辙,储物空间里的东西不少,可都不值多少积分,它干脆一闭眼,有啥算啥全都往回收馆里扔。 苑姐儿给它买的小衣服、小玩具堆起来比它还高呢,全扔进去也就抵了100个积分。 “【三秒钟过去了,你继续!】”主系统的播报,让系统忍不住使劲儿跺跺脚,两手一挥,储物空间瞬间清空。 小教鞭、小眼镜、小枕头、小被子、小闹钟……它自己掏钱买的道具堆成小山,顷刻被回收馆收起,这又值200积分。 “【……还差200积分。】” 【!!!】系统傻眼了,【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它气得膨胀起来,本就不大灵光的脑袋更是昏沉,它顾不上惹急了主系统被删档重启,忿忿的挥着拳头大声怒吼:【主系统!你懂不懂啊!苑姐儿若出事,以后谁赚积分养你?!你就不能目光放长远些?积分!积分!你就知道积分!你这么爱积分,要不要干脆把我卖了!看看能抵多少积分!】 “【没问题!】”这次主系统应得极为痛快,像是怕它反悔似的,给出折算,“【009号系统折价卖出成功,兑换积分500,兑换道具‘体力续航’,商城回收馆返还回收品。完毕。】” 一秒播报之后,主系统瞬间消失,不给系统反应时间。 【嘎?!】系统傻眼了。 “啾!”小隼胭脂的一声尖利的凄鸣,瞬间唤回系统的注意。 【管不了这么多,以后再说吧!】系统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给它可怜的苑姐儿使用道具。 可怜孩子在水里扑腾了三十多秒了,再不给体力就准备着重过婴儿期吧! 盛苑慌乱之中,满脑子就是不能沉底,哪怕力气飞快的从她身体上抽离,她还是没想放弃,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了,她明明说了三十五下,却好像过了三十五年。 呜呜,谁来救救她啊! 【宿主!听到我说话不?】 之前似乎断联的系统声再度响起,随着它的说话声,盛苑感觉一股灵动的气息钻到她身体里,游走四肢百骸。 这一刻,她所有疲惫尽消,好像充满了力量的超人! 系统见盛苑的气息稳了下来,登时激动的摇晃着拳头鼓励:【你按我说的窍门动作,保管不会沉底!……不要紧张,放松些,你这么胖肯定不容易沉底。】 “……”盛苑虽然知道系统好心,但是总感觉它有些不礼貌。 当然,这个停顿微不可见,她主要的注意力还是在系统说的诀窍上。 她在池塘里胡乱扑腾了数十秒,已经略有心得,此刻再听系统指导,很快就领悟了游泳技巧。 落水的第一分钟,盛苑已经可以浮在水面上了。 落水的第二分钟,盛苑已经可以在水里游起来了。 落水的第三分钟,盛苑已经可以在水里对郑夫子破口大骂了。 至于为何不爬上岸跑,主要是她虽然恢复了力气,但这不能帮她把腿变长,小胖腿盛苑凭自己根本爬不上去。 “呸!你个不要脸的坏家伙!欺负小孩子的虫子!光天化日之下手段卑鄙的笨蛋!天地之间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你这所作所为,你家祖宗看了都要羞愧!圣人见了都要开除你的儒籍!” 【宿主,你疯了吧?!你这样可要激怒他的!】系统觉得苑姐儿可能在水里呆的……脑子进水了。 7017k 第一百三十五章:勇敢的宝宝 系统阻拦不及,盛苑快言怒骂,果然惹得郑夫子大怒。他本想一鼓作气将再度摔落地上的小隼制服,不想那个落水女童非但没有呜呼,反而牙尖嘴利大骂起来,字里行间无不带着蔑视,字字句句全都扎他心肺。 登时,他捡起池塘边捞绿藻的竹竿,耍花枪似得奔着盛苑而来。 此刻的郑夫子,脸上脖子尽是胭脂叨出来的点点血痕,配合着他咬牙怒视的表情,真真是叫狰狞! 可盛苑见此,却毫无怯意。 她示威似的朝他扬眉冷笑,顺手将哨子放在嘴里,使足力气吹了起来。 郑夫子被她的藐视气得理智纷飞,大喝一声跳跃而至,紧接着便是一棍子接一棍子的朝着她头上拍去。 盛苑此刻体力充足,她宛若鱼儿一般在池塘里灵活躲闪,一次次踩着拍子在竹竿落下之前闪开,而她嘴里的哨子,依旧平稳的发出各种声调。 系统胆战心惊的看着现场版打地鼠,哦不,打苑姐儿,吓的小脸儿都变色儿了,还得战战兢兢给苑姐儿提供躲闪方向,真是太难了! 忧心的系统,愤怒的郑夫子,全都没有发现,之前落在地上呼吸微弱的小隼,渐渐地站了起来,翅膀颤巍巍的试着扑扇。 一下,两下……渐渐地,从无力到有力。 若仔细看着会发现,它翅膀呼扇的频率节奏极为接近盛苑吹出的哨声。 盛苑小脸儿上透着坚定,尤其是在系统趁机告诉府里情况不对,暂时很难出现救援之后,她就更无所惧。 因为惊惧无济于事。 人在只能靠自己的时候,要么就躺要么就闯。 盛苑显然属于后者。 她现在就一个想法儿,争取在拖延间自救,就算只能删号重来,她也不能让对方好过,就算不能拉着他一起古德拜,也要送他个终生难忘的大礼! 系统发现苑姐儿稚气的包子脸上尽是坚毅,尤其是眉宇间的凛然,隐隐的散发着威仪。 这让它的心忽然踏实了,所有的不安和惊恐竟都一扫而空。 它稳下来,指挥着盛苑躲闪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两分钟之后,郑夫子拍打的速度还没她躲的快,嗯,这就尴尬了。 郑夫子的手腕开始酸痛,原本脱岗的理智被他强扯了回去。 就在他打算动脑子智取的刹那,盛苑的哨声忽地极速拔高,她双颊鼓到了极致,小脸儿也涨红的宛若涂上了胭脂。 哨声没有了平时那股顺滑,带着些许让人容易心生烦躁的杂声,将郑夫子的耳朵吵疼。 就在这时,盛苑忽然从水里往上拔高,两只小手用尽力气,重重砸在水面之上,瞬间水花飞溅。 高高溅起的水花扑向塘边的郑夫子,他条件反射的退步抬起袖子遮挡。 就是这时! 盛苑的哨声又变了! 声调瞬间变得高亢激昂! 宛若战鼓捶响,一声、一声狠狠的砸在敌人的心上。 “啾!”胭脂在哨声中调整了方位、力气、速度,真真如离弦之箭、带着无尽的士气、无畏坚毅的朝着郑夫子的眼睛啄去。 “啊!” “咻!” 在胭脂得手的刹那,一支利弩带着怒不可遏的气势,从郑夫子胸部一贯而过! 盛苑:“!!!” 小家伙儿抬头一看,见她爹爹脚步虚浮的朝她跑来,惊喜之余,劫后余生带来的虚弱让她有些稳不住了。 “苑姐儿!”盛向浔脚步凌乱的冲了过去,眼瞅着就要一个猛子往池塘里扎。 “爹爹救我!”盛苑扑腾着游到池塘边,张开胖手就要他抱! 及时刹住跳跃姿势的盛三爷有些滑稽的踉跄两下,喜极而泣的一把将湿漉漉的胖闺女抱起来,搂着她竟然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快让爹爹看看,你没事儿吧?对了,姐姐呢?” 盛苑这会儿也顾不得娇气,指着不远处的小门儿就说:“姐姐在里面呢,那里有个书童中了我一针还躺着呢,哦,对了。” 她想到了盛菡胳膊上的针,有些心虚的凑到她爹跟前儿小声说了一遍。 盛向浔听了咬着后槽牙冷笑:“咎由自取不用担心!” 盛苑吸吸鼻子,看着爹爹指挥着跟来的几个面色发白的小厮过去抓人,又跟着爹爹一起找到姐姐。 “我能自己走,爹爹抱着姐姐吧!”盛苑刚蹲下来想要帮爹爹扶起姐姐,忽然注意到她爹爹脸上似乎有些淤青,像是让人拿拳头打的一样。 “爹爹!”盛苑睁圆眼睛,指着他眼眶嘴角直叫,“有人打爹爹!” 盛向浔抱起大女儿,牵起小闺女的爪子,扬着眉,宛若打胜仗般,得意的笑说:“没事儿,爹爹把对方也打的不轻,等回来爹爹讲给你听,咱们先回家!” “娘亲!”盛苑忙不迭扯着她爹的大手快走起来,边走边委屈的说,“苑姐儿之前一直吹哨子、一直吹哨子!爹爹说过,哨子一响就会过来保护苑姐儿!可是苑姐儿努力吹、一直吹,都没有谁来!” 她语调虽委屈,眼泪却没半颗;倒是这话把她爹的眼泪给招了出来。 他更咽的摸摸小女儿的脑袋,一个劲儿的道歉。 盛苑抽抽小鼻子,没打算现在哇哇哭,她现在还处于战斗亢奋阶段,后怕和委屈的爆发还需要些时间。 直到进了咏繁苑,她看到了扶着丫鬟摇摇晃晃往外走的郑氏,爆发了。 “娘亲!”盛苑瞬间松开牵着她爹的手,抬腿冲向郑氏,冲到郑氏怀里刹那,听着娘亲颤抖的呼唤,一直坚强着的盛苑小朋友终于委屈的仰着脑袋,张开小嘴儿哇啊哇啊大哭起来。 顷刻间泪如雨下不说,这泪雨还有往洪水方面发展。 所有的委屈在声嘶力竭的哭声中尽情发泄。 “呜呜呜!坏人欺负我!呜呜呜!爹爹都没保护宝宝!呜呜呜!哨子吹得直响,谁都不理宝宝!呜呜呜!宝宝摔水里还学会了戏水!呜呜呜!”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盛小九,前面告状听着还算正常,可是哭着哭着却又炫耀起来的样子,让后怕到浑身无力的郑氏和盛向浔忍不住破涕为笑咯。 7017k 第一百三十六章:盛向涯的理由 安和堂管事的过来请盛向浔的时候,他刚安顿好了妻女。 聆娘那里,府医看过之后给开了副安神养息的方子,只说多多休息莫要受惊就好。 蒽姐儿那儿,倒是给她开了副排毒的汤方,并多给安排了几副药浴方子。 至于苑姐儿,府医看着她骨碌碌直转的大眼睛,虎头虎脑的还挺有力气的样子,直说安好的很,若是大人不放心,吃些甜羹果饮就好。 当然,也嘱咐了他们,苑姐儿最大的问题,可能是之后会出现脱力现象,不过要紧只是用力过度的表现,按着他给的按摩手法叫丫鬟给揉揉就好了。 盛向浔自己也让府医看过了,大夫说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情绪波动太大,大急大怒难免有些上火,顺手开了几副让他败火的方子。至于他脸上的伤,大夫表示国公府里的伤药最是管用,用那个就可。 之后盛向浔又请府医给杨嬷嬷并底下的丫鬟小厮逐一看过,基本没大问题,就是暂时虚弱了些,不要紧,歇过就好。 待底下的丫鬟出去煎药,郑氏这才一边有些心疼的摸着他脸上的伤,一边儿不满的问他:“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冷眼瞧着竟像是跟人家肉搏似的? 还有,我之前中的迷药怎如此厉害?我只是听闻安和堂走水,惊诧之下到院子里站了片刻便不知事了,若不是你派人送来解药,我还不知要在院子里躺多久呢! 你可知我睁开眼时,见这满院子地上躺着嬷嬷丫鬟,有多惊怕啊! 还有,孩子们那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学苑里面的书童都是去军营里训练过的好手?” 她这番连珠问,问的盛向浔心中刚刚按下怒气又瞬间上涌。 当然,这怒气不是对郑氏。 他勉笑着安抚郑氏:“你听我慢慢说来……” 就是这时,丫鬟禀说安和堂的管事来报,说是国公爷唤他过去议事。 盛向浔闻言脸上怒意浮现,冷笑着站起来:“正好,我先把外面的账算清楚,再回来和你细说清楚。” …… 盛国公端坐在安和堂正堂,眼眸扫过上座的长子。 他盛国公府世子的眼角儿、颧骨、嘴角儿周边尽是青紫,看着端的滑稽。 想到另一个嫡子脸上的上,盛国公扶着胸脯合上眼。 “老爷,三爷来了。” 听到管事禀报,盛国公睁开眼,无声的看了两边儿端坐的几个儿子,心里默默一叹,点点头。 眼看着三子冷着脸坐下,盛国公没有急着开口,旁看了半晌,见诸子之中唯有三子怒视着他亲哥哥,好像随时都能冲上去继续打斗一番,其余三个儿子皆是垂眸不动,看得出来,他们也很不满。 “为父年迈,很多事情,秉持着不聋不哑不做阿翁之则,并不多加干涉。故而此次府里动静颇大,为父竟事前无所知至此,也罢,只要能让你等前途无量,莫说是让安和堂走水,就是让为父立刻去见祖宗也是值的。” 盛国公话声刚落,连世子在内的数子忙不迭起身,连道不敢。 哦,这里不包括盛老三盛向浔。 “老爷子,要我说,你这就是不负责任!你要是装糊涂,干脆就退位让贤,只管让盛向涯这个世子袭爵,咱们兄弟就此分家各自安好!也免得我们莫名其妙拿身家性命陪人家耍,还带累了妻子儿女!” 他这阴阳怪气之语,没让习以为常的盛国公气恼,反而惹怒了世子盛向涯:“老三!你之前打也打了闹也闹了,还要犯浑不成?” “世子大人,我可不敢!”盛向浔冷笑两声说,“我怕自己脑子不好使,让你算计成了孤家寡人!” “放肆!”盛向涯怒拍手侧几桌,茶盅被他震得跟着颤跳数下,他毫无察觉的怒喝,“老三!你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无知百姓!你要知道轻重!有些话不是你耍起性子就能说的!” “盛老大!你别跟我大小声!你以为我现在安生坐这儿就没事儿了?我告诉你,我今儿来这一趟,就是跟你算账的!”盛向浔拍案而起,一副不给说法儿就甭想善了的姿态。 “好咯!”盛国公看的额头青筋隐隐乱跳,“老三,你闭嘴!世子先说!” 听着老爷子的称呼,盛向浔冷笑了下,重坐了回去。 盛向涯忍着气慢声说:“不知父亲和诸位兄弟可还记得前齐秘药‘倾泓’?” 旁人如何不知,盛国公闻言却是眼皮一跳,顿时瞪圆眼睛,炯炯而视的看着长子:“你是说……” 盛向涯缓缓颔首:“燕高宗曾派兵伐齐,永州一站成大将军夺下湛城不久,一夜之间九成将士殉国,而后数战,多有守城士兵如此折损,直到盛家先祖带领盛家军奔袭云城才发现端倪。 倾泓者,主药辅药共成。 燃主药,药效借药气袅袅而升,遇风遇水,其效皆犹若一泓清水顺势四散;辅药提前散于一路,遇风遇水药气腾腾,与主药药效相合,翻倍药效犹若源源水滴汇而成海,卷起淘浪顷刻泄洪!若药量足够,选合适之地便能迷昏一村之人! 此秘药用于守城、奇袭皆可,故而大燕无奈收兵。 收兵之后,燕高宗、燕明宗、燕文宗举三代之力,方才探明源头,而后销除秘方,除调秘药之族、废掌秘药之人,又将秘方所需主要尽皆灭绝。 后陈圣祖出兵征齐,战于两江之畔,秘药又现,以至于涂家军兵败江南。陈氏三朝调查方知,大齐皇室有配好成药若干,储于密室外人不得而知。 一直到陛下吞齐,我朝将士亦是频频遭遇秘药,幸好早有防备,才不至于步燕陈前事后尘。 而后清查前齐国库内帑以及密室若干,这才得到前齐皇室掌握的秘药数量;前齐太子安排属臣送走太孙时,带走大半秘药,至今无踪。 陛下派人寻找数载无果,而今,前齐余孽现身,有大手笔动用倾泓之意,如何不是惊喜? 此番对方在京都六家勋贵家中同时动手,秘药即便不至于消耗一空,所剩亦是无几,对于陛下和太子而言已是惊喜!” 盛向涯铿锵之声砸在盛国公心里。 可惜盛向浔却不买账,他撩袍子站起,看向盛向涯,怒言:“世子大人一心忠君可敬可佩,可我等难道就是贰心之臣?你守着秘密不言不语,让我等像傻子一样步步配合,以至于半府之人尽皆迷晕!精兵守卫犹如摆设!学苑孩童落于敌手,若非苑姐儿机警,你拿什么赔我孩儿!” 7017k 第一百三十七章:凛然大义的盛向涯 正堂安静了下来,除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盛向浔面色冷淡,所有的怒气都集中在了眼底、视线里。 而让他视线紧锁的世子盛向涯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宛若转着漩涡的墨潭。 盛国公闭目不言,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时而微动。 盛二爷、盛四爷、盛五爷依然不语,但是眼眸却随盛向浔一起紧紧盯着长兄,显然,他们也想要个说法,总不能将他们孩子置之险地之后,就这样不了了之啊。 这样的沉默自盛向浔的怒问声落开始,持续了半盏茶的工夫,看样子还要持续下去? 除了对峙的亲兄弟俩依旧维持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其余人的眼睛都开始发酸了。 就在盛五爷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当爹的不要装睡的时候,世子盛向涯嗤笑出声。 他这一声冷笑出来,正堂气流瞬间缓缓流动,刚刚僵滞到让人被定住的束缚感跟着消失不见。 当然,他这声笑并没有很好的缓解气氛,尤其在他说话之后。 “盛向浔、盛修撰,盛三爷!你也算是饱读诗书的人了,劳烦你给我这个当哥哥的解释解释,何为‘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虽是问句,但是眼底一片冷凝的盛向涯并没有给兄弟说话的时间,言语中夹杂着暴躁的怒气的低喝:“还告诉你们?我要不要把家里人都叫过来挨个儿通知?劳烦你动动脑子! 前齐皇室狡诈多端,燕、陈、楚倾数代之力方才一统中原,陛下耗费近十载光阴依旧寻他们不得,若非他们久躲失智,复国心切,将前齐钦天监监正卜算当成救命稻草,以他们躲避之能,如何寻捕? 倾泓之害不除不能安圣心,而今机会难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你是为兄,你又敢不敢为了所为一族之安而冒失机之险? 京中六家勋贵参与此事,知情者不过五人,你猜又是为何?” 盛向涯冷笑着巡视厅内众人,除却他亲弟弟依旧不服,其余三个皆不敢与他对视,不由冷哼:“我知你想要保持外松内紧,可这在对外的时候好用,当时齐贼潜入府邸,我若收紧严防,他安能无察觉? 我要的是他行动!而不是他望而生畏!你也是读过兵法之人,时机!时机!你不懂?但凡倾泓没有燃尽,就是失败!你让我如何能不谨慎?况我若没有后手,你们几个如何晕而即醒?” “所以你就将我安排好的书童换了回去?所以,你将我安排在学苑的婆子丫鬟裁了下去?”盛向浔听着他大哥的凛然之语,心中不满并未被安抚,反而怒极而笑,言语声由低及高,“你知不知道,府里第三代悉数在那儿,一个不慎全团皆没!” “那又如何!”盛向涯一拍桌子,声势盖过其弟,站起身颇有些睥睨的望着几个兄弟,“为国为君尽忠,便是垫上全府之人又有何可惜?!” 他这话说的当堂众人一怔,便是盛国公也蓦然睁眼,看着长子欲言又止。 盛向浔更是紧腮咬牙,双全攥的咯咯直响。 偏偏他这番正义凛然的话,掷地有声无人能驳。 “世人皆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可我盛国公府自燕起至今,十数代人历经三朝延传至今,凭的就是尽忠国事不惜己身!” 盛向涯字字铿锵,直视着气恼却不能言的弟弟,质问:“你心疼女儿遇险,我就没有感情吗?我而立之年才有长子,再过几载便知天命,亦不过两子一女,此次设计我未留一个!若是失败,你还有一子可以慰怀,我呢?!” 他说到此处眼眶泛红,指着盛二爷说:“林氏掠走八郎九郎,二弟虽急却以大局为重,便是二子受惊昏迷亦无怨言,他而今四十有五也不过三个儿子!” “呵呵,那时二哥你还不知道唯一嫡子在学苑遇险吧!”盛五爷忍不住嗤笑。 不过他话一出,便感受到世子盛向涯冷冰冰的视线,那种不带感情的冰冷让他汗毛直立,登时闭口不言。 盛向涯说至此,情绪渐渐平复,看着盛向浔,说话的语气也趋于和煦:“更何况,我不打无准备之仗,他们挟质离开的几条要道外,都有弓箭手埋伏。若非苑姐儿那里出了问题,待他们离府入巷之时,必有箭雨扑袭!府中孩儿定然安全而归!” “合着还是我们家苑姐儿的错了?是她坏了你的大局?”盛向浔只觉一股股怒气憋在心里翻涌咆哮,偏偏他大哥字字句句皆占大义,让他满怀怒气无可发泄,不由脑袋阵阵发晕。 “我可没有此意!”盛向涯坐了回去,“我只是想跟父亲和兄弟们说清楚,我忠君之余也是努力保全所有人的!” “……好!好!好!”盛向浔给他鼓掌叹道,“说得真好!果然不愧是盛国公府的世子!” 言罢,他看向盛国公:“老爷子,你说我们盛家列祖列宗听了是不是要感动的落泪呢!” “老三!”盛国公不赞成的看他一眼,“忠君无错。” 盛向浔连着嗤笑数声,摇摇头,心里只觉一片荒凉。 盛五爷没想到他平时混不吝的三哥竟然戛然而止,白瞎了他之前闹的那番动静,眼珠儿一转,添油加醋的说:“郑氏自入府,我就少有接触,不像二哥对林氏宠爱有加,二哥向来机敏,竟从未发现端倪?” “你这是何意?”盛二爷冷面以对,“大哥经营不易,你是非要把盛家郎君牵扯进去才高兴?” “……”盛五爷意识到自己失言,忙不迭改口,“林氏之前当着众人面可提起菡姐儿了,她之前听到秘言却守口如瓶,只甩锅给自家堂姐妹,这就让人难免多想。二哥也别瞪我,你身边儿妾室有问题可说你无辜,若是你嫡亲女儿亦有问题,那你这当父亲的还说不知,就说不过去了!” 盛二爷狠狠瞪了他一眼,抬头看向盛向浔,温声说:“来安和堂之前,我就唤醒菡姐儿询问一二,那孩子吃了苦头没心思说谎,她说之前因为在花坛戏耍弄脏了衣衫,怕她母亲数落,便拿蒽姐儿苑姐儿说事儿。 谁想到那么巧,林氏郑氏等人当时就在假山里面密谋,她们做贼心虚才有此误会,三弟要怪只怪我们教育不当,但是菡姐儿真没有坏心思。” 7017k 第一百三十八章:意兴阑珊的盛向浔 盛向浔此刻早已意兴阑珊,懒怠和这些人分辩;你跟装傻的人讲道理,不过是惹得一肚子气,全无他用。 他看向沉着脸不语的盛国公:“老爷子,事到如今,你看看我们兄弟!还有必要在一座府邸打滚儿么?心都散了,陪您跟前儿过家家还有何意思?” 盛国公闻言,第一反应便是合目不语。 盛向浔见此不由狠狠地抽了口气,怔怔然半晌,袍袖一甩冷声告退。 他迈步而出,仰头看着天空,看着高墙外的蔚蓝天空,不禁心有所感,慨然放声:“【人多杂念涌,家大算计频;尽作糊涂者,本是糊涂人。瓜熟蒂须落,树大枝要分;强以亲情计,终局仍成恨。皆言棣棠美,谁知七步难;何若从此别,重逢能笑言。】” 厅内众人听着他自编的诗句,竟默契的表演起了川渝变脸。 盛国公耳畔不断回响着那句“皆言棣棠美,谁知七步难;何若从此别,重逢能笑言。” 半晌之后颓然而叹:“罢了!罢了!” 他挥挥手,看向次子,目光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这些时候你在府里莫要出去,一是等着被传唤查问,二是整理旧日所学,待此番铨叙结束,便外放出京去吧!” 盛二爷大惊,忙不迭要反驳,却见盛国公扳着脸警告:“要么你外放出京,要么你搬出府去!” 盛二爷没想到一场乱子之后,把他彻底踢出京城,登时心烦意乱,只觉父亲无比偏心。心知父亲决意已定,便是母亲也未必能说动,他不再多言,只是低着头在心里暗作计较。 盛五爷心道不好,赶紧缩着脖子低头,不肯跟盛国公对视。 盛国公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许久,嘴唇微动片刻,还是将一声喟叹悄悄咽下。 他再度欲言又止的看向长子,可是对上他那双通透的眼眸,所有想说的话都化为叹息。 “即日起,府中郎君每日未时到公府书楼齐聚,我会亲自教导半个时辰。” 他顿了顿,看着长子,不容置疑的说:“大郎每隔两日多留半个时辰,六郎……六郎每日晨练换我教导。” 盛向涯眼眸一顿,和盛国公对视刹那,拱手说好。 …… 盛向浔匆匆回到咏繁苑,见到在厅里等他的郑氏,连声说:“家里东西慢慢收拾起来吧!这府里是不能呆了!” “这话怎说?”郑氏先是一喜,旋即觉得不对,忙不得与他回到里间儿细问。 盛向浔不遮掩,一字一句将安和堂上的谈话说了一遍,就连他离开时自编的闲话诗都说了一遍。 不想郑氏闻言,直说他糊涂:“世子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就算是国公爷也不好立刻分家! 若前脚你跟他吵架,后脚就搬离府邸,那有心人看到,岂不要说你对世子的忠君爱国之心不满? 岂不要说你不赞成世子的那番凛然之言?岂不要说你根本不想为君尽忠?岂不要说你私心大于公心,对自家之心胜于对皇上太子之忠?” 盛向浔让郑氏一顿岂不要给说清醒了。 郑氏见他心里不虞,怕他憋闷狠了,不由夸赞说:“三郎这次表现不错,虽说没说痛快,可是世子占着大义,再有道理的分辨也不占上风,还不如不说呢!反正我们心里有数就是了!再者,国公爷经过这遭,又有你激得世子说那般话,想是心里要有计较的。我们日后就关门过自己的,府里一切不再掺合,这和分家别居差别不大。” 她这样说,盛向浔听得心里的那股郁气逐渐散去:“你说的对,不管老爷子分不分家,我都只当是分好了的,任凭府里如何,都和咱们无关……不过该整理的还是要整理出来,若是以后搬离,咱们争取拉着库存就走!” …… 盛苑自然不清楚自家爹娘的讨论,此刻的她滋味不大好受。 体力续航结束,她就感受到了过度运动的痛楚,要是光四肢酸痛肌肉抽抽也还罢了,最可怕的是浑身无力到飘渺的地步! 她意识清楚,大脑给的指令潜意识在完成,可是她的身体却保持着不动的状态,你说吓不吓人! 鉴于这个感觉太难受了,盛苑干脆两眼一闭,睡大觉去了。 嗯,别看她小,她睡眠能力超棒,深度睡眠说到就到。 只不过,身体睡着了的盛苑,意识却让系统给扯到它的空间去了。 【苑姐儿,我把你叫过来,是有事儿要说。】系统无精打采的抱着腿,郁郁的说着。 盛苑见它有些不对劲儿,挠挠头,凑过去安慰:“你是不是担心积分啊?放心!我歇两天就开始加量学习,天天参加考试!保证很快就能连本带息全部还给你哒!” 听她这样说,系统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它哇一声扑到盛苑的怀里,呜呜呜的说着:【我、我可能要跟你分开了!】 嘎?! 盛苑一愣,心说不该啊,上辈子看的里没见过半路就走的系统啊! “为什么啊?难道是因为这次积分用的多了?”盛苑顾不上不舍,连忙抱着系统问,“非要走不可?那你去哪儿啊?是换个人绑定,还是换个时空?” 【呜呜呜,我不知道!】系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抽抽。 “……”盛苑低落的情绪瞬间平稳下来,无语的看着有些不大靠谱的系统,叹气,“宝啊,你要不要问清楚啊?该不会……你理解错了吧?” 【???】系统抽抽鼻子,将兑换体力续航时,主系统将它卖出去抵积分的事说了一遍,【主系统说的,还能有假么?】 盛苑当时从落水到联系上系统恢复体力不过一分钟,竟不知这么短时间里系统帮她这么大的忙,顿时心里又是喜悦又是心疼又是难受。 她看不得宝贝系统哭成这样,顿时拍着胸脯跟它说:“你先别急,我估计那么会儿工夫,主系统不大可能立刻将你卖给别人,说不得,你现在在它手里呢!这么着,你先看看它是怎么把你卖出去的,要是可以,你跟它说,我把你重新买回来,好不好?不就是积分儿?我多学些东西都有了!” 盛苑这样一说,系统心下大定,一手紧紧攥着盛苑的爪子不放,一手哆哆嗦嗦的接收主系统给它的邮件。 【啊?!】 7017k 第一百三十九章:附加系统上线 盛苑被系统的大呼吓了一跳,忙问它这是怎么了。 系统犹犹豫豫的将一直手表递给她:【这是主系统给你的。】 说完就眼巴巴儿看着盛苑,眼里还有些期待。 盛苑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看系统这样也晓得大概是不用分开了。 她想了想,还是从系统手里接过手表。 接过来的刹那,手表立刻化为屏幕,里面密密麻麻许多字看的盛苑快要斗眼了。 这满当当的篇幅里,当属两行特意加大加粗加黑的楷体最为瞩目。 第一行是:【系统外包试用协议(试用期:三世){已完成}】 第二行是:【系统买卖移交协议(永久){待绑定}】 “系统,第二个待绑定这个我看得懂,但是第一个是咋回事儿?咱俩已经绑定了三辈子了?” 系统闻言,凑过去看了看,不解的摇摇头:“不知道啊!也许是吧!” 一人一统对视片刻,登时默契的选择不为难自己了。 “你说你要早看过来,就不会难过了。”盛苑哥俩好的拍拍系统的肩膀,轻松的说,“这主系统分明是将你卖给了我啊!” 系统扯着盛苑让她讲清楚些。 盛苑指着第二行字底下的合同内容跟它说了一遍。 大意就是,原先的系统相当于是主系统外包给了盛苑,这样的绑定是临时的,除了系统,盛苑和主系统都能解约。 盛苑每季所得积分的百分之十要给付给主系统当酬劳,然后主系统每月给系统发工资。 现在呢,主系统将系统打包卖给盛苑,只要盛苑同意,她只需要付出外包账户剩余积分作为补偿就可以了。 主系统在合同利特意注明,外包账户的积分只对当世有效,只认一个密码。 这言外之意,盛苑看的明白:那个外包账户肯定有隐藏积分,估计积分还不少,是之前时空攒的。主系统大概馋那些积分才有了换合同这事儿。 她是个通透孩子,哪怕那个未知积分数额极大,她都不很稀奇,毕竟按照外包账户的特性,就算是积分对当世有效,可她失忆不记得密码了,依旧取不出来!还不如用那些根本不能取用的积分把系统换过来呢! 【所以,这是说你和我以后自负盈亏?主系统就是提供服务的平台,是咱们的道具供应商?】系统闻言有种说不出的喜悦,一双大眼睛瞪得溜溜圆。 盛苑肯定的点头:“没有错!从此以后咱俩共享积分!” 【那主系统是不是就管不了我了?】系统想到这儿,毫不犹豫就把小爪子放在绑定按钮上,还招呼盛苑赶紧一起来。 “宝啊,你可想好了,绑定之后可就共进退了,想彼此退货都不成了!”盛苑虽然是这样提醒,手却毫不犹豫按上绑定按钮。 系统激动的点头:【没问题!】 它这说话声几乎和绑定生成的提示声重合。 【我试试跟主系统联络!】系统发现自己的空间似乎和之前有些变化,就像是脱离了主系统而单独存在似的,登时乐得打开谈话框。 噼里啪啦一阵对话,系统蹦哒哒跳起来,攥着盛苑的手转起圈来:【哈哈哈,主系统现在说话语气都温柔多了!】 盛苑眨眨眼,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现在我们是合作方,从某种程度上说,作为客户的我们,可是甲方爸爸!” 【爸爸?】系统乐得跳起来手舞足蹈的惊呼,【我是主系统的爸爸咯?!】 连线中的主系统:“【……】” 刚将一个包袱甩出去,都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就听见前儿子要当它爹,主系统想呵呵。 它不准备提醒开始忘乎所以的一人一统还在连线中,它全都能听到。 它就看看这二位还能怎么美! 盛苑和系统都没注意到代表主系统的提示灯已经从绿色变成了橙黄色。 一人一统已经就以后的美好生活畅想呢! 盛苑眼睛里闪烁着星星:“以后的任务就不是强制的了,咱们也不用急着科考了,这世间这么多好吃好喝好玩儿的事儿,不能让苦读影响了,要我说,书我好好读,考试就往远了推,这样积分照样不少挣,咱们还能走遍五湖四海,尝尽天下美味,多好!” 系统激动的点头,极力赞成的说:【我以前就不赞成强制,这不是主系统要求没办法么!要我说只要积分能保证,首辅不首辅的不是关键。你记不记得我最开始是首辅辅助系统?只要你姐姐你哥哥你爹有哪个能当上首辅,照样算完成任务啊!】 盛苑没想到还能这样,登时拍着小手,和系统一起傻乐呵着畅想起以后的美好生活。 想到兴奋处,这一人一统还手拉手,蹦蹦跳跳的笑着转了起来。 她们载歌载舞转得飞快,看得主系统都有些发晕。 于是,那颗代表主系统的提示灯逐渐换成了橘红色。 “【咳咳咳!】” 主系统一阵咳嗽,让盛苑和系统的兴奋稍稍冷却,一人一统刚停下来朝着发生位置看去,就发现自己衣服忽然换成了打着不少补丁的乞丐服。 关键是,一人一统手里各拿着支棍子和碗。 盛苑和系统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又抬头看看对方,刚想要乐,忽然想到什么,立刻乐不起来了。 “这都成合作关系了,怎么还能控制咱俩?”盛苑觉得给系统悄悄安装暗门可不合适。 倒是系统知道的多些,忽然大惊失色:【苑姐儿,快看合同,里面提没提我以前的培训费,还有咱们穿越的费用!】 盛苑赶紧闷头寻找,果不其然在合同缝隙里看到一句话: 【系统和宿主永久绑定后,系统出厂、培训、升级费用,并协助宿主多次穿越费用,将由永久绑定者垫补,利息按照当时商城息率交付。】 “这真是黑心的资本家!”盛苑看着合同上的积分位数,脑子有些发晕! 【这要还到何时去呢!】系统看了,真真是又愧又气啊,泪珠儿不自觉大颗大颗往外掉。 “【叮咚!还债系统上线,请客户系统009准时接收!】” 主系统的播报将系统和盛苑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盛苑和系统对视一眼,忙不迭找主系统了解还债系统是怎么回事儿。 “【还债系统因债务关系成立而生成,待债务关系消失而解绑;绑定时,系统当时形态固定,待还债系统解绑之后恢复转换能力。】 ” 盛苑和系统都听呆了。 大概是怕她们听不懂,主系统还很贴心的补充了一句: “【也就是说,在还债系统完成前,首辅系统不能更改,宿主当以成为首辅为主要目标,通过各层级考试成绩、排名来挣取额外积分交付还债系统,直至全部债务偿清。】” 睁大眼睛的盛苑和系统大口气大口气的呼吸半晌,互相压着对方人中许久,才缓了过来。 盛苑看着系统,有些欲哭无泪:“这是意味着不当上首辅就还不清债务?!” 系统看着盛苑,眼眶泛着泪花:【还不清债务,你就生生世世要考科举当首辅!】 “这可太可怕咯!” 【这可太可怕咯!】 一人一统四眼一翻,手牵手晕过去了! 7017k 第一百四十章:盛苑的试探 盛苑最近几天可美了。 虽然附加系统的出现让她的咸鱼梦彻底泡汤,但那毕竟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 十几岁的盛苑烦恼的事儿,凭什么让三岁的她提前感受?没这个道理! 所以想开了的盛苑和被盛苑劝解开的系统,彻底放飞自我。 小孩子最擅长看大人脸色和得寸进尺了。 尤其是在盛苑发现自从学苑遇险之后,她爹娘和姐姐好像对她格外宽容,于是开始了一步步的试探。 饭桌上,她悄悄的将不喜欢的蔬菜挑出去,想看看大人管不管?要是像以前那样说她,那就赶紧改! 结果她非但没有挨说,爹爹反而多夹了好几块儿肉肉给她! 真好! 盛苑高兴的眯起了眼。 到了该学习的时候,她抱着玩具在榻上打着滚的耍赖,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心翼翼的看着大人答不答应,若不答应就算,看看书、写写字很快就完成哒。 结果她不但没有被拎走!爹爹还哄着娘亲带她玩起游戏来! 真好! 盛苑在心里比划了个剪刀手。 她在院子里追着胭脂跑,藤鞠踢得满处弹跳,把小院子折腾的乱糟糟,她爹还跟一边儿拍手叫好。 真好! 盛苑得意的在心里叉腰直笑。 芜湖,好自由哦! …… 盛苑每日里跑跑跳跳,自由自在的别提多高兴了,可这却苦了她姐盛蒽。 “爹,娘!你们管不管这小胖子啊!她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作业作业不写,蔬菜蔬菜少吃,每天嗷嗷叫着在院子里乱跑!”盛蒽在被这小东西莫名其妙追着跑了几次之后,气呼呼的跟爹娘要说法儿。 盛向浔和郑氏闻言,笑着安抚大女儿:“好蒽姐儿,咱不要气哦!这不是妹妹上次落水受了惊?我们想着让她跑跑跳跳欢腾欢腾,免得存在心里留下隐患。你且容她肆意些时候,等过几天差不多了,爹娘准保管她,好不好?” “受惊?!那小胖子还受惊?”盛蒽摸摸耳朵,简直不敢相信,爹娘竟然担心那小东西受惊! “我们这些直接给迷昏了的,包括那些堂兄弟在内,多多少少还惊醒过几回呢! 您看看苑姐儿,她睡得比小猪都香!还惊醒?我看她在梦里不知揍过多少次坏蛋呢!那意犹未尽的劲儿啊,还害怕?!” “……”想要反驳的盛向浔和郑氏两口子仔细想了半天,发现大女儿说的都对,他们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只能朝她笑。 “好孩子,这样吧……这不是学堂快开课了?那时苑姐儿也要去报名,到时候爹娘保准管她,让她乖乖的,好不好?” 盛蒽也想通融,可问题是那小胖子不通融她啊! 她抱着脑袋表示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不是我不宽容,主要是这小胖子太气人了!我跟那儿好好儿的看着书,她忽然就跑过来要跟我玩儿。我好声好气跟她说等等,她就围着我又蹦又跳的拍手说唱,闹的我脑子里的课文全变成了她编的顺口溜!” 想到自己串词的经历,盛蒽就想揍妹妹:“这也就算了,更气人的是,我只要出了屋子,她就蹦出来偷袭我,非要我抓她!我不配合,她就要胳肢我;我跑,她就咯咯咯的跟后面追!没完没了啊!别提多闹咯!” “……”盛向浔和郑氏听了,同情的摸摸大女儿的脑袋,可是心里却觉得小女儿这淘气劲儿怪可爱的,“这样,她再捣乱,你就喊我们,我们把她逮住,不让她追着你闹,好不好?” “……”盛蒽看明白了,这两口子是铁了心不管那小胖子了。 行,既然这样的话,就不要怪她不考虑他们的心情了。 一大家子人,要闹心就一起闹心吧! 盛蒽吸口气,笑眯眯的搬来软凳,坐到他们跟前儿,闲聊似的问:“爹啊,我记得咱家厅上那个鸡毛掸子特别好看,好像是您送给我娘以表忠心的哦?” 盛向浔闻言差点儿被茶水呛到:“咳咳咳,乱说!” 他瞄了眼妻子,以拳抵口干咳:“那是装饰用的!” “哦。”盛蒽耸耸肩,又笑眯眯问娘,“我记得您用的脂粉极贵,挑出一耳勺的脂粉出来就值一两银子?” 郑氏以为女儿好奇,笑着颔首跟她讲解起来:“那是根据古方制成的,用的都是珍惜药植,出品数量有限,很多时候有钱都买不着呢! 这脂粉每日里搽抹,不但不伤肌肤,还能养肤驻颜。虽说刚搽的时候有些过于白,但是被吸收后就愈发自然,除却三五个时辰需要补一次妆,真真再没不好!等你再大些,娘就给你用。” “哦。”盛蒽无所谓的点点头,转开话题又说,“苑姐儿最近迷上了用木弩,没事儿就去练准度,她之前还说,弩箭箭头虽然圆钝,但是打到人身上还是会疼,就想让丫鬟给包上厚厚的棉花。” 盛向浔和郑氏点头说好:“就该这样儿。” 盛蒽脸上的笑容愈盛:“小家伙儿又说,弩箭虽打出去,可是打没打到目标却有些说不准,就想着在棉花里填些粉末,这样打在某个地方留下印子,自然就知道准不准了。有丫鬟出主意用面粉,可小家伙儿说用粮食不好,干脆就自己跑到娘的梳妆台上取了一罐脂粉用了。” “你说什么?!”郑氏捂着胸口,惊呼出声。 盛蒽无辜的眨眨眼:“这会儿她应该带着身着披风的胭脂,拿着弩箭到侧院儿,朝小亭子旁的墙面上射击了吧?哦,对咯,胭脂的披风,好像是苑姐儿之前拆了鸡毛掸子做成的!” 盛向浔:“???”我藏的私房钱! 郑氏:“!!!”我可怜的脂粉! 呼吸有些艰难的两口气眼前一黑,顾不得太多,忙不迭跑出去找小女儿。 盛蒽笑着缓步跟了出去。 一家三口刚到侧院儿,就见小女儿瞄准了满是脂粉印的院墙。 看到盛苑这次瞄准的位置,盛向浔只觉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而郑氏看着满墙数十个脂粉印,暴脾气忍不住了! “蒽姐儿停下!” “盛小九你给我等着!” 7017k 第一百四十一章:淘气的盛苑 盛苑复盘了对战郑夫子的过程后,就意识到远程武器的重要性了。 前几天晟哥儿和屿哥儿过来看她,三人还讨论了哪种武器对小朋友友好,为此还让家中匠人制作了不少儿童版兵器。最后,儿童版弓弩成为他们的选择。 从那天开始,她按照侍卫教的射击规则勤加苦练,每天必要射出三五十次才能放下,如此这般几天之后,她感觉小胳膊都有力气啦! 就是准头方面说不大好,而且若是打到人或者物都容易造成伤害,于是,她盛小九儿一番奇思妙想,果断将隐患彻底排除不说,还找到了参照物,保证随时看清射击准度。 此刻,已经射击了五十九次的盛苑,再度瞄准墙面,嗯,再来一箭就能休息咯! 就在这时,来自于爹和娘的惊呼声在她耳畔乍响,把注意力全放在墙面的她给吓了一哆嗦,之前准备射击的手指,毫无准备的按了下去! 咻! 嗙! 哗啦啦啦! 弩箭不偏不倚精准射到被十几个脂粉印痕包围的空地。 包着棉花的弩箭在那里留下了清晰的实心圆印后,竟然没有落地,反而被一股冲力推着反冲了数尺! 反推弩箭倒行的,竟然是一块儿石砖。 哦,不,是石砖样式的木盒。 描述起来繁琐,但是这一系列动作不过眨眼之间就完成,在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个木盒和弩箭就一齐掉在地上。 弩箭在地上弹了弹,木盒瞬间裂开,一盒子铜板连带着有数儿的几颗金疙瘩银锞子齐齐摔了出来! 盛向浔只觉自己无法呼吸,他藏得私房钱哦! 郑氏怔愣了片刻,似笑非笑的看着装傻的盛三爷:“三郎,你为了藏那么点儿钱,都用上机关了!” 盛向浔艰难的挤出笑容,脑子飞快转动。 他要怎么说,聆儿才会相信,他之所以藏这么点儿钱,就是因为不服气呢? 他这样做,不过是因为她多次胜利围剿他私房钱后,放言他不管藏哪儿她都能找出来,他这才较劲儿的设计了机关! 这么点儿钱,就算聆儿找不到,他也不打算取用,就当是享受智慧带来的欢乐了,哪想到,小闺女竟然无意间给打出来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郑氏瞪了他一眼,扭头朝高抬着小腿儿要跑的小闺女咆哮,“盛、小、九、儿!你的假期取消了!” 想溜没成功的盛小九:“!!!” 苑姐儿想说不服,但是看到自家爹娘竟然带着姐姐围拢过来,立刻讨好的缩缩脖子,倒着小腿儿就跑! 眼瞅着夫妻双打、姐姐补脚的大场面就要来临,要是不跑岂不是大傻子? 她这样聪明的宝宝,可不能做傻事! 唉,可惜哟,她姐姐总是预判她的预判,她好容易突围成功,就让知语几个给抱住了。 盛苑被爹娘按在榻上要打屁屁的时候还感慨呢:“这就是惹众怒的下场哦!” “啾!”小隼胭脂追到窗台上,一边儿用翅膀遮眼,一边儿翘着头从翅膀上面往她这儿瞧。 盛苑:“……”这是看热闹啊? 本来盛向浔和郑氏想拿鸡毛掸子吓唬这孩子的。 结果丫鬟递来一根竹竿。 看着被这破孩子薅秃的掸子,吓唬立刻变成真打。 盛苑前一秒还是一副英勇不屈的傲然表情,后一秒见巴掌真要落下,立刻吱哇乱叫起来:“呜哇,我错咯!对不起!下次不敢咯!饶了我吧!” 小女儿滑跪的这般利索,让想求情的盛向浔和下不去手的郑氏完全没想到。 两口子哭笑不得的对视一眼,只觉得这个破小孩儿忒棘手了! “蒽姐儿,你揍她!”郑氏几次抬手都打不下去,可若轻松放过这小淘气,她又不甘心,想来想去,只能招呼大闺女过来。 长姐教育妹妹不是理所应当?!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认同。 抱胳膊看戏的盛蒽:“……” 她看上去就这样狠心?! 他们下不去手,她就下得去了? 要是舍得打,她还能告状?! 简直不知所谓! 盛蒽倒退几步,表示教育儿女是家长的责任,她一个弱小的女郎娇嫩的肩膀可承担不起这样的重任,所以……还是他们来吧! 盛苑趴在榻上等啊等,等许久都没等出个结果,便晃着脑袋看他们无声的推诿。 大概是感觉挨揍的可能性不大了,她跟没事儿人似的问:“还打不打啊?要是不打,就把宝宝抱起来吧!宝宝累咯!” 所有人:“……” 嘿!不象征性的打她一顿,都对不起她这句话! 于是盛向浔和郑氏带着盛蒽,一人拍了拍这小家伙儿弹弹的屁屁。 虽然挨打是免除了,但是惩罚却没结束。 盛苑可怜巴巴坐在中间,老老实实听着姐姐的控诉,娘亲的质问,爹爹的低叹。 “人家就是想跟姐姐玩儿,没想让姐姐讨厌!” 盛苑委屈的摸着小爪子,眼眶里挤满了碎碎的泪花,鼻子抽了抽:“人家不知道脂粉那么贵的,就是觉得不能浪费面粉,石灰又对身体不好,才那样做的。” 小家伙儿胖乎乎的身子随着抽噎微动,小爪子抹了一把眼睛,可怜兮兮说:“人家也不知道爹爹在墙里藏了钱。” 本来心里不忍想给盛苑说好话的盛向浔:“……” 郑氏见这小东西好像吓到了,连哭都不敢大声,登时心软了下来,只觉似乎小题大做了,脂粉再好还能重要过苑姐儿? “你爹爹这个不算,娘亲的脂粉也好说,只是你想想,姐姐快开学了,功课还没好好复习,你见天儿捣乱,对不对?” 郑氏叹口气,舍不得罚她,就只能给这小家伙儿讲道理。 盛苑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人家没有捣乱,就是想跟姐姐玩儿。” “那要是你学习的时候,姐姐这样闹腾你,好不好?”盛向浔摸了摸小闺女脑袋。 本想着让小家伙儿知错就改,哪想到这小东西竟然抬起头,用一副“学习怎能重要过姐姐”的表情看着他,使劲儿的点头:“要是我,肯定放下书本跟姐姐玩儿!” 盛向浔:“!!!”大意了! “那行吧,蒽姐儿,以后苑姐儿吃肉肉、吃点心的时候,你就闹腾她,她不跟你玩儿够了,就不给她好吃的!” 郑氏好笑的看着小女儿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心说:小样儿,咱还治不了你! 7017k 第一百四十二章:苑姐儿呢 盛国公府府学很快就复课了,可惜府上女郎郎君们却还没缓过来,许是对学堂的环境有了阴影,小学童们团团站在学苑门外犹豫很久,仍不知是先迈左腿好还是先迈右腿好。 要不是大人争强好胜,他们根本不想上课。虽然昏迷前无所知觉,可是考试时集体让夫子迷晕这件事儿本身就太吓人了好么! 他们现在都恨不能绕着学苑走,更遑论坐进去读书!可惜家长之命难违,在被打板子和战战兢兢上学堂之间,府里的学童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后者,毕竟府里堂兄弟姊妹一处读书,大不了要晕一起晕,好过一个人挨打。 做好心理建设的盛家小女郎小郎君,忽略了往昔的各种小心思,尽弃前嫌的握起了身边儿人的手,奔赴刑场一般,闭着眼大义凛然的齐步往学堂里走。 准备上课的夫子看着乌压压齐步迫近的学生们:“!!!” 怎么有种战场被围的赶脚? 压力山大啊! 寒毛都起来了,好么! 好容易强行解散了学生,跟放羊似的赶着各班同学回各自教室,夫子们刚松口气,就发现问题根本没有解决! 瞧瞧课堂上那一双双强行睁大的眼睛吧! 瞅瞅课堂上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的视线吧! 看看课堂上犹若盯贼一般的炯炯目光吧! 两堂课之后,轮到先生们集体罢课了。 这课没法儿教了!放眼教室看吧,之前间杂着求知渴望的小脸儿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张张带着紧张、不安、警惕的小脸儿,让先生们随时担心哗变! “还是放他们在学苑里外溜达溜达吧,等到女郎郎君情绪放松下来再复课也不迟,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负责管理府学事宜的掌课干脆拍板儿,让学苑书童们维持秩序,允许学生自由活动。 盛家女郎郎君听说不上课了,竟不约而同往学苑后侧院聚。 那里有个侧门可以出去,好过在前院儿溜达让自家家长瞧见。 于是,大房的盛芝带领着堂妹,四房的盛晰带着堂弟,两支队伍一前一后从侧门溜了。 众人望着不远处的一汪池塘,看着粼粼水光,感受着阳光和空气,狠狠地大喘口气。 他们,好像活过来了! 现在是舒服了,可是回去之后,该怎么跟家大人交代呢? 再说,他们总不能一直这样绷着! 一群女郎郎君郁闷的叹着气,随意的绕着池塘往前走。再往前有一片花圃、一间凉亭,倒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就在他们走近花圃的时候,忽然一阵稚嫩的歌声从远处传来,那奶声唱出的儿歌清脆悦耳,节奏简单声调欢快,朗朗上口到他们听了一遍就能跟着哼哼。 再走近些,儿歌的歌词儿清晰起来。 “【……我是胖宝宝,天天哈哈笑,吃的好,睡的饱,无忧无虑整天没烦恼。 来到花园里,来看花和草,我一扑,蝴蝶跑,蜜蜂嗡嗡小鸟啾啾聊。 肚肚嗷嗷叫,敢紧吃饱饱,肉肉多,菜菜少,然后再吃一块奶糕糕……】” 这娇俏的童声连着唱了几遍,便不再好好儿唱了,只是哼哼着曲调儿:“【滴哒滴,哒滴哒,滴哒滴哒滴哒哒滴哒。】” 众人对视一笑,哪里猜不出这淘气的儿歌是谁编谁唱的? 他们顿时一扫之前的郁郁颓意,迈步循声而去。 待绕到花圃前,众人果然见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童,穿着青翠的亮绸短衣短裤,手舞足蹈的在花圃之中撒欢儿,身边儿还跟着只小隼啾啾啾的边叫边飞。 这不是三房的小九娘,又是哪个呢? …… 盛向浔辅导完蒽姐儿的课业,给她留了作业,便回正房要去逗小女儿,可是一进屋却发现小家伙儿没在。 问郑氏,郑氏没好气儿的看着他:“那小东西滑的很,一早儿就哼哼着说院子里没她折腾的地儿了,然后就带着她那只小隼出去玩儿了。” “小孩子难免淘气些,不要总是吓唬她啊。”盛向浔哄着郑氏一起把盛苑找回来。 可惜郑氏不搭理他:“也就你总是上那小东西的当!我算是看出来了,在教育那小家伙儿上,你和蒽姐儿都靠不住!若连我也跟着哄,你且看吧,以后她还不得在京都大街上跑马遛鹰横着走!” “这可就夸张了!”盛向浔觉得他家这个小宝贝儿才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所以不能指望你和蒽姐儿管!”郑氏拿出九江书院的报名表推给盛向浔瞧,“之前还说考虑考虑百洲书院,现在看,她就老老实实上专门一心做学问的书院最好!” “……”盛向浔心说,也不知是哪个,只要苑姐儿抱着大腿撒娇,好话哄上一哄,就柔软的恨不能啥都依着她!哼,反正不是他和蒽姐儿。 郑氏不清楚盛向浔的腹诽,她这会儿正准备好好儿给小闺女设计个成长计划。那小家伙儿精力过于旺盛,需要好好盘算看看学哪些技能最为合适。 至于学多少?呵呵,只要小家伙儿能接受,自是韩信点兵! 盛向浔看着兴奋的妻子,默默地在心里怜悯了小闺女一把,就听院里管事汇报,说是卢晟和安屿跟着大人来府里看望苑姐儿了。 盛向浔闻声,忙不迭迎客,却发现这次带着安屿过来的竟然是太子殿下。 “盛伯父,我可以和晟哥儿一起去找苑姐儿么?”听盛向浔说要把在外玩耍的苑姐儿叫回来,安屿忙不迭举起手,自告奋勇表示不用劳烦管事伯伯去找,他们完全可以代劳。 卢晟听了也配合着点头。 嗯嗯嗯,这样他们就可以即刻跟苑姐儿一起玩儿咯! 盛向浔闻言自然无不可。 不想太子姜怀谦竟然也要跟去:“本来就是送他们小孩子来玩耍的,我们大人枯等着多无聊,不如一起去吧!欣赏着美景,再看着胖娃娃戏耍,多享受?” 盛向浔:“……” 好吧,太子的提议是要执行的,毕竟谁把大小王的提议只当成提议,那他离岗这件事儿迟早要成为议题。 盛向浔点了头,充当背景的卢三爷自然没有意见。毕竟人家主家和能管主家的皇室二把手都点头了,他这个添头儿,肯定要配合啊。 7017k 第一百四十三章:表演的不错 “当时,我就意识不好!所以趁着他偷袭的刹那,立刻屏住呼吸!我装睡是把好手,任谁都叫不醒。许是见我太小,他很快就放开泡过***的帕子,把我扔到了四堂哥在的那间教室的地上。” 盛苑站在凉亭中间,活蹦乱跳的讲着那天发生的事儿。 只见她一会儿用词汇、语气浸染紧张的氛围,引得一帮堂兄堂姐跟着紧张的缩起脖子,一会儿又抑扬顿挫的讲述她的机警和心里路程,引得同一帮堂兄堂姐连连惊呼。 她描述的绘声绘色,轻而易举就将众人的代入感增强。 不是一会儿吓的众人一愣一愣的,就是惊叹她聪慧果决有能力。_o_m 盛苑俩眼亮晶晶的看着眼前这些配合的听众,忍不住挺了挺小胸脯儿。 哈哈,她又找到好玩儿的咯! 她小小一个人儿,在众人面前说话丝毫不怵,甚至还很喜欢这种随时调动众人情绪的讲解。 “……虽然我轻而易举制服书童,可是面对郑夫子却不容易,他当时拿着我姐姐和六堂姐当人质呢!” 盛苑避重就轻绕开偷袭郑夫子不成,反而一根迷针将盛菡射的昏睡愈沉这个事实,转而讲起了如何跟郑夫子斗智斗勇,凭借她盛小九儿聪明智慧引走郑夫子,将一众堂兄堂姐救了下来。 她好像特别会用语言和声调儿让人沉浸到氛围中去,只是短短几句描述,就将和郑夫子之间的对峙描绘的跌宕起伏,将听众们的期待值瞬间拉满! 盛菡面无表情的摸摸之前用吸铁石取出银针的胳膊,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 挨着盛芝的盛葶,看着眼前这个手腕、脚腕带着铃铛镯子的小家伙儿,只觉钦佩之极。 虽然上辈子没有这出儿,但是这不影响她对盛苑的判断,这位从小儿就是狠人! 盛苑可不清楚底下听众的心思,她这会儿讲的兴奋着呢,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她可得好好儿发挥! 哼!她这可不是疯玩儿疯跑了! 她光速掌握说书的技能咧! 等以后上了幼学,说不定这本事可以更进一步咧! 如此想着,盛苑攥着小拳头,将小铃铛晃得叮当响。 眉飞色舞的讲起最激烈的战斗来。 “……眼瞅着他就要抓到我了,我一个不查竟然就掉进了池塘里!” “啊!”众人被她忽然提起的声调吓了一大跳。 更有听得入胜的小郎君紧张的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你得救了么!” 本来也紧张的盛晷听了,无语的翻翻眼,扭头看过去:“小六儿,你说话动动脑子啊!她现在活蹦乱跳的站你跟前儿,你说她得救没?!” 他这一说,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盛苑好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就在笑声中消失了。 不过盛苑也不在意,朝着六堂兄眨眨眼:“多谢六堂哥喊出我当时的心声!可惜,当时的府里清静的很,根本不可能有人过来,我只能自救!” “要不怎么说天赋异禀呢!我当时咕噜咕噜的被灌水啊!原以为要沉下去了,却不想扑楞着扑楞着,我竟然游起来了!”盛苑说到这儿,微顿,满意的看着大家倒吸凉气之后惊诧的样子,嘚瑟的挺直胸膛,像小夫子似的沉下声,谆谆教导,“可见无论何时都不要放弃,你不放弃,就不会被放弃!” 小家伙儿说完,自觉很有道理,满意的点点头。 她这一干堂兄堂姐听了,顿时觉得这简简单单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竟是极为深奥。 盛苑可不管大家怎么想,她已经以极大的热情、澎湃的情绪准备讲述最精彩的部分咯。 …… 盛苑的位置特别好定位,只要循着最热闹的声源而去,极大可能见到她。 此刻,盛向浔带着两大两小朝着掌声如雷。 的地方而去,没多久,就远远看见自家小闺女站在一众孩子中间,表情丰富、动作热闹的又说又跳,她那只小隼凑热闹似的在她周围做出各种俯冲动作,配合极为默契! 这小家伙儿不仅无实物表演,而且同时扮演自己和郑夫子,言语形容的极为热闹,瞬间就将他们也拉进当时的清醒。 盛向浔起初听着觉得好笑,可是听着听着,不由哭笑不得。 这小家伙儿有意无意的将郑夫子形容的极其强大,将当时的情形描述的极为危险复杂;她用最简洁的词汇、最朴实的言语,通过光线、声响、气味、环境、对方的表情等细节的添补,还有双方视角的无缝衔接、以及小隼的表现遭遇的描写,将跟前儿的听众的情绪紧紧抓在手中,让这些孩子的情绪和想法跟着她的语气、声调、目光、表情、动作等行为而不断变化。 话说,这小孩儿这种通过增强手下败将的实力来侧面突出自己的优秀的本事,跟谁学的啊?该不会是无师自通吧! 盛向浔的嘀咕无人可知,此时,盛苑已经宛若率领军队的将军,认真的讲起了自己的绝地反击,嗯,此刻必须有小隼胭脂的戏份儿! 要说也好笑,大概是清楚盛苑在炫耀,小隼准备正式出场的时候,格外骄傲,小脑袋高高的仰着,脖子抻的很长,那样子活脱脱视察三军的元帅! “我看他动作好像专门练过似的,就知要想找到机会反败为胜,就要让他激动!理智是把守人的行为的最后一道安全锁,只要将这个锁撬开,就有机会让对方不败而败!” 盛苑举手投足时不经意摇动着手腕脚腕的镯铃,叮叮当当的不禁没让氛围轻松,反而让好几个女郎郎君屏住呼吸,紧张的恨不能攥着彼此的手。 偏偏盛苑这小家伙儿还总喜欢做个总结,不管总结的到不到位,反正能唬的大家恨不能用笔记下。 此刻也就盛向浔这边儿仨大人还有心琢磨,盛苑这小家伙从哪儿整理出来的这许多敢听,听着也挺有理。@·无错首发~~ “……就在这时!”丝毫不清楚自己被偷听的盛苑,脚尖儿一点,做出上扑动作,两只爪子比划着,“我拍起了水浪,呼的就挡住他的视线……小隼!” 盛苑小拳头往上一挥,就见不知何时飞高的小隼清丽的鸣叫着,犹若离弦之箭般旋转着俯冲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炫耀 “屿哥儿!晟哥儿!”盛苑一回头,就见两个好朋友咧着嘴朝她笑,还跟那儿啪啦啪啦使劲儿拍爪子,登时惊诧的跳起来,也兴奋地使劲儿朝他们摇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仨小胖墩儿是久别重逢,其实前几天刚见过面呢。 “我好朋友来了,我要找他们玩儿去哩!”盛苑小腿儿刚迈出几步,想起来身边儿还有一群听众没解散呢,登时扭着小胖腰回头,跟大家摆手再见。 “苑姐儿!”盛葶不知怎地,嘴快的喊出声。 “咦?”再度前冲未果的盛苑扭头,好奇的看过去,“还有事儿不?” 盛葶尽量忽视怦怦怦的剧烈心跳,努力稳着语速,小声问:“你之前先是落水后又激战,和郑夫子之间实力差距悬殊,战斗时惊惧难免……可此番事端才过几天,你就旧地重游,你看着眼前景不会感觉当时情境历历在目?不会为之胆寒?” “???”盛苑听得满眼问号,心说,不会呀! 她当时就没顾得上害怕! 当时都不怕了,那之后就更不会害怕咯。 后怕这种东西,还不如事后总结来的重要。 当然,盛苑想是这样想,但是没直接说出来。 她虽然顽皮,但是也很贴心,虽说对方没说缘由,可是她多聪明!由己及彼的那么一推测,就想明白了:怕不是这个堂姐,或者这些堂兄堂姐里有人对那天之事有了阴影,许是连学堂都不想进了吧! 盛苑如此一想,当即认真的摇摇头:“为何要胆寒呢?做错事儿的既不是池塘也不是学苑,是那个可恶的郑夫子啊!旧地重游,看着一样好看的风景,感受着一样暖和的阳光,没有恶人捣乱,应该高兴才是!当然,就算还有坏人出没又如何?狭路相逢勇者胜!管他怎样恶劣,大不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儿打一双!上次没表现好,那就下次再来,总有能一雪前耻的时候!” 小家伙儿越说越当真,自己带入到情境里,顾不得这样说是为了安慰人,自己摇晃着小拳头一顿蹦跳,看着挺有气势,好像给她根棍儿就能秒变孙大圣似的。 小隼胭脂也是个喜欢凑趣的,挥着翅膀时刻盘旋在盛苑脑袋上方,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闪着光,看着众人的时候有些趾高气昂。 发现自己似乎让只小隼鄙视了,小郎君们率先红了脸。 “嗯,就这样!”盛苑跳痛快了,又感觉说的差不多了,便给出结语。 主要是她刚刚嘚啵的太多了,再说说下去难免重复,她盛小九怎么能够车轱辘话来回说?! 盛苑怕自己太受欢迎,被这些堂兄堂姐扯着没完没了说话,不由赶紧挥挥手告辞,再不给人家喊她的机会,蹦蹦哒哒的朝着安屿卢晟跑去。 她这见了朋友忘兄姐的孩子气,让众人难免一笑。 因着盛向浔三人站在树后没出,盛府女郎郎君谁都没发现孩子里面还藏着仨大人。 他们此刻努力鼓起勇气,手牵手重往学苑而去。 “屿哥儿、晟哥儿,你们怎么来啦!”盛苑欢呼着跑过去。 安屿和卢晟也迈着小腿迎上前。 三个喜庆的胖娃娃见了面,那闹腾劲儿啊,和动物幼崽见面毫无区别,凑一块儿蹦来蹦去的笑个不停。 “苑姐儿,你刚刚讲的真好!”安屿向来捧场,此刻围着盛苑又鼓起掌。 好朋友就要互相捧赞! 盛苑最喜欢被赞誉了,这会儿虽然矜持的挥挥手,连声说“一般般,一般般”,可她弯起的眼角、上翘的唇角,却无不说明心情之好。 卢晟也跟着拍了拍小手。 不过他向来心细,等到大家笑过一回,便好奇的问盛苑:“苑姐儿,你这次说的怎么比上次还细致还精彩?” 吹牛越吹越大的盛苑:“……” 她怎么晓得听过夸张版1.0的好朋友,竟然还有机会儿听到夸张版2.0呢?! 【哈哈哈,叫你夸张吧!】系统在盛苑脑海里笑得打跌,一双爪子使劲儿捶着地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要不要这样夸张呢!”盛苑撇撇嘴,重将注意力放到好朋友身上。 “这不是重新补充了一下细节!谁让当时氛围不够,没有想起来呢!”盛苑可没说谎,她刚休息两天,好朋友们就过来探望咯。 她当时就是把过程夸大了一捏捏而已。 哪里像今儿这样,那么多听众,激动的她灵感频频! “哦,原来如此啊!”五岁的晟哥儿挺好糊弄,和屿哥儿一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咳咳!”听够了墙角的盛向浔干咳出声,提示他小闺女这里还有人,那位小心眼儿的太子爷可正笑眯眯跟这儿站着呢! “啊!爹爹!”盛苑的雷达第一个就发现了树荫下的老爹,再抬头,又发现好朋友的家长都在,立刻颠颠儿跑过去,拱着爪子行礼,“太子表叔好!卢叔叔好!” “你好啊,小九娘!”太子姜怀谦笑眯眯看着一排三个胖娃娃,只觉年画儿上的情景具象出来一般,心情格外好的点点头。他佯作漫不经心的挨个儿揉了揉仨小孩儿的脸颊,满意的很啊。 嗯,不虚此行啊! “苑姐儿,你看这个!”卢晟像是想到什么,忙不迭跑到他爹跟前儿,上手就要掏他爹袖子。 卢三爷笑看着儿子这活泼样儿,宠溺的将带来的三份请柬递过去。 “诶?!”盛苑眨眨眼,跟安屿交头接耳,“卢叔叔的袖子还能放东西?” 安屿以前没注意过,让盛苑这样说,也不由得歪着头好奇起来。 他们跟卢三爷不熟,但是自己身边儿又不是没大人? 盛苑蹿到她爹跟前儿,摇晃着她爹的袖子,非要看看里面是不是有袋囊。 “什么袋囊啊!”盛向浔哭笑不得,翻过袖子内衬给她瞧,里面有几个暗兜,扣子一系就掉不出来了。 盛苑好像看到了什么新鲜事儿,一边儿摸着她爹的袖子一边儿连连惊叹:“里面是不是可以放好多东东?” “哪能啊!你以为当包袱用呢!”盛向浔好笑的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 安屿在旁看的眼热,凑到自家姑父跟前儿,眼巴巴仰头看着人家。 太子姜怀谦清咳两声,不着痕迹的将广袖外翻,递到小家伙儿跟前儿。 “哎呀,我爹爹一个袖子好几个暗兜,分门别类特别好拿!” “哦,我爹爹这里一个袖子一个内兜,里面空间很大,可以放好多呐!” “我姑父一个袖子三个兜,里面都是好吃的点心啊!” 三个大人被三个胖娃娃围着炫耀,脸上笑容渐渐尴尬。 7017k 第一百四十五章:皇帝的试探 览政殿后殿,承元帝双眸轻阖,听着太子姜怀谦汇报,半晌才问起盛国公府:“朕闻六处勋贵府邸,唯盛国公府热闹非常,里面还有苑姐儿因素?” 姜怀谦笑言:“虽郑夫子被表兄击毙,然根据苑姐儿和那书童的说辞可知,那丫头仗着年幼欺过对方,免于迷晕之苦。” 具体如何,之前早已详细汇成奏疏递上,承元帝早已知晓,故而又问:“盛国公府上几个探子如何处置?” 姜怀谦又道:“内卫已将林清波、郑荭苒二人分别关押,韩青浔知之不多,兼有立功,故而儿臣见表兄帮着盛家四爷盛向湍求情,便允查证之后许她个自由。” “盛家老四?可是提督四译馆的通译?” “父皇您好记忆,儿臣自愧不如!就是这位盛通译。” 承元帝没把太子的恭维当回事儿,只是一笑而过,随后沉吟片刻:“自由……就成全她和盛家老四如何?许她个侧房当,也好便宜派人终生盯住她。” 姜怀谦闻言一怔:“父皇认为她此番有诈?” 承元帝笑着摇首:“朕信任太子和内卫的能力,只是……朕不信那些受齐影响至深的人,你就当朕多疑,左右放在盛国公府里,盯着也不费力。” 皇帝既然拍板,姜怀谦也没兴趣替无关之人说项,便借着林清波和郑荭苒说起前齐太孙跟前儿的旧臣分为两派:“林清波和韩青浔实为一派,奈何韩青浔不想为前齐陪葬,故而只有林清波这个守旧派坚持……似她这般的人,六处府邸还有五个。” 承元帝微颔首,示意太子继续:“另一派的存在,林清波的级别不知,唯有掌事之上的才晓得,这帮人是主攻派,复齐之心未绝,此番主张潜入京都掌握变数之人的,就是那派人! 像郑荭苒及郑夫子就是,除他们之外,另外五处府邸亦各有两名。可见他们这次行动颇有孤注一掷之意。” 承元帝等到此,终于睁眼看向太子:“前齐监正算得复齐之机在大楚贵女之中,他们妄图掌握卦辞提及的变数之人,以为给他们那个太孙娶到手就能驱楚复齐,呵呵,太子以为如何?” 姜怀谦在皇帝面前向来知道何时可以含糊其辞,何时能够半真半假,何时需要真诚坦率。 故而此刻迎着皇帝视线,他不躲不闪说:“要说儿臣没有动心,那是假话。祥瑞当属大楚,前齐岂敢妄图?” 他说到此略微停顿,见承元帝表情依旧,继续:“然儿臣亦晓得,此番卦辞牵扯甚广,连前齐孤注一掷也只能粗略定下六处勋贵,这些勋贵适龄女郎加一起五六十人,儿臣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承元帝见他如此说,也不想辨其言真伪,只说:“当江山尽掌于手,所言所行可定一人升降、一家荣辱、一族起伏、一城得失、一地兴衰、一国存亡…… 长久下来,就很容易忘记治国当合其法度、以德施政、近贤远佞、远奢持朴、守公忘私,从而更易为外物影响动摇。 然却不知自古江山传承,有德有能者得,未曾听说哪个臣哪个将娶上个命里为凰的就能得天下。” 他这番苦心劝言也不白说,还真将姜怀谦心里的别扭减轻了不少。 姜怀谦做出受教之态,不过还是打算将那几家小女郎的生辰八字算算。 承元帝也猜他不会善罢甘休,看着他这副乖乖样,轻嗤:“当然,你若不怕后宫变成征战场,那就尽管将那五六十人纳进宫去,反正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名额足够,还是能装的下!” 姜怀谦脸一红,连声分辨没有此意。 承元帝也不说信或是不信。 姜怀谦无奈,提起家中郎君渐渐长大,以后要是择妻,可以考虑考虑。 此言让承元帝想要发笑:“太子是怕以后诸子争斗不激烈,提前布局么?” 就算是没想法儿的人入此局,恐怕都要动心拼力一争了。 “……”姜怀谦动了动唇,他看起来如此傻? 承元帝看懂了,轻叹:“看来太孙之位,你已有人选……你要知,朕在位其间不会定下太孙。” 至于太子能不能护住他中意的儿子,而后又能不能甘心将皇位给予,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了。 承元帝要的不过是将太子对前齐那封卦辞的在意减少一些。 待太子离开,承元帝回到清源宫后园,独坐凉亭发呆,半晌之后,令杨询请皇后来此对弈。 帝后对弈向来屏退宫人,故而几番棋局之后,略输一筹的承元帝将一封叠好的信纸递过去。 秦皇后接过打开一看,就见上面字迹清楚的写着几行批语: “【十六年来任高飞,终得凤凰落宫闱;前时龙烛高凤烛,他朝骑鹿捧鼎回。】” “我记得陛下向来不在意这些,而今怎地么了?”秦皇后将信递还给了皇帝,“不予理睬、做好自己、不疏职责,这可是您以前坚持的准则!似这般的不知名姓之人怎能动摇江山?” 承元帝接过信纸重又叠好,轻轻地放在茶碗里,任其渐渐和茶水融合。 “许是朕老了吧,听见这等批语,竟想到了女主登基。” 秦皇后的手哆嗦了一下,承元帝见到,轻轻一笑:“朕之甥女鸿安,大怀宴九岁。怀宴十六岁时,朕将鸿安指给他做了太子妃。 鸿安虽为末帝独女,但是为人温和宽容,和怀宴亦有姊弟情谊,他们婚后相敬如宾可算和睦。 盖因朕为私心违背姑女不回嫁之古训,让她们表姐弟成了亲,以至于他们十数年间才得永平一女。 后怀宴受政乱之苦早早离去,其诸妃所生十数子皆没立住,唯有永平承欢鸿安膝下。” 承元帝不紧不慢把一番话说完,秦皇后已经两眼阵阵发黑。 好像心又给狠狠地剐了一遍,不多时,其额上便已布满细汗。 “不是鸿安!”秦皇后咬着牙,紧紧地盯着皇帝眼眸重复,“女主江山者不可能是鸿安,更不可能是永平!” 7017k 第一百四十六章:百果宴 秦皇后看着承元帝眼底的意味深长,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一时不察,竟然顺着皇帝设计的方向说了下去。 女主江山?这不过是承元帝投的饵,她竟然心虚上钩儿! 秦皇后心里又惊又悔,不由面露怆然。 承元帝平静的看着她眼底脸上的系列变化,眼眸深邃幽幽。 秦皇后见他面色平淡无悲无喜无嗔无怒无恼无恨,恍然说着旁人家事一般,不由忆起往事……竟心里愈发凄然。 “【无因自无果,悔果亦悔因;那时若知此,何劳苦费心。】” 她看着眼前的皇帝,只觉阵阵恍惚,不自觉的喃喃出声。 承元帝闻声眼眸微动,眼眶内外忽然一阵酸痛,有一瞬泪近涌出。 片刻之后,他怅然而叹:“一步错,步步错,早先如此,近前如此……秦氏啊,你还不能以朕为鉴吗?” “我欲报恩,报恩未果;我有爱子,爱子先没……”秦皇后双眼无泪,所言所语尽用气声,但是这轻得近乎能飘的言语,听着却是字字含泪,“只剩一子,却有李唐太宗之格……陛下,您至今不肯言说怀宴一事上有无怀谦手笔,让我如何甘心?” 承元帝眼眸通透的看着她问:“说与不说,而今全无意义;朕之前说过,要恨便恨朕,计较再多又有何意?太子向来孝顺,你与后宫地位超然,只待以后做个悠闲自在的太后,不好么?” 秦皇后更咽着缓缓合眼。 承元帝无所谓的笑了笑,宛若说平常话般道:“怀宴去后,鸿安带着永平避居不出……前些年,鸿安上书言永平体弱,欲至京郊温泉山庄休养,朕批了,于是至今她们母女竟再未露面。” 秦皇后眼皮微动。 承元帝又说:“朕拨给她们的温泉山庄,距离皇城约六百里之远,不过要是往南大营之所……怕是只有五六十里的距离?” 秦皇后猛然睁眼。 承元帝依旧温和言说:“朕不欲多想,也不想多问,怀宴只留下这么一个,她是朕的亲孙女,也是真的亲甥外孙女,谁比你更想护她周全,若她是个郎君,太孙之位谁都不能抢走。” 秦皇后听至此,缓缓垂眸不语。 承元帝看着她头上发钗,轻叹:“朕苦心设计开女子科举,为的是姜氏未来,亦为她能自由……皇后,你若爱惜那孩子就该为其计深远。” 秦皇后依旧不语,只是弯长的睫毛微颤。 “怀宴的一部分人手归了哪里,你知我亦知,你猜太子知不知呢?永平是个女郎,只要不过于出格儿,凭着她的身份,太子以后登基也只有捧着她的,何苦往最难的道路上走?” “陛下说的是。”秦皇后似乎从之前纷乱的情绪中挣扎出来,找到理智的她,轻声应和着。 “永平不能称帝,除非她有本事让四海咸服,百姓归心,儒林敬仰,否则她之后,朕苦心铺垫的女子科举之路怕是要随之沉寂,届时,便是姜氏一族的女子都要被严防紧守,再难突破……皇后,大楚皇室后裔,亦是你的血脉,你想看到那种场面?” 秦皇后手指微颤。 承元帝缓缓站起,看着秦皇后感叹:“承元帝是朕,朕却不仅仅是朕,百年之后一切还原,大陈太傅姜培问管不了大楚皇室的万代千秋!而今,苦言相劝不过是尽朕这个皇帝的一份责任,听与不听全看你们。好咯,你回吧!” 言罢,不等秦皇后言语,就缓步走远,留秦皇后独自落泪。 …… 太子姜怀谦这些时候有些要疯。 他不过就是出于好奇,将前齐余孽看重的几家勋贵家里适龄女郎的生辰八字拿来请人相看,可是不成想,他手上模模糊糊莫能两可的批语还热乎着呢,京城就卷起了一阵贵女命格极贵的攀比之风! 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透出的风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成了声势。 先是这家的女郎旺夫旺子;之后又是那家的女郎命兴大楚;紧接着就是东家的贵女福气天成;再就是南家的贵女天生凤命,到最后更过分的是直接给他拉郎配,他的真命皇后竟然是个五岁女郎! 姜怀谦看着下属搜集的一堆堆流言,只觉头疼不已,偏偏还查不出谣言的源头,他琢磨,大概是前齐那帮人的手段。 可恨竟然抓不到对方! 京城关于他未来皇后的谣言满天飞,姜怀谦后悔之前没听父皇所言,要不怎么说听人劝吃饱饭呢?虽然言语俗气,可道理却没错。 姜怀谦自己都不曾注意,他心里对看人家命格批语的事情有些怵头了。 …… 京城这波儿流言蜚语对宅在家里的盛苑毫无影响,毕竟谁没事儿也不会当着个三岁小孩儿的面儿讨论这种问题。 她最近忙着准备参加百洲书院举办百果宴。 半月前卢晟带来的请柬,就是百果宴的入门请帖。 据卢晟说,百洲书院百果宴的请帖只有在百洲书院读过书,并且顶着百洲书院学生之名参加科考,通过殿试的优秀毕业生才能拿到,毕竟这个百果宴多少有些自娱自乐之意。 卢晟的爹爹就是百洲书院优秀毕业生中的一员,要不然,就算是盛国公府递帖子也未必能拿到请柬。 “这个百果宴倒是听说过。”盛蒽因着快开学了,总有些无精打采的,还是听着盛苑好奇的询问,才勉强说几句,“上届,我们和云栖书院的人还想装作学生蒙混过关。” 盛苑没想到她姐姐还挺有行动力的,登时催着她姐快说:“那成功了没?” 盛蒽翻翻眼,示意妹妹问爹爹去。 “呵呵,你爹我亲自去把你姐姐领回来的!”盛向浔调着颜料,不等盛苑问,便主动说出来。 盛苑:“???” 她姐姐这是被人扣下了? “这百洲书院这般严格?!”盛苑惊诧的问,“难不成果子格外好吃?” “好不好吃我不清楚,但是足够精致!”盛蒽从她手里抽出请柬看了看,又递还给她。 ------题外话------ 还有一更,本章等会儿修改,谢谢 7017k 第一百四十七章:百洲书院和百果宴 百果宴开宴那天,盛苑、安屿、卢晟手拉手站在百洲书院的中庭,等着入席。 因为书院有规矩,赴宴的人不管大小,都是一柬一人,也就是说虽然盛三爷、卢三爷和太子府的管事亲自送了孩子过来,也要止步于书院大门外。 能进入到书院里面的只有持柬人。 盛向浔刚开始还不放心,恨不能抱着小闺女扭头就走。 嘁!不就是吃个点心宴,至于这样么!当谁没见识呢! 孩子不放眼前,要是出了问题,书院付得起责任不! 还是卢三爷保证书院很安全,有专门的学生接待来客不说,对于像是九岁以下的稚童,还会有专门的引导人员照顾,而且百洲书院举办百果宴是有专门的地点迎客,三个小孩子只要不乱跑,根本就不可能出岔子,故而盛向浔才忍着不舍放手,让仨小孩儿手牵手进去。 直到盛苑的身影消失,盛三爷还踮着脚往里瞧呢! 盛苑可不知道她爹的担忧,她现在满心好奇的和小伙伴站在队伍里,东瞅西看。 百洲书院占地面积不小,其中水上面积加在一起,约占整个书院面积一半儿。 这从进门到现在一路走来,她见得最多的就是池塘、溪水、瀑布、湖泊、小河。 引导她们进来的学生也怪有意思的,明明可以直行走来,却非要绕了个圆,沿途至此虽然有些疲累,但是却将三分之一个书院游览了过来。 百洲书院不同于立志培养人才多样性的云栖书院那样热闹,也不同于专攻学生科考的九江书院那样厚重,它有种灵动清丽的气质。 随处可见的水亭、水榭、水上游廊,让这座书院看起来有些活泼。 湖泊上的竹筏、池塘间的小舟、河道上的游舫,时不时传出各种乐器弹奏出来的曲子。 那些曲子风格多样,彼此不同却又互不干扰,初听有些纷乱,但是听进去却又有种莫名的融合之感。 盛苑和屿哥儿、晟哥儿手拉手一路走来,三双大眼睛仍然有些不够用,时不时瞪着眼睛张着小嘴儿发出感慨。 直到回到中庭,三人排队等着入门,她们还有些意犹未尽呢! “要是喜欢,就来咱们书院报名啊!”负责照顾的引导,大概也负责招生工作,这不,盛苑三个小孩儿刚刚表现出对这里的好奇和喜欢,这位引导就开始鼓励她们来百洲学院报名! “该不会这里举办百果宴只是个噱头,实际上向是钓咱们上钩呢!”盛苑心眼儿多,小手挥一挥,三颗大脑袋就凑一起嘀咕起来。 当然,是不是噱头的问题,她才不关心,她只是单纯好奇这里的点心是不是真的好吃。 “应该不错吧?”卢晟想着自家爹爹的描述,迟疑片刻之后坚定颔首,“爹爹吃过一次,说是胜在精致。” “精致?!”盛苑前一天还从她姐那里听过这评价。 “卢叔叔只吃过一次?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东西只是精致?”安屿担心白来一通,很细致的询问卢晟细节。 “那是因为在读学生只能免费参加一次啊,你们看,这次排队的队伍有两处,对面儿那处就是书院的学生。”卢晟指着对面衣着不同、但是气质近似的学生说。 盛苑一听,和安屿对视一眼后,用“看看,我说啥来着啊”的表情看向卢晟:“就说这是别样风格的招生会吧!” 卢晟挠挠头,听盛苑这样一说,他好像也觉得有些像了。 三个小孩儿在一处嘀嘀咕咕,完全忽略了身侧负责他们的引导。 引导无语的翻翻眼:“……” 当着他这么个大人面儿说这些,合适不? “其实,百果宴上还有表演活动,女郎郎君要是喜欢宴上的果子,可以在那时参加个表演,届时,席面上的那些果子会翻倍送上,到时候可以带回府里让家中长辈亲友尝个鲜儿。” “还有表演?!”盛苑没在外面见过表演,顿时期待起来,“表演者是书院的学生么?” “是啊。”引导颔首,“书院的同学演奏表演的水平都极高,无论是丝竹乐器还是吹拉弹奏或是舞蹈歌曲,都有很高的修养的。” “这不就是汇报表演?”盛苑看看安屿、卢晟,一副“看吧,根本没有猜错”的表情。 “百洲书院教授乐器最全,上至高山流水,下至山野小调,全都平等以待,在这里,课业之余有丝竹清心、有曲调安抚,是最最能排解郁闷、枯燥等诸多情绪的!”引导很有耐心,对着三个小不点儿一本正经介绍着。 “可是我听说,要是学生没有乐曲方面的天赋,书院也是不收的!”盛苑挠挠头,不解这位引导都没有检测过她们三个的天赋,就一副恨不能立刻拉他们入伙的姿态是为何,“要是我们让您说的想报名了,可是又都没这方面的天赋该怎么办呢?” 安屿和卢晟听着也使劲儿点头,表示苑姐儿聪明,想的就是多! 谁想,盛苑想的很多,人家接待也不是一般的人。 “那就只能说各位和百洲书院无缘了。”接待笑呵呵的,很是实诚表示,“我就是负责给书院招揽学生的,越多的学生喜欢这里,我们书院选择和淘汰的范围就越广,纳入标准就越高,成才出色的学生才会越多啊!” “……”无意间充了把工具人,甚至差点儿为百洲书院招生基数做贡献的盛苑、安屿和卢晟面面相觑。 总感觉这个百果宴有点儿糊弄人。 三个小家伙儿握紧了彼此的手。 “苑姐儿,我们等会儿还要报名表演节目不?”之前已经把果子许出去的卢晟有些犹豫,他就会舞个木剑还是临时练的,要是苑姐儿和屿哥儿都不表演,他也不大敢上场了。 安屿闻言也看向盛苑,他怎样都可以。 “……”盛苑看看晟哥儿,又看看安屿,挠挠小脸儿表示,“这要看果子好不好吃啊。” 她这样一说,安屿和卢晟立刻看向引导。 果子好不好吃,他肯定知道! 引导看着三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大眼睛,正要说话呢,就听一阵锣鼓声响起,紧接着宴会的管事宣布,一年一度的百果宴开始咯! 7017k 第一百四十八章:宴会 百果宴的地点安排的挺有趣,是一处综合了水榭和游舫特点的宽敞明厅。这厅架在湖上,四面矮墙、高窗透亮,长宽各约五丈。 除却正门容人进出,其余三面各有三排座位,每排座位又有五个长桌,每桌可坐三人。 明厅的中间,有一个由尺余宽的花池围拢出来的圆台面对三面而立。圆台不高,半径丈余,是表演的地方。 花池里面种的不是鲜花,而是雕琢精细的四季冰花,冰花的层层花瓣借用冰灯的巧,让不起眼的花池看上去五彩缤纷,格外亮眼。 许是室温仍旧较高,圆台周围的花池间隐约冒着丝丝寒气,更给舞台添分增彩。 盛苑和安屿卢晟随着队伍鱼贯而入,因着队伍前后都是大人,就她们三个小人儿站在中间,故而大家怕踩着他们,纷纷前站后让,留出了宽敞的空间。 盛苑三人却没发现大家的好意,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明厅上了。 引导倒是发现这点,心里大松口气,毕竟这次参加百果宴的外客,就这三个小不点儿最小,不管是书院要求还是他的本能,都必须对这三位格外关照。 他引着盛苑三人坐到正对着舞台的首排位子上,又指着桌上一盏花灯叮嘱:“女郎郎君要是需要出恭,就用抽屉里的火折子点亮这灯,届时我安排侍女陪伴。” 盛苑三人点头说好。 “噗!” 忽然发出的笑声,让盛苑不由看过去,就见几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轻声嗤笑。 “苑姐儿,他这是笑咱们?”安屿被左侧方的几人看的有些别扭,想要发脾气又怕影响气氛,不由摇着盛苑袖子小声嘟嘟。 一旁的晟哥儿也红了脸,他已经五岁咯,早能分辨好赖,自然清楚对方是笑他们被引导特意关照。 盛苑原本对这样幼稚的反应毫不在乎,奈何小伙伴被他们笑得不自在,那她就不能不上心了。 登时她摆出一副乖巧模样看着引导,奶声奶气的大声说:“放心吧小先生,我们都是能自控的大孩子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要是和那等随意嘲笑别人的家伙一般,家大人也不会放心让我们自己来这里啊!” “嘿!”那几个半大少年听出盛苑这是指着鼻子说他们,登时不乐意了。待要出声理论,却见三个小胖墩齐齐的看过来。 盛苑看着他们,小手叉腰,仰头抢话:“圣人教育君子慎独,可几位郎君大庭广众之下肆意嘲笑孩童,全无君子之德,可见是该重读圣贤书呢!” “就是!本就无礼,还要反击,这就是错上加错!你瞪我们怎地?竟是圣贤教诲都听不进去了!”安屿立即跟上,学着盛苑叉腰的样子,盛气凌人的瞪了回去,力图眼睛瞪的更大。 他刚说完,卢晟麻利儿的接话:“你们想打人是不是?我们三个站在这儿等着!百洲书院这等书香之地、育人之所,要是让你等欺负了我们,也就不用开了!” 引导本来就对那几个挑事儿的不满,卢晟此言一出,他脸上颜色愈发不好,若非对方识趣儿,嘟嘟囔囔的甩袖远坐,他都要叫人将他们请出去了。 盛苑三个小孩儿见对方败走,登时喜滋滋的手叠手的发出胜利的欢呼,乐呵呵的依次坐到位子上。 围看的众人看了整个过程颇觉好笑,要不是宴会重要,他们都想把这仨喜庆的娃娃团团围住逗他们说话。 尤其是打头儿的几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刚刚那几个没出息的想要威胁小孩儿的时候他们就要站出来了,奈何这仨小家伙儿一个比一个跳出来的快,自己就把问题解决了,都不给他们逞英雄的机会。 安坐下来的众人等待果子上桌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将视线投向最前排肉呼呼的仨小家伙儿。 本来盛苑想要坐外面的,毕竟进出更便宜,可是安屿和晟哥儿默契的把中间最宽敞的位子留给了她。 嗯,这样也挺好,左手一个好朋友、右手一个好朋友,这感觉多美妙! 盛苑乐呵呵向桌面,只见这张可以容纳三人的桌子,由两条拱桥模型作为间隔,分成了三部分。 这拱桥上各放着三个手炉大小的药粉袋,是让客人饭前擦手用的。 盛苑取出一个打开,两只小爪子在袋子里搅和,任凭里面的药粉让她的爪子凉凉的,直到数了百十来下,这才抽出手来。 她虽然第一次使用这个不知名的药粉袋,但也不是没见识的,之前引导介绍过使用方法,她听了就记下,没想到挺简单。 这桌上还有一个分给她的药粉袋,没动过,是可以带回去的。 “苑姐儿一定带走,这个外面没有卖的。”卢晟想着他爹提起过这个,忙不得叮嘱盛苑。 “嗯!”盛苑点点头,心说,就算是带回去家里研究不出方子,她还可以让系统帮忙分析看看,说不定可以复刻出好用的干洗药粉。 她也不拿百洲书院的药粉挣钱,只管带着家人自用就好。 “怎么还不上点心啊!”安屿本来就坐不大住,又听后面众人窃窃私语,都说等点心等的有些久,顿时烦躁起来。 “是啊!”卢晟也跟着点头,他都想站起来溜达溜达了,“之前爹爹也没提过等点心要等这么久。” “……”盛苑仰着小脑袋来回看人,只觉得不大对劲儿。 上点心需要这么半天? 盛苑心里嘀咕,眼睛不自觉的在桌子上看。 这桌子虽然宽大,可是桌面上摆着装着笔架、笔筒、镇纸、印章、砚台的盘子,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嗯?”盛苑起初百无聊赖的盯着文房四宝瞧,奈何鼻子太尖,忍不住抽了抽。 “怎么了,苑姐儿?”安屿见盛苑探着头都快要扎到砚台上了,忙不迭跟上去,学着盛苑的样子抽抽鼻子。 “你们这是为何?”卢晟虽这样问,却也凑过去闻了闻。 唔,好香哦! 不知是他们动作本就显眼,还是也有人鼻子很灵,还不等盛苑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就有人大声说:“这盘子里的笔墨纸张都是点心!” 7017k 第一百四十九章:大开眼界 本来还都没反应过来的人,听到有人公布答案,立刻上手试验,一时间,明厅里的客人都动了起来。 瞬间,整个厅室里尽是咔咔咔的咀嚼声和点评声。 盛苑三人也不落后,拿起笔墨纸砚就咔咔咔的吃。 墨是黑芝麻糖,砚台是紫米酥,笔头儿是糯米黑芝麻馅儿的软料,笔杆则是脆香的花生酥,至于纸则是薄荷千层酥。 这些口味未必有多奇特,主要是样式太过新鲜,惹得大家食欲大开。 既然大家已经发现第一道果品,接待方也就不卖关子了,陆陆续续端上十数个盘子。 幸好长桌够大,也幸好盘子够精巧,所以十数个盘子堪堪铺满盛苑的桌子。 这些茶点样式种类繁多,囊括了大楚境内外的各种特色点心,江南北地,西南西北都有,有蒸的,有烤的,有炸的,样式繁多,口味也各不同。 从样式上说,除却第一盘里的笔墨纸砚外,还有装着各种时令蔬果样式的仿真茶点,有放着乌篷船、小桥、楼阁的江南风景茶点,有带着玉米磨盘农具的农家院落模型茶点,有各种动物样式的软糕茶点,以及各类干果样式的茶点,各种动物模型茶点……林林种种拢共一百余个样式。 “这可也太多了!”卢晟和安屿看的眼花缭乱,简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下口。 盛苑对这些甜的、咸的、甜咸的、酸的茶点很有包容性,不管哪个她都吃得格外开心。 其间,百果宴的压轴果酿也搬上了桌,除了盛苑三人和对面儿那队学生除外,每个人都被分到了一罐子酒。 “这百果酿是用四季最好的百种果子收集在一起分别酿出来,而后又按比例兑好的,味道果香扑鼻,就是酒劲大,所以席面上的果水,女郎郎君可以将带回,不过三位不能偷喝。”引导特意过来叮嘱三个小不点儿。 盛苑几个连忙点头:“小孩子喝酒是要变笨的,我们都知道!” “那就好!”引导见她们早就将酒放了起来,登时满意的点点头,只觉得等会儿跟这仨孩子的大人有交代了。 宴会的前半程给了客人足够多的品尝果子的时间,不过到底是点心,哪怕烹制手段、口感皆有不同,可是吃多了还是会腻。 因此百果宴上的侍从给每个桌子送去的食盒就起了作用。 盛苑一边儿指挥着引导安排来的丫鬟打包,一边儿问人家:“你们说的表演节目是怎么回事儿啊?奖励的席面是装在食盒里直接拿走,还是可以定时间取呢?” 鉴于大楚酒楼茶馆的菜品茶点都有外送服务,故而盛苑觉着要是这里的果子可以定时取用就更好了,毕竟点心吃新鲜的更好。 可惜,人家丫鬟尴尬中不失礼貌的婉转表示,不可能。 “书院厨上以点心闻名,但这里是书院,不是茶楼点心铺,咱们书院平时都是自供给学生先生吃,是不对外卖的。每届百果宴也算是对外的回馈了,当日吃当日取,每届只有当天可以享用,过时不候的。” “那表演节目是怎么回事儿呢?”安屿见对方没有回答盛苑的第一个问题有些不满,不禁重复了一遍。 丫鬟一连打包三个点心食盒也累了,刚好停下歇歇,也好说与他们听:“等会儿会有书院学生们的表演,是他们自编自导的作品,都很优秀……表演结束之后还有互动,就是现场客人随机点名,点到谁谁表演,表演的好了,就有机会再得一套百果宴的点心。” “原是被动表演!”盛苑和安屿、卢晟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那就算咯!” 左右剩下的点心不少,带回去也够了,吃太多就要腻了。 茶点退下,解腻的果饮和清茶就按序送来。 盛苑、安屿、和卢晟一人捧着杯清茶,边喝边感叹:“幸好茶水解腻,要不然要难受咯!” 她们仨吃得数量一样,虽然点心精致小巧,可是也有十来块儿,要不是酸酸的果饮和清茶作用,可不好受咧! 三个胖的一致的小家伙儿摸摸小肚子,不约而同的打了个饱嗝儿。 百洲书院的汇演是在盛苑三人吃饱饱之后开始的,一共五个节目。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段笛筝合奏,笛子的清远和古筝曲调儿的华丽配合起来,有种别出心裁的清新。 饶是盛苑对乐曲不是很感兴趣,都听得有些心醉痴迷。 第二个出场的是古琴独奏,一段类似高山流水的曲调悠远清鸣,让盛苑好像置身在了山水间,和好友把水言欢。 听到最后,盛苑左手牵着安屿,右手牵着卢晟,三个小家伙儿差点儿泪眼蒙蒙。 呜呜呜,可真感人! 第三个出场了十数种乐器,从编钟到腰鼓,竟然将一个朝代的兴盛用曲子谱写出来。 这首曲子虽然好听,可盛苑却觉得有些乱,闹腾的她耳朵都想合上休息,倒是安屿和卢晟听得津津有味。 第四个出场的是弹拨乐器,中原的、胡族的,亦是十多种,这曲子弹出了金戈铁马、战场纷争的紧张画面。 听得盛苑安屿和卢晟恨不能拿着自己的武器,带着小隼冲上战场。 这一刻,盛苑讲过的1.0版本和2.0版本的故事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乐曲的激昂将盛苑讲述过的画面具象化出来,让安屿和卢晟恨不能置身故事中帮着苑姐儿一起指挥胭脂打跑敌人。 盛苑本人没有这样的感触,虽然这曲调让她感到心潮澎湃,但是却没有安屿和卢晟那样激动,她只想看好他们不要激动的摔到。 终于,第五个出场的不再是乐器表演,而是舞蹈了。 郎君舞剑女郎耍刀,一个婉若游龙一个坚毅厚重,一个白痕泛寒一个刀风卷刃,一个剑光成网一个刀光筑墙,这般灵活利落俊俏的身手,看的盛苑、安屿和卢晟眼冒精光。 好羡慕啊! 三个小朋友快要流口水了。 也不知他们长大以后能不能有这个本事! 就在三个小家伙儿低头嘀咕时,百果宴最后一个环节开始了。 7017k 第一百五十章:小声说 最后一个环节说是开始,不过因为需要铺陈道具,只是派了三队舞者对着三面客座跳起了的宫廷舞。 盛苑不爱看这个,干脆拿起酷似柑橘的面果,一边剥皮一边吃。 要说这面果做的真是精巧,剥开的橘皮不但很有韧性,里面还能看到清晰的丝络,甚至这些丝络也能撕下。 “唔,还真有橘子的清香啊!”旁边的安屿和卢晟凑头看来。 盛苑嚼着面果橘皮,笑眯着眼点头:“呐,里面的橘子瓣也能一瓣儿一瓣儿的分出来呢!” 她说着,小爪子就掰了一瓣儿出来:“看,这橘子瓣儿还能撕呢!” 撕开橘瓣薄皮,是一片橘瓣样式的橘子酱果冻。 盛苑抿着小嘴儿打量半晌,放到嘴里的刹那,小家伙儿五官立刻凑到了一起:“嘶啊!好酸!” 酸水儿瞬间从唇齿间冒出来,打着激灵的小家伙儿恨不能吐舌头。 “怎么会有人喜欢吃这个!”盛苑捂着腮帮子,眼眶噙着泪花,惊诧的看着漂亮的柑橘面果,只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这么漂亮的柑橘,竟然这样酸!果然,越是好看的就越会骗人!那些菌子是这样,这个面果也是这样! “坏果子!我们不吃它了!”安屿看她可怜,立刻从盛苑手里拿起面果,同仇敌忾的哼了哼,眼瞅着就要扔出去。 “别!屿哥儿!”卢晟眼尖拦住,忙不迭说,“我刚吃了这个,整个儿橘瓣吃的话,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嗯?”盛苑吸吸鼻子,小手朝安屿跟前儿一伸,“那我再尝尝!” 安屿:“……” 苑姐儿在吃上的探索劲头儿,简直让人钦佩。 安屿心里感叹着,还是听话的掰了一瓣儿递给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好朋友,做好了要是太酸立刻给她嘴里塞糖的准备。 盛苑不清楚屿哥儿这么一会儿做了好多心理准备,她好奇的接过橘瓣,小心翼翼的看向卢晟,见他肯定的点点头,这才犹豫着将其放到了嘴里。 虽然心里对朋友充满信任,可是盛苑想起刚刚差点儿酸掉她小奶牙的酸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像个勇士一般,迅速闭上眼睛,豁出去一般的快速咀嚼起来。 诶?!这起初只是一片清凉的甜意在唇齿间绽放,紧接着就是一股浅浅的酸淹没了那有些过分的甜,渐渐酸和甜融合在一起,缓缓地化为恰到好处的酸甜润口。 “还真是这样的!”盛苑惊喜的睁开眼,鼓励的看向安屿。 没想到这小胖子竟然已经津津有味的吃起了果子,一瓣儿一瓣儿又一瓣儿,眨眨眼半个橘子吃下去咯! 盛苑默默的在心里将这个面果标注起来,准备回家的时候着重跟爹娘姐姐介绍它,嗯,剩下的那个橘子面果仨人吃没问题哒! 想到自己也能给家里带好吃的,盛苑开心的眉眼弯弯,恨不能跳起来欢呼。 “这才是舞蹈啊!刚刚那段舞剑舞刀的,耍把式的感觉,根本没有柔和之美!” 后排人的出声点评,引起了盛苑的注意。 作为这条队伍里为三的小朋友,盛苑三人坐的凳子上特意添了一尺高的软垫,这样一来,她的脚丫儿刚好可以踩在凳子的横栏。这有了落脚处,她想要在椅子上一百八十度转身坐都容易多了。 故而此刻听到后面人叨叨的时候,盛苑胖腰一使力,就侧扭过身子看过去。 说话的是两个不到三十的郎君,一个看着懒洋洋的,一个看着倒是温和的很。 “诶?小家伙儿,你看什么呢?是不是认同在下的话啊!”懒洋洋的家伙见前排的胖娃娃看过来,忍不住逗她。 刚刚他看的清儿清儿的,这三个小童看着不大,却头脑清楚牙齿伶俐;举止间似乎有些淘气,但是行动规矩有自制力,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胆子很大,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怕。 等闲小孩儿在这么多生人面前早就羞怯不安了,他们仨倒好,一个比一个镇定,似乎周围这些大人都是柱子,只要不影响他们吃吃喝喝就不存在一样。 他之前就想逗逗的,奈何好友拦着不让,他就只能看着憨态肉乎的侧影解解馋。 这下好了,小家伙儿主动扭过头来,他可不能放过。 盛苑没想到眼前这个懒郎君还是话痨! 小家伙儿微微一愣,心里嘀咕,这么大个人了见到孩子都如此喋喋不休,平时还不定怎么唠叨呢!啧啧,可惜这么张俊脸了! “苑姐儿,别理他了!”安屿想起姑姑的教导,立刻凑到盛苑耳畔,小声嘀咕,“和陌生人忽然聊的这么热闹,说不定打坏主意呢!” “对,爹爹也说过,小孩子不能和陌生人多说话的。”卢晟也凑过去,警惕的看着对方。 “……”盛苑点点头,小声说,“不过这人看着……” 她想说的是这人看着智商不大高的样子,不像能干成坏事儿的。 不过考虑到当着人家面儿说人家坏话不像样儿,便干脆不说了。 安屿和卢晟却不知好朋友没说出的半句话是这个意思,他们还以为盛苑看着人家长的好,觉得不像坏人呢,登时心里警铃大起。 “坏人怎么可能把这俩字写到脸上去!”安屿借用姑姑以前的教诲嘱咐。 “就是,有些坏人就是因为长得好才被放出来钓鱼!”卢晟将他爹的话揉吧揉吧说给了盛苑听。 “……话说,能进来百果宴的人,会是骗小孩儿的坏人吗?” 盛苑很好奇,能进来的人都是谁:“要是过来报名的,怎么没有其他小朋友?难不成都百果宴其实是校友重聚宴?” 卢晟听姐姐们谈论过这个问题,立刻现学现卖:“请帖是只能校友拿到,但是这未尝不是给校友增添资源的手段!很多达官贵人喜欢享受一个雅,百果宴也是彼此联系的渠道。 百洲书院出来的学生掌握着渠道资源,既可以拓展自己的人脉,又能拿出去做个人情,如此这般就能保证报考百洲书院的学生基数庞大。 这报考的人越来越多,出良才的可能就越高,这对书院发展而言很有帮助。” 竟然还有这样学问! 盛苑和安屿恍然感慨。 原来这就是大人们的世界?!果然大开眼界! 7017k 第一百五十一章:义气的盛苑 盛苑和安屿、卢晟聊的有来道去儿,她们后排那个爱说话的郎君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尴尬! 当着他面儿悄悄说他坏话也就算了,可是说到最后,他连话题都不是了!这仨胖墩儿已经兴致盎然的聊起了别的。 他就这么没存在感啊! 哼哼!小孩子,就算是看着再可爱,本质上也是气人的! “韵之!”旁边温和的郎君低声喝止了想要跟小孩子争辩的好友。 “闻声,我得分辨分辨!”叫韵之的郎君说话间,掏出自己的证件,拍拍盛苑椅背,“诶!小不点儿,看清楚了,在下是云栖书院的教授官,专门教写函文的,才不是坏人呢!” 他吸引了盛苑三人的注意力,得意的扬起眉,气人的拍拍额头,佯作恍然大悟般说:“哦,对不住,我忘记你们这么小,可能不认字儿呢!啧啧啧。” 盛苑三人:“……” 这是小瞧谁呢! 同样好胜的仨人,瞬间不服气了。 先是卢晟不服气的把证件上的字儿念了一遍; 接着安屿质疑了一下对方座位云栖书院的先生跑到百洲书院吃宴的动机。 最后,盛苑负责纠正他的错误想法儿:“您既然也是个先生,就该知道舞水袖、绸缎和舞剑舞刀一般,都是表达的一种。就像云栖书院是书院,百洲书院也是书院一样! 要说跳舞蹈,学生还是选择舞剑舞刀最好!‘哼哼哈嘿’总好过‘唉哟唉哟’吧? 学生是储官,要有上马弯弓下马砍敌的士气!国家才能强大!如何能因为舞剑舞刀达不到你们想看的柔美之气而贬低呢?” “……”本来想要辩驳的韵之郎君,看着盛苑小嘴儿叭叭叭的说个不停,脑子都有些发晕。 这小女郎未免忒能说了些啊! 倒是叫闻声的郎君听得颔首连连:“女郎虽小,但是见识不浅,言语很有道理。” 盛苑没想到,眼前这位眼睛滴溜转的有些活泼的韵之郎君竟然还有个讲理的朋友,顿时就不好意思欺负人了,礼貌的朝对方笑了笑,转身坐了回去。 “苑姐儿,舞台铺好了,快看!”跟着坐好的安屿,一抬头注意到舞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艘小舟,登时惊奇的推推盛苑胳膊,让她一起瞧。 “还能动呢!”卢晟摇晃着盛苑另一侧胳膊,激动的说,“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让他俩摇晃的快成不倒翁的盛苑:“……” 她也很好奇啊! 可是左看看,屿哥儿只是瞪大眼睛瞧,一点儿探索的意思都没有! 右看看,晟哥儿兴奋地小脸儿涨红,一点儿研究的打算都没有! 哼!果然,还是得看她苑姐儿的啊! 盛苑小手撑在桌沿上,小脚踩着横栏使劲儿,借力跪在了软垫上,然后抻着脖子往上看。 整个人瞧着竟像足了好奇扒墙头的狸儿,嗯,还是吃得饱饱都是肉肉的狸儿! 盛苑不知道自己落在众人眼里是这么个形象,她为了看清楚舞台,双膝跪的并不结实,小胳膊使劲儿撑着身子提升高度呢。 安屿和卢晟也没闲着,俩人伏在桌子上帮她压劲儿,免得她把桌子按翻。 “看清楚了,他们似乎是把两条木槽固定在了舞台上;木槽里面似乎有冰,你们看,上面似乎有寒气儿,跟花池里散发出来的寒气儿一个样!肯定有放冰!” 盛苑重坐好后,一手扯着一个小伙伴,指着舞台连声说,“你们注意到小舟底端有两排厚厚的铁片刻进了木槽里?就像嬉冰冰鞋底下的冰刀!” “嗯嗯嗯!”安屿和卢晟没像盛苑那样又踩凳子又抻头的,故而看的不大清楚,不过既然盛苑这样说,那肯定就是如此,错不了! 小伙伴的信任,让盛苑笑弯眼,得意的样儿,都能跟孔雀比开屏了! 【唱山歌~~咧!】一道百越民歌特有的曲调儿忽然响起,让盛苑和小伙伴安静了下来。 这道女子歌声轻灵透亮穿射力极强,好像即使面对重重山川亦能一声透过! 而这般有穿透力的歌声尾声极轻,自带绕梁的回声效果的尾声若羽毛般轻飘,似乎瞬间就飘到客座每个客人的耳畔。 盛苑看着舟上一对儿男女学生坐在舟上,一人负责一柄船桨,挥动间,船桨作为支点,推着小舟在轨道上滑行。 唱歌的是这个女生。 这不,她直接用歌声宣布了最后这个环节的参赛规则: 【唱山歌咧~~欸欸欸,我唱山歌谁来和~~谁来和?谁唱山歌胜过我欸~~,胜者可得名额十来个,名额十来个!】 盛苑听到这儿,小手一拍立道:“看吧,肯定很多人参加呢!” 她话声未落,就见左右客座上乌压压一群人举手。 见此,盛苑还特意扭着脖子往后面瞧,果不其然,四十岁以下的郎君就没有几个不举手的! “啧啧,果然收益动人心哦!”盛苑摇晃着小脑袋悠悠感叹,安屿、卢晟纷纷颔首。 就这会儿工夫,小舟上的男生也唱开了,大意是让选择对歌的郎君女郎举起宴桌抽屉里的绸扇,小舟上的这两位随意选出第一位对歌人,然后让这位对歌人自己选对手,谁胜谁留下,然后继续选择对手,直到剩下最后一个参加对歌的客人。 当然,这位还不算是最后的胜利者,因为他需要从没有参加对歌的人群里选择一个当对手,这次赢了才能拿到下届百果宴的请帖。 “她说我们这些没参加对歌的人代表她们?”卢晟的小脸儿有些发白,紧张的摇着盛苑胳膊,直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唱这个!” “没关系,要是你被选上,就我来!”盛苑不知道啥叫怕,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安屿听了眼热,也摇晃她胳膊,要说话。 盛苑都熟练了,不等他说就保证:“喊到你也一样,我来!都我来!” 别看这俩不是大她一岁,就是大她两岁,说起来是哥哥,可关键时候,一个两个的都是弟弟! 7017k 第一百五十二章:对歌唱 对歌环节进行的都挺快,说是每局最多九个回合,可实际上唱起来了,大多数人连一个回合都用不到,嘴是动了,声儿没出来。 不是对不上词,就是话不对题,各说各话不成道理也要淘汰。 如此这般,一盏茶时间后,场上就剩下一位淘汰三十九个人的牛人了。 而这位女郎还剩下三个对手。 这仨人,盛苑可不眼生,他们就是宴席开始前嘲笑她们未果的几个小郎君之三。 这三位长着张精明脸,看着很是伶俐,约么是这个原因才让他们留到了最后,毕竟不管谁点对手,都要先淘汰容易淘汰的。 不过盛苑看着这仨犹犹豫豫的样子,就晓得这是见到本事人露怯了,说不好要不战而退呢! 她刚跟小伙伴说完这个可能,就见这仨人对视一眼,颤巍巍举绸扇,看样子有话要说。 “你们三个可以一起来!”胜到最后一个人的女郎嗓子有些发哑,脸上有些急躁,好像想要速战速胜,干脆将这仨明显是一拨儿人的对手划到了一起,这是要一打三? 盛苑握着小拳头想要给喝彩。 加油!加油哦!打的他们直嗷嗷! 可惜这女郎刚要起调儿,就感觉胸口嗓子那儿一阵痒意难忍,顿时咳嗽起来,坏咯,之前点心甜品吃多了,她这咳嗽犯了! 战利品再好,也不比自己身体重要,这女郎通透的很,一通咳嗽之后,便面色潮红的举手表示放弃。 “???”别说盛苑愣住了,直接躺赢晋级的三个少年郎也惊呆了。 客座上被淘汰的选手和看热闹看到激动的客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当然,座位上大多都是有文化的,一阵失态惊呼过后,便都安静下来。 现在问题来了,躺赢的人要想赢到最后,选择的对手就极为重要。 “我们选择他们!” “不会选择咱吧?” 那仨小郎君势在必得的决定和安屿卢晟战战兢兢的猜测重合。 【我唱山歌选你对欸~~,你敢不敢过来和,过来和?你要认输也不晚欸~~小童认输不丢人,不丢人!】 嘿!上来就喊降,这谁能忍啊! “苑姐儿,上!” “苑姐儿,加油!” 安屿和卢晟一左一右举拳鼓舞。 盛苑对他俩翻翻脸,这俩咸鱼连蹦跶一下都不肯,毫不羞愧的指望着她这个小妹妹凯旋,她能说啥呢?自己选的朋友,就这么着吧! 小家伙儿叹着气,挥手示意他俩让开,她要应战! 【你来挑战我应战欸~~闲话何须这许多,这许多!山间猛兽来回走欸~~难道山人从此躲,从此躲?】 嘿,盛苑靠着平时撒娇耍赖练就的洪亮奶声,立刻赢得一片激烈掌声! 小家伙儿向来有些人来疯,越多人捧场她就越发兴奋。 这不,掌声一响,她就嘚瑟,招招手,把座位上的伙伴也叫到台前。 没有错,迎战的时候,她就哒哒哒跑到圆台前,双手叉腰的跟人对歌了。 安屿和卢晟也觉得不能留她自己在台上,所以她一喊,他们就跑过来,算是助阵。 这仨小家伙儿觉得他们气势汹汹,却不想,在旁人眼里却是三个胖乎乎的小顽童挨挨挤挤的凑在一起,别提多可爱了。 当然,认为他们可爱的肯定不包括跟他们对歌的小郎君。 【一个女娃怎敢来欸~~就算读书有何用?有何用!不能科考不当官欸~~只剩伶牙气人咧,气人咧!】 哼! 盛苑觉得这几个人没品的很,对个歌儿竟然拉扯她是女娃! 怎么的,女娃吃他们家大米啦! 【读书自然明事理欸~~明理才能知好赖,知好赖!知道好赖远孬人欸~~免得变成你一样!噢噢噢!】 她这一波反弹攻击,气得几个少年郎脸色涨红,等都不等继续唱起来: 【若有一天进官场欸~~我为御史把你说,把你说!不尊年长不礼貌欸~~不成体统不像样!不像样!】 盛苑闻言都听乐了,这是没考上先想象着当上御史的美梦咯? 哼,看她的! 【哪个御史会这样欸~~要能这样我先当,我先当!今天告你不洗脸欸~~明天说你吃太躲!吃太多!】 “你这小童怎么能够胡搅蛮缠!”盛苑的不按常理出牌,气得那三个郎君里中间的那位忍不住质问出声。 “你这句话不是唱出来的,淘汰!”安屿迫不及待蹦跳着帮裁判宣告对方下场。 他这样子,亦是逗得场上看众哈哈大笑。 盛苑也跟着得意唱起来:【说不过人就生气欸~~失态不要失品格,失品格!柿子专拣软的捏欸~~小童也要把你磕,把你磕!】 她这次竟然反客为主,主动出击,这让另外两个莫名其妙就失掉同伴的小郎君怔了一怔,本该对歌的那人反应不及,嘴唇抖了抖,没唱出来,顿时又被淘汰。 就剩最后一个对手了,对方额头冒着汗,勉强唱: 【小童无知胡乱说欸~~御史哪能如此说,如此说!无关礼仪和原则欸~~怎能随意去攀扯,去攀扯!】 这是话题又绕回来了? 盛苑眼珠儿一转,给小伙伴们使了个眼色,便笑呵呵唱: 【既然知晓这许多欸~~缘何冒名编话说,编话说?朝堂本是严肃地欸~~岂能用来欺凌弱,欺凌弱!】 唱到这儿,安屿和卢晟默契的凑过来,三个小童手牵手,蹦蹦跳跳的左踢踢右踢踢,就听盛苑再次在对方开口前抢唱: 【束发之郎不礼貌欸~~欺负小童真快乐,真快乐!明明无礼又无知欸~~却还假装官员说,官员说!】 【说不过人就恼怒欸~~看着孩童目若梭,目若梭!无礼之人强说辞欸~~不知他人在嘲笑,在嘲笑!】 【你们若是聪明人欸~~就该反省不再错,不再错!从此学会尊重人欸~~哪怕女郎和孩童,和孩童!】 盛苑一口气连唱三句,基本达到无缝连接的速度,让那几度想抢唱不成的对方憋的脸通红,到最后,气不忿的他直接甩袖而走! “哦~~”安屿和卢晟登时笑着跳着欢呼起来。 7017k 第一百五十三章:成果 卢三爷擦了把汗,无语的看着跟前儿这位时不时踮着脚往书院里瞧的盛三爷。 这位爷已经第十三次到人家墙根儿底下溜达了,要不是他和太子府的管事拦着,说不定他抽冷子就爬过去哩! “盛兄!盛兄!”卢三爷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忙不迭过去喊他。 他心里也是后悔自己行事不够妥当,虽说书院里面安排稳妥,他也请了仔细的引导关照,可是三个孩子,最大的才六岁,最小的才三岁,哪里能放任他们自行参加宴会?这要是磕了碰了,他都没脸再让儿子和人家玩耍了! 别看盛三爷坐不住,他搁这儿也是煎熬。 好容易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跟这位满心满眼都恨不能撬开人家书院大门的盛三爷往书院大门前走,却听太子府的管事跟后面小心应声,一扭头,竟见太子笑吟吟的站在他们身后。 姜怀谦好笑的看着自家表兄魂不守舍的往书院大门瞅,不由想打趣几句,不过话没说出就听“咯吱”一声,书院大门开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表兄“咻”一下子从眼前消失,再看过去,表兄已经扶着书院门墙往里面望呢! “卢通译,咱们也过去吧!”姜怀谦点着扇子笑了笑,率先抬步。 “怎么还不出来?!”盛向浔看着呼呼啦啦往外走的一群郎君女郎,感觉格外郁闷,恨不能把他们拔拉开给苑姐儿清路。 不行!忍不了了! 盛向浔感觉心里忽上忽下跳的难受,顿时就要往书院里冲。 恰好这时一个学生模样的小郎君走了过来。 他和盛向浔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的朝着卢三爷行了个礼,嘴角含笑说:“您让我看顾的小女郎小郎君们都很好,我们掌事郎君怕人多挤着他们,所以安排他们三人最后出来,还请卢家郎君稍等片刻。” 他这样说,卢三爷和盛向浔的心立刻平静许多,不过他们仍旧忍不住翘首踮足往里面探看。 这次没用他们等待太久,三个身形特征不要太鲜明的小娃娃蹦蹦哒哒的手牵手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满眼激动的盛三爷看着自家闺女豪横的步伐,再看看她左右两个动作表情如出一辙的男童,顿感无法组织语言了,好像一腔父爱没处安放了似的。 “爹爹!” 盛苑可不清楚她爹的复杂心情,看见在外等候的老爹,就兴冲冲的跑过去。 她一手还拽着一个小伙伴,炮弹似的就往前冲。 “嗖”! 一个跨步跳出书院,她松开了小伙伴们的手,笑哈哈的冲进她爹怀里。 盛三爷差点儿让胖闺女给冲个仰倒,看着小家伙儿笑得欢快,登时气笑不得的点点她鼻子:“里面就这样好玩儿?高兴成这样啊!” 盛苑拍着她爹肩膀示意他站起来,还不忘点着脑袋找两个小伙伴作证。 依偎在卢三爷怀里的卢晟,牵着太子姑父手的安屿,都很配合的点点头。 “女郎、郎君!”之前给盛苑三人充当引导的郎君出现在大家视线里,他稳步上前,朝众人行了一礼,笑言,“劳烦缓步片刻,三位小郎君的与宴帖和百果盒即刻就送来。” 三位大人听得一头雾水,低头看看自家孩子,就见这仨小家伙儿个顶个的扬起头,得意的小样子,若是再给点儿颜色怕不是就要开屏了。 “劳烦郎君说的分明些?与宴帖和百果盒?”卢三爷摸着自家儿子的脑袋客气询问。 那引导也不卖关子,如此这般详细的将三个小童从始至终的表现说了一遍。 “啧啧!”太子捏捏自家内侄肉呼呼的小爪子,笑看向盛苑,心说,这小家伙儿果然够闹腾! 盛三爷可不觉得自家小闺女闹腾,只感觉这小家伙儿棒极啦! 也不管跟前儿还有旁人,颠着盛苑夸赞。 “苑姐儿真棒!遇到那等欺负小孩儿的家伙,只要条件允许,就该迎头痛击!哼!还想踩着我们苑姐儿躺赢?做梦!” 卢三爷虽然也觉得孩子们表现不错,但是公然这样鼓励小孩儿跟人家针尖儿对麦芒,是不是不合适? 听他这样说,盛三爷不在乎的挥挥手:“有些人,你退一步,他就蹬鼻子上脸;你忍一时,他就再接再厉!只要不是单独面对他们,一巴掌扇过去,也好教他们晓得不是谁都是好惹的!” “……”卢三爷虽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但是却似乎让他给说服了。 太子姜怀谦在一旁看的嘴角儿轻抖。 这句话他母后三十年前曾在满福宫跟表兄说过,眼下他表兄如此这般说给苑姐儿听……嗯,这算传承了吧? 就在众人各自心思的时候,一行提着近二十个极大食盒的仆从出现在大家眼前。 “我和屿哥儿、晟哥儿各六个!”盛苑掰着手指给她爹算自己赚来的面果子,“三个食盒里面是没动过的整套百果宴的点心,另外三个食盒是我们桌上摆出来过的,不过我们很乖,只拿想吃的,其余也没动过。” 她越说越得意,单手搂着她爹脖子笑说:“还有十五封与宴帖,可以参加下届百果宴呢!也是我们仨人平分,这样我们家爹爹、娘亲、姐姐、我,还有哥哥,都可以参加咯!” 盛向浔见小女儿说到高兴处还拍起了小爪子,小脸儿上写着“苑姐儿也可以挣到好东西哒”,顿时配合着小闺女充当起了气氛组,使劲儿给她捧场。 盛苑被捧着一哄,高兴的差点儿在她爹怀里翻跟头,美滋滋的掰着小手指算要给谁分她挣来的面果子。 “苑姐儿还惦记着你祖父呢!”盛三爷想到老爷子又要得意了,心里又是熨帖又是撇嘴。 盛苑不知她爹心理活动极其丰富,她点着小脑袋,认真的跟爹爹表示:“没错,就是有祖父的!” 上次学苑遇险之后,她祖父连着好几天往咏繁苑送东西给她压惊,里面不乏珍贵的玉石香料和稀奇的玩具。 她盛小九儿是个有良心的宝宝,当然要投桃报李咯。 既然小闺女坚持,盛三爷自然没有异议,左右也是他闺女给他做脸,他只有高兴的份儿。 哼,到时候也好让老爷子看看,他们父子两个谁更会教育孩子! 7017k 第一百五十四章:淘气 盛苑到底还是孩子,之前在百果宴上有多兴奋,这会儿坐在她爹怀里就有多疲乏。 小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小鸡儿啄米般点着脑袋,眼瞅就要呼呼大睡咯。 按说此刻她们本该坐着马车往家走,奈何那些食盒太占地方了,三个大人一商量,干脆让马车先将食盒送回,然后再折返接他们。 而这其间,他们刚好也可以看看百洲书院的招生要求。要是自家孩子真喜欢,在这里读书也不是不可以。 盛三爷都做好被媳妇儿拿鸡毛掸子抽的准备了……哦,那个鸡毛掸子用不了了,鸡毛已经被他怀里这个小淘气揪下来给胭脂作斗篷了。 想到这儿,他低头瞅瞅窝在他肩窝迷糊的小家伙儿。这孩子小脸儿粉粉嫩嫩白白净净,怎么看都是很漂亮的小童。 这可么个怎么看怎么乖巧可人的孩子,怎么一睁开眼就淘气的让人头疼呢! 如此想着,盛三爷一时没忍住,手欠的捏了捏小闺女的鼻子。 很好! 他这么一捏,把盛苑给闹腾醒了。 盛苑揉揉眼睛,惺忪的来回扭头,发现自己竟然还坐在百洲书院设立在外的招生招待处,登时就不想睡了。 小朋友在外面不玩耍,那还叫出来么! 这样想着,她就想从她爹膝上跳下,呼朋唤友的继续蹦跶。 不想,三个大人都不放人不说,还一脸骗小孩儿表情的问他们,要不要在百洲书院读书。 “不要!”盛苑不假思索的摇头。 “那我也不去!” “我也是!” 盛苑一说不,安屿和卢晟连想都不肯再想的跟着表示不去。 三个大人:“……” 盛向浔跟心里撇撇嘴,只觉这俩小子竟然丁点主意都没有,他家苑姐儿说啥就是啥,没出息。 “不喜欢这里啊?”太子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许了安侧妃以后给安屿爵位,故而这孩子用不着考科举,读书上学不过是让他学会做人做事,免得懵懂无知让人欺骗,所以到哪里读书都一样,高兴就好。 不过他很好奇,苑姐儿这小丫头刚刚不是满口夸赞百果宴?怎么这会儿却对百洲书院百般抗拒? “我喜欢吃百果宴,不等于我想在百洲书院读书啊!”盛苑觉得大人们太奇怪,她喜欢好吃的好玩儿的和她不想读书之间也不矛盾啊!这都想不明白? 当然,她这很狡猾哒,当着大人面儿说不想读书,那不是找打? 她又不是姐姐盛蒽,傻乎乎的啥都说! “阿嚏!”回到自己屋子的盛蒽吸吸鼻子,气喘吁吁的躺坐在太师椅上,不停的抚着小胸脯,一个劲儿感叹,她娘亲的掸子功又进步了! 唉,学生难当啊! 她刚刚不过是跟娘亲表达了一番不想上学的感慨,就让娘挥舞着掸子追着跑,要不是她乖觉,见机自省,百般保证,她就要吃掸子炒肉咯! 诶!还是小孩子好! 想到自家妹妹无忧无虑的小模样,盛蒽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嚼了一箩筐山楂! “百果宴一载一次,说明什么啊?这说明好吃的也不能总吃,好玩儿的不能总玩儿,距离产生美,只有保持距离,才能让我保留关于百洲书院的美好记忆啊!” 盛苑说话那真是一套一套的,还很能说服别人。 别说她爹和卢三爷都觉得也对,就是太子也跟着点头:“你这小家伙儿可真能说会道,以后当个言官准没错!” “言官?!”盛苑闻言,和安屿、卢晟对视一眼,三个小家伙儿纷纷捂着小嘴儿直乐。 显然,她们想起刚在唱山歌时提到的御史对奏了。 大人们见这仨顽童偷笑,忍不住就问了。 待听盛苑几个绘声绘色还原了当时的对唱,三个大人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盛苑这会儿早就不睏了,她玩心大起,拽着同样兴致不浅的两个小伙伴,开始现场表演起山歌对奏来。 小家伙儿们还挺会安排,仨人轮流充当御史,这个假装谏言参大臣,那俩就搭伴自辩;等到那个假装言官上奏,这俩就开始唱和着辩驳自清。 别看她们不大,但是安屿和卢晟没少看戏文听说书,故而竟玩儿得有来道去。 刚开始卢三爷还担心自家儿子乱说惹得太子不悦,可是待看到太子和盛三爷津津有味的看着小家伙儿们玩耍,不是时不时点评几句,就是直接上手帮着他们纠正朝堂礼仪和行为逻辑,顿时安下心来。 直到各家马车来接他们,盛苑和小伙伴们这才意犹未尽的叹口气,挥挥小爪子,各回各家了。 他们玩儿的开心,回去的也痛快,却不知三辆马车扬尘而去之后,两个儒生样的中年人站在不远处,一脸感慨怅然。 要是盛苑三个在此就能认出这俩人各自身侧跟着的郎君,这俩安静之人就是百果宴时坐于后排的韵之郎君和闻声郎君。 “【幼儿兴起聊学堂,分立阶前频对唱;佯站廷前争自辩,又于南台写奏章;引得闻者掩面笑,不由恍忆旧时光;却惊心志悄然改,泪染须鬓悔荒唐。】” 韵之跟着的那个中年人抚着胡须,含泪念出有感而发的诗句后,扭头对旁边的好友说:“文征,我要回南郡了,自此之后朝堂风云,仕林争端,再与我无关!你……多保重!” 文征想到好友因为朝中暗流,无端丢了官学山长之位,心里也是凄然,张张嘴,到底说不出挽留之语,只能和诗祝福。 …… 盛苑自是不知这段插曲,她刚进了咏繁苑,就让爹爹把她放下来,自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极嘚瑟的朝着她姐姐的院子跑去。 “蒽姐儿!蒽姐儿!你家苑姐儿挣了好多好多果子!” 盛三爷一个没注意,就见自家小闺女用找抽的姿态,朝她姐姐屋子跑去。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大闺女的气恼声顿起,声儿大的差点儿挑飞房盖儿。 紧接着,就见他小闺女抱着脑袋跑了出来。 “爹爹,您起开!我非得教训这个小东西不可!”盛蒽左抓右拽想将盛苑从爹爹腿后扯过来,不成想这小孩儿还挺灵活,怎样都逮不到,盛蒽哼了哼,气呼呼的要求她爹躲开。 7017k 第一百五十五章:苑姐儿真高兴 “姐姐好坏,为何打宝宝!” 盛苑脑袋从她爹腿侧探出,气鼓鼓的表示:“苑姐儿挣了好多好多果子来呢!” “你刚刚喊我什么!” 盛蒽才不管什么果子不果子,她又不是猴子! “哼!”盛苑缩缩脖子,自知理亏,悄悄从她爹腿侧瞧她姐姐,小嘴儿噘着说,“姐姐不要太小气了!名字不就是让人喊的!” “哼哼!”盛蒽抱着胳膊朝她冷笑,“盛小九,你有本事就一直别出来!” 盛苑挠挠小脸儿,悄悄的抻她爹裤腿:“爹爹,你管管姐姐啊!宝宝还小呢!” 盛三爷心说,家里三位女郞君,他是一个都惹不起! “要不然你们回屋儿让娘亲评评理?”去吧!去吧!去找咱们家管事儿的吧! 盛三爷想要推托,不想大闺女盛蒽好像读过兵法了,虚虚实实的一套组合拳,趁他没注意,一把将盛苑给揪了过去。 盛苑感觉不对,也不挣扎,小胳膊顺势就搂住了她姐姐的腰,极为乖巧的朝她姐姐笑:“苑姐儿最喜欢姐姐了!” 本来想要教训这小东西的蒽姐儿:“……” 想要打她小屁屁的手虽然扬起来了,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哼!巧言令色啊!”盛蒽使劲儿揉了揉妹妹头上的小揪揪,感觉不解气,又揉起了她肉嘟嘟小脸儿。 盛苑见她爹不敢惹姐姐,只能老老实实跟姐姐面前卖萌,再没有之前的嚣张。 不过盛苑从百果宴带回点心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国公府。 这可不是盛三爷和盛苑嚷嚷出来的。 盛国公得了一大食盒的点心,尝过之后就着人安排打包,准备送给几个老伙计们尝尝,顺便炫耀炫耀小孙女儿。 他不好挨个儿上门,干脆背着手在自家府邸溜达。 嗯,要是安和堂管事的手里没端着一盘面果子,他就是真溜达了。 “哼!不过是点儿破面果子,也值得他稀奇!”梁氏听人汇报,没好气儿的将帕子拍在桌子上。 不过很快,她就露出笑容,蔑视的朝着安和堂方向看去:“常氏是他心尖儿尖儿没错,却不想她那脉的儿孙竟越不过三房,也不知咱们这位常夫人怎么想呢!” 安和堂侧院里,常氏不动声色的听着有心人汇报,挥手退去旁人,跟心腹嬷嬷笑说:“正室夫人做到她那个份儿上也是奇了,老爷子好东西多少,我能不清楚? 给我给老二给老四的私房,早就封存好了,现在分出去的,不过是老爷子将来名面儿上平分的东西。那些东西送给谁都无所谓,只要他开心,我有何容不下?更何况,有好东西,老爷子能短了我的?” 她看着桌前几盘子精致的面果,轻笑:“真是!这一辈子看着精明啊!” …… “不过就是些面果子,既然给了老爷子,何苦吝啬给其他几房呢?”郑氏见丈夫自从听说要送其他几房就不大高兴,不由小声安抚。 “我知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世子两口子这些时候不是给俩闺女送庄子,就是给俩闺女送铺子,前儿又给俩闺女送玉石珍宝,我说不接着,你偏说没事儿,既然东西都收了,那姿态就要做出来,总不好还那样僵持着。” “哼。”盛向浔气哼哼不说话。 郑氏叹气,抻抻他袖子说:“说到底,他为兄,你为弟;虽然世子之前所为不算厚道,可是放到外面,人家不会说他为兄偏颇,反而会说你这个当人家弟弟的不尊兄长。 况且府中情况复杂,我们一时半会儿又搬不出去,你们二人是嫡亲的兄弟,若是把嫌隙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怕是要惹眼,到时候不知谁要借题发挥了!” 她这样说,盛向浔再不甘,也只能颔首。 不过,他亦有话要说:“收他们的礼物这事儿……可不是我贪心!他们过来,不知多少人盯着呢,我若是连番不要,怕是都清楚我们嫡房反目了!” 亲兄弟闹矛盾不假,可是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郑氏听他这样认真强调,心里有些想笑,面儿上却看不出来,好像很认同的点头:“就是这个理儿!很多事儿只要心里清楚就好,要不然,按着他们的作为,这府里就没有该搭理的!” 两口子跟里间儿说了会儿话,才笑着挽手出来,一出来,就见自家小闺女跟她姐姐面前又开始眉飞色舞的显摆起来。 “可把这小东西能耐坏了!”盛向浔看着小家伙儿一会儿围着她姐姐来个现场表演,一会儿挨个介绍各样面果,简直不够她忙活的,不由摇头感叹,“小孩子精力怎能这样旺盛?我不跑不跳都累的慌,可她倒好,又唱又跳的,竟然不带丁点儿疲乏!” 郑氏就稀罕小闺女这淘气劲儿:“小孩子能跑能跳才让人放心啊!” 虽然苑姐儿小,她难免偏疼些,可要说最让她费心的,还要说大女儿蒽姐儿,那孩子向来瘦弱,平时看着还好,就是容易生病,每次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能把她自己和大人折腾瘦一圈儿。 倒是苑姐儿能吃能睡的,哪怕有些不舒服,也很快就恢复。 “更何况,苑姐儿才多大?谁家这三岁孩子能给家里挣东西?” 郑氏眉眼弯弯,高兴说:“小家伙儿能耐,怎不值得大家高兴?至于有些不足,也是瑕不掩瑜,等到高兴劲儿过了,你再好好教教她何为‘得意忘形’,何为‘过犹不及’,何为‘见好就收’不就是咯!” 盛向浔看着妻子这般言语,悄悄哆嗦了下,看着美的一蹦一跳的小闺女,心里同情不已。 当然,他自己也老实很多,乖乖的按着她之前的吩咐,叫人将面果子分送到各房。 “姐姐,你们的鞠球比赛何时恢复啊?”盛苑还没忘呢,她可又想到了很多给姐姐助威的办法,就是不知何时可以实践。 听到这个,盛蒽感觉自己手里的果子也不香了。 “上课之后就不要指望了。”盛蒽叹气说,“现在有传九江书院可能要和部分官学合并,书院放假前就说了,开学后的比赛暂时取消,何时恢复未定。” 7017k 第一百五十六章:各自愁 “唉!”“唉!”“唉!” 圆桌上旁,盛苑、盛蒽、盛三爷仨无精打采的扶着腮,一个接一个的叹气。 郑氏坐在她们对面,闻声放下盆景,没好气儿的抖抖帕子:“至于么?” “至于!”父女三人不约而同挺起腰板,使劲儿点头。 “……”郑氏无语的翻翻眼,“那行吧,你们继续!” 她低头继续给盆景添砖加瓦,竟不理他们了。 盛苑嘟嘟嘴,又伏在圆桌上,继续郁闷。 姐姐开学那天,就是她接受九江书院幼学招考的时候,考试诶! 她娘说了,要是考核不过,她就别想无忧无虑玩耍咯! 小孩子好可怜! “入学考试多简单的事儿呢,瞧瞧你愁的!出息!”盛蒽看不过比她还会长吁短叹的妹妹,轻轻嗤了一声。 哟嗬! 郁闷都有门槛了?! 盛苑噘着小嘴不服:“哼哼,不就是开学么!开学直接上课多简单的事儿!还有好多同学可以作伴,至于愁成这样?” 本来她也想加句“出息”的,可考虑到这当姐姐的有时很不讲理,老老实实删掉不提。 盛蒽觉得自家这妹妹是长本事了,现在越来越会顶嘴,登时嘿了一声,就要争辩。 不想她爹懒洋洋的接话:“行了!行了!你们这都是小烦恼,哪想你们爹爹似的,还有个写戏文以施教化的任务!好好的戏文给打回来了三次!之后还指不定何时能过呢,愁人啊!” 竟然打回来三次?! 还不知要写多少次呢?! 盛苑和盛蒽闻言,姐妹里对视一眼,迅速和解。 果然,和工作比起来,考试和上课简直就是洒洒水啦! 郑氏见丈夫三言两语把两个女儿激励的抖擞起来,心里很是满意,想要夸他两句。 结果一抬头,却见他愁眉苦脸,可怜兮兮的,才知晓人家哪里是手段高明?分明是无计可施啊! “让你写什么戏文去教化世人?”郑氏挥挥手,让丫鬟将盆景挪走,又接过另一个丫鬟递来的湿帕子,边擦手抹香脂,边问,“竟这样难写?你不是时常写话本子?何至于难成这样呢?” 盛向浔被问的直叹气:“谁说不是呢!要不是以为简单,我才不接呢!为了多俩月的休假,我头发少了不知多少呢!” 盛苑本来已经跟姐姐翻绳子了,听到这儿也诧异不已:“爹爹不是很会讲故事?” 只要爹爹在家,她每次午睡时都是听他的故事睡着呢。 爹爹讲故事时,又是埋伏笔又是设悬念,风趣好笑想象力还很丰富,怎么看都不是能让戏本儿难住的样子啊! 她这样想着,顺口说了出来,之后还看向她姐姐。 盛蒽也跟着点头,她和小妹想的一样。 “这次是陛下让我们翰林院的笔杆子亲自动笔,写鼓励民间让女子读书上学的本子,最好在京城掀起女子读书的风潮,然后以京城为圆心影响出去,直到大楚每个角落都受影响。” “这不是挺好写的?您就照着一门六进士,两代五探花的写!家里出状元出大官的机率提升了,谁能不动心?”盛蒽说着话手一抖,将需要几个手法配合才能解开的绳子给翻乱了,顺手将绳子放到桌上,自己搬着凳子坐到她爹跟前儿,出起了主意来。 “我第一版本写的就是这个!”盛向浔眼眸带着失落,一声声叹气道,“可惜一下子就给打回来了,说是太寻常了些!甚至第二版的时候,我改成了家里儿子不成器,家里八个女儿各个考上进士,结果上官一看,退过来的速度竟然比第一版本还快!理由是不现实! 这怎么能叫不现实?!要是讲究真实,那就不该有这任务,毕竟女子入学都没做到了,参加科举走仕途更是不知何时!” 盛向浔越说越气愤,可是想到任务完不成,别说应允的假期了,之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别想请假了,顿时又要发蔫。 郑氏看出丈夫是真犯愁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当着俩女儿面儿难受啊! 心里琢磨片刻,忍不住出主意:“要不然,你就将朝廷拟定的优待在戏文里写出来,百姓见到好处,安能不用心?” 盛向浔继续高高低低叹气:“我第三版就是朝这方面靠的,奈何还是给打回来了,理由是太枯燥,怕是效果不好。” 郑氏听得也快郁闷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要不你找上官要模版吧!” “爹爹,您那些同僚没有通过的?”盛蒽觉得实在不行可以借鉴啊! 盛向浔闻言,心里熨帖不少:“接任务的翰林拢共也就五六个,其中多半是散馆之后留值的,为人板板正正,其中俩人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竟然连话本子都没看过! 剩下的那个人倒是看过戏,可是他写出来的乏味枯燥,读着就跟有人在你耳朵边儿语气平直的念叨似的,上官似乎都想放过他也饶过自己呢! 我这边儿那俩常驻翰林院的同僚,一个本身就对女子科举有异议,写出来的东西……总是自觉不自觉偏向男子,拍出来效果可能不好。 至于另外一个……思路和我差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商量好的呢!” 盛向浔说着说着,竟是自我开解成功,心里的郁气少了许多,语气也跟着轻快很多:“就这样吧,实在不行我找几个有意思的话本子改改,说不得这次就过了?又许是驳回的次数够了也就过了。” 他想的挺好,郑氏见他没再郁闷,也跟着放下心,颔首说对。 盛蒽亦捡起了绳子想要重开张。 不想盛苑挠着小脸儿出主意:“爹爹向来会抓悬念,何不在戏文里写出来?本来百姓兴致不高,若是再让情节平铺直叙,就更没几个人看了。” “戏本子和话本子的不同就在这儿。”盛向浔倒是没有因为小女儿的主意简单而敷衍,很认真的说,“戏本子排出来,因为时间缘故,很难让其复杂,有几个小转折已然不易。” 盛苑也不灰心,小手一拍又有主意出来。 7017k 第一百五十七章:盛苑说戏本 “对照组啊!”盛苑圆眼晶亮,小爪子拍了拍,又出主意,“人们大多依赖家族,哪怕族人未必良善,大多数人仍旧难离。您何不以此为题材,写一个儿郎少的人家,想让儿子和其堂兄弟们互为倚靠,却不想他们想团结人家,人家想的是他们的家产的故事。 虽然故事里的夫妻聪明,可是几番智斗下来,难免感觉孤木难支,正发愁儿子天真朴实,怕是家业难以为继的时候,天子大赦,允女子科考! 而他家对女儿向来厚道,不仅教女郎认字念书,还将她们如男儿一般培养。也是因此,天子开科,他家的女郎趁机而上,纷纷考上进士,他家儿女从此守望相助,再不愁家业为他人觊觎。 而族里那些惦记他们家家业的亲人族人,却是因为不重视女子学习,使得他们错过了女子科举初开的便利,无人考上浪费了大好时机。” 盛苑说到这里,见爹娘姐姐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这儿,登时得意的说:“人们多多少少都有走捷径的心理,很容易代入进去,左右最基层的社学束脩极少,朝堂垫补许多,让女孩子学些知识,万一将来有用,岂不是用极小成本博得了极大的收获?” “欸?!”盛向浔闻言,忽感脑海似乎闪过一道光,眼眸一亮,惊喜道,“你这个主意略修改些说不得是个方向!” 盛苑见这次的主意被采纳,登时美的摇晃着小脑袋,又叭儿叭儿说:“这个本子是写给富足人家的,可是大多数清苦百姓,他们为了生存,根本没办法这样投资,所以,还要另写个本子把这类人归为受众。” “哦?还真对!”盛蒽早在游园会上就见识了自家妹妹的超级想象力,所以此刻听她这样言辞,根本就不惊奇,反而兴致勃勃推着她肩膀催促快说。 盛苑见姐姐如此捧场,美滋滋的捧着果饮喝了几口,这才接着说:“这里就要写一家子生活特别艰苦,但是家里的人又特别和睦的故事。其间要多用轻松情节渲染这家人之间关系很好,家里每个人都为更好生活努力,可是因为不识字,他们要错过很多赚钱的机会,或者让人蒙骗,直到家中儿女意识到不对,宁可饿肚子也要凑钱上社学。 然后您一步步描写女郎们在上学后的进步,比若因为学了绘画,所以绣的帕子更加精美;因为认字学医,从山上找到更多药植;因为学了文化,可以写书挣银子。 他们生活步步改善,之后又恰好遇到天子开女子科举,家中女郎尽皆赴考,有的考上了,给家里挣了诰命,有的止步于举人却也能补官到地方,还有的虽然只中了秀才,但是因为学识足够,成为了豪商。 这样一步步升级,故事未必多复杂,可是却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 “好!这个故事好!”盛向浔眼眸一亮,拍案叫好。 “苑姐儿,你再想一个!”盛蒽听上了瘾,想要看看妹妹还有没有更好的主意。 盛苑最喜欢被大家哄着夸奖,此刻气氛到位,就算是没有想法儿了,她也得编出来! 这不,她那脑袋瓜儿快速一转,还真让她又想出个题材来。 “爹爹就写一个家里只有女郎的故事!”盛苑眼冒精光的讲起来,“有这么一户农家人,五六个儿子,唯有一房儿子膝下都是小女郎,为此家中亲人不待见,外面村人看笑话。 起初这对夫妻想着让侄儿养老,不想侄儿根本不尊重他们,对他们的女儿也是视若奴仆,有一次这对夫妻梦见晚年被侄儿赶出家门,挨冻受饿,家中女儿处境可怜,便鼓起勇气分了家。 一家人在村里生活艰难,分家时没分到东西,还要受村人嘲笑,忍无可忍之下便干脆到镇上讨生活。还放言,哪怕去做乞丐也不回去受气了。 到镇上之后,他们夫妻吃了各种苦才勉强立足,幸好家中六个女儿格外体贴,也跟着各种忙活补贴家用。 在这个过程中,有的女儿因为算数好被掌柜的看重,有因为学得快找到了生计,他们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 一次他们夫妻帮助了人,后来人家报恩他们才晓得是当地书院山长的幼子,这对夫妻没有接受山长给的财物,只是提出想让女儿们读书。 山长虽然犹豫但是还是答应了,之后安排他的夫人帮着启蒙,在教学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些女孩子的优点。 他们因材施教,这些女孩子学有所成;然后还是这样巧啊,天子开女子科举了,这些女孩子们有的考正经的进士科,有的通过算经入仕,还有的凭借优秀的学习能力考了翻译。 总之最后,这家人六个女儿个个为官,到最后,六个女儿个个争抢着捧起夫人服和员外服敬献给这对夫妻。” 盛苑说到最后,自己都被自己说的剧情闹兴奋了,她眨巴着眼睛,不知不觉语速跟着快了起来:“您可以设计他们回乡,乡里人以为他们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才狼狈归来,然后紧接着是宣旨的官员一拨儿接一拨儿的找到他们宣读封诰旨意,到最后,他们这六个当官儿的闺女带着从属争抢着要带他们到自己就任的地方生活。最后,这对夫妻选择跟在翰林院当官的小女儿进京!” “这个故事好,只要爹爹最后多多渲染乡人的吃惊,还有这家亲戚的后悔,大家一定感觉痛快!”盛蒽拍手叫好,还给她爹提醒注意的地方。 就连郑氏都点头说:“是不错,若是最后的最后写出乡人因此意识到错误,之后加以改正,好好教育女郎,多少年之后,乡里又接连出过女子官员,那就更有教化之用了!” “好是好!”盛向浔也很激动,毕竟一下子得到这么多戏本子,好像工作一下子就完成了似的,但是,“封诰那里是不是不大现实?” 对此,盛苑盛蒽跟着她们娘亲一起摆摆手:“戏本子,不讲究的地方多了去呢,不用在意细节!” 盛向浔一拍手,肯定道:“那就这样吧,三个本子我全用!” 7017k 第一百五十八章:太子的安排 “……你说写了几篇?”太子姜怀谦拿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茶盖回落的刹那发出的清脆声响,像极了在他心里升起的诧异。 “回殿下,盛修撰写了三篇。” “……”姜怀谦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自觉挠挠眉,半晌都没想好该从哪儿说起。 你说他要是一篇一篇递,他还可以一篇一篇打回去。 可他竟然三篇一起递上来,加之早先三篇,拢共就是六篇;再找缘由打回难免又些不妥……啧啧,也不知是哪个有头脑的出的主意,倒是让他不好再动作了。 之前这样安排,也不过想名正言顺扣他假期,毕竟他这表兄太能偷懒了,只有你想不到的请假理由,没有他找不出来的借口!看的他眼热不已!凭什么呢?!臣子不就该为君上分忧?哪能过的比养老还悠闲呢! 姜怀谦不想就这样给他表兄放长假,假期长不长的不是问题,毕竟他表兄把这个位置坐的就跟量身定做没有区别了,放不放假、工不工作,对朝廷没啥影响。 他就是不想如此容易让他赢了假期,这让他有种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盛修撰写这么快,那……戏本子质量如何?” 姜怀谦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挣扎。 “盛修撰的主官让奴将戏本递上,言说由您定夺。” “……”姜怀谦听懂了,这是挑不出错儿了啊! 也是,之前三个戏本儿就很好了,他不过是瑜里挑瑕,勉力找出不足。 姜怀谦接过戏本大致浏览了一遍,只觉这三个戏本儿又有精进,不禁仔细的又通读一遍。 第一个戏本,轻轻松松就调动起他的不满,而这些愤懑情绪又在主角的机智化解后得到释放。可他哈哈一笑之后,却又难免惦记着戏本一开始埋下的伏笔,为里面的剧情忧、为里面的主角愁。直到后面反转,让他既惊喜又满足。 第二个戏本儿的风格又有不同,通篇透着诙谐喜意,那俏皮的语句,那苦中作乐的向上情绪,让他嘴角儿挑起来就再没有放下,只觉得看完之后通体舒适。 第三个戏本儿倒是有种先抑后扬的意思,开篇看的他心里憋屈,怒其不争到他都要起了逆反之心,尤其是看到主角梦到悲惨下场的时候,他那叫个出气啊!竟然想要夸他们那个侄子做得好! 后来主角夫妻觉悟,离开村子进城,之后虽然还是不易,但是各种奇遇让他们的生活逐渐向好,可是他却一直惦记着看那帮反派后悔的样子。 姜怀谦觉得要说三个本子最喜欢哪个,还真不是第二个通篇诙谐轻快的戏本,反而是这个调动他情绪最为激烈的,尤其是最后结尾极大满足了他对打脸的渴望。 一个时辰后,看戏本看的餍足姜怀谦怔住了。 这、这、这……让他如何为难表兄呢! 这样好看的本子,让表兄的主官都不忍为难,他要是再扣下,岂不是显得他不大度? 更重要的是,要是这本子扣下了,他还怎么让人安排戏班子排呢? “也好,这样好的本子通过了,不就能说明之前三个本子被打回是有理由的,不是孤难为他!”姜怀谦想开了,点点头,打起了假期的主意,“两个月的假期听着很多,但是要是分着批呢?分他个十数次不过分吧?” …… 晚晌,盛向浔得意的跟郑氏说悄悄话:“为夫聪不聪明?哼!以为借他人口就能瞒过我呢?那位就是小心眼儿!打小儿就这样!心眼儿不如针鼻儿大呢!我又没招惹他,放假也是陛下恩准,倒是惹得他眼红,找理由扣我假期,过不过分!这就是都大了,要是小时候,我非得找姨母哭诉去,看他挨数落不!” 郑氏:“……” 行吧,能说出这话来,也未见有多大! “夫君果然智慧。” 虽然心里吐槽,但是该捧场的,郑氏还要捧场。 被夸奖的盛三爷,脸上露出和他小女儿如出一辙的得意:“当我傻呢!用戏文教化世人?别开玩笑了!先生、里长、父母官都教不好的,还想凭着几出戏就让人悔悟配合?做梦呢!要这样的话,何必还有法规衙门?许是又能人有这样的本事,我却是做不到。”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帐子里,郑氏依着靠枕颔首,“读过百十来次的圣贤书都教不好的,指望看过一遍的戏文话本教化,可能么?” “就是!”见郑氏言语真切的认可自己,盛向浔高兴的直拍大腿,“当时我想着,白送到手的假期凭啥不要?他堂堂太子,总不能真厚着脸一次次为难吧?行,为难我两次三次,还能为难我五次六次?慢慢儿来呗!只要不放弃,总能把假期拿到啊!” 郑氏好奇的看着他:“所以这次三个戏本儿一齐送上,就是为了让那位不好为难?” “……”盛向浔眨眨眼,琢磨片刻,觉得他当时应该没这样想,实诚的摇摇头,“这不是巧了,咱们苑姐儿给想了这几个本子,让我灵感大增,说实在的,她说的戏本刚听着好像不算极为出众,但是里面的几个闪光点着实新奇。 也是因为灵感暴增,我这才两天写出这三个本子!不过当时协同快乐,可是写完之后却只觉疲惫无力。 因为懒怠分开上交,干脆悉数递上,好不好的让他自己瞧!看他见了这样有趣儿的戏本,还好不好意思给我打回来!” 郑氏心说,恐怕是凑巧了,三个好戏本的吸引力不轻,这才让那位爷利索放行。 “不过就是可惜,要是能将俩月假期一起放了该多好?不知多舒服呢!”盛向浔摇摇头,不由又嘀咕起某位爷忒小气。 他说的痛快,郑氏却不好附和着说,又怕他嘚瑟的太过,便说起小女儿:“你说她那个小脑袋怎么长的?说出主意,就一连三个!” “聪明不好么?我瞧她最近连县志和坊间趣闻都爱看的很,想来这都是之前看书的感悟……要怎么说秀才不出屋能知天下事呢!就是这个理儿!”盛向浔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只觉自家闺女怎样都好。 7017k 第一百五十九章:考试前(上) 九江书院幼学考核的时间一天天临近,盛苑每天掰着指头算一次,都要长吁短叹。 偏偏她还不肯跟自己屋里呆着,见天儿搁正房呆着,背着小手迈着胖腿舔着肚子的围着她娘闹腾,这把郑氏给烦的啊!恨不能让书院即刻、现在、马上就开学。 赶紧把这小淘气送到书院折腾去吧! 让这小东西折腾夫子、同窗去吧! 哪怕多收点儿学费! 这小家伙儿要是再不走开,她都要养成没事儿先叹两声的习惯了! 盛苑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不管娘亲行动坐卧,她都跟在后面,抱不了大腿就牵手手,反正别想把她自己扔一边儿呆着。 【宿主啊,你再这样讨厌下去,你上学那天,你爹娘可要放花放炮庆贺了!】为了陪宿主参加幼学考核,特意打扮的系统忍不住提醒盛苑悠着点儿。 “你不要乱说,我那么可爱,怎么会讨厌?”盛苑觉得自己这是贴心,“这不是怕上学以后娘亲想我?所以我才趁着在家,好好儿陪着她!” 【……】系统无语,它很像摇晃宿主肩膀问问,她哪只眼睛看出人家想要她陪? 不过考虑到宿主可能会回答“两只眼”,系统觉得还是让她自娱自乐吧! 反正自娱自乐也不花钱。 盛苑是让她娘拎着后脖领子给拎回到榻上的,还吩咐她说:“你就在这儿呆着,哪儿都不许去,我等等就回来!” 盛苑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瞅着她娘。 郑氏好奇又好笑的点着她鼻尖儿:“装可怜也没用!你姐姐快复课,娘又要忙着给她订新的书院服,又要忙着给她检查作业,你要是再闹腾,耽搁了这些事,你姐姐要揍你,我们可不管啊!” “哼,姐姐才不舍得揍苑姐儿呢!”盛苑鼓着小脸儿不服,行动却很乖觉,老老实实的抱着玩具在榻上呆着。 郑氏看了松口气,去侧院安抚大女儿去了。 盛苑自己面朝着窗户摆着积木,心里却琢磨起来。 姐姐之前提到书院合并的事儿没多久,京城官学重新整合这个大动作就完成了。 整合之后,不管之前有多少书院,此刻也只剩下四所了。 像宁家鹿鸣书院这样的私家书院,和盛家知闻书院这样的半官学书院,都只剩了两所。 盛苑感慨过后,注意力便只放在京城剩下的四个书院上了。 云栖书院、百洲书院,保留了各自特色的部分,将全心走进士科考试的学生按意愿调给了九江书院;而九江书院里那些不重考试更重感受的学生或者学无所成的学生,在征求过意见之后,大部分划归了云栖书院,唯有少部分人进入了百洲书院。 至于四个书院里的远山书院,虽然存在感没有其他三所高,但是只有它成为前齐孩童读书的顶点院校。 更重要的是,远山书院包揽了京城社学里所有通过童子试、却没有考中其他书院的学生。 要说盛苑对这所书院的印象,那大概就是“寄宿学校+大拨分院校”的综合体了。 7017k 第一百五十九章:考试前(下) 【里面学生水平参差不齐,承元帝缘何将前齐儿郎放到那里去呢?】 “谁晓得呢!”盛苑大咧咧的没多想,她现在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九江书院上了,这才是她以后很长时间要念的书院。 说到九江书院,盛苑就想起姐姐放假之初言之凿凿要改良书院服这事儿。 爹爹的奏疏递上去不久就被采纳,她姐姐设计的书院服更是被作为样式模板,参考其余学生设计优点后加以修改,终于在复课前十五六天定稿。 今儿娘亲给姐姐量衣也是九江书院的要求,据说下午之前送到书院,而后几天会有专门的制衣坊连夜赶工,争取在开学前一天送过来。 【这两三天就能做出来?】系统觉得这效率忒高! “许是之前就按主要样式赶制出来了,毕竟书院肯定有自家学生的身量数据,大体制成了,细节上的修改还不容易? 至于学生身量上的些许变化,肯定不算太大,两三天的时间用来增补剪裁足够了。”盛苑记得她爹说过,官学书院服的缝制分给了京都好几处制衣坊。 【这效率真高!】 效率高不高的,盛苑不很在意,她现在琢磨着考核那天她如何穿。 【你可以要求将你的尺寸报上去啊!虽然不会跟你姐姐一起拿到衣服,可开学之后总能拿到。】 对于系统的怂恿,盛苑毫不动心。 开玩笑,穿上书院服,岂不是就要上学了? 即使她通过考核,也不可能立刻就上学啊! “苑姐儿!苑姐儿!”姐姐盛蒽欢快的呼喊声,将盛苑和系统的对话打断。 盛苑循声扭头看她,就见她姐一蹦一跳的跑过来,再不见之前的郁闷萎靡。 “???” 难道就差一件儿书院服? “苑姐儿!考核之后你每天都要送我上学去啦!” 盛苑先是被自家姐姐一把抱在怀里使劲儿的揉了一顿,紧接着就听到这句让她耳畔雷震的话语。 “???”不是,这是怎个意思?她怎么听不懂? 偏偏她姐姐还兴高采烈的叨叨:“这样等你正式读书,就不会起不来床啦!” 盛苑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看她姐,又不可置信的向外看。 果然,只有姐姐过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听懂了的盛苑,立即鼓起了双颊。 好啊,原来你们是这样的爹娘和姐姐! 嫌孩子闹腾,就要把可爱柔弱的小宝宝赶出去旁听。 自己不想上学,就要带着幼小可怜的妹妹一起起早吃苦。 像样儿么?!像样儿不?! 简直岂有此理! “你要是每天都能陪我上学,那就不让你提前到学校旁听!怎么样?”盛蒽不等妹妹出言抗议,笑眯眯的让她选择。 “……”刚张开小嘴儿要嚷嚷的盛苑,犹豫片刻,她掰着小手儿盘算几下,这才痛快点头,“可以!” 哼哼,她盛小九很会算账哒! 不就是早起么!只要不让她提前进学堂,就没问题! 盛蒽闻言,惊喜的搂着妹妹笑闹。 趁小家伙儿没注意,她抬头朝窗外露出得意的笑容。 院子里,盛三爷和郑氏两口子笑着看向窗内:“小家伙儿来回就要一个时辰,再加上做作业的时间……我放假这些时候,咱俩每天都有半日清闲!到时咱俩出府玩去!” 7017k 第一百六十章:赴考 盛苑参加幼学考核的那天,天气格外晴朗。 湛蓝如洗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原本厚重的朵朵云花化成片片薄如蝉翼的云纱,缥缈惬意又懒洋洋的在澄清透亮的空中飘来飘去。 这天的阳光极其灿烂。 束束光芒欢快的扑向天地间。 盛苑抬头举目,只觉清澈的天空、潇洒的云纱、随风慢舞的枝条、偶尔摇曳的鲜花儿、广阔平实的大地、安静伫立的建筑……似乎都笼罩了一层浅浅的柔和的光。 “苑姐儿,该上马车了,咱们要出发咯!”盛三爷刚将大女儿抱上马车,扭头就见小闺女仰着脑袋发呆,登时心里一凛。 见过小闺女各种耍赖手段的盛三爷,生怕这狡黠的小家伙又琢磨出来坏主意,忙不迭将其一把捞起,利索的给送进车厢去了。 盛苑跟那儿感受和煦的微风呢,忽然眼前景象一阵倒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塞到姐姐身旁了。 “……”眨眨眼,看着忍俊不禁的姐姐,已经明白怎么回事儿的盛苑,登时气鼓鼓的抱着胳膊,朝跟进来的爹爹大喊过分。 要是搁平时,盛向浔肯定是要好好逗逗小闺女的,可今儿的情况有些特殊,他生怕这小家伙儿找机会出幺蛾子耍赖不去,故而干脆眼睛一闭,装睡了。 盛苑:“???” 不是,这是怎个意思?! “妹妹,今儿是书院照顾你们这些参考的小孩子,所以推迟了考试时间,故而咱们才能卯正出发,要是平时,咱们寅正一刻就已经出巷子了。”盛蒽用言语将想要折腾爹爹的妹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盛苑闻言算了算时间,心说每天跟系统读书的时间比这个早, 顿时就不那么抵触了。 姐妹说话间,马车离开了盛国公府所在的街巷,车厢外逐渐热闹起来,货郎的叫卖声,行人的言谈步履声,还有马车轱辘从旁经过的声响,嘈嘈杂杂,市井的烟火气愈发浓郁。 听到动静的盛苑,手脚并用的爬到车窗前往外瞧。 她看着国公府、街巷、酒肆、茶楼、食铺、书屋……这些眼熟的场景逐渐远去,看着那些迅速靠近之后又迅速被抛远的陌生景象一重接着一重的变换,只觉情绪在失落和兴奋憧憬间来回颠簸。 “唉,这就是成长啊!”盛苑小声嘀咕了一声,扭着小屁屁又坐了回去。 和闭目佯睡的爹爹、合眼蓄锐的姐姐不同,她根本老实不下来,哪怕大家都不搭理她,她还能自己和自己玩。 小手抻了抻斜挎肩头的花型书袋,盛苑美滋滋的略过小兜里的笔纸,直接清点几个大兜袋子里的零食,只觉格外满足。 等到摆弄够了自己的书袋,盛苑又开始盯着她姐瞧。 唔,换上书院服的姐姐,好像看着格外飒爽,既像低调华丽的权贵子弟,又像策马江湖的翩翩女郎。 怎么刚刚没发现呢?! 盛苑往她姐跟前儿凑了凑。 愈发察觉新版书院服和旧版书生服的不同。 虎皮纹的交领配金线绣竹纹的赭色锦缎上衣,巴掌宽的深褐色腰带让窄袖上衣更加贴身。和腰带同色的长裤是棉布质地,裤腿紧包脚踝。 这是春秋时节穿的薄衫,透气又凉快,还有一件极薄的银色轻纱罩衣可套在外面。 这样的书院服,看着既有文人的贵气,又有武将的飒利,远远好过之前那身儿看着就柔弱无力的呆呆板板的书生服。 盛苑拿她姐姐当衣裳架子,欣赏着自己以后也会穿上的书院服,脑海里从头型到装饰,给自己配了不知多少个造型。 小家伙儿大概是忘了,她现在的头发也就能梳个揪揪,要想编辫子做造型可还有的等呢。 …… “三爷,书院到了。”外面车辕上坐着的小厮出声汇报,顿时,之前假睡变真睡的盛向浔猛然睁眼,脑子一阵迷糊过后,他想起这是在哪儿了。 默不作声的抚了抚胸口,让随着猛醒而起的惊悸缓缓退去,盛向浔笑呵呵的依次将两个女儿抱下车。 不知不觉睡了一大觉的盛苑,趴在她爹肩膀上揉眼睛。 耳边儿是她爹的说话声:“苑姐儿,醒醒咯!”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盛苑感觉着胸腔有股子气哆哆嗦嗦的从下往上冒,直到缓缓吐出,这才定下心来。 她轻揉着眼睛,看向不算陌生的书院,以及书院门前那片如网的人群。 “蒽姐儿,爹爹先送你报到吧!”盛向浔问过时间,见距离幼学考核还有半个多时辰,便打算先把大女儿送进书院。 盛蒽点点头:“我有书院腰牌,可以从侧门直接进去,您送我到侧门就可以了!” 这么多的人,她爹不亲见她进书院,怕是不能放心,所以她也不推辞。 “妹妹考核的地点我晓得,报到之后我自己找过去。”盛蒽说着笑了起来,“说不得我要比你们到那儿更早呢!” 盛向浔也乐意大闺女跟着,有蒽姐儿看着,苑姐儿多少老实些。 如此想着,盛向浔不禁感叹,小孩子惯会看人眼色,倒是把欺软怕硬演绎的淋漓尽致。 看着大女儿熟悉的进了侧门,很快消失在眼前,盛向浔拍着还在怀里打哈欠的小女儿:“苑姐儿,要不要等等你那俩小伙伴?” 盛苑用小手把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擦了擦,摇摇头:“不用,我们说好在里面汇合的。” 因为参加考试的女郎郎君都不大,故而九江书院允许家长陪同他们到前院集合。 之后,就需要小朋友们自己勇敢的迈进通向后面学堂教室的走廊。 此刻书院门前人多如织,参考的学生和家长排起了长队,纷纷等着出示邀请函。 盛苑看着乌泱泱的队伍缓缓前进,心里冒起了说不出的小委屈。 “呜呜。”盛苑搂着她爹脖子开始瘪嘴。 盛向浔闻声,心里一慌,忽然想起之前蒽姐儿的叮嘱,立刻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薄荷蜜糖,忙不迭就往小家伙儿嘴里放。 据蒽姐儿说这法子特好用,不过他没这个经验,也不晓得好不好使。 平时在同僚间应付的游刃有余的盛修撰,此刻却战战兢兢的等待着蜜糖的效果。 欸?!真好用! 眼见苑姐儿情绪渐渐平缓,小家伙儿嘴里含着糖块儿也顾不得耍脾气,盛向浔忽然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带孩子不易啊! 7017k 第一百六十一章:淘气的盛苑 排队缓缓进入九江书院的大门,绕过影壁通过一条宽宽的长廊,盛苑的视野就开阔起来。 鉴于考核教室安排了五处,所以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也分为了五拨儿,从不同的小路进入前院广场,从各自的院门进入教室。 盛苑此刻所处的队伍里,参考的学生约有五六十个。自从开始排队,她就主动从爹爹怀里下来,此刻也和周围的小朋友一样,牵着爹爹的手等待着进入教室。 不知究竟是进到前院的一刻开始就是考核了,还是需要书院先生想让考核显得更有仪式感一些,反正盛苑和她爹进了前院约有半刻钟了,守在通往教室的院门前的先生们还在笑眯眯的站着,谁都没有多话。 如此放任学生和家长在前院站着,甚至对他们的队形也不要求了,使得不大的准学生们开始焦躁起来。 这些备考孩童,最大的不过六岁,最小的接近四岁,都是懵懂无知的时候,哪里能够受得了长时间等候?呆着呆着,忍不住就近和周围的小朋友说起话来。 这些孩子中既有没心没肺不知道怕的,也有心理素质不好一直战战兢兢的,更有几个是被家长蒙骗来考试的,所以,等孩子们说起话来,互通有无一番,这气氛可就热闹了! 这不,不知哪句不对,就有孩子哇啊一声大哭出来了。 幼童虽懵懂,共情能力却挺强,这孩子的哭声就像是一个导火索,瞬间,就引起一片孩子的哭声。那阵势!只看他们身边家长手足无措的样子,就知道多大咧! 之前想要咧咧呜呜的盛苑,感受着这快要达到共振级别的哭声,立刻就不想哭了。 她牵着爹爹的手,好奇的看着每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孩儿,只觉有趣儿的很。 她这番心思旁人不知,那些被孩子哭声闹的脑袋作痛的家长里,就有人注意到这个不哭不闹、漂亮可爱的乖宝宝。 主要是盛苑这副可爱软糯,白白嫩嫩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那些让自己孩子闹的有些烦躁的家长看着她,都不自觉的感觉心里发软,想要暴走的情绪也瞬间得到些许安抚。 有些家长耐心的指着盛苑,安抚自家孩子:“你都是大郎君了,怎么还哭鼻子啊!看看人家小女郎,才多大啊,看着比谁都小,却比谁都出息,人家都没有哭鼻子呢!” 这话还真有效果,大多数儿孩子虽然仍旧抽噎,但是看着笑眯眯的盛苑,哭声也渐渐平歇下来。 见盛苑带来的效果很好,松口气的家长友好的朝盛向浔笑着颔首。 虽然家长们分散着站在前院,但是给他们这拨人的活动范围就那么点儿,故而不用特意走动,大家就能说的上话。 “您家小女郎才多大就来参考了?看看多乖的小女郎啊!不哭不闹的,真懂事儿,不像我们家小郎,淘气的让人头疼。” 盛向浔见对方夸赞自家闺女,他与有荣焉,尤其是看着周围那些小童哭得鼻子都冒泡了,更觉自家闺女争气,当下就笑吟吟的和对方闲聊起来。 当爹的跟那儿闲聊,小孩子也跟着聚拢到一起。 不过和大人的友好不同,小孩子们觉得盛苑有些异类,毕竟哇哇哭闹的是大多数儿,自己哭是因为看见别人哭,别人哭可能是因为看见自己哭,这么连带着,小家伙儿们就在心里分出自己人和外人来了。 “你为何不哭啊!”为首的一个囔囔着鼻子的小郎君,不解的看向盛苑。 他和周围哭的面容通红、时不时还抽噎几声的小童,倒不是对盛苑产生敌意,只是心里不那么欢迎这个把他们衬得不出息的小女郎。 盛苑虽不清楚里面的缘由,可是对旁人的情绪却感知的格外清晰。 她虽自觉随和,可也不是旁人讨厌她她还上赶着凑的性格。 她这么讨人喜欢,何必哄着不喜欢她的家伙改变。 当然,她肯定不承认自己有那么点儿小心眼儿。 “云哥儿,怎么和小妹妹说话呢?”大概是察觉自家儿子语气不大客气,小郎君的父亲低声呵斥了一句。 “哼!”这个叫云哥儿的闻言,不服气的哼了哼,连带着他那群一起嗷嗷哭过的小童,看向盛苑的目光愈发不大友好。 呦呵!盛苑见到,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她学着大人的样子,老成的叹了口气,还用语重心长的口吻跟人家家长说:“没事儿的叔叔,孩子想哭就让他们哭吧!进学之后,有一堆的书要读,有数不清的大字儿要写……做题、记诵,样样不停,到时候他们想哭都哭不出来了呢!” “……”她这话说出来,不仅是云哥儿父亲,就连周遭听到的家长也目瞪口呆起来。 盛苑说完,想着自己平时丰富的哭闹经验,朝着未来的同学们瘪瘪嘴,表情委屈可怜,泫然欲泣一般,嘴里抑扬顿挫说着:“哎呀呀,到时候要是学不好,先生的板子就要啪啦啪啦打手上咧!诶哟哟,那小手还不得立刻变熊掌?多疼哟!” 她说的格外鲜活,听得小童们忍不住把小手往身后藏。 不知是之前没有哭痛快,还是让盛苑的形容给吓的当了真,刚刚停歇没多久的哭声,竟然瞬间爆发,顿时,较之前更大更激烈的哭声响了! 从瞠目结舌状态下恢复的诸多家长,再一次手忙脚乱的哄自家孩子,虽然不好明说,但是之前有多稀罕盛苑乖巧的家长,这会儿就有多咬牙切齿。 这一刻,他们脑海里默契的冒出一句话来:这是谁家的熊孩子啊! 盛向浔也看呆了,直到发现自家闺女惹了众怒,忙不迭把她抱了起来。 好家伙,这要是打算群殴他们父女俩,就是他手脚功夫不错也不是对手啊!双拳难敌四手这道理不懂啊! “苑姐儿噤声!”盛向浔怕这孩子再刺激她这些未来的同窗,说着就要捂嘴。 盛苑翻翻眼,也没挣扎,不过看见望着她的小童时,她还特意朝着手掌吹了吹,登时,刚刚下去的哭声又一次表演了何为此起彼伏…… 7017k 第一百六十二章:傅博征问 傅博征作为九江书院监院,特意从书斋楼过来巡视幼学考核,哪想到刚从中院回廊进来,就听前院一阵雷动般的幼童哭闹声。 “这是怎么回事?” 往常也没见这个声势啊! 他到九江书院一十三载,往常招考幼童,虽有哭啼却很快即止,不和今次相同。 “你去叫直学带人管管,这样喧嚣成何体统?”挥手喊来书童,傅博征不满的安排人手去管控场面。 很快就要考核了,总不能参考的小童还抽抽噎噎,回答个话还上气不接下气啊! 书童领命忙去传话。 傅博征快步走到前院高墙前,透过墙上的什锦窗往外瞧。 他选的这个位置视角极好,前院一众待考幼童悉数入得他眼。 只见院中一片慌乱,不管家长何官何爵,大多涨红了脸慌乱的或哄或吓或低喝的管着哭闹幼童。 倒是显得其间几个不慌不忙不急不躁的人家有些与众不同来。 自燕起至今,京都诸多官学一直秉持着清高、平等的原则对待参考学童,明面上书院招生只看学童资质,不问来历身世。 具体表现在每届招生,但凡想要入学的幼童,无论是出自勋贵国亲,还是内阁诸公,都要家长穿着常服携子前来。 用燕太宗的话说,书院教书育人,还是不要将功名利禄、权势皇威带进去,以免让这股浊气影响了学问的清贵。故而不论官职多少,品阶如何,但凡以权扰书院规矩者,御史皆可讦之。 故而自那时起,京都官学杜绝阿谀之风延传至今。 他也因此有幸见到过阁老、国舅、宗亲、御史、内卫军带孩子排队的景象。 不过今日他无心辨认院中家长何等身份,盖因这些孩童啼哭起来声嘶力竭,恨不能借用排山倒海之势迫得大人妥协,扰得他耳朵难受、脑袋嗡鸣。 “嗯,你跟负责考学的夫子说,若是资质不差,那几个安然乖巧的学生可入特等班。” 傅博征心里烦躁,对刚刚回来的书童又吩咐了一句。@·无错首发~~ 得!小书童心里叹口气,乖乖巧巧的行了礼,就又快步向后面教室走去。 这会儿工夫,之前哭得地面颤颤的孩童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傅博征心里松口气,视线在书院常客盛修撰身上打了个转儿,感觉有些头疼。 他家唤作蒽姐儿的女郎三年前入学书院,那时女郎入学考核尚未成制,女幼学有生必招。 作为书院监院的他,如何也想不到,那么个柔柔弱弱的女郎,竟然比郎君还要好战勇莽,隔着班都能时常互殴,以至于当爹的盛修撰进出书院犹如教学职员,不晓得的还以为他在书院兼职教书呢! 这次他家又来个软糯雪嫩的小女娃……暂时还不知道盛苑之前所为的傅博征,想着这个胖乎乎很爱笑的女郎不像大多数幼童那样又哭又闹,看着好脾气的样子,心里有些松快。 当然,他这监院不知里面详情,可是把守院门的直学、辅教们却清楚这个胖乎乎的小女郎做了何等好事儿。 “啧啧,果然是亲姐妹!”想到以后这位盛修撰进出书院的频率又要大幅提升,大家同情的看了过去,要是盛修撰头脑清楚,就该主动申请兼领书院教职,这样他俩闺女请家长时,他不用急匆匆赶不过来。 …… 盛向浔见负责管理秩序的先生敲了锣,将院门彻底打开,便知小闺女独自进去参考的时候到了。 他松口气,把盛苑放下去,弯腰扶着她肩膀,仔细叮嘱:“宝啊,等会儿进去,可不要再惹众怒了!要不然挨揍咋办呢?” 盛苑被她爹唠叨的,满耳朵都是“小心别挨揍”的各种说辞,只能乖乖点头。 不过她心里是不服气的,她这样乖巧明理大度客人,怎么会惹众怒? 。 盛向浔看着不自知的小家伙儿,心里一阵阵发愁,心里盼着等会儿小闺女赶紧找到安屿和卢晟,他们好朋友见面,大概就顾不上招惹其他小朋友了。 盛苑体会不到她爹心里的忧虑,她还无忧无虑的数待考幼童里有几个没哭过的呢! “盛家的小女郎?”接过考核帖,刚刚走来的傅博征,细细打量了这个容貌讨喜的小女郎,又招招手,将其它几个同样谨守书院规矩,没哭没闹的学童叫来,“你们八个小童过来,我且问你们,哪个从未识得字?” “唰”,一男一女梳这发包的小童举起了手。 傅博征点点头,跟书童吩咐说:“首班待定。” 书童拿着纸笔记了下来,而后便有负责安排学生的夫子将人带向教室。 傅博征看着剩余六个稚童,和蔼的问:“做个游戏吧,你们谁要是能用五十个字儿以内的话表明上学的心情,我就安排你们直接进到特等班,如何?” 六个小童里又有两个悄悄的往后退了退,看样子,约有四五岁的样子。 傅博征也不强求,又对书童说了句:“首班待定”。 就期待的看着剩下四个小童,傅博征想看看这几个看着稳重乖巧的孩子,有没有适合特字班的。_o_m “自此多读书,明理教世人。”六岁的小郎君率先站了出来,清脆的童声说了这么句话。 傅博征颔首:“嗯,说的虽然是志向,但是却是明理之语,尚可。” 他这般说玩,书童就在册子上记录:“特等班待定。” 旁边同样六岁的小女郎看个分明,不禁好奇的问傅博征待定是何意。 傅博征捋着胡子笑说:“幼学分为特、首、平,三个班级,每个班级个数未定,你们是几班的,还要到后面接受考核才知。” 小女郎闻言,点点头,张嘴就说:“学得文章识得字,好教天地更宽敞。” 傅博征笑了笑:“你这言语豪迈,像是对以后的读书生活的期盼,不错!不错!可。” 他说完这话,目光看向五岁小郎君身后那个踮着脚想要把脑袋从人家后面探出来的小女郎,不由笑了笑:“盛小女郎莫急,等会儿让你多说两句。”。 第一百六十三章:特等班 盛苑闻言,抬眼就看到一双含笑的眼眸,只觉这位先生眼睛长的极为好看,仔细瞧着竟似闪着星光一般。 意识到这位先生是瞧见她翘脚了,盛苑不好意思的悄悄将踮起来的脚放平,老老实实听前面这个小郎君吭哧。 和前面六岁男童女童不同,这个小郎君想要表现,但是似乎急智略有些许欠缺。 盛苑觉得这不就是张嘴就来的么,怎么会说的这么艰难呢?他们都是没有进学的孩子,根本不用合辙押韵,只要说出来就可以。 这样想着,盛苑朝着光看后背都能看出窘迫尴尬的男童,小声提示了一句。 幸好这小郎君不曾紧张的听不进去,闻言,不由赶紧颤抖着声儿,略有些磕绊的小声说:“我、我自念书起、起……自当多学习。” “很好!”傅博征赞许的朝他点点头,“这言语简单明了,只要能说到做到,小郎君自有光明前程。” 这小郎君闻言,红透了的耳朵忍不住微微抖了抖。 盛苑听着对方活跃不少的应声,看着他轻松快步进去的身形,都知道他有多开心。 这个先生人还不错啊! 盛苑笑眯眯的看着对方,心里的好感度啵啵啵的往上升了。 “盛家女郎,我看你活泼聪明,想来能多说两句的是不是?”傅博征看着盛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清楚这又是个机灵的小家伙儿,加上如此憨态可爱的孩童在追求女郎清瘦为佳的京城很是少见,不由多了份喜爱。 盛苑对于对方知道她的名姓毫不稀奇,她姐姐在书院读书三载,人又好看、学习又棒,在同学中很有威望不说,还积极参加各种文体活动,还很有担当,肯定是先生眼里的好学生。 她爹爹常常亲自接送姐姐上下学,肯定在书院先生里面混了个脸熟。 加上她是她姐姐的宝贝妹妹,长的肯定很像,所以先生猜出她们的关系也不稀奇啊! 盛苑小朋友眨眼间罗列了数个理由,只觉选择九江书院是对的。 在这里有她姐姐铺垫的基础,她多少也能沾沾光不是! 想到这儿,她张张小嘴儿,就想吹捧吹捧先生还有书院。 不想这个看着还算儒俊的先生,竟然十分促狭,不等她说话,就又补充了句:“不过前面三个郎君女郎已经说了志向,盛小女郎这里也不好人云亦云,不若换个角度?毕竟读书学习对很多学童而言,也是个苦差事。” “……”盛苑眨巴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先生,竟然好意思为难一个三岁小童! 难道不会羞羞?! 根本没感觉脸红和羞耻的傅博征还用上了激将法:“当然,要是盛小女郎想要捡便宜也没关系,反正听了三个说辞之后,有了提示就容易说了不是?” 嘿!这是说她拾人牙慧?! 这不能忍啊! 大概盛苑自己都想不到,从小自带的好胜心,让她很吃激将法。 这不,她不服输的挺挺腰板,用清脆明亮的小奶声儿,高声说了起来: “【今日踏入此门中,恰若雏燕自投笼;敢不凿径书山上,前有利弩后有弓。】” 她这般说完,晃悠着小脑袋,略微挑衅的朝者眼前的先生扬扬眉。@*~~ 傅博征本意是逗逗她,想要看看这小女郎天赋如何,却不曾想,这个才三岁多的小家伙儿,竟然还真说出这么句诗! 且不评诗歌说的如何,但是多少学童学习多年,连说都说不出来呢! 不过惊喜之余,傅博征感觉到这小家伙儿诗里字句……好像带着小情绪呢! 这么点儿孩子就不怕人,不仅诗句上来就说,还能清晰表达自己的情绪……怕不是有一个盛家蒽姐儿吧? 傅博征有些替盛修撰发愁,不过看着盛苑天。 真可人的小脸儿,又认为自己可能想多了。 “特等班……待定。”本来想说一般的傅博征,忽然想起句不患寡而患不均,之前三个大一点儿的孩子都是待定,总不好直接指定三岁小童进一班,这样对小孩子而言未必是好事,便利索改口。 盛苑没注意这些,只要让她进去就好。@ 眼见引导的先生示意她进门,盛苑立刻抬起小脚脚。 不过她没动,扭过身笑哈哈的朝爹爹使劲儿挥挥手,这才蹦哒哒跳进院门,高高兴兴的往里去了。 她美滋滋的不知愁,却不知前院的家长们心情有些低落、 像这次直接指定参考学童入班的,历史上也不过三五次,这样做很容易将后面学童的成绩压缩。 不过官学考核规矩是燕陈楚三代帝王认可看重的,不知里面哪个夫子辅学就是内卫军的人,所以即便对傅博征这个监院的行事有异议,这些家长还是很努力的克制住了。 “监院,还是说两句吧!”书童见傅博征好像不打算再在这里呆着了,忙不迭出言提醒他,“后面还有四五十个孩子没进呢!” 傅博征皱皱眉,心里计较片刻,这才扭头对众人言:“诸位家长安好,吾乃九江书院监院是也。书院庶务管理,山长尽托于吾,故而此番首次女郎郎君同考,书院上下尽皆重视。 此前,学童踏入前院之时,考核已然开始。 又哭闹不休、不听哄劝者,可入书院的,暂从首班排起,若之后表现优异,或可进入特等班。 还请诸位家长稍安勿躁,安心等待考核结果便是。” 傅博征说完,朝众人轻轻第颔颔首,便扭头离开。 盛向浔和几个提前进入特等班的家长,脸上喜意浮现,几人忍不住站到一起,时不时说上两句打发时间。 …… 盛苑跟着引导先生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月亮门儿,这才来到考核的正式地点。 “小女郎,前面三间教室分别是特等班、首班和平班,您进中间的特等班就好!”引导的夫子温和的指着前方宽敞的大教室,跟盛苑说,“距离正式考核还有一盏茶的工夫,您可稍作休息。” 盛苑点点头,礼貌周全的行过礼道过谢,迈步就要进去,忽听得侧后方冒出个有些尖利的童声,大声吼叫着:“那个小胖子凭啥能进特等班!” “……”盛苑回过头去,想看看对方说的是自己不是。。 第一百六十四章:分辩 盛苑讶异的看着站在首班外面儿,眼含泪花、小脸涨红、怒气冲冲的小郎君,有些纳闷儿,她这么个乖宝宝怎么就惹着他了? 眼前这小郎君虽个子不高,身板儿也单薄,但是容貌俊秀,雪颜精致。看着有些眼生,想来是进门时分在了另外四个队伍里。 如此想着,盛苑忆起这次考核的规则。 虽然书院安排引导先生引领学童参考,可实际上考试邀请函和参考帖里,都清晰写明了考试的过程和规则。 按照正常考核规则,学童参考第一站是在首班,学童根据夫子出题口头作答,成绩优异的自动升级进特等班,成绩不错的留在首班,而成绩平平的则出门右拐进平班。 盛苑看着小郎君所站位置,登时有些了然。 哦,这是被淘汰到平班了啊! 不对,不应该用淘汰来形容他! 盛苑悄悄纠正刚刚用词。 因为三个班虽然名字听起来有差异,但其实并不是将幼童分成了高低前后。 事实上,启蒙都没到时候的幼童,根本不必也不可以早早分出高低好赖。 据书院说明上讲,特等班、首班、平班只是书院根据学生特点分出的班级,并不是谁比谁更好。 说到班级,就要说说书院学堂的曾用名了。 燕初时,九江书院初立,从蒙学往上算,学堂根据学生成绩分为上舍、中舍、下舍,每舍又按照甲乙丙丁戊……分为若干个班。 后来书院添了幼学,面对着懵懂学童,燕高宗认为不能把稚子随意定性,故而将三舍改名三班。 自此,除却童生班往上的学班会根据成绩分先后外,幼学、蒙学全都根据孩子性情不同分类培养。 就是因此,盛苑才不紧张。 对于她而言进,三个班的区别就是好听不好听。 所以,她不大理解这个小郎君的愤怒,更不理解他为何无故迁怒于她。 这样不对哒! 她要跟他讲讲道理! 盛苑脑海里闪过这许多信息,于外人看不过是一怔的工夫。 “敢问这位郎君,你刚说的是我?”盛苑考虑到身高诧异,没有下台阶,只是走到对方的对面,礼貌的跟对方确认。 对方:“……” 大概没想到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小女郎是这般反应。 小郎君噎了一下,有那么瞬间,他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只好扭开脸,“哼”了一声。 见他这样,盛苑举起食指轻轻摇晃:“小郎君,你这样可不礼貌哦!在下给你打个样儿,你看着!嗯,你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才对,喏,就是我这样。” 她清清嗓子,小胖手拱了拱,像模像样的说:“在下姓盛,繁盛的盛;单名一个苑字,草字头宫苑的苑字儿。” 言罢,她抬头摆出“该你了”的手势。 小郎君本来不想搭理这个圆乎乎的小娃娃,在他看来,屁大点儿孩子,懂个啥? 可问题是这圆乎乎的小丫头好像懂得真不少,至少礼节这块儿她就把自己将在这儿了,左思右想后只能气呼呼的拱拱手,勉勉强强的冷哼着说:“在下复姓欧阳,单名一个翎字儿,翎羽的翎!” 欧阳翎?名字还挺好听。 盛苑点点头,又好声好气的问他:“欧阳兄,你刚刚为何拿我说事儿呢?我进不进特等班于你何干?” 欧、欧阳兄? 头一次让人这样称呼的欧阳翎,差点儿仰倒。 可能是想起了之前的愤怒,他原本渐渐平静的情绪又翻涌起来,松开的手掌再次攥了起来,忿忿的瞪着盛苑: “你这娃娃看着也不像四五岁的样子,想来是顶着报名线进来的,也就三岁来着?你这么丁点儿个孩子,不经首班遴选就进特等班是何道理?凭什么呢?!” 盛苑听懂了,这是嫉妒啊! 唉,果真老话说得好啊,不受人妒是庸才! 盛苑虽然自觉优秀,可也不想平白无故让人记恨,便好脾气的给他分析:“欧阳兄,你这是嫉妒啊!嫉妒可要不得! 你我本不是一个队里考核的,你不知我之前际遇,怎能断定我进不得特等班?我可是凭本事进来哒!” “……”被这么个小娃娃一口一个“欧阳兄”的叫,六岁的欧阳翎感觉很别扭,后来又听她说凭本事,不由冷笑,“你可真是口出狂言!” 盛苑被指责的往后仰了仰:“???” “欧阳兄,你想说的该不会是‘大言不惭’吧?”盛苑觉得对于无知狂怒的人,还是要予以一些宽容的,不过小孩子用词不精确就须得纠正。 欧阳翎被盛苑认真的大眼睛看的有些憋气:“……” 哼,平时只有他把大人气得运气,哪想今儿竟然反过来了! 想到自己让这么点儿个小玩意儿给问住了,登时欧阳翎的小脸儿又开始由红变紫。 气的啊! “你才多大?你懂什么?懵懂小童进特等班,也不怕跟不上!” 盛苑听了,也不生气,歪着头问对方:“欧阳兄,你是不是想说我德不配位?” “够啦!你不要欧阳兄欧阳兄的叫!更不许替我修改用语!”欧阳翎受不了这胖娃娃文绉绉的称呼他咯。 “好吧!好吧!”盛苑觉得这孩子太任性了,简直不懂好赖,她讲礼貌还不对?! “欧阳小郎君,我能不能跟上特等班的学习是我的事儿了,与你何关呢? 我若无能,进学之后自有旬考、月考、岁考教我做人。 若是我不适合特等班,那之后夫子也好、直学也好,他们自会帮我调整。 我想说的是,事关学问之事,你怎好以岁数大小作评判标准?” 她小嘴儿叭叭,振振有词,欧阳翎让她问的哑然,竟难得控制住情绪没有再闹。 不过他还是不甘的看着首班大门,恨不能冲进去。 盛苑看得好奇,自觉彼此说了许多话,也算是认识了,便不见外的问起来:“欧阳小郎君,你不知三班之间不分优劣,只看合适么?” “哼!”欧阳翎闻言,没好气儿的看了盛苑一眼,“也就你这么点儿孩子才信这话!要是只看合不合适,为何岁考之后调整班级?” 盛苑觉得调整挺好的:“初看看着合适,也要后期磨合,这样才能知晓这个合适是不是真合适。 再说了,你要是真不服气,就找监院去啊!大不了让他们再给你出几道题,说不得你就争取到进特等班的资格了!” “……”欸?!对啊! 欧阳翎闻言,终于冷静下来。 他仔细想了想这小胖丫头的话,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只不过……再做几道题? 他都不晓得之前作答为何没入先生的眼,若是答案不对,那他就算做再多又能如何?岂不做多错多?! 7017k 第一百六十五章:欧阳翎 小孩子虽幼稚,但是在争取的时候,却偶尔会表现出大人想象不到的机灵。 就像此刻,六岁欧阳翎视线锁定了三岁的盛苑。 “咳咳!盛小女郎,我过来与你叙话。” 有求于人的时候,欧阳翎倒是懂礼节了。 盛苑算算时间,距离她这拨儿开考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便点点头,给对方留出站立的位置。 “你要不要听听首班考核的内容?” 欧阳翎的话,让盛苑眼眸一亮,登时点点头。 他不说,她还想问呢!也不知题目有多难,竟然把这个看着有些傲娇的小郎气成这样。 超喜欢做题的盛苑小朋友,眼亮晶晶的看着对方。 欧阳翎感觉眼睛快被对方眸里的光闪花了:“……” 好吧,这股爱学习的今儿,好像进特等班很合适。 “考核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首班答题,这是用来分班的;第二部分就是基本考核……”欧阳翎郁闷的看看盛苑,“你既然直接进到特等班,那应该就是直接参与第二部分的基本考核了。” “这样啊!”盛苑的视线往首班那儿飘了一下。 欧阳翎见她竟然一副可惜的表情,登时气的小胸脯儿一鼓一鼓的! 直接晋级怎么就落到这么个不知珍惜的小娃娃手里了! 心里郁闷,欧阳翎的说话声跟着有些发闷:“基本考核就简单多了,只是让学生分辨颜色、数字、形状;然后看看学生能不能根据图画和要求临时发挥说一段话,最后看看学生能不能听懂指令,认不认识基础字形。” 他说的这些,盛苑从说明书上都看到了,她只是好奇具体的题目。 不过她是个和善的好孩子,对方好心给她介绍,她也不好阻拦,让对方的心情雪上加霜。 “第一部分考核,就是三个问题。”欧阳翎说完,看看盛苑,补充说,“首班负责第一部分考核的有三个先生,每个先生一个问题。” 盛苑点点头,心说,要不考核进行很快呢! “第一道题是说兄弟两个的纠纷:分家之后,弟弟急需一头牛;而哥哥手上刚好有一头牛。弟弟想从哥哥手上买牛,可是哥哥手上的牛肚子里有了牛犊。 所以兄弟俩约定,哥哥将牛按市价的半价卖给弟弟,但是弟弟必须在牛犊出生之后,将牛犊无偿还给哥哥,弟弟同意了,兄弟二人坐好契书为证。 可问题来了,那头牛竟然生出两头牛犊,弟弟只肯还给哥哥一头,哥哥却认为按约定,两头都该给他,兄弟二人争执不休,只能找到县衙评理。问:这次争执的原因是什么?” 欧阳翎说完,也眨巴着眼睛看向盛苑,看样子是想听她怎么说。 盛苑之前听得认真,脑子一直捕捉其间关键信息,所以欧阳翎一说完,她不假思索说:“问题在契书上,既然亲兄弟明算账,那就该说明牛犊的数量,要是契书当时写清,弟弟就算贪心,也不好扯皮。” “……”欧阳翎抿抿唇。 他这样子,感觉问题实在太简单的盛苑,好奇的看向他:“当然,这题目应该不仅一个答案,却不知小郎君……你当时怎么作答的?” 欧阳翎看她一眼:“你喊我翎哥儿就是了。” “哦。”盛苑从善如流,“好吧,翎哥儿,你当时怎么说的饿啊?” “哼!”欧阳翎鼻子哼了哼,听听胸膛说,“我当时说,都是钱闹的!” “……嗯,完啦?”盛苑还等着听他继续说呢,接过人家倒好,反过来看着她。 “嗯,说完啦!”欧阳翎利落的点头,还问她,“有问题不?” 盛苑挠挠小脸儿,想来想去,还是颔首赞叹,“简略!精辟!” “是吧!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欧阳翎先是面露得色,不过很快却懊恼的叹气,“只可惜先生听了脸上有些纠结,也不说对错,就让我过去听第二道题了。” 盛苑揪揪耳朵,不确定的表示:“这应该没有正确答案吧?” “算咯,不想了!”欧阳翎话说多了,反而自己想开了,也不再纠结分配到平班的事儿了,反而兴致勃勃跟盛苑说起另外两个题目来。 “第二题很简单,就是问,为何要从幼学开始学习大楚律例。” 盛苑考虑到对方思路清奇,先问他是怎么答的。 欧阳翎放下分班之事,便也不在意谁先回答,既然盛苑问了,他就说:“我当时就说是为了避免犯禁。” 盛苑闻言,刚想说要是她她也这样回答。 就听欧阳翎又补充一句:“这样的话,就可以在律法范围内开心的做事了!” “……”盛苑听着好像不大对劲儿。 这怎么听着像是要打擦边球的感觉呢? “苑姐儿,要是你,你怎么回答?”欧阳翎自觉跟对方单独说了会儿话,彼此也算熟悉,称呼上也改了口,还催她回答。 “哦,学习律法也是保护自己,一来可以避免自己行差踏错,二来也好防范别人的算计。” 毕竟不管是行商还是出仕,对方对付你的手段,大多在律法里写着呢。 “知己啊!”欧阳翎闻言,也不嫌弃盛苑太小了,眼睛汩汩的冒星星,他一边蹦一边活泼的拍手说,“你说话我爱听,这就是缘分吧!” “啊?……还、还好吧!”盛苑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这么活泼的小郎君,顿时有些不大适应,忙不迭问他,“还有一题呢?” 欧阳翎立刻说:“这题是问为何而科考为何而出仕!” 盛苑心说,这三道题也就第一道听着有些意思,之后这两题听着就很稳。 “那你是怎么说?”盛苑觉得按这位郎君的答题思路,大概答案会很有趣儿。 果不其然,欧阳翎说起自己这答案,不由眉飞色舞:“我参加科考是为了能当官儿,我选择出仕是因为想做大官儿!比我爹的官儿还大!哼!到时候看他还怎么揍我!” “……”好纯朴的答案! 盛苑看着这位已经想入非非的小郎君,只觉刚刚对方摆出来的大孩子样儿是装的。 看吧,熟悉后,这位露出真面目咯! 7017k 第一百六十六章:考不倒的盛苑 “小女郎,考核时间快到了。”之前带盛苑的引导先生走上前来,提醒两个说的有来道去的小不点儿。 盛苑不敢耽搁,跟说兴未减的欧阳翎挥手告别,便整整衣衫走了进去。 一进特等班,盛苑眼睛就睁圆了! 她以为教室是空哒,谁想里面已经坐着二三十个学童哩! “苑姐儿!”“苑姐儿!” 盛苑顺着喊声看去,见安屿和卢晟俩人坐在一起,兴冲冲朝她招手。 看见好友,盛苑立刻忘记自己身处众目睽睽之下,也欢快的摇晃着爪子跟他们打招呼。 清脆的小奶声,让原本想提醒她纪律的先生都笑弯了眼。 【苑姐儿!夫子看着你呢!】系统看不过眼,立刻提醒。 盛苑这才想起,课座前还有一排六个先生呢。 “小女郎不用急,等你通过考核,就能到课座那儿坐着去了。” 当中的一个夫子笑着开口,盛苑不由恍然,原来考完之后不能离开啊!就说之前怎没瞧见有人从特等班出来呢! 想到这儿,她想起之前一起被监院点进特等班的三个学童,怎么没瞧见他们呢? 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刚刚和她说话的夫子,一边朝她招手,一边说:“之前待考时,有两个小郎君一个小女郎先你进来,他们听说首班考核可以旁观,空闲时还能补考,就都过去凑热闹呢!喏,他们这不是过来了。” 盛苑闻言,没急着看过去,直到在先生们的桌前站好了,这才扭头,果然见到五个小童拿着考帖走了进来。因着她已经进入考试状态,所以他们在墙边的凳子上按序坐好。 “看来多出的两个郎君是通过首班考核咯。” 盛苑琢磨着,就听先生说“可以开始了”,便立刻收起思绪,瞬间将注意力集中在跟前儿的桌面上。 看清考题之后,盛苑心里感叹欧阳翎果真没有骗人,第一关真是考核颜色、数字、形状的辨识能力啊。 “盛苑同学,请你将画上的十三种颜色分别说出来。” 这题太简单了!盛苑两岁时就能认将女红用到的几十种颜色分辨的一清二楚。 于是,胸有成竹的盛苑在夫子说完“可以作答”后,立刻童声清脆的一口气答了出来:“花是红的,柳是绿的,清潭是浅墨的;山间有白鹭,枝上有黄鹂;青石旁边有蟋蟀,茶色翠色和褐色;紫藤跟前有蝴蝶,粉色橘色和香色……嗯,回答完咯!” “……”夫子们有些惊诧。 这份惊诧大概来自于“没有哪个孩子敢在考试时候调皮”这个固有认知,所以他们听到盛苑的答案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抛却了常规回答模式……这个雪团子似的女郎,好像有些活泼? 到底只是幼学考核,夫子们对于这般大小的孩童很是宽容,甚至有些喜欢。 因此,在看这小家伙儿表演时,夫子们还都很认真。 他们注意到,这位小女郎可能还知道自己是在考试,所以她并没有手舞足蹈,只是在回答的时候,胖乎乎的小手儿跟着掰动,像是在计数儿? 果然是在计数!这不,小女郎说完第十三个颜色,就报告答完了。 负责这道题的夫子笑着点点头,将写着盛苑名字的试卷放到标注着“通过”的小筐里。 “盛苑同学,接下来你将积木放在试卷对应的位置上。” 第二个夫子朝盛苑招手,然后将一个装着不同形状积木的盒子放到桌上。 盛苑乖巧的往右侧迈了一步。 没有错,六位夫子坐的就这样近。 作为搭积木高手的盛苑,搭眼看了看试卷上的九个图案,只用两三个呼吸的工夫就将“正圆形、椭圆形、正方形、长方形、菱形、六边形、等边三角形、等腰三角形、梯形”一一放好。 “很好。”第二个夫子点头。 于是,第三个夫子无缝衔接的就把盛苑唤了过去。 “你能背九九么?” 盛苑点头,在这位夫子的示意后,朗声诵出。 夫子说的九九,其实指的就是九九口诀,盛苑前世小学一年级就背过。 她隐约记得她前世所在时空的华夏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广泛运用这个口诀,仔细想想,似乎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 当时已知最早使用的九九歌是从“九九八十一”起,到“二二如四”止,九九歌的九九,就是取名开头这句话的前两个字。 大约到了宋朝,九九歌的顺序才进行调整,变成和现代的九九乘法口诀一样,从“一一如一”开始,到“九九八十一”止。 盛苑前世熟练记诵的九九口诀共八十一句,俗称大九九。这个口诀最早见于清朝陈杰所著的《算法大成》。 据说还有一种四十五句,俗称小九九的口诀,是源于元朝朱世杰所著的《算学启蒙》的九数法。1 不过这个她就不大清楚了,她以前没读过,现在也不晓得。 她向来口齿伶俐,一通口诀说下来,也不过是几息的工夫。 莫说夫子听得很是惊喜,就是底下旁听的安屿和卢晟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苑姐儿真棒!”“苑姐儿好强!” 这二位就是手里没有工具,要不然,眨眨眼就能给她扯起一支啦啦队! 嗯,只有他俩人的啦啦队。 他们俩人不大,嗓子是真能喊,愣是喊出了一群人的效果。 这要搁旁人,考试的时候,好友来这么一出儿,说不得要面红耳赤,很是羞耻咯。 可盛苑是旁人么?!向来心宽皮厚的盛小九儿,根本不晓得何为难为情。 见好友这样给自己壮声势,她就跟拿了奖牌似的,笑眯眯的举着爪子跟大家挥手。 没有错,她不止是跟好朋友挥手,她还大大方方的跟眼前能看见的所有同学招手,就连等候席上的学童们都没放过。 夫子们:“……” 遇到这么个厚颜学生,他们都不知该喜悦于这孩子心态好,还是该头疼这小家伙儿不像是个省心的人儿呢! 夫子们心里的纠结,学童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夫子没有反对制止! 这说明啥?说明同意啊! 小孩子大多是这样:大人不反对,那就是赞成;大人脸色不难看,那就是鼓励! 于是,先是让安屿和卢晟闹的一惊、而后又让盛苑反应闹的一怔的特等班的同学们,掌声雷动了! 那突然爆发的掌声和足够洪亮的喝彩声,把最前排的夫子们吓了一跳! ------题外话------ 1.关于九九歌,作者君从网上查阅到哒,有不准确的还请指教哦。 7017k 第一百六十七章:苑姐儿棒棒哒 “谢谢!谢谢!过奖!过奖!” 夫子们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这个喜庆的胖娃娃,就跟蟾宫折桂之后打马游街的状元郎似的,左挥挥手,右摇摇手,好不得意! 鉴于幼学不是蒙学,本就是要释放孩童天性,极力挖掘孩童潜力的阶段,故而他们没有喝止,只是好笑的看着这个白胖的小女郎高兴。 别说,喜庆又漂亮的孩童,只要举止不过分逾矩,嬉笑玩闹也会让人感到心悦。 当然,盛苑本身也是个见好就收的,在内心得到极大满足之后,她给安屿和卢晟打了个手势,那是指挥小隼们安静、停下来的手势,他们之间早有默契,手势一出,安屿和卢晟立刻配合着维护秩序。 “盛苑同学,你过来吧,还有两道题要答呢!”左边的夫子笑呵呵的捋着胡须唤她。 盛苑忙不迭往左边儿蹦跳了过去。 刚刚的气氛到底还是对她有些影响,这不,行动不自觉的就活泼了起来。 “你看这张图眼熟不?”第四个夫子和煦的看着她,笑问。 盛苑抻过头一瞧,嘿!可不是!这不就是刚刚辨认颜色用的那张图么?这书院还怪省事儿的! 见盛苑抬眼看过来,那双黑白分明、清澈机灵的大眼睛里尽是好奇,夫子笑说:“你就根据这图,简略描述一下里面的情境,字数最好不要超过一百。” 他说完,想到盛苑之前说的贯口,不禁促狭一笑,补充:“当然,描述形式不限。” 这不就是说,正式总结也可、叙事描述也可、抒情诗歌也可? 盛苑听懂之后,心里琢磨,莫非这是看她优秀,所以提升难度等级咯? 嘿嘿! 没关系! 她是谁?她可是盛苑呢! 且看她的! 盛苑小脸儿上满是自信,郑重的朝夫子们点点头,大眼睛往图上仔细扫了扫,根本没用多久,她小嘴儿一张,一段打油诗顷刻间出现在众人耳旁: “【桃红柳绿墨潭旁,白鹭黄鹂对喝唱;茶色蟋蟀藏青石,金冠孩童放鸢忙。粉蝶橘蝶戏花丛,浅褐蜻蜓闹翠藤;稚子对鞠嬉笑处,一片紫藤笑迎风。】” “???”夫子们闻言,顿为之一惊。 他们真没想到这么点儿个娃娃,当真出口成章! 虽说这诗听着简单直白,可仔细品品又能感觉到里面的童稚气息,诗歌里的几个字合拢成了立体的景象,那活泼轻松欢快的场景,几近跃然而出。 再说了,这孩子三岁才过半,能够做出诗来,只要逻辑通顺,就算是再直白些,也是极不错的! 夫子们的思绪就是刹那,作为经验丰富学识广博的先生,他们还是能绷住的,毕竟盛苑的诗歌远没到传世的地步。 这小童表现极好,夫子们刚想夸赞夸赞,又想起这孩子刚刚的表现。@·无错首发~~ 她看着就充满自信,他们当先生的若是再当众表扬,恐怕这孩子自信变自傲,自傲变傲慢。 出于对学生未来考虑,夫子们第一反应就是要略微压一压她,也好让她未来能更加踏实刻苦,珍惜她这天赋。 当然,不给夸赞也就算了,他们也不会昧良心的挑错儿,故而这位夫子轻轻颔首,说句“不错”,就将试卷放在“通过”的筐子里。 “可算是到我这关咯!”第五个夫子笑呵呵看着盛苑,问,“盛苑同学可能跳舞?” 盛苑没学过,不过她表示自己可以跳,不就瞎蹦达么,谁不会呢!没难度! “只是劳烦先生莫要说太专业的词语了。”盛苑表示夫子最好直接描述,要不然她听不懂。 “不要紧,只要女郎你旋转片刻,老夫说停你再停,而后老夫会说三个口令,你按着口令完成即刻。” 盛苑一听,心说这个简单,在夫子示意可以的时候。 ,她立刻转了起来。 夫子们哪想到,刚示意开始吧,这小女郎就跟风车儿似的,瞬间转了起来,竟然越转越快,带起的风都有种呼呼的感觉。 “可以了!可以了!快停下来吧!”夫子们怕这孩子摔到,忙不迭齐声大喊停。 幸好,这小女郎平衡很好,说停就停,看着还挺高兴,半点儿眩晕感都不曾有。 夫子们见她安然,忙不迭擦擦额头冷汗,好家伙,忒吓人!这要是摔到可怎么好呢! 盛苑转了个痛快,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催促夫子喊口令呢。 夫子喘到一半儿的气儿,差点儿没提上去啊:“……” 咳嗽两声,赶紧喊了几个简单口令,无非就是向左转,向右转,眨眨眼。 “很好!通过!通过!”第五个夫子攥着胡子,赶紧挥手,恨不能立刻将这胖娃娃赶出自己的视线! 他负责了这么多届考核,就真没见过打这么点儿大就让人累心的孩子。 “最后一道题了,盛苑同学准备好了没?”第六个夫子说话声听着好像带上几分雀跃。 盛苑也很高兴,虽然从开始考试到现在,连半刻钟都没到,可是她还是想快点儿通过考核,自己亲自上场,和坐看人家表演不同欸! “这上面儿的字,你给念念如何?” 盛苑接过考卷,上面字数不多,就是一首劝学诗。 看着上面提倡的晚睡早起的刻苦模式,盛苑瞬间想起让系统催学支配的时期,顿感腮帮子酸疼。 老老实实的将这首诗歌字字清晰的念出来,盛苑注意到夫子们看向她时露出的期许目光:“……” 所以,这算是旁敲侧击的劝她苦学?! 说真的,要不是还有个系统跟那儿眈眈,她说不得要好好儿和夫子们研究探讨一下孩子健康成长方式! 真哒,他们这些放在前世也就是上幼儿园的小宝宝,不该提早接触勤学苦读啊!这样容易厌学! “很好,通过!”第六个夫子说完,其余夫子们没忍住,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第六个夫子鼓掌同时,还不忘安排盛苑到课座上坐下。 因为现下的课桌是三个人一张,所以刚好便宜盛苑三人。 “苑姐儿,你坐中间!”安屿和卢晟迫不及待朝她招手,“我们就知道你肯定能来这里,我们特意给你留好位子的,旁人想坐都没让呢!” “苑姐儿,你可真棒!夫子刚考核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鼓掌呢!”盛苑刚坐好,就听安屿和卢晟你一语我一语的赞叹,不由惊奇的看向他们,见他们齐齐点头不说,连前后排的同学也跟着作证,登时笑弯眉眼。 这些小家伙儿全然没想过,人家夫子也许是庆幸闹腾的家伙退场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考试后 盛苑小朋友人生中的第一次正式考试结束了。 出教室前,她拿到了夫子分发的入学帖。 里面标注了开学的时间,需要准备的学具,以及书院学习注意事项。 “夫子,要是分班的时候我们三个不在一起,那时可以调么?” 卢晟比盛苑和安屿想的都多,眼下考进特等班的学童共有五十余人,这许多人,一间教室哪里能坐的开? 分班是必然。 他不关心分到哪个班,他只关心自己和好朋友能不能分到一起。 他这样一说,盛苑和安屿也反应过来,赶紧手牵手走上前,仰着小脑袋,眼睛眨啊眨的,期待的看向夫子。 本来想应声的夫子,看着三个圆乎乎的小家伙儿,不知怎地就想起刚刚考核的一幕,顿时有些犹豫。 把这三个小童放一起,是不是太热闹了些? 盛苑他们三个虽小,却都是看人眼色的高手,一瞅夫子的样子,就知他不乐意。互换眼色后,三个小胖孩儿一人揪着一个夫子的衣袖不放。 “夫子要是不答应,到时候,我们自己换位置,今天在一班,明天在二班,后天在三班,反正我们三个要在一起才成!” 安屿这话原是想要威胁夫子的,不想盛苑听了,却忽闪着眼睛,一个劲儿的拍手说好。 “这主意好啊!这样我们就能认识更多的同学啦!”盛苑记得姐姐说过,幼学课程比较随意,夫子时不时带学生们到书院广场、花园去转,“我们还可以到首班和平班去读书,听听他们怎样讲课!” “好主意!”“我看可以!” 安屿和卢晟让盛苑这么一撺掇,登时改了主意,不仅赞成盛苑的设想,还期盼了起来。 “……”夫子见他们越说越热闹,好像就差付诸行动了,哪里还站得住! 要是让这三位捣乱成了,那幼学可就乱套了,学童们还不得有样学样? 眼前晃过可能出现的场景,夫子赶忙表示,换班听课想都不要想,不过他们三个却肯定能分在一起! 至于这仨小家伙儿凑到一起之后闹腾谁? 嗯……夫子们的视线迅速一碰之后又迅速分开,皆认为被闹腾的那个人肯定不是自己! …… “我们回来啦!” 一进咏繁苑,盛苑就拍着她爹肩膀要放下,小腿儿飞快的往主院跑,边跑边欢实的喊着。 盛向浔无语的看着小闺女这种用过就扔的做派。 合着他就是来回抱着她走路的工具人哈! 这小丫头!只要回家就满心满眼都是她娘,根本看不见他! 盛苑不晓得她爹内心泛起了卷着秋叶呼号的寒风,她小手捏着入学帖,兴冲冲的摇晃着往屋里跑。 倚在榻上正小眠的郑氏,忽闻小女儿欢叫,登时一个激灵,顾不上梦里现实,猛地睁开眼,唰地坐了起来, 大概是起的猛了,又或是迷瞪瞪还没分清梦里梦外,郑氏倒吸口气,一手扶头一手抚胸。 “娘!宝宝回来咯!”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小女儿的奶声儿真真儿的出现在眼前,紧接着,小东西就好像小鞠球一般冲进了自己怀里! 瞬间,郑氏就清醒了! 感受着小女儿手脚并用往她怀里爬的淘气劲儿,郑氏顿时头不晕心不慌了,只剩下哭笑不得的搂着她,轻轻地拍了这小家伙儿屁屁一巴掌。 “嘿嘿!”盛苑没觉得这是要打她,还以为她娘跟她逗着玩儿呢,美滋滋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小爪子摇着入学帖的动作都透着得意。 “好吧,看来我们苑姐儿是大孩子咯!”郑氏搂着她,拿过帖子看了看,摸着小闺女脑袋笑说。 “嗯???”盛苑本来还得意的摇晃脑袋,可听到这句话,却警觉起来。 哼,甭想骗小孩儿! 当她不晓得咧,大人只要说“你是个大孩子”,那就意味着要严格要求咧! “宝宝只有三岁!三岁!”盛苑竖起三根手指,很认真的提醒。 郑氏好笑的看着动心眼儿的小家伙儿,只觉得眼前这个眉眼五官无不灵动的小闺女格外招人疼,好像天地间除了大女儿外,再没有能跟她比肩的小女郎了。 “屋里怎就你自己呢?”盛向浔牵着大闺女走了进来,来回转头看看,皱起眉,不满说,“嬷嬷今儿去探亲也就算了,几个丫鬟呢?没眼色的,要是你用人怎么办?难不成喝口水还要自己斟?” 郑氏摆摆手:“我让她们整理库房去了,原本倒是有几个小丫鬟陪着的,只是我嫌她们不稳重,便让她们也跟着打下手去了。” “那也不用全都遣走。”盛向浔盯着她看了半晌,只觉她脸色不似平时那般红润,不由忧虑上面,“聆娘,你可是不舒服?我唤府医给你瞧瞧吧!” 盛苑本来窝在娘亲怀里跟姐姐作怪脸儿的,一听这话,赶紧抬起头,紧张的拿小手摸她娘额头:“欸?不热啊。” 郑氏被这小家伙儿肉嘟嘟的手抚摸的心都化了,又见蒽姐儿关切的走过来盯着她瞧,不禁笑着嗔了丈夫一眼:“三爷看差了,我是刚刚起来时动作略有些猛了,过这劲儿就好。” 盛向浔见她说笑如常,又见两个女儿面色紧张,尤其是苑姐儿,已经学着大夫给她娘把脉了,便将疑问闷在心里。 “苑姐儿,你刚是不是直接冲到你娘怀里去了?”盛向浔见这小家伙儿又抱着她娘脖子撒娇要亲亲,不由逗她说,“你胖乎乎的跟个小炮弹似的,上次还冲得爹爹一个跟头!” “???”盛苑咂摸了她爹这番话,意识到这是赖她啊,登时不乐意了,“爹爹乱说,苑姐儿才不胖!” 上次明明是爹爹蹲着接她才摔坐在地的! “哼!”盛苑越想越生气,委屈的把脑袋放到娘亲肩膀上,呜呜咽咽的抽搭起来,“才不是苑姐儿把娘亲闹难受哒!” 盛向浔自觉只是开个玩笑,毕竟小女儿一向很识逗。 可是这次,这小家伙儿怎么这样激动呢? “三爷!”郑氏没好气的瞪他,“要是把孩子气哭了,你负责哄好啊!” 本来只是委屈的盛苑,听到这话,立刻抽噎变呜哇,闭着眼睛哇啊哇啊的哭了起来。 哼,她才不会轻易原谅爹爹呢! “这次是爹爹的不对!”盛蒽一边儿给妹妹擦眼泪,一边儿生气的看着她爹。 “!!!”盛向浔傻眼了。 他真没有别的意思欸,他只是想逗逗小闺女而已啊! 他保证! 7017k 第一百六十九章:夫妻说悄悄话 盛向浔好容易欠儿欠儿一次,最后结果却是割地赔款,许给两个女儿不知多少好处。 嗯,没有错,就是两个女儿。 虽然他没招惹蒽姐儿,但是苑姐儿那小古灵精怪的丫头,可是没忘了她姐姐,趁机给她姐姐也要了好东西。 等到苑姐儿破涕为笑,和她姐姐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出去玩,盛向浔这才捏着已经瘪了一半儿的小金库儿,欲哭无泪的看向郑氏:“你说这小丫头跟谁学的啊!” 郑氏温和的看着他,但笑不语。 盛三爷:“……” 好吧,可能是随他了。 嗯,那就没事儿了! 眼下闺女们不在跟前儿,盛向浔赶紧坐到郑氏身畔,问起不对劲儿来了:“我看你面露乏意,这是怎么了?” 郑氏见他仔细,不由长叹一声:“大嫂来信,说了些郑家的事儿……自长兄过继给伯祖父做了承嗣孙,二哥便以府里长子自居。 因爹娘重长子,祖母想要抚养长兄不成,便抱走了二兄,老人娇宠孙子,将二哥养成了骄顽奢靡的样子,不像是能成绩祖业的。 加之他膝下子嗣艰难,娶妻纳妾十数人,只有一子一女。可怜我那侄子虽然勤奋笃学,可是因为早产,身子向来娇弱,也不知以后能如何。 倒是三哥膝下已有六子,又是家中幼子,二哥心里就存了事儿,生怕家里父母选幼子承继家业,便嚷嚷着要让嫁出去的闺女招赘。” “啊?!”盛向浔感觉脑袋转不过来,“不是,你那个侄女儿我是清楚的,苑姐儿出生前不就已经嫁人了?” “是啊。”郑氏想着这些事儿就头疼,“虽然那丫头还未生子,可是听说小两口感情不错,公婆也算厚道,恪守着三十无子纳妾的承诺,并不曾催促过。” 盛向浔有些搞不清二舅哥的脑回路:“二哥以前看着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以前?我们至少六年没回郑家了,那时大哥一脉尚未划归到族长那一支,三哥那时也只有两子,他自然看着正常!” 郑氏有些感慨:“名利动人心啊!父亲母亲携手游山玩水,未必不是想要避开两位兄长,想要以此淡化家业承继的事情。” “这怎么能淡化呢!”盛向浔不赞成的摇摇头,“看样子,二哥的担忧也不是没道理的,三哥也未必没存越过兄长的意思,说不定岳父母大人也想要三哥承继。” 他觉着这样不对:“聆娘,你跟岳父母写信时劝劝他们,不能这样躲着!继承郑府乃是大事,哪怕岳父母属意三哥,也要好好跟他们分辨,若是这样躲着,时间久了兄弟情义便是再深厚,也要成仇了。” “大嫂说,大哥不止一次和他们谈了,可惜结果还是这样。”郑氏脸上也是愁容一片,“二哥总是觉得在父母跟前儿比不得哥哥弟弟,又子嗣艰难,若是真选三哥承业,恐他不好接受。” 盛向浔只觉岳家这些事儿,完全是父母犹豫给闹的。 不过毕竟是岳家选继承人的事儿,他这个郑家女婿不好多言,只能转而问起二舅哥家的女儿:“那个侄女儿怎么办呢?我记得二嫂可是个厉害的人,二哥也有些怕她,她就不劝劝?” 说到这个,郑氏一言难尽:“二房孩子皆是庶出,二嫂因为二哥纳妾,早就对他不似早先情谊深厚,对那俩孩子也是冷淡的很。 要不是二嫂娘家爹古板,不许她家有女儿和离,二嫂早就和二哥过不下去了。 眼下听大嫂说,她对三哥家的幼子极好,虽然未提过继,但是那孩子基本上是长在她里了。” “哟!你三嫂不是把孩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我记得她对那两个儿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凡事必然亲至,竟将奶娘当成摆设了。” 郑氏瞥他一眼:“那是早先了,后来六年生了四个,三儿一女,六个孩子在膝下,还能多精细呢?加上生老小时,她颇为受罪,至今还比较虚弱,老小也不似前几个哥哥姐姐那样结实,她将幼子托付二嫂照顾,也不稀奇了。” 郑氏没说的是,二嫂娘家虽然古板,但是给的嫁妆却很丰厚,加上二嫂为人擅于掌财,嫁进郑家多年,私房恐怕比嫂子弟媳加在一起还多。 三哥三嫂就算承继郑府,六个儿子三个闺女,光是嫁娶就要多少?分出去个幼子,他们未必轻松多少,但是对孩子而言却能接手大笔财产,何乐不为呢? “也就是二哥那里扛着不放,二嫂不好越过他过继。”郑氏叹口气,只觉得以后郑家恐怕有的乱了。 盛向浔轻哼:“要是我我也不乐意啊,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孩子,成全侄子算怎么回事儿呢?” 他这样一说,立刻感觉到妻子投来的目光。 求生欲极强的他立马又说:“要说还是纳妾的错儿,明明只有俩人的空间,偏偏要插进别人过来,可不就生事端?要是不纳妾,夫妻俩和和美美,真没有子嗣,二哥也不会不甘心,早就享受天伦之乐了!” 他这情急之下胡言乱语,惹得郑氏冷哼:“之前那句才是真心话吧?侄子再亲,还能有自己骨肉亲?庶子也是自己生的啊!” “生出来可不就有了远近?”盛向浔赶紧找补,“二哥的错过在于不该背叛鸳盟纳妾生子!世上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之下难得遇上情投意合的人,遇上了还不珍惜才是过错! 若我和你二哥易地而处,定然不会为了要自己的儿女纳妾的!大不了过继咯!你看看你二哥现在过的痛快不?哪有夫妻一心好好过日子快乐呢?” “哼!”郑氏看他记得鼻尖儿都要冒汗了,才不跟他计较。 为这种假设的事情较真儿没意思。 毕竟没到那步,谁晓得谁会怎样选择? “算咯,不讨论这些了,反正你和他们距离千里,鞭长莫及不说,人家也听不进你的建议,不过是到了能帮上忙的时候,搭把手罢了。” 盛向浔赶紧将这话题终结,却不知,盛国公府的话题也要出现了。 7017k 第一百七十章:聪明的苑姐儿 “【今回首,明回首,回首举目不见愁,稚子满山头。 你挥手,他挥手,挥手灞桥皆折柳,分别笑依旧。】” 盛蒽告别了开学前的小情绪,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满血状态,整个人犹如精力旺盛的鱼,活蹦乱跳的翻上岸,蹦跶俩下又吧唧一下翻回水里,摇头摆尾得意洋洋的朝着海和远方游去。 只可怜了盛苑小朋友,迷瞪瞪被她姐姐拽着上了马车,一边儿给颠得摇摇晃晃,一边儿又要奉上耳朵。 她想在马车上补觉的计划被她姐旺盛的诗兴搅合掉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她还要让她应和! “唔,谁家三岁孩子见过寅正一刻的大楚京都呢?”盛苑苦着脸感叹。 说话间,她眼角儿那两颗被哈欠留下的泪花儿,敢怒不敢言的闪烁着。 “小懒妞,你莫要诉苦啊!谁不晓得你昨儿睡得早啊!便是寅初起来,也睡了五个时辰有余,哪里就睏成这样!” 盛蒽笑嘻嘻的捏捏妹妹肉嘟嘟的脸颊,而后抱着小家伙儿肩膀拍了拍:“小孩子家家的有些朝气好不好!来来来,跟姐姐和诗来!” 她说着话,也不管妹妹怎么想,继续念刚掰出来的诗句。 盛苑听着姐姐朗声念出的诗,只觉姐姐对诗歌的热爱太强烈了!旁人家是无中生友,她姐是无中生诗。 盛蒽同学不清楚妹妹的想法儿,依旧自顾自的念着不说,还边念边期待的和妹妹对视。 “……”盛苑顶不住她姐姐的热情,忍不住挪开视线。 唉,要不咋说是“谁脸皮儿薄谁让步,谁脸皮厚手持笏”呢! 在和亲姐的对视中败下阵的盛苑,捧着小脸儿直叹气。 盛蒽当她默认,立刻笑滋滋的再次念诗: “【今回首,明回首,回首举目不见愁,稚子满山头。】” “【啾啾?】” 盛蒽听着应答,又看着妹妹那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笑得格外灿烂:“乖,给你个机会,再换个?” 感受到姐姐笑容里的杀气,盛苑登时就老实了,小家伙儿缩缩脖子,赶紧现编说:“【笑声解人忧。】” “……还可吧!”盛蒽觉得应该补上两句十二个字的诗最好,不过想着妹妹才三岁多大,到底不好强求,便算她过了。 盛苑听闻,很是松口气。 她吸吸鼻子,脑海里幻化出来一个自己,跟那儿咬着帕子,两行宽泪哗哗往下流:呜呜呜,她太难喽! 偏她姐姐又念起了下句:“【你挥手,他挥手,挥手灞桥皆折柳,分别笑依旧。】” “【咻咻!】” 心里气呼呼的盛苑,欠欠儿的又来了这么一句,却不等她姐竖起柳眉,立刻接了下去:“【愁绪不露头】。” 盛蒽本来要给这淘气的妹妹一个脑瓜喯儿的,可是听到她接下的话,微顿之后便恍然,不禁拍手笑言:“你这丫头可真狡猾,竟然把我两个句尾倒换了一下,接了出来。” 见她满意,盛苑可算挺直了腰板儿,嘚瑟的扬着小脑袋,和她姐互捧:“姐姐也不差啊,都听出来了!” 【呵呵,你刚刚根本没想那么多,根本是凑巧了!】一直看着盛蒽盛苑姐妹互动的系统,见宿主竟然大言不惭的显摆,立刻指了出来。 “你还说自己是科举路上万事通呢!怎么不晓得阅读理解的关键?作者亲自作答都拼不过教辅上的正确答案!那姐姐自动升级我给出的答案又怎么了?” 【……】系统沉默了。 也不知是被说服了,还是震惊于苑姐儿脸皮厚度又精进了。 盛苑驳倒了系统,再次美滋滋的看向她姐姐,小脸儿上尽是“姐姐你会夸人,你就多夸几句”的得意。 要不怎么说她们是亲姐妹呢,盛蒽瞬间领悟妹妹的表情,当即抚掌就要再赋诗一首。 “!!!”盛苑顿时大惊! 刚刚那首,就已经难为她这个小人家了,姐姐竟然还想再添一首? 不可以! 她顿时扑了过去,小手一把捂在她姐嘴巴上,激动而急切的说服姐姐:“蒽姐儿累了,不想再写诗了!” “欸!你起来!”盛蒽被她妹妹这么一扑,差点儿没喘过气来,也顾不得逗这小东西了,赶紧咯吱她痒痒肉,让这小家伙儿收手了。 …… “快,我们家去!”亲眼看着姐姐进了书院侧门,盛苑抹了把汗,赶紧吩咐车夫回转。 她小小的脑袋里,此刻还晃着姐姐想把她拐进书院未果后的笑容! 幸亏她聪明,还懂得坚持,要不然,岂不是回程时又要被姐姐折腾? 想到来时的经历,盛苑小朋友打了个哆嗦,只觉今儿定要将陪姐姐上学这件事儿推脱掉。 …… 盛三爷可不知他和妻子的二人世界计划要生波折,他这会儿正和妻子对镜自画呢! 他这种对镜自画很有意思,就是俩人设计一个情景,不需要是此刻的时间、地点风景。 然后彼此看着对方的脸,将对方按照自己想象的举止、表情、状态画出来。 之后再通过裱画技术拼接在一起,成为一副完整图画。 这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却很考验执笔人的画工。 画画时须得留出自己的位置,还要有技巧的留出找补的空间,这样拼接时才会显得自然。 盛向浔和郑氏画技不算极好,但是这多年练下来,执笔对镜自画已是轻车熟路,像这样的画,从生疏到熟练再到现今,已有五六十张。 “呀,你怎么也画了个苑姐儿?” “哟,我这里也有个苑姐儿!” 盛向浔和郑氏作完画,将各自画纸放在一起,刚要欣赏就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这次作图,蒽姐儿在盛向浔的画里,昕哥儿在郑氏的画里,唯有苑姐儿同时出现两次! 盛向浔那张图里,盛苑是在画纸左边追着蝴蝶跑。 郑氏的那张图上,盛苑是在画纸右边抱着鞠球坐着笑。 “这……”夫妻俩对视一眼,有些挠头。 “我不管,是你没安排好,你负责!”郑氏嗔笑着将两张画都推到盛向浔跟前儿,自己则轻笑着似跳舞一般,轻飘飘的挪开数尺。 “……”盛向浔晓得妻子不讲义气,只是没想到她这样不讲义气。 不过没关系,他来就他来!看他的! 盛向浔拍拍胸脯儿,让郑氏等着瞧。 自己想了想,手指在两幅画上卡了卡,登时有了安排,提笔捋袖,“唰唰唰”笔锋如刷,很快便将画上的瑕疵给圆上了。 7017k 第一百七十一章:画里的盛苑 郑氏看着盛向浔自信的执笔游走画上,忍不住莲步上前看他的补笔。 待看清画上新添的图案,忍不住捂唇轻笑:“三郎,你这般促狭,若是让苑姐儿看到,说不得要恼了!” 盛向浔闻言,也不言语,只是扬扬眉,坏笑着坚持将画完成。 直到收笔,他才满意的放下画笔,乐呵呵的欣赏着自己的成果。 只见两幅并在一起的画上,拢共添了五个用虚线浅墨添加的盛苑形象。 第一个形象:小盛苑被石头绊着往前扑的画面,画上小家伙儿眼睛圆睁,又是惊又吓又莫名其妙。 第二个形象:盛苑小朋友摔到动作的起势,画上盛苑脑袋上标志性的小揪揪似乎都在颤动。 第三个形象:盛苑像个小鞠球似的成了一团,骨碌碌的往前滚;嗯,画上转成鞠的盛苑周围多了几个半弧,组合在一起,竟有种盛苑加速往前滚的感觉。 第四个形象:盛苑小可怜滚落动作的收势,画上盛苑不再像个鞠球一样滚了,小家伙儿圆乎乎的身体半张开,像是要往前扑的样子,图里接近她脚边儿的地方有个鞠球静静的呆着。 第五个形象:可怜的盛苑翻了个跟头,通过凌空接近她手边儿的鞠球、还有她脚脚的动作可以猜测,她在扑的时候让鞠球绊了一下,小家伙儿顺势翻了个跟头,刚好和郑氏画的画对上了。 盛向浔欣赏……哦,不,应该说是检查过后,感觉还有不足,略微琢磨了一下,在七个盛苑图之间的空隙上略加几笔,瞬间就让苑姐儿翻跟头图完整、顺畅许多。 “你这画上还差几笔。”郑氏推开盛向浔,也提笔在五张补图上添了几笔。 于是,苑姐儿翻跟头图上就多了一群看热闹的蝴蝶。 从躲开盛苑追捕的蝴蝶→到转过来看盛苑摔倒的蝴蝶→飞出残影的蝴蝶→带着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过来的那只蝴蝶→围着盛苑转圈圈的一群蝴蝶 “这是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带来看热闹了啊!”盛向浔笑着抚掌赞许,“果然还是娘子更有想象力,这样几笔一添,画面愈发生动活泼,颇有种自带配声的感觉。” “这样一副长画卷,须得好好裱出来。”郑氏笑着摸摸画中小女儿肉嘟嘟的脸颊,“你画的可真好,把咱们小苑姐儿的表情举止画的栩栩如真。” “就怕那小家伙儿不能欣赏哦!” 盛向浔虽然这样说,可是却期盼着盛苑看到裱好的画! 真很想看看小家伙儿如何反应呢!他可好久没逗哭孩子了哦。 “爹!娘!”盛苑的奶声极具穿透力的从外面传来。 “……”盛向浔顾不得其他,忙不迭将刚晾好的画卷起来,生怕裱好之前让这小家伙儿瞅见。 他动作快,可盛苑的动作也不慢,虽然她腿现在还有些短,但是不要紧,长度不够速度来凑! 盛苑快速倒着小腿儿,一溜烟儿就跑到了书房。 “苑姐儿?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盛向浔若无其事的迎上去,一把抱起小女儿,用力的掂了掂,“没有和姐姐一起上学啊?” “哼!”盛苑小手揉揉眼,把情绪调动起来,便耷拉着脑袋开始告状。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盛向浔忍着打哈欠的冲动,看向无知懵懂又可爱的小女儿,懒洋洋的拖长语调:“所以咧?你明儿不去了?” “嗯!嗯!嗯!”盛苑攥着小拳头,使劲儿的点头。 她就是这样想的。 “可是你今儿能不去,明儿能不去,那等你正式读幼学了,还能跟你姐姐分着走啊?” 盛苑听着她爹举例,脑海里立刻冒出她姐今儿早上编的那句“今回首,明回首”。 没办法,整首诗今儿在她耳畔出现的频率之高,她的小揪揪都快散开哩! “那就没办法了?”盛苑可怜兮兮的睁圆眼睛,瞅瞅爹爹又瞅瞅娘亲,“宝宝睡不好,就不能快快长高高了!” “哪里,你睡得明明就是极好!”盛向浔摸着小闺女的脑袋,毫不客气的给了一击心灵的攻击,“再没有哪个小朋友比你睡得还香了。 昨儿是谁酉初就开始洗漱?到酉正时自己拿着小枕头就躺好了,待酉正一刻已酣睡香甜的小朋友,你一觉睡到寅初呢!怎么会睡不好?” 小朋友本人的盛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爹,水汪汪的眼眸里尽是惊诧:当爹爹的这样喜欢拆台么? “哼!爹爹就不该在翰林院呆着,工部才是适合您的地方!” 小家伙儿气呼呼的将胖乎乎的身子转开。 她拒绝和欺负小孩子的大人沟通! “这样大的气性啊!”盛向浔拨楞了小闺女胳膊两下,不出意料的都让她给甩开了,不由好笑的拍拍她肩膀,“你不跟爹爹说话,那你的问题怎么解决呢?还是说你以后都不跟姐姐同乘了?” “……”盛苑有些纠结,其实姐姐还是很好的。 要是可以不那她当工具人折腾就更好了。 盛向浔见她虽然没有服软,但是耳朵却支棱着,晓得小家伙儿还是很心软的,便笑着说:“这样好吧,明儿你就不跟姐姐出去了,爹娘等回来会和姐姐说的,让她不要老折腾我们苑姐儿,把妹妹折腾累了,妹妹上课时怎么办呢?”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盛苑听得眼冒精光,拍着小爪子表示这主意很好。 “可是……”盛向浔点点头,将这个词说的极为婉转悠长。 盛苑一听“可是”俩字儿,都有些条件反射了,当即用小爪子像早上捂姐姐嘴似的捂着她爹。 不过她爪子不够大,她捂着爹爹嘴,她爹爹还是笑呵呵说了出来:“可是,苑姐儿到入学之前,难不成就每天追着爹娘玩耍?” “要不然呢?”盛苑挠挠小脸,眼眸里尽是疑惑和不解。 盛向浔和郑氏看着小家伙儿理所当然的态度,就晓得这小家伙儿根本没想着按时学习! “你要是每天坚持在自己屋里学习一上午,那么正式入学之前,爹娘就不严格要求你了,怎样?” 盛苑听得张开小嘴儿,极为震撼。 原来每天要小孩子学一上午的功课,都不算严格要求咯? 盛苑表示看不懂! 盛苑表示不明白! 盛苑、盛苑……签署了不平等条章! 7017k 第一百七十二章:多热闹 又是一个清晨,盛蒽自己背着书袋,很有气势的迈着步子往外走,知语跟在旁侧。 主仆俩这是准备在上学前到主院晨省去。 还没踏出侧院,盛蒽就觉得有些不对,总感觉谁在看她。 只是环首看去,眼前景色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异常。 可盛蒽若继续往前走,那感觉就又会出现。 哼,她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盛蒽眼珠儿一转,给知语使了个眼色。 知语领悟,忽而轻唤:“小姐,您看!前边儿地上搁着的是什么?” 她嘴上说着,眼睛却紧锁着四周不放。 很快,她发现不远处的什锦窗边沿儿上露出个小揪揪。 意识到怎么回事儿,知语忍着笑想跟自家小姐汇报,却见自家小姐先是示意她噤声,随后又挥挥手,让她接着往外走。 “这不是云栖书院刚出的机关学具?我记得之前放屋里啦!”盛蒽乌溜溜的大眼睛泛着狡黠,她说完这句,便猫着腰往旁侧的院墙走去。 知语边走边回应:“许是三小姐的胭脂淘气给叼出来了!” 她这话一出,就见窗沿边的小揪揪晃动起来。 盛蒽轻步靠近,路过墙侧时,顺手将小丫鬟们歇着用的杌子拿在手上。 幸好杌子不算多高,知语虽然看着小姐踩上去有些忧心,却也没打搅她的兴致。 盛蒽踮着脚,舌头轻轻腆着唇角,视线向窗外下方看去。 嘿哟,一个小胖墩儿蹲了下去,那么矮的小东西竟然也猫着腰,瞧她坏嘻嘻的样儿,盛蒽还有啥想不明白的? 她看看被小家伙儿忘记的椅子,又看看窗上的花格,登时有了主意。 这侧院的墙上虽然装饰着什锦窗,但是为了美观和安全,窗上有着一整块儿白玉石雕的镂空花格。 也就是盛蒽小,小胳膊还能勉强伸出去。 打算得当,盛蒽又给知语使了个眼色。 于是知语又道:“小姐,您看!胭脂还真落咱院子这儿了!欸?怎不动?莫不是翅膀伤着了?” 果不其然,要走开的小家伙儿迟疑的顿了顿,很快猫腰折返,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椅子。 盛苑看着那晃悠悠的小揪揪往上升,脸上露出笑容。 说时迟那时快,盛蒽把握时机找准机会,然后……快速伸手一揪! 哈哈,妹妹的小奶声儿瞬间就冒出来咯! “怎么啦!怎么啦!”盛向浔在外间儿跟郑氏说笑呢,忽然听到小闺女吱喳乱叫,登时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好,趿拉着就跑了出来。 瞅瞅他看到啥! 小闺女被她姐姐隔着墙揪着揪揪不放! “蒽姐儿,你搁这儿抓参娃娃呢!”盛向浔哭笑不得,赶紧上前抱起张牙舞爪的小闺女,哄着大闺女松手。 还别说,小闺女这白白胖胖劲儿,要是穿个兜兜,还真像参娃娃! 越看越爱,盛向浔照着小闺女肉嘟嘟的脸蛋儿,使劲儿亲了两下! 盛蒽本来也没有多用力,盛苑喊的热闹,纯是气的。 这不,这小孩儿气得小脸儿通红,小肚子更是一鼓一鼓的。 她一手扶着揪揪,一手搂着她爹脖子,张嘴就告状,大意就是: 姐姐太坏了!太狡猾哩! 宝宝生气了!太生气了! 盛向浔见小闺女气的恨不能捶拳头,有些哭笑不得:“可是,你为什么要躲在这儿瞧姐姐?还搬了椅子过来?踩在上面多危险?” “才不危险!椅子还有扶手,三面挡着摔不着!”盛苑正控诉姐姐欺负人,听她爹这样说,立刻忘了诉苦,小手指着椅子说了一通理由。 说完之后,她还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表示自己聪明着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她懂! “……”小家伙儿的嘚瑟样,让盛向浔又想笑又无语。 “苑姐儿,你好意思告状?”盛蒽也从院子里出来,双手叉腰的看着暂时忘了控诉的小家伙儿,哼道,“你不是不乐意起早儿跟我上学?那怎么今儿倒早早出来埋伏啦?” “才不是埋伏,我就是想跳出去吓姐姐你一跳!” 盛苑昨儿因为睡眠充足,午间也不休息,愣是跑跑跳跳了一下午,等到用完晚膳,她就睁不开眼了。勉强让丫鬟们给洗香香后,她就彻底坚持不住了,不等脑袋沾上枕头,就睡熟了。 比前一天睡得更早的结果,就是跟系统学习过后,她睡不着了! 不睡回笼觉,盛苑又不想学习,便有些无聊。 闲着没事儿,她想起姐姐这会儿该上学了,这才跟小遥搬着凳子准备守株待兔。 “谁想到姐姐这样无情呢!”盛苑气呼呼的跟爹爹指控,小手还捋着自己的揪揪,学给她爹瞧,“就这样、这样揪苑姐儿!” 她人小,手上没轻重,一爪子下去,她就嗷呜的叫出来! 姐姐盛蒽没给她揪疼,倒是她自己一激动,把自己揪得哇哇乱叫。 “哈哈哈!”盛蒽看得大笑,伏在知语肩膀上揉肚子。 “!!!”盛苑也是个要脸儿要面儿的,眼见姐姐如此嘲笑,想起自己刚刚的蠢举动,忍不住了,哇啦哇啦要回屋去。她暂时不要见大家啦! “苑姐儿,你怎又闹腾啊!”郑氏在屋里听得清楚,本不想管,可谁想小家伙儿这么能闹,偏偏盛向浔这个当爹的一心要做慈父,哄都哄不住,最后只能她亲自出来。 盛苑一看见娘,立刻忘了爹爹,张开小手儿就要抱:“苑姐儿没有哭,大清早儿的不可以哭,要保持好心情才快乐,苑姐儿懂!苑姐儿不会哭!” “可真欺软怕硬!”盛向浔等郑氏接过盛苑,才笑着轻拍这巧言令色的小东西两下儿,“你还挺会哄人!怎么不晓得哄哄你爹我?” 他刚刚不晓得怎么回事儿,急匆匆跑出来,鞋子差点儿踢掉了。 “哼!”盛苑没空儿理她爹,她忙着跟娘亲贴贴呢。 贴贴之后,她显摆的朝姐姐晃脑袋。 这是气她姐姐呢。 可惜,盛蒽却不生气,她笑呵呵的给爹娘行礼问好。 趁大家不备,她飞快的把盛苑的小鞋子扒拉下来,捏着她的小脚丫儿,快速的照脚心儿弹了两下儿,便笑哈哈的跑开了。 她站在咏繁苑门前,看着爹爹娘亲手忙脚乱的抱着往前扑的妹妹,乐不可支的摇晃手:“我上学去啦!” 言罢,欢快的跑走了。 才反应过来的知语匆匆给盛向浔和郑氏行了个礼,忙不迭追上去。 “蒽姐儿可真调皮啊!”盛向浔好容易帮妻子抱稳小女儿,很是松口气,感慨一句后,便搂着郑氏肩膀往回走。 “宝宝的小鹿鞋!”盛苑没想到自家大人抱着她就走,竟都忘了她的小鹿鞋,不由急得蹬着白胖胖的小脚丫,喊起来。 那是她最喜欢的小鞋子!上面还有鹿角,可好看了!都是臭姐姐!也不知摔坏没! “小姐别急,我这给拿着呢!”小遥一手鞋子一手椅子,摇摇晃晃的跟了上来。 半晌后,郑氏看着在餐桌前大快朵颐的小闺女,累心的倚在盛向浔肩膀上,长长一叹:“这大清早儿的,可真热闹!” 7017k 第一百七十三章:系统听不懂 “没有对比,幸福感哪能这么清晰?”盛苑吃饱喝足,跟系统发出了感慨。 【……】对着主系统每天发过来的欠帐单发愁的系统不想搭理她。 盛苑也无所谓,主动整理好书袋后,斜挎着它出了院子。 系统见她背着小手,迈着胖腿儿,又开始满处溜达,直叹气。 【你就不愁吗?要是你这辈子不能达成首辅成就,咱们以后就只能给主系统打工了!】系统愁的每天多吃两顿饭! 盛苑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发愁,反而心大的摆摆手,宽慰起它来:“这事儿愁也不管用啊!你以为当首辅是考试?我考个第一名就能进内阁了?显然是不可能! 我们能把握的是可控因素,若考不上进士、成不了庶吉士,那是我们的问题。 可是走仕途更多的是不可控因素,能不能进内阁不仅仅是我能力有没有,成绩好不好的问题! 首先,你能确保同僚对女官的接纳度不? 其次,你能确保皇帝对你观感一直好,乐意栽培重用你不? 再次,你能保证身边儿亲戚朋友没有猪队友不?” 说到这儿,盛苑觉得自己不容易啊。 她摇晃着小脑袋感叹:“所以,还是不要想太多咯!只要我们这边努力到位了,在当官的时候尽最大努力为自己辖下的百姓谋福利,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儿,那剩下的就不用多想了,因为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要真是努力后,皇帝仍然不肯给首辅做,那你说错在咱们不?” 【那那指定不能!】系统大声喊着,恨不能拿个大喇叭对着主系统的接听频道喊话。 盛苑没发现它这个小心思,还拍着小手说:“要是做到最大努力,主系统还因为首辅成就未达成惩罚咱,那咱就投诉!” 【投诉?】系统眼底闪过阵阵茫然。 话说,主系统还能投诉啊?跟谁投诉它? 盛苑听了,表示不知:“虽然我也不清楚,但这不是问题,我们可以直接问主系统啊!” 【???】系统听她这样说,不由一个踉跄。 宿主也忒不靠谱儿了! 这能直接问? 人家问你怎么能找你爹娘告你的状,你能说? 盛苑点点头:“有些事能瞒,有些则不能,注定爆雷的事,还是早些爆好。” 她这样说,把系统听得一愣一愣的。 有那么瞬间,系统都开始自我反省了,琢磨自己是不是越来越不单纯了。 不过很快,盛苑又说了:“当然,在我们和主系统出现矛盾前,我们将矛盾摊开来谈,主系统若不想出现被咱盯着投诉的情况,是不是能给出谈判空间呢?” 【……】系统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合着盛苑这是先抑后扬、欲擒故纵啊! 盛苑听系统感慨后,沉默了片刻:“虽然但是……我怎么感觉你用的成语都不大准确呢?” 【要不你说一个?】 盛苑挠挠脑袋,试探说:“先礼后兵?” “【……】”一直在线的主系统。 它就说009怎么好心打开它通讯权限呢,原来跟这儿等着呢! 这一人一统跟这儿大声密谋,是要说给它听? 诶哟诶,说的真没错呢! 但问题是,说大话谁不会?! “【你可倒是勤学努力啊!】”主系统冷笑着发出这句话,立刻主动关闭和009的通讯。反正009的宿主还很小,暂时不搭理他们也没问题! 系统转述了主系统的怒问,认为很有道理:【你可倒是努力学习啊!】 盛苑闻言,竟毫不心虚,反而挺胸昂首,格外自信的说:“小孩子还是要轻松一些哒!再说,我现在才多大?学那么多东西,我就算能记住,又能记多久呢?还是先玩儿……咳咳,还是先放松放松,从锻炼发掘我的能力和潜力再说吧!” 系统沉默了:【……】 呵呵,虽然它很老实,但不等于它傻!说来说去,苑姐儿这家伙还不是为了玩! 自觉说服了系统的盛苑,美滋滋的踏上自己的领地,开始认真的巡视起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苑姐儿!”盛向浔正准备去书房,出来就看见本该学习的小闺女溜溜达达的背着小手跟那转。 他就不明白了,咏繁苑这一亩三分地儿,就是再好也就这么大,这小家伙儿早就逛了不知多少遍,怎么还能这样兴致勃勃的溜达? “爹爹!”盛苑看见她爹,一点儿都没有偷玩被抓包的心虚,反而兴高采烈的跑过去,高高兴兴的说起自己的新发现。 什么燕子搬家换树枝住了,什么树边儿多了几种野花野草,什么地方多了些青苔……总之,大家觉得普通平常的,苑姐儿都说的有来道去。 盛向浔欣慰的摸摸小闺女的头,朝她露出老父亲的慈爱,态度极其温和的说:“苑姐儿真棒……不过,你是不是该读书了?” 盛苑闻言,眼珠儿骨碌碌一转,抱着她爹大腿表示:“人家功课都做好咯!” 说着话,她扒拉扒拉书袋,从里面拿出作业,双手递给她爹。 当然,鉴于她爪子还太小,暂时拿不起笔,所以所谓的作业,不过是一项项要完成的课业和课业后面的对勾。 “谁给你打的勾?”盛向浔没记得小闺女找过他们夫妻复习背诵啊! “我自己打的勾!”盛苑点着脑袋,利落的说。 “……”盛向浔让小闺女坦然的态度给整不会了,“不是,苑姐儿你想想,你自己给自己判答案……这合适不?要是你的同科,又参加考试,又给你们当考官,你能放心不?” 盛向浔循循善诱的教导着小女儿。 不想,盛苑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旁人我自然不放心,可是,我难不成还不放心自己?!” “……”差点儿被这小丫头说服的盛向浔沉默了。 这一个孩子一个样儿,他不能用对昕哥儿和蒽姐儿的方法来教苑姐儿。 小丫头说会道,寻常的哄孩子式教育,对她没用啊! 所以别跟这费劲儿! 过来吧你! 盛向浔直接把小女儿捞起来:“爹爹决定了,从今儿开始,亲自给你从经史子集里挑选适合的书籍。你以后看过后,就用你自己的话复述一遍,然后发表看法。” 他这般说着,想想又补充:“你汇报作业的对象只能是你爹爹我,再让丫鬟代劳,功课全都不算!” “……好。”虽然不大乐意,可是盛苑也晓得这没得谈,只能老实说好。 “你今儿先从这本《古史今说》看起。”进到书房,盛向浔把闺女放到榻上,挑出本书册递给她。 7017k 第一百七十四章:历史 盛苑自从识字儿,也看过不少史书,不过看得多是杂史野史这类比较猎奇的书,正正经经按部就班的课本式史书,倒是看得很少。 主要是她捧着这些枯燥乏味的书本,大脑就跟罢工抗议似的,所有思维啊、逻辑啊,全都各玩儿各的,根本不肯配合着让她把书上的句子读懂。 更过分的是,由于大脑给出了可以浑水摸鱼的指令,她上下眼皮也跟闹着玩儿似的吵吵闹闹骂骂咧咧的打起来,不一会儿,就把她轰到跑梦里撒欢儿去了。 想到这儿,盛苑叹了口气,也不知这次能坚持多久。 见小女儿拿到书的瞬间就老实了,盛向浔都不知该说啥好了,以前看《闲谈史事》这类杂史野史时怎么不见她这样? 这孩子也忒现实了。 “好吧,爹爹给你讲个纲领,你这么聪明,等会儿按着爹爹说的纲领,把书里的东西往里面套,好不好?”到底是自己闺女,盛向浔也不想让小孩儿厌学,便想了个办法。 盛苑一听,心说这办法好! 小家伙儿忙不迭将书册翻开,扬着小脑袋,期待的看过去。 盛向浔到底是科举上岸的文化人,本身有二甲进士的底子在,又于翰林院咸……咳咳,是于翰林院耕耘多年,所以给自家小孩儿启个蒙,教个学,那真是信手拈来啊! 他原本也没打算讲多久,几千年的历史、十数个朝代,也不过半个时辰便能说个大概。 只要引起盛苑兴趣,他这个小女儿自己就会捧书看的。 果然,盛苑听得格外认真,不仅仅因为她爹用词精妙,言语风趣,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问题。 跟心里掰指一算,虽然整个历史进程和她所在时空不大一样,可是奇妙的是,很多重大时间竟和她前世所在时空有异曲同工之妙。 像是诸子百家、古籍学问,两个时空竟然奇妙的达成一致,同名同姓的大家写出了同样的传世著作,也成为了后世科举人的教科书。 要说两个时空最大的差别,就是大燕横空出世之后了,大燕立朝后,对一些在腐儒中开始流传的类于程朱理学的学派大加排斥,这种排斥在大燕中期达到了顶峰。 先是燕文帝将该学派书作列为禁书,后是燕成帝掀起了“儒林案”将该学派定为乱臣贼子,最后燕宣帝的“移民令”彻底将该学派的主张者和拥趸悉数赶出大齐。 提起这个,盛向浔很感慨:“前齐早先百姓风气也不是这样压抑,只不过在大燕极力打压那些冷酷学派的时候,前齐选择了接纳,以至于被同化的没有人味儿了。” 说起“儒林案”和“移民令”,盛向浔更是十分感慨:“宣扬这些蒙昧学问的人家,被燕成帝连根拔起,牵连者远不止十族。 更有出版他们学著书册的书肆也被抄家,大燕全境甚至发起了轰动庙堂江湖的自查诏令,上至书院,中至藏家,下至百姓,但凡有此类藏书者,尽皆抄家惩罚,轻的罚银若干,重的发配劳作。 到燕宣帝的时候,受太后影响,干脆将有倾向此类学派的文人全族悉数强制赶出大燕。” 盛苑听的小嘴圆睁,惊诧的很:“这样的大手笔,总要有个原因吧?” 盛向浔点头:“燕成帝为太子时,巡视西南时染上时疫,太子妃自请前去照料,按说当时太子妃已经身怀有孕不当操劳,可是燕文帝心疼儿子,几番犹豫之后还点了头。以至于这个小郡主生在了当地。 待燕成帝携妻女归京时,又遇刺杀,为保护孩子,成帝夫妇将其托付给心腹另走他方,谁知这一托付,就再没见到。 此后十数载,大燕皇室一直不曾放弃寻找,直到十九年后,才有了踪迹。 那位小郡主彼时为江南人家收养,早已嫁给当地官宦人家,奈何其夫夭折,她不曾生育,便是再嫁也是应当,谁想她婆家娘家深受那等学派影响,想要一个美谈,竟然强迫她殉葬了。 可想而知,思女心切的太子夫妻如何愤怒,燕文帝自觉愧对孙女,亲自颁旨斩两姓全族,本来这事儿到底也就告一段落,谁想,那等学派的人竟然出书著作鸣其不平。 这才惹了燕文帝全家的眼,仔细一想,发现源头就在这些愚昧学派上,故而才有了禁书一事。 燕成帝即位后,不掩心中恨意,旧事重提,加大了对那学派残存势力的打击。 到了燕宣帝即位,太后作为郡主生母,更是要求长子为妹报仇,将和那学派有关的人家悉数赶出大燕。” “原来是这么个内情!”盛苑没想到那等压迫妇女,造成社会风气日益保守封闭的学派,在这个时空,因为三代帝王……或者说是一个历经三朝的女子的恨,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对此,盛苑只想拍手叫好:办的漂亮! 只看前齐那让皇帝都头疼的风气,就晓得大燕和它的三位皇帝有多圣明了! 对于前齐女子的生存环境,哪个正常人看了,不想发出一句震耳的吼声:毁灭吧!可恶的压迫! 虽然大燕三位皇帝的初衷不过是为女报仇,或者说是为了维持皇室尊严,又亦或是涉及到大燕江山政权,但是结果是好的,哪怕是五六百年之后的大楚女子也因此受益。 盛向浔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的讲解有半数放在了大燕对那等学派的态度和手段上,讲到感慨的看着盛苑说:“苑姐儿啊,有些事情可一而不可再,大楚不是大燕,可是那等学派在前齐繁衍至今,前齐虽没但是学派仍在,它们可不是苟延残喘,恐怕伺机复燃。 而今女郎有望出仕,你等女孩儿若是不肯吃苦努力,不能抓此良机登上朝堂,那以后说不得前齐的经历要复制到大楚上了,届时女郎再想反抗,恐怕天时、地利、人和,无一能助。” 盛苑听她爹的苦口婆心听得一时怔怔。 从出生开始所闻、所见的一切,都让她忘了,自己投生的时代,终究是后世称为的封建王朝。 7017k 第一百七十五章:小厨房 要是给大楚在她前世所在时空做个定位的话,那大概是明朝初期? 盛苑回忆着前世所知,要是她记得没错,程朱理学在宋朝时期根本不被待见。 很多朝臣儒者对此根本不屑一顾,民间风气仍旧开放,女子从衣着打扮,到开店做生意,甚至改嫁的事毫不稀奇。 像是守节这样可笑的事情也不为主流社会所赞赏,便是裹脚这样的恶习也和明清时期的三寸金莲大不相同。 现在的大楚是不是也处在明初的那个转折期呢? 盛苑想到这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跟着宿主一起听故事的系统看了,心疼的安慰说:【不一样的,至少大楚没有个开历史倒车的皇帝恢复殉葬制,带头欺压女性。】 “唉,可是这里有前齐遗老遗少憋着坏的蠢蠢欲动啊!” 盛苑虽然感叹,却也没有发愁,按她的想法儿,既然大燕能将那等腐学按下一次,大楚未必不能按下第二次。 谁说打击他们一定要用女性权益了?呵呵,那种在帝王和朝臣眼里不疼不痒的事情,怎能作为利器?自然要想办法让其搅合到当权者的利益盘才好。 系统发现自家宿主竟然一点儿都不带紧张的,甚至瞬间想了好几个对付的手段,嗯,基本上都是先发制人的主意,登时想要沉默。 盛苑自觉学完整套历史,将才翻了几页的书册合上,举起胳膊使劲儿往上抻身子。 边打哈气边抻腰的感觉忒好了! 此刻要是能有一杯雪梨马蹄莲子饮就再好不过了! 【唔,再来两块儿奶皮酥和脆煎饼就再好不过了!】系统让盛苑给带的已经会搭配零食了。 盛苑小脑袋来回一转,拍拍榻桌满意的点点头,挥挥小手就喊小遥备餐。 “学习这么久了,该吃些好吃的补补了!” 盛向浔听着小女儿清脆的话声,好笑的捏捏她头上的小揪揪。 “才学了一个时辰就算久啊?你这是学习空隙饱腹,还是在吃吃喝喝的空隙里学习?” 盛苑才不管两者有啥差别,等到美食端上,她乖乖的张着爪子让小遥清洗干净,然后跟请客似的,大方的一手一块儿点心递给了她爹。 “……好吧,爹爹谢谢苑姐儿哦!”虽然觉得小女儿有拿吃的堵他嘴的意思,不过盛向浔还是很给面子的陪着小家伙儿吃吃喝喝起来。 还别说,跟书房里大快朵颐,这感觉……真不错! 上午茶时间一过,盛向浔挥挥手,放任小闺女出去跑跑跳跳了。 盛苑没想到幸福来的这样突然,原以为要苦学一上午的她,此刻迎接到了自由! 当然,她也不总是跑来跑去。 就像此刻,她一边儿唱着自己编的小调儿,一边儿好奇的往咏繁苑的小厨房那儿去了。 因为咏繁苑位置便利,所以这里是各房之中最早安置小厨房的。 郑氏嫁妆里光庄子就有十五六个,里面有出嫁时郑家给的,更多的是这十几年间她自己经营出来的。 这些庄子遍布大楚江山,从南到北各大行省皆有安排。 因为郑氏姻亲故旧多,天南海北皆有能数得上关系的亲属朋友,故而便是远离京都的地方,也无人打那些庄子店铺的主意。 这样的好处,对于大人们而言,可能更多的是看见了利,不过对于盛苑这样有些贪嘴的小孩儿来说,则意味着她可以吃到各地庄子进上的果子美食了。 可不是她吹,咏繁苑食材之丰富全面,恐怕盛国公府的大厨房都未必能够超越。 当然,咏繁苑食材丰富库存惊人,那需要的占地自然也不会少。 这十几载里,经过数次修整,咏繁苑的小厨房里的“小”,就是个名字了。 盛苑蹦跶到小厨房的院子里时,早有熟悉的仆妇和厨子看到。 虽说彼此有主仆之距,但是,试问谁会不喜欢白白胖胖、漂亮喜庆的小娃娃? 尤其这个娃儿爱说爱笑很有礼貌。 “三小姐,初秋已至,正是该润肺保养的时候,咱们库房里有前些时候进来的鲜果若干,厨上便想着以果子入餐,不过现下还没调整好菜谱,待试验出好的菜品,头一个就给您尝尝。” 厨上的嬷嬷一边儿给盛苑端来刚做的甜饼,一边儿笑呵呵说着安排,因着小厨房是咏繁苑的小厨房,小厨房用的都是三房自己的人,故而他们称呼盛苑也是按着三房自己的排行。 唔?以果子入菜?好像古已有之,还需要特意再调啊? 盛苑很好奇厨子师傅能有怎样的奇思妙想。 “嘿嘿,总要多尝试些新品啊,总要有第一个人做出尝试,才有现在的菜谱不是?”厨上的白案师傅笑呵呵的说。 别看他爱说笑,看着比红案师傅外向不少,可是论菜品的研发,他自己都承认不是人家的对手。 大概那位看着有些腼腆的红案师傅,有着一颗狂野心吧! 盛苑对红案师傅表达了一番对美食的期待后,扭头和白案师傅唠起嗑儿来。 “三小姐问的好啊!这不中秋将至,咱们厨上就打算将天南海北满大楚的月饼都做出来。只要存储得当,便是多做些也不要紧,像是岭南那边儿的月饼,就要回油才好吃呢。” “对对对!”盛苑连忙点头。 提起各地月饼,前世吃过许多,这辈子因为太小还没尝过的她,忍不住牙齿冒津了。 “过些时候螃蟹也要运来了,螯蟹做法很多,不过最好的还是要活洗好了清蒸,也不需放佐料,只要些许花椒即刻,待蒸好后拿出,捣姜蓉入醋,以肉蘸之格外鲜香。” 红案师傅虽然话少,但是看着盛苑这可爱娃娃对美食的向往,登时也忍不住接话说了。 对此,盛苑极为赞同,对比煎炒烹炸、各种香料堆叠出来的螃蟹菜肴,她最喜欢的还是简单的清蒸。 不过,她喜欢也没用,且不说现在还吃不着,就算是运来了,她这个小宝宝最多也只能吃一个,毕竟螃蟹寒凉,大人不乐意小孩子多吃啊。 这么想着,砸吧着小嘴儿的盛苑,机灵的点了个赛螃蟹来解馋。 7017k 第一百七十八章:中秋节 盛苑第一次见到大楚勋贵家是如何过中秋的。 她早上起来,便见院中府里花园走廊挂满了花灯。 府中平时娇养的花朵成群的出现在府里每个角落。 不同的花样、不同的颜色,却齐齐的散发出无言的喜悦。 府里丫鬟仆妇依旧步伐稳健行走无声,明明去来不见匆匆,但是远远瞧着却有种节日里特有的忙碌感,让人瞧见就心生欢喜,踏实的幸福感瞬间充满胸间。 中秋节这天的天空也格外蔚蓝清爽,阳光温和的照耀在金菊之上,园子里传来阵阵曲乐弦声,那声调儿里充斥着轻快喜悦,有种属于秋季的趣意盎然。 “苑姐儿乖,等会儿跟着姐姐一起行动,不要自己颠颠儿跑!” 盛向浔被通知带孩子一起去祭祖,便一手牵着一个闺女,仔细叮嘱最小的那个。 自从陛下坚持于国子监开学,有意无意透露开女子科举之意,盛国公府特有的识趣儿基因就动了。 原本府里祭祖皆是郎君之事,可盛国公月前就与家中子弟、族里各房做了通知,言自中秋起,凡开祠堂,府中、族中入学子弟无论男女皆要参与。 当然,盛国公虽然谈及家族,但实际上从初代盛国公自立一支后,盛氏族地就安排在了毗邻京城的行省,并立了祖训,言他之子孙,嫡支承爵,庶支掌族,平时只走礼见亲,并不相互依附,祭祖大事各自承担。 也就是说,盛国公府和盛氏一族虽有关联,却相互独立,这样既免去了盛国公府被族人拖累的后患,也让盛氏族人坚持自强努力。 故而,盛国公府祭祖人员没有外人,全部出自府中五房。 所以,作为整个府邸真正的主人,盛国公的命令自然无人反对。 于是,原本以为上午可以轻松玩耍的盛苑,被提溜出去了。 也是这时她才晓得,原来盛国公府的祠堂,不在盛国公府内。 穿过府邸后面大花园的后门,就是一条数尺宽的巷子,巷子另一端的五进院子才是祠堂所在。 “这是咱们祖宗的家产,大燕还未立时便有了。”盛蒽牵着妹妹走在盛家小女郎的队伍里,低声跟妹妹介绍。 盛苑惊叹着仰起头,看向这座历史更加古老的宅院。 大概因为是改造成了安置祠堂所用,这五进院子的格局有些不同。 一进院子留作歇息周转之所;二进院子则修成了小广场,祭祖仪式都要在这里举行;三四进院子修成了高堂屋室,前者安放了历代盛国公的雕像和简介,后者则是国公府嫡支子孙的排位;至于五进院子则安排成盛氏书馆,里面放着历代国公的自述书简和生平记录。 就这么一座宅院,光是打扫的仆人和守卫就有五十余人。 “府里还有自己的守卫?”盛苑没想到国公府还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不由有些惊奇。 “这些守卫由禁军内卫提供,算是皇室对盛国公府的恩宠,燕陈楚三朝皆是如此。”大堂姐盛芝见小妹妹的好奇,不由笑着说给她听。 原来如此! 盛苑心说,怪不得盛国公府这样招摇呢! 也是,有皇帝心腹内卫帮着照看,搁她她也会把祠堂修的高大巍峨,毕竟这可是皇帝的牌面! 你把皇帝的亲信内卫安排照看个小屋子,那是瞧不起谁呢? “大姐儿,你带着妹妹们参看过整座宅院了?看过了就回三进去,老爷子准备带咱进去看祖先了。” 五叔盛向浚是他那辈人里最小的,故而跑腿的事儿就大多在他身上了。 这会儿通知了盛芝,便扭头又去看给祖宗的供果安排的如何。 盛苑看着他忙的脚打后脑勺,不由摇头叹气,有时候排行挺重要的,像她大伯二伯,此刻就安安稳稳的陪在老爷子身边儿,跑腿忙活的全都是四叔五叔。 至于她爹啊……那肯定是躲清闲呢! 左右只要脸皮厚,她祖父也使唤不动这個儿子。 盛苑腹诽的工夫,就跟姐姐们快步绕到三进院子。 此刻祖父刚好准备整顿子孙队形。 祭祖过程,基本上是盛国公领着大家进行的。 随大流的盛苑算了一下,从三进到四进这段距离,她一共走了一百三十步。 开场先是盛国公抑扬顿挫的背诵发言稿,大意是告诉祖宗盛国公府现在如何繁盛,以后前景如何光明。 诵稿结束,便到了盛国公府子孙叩拜祖宗的时候。 盛苑跟着盛国公的喝令动作,磕头跪拜的小脑袋都有些晕了。 她以为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哪想到,她祖父还有话说。 “你们兄弟几个让开,府里的小女郎小郎君前来!”盛国公朝着几个不省心的儿子挥挥手,乐呵呵的把孙子女叫到跟前儿。 嫡长孙嫡长孙女分立他左右两侧,其他孙子孙女站在长兄长姐身后。 盛苑站在八堂姐盛菌的身后,看着这个文文静静的堂姐的后背,不由感叹,大三岁就是不一样,比她还不得高了两头? “苑姐儿!” 盛向浔猫着腰,趁大家不注意,快速的凑过去拍了小闺女肩膀一下,紧接着又退了回去。 刚刚他见老爷子跟前面儿声情并茂的跟祖宗讲述女郎进祠堂的缘由,还跟祖宗们画饼显摆,说盛国公府以后代代要出能臣文士了,紧接着特别介绍起府里女郎来。 见此,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小闺女。 果然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小闺女竟然淘气的踮着脚,想跟堂姐比身高! 被爹爹出其不意的拍了下巴掌,盛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她祖父就念出她名字。 “到!”盛苑条件反射应出声。 顿时,惹得周围大人小孩儿笑出了声。 盛国公也跟着笑了一下,不过紧接着便绷住了,朝盛苑挥挥手,叫到跟前儿,抱起她,笑问:“苑姐儿有没有志气以后在朝堂建功立业啊?” “有!”盛苑滑头的很,晓得不好在这里耍聪明,所以很给面子的给出她祖父想要的答案。 7017k 第一百七十九章:安排 要不咋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呢,刚刚的回答让祖父满意,此刻她就有了特别待遇——被她祖父抱回了国公府。 其间,她还歪在老爷子肩膀上睡了个回笼觉。 回到咏繁苑,盛向浔对着妻子感慨不已:“要不怎说隔代亲呢,老爷子现在都懒的看我们几个,倒是对小辈儿极亲。” 郑氏亲手给小女儿擦脸呢,闻言好笑的看着丈夫,反问: “怎地?三爷是看国公爷亲自把苑姐儿抱回来眼热?可惜啊,老爷子就是乐意,他也抱不动你啊!” 她这一打趣,盛向浔还没怎么着呢,盛苑便抱着肚子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祖父抱着爹爹走的场景太好笑了!那么老大个儿的爹爹!”笑得打跌的盛苑,还特意比划了一下。 她也是够夸张,两只爪子一划,足足有三个盛三爷那么宽了。 “嘿!叫你个小人家看乐呵了,是不是啊?!”盛向浔气笑了,忽略掉偷笑的大女儿和妻子,他撸起袖子,上来就把小女儿扛上肩转悠起来,直把小家伙儿逗得吱喳乱叫。 最后还是郑氏和盛蒽嫌他们闹腾,才把盛苑解救下来。 一家四口儿笑闹够了,围坐在桌前准备用膳。 就这时,安和堂的人过来禀事。 待这人离开,盛向浔郁闷的甩甩手:“老爷子办的这事儿啊!说好晚晌带你们娘儿三個出去看花灯的!自从苑姐儿出生,咱们一家还没看过花灯呢!” 听到能出去,盛苑比她娘和姐姐还激动,小手儿扒着她爹袖子,鼓励:“爹爹,您去抗争!跟祖父说,我们要出去玩!” 本来一肚子闷气的盛向浔闻言,再度气笑了,他弯腰刮了刮小女儿鼻梁:“你可真聪明!你咋不抗争?实话告诉你,别想了,咱爷俩儿谁抗争都不好使!老爷子的理由很正当,咱要是抗争,恐怕要遭板子!” 打板子?这可吓不到盛苑,她耸了耸肩:“没关系,反正不会打我。” “……”盛向浔被噎了一句,越想越觉得真是这样,登时又气又笑,胡乱的揉了揉这气人小家伙儿的脑袋。 他跟郑氏叹气:“老爷子说难得一家人吃个团圆饭,过些时候老二就要去广府任职了,妻子孩子带着,此次一走怕是数载都不可能回京了。” 郑氏听了不由讶然。 她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听闻缘由便歇了想出去的心思:“不管怎样,你们也是亲兄弟,便是心里生疏,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出去游玩,那样不是戳老爷子眼么!” 盛向浔叹气的掰着核桃仁:“这不就说是呢!只看老爷子又安排戏班子、又安排杂耍,还安排花灯果宴的,就晓得他多热心于这场聚会了。” 他虽然向来胡闹,却也不想真把老爷子给气到。 毕竟推己及人,要是他充满期望和热情布置的活动被搅合了,他肯定也得疯。 他可不想清楚的体验一回老爷子的功夫。 如此想着,他安抚盛苑说:“这次就算了,等到上元节,爹爹一定带你们出去看灯,好不好?那时候的花灯比今儿的还多,那时候的烟花比现在还绚丽多彩。” 本来有些郁闷的盛苑闻言,登时拍着小手连说:“对啊!” 到时候她还可以提前邀请安屿和卢晟。 见她没有不依不饶,盛向浔和郑氏大松口气。 只要能说通就好,要不然以这小家伙儿闹腾的本事,还不知道要多头疼! 因为晚膳提前,故而一家四口儿午膳也不打算多吃,捡着几块儿小饽饽,就着山药粥吃了,之后便稍作打扮往安和堂而去。 他们以为自己算是到的比较早的,谁想过去之后,除了五房的人没来,大家都已经坐在后面的小园子里说笑呢。 见到盛苑,盛国公原想着从三儿子手里接过来,不过余光注意到二房四房五个孙女坐,自己旁侧还坐着阿常,考虑到大家的心情,盛国公顿了顿,没直接把小孙女儿喊到跟前儿。 “今儿晚膳的螃蟹,小孩子们要少吃,我让厨上师傅煮了蟹黄粥和蟹肉豆腐,倒是适合他们。”盛国公笑着挥挥手,“我这里还有两筐海蟹,到时候送到你们各房厨上,你们自己吃用。” 大家见老爷子兴致不错,自然捧场说好。 说话间,五爷盛向浚带着妻儿过来了。 安和堂后面的小园子还带着个大台子,莫说在上面唱戏,就是翻跟头也翻的开。 这会儿已经有戏班子准备妥当,主演上去热场,出将入相那儿进出一回,然后才开始唱起了很有中秋特色的戏。 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台下三十个主人坐的也很舒服。 第一排的坐着盛国公和两位夫人;从第二排开始,五房人每房坐一排,每排座位都是加了半尺高棉垫儿的宽椅子,椅子和椅子中间还有宽几放着茶点。 这椅子有多舒服呢?这样说吧,盛苑这么大的小孩儿都能当成小榻躺着了。 盛苑不耐烦听这些咿咿呀呀的唱腔,全身心的对付茶几上的坚果零食。 直到她打了饱嗝,又打了会儿盹,戏曲才换成了说书和杂耍。 一直演到外面起了凉风,盛国公这才意犹未尽的带着儿孙回到正堂。 盛苑吃饱喝足之后,就一直打量众人。 她发现,家里人除了她祖父和小孩子是真开心以外,大家似乎都是演员? 当然,梁夫人肯定是这群演员里最业余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夫人长子即将离开的缘故,向来面色清冷的梁夫人眼底脸上的笑容简直不要太晃眼。 想到即将离开的二房,盛苑特意看了过去,发现好像只有二伯面色淡然,其他人的快乐竟都挺真诚,尤其是二少夫人何氏。 至于原因……盛苑赖在娘亲怀里,在她们妯娌说话时,听到了缘由。 原来二伯这次出京,只带夫人何氏和长子,还有两个女儿。 至于妾室和两个小儿子,那俩小孩儿一个五岁一个四岁,都太小了,不适合颠簸,便都留在了国公府。 7017k 第一百八十章:盛府宴 盛府的中秋宴开始后,盛苑眼睛看得、耳朵听得,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热闹。 屋外天色渐沉,仆众合力将上百个灯笼点亮,只刹那院子便亮如白昼;上菜的仆妇丫鬟穿梭往来不绝,喜气洋洋的热闹非凡。 厅内更是灯火明亮,高高矮矮的宫灯,将女眷们头上的首饰、衣服上的点缀无不照得熠熠生光。 两侧偏厅又有乐人调丝竹、拨弦琴、吹洞箫,一曲曲喜庆的曲声随着月光倾泄而出,既不吵人又烘托出气氛。 安和堂大厅依旧设了一大两小三桌宴席,大人们一桌,小女郎小郎君各一桌。 大概是二爷盛向江即将远赴外地就任,家宴的气氛较之以往和谐了许多。 席上盛家几位儿郎先是挨个儿给盛国公敬酒,个儿顶个儿的言辞喜庆、妙语连珠。 而后便是兄弟之间举杯对饮,一会儿弟祝兄前程似锦、步步高升;一会儿兄谢弟守家孝敬,尊老护幼;更有人嬉笑唱和,咏诗对文;这等觥筹交错,笑声阵阵,远远看着端的和谐热闹。 席上妯娌间亦言笑晏晏。 果酒飘香,甘甜醉人,喜气和热闹在着光与声的交映里达到顶峰。 盛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小脑袋左看看堂兄那边儿说笑的热闹,右看看她这边儿席面的清静,有些觉得无聊。 自从二房四房疏远,两房的小女郎也不似往日亲密,而今席上,只有大娘子盛芝极力烘托气氛。 她姐姐盛蒽,则时不时和五娘子盛蔷捧捧哏儿,总算没让冷场。 盛六娘盛菡拿着果茶有些不是滋味,重生一回原以为比上世多出许多便利,顺着捷径走,说不得也能登上高位。却不知哪步出了错,竟然偏差至此!从此以后,前世种种恐怕只是记忆。 如此想着,她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盛四娘盛葶见六妹妹盛菡低眉搭眼,想着彼此间的旧时情谊,心里不禁有些酸软。 她记忆力比不得府中姐妹,真正记事也是十来岁之后,故而重生回来,八岁的她对很多事都模模糊糊不很清楚。 可即使这样,她也记得,前世二叔一家从未离京赴任。 发现两世轨迹不同后,她很是惊惶无措了一阵,只不过惊惶无措之后,她又有些庆幸。 幸好她不曾用前世当尺丈量今生。 庆幸的她,再回过头看盛菡,思及自己重生以后对盛菡的疏远,不禁有些惭愧。 盛菡虽有诸多不是,但是前世对她却很不错,若是抛开盛菡对她夫婿的轻视,她的待遇都能和三姐姐盛芸比肩了。要知道,三姐姐可是盛菡的同胞姐姐。所以……她可真是個自私怯懦的人啊! 心里自嘲一番,盛葶主动朝着盛菡举起果汁:“六妹妹,咱们姊妹自小一同玩耍,隔上几天就要同寝同出同吃同学一回,再没有更亲密的了,而今你要展翅南飞,见识天宽海阔,感受他乡风情;于我而言难舍难分,于你而言却是自由翱翔。 做姐姐的在这儿就祝你此程一帆风顺,自此两处相安,于他乡结交三五好友,胸襟开阔见识夺人,日后归来给我们讲上七八个笑谈,也让咱们姐妹跟你见识见识广府繁华,还有那货物云集、外国人络绎不绝的口岸。” 盛葶此番伶俐贺词,让盛芝松了口气,忙也跟着和声笑谈。 盛菡讶异的看着盛葶,一边笑言说好,一边在心里暗自纳罕。 这些时间,盛葶对自己的疏离,她不是没感觉到,只不过在她看来她这样不过是孩子气的表现,今儿和你好,明儿和她好的。 她这个重生之人,怎么可能很盛葶这八岁女郎计较? 或者说,盛葶的疏远其实也对她的心思,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和孩子玩耍。 当然,盛葶眼里的真诚,还是让她很有些触动。 她前世虽和盛葶要好,但是盛葶在她心里,也不过是个小富即安没有志向的庸碌之人。 盛菡想到前世,眼眸沉了沉,她儿子被发配,盛葶的确也曾出钱出力,奈何她嫁的那个夫婿官位低微,小小的吏科给事中,不过七品而已,能有何为?她当初就没当回事儿,果不其然,对方最后也不过是承诺找人在发配地关照一番,可那能做什么? 如此想着,盛菡看着一脸真情实意的盛葶,心里暗自决定,若是她能飞黄腾达,又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建议盛葶换个夫家,那等小门小户,能是多好的去处? 这样想着,盛菡的心情又好起来,牵着盛葶的手亲亲热热的说笑着。 一时间,小女郎这桌儿气氛也逐渐热闹起来。 盛蒽之前看戏时吃了不少坚果和点心,所以这会儿不过是拿着筷子做样子,半晌才夹一口百合或者脆藕,偶尔捏着一块儿银耳吃上半刻钟。 不过饮子倒是多喝了几口,她感觉越喝越渴,便朝知语招手,要换温白水。 盛蒽很有姐姐样儿,自己觉着口渴,也怕妹妹难受,便想让妹妹也换下果汁,结果一扭头……很好,瞧瞧她看到啥? 只见这小胖妞一把勺子使的熟练迅速,动作虽不算快,却亦不算粗鲁,只要她想出勺,必然稳准狠的将目标盛于勺中。 这一桌子菜品,小家伙儿全照顾到了;她自己够不到的,便把自己小碗儿推给附近的堂姐,眨巴着大眼睛朝人家卖萌,几次过来,接递碗就成了那些堂姐妹的下意识动作。 看看吧,从小家伙儿递碗,到几个堂姐妹接过去,无声的传递后,再到大堂姐一边说话一边自然的拿小勺子将附近的几个菜品舀上,然后收获满满的小碗又回到小家伙儿手上。 盛蒽看着自家小妹吃得认真而努力的样子,微笑着的她,差点儿给自己按人中! 她心里的小人儿尖叫着! 这小东西刚刚看戏时也没少吃啊! 这怎么受的了?! “快给上碗消化汤来。”盛蒽面上不显,只是催促知语快些,然后扭头等着小家伙儿香香的咽下最后一口菜,抓住时机一把按住妹妹的爪子,一边儿拿帕子给她擦嘴,一边儿哄说,“苑姐儿留些肚子,等咱回院子还要吃月饼赏明月呢!” 7017k 第一百八十一章:热闹 吃饱饱的盛苑,歪头看着姐姐,欢快的眨眨眼:“我已经吃好啦!” 她还拍着小肚肚表示:“放心吧,我可没吃撑,等咱们回去了,我就又有肚肚吃月饼啦!” “……”盛蒽闻言,笑容差点裂开。 她就说同是亲姐妹,怎么就这小东西圆乎! 有心教育这小家伙儿少吃些,又怕当着众人面儿她会难堪,盛蒽灵机一动,凑到妹妹耳畔,小声现场教学,让妹妹看看席上其他姐妹如何表现的。 那些姐妹不是轻声说笑,就是安静的听人家说笑,哪个的注意力放在了满桌的饭菜上呢? 盛苑听了这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很是认可的说:“要不老话怎说食不言寝不语呢?说话就是容易影响吃饭!” “……”盛蒽只感觉一肚子话全让这小东西给噎回去了。 要不是看她一本正经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她都以为小家伙儿又淘气哩! 心里默念着亲妹妹,这是亲妹妹,不能随意殴打。 半晌之后,盛蒽想开了。 她摸摸小家伙儿的肚肚,发现果然还有些柔软,便知她没撑着,又亲自盯着她将知语端来的消化饮喝了,这才放心下来。 盛苑吃饱喝足就坐不住了,她见堂兄那桌也有人去院子跑跳,登时扯着她姐姐袖子要出去。 盛蒽作为桌上第二大的女郎,除了大堂姐盛芝,其他人都是她妹妹,也不好只让盛芝撑着,便让小遥和知语一起跟着盛苑。 盛苑不管这许多,反正姐姐天天见,这会儿不陪着也没关系,让她出去玩就好。 说来真巧,盛苑刚走到院子,就有烟花打上夜幕瞬间绽放。 “哇啊!” 盛苑仰着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一瞬美景。 绚烂的烟花在夜幕上绽放到极致,随后又如那流星般四散而开,夜幕上留下的浅浅印痕,显示着它们曾绽放过。 这烟花过后,略微停顿下,紧接着就是一波烟花雨,咻咻咻的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的绽放出最美的颜色。 红黄两种颜色搭配起来看着最热闹;而绿色和篮色的点缀则让烟花活泼了起来;待到橙色出现,这片片烟花似乎被点亮了。 “每年中秋,皇家都会安排四条主街官道分次燃放烟花,这会儿算试放烟花,所以样式最为普通,等过两刻钟再瞧,烟花星雨、百花争妍、祥纹图案,能看的你眼花缭乱!”盛芸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盛苑身旁,仰着头看向重又安静夫人天空。 “三姐姐!”盛苑糯糯的喊她。 盛芸和她姐姐同岁,是个稳重却又很有趣的女郎。 虽然因为盛菡原因,她们鲜少联系,但是盛苑在和她接触时,仍旧能感到她对自己的照顾。 “九妹妹。”盛芸低头看着盛苑,依然和气亲切,“过两日我和菡姐儿就要离京赴广,这一走不知何时再见,三姐姐代你六姐姐跟你陪个不是。你看,咱们过往总总皆如烟云,好不好?” “三姐姐。” 盛苑闻言,有些诧异。她抬头看过去,却在盛芸眼底看见了认真。这個发现让她有些触动,心说,大概三姐姐对盛菡,就跟她姐姐对她一般吧! 既这样,盛苑很认真的回视过去:“六姐姐乐意拿我当妹妹,我就肯定拿她当姐姐!” “……”盛芸惊诧的看着盛苑,没想到这么点儿大的人,能说出这般话。 待到对上盛苑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盛芸恍然,这小孩儿向来通透早慧,能说出此言也不为奇。 听出盛苑言外之意的盛芸,摸摸盛苑的小爪子,温婉笑言:“这样就好,这样……极好。” 盛苑和盛芸同处片刻,厅里吃喝的大人和孩子就都迈步出来。 还不等盛苑踮着脚丫去找大人,她爹就溜达到她身后,一把就给举了起来。 “哇哦!”盛苑立刻欢腾起来,咯咯咯的拍着小手儿,笑得摇摇晃晃,接着就喜迎她娘两巴掌。 “要是再撒欢儿,可就不是两巴掌的问题了。”郑氏板着脸说她。 盛苑瘪着嘴摸摸刚挨打的腿腿,气呼呼:“这样快乐的时候哪好打孩子!” “那你就乖些!”盛蒽捏捏盛苑小腿肚子,扭头问她爹,“这小孩儿晚上可没少吃,您举的动啊?” “没问题!”牙根儿打颤的盛三爷,面不改色的摇摇头。 当然,他旋即就不着痕迹的改举为抱咯。 毕竟从安和堂行到观景台有不少的路程呢! 没错,盛国公府看烟花最合适的位置就是大花园里的观景台。 盛苑坐在她爹手臂上,欣赏着道路两侧精美花灯,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些花灯妙趣恒生,既有能开开合合的牡丹灯,又有不停转动的走马灯。 有的灯形若圆月,有的灯风一吹玉兔就开始捣药。 更让盛苑惊奇的是,有些灯转着转着就变成不同的颜色,有些灯边转着还边发出阵阵简单的曲声。 直到大波烟花星雨冲上夜幕,眼花缭乱的盛苑才不再紧盯着花灯不放。 这场五彩斑斓的烟花,将观景台上每个人的脸照映的格外多彩。 盛苑无意间回首,看着府中大人小孩儿那被烟花照亮的脸庞,看着那一张张鲜活的、单纯因为烟花之美而快乐的脸,忽然生出静谧之感。 【一夜烟花雨,宫灯亮如昼。对月独舞时,喧嚣渐歇后。】 烟花结束,盛府众人分批坐着提前准备好的软轿回了各自的院子,诺大的国公府瞬间安静了下来,成为月光和清风的主场。 盛苑再睁开眼,嗯,天亮了。 喧嚣过后,就连清晨的雾气露珠,都显得很宁静。 盛苑感慨过后,就又开始了她快乐的学前生活。 于是,时间,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溜走了。 等到盛苑反应过来,她已经穿着毛领的棉衣棉裤,戴着斗篷和棉手套,和小遥打雪仗呢! “要不怎说年怕中秋月怕半呢!”坐在火炉前,盛苑一边掰着刚炒好的栗子,一边儿感叹。 之前全家送二伯离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时她还穿着薄衣薄裤,袖子没过肘,裤腿儿刚没膝;哪像现在,即使穿得这样严实,小鼻子还要冻个通红。 7017k 第一百八十二章:三巨头的礼物 盛苑感觉时间过的好像有些快,哪怕她很想抓住学前快乐生活的尾巴,好让它溜走的速度略微慢一些,可是它依旧无情的一尾巴拍飞了她,兴奋地呼啸着愈走愈远。 三岁的盛小九有些难受,唯有美食才能安抚她那颗受伤的心灵。 于是,她从重阳糕吃到冬至饺,又从冬至饺吃到腊八粥。 腊八粥吃过没多久,就又到了小年,该吃灶糖哩! 就这样,盛苑在美食中欢快徜徉,不知岁月的她,根本没发现三岁的盛小九已经准备交岗,而四岁的盛小苑即将接力。 直到宫里三巨头给她的赏赐出现在眼前,她才恍然发觉,原来马上就要过年咯! 【呵呵,纸醉金迷说的就是你!】系统打扮的跟红灯笼似的蹦出来嘲笑。 盛苑闻言,有些心虚。 这段时间她只是勉强完成系统的日常学习,其余的时候不是吃就是玩,再不然就是在吃喝玩乐的路上。 见盛苑不出声,系统哼了哼,也不再挤兑,只是在心里暗自盘算,开学前要怎么出题才能考倒自恃聪明的宿主。 盛苑却不晓得系统的打算,她这会儿沉浸于拆礼物的快乐里。 皇上姨爷爷的礼物是一对儿紫檀嵌玉的圆匣子,其中一个里面装着两个空白奏本,另外一个则是满匣子小动物样式的金锞子。 “哇!礼物好实惠啊!”盛苑眨着星星眼,高兴的原地蹦起来。 盛向浔却不可置信的看着奏本,惊呆了:“盛小九!你跟皇上那儿说了什么!怎么会给你这个!” 郑氏搂着盛蒽,循声看向他们,纳闷儿:“这有何问题?” 盛向浔见小女儿骨碌着大眼睛不肯回应,哼了一声,扭头跟妻子说:“今上登基之后,有意广开言路,曾言通国子监,不仅监生,就是贡生亦可以从通政使司申领奏本上书皇帝。咱家苑姐儿出息咧,圣上赐给她的就是这类奏本!”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左顾右盼的小家伙儿,捧起匣子看了看,发现奏本底下还有张信笺,看着上面的章印,他指给郑氏说:“这是每季可以领两个奏本的信令!” “……”郑氏没想到这还是個长期荣誉,登时把小女儿喊到跟前儿,让她说个清楚。 皇上赏赐这个,总要有缘由啊! “考学之后,皇后姨奶奶把我接到满福宫里玩,那……我当然要描述当时的情况咯,然后、然后……不小心就提起了姐姐设计书院服的事情。” “不要东拉西拽,你给我说重点!”郑氏捏捏小闺女的胖脸颊,好笑的提醒她。 盛苑闻言,小声哼了哼,扭着圆腰想要噘嘴。 这咋能怪她呢?! 谁想到宫里人这样猴精! 她不过是想显摆自己的奇思妙想,显摆她和姐姐的默契,显摆她有个行动力杠杠的姐姐而已! 可溜达到满福宫的皇帝听到,却生出对官学控制力度不够的不满,提出要效仿监生贡生进言之法,将言路开到官学去。 说起来,她也是被动的! 皇帝三句两句绕了一通,她晕晕乎乎就接受了奏本。 等反应过来之后,她也不安来着。 可是皇后姨奶奶说没关系,这是好事儿。 这样,她才渐放了心。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盛向浔被小家伙儿的狡辩给气笑了,拨楞着小闺女头上的两个发丸,很肯定的说,“我看你就是心虚,怕学舌之后被教训,对不对?!” “……才不是!” “肯定是!要不是你透出想给皇上进谏的意图,皇上能给一个三岁小孩儿进言的名额?” “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想着给姐姐的群社要一个名额的!” 嘎……盛苑刚说完,就清楚说漏了。 “爹爹唬弄小孩儿!”她气得睁大眼睛,气呼呼的看着她爹。 好好一个浓眉大眼的郎君,竟然还套路小孩儿! 不羞!不羞! 她气的朝她爹刮脸颊。 可惜,她爹就不知道何为害羞,反而跟她娘邀功:“怎么样?问出来了吧?” “……”郑氏很想翻翻眼,这么大个人了,从三岁小孩儿嘴里问出句话很值得骄傲啊?还不如个孩子稳重呢! 当然,比她爹稳重的苑姐儿也要好好教育,进言名额本身不算什么,关键是要教育好孩子不能什么话都说,尤其是在皇城宫内。 盛苑老老实实听了一耳朵教训才被允许接着拆礼物。 “苑姐儿,你开学之后就加入群社吧!”盛蒽喊知语将她放在小书房里的邀请函拿出一份儿给盛苑。 盛苑即使注意力都在礼物上,听到姐姐的话还是很痛快的点点头:“好哒!” 不就是充当上达天听的工具人?简单!可以哒! 郑氏看着俩闺女,忍不住小声跟丈夫说:“你说苑姐儿是不是让皇上……利用了?” 这句话是在盛向浔耳畔说的,用的还是气声。 “嗨,没事儿!”盛向浔笑着安抚妻子,“对于皇上而言,满朝文武上下臣子,都是他的工具人,无不可利用者……打算走仕途,就要有这觉悟!” 从他身上都能找到利用角度的皇帝,利用谁都不稀奇啊。 当然,当今为人还算厚道,只要不突破他容忍度,但凡利用谁,过后总会给予弥补,受利用者收获向来超出想象。所以,朝廷上下诸臣,只要不心虚,都期盼着让皇帝利用。 当然,他是例外,他只是想在翰林院养老。 盛向浔和郑氏耳语的时候,盛苑已经将另外两份礼物打开了。 皇后的赏赐看起来很豪爽:全国各地官员进上的特产两车,各色鲜果两筐,银作局打造的儿童饰品两盒,针工局掌造的全套冬装两箱,内织染局染造的缎匹两大箱,又有花型、动物样式、豆子大小的金锞子各两盒。 而太子的赏赐,就有些直接了:两个檀木圆匣,一个里面装着一封宝马领取函,一个装着满匣子花生样式的金锞子。 “宝马?”盛苑想起安屿曾和她说过,太子承诺过他,说等他十二岁以后,就送他河曲马。河曲马向来出宝骏欸!当时她还羡慕,没想到这会儿她也有这个承诺了。 话说,太子是不是拿着宝马领取函当支票使了?感觉咋怪怪的? 7017k 第一百八十三章:梁国公 盛苑挠挠头,将这个想法儿抛开,毕竟人家刚送了自己礼物,自己这样腹诽人家,委实不大厚道。 “苑姐儿,这两个箱子都是玩具啊!”盛蒽忽视了太子给妹妹的两盒子字帖,径自研究起里面满当当的玩具来。 盛苑不愧是亲妹子,和她一样对字帖视而不见,颠儿颠儿的凑到箱子前往里瞧。 “诶诶诶!这就过分了啊!”盛向浔打开字帖,发现都是难得的真品,再看看自家这俩不肯一顾的闺女,登时连连摇头,“跟学习有关的就都不看哈?” 郑氏见俩闺女为了表示听不清,脑袋都要钻箱子里了,不由好笑的给她们解围,拍拍丈夫胳膊,轻笑着说:“既然已经放假,就让她们清闲清闲,左右字帖是给苑姐儿的,小家伙儿跑不掉。” 言罢,发现大闺女脸上露出得色,郑氏又补充说:“不过蒽姐儿和苑姐儿姊妹情深,肯定不能只让妹妹练字,到时候要是姐姐笔迹不如妹妹好看,那可就丢人咯!” 先后耷拉着脑袋的盛苑和盛蒽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以后练字的话,那就以后再说吧!现在能玩就好好玩!哪能玩儿的时候还想着练字?那不是对玩耍和欢乐的不尊重? 达成自我宽解成就的姐妹俩,笑哈哈的击掌之后,又津津有味的翻起玩具来。 盛向浔看大女儿的高兴劲儿,低声跟郑氏说:“皇上和姨母虽然有些偏心,但是也给蒽姐儿赏赐了不少,倒是太子抠的很,一盒子首饰就打发了,哪怕多添一箱子玩具呢!” 郑氏瞥了丈夫一眼,只觉得这人幼稚的没数儿,不过话不能这样说:“咱们又给皇上和姨母还有太子多少年礼呢?人家回了礼就是看重,哪有还挑挑拣拣的? 咱们苑姐儿这大半年可没少进宫,皇上和姨母偏着些也是正常,毕竟当爹娘的还有偏向呢!姨母疼你归疼你,总不可能连你所有的孩子都疼了。 说起来,世子和你同是亲外甥,可姨母对你如何?对世子又如何?要我说,姨母高看苑姐儿几分,已然是爱屋及乌了。” 盛向浔让郑氏说的有些悻悻。 好吧,是他得意忘形、忘乎所以咯!他改! “妹妹!这是啥?”盛蒽翻出一大盘绳子样的东西,因为捏起来有些柔软,抻着还有些许弹力,所以她也摸不准。 “这、这……这是鹿筋啊!”盛苑刚开始看着眼底还有些迷茫,不过找到有关记忆后,她眼眸一亮,兴奋地抱着绳子站起来。 “啊?!”盛蒽没想到,妹妹竟然这样高兴! 她之前对两箱子玩具表现的虽然开心,但却不惊喜,没想到一盘绳子倒是让她欢腾起来。 盛苑也没想到,之前不过跟安屿闲聊时提起过一次,说是想要找有些弹性的绳子。 谁承想,太子竟然送了这么多!这得有十几尺咯! “啊?你说……这是鹿筋?”盛蒽惊诧的眨眼,“这需要多少鹿啊!” “应该是还添了些许旁的材料糅合成的。”盛向浔好奇的过去捏了捏,做出判断后问盛苑,“你要这样的绳子何用啊?” 盛苑觉得光说是不能说清楚的,干脆利落的将鹿筋绳截出一大截合上,然后将两端架在凳子腿儿上。 生怕自己摔到的盛苑,还不忘让姐姐和她爹坐在凳子上。 等都安排好了,盛苑这才开始她的表演! 盛向浔和郑氏笑呵呵的看着小胖墩儿上翻下跳,还挺好玩儿。 不过,就为这样一个游戏,竟然动用鹿筋,委实太过奢侈。 盛向浔觉得没必要。 盛苑也不犟嘴,她惊喜之余也有些心虚,毕竟这玩意应该不大容易得。 “接就接,只要不是你主动要的,人家礼物如何,咱们还能挑剔?” 盛向浔看着小闺女有些忐忑,又忙不迭安慰。 他安慰小女儿不算,还悄悄哄郑氏。 郑氏被他哄的略有些烦。 她在他心里莫不是很不近人情? 这样长的鹿筋虽然稀奇,却也不至于说极其珍贵,更遑论这是太子送来。 太子姜怀谦是何人? 那可是实打实响当当的实权太子。 不好说他此刻就拥有四海,但这点儿鹿筋对他而言又算得什么? 更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小门小户,什么没有见过?至于为这点儿东西大惊小怪? 郑氏翻翻眼,考虑到他这是护着孩子,便也不和他计较,反而和大女儿一起看着小女儿耍宝。 盛苑虽然脑海里有很多跳皮筋的方法,但问题是她小胳膊小腿儿的,能蹦出来的也就是最基础的两款,就这个还总是跳空了。 她也不恼,在她看来,玩儿这件事儿,既不好不认真,也不能太较真。 “少夫人,梁国公府的拜贴到了。”晚饭前,杨嬷嬷拿着一封信笺进来。 “梁国公府?”原本和盛向浔依偎在一起看女儿们笑闹的郑氏,闻声立刻坐起,有些激动的朝嬷嬷伸手。 看她这样迫不及待,盛苑凑到姐姐耳畔问缘由。 盛蒽还真知道:“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娘亲的闺中密友,又同时嫁到京城,所以感情很好。只不过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她就随着梁国公世子驻守西南去了,听说前些时候才回来。” “哦。”盛蒽点点头,她真没想到娘亲这样的大人还有闺中密友咧! “这有何稀奇?我能有自己的朋友,你再大些也会有自己的朋友,咱们能有闺中好友,娘缘何不能呢?她不也从这般大成长起来的?有好朋友有何稀奇?” 姐姐这样一说,盛苑也觉得自己想法儿不对。 爹爹都有朋友,娘亲当然也有,根本不该奇怪。 不过……梁国公? 她怎么感觉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人? 只是……在哪里听到过?! 怎么想不起来?! “嗯?”听到妹妹自语,盛蒽想了想,“该不会是爹娘之前提到梁国公世子时,你听了一半儿?毕竟那家人和咱们府上不怎么往来,好好儿的提梁国公作甚?” 盛苑虽然觉得不是这回事儿,但是看姐姐这样认真,便点点头不再细想。 刚好这时,一直沉默的系统兴奋地跳起来:【宿主,你怎地忘记啦?!游园会前伱那三次模拟,不都提到了梁国公啊?】 7017k 第一百八十四章:关于梁国公府 「梁国公嫡幼女?!」盛苑经系统提醒,大半年前的记忆立刻苏醒,那个三次模拟次次c位的奇女子瞬间跃然脑海! 【就是她!】系统激动的使劲儿点头,【原以为是不搭杠的人,谁想到竟然还能搭上关系!】 盛苑向来敬佩敢于于逆境中挑翻对手的人,所以,她对这位梁国公嫡幼女很有好感。 【敬佩的话就问问她叫啥啊,你这一口一个梁国公嫡幼女、梁国公嫡幼女的叫,不感到拗口?】系统撺掇着盛苑多了解了解对方。 盛苑:「……」这系统活跃度有些高啊! 咋看都像要跳槽哟! 【哼!这位小女郎在我眼里,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系统说着话,一双眼时不时朝盛苑瞥。 「哼,孩子还是自家的好,望你知!」盛苑决定暂时不搭理这个越发放飞自己的系统了。 当然,她也很好奇这位小女郎的名姓。 「你怎么问起梁国公府的家事咯?」兴奋于即将和好友重逢的郑氏,被圆溜溜的小女儿歪缠着,话里话外的要让她讲讲关于她好友和好友孩子的事,不由有些好奇。 「姐姐说,那位世子夫人随夫驻守西南,西南欸!成语里的夜郎自大说的就是那里!那里,还有四季如春的南诏!那里,还有地势险峻的天府之国!那里,还有那很高很高的吐蕃!」 郑氏见她这么小小个人儿,竟懂得还不少,不由乐得抱着她摇晃:「好吧,那你想问什么啊?」 「都讲讲!」盛苑表示自己不贪心,有的听就好,「我都不晓得您朋友姓甚名谁,也不晓得她长什么样儿,她夫君什么样儿,她孩子什么样儿!」 郑氏听她的问题给听笑了,点她小鼻子说:「你这还不贪心?这分明是要查人家户籍呢!」 不过笑归笑,郑氏还是耐心的跟盛苑说了一番。 原来,梁国公世子夫人姓施,名字上以下渔。 以渔,有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之意,是施家长辈对她自立自强的期盼。 施以渔? 盛苑眨巴着眼,仔细品味一回,只觉这名字听起来有股活泛劲儿。 接着,她又听她娘说,这位施夫人生来豪气飒爽,嫁到梁国公府之后,更是主动学武。 当时大家都说她身子骨已长成,即使学武也难有作为,不想她却不信。她先是忍着痛锤炼身体,让自己更加柔软;接着就从最基础也最枯燥的基本功练起,那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勤耕不辍;如此这般,她嫁到梁国公府数载之后,手上功夫就已不输她那个打小儿练功的夫君了。 「这样厉害啊!」盛苑没想到这位施夫人还是个有大毅力的人,惊叹中还有些许崇拜。 她这里惊叹着,她爹却蹭到她们跟前儿,来了句:「其实,有没有这么种可能……不是那位施夫人很厉害,而是她夫君忒无能呢?」 盛苑:「!!!」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欸! 她犹若墙头草一样点点头,刚想说话,就见她爹不知何时已经溜回到她姐姐那边儿去了:「……」 好吧,她也听到娘亲运气声咯! 「不要听你爹爹乱说!」郑氏原想说两句好话,可是想到那位行事做派,她不呸一声就很不错了,故而换话题了。 盛苑从她娘亲接下来的话里,听到了梁国公府继承之位更迭的惊险。 原来梁国公府头个世子是原配独子,为人正派肯干,只可惜在西南驻守时卷进了属国政权纷争遭到误伤。 承元帝虽宽厚,但是这样的事情出来,不管内情如何,他那个世子是当到头儿了。 当然即使这样,世子之位也轮不到 施以渔的夫君,因为他上面还有个继夫人的独子。 只是不晓得是不是看见大哥在西南的遭遇,那位梁家二爷竟然吓破了胆,不肯远赴西南。 要知道,早先的梁国公之所以被封爵也是因为功在西南,他不去那里驻守,就不配继承梁国公府。 这时,梁国公三继夫人站出来,主动把自己独子梁宏推了出来,又让精干英武的儿媳施氏同去西南,这才将梁国公府的继承权拿在手中。 据说……嗯,据她爹再次掺言说,这位世子梁宏,虽然貌俊却无豪爽英气,不像武将不似文人,倒有些小白脸气质。 对此,盛苑觉得还是不要评论的好。 要是她爹不拍着自己胸脯,挑大拇指自夸伟岸,他对梁世子的评价还有些可信度。 不过梁世子能力差施夫人很远可能是真的。 据说……嗯,据她娘介绍说,要是没有施夫人多番周旋,属国也好、西南当地也好,上位的继承人完全符合朝廷心意的可能极低。 毕竟天高皇帝远,极容易生野心、长反骨。 「你那个施姨生了四个女郎,大的那个比你哥哥小一岁,名唤宜春;中间那两个是孪生,大你姐姐三岁,分别唤作尔夏和善秋;最小的那个比你大四岁,叫做幼冬。」 大概是想和好友延续通家之好,郑氏介绍起好友的女儿们,很是详细。 于是盛苑又知道了那个叫梁宜春的梁大娘自幼长在西南,已经有小将军的样子了; 不过中间的梁尔夏和梁善秋出生后,被施夫人找借口送回了娘家教养,听说一个擅诗画,一个擅丝竹; 而最小的那个梁幼冬更是于西南出生,此番乃第一次进京,据说也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子呢! 【宿主,你为何要说也?你用谁对比咧?】系统点明了宿主不害臊的自夸,顺便提醒她,【人家小女郎可是擅写文章,你刚没听到啊,人家现在都到秀才的水平咧!】 系统想要激起宿主的好胜心,可惜效果有限,因为像这类激学的言语,盛苑一般听到了就自动忽略,根本连耳朵都不怎么走,遑遑论走心了。 系统也不失望,自己的宿主是怎么个人能心里不清楚?没关系,慢慢儿来吧。 于是它活泼的参与到盛苑的猜测中去。 「你说梁幼冬是不是就是模拟中的梁国公嫡幼女?」盛苑觉得是,毕竟模拟里那位梁国公幼女出现时,自己才九岁,可见她比自己要大些。 【你若想找认同,那我就说是吧!】系统严谨的表达了态度。 盛苑闻言,忍不住翻眼睛。 「好咯,就说到这儿吧!」郑氏有些疲乏,便把小女儿抱到丈夫怀里,自己侧倚着靠垫儿,和杨嬷嬷有一搭没一搭商量起招待好友的安排。 第一百八十五章:成国公盛国公 “爹爹,为什么大楚的爵位都没有封号?梁国公就真的姓梁,郑国公就真的姓郑,安国公就真的姓安呢?”好像显得燕陈楚三朝皇帝文化都不高的样子。 盛苑听了一耳朵梁国公府事,闲着无聊掰手指念叨起大楚现存的公爵,发现五六个国公呢,竟然都没有封号。这当中还包括三朝屹立不倒的盛国公、安国公、郑国公。 发现问题就提问是盛苑的美德,当然,让她追着问到脑袋发晕的人是不是乐意将这个特质当成美德就另说了。 盛向浔被问题袭击的时候,正和大女儿蒽姐儿下快棋,听到小女儿的不解,他眼珠儿一转,突然问大女儿:“蒽姐儿知道这里面的缘故不?” 九岁的盛蒽在大人面前还是个实诚孩子,听她爹问这个,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知识面儿还没有涵盖到这方面儿,缓缓地摇摇头。 她以为爹爹要像以前那样专注于给妹妹解惑,便随意的将手上那颗棋放在一处,认真的端坐好,等待补足短板。 谁想,她爹竟然耍赖! 那么大个人啊,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趁机将自己的棋子放到最佳的位置,直接就定了输赢。 “爹爹又耍赖!”盛苑也没想到她爹竟然这样,登时和她姐姐一起闹着讨伐。 可惜,她爹根本不认为自己行为不对,竟然振振有词,说他这是兵不厌诈,这是给她们姐俩儿现场教学,让她们长個教训经验,以后对敌时,不论何时都不能放弃自己的武器。 嗯,在他看来棋盘就战场,各自的棋子就是武器,为兵为将者随意放下棋子,就是放下武器。都放下武器了,难不成还能赢? 如此一番见解,把俩闺女说的晕头转向了。 “多大个人了,还欺负孩子!”郑氏在小闺女扯着嗓子讨伐她爹的时候,就和杨嬷嬷注意到了,这会儿见这俩闺女被她们爹绕晕了,不由好笑又好气,当然,好笑是针对俩闺女,好气是针对盛向浔。 “三爷虽然淘气,但亦言之有理,要不然两位小姐也不能如此信服。”杨嬷嬷坐在榻沿,笑呵呵的看着前方闹腾的父女三人。 直到俩闺女闹腾的忘记不忿了,盛向浔这才给她们说了缘由。 “燕朝初立,我们初封国公时是有封号的,封号为成。 成,盛也,安民立政曰成。所以我们最初是成国公府。” 盛向浔晃着脑袋给俩孩子讲古,登时把小姐妹给听得一愣一愣的,姐妹俩都没想到原来府上还真有过封号。 “但凡开国勋贵,其实大多数儿,光辉不过三五代人,要不怎么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呢。 你跟着皇帝打天下,天下打下来,你地位高、财富多,子孙繁衍茂盛,从而占朝廷的便宜也多。 早先的皇帝,心善的,许是能容你,可越到后面,资源分配问题越发凸显,洗牌重组就成必然。” 盛向浔说这话时特意调小了声,这段话说的又轻又快,便是离得近的郑氏和杨嬷嬷也没听到,更遑论站在走廊上的丫鬟们了。 “还是燕诚帝的时候,那是燕朝中期,诚帝有意减除公爵数量,又不想被人视为刻薄寡恩,故而一直在准备中犹豫着。 他在位时专宠懿贵妃,若非贵妃无子,太皇太后、太后和朝臣极力反对,他那一次比一次坚决的五次废后另立闹剧,恐怕就要以事成告终了。 懿贵妃出身侯府,本姓成,她们家也是开国功勋之一,只是祖上分封时只有侯爵未有封号,又因本就与咱祖上不和,故而十分介意咱们府上这个成字封号。 奈何前面几代帝王颇为英明,故而他们也只能默默地不满。 可是到了诚帝时,机会就来了,因想立懿贵妃为后未果,诚帝有心弥补,就将主意打到咱们府上,当时的内卫军专门盯着咱们府上,想找机会夺号削爵。” 听到这儿,盛蒽和盛苑简直大开眼界,原来夺号削爵理由可以这样简单! 盛向浔见她们这样反应,也很满意,毕竟小孩子容易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不清楚皇权有多大。 “果真让燕诚帝抓到小辫子咯?”盛蒽盛苑听得沉浸其中,忍不住催着爹爹赶紧接着讲。 盛向浔却哈哈一笑:“要是这样容易授人以柄,咱们府上又如何能延传至今?” 他笑着说:“咱们祖宗意识到局势险峻之后,曾做评估,发现咱们府上和皇帝的矛盾还是可解的,毕竟皇帝不可能将所有开国勋贵一网打尽,还是要留下几个装点门面。 而咱们府上是当时勋贵里少有家风清正的,故而,咱们和皇帝的矛盾就在封号上。 想清楚问题所在,当时的成国公,就是咱们家祖宗,当机立断,将庶长子绑了起来,只说他变卖家族产业。他自言治家不严,愧对高祖赐封号,恳请诚帝将封号收回。” 盛苑和盛蒽听到这儿不禁对视一眼,默契的在心里浮现一个念头:嗬嗬,学到了!学到了! “这先发制人的办法,让诚帝出乎意料之余,又有些愧疚,所以拿掉封号之后,果然不再计较,不仅将那个庶长子的过错一笔勾销,还将盛国公府从削爵的名单里删除。 再后来,因为第二代盛国公退敌有功,已经年迈的燕诚帝还赐给府上丹书铁卷以示嘉奖。” “丹书铁卷?!”“丹书铁卷啊!!!” 本来还好奇那个庶长子之后结局的盛蒽盛苑姐妹俩,听到丹书铁卷这几个字的刹那,就蹦起来了,嚷嚷着要见识见识。 “见识?你们爹我都没见过,让我往哪里找给你们看啊!” 盛向浔哪想到闺女们对这个感兴趣,不过她们再激动也没用,他又不可能变出来。 “当时的盛国公虽然领了这份荣誉,却也如坐针毡,他很清楚诚帝脾性,为人不能算坏,为帝也算宽厚,可是却时常有朝令夕改之举,虽不至于让朝臣上下苦不堪言,却也让大家战战兢兢。” 7017k 第一百八十六章:盛家的前辈们 “当时的盛国公猜测,燕诚帝赐下丹书铁券不久就后悔了,只是不好轻易反悔,毕竟起居注要是记载下来,岂不昭告后人他为帝反复无常?”盛向浔根据以前看过的《盛府旧事》和《诸代录》,还有历代盛国公笔记,加上自己的猜想,热络的说给俩闺女听。 盛苑盛蒽听得认真,时而恍然大悟缓缓颔首,时而不明所以眼眸懵懂。 “那位盛国公考虑到燕诚帝的颜面,不好直接上交丹书铁券,左思右想之后,打算称病不出。” 听到这儿,盛苑心里撇撇嘴,啥考虑颜面啊,根本是那皇帝小心眼吧。 “哦,这个我知道!”盛蒽拍手笑说,“根据我看戏本子的经验,那位盛家祖宗说不得称病的理由是梦见前人训斥,说丹书铁券恩泽太盛,府里子弟承受不起!” “???”盛苑听闻,忙摇晃她爹胳膊问,“爹爹,姐姐说的对不对啊?” “简直不要太对!”盛向浔稀奇的跟大闺女请教,想看看这丫头看得是啥本子,竟能猜的如此精准? “哇哦!我知道!”盛苑心眼儿多,眼珠一转说,“姐姐许是在藏书楼存的戏本子上看过!” 盛蒽惊奇的看向她:“你怎么猜到的?” 刚问完,她看着双手捂嘴偷笑的盛苑,立刻恍然,摇着手指笑说:“好啊!你这坏丫头,又翻我的书袋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说罢,就笑哈哈的扑过去,跟盛苑闹做一团。 盛苑让她胳肢的快要喘不过气了,哈哈笑出来的泪珠儿缀睫毛上,痒痒的很,可她那俩爪子却偏偏顾不得将其抹掉。 实在受不了了,盛苑灵机一动,立刻一爪子薅她爹胳膊上了。 虽然她动作过于夸张,可实际用到的力度极。 当然,这也足以让她爹唬了一跳,就连她姐都愣住了。 盛苑见机,忙不迭趁空儿跑走了。 反应过来的盛向浔却气乐了,质问跑到聆娘身后躲藏起来的小胖墩儿:“我又没惹你,你怎么朝我来?” “这叫出其不意,兵者诡道也!” 盛苑摇晃着脑袋用实际行动展示她就是有理本理。 “我看你就是欺软怕硬!”盛向浔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盛蒽歪着头看看妹妹,跟爹娘认真说:“苑姐儿若将来有缘为臣,那肯定不会是直臣。” “直臣有什么好?跟领导对着干,是能够造福百姓啊,还是可以实干兴国?”盛苑晃着小脑袋瓜儿,自有一番说辞,“圣人都说要因材施教,那么臣子根据皇帝特质来调整作为不也是应当则分? 只要不祸害百姓不损公肥私,不做直臣又有何不好?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朝堂上要各样臣子都有才会越来越好啊!” 盛蒽听妹妹这番强词夺理听得眼睛一个劲儿往外冒问号。 本来郑氏和盛向浔还觉得大女儿对小女儿的论断有些过早,也有些夸张了,可是刚刚听到小女儿那番言辞,顿时觉得大女儿果然明察! 听听,这又是因材施教,又是百花齐放,也不管用词精准不精准,反正都堆叠出来给他们听。 还要有各样臣子呢!奸臣佞臣酷吏要不要发一沓啊! “这怎么能一样?那样的咋能称臣子?那分明是贼子!”盛苑力图让自己驳不倒辩不输,顺手就给刚刚那番言语打了补丁。 郑氏和盛向浔对视一眼,默契的认为这孩子将来进都察院还真合适,太能说! “……蒽姐儿,你之前看得戏本子是哪个?写出来,回头我借过来瞧瞧。”盛向浔琢磨着小孩子没个定性,今儿这样想明儿那样想,不用急着纠正,不然反而巩固这个想法儿,所以干脆不再搭理小丫头,扭头问起了大女儿。 盛蒽记性极好,她爹刚一提问,答案就脱口而出了。 盛向浔听着作者笔名耳熟,仔细从记忆里翻找许久,才拍着大腿说,“这不是第二代盛国公那個庶长兄的乳名!” “就是那个被亲爹拎到燕诚帝前告罪的庶长子?”盛苑感觉这位有点儿意思啊! 不过,这样一个旁支,事隔数百载,爹爹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因为盛国公府交出丹书铁券之后,就改变了发展安排,虽然还保持着对子孙武功军政的教育,但是却鲜少将子孙送往军中锻炼。 一方面放缓向文臣转换的速度,一方面开始教子孙如何做安全的富贵闲人。 在这个过程中,咱们府上的戏本子话本子以蓬勃之势出现,据统计,二十年间陆陆续续排成戏班子演的、安排说书人说的本子就有三百来个。 到现在保持的三十多个本子里,有二十多个都是那时候写出来的。” “这和那个人有何关系?”盛蒽的想象力还是受到见识的局限。 看看盛苑,她就脆声说:“该不会是三百来个本子都是一个人写的?……要这样,他该很有名才对啊……欸?莫不是他用了好多笔名?” “嘿!你们姐俩儿今儿猜谜呢,个儿顶个儿的准确!”盛向浔笑弯眼,看看大女儿又看看小女儿,最后和妻子相视一笑,“你们道是如何? 虽然三百多个本子分散在六十多个不同的笔名中,可是府里后人发现,那个时间段的盛家人,有能力有精力有时间的不过一掌之数。 又有人通过笔迹、口癖、特长等细节逐一排查,渐渐发现,这些笔名虽然很多,但是笔名的所有者,却都是同一人。 再后来,又有人从这些笔名里发现了那位庶长子的乳名。” 他这样说,盛苑听得费劲:“不都是盛家人,为何要藏名隐姓呢?” 盛蒽却听明白了:“大概是不想太高调?本来就已经被燕诚帝记住了,若张扬反招眼。” “谁晓得呢!”盛向浔听完俩闺女的话,笑了笑,“时间太久远了,虽然有记载,但更多细节都不可考,更何况有些事即使记载下来,也是含含糊糊或者张冠李戴,可信度很值得质疑。” 他这般说完,忽然转了个折:“不过……有一代盛国公提过,说府里盛行的本子,基本上都是盛国公府的宁远书坊所出。 虽说同是盛家人,可是这些本子的投稿者却鲜为人知,倒是稿酬极为丰厚,他猜测这里面有补贴之意。” 7017k 第一百八十七章:来做客 越听她爹讲述,盛苑就越觉得祖上有些国公……嗯,挺喜欢八卦的。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笔者通过时空错位的方式,用戏言,侧面记录一些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 当然,这和春秋笔法不同,大多数时候想从这犹如浩瀚星海的资料、戏本里,找到当时的真相很困难。 就像刚刚提到的上交丹书铁券,谁想到当时的参与者在几十载后会隐名写下有关的戏本? “以后姐姐你可不要取笑我啦!”盛苑觉得又有论据证明自己了,忙不迭跟她姐姐说,“从盛家祖宗之举看,哪代人也不像是有直臣潜力的哦!” 她这童言无忌,听在盛向浔和郑氏耳朵里,皆是无言以对。 嗯,有时候无言以对也算是赞成啊! 盛蒽闻言,恨不能扎到藏书楼里去畅游,好找出被渐渐淡忘或者淘汰的本子,看看能不能找出更多内情。 盛向浔看着俩闺女手牵手蹦蹦跳跳出去玩,不由回头跟郑氏感叹说:“小孩子就是和咱们不同,我原以为这俩小家伙儿还要追问丹书铁券的事呢,没想到这就放下了。” 郑氏却觉得这样好:“丹书铁券乃是上赐,可是皇帝要除掉谁,只要打定主意,一块儿小小的丹书铁券就能拦住啊?不过是费些力气、多些步骤而已。 这这丹书铁券在手,短时间看的确煊赫威武,可是从长远考虑,这对家族子弟完全没有好处。 不说这样的荣光会让多少儿孙逐渐骄矜,就说丹书铁券代表的含义,就足以让儿孙产生依赖和底气。” 盛向浔越听表情越严肃,到最后,不住的颔首说:“超出普遍认知、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的特权生出的底气,最容易滋生肆无忌惮了。果然……还是祖上圣明!” “所以,还是要有些紧张度……以及危机感的。”盛向浔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紧迫感可以督促子孙更好的上进。 郑氏听他嘴里说出“上进”俩字,颇有些一言难尽啊。 盛向浔见她唇角含笑,不用猜就清楚她怎样想咯,顿时不服气说:“早些年我可是上进的很,要不然也不可能考进二甲!” “是是是,我家三郎最能吃苦。” 郑氏用帕子轻捂唇,娇笑起来了。 其实,她对盛向浔的选择很满意啊。 这翰林院名声清贵,公务还轻松,虽说俸禄低些,久于其间,生活艰难,囊中羞涩如家常便饭一般;不过那是对大多数人而言,像她的嫁妆、盛向浔的私产,林林总总加起来,便是不领俸禄也不影响生活半分。 生活上有保证,她就更想追求情感上的满足。 要是他沉溺于公务不管家里,她根本不可能和他感情好到现在这般地步。 有时间陪着她和孩子,有精力和她谈论美景美食,同时还给她和孩子们提供不错的家庭地位……郑氏觉得他最好永远这样没有追求下去。 盛苑可不晓得她和姐姐出去玩了一会儿,她爹娘就有这么多感慨和打算。 她现在听姐姐介绍过年时可以耍的游戏呢。 “你肯定是不能动手放烟花和炮竹的,不过不要紧!”盛蒽挺直胸膛,拍拍胸口,“我可以和你一起看丫鬟们放!” “……”盛苑听得眼型从圆变成了一条缝,她听姐姐这语气这声调儿,还以为她会亲手放烟花呢。结果,就这个? “你不要不知足,要是我不陪着你,你都不能近距离看哒!” 盛蒽见妹妹竟然轻视她,登时不乐意了,捏捏小家伙脸颊:“你要是这态度,就不要怪我不带你玩儿咯!” “那可不成!你是姐姐!”盛苑一听这个,登时抓着她姐胳膊不放,大有敢不带她玩儿试试?逗哭小孩儿的大孩子,等到过完节也要清算哒! “嘿,我是姐姐没错,可也不过是生在你前面,怎地?我欠你啊!”盛蒽觉得要好好跟妹妹讲讲理,小家伙儿可爱是不假,可是也不能说她可爱,自己就要无条件纵容她吧! “哼,你是我姐姐!”盛苑才不管这些呢,要她是姐姐,早就把糟心妹妹给pia飞了,但问题她不是,那就对不起了,反正她姐别想拍飞她。 “……”盛蒽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太小,没见过她妹妹这样耍赖的家伙儿,嗯,好吧,可爱是了不起,这不,她已经忍不住亲妹妹嘟嘟的脸颊咧! “刚说到哪儿咯?”盛蒽带着盛苑到墙角的秋千那儿坐好,轻轻的蹬着地,又说回之前的话题。 咏繁苑的秋千和府里别处的不同,因为考虑到盛苑的缘故,所以两个秋千里,有一个是带护栏的小椅子模样。 当然,这样一来,盛苑要想荡起,就需要小遥和知语帮忙了。 此刻,秋千旁边的围墙顶上还有一层未化的小雪堆,衬托得不远处几棵红梅的颜色愈发鲜艳。 “姐姐说过烟花和炮竹咯!”盛苑提醒她姐,说过的话题可以不用重复。 对于没办法参与进去的项目,她向来不感兴趣欸。 “哦,是呢!”盛蒽挠挠头,回忆除了吃以外,还有哪些好玩儿的。 很快,盛蒽想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可以挨个院子喊人出来玩,那时,堂兄弟姊妹每人手里拿着一只宫灯,十多人蜿蜒成队,肯定很好看。” “哇哦!这样多的人拿着宫灯蜿蜒而行……看起来肯定很热闹,也肯定很好看!”盛苑喜欢热闹,此刻听姐姐描述如此美景,登时忍不住摇晃姐姐胳膊,“到时,姐姐可以画下来咯!” 原本已经畅想随意玩的盛蒽:“……” 果然妹妹可爱是有时限哒,这不,又给她留作业! 盛蒽忍了忍,就当作没听见,乐呵呵继续说之前那個话题。 …… 距离过年还有两天时,梁国公世子夫人施以渔终于携女登门,正跟姐姐练字的盛苑听闻,唰地抬起头来。 “快快快,我们到咏繁苑外面迎接去!”郑氏检查了自己的衣服妆容,见没问题,便催着丫鬟们快些将盛苑盛蒽收拾好。 7017k 第一百八十八章:施夫人 盛苑被嬷嬷抱到咏繁苑门外不久,就见一个身着毛领深紫亮缎斗篷、头戴毛茸茸白色雪帽的夫人自二门走来。 这夫人穿着藕荷色绸缎冬装,身形高挑,未语先笑。 她行过来时,步伐不似当下标准的莲步轻摇,虽不见大步,却走出了豪迈爽利,远远看着英姿飒爽,配合着空中的冷气,让人看着竟生出沁入心脾的爽朗快意。 盛苑准备对方再走近些,仔细看看她的五官容貌,却不想她娘忽见旧人太激动了些,不等人家过来,就快步上前,握着人家的手,又哭又笑的,好一顿寒暄。 “十来载未见,聆儿你还是这样孩子气。”施夫人眼眶微红,笑吟吟的看着眼角含泪的郑氏,抬手帮她抚了抚发鬓,“可见你过的很好。” 郑氏仔细打量对方,见好友的脸色不错,又听她口吻如常未变,不由破涕为笑,用帕子点去脸颊上的泪痕,牵着她手叙旧:“也就是你这没良心的,一走十几载,竟没回来一次!” 她说着话,眸子看向施夫人身后,就见两个容貌精致的小女郎俏生生站在那里,正好奇的看着她们,不禁笑言:“这俩孩子就是春姐儿和冬姐儿吧?果然好品格!比你小时候还要好看!” 郑氏招手笑着让她们近前,一手搂着一个孩子,连声道好,对着大些的女郎笑说:“你小时候我可没少抱你,只可惜你三岁就和你娘去了西南,想必记不得了。” 施夫人看她搂着俩女儿稀罕,笑着摇摇头,一搭眼,正好看到一个白胖白胖的小家伙儿远远的打量着自己。 她顿时眼眸一亮,看着眼前这个打扮的好像红包一般的小家伙儿,心痒难耐的一拍手,就噔噔噔快步走了过去。 还惊诧的对郑氏说:“天啊,聆儿,你竟然能生出这么個喜庆娃娃!这小家伙儿长的就跟咱们当年在街市上买的年画娃娃一般!真可爱!来,让姨姨抱抱!” 窝在嬷嬷怀里看热闹的盛苑,万万没想到她看着看着,就成了热闹。 盛苑瞅着这个眉眼都在尖叫的漂亮夫人,悄悄的抱紧了嬷嬷脖子。 好家伙,这位夫人热情的有些吓人! “来嘛!来嘛!”施夫人看盛苑不大乐意,立刻拍拍胳膊,“姨姨可有力气咧!” 言罢,她扭头对旁站的盛蒽眨眨眼:“蒽姐儿,咱们可是熟人,给个面子啊!” 语落,不等盛蒽反应,她就一把将这个九岁女童稳稳的抱了起来。 【好有力气啊!】系统蹦起来了,跟盛苑大声说,【你爹都不可能抱的这样轻松!】 盛苑虽然看着惊诧,可她更关心姐姐怎么和这个施夫人熟识? 刚刚娘亲还说这位施夫人十几载没有回京呢,而她姐才九岁,所以……她们怎地就成了熟识? “你让我抱抱,我就告诉你!”施夫人面对盛苑,毫无跟郑氏面前时的稳重,表情夸张的逗着盛苑。 见胖乎乎的小可爱似乎有些犹豫,她眼珠儿一转,也不放下盛蒽,单手伸向盛苑。 抱着盛苑的嬷嬷见之傻了眼,一时间竟不敢放手。 还是郑氏看了,挥手笑说:“没关系,这位夫人有力气的很,便是再抱上两个也使得!” 嬷嬷见郑氏应允,这才松开劲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将盛苑扫到怀里,直到确定施夫人抱稳了,这才退后半步。 施夫人一边儿单手掂掂盛苑,一边儿笑着说:“伱们娘亲稀罕我俩闺女,我也得好好儿和她俩闺女亲香亲香!” 说着,就要凑过去亲盛苑肉嘟嘟的小脸儿,把盛苑逗得哈哈直乐。 “两位夫人,大冷天儿的还不赶紧进屋暖和暖和!”杨嬷嬷也算是看着施夫人长大的,故而行礼之后,很亲切熟络的招呼她们进去,“都不是小时候了,可不敢这么冷天儿在外面笑闹!” “杨嬷嬷!”施夫人见了熟人分外亲热,只不过她一手抱着一个女郎,没办法更亲切些,只好笑弯眉眼,问好,“嬷嬷向来可好?我在西南最是惦记您做的奶酪酥,虽说西南酥点也不错,可和您的手艺比起来却总是略逊一筹。” “托您的福,奴都好。”杨嬷嬷笑着说,“知您要来,我们家少夫人一早儿就让我备好了您爱吃的酥点,都搁屋里头呢!这些年奴还做出几样新品,可惜您没尝过。不过我们家少夫人当时吃着就说您肯定喜欢。到时候您都尝尝!要是喜欢了,奴给您装食盒里带着。” “好好好,那我可大有口福咯!”施夫人笑得比刚出现的时候生动活泼很多。 盛苑坐在她胳膊上看得最为真切,虽然这位夫人容貌清丽,但是在西南生活的久了,脸上还是留了印记。 她肤色微沉,脸上还有些许雀斑,眼角更有不少皱纹分布。 要不是天生丽质容貌能打,就这些小细节,足以让一个美人儿变得平凡。 可这位施夫人却好像对脸上的瑕疵不大在意,依旧脂粉浅扫,妆容极淡,只靠着优雅的举止、高贵的气质,还有身上那股蓬勃的精气神儿,让她看上去依旧亮丽耀眼。 盛苑看过施夫人,就扭着小身子回头看她娘牵着的女郎去了。 大一些的那个叫梁宜春的女郎,正是豆蔻之年,水灵灵的小女郎却做儿郎打扮,锦衣玉冠,腰配尺剑,一举一动自带潇洒,有种打马自风流的侠义气质。 小一些的这个叫梁幼冬的女郎,模样长的乖巧甜美,软软糯糯,一双眼眸清澈安宁,怎么看怎么像大人们最喜欢的乖宝宝。 大概是盛苑视线停留的时间有些久,梁幼冬眨眨眼看过去,对上盛苑好奇的目光,不由弯下眉眼送上笑容。她一笑,嘴畔两个浅浅的酒窝瞬时跃出,让人看得心都要化哩。 盛苑忍不住跟心里感叹:“多乖的孩子啊!” 【……】系统听着自家宿主丰富的内心活动,实在忍不住了,反问这位毫无自知之明的宿主,【你一口一个宝宝、一口一个孩子,请问,你还记得自己多大不?你一个三岁屁孩儿对着七岁女童露出姨母笑,合适不?】 “哼!”对于系统的话,盛苑表示不予回答,并且拿屁屁对准它。 【幼稚!】系统气的转过身子,眼不见为净! 就在盛苑跟系统斗气的时候,施夫人和郑氏已经带着孩子们在正厅落座。 盛蒽作为大孩子,刚进屋的时候就喊着施夫人放她下来,这会儿也是坐在施夫人身侧。 也是这时,盛苑才晓得她姐和这位施夫人的缘分。 7017k 第一百八十九章:孩子们的礼物 原来盛蒽因为骨质较脆的缘故,不适合直接接触盛国公府的武学,故而四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女师傅练习柔体之功,以期坚实基础,日后可以补上功课。 当时在西南驻守的施夫人在通信中知道此事,便将自己总结的习武之法挑拣出来整理成册,邮寄进京。 册子里的练习之法极为详尽不说,其间附图更是细致生动,便是郑氏看了也能上手。 盛蒽本就有些底子,故而学的极快,施夫人见猎心喜,又将自己收藏的一些适合盛蒽练习的基本功传授,这样一来二去,彼此之间有了半师之谊。 此后,施夫人和盛蒽保持着通讯不断,她根据盛蒽的练功进度,时不时提出改进意见,其间更是没少教给盛蒽实战用的功夫。 而这也是盛蒽没有正式习武,却能打遍蒙学鲜有敌手的原因。 “蒽姐儿年后再将基本功夯实夯实,就可以正式学功夫了。” 施夫人看着闻言立刻喜笑颜开的盛蒽,好笑说:“不过,你也不用将那些功夫看得有多高,你练好了也不过就是比旁人轻便些、灵活些,跳得高些、蹦的远些、跑的快些,打架时能以一敌数罢了。” 盛苑坐在她怀里听她这样说,不禁翻翻眼,心说,这位夫人肯定拳脚功夫极好,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谦虚,谦虚的她都要心动了。 施夫人和郑氏坐稳当后,又给各自女儿送上见面礼。 郑氏送给梁宜春的是一整套头饰,从发簪、发钗、步摇,到华盛、钿、梳篦,拢共六种,三十六样。 像发簪有八样:白玉镶宝石如意簪、象牙嵌翠并琉璃流苏兰草簪、金丝珐琅水晶喜鹊簪、银海棠花掐丝两大六小簪、珍珠彩玉蝴蝶双飞簪、黄玉环缀铃铛双流苏簪、翡翠点红宝石双蜻蜓展翅簪、紫玉桃花群枝流苏簪。 像发钗有十二支,都是金丝点翠叠层祥云迎喜鹊钗。这些发钗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两两一对儿,更可以十二支一起插满头。 像步摇有六支:双喜鹊衔宝珠流苏步摇、鎏金双塔缀宫殿流苏步摇、春字型缀牡丹花样流苏步摇、鲤鱼翻跃水花流苏步摇、彩鹿铜鹤祥云流苏步摇,百宝如意缀柿子型流苏步摇。 至于其余的,华胜、钿分别有两支,梳篦有六把。 “我听你信中言语,知春姐儿要在她外祖家办及笄礼,咱们老家和京城相距遥远,我这一大家子要照顾,没法子前去,故而提前将给她的贺礼拿出来了,至于重逢礼么……” 郑氏将一枚药玉递了过去:“此物虽名为玉,实则不是玉,戴在身边时久能祛百病避瘴气,若是中毒、受伤,将其研磨成粉,或口服或外敷,都能减轻症状大半,虽然未必能彻底根除,但保住性命却是可以。” “哟!这太贵重了!”施夫人闻言大惊,“这东西是你外祖家的秘药,据说成品难出,你陪嫁时也只带了六个。” 郑氏见她反应这样夸张,忍不住笑嗔说:“你去西南的时候我就送过你一枚,怎地好像初见?再说了,你言这孩子意在沙场,我这做姨的总要尽份心意。” 施夫人又说:“我那个给她足矣。” “哼,你自己先在京里呆久了再说吧!”郑氏没好气的看她一眼。 施夫人讪笑片刻,到底没再让她收回。 郑氏送给梁尔夏、梁善秋准备的一样都是一整套彩玉镶嵌碧玺的画笔并全颜色颜料双份,乐器世家进贡朝廷的古琴、琵琶各一。 至于给最小的梁幼冬的礼物,则是一支根据名为千里眼的望远镜改制的百里镜。 百里镜名字虽然好听,却只能将百步之内的景象拉近看清。 当然,即使只能看清百步之内,对于孩子而言也是极为难得的礼物,饶是梁幼冬极为乖巧,拿着百里镜也喜欢的摆弄不停。 郑氏送的礼物不轻,施夫人给的也极大方。 她首先给盛昕、盛蒽、盛苑一人一个雕着蝙蝠、桃子、喜鹊、梅花鹿的紫檀木柜。 木柜有三层,第一层装着满当当的玉石,玛瑙、翡翠、玳瑁、碧玉等等,约有十多种。 这些玉料,大多数形状都不规则,看起来像是刚开采出来的。 而这些玉石,最小的也有婴儿拳头般大。 第二层则是西南特有药材,像是天麻、雪莲、藏红花;当归、三七、红雪茶;细辛草、益辟坚,毛蓝耳草、阳春砂;何首乌、紫丹参,铁皮石斛、滇黄芩;岩白菜、胡黄连,豆腐渣果、一枝蒿;川贝母、青洋参,腾冲厚朴、白雪茶。 第三层则是名贵木材雕成的各色动物摆设,其中以寸檀寸金著称的檀香木、还有紫檀为最。 郑氏看了不免惊叹:“以渔姐,你这是到西南开源挖宝去了?这些也忒贵重些,一份儿就足以,你还准备三份?” 施夫人闻言,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你要是多生十个八个的,我也照送不误!” 她给三個孩子一样的礼物之外,还给他们准备了不同的见面礼。 给盛昕这个小郎君送的是一匹才出生不久的乌孙马; 给盛蒽的是三十六枚铜鎏金梅花样的回旋镖并青铜尺剑一把; 给盛苑的则是大大小小仿真食铁兽一屋。 “哇哦!”盛苑看着眼前大大小小几十只昔时的国宝,眼睛都直了。 就连系统都惊讶于当世技艺精湛到基本还原了熊猫的样子和形态,远远看着好像真有一群熊猫围着玩耍嬉戏:【不晓得的还以为这位施夫人把人家祖孙六代都带来了!】 “回来找间闲置屋子,叫丫鬟照着图纸将竹子、山石布置好了,再按照伱自己想法儿将这些食铁兽放好,就可以玩儿了。” 施夫人指着最大的两只熊猫笑说:“这里面还有机关,你骑上去咏双脚轻轻抵住食铁兽腹部,它就能缓慢走动哩!” 而后又指着两只略微圆滚滚的熊猫说:“这两个实则是摇摇椅,到时将配制的椅子放上去就可以玩耍呐。” “……”在场的不仅盛苑眼睛直了,就是盛蒽郑氏都忍不住上前摸摸。 施夫人看着好友欢喜的眼里已经没有自己了,无语的摸摸怀里的胖娃娃。 7017k 第一百九十章:闲话 “两位大人重逢,底下的小孩子们却赚个盆满钵满,哪里说理去哟!” 盛苑美滋滋的看着礼物,心里不忘配上旁白。 不过她也没得意太久,就被自家大人以她们要叙旧为名给哄了出去。 四个小孩子来到花厅,很自然的分成了两组。 梁大娘梁宜春比盛蒽大了五岁,虽然之间也有代沟,但却好过跟两个更小的娃娃顽耍,便主动要教盛蒽一些功夫技巧。 盛蒽早从信里晓得这女郎实战功夫极好,见她有意点拨,登时眼睛发亮的点头应好,连妹妹都顾不得了,只嘱咐了句好好和小姐姐玩,便兴匆匆跟梁宜春手牵手到院子里去了。 “……”盛苑看着她姐满是欢快的无情背影,默默收回了尔康手。 于是,花厅里只有乖宝宝梁幼冬和她大眼对小眼了。 要说梁幼冬这个女郎可真挨得住寂寞,盛苑不说话,她就乖巧的吃着点心。 当然,要是盛苑想玩耍,那不管是掷骰子,还是华容道,又或是翻绳子、猜拳、搭积木,她都能和声细语的陪着玩,要多有耐心有多耐心,盛苑都看不出她对这些游戏的偏好。 “系统啊,你说她真的是模拟器里提及的梁国公嫡幼女?该不会是弄错了?模拟器提到的那个嫡幼女……该不会还在施姨肚子里了吧?” 盛苑看着眼前这个皮肤细腻犹如白玉,琼鼻樱口杏眼圆额,头发在光线下略显棕色,还带着些许自来卷儿的女郎,只觉静谧安宁和她的气质融合在了一起。 她言语举止不快不急、动作情绪不焦不躁,看人的时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总是带着笑,让人靠近就舒服极了。 就像盛苑此刻,乖乖坐在梁幼冬的身旁,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不知不觉间,蓦地就生出时光静好的感慨和惬意。 【放心吧,我已经检查二百多遍了,应该就是她!】系统老半天才回话也是因为产生了质疑,不过数据摆在眼前,它亦无话可言,只能怼宿主了。 【要是梁国公嫡幼女还在施夫人的肚子里,那她又怎么会比你大?……苑姐儿啊,要是数学不好,就多背背九九,不要来逗系统,你就是把系统逗宕机了,也不能继承系统的积分!】 “……”盛苑最近已经被系统嘲讽惯了,反正只要她不好好学习,这系统就跟数据紊乱似的,脾气这会儿好那会儿坏,捉摸不定的很。 “冬姐姐,我们出去玩吧!”盛苑坐不住了,她不习惯跟陌生小孩儿在安静环境里呆太久,那容易让她生出没话找话的尴尬。 梁幼冬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面泥,拍拍手点头应好。 “……”盛苑发现这位小姐姐的语调似乎欢快了些。 等等!她是不是忽略什么了?! 存了想法儿,盛苑半仰着头仔细看着对方,发现对方的眼睛骨碌碌转的快了些。 【看不出来啊,这位演技真棒!】系统捂着腮帮子直吸气,心说,这孩子才多大?就能像模像样的唬人了?果然不愧是模拟过程里勤恳搞事儿的人物! 盛苑闻言跟心里使劲儿点头:“果然有看错的人,没有站错的c位啊!” 大概是发现自己不小心露出“真面目”了,梁幼冬杏眼睁圆的惊呼一声,旋即捂嘴轻笑,眉眼之间瞬间流露出的灵透活泛让她整个儿人都生动起来。 “我们出去玩吧!”盛苑看见同道中人格外欢喜,蹦跶到对方跟前儿,牵着人家的手就往外面走。 梁幼冬欢快的点点头,顺着她手劲儿跟了出去。 刚出了花厅,盛苑就牵着她一溜儿小跑,直到跑指秋千附近,才缓下步伐,小声说:“冬姐姐,你看啊,我娘和你娘是可好可好的伙伴咧,她们许久未见肯定要叙旧呢。说不得,还要提及她们幼时的趣事儿!嘿嘿,你说……我们过去听听好不好啊?” 她用小肉手指着正厅方向,朝梁幼冬眨眼。 看她眨眼的频率,梁幼冬瞬间领悟:这是要偷听? 哦,不不不,小孩子的事,怎能用上偷呢? 应该是陪坐之余顺便听到才对! 这样想着,梁幼冬兴高采烈的快点着头:“嗯!好啊!” “那我们不叫丫鬟看见!”盛苑见她痛快应声,登时更高兴了,摇晃着小爪子,很自得的表示,“我知道在哪儿能得最听清楚!” “你要听清楚什么啊?!” “哇!!!” 盛蒽说话声忽然出现,吓得盛苑差点儿蹦起来。 她抚着小胸脯,手心儿还能感受到胸膛里那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声,登时不乐意咯! “姐姐!你就我这一个妹妹,真给吓坏了可咋办?”盛苑忘了自己刚刚要做的坏事儿,只顾得跟她姐姐撒娇耍赖。 她使劲儿跺着小脚丫,气呼呼的拿起她姐姐手,放在自己身前,让她感受感受何为受惊后的余波。 “你听!我这小心心都在叫‘吓着咯!吓着咯!’……哼!”盛苑鼓着脸颊,试图让她姐姐惭愧,“刚刚不带人家玩,现在又吓人家!还像个姐姐样不?要好好反省哦!” “呵呵。”盛蒽认真感受了一番小丫头的心跳,扬起眉,反问她,“不对吧?你这心跳声我是听到了不假……可我怎么听的是‘心虚哦!心虚哦!’?” “……”盛苑的表情顿住了。 糟糕!她怎么忘记自己想做坏事儿却被抓包了呢! “算咯,我们还是回花厅去吧!”梁宜春朝着自家妹妹似笑非笑的眨眨眼,把她看得开始缩脖子了,这才笑着和盛蒽说,“你底子不错,只要把那几处不足补上,实战的时候会更加得心应手。” 盛蒽笑应:“多亏春姐姐教导,要不然,我怕是动作很难像这样行云流水咯……走,咱们回花厅用点心和饮子去!” 说完,她二人各自牵着各自打蔫儿的妹妹往回走去。 且不说她们小孩子如何消遣,只说施夫人和郑氏。 她们叙旧之后,也没有在正厅多言,重逢的好友携手进了里间儿,退去丫鬟嬷嬷,坐在榻上说起了知心话。 “按说很不该年根儿底下带着孩子过来的,这不合礼仪,搁外人看了要说不知理的。”施夫人叹口气,“可我明儿就要带春姐儿离京,今儿要是不来,咱们再见面又不知该何时了。” 她这样一说,郑氏不由大惊,握着好友的手不觉紧了紧:“要是这样,你和春姐儿就要在路上过除夕了!究竟何事这般着紧?还是你们府里的老太太又生事端?” 施夫人嗤笑一声:“也不全因她们……不过,这次回京,我亦是大开眼界咯! 哼,她们这是打量着将来的国公爷不会从我肚子里出了,想要趁机给我立规矩。 笑话!便是那位如夫人的儿子承了爵,又能如何呢?左右不会是我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第一百九十一章:施夫人之请 郑氏虽知道梁国公的三继夫人不简单,却没想到对方做事如此无情,竟然把她这个向来心性刚强的好友挤兑到如此地步,不禁有些担忧。 她握着施夫人手安抚:“要是因这事赌气离京,让自己和孩子吃苦,也忒不值了。 你向来聪明,气度也宽宏,又何必因一时一事而让自己和孩子难受呢?你是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谁能真让你跌面儿? 若是有不讲规矩的,那你就让他知晓,这大楚是有讲规矩的地方的,大楚律法可不是空放着不管事的! 到时候别管是不是独子,治他个大不孝,便是再有前程又能如何? 更何况你才几近不惑,又不是生不得,往后的事儿谁说的清呢?他们得意就先叫他们得意吧,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施夫人见郑氏言辞恳切、眼底忧色真诚,不禁露出笑容,轻声说:“我是不想这些的了,便是费劲巴力怀上又如何?府里不知多少算计等着呢!便是西南也未必真安全。 若是为了个小郎君搭上自己,我这四个女儿怎么办?世子不是有心之人,那位老太太更有偏私,那时的梁国公府对我这些女儿而言,就真成了虎狼之地了。” 她说着,低声哼笑了声:“那老太太现在愈发容不得我,那般做派无非是想引着我再有一胎,好动手呢!可惜,我却不能如她意啊。” 郑氏忽然闻得她这几句低语,顿时有些心惊肉跳。 她不明白,好好儿的,梁国公夫人为何容不得她这个好友,又是何种因由让那老太太生出杀意。 虽说勋贵府邸多有龃龉,但是婆媳斗法也不过就是想压过对方,如何会下狠手? 郑氏虽有疑问,但是却没有直愣愣问出来,有些事儿她需好好想想。 施夫人像是没看出郑氏的疑惑,自嘲的低叹声:“梁家行事向来果决,即使没到断尾求生之时,他们仍会挥剑。 燕诚帝时,你们盛家自请去掉封号,之后,旁的有眼色的勋贵也都跟着请旨去封,自此诸多勋贵以姓为称。 那时的梁家还是侯爵,而且姓巩非梁。 梁恩侯巩公随大流请旨去封,不想燕诚帝为自己名声着想,想要留几个有封号的勋贵,就给驳了回去。 这若是搁旁人,要么再三请旨,要么暂时搁置。 可是梁恩侯却不。 别人家都是去号称姓,他却改姓为号,从此变巩为梁。 他这般虽然让梁恩侯府一时之间成了京都笑话,可他这举动不仅迎合了燕诚帝的心意,还趁机和本家那边儿撕撸开了。 后来梁恩侯府被燕诚帝找机会晋升成了国公府沿传至今。” 郑氏静静的听施夫人说了这许多,面色渐渐严肃,待对方说完,她平静的问:“以渔姐,你是不是有难处了?若是需要帮忙,你尽管说来,但凡我能帮上忙的,定然不拒。” 施夫人听她这样说,不禁露出苦笑:“好聆娘,有些事我不好对你多说,只是想要求你夫君帮忙,帮我将这封奏本递上。” “这……”郑氏犹豫了下。 可见昔时好友眼底露出哀哀切切的恳求之意,她到底没有忍心拒绝,只说:“你待我让嬷嬷问问夫君再说。” 言罢,她喊来杨嬷嬷吩咐一通。 施夫人见她没拒绝,心里松了口气。 等待盛三爷给回信儿的工夫,郑氏无奈的看着施夫人:“以渔姐,你这样行事……想来是有你的苦楚的,我不多问,只盼着你行事多为孩子们考虑,忠心国事,保重为上。” 施夫人心暖的看着她:“聆儿,不管盛三爷应不应,我都记你的情。” “嗨!”郑氏无奈的摇摇头,心里终有些许说不清的失落。 幸好盛向浔应的很痛快,只说留下奏本就是。 施夫人闻言,惊喜之余不禁连番言谢。 看她这样,郑氏心里愈发感到无力。 直到把这位旧友送出府去,她心里还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儿。 …… 梁国公府的马车上,施夫人撩着窗帘望了一眼愈来愈远的盛国公府,心中多番感慨不过化为一声低叹。 “您和大姐还是按时离开?”梁幼冬看看情绪低沉的施夫人,又看看垂眸抚剑的梁宜春,原想也跟着沉默不语的,可到底没忍住,还是问出声。 看着这小女儿,施夫人强笑着,抬手摸她脸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施家出了问题,梁家必然切割……我总要给你们找条出路才能安心。” 这般说完,她看着强作镇定的小女儿,低叹:“只是苦了你了,才这般点儿大,就肩负重担。” 梁幼冬悄悄攥紧手,不敢给她们瞧见,佯作无惧笑说:“若有幸觐见,我定然不负所托,您讲给我的那些,我都记着呢,定然不落一句。” 她这样,施夫人心里又难受几分,不过还是耐心叮嘱:“若是圣上不唤……或者,盛家没有递上奏本,你亦不要怪盛家,大家都有难处,都有要顾着的,便是我也不可能为了旁人豁出去。” 梁幼冬眨眨眼,懂事的点点头:“我懂的,只是要是这样,以后也不能指着郑姨帮忙了。” 施夫人欣慰的摸摸小女儿头发,叹道:“冬儿,你记着,你郑姨便是帮了这一次,你也不好总是指望她,这人生在世,想要自立终究需要靠你自己,你能求她尽大力气帮你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定要把握好时机,莫要轻易将这份情谊透支出去。” 梁幼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记着了。” 施夫人见小女儿这样省心,心里的无奈才渐渐散去大半。 “冬姐儿,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在这儿呆太久的,等到暖和了,我亲自打马过来接你回家!” 梁宜春忽然抬头,星眸灿灿的看着妹妹,郑重的向她保证:“到时候,我带着你骑马回西南!” “嗯!”梁幼冬先一愣,旋即满脸喜意的、使出全力的点起了头。 这一刻,风吹起了窗帘,梁幼冬脸上充满期待的笑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所经之处的草木。 第一百九十二章:被训的盛向浔 燕、陈、楚三朝后宫,规矩皆较宽松,尤其燕陈两朝,后宫太后、皇后以及妃以上的宫主,只要禀明皇帝,就可自行摆出仪驾出宫顽耍,或是回家探亲、或是组队到园子避暑、到山庄享受温泉。 到了大楚这儿,承元帝作为首个皇帝,继承燕陈前制,对待后宫依然多有优容。只不过其母荣安太后不喜出行,上行下效,自此之后后宫妃主们就鲜少出宫。 久而久之,这条不成文的规定就变成了妃嫔可以招家人入宫见面。 秦皇后自幼和秦家疏离,对娘家的情谊全都放在了长姐幼子身上。 盛向浔三岁以后九岁以前,有半数时间是长在满福宫里的;即使是九岁以后,他也是每旬被接到宫里一次;直到十五六岁,才改为节日前后进宫拜见姨母,饶是这样每年亦能和秦皇后见上十来次。 尤其皇后千秋和过年的正日子前夕,秦皇后总会专门在前面的永平殿召见他,姨甥二人好好说说话。毕竟等到正日子时,皇后要面见太多诰命,不好和他多叙。 这次也是一样,盛向浔在二十八这天下午奉旨进宫,进宫的时候还特意将施夫人请托的奏本带上。 根据他以前的经验,每次他进宫面见姨母,皇上都会以长辈名义见他一见。 虽然他在翰林院时没少被皇上召见,可这样的召见总是不同。 盛向浔虽然惫赖却也不是不知好歹。 和之前每次进宫一样,他兴匆匆走了。 不过和之前每次出宫不一样的是,他不像往常那样美滋滋回来,反而跟犯了错让大人数落的孩子似的,蔫答答进了府。 郑氏见他这样,吓了一跳,匆匆一想就猜到怕不是那封奏本的原因,不由有些紧张。 盛向浔见她面露惊色,手脚有些无措,再顾不得郁闷,忙不迭安慰说:“别怕!别怕!不过是让姨母揪着耳朵数落几句而已,没啥大不了的,我小时候在宫里淘气的很,姨母还亲自用手打我手板哩!” “……”郑氏本来还有些内疚,可是听他这般言语,不由哭笑不得,这能一样么! “你放心好了,施夫人的奏本我已经送到御前,皇上见了也没有不满。 只不过姨母认为我这样不好,特特教育了我大半个时辰,还让太子看了笑话!” 盛向浔想到那位小心眼儿太子爷的嘲笑,就郁闷的很:“姨母气得都忘记给我赏了!” “……”刚刚并没有被安慰到的郑氏,这会儿倒是真信没啥大不了了,这位爷这会儿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可见皇后就是数落自家晚辈而已。 郑氏放下心来,不由好奇为何皇帝没有不满,秦皇后却如此在意那封奏本,她有种直觉,秦皇后不满的不是奏本,而是托请递奏本之人。 盛向浔在郑氏面前从来不晓得遮掩,听她这样问,顿时就要回答,却是这时,秦皇后跟前儿最最得力的齐姑姑上门了。 “给三爷、三少夫人请安了,皇后娘娘派奴给蒽姐儿、苑姐儿赐礼来了。”齐姑姑笑吟吟的行过礼,将礼单递了过去。 盛向浔一搭眼就不乐意了:“姑姑,这明明是姨母每年赐给我的赏,咋今年成了蒽姐儿和苑姐儿的呢!” 齐姑姑笑容不变的说:“哟!是这样?可是皇后娘娘就是这样吩咐奴的啊!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她言语是温和,可眼底、脸上却直晃晃表达出一个意思:为何如此你心里就没点儿数啊? 对此,盛向浔可不心虚,他扭头指着自己耳朵说:“姑姑,您瞧瞧,姨母把我耳朵都揪红了!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咋还真罚呢!太子刚刚还专程嘲笑我哩!” 他这副告状的幼稚样,郑氏站他旁边儿都不好意思看。 倒是齐姑姑一副见惯了的样子,还真配合着瞧了瞧。 郑氏见她对着不红不肿的耳朵都能嘘寒问暖一番,不由第数十次更新了对丈夫在皇后跟前儿受宠的认知。 “娘娘说了,要是您能听进那番教训,远着些该远的人,过几天觐见的时候,再给您补个红包儿。”齐姑姑和气的传达着秦皇后的意思。 她这样说,郑氏心里顿时一凛。 她听出来了,这是秦皇后让人敲打她呢。 “姑姑,这不是三爷错,原是我和旧友重逢,不忍她恳求,这才央了三爷一把,哪想到……原是我想的不够周全,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这哪能赖你呢!你之前虽不忍,可却没有一口应承那施夫人,是问过了我的!” 盛向浔生怕姨母因此对郑氏不满,忙不迭跟齐姑姑说:“您是晓得的,我这脾气,要是不乐意,谁能迫的了我?” 齐姑姑见他护着郑氏,倒是有些当家人的样儿,不由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她扭头朝郑氏笑言:“少夫人莫紧张,皇后娘娘说了,这外面的事儿,府里女眷不知详情本是正常,若有过错也怪不到女眷身上。 要说错那都是三爷的错,进宫递奏本于御前本就该慎之又慎,哪能不问清楚擅自接手? 虽然陛下圣明宽厚,娘娘也能关照,但是有些时候事关重大,各种关系更是千头万绪,三爷若是掺合到不该掺合的事情里,如何是好?” 郑氏连忙表示受教:“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敢不问缘由就大包大揽了。” 盛向浔见妻子这样说,也忙不迭点头:“是了,是了,以后要是再管,也要先打听清楚了。” 齐姑姑瞧着差不多了,便告辞离开。 盛向浔看着礼单,叹口气的屈指弹了弹,喊人将这几箱子赏赐分给俩闺女去了。 他自己挥手退去丫鬟,跟着郑氏后面小声哄说:“你不要介意啊,姨母这是还生我的气呢,反倒连累了你。” 郑氏看他一眼,心说:皇后怎么舍得生你的气?这分明是埋怨我拖累你呢! 也幸好她识趣,听到敲打主动认错,这才有了齐姑姑后面这些话;要是她真躲在他后面装傻充愣,皇后娘娘心里怕是真就有了芥蒂。 如此想着,郑氏叹口气,不免庆幸自己一直头脑清醒,从来不因为丈夫在皇后心里的份量而自得。皇后拿外甥当眼珠子疼,可未必把她这个外甥媳妇儿当回事,之所以多看重她几分,也不过是为了外甥而已。 郑氏心里默默排解一回,那点儿憋闷就消散的差不多了,她现在特别好奇,她好友的奏本,缘何让皇后如临大敌? 第一百九十三章:前朝旧事(上) “那位施夫人可真不是个实诚人儿!” 听到郑氏询问,盛向浔赶紧提醒说:“聆娘,你以后真要远着她些了,要不是姨母提示,谁能想到定远施家跟韩家有了关连!瞧着吧,施家够呛!” “韩家?什么韩家?韩家又怎么了?” 郑氏越听是越迷糊,她不解的拽着盛向浔胳膊连问:“我怎么不记得有哪个韩家犯了上意?” “你当然不晓得了,我都不晓得欸!韩家犯事儿的时候,咱都还没出生呢!” 盛向浔嫌站着累,领着郑氏进了里间儿上了榻,俩人倚着大靠枕闲话。 盛向浔向来不乐意亏待自己,等到两口子将腿放到榻桌底下,他觉着位置挺舒服了,就顺手将榻桌拽到俩人身前,还大声喊来丫鬟,将装着各色干果、蜜饯,糖粘、点心的果盒拿来,又吩咐人再端两盘卤味和肉脯。 “热好的青梅酒拿来一壶!再准备一大壶红茶。” 盛向浔一边吩咐喝的,一边儿又叮嘱丫鬟们:“温湿的帕子放到我们跟前儿,也好擦手;还有那个竹藤编的小果篮拿来,好放果皮。” 他很有兴致的嘱咐完这些,才叫丫鬟们远着些,别打扰了他们两口子谈话。 杨嬷嬷呢,则是照例坐在外间儿炕上打络子,顺便盯着小丫鬟们离得远些。 “……”郑氏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的零嘴儿,有些想要抚额。 这是谈话呢,还是开茶宴呢! 幸好盛向浔没有继续卖关子,这才让郑氏忍下拧他耳朵的冲动。 “聆娘,你应该知道大楚是如何而来的吧?” 盛向浔在郑氏耳畔问了一句。 “嗯。” 郑氏轻缓着点点头。 旋即,她眨了眨眼睛,记起来了! 当初陈末帝御宴之上遇刺,其舅韩诚欲谋朝篡位,幸得旧勋组员营救,才得以喘息。 其间,虽有皇后姜培兮为陈末帝挡了数箭,却仍有叛逆手持短剑将其刺伤。 因末帝祖父谋篡兄弟皇位,其父称帝亦经多番争夺,故而到陈末帝这里,整个儿皇族就只剩他自己了。 遇刺时,他膝下只有一个与姜皇后生的公主。 公主当时只有三岁,少不更事。 陈末帝清楚,若是久掌相权的韩家上位,只怕公主处境艰难,朝不保夕。 陈末帝为保唯一血脉平安,拼着一口气,愣是将皇位传给了妻兄,也就是现在的承元帝姜培问。 承元帝在陈朝时任太傅兼户部尚书,若非他对韩诚多加制衡,那位权臣恐怕早已摒除末帝自己登基。 “我小时候曾听家中长辈说,陛下登基前,韩家便九族伏法,连流放的都没有,怎地还有漏网之鱼?” 郑氏虽然觉得承元帝手段有些狠辣,不过想到他为亲妹妹和陈末帝报仇,却也情有可原。 “哪里只是为了他们,更重要的是为了元后!” “这怎么还和元后扯上关系?元后不是诞下太子难产而薨?” 盛向浔听郑氏这样说,顿有种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感觉,唉,知道的太多也是负担哦! 嘚瑟的吸口气,他凑到郑氏耳畔小声说:“元后当时是被陈末帝册封的安国夫人。陈末帝遇刺时,亦有逆贼想要将陛下诛杀,安国夫人那时刚好怀胎七月,却奋不顾身的挡在前面,救下陛下。” “啊这……”郑氏很是震惊,心说,难怪皇帝一直对其难以忘怀呢! “陛下自少时起便以宽厚著称,唯有元后一事上,他永远不能释怀。若非这样,陛下最多也就处决韩家一族成人男丁。” 盛向浔说完这话,又仔细叮嘱郑氏:“姨母说,元后和怀恩太子是陛下的逆鳞,定不能沾惹上,否则不堪设想。” 郑氏听得心里大惊,脸色猛然一变:“若是如此,施家岂能有好?以渔姐又该如何?” 旋即,她又勉强振作,安慰自己似的说:“不至于太过吧?大楚立国至今,已有四十余载,想来再大的恨意……也该浅些了?” “不可能!”盛向浔闻言,却是斩钉截铁的摇摇头。 然后,他继续小声说给她听:“你可知道陛下登基之后便着手修建皇陵?” 郑氏点点头。 这谁不晓得? 盛向浔眨着眼看向四周,明明没有旁人,却让他说出了窃窃私语的氛围: “陛下打开始就计划着将皇陵分成帝陵和后陵两部分修。 据说,帝陵完全是按太傅府的格局修建,陵室更是按照陛下和元后在太傅府的院子设计。 里面只有陛下和元后两个位置。 直到后来怀恩太子夭折,陛下才又添了这位小太子的位置。 姨母说,陛下早已留下御旨,说待他去后便封掉帝陵,再不让旁人接近。又说继任皇帝帝陵要另建,五十里内不许动工。 十数载前荣安太后薨,也是进了距帝陵几十里远的后陵。” 郑氏听他说这些,心里不由为施家捏把汗。 不过紧张之余,她还有些好奇:“如此说来,元后和陛下感情真如传言说的那般鹣鲽情深?” 可是若真如此,秦皇后又是怎么回事?她记得三郎说过,秦皇后是从侧室升为继后的。 提起这个,盛向浔知道的就更多了。 “我记得以前与你说过,秦家那一大家子不做人,竟抢了姨母的婚事?” 郑氏点点头,她记得。 盛向浔叹口气:“当时事情哪里这样简单?那些人心思狠毒,设局算计的可不仅仅是桩婚事,他们恨不能要了姨母命呢! 幸好姨母警醒才得以脱身,可就是这样,她都差点儿进家庙啊。 母亲不舍得唯一妹妹受苦,苦思冥想之余,记起手帕交来。 她老人家在闺中时就和元后关系莫逆,元后跟韩家退婚闹的满城风雨,亦是她多番陪伴。 陛下虽然娶元后时承诺再无二色,奈何其母,也就是后来的荣安太后不喜,兼之元后婚后一直无子,故而他们夫妻一直面临着压力。 到后来荣安太后还下了通牒,威胁陛下做出选择:要么陛下纳妾,那么姜府休妻。 母亲想到这些,便找元后说项,只说名义上是将姨母嫁进姜府做侧室,实际上让姨母认他们夫妻做兄姊。 这样一来,既可以救姨母一命,好脱离秦家的掌控和算计;二来也能给他们夫妻解围,暂时缓解压力。 陛下和元后心善宽厚,听说了姨母的遭遇,同情之余见了姨母一面,彼此说开之后,这才娶了姨母进府做侧室。” 郑氏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些内情,惊叹之余,好奇的看向盛向浔:“三郎,这些本该是秘闻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如此详细的?” “嘿嘿!就这样的秘闻,我知道的可多咧!” 盛向浔得意的看着郑氏,笑嘻嘻说:“我三五岁时,大人们最喜欢等我睡着了说悄悄话咧。 母亲和姨母的说话,母亲和嬷嬷的悄谈,还有我姨母和嬷嬷的私语,以及底下的嬷嬷、宫人们的聊天儿,我装睡的时候全都听到过!” 看他说的得意,郑氏登时恍然,一拍手:“破案咯!我就说苑姐儿喜欢偷听的根儿在哪儿!原来随你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前朝旧事(下) 被抓包的盛向浔,赶紧低头剥坚果儿,不肯继续这话题了。 郑氏抚着肚子大笑了一回,戳了戳他腰眼:“你可别剥了,再剥下去小碟子都满咯!” “哼!”盛向浔脑袋一扭,当没有听见。 郑氏笑了笑,将头放他肩膀上,问他:“三郎,这施家的处境……真的危险了?” 盛向浔听出妻子言语里的担心,心知她惦记的惟有那个施夫人。 毕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更何况梁国公府现在主事的几位向来淡漠,若是施家出事,恐施夫人难以保全。 “虽然我不清楚施夫人奏本上写的什么,但她要想保住自己和孩子,恐怕不是将跟韩家有关的线索抖搂干净,就是给出让陛下乐意放她和孩子一马的砝码。” 郑氏心里有些乱,忍不住又问:“三郎,陛下接到奏本时可有气恼?” “嘘!这哪里是能问的!”盛向浔闻言,忙不迭捂了捂郑氏嘴唇,小声说,“再说,陛下嬉笑怒骂不形于色,怎可能让我看出来呢?不过他和姨母说了两句,姨母就面色大变,而后便收拾我咧!” 郑氏听得心里真真是七上八下,脑子也跟着晕晕乎乎了。 盛向浔见她情绪波动有些大,想了想,擦干净手后,揽着她倚在大靠枕上,小声耳语:“元后乃是陈朝护国公杨随遇之女,杨家和韩家也是世交,元后五六岁时,就许给了韩诚长子韩伯翀为妻。” 见有故事听,郑氏的情绪立刻提升起来,兴致极高的眨眼看着盛向浔。 盛向浔见她高兴,忙叮嘱了一句“此般言语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轻易不要跟旁人说”,就小声讲了起来。 “其间如何我不清楚,只是记得母亲曾经和嬷嬷感叹,说世间男儿大多于感情上有些贱,元后许给韩伯翀,他长大后对此百般不乐,总说要娶心心念念的佳人为妻,全然不记得和元后的青梅情谊;可等到元后闻知详情怒斩情丝,他却又不自在起来。 等到元后在官学和陛下相识相知相恋,成为佳偶,他又跟发疯似的捣乱!荣安太后不喜元后,跟他有很大干系。 据说,韩诚其人虽有野心,但是步步为营、给他出谋划策的却是他长子韩伯翀。 当时御宴行刺,之所以有人分心刺杀陛下,亦是出自韩伯翀的授意。” “哟!这可比戏本儿还热闹呢!”郑氏听着就能脑补出好几场爱恨情仇的激烈大戏。 “谁说不是呢!这还不是最热闹的!”盛向浔压低声调说,“元后为陛下挡箭,惊痛了陛下,也震惊了韩伯翀,据说他当时失态而出,也想靠近元后,不想被元后用袖箭刺杀。” “我的天!”郑氏惊呼出声,旋即赶紧捂住嘴,“好厉害的女子!” “可不是!”盛向浔当初听说这件事时,也是对这位元后敬佩不已,“据说,韩诚谋逆之事功亏一篑,其间也有元后和陛下的功劳。 早在鸿安公主出生前,陛下和元后就察觉到韩诚的不臣之心,多次提醒陈末帝不说,还提早做出布局。 若不是陈末帝心软,不肯提前擒拿韩诚,恐怕也不会有御宴遇刺了。” “怪不得陛下对女子行于仕途如此有信心,任谁的伴侣是女诸葛,怕是也会这样。” 郑氏感慨之后,很是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的事情。 盛向浔生动的继续讲述:“韩伯翀中弩箭之后,先是惊怒不已,不过在意识到自己难活以后,反而大笑出声,说能和心上人同年同月同日走也不错,到底下刚好搭伴儿做夫妻,说完就没气了。” 郑氏听到这儿只觉得槽点太多,无话可说啊,这是啥人呢! “要说,元后可真是狠,因动胎气不得不提前诞下腹中胎儿,之后情况就不大好了,连太医都说危矣。可她却因韩伯翀的那句话,愣是几番晕厥又几番清醒,狠狠地憋着一股劲儿,忍到次日才薨。 连陛下那般爱重她,其间都忍不住哭求她别绷着了,哭得陛下也跟着晕了几回;据说陛下为了保持清醒,甚至拿刀子划自己的手掌,任谁都不能近前。 掌印太监杨询,知道吧?他幼时进宫,后来因病被赶出宫去,后来还是随家人出行的幼年陛下见到,将他救了起来,之后姜府将他收养,给陛下当了书童玩伴。 荣安太后眼见陛下痛苦,便将他唤入宫里,原是想让他劝谏陛下的,结果他可好,只是劝陛下放下刀子,改为他用针扎醒陛下。啧啧,你说这几位都是多勇猛的人啊!” 盛向浔的感慨让郑氏唏嘘不已。 “姨母说,幸好怀恩太子出生,要不然,陛下真能随着去了,那时陛下几日不沾水米,荣安太后急得亲自给他灌水,绕是这样还是晕厥了过去,到最后还是怀恩太子的阵阵婴啼声将他唤醒。” “可怜啊!”郑氏感叹片刻,又觉悲凉过后极其讽刺,那般深情之人后来不还是三宫六院? “话不能这样说。”盛向浔替皇帝叫屈,“一直到怀恩太子五岁,陛下都没有接近后宫。” 可能时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囫囵,盛向浔想了想,慢着说:“陛下登基之后,追封了元后,又立了太子。 因荣安太后一直想要云氏女当皇后,所以陛下不敢让怀恩太子养于太后跟前,一直自己亲力亲为抚养太子,不过需要上朝理政的时候,他就将小太子托给姨母照看,为这,陛下还将姨母封为了贵妃。 奈何荣安太后希望家族出皇后之心坚决,一直跟陛下哭闹,到最后干脆以绝食威胁。 加之前朝多番请谏陛下广开后宫,陛下赌气,先是将姨母提成皇贵妃,又随太后的意纳了十数个妃嫔。 待到正式册封,荣安太后的亲侄女封为了云贵妃,姨母反而晋升为后,虽是继后,册封仪式也很简单,但是凤印在手,总理后宫,自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 陛下广开后宫,却不和任何人亲近,倒是因为小太子的缘故,时不时的跟姨母忆叹往昔。 姨母自然没有旁的心思,她从婚前险境走到后宫主位,又有娇儿在旁,只觉满足。却不成想,荣安太后和云贵妃却生了想法,一场谋算将平静打破,因缘巧合之下,云贵妃下药之举却让陛下和姨母成了夫妻。” 盛向浔说到这儿微微顿了顿,脸上有些迷茫:“待姨母有身孕之后,亲戚朋友皆为之高兴,都认为中宫有子是件好事,就连母亲都认为姨母有了依靠,可是,姨母回忆起那时候却并不欢喜。” 第一百九十五章:盛苑出现咯 “自姨母承宠,宫里犹如石子扔进湖波,再不见了平静。那些后宫妃嫔对着君王好若扑火飞蛾一般,一波接一波,手段层出不穷。 后宫是热闹了,可姨母的平静也给打破了,生产前夕惊闻怀恩太子落水,先是受惊难产,后又一度出血,凭靠着毅力撑了过来。 先太子怀宴甫一出生就给荣安太后抱走了,姨母竟见都没有见到。她这先是遭遇养子夭折,后又亲子难见,情绪不免消沉,竟一度郁郁低沉,不恋人间。母亲多次进宫劝慰无果,只能将三岁的我时常送进宫里给姨母以慰藉。” 郑氏听到这儿,才终于理解为何皇后对盛向浔的疼爱比之太子姜怀谦都不逊色,想必这里面还有移情作用。 提起现在的太子姜怀谦,盛向浔撇撇嘴:“我五岁的时候他出生的,那么个红彤彤的小娃娃看着挺老实的,谁想到竟心眼儿多的堪比莲蓬,心眼儿小的堪比针眼儿呢!” 别看他对这位太子表弟多有埋汰,但是郑氏能听得出来,虽然后两任太子都是皇后亲生,但是丈夫还是跟现在的太子姜怀谦更亲近些。 郑氏刚要笑他,就听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打外面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稚嫩的“咯咯咯”的娇笑声响起。 虽然捣乱的小家伙儿还没出现,可郑氏和盛向浔的脑海里却同时浮现出自家胖闺女的脸蛋儿。 两口子无语的对视片刻,一起抬手抚额。 小家伙儿大多时候还是可爱的,可有时候吧,就是太可爱了,可爱到有些碍事儿哩。 心里嫌弃着自家的胖宝贝儿,脸上还不能带出来,两口子努力露出欢迎的笑容,恨不得给小家伙儿一个拥抱之后,就把她送回自己个儿屋去。 盛苑可不知道自家大人的想法儿,她刚刚得了好东西,开心的不得了。 虽然不解皇后姨奶奶为何要将这些作为赏赐给她和姐姐,但是谁还嫌礼物多呢! 她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举着镶着蜜蜡、玛瑙、松石珠子的风车,颠颠儿的往正屋里间儿跑。 中途外间儿的杨嬷嬷拦了一下,围着她直说她这身儿衣服好看。 盛苑小孩心性,听到人家夸就高兴,她特意扬起头跟杨嬷嬷显摆:“太子表叔撺掇皇后姨奶奶送给我虎头帽,我才不要呢!又不是两岁的小孩子了,还那么幼稚! 我这个醒狮帽红彤彤的,不仅有白绒绒的毛边儿,还有好多颜色点缀呢!可不可爱?嬷嬷您瞧,我晃一晃头,帽子上的狮子眼睛还能眨哩。” 她说着,怕杨嬷嬷没看到,立刻使劲儿摇晃起脑袋,动作幅度大的,杨嬷嬷都怕她晕眩,赶忙喊停,直说看到了,狮子眼睛眨的真好。 盛苑倒是想停,可她人来疯的晃头,给自己晃的晕晕乎乎。 她刚停下来,小胖身子还因为惯性晃了晃,整个人像是喝醉了一般还转了半圈儿。 要不是杨嬷嬷眼尖,一把扶住她,她就要原地表演三百六十度旋转了。 杨嬷嬷看得忍俊不禁,不过鉴于这小女郎有些好面子,她忍着没有当面笑出,扶着小家伙儿的肩膀带她进了里间儿。 “爹!娘!”盛苑眨眨圆眼睛,看见爹娘半坐着朝她微笑,登时欢实起来,又蹦又跳的蹿到榻前,举着自己的风车显摆。 盛向浔看着自家闺女的双层风车,撇撇嘴:“你这个太简单了些,你爹我以前的风车都是组合型的,拿在手里两尺高三尺宽,别提多威风哩!” 本来想要炫耀自己风车好看,却让她爹给炫了一脸的盛苑听得有些发怔,在脑海里跟系统复原了一下那样的风车形象后,就气呼呼的嘟起嘴,瞪着她爹表示:“那么大个人了还玩风车,不害羞!” “你这就是嫉妒!人家须发皆白的老人还放风筝呢!我都没说过他们不害羞,你凭啥说我?”盛向浔觉得好没道理,竟然一本正经的和小女儿辩论起来。 “……”盛苑虽然觉得这两者不一样,但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出区别,只能气鼓鼓的皱着小眉毛,直跺脚。 “你这身儿衣服挺好看,红彤彤真喜庆,不过这不是赏给你除夕穿的?怎么今儿就换上了?” 盛向浔说着话,注意力就放在人家小孩儿手里的糖葫芦上了: “诶哟诶!你这糖葫芦的个儿怎么那么大?比大个儿元宵还大呢!这颜色……好像比原先深不老少!不过串儿上的果子却个儿个儿都那么圆!”盛向浔没见过这个,就想骗小孩儿给他拿过去尝尝。 可惜盛苑是谁?一听她爹竟然惦记小厨房刚做出来的新制糖葫芦,立刻不乐意了,赶紧往后跳了半步,警惕的说:“这是小厨房研制出来的山楂丸糖葫芦,是红果馅儿滚成球裹上糖皮儿做成的,最大的好处是没核儿,还很好嚼,您瞧!” 她说着话,气人似的张大小嘴儿“嗷呜”一口咬了半颗,小嘴儿嘎巴嘎巴的嚼起来,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儿上尽是透着“好吃,好吃,可真好吃”的意思。 她这是馋人呢! 郑氏在旁看了半晌,早忘记之前嫌弃人家小家伙儿碍事儿了,她这会儿恨不能把小闺女抱在怀里好好亲亲。 如此可爱的小宝宝啊,是她生的呢! 盛苑见她爹也气鼓鼓的,这才觉得扳回一局,将风车放到一边儿,单手紧紧攥着糖葫芦不放,另一只手从挎包里拿出礼单,接着气她爹:“这些好东东不是字画古玩,就是玉石原石,另有稀罕贡品若干,一看就是给爹爹准备的!啧啧,可是这些好东东怎么落在苑姐儿手上啦!” 她之所以晓得这些原该是她爹的礼物,是因为她爹最喜欢跟她和姐姐显摆收到的礼物。 她都总结出来了,她爹生辰的时候,皇后姨奶奶就喜欢给赏些实惠的,大楚各地寿辰要吃的各色糕点,外加一沓银票。 等到年礼的时候,皇后姨奶奶就送她爹些字画古玩,玉石珍宝,以及各地进贡上来的稀罕物。 太子表叔上次还说皇后姨奶奶喜欢劫富济贫,他搜罗进上的好东西很多都进了咏繁苑。 当然,他说是这样说,可上次她在满福宫玩,皇后姨奶奶拟礼单的时想起月余前要增加两样礼物,可是怎么都想不起要增加哪两样,因为没有跟齐姑姑他们提过,所以大家也帮不上忙,最后,皇后姨奶奶就说暂时算了,等到想起来再补上。 可太子表叔知道后,竟跟强迫症似的,愣是一样一样跟皇后姨奶奶对,竟真帮着想了起来。 现在那两样礼物,半人高的珊瑚树,在她姐姐那里,整块儿翡翠雕成的盆景树,在她这儿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盛苑的原则 该睡觉了,洗白白的盛苑却在帐子里打起滚儿来。 等到滚的累了,她就躺在床上抬起俩腿,试图用手够俩脚丫。 不知是这么点儿大的孩子本来就很柔软,还是得益于她好动活泼,反正对她而言,将小腿压到脸上的动作不算难。 【你无聊不无聊?要不要啃两口?】系统自她回屋就开始背着俩手来回踱步,眼见盛苑不理睬它,终于忍不住,对着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指指点点起来。 “……”盛苑看看自己白嫩嫩的脚丫,心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考虑到系统最近喜怒不定,她还是觉得不要刺激对方为好。 【你就不琢磨琢磨施夫人和梁幼冬的事儿?】系统越多想,就越有细思极恐之感。 【就算施夫人出问题了,可施家也不能擎看着梁幼冬受欺负吧?就算施家不管,施家养出来的梁尔夏梁善秋不管,可是梁宜春呢?作为长姐,又是那样脾气,不跟继室动刀动枪就算客气的了,怎能容忍自家妹妹吃亏?】 “所以,肯定出问题咯,而且是大问题!”盛苑听着系统分析,也不禁若有所思,“势必是将所有能够护着梁幼冬的人都裹挟了进去,方才会有三次模拟呈现出的情况。” “不过……还有个情况啊,你说,这模拟出来的情况是真的存在的么?要是只是一场单纯模拟,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那咱俩跟这儿嘀嘀咕咕的,是不是显得有些可笑?” 【……】 盛苑忽然来这么一句,把系统给弄不会了。 实际上,关于模拟器生成情况,它也不大了解,大概也就比盛苑多那么丁点儿。 当然,系统不会自曝其短,它模棱两可的跟盛苑说:【模拟器也不会平白无故给这样的设定,至少存在这个情况或者可能,然后根据后期模拟需要搭配出来。】 “这样吗?”盛苑看着脑海里这个镇定的系统,总感觉这家伙是在忽悠她。 【我能骗你啊!】系统憋红脸,像是因为不被信任而忿怒不满。 “系统啊,你这样……很有些可疑啊!”盛苑摸着下巴,骨碌碌转着眼睛。 系统顿了顿,晃悠着脑袋痛斥盛苑:【你之前好赖收人家那么多礼物,好意思不想办法帮帮忙?怎能反而跟我计较这系细枝末节?】 盛苑闻言,再次用“你很可疑”的视线扫描了系统一番。 不过,紧接着她就认可了系统的话:“随手可为的忙,帮也就帮了,毕竟非亲非故收人家东西,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虽然娘亲也给她四个女儿送了礼物,可到底收了好东西的人是我。” 【对,就是这个理儿!】系统赞成的点点头。 “你有办法将三次模拟中……跟梁国公嫡幼女有关的情节摘抄下来,投放给施夫人不?”这是盛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毕竟,她就算是好心,也不可能揪着施夫人胳膊,给她复述三次模拟过程吧! 【当然!】系统拍拍胸口,表示自己完全可以,【送到她梦里怎样啊!】 “漂亮!”盛苑举起拇指赞扬。 她和系统说的热闹,一直在线的主系统却忍不住了。 眼前这一人一统,就不考虑考虑自己积分够不够用么?! 真以为可以白使唤它呢! 它将子系统卖出去是为了减负,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找地儿打白工! 要这样的话,系统管理局劳务仲裁处都看不过去的,好不好! “【嘀嘀嘀!嘀嘀嘀!】”主系统本来还想等这俩不自觉的注意注意自己,结果这两位挨着头越说越起劲儿,气得它差点儿数据混乱,只能主动大声提示他们。 【主系统召唤咱?!】正准备剪辑三次模拟过程的系统注意到动静,忙不迭跟盛苑说了一声,就赶紧和主系统连线去了。 等听完主系统的言语,系统立刻蹦脚,跟盛苑惊叫:【苑姐儿啊!主系统说,咱们投放梦境是要给付积分的!可是咱现在的积分,连给付的零头儿都不到啊!咋办?是不投放了,还是贷款投放?】 “还贷款?!”盛苑闻言,脑袋和手同时摆了起来,跟拨浪鼓似的,“不可!不可!不可!” 好家伙,虽然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但是利滚利的滋味可不好受。 主系统没想到盛苑不但心眼儿不少,就是见识也不浅呢,顿时数据一阵波动,毫不犹豫就推送出了“小额积分贷款”项目。 “小额积分贷款”主打的就是低息,而且可以随用随贷,随贷随还。要是借贷时间足够短,低息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免。 系统看得心动,忙不迭怂恿盛苑试试。 “这可不能试!再低的利息,若利滚利的滚,也不会太少!那我得读多少书去还啊?!”盛苑摇着脑袋利落拒绝。 她还苦口婆心让系统脑袋清醒些,可不能做积分奴。 “这根本就是‘系统贷’!特意算计你这样可爱单纯天真的系统的!你不要上当!要不然就是智商不够啊!” 盛苑怕它阳奉阴违,只好再扔过去个激将法。 【……】心动的系统,让盛苑的一番劝说给打懵了。 不过它也听清楚了,说来说去不就是积分不够? 【你这样聪明,要是肯多读读书,哪里还愁积分?】系统恨铁不成钢的跺脚。 “你说这个没用,我就算是现在立刻读书,主系统也不会无息借咱积分!”盛苑安慰着系统,眼睛却骨碌碌转起来了。 系统以为梦境投放没戏,只能长叹口气,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想一搭眼,却见到自家宿主不但一脸奸商似的笑意,还搓着俩爪子凑到主系统跟前儿去了。 “???” 脑袋里冒出一大堆问号儿的系统忙不迭跟上去。 它刚凑过去,就听盛苑跟主系统打商量:“之前系统将施夫人给的礼物都具象出来了,想必您也看清楚咯?您就说,好不好玩儿!” “【……】”主系统虽然没搭理她,但是也没下线。 盛苑见此,脸皮自动增厚数公分,继续说:“若是将这些礼物具象到商城里寄卖,您说有没有大手大脚的宿主想要购买? 要是您手下系统足够多,您直接让它们寄卖然后收取提成,那收回来的积分岂不是很可观?” “【……】”主系统虽然依旧不搭话,但它快速闪烁的指示灯却显示出它好像动心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盛苑和主系统 “【说说你的价格。】” 主系统的搭话,让盛苑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 “我要价不高,只要让我家系统将摹拟结果投送给施夫人就可以了。”盛苑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不贪心。 “您看啊,我呢,将这些礼物让系统投影到商城,都不用您帮着具象出来,您就可以直接把这些礼物打包批发给您底下的各个子系统,或者高价卖给认识的优质宿主,无论是薄利多销,还是高价精品,您都不吃亏!这样看,您挣的肯定比抹掉的那点儿多吧?” “【……可以。】” 主系统这句话算是将合作定了下来。 它是个言而有信的统,答应之后就联系系统将数据连接上,瞬间完成了和盛苑的约定。 至于盛苑同意授权给它的礼物投影,它也不客气的指挥着系统自行履行承诺。 “【宿主,以后这样的合作可以继续进行。】”主系统交代一句就美滋滋的下线去了。 也是这时,系统才凑到盛苑跟前儿,悄声问:“苑姐儿,你跟主系统合作为啥用买断的方式?要是跟它分成,岂不细水长流?那样的话,以后咱们的积分就可以自行增长哩!” 盛苑看着它:“你说的分成虽好,但是不适合咱们和主系统的关系……主系统的能力你最清楚,若是分成合作,岂不是等同于合伙做生意?那为了共同的利益,主系统说不得对咱们要求越来越多,时间长了,咱们岂不又成主系统的属下?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单纯给它供货呢!只要这次购买的系统多,主系统赚足积分,那以后自然是主系统求着咱们卖货!那时我们的积分自然会时不时增加。岂不好过合伙?” 【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系统想清楚其间关联,登时给盛苑挑起大拇指来。 盛苑得意的晃晃脑袋:“更何况,我们用施夫人的礼物挣来的积分帮助施夫人,这叫取之于其用之于其,应当则分!如此这般,咱们也就不欠她了。” 系统听到这儿,彻底让盛苑给说服了,美滋滋的拿出小枕头和薄被呼呼睡了起来。 盛苑也说累了,上眼皮时不时的跟下眼皮捉迷藏,上下眼皮刚要对上,就又使劲儿睁开。 当然,没过多久,盛苑这双互相捉弄的眼皮就迅速合拢上了。 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脑袋越来越昏,很快便彻底卸下心事,顺从身体本能乖乖睡去。 …… 夜深人静时分,清源宫后殿烛光摇晃。 此刻的后殿格外寂静,似乎连烛光晃动的声响都能听到。 刚刚惊醒的承元帝披着一件明黄色厚斗篷靠在榻前,望着不远处的烛光发呆,不过视线偶尔会在桌旁的奏本上一晃。 之前的梦境那样真实,梦里的葶儿依旧年轻俏皮,笑起来还是那样甜蜜,那样的淘气。 承元帝眯着眼,有些分不清梦里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记忆。 因为很多时候,那些被他翻旧了的记忆,会不经意的跃然而出,让他沉迷。 如此想着,他刚刚梦里那个清丽活泼的倩影,竟然再次在他眼前浮现。 那双让他魂牵梦绕的乌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浸润了智慧的光,而那光里,有他熟悉的狡黠。 他记得初成婚时,他还不是太傅,她也不是安国夫人,他们不用衡量权谋对策,不用算计敌我人心,整日都那样的无忧无虑。 那时的他和她,春采花、夏泛舟、秋收果、冬踏雪,好不欢乐! 他们于这四时之中,花前对唱、湖上抚琴、田间欢笑、雪中品茗,完全不知愁滋味,每天向往着更加闲逸开怀的时光,憧憬着更美好的未来。 婚后的第二年,于花开遍野时,他和她伪装成未婚男女,随意的跟着那些郊游的少年们打马山上,欢歌畅舞。 其间,她玩心大起,笑意盎然的与他说:“【敢问公子何处多,漫山俊俏郎如梭,佳人笑迎去对歌,如何?】” 那时的她,眼波犹若潋滟湖水,带着灵透与鲜活。 她那般淘气,竟让他也跟着调皮起来,当时的他佯作吃醋,气呼呼对说:“【无情女郎唱情歌,招蜂引蝶乱撩拨,夫君众里把人捉,看这!】” 他刚说完,她就笑得伏在马上,可不等他过去扶她,她竟引着缰绳一马当前跑了出去!留给他阵阵清凌凌的笑声。她的笑声,比黄鹂夜莺的歌啼更好听,胜过清泉声响,胜过丝竹弦鸣。 那一刻,他看着一身红色锦衣的她笑驰而过,只觉天地间的鲜花顷刻绽放,极力争妍。 他看着她轻轻转过头,朝他绽放出醉心的笑。 慢慢的,她这笑容,在承元帝的眼前渐渐模糊朦胧。 一直不舍得哽咽出声的承元帝蓦地大惊,想要伸手去追! “陛下!”一直沉默的杨询被承元帝往前扑的动作吓到,忙蹿过去一把将他扶住。 “啊……是你啊!”承元帝一个激灵惊醒,再仔细看去,漫山青绿的风景化为云烟。 而他,依旧在清源宫,依旧在这座原不属于他的皇城。 “陛下,夜深露重,您还是接着歇息吧。”杨询斟了杯温茶给承元帝敬上。 承元帝却将茶杯握在手里,默默的感受着茶水的温度,半晌忽而叹息出声:“伴伴,你说……若是我那时早些下定决心,按照夫人说的,劝谏陈帝立太女……是不是这一切就不同喽?” 杨询低头沉默。 当然,承元帝也不用他回答,径自说:“当初我真不该劝陈帝诛杀韩诚……当时,我就该剑指韩伯翀啊!陈帝不忍屠舅,但对表哥总不至于瞻顾太多!” 杨询见承元帝越想越多,怕他思虑过重,便借着接茶杯的动作,用袖子将桌上奏本扫落。 “奴有罪!”奏本落,杨询忙不迭跪下请罪。 承元帝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所有思绪瞬间回笼。 “起来吧!”他对杨询向来宽容,像这等小事儿根本不放心上。 “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承元帝的伤感顿时消散许多,他嗔怪杨询太过小心之后,便对着奏本琢磨起来。 “着内卫联络去这位施夫人吧。”承元帝将奏本轻轻打开又重重合上,半晌,吩咐杨询安排,“同时,唤人细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施家庶五房的人态度真诚,还是这位施家外嫁女行事明白。” 第一百九十八章:吃喝 “谨遵圣旨。”杨询行礼过后,又请问,“陛下,那位梁国公家的小女郎,您可要见?” “朕想知详情,何须问一小儿?自是对接主事之人。” 承元帝明白施夫人的心思,可惜,他不想成全。 他能忍着没有将施家立刻问罪,已然是克制了。 “韩伯翀的后手果真了得,朕寻了半辈子,不想他竟然跳出大楚,在西南之外寻了生机。”承元帝冷笑着,“你着人跟施夫人说,她若有本事将韩伯翀布下的根系拔起,那等小国便是赏她又如何?她留京里的小女儿,亦未必没有承爵的可能。” 杨询嘴上道是,心里却琢磨着,陛下没有提及施府如何,想是重拳以对。 不过杨询却猜错了,承元帝之所以没提施家,不过是因为另有他用。 要是按他的脾气,施家收养逆贼罪后,将其娶之为媳、繁衍子嗣十数之多,使得韩氏因此而不绝,这等不忠之臣该当问斩! 不过,这次施夫人上奏的时候,还捎带上了施家家主的自辩书,其言施氏纳韩氏女为媳,本是意在与韩氏残部周旋。 据传闻,韩家残部掌有韩伯翀留置的后手若干,更传古时玺印就藏于韩伯翀置下的海岛之中。 承元帝对施家家主自辩隐瞒韩氏女是为了立功的说辞不置可否。 不过他不在乎,他就想看看韩伯翀能做到哪步,他总要在自己和葶儿团聚之前,把那些韩家后裔悉数送到韩伯翀跟前。 虽然到那时,韩伯翀已经不知投多少次胎,让人当猪当狗收拾多少回了。 脑海里帮着韩伯翀补充各种下场,承元帝心里好受很多。 心情好的皇帝,也有心情给自己之前的旨意打补钉:“伴伴,你从库房里取些合适的礼物送到梁国公府去,施夫人既然有能力,我们也不能亏着她小女儿。” 杨询再次低头言是。 …… 盛苑一觉睡醒,感觉空气里似乎有些凉意,登时叠声喊小遥过来。 她屋里还有许多丫鬟,除了小遥这个一等丫鬟,其余二等三等皆是四个,院子里另有洒扫粗使丫鬟若干。 不过,盛苑不喜欢费事儿,觉得小遥得用,便紧着小遥使唤,鲜少叫其他人到跟前儿伺候。 这会儿小遥不在,就有二等丫鬟一边过来安抚盛苑,一边儿叫人去喊小遥。 盛苑指着外面叫丫鬟去看:“快看看是不是下雪咯?” 小丫鬟早就出去过了,闻言,脆声说:“小姐真聪明,昨儿下了一晚上的雪,现在院子就跟雪冻成的一般,处处是雾凇、步步是雪景,好看的很呢!” 盛苑听得眼前一亮,又激动的问:“那雪得有半尺厚不?” “旁人我不晓得,要是小姐过去玩耍,那雪得没过您腰呢!”小遥刚好过来,听盛苑这样问,立刻笑着回说,“刚刚我喊仆妇小厮过去把雪路扫出来,到时候小姐要是想堆雪人也方便。” 盛苑才不想堆雪人儿呢,保留不住的成果,简直白费力气,等回来让小丫鬟们堆一些就好。 她蹦下地,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看看雪景。 “小姐,小心冻着!”小遥一边喊小丫鬟们找出棉服给盛苑穿上,一边儿亲自追过去,把她往回抱,“您多穿些,要不然打了喷嚏,就不要想嬉雪咯!” 盛苑让她说的鼻子痒痒起来,小家伙儿生怕一个喷嚏引来大人警觉,忙不迭捂着鼻子将喷嚏忍了下来。 旁边儿几个小丫鬟见了,忙低头忍笑,只不过微微颤抖的肩出卖了她们。 盛苑对此不以为意,笑就笑咯,谁让她太可爱! “小遥,你等会儿吩咐小厨房把提链炉盘准备妥当,我要和姐姐到亭子里烤鹿肉吃!” 之前皇后姨奶奶赏赐了一车的牛肉、鹿肉、獐子。 盛苑对牛肉不生疏,对獐子肉有些下不了口,就对文人向来视为高端食材的鹿肉期待起来。 小遥听了吩咐自然照做,不过盛苑想要的雪中烤肉的浪漫,让她爹娘携手按下去了。 “想都不要想!大冷天儿的,冻着可怎办?”这次盛向浔难得没有为了哄孩子跟郑氏唱反调,反而很积极地举例子吓唬俩孩子。 不要说盛蒽这个近十岁的女郎不上当,就是盛苑都没有给唬住,她俩手叉着小胖腰,跟那儿振振有词说:“我马上就是文化人呢,自然要整点儿文化人该做的事!亭子里有风,那就用纱帘帷幕挡着些,里面还有炉子、热饮,怎可能冻着!” “就你这小不点儿,还文化人呢?”盛向浔被小家伙儿逗笑了,对于这个据以力争的小孩儿,他还是予以了尊重。 嗯,他尊重了小家伙儿的意见,然后郑重的予以拒绝。 “有工夫你多读些书,多认认字儿,跟大家对诗唱和,学着做做文章,这才是文化人该有的做派!不要整天从吃吃喝喝上找文化人的认同。” 盛苑觉得她爹这是在文化圈里搞歧视:“吃吃喝喝怎么不好了?世上人只要念过两天书,就能认得许多字儿,可是会写字儿的人却未必会吃吃喝喝,吃得雅、喝的清贵才是文化人做的事儿!” “你可快打住吧!”盛向浔觉得再让这小家伙儿狡辩下去,她以后是不是要出主意再开个凭吃喝拿成绩的考试? 要是凭吃喝取才,那还是取士子? 好家伙,这样下去,满朝廷都是以吃著称的臣子,那还了得啊! 盛向浔略发散想象一下,就受不了了,赶紧摇摇头,将这荒唐的想法儿给憋回去了。 不过面对着自家这个能说会道、还很有辩驳兴趣的小孩儿,盛向浔眼珠儿一转,不等这孩子继续说,就忙不迭先发制人:“过些天可就是上元节了,那时咱们全家都要出去看灯,你要是冻感冒了,可不要说咱们区别对待,只把你一个放在家里哦!” “看灯?!”盛苑闻言,想起安屿和卢晟描绘过的关于灯节时的热闹景象,登时就骨碌着大眼睛期待起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苑姐儿报菜名 自从知道爹爹计划上元节带着全家去看花灯,盛苑心里就惦记上了。 “安屿说过,上元节时,外面街上不但有百种花灯争奇斗艳,还有六支舞龙队在各条街上往互穿梭呢。 这和平时的舞龙极为不同!一支舞龙队从头到尾约有六十余人支撑不说,龙身更是由数百个光亮的灯笼组成! 远远看着,夜幕之下,那六条明亮的舞龙蜿蜒于街市之上,宛若真龙一般!呼啸游转,与民同乐。 卢晟也说过,灯节的时候,街市上鳞次栉比的店铺尽皆灯火通明,店铺外面的食摊更是样式繁多,热闹非常。 像是卖各种颜色口感饭食的,做各种烤肉或者干脯的;还有吆喝各类甜水饮品的,笑唱天南地北点心的。 据他俩说,主街往南方向的那条辅街,其上的小吃最为出众。 陈阿婆家的荔枝膏味道最好,没有旁的怪味;小胖童家做的蒸烤胡饼外酥里糯最为出名。 当然,灯节时的南街,最热闹的地方还要数及冠茶楼的周围。 茶楼掌柜的最喜热闹,每到节日必要将门前场地清理出来,用竹子搭出一个个简单的桌椅摊位,每隔半步就有竹竿挑着大大的灯笼,热闹的将对过儿的食肆都比下去了。 当然,闻远食肆也不甘心,他们亦给小贩提供摊位不说,还派出掌勺的铛头过去帮忙; 负责迎宾的过卖们,也会给来食肆用餐的客人介绍外面的美食; 负责上菜的行菜,有时候还会从门外的摊位上取来小食,供客人们享用。 两家楼外小摊林立,胡家阿公的烩羊肚,先炸后烧别具一格;西施娘子的糖粘子,无所不粘种类最全;还有干果花家的炒栗子、烘果子最为出色;以及那蒸果郑家的蒸梨枣最是爽口。 当然,到南街必要吃的,必定要有钟家阿姐的元宵摊。 她家的元宵用的是南地特有的细糯米粉,口感特别软糯润滑; 她家的元宵馅儿也极多,有核桃伴红糖的,有果馅儿搁芝麻的,还有玫瑰卤搁青红丝的……林林总总约有十来种呢! 她家元宵煮出来滚圆雪白,个个儿都有核桃般大,撒上略有些咸口儿的糖桂花味道更为独特。” 盛苑绘声绘色的给她姐姐复述自己知道的好吃的,说着说着差点儿吸溜出声。 【可真没出息!】系统虽然这样揶揄,可是它自己嘴边儿也流着哈喇子呢! 倒是盛蒽长这么大还真没研究过这许多,听她妹妹掰着手指头历数那些美食,不禁有些疑惑:莫非……她以前逛了个假的街市? 除夕前一天的咏繁苑是最忙碌的,盛向浔和郑氏时不时要清点核对接下来半个多月所需的吃用;有照例打赏出去的金银锞子,有临时拿出手去的各种礼物;还要复核各种衣物饰品的搭配。 就这样忙着,还要被大闺女扯着胳膊质问为啥她之前过的灯节和妹妹说的不一样,郑氏难免有些没好气: “问你爹爹去!他最喜欢去北街和东街了,前者有掷环取灯、木箭击灯、飞盘摘灯等热闹的游艺,还有投壶、猜灯谜、赛宫灯的比赛;后者说书、唱戏、杂耍齐聚,还有放宫灯的表演,都是他喜欢的。” 盛向浔此刻正拿着笔计算自己的小库房呢,闻言立刻喊冤:“这哪里能怪我咧?明明是你怕长肉啊!刚成婚时倒是常去南街,可是去过几回,你就说原先的镯子带着紧了些,为此收拾了我多少回?我这不是常规避险么!再说了,游街当然要紧着玩耍,好吃的哪里吃不到!” 他说着,就低头跟盛蒽讲:“那三条街好吃的少,伱又玩儿的欢实,咱们就直接去街上的饭庄食肆用餐了,那里的点心铺有几家不错的,不是总给你们买来吃?” “那不一样!”盛蒽听着小妹的描述,就觉得再大的食肆也没有街边小摊有活气儿。 “对!不一样!”盛苑仰着脑袋听了半晌,蹦出来,支援她姐盛蒽,“东街那里也有好吃哒!像是洛家小食的玲珑拨鱼就很有名,又好看又好吃!” “再好吃不也就是碗面疙瘩?!”盛向浔觉得这小家伙儿简直不知所谓,那些简简单单的食材哪有府里的精致珍稀。 “还有成家小吃的馓子、酱肉,也都特别有名!对咯!东街靠外有家小店,他们家卖的汽蒸地黄鸡,香飘几条街哩!” 盛苑摆着小指头给她爹上演啥叫拆台:“还有北街,那里的余家鱼铺很受欢迎,她家的甜熏鱼、香酥鱼、鱼肉松,听说最拿手咧!” “还有西街,有一家叫豆香的店铺,他家卖用豆腐和牛油酥做的甜品,听说一顶一的清爽咧!” “你够了啊,盛小九!”盛向浔让这小胖丫头的报菜名给绕晕了,“你自己说说,你说的这些好吃的,哪样儿不普通?就这么点儿简简单单的吃食,就让你快流口水了?” “哼!外面的吃食,肯定和家里的吃食不一样!在大食肆里吃,肯定和食摊上吃不一样!”盛苑摇晃着小脑袋,自有一番道理。 盛蒽听得连忙点头:“就是!就是!” 哼,难道就因为她没和朋友聊过外面的吃食,所以爹爹就唬弄她? “差不多就得了!你们姐俩儿没完没了了是吧?!” 郑氏手头儿的活儿还没点清呢,让这俩小家伙儿纠缠的有些恼了,便点着盛蒽的小胳膊说:“你还好意思说?苑姐儿她正式吃饭前,你哪次好好吃东西了?每次吃饭比吃那药丸子还费劲儿! 也就你妹妹正式吃饭了,你看人家吃得香,才跟着好好的吃了,所以这怪谁啊?” 盛蒽缩了缩脖子,没办法,谁让她对以前不好好吃饭的事儿还有印象呢! 见大闺女退下,郑氏又打算找挑事儿的小家伙儿谈谈,结果一扭头,嘿,人呢?定睛仔细一瞧,就见相公盛向浔忍着笑的朝她们眨眼睛。郑氏往旁处抻头一瞧,好家伙,这小东西钻到花架子底下去了! 这让她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可见,这小家伙儿刚刚是动坏心眼儿,擎那儿气人呢! 郑氏本想唤人把她扯出来,好好儿的教训教训,可是一见小家伙儿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往这儿瞧,却又舍不得了。 算咯,饶过她吧!难不成,还真打一顿啊?! (本章完) 第二百章:谨小慎微盛苑 对于盛苑而言,过年和中秋的程序有些相像,先是集体组队到祠堂行礼,接着便是一大家子一起说笑聚餐。 当然,这次盛国公府的集体活动只有四房人员,瞧着确实冷清不少。 除夕晚宴过后,小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烟花。 对于种类繁多的烟花,盛府的小郎君和小女郎们,选择类同度最高的是水老鼠和地老鼠这两种。 地老鼠是点燃之后满处打转,水老鼠则是可以在水面上燃放。 每到这时,就是安和堂院子最热闹的时候,地老鼠一放,小郎君小女郎们便大声嬉笑着跑跳闪躲。 有那略调皮的郎君女郎会同时放上好几只,他们一边跳着跑,一边儿又有意追,看着格外热闹。 他们笑得是真欢乐,可却把大人们看得又是生气又是紧张,时不时要喊上两声。 虽说是过年不能打孩子,可是年过了之后自有清算的时候。 即使那时已时过境迁,可大人们依然有办法找到理由给自己出气。 故而调皮的郎君女郎们,在那时哭得亦很真诚。 大概是地老鼠这样的烟花容易伤害盛国公府的亲子关系,所以府上采买每年只是略买一些应付小主子,当然,作为补偿,他们会将水老鼠的数量买足。 等到郎君女郎们笑够了,他们就齐齐走到院里特备的大水缸前,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点放水老鼠。 霎时,一个个好看的烟花,在水上边燃放,边滴溜溜的极速打转着,那缤纷多彩的烟花,在水面的倒映下愈发明亮灿烂。 除这两种简单好看的烟花外,略长些的孩子们里,郎君们最喜欢放的是花筒,而女郎们最喜欢放的则是多彩喷泉。 至于再小些的小郎君小女郎,就只能拿着烟花棒呲个热闹。 当然像盛苑这般大小的幼童,连凑个热闹都不行,只能充当气氛组看个眼馋。 当然,眼馋的人里是不包括盛苑的。 此刻的盛苑,脸颊上擦着红胭脂,脑门儿上贴着红圆点,戴着她心爱的醒狮帽,正躲在柱子后面,小心翼翼的看烟花呢。 那些堂兄弟堂姐妹里爱笑的,看这么点儿小娃娃竟然如此爱惜自己,忍不住凑过去笑她胆小。 却不想,盛苑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奶声奶气的认真的给他们讲了一通关于燃放烟花的危险和需要注意的事项。 那些逗弄她的哥哥姐姐见没逗哭小孩儿,反而被勾起了叫先生教育他们的记忆,登时纷纷而跑。 好家伙,在院子礼放烟花不香啊?!何必招惹这个小孩儿? 怕了!怕了!赶紧撤啊! “苑姐儿,走,我带你看烟花架去,据说,这次的烟花架放出来的是各种花型的烟花,五颜六色格外好看!” 盛蒽放了几组烟花棒,过足瘾之后,想起了自家妹妹是第一次来安和堂过年,赶忙要去关照。 结果找了好一通都没见到那个盛府小辈儿里唯一一个红彤彤的胖圆子。 最后还是找见了小遥,她才发现走廊柱子后面有个小脑袋探来探去。 “姐姐,快过来!”盛苑见到姐姐,眼眸一亮,就跟守着宝贝不想让人发现似的,猫着腰朝她挥挥手,小声喊着。 “你这是捡到大元宝啦?”盛蒽蹦蹦跳跳的过去,捏捏小家伙儿的脸颊,嗯,小家伙儿这两天的脸颊更好捏了。 “嘘!”盛苑骨碌着大眼睛左右看看,忙不迭跟她姐说,“这里看烟花的位置极佳,旁的地方要不然就有树枝房檐遮挡,要不就得站在廊椅上望,就这里最好!” “……”见妹妹像捧着宝贝似的跟自己这样说,盛蒽沉默了。 小家伙儿说的没问题,但是,这有个前提条件啊,那就是须得站在走廊里头往外瞧。 这胖墩儿但凡往外迈几步,都不用有诸多顾虑,只管往前看就是了。 “你给我出来吧!”盛蒽干脆不和她多说,拎起她的脖领子就往外走,全然不管这小家伙儿气得呼呼的、张牙舞爪的抗议。 她边走边说:“伱用不用怕成这样?要不要直接躲二里地外去啊?” 听她这样说,盛苑气呼呼的看着不懂自我保护的姐姐,扬着小拳头说:“你怎能不注意保护自己呢?!将来要是可以科举,咱可都是要走仕途的人呐!要是烟花崩到脸上,留下疤痕怎么办呢?要是燎了头发,成为秃秃怎么好呢?” 她嚷嚷的声儿不小,登时,院儿里的嬉闹声为之一静。 盛家小郎君小女郎们看着刚刚还稀罕的烟花,忍不住的感觉头皮泛麻。 【宿主棒棒哒!】倒是原本在一旁看笑话的系统,给盛苑点了赞。 盛蒽无奈的看着自家妹妹,摇晃着她的小手:“何至于此呢?要你这样说,那等到过灯节时候,你还怎么出府游玩?毕竟像你这样可爱的小娃娃,是最容易让拍花子的家伙看上的,到时候他们把你抱走可咋办呢?” “嘎???!!!”盛苑闻言,浑身一惊! 哦,对啊!古代这种情况可不少见咧! 她怎么把这个问题忽略呢?! 像她前世时空畅销的名著里,有个叫香菱的小姑娘,好像就是那时候给拐走哒! 想到这儿,盛苑难得严肃起来。 她扳着小脸儿,一本正经的跟心里盘算起“灯节安全计划”议题,打算过两天闲下来时好好琢磨琢磨。 盛蒽看着妹妹认真思索的小脸儿,满脸问号:“???” 她只是想用妹妹在意的游玩,来教育她不要过度谨小慎微而已啊!小家伙儿怎么露出如此沉思的眼眸!露出如临大敌般的表情?! 她妹妹这是脑补出什么来了?! 盛蒽的内心在尖叫,她感觉自己刚刚不该多说的。 幸好盛苑很快恢复了正常,又笑眯眯的活蹦乱跳起来,这才让她心情舒缓许多。 等到放过烟花,小一些的孩子们就被安排到安和堂侧院休息去了。盛国公府守岁,一般不让太小的孩子跟着坚持。 盛苑睡眠质量极好,只要她配合,就能做到沾上枕头即睡熟。 对此,系统都表示佩服呢。 直到炮竹声逐渐响起,盛苑才叫小遥给喊了起来。她打着小哈欠,迷迷瞪瞪来回看,脑子有些发懵,还以为在咏繁苑呢。 小遥手脚麻利,没多会儿工夫就给盛苑简单梳洗完了。 “苑姐儿,咱们该给你祖父磕头贺岁咯!”郑氏看过大女儿之后,又来找小女儿。 “欸?姐姐她在哪儿睡哒?”盛苑趴在她娘怀里,美滋滋的享受了一会儿爱的贴贴,这才想起她还有个姐姐。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分享 郑氏一边抱着盛苑往外走,一边儿笑着说:“你姐姐不肯睡,跟你大姐她们说笑了一晚上,这会儿倒有些睁不开眼了。” “哼!不睡觉的宝宝,不是好宝宝!”盛苑虽然睡得美美的,但是此刻听说姐姐竟然跟别人玩儿一晚上,顿时不乐意了。 “这话你自己跟她说去。” “……”盛苑沉默一下,立刻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郑氏对自家这个小家伙儿的做派无语了,伱说你又不敢招惹人家,为何还要说小话呢! 盛苑却不觉得尴尬,惹不起就乖些,实力不够就认怂,对此她毫无心理障碍。 所以等到被抱回大厅,盛苑见到她姐,就颠颠儿凑了过去。 此刻,世子盛向涯跟夫人云氏正带着两子一女,跟盛国公和梁夫人贺岁,说吉祥话呢! 盛国公看着满堂儿孙,笑哈哈的捋着胡子,一人一个大红包递过去,高兴的很。 因二房没在,所以世子一家子坐回原位,盛向浔便携郑氏带着俩闺女给盛国公磕头。 盛向浔吉祥话说完,又待开口,却叫盛国公喊停了:“可以咯!你就说这些就够了!今儿可是大年初一,不讲究打孩子,你不要让我动武啊!” 盛向浔翻翻眼,心里顿感无语,凭良心说啊,他就是想再来一串儿吉祥话,把老四老五的词儿都抢了而已。 行吧,老爷子不让说就不说,无所谓。 不过,盛国公对这个不省心的三儿子,却很有所谓,除同样的大红包外,另给了他一对儿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瞧着像是放了元宝。 盛向浔美滋滋收起来,琢磨着收了两份儿礼,还是要说两份儿好话才合适,这么着就又要开口。 哪想到,盛国公又一次拦住了他,挥挥手赶他回去坐好,让蒽姐儿和苑姐儿过来磕头。 盛苑等了半晌,她爹才把舞台让给她和姐姐。 盛苑跪在软乎乎的垫子上,扬着脑袋,看向朝她挤眼睛的盛国公,忍不住笑眯了眼。 等到说完吉祥语,盛苑拿着和姐姐一模一样的红包,不由跟系统感叹:还是小孩子挣钱容易啊! 【所以你管从自家长辈手里拿钱叫赚钱?】系统觉得宿主这个思想有问题啊! 它想好好教育教育宿主,不过厅里的气氛有些不大对了。 原来,盛国公在四房盛向湍一家说完贺词后,留了他们一下。 他指着旁坐的常夫人说:“你二哥今年是在外地过年了,他们一家子不在,你替他跟你娘拜个年吧!” 他这话一出,梁夫人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她惊怒的看着盛国公,满眼都是不解。 往常他虽偏心,可是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是分得清主次,知道该何时抬举他的心头肉,何时忽略过去。 像此次这样无礼之举,她嫁进来这许多年竟是头一次见到。 盛国公迎着她视线看过去:“夫人,咱们这是家宴,没有外人,也就不讲究这许多了,老二在外地,让老四一家子给阿常贺岁,也算是宽解她思子之情。” 梁夫人气笑了,宽解她的思子之情?那谁来宽解她这个正室的颜面呢! “公爷,规矩就是规矩,平时我不在这儿,您想怎么抬举她都可以,便是老二老四在这里喊她母亲都没问题。但是我在这儿,规矩就大于情分!” 她不冷不热的和盛国公对视,眼里的坚决无可动摇,大有“你敢不给我面子,她以后就别想要里子”之意。 一时之间,盛国公和梁夫人僵持起来。 盛向浔看得直想翻眼,只觉老头子是越来越糊涂了,现在哪是闹这出的时候? 他见大哥和老四老五都不出声,又见老爷子脸色愈发难看,眼瞅着就要翻脸,心里叹口气,懒洋洋的出声: “老爷子,咱能快点儿不?您老赶紧让老五见礼吧! 见过礼,您把老四留安和堂守岁不就得了?你们亲父子乐意抵足而眠都可以! 我这儿就一个要求,您老赶紧让我们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到处会客去呢!” 他这一嚷嚷,气氛顿时松缓下来。 除了他大哥不紧不慢的瞥了他一眼,四爷盛向湍和五爷盛向浚都用看勇士的目光看向他,要不是老爷子跟这儿看着,他们俩都要冲过去给他们三哥点赞! 盛国公哼了一声,很是难得的没有数落他,挥挥手,让四儿子一家子坐回去,让最小的老五带着妻子儿女上前。 待到一大家子人行礼完毕,丫鬟仆妇们就准备好灯笼,准备送各房主子回去。 盛苑刚要张开手让她爹把她抱回去,就感觉自己忽而腾空,回头一看,竟是盛国公一把抱起她来。 “祖父!”盛苑欢腾的搂着他脖子,咯咯笑起来。 盛国公笑着掂掂小孙女儿逗了一会儿,然后不着痕迹的将之前准备好的绣囊放在了盛苑的小挎包里。 盛苑看着自己鼓鼓的小挎包,又看着盛国公朝自己“嘘”了一声,眼睛都瞪圆了。 没想到,此刻还有惊喜。 盛国公见小孙女儿惊呆了,登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拍拍盛苑装满红包的挎包,又揉了揉小家伙儿的帽子,这才将她放下。 等到回到自个儿屋子,盛苑打开绣囊一看,竟是愈发惊呆:好家伙,这巴掌大的绣囊里竟然装满了宝石玉珠,看成色,竟是个顶个儿的珍贵! 【果然不愧是拥有国公府的人啊!】系统拿着具象出来的宝石,在脸上蹭啊蹭,惊喜不已;这些宝石个个儿都有卵石大小,还闪着醉人耀眼的光芒! 盛苑清点一遍,心里有了计划:“等到明儿分姐姐一半儿去。” 御赐的东西不好分出去,可是祖父的礼物却没这些计较,大方的盛苑打算跟她姐见面分一半儿! 第二天一早,饭桌上盛苑说了自己的安排,盛蒽听得笑弯眼眸。 她没有拒绝妹妹的好意,不过也在心里盘算起来,计算着妹妹没出生那些年,她收了多少好东西;到时候整理一下,也拿出一些给她妹妹玩。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盛苑点评 早膳吃过,咏繁苑一家四口就要分三拨儿忙碌起来。 因为官员诰命进宫拜见一般是安排在初三,所以初一初二这两天,各家的主母就负责招待来府拜年的人。 虽说盛国公府应来送往的常务与郑氏无关,但是盛向浔和郑氏自己的关系也不少。 像是盛向浔的同窗、同年、同僚、发小、好友; 还有郑氏娘家在京都的姻亲故旧; 像这些关系的进礼出礼,都是从咏繁苑这边儿走的。 哦,对,需要说明的是,别看京城大户人家平时往来热切,但是在过年的这些天,彼此都是派身边儿的管家或者管家嬷嬷携带各自府里做的特色吃食和花灯去拜年的。 待到过了十六,各府才开始准备筵席招待亲朋好友,而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正月三十。 也就是说上元节之后的十数天,京城大户人家就忙碌在举办宴席和赶赴宴席之间。 当然,这样的忙碌和只有四岁的盛苑小朋友没有关系。 哪怕她大了一岁,在旁人眼里仍旧是一个小小的奶团子。 “你真要跟着你爹出去?”郑氏本来想把小家伙儿带在身边儿的,奈何这小东西自己嚷嚷着要出去见识见识,盛向浔这人又跟旁边儿敲边鼓,她只好答应。 盛苑看她娘有些吃醋,就眨巴着眼睛,抖抖手,摆出无奈的样子:“娘亲,其实,人家也不是很想去哒!可是没办法啊! 谁让四岁的盛小九儿非要亲自迎接她出现的第一天呢! 宝宝劝不动欸! 唉,谁让五岁的苑姐儿还没到位呢?! 宝宝只好依着她咧!” 郑氏:“……” 看着这小东西一本正经的胡乱掰扯,郑氏抚着胸膛赶紧挥手让她走。 快走!快走! 盛苑见了,高兴的蹦跶着扑到她娘怀里,照着她娘脸颊一边儿亲了一下,然后才又蹦蹦跳跳的走了。 “这个小坏蛋!”郑氏好笑的看着小闺女跟个兔子似的蹦远了,无语的用帕子擦了擦脸颊,小家伙儿惯会捉弄人,她脸颊尽是这小家伙儿的口水! 因着杨嬷嬷已经出去挨家拜年了,所以在跟前儿陪着说话的是大丫鬟莲芯,她端着红枣茶过来,笑着搭话:“三小姐聪明又乖巧,这是跟您亲呢!” 郑氏想着最喜欢撒娇黏人的小闺女,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 …… “爹,姐姐为何不跟咱们出去啊?”盛苑一只手被她爹牵着,另一只手扶了扶脑袋上的醒狮帽,左右望望两边儿的高墙,只觉有些寂寞。 “你姐姐要跟她的小伙伴们玩啊,她们聚到一起,要到先生家里拜年,然后再到亲近的人家府里拜年,这样算来,怕是快要天黑才能回家呢!” 盛向浔说着话,余光注意到小闺女有些歪斜的帽子,看她带着连蹼手套扶帽子有些费劲儿,好笑的停下来,给她正了正帽子,然后才继续领着小家伙儿往前走。 盛苑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又使劲儿往外吐气,看着一团团白色雾气出现在眼前,只觉格外高兴。 她和她爹之所以腿儿着去前街书社,是因为从燕朝时起,就要求有官阶的人家,初一初二拜年时以步代车,说这既代表了彼此真诚的情谊,也代表着一年都要勤奋不辍。 盛苑知道这个习俗的时候,暗戳戳想,这可能就是过年时这些富贵人家都只派管家或者管家嬷嬷出去拜年的原因呢! 盛向浔听了小家伙儿的说辞,先是觉得好笑,仔细想想,竟然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我小时候跟着伱祖父步行出去,那时觉得大概是因为京都的文臣武将皇亲国戚太多了,若是过年其间都乘马车,恐怕还不如步行更快呢!” 盛苑没想到她爹小时候也想的这么多,吸吸冻的有些红的小鼻子,好奇的问:“爹爹,您们同僚之间拜年,为何要在书社?那里地方大不?能放进那么多官员不?” “因为这样省事儿简单啊。”盛向浔看着小家伙儿睁圆了眼睛,看不够似的东瞅西瞧,便笑了笑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他抱着小闺女,只觉得跟揣着个小暖炉似的,顿时觉得自己真聪明,此举简直一举双得。 “爹爹!”盛苑见她爹不说了,忙不迭抻着他耳朵提醒。 被小爪子抓着耳朵往上提,盛向浔呲牙咧嘴的掂了掂捣乱的小孩儿:“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和三岁孩子似的抻大人耳朵?” 盛苑一听,忙不迭松开手,将小爪子藏在身后:“这可不赖我,是三岁苑姐儿揪哒!” “……”盛向浔就没见过这么喜欢狡辩的小家伙儿,问她,“你这可不对啊!你现在是几岁,那就得几岁的盛苑负责。 总不能等你二十的时候,犯了错,还扯着前面儿十九个盛苑负责啊!” “唔。”盛苑鼓着双颊老实多了。 盛向浔见好就收,继续刚才的话题。 “咱们要去的书社,名字就叫‘书社’,是翰林院名下产业。原先是叫‘翰林书社’,后来有御史攻讦,说是用朝廷之名招揽生意,我们当时的学士老大人就将‘翰林’俩字去掉。” 盛苑想了想,觉得这位老大人很有急智。 就像你的对手给你来了个直勾拳,你要想反败为胜,或者输的不那么难堪,至少要不假思索回击,要是沉默半晌琢磨是回击以拳、还是回击以脚,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这位老大人的做法也是这样,大概是被御史出其不意的举动打懵了,又想不出更好的名字,所以删除“翰林”俩字最为简洁有效。 只取“书社”为名,饶是擅于斗嘴的御史都不好批这俩字有问题。 “您们那位老大人果然是个高手!”盛苑忍不住跟她爹称赞。 盛向浔听着小闺女的分析,沉默了。 他要怎么告诉孩子,那位老大人当时可能没想那么多,就是有点儿懒?! 不过话说,他闺女的脑回路听着好像有些熟悉,似乎……当时的首辅章大人事后也夸赞过老大人有急智?! 读者亲们大家好哦,从今天开始本文就恢复双更咧,之前欠大家15章过些时候会给大家补上,敬请期待哦。 第二更早上八点以后更新哦。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大楚官场优点 盛苑跟着她爹来到书社,看着占据一条街的社馆,小家伙儿怔住了。 好吧,是她天真了,她以为书社是间很普通的铺子来着。 「走吧,我们进去签个到就可以回家了。」盛向浔捏捏小女儿的爪子,迈步走了进去。 社馆分内外两个部分,外馆一层分布着大量桌椅,书桌上面提供笔墨纸砚,是供有官学学籍的书生抄书、默写用的;外馆的二层则是借阅图书的地方,里面有着海量书册。 「学子可以从书社里面购买常用书册,也可以从书社里抄写书册回去;同样,学子可以将稀有的书册卖给书社,也可以帮书社抄写别家专有书籍。」 盛苑瞬间领悟:「前两项业务是让学子在书社礼花钱;后两项业务是让学子在书社赚钱!」 盛向浔:「……也对。」 就是感觉自家小闺女的总结很奇特。 盛向浔的纳闷儿只是瞬间,很快他就将这想法儿忘到一边儿去了,抱着小女儿边往里面走边介绍:「书社内馆才是翰林官员,或者说是朝廷官员偶尔聚集清谈的地方。」 「嗯。」盛苑点点头,表示理解咯。 这不就是朝廷官员团建的地方么! 「内馆一层是供大家高谈阔论的宽敞厅堂,二层有十数个房间,是朝廷官员聚会的地方,咱们等会儿就到那里去。」 盛向浔说着话,在社馆杂吏的引领下,一路走过幽静小路,直达书社核心建筑,而后登上楼梯,向着属于翰林院官员的专有静馆而去。 静馆的面积和底下厅堂没法儿比,但是也足有盛国公府三间学堂那般大。 盛苑跟着她爹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五六个锦裘郎君在了,他们或站或坐,有的笑谈,有的在桌前挥笔写着东西。 见到盛向浔过来,几个郎君便笑迎过来,彼此拱手行礼,互相拜年,连声道好。 寒暄数句,诸人就将目光投向盛苑,继续连声夸赞。 盛苑听着大家熟练的说着赞语,心里一个劲儿感叹:当大人可真不容易,瞧瞧这商业互夸模式都快形成本能哩。 当然,心里感叹归感叹,面儿上却脸露憨笑,拱着小拳头跟对方问好。 几个大人见着小孩子,顺手就掏出提前准备的小荷包。 这样的荷包,盛苑之前见过,二十九的时候,她爹就准备了许多,里面一般是六个铜板儿并六块儿糖果,就是为了在遇到同僚或者邻家小孩儿时不尴尬。 「盛兄,我们就要返家去了,待二十六咱们闻远楼再聚。」诸人来的较早,这会儿都留下名字和笔墨,便要告辞离开。 盛向浔笑着拱手相送。 盛苑等屋里没有人了,这才问她爹:「爹爹,您不是来和他们聚会的啊?」 盛向浔此时已经打开名帖浏览了一遍,闻声,笑说:「这过年呢,大家不跟自家人团聚,跑来和同僚聚会?平时彼此还没看够啊!」 言罢,他在帖上添写名字,而后翻页留下十六句诗词,这才和盛苑介绍说:「每年初一朝廷官员就在书社内馆对应的馆室留下名字和给同僚拜年的诗词,乐意翻阅的可以挨个儿读读,就当祝贺的对象是自己……当然,不管看不看吧,反正过来之后,大家就默认彼此已经见面互贺新年咯!」 「还可以这样?!」盛苑感觉自己大开眼界,这可也太省事儿咯! 「要不然呢?」盛向浔检查过诗词,见没有问题,这才合上名帖,笑着摸摸小女儿脑袋,「朝廷能见着面儿的同僚有多少人?要是挨个儿问好,那要问到何时去啊?」 「那对上级也这样?他们不会觉得受到轻慢?」盛苑对大楚这帮士大夫自我减负的本事既惊叹又好奇。 「这样好奇啊?」盛向浔见小女儿还挺较真儿,便干脆坐到椅子上,抱着她详细的说了说,「之前爹爹在书房奋笔直书时,你不是还捣乱来着?爹爹那时写的赞文,就是准备给上官看的。」 盛苑随着她爹的介绍,渐渐捋清楚了。 因为朝臣每年都在初三朝拜皇帝,所以他们会在初一初二这两天完成同僚间的互贺。 到翰林院下属书社留下名字笔墨,是朝廷四品及以下官员的选择。 像是三品及以上的大员,则会在贺柬上写下名姓和贺词,然后派自己的书童小厮到好友、同窗、故交、同僚、同年以及同街巷的邻居府前递上,届时各府门房亦会记录下送柬之人。 当然,这种方式不独高品官员会用,就是低阶官员大多也会让书童小厮给交好人家递送贺柬。 「一般的官员还要给自己的上官写贺岁赞文,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就可以要给皇上写贺文祝词了。」 盛向浔说着,又拿自己举例:「像你爹爹我,虽然不是高官,但因为是翰林院文官,是天子近臣,所以就有了要给陛下写贺文的资格。」 「那您要给皇上、太子、翰林院学士、首辅写赞文对不对?」盛苑掰着指头一边算,一边眨巴着眼睛瞅她爹,想要得到赞扬。 「……」盛向浔顿了顿,建议小闺女可以将太子这个选项忽略。 他保证,太子登基前,他若给他写了赞文,这位太子爷肯定一天八顿饭的笑他,赞文内容怕不是要贴得满城皆知。 就算为了避免自己因殴打太子被削职,也不能写这文章啊。 盛苑不晓得她爹心理活动如此丰富,她跟系统惊叹自己刚刚的发现呢——大楚官员的假期竟然不需要应酬同事关系! 【……】系统看着内心欢跃的盛苑,感觉有些心累。 这合着偌大的官场,她就发现这么个优点? 大概是和盛苑接触久了,系统也在改变,这不,它已经开始宽解自己了。 「好哩,咱可以回去咯!」盛向浔跟小闺女说的差不多了,看看窗外觉着时候不早了,就将名帖交还给馆吏,自己带着盛苑往外走。 好容易单独带这小丫头出来,盛向浔也没急着回府,笑呵呵的牵着她往主街方向走。 这会儿的街上已经热闹起来,街面上多是小郎君、小女郎举着风车、糖葫芦、拨浪鼓笑哈哈的跑来跑去。 难得有乖乖不闹腾的孩童,不是被大人抱在怀里,就是放在脖子上。 盛苑本来还坚持要自己走,可看到这些小童之后,就立刻摇晃着她爹胳膊,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希望她爹可以意会。 可惜,盛向浔就跟没发现似的,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坚决不肯领会。 好家伙,上次扛这小家伙儿半个时辰,他第二天就落枕咯!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妥协! 嗯,为能行动自由,一定毫不妥协!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三章:大楚官场优点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四章:盛苑想起来了 诶哟哟!轻点儿!轻点儿!」 午休时,正屋里间儿传来盛向浔的低叫。 郑氏盘坐在榻上,拿着药酒往手心里儿倒,对丈夫的嚎叫充耳不闻,面无表情的摩挲着掌心,直到感觉掌心隐隐发热,这才继续按他肩膀。 顿时又引得盛三爷一阵嗷叫。 郑氏的那双纤纤素手,对于此刻的盛三爷而言,毫不亚于铁砂掌。 「轻!轻点儿!聆娘!」盛向浔趴在榻上差点儿就蹦起来了。 不过他刚动一下,就让郑氏一巴掌拍了回去。 「不许动!忍着点儿!若是不用药酒给你揉开了,你这肩膀真就成衣架了! 等到大朝会时,你就架架着肩膀参加吧。到时候谁喊你,你就整个身子一起转过去,多好玩儿啊!那时,太子肯定要笑你哦!」 「……呜呜呜,我忍着还不行!」郑氏说的最后半句话,简直直击盛向浔的心灵。 郑氏见他安静多了,边揉边冷笑说:「苑姐儿丁点儿大不懂事就算咯,可您多大了啊?竟然也不懂事? 小家伙儿可不算轻了,你竟还让她骑脖子?还让她骑了半个时辰?!您说说,您是咋想的?上次肩膀落枕全忘了?记吃不记打?」 盛向浔听闻郑氏言语用上「您」这样的敬称,顿时就知她生气了,不由有些心虚。 他也不敢闹腾了,抬起头朝妻子露出讨好的笑容:「这不是小家伙儿看人家大人扛着孩子有些眼热?你是不知道,那小家伙儿眨巴着大眼睛看你,真能把你这心都给融化了!实在不忍拒绝。」 听他这样说,郑氏哪怕还想数落丈夫,也忍不住默默点头。 小家伙儿真的太会撒娇了! 「又不是不让你扛着,可是你不会把握时间啊?差不多就行了。 这小孩儿好哄,也很知足,你要是扛两下就把她放下,她根本不会闹! 肯定是你贪玩,非要扛着小家伙儿跑回来!」 盛向浔:「……」 他怎么听妻子这话意思,竟像是……将肩膀落枕的责任推给他了呢?! 这就不合适了吧?!毕竟他才是肩膀落枕的那个啊! …… 初一下午又开始飘起鹅毛大雪,待到初二早上一瞧,银装素裹配上大红灯笼,竟然别有一番喜意。 盛苑起了个早,换上银线绣祥云大红锦缎的厚袍子,外面披了件镶毛边儿的大红绒披风,踩着精致的小棉靴,噔噔噔就要往外跑。 结果一出门,就感觉阵凉风袭面,屋檐上的细雪犹若沙粒一般,扑簌簌往下落,刚好落在她鼻子尖儿上。 忽然出现的凉意,嗖嗖嗖的往她鼻子里钻,盛苑没忍住,「阿嚏」一声,打起了喷嚏。 「好凉!」她揉了揉鼻子,不顾后面小遥关切的呼唤,颠颠儿的往外跑。 来到院子中间,盛苑仰着脑袋,眼睛巡视着这方天地。 澄净的天空、无暇的白雪,在这一刻很好的融合成了整体。 这样的整体,完整却不拘束。 站在其间,有那么个霎那,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何为天之高,何为地之远。 「芜湖!」有所感悟的盛苑原地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儿,紧接着就像展了翅的雏鹰一般,张开手臂欢呼着跑了出去。 「啾啾!」小隼胭脂也不怕冷,在空中追着盛苑盘旋。 「加油!冲哦!」盛苑有了玩伴,更是欢实起来,像一阵风似的从院子里刮过,朝着咏繁苑外跑去。 「小姐!您等等我!」小遥追的辛苦,她真想不明白,自家这位四岁女郎怎么能跑的这样快。 盛苑本来跑的还算匀速,可是听到小遥呼唤,就咯咯咯的笑着加快了脚步。 小隼胭脂在淘气方面越发像盛苑了,见她这样,竟然呼扇着翅膀折返到了小遥头顶。 它连声叫喊着,在人家脑袋上快速盘旋数下,叫声清越绵长,而后就飞快的朝着盛苑那里飞去。 小遥气得直说这小隼忒损,它时不时返过来在她脑顶上长鸣也就算了,偏偏片刻之后又再次飞远;然后没过多久,这小隼就再次重复刚刚的过程,简直不要太气人! 「苑姐儿?」 盛苑刚跑到一处树后藏起来,准备揉几个雪球球,等小遥过来的时候偷袭她,不想才刚蹲下,就听有人唤她。 回头一看,竟是大堂姐盛芝带着四堂姐盛葶、五堂姐盛蔷站在不远处,笑着跟她打招呼呢! 「大姐、四姐、五姐!」盛苑若无其事的将刚抓的雪扔掉,拍拍小手,蹦蹦哒哒凑过去,「你们这么早就出来玩啦?我姐姐这会儿都没起床呢!」 「因今儿要回外祖家拜年,所以起的早些……又因之后要住到十五才会回来,所以刚刚就去安和堂拜别祖父祖母。」盛芝笑着从荷包里取出个拇指般大的金铃铛,系在了盛苑的那只绣着金线、镶着毛边儿的红挎包上。 盛苑注意到四姐五姐的腰间都有这样的铃铛,便知这是长姐的礼物,便也不推辞,欢快的拱着小手跟盛芝道谢,又顺便说了一通吉祥话。 盛蔷被她逗得捂嘴直笑,看向了盛葶。 盛葶也解开花型荷包,取出一个银丝镂空蝴蝶胸针,上前别在盛苑披风上。 这蝴蝶极轻,盛苑稍微有些动作,它就扑扇着翅膀晃动起来,远远看着,好像展翅欲飞! 这样的胸针,盛葶的披风帽上也别着一只,盛苑看了也不推让,继续拱着小手跟这位堂姐说吉祥话。 盛蔷见她小词儿不少,说到现在还都没有重复的,立刻拿出一枚嵌着碎宝石的哨子。 哨子上的碎宝石虽颗粒不大,但颜色很多。 阳光下,这些红黄蓝绿紫色的光芒,在白玉哨上微微闪烁,格外好看。 果然,盛苑收下哨子之后,第三份儿长串吉祥话如数奉上,听得盛蔷乐不可支。 这小孩儿太可乐了。 「好咯,我们也该出去了。」盛芝看看时间,发现快到上马车的时候,便唤两个堂妹离开。 盛苑听她们提及父兄娘亲在车上等着,不由有些好奇,一边儿跟着人家走一边儿问:「大伯、四叔、五叔他们没有去安和堂么?」 盛芝和盛葶一人牵着她一只手,笑说:「爹娘因为当天返回,所以祖父早就吩咐不用他们特意过去安和堂拜别了。 至于哥哥……他们小郎君的时间安排,和咱们不大一样,一般是各去各的。」 「原来是这样。」盛苑点点头,感觉好像对大楚的风俗又懂了一点点呢! 「苑姐儿,上元节看花灯时要注意些,人多莫走丢了。」 因为顺路,所以三个堂姐将盛苑送回到咏繁苑门前;彼此刚要挥手作别,就听四堂姐盛葶忽而开口叮嘱。 「???」盛苑没想到这个向来话少的姐姐竟然如此叮嘱,登时想起了她姐姐之前的叮嘱。 渐渐地,小家伙儿心里缓缓冒出问号:难不成……这个时空的上元节看花灯,对于小孩子而言,已经如此不安全咯?!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四章:盛苑想起来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五章:盛苑在行动 郑氏初三进宫拜见,第二天累的就有些直不起腰来,好容易缓过来了,却发现家里的小闺女似乎有些忙。 「怎么感觉好久没见她在眼前打转了?」郑氏推了推赖在榻上的盛三爷,「蒽姐儿同学好友时常结伴玩耍也就算了,这小家伙儿怎么也看不见影儿?」 盛向浔让丫鬟出去问问,结果小丫鬟回来如实禀说:「三小姐房里的丫鬟说,三小姐就是在府里溜达的勤些。」 「溜达?」盛向浔看着郑氏笑说,「这小孩儿这些天都玩儿疯了,整天带着胭脂满处跑,再给她养只细犬,可真成纨绔了!」 郑氏闻言没好气儿的踢他一脚:「哪有这样说自家闺女的!」 扭头又让莲芯去找人:「甭叫小丫鬟去喊,这孩子人来疯,越喊她越跑,好像谁跟她逗着玩儿呢!你看桃芯几个,谁得闲谁过去把她给我揪过来。」 莲芯笑着说好,转头也不喊旁人,自己问了二等丫鬟繁絮,晓得盛苑跑小厨房去了,便亲自走了过去。 …… 盛苑此刻坐在小厨房院儿里,跟厨房负责配菜的谈嬷嬷聊着。 「三小姐,奴……没见过您说的这小机关,不过试着做做倒也使得。」谈嬷嬷听着盛苑连比划带说的介绍之后,倒是想试试。 听她应承下来,盛苑可高兴了。 自从被四堂姐盛葶提醒了灯节要注意安全后,她就琢磨起「宝宝自我保护器具」来。 对于小孩子而言,自我保护手段极为有限。 盛苑看来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靠大人,一种是临时脱险工具。 靠大人这是毋庸置疑的,盛苑从来没想过离开大人半步;不过人山人海的街市上,难免会有突发事件发生,若是将她和大人挤开了怎么办?这样的情况她必须考虑周全。 盛苑想到太子表叔之前送的礼物,满意的点着小脑袋,在脑海里打了个响指,搞定! 其次,就是自我保护工具了。 盛苑觉得前世的防狼喷雾是个不错的手段,毕竟她就算是想带小剪子小刀子,也找不到地儿放啊,要是再让大人瞅见,她小屁屁就要遭罪咯! 围着这个工具,她可没少想辙,可惜能用的匠人们早就放假回家去了,为这点儿事儿找他们,似乎有些不地道。 哪怕是跨越时空投了胎,盛苑依旧很介意假期被领导叫回去工作。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 盛苑忍着心动,还是放过了那些工匠。 正当盛苑实在想不出好办法,准备到小厨房要一包辣椒粉或者石灰粉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小遥好像说过,小厨房的谈嬷嬷似乎有些手艺。 果不其然这样一问,谈嬷嬷还真答应了! 登时喜得盛苑连说好话。 说起手艺,谈嬷嬷不禁提到自己闺阁时的趣事,她有些怀念、也有些感慨的说:「奴幼时,邻居一位大娘手艺极佳,木工机关于她而言,不过信手拈来,像是可以自己行走的木鸭木鹅,还有轻轻一按就可以蹦蹦跳跳的木青蛙……可好玩儿咯。」 「那您会做吗?」盛苑听得眼睛放光,心里直道人才。 只不过这谈嬷嬷看着就不小了,想那位大娘岁数应该更大,现在能不能走得动路都说不定,故而盛苑也没多问。 「奴曾和那位大娘学过一些本事,本来那大娘还想收奴为徒,说奴有、有……那词儿怎么说来着?」 「天赋?!」盛苑见她想不起来,忙接话。 「对对对!天赋!就是天赋!」谈嬷嬷笑着拍拍额头,脸上的皱纹都浅了不少,「可惜,那大娘的丈夫考上举人,闹腾着把大娘送回老家照顾双亲去了。」 「???」盛苑眨巴着眼睛,没理清这里面的关联,还纳闷儿呢,「怎么考上了反而给送走了?」 谈嬷嬷脸上有些唏嘘,不过也不敢跟盛苑这样的奶娃娃多说,只是笑着跟她感叹:「所以说,人生在世不仅要多学些本领,也要多有些心气儿。」 她这话说的盛苑不明所以,不过谈嬷嬷显然不想多谈,盛苑也没办法。 当然,她对这种打哑谜似的言语也不很感兴趣。 作为专注力超好的小宝宝,她一直清楚自己想做什么。 就像此刻,她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喷辣椒水的工具。 实在不行,能把辣椒粉扬起来也可以。 虽说后者有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但是,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么,事急从权。 「奴这两天就告诉您做不做得出来。」谈嬷嬷倒是没有糊弄小孩子的意思,她这人不错,虽然应承了帮忙试着制作,却也给盛苑留出再想别的办法的时间。 盛苑还挺欣赏这位嬷嬷的。 「三小姐!」 听到喊声有些熟悉,盛苑回头一瞧,欸,这不是正房的莲芯?她怎么找过来了? 因为杨嬷嬷前几天帮着她娘到各府拜年,颇有些辛苦,她娘心疼自己奶嬷嬷,就给杨嬷嬷放了大半月假,说是让她老人家好好歇歇。 所以这几天都是莲芯在正房支棱着。 「少夫人想您呢!让奴过来请您过去。」莲芯半蹲着看向盛苑,将手伸出来,和声问,「三小姐,奴领您过去,好不好?」 「哦。」盛苑听说娘想自己,登时心花怒放,赶紧从凳子上跳起来,牵着莲芯的手,扭头跟谈嬷嬷作别。 回去的时候,盛苑心里格外得意:看看吧,她多重要!一会儿没在跟前儿,就让大人想的慌!唉!她这样受欢迎,可真有些苦恼啊! 莲芯领着盛苑,时不时低头看她,看着小家伙儿那小表情,她就特别想乐。 她在府里时间不短了,小孩儿也见着不少,可这样好玩的小孩儿,唯有三小姐。 盛苑却不知道她那小表情出卖了她的心情。 此刻,她正欢喜的一蹦一跳呢。 等到来到正房外面,她更是松开莲芯的手,迫不及待往里面跑。 「娘!爹!你们最想念的宝宝来咯!」盛苑撒欢儿似的扯着嗓子喊,全然不知她把正说笑的两口子吓了一跳。 「这小东西怎么又过来了?」郑氏侧头往外瞧,听着小家伙儿底气十足的喊声,不知怎地,有点儿头疼。 「不是,这不是你叫莲芯派人喊过来的?」盛向浔揉揉再次让郑氏踢过的腿,别提多委屈了。 不过,没等他表情夸张,盛苑就跑了进来。 小家伙儿照例扑进郑氏怀里,撒娇的搂着她娘脖子,美滋滋的亲了好几下。 盛向浔看着,只感觉自己好像吃了几颗山楂,嗯,还是最酸的那等。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五章:盛苑在行动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六章:可怜的小盛苑 盛苑是个乖宝宝,爹娘问起之前在忙什么,就实诚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尤其在说到自己的奇思妙想时,盛苑别提多自豪了。 只不过郑氏和盛向浔听了,却都沉默下来。 他们琢磨半晌,只能慨叹:小闺女活的过于在意了。 「要是这样忧虑,那就不要去了。」郑氏想想,觉得小家伙儿委实还是小些,像昕哥儿、蒽姐儿,都是等到五岁往上才带出去玩的。 也就是苑姐儿平时看着机灵早慧,他们才想着提前带出去的。 盛向浔也不是非带孩子出去不可,尤其是把苑姐儿留家里,他们就有理由让蒽姐儿也不出去了,这样他们夫妻刚好可以独自出行。 话说,上一次夫妻俩单独看花灯,还是十几年前呢! 盛向浔心里有了计较,立刻瞥了郑氏一眼。 郑氏见此,心里不免意动。 不过两口子意见达成没用,他们跟前儿还有个小不点儿呢! 盛苑早就把她爹娘眼眸对话看得一清二楚,不用想,她就晓得,这是找机会撇开姐姐和她,自己过二人世界去咧!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不可以!」盛苑气呼呼的看着她爹,吓唬,「要不是我早就不是三岁小孩儿了,肯定要咬爹爹!」 「苑姐儿,咱可要讲道理!爹爹又没有招你惹你,你为何咬爹爹?」盛向浔觉得挺委屈。 盛苑却哼了哼,小胖手叉着腰,继续吓唬她爹:「爹爹要是撇开我和姐姐,自己带着娘亲看花灯,我就告诉祖父,让他老人家找人把您绑回来!罚跪祠堂!」 这意思很明显,她要是不能出去,她爹也别想自己玩儿。 「豁!小小孩儿怎么这样刁钻!」盛向浔睁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小破孩儿,「小孩儿可不能这样霸道!」 「哼!」盛苑却认真的举手指向窗外,「我让胭脂一直盯着您,您可别想跑!」 盛向浔:「……」 好吧,这安排挺完整。 「行吧!带你出去就是!」盛向浔知道这小东西真做的出来,无奈的摇摇头。 「生孩子多有啥用呢?小时候咿咿呀呀学说话的时候,盼着他们说话;等到小嘴儿巴巴儿利索着了,就剩下气人哩!」盛向浔捏捏盛苑的小胖嘴儿,连连感叹。 「爹爹不要跟我说,我现在还没感触呢!您跟祖父说去,他老人家感触肯定特别深刻。」盛苑依偎在娘亲怀里,坏嘻嘻的朝他爹眨眼。 盛向浔:「……」 谁家的破小孩儿啊?还能不能要了! …… 盛苑自打设计自保机关的打算过了明路,就更不着院子,整天跑这儿跑那儿不见人影。 问她,那就是锻炼身体呢! 其实谁不晓得,她就是可劲儿玩儿! 别说盛向浔了,就是姐姐盛蒽都惊奇的佩服这孩子:自己跟自己都能玩儿的有来道去,也是个人才哩。 盛蒽的同学聚会终于在初九这天暂缓下来,而她的群社也组织出了个架构,就等着开学之后继续完善了。 此刻无事一身轻的她,也乐意找妹妹过来逗弄。 可惜,妹妹不是玩具,不可能你想找她玩儿,她就跟你玩儿。 尤其是像盛苑这种精力格外充沛的小家伙儿。 就像现在,盛苑拿着谈嬷嬷几次改良后的成品正试验着,她姐姐就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盛蒽好几天没捏妹妹的嘟嘟脸了,这会儿手正痒,刚想上手捏,就见妹妹一下子跳到一旁,嘴里「哼哼哈哈」的喊着不说,手上还拿着个小沙果对着她,把她唬了一跳。 「看招!」盛苑趁她姐姐不备,将沙果后面的拉环使劲儿一扯,松手的刹那,沙果前面就喷出一阵胡椒粉,直向盛蒽小脸儿而去。 「阿嚏!」「阿嚏!阿嚏!」 几乎是瞬间,盛苑和盛蒽小姐俩儿就陷入了喷嚏阵里,每人打了五六个喷嚏都没过瘾。 …… 盛苑眨着红彤彤的眼睛,老老实实的耷拉着脑袋,坐在花厅里。 面前,她娘抱着委屈抽噎的姐姐直运气,而她爹,则抱着胳膊笑嘻嘻站在一旁看戏。 盛苑刚抬起头,就看见姐姐那双比她更红的眼睛,登时又心虚了,缩缩脖子,继续反省。 小家伙儿也很委屈,她就是想弄个自保的工具,咋知道威力这样大呢! 她自己也被迫打了十多个喷嚏! 「幸好喷到眼睛里的胡椒粉少,要是喷的多了可如何是好?」郑氏一边安抚哭了好久的大女儿,一边儿数落小闺女,待看到小家伙儿被说的快缩成了一团儿,心里就不大落忍了。 可是眼下却不能哄她,且不说该不该给这小东西个教训,就说蒽姐儿这样委屈,要是再有偏颇,以后姐妹之间也有芥蒂。 郑氏心里正难受呢,抬眼就看见盛向浔跟看大戏似的,就差抓把果子跟那儿吃呢!登时没好气的拿眼翻他!这时候不正该是他出来和稀泥的时候? 盛向浔看着平时咋咋呼呼的小闺女,这会儿却像鹌鹑似的缩在一旁,别提多想乐了,正想着看清楚,回来画成图像,到时候没事儿就拿出来气气小家伙儿,就感觉阵阵凉风从旁而来,登时有些心虚。 「都是你宠的这小孩儿天不怕地不怕,你也不说管管,没瞧见蒽姐儿眼睛都红了啊!」郑氏舍不得说孩子,只好拿盛向浔开刀。 莫名其妙被波及的盛三爷,一脑袋问号儿:「???」 这怎么还和他有关联了? 「行吧,以后不准你再这样瞎鼓捣了!回头我让人说说谈嬷嬷,一个厨房配菜的婆子,怎么还当起木匠来了?」 盛向浔也不笨,很快就明白郑氏的难处,乖乖的顺着说,试图让大家都能下台。 「不能说谈嬷嬷!那是我让人家做的,人家领命行事,如何不对?她又不晓得我想做什么!要说就说我吧!反正我肉厚。」 盛苑俩手使劲儿摇摆:「况且,做好之后,谈嬷嬷装的是薄荷水,喷出来的时候有些像雾水,根本没有这么厉害!是我自己单独呆着的时候,想要换成胡椒粉的!」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六章:可怜的小盛苑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七章:需考虑 薄荷水?胡椒粉?这,一个是水,一个是粉。」盛向浔闻言无语的很,「苑姐儿啊,你怎么想的欸!」 盛苑鼓着双颊:「我原是想换成辣椒水的,可是小厨房的人都不肯直接给我,说是要等他们煮好之后放凉了再送过来。 我就让小遥要了些胡椒粉,小厨房的人又都说香料精贵,只肯给那么一点点,怎么都不够使,最后还是大厨房那边儿给了一些,才将这个小沙果装好。」 她说的沙果,就是谈嬷嬷做出来的机关,因这作品已经基本定型,所以她参照了盛苑说的伪装之法,根据机关大小、形状,以及常见程度,取用了沙果的造型。 「……」郑氏、盛向浔和盛蒽听完盛苑的话,全都沉默了。 说真的,自打这小家伙儿说出辣椒水之后,就是最委屈的盛蒽,此刻都格外知足了。 幸好啊,幸好! 「苑姐儿,你要是也给我弄一个,我就原谅你!」委屈过后,盛蒽看着妹妹缩成一团的窝在椅子上,那样子既可怜又好笑,顿时也不再生气。 不过小家伙儿想要过关,还得付出点儿代价才行,要不然,这惯会蹬鼻子上脸的小丫头,以后还不得可着劲儿欺负她这个姐姐? 「有哒!有哒!有哒!」盛苑连忙点头,迭声喊着小遥。 自从成品出来,盛苑又让谈嬷嬷做了八个。 她姐姐、安屿和卢晟一人一个;因为之前收了三个堂姐的礼物,虽然姐姐说过她会补回去的,可是盛苑觉着她也不能擎等着姐姐替自己回礼,所以拿这三个自保机关当作心意。 大堂姐盛芝、四堂姐盛葶、五堂姐盛蔷也是一人一个。 这样的话,就剩下七堂姐盛茼、八堂姐盛菌没有了,一大家子姐妹,独她们没有,也不合适,尤其她们是四房庶出,要是绕开她们,好像她有意排挤似的,干脆也给她们一人一个。 「唔,这东西,用来喷蔷薇水、玫瑰水、茉莉水最好咧!等回来再让谈嬷嬷做一些,一样一瓶多好。」盛蒽依偎在郑氏怀里,拿着漆得格外漂亮的沙果给她瞧。 听大女儿这样说,郑氏松口气之余,也有些心动,略微想了想,就喊来莲芯:「你等会儿拿二十银子给谈嬷嬷,告诉她,这是给她的奖励,叫她再做几个大些的出来。 你且问问她,乐不乐意将图纸卖了,要是乐意就再给她六十两;问她想不想到咱家的脂粉铺子和金楼那儿做工去? 要是去,以后每月给她六两银子,不用旁的,只管给首饰盒、脂粉盒做设计。若是设计出了好用的盒子器具,每样再单独给她六十两。 当然,她要是有本事设计出有意思的首饰来,那每月月前就给她升至十六两银子,设计图一百两一张。」 盛苑听到这儿,顿时让她娘这大手笔给惊呆了。 郑氏瞥了她一眼:「设计图难出,况且她这种带有玄机性质的首饰,更是同旁的首饰不同,给些高价也是值得的。」 盛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小模样儿怎么看怎么乖巧。 …… 等到晚晌,盛向浔放下帐帘,小声问郑氏:「你怎么想的将谈嬷嬷放到铺子上呢?」 郑氏摆楞着从小闺女手里没收的沙果机关,闻言笑了笑,轻叹一声:「我寻思着,等谈嬷嬷设计出了带机关的首饰,我就让手巧的杨嬷嬷帮着反向改一改,等将来给蒽姐儿、苑姐儿做陪嫁,也能作为后手。」 盛向浔没想到郑氏想的如此深远,不禁一怔,旋即心里涌出不舍。 他家最小的闺女还圆咕噜嘟的,是个小宝宝呢,怎么就谈到十几年后嫁人的事儿了! 大概是心情跌落的缘故,盛向浔对女婿这种生物暂时应激起来,很听不得这些。 郑氏没搭理他。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矣,我们有能力就要帮她们走一步看十步,虽说勋贵之家、功名在身,可是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呢!我往常也有几个闺中好友,有的夫君看着千好万好,可是娘家一旦落魄,却是何等凄凉的光景,连带着孩子也跟着受罪。」 郑氏想到之前跟嫂子通信时听说的事,心里就不大痛快:「哪怕能藏几张银票,关键的时候说不得能保命。」 盛向浔虽然不理解这种消极想法,但是一代入自家俩闺女,他整个人就不好了。 「不行!不行!你这法子忒被动写了,治标不治本!我需得想个良策,最好一劳永逸。」盛向浔忍了好大劲儿才没有跳起来。 饶这样,他之后这夜还是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结果第二天醒来,他眼底黑了不少。 郑氏看他这样,感慨自己不容易被吵醒之余,愈发赞赏自家这张大床。 盛向浔琢磨一晚上,除却把自己脑袋熬迷糊外,根本没有收获。 偏偏他的一腔苦心,俩孩子谁都不能理解,最过分的还要数盛苑这个小东西了! 这孩子大清早儿一见着他就跑回去了。 为这儿,郑氏还埋怨他不好好睡觉吓到孩子。 结果可好! 这没心没肺的坏家伙,竟然抱着施夫人送的食铁兽玩具跑了过来,还笑哈哈的拿着玩具往他脸上凑,直问和他像不像,你说多气人! …… 盛苑用过早膳,照例要去研究关于灯节街市突发状况的应急方案。 她姐姐则要去复习功课,顺便完善关于群社的组织制度。 所以,盛苑跳下凳子,就牵着姐姐的手往回走,她想将这次办公地点放在她姐屋子。 「蒽姐儿,苑姐儿,先等等!」 盛向浔自己想不出好办法,就将主意打在俩闺女身上,毕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呢! 「你可快打住吧!」郑氏挥挥手,把俩闺女哄走了,扭头就揪着他耳朵,任凭盛向浔哎哟哟喊疼也不松手。 「你大闺女也才刚十岁,你觉得问她嫁人这个问题合适么?」 「我这不是想办法嘛!」盛向浔觉得要不是自己无计可施,也不可能问俩孩子啊,不说苑姐儿,就是蒽姐儿怕也不晓得成亲嫁人是怎么回事儿吧!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七章:需考虑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八章:暗波 天刚蒙蒙亮,云栖山似醒未醒的笼罩在晨雾中,随着日头升起渐渐舒展。 山间冷寒,在空气里挥洒的晨雾,很快就变成细碎的冰渣,窸窸窣窣落于山间,让这座云雾缭绕的清山,更添几分孤傲凛然。 此时山间清静,几不可见人踪,唯有山腰间一处隐于青松后面的茅草屋里忽然冒出一声怒喝。 茅草屋联排三间,看着极为寻常,外面用小儿胳膊粗细的树枝,密密麻麻的圈出一分地的院子,院子里面唯有一方石磨。 外墙挂着晒干辣椒的茅草屋屋顶,烟囱上已见袅袅炊烟。 而茅草屋的厅堂里,气氛有些紧张。 厅堂茶桌两侧坐着三五个人,厅堂两侧的屋子则棉帘紧闭,偶尔传出些许动静。 刚刚那声能吓跑鸟儿的怒喝,就是厅堂里传来的。 主座位上两个眉眼相似的男女面色不善的看着客位上的妇人。 这妇人梳着简单的发髻,眉眼皆挡于面纱之内,一身半旧不旧的素色棉裙将身形掩饰,细绢做的手套把手遮的严严实实,全身上下不见一件饰品。 「我家主子说了,后日晚晌正是人海之时,那是诸位离开京都的好时机。届时,诸位拿着出城令,便可离开。」 主座上的男子很是不满:「我等受你家主人利用,损兵折将不说,连踪迹都显露出去!如此被困京城近乎半载,你主人的几张出城令就打发了?」 他说的出城令,是出京必须的、印有通行章的纸张。 想从京城离开的人,须得拿着户籍证到顺天府户籍司领取出城令方可出行。 所以,外省人进京时,第一件事就是拿着自己的文牒到户籍司报备,届时会有小吏拿出表格要求填写。 外省进京人员须得写明姓名、性别、籍贯、谋生技艺、暂住地址,还要注明进京缘由,投靠亲属关系、以及同伴姓名、关系。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在户籍司留下个人外貌信息和画像。 书记小吏不但从身高、胖瘦、头型、发型、脸型、五官、以及胎记、痦子等特征上对进京人员进行详细描述。 而后,还要对进京人员双手手纹进行拓印,手纹纹路清晰、箕斗清楚可认方为合格。 再之后,有擅画人像的小吏,以半盏茶六张像的速度,画出一张初看有些抽象,细看极为形象的人物画作为参考。 待录入完成,一式两份。 户籍司主事、文书会分别予以盖章。 然后,一份封入档案保存。 另一份,则制成小册子,上面标注所存档案编号,充作暂住证分发给进京人员。 待该人员出京时,用暂住证领取出城令即可。 「客人说笑了,出城令虽寻常,却也不是尔等如今能拿到的,要不然,诸位也不至于久困这云栖山间了。」 被责问的妇人,却半点不着急,语声低沉的说:「皇帝寻前齐太孙之心坚决,如今京都外松内紧,这般落脚之地还是我家主子费心打点好的。 诸位,要挟我家主子是小,各位顺利出城是大,如何取舍,想必诸位自有评判。」 那男人待要再说,旁边的女子按住了他胳膊,笑问这妇人:「这位姑姑,大楚京都灯节声名远扬,我等有心于离开之前一饱眼福,不知可否?」 妇人亦是轻笑数声:「随诸君意,我家主子给各位备下薄银五十,还请笑纳……虽说银钱不丰,但是诸位日后再临京都,若有所需,我家主子亦会帮助。」 女子看着对方不紧不慢从袍子里取出五个银锭,面不改色的颔首谢过。 待对方匆匆下山离去,茅草屋里的这个半面胡子的男人忽而站起,和女子对视一眼,转身撩帘入内。 待到屋里原先两个魁梧大汉出去,男人摸到腮边,忽而使劲一扯,半面胡子瞬时落于手中。 待仔细看去,一张半面发红的芙蓉面笑容轻绽。 之前的女子轻笑一声,郎君特有的低沉和磁性显露无疑。 「小小一张出城令,倒是试出了不少。」扮女装的男子眼底含笑,「银钱有限,却能提供这等书香闲地供我等安稳生活;人手有限,但是消息灵通、这等出城令也能随意拿出……云氏?梁氏?韩王后手?」 说着,他摇摇头,银钗微摆:「大楚太子虽立,但是诚王静王也非无能之辈,就不知这位莫测妇人来历如何?」 撕掉胡子的少女不在意的将胡须扔到一旁,一边揉着脸一边冷哼:「管他是谁呢,大楚皇帝老迈,眼见日薄西山,说不得有我等喘息之机。」 言至此,她不满的嗔向旁边:「之前就不该遂那些人意,就不该冒险进这大楚京都!要不然也不至困于此间不得动弹。 我等也是天潢贵胄,太孙至亲,便是前齐覆灭,依旧是皇室之人,若太孙有个万一,弟弟你就该继任。 他们小人之心,把我等推来,想是一石二鸟之策!看着吧,我们就算回去,太孙跟前儿也有了代替之人,想要让那五岁顽童再如之前那般依赖你,怕是难上加难。」 男子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出来,怎么收拢人手?怎么晓得大楚境况?既然出城令在手,届时你就等在城门附近的茶楼,能出则出,我们在城外的茶铺汇合。」 「你要做什么?」女子听出不对,忙推他肩膀问,「不是说好一起撤?」 男子眼眸定定的摇摇头:「那妇人之前言语提及闻远楼,想必定有贵人在那,说不定……之前没完成的计划,可以在后天达成,我们总不能白来一趟!」 「那换我来!」女子犹豫片刻,眼眸坚定,「我本事你是清楚的,到时候自有办法趁乱离开!」 眼见男子犹豫,女子忙说:「我之前在阿戎都能顺利离开,更何况是这儿!你就听我的吧!」 男子闻言,良久,怅然而愧疚的点点头。 …… 到十五这天,盛苑不等天亮就爬起来了,任小遥怎么哄都不肯睡回笼觉,非要出去玩。 可等她跑到院子里,就有点儿傻眼咯。 外面此刻黑咕隆咚,正房和姐姐在的侧院也都黑着灯,她出去跟谁玩? 郁闷的盛苑跺跺脚,扭头扎到施夫人送的熊猫海里打滚儿去了。 系统坐在具象出来的熊猫堆里,对着盛苑摇头叹气,还跟主系统叨叨: 【作为系统,我真是太不容易了!有这么个淘气贪玩不爱学的宿主,我都头疼以后会不会「五十少进士」! 主系统啊,作为前任老板,您要不要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员工,受累把利息免点儿?要不然给点儿心理安抚费也成啊!】 面无表情的主系统:「【呵呵。】」 有本事你从熊猫摇摇椅上站起来,说不定还能骗骗统。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八章:暗波免费阅读. 第二百零九章:孤单的太子爷 盛苑正吃着早膳,忽听小隼胭脂鸣声自远而近,登时嚷嚷着要小遥去接信。 「小孩子好好吃饭哦!」郑氏温和的朝她笑。 「!!!」盛苑立刻收起激动的心情,小脑袋点了点,老实多了。 好容易得令下桌了,盛苑忙不迭找小遥要信。 盛向浔看小家伙儿快脚打后脑勺了,不禁纳闷儿:「何时小孩儿都这样忙碌咧?」 郑氏用帕子轻点唇畔,翻翻眼:「再没见过像她这样精力充沛的小孩儿!今儿听小遥回说,这小丫头不到卯时就已经梳洗得当了!」 盛向浔想的有些多,直咧嘴:「好家伙,中午可要哄她睡啊,要不然,晚晌玩够了,她可就睏了!」 睡迷糊的小胖子,还是得他抱回来啊! 想想自己刚恢复好的肩膀和胳膊,盛三爷不镇定咯! 郑氏看他这一脸发怵的表情,就想笑。 「放心,从主街出来,就能上咱们家马车了,就算是背着她也走不了多久!」 「哦,对对对!」盛向浔反应过来,登时松了口气。 只要别超过两盏茶的工夫,他抱着小家伙儿跑不成问题! 盛苑可不晓得自家大人的谈话,她这会儿正指挥着丫鬟们帮她准备要带出去的东西。 盛蒽这会儿没事儿,溜溜达达过来找她说话,就见她的榻上放着一紫一青两个小包裹。 「这是给屿哥儿和晟哥儿准备哒!」盛苑把两个好友的回信给姐姐看了看,「他们说晚晌大家玩耍够了,就在闻远楼见面。」 「闻远楼?」 盛蒽闻言,眉头一动:「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南街还有个闻远食肆,也不晓得这两家有何关联。」 「这我知道啊!」盛苑拍着小胸脯,眉开眼笑的抖搂着信纸。 「闻远楼和闻远食肆是一家。」盛苑手脚并用的爬上榻,朝她姐姐招手。 「闻远食肆是太子谢侧妃陪嫁的产业;后来谢侧妃自己经营嫁妆有道,用盈利又办了这家集聚各种杂技表演的茶点楼。 这茶点楼里,茶叶未必是最好的,但是里面的茶点却是鲜有敌手!」 盛蒽见小家伙儿说的头头是道,略微想想,了然道:「这肯定是安屿跟你说的!」 盛苑笑哈哈的点头:「可不是!这次看花灯,就是太子带他出来。」 盛蒽闻言,视线从俩包裹上滑过:「太子逛灯会,都带安屿了,还能不带自己孩儿?到时候那么多人,你只给安屿和卢晟带包裹,不合适吧?要不然拆开了,等见到他俩,悄悄给他们?」 「嘿嘿,姐姐,你这可猜错咯!这次太子表叔只带安屿一个孩子出来!」盛苑拿起榻上的拨楞鼓,笑哈哈的摇晃着。 盛蒽听着「拨楞拨楞」的鼓点声,心里愈发不解:「这怎么可能呢?」 盛苑见她纳闷,登时捂着小嘴直乐。 前几天她跟着爹爹去翰林院当值,就遇见跟着太子表叔溜达的安屿,他俩说悄悄话时,提及了太子这几天可怜的遭遇。 据安屿说,大朝会之后,皇上让太子带太子妃和诸多皇孙皇孙女儿到宫里住下,到时候一起在城楼上看舞龙和烟花。 谢侧妃和安侧妃听说之后,知道没自己的事儿,俩人一商量,干脆携手去皇庄泡温泉了。 太子知道了,心里吃味儿,说话时难免和皇上呛了两句,然后就被皇上赶出宫去,只留了皇孙皇孙女儿在宫里过节,还说十六之前不想见到他。 这样一来,上元节这天,府里主要的主子就剩他和太子妃了。 而且,皇上还特意下旨,十六之前不许太子出主城。 太子心里不痛快,所以初六的时候,就亲自把被安国公府接过去过节的安屿提前带了回来。 据安屿说,太子还跟他说:「这次的上元节,就咱爷俩自己过咯!」 「……」盛蒽听到最后,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到最后只能称赞句,「两位侧妃潇洒!」 盛苑说着说着,忽然掰手指一算,惊叹说:「所以,咱们家出去的人是他们两家之和呢!」 盛蒽脑子里缓缓打出问号:「卢家姐妹不出去看花灯?」 要是这样,岂不是她一个人带三个小不点儿?! 盛苑不晓得自己也在姐姐嫌弃的范围内,摇摇头。 「晟哥儿说,原本的安排是他跟他爹单独逛花灯,到时候他大伯二伯各自带着妻子儿女到闻远楼汇合。 只不过今年他大伯的岳家有至亲归京,难得团聚,便让他们也过去过节;他二伯怕老爷子老太太孤单,便做主不出门了,等十六的时候再出来玩。」 「好吧,大家好像都挺忙的!」盛蒽叹口气,便放下了,左右她是跟着家人出去玩耍,朋友同学都是其次了。 她这样宽解着自己,视线不自觉的又从包裹上滑过,忽然想起她妹妹给人家包裹了,她自己的呢? 「我当然要戴在身上咯!」盛苑眨眨眼,拿出一小捆鹿筋,以及一个沙果机关。 「我还有这个!」她说着,又喊小遥将软甲拿了过来。 「……」盛蒽惊诧的看着大小完全符合妹妹尺寸的软甲,惊呆了,「你怎么还有这个啊!」 「晟哥儿的爹爹送给我们哒!」盛苑拿起软甲给她姐瞧,「这是用那种做藤甲的藤,特制之后缠上银丝线编成的软甲,可轻咯!穿上一点儿都不费劲儿!」 盛蒽摸着较想象柔软许多的软甲,对卢家这位三爷很好奇:「他们家还储备这个?」 「听晟哥儿说,这是他爹爹特意给他准备的,就是想着按阶段给他制作合体的软甲。不过前些时候听说了我们的计划,卢叔叔就给我和屿哥儿也各做了一件。」 盛蒽看着妹妹美滋滋的拿着软甲比划,忽然理解了这仨小娃娃如何能成好朋友! 主要是这三家大人太像了!满京城打听打听去,像他们三家这样,小孩儿说啥就是啥的大人,能有几个呢! 果然,人以群分这句话,是对哒! …… 时间在盛蒽的感慨中慢慢滑过,盛苑到底是被大人强按着睡了个午觉。 虽说她依然是躺下就睡熟,可是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迷瞪瞪的坐起来咯。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零九章:孤单的太子爷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章:大楚的安保 盛苑左盼右盼,可算是盼来了全家同游的时候。 小家伙儿今儿穿的依旧喜庆,一身大红绣灯笼纹的锦袍,配着同色镶绒毛的披风,看着既热闹又好看还暖和。 盛蒽在她打扮好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发现已经套上软甲的小家伙儿,竟然不见半分臃肿。 心说,也不知是这软甲果然贴身,还是这小家伙儿的衣服足够宽大。 盛苑左手牵着娘亲,右手牵着爹爹,恨不能一带二的朝马车所在冲刺。 可惜,她这么个小人儿谁都扯不动。 好容易翻滚进了马车车厢,她依旧不肯老实待着,掀起窗帘就往外瞧。 此刻天色渐黑,宽敞的街巷上已经挂起了灯笼。 盛苑看着外面逐步亮起的灯笼,忍不住抬头看向繁星初现的天空。 这一刻,亿万星辰遥望万家灯火。 盛苑脑海里忽而闪过前世高楼大厦、霓虹闪耀的画面。 虽然眼前的一切,不及记忆里的情境明亮,但是这份温暖却是始终如一。 「好咯,赶紧把帘子放下吧,这冷风嗖嗖的直灌呢!」郑氏怕她拿风拍着,忙不迭叫盛向浔把小女儿抱过去。 被迫地点转换的盛苑小朋友:「……」 小孩子的意见果然不重要! 悄悄腹诽几句,盛苑乖乖窝在她娘亲怀里,和姐姐唱起了歌儿。 等到她家马车缓下速度,盛苑听到外面阵阵喧嚣,立刻张手朝她爹要抱抱。 盛三爷受宠若惊,犹豫都没犹豫就把小胖丫头接到了怀里。 然后……这小东西就爬到他膝盖上,抻着手把车帘给撩开了! 让自家闺女当工具人的盛三爷:「……」 呵呵,干笑都无法掩盖他的尴尬! 盛苑却不清楚她爹丰富的内心活动,她这会儿正努力往外瞧呢! 此刻,她们已经来到通向主街的牌楼前,这里进出口方向都有禁卫军把持,另有巡城司士兵来回巡逻。 「爹爹,今儿进去还要搜身?」盛苑睁圆了眼,看向外面排长队等待搜查的人群,惊奇不已,「前些时候咱们进这里都没人管呢!」 盛向浔的尴尬瞬间被小女儿的奶声治愈了。 他也凑过去,朝着窗外瞧,边瞧边给她说:「这不是今儿人太多,太热闹了,朝廷怕有坏人动心思,故而安排禁卫军和巡城司的人联合排查,想要进到主街游玩,是不可以带锐器的!便是一根针都不可以。」 盛苑立刻恍然:「这是怕有人携带武器吧?!」 盛向浔轻笑着拍拍小女儿脑袋:「你说的没错!喏,你看,这次禁卫军还出动了女卫,就是为了给妇孺搜查。」 盛苑听得心安,在心里使劲儿给大楚朝廷点赞! 朝廷,就是要保障大家安全!最好不给犯罪分子留有丁点儿的空隙! 这样,小孩子才敢跟着大人逛街,女郎才能携友出游! 要晓得,女郎和小孩子的钱是最好赚哒! 盛苑激动的赞赏了朝廷此举,她爹娘姐姐听得,不禁露出了又惊奇又好笑的表情。 人家孩子被搜查,都紧张不已;可她家孩子,却兴奋成这样! 「妹妹,你不要想尝试让人搜查了,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拿着令牌就可以直接通行。」 盛蒽也凑过来,指着斜前方说:「看见那个更清静更宽敞的街道没有?」 盛苑顺着姐姐所指方向看过去,只见牌楼右侧那条通道宽敞清静,虽然马车不断,但是缓速的马车却没有停歇,经过进出口时,主家会将车厢门帘和窗帘都掀开,拿着令牌,让禁卫军看清楚车厢里面的情况。 等到马车离开通道,门帘窗帘才会放下。 盛苑窝在她爹怀里,在门帘窗帘掀开的刹那,她感觉有十几道视线跟x光似的,瞬间将她们一家检查了一遍。 「好像也很严格。」盛苑心说,要是对每辆马车都这样检查,应该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漏网。 「好咯,我们准备下车。」盛苑正随意琢磨的时候,他爹摇晃着她笑说,「从这儿再往里就不可以乘坐马车了,我们须得步行进去。」 盛苑这会儿很乖,看着人流如梭的街市,她老实的让爹抱着。 此刻的辅街已经热闹起来,两旁林立的商铺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台阶上的叫卖声、招呼声更是络绎不绝。 走在青石路上的少年少女,手持花灯喜气洋洋; 正当时的郎君女郎,三五一群的聚在路边摊位上,对着面具、花灯、糖人,彼此说笑嬉闹; 更有小童举着风车、糖葫芦,时不时惊呼一声,不是问此为何,就是问那为何,看见好吃的好玩的就跳着要; 当父母的手上本已拿着好几样吃食玩具了,被他们这样一闹,不是宠溺的连声说好,就是一把捞起,笑着跑开。 明月繁星之下,满街的彩光流转、炊香百味、笑语晏晏,融合成为不让人烦躁的喧嚣,成就了上元节灯市的热闹。 盛苑刚开始冷不丁见到人潮人海,还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就渐渐适应了这种吵闹,开始稀奇的转来转去。 待注意到娘亲领着姐姐走在旁边,她呆不住了,扑腾着小胖腿就要下地。 盛向浔之前虽然言语嫌弃小家伙儿重,但此刻却不敢放开,生怕小家伙儿让人挤着。 「乖,你就老实让爹爹抱着,等到咱们进了闻远楼,爹爹就把你放下,好不好?」 盛苑当然不乐意,她现在眼睛就不够用了,等会儿进了主街,肯定更是目不暇接,她要提前争取行动自主! 听了她的说辞,盛向浔无语的很啊,他发现自家小女儿是真没什么自知之明。 「你才多高啊?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大多都高过你,你自己走能看见什么?难不成从来来往往的大腿缝儿那往外瞧?」 「……」被她爹这样一提醒,盛苑立刻意识到自己忽略的问题,登时双手抱紧她爹脖子,「对,爹爹抱着才能望远!」 系统见她心态情绪转变极快,刚刚还吱吱哇哇闹着下地自己走,这会儿已经手舞足蹈的显摆起自己视线开阔来。 登时,颔首感叹: 【不愧是你,盛小九!哪怕已经四岁,依然脸皮若墙、心态似钢;更改随意,进退如风!】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章:大楚的安保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一章:热闹的街市 盛苑原以为古代的街市再热闹,也不敌现代的灯光多彩。 她却没想到,即使是物力有限的古代,人们依旧乐于用丰富的想象、积极的行动,将挂满花灯的街市打造的绚丽多彩。 没错,就是绚丽多彩。 亲,你能想象的到古代的招牌旗旌流光溢彩么? 亲,你相信古代的招牌有彩灯闪耀吗? 亲,你晓得古代的商铺用商演吸引客户不? 眼前的一切,让盛苑大开眼界,果然,脑洞大开的古人很厉害! 【你看到旗旌之所以会有流光之感,那是和取材、绣法有关。特制的面料、绣线,加上双面绣、水波纹构造出的立体感和流动感,以及招牌旗旌周围的灯光映衬,才会远远看着好像流光闪过。】 系统说完,就用一脸「我帮你解惑,不用谢」的表情看着盛苑,好像等着她感谢。 可惜,此刻的盛苑根本就顾不上它。 她拍着她爹的肩膀,非要凑到「有间点心铺」的招牌前看个仔细。 这家名为「有间点心铺」的二层点心楼占地宽阔,不仅楼门匾额由一圈红灯笼围绕,照得匾额上的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颇有格调;就是大门两侧,也立着两块儿半人高的招牌。 盛苑听经过的游人说,这两块儿招牌是点心铺临时立的,就是为了十五、十六这两天招揽顾客。 而盛苑闹着让她爹挤进人海、涌出人潮,就是为了接近这两块儿立式招牌。 不过等她爹满头大汗扛着她靠近店铺,盛苑的注意力却让门上的匾额吸引了:「爹爹,娘亲,姐姐!快看!这匾额上的灯笼竟然是琉璃哒!」 盛苑临近了才发现,匾额上挂着的一圈灯笼,实则是一个个透明的琉璃圆灯,里面点着红烛,外面用红纱罩住,远远看着就像红灯笼一样! 这样的灯笼,不仅稀奇好看,光亮度更是较周围普通灯笼高了许多! 「这家老板真有心机!」吸引顾客的同时,还将两侧店铺对比下去。 啧啧!他们家肯定很赚钱! 「这家是安侧妃的产业。」盛向浔听小家伙儿要高谈阔论,赶紧捏了她的腿肚子一下,小声提醒。 「……有心计者最聪明,他家不赚钱谁赚钱!」盛苑挥着小拳头赞叹,「棒棒哒!」 盛向浔:「……」 他虽然不想小家伙儿口无遮拦,可是也想不到自家闺女竟如此能屈能伸,言语、态度,转换流畅自如,让他都很汗颜。 盛苑称赞完,就打量起最开始注意到的那俩招牌的灯笼上。 这些灯笼都是用竹片和红纱制成,里面提供光亮的,像是微型火折子。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灯笼竟然会闪烁! 一串十数个灯笼,分为两组,间隔成队。 这半数亮起的同时,那半数熄灭;紧接着,刚刚亮起的半数灯笼熄灭,之前熄灭那半数灯笼又复燃。如此,反复不断。 「这是啥原理呢!」盛苑看的好奇。 「妹妹,你看,这招牌后面坐着人呢!」 盛蒽眼尖,发现两个瘦小郎君,坐在招牌和楼铺间的阴影里。 「嗯,看到了!」 盛苑扶着她爹耳朵,探起头、倾着身子往那儿瞧。 盛三爷生怕小闺女不小心一屁股重重坐下来,忙不迭挤开周围又聚上来的人,往前蹭了蹭。 他盼着这小孩儿看清楚了,然后赶紧坐好。 「大家看!灯笼里的烛台和招牌边沿儿之间,有竹管连接!」周围围看的人,更有眼尖的,指着说,「这些竹管,各个都有食指粗细!想来,机关就在这厚厚的招牌里面!」 这人说完,又有人凑得更近了,指着招牌后面直笑:「这小郎君推拉风箱呢!看来这关窍还真是在招牌里面呢!」 大概是大家围看讨论的热闹,点心铺的掌柜笑哈哈的走了出来,跟大家拱手道好:「各位!各位!咱们点心铺推陈出新,就是为了让大家看个喜庆热闹!大家知其然就好了,何必知其所以然呢? 来来来,各位进楼一歇,点心茶水全都便宜两成,算是咱们点心铺给大家拜年咯!」 掌柜的一说,又有小过卖们嘴甜的上前给大家说吉祥话,围看的游客多数儿就随大流跟着走了进去。 当然,像盛苑这样有坚持的小孩儿,是不肯随意被留步的。 她摇晃着小拳头做冲刺样,让她爹继续往主街冲! 感觉自己和战马功用一致的盛三爷,立刻把小家伙儿从自己脖子上拽下来了。 好家伙,他还是抱着吧! 虽说视线高度出现偏差,不过盛苑自认是个体贴宝宝,所以也不挑,继续眼睛不眨的看着周围那些稀奇景象。 盛苑被抱着一路朝主街而去,原以为这条数百米长的辅街已足够热闹。 却不想,她爹踏入主街的刹那,她可爱的耳朵和眼睛,就让炫眼的光和繁杂的笑声给吵到了。 那种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冲击,在直面盛苑的刹那,合成了无形的冲击波,扑面而来的同时,将她也给笼罩进去。 主街的热闹和繁华,让她立刻忘记之前赞叹过的辅街。 这里的商铺根本不在意灯光的使用,他们雇来有名气的乐人,在商铺前舞剑、弹唱! 盛苑记得前世古时,有公孙大娘舞剑极富盛名,多少诗人画家对其舞剑技艺赞赏不绝,念念不忘。 她是不晓得那位舞者的舞剑之术有多高明的,可是眼前这位身穿石榴棉裙、头梳叠高堆髻的舞者,一把软剑武得犹若水袖、软练。 乍现的银光,犹若流星一般,起落之间残影无数,这些残影交织成网,几个呼吸就将舞者围的密不透风。 很快,鼓点响起、曲乐渐进,软剑时而若水波荡漾,圈圈涟漪波波推进,由缓至急,加速递进;时而又若水针密集,成群成阵,呼啸而至。 一支剑舞,让她武得柔中见刚,刚中带柔,看得众人酣畅淋漓,沉醉其间难以清醒。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盛苑。 她未及沉醉便恍然清醒,坚持着下一个更好的心态,再度摇晃着小脑袋到处瞧。 盛三爷看得意犹未尽,砸吧嘴感叹着:「今年格外热闹,以前这样技艺的舞者都只能在闻远楼瞧呢!」 郑氏搂着盛蒽,笑了笑:「你不是说闻远楼今次打算安排些不一样的?说是他们让鼎鼎有名的戏法杂耍班班主训练了一支新班子? 那班主原是前齐人,他当时的班子都扬名海外,草原阿戎和奴儿罕人都邀请过他去表演呢!」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一章:热闹的街市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二章:汇合了 盛向浔和郑氏惦记着去闻远楼见识顶级杂耍,奈何小女儿坚持不懈的在拖后腿。 小家伙儿盯上了出现在街上的舞龙队,小爪子激动的抓着她爹发髻不放。 盛蒽也拍手蹦跶,时不时随着人群喊好。 为了自己不被揪秃,盛向浔只得放弃说服,乖乖的服从俩闺女的指令,让他到哪儿他到哪儿。 幸好舞龙队行程极快,蜿蜒环绕主街片刻,朝着南街起起伏伏而去。 郑氏趁着这个功夫,忙说:「咱们到了闻远楼,就能登高望远,到时候不仅能看到舞龙队,还能看清楚烟花呢!」 盛苑听了不免心动。 眼瞅就要说服小闺女,郑氏和盛向浔都准备握手庆功了,不想大女儿看见了不远处的面具,闹腾着要买。 郑氏和盛向浔想哄着说让跟来的丫鬟小厮去买,可惜蒽姐儿不答应,非要跟妹妹一起亲自选。 「选就选吧,想来那两家也不会太早过来。」盛向浔被俩闺女眨巴着大眼睛盯着瞧,连忙举手投降。 为这个,他腰间的软肉还让妻子拧了一把。 郑氏见这惯会做好人的家伙朝她露出了讨好的笑,顿时没好气的瞥他一眼。 盛苑是个挑剔的孩子,架子上那一排排的面具,她都能挑出不满! 「这个有些吓人!」这说的是她姐姐手里那个有獠牙的面具。 「这个有些简单!」这说的是她姐姐换过来的小兔子面具。 「这个……」 「你管好自己吧!我自己想选哪个就选哪个!」盛蒽被挑剔的有些麻爪,朝着妹妹怒目而视,坚定要买手里拿着的灯笼面具。 「我想说这个不错哒!」盛苑立刻识趣儿的改口,表示她姐的审美棒棒哒! 这样,盛蒽才满意的点点头,小手一挥,她爹付账。 「我要这个绘着各种吃食的汤圆面具!」 盛苑指了指看上的面具,等着她爹付钱。 好容易买好了面具,盛蒽又拽着妹妹说起了小吃。 盛向浔闻言,不等小家伙儿报菜名,立刻说:「我出来前就给小厮丫鬟一张单子,上面儿写全了你们说的吃食,等会儿他们就去采买,保证热热乎乎送到闻远楼。」 郑氏忙不迭补充:「好吃的要和好朋友分享,对不对?屿哥儿晟哥儿他们未必全都尝过来,咱们带过去,他们也好吃得全些,是不是?」 想起了好朋友,盛苑带着面具点头同意:「好,去闻远楼!」 盛蒽见妹妹这样说了,只能特别强调:「一定都买全了!」 「好好好!」盛向浔见俩闺女答应,差点儿喜极而泣。 他胳膊终于可以歇歇咯! …… 闻远楼,北街占了半条街的带半空走廊的二层建筑。 之所以将其形容为二层建筑而非二层木楼,是因为它比一般二层楼高出半层来。 闻远楼的舞台极大,足够高、足够宽阔的空间,更容易激发表演者灵感,让他们的表演更加出色,所以很多乐坊也高兴和他家合作。 当然,和其他商铺一样,闻远楼的贵宾室依然在二层。 每个贵宾室都分为三个部分,依次是,可以扶着栏杆眺望的走廊台、休息室、以及看戏台。 除却休息室有两扇门可以临时封闭,像是走廊台和看戏台,都可以一百八十度欣赏风景和表演。 因为这里是谢侧妃的产业,所以太子提前打好招呼,将位置最佳的天字号包厢提前安排好了。 盛苑一家过来的时候,这里早有侍卫里里外外检查妥当。 「苑姐儿!」正跟太子姑父玩五子棋的安屿看见盛苑进来,立刻跳起,跑过去迎她。 至于姑父什么的,早就忘到一边儿去了! 太子姜怀谦看着自家小胖子,一溜烟儿去找另一个小胖子汇合,颇感好笑之余,还很怅然。 一个个儿的都没良心,有伴儿了,就把他扔到一边儿去了。 嗯?他说的是谁? 呵呵,说谁谁心里明白! 太子无聊的在心里自问自答。 等到自家表哥两口子过来行礼,太子立刻把怅然忘记了,满脸都是「可算让孤捞着清闲时光」的表情。 盛向浔心里晓得怎么回事,见他装模做样,也不拆穿,笑呵呵的谈论起等会儿的戏法杂耍表演,言语之中很是期待。 他们郎君在一旁叙谈,郑氏则带着大女儿在走廊台上眺望。 外面热闹的街市、走远的舞龙队、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此刻的角度欣赏,别有一番滋味。 至于盛苑和安屿他俩,则坐到一起交头接耳,说起了刚刚游玩时的发现。 盛苑让小遥把带来的包裹放到一边儿,等晟哥儿过来,他们一起拆。 卢晟父子到的不算晚,赶在表演前半个时辰的时候走了进来。 因卢三爷和太子也是熟识,加上三个小孩玩儿的久了,三人之间更不陌生,故而行过礼之后,很熟稔的坐下闲谈。 郑氏是女眷,虽然大楚没有那么多规矩,她还是带着四个小孩儿另起一桌。 不过盛苑仨人此刻却没上桌,而是在休息室的榻上拆包裹。 「苑姐儿,这鹿筋真要绑上啊?」卢晟将鹿筋的一头系在腰上,手里拿着另一头来回看。 盛苑郑重的朝他点点头:「刚刚是我爹抱我过来的,所以没用上,可是等咱们离开的时候,是要手拉手一起走哒,那时候也是街市人潮散去之时,最是混乱,要是不系好了,到时候有人把咱抱走怎么办?」 安屿一听,赶忙检查自己腰上的鹿筋系紧没有。 「要不要我们三个系在一起?」他拿着另一头,一边儿甩着玩,一边儿眨巴眼睛问。 「……好吧!」盛苑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睛琢磨片刻,对着两个眨巴眼瞅着自己的好友点头,「虽然看上去有些像糖葫芦。」 她刚说完,就见安屿和卢晟手脚麻利的解开鹿筋,重新系了一遍,很快,他们腰边、腰后各留下一截鹿筋。 盛苑看得有些懵了:「……」 这算是又一种系法? 秉持着好朋友行动一致的原则,安屿和卢晟一起抬头看她,两双大眼睛里尽是期待。 于是,盛苑默默地将鹿筋解开重系。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二章:汇合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三章:就绪 噗!」太子姜怀谦听完自家内侄的要求,刚喝的茶水差点儿就吐出来了。 本来见着三个小圆子手拉手走过来,他就稀罕的不行。 又听说,他们要求把腰上的鹿筋系到各自大人的腰上,登时忍不住了。 「人家是遛小狗,我们是遛小猪?」 要不是需要保持形象,太子姜怀谦都想拍桌子大笑。 可太有意思了! 这仨孩子怎么想的呢? 可真不枉费他让人费时费工弄出这几捆鹿筋。 太放松情绪了! 他是高兴了,却见自家侄子和表侄女已经气鼓鼓的瞪着自己了。 安屿还好,敢怒不敢言。 盛苑却已经语重心长的跟太子表叔讲道理了:「您怎么能笑话小孩儿呢?我们这样做,可是为您们好啊! 我们限制了自己的自由,来让您们省时省力省心,这样好的宝宝,不夸奖奖励,还嘲笑?有这样的道理? 您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因为人多把孩子弄丢了,您们得费多大劲儿才能找回来? 要是找回来还好,要是找不回来,您怎么跟亲人交代?怎么跟自己交代?」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太子姜怀谦被这小丫头的说辞绕的耳朵嗡嗡响。 好家伙,幸好是个小女郎,要不然,长大上了朝堂,他耳朵岂不是要起茧子? 哦,不对! 太子姜怀谦刚庆幸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父皇好像一直致力于开女子科举。 这…… 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耳朵掬了一把辛酸泪,太子姜怀谦二话不说,上手挨个儿揉起了这仨胖宝贝的肉脸颊。 …… 「早知这样,咱们之前就不该跟大人提要求。」卢晟揉着被太子揉红的脸颊,直叹气,「系桌腿上不就好了!」 安屿一边儿放鹿筋,一边儿说:「你傻不傻啊,在这儿能系桌腿上,在外面呢?难不成咱们拉着桌子走?」 盛苑看着鹿筋从各自大人腰间落下,一直放到她们在看戏台上的座位那儿,立刻说可以了。 她一边带着他俩将富余的鹿筋团好,一边说:「屿哥儿说得对,咱们在这里多安全,用不上这个。 主要是在外面的时候要小心,街市上游人太多,进来时搜的了坏人的武器,却搜不掉坏人的坏心。」 卢晟意识到自己闹了笑话,立刻从善如流点点头。 他们折腾一溜够,盛向浔带来的小厮丫鬟也将小吃买了回来。 因为那些摊贩店家大多出售保温食盒,故而小吃拿上来时还热乎着呢。 「表兄,你可真是大手笔啊,一口气买了这许多!京城小炭炉的出售得有你一份功绩啊!」太子姜怀谦看着食盒最底部的半封式红泥炭炉,开起了玩笑。 「这些食盒的间隔都有密密的圆孔,足以让小炭炉热气照顾到最上层。」盛蒽见三个小娃娃都抻着脖子看,笑着给他们解说了一下。 果然,她说完,这仨小孩儿就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叹词给她捧场。 享用美食是件快乐的事,虽然桌上这些负有盛名的美食,并不能赢得所有人的喜欢。 而快乐的时间,亦过的很快。 这不,盛苑刚乖乖的让娘亲和姐姐给擦干净嘴巴和爪爪,就听得楼下的舞台之上,筝瑟齐奏,管乐齐鸣。 紧接着,就有郎君举着铁喇叭上来笑言。 「这喇叭有聚声远播的作用,不过我瞅着作用不算大,主要还是要看舞台边上过卖们举的牌子。」 安屿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趴在栏杆边上跟盛苑和卢晟认真的介绍着。 盛苑闻言往外瞧,果然见着十来个过卖举着牌子站在四周。 牌子上是一张张写着大字的纸,他们每展示完一张,就将其放进牌子里面。 没有错,他们举着的牌子是空心儿的,单有一侧可以放进纸张。 「牌子上写的可真简单,就是节目名字而已,寥寥三五个字。」 卢晟听不清舞台上那位举着喇叭的郎君言语,又见牌子介绍简单,有些郁闷:「这竹竿子的声儿太低了,远不如都知说的好。」 「什么是竹竿子?什么是都知?」盛苑不懂就问。 安屿立刻抢答:「像这样负责舞台表演调度、活跃舞台气氛、报备表演节目的人,若是郎君,就叫「竹竿子」,若是女郎,就叫「都知」,据说是从燕朝之前的歌馆、梨园之处演化而来的。」 他说完,卢晟立刻点头。 盛苑听闻,连声惊叹他们懂得好多。 安屿和卢晟被夸奖的有些脸红,纷纷挠头谦虚: 「这是我爹爹讲给我听的!」 「我是听我姑父说的!」 「哇哦~~你爹爹?你姑父?他们懂得真多!」 天地良心,盛苑保证自己夸赞之语完全是褒义! 可惜,太子姜怀谦和卢三爷闻言,却是不自在的左顾右盼,全当这俩小子说的不是他们。 哼!等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教育教育,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在小女郎面前啥都说呢! 咳咳!要说,也不能出卖自家大人啊! 仨小孩儿话题说过就忘,亦不晓得刚刚让俩大人不自在了,更不晓得盛三爷闻言,立刻跟郑氏邀功,想要通过对比,显出自己高洁。 他们三个踩着椅子站了上去,想要看得更清楚。 「你们三个小心些!」太子姜怀谦抻了抻鹿筋,发现屿哥儿他们放的太松了,立刻往回倒了倒,又提醒了表兄和卢三。 等他们将长度调整恰好,舞台上的铜锣响了。 「殿下,外面报说,第一个节目是大型戏法。」有侍卫专门承担通传楼下舞台节目,只要有跑堂的过来汇报,他就赶紧复述。 「戏法?」盛苑三人闻言,好奇的不得了。 倒是郑氏和盛蒽对戏法不感兴趣,她们就在走廊台上欣赏游过来的舞龙队,直言等到杂技出来再说。 「哇啊,这里有铁索啊!」卢晟一抬头,就见表演之前,舞台顶部的铁索缓缓放到半空中了。 「果然是大戏法!」安屿虽然来过几次,却也没见过这个,登时目不转睛的盯着,想要看看这些有何用。 「嗯?」盛苑看着却有些眼熟。 「这该不会是他们出场方式吧?」 她刚说完,就见一个带着羽毛面具的人,从楼上一间看戏台翻跃而下。 她那身宽大的足以容纳好几个人的袍子,在她跃下的瞬间张开,犹若大鸟翅膀一般。 待到落在铁索之上,不待调整她就稳稳的晃荡起来,犹若荡起空中秋千。 「这不是戏法,是杂技?」安屿等着看戏法呢,结果对方只展示杂技技艺,让他怀疑刚刚许是听错了。 「是戏法!」卢晟点头肯定。 盛苑也颔首:「她是不是在选托儿?我瞧她刚朝咱这儿看了好几回哩!」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三章:就绪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四章:精彩 【芙蓉笑绽金铃响,轻步翩跹舞霓裳;唿哨声同千妍现,百鸟飞啼绕空翔。】 闻远阁天子号看戏台上,三个胖的一模一样的锦衣小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种种奇象,小嘴儿圆张。 盛苑觉得自己刚刚可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哩! 人家哪里需要托儿? 就说这在铁索上跃舞的女子,一张手便是朵朵牡丹自空而降;一挥手便是万千花瓣缓缓飘翔! 待她点脚从铁索上跃起,数不清的三百六十度回旋着落下的时候,一群彩蝶竟然伴着鹅毛般大的雪花忽上忽下! 【这不科学!】系统看得都失色惊叫。 就在这时!舞台下的鼓点乐声频频加急,而底下看台的惊呼声更是连番起伏。 盛苑三个忙不迭蹲下去,小脑袋恨不能从栅栏空儿里钻出去看个究竟。 「诶诶诶!」太子姜怀谦直接拿起三个核桃,分次扔到三个撅起的小屁屁上。 盛苑三个爪子后捂,刚要回头怒目,结果看到三个面色不善的大人,立刻老实的缩缩脖子,站起来了。 这会儿工夫,让楼下看客惊呼的景观也从夹道上了舞台。 盛苑看到五个荷花花瓣一样的机关车,载着华衫舞者缓缓靠合,待到咔哒一声巨响,花瓣合拢成了荷花,舞台渐渐升起一块儿圆形木台,充当了荷花花芯儿。 这时,铁索上独舞的女子和楼下舞台道具互动了。 只见她腰肢轻扭,手腕百转,腕上金铃发出悦耳轻响,待那丝竹管弦声起,她独立于铁索旋转的速度继续递增,眨眼间,铁索之上只见残影。 待到舞停,一声烟花声响,楼上众人随声看去,就见楼下舞台的荷花花芯儿上,不知何时升起花炮。 花炮朝着半空鸣放,突突两声,只见两道亮影朝那铁索上的女子而去! 盛苑三人也情不自禁的随着众人一起惊呼! 不想铁索女子毫不紧张,她袖袍轻扬,未见如何动作,两只纤手就已握住投来的亮影,仍不等众人反应,手腕一抖,两条大红绸字幅抖落而下。 顿时,一副庆贺新春吉祥祝福的对联,映入众人眼帘。 「好!!!」 顿时,楼上楼下看客无不鼓掌欢呼称赞。 掌声雷动,震得桌上杯盏都跟着发出微微颤声。 随着欢呼声起,楼下舞台上的荷花花边开始燃放金银两色烟花,这烟花犹若喷泉,起初不过两三尺高,可是渐渐地,这些精彩的烟花竟一波接一波的往上蹿,每次蹿起的高度,都要高过上次。 待到最后,那上窜的烟花,犹若乘箭而飞,「咻」一声,齐齐的朝着高顶而去! 「啊!」看客看得心里一惊,生怕这烟花力大,把屋顶给点了! 盛苑和她的小伙伴亦屏住呼吸,看着外面,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咔哒哒!」 最让众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闻远楼对着舞台的屋顶,竟然出现裂缝!就在众人以为这楼要榻,大家即将见证京都邸报印发此闻的时候,闻远楼屋顶露出了三尺见方的天空。 就在繁星闪烁的天空出现在众人视线的刹那,打上去的烟花,恰好直冲上天,在空中打出犹若底下舞台荷花一般的烟花! 瞬间,掌声、欢呼声,犹若滚滚淘浪,从闻远楼每个席位,咆哮着翻涌而出! 「苑姐儿,你快看底下舞台!」安屿小手都拍红了,忽然发现舞台荷花不知何时分开,花芯儿的地方,渐渐升起了巨大的孔明灯。 盛苑本来仰着小脑袋研究屋顶是怎么开合的,听安屿这样一喊,立刻就要往下瞧。 不过没等她定睛细看,肩膀就让卢晟的爪子摇晃起来。 「苑姐儿!苑姐儿!快看啊!那孔明灯还带着个大竹筐!」 「???」竹筐?热气球啊?! 前世理科成绩不大好的盛苑,惊奇的给冉冉升起的巨大孔明灯行起注目礼来。 好家伙,这有些像孔明灯的家伙,摇摇晃晃的带着竹篮直升而上。 「看清楚些,这是六个孔明灯!」安屿待这升起的家伙快到二楼的时候,眼尖的发现,竹筐周围还系着五个略小些的孔明灯。 「这竹筐是不是能坐人?」盛苑惊奇的拍手说。 这话让太子姜怀谦听了直发笑:「要是表演的小娘子上去,说不定还能往上升,要是你们仨小圆子上去,大概这孔明灯可以直接降落了。」 「!!!」盛苑听得有些生气,扭头说,「过几天姨奶奶还要接我去玩,到时候我一准儿告状!」 哼,成天拿小女郎体重开玩笑,非君子所为! 太子姜怀谦闻言,气笑了:「苑姐儿,你可真是你爹亲闺女!」 没事儿就告状!合着有人给撑腰,就底气足是吧? 大告状精生了个小告状精!就会找外援!真真欺负人! 「进贡的大象让你骑一回!」太子姜怀谦虽然气得牙痒痒,还是拍拍手,试图贿赂这小胖妞。 盛苑立刻伸出三根手指:「我们仨都要骑!」 「成交!」太子姜怀谦一拍掌,算说定了,扭头看着自家表兄直磨牙,「让小孩子骑大象……等回头若母后数落,你可得帮着扛!」 盛向浔笑着颔首说好。 见他这样痛快,太子姜怀谦反而有些犹豫,最后挥挥手:「算咯,把你扯进来,说不得最后还是我落埋怨!」 见太子改了主意,盛向浔遗憾的叹口气,继续看着底下表演。 就他们说话的工夫,带着竹篮的孔明灯已经升到了铁索旁。 铁索上的女子,在众目之下,如鹞子一般跃上竹篮。 在巨大的惊呼声中,竹篮摇晃稍许,不改上升之势。 盛苑眨眨眼,发现竹篮边沿竟然又升起了六个略小的孔明灯,若非表演女子用绳牵住铁索,她恐怕很快就要飞出上空了。 「哇哦!我也想上去坐坐!」卢晟扭头喊着他爹快瞧,而后又左看看盛苑、右瞧瞧安屿,激动的跳着喊道。 「我也是!我也是!」安屿跟着使劲儿点头,小郎君看着上升的竹篮,眼底的热切怎么也遮挡不住。 「我可不想!」盛苑悄悄往后退一步,心说,前世旅游地的热气球她都不敢试,更何况现在呢! 【对对对!可不能参加这样刺激的活动!不作死就不死,这是至理名言!你是要当首辅的人,小命儿可得保护好!】 系统赶紧点赞,生怕宿主玩脱儿了。 盛苑刚想附和,就见竹篮上那个面带羽毛面具的女子,朝他们这里看了过来。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四章:精彩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五章:盛苑历险记 哇哦,她在看我们呢!是不是想邀请我们上去!」安屿激动的扶着栏杆跳了起来。 「是吧!是吧!是吧!我也这样觉得!」卢晟又高兴又紧张,看看盛苑又看看安屿,低声说,「可是我感觉爹爹不会同意的。」 「放心吧,相信你的直觉。」盛苑踮起脚拍拍他肩膀,「咱们几家大人都不可能答应哒。要是不想挨揍,你俩最好不要有非分之想。」 「唉!我就这样一说!」安屿被好友泼了冷水也不生气,点点头,深以为然说,「我姑父嘴快,我要是不听话,姑姑回来一准儿知道。」 「你姑姑至少不舍得罚你!我爹爹虽然疼我,可我要是犯了错,就要做好吃一旬素的准备!还要顿顿看他吃香喝辣,可可怜了!」卢晟心有戚戚焉的叹气。 盛苑听得惊呆了,忍不住往后瞧,正好赶上卢三爷看过来,朝她温和的笑。 看着对方温润如玉的脸上透着温和的笑,盛苑心里却打起了激灵。 要不说越好看的人越危险呢,真看不出这位俊雅的郎君心那么黑,太可怕咯! 「苑姐儿,看前面!」安屿和卢晟见她注意力不集中,小脑袋时不时往后瞧,着实破坏了仨人队形,登时一左一右拽她。 「哦。」盛苑在心里默赞了一下自家爹娘,还是她家大人好啊!又好欺负又好哄。 等她继续津津有味的看向前方时,竹篮上的女子做起了梨园特有的花旦挽袖动作。 只见她两手兰花指在脸侧鬓旁滑过美丽的弧线,又在广袖上轻轻一捋。 忽地,一柄琵琶乍现怀中。 不等众人惊叹,一阵金戈铁马的旋律,奔腾着从她指间跃出。 「蝴蝶!刚刚消失的蝴蝶,出现了!」有小童这样一喊,盛苑仨人也发现了,之前不见了的彩色蝴蝶,竟又挥扇翅膀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些蝴蝶螺旋着飞舞而上,渐渐的将竹篮上的女子包围。 原本牵绊着铁锁的绳子松开了,竹篮逐渐提速,随着十数只孔明灯一起升向空中。 「这是要冲出屋顶哩!」安屿仰着头,跟盛苑、卢晟说,「也不晓得能不能调转方向,而且……她要怎样落地?」 他这话还未落,竹篮已经升至她们栏杆那般高了。 竹篮女子宽袍一解,笑吟吟的素手朝下一掷,那宽袍在倾落瞬间炸裂! 扑棱棱一群白鸽在宽袍碎片里露出身影,胡乱的在空中飞窜! 「哇哦!」瞬间被白鸽遮挡了视线的卢晟还挺着急,他还想看孔明灯飞出闻远楼呢! 就在这时,一直充当重要道具的铁索也发出了动静,两条烟花交错游走着在上面绽放。 激烈燃放的烟火,燃放出的硝烟,瞬间干扰了人们的视觉、嗅觉和听觉。 整个闻远楼舞台上下,入眼皆是烟花、飞鸽、和薄薄的烟雾。 楼里看客在铮铮乐声的影响下,还跟着兴奋地高歌欢唱,唯有太子的侍卫察觉不对,忙不迭护在太子姜怀谦身边,低声请他暂回休息间。 赘言万千,所描述之一切于当时,不过几个呼吸。 饶是这样,盛苑仍然被呛得有些难受,忙不迭一手拽着安屿、一手拉着卢晟,就要往后退。 她没注意到,她小腿儿刚往后迈了半步,一条绳索也在那时缠上了她腰间。 「苑姐儿,快来看啊!楼下有人搬来烟花架,现场放烟花咧!」 盛苑耳畔传来姐姐的欢声,不等她反应,就感觉腰间一股牵扯力,将她整个人极快的扯向栅栏之外! 「哇啊!我飞起来了!」盛苑吓的呜哇一声喊了出来! 「苑姐儿!」「苑姐儿!」 盛苑被扯到半空,闻声回头一看,恰好看到安屿和卢晟惊惶的被挨个儿拎了起来! 「呜呜呜!这下真成糖葫芦了!」盛苑看着他俩红彤彤的打扮,惊吓之余,忍不住胡想。 烟花终将冷却、烟雾依旧会褪、飞鸽渐渐清散,从被捞起到看清竹篮上的女子,不过几十个呼吸,用系统的计时,连一分钟都没到。 盛苑在被吊在半空的刹那,清晰的注意到对方眼底的惊惧。 「害怕?她为何会害怕?」盛苑惊吓的有些空白的大脑,得闲儿冒出这么一句话。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她就有了失重之感,感觉整个人带着上面的竹篮在往下降。 「啊!」意识到自己要摔下去的瞬间,盛苑不可避免的惊叫出声。 恍惚间听到娘亲和姐姐惊恐悲伤的呼喊,盛苑连系统在说什么都顾不上听,转着脑袋看了过去。 她之前似乎被带到了更高的高度,哪怕此刻往下落,视线还是高于之前的看戏台。 她清晰的看到看戏台乱套了。 她爹、太子和卢三爷因为腰间的鹿筋,被带累的踉跄着往外滚。 侍卫们反应很快,自动分成两派,一派忙不迭上前扶住他们,一派七手八脚冲到栅栏前给他们挡着。 她爹、太子和卢三爷则带着人玩儿命将鹿筋往回扯。 更有侍卫朝着竹篮射箭。 「小心别射到灯!」 「不能射到鹿筋!」 「小心我家孩子!」 盛苑眼里的爹爹,头发散落,鞋子不见,整个人满脸惊怒的一边扯着鹿筋,一边儿忿声怒喝;还连声喊人去拦住她娘,因为她娘已经快要爬上栏杆去接她了。 场面极度混乱,看戏台上的画面在盛苑脑海里成了定格,她发现竹篮上的女子已经试图解开竹篮上的绳索。 盛苑意识到,那绳索的另一头大概就系在她腰间。 「不能让她得逞!」盛苑脑子里冒出个这想法的瞬间,小爪子从怀里掏出了之前准备的沙果机关。 上次的沙果被没收了,谈嬷嬷离开小厨房前,特意给她做了一个新的,这个和旁的不同,里面伴着胡椒粉、辣椒粉以及石灰。 谈嬷嬷说,危急之时将它扔出去,只要能触及实体,沙果瞬间就会炸裂,里面的粉末瞬间爆成烟雾。 盛苑脑子里想了很多,好像慢动作似得,将谈嬷嬷交给她沙果时的场景,一帧一帧的回放。 可是现实却是她于数秒之内,完成了掏出沙果且使劲儿前掷的动作。 「系统帮我!」 盛苑心里喊出这句话,沙果就已经精准的投在了竹篮边沿。 说来也真巧,那块儿边沿正对着使劲儿解绳索的女子。 「啊!」一阵呛人的烟雾瞬间将对方笼罩。 盛苑见到成功,刚想喘口气,就发现自己被一股力气,斜侧着向下方甩去! 「哇嗷!救命!我还没当首辅呢!」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五章:盛苑历险记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六章:苑姐儿醒过来 【鹿筋加固费、制造解绳索困难费、精准投掷费、空中摇荡安全防护费、小孩儿防惊恐恢复费、大人惊悸安抚防护费……承惠三万六千个积分,谢谢惠顾!宿主,这是主系统让我传达哒!】 盛苑被倒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间,听见系统有气无力的播报声。 庞大的积分暂时还没把她惊傻,她正看着已经落地的竹篮,脑袋有些发晕。 幸好当时地面上已经有侍卫营救,所以竹篮里的女子也只是摔晕了,看着倒是没有生命危险。 「苑姐儿,加油!好刺激哦!」 「苑姐儿,别怕!就要得救哩!」 听到上面的童声,盛苑放心不少,看来她这俩伙伴也很心大,这样刺激惊险的变故都没有吓坏他们。 嗯,需要说的是,因为倒吊着,现在她的上面依次是安屿和卢晟。 「我很好!你们怎样?!」盛苑感觉脑袋有些沉,不用照镜子,她都感觉到自己小脸儿涨红了。 「我看到了很多小星星!」 安屿声还未落,卢晟就跟着笑起来:「对啊!金色哒!全都是呢!这里怎么还有星星?!不会是烟花吧!」 「???」盛苑,「!!!」 坏咯!这俩人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哪儿有星星啊?! 莫不是两眼冒金花咧! 「救小孩儿啊!」盛苑小手乱晃,尖叫着,「小孩儿晕咯!」 「苑姐儿!」「苑儿!」「妹妹!」 盛苑惊叫了两下,就看到她爹娘姐姐踉踉跄跄的打远处跑来。 再然后……嗯,再然后,她俩眼一黑,晕过去了。 「太医!太医!」盛向浔把小女儿接到怀里,条件反射的喊出了常用词。 倒是腿软到跌坐在地上的郑氏,脑子还算清明,喊着周围丫鬟小厮侍卫,不管是谁赶紧把大夫请来。 眼见小女儿失而复得,郑氏没力气去跟丈夫抢孩子抱,就搂着大女儿呜呜哭了起来。 此刻的她早就忘了何为贵女姿态,何为贵族礼仪。 此刻,她只是庆幸孩儿无恙的娘亲。 莫说是她,就是功夫了得的卢三爷,此刻抱着小儿,也是手脚轻颤。 太子姜怀谦推开侍卫,亲自抱着没心没肺还要找盛苑的安屿,心里后怕不已,叮嘱心腹: 「查!给孤狠狠的查!城门全部封锁!出城令全部作废! 着巡城司、禁卫军联合顺天府户籍司的人,到城门口重新核对出城令,有疑者,尽数捉拿! 派人搜查主街、辅街所有客栈,所有人重新勘验身份!」 心腹听着,心知这工程量极大,但是也清楚此刻不是规劝的时候,太子爷受惊,恐怕不剿了贼子不能出心中那口惊悸之气。 「闻远楼上下,无论主事、雇佣、抑或艺人杂耍,尽皆拿下逐一核查!」 太子补充这句之后,就见他的心腹略有迟疑。 登时不满的看过去:「嗯?」 「殿下,谢侧妃……」 「这和侧妃何干?产业里出了禄蠹奸细,难不成还是主子的问题?」 太子姜怀谦目光幽幽的看过去,心腹登时心里一凛,忙不迭低头说是。 待吩咐过后,太子姜怀谦看向怀里的安屿,见他摇头晃脑,好像有些晕乎,不由好笑的摸摸他脑袋:「刚以为你没事儿,看这样,等会儿也得叫大夫给你好好瞧瞧。」 安屿大概没听清他说的啥,只是一个劲儿朝他笑,把他这个太子爷给看得头皮发麻,连连咋舌: 「要是大夫是说无大碍,咱就十六过了再请太医查看,若是有些棘手……说不得要连夜递牌子进宫给你请太医了,希望到时候父皇不要找机会骂人才好。」 如此想着,太子瞧见盛苑,脑子里灵光一闪,连忙叫人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 盛苑睁开眼时,已经回到府里,她爹正坐在一旁哄着她娘喝安神汤。 盛苑默了默,瞅这两口子黏黏糊糊的,叹口气,继续睡吧。 至于系统说的外债问题……再说吧! 债权人主系统看着一旁装昏的系统:「【……】」 等到盛苑再睁眼时,已是天色大亮。 还不等她骨碌着坐起来,就听她爹跟她娘抱怨:「老头子就是嘴利索,苑姐儿这事儿咱们也是惊得不轻,幸好孩子没事儿,要不然咱们且悔呢! 可说起来,这能怨咱们?坏人做坏事儿,不挑时候不挑地儿,都是他们的错!怎能骂我呢! 之前姨母闻讯,忙派了太医过来,还嘱咐给咱和蒽姐儿也检查一番,这才是长辈疼爱的做派!哪有像他那样,看过孩子之后,急赤白脸给我骂一顿!」 盛苑听着,骨碌着大眼睛,心里同情她爹一秒钟。 接着,就听娘亲有气无力的说:「你可快少说两句吧!我这脑子让你吵的嗡嗡的,幸好这次小家伙儿鼓捣了这么多东西。 要不然……我都不敢多想!现在忆起之前,咱还说她胡闹!想想,我这心就抽抽。」 「是吧!是吧!是吧!我那不是多虑吧!」盛苑听得得意,心里嘚瑟着,「所以啊,以后就得允许小孩子多动脑筋多思考!」 得意了一下下,她耳朵又竖起几分,听她爹跟那说:「你也不要多想,既然孩子没事儿,就更要放下心缓缓,莫要绷得太紧,伤了身子。 昨儿大夫和太医不是都仔细查了?仨孩子都没事儿!就是倒吊着晕眩些,说缓缓就好了! 你看,这仨孩子都没给开药。大夫和太医都说是药三分毒,叫咱们按他们教给的手法,按时给孩子们按那几个穴位,说让孩子连着睡上十来个时辰就好了。」 听说安屿和卢晟都没事儿,盛苑更是松口气,放心了。 「说起来,这仨小家伙儿,怎么这样胆大?!寻常小孩儿早就吓得哭闹了,他们仨还跟那儿嘎嘎嘎笑。」 盛苑从她爹话里听出了几分自得,不禁跟着挺挺小胸脯。 哼,她盛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宝宝咯! 「估计是没反应过来,从苑姐儿被扯走,到把她放下来,连小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听她娘这样说,盛苑忍不住戳了戳系统:「果真这么点儿时间啊?」 系统睁开一只眼瞅瞅主系统,见它没上线,立刻骨碌着爬起来,活蹦乱跳的形容了一番当时混乱的场景,最后表示:【这还是你娘紧张你,感觉时间太久了,实则连半首歌的时间都没有。】 半首歌? 也就两三分钟。 盛苑眨眨眼,她好像……理解相对论了。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六章:苑姐儿醒过来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七章:主系统的条件 【苑姐儿,咱们先不要讨论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我们还是说说外债的问题吧!】 系统想起之前主系统发的催费通知,刚刚的兴奋劲儿就不见了,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跟盛苑商量怎么办。 「主系统的外债是怎么生成的?」盛苑有些糊涂。 之前她还和系统提前演练过,系统当时可是拍着胸脯跟她表示,它有能力提供辅助帮助的! 【当时谁能想到你们被扯出去了呢!你以为鹿筋很结实?就那个程度的摇晃和拉扯,要是不让主系统帮忙兑换道具,它未必能够坚持到你们被救下! 购买的其他项目也是必须的,要不然,那女子早就解开绳子把你们甩下去了! 你以为你投掷那么准是为何? 你猜,你们只是微微受惊,你们几家大人没给吓狠了,这又是为什么?】 系统苦着脸表,示它也不想借债的,形势所迫,没辙啊! 盛苑听完分析,后怕的点点头:「你说的对,这些积分还真是该花!算咯!欠就欠吧,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慢慢儿还吧!」 她说的是真干脆利索,想的也是真开。 可是,系统却多少有些强迫症,只要有外债在,心里就不舒服。 眼见宿主有老赖潜质,系统心累的啊,直叹气:【唉,你才多大啊,咱们就欠了这么多,那以后还不知要借多少哩!只怕到最后把咱俩卖了都还不起!】 盛苑无奈的把小爪子往外一摊:「那也没辙啊!关键时,该欠还是要欠!只有咱们活着,才能继续奋斗不是!」 她说这个,系统想起她之前下坠的时候喊出的话,赶紧说:【主系统让我跟你捎句话。】 「啊?!」盛苑听着这句有些耳熟的话,沉默了片刻。 【主系统说,你的决心它看到了,它等着见证你当首辅的那天,只是希望那时的你,齿全发多脸上没褶儿!】 「……」反应片刻才明白主系统的意思,盛苑气得恨不能挥挥小拳头。 多损呢!你一个系统,跟国宝抢食,合适不? 当系统的,这样损,不怕cpu抗议啊! 「唉!债主就是腰板儿直啊!」盛苑想怼几句,奈何想到自己还欠人家许多积分,只能敢怒不敢言的叹气。 想到宿主现在只有四岁,着实没有偿还积分的能力,自称平生最好强的系统也只能躺平。 主系统没想到盛苑的咸鱼功底如此扎实,竟然把它家勤勤恳恳的小系统都给拐带的想要摆烂。 惊诧懵圈之余,只能上线。 于是,盛苑就见自家系统一个滚儿打过来,高兴的直蹦跶。 【苑姐儿,咱们、咱们清债有望咯!】系统好像拿了大红花似的,激动的跟她传达主系统的意思。 听系统说完,盛苑摸着下巴琢磨:「所以,只要我上学期间,能拿到主系统给予的「卷王之最」的称号……那这次欠的积分,就能一次清零?」 【对!】系统抱着主系统的承诺单,蹦跶着跳圈儿。 看自家系统都快喜极而泣了,盛苑不好意思说出反驳的话了。 可……卷王之最啊! 这很容易吗? 挠头! 当然,虽然这做起来不容易,但她盛苑也不是擅于妥协的主儿。 既然有机会一把清账,自然不能错过。 至于办法么! 「之最啊!」盛苑挠着小脸儿,将注意力放在系统那儿,「关键在于,我们要把隐藏在学生里的潜在卷王揪出来!」 【嗯!放心!】系统雄心勃勃的举着小拳头,使劲儿点点头,一脸兴奋的说,【到时候,咱把他们一把卷走!嘿嘿,那时自然胜券在握!】 说完,系统嬉笑着看向盛苑。 这一刻,她们一主一统,在眸光对视中达成了共识。 就是可怜了满京都的学童,这一刻,不知多少小娃娃打起了喷嚏。 …… 盛苑发现,从自己坐起来的那一刻起,寂寞孤单就远离了自己。 最开始,她娘搂着她哭了那一大通啊!她衣服都湿哩! 紧接着,她爹就扛着她不放手了,还连声保证再不嫌她忒重了。 听到这时候,她爹还要在「重」的前面加个「忒」,盛苑觉得自己好像领悟到了什么。 再然后,就是她姐盛蒽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她,她走到哪儿,姐姐就跟到哪儿,还时不时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儿。 这样的紧密跟随,让喜欢黏人撒娇的盛苑都受不住了。 可她只要一提出异议,她姐就楚楚可怜的、眨巴着眼睛依依不舍的看她,直把她看得晕晕乎乎的,到最后,迷迷糊糊就妥协咧! 唉,太受欢迎太受喜爱,也是烦恼啊! 烦恼了一天的盛苑小朋友,第二天就迎来了祖父的关爱,到了下午更有堂兄堂姐们分次前来。 第三天清早,睡得香甜的她,竟让丫鬟从暖暖的被窝里给刨了出来,直接就送到了皇后姨奶奶宫里,继续感受来自于长辈的爱的安抚。 安抚的她肚肚和荷包都打起了饱嗝儿! 等到第四天,太子府和保乡侯府也派人来看望了。 这本是小伙伴之间互报平安而已,因为她爹也派人去了太子府和保乡侯府看望安屿跟卢晟。 没想到,第五天,和盛国公府关系不错的人家,也陆续过来探望。 一直折腾到第九天,盛国公府门前才清净下来。 活蹦乱跳的盛苑有些想不明白,她一口药没喝,吃得饱睡得着,一天玩耍都没耽搁,怎么就这么多人来探病? 不懂!不懂!大人的世界让小孩儿难以看懂! 她小小一个人儿,略显无奈的坐在凳子上叹气。 …… 就在盛苑忙碌于接受各处安抚的时候,四房的盛葶心绪有些复杂,心里很是惊奇。 盛苑在今世竟然经历了如此惊险?! 这是前世所没有的! 这……和她的提醒有没有关系? 盛葶感到又震惊又不安。 虽然内心惧怕盛苑,但是她从未想过让盛苑盛蒽姐妹俩经历波折、遭遇磨难。 尽管晓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同情前世的她们,毕竟从世人角度看,她们姐妹才是胜利者、成功者。 可是……盛葶想起前世,还是会对她们姐妹的际遇感到唏嘘。 想到这儿,盛葶扶着桌子缓缓坐下,一杯清茶让她手里从热变凉。 前世,保乡侯府三房小少爷上元节失踪,在京都引起轩然大波,曾经的内卫长卢三爷,只身追寻二十载,到头来父子二人却殒身阿戎。 前世,安国公府长孙安屿上元节落水,此事让当时的太子侧妃安氏和安国公府世子一房几近决裂。 据说安国公夫妇后来还闹到皇帝当面,奉旨将安屿从太子府接走教养。 直至太子登基,安侧妃成了安贵妃,才又将安屿接回。 不过那时,安屿已经是京都闻名的纨绔。 也不知景和帝为何将这个内侄跟远在边疆的盛苑指了婚。 盛葶想到这儿,惶然忐忑的心,忽而放了下来。 不管内情如何,对于卢家那位小少爷和安屿而言,都好过前世吧! 「都好好的就好。」盛葶看着窗角高几上的花枝,感受着它盎然生机,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七章:主系统的条件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八章:后续 清源宫侧殿,承元帝将奏疏递给太子姜怀谦:「鸿安递上来的,你自己看看吧!」 听到这位表姐兼皇嫂的封号,太子姜怀谦的心微微提了一下,不过他面色不显,低头接过奏疏,一字一句斟酌着仔细看过。 承元帝拿着茶碗,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茶盖抹着茶面,沉吟着注意太子每个表情。 直到对方看完,他才缓声说:「上元节那晚,查出五张存疑出城令,活捉的唯有三个女郎。想来,跟上次几大勋贵府邸变故有关。前齐棋子是小,京都存在内应是大,不知太子可有线索?」 「儿臣无能……」太子低头就要认错。 承元帝却不耐烦的挥挥手:「无能就继续加把力!没有线索就按捺潜伏等待马脚!不过……」 他目光炯炯的平视着太子发冠:「若是梁氏、韩王余孽,你尽可自处;若是云氏,先太子后手,又或是与诚王、静王有关,你莫要擅动,自有朕处置。」 太子垂着的眼眸微动:「儿臣遵旨!」 「朕……不想先太子子嗣之事重演!」承元帝盯着太子,眼眸带上些许冷厉。 太子姜怀谦闻声欲要自辩,承元帝却摇头:「以前的事,朕不计较,但是以后……与你有关也好,无关也罢,你是太子,朕就算在你的头上。」 「儿臣……遵旨!」感觉到后背的衣衫让汗水打湿,太子姜怀谦苦笑着应承。 「好了,你坐下吧!」承元帝将茶盏放到一旁,转而问起鸿安公主的奏疏,「她之所想,你以为如何?」 太子姜怀谦沉吟片刻,有些犹豫:「皇嫂从来机敏,这份为女之心着实难得,只是……怕苦了永平。」 承元帝笑了笑:「明儿,你亲选得用的嬷嬷、丫鬟、侍卫送过去……心苦不怕,只要能让她长大些,就算苦也值得!」 言至此,他脸色严肃的看向太子姜怀谦:「天下人鲜有不苦者;郎君有郎君的苦,女郎有女郎的苦。 皇室公主再苦,也好过天下大多数人,若是只知自苦而不见所幸,这等人枉费了大好出身。 她生于大楚皇室,长于大楚皇室,所穿绫罗绸缎,皆由大楚百姓供养;所戴金银玉石,皆出大楚山河上下。 会为前齐盯上,亦因她为大楚郡主,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若是不能自持,朕便是再疼她,亦不能容忍,更何况你乎? 故而鸿安有此提议。 纵然你心疼侄女,还能超过鸿安那番爱女之心?」 太子姜怀谦清楚承元帝这番话的意思,这既是表态,也是划出底线,更是对他的提点。 心里有了衡量,他放弃了之前钓鱼的打算,顺着皇嫂之意而行,说不得以后还有惊喜。 …… 京都远郊皇庄之内,一间六进带大花园、练武场、跑马地、温泉馆、珍宝阁、藏书楼的超亲王规格的府邸之内,一个满头精致繁复玉饰的妇人,坐在暖房里修剪花枝。 身旁一个身着亮紫色锦裘的少女,嘟着粉唇,围着她转圈儿。 这少女时不时哼哼几声,使劲儿甩着胳膊,偶尔用力跺脚,似乎想引起夫人注意,可惜,效果却不怎样。 「娘!」少女实在忍不住了,干脆凑过去,抱着妇人胳膊,撒娇,「把我的奶嬷嬷还回来嘛!她不过是口无遮拦而已,心却是好的!」 「呵呵。」妇人抬头看过去,昔日太子妃的威仪顿显,「醒儿,就算她真是为你好,可她犯了上面儿的忌讳,就只能退回内务府,你若是为她好,就莫再多言。」 姜瑜醒闻言,脸上也带了脾气,胳膊一甩,赌气坐在一旁,气呼呼的揪着打理精致的花叶:「奶嬷嬷犯忌讳?她不过说我身份尊贵,超过皇室堂姐妹许多,哪里错了? 我母妃您是陈朝最尊贵的公主,我父王是大楚最尊贵的嫡出太子,我是你们的女儿,谁个出身能有我好?此言哪里犯错!」 鸿安公主甄泉闻言,厉声纠正:「我所谓的尊贵,不过是你祖父赋予的,历朝历代,谁会拿个亡国公主当回事儿呢?还有你父王! 你父王身份尊贵,亦尊贵不过怀恩太子!这点无论如何,你都给我谨记在心,定不能忘!勿要让我再听到你说此般谬言!」 姜瑜醒不服:「怀恩太子虽是元后所出,但他出生之时,祖父还未登基,元后也还是安国夫人;哪里像我父王,乃系中宫所出,出生就是名正言顺的嫡皇子!从法理上讲,亦是我父王出身更尊贵!」 甄泉被她说的怒气翻涌,保养精细的玉手使劲儿拍在桌台上,指甲竟都劈裂:「你莫要与我言及法理!你祖父说「怀恩太子,元后所出,尊贵至极」,那就无人能及! 莫说你父王,就是现太子亦不足以并提!你给我记在心里!若是在你祖父面前露了想法,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姜瑜醒长这么大,头一回被自己母妃如此严厉对待,登时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暖房外的内务嬷嬷见郡主哭着跑远,连忙追了过去。 甄泉的奶嬷嬷见此,挥手让大丫鬟过来守着,自己则去劝慰公主。 「郡主还小呢,公主何必如此严厉?有话好好说,郡主是能听进去的!」 甄泉也气得不轻,见自己的奶嬷嬷上来帮她顺气,就顺势依偎在她怀里:「还小?去岁已然及笄,如何能说还小?」 「就算及笄,郡主依然不过碧玉年华,哪里就很大了?又自小在您膝下长大,承欢于两宫。清源宫、满福宫上下,谁不晓得郡主尊贵?有些骄傲也是自然。」 甄泉苦笑着摇摇头:「嬷嬷莫要哄我!当初是何情形?而今是何身份?她以前娇贵过堂姐妹,是因为她是日后的公主;而今呢?那些不如她的堂姐妹将来变成尊位,她见了人家要行礼的! 若是现在仍想不通,以后行事露出不满,那时没有舅舅、秦皇后偏护,我亦不在了,她还能有好?当今太子,看着宽容,实则心窄,若是醒儿不能成为他展示给世人的仁善工具,等待她的唯有冷遇!」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八章:后续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九章:余波潜 奶嬷嬷让甄泉说的亦有些心惊,不禁面色悲戚,小声说:「若是先太子还在就好了。」 她这样说,甄泉却面露讥诮:「嬷嬷,您莫不是糊涂了?他若是还在,我能有如今的逍遥?怕不是依旧让那杨氏压得喘不过气来! 舅舅还在呢,他就妄想让杨氏掌权,全然不顾十几载相伴之情,亦不在乎彼此之间的亲戚关系!全然忘了,我是他发妻之外,还是他嫡亲的表姐!他眼里何曾有我这个正经太子妃? 杨氏受人蛊惑,欲下毒于我,舅舅怒而赐对方鸩酒自裁,他全然不管对错是非,言辞内外竟提前给我安排好了冷宫,实在可笑!杨氏之子受他影响,恐早就含恨于心。 若他真的登基上位,太子之位怕非杨氏之子莫属,届时,就算他顾及舅舅和秦皇后的旨意不敢妄动于我,杨氏之子能放过我?能放过醒儿? 我膝下只有一女,皇位于我而言,不过是水中月。我又没有吕氏之能,不是那等能进本纪之人。皇帝非亲子的母后皇太后,不过是看人眼色的摆设,陪皇帝上演母慈子孝的工具,喜好憎恶无不受限。 哪有我置身事外,凭着舅父给的高位超然?现任太子立前,舅舅曾与我言,日后新皇登基定封我为长公主,以后宗人府里左右宗正或者左右宗人里,定有我一位。 嬷嬷,您说,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强过当个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无能太后?」 她这样说,奶嬷嬷也心里生出庆幸。 想到先太子若是还在,自家公主可能遭受的际遇,她就忍不住打冷颤,似乎之前那段兢兢战战,生怕公主受委屈的日子还在眼前。 甄泉诉说出来,心中憋闷已经去了大半,只不过想到女儿任性天真,不免有些难过:「那时我处境艰难,这孩子已经十多岁了,早就懂事了!我以为,她能懂我,亦能惜福!不想,竟如此天真可笑,还惦记着她那好父王登基,她为公主有多尊贵!」 「公主,郡主只是不适应落差而已,毕竟现在再逍遥,她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两宫之间肆意玩耍咯,更不能像以往那样随意进出皇城。虽说这是您保护她的办法,可是郡主还小,哪里能想通呢!」 甄泉被奶嬷嬷劝说的心里郁气散去,无奈的摇摇头:「嫡公主就尊贵?还不是要看皇帝恩宠!吕后嫡女,还不是要被嫁到苦寒之地?以那杨氏之能,若其诞女,他怎舍得让醒儿在其之上?」 听她这样说,奶嬷嬷心里也替她抱不平,原本替姜瑜醒说的话换成了:「公主既然有如此多的苦楚,缘何不跟郡主说清楚?她小小一个人儿,平时那些腌臜之事,根本不会到她眼前。 她便是心疼您,亦是懵懵懂懂,时间久了,落差感强,如何不会怀念当初?时间久了,岂不是要错怪您咯?」 甄泉闻言,心里微动,又听奶嬷嬷劝:「郡主眼瞅着一天大似一天,嫁人也是早晚之事;您若不将亲身遭遇讲于她听,她这般天真单纯至真至性之人,若是用情太深……遇上良人还好,若是遇上心思不纯的,岂不要伤心了?」 「您是说,让我将残酷撕开给她瞧?」 甄泉心里的天枰微微摇晃,仍有些拿不定主意。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是,您既然亲身经历了,又何必让郡主再亲自感受一回呢?人生经验不非要她亲历才好。」 甄泉犹豫片刻,还是有些不舍,就听心腹丫鬟来报:「公主,十六那天捡来的郎君……刚刚哄好了郡主,又和郡主去练武场了。」 闻言,之前还有犹豫的甄泉脸色冷了下来,挥手退去丫鬟,低声和奶嬷嬷说:「是我糊涂了!既然要锻炼她,缘何还惧怕告诉她那一切呢!」 奶嬷嬷见她这样很是心疼:「公主之所以不忍,奴清楚,您是想让郡主有个幼年美梦,有个母妃父王亲和恩爱的记忆。」 可惜,先太子任性偏执,荣安太后教养的他敏感孤傲,有人讥笑他是凭着娶了大九岁的表姐成的太子,他就吃心了,竟然迁怒上了公主! 却不想,这本就是事实! 若非怀恩太子落水夭折,太子哪里轮的到他! 反而她家公主才是板上定钉的太子妃! 说句难听的,若是当时他拒婚,她家公主说不定就嫁给现太子了! 想到这儿,奶嬷嬷想起公主之前的手笔,不禁有些担心:「公主,您将郡主身边儿的人都赶走了,陛下若是再送人来,恐怕……」 「看我舅舅行事,多半是让现太子送人。」甄泉笑着说,「我就将一切都敞给他们看,坦坦荡荡才最是舒服!」 奶嬷嬷琢磨着,很快就想通了:「也是,您和郡主身份特殊,说不得就有那起子小人打主意。有陛下和太子的人看着,就算是郡主一时迷情,也能及时清醒。咱们郡主单纯善良,太子那里看真切了,便是郡主一时认人不清,也不会遭受连累。」 甄泉点点头。 奶嬷嬷又叹:「就是怕苦了郡主啊!」 甄泉想起女儿品性,就有些头疼,只能发狠说:「她这身份位置,难免有人想要利用,若是她不懂识人,吃了情苦亦是活该! 这也是我为何任凭醒儿将那小子留下。 身为女郎,早些将那以情爱为名的算计之苦尝过,未尝不是好事!」 甄泉说至此,眼底有化不开的愁绪: 「说起来,虽然舅舅抬爱,可是我们母女位置,还是太过尴尬。 一个是前朝公主,一个是本朝前任太子的嫡女。 就算是我们安于现状,也难免为那算计之人惦记。 这要是有心算无心……我以前以为避居京郊,就能躲开那些琢磨,却忘了,醒儿一天大过一天,她的亲事也有可谋算之处。 连她身边人都能被收买……既然躲无可躲,那就以毒攻毒吧! 我只盼着,醒儿快些成长。 若是通过历练能懂得识人辨人,那于她而言,说不定是好事。」 她说着,眼里渐渐泪涌。 虽选择了狠心,可是眼瞅着孩子要经苦,她这心里难免有愧有悔有疼。 要不是清楚女儿是那种,即使你明确告诉她,那块石头绊脚、那朵蘑菇有毒,那枝花儿扎人,她都非要让石头绊一跤、让蘑菇毒一次、让花枝扎一回的主儿;她又怎么舍得让她在情爱上、在看人上狠狠跌一次跤、狠吃一次亏呢! 「醒儿这孩子虽有些执拗,可她……却有几分果决、狠劲儿,凡是让她吃过亏的,她就能长记性;以后再想骗她,就是妄想了!」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一十九章:余波潜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章:盛苑种痘记(1/5) 闻远楼遇险,带给盛苑的不仅是刺激、外债,还有来自于亲人的宽容与厚待。 爹娘不催着她学习、也不限制她吃糖果和奶糕糕了。 姐姐也不烦她话多,不拿她当道具练着写诗了。 好像一瞬间,她的零食、玩乐的时间翻了好几倍! 可把她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快要翻跟头哩! 她最近特别喜欢背着小手到处溜达,哼哼着小调、享受着阳光和清爽的空气,那感觉,别提多棒哩! 于是国公府的丫鬟婆子们发现,最近这些时候,她们能够在府里任何一个地方,随机见到九小姐胖乎乎的小身影。 当然,盛苑小朋友似乎忘记了,针对得意忘形的小孩子,还有个成语特别有教育意义。 数天后的盛苑,就感受到了那个词语的力度。 「什么?要种痘?!」盛苑听到姐姐带来的消息,耳畔宛若响雷重重!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有些糟糕。 种痘?天花?! 呜呜呜,搞不好脸上就都是麻点点咧! 「可不可以不种?」盛苑扭头就躲爹娘怀里,不肯出来了。 盛蒽看着好笑:「你躲我作甚呢?又不是我扯着你去种痘!」 盛苑闻言,抬头瞥了她姐一眼。 盛蒽觉得这个胖妹妹最近有些大胆,立刻摩挲着小手跑过去,胳肢她。 直把盛苑逗得吱哇大叫,小手小腿挣吧着无处安放,爹娘都差点儿抱不住了,盛蒽方才罢了。 「呼……小家伙儿,你听清楚哦!是书院派人送来说明帖说要种痘的!书院监院说啦,只有完成种痘的小童,才能正式入学!」 盛蒽逗妹妹逗得自己一张小脸儿通红,长长的吐口气,拿着她说的说明帖递了过去:「你这小孩儿不是认字儿?那你自己瞧吧!」 盛苑闻言,立刻再次把脸往爹娘怀里藏,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让她磨蹭的更是炸棱起来。 「不要!」她本着自己没瞧见就不算的原则拒绝说明帖。 盛蒽也不强求,随手放到一边儿,啧啧的感叹:「欸!看来啊,有小孩儿要失学哩!她不种痘,就上不了学咯!」 「哼!」盛苑觉得姐姐忒气人,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简直是孩子圈儿的叛徒! 「别想骗我!我可知道呢!种痘可难受可难受哩!要发烧、喝药药、还浑身痒痒的很呢!」安屿和卢晟都种过痘了,其中的艰难,她听过两遍! 「实话说吧,你是选小命儿,还是贪图一时不难受?」盛蒽把妹妹扒拉出来,捏着她小脸儿轻轻摇晃。 「!!!」盛苑发现自己根本没得选,只能苦着脸,临时改口说,「就不能等宝宝再大些?」 「按说能!像二房的六妹妹,四房的七妹妹八妹妹,她们都还没种痘呢!嗯,至于你姐姐我,是六岁种的痘;五房的五妹妹则是七岁时种的痘;其他人,像是大姐,还有二房的三妹妹、四房的四妹妹,她们都是从府里的规矩,和堂兄弟们一样,都是五岁种痘。」盛蒽掰着指头帮妹妹算。 算到最后,她点点头:「你的确是种痘里岁数儿最小的。」 盛苑听着听着,注意力发生偏移,好奇的问:「你们怎么没有从府里的规矩?」 「这你可问对人咯!」盛蒽得意的摇晃着头说,「六妹妹娇气的很,五岁种痘时,受不了鼻子里放六个时辰棉布,哭闹不休,二伯母心疼她,就选了旱苗法。谁承想种痘后,她就鼻涕不止,将痘苗冲淡了,没能成功出痘。本来六岁的时候说要补种,可她又落水发热,大夫看了,也嘱咐说让她往后再拖一年。」 盛蒽说的绘声绘色,却不想她妹妹听得瑟瑟发抖。 盛苑惊呆了! 原来,种痘……也不见得一次就成?! 「那是你六姐姐自己不争气,好好儿的水苗法不用,非要直接拿痘粉往鼻子里吹!这省事儿是省事儿了,可问题是她之后鼻涕横流!好家伙,哗哗的,痘粉都冲没了,还种哪门子的痘呢!」 盛向浔见小闺女有些紧张,忙不迭用拉踩法安抚她。 果然,盛苑的注意力再度偏移,好奇的看看爹娘姐姐:「什么是旱苗法?什么是水苗法?」 她问完,眨巴眨巴眼,发现种痘这件事,在爹娘和姐姐眼里好像极其简单,完全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可怕:「所以……种痘不危险么?」 「种痘要搁以前,那真是危险!像是早先时候,人们为了预防天花,会寻得生天花的小孩儿穿过的衣裳,给自己家孩子穿,让孩子感染天花。」 「???」盛苑听得直打哆嗦,略有洁癖的她,试探问,「穿别人的旧衣裳?是直接穿,还是洗洗再穿?」 她这话把爹娘姐姐逗得俯仰大笑。 连脑海里的系统,都乐得浑身打颤、满地打滚儿。 盛蒽捧腹笑了好久,才擦擦眼角儿的泪,抽着气说:「这话说的!就为了感染天花才穿的!洗过了,那还能有用啊?!」 哼!自知说了蠢话,盛苑恼羞成怒,给她姐姐一个后脑勺,表示暂时不想看她。 盛向浔一看小家伙儿要变脸,赶紧见好就收,继续说:「后来又有人改革预防之法,改成用棉花蘸取新鲜的天花痘浆,然后放到小孩儿鼻子里……」 「呕!」盛苑没等听完,就忍不住佯作呕吐,制止了话题。 好家伙,她受不了咯! 要是非得给她种痘,拜托!直接把她打晕了再说吧! 看小家伙儿一脸拒绝,盛向浔和郑氏笑了起来:「不要这样紧张啊,就是因为这两种方法危险程度不低,所以现在都给淘汰掉了,你用不上的!」 盛苑听到这儿,才松了口气,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呼,好累! 「你之前不是问何为旱苗法,何为水苗法?」 盛向浔看着小女儿,耐心的告诉她:「它们的共同之处,就是将干了的痘痂磨成粉; 而不同之处,则是在于前者是直接将痘粉吹进小孩儿鼻子里的; 而后者呢,则是用净水将痘痂粉和好,然后将其包在摊成薄片的新棉里,捏成枣核形,用线拴好了,再放到孩子鼻子里,只要呆够六个时辰,就完成了!」 他说着,还特意让丫鬟找来棉花,按着大小形状,粗略的团了团,放到小女儿鼻子里,让她试着感受感受:「是不是没想象的那样难以接受?」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章:盛苑种痘记(1/5)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一章:盛苑种痘记(2/5) 盛苑鼻子里忽然多了个棉团,这感觉既有些别扭,还有些好玩儿! 她用小爪子试着去拔拉面团,不想半晌都没拨楞动,反而是一着急,鼻子出气儿的劲儿大了些,竟让棉团出去大半。 这让她发现了好玩儿之处。 于是,她开始:吸气、出气,再吸气,再出气! 然后,这棉团,就在她鼻子里进进出出。 盛向浔、郑氏和盛蒽无聊的看着小家伙儿自得其乐,看她暂时忘了对种痘的抗拒,真是好笑又无语。 「行吧,她这就算答应了,您们看看何时安排一下,赶紧让她种吧,幼学虽说开学晚些,也就一俩月的事儿。」 盛苑听见她姐这话,立刻想起自己刚刚抗议的事情,立刻把棉团揪出来,扑到娘亲怀里,嗯嗯哼哼撒起娇来。 她也晓得这事儿不能讨价还价,只能用小孩子最原始的哼哼声表达心情。 「没办法,现在京都的书院都这样,不种痘就不能入学,要不然一个出痘,全书院学生可都要遭殃嘞!别说普通书院,就是国子监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盛蒽这会儿还挺有姐姐样儿,试图跟耍赖的妹子讲道理。 不过她话声一转,坏笑着那手指戳了戳盛苑的爪子。 「盛小九,你要是连学都上不了,以后可怎么当首辅呢?」 盛苑:「!!!」 又来了! 自闻远楼那次不小心说漏了嘴之后,这些人就没少打趣她! 「不许说!不许说!臭姐姐!不许说!」盛苑跟炸了毛儿的狸奴,气呼呼的跳起来,张牙舞爪的抗议。 上至皇上姨爷、皇后姨奶奶、太子表叔,中至她爹娘,下至姐姐、安屿、卢晟,没少打趣儿她! 哦,对了,她祖父为这个还抱着她哈哈大笑了半晌,直说等着她光耀门楣! 哼哼!小孩子有个宏伟志向,很稀奇吗? 一个个儿的大人,闲的慌,都拿她开玩笑! 她好不容易度过了一大拨儿的取笑,她姐姐竟又提起来了! 忒气人! 不拿宝宝当个人是伐?! 盛苑越想越气,加上种痘埋下的心事,心里的小委屈,就跟趵突泉泉口似的,咕咚咕咚的往外冒泡儿。 好久没撒泼哭唧唧的盛苑,俩胖腿一倒腾,胖爪子拍着榻桌,就要哇哇哭给他们听。 「吃不吃糖?!」盛向浔是怕了小女儿了,这丫头闹起来,能把他耳朵震疼!所以,他忙不迭抢在小家伙发功之前喊出来。 他这急得都忘记六怎么比划,直接举起两只手、伸出六根手指,朝着盛苑摇晃。 「嘎?」听说给糖吃,这两天被限糖限的有点儿狠的盛苑,立刻止住哭声。 不过力气用了出去,说话就难免有些抽抽搭搭。 就这样,她还不忘纠正她爹的指法:「六不是这样比划的,一只手就能完成。」 盛向浔见她忘了苦了,很是松了口气:好吧,甭管怎么比划,只要她不哭闹就成啊。 …… 又过了几日,盛苑在被他爹抱着往学苑附近的静养堂走的时候,意识到家大人这是要来真的! 登时,她揪着她爹的衣领,指着咏繁苑方向,闹着要回去。 她娘和姐姐就跟在旁侧,闻声,忙不迭上前安抚。 盛苑听她娘说,灯她出来之后,天天抱着她睡觉觉; 又听她姐承诺,等她回来,天天带着她捉迷藏。 掰着小指头算了算,觉得还成,她这才止了闹腾。 等来到静养堂门口儿时,她祖父已经站在那里迎着她们呢。 「苑姐儿不怕啊,这次和你一起种痘的,还有七娘八娘。」盛国公接过盛苑,乎撸着她脑袋,悄悄跟她耳畔又说,「祖父叫人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你喜欢吃的肉、点心、糖果和饮品,保管不重样,好不好?」 「嗯!」盛苑没想到里面待遇还不错,想着既然没法儿反悔,那好好过好这些日子也不错。 「我们拉钩,你乖乖的在里面配合大夫安排,等出来之后,祖父就把库房里真正的软金甲送给你,好不好?」 「好!拉钩钩!」说起这个,盛苑有劲儿了,眼睛亮闪闪的摇晃着爪子,要和她祖父作约定。 约定完成,盛国公看着小家伙儿活泼了不少,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盛四爷也带着俩闺女过来了。 至此,需要种痘的小女郎就都到齐了。 这次国公府没有小郎君需要种痘,故而陪着大夫守在静养堂的多是丫鬟、嬷嬷、还有医女学童。 「这次沾了苑姐儿的光,有太医守着,我也跟着放心许多!」 盛四爷一手领着一个女儿,跟盛向浔道谢:「茼姐儿因体弱连着拖了两年,这回菌姐儿到了种痘的时候,瞧着也不比她姐姐健硕多少,我正愁呢!」 盛向浔也没想到会有太医过来。 只是姨母听说小丫头要种痘,就把太医安排过来,说让太医一直守到苑姐儿平安再回去。 他心里讶异,但是面儿上却是一副「这很正常」的表情:「这也是茼姐儿菌姐儿有福,赶上了!」 他说得好听,可是仔细想想,言外之意未尝不是说他家苑姐儿更有福。 盛四爷嘴角儿忍不住抽了抽。 盛国公则将头扭到一边儿。 他现在对这个儿子,已经选择放任了,有这工夫,盯着怀里这个白胖的小可爱瞧瞧不好么? 郑氏搂着盛蒽,也不瞧他,她们家这位三爷,有时候的确不大着调。 「国公爷,该请三位小姐进去了。」一个看着稳重慈和的嬷嬷从静养堂出来禀报。 这是盛国公的安和堂的内管事,是他最得用的嬷嬷,其夫就是安和堂的外管事。 这次盛国公让他俩一内一外,专门负责守好静养堂,盛苑三人何时出来,他们就何时回去复命。 嬷嬷说完,盛四爷就拍拍俩女儿肩膀,叮嘱七娘照顾好妹妹,又说了些鼓励的话。 盛向浔那儿,则忽然抽鼻子,一把抓着小闺女爪子,直道:「还是让我陪着苑姐儿去吧!小家伙儿这一呆,少说半旬,多说二十余天,我怎么舍得呢!」 「???」盛苑刚冒出的眼泪,瞬间让他爹这举动给惊回去了! 这也太、太、太……夸张了吧! 说真的,之前听说可能二十来天见不着爹娘姐姐,她还难过呢! 可是眼瞅着她爹这样哭闹,她就觉得……其实自己面对种痘,也不是个难事儿。 「不、不用了吧?!」盛苑感觉她祖父额头的青筋好像又开始颤动了。 「之前姨奶奶就嘱咐过我,不能闹着让娘亲陪伴,因为这是规矩。」盛苑奶声奶气跟她爹表示不用了。 当时她还纳闷儿怎么会有这样不近人情规矩,可是,姨奶奶听了却笑着说:「富贵人家规定不许主母陪伴娇儿种痘,这也是一种保护……这听着不近人情的规矩,其实才最近人情呢!」 虽说现在她还是不大懂,却也乐于遵守,只要对她娘有好处,她都乐意遵守!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一章:盛苑种痘记(2/5)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二章:盛苑种痘记(3/5) 盛苑是在她爹一声声的难分难舍的呼唤中逃窜进静养堂的。 不说她进去之后如何,只说静养堂大门「咯吱」一关,堂外的情形就立刻不同了。 刚刚还喊着要陪小闺女的盛向浔,立刻伸了个懒腰,完成任务似的松口气。 盛国公简直没眼看他,没好气儿的问:「你这好好儿的,做甚这样折腾?」 盛四爷不好打趣哥哥,只是站在他爹身旁,跟着点点头。 「啧!这您就不懂了吧!我这是总结了自己的亲身体会,从而得出来的经验之谈!」 盛向浔得意的跟他爹显摆:「当初昕哥儿种痘,我巴巴儿给他送过来。怕他难受,我不敢表现出丁点儿的慌张。 结果呢?那小子出来以后,月余没搭理我啊!非说是我让他发烧的,恼了我好久,我费了多少劲儿才哄好呢!」 「到了蒽姐儿这儿,我寻思着别表现那么积极了吧!结果小丫头也恼了,认为我不想她,也生了我半旬的气!」 「所以到苑姐儿这儿,我琢磨着吃一堑长一智,欸!我不亲手把她送进静养堂,我还表现的难分难舍!这样小家伙儿出来肯定不恼我!」 盛向浔恨不能给自己点赞!诶哟哟!他怎么这样聪明呢! 盛国公看他这样,手心儿又痒痒了! 他这样子,哪里像个不惑之龄的郎君?! 哪里像出入朝堂,跟班天子的清贵翰林?! 他这样英武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傻儿子呢! 「你看苑姐儿欣喜不?」盛国公冷笑两声,「人孩子大概是不会恼你的!估摸着出来还得特别照顾你!」谁让当爹的看上去不大聪明呢! 他说完,又冷哼一声,背着手回安和堂了。 盛四爷朝他三哥讪讪的笑了笑,一溜小跑,跟上盛国公步伐,连声说:「父亲,等等!我去看看我娘!」 等到静养堂外就他们一家三口了,盛向浔挠着耳朵看向郑氏,小声说:「这次表演……又生硬了?」 郑氏无语的瞥他一眼:「三郎啊,你说呢?你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人,怎么……算咯,蒽姐儿,咱们回去吧!」 言罢,她牵着捂嘴偷乐的大女儿往鹅卵石小路而去。 盛向浔连忙追了过去:「等等我啊!我觉着刚表现不错!」 阳光将一家三口的身影渐渐拉长,斑驳的树影、浮动的花香、间歇的鸟鸣,映衬着越来越远的说笑声,让幽远的卵石小径、参天高树、满眼花丛组成的天地,显得愈发安宁。 …… 盛苑被安和堂嬷嬷抱进静养堂,看着眼前陌生的丫鬟和嬷嬷,有些不自在的扭扭身子。 「九小姐莫怕,咱们都是国公府的老人儿,三爷刚会走的时候,奴的夫君就在府里当管事,奴也在先夫人手下打过杂。」 盛苑听着她说话,心知她说的先夫人,应该就是她的亲祖母秦夫人。 至于所谓的打杂,盛苑心知听听就好,府里怎么可能会让管事媳妇打杂呢,尤其是看嬷嬷这样,一看就是她祖父得用的人。 说不得,她祖母进府前,这嬷嬷就是祖父院子里的得力丫鬟。 【宿主,放心吧,我查过了,这里的人对您没有恶意。】 听系统这样说,盛苑松了口气,之前的不自在也少了许多。 对啊!这国公府一日没有分家,这里就是她的家,哪有在自己家里不自在的道理! 这般想着,盛苑忍不住挺直了小胸脯。 系统:【……呵呵。】 静养堂是府里为了孩童种痘专门设置的,里面布局简单,分为内外两进。 外面一进,打通的三间正房充作厅堂,用屏风做隔断,专门用来供大夫研讨、休息、熬药之用。 外进的左厢房是供大夫和带来的男女学童住的地方,右厢房是静养堂管事休息工作的地方。至于丫鬟、婆子、仆役,则安排在耳房。 从外进往里走,入目的是一个精致的院落,院落不算太大,但是石桌石椅、水缸鱼莲、花花草草俱全。 内院正房有四间,原是按「男童两间女童两间」准备的。 左右厢房各有两间,是给出痘之后情况严重的孩童准备的。 内院正房后面,还有一个略大些的院子,里面大树参天,花草繁茂,假山之上流水潺潺,更有秋千、滑梯、跷跷板,木马、转椅、鞠球篮,足够十几个孩童嬉笑玩闹。 当然,此刻种痘重任在即,莫说本就安静的七娘八娘,就说活泼好动不怕生的盛苑,也无心玩耍。 因为被秦皇后关照过,所以来的太医最是重视盛苑。 应盛苑的要求,她可以旁看痘苗的准备过程。 盛苑看着这位身形清矍的老太医不紧不慢的取了二三十粒干痘痂研磨,小心翼翼的往后错了错,开始了叨叨叨。 大意就是,陈老太医作为从事医学研究大半生的专业人士,有必要更新痘苗的使用方式,比如他可以更加大胆一些,摒弃人痘,试着用动物的痘苗看看。 像是那些比人类大好多的动物的痘苗就可以参照,那么高大壮的动物,它们的痘苗肯定更给力。 当然,采取痘苗还是要从熟悉、常见的动物那里找,就好比是牛牛。 「牛痘?」陈老太医将极细极细的痘痂粉放好,取了三五滴净水放入,慢慢调和,边调和边笑说,「小女郎怎么想到用牛痘?」 「啊?我、我就是随便想想的。」盛苑有些心虚的挠挠头。 心说,她这一心急就吐露嘴的习惯可不好,以后得改。 「呵呵,小女郎的想法不错,以后说不得可以试试。」陈太医这么说着,不紧不慢的拿出一片新棉出来,准备摊成薄片。 「其实……我的意思是呢,要是您有改革之心,我不介意帮您实验牛痘哒!」盛苑悄悄握了握拳头,吞咽口水半晌,蹦出这么句话。 「???」陈太医刚将痘苗给包好了,就听到盛苑这句话,愣怔片刻,不由哑然失笑,「原来小女郎是担心痘苗不安全啊!」 「嗯!」盛苑小脑袋点了点,「我太小了,就怕痘苗劲儿太大咯。」 陈太医笑着将包着痘苗的棉花捏成枣核:「小女郎放心,老夫之前不是给您把过脉?您虽然小,但是身子骨格外健硕,就跟小牛犊一样!」 大概是因为盛苑之前提及了牛,老太医以为她喜欢这动物,就用牛的幼崽来形容她。 可盛苑在脑海里将现在的自己和小牛犊放到一起对比后,产生了极大的疑惑: 陈老太医,您这样形容一个小女郎……合适不?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二章:盛苑种痘记(3/5)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三章:盛苑种痘记(4/5) 陈太医将枣核形的棉团用线拴好,笑眯眯的看着小手儿攥着扶手的盛苑:「小女郎,老夫要将痘苗放到你鼻孔中,你选左右了么?」 盛苑紧张的吞吞口水,使劲儿的点点头,又犹豫的摇摇头。 陈太医接触过太多小儿,因此一看就懂,继续笑着说:「那老夫就替你选咯?」 盛苑乖乖点头,鼓起勇气闭上眼睛,大义凛然的仰起头。 「来吧!」 「……」陈太医头一次见小孩儿种痘种出视死如归之感的,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小女郎勿要太担忧咯,如今的痘苗和以前又有不同。 现在选的痘痂,乃是经过多次接种的。这痘苗啊,在接受了多次传种后,药力提拔愈清,又因火毒汰尽,故万全而无害,危险不大咯。 又小女郎格外康健壮硕,用此痘苗,定然安然出痘,平安过渡,顺利恢复。」 盛苑听他这样说,眨眨眼,有些发愣。 原来……现在用的痘苗,都要经过如此精心挑选咯? 怪不得呢,全家人就她紧张的魂不守舍,她爹娘姐姐看着都不是很担心的样子,原来如此啊! 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就不害怕咧! 「陈爷爷,还等啥?赶紧给我放鼻子里吧!我选左边儿!」盛苑喜笑颜开的扬起脑袋。 小小一团痘苗放到鼻孔里,只是略微影响呼吸,一点点而已。 「好咯,小女郎可以回去休息了。」陈太医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就笑着提醒,「一定要放满六个时辰才能拿下来!当然,小女郎也不用费心牢记,老夫到时会过去取的。」 盛苑乖巧的点点头,小手摸摸耷拉在鼻翼的细线,感觉有些手痒。 好想现在就拽下来! …… 回屋之后,盛苑躺在窗边儿的榻上休息,过了一会儿,另外两间屋子有了动静,好像是陈太医过去给七姐八姐种痘了。 盛苑用小手摸摸鼻子边儿上的线头,叹口气。 因为有系统在,她就没打算和那俩不太熟的堂姐住一屋。 可是俩堂姐也忒小心了,见她要自己住,竟然也舍得分开。 要是换成她和姐姐,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所以你要好好念书啊!】系统听见盛苑的心声,赶紧趁机教育,【俗话说得好,身份不够,本事来凑!自己有本事就是底气!】 盛苑:「……」 呵呵,这所谓的俗话,又是它现编出来的吧! 不过系统说的也对,要是自己有本事、前途有望,想来七姐八姐也不会这样兢兢战战小心翼翼。 「九小姐感觉可好?」种痘一个时辰,安和堂的嬷嬷过来了六次,每次都问这句话。 盛苑之前还好,这会儿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痒:「嬷嬷,您说我会不会是出痘了?」 嬷嬷:「???」种子发芽都没这样快吧! 虽然心里觉着不大可能,她还是过去仔细给盛苑检查一番,见小家伙儿白嫩嫩的,半点儿瑕疵都不见,心知这是幻觉,哭笑不得的哄她说没事儿。 等嬷嬷走了,盛苑让旁站着的小丫鬟退下,自己则又躺回去叹气。 系统见她紧张,便出主意让她背书。 【你把课业在这儿复习一下也挺好的。】 系统一脸师长式的笑容,鼓励盛苑努力:【等到你正式入学,你之前选的设定功能就能逐渐解锁,到时候,梦里上课不在话下!】 「???」盛苑听得一脸问号儿。 这里是哪儿啊!这里是静养堂! 她现在在干嘛?她在这里种痘! 这样重要的时刻,系统竟然还让她学习?!它是魔鬼不?! 【嗯嗯嗯,对对对!来,这是你之前学过的字,好好念啊!】 熟练掌握对付盛苑方法的系统,二话不说,将一面显示屏投放在她眼前,让她在心里跟着读。 它表示,诵读之后就是默写,到时候她在脑海里把字描摹出来就好。 可怜的盛苑小朋友,到底扛不住系统的唠叨,嘟嘟囔囔的复习起来。 学习不知岁月,等到陈太医提着药箱过来时,天幕早已大黑。 在旁人眼里,学习了三个时辰的盛苑同学,是踏踏实实睡了大半天的。 「小女郎睡得可真香啊。」陈太医取出棉团,打趣的说,「之前有嬷嬷丫鬟过来询问老夫,要不要唤醒小女郎,老夫没让。 睡过这六个时辰挺好,休息好过忐忑,也省得小女郎难受。不过想来小女郎也该饿了,让人沏一茶盏山药米粉填补填补就好。」 盛苑摸着小肚肚,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感叹:她可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啊!学习起来忘我的很呢! 悄悄帮她消除疲惫的系统,此刻深藏功与名。 …… 等待出痘的过程,对于盛苑而言,不是那么舒坦。 她时常感觉痘痘儿要钻出来了,因此,每天都要诈胡一次。 嬷嬷那边儿没烦,她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幸好嬷嬷不限制她们行动,她每天都和七姐八姐到后面的院子里嬉耍,多多少少把焦虑减轻许多。 如此过了五六天,她和俩位堂姐还好好儿的。 七姐盛茼有些惶惶,生怕和六姐姐一样,要是出痘失败,她恐怕又要这样子熬一回,那可太考验心态了。 倒是八姐盛菌让盛苑带的,心有些大。 用盛苑的话说,这样严格的种痘程序都能出痘失败,足以说明她们身体康健超过常人,同时也意味着出痘对她们的威胁极小。 在这样的好事面前,重头再来一回又算啥呢! 见两个妹妹都自在的很,盛茼那颗提着摇晃的心慢慢回落下来。 这一放松,晚晌就开始发热了。 盛茼的出痘犹若一个信号,没隔三个时辰,盛菌也发热了。 盛苑躲在被子里,听着外面进进出出的动静,忍不住瑟瑟发抖。 「呜呜呜,我想回家去!我想爹、想娘、想姐姐!」 盛苑瘪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慢慢凝聚,然后变成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儿,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几天她不是在院子里和堂姐玩耍,就是躺着学习,愣是没让自己想她爹她娘她姐姐。 直道她这会儿实在扛不住了,才悄悄抽噎起来。 系统见她蔫答答有些可怜,又没法子把她带出去,只好慢声哄她,让她不要害怕:「你放心,咱这次,不用劳动主系统的商城道具,我自有办法让你出痘之后不难受,保准你不会把小脸挠破!」 「真哒?」盛苑含着泪,抽抽搭搭的看向系统,眼里闪着期冀。 为您提供大神毓轩的《从科举开始的首辅之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三章:盛苑种痘记(4/5)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四章:盛苑种痘记(5/5) 酉初三刻,刚入睡的郑氏就抚着胸口猛然坐起,动静大的将一旁的盛向浔也给惊醒了。 待到丫鬟听见动静过来掌灯,郑氏已经推开盛向浔,闹着要去静养堂了。 “不是,这怎么还哭了?”盛向浔满眼的惺忪,在看见郑氏脸上的泪珠时,立刻消散不见。 “我刚梦见咱们苑姐儿,委委屈屈的缩成一团,跟那儿哭呢!这白胖白胖的小家伙儿,像个鹌鹑似的,吧嗒吧嗒掉眼泪,别提多可怜了!” 郑氏说起梦境,泪水愈发竟止不住。 盛向浔听着也心疼,可他不能放任妻子过去,静养堂那边儿有规矩,不到种痘结束不给开门的。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是这些天太想孩子了,所以才会这样。”盛向浔想到这几天他们一家三口没精打采的,时不时就有小闺女扑腾着跑过来的幻觉,顿时愈发感觉自己说的没错。 “咱们苑姐儿心多大啊,她才不会哭呢!只有她把别人气哭的份儿!” 盛向浔自认对小女儿的性格拿捏到位,这小孩儿越是关键时候,越是别人容易哭的时候,她就越不会哭,反而还要笑。 “你是不是傻!那孩子从小儿就没离开过咱这么久!这都六七天没见着了,那孩子能不想咱?”郑氏越哭越伤心,恨不能直接翻墙进到静养堂里去看孩子。 盛向浔被说的直挠头,他好像真没想过这个可能。 “今儿可是第六个晚上了,说不得小家伙儿已经出痘了,她大概是顾不得想咱们了!” 他本意是想哄妻子,让她知道梦不是真的。 谁成想,他这话说出来,妻子竟然愈发惊忧哩:“出痘?!天啊!那小家伙儿最是娇气,要是出痘岂能不哭! 不行!我得去静养堂外面去,哪怕隔着门问问里面的嬷嬷呢!” 盛向浔见妻子受惊失色,忙不迭用手拍了拍嘴巴,叫你多嘴! 眼见着他妻子就要换衣服,盛向浔赶紧拦着她讲:“要真是出痘,也是这会儿才出,正是忙着的时候,你去那里拍门,那不是添乱啊!这么着,明儿早上我陪着你过去,好不好? 你知道,安和堂管事打清晨开始,每半个时辰都要过去一趟,隔着门跟嬷嬷通话,咱们赶早过去,肯定能听到一手消息……说不得还能找个小丫鬟专门给咱和苑姐儿传话呢,好不好? 苑姐儿要真是出痘了,这会儿太医肯定想办法让她睡觉咧,咱过去也没法和她说话。倒是早晨过去,小家伙儿清醒着,听到咱们消息,说不定还能缓解一下难受!” 郑氏让他这番话说的冷静不少,虽然依旧心里惦记,却也能忍着不出去了。 不过她也睡不着,直瞪瞪睁着眼睛算时间。 盛向浔看她这样,心里有些着急。 此刻才酉初,等到清晨过去,还要四五个时辰,这么熬着咋成? 没办法,他只能搂着郑氏,悄悄的给她按有助睡眠的穴位,不轻不重,一下儿一下儿。 半个时辰后,他和郑氏一起缓缓睡熟。 …… 此刻的静养堂,还真再一次请动了陈太医。 原因很简单,盛苑开始出痘了。 老爷子之前两次只是帮着府医做了补充,看顾七娘八娘的,主要是府医。 到了盛苑这儿,他则亲自上阵,不假人手。 毕竟他就是为盛家小九娘来的,而且来盛府前,皇上、皇后和太子都赐了赏银。 陈老太医给盛苑摸了脉,心里有些惊奇,这小女郎体格儿好过多数小郎君哩!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康复。 心里有了谱儿,他斟酌着给开了药,和善的安抚了盛苑几句,又嘱咐了丫鬟婆子细致的照顾方法,而后就带着药童亲自煎药去了。 静养堂的人忙的犹若陀螺,作为当事人的盛苑则更是难受。 哪怕丫鬟婆子小心翼翼的按着陈太医的交代给她按摩穴位许久,又把煎好的药给她服下,盛苑还是难受的呜呜想哭。 此刻的她,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水都快要沸腾了一般! 她让热浪包裹的同时,又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侵袭,时不时要打几个寒战。 更可怕的是,浑身上下冒出来的痒意,让她有种全身置于刀尖之上的感觉。 难受!难受!难受! 盛苑一边儿呜呜呜的哭,一边儿跟心里跳脚。 系统骗小孩儿!说好的有办法帮她度过出痘时期的! 这算啥? 哦,对,系统也不是没帮忙,它用道具限制了她爪子的活动,倒是挠不到脸了,因为她的小手抬不起来了! 一直忙活着帮她减轻痒痛的系统:【……】 盛苑难受的在心里发狠,以后要是再信系统,她就是小狗! 【呵呵。】系统按下了道具启动按钮。 瞬间,一股看不到的气息轻轻的笼罩在盛苑身上。 那股清凉的气息环绕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痘痘。 慢慢地,那种痒痛感逐渐消失,盛苑的体温也渐渐恢复正常,更重要的是,再没有让她想哭的忽冷忽热了。 意识到不再难受的盛苑,高兴的睁圆眼连声竟然:“哇啊!太舒服咯!” 【呵呵,好像刚有人说,再信任我这个系统,她就是小狗呢!】 系统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汪汪汪!”盛苑用实际行动表示,她这个宿主很信任它哩! …… 痘痘出来了,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它彻底消失了。 这个过程对于盛苑而言,倒是比之前轻松许多。 出痘第二天一早,她爹娘就开始频繁跟她传信,这给了盛苑极大的安抚。 本来她还担心传信太过频繁,容易让小丫鬟抱怨,谁想,这几个小丫鬟好像更盼着每天的传信工作。 这让盛苑冒出爹娘肯定每天都往里面扔打赏的猜想。 …… 就这样,时间一转而过,盛苑出痘第六天,痘痘就都结了痂,看样子再过不久,她就彻底痊愈了。 这好消息,让每天按时按点给盛苑把脉的陈太医欣慰不已。 等到盛苑的小脸儿基本恢复之前白净的时候,已经是她进入静养堂的第十六天。 陈老太医给她把完脉,满意的摸着胡子,给她道贺。 “恭喜小女郎,身体恢复的很好啊!这两天再泡泡药澡,让丫鬟给您抹上老夫配的药膏,最多到后天,就看不出出过痘了,大后天就能出静养堂了。” “哇哦!太好咯!”盛苑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蹦起来,举手欢喝。 她不止为自己高兴,还为旁边休养的俩堂姐高兴。 陈老太医说她大后天能出静养堂,这意味着两位堂姐基本也痊愈了。 而陈老太医之后说的话,就印证了她这个猜想。 “盛七女郎和盛八女郎也很不错,之前虽然弱了些,但是过了最难受的时候,恢复速度竟不慢于您,都是很坚强的小女郎啊。” 听陈太医这般赞叹,盛苑也颇感惊奇,看着羸弱的七堂姐、娇小的八堂姐,却有着惊人的韧劲……果然老话说的对啊,人不可貌相! 第二百二十五章:盛苑出来咯 盛苑走出静养堂的那天,晴空万里,云若棉絮。 甫一出来,她就被爹娘紧紧搂在怀里,连她祖父几次想要都没要过去。 盛苑以为自己肯定要喜极而泣的,却不想,看见她最爱的爹娘姐姐,她心里的欢乐和喜悦占据了主导。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宛若一个小傻瓜。 当然,到最后,她还是落在祖父怀里。 倒不是她爹谦让,主要是祖父见他们一家四口儿亲香够了,很干脆的上去一脚把她爹踹了开。她娘和姐姐看到大受震撼,纷纷自觉退避数步,让渡了抱小孩儿的权力。 等回到自己小院儿,盛苑乖乖的让杨嬷嬷带人给她洗了祛病药澡。 等到她从里到外都换了新衣裳,这才被批准到正房打滚儿。 之后几天,她不是忙着参加府里为他们举办的庆祝宴,就是让爹爹和娘亲抱着欢喜。 可把她美的,几乎都要忘记月余之后就要开学了。 还是即将开学的姐姐的笛声,将她从玩儿得不亦乐乎的情绪里唤醒。 “宝宝不要听了!”盛苑看到她姐姐放学拎着笛子过来,吓的从主院正房榻上跳下,急忙忙就要跑。 院子里溜达的胭脂见了盛苑,刚要蹦蹦跳跳过去亲热,就瞧见了追出来的盛蒽手里的笛子,登时羽毛都炸起来了,使劲儿呼扇着翅膀,飞出了狼狈逃窜的气质,转眼就不见踪迹。 “妹妹!你要是再跑,姐姐可就伤心咯!”盛蒽单手揪着盛苑脖领子,和声细语威胁,“那以后你找不到姐姐跟你玩,可怪不得姐姐,全因为你今天把人给伤心跑了!” “……”盛苑苦着脸,气呼呼跺脚,“你就会威胁小孩儿!” 盛蒽见她不跑了,登时笑容满面,牵着妹妹手往回走:“你以后学乐器,肯定也会有这样的过程!谁都是从不会到精湛的啊!” 盛苑听着她姐这番自信言论,很纳闷儿的看向她。 她发现,她姐姐好像少有不自信的时候,哪怕她技艺生疏、乐感不强,她仍旧充满自信。 啧啧,这种心态可真值得她学习。 不过……学乐器有这样难么? “小孩子可不能说大话!要是不信,你看我教你的!”盛蒽一曲笛子吹过,听到小家伙儿的质疑,登时不服的喊来丫鬟,让她将书房里那支没用过的笛子拿来,她要现场教妹妹学吹笛。 “抚琴吹笛、轻弹琵琶……这是京都贵女要学教程的一部分。” 盛蒽一开口,就将不久前娘亲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小女郎在官学之外,还要接受贵女教学?”盛苑第一次听说这个,不禁有些紧张,这课业压力也忒大些了! “对啊,京都贵族女郎,大多从十一岁开始,就要接受贵女教育。你姐姐已十岁,现在先让她熟悉熟悉,到时候,学起来就容易多了,也不至于影响官学的课业。”郑氏笑着说。 “那要是以后走科举了,也要学这些?”盛苑觉得,都混迹官场了,贵女那套课程好多都不适宜了吧。 官场有官场的礼仪,入朝为官,就不好再讲男女之别,大家行的不都该是士大夫间的礼仪? 再有,她都凭本事拿俸禄吃官粮了,怎么还能洗手作羹汤? 贵女教程也无非是教导女子如何做当家主母,如何打发后院时光。 她若是当了官,忙不完的公务,哪里还需要用闺中的闲情逸致去打发时光呢! 只要不像她爹这样,从当官那天起就等着退休,那公务简直不要太忙!她时间都不够用呢,还有时间去做女红? 郑氏让小女儿这番话说的无言以对。 不过盛苑却没有得意,作为小孩儿,她再一次理解了“啥叫大人,啥叫小孩儿”。 这不,娘亲说不过她,就准备武力镇压 ! 登时,盛苑连跑带跳的跟着她姐满处逃窜。 从翰林院回来的盛三爷,一进门就受到了俩闺女热烈的欢迎。 他刚得意的要笑,就见到熟悉的鸡毛掸子迎面舞来。 第一反应就是:“聆娘,我这又做错啥了!你说我改就是!怎么还真动手!” “这次不打你,你让开!我收拾这俩小的!”郑氏瞪他一眼,让他把俩小家伙儿上交。 盛向浔一听没自己啥事儿,顿时松口气,有心情细问缘由了。 “不教而诛,虐也。”他拽了一句,忙问,“这又不是下雨天儿,闲着没事儿打孩子!好好儿的,揍孩子得给个缘由啊!” “缘由?!”郑氏甩了甩掸子,率先抬步往屋里走,边走边将盛苑刚刚说的重复了一遍。 “当妹妹的还小,不懂事就算了,可当姐姐的却以此为借口,还要跟我抗争?!”郑氏瞅了一眼藏在盛向浔身后的俩闺女,气呼呼的将掸子扔到榻桌上。 盛向浔心里觉着闺女们说的没错,但是也清楚她们的没错是有前提的,若是朝廷不肯给女子开科,那她们的理由就毫无意义。 妻子肯定清楚这个道理。只不过为了不给俩孩子泼冷水,为了让她们保持对读书的热情和勤奋,这才用武力代替了说教。 “老话说,这艺多不压身!多学些有何不好呢?即使你们本身用不上,那你们的公务就用不上了?不见得吧!” 盛向浔笑着将掸子藏起来,扭头问俩闺女:“要是到大理寺或者顺天府做了推官,事涉权贵后宅,是不是对她们了解的多,就更能游刃有余? 是到了礼部,接触外藩事宜,等到迎接朝贡官员时,不管是女主掌权的藩国女官,还是邻国官员女眷,若是对她们当地了解不多,那招待她们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参照大楚的贵女规则?不说是照办,起码也能大致上不犯错吧? 将来到了地方,作为女官,不仅要和官场上的同僚打交道,可能还要接触女眷,你们要是不利用优势提前了解,怎么能从她们的行为举止里看出你们想了解的事情呢?” 盛苑和盛蒽闻言,不由面面相对。 看来,学习这件事儿,是真没有界限和壁垒啊! 果然,学习这件事儿,就要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啊! 眼见俩闺女被说服,郑氏赞许的看向盛向浔:真不错,她不好表达的意思,让他三言两语就说透了,可见,这就是读书人、官场人的好处! 如此想着,她看向两个女儿的眼底就带了热切。说不得以后,她俩女儿也能这样通透! 第二百二十五章:盛苑出来咯 第二百二十六章:开学前 盛苑这几天一直为开学忙碌着,虽然距离她正式入学还有月余时间,但是她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最重要的,就是准备出痘完结证,开学的时候要拿着这个证明和之前的录取帖一起报到。 当然,这对盛苑而言不是难事,给她种痘的陈太医是编制人,宫里太医院的印章一盖,任务就完成一半儿。 至于另外一半,则要到书院那边儿完成。根据书院管理规则,光是种痘大夫的证明还不足以领取出痘完结证,盛苑需要接受书院大夫的检查,证实的确出过痘才算过关。 “我感觉自己白来一趟。”盛苑牵着她爹的手,边走边叹,“这大夫看到太医院的章,就随意的在我手腕上按了按,之前陈老太医可不是这样摸脉的!若知道这样,不如让姐姐把太医院的说明带来算了,多省事儿!” 盛向浔听着小家伙儿喋喋不休的嘚嘚,感觉特别好笑,这小孩儿越大越能说了。 “人家是信任太医院的信誉,太医院也不至于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弄虚作假。 更何况,你怎知人家应付你呢?爹爹不是教过你熟能生巧这个成语?人家大夫见过多少学生,说不得早有诀窍能又快又好检查出来。 你不知内情,怎能胡乱猜测?没有证据,就这样肯定,若是让有心人听去,岂不是给那大夫生是非?” 盛向浔觉得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没有谁乐意在独自负责的工作上弄虚作假。 盛苑不过唠叨几句,就让她爹教育一通,不由鼓着包子脸叹气。 …… 从书院回来,盛苑打起了书箱的主意。 “听晟哥儿说,云栖书院的学长在山上开了铺子,里面卖可以骑着走的书箱!”盛苑窝在她娘怀里撒娇,“人家想要一个可以骑的猪猪书箱,到时候书本笔墨都可以放在里面哟!而且,我骑着猪猪书箱走,还能省得费鞋呢!” “你买一个那样的书箱,足够包下你幼学三载读下来需要穿的靴子哩!” 盛蒽从书里抬起头,看着撒娇的妹妹,嗤笑:“你不晓得那书箱走的多慢,还要两只脚踩踏板,可是费劲儿呢!我同学有次骑着青蛙书箱玩,她蹦跶三步,还没我溜达两步走的远。你要是骑那书箱过去,等大家放学了,说不定你还没到学堂呢!” 盛苑没想到会这样,登时气得直说设计者敷衍:“这都不修改,就敢放出来卖?!” “没办法,谁让像你这样喜欢猎奇的人太多呢!”盛蒽凉凉的耸耸肩。 “……”盛苑对号入座,发现还真是这样,立刻改口了,“我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要买!晟哥儿都没买,肯定有问题!” “呵呵。”盛蒽翻翻眼,继续看书。 盛苑见她没瞧自己,偷偷的朝她无声的“略略略”了两下,赶紧缩回头,仰着脑袋朝她娘咯咯咯的笑。 “坏东西。”郑氏见她这样,稀罕的不行,抱着她亲了好几下。 “【读书难、读书难,难于妹妹在跟前!更有娘亲亲连连。你甜言,我贴脸,腻腻呼呼于窗边,谁把我垂怜?】”盛蒽将书放平,摇头晃脑的扬声说起了现编的酸词儿。 阳光将她的碎发照出几分光晕,她漂亮的五官在活泼丰富的表情下,显得愈发俏皮精致。 “哟!我大闺女吃醋咧?来、来、来,快过来!娘抱抱我大闺女!”郑氏听着蒽姐儿用酸词儿编排人,乐得直扶腰,她把小女儿抱到一旁,拍拍手,朝蒽姐儿张开双臂,等着她扑过来。 “嗯!娘亲既有所请,咱也不好推辞,抱抱就抱抱吧!”她说着便宜话,脚步却不慢,两三步就到了榻前,笑哈哈的扑进她娘怀里。 “姐姐不羞!不羞!”盛苑半趴在榻桌上,朝她姐划着脸颊。 盛蒽也不生气,抬起头,摇晃着脑袋朝盛苑哼哼小调儿。 一时之间,姐俩儿闹的很是欢快。 “蒽姐儿,你不好好读书,怎么又跟苑姐儿玩儿在一起了?赶明儿个,你换个地方读书吧!”提前回来的盛向浔看见大闺女跟小女儿扑腾在一起玩笑,她的书本作业都推到了一旁,看着不像做过的样子,顿时有些无奈。 “哪里有作业!刚开学,班上就有女郎郎君发了水花,书院干脆给蒙学也放了假,让我们和幼学一同开学。” 盛蒽耸耸肩,表示她可没偷懒。 盛苑刚种完痘,听说水花,感觉有些熟悉。 【水花是水痘,跟天花不是一回事儿!】系统凉凉的冒出来。 盛苑听系统这样说,受教的点点头,原来如此啊。 “爹爹,您怎么又早退?”盛蒽等她爹不说话了,立刻主动关心起她爹来,“之前苑姐儿种痘,您就跟皇上请了假,皇上体贴您爱女心切,给了您一个月假期呢,您这才上几天值,就又偷懒了?” 这次真没偷懒的盛向浔,接到大女儿的反击,好奇又好笑的看着郑氏:“闺女长大了,开始气人咧!” “那你怎回来这样早啊?”郑氏笑着把话接过来,“要是太子殿下看见了,说不得又要打趣你。” 盛向浔撩起袍子坐下,笑着说:“这次是太子帮我请的假。” “哦?这是为何?”郑氏心说,这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太子欲过继庶长子给先太子,让我跟姨母面前帮腔,我虽不想掺合,但是圣上亦有此意,我琢磨着姨母大概只有欢喜的,应该不至于反对,就跟着到永平殿见了姨母。” “过继庶长子?”郑氏心里一惊,“太子妾生的那位?” 盛向浔颔首。 郑氏欲言又止,没想到太子尚未登基,后院就已经开始争斗。 “若是此事成……那太子次子不就成了长子?那位是谢侧妃所出吧?”这般说着,郑氏嗔怪的看向盛向浔,“这样的事情怎好掺合?你一片好心,可是对太子庶长子一系,足够记恨你了!” “姨母也是这样说,因为这事儿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太子!然后就给我放假咯!”盛向浔见妻子面露担忧,笑着安抚说,“姨母让这事儿暂时放放,把我摘出来再说。” 他这样说,郑氏表情才缓下来。 就在这时,盛国公府的管家急匆匆过来:“三爷,有一队内卫军来府,说是找您!” 第二百二十七章:话多小盛苑 内卫军,在燕朝时是羽林军的一支,后来到了陈朝,更羽林军为禁卫军,内卫军就从中单立出来,成为了专属于皇帝收集情报监督百官的队伍。 听到内卫军这仨字,盛苑脑子里瞬间冒出对这个名称的认知。 用她的理解看,内卫军约等同于她前世的锦衣卫。 当然,这二者之间还是有些差别的。 卢晟的爹爹卢三爷早先就在内卫军任职,做到了从四品的位置。 内卫军属内卫司管辖,其关押官员犯人的地方,叫作诏狱,人们时常称之为内卫狱。 因为内卫军职权范围广,又直属皇帝管辖,可以绕过内阁汇报情况,所以在朝臣中不是很招待见。 盛苑脑子里闪过这些,外面的内卫军已经脚步嘈杂的进了咏繁苑。 为首的内卫军头领,盛苑在宫苑里见过,就是不知名姓。 这人面庞清俊,狭眸绽光,一身鱼鳞纹的锦裘衬出些许威仪,其腰间并行的两把长刀,是内卫军的标配。 “盛大人,内卫军副指挥使贺某这厢有礼了!”贺指挥使抱拳问好,脸上却冰冷冷的没个笑意,看得盛苑打了个激灵。 盛向浔倒是稳得住,看见这位内卫军副指挥使来府,心里纳罕之极。 他鲜少和同僚往来,怎么招来了这帮人? 不等他细问,对方就已道明来意。 “劳烦盛大人随某等走一趟。”这位贺指挥使拿出内卫军特有的篆字腰牌,红底腰牌当中,一个金灿灿的篆文“令”字闪着光芒。 “还请贺指挥使暂缓则个,容在下安抚一下妻儿。”盛向浔虽然不惧,可是妻子郑氏和两个闺女不晓得内情,怕是会紧张。 贺指挥使闻言,不假思索的点头,只是叮嘱他快些。 盛向浔叹着气,转身安抚妻子:“不用担心,想是过去坐坐就回来。” “嗯,不用惦记我们。”郑氏心里忧虑重重,面儿上却不显,只是连声叮嘱,“问你什么,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只是控制下脾气,莫要因着人家说的不好听就闹性子。” 盛向浔笑了笑,轻轻将她鬓间头发抚好,点头应声。 郑氏轻轻莞尔,看看贺指挥使方向,低声问:“要不要跟姨母和太子打声招呼?” “用不着,真有必要,太子那里就晓得了。”盛向浔摇摇头,他仍旧认为不是大事儿。 轻轻地握着妻子手,扭头叮嘱大女儿:“蒽姐儿,你是大孩子了,在家里照顾好娘亲,看好妹妹,等爹回来。” “爹爹放心,我能照顾好娘和妹妹,我们等您回来用膳。”盛蒽不见慌张,用力的点点头,随后又朝她爹眨眨眼,“爹爹品行上下皆知,恐怕就是例行公事,许是问问您同僚的情况。” 盛向浔没想到大闺女心中自有沟壑,顿时放心许多,也眨眨眼,算是回应。 嘱咐完大女儿,盛向浔打算哄哄小女儿。 结果一低头:“???” 原本站在聆娘另一边儿的小胖妞不见了! 人呢?! “妹妹怎么跑贺指挥使那儿去了!”盛蒽抬眼轻呼。 郑氏和盛向浔闻声看去,却见小闺女竟然扯着人家袖子,仰着脑袋跟那位冷面指挥使絮叨起来了! 说起来,贺指挥使也有些懵。 他没想到这位仪表堂堂、看着颇有些气度的盛三爷是个话痨,跟着妻女说起来就没完。 他更没想到,这家的小女郎还能叨叨,这么小的一个人儿也不知道怕,竟然自来熟的跟他闲叙! 人都说他们内卫军的人能止小儿夜啼,而他自己,在京里更有个外号,叫作“童不啼”,说是再胡闹的小孩儿看见他都要吓的噤声。 可瞅瞅这个白胖的小女郎,他不知道是他不适合那个外号了,还是这位是个例外。 贺指挥使想起之前多次在宫苑见过这个喜庆的小女郎。 这位能在清源宫、满福宫来回撒欢儿,放个风筝都有帝后捧场的小女郎,不怕他……好像也不稀奇。 如此想了一会儿,集中注意力的贺指挥使发现,他耳畔稚嫩的奶声还再继续。 “贺大人,我爹爹这人特单纯!他人懒钱多怕麻烦,根本不会做坏事,您可要查清楚了。” 盛苑见贺指挥使发呆,心说之前的寒暄大概没用,干脆有话直接说: “我听说进诏狱之后,要是不听话,可能会挨打?我爹爹有时候虽然会嘴欠,但是人不坏,有话您们好好问,千万别打他! 我姨奶奶总是说爹爹最是娇气,那么大的人了还细皮嫩肉的! 上回我祖父抽他一下,稍微破了点儿皮,我姨奶奶就让太医进驻府里,还让齐姑姑去安和堂赔不是,把我祖父给臊的哟!现在都不怎么挥棍子抽我爹了!” 盛向浔过来想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儿揪走,就听她闺女把这事儿秃噜出来,登时差点儿跳起来。 当然,比他脸还红的,就是听闻三子要被带走的盛国公了。 他刚提着袍子进了咏繁苑,就听苑姐儿那小东西提起了自己,登时进退不是。 这小家伙儿随他爹,也是个气人的! 盛苑感觉到两对视线汇集过来,好奇的抬头看去,就见她祖父和她爹都在那儿运气。 盛苑自认和自己无关,还很礼貌的挥挥手,打招呼: “祖父!爹爹,祖父来咯!” 如此喊过,她扭头继续和贺指挥使叨叨: “我爹爹追求不高,现在擎等着退休,皇上姨爷爷还跟我说,爹爹不争气,他老人家每次想提拔他,他都耍赖! 贺大人,您看,我爹爹不好财、不追权,怎么看都不可能犯事儿!要是有人诬告,您可得查明啊!” “苑姐儿!”不等贺指挥使说话,盛向浔先过去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东西抱起来,“可以了!可以了!不用再说咯!” 盛苑被她爹抱着往回走,想着还有重点没说,忙不迭扭过去,探着脑袋跟贺指挥使补充: “贺大人,您若是留我爹在您那儿吃饭,记得给他吃些好吃的!太子表叔总是嫉妒我爹身材清瘦,要是在您那儿饿瘦了,回头身材更好了,太子表叔怕是会不高兴!唔唔唔!” 盛苑话没说完,就让她爹捂嘴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双标 “贺指挥使见笑了。”盛向浔把又贴心又不省心的小闺女放到妻子怀里,这才讪笑着跟对方拱拱手。 贺指挥使见那小女郎距离自己足够远了,这才松口气:“令爱伶牙俐齿聪明可爱,前途远大的很。” 可不是有前途! 才多大的孩子,就晓得搬出靠山来压人。 瞧她骨碌着大眼睛,眼底透着伶俐劲儿,他就晓得是这小孩儿自己想自己说的。 这小家伙儿口口声声提及皇上皇后和太子,虽无一句明着要挟,可这每句话里却无不带着警示。 还没他腿高的小家伙儿,就懂得这样说话! “盛大人,您要是交代好了,咱们就走吧?”贺指挥使觉得自己还是出了盛国公府更有安全感。 他真是受不住那小女郎的叨叨了,费耳朵! 盛向浔也怕小闺女再喊出点儿啥,没瞅见他爹脸色到现在还红着呢! 见贺指挥使出言,忙不迭点头:“劳烦贺指挥使带路!” 心说,赶紧走吧!别磨蹭了。 要不是不好走到内卫军前头,他都恨不能健步如飞。 盛国公见儿子要跟人家走,登时忘了刚刚的尴尬,赶紧上前和对方寒暄。 见过礼,贺指挥使跟盛国公客气的说明来意。 见他如此态度,又想到他对小孙女儿的态度,盛国公心里略微稳了些。 要是真对叔泉不利,恐怕对方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盛国公心里有底儿了,扭头叮嘱儿子:“跟人家好好说,能帮忙的地方不要推辞,更不要为了维护哪个同僚就作隐瞒,不可因为私情而耽搁人家内卫军的任务。” 盛向浔乖乖点头应是。 先不说他爹这是好意,就是他爹无故数落他,他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跟他跳脚。 他这乖乖听话的样子,盛国公看着有些不大适应。 叹口气,他对贺指挥使客气的拱拱手:“劳贺指挥使费心了,您请。” 盛苑看着爹爹跟对方走出咏繁苑,刚想抬腿追过去看看,就让姐姐和娘使劲儿摁住。 “我想过去送送!”盛苑眨巴着眼,看看娘又看看姐姐。 “不,你不想!”郑氏摸摸小女儿脑袋,笑容和善。 盛苑打了个激灵,悄悄往姐姐跟前儿凑了凑:“姐,我想……” “不,你不想!”盛蒽不等盛苑说完,立刻断然拒绝。 盛苑:“???” 她只是说想回屋了! 既然不让她追过去瞧瞧,那她回屋还不成啊?连这个都不行?! 事实上,还真不行。 盛国公转过来,把她抱到安和堂谈心去了。 “祖父不会说妹妹吧!”眼瞅着祖父把妹妹抱走,盛蒽有些担心,刚刚她可是注意到祖父听见妹妹的话后,脸都红透了! “没事儿!你妹妹随你爹,哄人的本事比气人的本事还好!放心吧!” 郑氏却不担心,领着大女儿回里屋了。 小女儿虽然淘气却也可心,刚刚揪着贺指挥使一顿说,倒是让她看出不少信息。 最起码丈夫的事儿应该不算大,不然对方也不能这样好脾气。 盛蒽听了娘亲细说,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至于盛苑那里,还真像她娘跟盛蒽说的那样,哄人本事高过气人本事。 刚开始盛国公还佯作不满,假装生气小家伙儿言语提及他时的用词。 结果没装多久,就让盛苑用排山倒海般的甜言蜜语哄的,都要合不拢嘴咯。 等到小家伙儿回咏繁苑睡午觉,冷静下来的盛国公哭笑不得的跟管事说:“这小家伙儿可真随他爹,本想着吓唬吓唬她,让她以后不能那样形容她祖父,结果可好!一通下来,又让她偏走多少好东西!” “这是用整块儿紫翡雕的镇纸吧?还有这对儿百鸟争鸣的镇纸是和田玉的?”盛蒽看着妹妹收获的笔墨纸砚,惊奇的对郑氏说,“妹妹该不会把祖父书房的宝贝都带来了吧?” “放心,你祖父好东西多的是!”郑氏见小闺女又开始跟她姐姐平分,欣慰之余笑说,“盛国公府数代私库基本都在你祖父手里,也就是你曾祖心疼嫡孙,将自己的私库分给了你大伯和你爹,所以这些东西不算什么。” 说是这样说,她又叮嘱小女儿:“你祖父有再多好东西,也是他自己的,他不主动给你,你不许主动要,懂不懂?” “苑姐儿可乖了,每次都是祖父自己要给哒!”盛苑点着小脑袋,表示自己可懂规矩了,“爹爹说,长者赐不可辞,让我不要拒绝祖父的礼物,所以我才收哒!” “我也发现了,每次我们按规矩推拒两次再接受礼物,祖父好像都不是很开心。” 盛蒽这样说,郑氏笑着摸摸她脑袋:“你祖父时常双标,你按规矩做就是了,不用看他脸色;你五叔小时还学你爹跟你祖父顶嘴,结果被捉住错处打了十几板子,之后就再不那样了,梁夫人也熄了东施效颦的心思。” “啊?那……祖父不打爹爹,真是因为皇后姨奶奶?”盛蒽好奇极了。 郑氏闻声笑说:“最开始许是这样,不过你爹多精?能哭能闹能说会道,关键是嘴还甜!面子于他,从来不是负担……这闹腾来闹腾去,你祖父也就适应了,若是你爹不折腾他,他还不习惯呢!” 盛蒽听得惊叹,盛苑那儿已经举起小手发言了:“我晓得!我晓得!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郑氏和盛蒽见她又要撒欢儿,赶紧先抱到一起,不让她过来打滚儿。 都想好怎么翻跟头的盛苑:“???” 算咯,爹爹不在家,她这个乖宝宝让着她们好咯! 盛苑自诩大人有大量的点点头,蹦蹦哒哒设计开学用的书箱去咯! 家里的工匠开工了,她准备设计款推拉书箱出来,看看好不好用。 当然,书院学生普遍使用的书箱也要准备一个,到时候问问工匠能不能安上油伞,到时候又防雨又遮阳,一举两得呢! 就在盛苑写写画画,准备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入学的时候,阔别盛国公府数载的盛昕,骑着驴子来到了京都城门前。 第二百二十九章:回来的盛向浔 申初一刻,盛向浔从内卫所回到了盛国公府。 甫一回来,他刚要往咏繁苑走,就让一直等在前门的安和堂副管事给请走了。 盛国公晓得这儿子的德性,知道他要是不提前布置人等,这小子且得先到屋里跟郑氏汇报呢,吃过饭能想起到安和堂就不错。 当然,等听完三儿子汇报,盛国公抚着胸口就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喊他来了,他小子是说痛快了,他今儿是吃不下去咯! 不省心哦,一个个儿的,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盛向浔被他爹赶出去,还不乐意了:“我说回来再跟您禀报吧?您不听,非要让副管事等我,这会儿听着不痛快了,您又拿我撒气,这是何道理?!” 他话声刚落,一块儿金镶玉的蝙蝠把件儿就从窗里抛了出来,随着把件儿而至的,还有盛国公底气浑厚的怒吼:“滚!” “得嘞!谢老爷子赏!”盛向浔笑吟吟的晃了晃手里的把件,哼哼着小调儿走了。 盛国公坐在书房窗边,看着这不省心的儿子走出院子,又气又笑的抚了抚胡子,连声叹气:“昕哥儿啊……” …… 盛苑坐在榻上堆积木,准备给她的堡垒封顶时,就听他爹爽朗的笑声自外面传来。 “爹爹!”盛苑翻身就往窗边爬去,连劳动果实被掀翻都没顾得上。 “哗啦啦”堡垒倒塌的声响在盛苑耳畔回荡的时候,她从窗口看见他爹笑哈哈的大步走来。 顿时惊喜的她,拍着小手连蹦带跳的尖着嗓子喊: “娘!姐姐!爹爹回来啦!” 盛苑喊完,就见娘和姐姐风一般跑了出去,竟都顾不得管她,登时急得直跺脚:“我呢!我呢!宝宝还没跟上呢!等等我啊!” 小遥和几个丫鬟看她急得额头冒汗,忙不迭上前帮她穿鞋袜。 “快点!快点!苑姐儿要出去!”盛苑蹬着腿连声催着。 小遥被她闹的没辙,只能哄着说:“小姐,您可别踢腿了,要不然穿不上。” 盛苑不动了,只连声哼哼。 好容易等到能蹦下地了,她爹爹已经在娘亲和姐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盛苑郁闷的俩腿直蹦:“宝宝还没迎呢!” “没事儿!没事儿!爹爹再出去一次还不成!”盛向浔看小女儿急红了眼,赶紧往外跑去,待到院子站定,他张开手笑说,“苑姐儿,爹爹回来啦!” “快去啊。”郑氏搂着大女儿笑着朝盛苑挥手,指着外面,笑说,“你爹爹喊你呢!” 盛苑这才破涕为笑,倒腾着小腿儿,飞奔着朝她爹跑去。 “爹爹!” “欸!苑姐儿!” 盛苑冲到她爹怀里,瞬间就被举了起来,还在原地绕起圈圈。 “芜湖!苑姐儿飞起来咯!”盛苑张着胳膊,扬着脑袋咯咯大笑起来。 待到一家人围桌坐在一起闲聊,已经是半盏茶之后了。 盛苑也是这时才晓得为何内卫军的人会找上门来。 这事儿还得从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说起。 按原本的计划,她哥哥跟着外祖父母和大儒先生游学至奴儿罕,就该回转。 不想她哥哥在奴儿罕遇到了个当地的贵族,说是从赭曼来的王子,俩人不打不相识,成了不错的朋友。 她哥哥不仅性情疏阔,学习能力还很强。 认识那位王子没几天,她哥哥就把奴儿罕语和赭曼语就说的格外流畅,喜得那位赭曼王子带着她哥哥到处戏乐。 那些带有技巧和微赌性质的游戏,她哥哥上手就会,几次就能稳赢,故而把那赭曼小王子和他那些朋友崇拜的,成她哥哥的小尾巴了。 后来几个人一合计,竟然跑阿戎地界上打马游历去了。 以上,是她哥哥给家里招来内卫军的前情。 盛苑小手剥着栗子,继续听她爹跟她娘诉苦。 “这小子到了阿戎草原,跟人家一起跑马打猎,本来几日也就回转了,不想,让他看见了阿戎人对中原人的欺压。 也不知他怎么设计的,竟让阿戎几个部落的贵族和赭曼的王子发生冲突。 他趁机和赭曼王子合计一通,不久就挑起了一场三四个部落介入的小规模战争。 这小子算计一成,就甩甩袖子离开了,可这场小规模战争却将很多人卷了进去,其中……就包括内卫军安排进去的探子。 内卫军的计划让这小子无意间给搅合了,人家查明情况,可不就找到他老子我头上了!” 郑氏听闻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昕儿怎么样了?! 盛向浔哼了哼:“他?好着呢!带他回来的内卫军大概明儿就能到京城。” 听说儿子没事儿,还很快就能回来,郑氏欣喜抚掌:“太好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想到数载未见儿子,郑氏忍不住泪涟涟。 他们虽每月都通一回信件,信里字字详述,又有画像解思,可到底不如面对面见着好。 “嗬,怎么这还哭上了?” 盛向浔赶紧拿起帕子给她抹泪。 “昕儿这次回来,可就不走了!最起码,他能呆到金榜题名!若是进了翰林院,那就更不会轻易离开咱们了,多好的事儿呢!” 郑氏抽噎着点点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我这不是太高兴咯!” 他们两口子说着话,又相视而笑,却把俩闺女忘到一边儿。 盛苑不乐意了,拍着爪子找存在感:“爹爹说的可不对!若是哥哥将来外放,除非您和娘跟他赴任,不然,还是要分开哒!” 彼此视线交缠脉脉的郑氏和盛向浔:“……” 果然,小孩子这物种,自带光芒,轻松就照得人家两口子的脉脉温情瞬间不见。 大灯笼盛苑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摇晃着姐姐胳膊,跟她打听哥哥:“听着是个很有趣的人……那他是不是个顶顶好的哥哥呢?” 盛蒽对大哥印象不错,可他能不能成为顶顶好的哥哥,就不好说了。 据她所知,大哥似乎不会传统意义上的让着妹妹。 “他不是时不时给咱寄好吃的好玩儿的?”盛蒽不知道许久不见,哥哥是不是有些变化,因此也不好笃定他是不是还那么幼稚,便左右而言他。 盛苑没有听出姐姐言外之意,还很憧憬的眨巴着眼睛,期待起哥哥的到来。 第二百三十章:盛昕归 盛昕骑着毛驴来到盛国公府大门前,仰头看看自家府邸牌匾,满意的点点头,扬声悠悠而唱:“【吾之六载不见兮,光采依旧夺人!树冠茂盛如旧兮,家门未出不肖!】” 跟着他的几个内卫军闻声,顿时一僵,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说真的,这小子好意思说这话,他们都觉得脸红! 幸好把他送到这儿了,任务算是完成。 至于内卫司的长官要见他,那就是另外的事儿了,横竖落不到出差回来的他们头上。 如此想着,几人欣喜的对视一眼,由打头的那位打马上前,就要告别。 盛昕一听,连忙拱手:“小子顺利归家,幸得诸位相护,还请几位稍待,让我父亲尽尽心意聊表感谢才是!” 内卫军打头的那位刚要表示不用,就见盛国公府的看门小厮出来打探。 这小厮见一个俊俏公子跟着几个内卫军的人站在府前,想起之前府里三爷让内卫军请走的事,忙不迭上前行礼询问。 待盛昕禀明身份,小厮忙不迭唤人去请三爷。 他没见过这位二少爷,但是从眉眼气质来看,这位还真像是三爷亲生的。 盛向浔刚和妻女说了一嘴长子,就听底下人来报,说他大儿子回来了,不由一怔。 旋即又听人说,他儿子旁边儿还跟着几个内卫军,登时就清醒了! 跟着内卫军?那还真是他儿子回来了! 盛向浔赶忙快步去见。 盛苑也想出去看看,就撺掇她娘和姐姐:“久别重逢,不能让爹爹专美于前,咱们也该出去瞧瞧。” 盛蒽清楚妹妹这小心思,不过她也想看。 可是想着祖父那边大概也得信儿了,说不得要过去。 若是娘亲在外失态,怕是祖父要挑刺儿的。 “蒽姐儿,你带着妹妹过去吧!” 显然郑氏和大女儿想到一处,不过看小女儿期盼的样儿,她就不忍拘着她了。 盛蒽意动片刻,摇摇头:“娘亲,您这会儿激动的很,我不陪着可不放心!要不……让妹妹带丫鬟过去吧!” “那我也不去了!”盛苑赶紧摇头,抱着娘亲胳膊,撒娇,“哥哥可没有娘亲重要!” 她这转变的,饶是郑氏心里渴望见到儿子渴望的难受,也忍不住笑出声。 …… 盛国公闻讯过去的时候,盛向浔已经郑重谢过几位内卫军: “在下和贵司的贺指挥使有几分交情,之前得信儿,知晓犬子拜托诸位护送归京,早就打定主意感谢诸位,贺指挥使也说应该。 故而,过几日薄礼至府,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待诸位销假,在下定当携犬子宴请诸位,届时还请诸位莫要拒绝。” 盛向浔感激之语涛涛,但却没有直接给银两。 人家内卫军不是他家小厮,直接给出银两,那叫打赏。 要真是那样做,届时钱出了,人却也得罪了。 所以事儿不能这样做,他现将话递上,让对方知道盛国公府自有后谢就可以了。 送走了内卫军,盛昕若有所悟,笑嘻嘻的跟他爹打招呼。 盛向浔看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儿,正要训斥几句,就听盛国公喊出了“昕哥儿”。 “祖父!”盛昕见到六载不见的祖父,也不顾就在一进院内,直接撩起袍子跪下了,“孙儿不肖,给您叩头了!” 说完,他竟真的结结实实给他祖父行了大礼。 盛向浔听那声儿都惊呆了:“……” 好像……他儿子比他豁得出去啊! 如此一想,他立刻看向老爷子。 果不其然,老爷子乐得都能看见牙龈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啊!”盛国公双手扶起孙子,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已经到自己肩膀高的二孙子,见他容貌酷似三儿,清俊灵动,眉眼之间透着聪明,只觉彼此不见生疏,高兴的很。 这会儿工夫,世子盛向涯和两个弟弟盛四爷盛五爷也过来了。 按说,盛昕是小辈儿,他们就算激动,也要绷着劲儿,在安和堂等他过去行礼, 奈何老爷子不按常理出牌,想一出是一出,挺大的辈分,竟然不顾尊卑,亲自前去迎接,他们这些当儿子的还能怎样?只好跟着老爷子走。 盛昕见了伯伯叔叔,忙不迭又是一通行礼。 还是盛向浔觉得一大家子人,在这一进院子里叙旧有些不大合适,言说明早带着妻儿到安和堂给老爷子请安。 盛国公自然高兴:“你们几房都过去吧!一者是给昕哥儿接风洗尘,二者也是让他们兄弟姊妹认识认识,亲香亲香。” 他还打算把昕哥儿安排在学苑读书,不过话没说出,就让盛向浔给打岔打过去。 盛国公运着气瞪他一眼,到底没有多说。 …… 等盛昕回到既陌生又熟悉的咏繁苑,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昕哥儿!”郑氏激动的浑身颤抖,脚步一步一顿。 不是她不想飞奔过去和儿子拥抱,委实是太激动了,她用不上力气。 幸好盛昕看见娘亲,立刻奔跑过来,上前扑到娘亲跟前儿,跪下磕头。 “娘!儿盛昕,回来了!” 盛昕又是一阵“咚咚咚”的磕头,那声儿听得郑氏心疼,连声说:“轻点儿!轻点儿!” 不等他行完礼,郑氏就双手扶着他胳膊,愣把他给扶了起来。 盛向浔看着他儿子只是沾了点土的脑袋,发现他脑门儿不青不肿,跟那磕头磕出来的声响完全不符,不禁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这份好奇很快就被另一份疑惑给取代了。 话说,这小子明明是第一个见到他的,结果他给老爷子磕,给聆娘磕,就是没给他磕! 怎么着?是他这个当爹的不配么! 不知是他气压太低让盛昕想起忘记他这个当爹的了,还是这小子成心跟这儿等他呢,反正不等他质问,这小子就给补上了。 …… 一家子团聚在厅堂,热乎乎的吃着涮菜,叙着各自的生活和精彩。 盛昕的视线时不时投向素未谋面的小家伙儿。 唔,这小孩儿挺圆乎儿啊! 唔,这小孩儿吃得真香啊! …… 盛苑闷头吃饱饱了,这才发现有道陌生视线时不时逗弄自己一下,一抬头,就对上她哥的眼睛。 (本卷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特诏 承元四十六年春,承元帝的一纸特诏令,犹若春雷一般,在大楚江山的上空,乍然骤响。 瞬间,春睏的朝臣、休养的世家、打盹的豪绅、养膘的富商、劳作的百姓,悉数惊醒。 和惊蛰之后万物复苏一样,特诏令之后,讨论之声沸沸扬扬喧嚣而上。 各种谈论、奏本、谏书如雪花一样,从大楚的各个角落打着旋儿的往京都而来。 “凡大楚所及之地、凡大楚皇帝所辖之所,自县辖村始,至诸省,乃至京都,各层级官员须按季推举女良才,以博识、特长、百艺为主,按善、孝、友等品行为衡。” 听到特诏令的开篇,盛苑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特别版的举孝廉啊! 根据特诏令后面说辞可知,这些特招的女良才是要派往官学、工部等处任职的。 她们虽然暂不涉及官场,但是等级、福利、待遇是按照官场品阶来的。 简单说,若普通农家出了一位女良才,那么就如同家里出了个举人一般,家族瞬间升了等级。 当然,普通农家出一位女良才的难度,要远远大于培养个举人。 其间因素,不言自明,暂不赘述。 不说特诏令在大楚掀起的风波,只说盛国公府的咏繁苑,也因为这个诏令漾起了波澜。 事情还要从盛苑她姐盛蒽说起。 快要十三岁的蒽姐儿,从俗称“蒙学”的丁字班考入可以参加童生试的丙字班将近两载之久。 作为时刻准备考女科的女郎,盛蒽和她的伙伴们一直等待着、且为之准备着。 可惜,开科之事迟迟不见动静。 现在各地书院,除却国子监外,大多规定丙字班只许女郎就读至十六岁,而后或是转学至女子学班再读两载,或是归家自便。 虽说盛蒽距离十六岁还有三载时间,但俗话说的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作打算也不算早。 按照原先计划,盛向浔是想给蒽姐儿要个国子监的入学名额。 他想着,蒽姐儿学习成绩不错,他也有不少人脉,拿到个名额简直不要太简单。 却不成想,内阁的那些相公老爷们,跟吃坏了东西似的,没憋好屁。 他刚准备给蒽姐儿争取名额,内阁那边就陆续帮着国子监出了好些条女学的入学规则。 美名其曰是要从适龄女郎里选出璞玉良材,通过层层把关挑选出可作表率榜样之用的人材。 他们说的好听,可他们的所谓层层把关,却是让参考的女郎用国子监丙升乙班的考卷考核! 以至于两次招考考进国子监的女郎少之又少,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偏偏这帮人嘴巴特好使,在皇上面前叭叭叭一通输出,说的好像此举能将更多女郎推向民间书院,从而将国子监女学推广到京都外的各个地方一样。 啧啧啧,那等厚颜之样,让他都自愧不如。 “眼下好了,有了特诏令,我肯定能从太子那里拿到名额,这回谁都甭想推托于我。”盛向浔拿着邸报,乐得合不拢嘴,当即拍着胸脯,志得意满的跟妻子儿女表示,“蒽姐儿的国子监名额稳了!” “是,只要进了国子监女学,学籍就保住了,哪怕女子科举一时半会儿没有信儿,大妹妹到了成婚之龄也不要紧,只要开科成了,随时都能报名参考。”十八岁的盛昕剥着核桃给他爹加油。 不过不等盛向浔找太子表弟耍赖,他即将参加戊升丁考试的小闺女,就用一首打油诗,给她姐姐挣回个国子监女学的名额! “【盛家有女读书忙,笔洗若缸宣纸长;日默圣典三百遍,笔吐珠玑绣文章。】” 盛昕围着盛苑打转儿,一个劲儿的盯着这小家伙儿肉嘟嘟的脸颊瞧。 啧啧,这小家伙儿脸皮增长速度,远超她个头儿上涨的速度啊! “苑姐儿啊,本事!” 盛昕摸摸六岁小妹的脑袋,比他爹还欣慰的笑着点头: “很好!该争取的时候,就要勇敢争取!哪怕是吹牛也没不对! 毕竟才情不够,脸皮来凑!” 盛苑:“……” 实话实说,要不是这两年和这个哥哥熟悉起来,知道这就是他说话风格,她真要以为他跟这儿冷嘲热讽呢! 当然,即使对她哥了解了很多,听到最后那句话,六岁的盛苑小朋友还是有那么一秒钟的心塞。 记得刚和她哥认识不久,她出于手足之谊,好心告诉备考的哥哥熟记典籍的方法,结果她哥听完,竟然露出了惊诧之色,还瞪大眼睛反问:“谁人读书需两遍?” 听听!听听! 这像人说的话不?! 还谁人读书需两遍?! 她读书,两遍都记不下来!怎么了?! 过目不忘很了不起么?! 她盛小苑多读几遍记住了,默出来的内容也不会有两样! 怎么啦!怎么啦! 过目不忘了不起啊! 到现在想起来,盛苑还想泪目:呜呜,读书久才发现,过目不忘真了不起! 只可惜,这项技能她没点亮! “苑姐儿,你今儿不是参加幼学结业考试?怎么又跑到山长那里吹嘘你姐姐去了?”盛向浔听得有些糊涂。 盛苑左看看打量她跟打量稀有物种似的哥哥,右看看恨不能抱着她亲的姐姐,连忙缩到她娘怀里,才说: “结业考试特别简单,根本难不倒我!我考完就出去玩儿了,刚好看见国子监的学录跟丙字班的女郎们画大饼,说谁自我介绍的好,就把推荐名额给谁。” 盛苑说着,扭头看向姐姐:“我想着姐姐刚脚伤痊愈,还在休养,不在书院,肯定吃亏,便过去跟那位学录自报家门,要求替姐姐介绍。” 盛蒽听得感动,连连颔首:“便是我在那里,恐怕也未见得能介绍的好。” “才不是呢!”盛苑见她姐姐谦逊,立刻瞪圆了眼睛,“当时那些女郎,二三十人呢!主动介绍自己的不足三成!介绍自己的还都特别谦虚!要是姐姐你在,肯定照样能够胜出!” 她刚说完,就听她哥嘎嘎笑起来:“你这是说蒽姐儿跟你一样能吹牛?” “……”盛苑不乐意了,扭头摇晃着小拳头反问,“这怎么能是吹牛呢?我不过是把姐姐读书的刻苦稍微夸大那么一点点,将大家的学习量糅合在了一起,如何就成了吹牛?她们自谦,都说自己愚钝,我却不同!我就夸姐姐刻苦灵秀,这是反其道而行之!这是自我表现,是真实的呈现,怎么就成了吹牛?” 第二百三十二章:幼学课程繁多(第一更) 盛昕会友回来,一进二门,就瞅见不远处花径附近,一个半大孩子往树上爬,那熟悉的姿势,一看就知道是他教的。 基于这个认知,他笑眯眯的凑了过去。 “胭脂往左边儿点儿!”盛苑看着枝杈上挂着的风筝,一边儿手脚麻利的往树上爬,一边儿指挥着小隼胭脂帮忙叨。 这会儿阳光正好,光线从枝叶间洒落,点点光斑照在她小脸上,没多久就把她脸颊晒热了。 幸好胭脂聪明给力,她指挥了几下,胭脂就调整好角度,一个俯冲就将风筝顶落到她手上。 “胭脂干得漂亮!”要不是一手抱着树干,一手抱着风筝,盛苑都想给小胭脂呱唧呱唧,“回来给你加餐!” 作为上了两年多幼学的人,盛苑现在很懂得奖罚分明。 有功当赏,就是对小隼也不糊弄! “小遥,你怎么在这儿啊?!” 犹若树懒般的盛苑,忽然听到有人跟小遥搭话,登时吓了一个激灵! 她这是趁小遥找人搬梯子的工夫爬上树的,要是让小遥见着她这样,以后再想支走她可就不容易了。 如此想着,她心里有些急,干脆将风筝往下一扔,手脚麻利儿的往下倒,不多时,便顺利的落地了。 脚刚踏上地面,盛苑还没有把心落回肚子里,整个人就被拎起来了! 嘿!这熟悉的感觉! 没别人!一定是她大哥盛昕! “放我下来!”盛苑扑腾着手脚抗议,“我可是快七岁的大孩子了!你不要还拿我当四五岁的小孩儿欺负!” “嘁!”盛昕手腕一转,把扑腾的小家伙儿抱在了怀里,朝着气嘟嘟的她挑眉,“你说自己是大孩子了是吧?行,那咱回咏繁苑,跟爹娘说说你刚刚有多淘气!” 盛苑闻言,登时捂了嘴:“!!!” “人家都说七岁八岁讨人嫌,你这是提前了?”盛昕瞥了一眼站在树枝上冒充啄木鸟的胭脂,暗道一声宠随其主,拿手点点不服气的小丫头,“下不为例啊!” 听他这样说,盛苑才松口气。 没办法,她这大哥看着一表人才,实则像告状精转世一般,是个儿欺负小朋友的好手! 偏偏爹爹娘亲还很信他,理由更是让人闻之深思:“有你哥哥在前面儿打样儿,你这小淘气啥做不出来?!” 每次听他们这样说,盛苑都会冒出一个疑问:没起到好的示范作用的参照对象的说辞,可以采信吗? “不要骨碌碌的转你那双大眼睛,看着挺聪明的,实际让人一眼就看穿了!”盛昕轻轻地敲了敲这小丫头的额头。 可惜,他好心的提醒,却换来一记白眼啊! “哪有敲求学孩子的脑袋的!”盛苑警惕的瞅她哥哥一眼,“你该不会是嫉妒我聪明吧?!” 这样一想,她竟愈发觉得有理:“哥哥,你不会是想把我的聪明伶俐往下敲,敲到和你一个水平吧?!” 哼哼,这个十八岁的大郎君实在太狡猾了! 自己没拿到小三元,就嫉妒她的潜力,害怕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盛昕:“……” 这小家伙儿的自我感觉真是太好了! “呵呵,可惜我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盛苑闻言,顿时感觉耳畔好像传来“命中!十环!”的背景声。 抬头看看朝她含笑点头的大哥。 盛苑看着他眼底的笑意,顿时确认了,这就是她哥哥的回击! 太气人了!过目不忘了不起啊! 勤能补拙!大不了她多记几遍! 郑氏正看账本呢,忽而听到小闺女气呼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由抬首看去,就见小家伙儿噘着小嘴,嘟嘟哝哝的被她哥哥牵着走了进来。 “娘,这小家伙儿不是快要参加戊升丁的考试了?怎不见她复习功课努力备考啊?这蒙学和幼学大为不同,蒙学是要正经读圣贤书的,可不会像幼学那样哄孩子了。” 盛苑听着她哥歪曲事实的话,惊得俩眼都瞪圆了! “谁说幼学是哄小孩子!” 盛苑觉得她的幼学先生们不服! 虽然幼学不像蒙学那样,一入学就有开智仪式,可是也不是哄孩子啊! 她入学第一天,就跟着先生学礼仪,整整一个季度,从学堂礼仪、到生活礼仪、再到官场礼仪,她和小伙伴们学的可辛苦哩! 先生们教过基本礼仪之后,就开始从坐姿、到站姿、再到睡姿,以及行走、跑步等动作上,对她们进行详细指导! 而后两年,更是教给她们认识世间一切。 从日月星辰到四季昼夜,从山川河流到花草树木,从建筑格局到室内庭院,从高门大户到田间地头,从士农工商到农林水利,从地图辨识到药草认知……书院幼学的先生们尽心尽力的给她们普及知识、见识和常识。 她虽然还没正式学习典籍文章,但是也跟着先生学认字,到现在为止,她已经认识了9696个字哩! 像是律法、算术,她也有涉及,这科都是幼学给打的基础啊。 大哥怎能说幼学是哄孩子呢?! 谁家哄孩子用训诂书、字书和韵书啊! 谁家逗孩子拿字典啊! “幼学现在教这许多东西?”盛昕听小妹掰着手指头给他讲她的知识库有多丰富,不禁有些惊奇。 他这次可真没欺负小家伙儿,他在郑家也见过那里的幼学,那里的幼学就是夫子嬷嬷带着小孩子们嬉笑玩耍。 郑家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园子,里面放着各色玩具,就是给幼学的学童玩耍的。 “这、这么好?”盛苑感觉这听起来更像是幼儿园啊! 虽说她的幼学生活也不是总坐在学堂里学习,幼学的先生们会带她们踏青、郊游、嬉耍,可是,学习知识还是占了大部分时间。 就拿写字来说,她刚进幼学,就跟着先生学辨识文字之美,了解文字架构、笔画。 等到放假之后再开学,她就和小伙伴们学习如何正确执笔、磨墨,嘴里还要时常念叨着“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 那时,幼学先生总是拿着把小尺子,笑眯眯的站在她们身后,挨个儿跟她们耳畔重复“令掌虚如握卵”。 她们不仅要学习增加手腕力量的方法,好让以后写出来的字有风骨;还要时不时在枕腕、悬腕、悬肘之间来回变换,让写出来的小字、大字、特大字字形保持一致。 如此这般练习下来,直到入幼学的第二年,她才开始正式临帖。 第二百三十三章:盛三爷教子(第二更) 回到自己屋里,盛苑换上常服,便盘腿坐到窗前小榻上打起了哈欠。 小遥一看她这样,不需提醒就拿着枕头被子过去,一边儿给她梳着头发按摩,一边儿轻轻哼着歌儿。 头皮传来的松弛舒适感,还有耳畔轻放的舒缓小调儿,瞬间就让盛苑进到深层睡眠里去了。 本来想跟盛苑唠叨唠叨“戊升丁考试”的系统:“……” 算咯,睡吧!睡吧!大家一起睡吧! 赌气的往头上放了个睡帽,系统也气哼哼的睡香了。 待到一统一人双双睡醒,已是临近晚膳。 饭后,盛苑依偎在娘亲怀里,听她爹叨叨她们哥儿仨。 说起她哥时,她爹依旧是让他这个好大儿安生些。 “昕哥儿,你近弱冠之年,待到行了冠礼就能成亲了,自该稳重。” 这句话,盛苑不晓得她哥听着如何,反正自打她哥回来,此言就算得上是老生常谈咯。 当然,随着时间变幻,她爹这句话里的她哥,从舞象之年变成了临近弱冠之年。 盛苑一边腹诽,一边儿捧着果茶,吸溜喝了几口。 接下来的话,她都能背了,无非就是让她哥不要老惦着往外面跑,更不要被内卫军勾搭去,卢三爷是前车之鉴。 卢三爷大概是不知晓他已经成为盛三爷教子的经典反面教材哩。 不过,盛苑觉得卢三爷应该没有后悔过曾经的年少轻狂。 毕竟年轻的郎君女郎叛逆些,很正常不是? 她甚至都有点儿想要提醒她爹,她和姐姐以后也会叛逆哩! 不过瞅瞅她老爹的头发,盛苑难得的想起了良心,乖乖地忍住了想说的话。 啧啧,要接二连三面对子女叛逆的老爹,想想都很可怜! 盛苑又喝了几口果茶,舒坦的缓缓喟叹一声,心里同情了她爹一秒。 刚要继续告诫长子的盛三爷,听到小闺女的动静,抬头一瞧,好家伙,这小东西可真舒坦! 倚着他媳妇,喝着用他拿来的贡茶沏的果饮,翘着二郎腿,抖着胖脚丫,还看着他乐呵! 顿时,盛三爷心里不平衡了。 要不是大小子太让他不省心,以他这般疏朗闲适开明的做派,也不能翻来覆去嘚啵这些! 这些话,孩子们听没听腻他不晓得,他知道自己快要说烦了。 可是不说不行啊! 这小子一天不叨叨,就能淘出京都去!两天不嘱咐,他就能翻到边塞去!三天不叮咛,估计他又能把内卫军给招来咯! 这不,这小子他晌午那会儿出去会友,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儿郎也参与宴会的同僚过来通风报信,言说这小子打算组织一帮同窗重走张骞行过的路,美名其曰是乡试前的历练! 你说可气不可气?! 要是这小子肯乖乖骑马骑骆驼,他还不那么受刺激。 可这小子还出主意,说等到乡试后,他们还可以试试从水路出发,看看能不能到更远的西域国家! 行走水路!要坐海船! 海上风高浪急、天气变幻莫测,一个不慎就是船翻落海,这是小孩子家家能试着玩儿的?! 盛向浔越想越生气。 不过,他没急着发怒。 反正他已经给这个不省心的小子准备了一个月的反省套餐,保证他翻墙爬梯子也出不去咏繁苑的大门!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跟小闺女聊聊! 这小东西最近有些放飞自我,看着闲适的哟!比他还轻松! 哪里有半点备考的样子! 心里有了主意,盛三爷的目光从最近乖巧许多的大闺女脸上扫过,直接盯住了眼珠骨碌碌转的盛苑。 感觉被盯住了的盛苑:“……” 一、二、三……她家有仨孩子,她爹不该按顺序来么? 怎么一还没批评完,就跃过了二,直接奔三来了?! 大人不讲武德的背后,很可能意味着他们揪住了小孩子的把柄! 心里有了警惕,盛苑赶紧把果茶塞给旁边的小遥,而后紧紧抱着娘亲胳膊,小心翼翼的盯着她爹。 “???”本来就想说两句的盛三爷,看小闺女这般反应,心里哟嗬一声,顿时觉得灵感带着长篇大论滚滚而来。 “苑姐儿啊,你可知道这戊升丁的考试意味什么?” 爹爹一出声,盛苑的耳朵就跟着动了动。 现在书院班级都是按照甲乙丙丁戊来分的,幼学是戊班,蒙学是丁班。 所以顾名思义,戊升丁考试,就是幼学升到蒙学的考试。 不过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升班考而已,愣是让她爹说出了初升高的味道! 人才啊! 心里摇摇头,盛苑面儿上却乖乖的表示自己有准备。 她虽然表现的很配合,可是奈何盛向浔早就让他这仨孩子给历练出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 所以他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按自己的腹稿继续说:“旁人都以为这是最简单不过的考试,简单的好像随便准备准备,就能手到擒来。 也是,跟之后的科考之路比,蒙学考试的确不值一提。 毕竟,最简单的童生三考,都能将大部分的人拦在官场之外呢! 但是,蒙学,是你能够参加童生三考的敲门砖啊! 进不去蒙学,你就没有机会参加童生试!更遑论参加之后的乡试、会试、殿试咯!” 盛向浔说到最后,说的自己都认真起来:“苑姐儿,你生于勋贵之家,长于京都之地,较天下大多数学子幸运许多! 京都文气虽不及南方,但是,这里的书院之多、官学之密集、进国子监之容易,却又远胜南地许多,你当珍惜才是!” 盛苑没觉得自己不珍惜,她是个好学生,幼学时得过先生们多次夸奖,褒奖函都拿到手软呢! “你以为能进蒙学就算成功?”盛向浔从自家六岁闺女脸上看出了不以为然,嘿了一声,捏捏小家伙儿的脸颊,似笑非笑的问她。 嘎?!难道不是啊?!这都成功入学了,怎么就不算成功呢? 盛苑不自觉的瞪圆眼睛,瞅瞅笑看她的娘亲,又看看抱着胳膊看好戏似的大哥,还有笑眯眯的姐姐,最后看向朝她挑着剑眉的爹爹:“那怎么才算成功呢?” “得嘞!小家伙儿这句话一出,算是上套儿咯!”盛昕跟大妹盛蒽小声耳语,引得盛蒽轻笑出声,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盛苑可不清楚她这对儿哥姐的反应,这会儿,她正听她爹给她讲大楚升学考试的奥妙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蒙学考试重要(第一更) “你可知何为学额?”盛向浔和善的问出这句话,扭头就瞪着长子警告,“不许开口!” 刚要帮小妹回答的盛昕:“……” 顶着自家老爹想要借题发挥的视线,盛昕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在了嘴上。 哼!盛向浔遗憾的叹口气,扭回头,继续笑眯眯的看着小女儿。 盛苑挺直了胸膛,自信的拍着小胸脯:“学额,就是一省固定录取的名额。一省府州县学录取名额固定,分给京都多少秀才名额,就录取多少。” “没错,是这样。”盛向浔笑着和妻子对视一眼,继续谆谆善诱,“咱们不提乡试往后的考试,毕竟那太久远了,你哥哥也还没参加呢。” 盛苑听到她爹这话,立刻瞅向她哥:嗯,差点儿就是个小三元啊! 看懂自家糟心小妹的表情,盛昕想要磨牙。 小三元不是他拿不到,是院试大覆那场,旁边考场的老童生忽然疯癫闹腾,巡视考场的兵卫阻挡不及,让他推了旁临的两所号房。受到直接波及的两个考生,其中一个就是他啊! 他当时吓了个激灵,虽然极力护住答卷,奈何当时笔墨未干,默写《圣谕广训》的那张答卷有一行字给抹模糊了。 虽然考官们心善厚道,同意酌情宽容,之后共同做了调备卷的申请,又共同盖印签名,调来两张考卷令他和那位可怜的同考之人重又作答。 可是,因为防止舞弊之需,考官们手里的备卷有限,每动用一份,都要考试官共同申请,共同签名盖印。 故而这个过程就不是一炷香一盏茶的工夫能够搞定的。 等到试卷到手,他们又须更换考场,在考试官们睽睽之下重新作答。 故而情急之下,他书写的字迹虽然风骨依旧,但是风格却渐渐偏离馆阁体,朝着草书靠近。 因此,阅卷的大人以字迹潦草为由,将第一名给了旁人。 当然,盛昕觉得,也许字迹只是对方做出决定的考量因素之一。 可不管实情如何,他原以为手拿把攥的小三元,飞走了不说,还成为他家小妹对抗他过目不忘的资本之一! 啧啧!她这个小人家,哪里晓得科举之难呢! 他虽然当了回受到殃及的池鱼,但是,对那个始作俑者却恨不起来。 许是因为秀才功名到手,他到底没有被拖累的太狠,所以还有心情可怜旁人。 不过,他想起老童生的满头白发,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大落忍。 科举啊科举,把多少良才举上朝堂的同时,又把多少考生抖落在悬崖之外啊! 大概是因为心有所感,盛昕不小心叹出了声。 盛苑听了这句感慨,只觉她哥是没见过后世的考公场面。 他要是知道那时的陪跑人数和报录比,说不定会好受些。 当然,这两者某种程度上也不好并论。 毕竟在后世,考公只是一种选择;而科举在此时,却是当下人们晋身、改变阶级和社会地位的唯一选择。 “好咯,我们继续说你的蒙学考试吧!”盛向浔没想到自家儿子的本事越发好了,一句叹息就把他的话题转向,佩服!佩服! 等回来再给他增添个考场应对突发事件的练习套餐好了! “一地秀才录取名额固定,意味着两种可能,名额不够用,和名额太够用。” 名额太够用?! 盛苑听着这词儿,眨眨眼,立刻佩服起汉字语言的博大精深。 她爹这句感叹,含义委实丰富。 “前者咱们不多讲了,只说后者好咯。”盛向浔见小闺女笑弯了眼,忍不住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 “虽然各地不会出现录取不足额的情况,但是,考上秀才之后,还有乡试,乡试之后还有会试。 若是没有足够多的良才参与,届时,全国各地人才云集,殿试之后那二三百个录取名额,一省籍贯的考生寥寥无几,此省主官颜面何在? 偏偏考生报考人数不限,要想最大可能管控考生质量……你猜,各地官学如何应对?” 盛苑听到这儿,不假思索的一拍手:“挑选考生?” “嗯,也对,也不对。”盛向浔笑着说,“朝廷要求天下书院有教无类,不可将学子摒于书院之外,所以但凡报名,自社学而上,不可擅拒求学之人。可是,那么多学生齐聚书院,其间良莠不齐,如何管控参加童生试的学子呢?唯有考试!” 盛苑听懂了。 这不就是在童生试之前再添一个资格试么! “当然,通过考核拿到参加童生试的资格,只是一个手段。 只靠这个考试,只能将无能之辈拦于其外,可是,却不能变出更优秀的人才。” 盛苑听到这儿,又懂了。 她爹该不会是想说重点班、普通班吧? 果然,她这样想,她爹就这样说了。 盛苑没想到,这个如同后世小学一般的蒙学,是竞争的开始! 她印象里,她前世上学时,也是初中才分重点班普通班的。 所以,古代这些小学生……更卷?! 如此想着,盛苑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像龟兔赛跑里的兔子。 这同窗们都卷着袖子要开跑了,她却还跟在后面,晃晃悠悠的拿着胡萝卜溜达! 紧迫感一起,盛苑顿时认真许多,她小脸儿表情严肃的看向她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蒙学!重点班!必须拿下! 见小家伙儿听进去了,盛向浔松了口气。 虽说他有些夸大其词,很多地方还略微的扯了扯大旗,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蒙学的入学考试成绩,也是先生们挑选良才精英的参考因素之一。 毕竟第一印象最重要,能把起跑线往前调调,何必等着同赛人员一起起跑呢! 如此想着,盛三爷立刻将他那点儿心虚给丢开了。 这只是教育孩子的方法,可不算糊弄哈! 郑氏看着丈夫自我安慰的挺到位,又看着被丈夫激奋的恨不能举着拳头呼喊口号的小女儿,登时忍俊不禁。 嗯,只能说,再聪明的小孩儿……也还是个小孩儿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系统的发现(第二更) 盛苑奋发了两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啊! 她跟九江书院读了几年幼学,怎么没听说过蒙学还分了三六九等,还有重点班和普通班? 该不会是她爹忽悠她吧?! 存了这个想法,盛苑坐不住了,就连手边看得连声啧啧的游记也不香了。 她从榻上蹦下,就脚步匆匆的朝着她爹的书房跑去。 哼!大人骗小孩儿,她要去算账! 才刚跑出院子,她就见胭脂阵阵鸣叫着飞来。 瞅见胭脂来的方向,盛苑当即脚步一顿,带着小遥往正房那儿跑去。 嘿嘿,有胭脂这个斥候在,她就没走过冤枉路! 瞧瞧她多聪明! 知隼善用,说的就是她盛小苑! 盛苑自我赞美的出现在正房里间儿时,把盛向浔和郑氏两口子给惊到了。 不是,这小家伙儿才刚走,怎就又来了? 等到盛向浔听完自家小闺女叉着腰的质问,他面色不变的放下手里的玉料,朝她招手: “蒙学没有直接列明重点班和普通班,不等于没有啊! 你们幼学班不是有六个?你是一班的小学生,对不对? 幼学几个班的名称按照数字一次排序,人家蒙学也这样啊! 毕竟蒙学的学生还小,不好像甲、乙、丙班那样,将底下的班级分为了优、良、平。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规则,你小孩子家家的,成天除了吃、就是玩儿,若能有几分心思放到学习上就不错了,还能琢磨这些? 可这些事儿,不明说不意味着不存在啊!到时候,学堂的先生略微把资源朝前几个班倾斜一些,学童们就能迅速拉开距离。 到时候,人家先生守着前两三个班有潜力的学生培养,后面班的小朋友就傻玩儿傻乐呵去吧! 反正过不了童生试考核就进不了丙班,进不了丙班的蒙学童生就不是官学主要面向的对象。 这样的学生,于九江书院而言,那就不是正经弟子。不是正经弟子,人家可能尽心劳力的教不?” 原本气势足足的盛苑听到这儿,气势有些漏气。 是、是这样的吗? 真的假的?她爹不会还在糊弄小孩儿吧? 盛向浔迎着自家闺女质疑的目光,耸耸肩:“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先考个靠前的名次上两天,之后或是暂时调班过去体验、或是问问后面班级的同窗情况,届时不就晓得我说的对不对了?” 她爹的这个提议让盛苑有些心动。 她挠挠头暗自琢磨:好像……也对?! 那成吧,那就先立个小目标,考上前十名再说! 虽说她对拿第一名也有信心,但是人呢,话不能说的太满。 有拿第一名的能力,放出拿前十名就知足的风声,那就算没考进前十名也不丢人不是。@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哼哼,她盛苑就是思虑长远啊! 这走一步看五步的本事,她哥就没有! 如此想着,盛苑乐呵呵的蹦跶回自己的院子了。 等到小家伙儿走远了,盛向浔赶紧催几个丫鬟到屋外守着,自己则对一直看乐呵的妻子舒口气:“幸好现在还能忽悠忽悠!” 郑氏漫不经心的给玉佩打着络子,闻听他此言,不由笑道:“你就蒙她吧!等到上了学堂,让她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看她怎么闹腾你!” “嘁,不怕!”盛向浔倒了两盏茶,分给妻子一杯,自己拿起另一杯,笑说,“反正先糊弄她考出名次再说!等她习惯了名列前茅,到时候都不用咱们督促,她自己就上进了!” 说着,他想起小闺女眼底常有的狡黠,不禁又笑了笑:“这小家伙儿总觉得童生试离自己还远,根本不着急。她看书习字,老是不紧不慢,看得我这心里直起急,都恨不能把。(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系统的发现(第二更) 书本纸笔拿过来替她学! 等到入了学,几次月考下来,她就知道自己距离科举有多近了!到时候哪还有心情计较我说的对与不对呢? 更何况,我也打听过了,九江书院近年聘来的先生有些严苛。去岁开学第一天,她见学生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们谁想走科举仕途。首发更新@ 想来,书院对蒙学童生的要求已有更改。毕竟年前时,陛下可是于封笔前下了旨意,说要让官学的配置待遇和学生考取的功名相关联的!” 郑氏想起是有这回事儿,心跳有些加速:“陛下这是想让学校教职安心教书?若是这样,那对小女郎们更有利啊! 女学生若能参加科考,成绩不也算书院的? 三郎,你说……朝廷是不是就快要开女子科举了?!咱们蒽姐儿肯定也能赶上,是不是?!” 见妻子面色带上几分急切,盛向浔笑眯眯安抚:“开女子科举一事,应该是定了,只看何时开科……若是朝臣不予阻挡,想来进程会快些。毕竟谁能想到朝廷忽然下旨各地推举女良才?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急,慢慢儿来吧!咱们现在就让蒽姐儿按照参考的学生那样准备!” …… 正房的夫妻俩聊着聊着,就畅想起了女儿们未来的科举路。 而他们言语里提及的盛苑小朋友,此刻也在自己的小院儿里跟系统聊起了科举。 【苑姐儿啊,我最近知道了一件大事儿!】系统一开口就摆出了要说秘辛的架势。 让准备练大字的盛苑不禁侧目:“???” 系统见盛苑感兴趣,立刻来了劲儿:【你知道不,要是你能在二十岁之前参加县试,那你就能占朝廷的便宜哩!】 “占便宜?”听说有便宜可占,盛苑眼睛开始放光,一骨碌爬起来,催促系统,“快!说说看!” 系统得意的拿出眼镜架在鼻子上:【你知道……县试要考五场,其中第一场为正场,是最重要的?】 “嗯!”盛苑点头,眼睛眨巴眨巴的,示意系统快说。 【那你知道,头场试题分为两种不?】 “啊?试题分两种?这不是ab卷儿了!”盛苑睁圆了眼,搓搓小手,催促系统继续。 【差不多吧!反正很多地方的县试,会根据参考者年龄划分出未冠题和已冠题两种!恰好京都也是这样!】。 第二百三十五章:系统的发现(第二更) 第二百三十六章:炫耀型攻击(第一更) 系统说着话,眼镜片一个劲儿泛光:【届时虽是同场参考,但是二十岁以下和二十岁以上的考生所答题目却各不同。 据说未冠题简单,已冠题略难! 听说有不少久考不过的老童生,会因此故意隐匿年龄,为的就是能答未冠题! 你说,这是不是便宜?!】 “嗯嗯嗯!”盛苑听得心头发热,使劲儿点头。 她又不是盼着一题更比一题难的学霸,能够答简单的题自然更好。 想要挑战自我,后面儿有的是考试等着,何必在这儿逞强! “欸?!不对!大哥前两年考试时才十六,他指定答的是未冠题!可他怎没说呢?” 要是大哥早说有这样的好事,她也能早高兴高兴啊。 【欸!说你天真,你还不服!】系统闻声,摆出沧桑的表情看向远方,【人心啊!……他要是告诉你自己答了简单的题,那他就算考中小三元,也显得不是很厉害啊!】 盛苑:“……” 有这个可能不?她哥会在乎这个? 她怎么感觉不大可信呢?! “不行,我得问问他去!”刚坐下来没半盏茶的工夫,盛苑又跳起来,朝着她哥的院子飞快跑去。 还没喘过来气儿的小遥,一抬眼,就看见自家小姐宛若利箭一样快冲出去,待她再要说话,眼前就只有小姐裙角儿在院门前一闪而过了! 眼见自家小姐眨眼不见的工夫愈发精湛,小遥哪敢停歇,忙不迭追过去:“小姐,您等等小遥啊!” …… “你说什么?”盛昕午觉还没睡熟,就被自家小妹给坐醒了。 莫名其妙的听这小家伙儿一顿言语输出,他好像有些懵。 容他缓缓啊! 盛昕揉揉眼睛,刚想捋捋头绪,就感觉自己有些憋气。 仔细一看,好家伙,这个跟食铁兽般憨态可掬的妹子,还坐在他胸口上呢! “受累,小九同学,劳烦您高抬贵臀,移坐榻上好吧?” 盛苑不过是叫他不醒才出此下策,见他终于舍得从那梦里醒来,便乖乖坐到一旁。首发更新@ 盛昕忙不迭坐起来,那动作迅速的,像是生怕他小妹再次偷袭。 盛苑看在眼里,哼着鼓鼓双颊。 她哥这是看不起谁呢!但凡她想,他就是站着,她也能给他坐趴下咯! 盛昕不晓得自家小妹的腹诽,这会儿他头脑清醒过来,可算记起小丫头说的话。 “你是说考题有未冠题和已冠题之分?对啊!是有的!”盛昕反应平常,点点头,“这就是考题难易之差,略微照顾下小童生而已。” 还而已?! 盛苑见他不以为然,登时就要问他之前科普县试时怎么没提过。 不想盛昕见她像是要抗议,竟然先她一步反问: “你问这个是何意?怎么着?莫不是你这个大聪明,还指望着作答简单题来过关? 不是吧?!不是吧?!你不是真这样想吧?!” 盛苑让他夸张的表情和语气将的,赶紧挺直胸脯:“怎、怎么会呢!我不是那种人!” “哦,是吗?”盛昕佯作半信,沉默着打量她,往下瞥的嘴角说明了他的态度。 盛苑没想到大哥这样不省心,竟然质疑她! 登时不乐意了,她气呼呼的拍着榻说:“我是想问你,你做的是未冠题还是已冠题?” “多稀奇呢!你哥我还未行冠礼呢,自然是要做未冠题的!” 盛昕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登时把盛苑噎的一愣! 嘿!看他刚刚那表情,还以为他做的是已冠题! 感情他也是捡简单的做啊! 盛苑气得直吐气! 那他怎好意思刚刚那样嘲笑她! 。(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炫耀型攻击(第一更) 盛昕见小家伙儿气得跟金鱼吐水似的,好笑的看着她:“这题目如何选择是有要求的,不是你想怎样选就怎样选!这是朝廷给予小童生的福利,我们自当笑纳!” 这般说着,他话声一转,又对着气鼓鼓的小妹叮嘱:“可是,福利归福利,能力归能力,我们不能把朝廷的照顾当成了指望。” “哼。”盛苑听到这儿,气有些消了,因为她也是这样想的。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是朝廷主动赐予,根本没有心理压力。 盛昕见这小家伙儿这样好哄,不禁笑出声来,他捏了捏小家伙儿肉嘟嘟的脸颊,继续气人家:“更何况,于我而言,简单的题和略难的题没有任何差别,全做对了就是!反正结果一样,都是优啊!” 盛苑听着他哥哥凡尔赛似的言论,登时眼睛就圆了。 可气! 被他装到了啊! 他这言语,盛苑听着耳熟,不由想起了前世曾经流传过的笑谈。 笑谈说,普通人和学霸的区别在于,普通人得了一百分,是因为他/她的能力就是能做到一百分;而学霸考试得了一百分,是因为卷面只有一百分。 想到大哥曾经对她发起过“谁家文章读两遍”的攻击,已经被他天生过目不忘技能嫉妒的质壁分离的盛苑,更不想说话了。 呵呵,普通人没办法和学霸说话,告辞! 受到刺激的盛苑觉得自己需要回去好好缓缓。 不想,她刚要下榻,就让他哥抻着后脖领子给拽回去了。 “既然来了,你这小丫头还对科举这样感兴趣,那大哥就帮你复习复习功课……你这眼瞅着就要参加戊升丁的考试了,有大哥跟这儿帮你复习,第一名保准手到擒来!” 盛昕一脸慈爱的看过来,把盛苑看得直打激灵。 好家伙,她哥这笑的,跟狼外婆似的! “多谢!不用!再会!”盛苑赶紧摇晃小胖手,连连表示不客气,“我自己个儿看书就行!” “那多不好啊!咱们是亲兄妹,你怎么也得让大哥展现展现同胞爱啊!” 盛昕笑得愈发和蔼,朝着瑟瑟发抖的盛苑说:“我听说你给蒽姐儿写过一首诗?诗好像是这么说的……【一条藤上三个瓜,一对爹娘三个娃;手足本当同心力,岂料盛蒽把藤挖。】” 可怜、幼小、无助的盛苑,听他哥哥念起她当初年幼无知时编的打油诗,尴尬的哟!感觉脚趾已经能够抠出一座四合院哩! “大哥和你姐姐不一样,她欺负小朋友,大哥却不!” 盛昕说着话,指着不远处的书架,“大哥给你复习功课!苑姐儿啊,这算得上是你诗里的说的手足同心了不!” “!!!” 感觉大哥是替她姐姐出气的盛苑,听着他昧良心的话,看着他那一书架的大部头,眼前阵阵发黑! 她感觉,大哥帮忙的复习,肯定会超纲哦!。首发更新@ 第二百三十六章:炫耀型攻击(第一更) 第二百三十七章:考试开始咯(第二更) 盛苑从来没有这样真切的感觉到她大哥是个如此有毅力之人! 他说要给她复习考试,就真的给她复习到考试当天! 其过程之严格缜密,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谁能想象,他为了给小孩儿辅导功课,都推了好多场文宴! 这么说吧,她这十几天的工夫,在她哥的督促下,将之前掌握的9696个字悉数默了一遍! 果然,经历过系统童生试的人,就是会雕琢小孩儿! 盛苑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期盼着书院的学堂! “苑姐儿!”安屿和卢晟看着好朋友满脸欣喜的朝已经远去的马车挥手,不禁好奇的和她并肩而站,朝着远去的马车看去。 “马车都走远了,你怎么还蹦跶着招手啊!”幼学的同班同学欧阳翎带着他的小青梅夏霜君也凑了过来。 盛苑等到看不见马车踪迹,这才松口气,心有余悸似的抚着胸口,摇头晃脑的叹气:“可算能考试了!” “你何时变得这样喜欢考试了?”欧阳翎惊诧的带着夏霜君后退了数步,生怕她把这个喜好传给他们。 盛苑翻翻眼:“你们要是被亲哥哥一天六个时辰盯着,就会明白我缘何欣喜了!” 安屿和卢晟因为小隼通信的原故,知道的多些,不过也想不到盛家这位大哥哥竟然如此可怕,一个蒙学考试,用得着这样复习么? 五个人说话间,进入到了学堂。 考试的学堂是幼学结业前安排好的,一共有三十六个座位,这三十六个座位里,盛苑认识的不过十来个,还是十五六人看着有些眼生。 “以前的同窗大都不见了!”欧阳翎有些伤感的叹口气。 夏霜君放好笔砚,接话:“幼学的先生不是说过,书院选择学生,学生也选择书院?我之前就听好多同学说想去云栖书院、百洲书院的。” 卢晟听着点头:“是这样没错,就像外面书院学生也来九江书院考试一样……不过,还有好多同学是跟家长外放了,肯定不能在京都读书了。” 安屿看着盛苑:“我听说你四叔的书院也招到学生了?” 盛苑笑起来:“瞧你说的,既然开了书院,就是想办法也要招到学生啊!这有何稀奇的。我四叔的书院主要是招想要学习语言和有意愿跟外藩打交道的学生,还是不难招人的。” 这还是她爹给出的主意,现在书院才开张,语言教学只是一方面,据说后期还会招收学习戏本写作、商务经济,参加武举考试的学生。 “对啊,只要书院配置达标,大抵是不难招到学生的;所以很多人家的会把孩子往其他地方转。”安屿将自己从姑姑那里听来的说辞说给盛苑听,“有些人家会将小女郎转到女子书院;有些人家会为了交际,将自家孩子送到亲戚朋友家的族学就学。” “这还不算什么,等到我们从丁班升到丙班就会发现,身边儿认识的人更少了,咱们五个能凑齐就算不错。”夏霜君说到这儿,看向盛苑,“咱俩都是女郎,可说好了,要一起考进丙班!” 盛苑自然点头,拍着胸脯表示:“我可是要到甲班读书的人!倒是你,可别掉队啊!” “那咱们拉钩!”夏霜君递过手来,认真的看着盛苑,“你我一起把誓说,谁先退缩谁懦弱!” “好!”盛苑把小手指放到对方手上,俩人一通摇晃,算是做好了保证。 欧阳翎看她们俩人说的热络,不禁眼热,撺掇着安屿和卢晟也跟着拉钩,这仨小郎君正笑哈哈的闹着要五个人一起拉钩的时候,监考的先生忽然出现在门前,一通咳嗽,登时让交头接耳嬉笑的学生作鸟兽散,之前嘈杂喧嚣的学堂顿时安静下来。 监考先生站在讲台,盛苑的蒙学考试也就开始了。 据说,关于蒙学入学考试,每个书院的考试内容都有不同。 像是九江书院,考题就只有三道。 “考试时间是半个时臣,诸位学子要是准备好了,咱们就开始作答第一道题,听词写字。” 监考先生说完,盛苑就将毛笔蘸好墨汁,做聆听状。 听词写字,顾名思义,就是她前世小学时时常接触的默写字词。 这对刚受过亲哥严格集训的她来说,那就是送分题! 不要太简单! 果不其然,监考先生诵读声起,盛苑的耳朵、脑袋和手,就默契的配合起来! 根据考试说明,第一道题是以二十个字词为一组,共有三组。 监考先生每个字词重复三遍,悉数读完用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 就是这样长的时间,盛苑竟然坚持下来,一气呵成、毫无停顿! 第一道题结束,就到了第二道看图识义了。 “这不就是看图说成语?”盛苑看着试卷上图画,又看看题目要求,心里琢磨,“只不过还要写出成语的含义,和典故出处。” 如此想着,盛苑骨碌着眼睛用余光瞧两旁的好友。 安屿和卢晟一左一右坐她两旁,此刻正闷头看试卷,瞧这样子,似乎是在检查之前默写的字词呢。 “果然哥哥说的没错,速度就是成绩!”盛苑琢磨着等回去也跟他俩说说,让他们也练习练习快速写字的精准度, 至于关系不错的欧阳翎和夏霜君,她就看不到了,因为他们坐在她的后侧。 盛苑关注过后,又开始专心答起了题。 第一幅画特别简单,一人持弓放箭,在偏离他瞄准的方向,一只大雁往下掉。 “这不就是惊弓之鸟。”盛苑忽然记起,前世有老师曾讲过,惊弓之鸟的虚发,不是只拉弓不射箭的意思,而是说不射中目标。 “出自《战国策》嘛!”盛苑写完释义,又开始补充出处。 一个字一个字写清楚之后,盛苑欣慰的看着自己工整清晰的答案,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目光转向第二幅画,这幅画有个书生打扮的小孩儿,坐在破了个洞的墙壁旁,借着从洞口穿来的烛光看书。 “嗯?哦……这不就是出自《西京杂记》的凿壁偷光?”盛苑作答完毕,跟那儿嘀咕,“虽说是寓言故事,还是不免对主人公的邻居的隐私感到担忧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盛苑的小诗(第一更) 盛苑找到了做题的乐趣,一边儿腹诽一边儿答题的感觉还不错啊! 第三幅画更简单了,城门前立了一根木头,周围许多人围看,木头旁边有俩人,一人抱着木头,另外一个人则拿着个盘子,盘子上写着“赏银”俩字。 “……”盛苑的视线在“赏银”俩字赏徘徊。 这是出卷先生偷懒了吧? 不过这俩字笔画也不少啊! 所以……先生,这是懒,还是不懒呢? 心里嘀咕两句,盛苑的小手可没停着,答案显而易见,出自《史记》的立木为信啊。 “赶紧看第四幅!”盛苑胸有成竹的看向那副买家拿着木匣,将珍珠递给卖家的图,不假思索的写上答案,“买椟还珠,《韩非子》。” 唰唰唰些好释义之后,盛苑志得意满,只觉自己距离博闻广识又近了一些呢! 不过,她这自夸在看到第五张画的时候不见了,她目光闪烁着,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心虚。 虽说知晓考试的时候不能乱看,她还是忍不住瞄了安屿一眼。 不知道安屿是不是也赶上来了,竟然在同一时间也看了回来。 俩人目光接触的刹那,看清楚了对方的心虚。 嗯……好像记忆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刻舟求剑,出自《吕氏春秋》。”盛苑写答案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当初姐姐的笑声。 不过她盛小九想来最会排解自己,一点点儿的难为情对她而言就不是事儿! 仔细答题就能解决问题! 所以,第六张图过来吧! 盛苑忙不迭的将视线锁定到最后一幅画上,立正余光也不往刚刚那幅画上瞅。 画上的人头发悬在屋梁上,大腿上还扎着根锥子。 啧啧,好可怜啊! 这读书弄的跟用刑似的,竟有种威胁小朋友似的! 有些粗鲁啊。 盛苑晃着小脚丫,信心满满的写下“悬梁刺股”,刚要继续往下写,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 俗话说的头悬梁、锥刺股,说的是俩人! 前者出自东汉班固的《汉书》; 后者出自西汉刘向的《战国策》。 “像这种情况,一般要专门做出说明。”盛苑警觉起来,这种二合一的成语,让她有种面对八股文解题的感觉。 虽然她也没解过八股文,但是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作为前世考了十几载的专业做题人士,习惯于在发现考题陷阱时,将用得着用不着的答案,一股脑的填进去,好把陷阱填平。 如此想着,盛苑将这种结构为联合式的成语,特别做了解释,从她答案的字数可知,她盛小苑,是个谨慎之人! “呼!”自觉踢翻了陷阱全身而退的盛苑,将毛笔放到一边儿,一边等着试卷笔墨晾干,一边揉着小手。 当个小学生也不易! “就剩最后一道题了!再接再厉!”盛苑给自己打打气,一鼓作气的看向第三道大题。 欸?这是……作诗? 盛苑不可思议的看向监考先生。 和她反应一样的还是十几个考生。 虽然她时常喜欢自编首打油诗,但、但那是让她姐姐影响的!幼学班可从没教过! 这时让她们写诗,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不知是不是小考生的眼里谴责意味太明显,监考先生笑着说起了话:“不要紧,不一定非要你们自己写诗……你们在幼学班时应该是读过些试的,只要将你们记得的讲述勤奋学习的诗默写出来就好。” 盛苑一听就懂了,这是让她们默写《神童诗》、《劝学诗》啊! 那她懂得可多了! 像是“及时当勉励,岁月不饶人”;“万事立业在今日,莫待明朝悔今朝”;“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还有“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盛苑挠挠脸颊,总觉得这样写,就有些平常了。 若是有同学答卷时,跟她的思路一致了,那岂不是看着她格外平庸? 不成!还是得自己写! 写诗这种诗,盛苑前世没怎么接触过,现在的经验全来自于她姐姐。 作为曾经常年充当姐姐作诗工具人的盛苑,倒是有些心得。 说起来,也算是个熟能生巧的技艺。 就算没有灵感,使劲儿的憋憋,大概率也是可以给憋出来的。 如此想着,盛苑搓搓小脸儿,开始酝酿诗意。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表现出她盛小九的刻苦努力。 还要表现的大家都没她努力! “夸张是肯定要夸张些的。”对于即将展开详细的自夸,盛苑倒是坦然,毕竟作为文人,大多数自夸起来都不会脸红。 她就是犹豫自夸时,是豪迈奔放些,还是要略微的含蓄委婉些。 思来想去,半盏茶工夫,她还犹豫不定,就差用骰子来说话了。 “诸位小学子们,若是有未完成的答题请尽快完成,距离你们交卷只有半盏茶的工夫,请诸位斟酌,仔细安排时间。” 监考先生这句提醒,让盛苑为之一惊! 时间过的怎么这样快!她这还没有思绪呢! 盛苑一着急,小脑袋就忍不住来回瞅周围的同考。 不说安屿和卢晟也开始着手写诗了,就是周围其他同学,也大多已经落笔。 甚至还有人都准备交卷儿咯! “!!!”他们怎么这样利索! 盛苑的小脑袋瓜委实想不出缘由,不过,她可能还真是有些急智,这不,一着急,脑子里就浮现出几句诗来。 “算咯!就这首咯!”盛苑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挑三拣四,既然脑海里已经有这首诗的雏形,那还等啥啊!赶紧写上好咯! 盛苑如此想着,赶紧将毛笔拿起来,仔细蘸好墨,调整了下笔尖,这才一手扶起袖子,一手快速落笔。 片刻间,她肉嘟嘟的小手展现出了她哥哥之前集训的成效!不多时,一首简单小诗跃然卷上。 【捧书苦读效圣贤,枝摇叶动闻不见。明朝皆晓北风起,谁人知从五更寒。】 “好咯,请诸位小学子前来交卷。” 随着盛苑最后一句诗完成,监考先生也出声发话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第一名(第二更) 盛向浔惦记着自家小闺女的考试,盘算着考完了,就去寻上官请假。 他那位上官在翰林院任职已十载有余,对他的身世背景极其了解,更清楚他的闲散做派,故而他一露面,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也不等他多说,便直接给他签好条子,痛快放行。 盛向浔接小女儿的路上还买了许多妻子儿女喜欢的零食。 就等着把闺女接回家庆祝了。 不过,他到九江书院门前时,小学童们还未出来。 京都蒙学入学考试是这样,考完之后,考生原地等待,试卷交由书院的先生们当场批改,然后按照成绩等级排名。 也就是说,考生们当天就能知道书院是否录取自己。 盛向浔打开怀表看看时间,盘算着还要半个多时辰书院才开门,便打算到街上再蹓跶溜达。 “盛兄请留步!” 听到有人唤自己,盛向浔扭头看过去。 仔细一瞧,原来是他同年。 这人姓廖,比他小些。 说来此人比他还淡泊名利,自翰林院散馆之后,他曾周转于六部之间,后又在都察院呆过一阵儿,他就是在那时提出请辞的。 再之后这人就来到九江书院做了讲书,现在好像负责乙班的讲学工作。 遇见旧识,盛向浔挺高兴,自家俩闺女在这里读书,多层关系多条路,对孩子们也有好处。 “廖兄,好久不见!”他爽朗的大笑两声,走了过去。 彼此行礼问好,然后就是一通热络的寒暄。 可是说着说着,盛向浔的笑容就渐渐有些古怪。 他是真没想到,对方叫住自己,竟是因为他家苑姐儿。 登时,他心里的警铃响度飙升到了最高值。 莫不是……这小家伙儿又做什么好事儿咧! “盛兄,恕小弟多言,令媛天资聪慧,活泼可爱,是个读书苗子,不过盛兄您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也不能揠苗助长。 盛小女郎她未及龆龀,还是稚嫩小童,自当多多休息,哪能苦读至寒夜呢!” “???” 盛向浔听着对方苦口婆心的劝谏,整个人都是懵的。 此刻的他,脑子里成排的问号缓慢流动着! 廖兄说的是谁? 是他小闺女盛苑嘛? 他小闺女苦读到深夜? 怎么可能呢! 每日未至酉正,这小家伙儿就不肯读书练字了;不及一更,她就睡得昏天黑地,忘记自己是谁了! 便是她大哥建议她可以稍微晚睡一会儿,她都要嗷嗷叫的满府知晓,嚷嚷着她哥哥虐待稚童,还说什么,保护眼睛从她做起! 听听!听听!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谁都拿她没辙。 偏偏府里老爷子纵着她,听到缘由竟还请来太医问询,得知这小丫头所言有理之后,更是对他下了命令,要求他在酉时之后就不许拘着小丫头读书写字儿了! 这条命令到现在还热乎着呢! 所以,廖兄所言从何说起啊?! 不知是不是盛向浔脸上的茫然太明显了,廖先生见他看起来有些无辜,顿时,未说完的话在心里打了个转儿。 他微微一顿之后,便将盛苑答卷上的小诗复述给了盛向浔听。 盛向浔:“……” 呵呵,好一个【明朝皆晓北风起,谁人知从五更寒】! 不让这小家伙儿苦读,都对不起她吹的牛! 于是盛苑拿着录取函蹦蹦哒哒出来的时候,就收获了一个快要黑化的老父亲。 “爹爹!爹爹!快看!我是第一!” 盛苑一见来接她的人是爹爹、不是哥哥,登时来劲儿了,跟安屿、卢晟他们打了声招呼,便欢快的朝她爹扑了过去。 “第一?!” 盛向浔闻言,第一反应是诧异,怎么着?现在吹牛诗都能拿第一了? “您看!我这个录取函和他们的都不一样!”盛苑拿着镶金边儿的录取函朝他摇晃。 盛向浔感受到周围家长、学童投送来的羡慕的目光,忍不住挺了挺胸膛,脑袋昂起的高度都比平时高了些。 暂时忘记兴师问罪的盛三爷,一把捞起小闺女,稳稳上了马车。 车里,盛向浔拿着录取函反复研究,还问:“第一名就给个特别的录取函?没别的了?” 要是这样,那也忒小气了。 盛苑闻言,满脸喜意的掏出腰间小荷包,拿出一锭银子,约有二两来重:“爹爹,快看!以后我也是吃皇粮的人啦!” 她欢快的掂量银子,直乐:“先生说,但凡官学,就都会给甲乙丙丁班级季考成绩前十名的学子月例……嗯,不过,只有第一名有二两银子,其余都是一两!” “哟?!还有这等好事!”盛向浔惊喜的眨眨眼,顺手就接过小闺女手里的银子,很自然的塞到自己腰包礼了。 “???”盛苑懵了。 她眨眨眼,看看之前拿着银子的小手,又看看她爹的腰包,没反应过来。 不是……爹爹正当壮年,就已经需要他不足七岁的小女儿奉养了吗? “咳咳!” 让小闺女谴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的盛向浔,以拳抵口干咳数声,这才表示:“爹爹是怕你拿不住,等回头再给你。” “我上幼学时就听有些同窗说过,他们家长征收他们压岁钱时也是这样讲哒!” 盛苑抱着小胳膊,朝她爹摆出一副“您可别蒙人”的表情,哼哼着说:“不过我不怕,要是爹爹不给我,那我就找娘亲、祖父、姨奶奶来和您说说。” “算咯,还是给你吧!”盛向浔立刻把那锭还没有捂热乎的银子塞给了盛苑。 好家伙,为这二两银子招来这些人数落,可忒不值当! 盛苑看她爹退还了银子,小嘴儿抿了抿,安慰她老爹:“等我凑足了银子,就给您和我娘、哥哥姐姐、姨奶奶、姨爷爷、祖父、太子表叔,还有屿哥儿、晟哥儿买礼物。” 盛向浔听着想要发笑:“你惦记这么多人,那需要攒多久啊!礼物送的过来嘛?” 盛苑见自己被小瞧,不乐意了,拧着一双弯眉,讲道理:“二两银子听着不多,但是我可以积少成多啊!我只要每次季考都能拿到前十名,那这一学年下来,就能攒上十几两银子,足可以买到聊表心意的礼物咯!” “十几两银子送这么多人,一人也就一两多银子的礼物?” 第二百四十章:梁夫人不高兴(第一更) 盛苑没想到她爹竟然还挑礼物的价值,不由与其分辨:“就算一支笔、一份好吃的点心,也是我的心意!礼轻情意重啊! 再说,我可以自己设计礼物啊,这样十几两银子就可以做出来咯!” 盛向浔发现,自家这个小家伙儿好像格外自信,似乎在她眼里,只要肯动脑筋,就没有做不到的。 可真是个招人希罕的小孩儿! 盛向浔自我欣赏似的在心里夸夸夸,全然忘记半个时辰之前,他还认为这小家伙儿擅于吹牛呢! 等到他想起这小家伙儿第一名的成绩里,还有那份吹牛诗的功劳时,小家伙儿已经举着录取函,颠儿颠儿的往咏繁苑报喜去了。 盛向浔:“……” 这以后再说吧! …… 盛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九江书院丁字班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国公府。 “有何了不起!不就是个小小的蒙学,至于翘起尾巴?!” 梁夫人听说盛国公乐得差点儿要放鞭炮,还要在府里摆宴席,登时推了要赢的牌,沉着脸发脾气。 被她叫过来陪玩的五少夫人杨氏见此,心里撇撇嘴,只道这个婆婆心里委实没数儿! 盛国公的偏心,府里人尽皆知,他作为这座府邸的主人,想偏谁就偏谁,没有逻辑没有道理,甚至都没有规律! 他看着苑姐儿喜欢,苑姐儿就是考个倒数第一,他都能找理由摆宴,你能咋办? 夫妻俩过了小三十载,她这位婆婆到现在都看不清局势,理不清关联,放不平心态,简直可悲可笑! 心里虽然有诸多意见,杨氏还是好声好语的安慰梁夫人,不过趁人不注意,她瞧瞧朝一旁的女儿蔷姐儿摆摆手,示意她伺机告退。 快十二岁的姑娘了,可不能动不动就让人数落,就算亲祖母也不可。 可惜,梁夫人要是能随意被劝动就不会是现在这个脾气了。 “哼!小女郎就该按部就班学习礼仪、乐器、女红、管家,见天儿的跟着郎君一般之乎者也,学的心都野了!真以为能像郎君一般出将入相?恁会做美梦呢!” 梁夫人越说越气,刚要找东西摔打,抬头就看见孙女儿脸上的不以为然,登时,原本的五分怒气涨到了九分:“你也是学的心野了,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竟会做那等怪模怪样!全然没有国公府小姐的气度!” 骂哭了孙女儿,她见儿媳杨氏借附和之名让蔷姐儿回去,登时一把推开杨氏,将她推了个踉跄,摔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好好儿的孩子都让你教坏了!好好儿的府学不读,竟然让女郎跑到外面的书院念书!有这工夫,你全力教养明哥儿不好么!” 杨氏没想到婆婆竟然发了疯,脸面都不要了,宛若泼妇一般指着她鼻子骂,登时心里一动,不管梁夫人如何反应,自己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她这不问自走的做派,气得梁夫人直哆嗦,指着门外朝亲近的嬷嬷怒说:“瞧瞧!瞧瞧!这就是杨家养出来的好女儿!好教养!婆婆竟然说不得恼不得了!” 她跟前儿的嬷嬷,是她的陪嫁,和她一起进的盛国公府,故而知晓她这是从五少夫人刚刚的举止上看到了常夫人的影子,所以愈发恼怒。 若是说的旁人,她自是要附和,可是这位五少夫人是夫人的亲儿媳,她纵然是夫人亲近之人,也不能擅自多言,只能好言好语哄劝。 只可惜梁夫人盛怒难忍,又将花厅的摆设摔了大半出去,方才消停。 清言苑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府里的人,虽然大多数人不晓得这位夫人又闹的什么。 盛苑听杨嬷嬷随意提了一句,只觉这位继夫人近来有些暴躁。 她恍惚记得三四岁时,这位夫人还算能沉得住气。 偶尔发脾气,也不过是拿话噎她祖父和常夫人。 还时常噎的她们一愣一愣,挺好玩儿的。 只是近一两年,她脾气愈发焦躁易怒,也不知是不是更年期的缘故。 她随便感叹一番便撂手不理。自从她出生,她爹就无声的退出了大房和梁夫人的联盟,尤其是她奶嬷嬷事发以后,梁夫人和五房就降级成了和常夫人以及二房四房一样的存在,属于她爹无差别攻击的范畴。 故而梁夫人在她眼里,跟远房亲戚没啥差别,虽说礼法上那是祖母,但是从感情上将,其和陌生人没有两样。 梁夫人影响不到咏繁苑,更影响不到她。 盛苑这里撂手就忘,可是五房那边却想忽略都不成。 盛蔷虽然先跑回了院子,但是从她娘跟前儿丫鬟嘴里也听全了缘由,登时气得口不择言:“自己庸碌无能,还要用自己的无知拖儿孙后腿,简直可悲可鄙!” “住嘴!”杨氏之前哭泣不过是做做样子,自回了院子就没事儿了,却不想女儿气得不成,还说出这样的话,登时脸色一变,一边儿给心腹丫鬟使眼色,一边儿拍打着女儿肩膀,骂她,“孽子安敢乱说!” “你将来可是要走仕途的!孝道于你顶顶重要!若是传出此言,你前途还要不要了!” 听她娘此言,盛蔷抽泣着问:“您自以前就说女子科举有望,可是至今女子开科遥遥无期!” 杨氏见她哭得可怜,心知她今儿受委屈了,揽着她抱在怀里,小声低语: “你这孩子,急得什么?你才多大?又才等了几年?” 盛蔷泪眼朦胧的看她: “您就如此有信心能开女子科举?” 杨氏低声笑了出来。 她摸着女儿发髻,小声说:“我在这国公府里不晓外面的事儿,可是咱们府里却有个指南针!只看着他行事,我心里就有谱儿。” “您是说……三伯父?” 杨氏见女儿一点就透,欣喜的点点头:“你二姐姐比你还大一岁,可是你看你三伯父却还是想方设法将她送到国子监读书,为何?” “以待时机?”盛蔷闻言只觉心里痛快许多,不过她记得二姐姐的国子监名额是小九儿给赢来的。 “你小孩子家家懂得啥?”杨氏不以为然,“苑姐儿才多大,多算上,还不足八岁,能左右国子监官员的想法儿?还不是依仗着皇上皇后太子都喜欢,才能借着幼童便宜要名额。” 第二百四十一章:各方反应(上) 安和堂后院有一座松柏亭,亭中常年摆着副温玉棋盘,棋盘的旁边则放着一支汝窑长颈花瓶,瓶里插着单枝浅藕色藤花。 花瓶边儿上又有仿古陶的圆形香炉,香炉凹槽里水波浮动,中间红烛轻燃,红烛上方的陶片上浅浅的放着一层荔枝香。 此刻,常夫人和盛四爷端坐棋盘两端,各执棋子审时度势。 心腹嬷嬷面现笑意上前,在常夫人耳畔如此这般一通禀报。 “嗤!”常夫人笑着摇摇头,随意的将棋子扔进罐子,拿起白瓷茶碗喝了起来。 盛四爷见他娘不打算继续,便有一搭没一搭的拾起了棋子。 他本就是过来作伴的,棋局如何进展自然全看娘亲兴趣。 “这说到底是正室夫人的底气,喜怒随心恁地恣意。”常夫人唇角噙笑,语速悠悠语调清凉。 盛四爷听了轻笑一声:“儿子听人说,那位是看不过父亲捧着苑姐儿。” 常夫人闻言,抬眼皮看他一眼,见他似乎深以为然,无语之余,好心情没了大半:“老四啊,你就好好守着你那所书院罢!” “???”盛四爷听得莫名其妙。 这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来这么句题外话? 常夫人看他这样就想抚额。 想她半生筹谋,虽算不得足智,却也城府够用。 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常夫人越想越不开心,连要撺掇国公爷跟梁夫人干仗的兴趣都没有了,无奈的挥挥手,开始赶人:“你回去吧!” 盛四爷想着父亲之前的叮咛,觉着自己刚来,还要多陪陪娘亲才好。 常夫人听他啰嗦,干脆抖搂开绢帕,挡在了眼前,一个劲儿摆手:“你怎么就无事可做了?就说葶姐儿吧,她和五房的蔷姐儿般般大,眼瞅着蔷姐儿进百洲书院了,可葶姐儿却还在家学里面读书。 虽说家学先生都很优秀,可读书不是光靠先生优秀就成的,眼界人脉都要开拓,光是这点,家学就没法儿和外面书院比,要不然咱们家儿郎为何会每年都要在外面书院借读两三个月? 所以,你心里要有个章程才是!莫要糊糊涂涂,耽误了葶姐儿前程! 若依我看,云栖书院就很不错!你要是没办法安排葶姐儿进去,就找咱家那位三爷去,这几年你不是围着他三哥长三哥短的亲近?这点儿事还难不倒他。” 盛四爷不管心里怎样想,面儿上还是很配合的。 “您说的是,只不过,现在京都的书院,都对丁字班的招生极为严苛。这不是说报名就能上的。 蔷姐儿能进百洲书院,那是五弟妹娘家嫂子的哥哥在那里当副监院,我这边儿要是安排葶姐儿,说不得真要找三哥帮忙才行,只是……” 常夫人以为他这是想把两个庶女也带上:“茼姐儿、菌姐儿还小,到外面读书之事不急,更何况,家学的孩子若是都往外面去了,那你父亲费心办的家学还叫什么家学?” 盛四爷先是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茼姐儿、菌姐儿她们俩不急,她们都是安安静静的性子,出去也读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在家学就足够了。 儿子是想说,葶姐儿其实也不用到外面读书,自家又不是没有书院,她在儿子书院里更妥贴。” “糊涂!”常夫人听他这样说,不由沉下脸,拍着桌子,怒训说,“到外面书院读书的机会若不珍贵,那咱家那位混不吝的三爷能把蒽姐儿钻营到国子监去? 他随天子读书,长伴官家左右,又有皇后太子撑腰,消息不知多灵通! 可见,女子只要读书,将来多半是会有出路的! 葶姐儿虽天赋不很优秀,但是物以稀为贵,我们若能抓住先机,便是庸才也有青云之路!更何况,葶姐只是比上不足。” “这样吗?”盛四爷从没想过女郎们竟有机会走仕途,虽说这些年风声不断,可他就是有种不现实之感。 “春江水暖鸭先知。”常夫人看着糊里糊涂的儿子,摇摇头,又说,“纵然葶姐儿白准备一场,可多读些书,总不会是坏事;若时局当真变换,我们有准备,那机会岂不尽在掌握?” 盛四爷听得认真,但实际上却兴趣不大。 他自认为是爱儿女的,可是女郎走仕途?怕是不容易哇! “你以为女子囿于后宅就容易了?”常夫人翻他一眼,“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怎么想的,我岂能不知?不过是怕为他人作嫁衣裳!” 被这样直接戳穿了心思,盛四爷有些难为情,他摸摸鼻子,连连讪笑。 常夫人缓吐浊气:“你只有两子,晰哥儿、晓哥儿都是好孩子,可凭良心说,他们天赋并不强于你和你二哥多少,你父亲倒是想让他们从军为伍,可我却不赞成。 一则他们天赋不够,听你父亲所言,太子亦有雄心,瞧着竟和当今一般大志,欲为天下共主,若是将来战事起,两个哥儿身处军营该当如何?总不能天赋不够拿命来凑吧?” 盛四爷让常夫人吓唬的脸色有些发白。 年近不惑的他只有两个嫡子,哪个有闪失他都舍不得! 常夫人见唬住他了,便又说:“不从武便从文,有个出身也好生活。眼下你父亲健在,他们是国公府郎君,日后长房袭爵,他们不过是微末小官之子,如何安身立命,你有替他们考量过没有? 当初我妄念丛生,跟梁夫人和长房斗了恁久,彼此早已成仇,若是这府邸换了主人,你儿孙靠谁来提拔? 你二哥与你兄弟情深,提携侄子自是该当,可是他亦不很出众,到了晷哥儿,亦不是读书的材料。 你们兄弟、他们堂兄弟有感情,可是三五代以后,你们两支连亲戚都不是了,又遑论真心彼此提携?” 盛四爷从没想过这许多,而今听常夫人这样说,登时心乱如麻,讷讷无言。 常夫人见说的差不多了,就道:“你二哥家的菡姐儿虽不着调,但芸姐儿却是好孩子,我前次和你二哥通信,就听他说这孩子很用功,成绩比那书院里的小郎君都不差。 葶姐儿也时常与她通信,听说彼此也聊起课业,足见亦是个用功的。若是她们姊妹有了前程,可以彼此扶持不说,亦能帮扶兄弟。 依靠自家有本事有前途的姊妹,总好过依靠姐夫妹夫这样的姻亲,便是有事求到自家姊妹跟前儿,也不会叫人嘲笑是打秋风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各方反应(下) 刚刚还愁绪满腹的盛四爷,此刻却眼底光芒愈盛。 听到最后,他甚至畅想起自家闺女及第之后的盛景! 对啊,若是女子科举有望,他就有五个孩子可以科考了! 这依靠的人选范围就翻了一倍!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还是娘亲明智! 常夫人见他想明白了,便不耐烦听他吹捧,再次挥手叫他回去。 这次,盛四爷连声说喏。 待松柏亭清静下来,常夫人也站了起来,扶着嬷嬷的手就往回走。 她边走边轻声说:“去跟陈氏说,她之前的请托已成,至于她能不能达成所愿,就看她们自己个儿的本事了。” …… 盛葶封好信封,放到丫鬟手中,叮嘱:“给三姐姐的信,前儿就该写成,奈何当时心绪不佳,竟耽搁到了今儿。你送信的时候嘱咐一句,莫要再往后拖……对了,你带些碎银子过去。” 丫鬟说好,行礼出去。 没多久,又有正院的嬷嬷过来请人。 盛葶一进正房,就见娘亲满脸喜色,像是有大好事一般。 “葶姐儿,你父亲许是要送你到云栖书院读书!” 盛葶让娘亲抱到怀里,听闻此言,不由有瞬间的茫然。 云栖书院? 云栖书院! 盛葶的呼吸僵滞了! 不过很快,她就恨不能尖叫起来! 她前世的相公就在那里读书! 算算时间……她和他怕是能成同窗?! 想到此,盛葶的脸颊愈发红澜,眼底的憧憬意味不要太明显。 陈氏哪里晓得她是这番心思,还跟那儿喋喋叮嘱:“我的儿,且记住了,这事儿定下来前莫要跟任何人说,便是茼姐儿菌姐儿也不要提。” 想起那俩没有存在感的妹妹,盛葶心里有些发软,劝陈氏:“娘亲,常言说得好,独木难支。茼姐儿、菌姐儿说到底亦是我的手足,虽比不得两个哥哥亲近,可若是关系维护好了,那将来也是个支应,至少比堂姐妹们更近吧?!” 陈氏听她这样说,拿手点着她额头,直说她没良心:“你娘我是那等搓磨庶女之人?只不过现在想要跳过幼学、蒙学,想到云栖书院读丁字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茼姐儿、菌姐儿一个才刚刚十岁,一个也就八岁,还小呢!等她们再大些,而你读书又见成效,说不得你爹能主动想着把她们也送过去读书呢!” 盛葶听出她娘之意,顿时打定主意好好读书,要让她爹看见成效! 她们这边儿说着话,偏院儿的佟姨娘也跟两个女儿叮嘱:“我虽见识浅薄,但是也晓得你们三伯极力培养二小姐和九小姐的事。 你们三伯那样受皇后看重,便是国公爷都不敢使劲儿责打,所以他消息肯定灵通!你们姐儿俩一日大似一日,也该为自己想想。 我不是个得用之人,更没能给你们添个兄弟,你们能靠得只有彼此,所以你们当努力读书才是。 你们曾说外面风传女子科举之事,我虽不懂,却也晓得这般风声未必无因,说不得将来会有出路。” 盛茼看着点头说好的盛菌,想了想,跟娘亲撂底儿:“之前我跟先生学过几天洋文,先生说我天赋不错……我想着,再大些就到父亲书院读书,若是能学得几种洋文,说不得那才是适合我的出路。” 她说完,盛菌也忙点头:“我和姐姐就是成了郎君,若是性子不变,也不是能出将入相的,与其跟许多人争推举名额,还不如依靠真才实学博一个未来,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 又过了数日,世子夫人云氏正核对女儿的嫁妆单子,就见芝姐儿满脸艳羡的从外面走来。 一进屋,她就托着腮在窗前发呆,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书卷。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她这般举动看在云氏眼里,自然猜出缘由。 “你这是打咏繁苑回来?”云氏挥退丫鬟仆妇,让嬷嬷在外间儿打络子,自己则牵着女儿的手,换到榻上坐着。 “嗯,蒽姐儿明儿就去国子监报到了,说是要宿在那里,半月方能回来一次。” 云氏看着明眸善睐的女儿,轻轻抚了抚她发髻,轻声言:“我待字闺中时,最是喜欢读书,常想着,大楚女郎可以打马行街,却为何不能像你舅舅他们那样读书科考。 后来与你父亲订婚,我又想,定不会和云氏媳妇一般,整日里不是打点庶务,就是勾心斗角,全无半点书香气息。 可是嫁到这座国公府后,我是吃过多次苦才想明白,能让我在这里安身立命的,是那些智谋城府;能让我和我的儿女过的舒服的,是那些庶务经济。 儿啊,读书不是不好,但是我们生于世间长于世间,要学会的是融合进这世间,是从书里寻到适合我们生存生活的智慧。” 盛芝听着这话,虽知有理,可心里却不舒服。 云氏见她听进去了,但是听进去的不多,不由低叹:“府里人的心都活络了,只因外面盛传说陛下有意施恩女子,开女子科举。” “您认为是无稽之谈?” 云氏见女儿想要跟自己辩论,不由笑了笑:“不,我认为未必不可能。” 准备好腹稿的盛芝:“……” 一下子没有发挥余地的感觉,不大舒服! 云氏摩挲着女儿细嫩的小手,苦口婆心劝说:“可是,就算要开科举,也不是立刻能成的! 只说朝堂上官位如何分配,来自于朝臣的阻力如何解决,面对世俗习惯、百姓不解如何应对? 凡此种种,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 若需要五六年时间,那么蒽姐儿能等得; 若需要十余年时间,那么苑姐儿能等得。 我只问我儿,你能等多久呢?” 她此言一出,盛芝手里的书瞬间松落。 云氏见她满眼噙着泪,心里叹口气,面上不露分毫,亲自蹲下捡起书本,极为珍惜的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看清书名之后,她亲手将书放到女儿手上。 双手握着女儿微微颤抖的手,云氏看着她眼睛,说道:“如今我虽鲜少捧书苦读,但是却从未后悔过读书。 因为曾经博览群书,我才能从后宅争斗的漩涡中脱身,才能豁得出去、闹的出来,让混乱的局面重回正常。 读书赋予了我智慧的头脑、犀利的眼眸、各样的经验。 读书让我学会了分析、学会了争斗、学会了淡然。 同样,反过来,现实的生活让我明白了个道理,对于女郎而言,读书万般好,也要待情势而定。” 盛芝听到最后,只觉满心疲惫。 她想要的,却不是这些啊! 盛芝心里郁郁,可是看着苦心劝慰自己的娘亲,她还是努力将心里委屈遏制,只是默默地攥紧了手里书册。 第二百四十三章:来自皇帝的爆击(上) 盛苑不知道她人生中小小的一次考试,竟引得府里众人各自心思。 她自从爹娘、祖父那里得了丰厚的奖赏,就将成绩抛到脑后去了,继续过着她那没心没肺的,哦,不对,是无忧无虑的读书生活。 时不时还会像小时候那样被接到宫里玩耍。 这不,开学的前五六天,又到了齐姑姑接她进宫的日子。 “今儿陛下也在满福宫,奴出去接您的时候,陛下还说好些时候没见着您了,今儿要好好说些话哩。”齐姑姑走在宫道上,笑着跟盛苑说。 盛苑闻言,开心的睁圆眼睛:“前儿几次皇上政务繁忙,我不好过去打扰,今儿要是见着,我可要好好问安呢!” “是呢,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想您呢。”齐姑姑笑着附和。 盛苑面儿上天真的笑,心里却叹着气,她说政务繁忙,不过是借口。 前几次进宫之所以没见到皇帝,乃因龙体微恙需要休养; 这其间,便是皇后也很少招见,更遑论是她呢! 来到满福宫,盛苑熟门熟路的往里面走,宫人刚通报完,她就欢欢喜喜扑了进去。 对这位真心拿她当孙女儿疼的皇后,她也喜欢的很! 果然,见到盛苑,皇后脸上的细纹都舒展开了。 她不等盛苑行礼就迎过去,摸摸她小手、摸摸她小脸儿,直说又漂亮许多。 盛苑笑嘻嘻的点头认可,在满福宫她每旬都能漂亮出一个新高度呢! 听到盛苑和皇后热络的聊天声,在侧殿休息的承元帝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一番行礼过后,大家坐定,承元帝和盛苑聊了起来。 刚开始不过是长辈逗小孩儿的话,像是蒙学入学考第一的感觉怎么样啊,以后要不要继续保持啊,对于蒙学的生活憧憬吗,喜欢学习吗,读书累不累啊……这类的常用问题。 承元帝问的随意,盛苑答的却很用心,对她而言,名次不名次的不很重要,只要能上榜就好了。 “能顺着这条读书路走下去就好,名次是次要的,开开心心最重要。”盛苑这话也是说给系统听得。 自从蒙学录取函到手,这系统就时不时的躁动一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她习惯苦读。 盛苑就不明白了,同样的典籍,旁人用五个时辰学好,她加上复习巩固的时间最多用仨时辰就能搞定,富裕出来的两个时辰,轻轻松松的玩耍一下怎么了,为何要苦读?她现在又不用准备童生试。 她这话听到承元帝耳朵里,只觉很孩子气,心说到底还小,还不懂科举读书的重要,随后笑着说:“你这小娃娃倒想的开。” 盛苑连连点头,表示她是个言行如一的人:“人就是要心宽些才好,高高兴兴是一天,愁绪萦绕亦是一天,怎么选择就连小宝宝都知道!” 承元帝看看这小孩儿圆澜的身子,认可的颔首:“看出来了,你这小孩儿心是真宽!” 他这般说完,没给小家伙儿反应的工夫,又说:“那朕怎听说你考试时还写诗自夸说学到五更天呢?国公府的五更天是何模样,你见过没?” 盛苑诚实的摇摇头:“没有啊,太医说过,小孩儿要多睡觉才能长的更好。” 说到这儿,她想起承元帝前一句问话还没作答,又不紧不慢补充说:“文人都喜欢自夸,我既然已经读书,自然算是文人。” 承元帝见她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是文人,有些忍俊不禁:“也对,你已读书识字,当算文人不假……那你跟朕说说,你这个小文人以后想做什么呢?” 盛苑没想到皇帝也跟普通大人一样,特喜欢问小朋友对于未来的理想。 “我本想做个和爹爹一样的富贵闲人,可是爹爹不肯答应,还说让我努力考进国子监,将来好拿个推荐名额出去工作。” 盛苑说到这儿不由有些发愁,要是通过推举入仕,那想进内阁就不容易了。 “富贵闲人有何不好?悠闲自在、行事随意、举止随心,多快乐。”秦皇后觉得盛苑的理想挺好。 承元帝没接话,又问盛苑说:“你在九江书院也读了几年书,你见过甲乙丙三个班级的学生么?” 都在一所书院读书,虽然没有交集,时常也能见着。 “那若是把你放到那个环境读书,你乐意不乐意?” “乐意啊!”盛苑使劲儿点点头,顺嘴还将自己和同学的约定说了出来。 承元帝没想到这俩小女郎还挺有志气,不禁有些愉悦,捋着胡子说,“那要是让你参加科考,你敢不敢考?” “当然敢!”盛苑拍拍胸脯,很自信的挺着腰板儿,“考试,我最在行啦!” 她前世大考小考模拟考,场场不怵;笔试面试附加试,试试如意。 所以,她的自信不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那是有根据哒! 只不过承元帝和秦皇后都没有拿这话当真,只以为这是小家伙儿在志得意满时说的大话。 当然,在他们看来,即使盛苑说大话,也是可爱的。 “哟,这么有把握?!那你要是一不小心考了个六元及第,岂不是要到朝廷当官?站在那么多大郎君跟前儿,你怕不怕?”承元帝佯作吃惊的继续逗她。 盛苑闻言倒是有些犹豫。 承元帝和秦皇后看她这样,不禁感觉新鲜,心说,这小孩儿还有怕的时候? 秦皇后看了承元帝一眼,心里埋怨他乱逗孩子,就想安抚这小家伙儿一句,让她知道,皇帝就是开个玩笑,很不用担心。 不过不等她开口,盛苑就跟承元帝打起了商量:“皇上姨爷爷,难道非得六元及第才能进朝堂吗?是不是条件可以放宽一些?” 接着,她将她哥哥考试时的遭遇说了一遍:“像我哥哥那样聪明的小郎君,都没有拿到小三元,更遑论我呢。” 承元帝没想到还有从这小孩儿嘴里听到别人比她强的时候,不禁有些惊诧:“你哥哥学习如此好?比你还优秀?” “嗯哪!”提这个,盛苑连忙点头,还举例子,“哥哥他过目不忘欸!” “过目不忘?”承元帝眨眨眼,很诚恳的反问,“这很难吗?” “嘎?!”盛苑听着这话,感觉好像有些不对。 第二百四十二章:来自皇帝的爆击(下) 承元帝的这句“过目不忘很难吗?”,听起来好像在说“过目不忘难道不是标配吗?” 这让盛苑瞬间警惕起来。 可还没等她给自己上齐心灵的防护道具,就听承元帝反问:“读书科举不易,一时一刻都要珍惜;这时间紧迫,读书自当一遍就妥,何须重复两次?” “嘎?!”盛苑没想到,语言的爆击可以这般出其不意! 这让她又想起她哥哥那句在她人生中可以算是名言的反问:“谁家读书需两遍?!” 盛苑感觉自己要自闭了。 她没想到,一向和蔼可亲的皇帝姨爷爷,竟会背刺她,还笑呵呵哒! 要不是记得面君礼仪,她都要给自己掐人中哩! “哼。”盛苑把小屁股往姨奶奶跟前儿凑了凑,大有“我这个普通小孩儿才不要与你们这些天才为伍”之意。 秦皇后看她先是满脸震惊,随后就是委屈巴巴的鼓着双颊,只觉心都软了。 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摇晃着笑说:“陛下曾经是六元及第呢。” 盛苑:“???!!!” 震惊! 额……好吧,她忘记了,承元帝登基前,可是官至大学士呢! 瞬间完成自我开解的盛苑心情好了很多。 不是有这么句话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世上的大聪明多着呢,亦不乏超级天才。 像她这样的普通孩子,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够看! 所以,人最好不攀比,所有的郁闷、不满和难受都源于攀比。 要想快乐,最好躺平! 承元帝和秦皇后看着盛苑跟那儿做心理建设,只见她一会儿垂头叹气,一会儿自我肯定,一会儿又乐呵呵的支楞起来,那丰富的小表情,看着就很热闹。 当然,等他们听完盛苑的理论后,就都沉默了。 秦皇后摸着盛苑耳朵笑说:“果然像极了你爹啊!” 承元帝则哭笑不得的看着盛苑:“小孩儿还是要有些上进心的,古代甘罗十二岁就当了宰相。你看看你,你都七岁了,是不是也要奋发努力,不能差得太远?” “啊?!”盛苑不可置信的看着承元帝,很想问问他老人家究竟对她有怎样的误解。 虽说她招人喜欢,可他老人家也不必对她有这样厚的滤镜。 唉,招人喜欢也是负担! 总有人想用不切实际的标准要求她! 承元帝被盛苑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 要不怎说笑一笑十年少! 他这般畅快大笑之后,只觉通体痛快之极! 好像所有浊气尽皆换出,之前感觉发沉的身体也轻盈很多。 身体舒服了,他心情就愈发愉悦:“苑姐儿啊,你看这样好不好,要是你好好读书,在蒙学季考次次保持前十名,等你十二岁了,朕亲自推举你做给事中好不好?” 给事中?就是那个跟御史工作有些像的职位? 【对对对!盛苑快答应!】系统听得心头阵阵火热,摩拳擦掌的表示,只要皇帝说到做到,它肯定能保证苑姐儿成绩优异!大不了就棍棒教育! 盛苑心里也惊喜,要是能进朝堂,完成任务还主系统债这事儿就有戏咯! 她没怀疑皇帝这是骗她,毕竟,皇帝金口玉言,不能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陛下说话算话?”当然,盛苑还是要再强调一遍。 “朕为帝王口含天宪,自然说话算话。”承元帝笑着颔首。 他和太子要想推动女子科举,那就要让世人看到好处,盛苑要是乐意,出现在计划的一环里也没问题,当然她要是不乐意也没关系,对于大局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却不想,盛苑对这个职位很感兴趣。 承元帝看她美滋滋的,好笑问:“怎么?这样微末的官职也让你高兴成这样?要是以后再升官,岂不是更乐得合不拢嘴?” “还能升官?!”盛苑惊诧了,学历不够也能升官? 她哥哥是十五六岁参加童生试的,所以她十二岁应该还在为童生试做准备呢。 这样的她要是当了给事中,那跟小学生考公上岸有何区别? “升迁是看个人能力和功绩的,又不是看你科举出身。” 承元帝提拔官员人才,从来都不拘于对方的科考排名,在他看来,只要进了殿试,基本就是人才。 盛苑听懂了,抱着秦皇后胳膊直笑。 “瞧你高兴成这样子。”秦皇后搂着她,摇晃着看皇帝,“陛下说笑了,十二岁女郎上朝堂?那您就等着御史奏章雪花一般飞到清源宫去吧!” 承元帝想想那样的场景,只觉还挺热闹,好过现在许多。 秦皇后见他这样,摇摇头,看向窝在自己怀里啃点心的盛苑,琢磨着等回来还是要跟外甥说说,既然皇帝有意抬举,那当臣子的自然要配合,起码要让拒绝看起来不那么贸然。 …… 等到盛苑回府,跟她爹小声一说,盛向浔就拍着大腿说好:“还是我闺女厉害,自己给自己找个托底儿的工作!” 郑氏听闻,抻着盛苑衣领,拽到自己跟前儿,点着她小鼻子叮嘱:“这事儿可不许在跟外面儿说了,就算是你祖父也不可以,懂不懂?” 这事儿爆料出去,她家小女儿指定成为京城关注的中心,那时就别想踏踏实实生活咯。 盛苑又不傻,怎么可能自己爆料自己! 她刚回到府里才反应过来,这么个官职就是吊在她眼前的那根胡萝卜啊! 摸不到吃不着,反而不自觉的跟那儿吭哧吭哧转磨盘。 【就当是两手准备了!要是女子科举在你十二岁时还没推行,你就要准备换个方向努力咯。要能直接走近朝堂,自然也是好事。】 系统cpu热度降下来之后,也觉着此事不大靠谱儿,所以说话也活泛很多。 “学习是一件终身要保持的事。” 盛苑表示自己很清醒。 “所以,我们可以不那样着急,也不那样急功近利。 让学习回到本位上去,让学习的进程再慢点儿,让我享受享受学习的快乐。” “……” 盛向浔和郑氏闻言,看着小家伙儿那双骨碌碌的大眼睛,苦笑着摇摇头。 看来,想让这小家伙儿刻苦学习,真需要斗智斗勇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准备习武咯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早学一步,领先十丈;早起一天,多诵十篇。】 盛苑抱着小枕头,呼呼睡得香甜,此时天刚蒙蒙亮,长久养成的生物钟秒针就快要指正的刹那,她脑海里蹦出了系统设置的铃声。 登时一个激灵,醒了。 盛苑迷瞪瞪坐起来,打着小哈欠四处环顾。 她这会儿还惺忪迷糊着,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小遥听见动静,赶紧带人过来伺候。 待洗漱过后,香喷喷的盛苑发现一个问题,系统好像不大老实。 “你闹钟是不是提前了!” 【诽谤!赤.裸.裸.的诽谤!】系统没想到提前一秒她就察觉到了,立刻跳脚,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使劲儿抗议。 心虚是不会心虚的,它没鼓捣出个三更鸡鸣,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不过之前计划的“每天提前一秒睡醒”安排是没戏了。 盛苑看着已经开始痛斥她没有搭档爱的系统,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系统最近好像有些过于活泼了。 【我这是忙碌!试运行,懂不懂!】系统见她没揪着刚刚的话题不放,立刻傲娇的扬着小脑袋瓜,得意的活动着手脚。 盛苑想起系统刚出现时自带的那些功能。 这些年,那些功能一直处于休眠中,就剩下一个话唠系统跟这儿陪聊。 “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之前是不是说过,系统还有储物空间、学习空间、工具书?”盛苑在脑海里扒拉着灰色页面,没发现和之前有何不同,“可是要开启了?” 【聪明!】系统打了个响指,得意的转起圈,【哈哈,等你蒙学开学,就是我大展身手之时!】 “咦?!”盛苑眼眸一亮,脑回路奇特的问系统,“那我是不是以后都不用早起了?我可记得你说过,学习时间和现实之间的时间比是100:1?” 系统听懂了,顿时大为感叹:果然不愧是她!喜欢偷懒的宿主啊! 【是这样没错,不过你可不要忘记你以前的雄心壮志啊!】 “啊?雄心壮志?”她有这玩意儿?! 盛苑不解的眨眼睛。 系统看她这样,就晓得她忘了,立刻拿出不知何时鼓捣的备忘录,放大里面的字,给这个不让系统省心的宿主瞧。 盛苑看着备忘录上那个足足一页纸大小的、加黑加粗字型标准的“卷”字,呆住了。 【某人说过,要当科考之路上的龙卷风,一路狂卷呢!】 盛苑挠挠头:“我说过这话?不可能!” 这不符合她的气质! 【咳咳咳。】系统以拳抵口,提醒盛苑,【那就是你忘了,毕竟你没有人家那过目不忘的本事!】 盛苑:“……” 没过目不忘的本事,她还考不成进士了?! 使劲儿一声哼,她那躺平的不服输的劲儿,复工了。 “说过就说过!不就是卷起来?谁怕!”盛苑举着拳头表示,她可不比谁差! 【你这样想就很好。】系统见激起了宿主斗志,心里暗喜之余,还特意补充,【毕竟科举之路能靠的就是自己!当初国子监增设女学,你爹爹还想着给姐姐要名额,结果呢?内阁那群老爷,几番增设条件,勋贵人家直接送女儿去读都不成,到最后还是你给姐姐挣到名额。】 提起国子监,盛苑就想起她爹气得跟内阁递了三个月条陈的事儿。 嗯,说真的,要不是她爹背后的大腿够粗,就冲他写条陈无差别嘲讽内阁三个月,恐怕早有人使绊子,把她爹给一撸到底了。 她爹说是写条陈,实际上却是以女子的口吻,写出了以虚讽实,以古嘲今的小故事。 这陆陆续续写出的九十六个故事,个个儿都目标明确的嘲讽着内阁诸臣,讽刺他们不知世间女子疾苦,为一己之私意图阻挡皇上开女子科举。 盛苑到现在想起来都佩服的很,她爹简直太有才华咯! 九十六条故事! 就算有很多是她爹找人采集的民间事,可是汇总加工成文,也是功夫。 到最后还是太子看够了热闹,让她爹打住的。 不过她曾于清源宫亲儿听皇帝姨爷爷说,她爹要是把骂人的毅力放在上进上,恐怕已经进内阁凑数了。 【你看,皇帝、太子也不能随心所欲,面对内阁有理有据的陈词,不照样妥协?所以,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你不是向来无理也能辩三分?那你还不赶紧努力,争取早日上朝跟那些人辩论啊!】 “嗯!”盛苑让系统说的,胸中热情激荡,恨不能现在就撸袖子拿笏开办! 【……】感受到宿主脑海里的画面,系统卡顿了一下下。 这个、似乎……宿主要考的是进士科吧?应该不是武举哈! …… 盛苑对未来科举考试的憧憬又进一步,但是作为小孩子,当务之急还是按时用膳。 “苑姐儿,等天再暖和些,你就正式学习武艺吧!” 早膳过后,她爹把惊喜扔给了她。 “习武?!”盛苑一蹦三尺高,乐得举手欢呼,“太好咯!” 她可以学武咯!以后就可以练习骑射咧! 等学有所成,她就可以左牵黄右擎苍,意气风发驰骋猎场! 嘿嘿嘿! 盛向浔好笑的看着乐出声的小闺女,也不晓得她脑子里浮现啥了,高兴成这样。 盛昕见小妹一乐,她那眉眼五官就跟能说话似的格外生动,不由升起逗她的兴趣:“我记得,咱家练武之前,要泡至少半载的药澡是吧?” 言外之意,是她高兴的太早了。 “祖父早就给我泡了!”盛苑插着小腰,朝她哥哥晃脑袋。 “咦?!”盛昕没想到那位喜欢跟他吹胡子瞪眼的老爷子,还能这样大方。 盛向浔感觉到他儿子的目光,感叹着朝他点点头:“苑姐儿种痘后开始的,用的都是顶顶好的药材。” “哟,这么久了啊?”盛昕吃惊片刻,忽然笑出声来,“怪不得有人生气呢!老爷子这性子,喜欢的能给喂撑了,一般的能给饿瘦了!” “不许乱说!”郑氏见他这话不像样,朝他肩膀拍一巴掌,扭头瞪着丈夫,“都是跟你学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盛苑读书日常 莫名其妙让儿子连累的盛三爷:“……” 果然,儿子就要收拾! 不过不等他收拾,盛昕又像是想起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笑了起来。 “苑姐儿,你这白白胖胖的好像人参娃娃似的,祖父该不会拿你当人参泡药酒了吧?!” “!!!”盛苑脑海里无限循环起了“白白胖胖”几个字儿。 “爹爹,揍他!”根本没有恼羞成怒的盛苑,抄起美人捶,拿出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递给她爹。 “嗯,你看好儿吧!”盛向浔也不负所望,坚定的点点头,郑重的宛若接过尚方宝剑一般,拿着美人捶,围着桌子追着儿子揍。 太阳当空照,家法使得好,盛昕号,盛苑笑,父慈子孝气氛真真妙! 于是,清早亲子活动的结果,就是一大两小让郑氏挥着鸡毛掸子,抽的抱头乱跑。 …… 盛苑从家庭教育中再一次领悟,跑得快不快不很重要,只要比哥哥快那么一点点就可以了。 看哥哥受训看得心满意足的盛苑,乐呵呵的回到自己的小书房,准备练字。 没有错,七岁的盛苑小朋友,在六岁的时候有了一间属于字迹的小书房。 盛苑练的字帖,是书院推行的标准馆阁体字帖,这是参加童生试的参考教材之一。 至于她为什么不选择颜、柳、瘦金等有观赏性的字帖? 盛苑只想叹气。 是她不想么?! 作为前世参加过考研和公考的答题能手,她最清楚答题速度和字迹协调的重要性。 简言之,她要练习用馆阁体在固定时间内答完大量题目。 这样才能保证考试的时候,答卷上的字迹不至于往狂草上贴。 对此,系统也是极力赞成。 【宿主,你这样很好哦!我们要记住,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是考上进士、攻进内阁、拿下首辅!所有行动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服务的!】系统拿着大喇叭给盛苑打气。 盛苑练完最后一个字,满意的看着工工整整的五篇成果,点点头:“将来入仕办公,一手标准的印刷体才显得专业!专业人办专业事儿,准没错儿!” 【宿主,你写字速度又快了三秒!可喜可贺!】帮着盛苑掐表的系统,奋笔疾书的把数据记录下来。 盛苑放下笔,给自己鼓鼓掌。 呱唧呱唧,力争第一! 呱唧呱唧,进步不息! 练字过后,就是字词默写,这个不需要旁人帮忙,系统就能胜任。 盛苑拿出错字本,目不斜视的翻到空白那页,等着系统念。 虽然上辈子因为喜欢古籍的缘故,她没少接触繁体字,但饶是这样,当她在只有繁体字存在的书香世界里遨游的时候,还是时常会被这些繁多的笔画绊一脚。 有些字看着不简单,但因为和简体字近似,她一看就会; 可有些字瞧着不难,但组成它的一笔一划都充分展示了何为繁琐,以至于她时常会忘记几笔; 更可气的是,有些字她明明认识,脑海里偶尔也能浮现出字型,可是当笔尖落在纸上之后,她写出来的字竟然变形了!不是这少一笔就是那少一笔,着实让她头疼。 幸好,她前世巩固复习的本事没丢。 在最开始认字儿的时候,她每次复习都要整理一遍掌握不好的字词。然后将刚学的字词各写二十遍。 再之后,她会将之前学过的字拿出来默写。 其间若出现错字,她还会将错字抄写二十遍。 最后,才是默写错字本上的字词。 每天如此重复,虽然枯燥无趣,可盛苑还是自我开解着坚持下来,以至于现在的默写都很顺利。 要不然,她哥之前的集训效果也不会这样好。 【宿主,今儿默写的六十三个字词完毕。】系统念完,又重复两两遍,这才满意的将默写册放起来。 接下来是盛苑自己读书的时间。 这块儿就没有系统的事儿了,它也不像刚才那样叨叨,全心全意打扫着还是灰色的页面,它就等着那些休眠功能启动了。 它这样迫切的等候,让盛苑都不免跟着期待起来。 默写字词过后,是记诵诗词、文章的时间。 当然这项工程不急,她需要吃些上午茶缓缓,毕竟小孩子不宜久坐久站,眼睛还需要放松放松,所以吃好吃的,是最好的缓解方式。 嗯,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 【你就是喜欢划水摸鱼!】抱着具象出来的松糕吃得不亦乐乎的系统,看着吃得比它还香的宿主,一针见血的给予点评。 盛苑吃东西时极为认真,她细细的把烤的酥香甜糯的芝麻糕嚼着咽下,又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清甜的果茶,美美的舒口气,这才点点头,极认同的说:“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 好吧,系统习惯性的无话可说了。 谁让它的宿主这样实诚呢! “我们要学会把学习和工作融入到生活里去,这样才能在享受生活的同时,享受学习和工作。” 盛苑凑到窗前,举目眺望,一边儿做着记忆里的眼保健操,一边儿说:“这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竞争是长期的,所以肯定会对我幼小的心灵和身体造成负担。我要是再不对自己好些,岂不可怜?” 【……】听着这个理论,系统沉默半晌,忽而发出感叹。 【不愧是你,盛有理!】 无言以对的系统,眼珠儿一转,将工作闹铃往前拨了三分钟。 这次盛苑没发现。 休息时间结束,盛苑擦擦小手,回到案前继续苦读。 嗯,她就是这样自律! 作为即将走入科考大军的一员,盛苑已经给自己规划好了读书安排。 说来,大楚科举科目分类有些像她前世的隋宋,分别为了常科和特科两种。 这常科么,有文举和武举之分。 而这特科,则有制举、道举、童子举等数类。 先说常科里的文举,这里面又分为进士科和诸科。 这两者里,进士科才是当下文人的主攻方向。 世人常称此为“将相科”。 盛苑要考的,就是此科。 至于诸科呢,这大楚又称之为明经科。 这里包含了九经科、五经科、三礼科、三传科、学究科、开元礼、三史科、明法科、经律科等几种。 和进士科出身的学子待遇不同,明经科出身的文人,出仕之后多为学官。 第二百四十七章:要读多少书籍 要不是明经科的仕途前景和进士科差别太大,盛苑可能对后者的兴趣更大些。 倒不是说明经科的内容有多吸引她,主要是明经科分好几种,若从其一来看,所需要准备的内容,相对于进士科而言,可能更轻松些。 就好若综合学科要比专科学的内容更多更广一样。 当然,盛苑也就想想。 毕竟她的任务可是当首辅呢! 从主系统给的任务结果可知,她根本没有选其他科的资格。 自从确定了主攻方向,盛苑跟系统可是没少捣鼓信息。 也是看了系统找来的资料,她才晓得《史记》,提及的“推贤进士为务”里的进士是指“进用贤士”。 既然是给朝廷选取贤士,那自当要求对方博学广闻。 说句能听懂的话,明经科要学的,进士科的学子要学;明经科不需要学习的,进士科的学子也要涉略。 据系统介绍,从童生试到会试,进士科的试卷涵盖了诗赋、帖经、墨义、经义、论、策这几种类型的题。 而这些题基本都选自盛苑耳熟能详的四书五经。 …… 【你叹什么气啊!】系统发现自己一个没注意,盛苑的注意力就跑偏,旋即就把她前世的上课铃声播了出来。 纵然投胎今生,可是猛然听到熟悉的上课铃声,她仍旧打了个哆嗦。 幸好她很快发现这是系统捣的乱,这才没再紧张。 “我这不是感慨以后要记诵的东西太多了!”盛苑举着读书计划表上的记诵安排,表示自己眼睛有些晕。 这张计划表是系统帮她安排的。 【你放心,这些都只是进士科划定的学习内容。】 系统这样说,只是想给盛苑透个信儿,让她知道知道自己任务有多繁重。 却不想,盛苑听过之后,眼睛都瞪圆了。 怪不得集训的时候,这系统撺掇她跟哥哥学习句读呢,合着跟这儿等着她呢! 【你以为四书五经只有九本书?宿主你快醒醒吧!你前世上学的时候还有拓展作业哩!】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些也太多了。”盛苑看着《春秋》后面的《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你既是说先学进士科的书册,怎么还把这三本放上?” 别欺负她不晓得四书五经都有哪些! 《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是为四书。 《诗经》《礼记》《周易》《尚书》《春秋》是为五经。 来咯,敲黑板了! “所以,你自己看看吧,这里超纲没有!” 【你既然晓得四书五经,那你晓不晓得,这《左传》、《公羊传》、《谷梁传》这三传和《春秋》是一体的?前面这三本是对《春秋》的解释?!】 既是解释,自然要读。 盛苑听得,小手有些哆嗦。据她所知,光是《左传》一书就有小二十万字呢! 【确切的说是十九万六千八百个字儿!】系统骄傲的调出数据,显示自己的专业性。 不过说完,它就想起来自家宿主的特性,赶紧补充说:【这几本书里也就《左传》字儿多,剩下的三本书加在一起,也就是它的二分之一。】 那岂不是相当于要记诵两本《左传》?!这还只是五经之一! 盛苑觉得眼前的景象在打转。 【不要怕!不要怕!五经全读下来,拢共也就三本《左传》那么厚,你可以的,盛苑同学!】系统赶紧给瑟瑟发抖的宿主打气儿。 盛苑:“……” 牙齿互叩的频率又加快了不少呢! 【四书的字儿少!那四本书全部加起来,还不到三分之一本《左传》呢!这么一对比,你是不是好受很多?】 “你说好受就好受吧!”盛苑叹口气说。 可怜哦!昨儿她还是个记诵古诗词的孩子,今儿却要跟这些典籍打交道了。 系统见她还没振作,眼珠儿一转:【宿主,你以为这些就算多?天真! 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书籍!你要想考好成绩,还要学会拓展! 粗略统计看,你还要补充《周礼》《仪礼》《开元礼》;《史记》《汉书》《后汉书》;《孝经》《文选》《大楚律》。 以及,算数、经济、律法、地理、天文、农事等多方面的书籍哦。】 说到这儿,系统有些心虚,生怕自家宿主听了厌学。 【我说的这些只是进士科考题范围的书籍,若是凭这些就想考进士成首辅,可不大容易!所以你还要读更多的书籍,拓展涉略面儿!】 “好家伙,这得看多久啊!唉,还以为科举考试跟高考公考没多大差别,可是现在听了你报菜名儿一样的报书名,我算是知晓了,科举之难之苦,需要记诵书册文章之多,后者根本难以企及!” 盛苑感慨之后,想起了自家哥哥和皇帝姨爷爷的过目不忘技能,不由沉思起来。 “那些点亮过目不忘技能的家伙,只靠阅过即诵的本事,复习时间就能多我许多。” 系统听她这样说,立刻来劲儿了:【那你不是更要努力才行?只有成绩高于他们,你才好嘲笑你哥哥啊! 要不然,等回头他一句“谁家读书需两遍”,就把你打败了! 届时,这句话,指定要升级为对付你的利器!】 “???”盛苑听到这儿,瞬间清醒了。 虽然她争强好胜的劲儿总是随机出现,但是在维护自己面子时,出现的几率极其高。 “你说的很对!”盛苑拍拍脑袋,豪情澎湃的摇晃拳头。 “不能让大哥他们那些自恃过目不忘的家伙看我笑话!” “一遍记不住就记两遍,两遍记不住就记三遍!不是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我读次数多了,自然就能记住,说不定记得还能更牢靠! 这老话说笨鸟先飞,我现在提前记诵这些科举必考书籍,说不定进度比哥哥他们快!” 心劲儿一起,盛苑坐不住了,她要去大书房借这些书籍去! 看她兴冲冲的、充满斗志的样子,系统满意的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第二百四十八章:入泮礼的标配 【九江书院蒙学开学啦!】 寅正三刻,盛苑刚睁开眼,脑海里就响起了系统激昂的欢呼声,而后便是一阵礼花噼里啪啦的绽放。 这样热闹的场景,一看,就是系统出品。 盛苑刚坐起来,就看见系统用吹冲锋号的架势,拿着唢呐吹奏百鸟朝凤,惊得差点儿没摔躺回去! 【宿主,加油!】系统发现宿主反应不对,立刻摇身一变,换了个场景,双手拿着大红花跳起了秧歌。 盛苑的目光掠过它喜庆的舞姿,定格在系统脑袋上系着的那根红色绸带上,只见绸带之上,明晃晃写着“欢送宿主”几个金色大字! “知道的,是你今儿诸多功能全部开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能开业大酬宾咯!”盛苑无语之极。 【有我这么个系统,是你的福气!不要不知足哟。】感受到盛苑的心理活动,系统提醒自家宿主要珍惜。 盛苑想着今天书院要举行入泮礼,便也懒得和它争论,高高兴兴的配合着小遥梳洗换衣。 书院更换学服之前,参加入泮礼的学童,大多要穿青衿或襕衫。 不过到了盛苑这儿就不需要了,她姐设计的书院服经过这几年的适应,已经在大楚京普及的很好哩。 【苑姐儿,青衿和襕衫是什么样的?】系统拨拉着自己的资料库,愣是没找到书生服的样式,转而巴巴儿的问盛苑。 盛苑刚换好衣服,听它这样问,登时捂着小嘴儿直乐:“叫你抖机灵,非要把商城的打折卡用在自己的升级上,主系统的便宜岂是好占的?一下子竟把你之前的资料库存给清空了!” 其实主系统只是想把系统偷看的各种霸总清掉,没想到这家伙忒贪心,连打折卡都是它绕过商城和其它统买的,便宜是便宜,就是结果有些感人,把它好些资料也给清掉了。 最可怜的是,商城把它的账号也给暂封了,它想要重新补充资料库且得等着呢! 【嘁!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难不倒咱系统!】系统想到伤心事儿,立刻梗着脖子,不服输的表示,商城的账号放出来之前,它自己攒库存! 盛苑没想到前几天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系统,竟然已经振作起来,还想出了这么个积极向上的办法,登时不好意思取笑它了。 “青衿好像就是那种青色交领的深色长衫; 至于襕衫……我还真没见过,也就是从古籍里看到过介绍,说是‘以白细布为之,圆领大袖,下施横襕为裳,腰间有襞积。’” 【……】系统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文盲,【横襕是什么?襞积是什么?听着跟荸荠似的!】 “你就晓得吃!”盛苑舔舔嘴唇,也有些想喝荸荠水了,“襞声同碧!” 纠正过系统,盛苑又耐心的给它解释何为横襕。 “横襕就是衣衫至膝盖处的一道接缝,好像是说横襕以下为裳,有遵从上衣下裳的古制之意。”这些还是她从哥哥盛昕那里听来的,此刻她就是个知识的搬运工,照搬讲给系统听。 【那襞积呢?襞积是什么啊?】系统可不知这些,每次盛苑学习,它不是看霸总,就是呼呼大睡,所以此刻听盛苑说这些,颇有种学渣膜拜学霸之感。 “襞积呢,是指衣服上的褶裥。” 【褶、褶裥?】系统挠挠头,没听懂。 “就是折叠之后缝成的褶纹。”盛苑说着,干脆打开衣柜,找了几件裙子给它参考。 她这样讲,系统就懂了。 盛苑当过一回小先生,便继续整理衣衫。 她姐姐设计的书院服没有帽子,故而开学第一天,她还要带上书生服里的标配,“四方平定巾”。 【这帽子是用黑色纱罗制成的,所以能叠能展,展开时四角皆方,其名有四方平定之意。】系统可算看见个能查阅到的物件儿,不等盛苑开口就抢答。 “不错不错!”盛苑准备背起箧笥,听它这样说,赶紧鼓励一下,以免这系统玻璃心又碎了。 【咦,你不是有自己的书包?怎么背着这么个竹箱子,看着就怪重的。】 盛苑见它好奇,就解释给它听:“这不是第一天入学么,一切都是为了入泮礼服务的。” 入泮礼就是学童第一天入学的开学大礼,重要的很,一生只有一次。 所以学生们通常会用箧笥或者笈囊来代替书包。 箧笥、笈囊是用来放置学生学习和生活用品的工具。 【所以箧和笈说的是放书的箱子?那笥和囊呢?】 “笥是盛饭盛衣服的方形竹器;囊是口袋,很多人用来盛放书本文具。” 【哦,我懂了!】系统恍然大悟,【这不就是笔袋?哦,不不不,箧笥、笈囊……这又放衣服又放书的,不就是学生的行李箱么!】 盛苑听它这样一说,不禁笑着拍手说是。 果然很形象! “小姐,卯初一刻了,咱们该到正院用早膳了。”小遥看不到系统的存在,只是见自家小姐今儿有些磨蹭,不禁小声提醒。 再过两刻钟就要出发去书院,可不能晚了。 盛苑经她这一提醒,登时小手拍脑袋:“哎哟!我怎么给忘了?快点儿!快点儿!” 说着话,她竟背着空荡荡的箧笥,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见她又撇开自己跑出去,小遥急急忙忙的指挥小丫鬟们将盛苑的书包拿好跟上,而后便提着裙子追过去:“小、小姐,您等等奴啊!” …… 九江书院门前依旧车水马龙。 来来往往的马车只能在车道略作停留,待主人下车就要即刻离开。 故而书院前衣饰统一的学童居多,鲜少能见到几个大人。 盛苑朝她爹挥挥手,便头也不回的蹦蹦跳跳往里走。 “苑姐儿,这儿!这儿!”安屿倒是眼尖,跑到书院门前石阶上跳着招手,闹的负责迎接蒙学生的学长们赶紧围上去,生怕他摔下去。 “来了!来了!”盛苑也蹦起来挥挥手,然后便犹若一条小鱼,灵活的从学童之间的缝隙里溜了过去。 “赶紧的,我们进去吧!”安屿一手盛苑,一手卢晟,在欧阳翎“等等我们俩”的嚷嚷声中,挤过人群,朝着九江书院升学堂而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开笔礼 九江书院的升学堂听着像是一间书屋,实则是一处四四方方的院落。 院落正堂供有孔子画像,院落两排各有六间屋子,是为新生开笔的学堂。 院子当中有一个半月形的水池,水池清可见底,池底刻着“泮池”二字。 水池之上架有一座略微迷你了些的白玉石桥,这座拱形石桥虽小却巧,阳光明媚的时候,池中水光和石桥倒影交相呼应相得益彰。 这升学堂每年只开一回,每回只招待新入蒙学的孩子。 换言之,升学堂只做学童行入泮礼开笔破蒙之用。 盛苑此刻随着大流来到了院落当中。 因为这次入学的蒙童足有九十人,全部进来的话,升学堂招待不开,故而书院将他们分为了六组,每组各有一班夫子负责。 盛苑她们队伍是第三拨进到升学堂的。 她此刻站在队伍中央,前面是安屿,后面是卢晟。 至于相熟的欧阳翎和夏霜君,则依次站在卢晟的后面。 不过虽然周围都是好友熟人,几个小朋友还是难得的沉静下来,乖乖的按着程序行止,不敢有多余动作。 和朋友同学的拘谨不同,盛苑骨碌碌着大眼睛,看着没有半分紧张。她之所以保持沉默,也不过是不想在这关键的时候带累朋友叫先生骂。 不过她不和朋友说话,眼睛可没闲着,不是滴溜溜的看看这儿,就是骨碌碌的看看那儿,感觉哪哪儿都稀奇的很。 当然,她很快就顾不上东瞅西瞧了。 因为,开学仪式开始哩! 开笔礼第一步,是正衣冠。 负责她们这组的夫子,端站于前,大概是出于对称的考虑,夫子正当当站在了盛苑面前。 四目相对刹那,盛苑眼睛快速眨巴了两下。 心说,这个夫子有点儿过于年轻哦。 她保证,最多比她哥大个两三岁! 本来板着脸做老成样的夫子:“……” 第一次带学生,有点儿心慌。 小孩子见老师,不是该紧张么?这小童咋比他还自在?! 强迫自己不看盛苑的夫子,清清嗓子扬声言说:“《礼记》有云,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故而开蒙之始,当从正衣冠起。正所谓,先正衣冠,后明事理。吾将逐一为尔等正衣冠,以为开蒙起始。” 言毕,他便走到右边第一个人那儿,逐一给每个学童整理帽子,抚平衣领,纠正腰带。 这个过程说着慢,其实很快,从头到尾十五个学童,用时不过五分之一刻钟而已。 “正衣冠毕!接下来,尔等以盛苑同学为中心,左为前、右为后,变排为行,随吾过石桥跨泮池,入到正堂行拜师礼。” 他言罢,队伍立刻就变了。 因为进来前有专门的夫子给她们讲过队形如何变化,故而队形变换时虽有杂声却不喧嚣。 盛苑站着不动,美滋滋的看着好友同窗变换位置,尤其是看到她们站错地方,着急忙慌的找位置,她就乐不可支。果然,还是站着不动最香。 【可把你懒的哦!】系统全程看着直播,瞅见自己宿主这副美滋滋的样子,不由叹气。 盛苑此刻已经跟着队伍走上石桥,顾不得和系统斗嘴。 她们这些小学童从桥上过,也不过是十数步的工夫,可见石桥真小。 行过泮池入得正堂,盛苑发现书院山长早已笑眯眯的抚着胡子站在孔子画像旁。 看来,她们要拜的老师,就是山长了。 盛苑刚冒出这个想法,带队的夫子就已经安排她们向至圣先师孔子行礼。 而后,才是跟山长行拜师礼。 行礼过后,就到了交束脩的时候。 盛苑跟着同学们一起将背着的箧笥取下,从里面取出家里准备好的束脩。 【苑姐儿,你们不都是教过学费了么?一月二两银子哩!】 “现在这个束脩就是走过场,只是开蒙礼上拿出来一次。” 盛苑在心里跟系统讲着,手里也没闲着,将之前准备好的束脩拿出。 这准备的束脩共有六样儿,依次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十条干肉。 【还真有意思!】系统看着好玩,忍不住点评起来,【这里的芹菜,应该是鼓励学生勤奋好学之意; 至于莲子,既是感谢老师苦心教学,也是让老师怜惜珍惜爱惜学生。 第三个红豆,是祝福学子红星高照鸿运连连吧? 呐,还有红枣哦,红枣……是不是寓意学生们早早高中步步高升? 嗯……桂圆,桂圆应该是说书院、老师、学生各尽所能各自圆满? 嘿嘿,还有干肉。这个应该是遵从孔子受束脩的规矩,用以表达学生对老师的敬意……对不对?】 “全对!”盛苑在心里悄悄给系统挑起拇指。 这时候,山长已经收下了学生们的束脩,开始还礼。 于是,盛苑刚空荡下来的的箧笥,又放入了一副全套的笔墨纸砚。 互赠过礼物,夫子又让学童之间互相行礼,意为同窗之间互敬互爱互帮互助互谦互让共同进步。 这个礼仪盛苑几个特别欢喜。 和不认识的人行礼时,他们还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看起来很像样。 可是反过头跟好友行礼时,他们就都不老实了。 不是你朝我挤挤眼,就是我朝你偷偷笑,看着好不活泼。 待一通略有些乱糟糟的行礼过后,之前的带队夫子表现出了存在感。 他不知何时竟然带人端来了十五个装满清水的铜盆,并一卷干净的手巾。 “诸位学生,此水乃令尔等净手之用,其意为让尔等能够净手净心去除杂念,乃是为师期盼尔等读书认字全力以赴心无旁骛之意。” 山长笑眯眯的捋着胡须,言罢便颔首。 盛苑等人见到,纷纷即刻站到面前的小凳子上,就着书院小厮手里的铜盆,认认真真的清洗起小手来。 盛苑还记着前世幼儿园老师教的洗手步骤,她在旁的同学正正反反反反正正的揉搓手背手心的时候,开始了她的表演。 【一搓搓,手掌手掌磨啊磨;二搓搓,手背手背搓啊搓;三搓搓,手心手背彼此帮;四搓搓,手指挨个不放过;五搓搓,手指弯曲互相磨;六搓搓,指甲放在手心转;七搓搓,还有手腕别错过。】系统还不忘在脑海里给她伴奏。 这一通动作下来,她舒服的叹口气,拿起了手巾;却把夫子、山长和面前的小厮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洗手还能这样复杂! 夫子心里只觉长见识了,心说怪不得中举之后,老师就不肯让他继续往上考了,非要让他到书院任职一段时间再说。 他原先还不以为然,却不想,从书院学童身上也能见识许多,怪不得孔圣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这一刻,夫子觉得自己的认知得到了升华,他那一颗想要扑腾的心,终于冷静下来。 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帮助了一位彷徨青年的盛苑小朋友,已经跃跃欲试的看向书院山长手中那支蘸了朱砂的毛笔。 第二百五十章:继续开蒙礼 第251章继续开蒙礼 古代开蒙礼上,先生会用朱砂在学生眉心上点上一颗圆圆的红点,意为给自己的学生开启智慧。 “呐,你看,这‘痣’声同‘智’,此乃妙用谐声之法!既是祝福学生以后学习顺利一点就透,也是期许学生读书之后眼明心亮,做事、做人都要通透。” 盛苑踮着脚看着山长一一给同学们开智,边给系统讲说,边期待着自己的朱砂圆点。 山长重又蘸过朱砂,笑呵呵的朝着中间的小女郎走去,刚要提笔点圆,就对上一双乌黑亮润的大眼睛,这双眼睛里的期待几乎快要化成文字。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再慢些,这小孩儿就要自己上手了。 山长看着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女郎,又左右瞧瞧,见这样活泼的学童旁边还有两个,登时,有种笑容无处安放之感。 此刻的他,脑海里循环播放着曾经的学生盛蒽花样淘气的场景。 “是不是之前庆祝盛蒽直升国子监庆祝早了?” 这升出去一个大的,又跑来个小的,还聚集俩同类,简直让他的手想发抖。 山长内心活动极为丰富,可面儿上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待他捋起袖子,准备给这个白胖胖的小女郎点个最周正的圆点,以期她和她姐不那么像。 结果他笔未动,对面那个圆乎乎的小脸儿竟凑了过来。 山长:“……” 从未见过如此主动的学生! 要是她学习时也这样主动多好?! 山长近距离的看着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快点儿啊”,不由失笑,收起腹诽,和蔼可亲的给这个小女郎点了一个最好看的圆。 “唔,谢谢山长!”盛苑虚捂着额头,露出了最开心的笑。 【苑姐儿!苑姐儿!怎么样?是不是变得更聪明了?】 系统托着腮,摇头晃脑的看着盛苑,连连催促她发表体会。 “……”盛苑歪着头,眨眨眼,仔细想了想,实诚的摇头,“没有变化啊!” “苑姐儿,你有没有感觉自己更灵透了?”安屿凑过来小声问。 “这感觉除了有些凉凉的,似乎没有更多变化。”盛苑砸吧砸吧嘴,劝他想开些,“要是开智就变聪明,那这世上的读书人可就没有傻子了。” “读书人哪里又傻的?要不呆要不坏,就是不可能傻,真傻还能叫读书人么!” 安屿说着话,扭头看向让欧阳翎揪着说话的卢晟,悄咪咪跟盛苑凑得更近些:“你说的也对,像咱俩这样聪明的人,要是再聪明些,还有别人活路?” “……”盛苑虽然很喜欢自我欣赏,但是听着安屿的自夸,也有些不好意思,“谁说只有咱俩最聪明了,晟哥儿、欧阳翎、夏霜君不聪明?我哥哥姐姐不聪明?” “聪明是聪明,但是和咱们的聪明不一样。”安屿找不出恰当用词,抓耳挠腮半晌,只能尽力描画,“他们都是正人君子。” “???!!!”盛苑眼睛瞪圆了。 这是怎么意思? 要不是他将自己也骂进去了,她非得让他晓得啥叫软嫩的铁拳! 安屿见盛苑嘟起嘴不大高兴的样子,也晓得自己用错了词儿,赶紧想办法找补:“我是说,他们的聪明和我们的聪明,表现不同。” “伱,还是甭说咯!”盛苑一把捂住这家伙的嘴巴,让他保持安静。 她怕他再说下去,她就要痛殴好友哩! 哼哼,听听他这话说的!他和她听着不像好人咧! 山长给最后一个小学童点好圆点,就到了小学童填写亲供的时候。 【这有些像新生登记。】 系统看簿册不仅要填写“姓名、籍贯、年龄、住址、成绩、曾就读书院”,还要在“女郎/郎君”、“曾读幼学/未读幼学”、“已识字/未识字”上进行勾选,不由惊叹现在书院的学生档案已经这样详细了。 当然,这只是登记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则是描述学生容貌特征。 这些要从“身高、体重、容貌、肤色、声调”几方面进行描述。 当然,亲供的填写不需要小学童亲自动笔,是由之前给她们端铜盆的小厮代劳,写好之后再交给她们,等着山长亲自盖章,最后再由小厮们收回。 “虽说折腾了些,但这是仪式一部分啊。”盛苑好奇的翻着小册子瞧,“以后科举考试报名要填的资料好像还详细呢!” 她这是听她哥说的。 安屿和卢晟闻言不约而同颔首。 他们还想听盛苑说话,可惜,盛苑却打住咯! “你们看!”她指着容貌一栏,让他们看那三个别于通篇馆阁体的楷体字,“圆墩墩”。 看见这个评语,安屿和卢晟也忙不迭在自己的册子上看。 “我这里写着‘很敦实’。” “我这里写着‘略肥嫩’。” 安屿和卢晟刚刚念好,就将册子递给盛苑瞧。 【唔,这样看来啊,对你的评价还是挺温柔啊!】系统捂着嘴偷笑。 盛苑哼了一声,又撺掇安屿和卢晟问他们旁侧的同学。 这些人里有乐意给他们瞧的,亦有立刻捂着不给他们看的。 盛苑三人从已知信息发现,这些同学的评语,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他们大多数的书册上写的都是“清瘦、单薄”之类的词语。 “没关系,长大以后我们自然就瘦了!这叫抽条儿!”卢晟表示他爹爹说了,现在这些肥膘,在习武之后都不叫事儿了! 提起习武,盛苑、安屿有话要说。 不过,他们还没说话,前面的山长就抢先发言。 “诸位学生,还请慎言!”山长见眼前这些小孩儿叽叽喳喳的,越说越热闹,热闹的都快成那闹市咯,登时忍不住维持秩序。 他说话声虽不算洪亮,奈何书院那些小厮手里的鼓,很是声色洪亮。 听着越来越激烈急切的鼓点声,底下的学童们都安静了! “我听过这鼓声,这是在战场上鼓气用的,我爹曾给我亲自敲打过!”卢晟激动的说。 安屿闻言也跟着点头:“我姑姑曾经叫人给我们敲过,说是让我们不忘武德!” “我听得没你们早啊!我这是前不久刚刚听过的。”盛苑耸耸肩,“当时是我哥演奏给我爹听的,因为他说想考武举。” “啊?!那你爹爹答应了不?”听到盛苑家那个传奇大哥又折腾了,安屿和卢晟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盛苑。 盛苑却好像小大人般,叹口气,小手往外一摊:“我爹就直接给他表演了何为战场对敌!” 一会儿修改,今天一直在医院,所以更得晚了,请大家见谅。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开学 “诸位学子,请安坐。”学堂上,山长端坐席间,语声洪亮。 盛苑坐在底下心说,怪不得刚刚他老人家低声细语呢,原来是存了省力的心思。 “之前的战鼓声声有鸣志之意,是为鼓励尔等锐意进取,争存青云之志。也是鼓励诸位努力学习,为大楚栋梁之材。 大楚之外,居有蛮夷,同学们当励精图治,以待与之行教化之事。以武止戈,令其子民聆听圣言。” 山长语调铿锵,一字一句若山矗立,让闻者不自觉就想仰视而望。 “此武之鼓励也。”他话声微顿,慈和的脸上,带着期许的看着学生,眼底的精光透着坚定和认真。 “有武自当有文,犹若有勇当有谋矣。故老夫择文之仁字,与汝等开笔。” 言至此,他执笔蘸墨,于宣纸上,一笔一划写出来个端端正正的“仁”字。 “仁,二人也,意于人与人,也可做吾与众人说。” 他这段话说的简而易懂,便是最喜欢偏解的欧阳翎也跟着点头。 盛苑听得更是认真,出于前世听课听出来的本能,她简直恨不能立刻记下来。 这可是都考点! 说到考点,她好像发现了过目不忘的又一个优点,那就是,不用记笔记!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以此,百姓现社稷生。 仁,亲也。 仁者,爱人。 仁义礼智信,以仁为首也。 人人为仁,社会大同。 若令汝等育君子之德,养古圣之风,实今日之德也。” 山长说完,旁有夫子抚琴,古乐声声琴声悠长,一时之间,竟将诸位学童情绪牵引入境。 半晌不能回缓。 …… “山长讲的真好。”开蒙礼上的山长竟把安屿折服,即使已经打道回府,他小脸上的激动还是那样明显。 卢晟深以为然:“我长大以后,一定远征阿戎!”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好像在放光。 “苑姐儿,你怎么不说话?”安屿发现平时最活泼的盛苑却一直沉默,不解的问她。 盛苑叹口气:“你们这样崇敬山长,以后可还好意思纵横九江书院?” “如何不好意思?”安屿很自然的反问,眼底的疑惑充分说明他真不是明知故问。 盛苑顿了顿,看向了卢晟。 只见对方纳闷儿的看过来。 盛苑呆了呆,不由感叹:果然她才是好孩子啊! …… 开笔礼之后,就是正式开学。 盛苑不是第一次到九江书院报道,可是这次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谁让咱是读书人咯!” 盛苑说这话时,腰板不自觉的挺直了许多。 大人们认为她孩子气,系统却认为她有些样子了。 开课前一天,她哥盛昕以庆祝小妹即入樊笼为由,要开个小型宴会。 可惜姐姐盛蒽于国子监读书,不能前来。 盛苑才不管哥哥组织宴会是不是出于逗趣之意,她只管开心就是。 盛昕虽喜欢逗妹妹,但是整个宴会风格却是妹妹喜欢的。 可以这样说,整场宴会下来,盛苑、安屿、卢晟是最满意的。 【宿主,你是个大孩子了。】系统专等睡觉的时候和盛苑谈心。 “那当然,我可不是三岁宝宝哩!”盛苑打着哈欠,挺直了小胸膛。 【所以,你以后参加文会,就是为了吃?】 盛苑艰难的睁开一只眼,不解:“你也说是以后咯,怎么能用对大盛苑的要求,要求我这个中盛苑,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当务之急是吃好喝好长高。至于文会是啥?能吃不?” 这样说着,盛苑尚有心情恐吓系统。 “茁壮成长和前途光明是双向奔赴,你可不要因小失大。” 【……】系统觉得“无言以对”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等系统想好说辞,信心满满的要把宿主说服,结果还没说话,它这个常有理宿主已经呼呼大睡了。 【……】一脸问号的系统,气呼呼的睡觉去了。 蒙学正式上课前,要有一段时间的军武训练,对学生的要求,是动作规范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气势要到位。 至于这项安排是谁的主意……嗯,某个圆滚滚的小朋友深藏功与名。 当然,要是有谁问她感想的话,她说不定会感慨一句:回旋镖的威力课,可真不小吖! 能教给小孩子训练的内容不多,于盛苑看,就好像多了项跑步,运动强度根本不达标。 听她这样说,安屿、卢晟双双拦着盛苑,让她冷静冷静。 若是再让她出主意,恐怕他们真要到军营训练去了。 盛苑哼哼着: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统领军队征战阿戎?朝堂上恐怕连文臣御史也打不过。 “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安屿、卢晟急忙安抚。 军武活动为时半月,盛苑觉得自己好像瘦了不少。 “这大概是错觉。”盛昕笑着让妹妹不要想得太美。 盛苑也不生气。 她可是要当首辅的人,能撑船的气度还是有的。 作为时刻谨记“文能阵前气晕敌手,武能朝堂拳打诸臣”的盛苑,自认为武力值和自身体质息息相关,所以胖一些没关系,实力最重要。 “像你这样想的开的小朋友也不多了。”听完小妹这番言语,饶是能言善辩脸皮极厚的盛昕也只能拱手佩服。 盛苑就当他是夸自己了。 “……”盛昕发现,自从和小妹团聚,他这无语的频率,好像有些高。 “胖胖乎乎挺好。”盛昕最后不得不点头承认妹妹说的很对。 不过,他以后可不找孔武有力的夫人,要不然让人家摔着打可就成笑话了。 至于他未来的妹夫……自己没本事,让夫人打不是正常的很? 习惯就好咯。 不清楚是不是双标的太明显,盛昕接到了外祖父外祖母的说亲信。 盛昕:“……” 他好像还是个孩子呢! 和他的抵触完全不同,盛向浔和郑氏高兴的忙碌起来,嗯,给儿子准备聘礼。 虽说现在亲事仍旧廖廖无期,可是这不影响那对即将升级的夫妻用行动表达喜悦。 “原来双标是这样让人难受啊!”盛昕摸把辛酸泪……溜出国公府,周游去也。 看到留言的盛三爷气乐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练武前 “我看他能躲哪儿去!”盛向浔看着儿子信上言辞恳切的陈述了一遍游学之重要,登时气得差点儿把信撕了。 好一个游学!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游学回来功课能有多精进。 “且看他乡试!” 他说着又冷哼:“不拿下个三元及第,都对不起他这份苦读!” 郑氏搭眼看他:“就是不晓得是他自己去的,还是跟着内卫军去的。” 以她儿子折腾的本事,不晓得这次出去,会不会又让内卫军找过来。 “我听说,咱们外祖郑家有个隔房表姐跟哥哥相熟。”盛蒽在里间儿悄声跟盛苑说。 盛苑闻言,瞅瞅她姐,只觉这位国子监女生似乎开始对感情的事情好奇起来。 只不过为何古人都很热衷于表亲联姻,不晓得关系太近了,影响优生优育?! 【宿主啊,从某种意义上说呢,你现在也是个古人哟!】 系统出其不意的一句话,说得盛苑翻眼。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若用相对论来看,谁都是古人。” 盛苑在心里小小的辩驳了一句,接着听她姐对未来嫂嫂的设想。 “姐姐好无聊哦!嫂嫂是谁至于让你这样期待?”盛苑觉得姐姐想的太多。 “嫂嫂嫁进来,那不就意味着咱们很快也能长一辈?!而且有小侄子小侄女以后,咱们家就更热闹了。”盛蒽才不承认自己对情啊爱的有些好奇。 “嫂嫂嫁进来,约等于嫁出去一个哥哥!”盛苑结合前世经验,感叹,“哥哥成家之后,就是别人家的咯!至于侄子侄女……你以后还有工夫带是怎么着?” 像她这样可爱懂事的小孩子太少了,要是拿她当对照组,大家就更要失望了。 “……”盛蒽听得嘴角直抽抽,她真没想这么多啊! 偏小家伙儿的理论一套一套的,听得她的期待之情也减少很多。 盛苑说完想法儿,又开始鼓捣起自己新设计出来的玩具。 盛蒽因寄宿需要,很是一阵子没回来了,所以看着自家小妹在一个圆形盘子里一层土一层土的铺,纳闷儿:“你这又想何为?” 盛苑拿着小勺子大小的铲子轻轻地将土压实,又轻轻地洒了些水在上面,接着铺第二层,直道堆砌出的土堆高低和圆盘齐平,她这才说:“我这是模拟农庄劳动啊!” 如此说着话,盛苑拿着银簪将土地分割成一块儿一块儿的。 “可以在上面建造自己想要的房子、园子,还可以种花种果种粮食。”盛苑指着自己刚刚分好的地给她姐瞧,“喏,这布局,像不像咏繁苑?” 盛蒽看了半晌,才分辨了出来,点点头:“精简版咏繁苑。” 盛苑听了咯咯直笑,翻出用面团捏的小花亭,还有院墙,将其安好。 “你将面团用在这里?”盛蒽恍然发现自己久不归家,对妹妹的好多事情都不清楚了,顿时有些怅然。 盛苑可没她姐这许多感慨:“对啊,之前呆着无聊,又不想学女红,就想了这么个主意。” “……”盛蒽有些理不清女红和玩泥巴之间的共通点。 “也对,你也是大孩子了,该学些技巧了。”盛蒽也是她这么大学的女红,这坐不坐得住是一回事儿,而学不学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你听听你姐姐说的话!”郑氏和盛向浔进来,就听到大女儿的话,立刻看向小闺女,结果不出所料,这小家伙儿仍然不以为意。 郑氏气得用手指点点小家伙儿的脑袋,感叹:“你啊!” 她揉了揉盛苑的脑袋,扭头跟盛蒽诉苦:“这小家伙儿比你小时候还淘气!更不要说她还到了七岁八岁讨人嫌的时候,怎可能听话?” “这说的不对!我怎么不听话?!”盛苑听到评价,登时抗议。 盛向浔笑呵呵看过去,点点头:“不错,抗议的很不错,就是下次不用抗议了。” 小孩子接话也就算了,可她每次那话接的,都让大人哑口无言。 既然有这样的功力,那就先忍着吧,厚积薄发,说不得以后能到朝堂上一展所长。 “你要是听话,如何我教你的针法你记不清?”郑氏看着盛苑,气笑着问,“教你配色、打络子,你就一刻钟热度,之后又开始恨不能上蹦下跳了。这能好意思说很听话?” 听到这样的评价,盛苑气得很想蹦几下。 谁上蹦下跳了? 她一届读书人,岂能这样不文明? “又来了!又来了!”郑氏抚额摇头,“每次这样说她,她就这样,还说什么谁家翰林当绣娘?怎么着?你们有望科举了就瞧不起女红了?还绣娘呢,就你那双胖胖的小手,怎么当啊!” “就是。”盛向浔被小家伙一口一个“读书人”说的,隐隐牙齿泛酸,“知道你喜欢自称读书人,但是也要记得,书本要多读,但是酸劲儿要减少,要不然,咱家就有望出第一个女腐儒了。” “才不是!”盛苑可不承认这些,她就是单纯不想将时间都放在绣品上,有这时间多抻抻筋不好?! 又听了一遍盛苑的理由,盛向浔想起要给小家伙儿武功启蒙了。 “你既然想要习武练功,那就现在开始锻炼吧!”盛向浔叫人从书房取来他之前给小女儿设计好的习武安排,“要是开始习武,那你每天都要早起晨跑了,你受不受得了?到时候可不许喊苦哦! 还有需要跟你说清楚的是,咱们府上习武,可从来都没有过两套训练标准的。所以即使你是小孩子,咱们对你的要求也不会降低的。” 盛苑闻言,迫不及待的点点头:“不用!不用!我不是两三岁小孩儿了,还能喊着要小孩儿标准训练?看不起谁!咱要训练,自然是丁是卯是卯,好孩子才不会要求减少训练项目哩。” “嗯,希望你记得自己说过的才好!”盛三爷略有深意的看盛苑一眼,竟然有些期待这小孩儿累到哭鼻子的场景。 盛苑看着她爹那副看好戏的模样,登时将脖子抻起来,脑袋微微扬起:哼,前世看过数不清军事题材的影视剧和纪录片,她清楚不知多少高难度训练呢。 呵呵,她怕? 她怕练得过于轻松! 第二百五十三章:练武场 卯初一刻的练武场已经十分热闹。 府中适龄女郎郎君无不在此苦练。 盛苑牵着她爹的手远远看着,只见她那些堂姐堂兄穿着练功服,或是舞刀弄剑,或是弯弓举石,或是骑马飞扬,或是马步站桩,个个全情投入。 他们的汗水伴着阳光下飞舞的灰尘,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 “看见了没,要想武艺高,就需要夯实基本功哦。”盛向浔牵着小闺女的手,示意她看向更远的地方,那里有几个略矮些的身影吭哧吭哧的跑着步。 那是四房的七堂姐盛茼、八堂姐盛菌,还有五房的七堂哥盛明,以及他们的伴读。 “像蹲马步、还有变速跑步、蹲跳这类训练,是为了锻炼小腿的力量和速度。当然,也能同时提升你的体力。” 盛向浔带着盛苑环绕练武场,边走边说:“同理,这练习拉弓举石呢,则是为了锻炼上臂的力量。这些是基本功里最基础的练习。就这些,也是要练三年五载方有成效呢。” 啊?! 多久?! 三年五载方有成效? 盛苑听得直咂舌,好家伙,那时候她都多大了? 十二岁才练出个基本功的基础? 这效率啊! 啧啧啧,怪不得说穷文富武呢! 且不说练武需要物质成本垫底,就说时间成本,等闲人家未必能耗得起。 【不怕!不怕!你有我啊!】系统见缝插针凑过来,拍着胸脯表示,【咱们的系统课堂空间可不是白给的!和现实时间比,可是100:1呢!】 盛苑一听,顿时自信很多。 对啊!有这个外挂在,还愁时间不够用啊? 就算按照五载时光每天不眠不休的练习算,按这个比例,她每天就算只花半个时辰练功,一载工夫也足能将这个目标达成了。 【所以啊,你每天只需从睡眠时间里抽出一个时辰练武习字,就能做到文武兼得哩!】 系统小心翼翼的跟盛苑提议,生怕这个爱偷懒的宿主反驳。 “你说的对!”可盛苑不仅没有反驳,反而还兴致勃勃的点头说是。 系统听得有些呆滞,差点儿要跟主系统汇报,让其帮忙检查看看,看看眼前这个还是自己的宿主不! 当然,不等它打报告,就听到它怀疑的宿主又来了一句: “每天只要早睡一个时辰,一切都不是问题,嘿嘿!” 【……】系统将报告表悄悄放回去了。 这是它的宿主没错! 盛向浔不晓得自家闺女心里有底儿了,他还纳闷儿呢。 这小家伙儿的脾气有些奇怪,刚刚还一脸惊吓的表情,这会儿看着,竟已经坦然接受了。 他晓得小闺女心理素质好,可他却没想到,她这心态好到这般地步了! “基础练出来之后,练习就要更加精细了,不仅要通过练习腾挪跳跃来提升闪躲的敏捷度、进一步提高速度,还需要通过练习跳坑,来提升身体的轻盈度。这练出来了,就是话本里提及到的轻功。当然,肯定没有话本说的那样夸张。” 盛向浔说着话,已经带盛苑来到他说的坑前。 盛苑看着眼前大大小小十数个坑洞,不禁瞪圆了眼睛。 这些坑洞按照深度,从低到高依次排列。 最小的坑只有三寸深,当然,最大的坑则有五六尺深了。 “想要练出来,可是需要好几遍的。” 盛向浔见小家伙儿稀奇,特意蹲下来,拍拍她肩膀,指着坑群笑说:“第一遍最简单,就是按着从低到高的次序,从最小的坑开始练,只要能够动作标准的跳进跳出,就可以继续下去,直到你能毫不犹豫的从五六尺的坑外跳进,再从五六尺深的坑里跳出。” 盛苑挠挠头,觉得这对她而言有些苛刻,她上辈子跳皮筋,高度调整到膝盖,她就翻不进去了。 【没关系,我们的系统学习空间有名师课堂!】终于发现自家宿主有弱鸡的一面,系统喜出望外,忙不迭继续推销。 “好、好吧!”盛苑缩缩脖子,总感觉要学的东西好像有些过于多。 “第二遍的练习过程如上,不过需要在你的双腿上加沙袋。如此反复练习,直到沙袋重量达标;之后的数遍训练里,负重依次在你的腰、肩、小臂之上增加。” “这需要多久才能练出来?”盛苑觉得这所需要的时间未必比之前的基础练习短。 “这需要你的身体能力决定,也就是说若是你有天赋,在你及笄之前是没问题的。要是天赋不够,你未必能练到最后那几个坑。” “这对膝盖是不是会有伤害?”尤其是各个关节。 “若是练到最后,那等我变老了,岂不是……之前折腾过的地方,就要反过来折腾我了!” 盛苑越说越愁,到最后都叹起气来。 “……”盛向浔嘴角微微的抽了抽,他真没想到自家小闺女还能想的这般长远。 虽说她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这小家伙儿还未长成,就担忧白发苍苍的事情,总感觉略有些奇怪。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你们练武的时候,会有教学经验极其丰富的武师傅盯着,又有小厮丫鬟陪着照顾,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而且练武之后,府里会安排大夫检查孩子们的身体情况,还有医女、学童帮着按摩推拿,最后还要让你们洗药澡吃药膳以补充好元气。 所以即使练的苦些,应该不至于让你们伤到根本,顶多休养休养就好。”盛向浔晓得自家小闺女活的精细,故而也不卖关子,赶紧解答她最关心的问题。 果不其然,盛苑听完心里放松很多,还有心情问问系统,学习空间是不是也能给她按摩推拿,要是这样的话,她以后不介意多个晨睡、午睡,多捏捏也没关系啊! 【……】系统沉默片刻,似笑非笑的拿出个水果问她,【你想吃桃啊!】 “当然,基本功不可能只有这些,像是各种腿功、步法,像是拳、掌、手、指之法,还有像是射箭、瞄准、熟悉招数、实战技巧等方面的细节要训练。当然,还要练习自己与肢体、自己与自己、自己与武器的协调。” 盛向浔这段话帮他这小闺女解围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旧话 成功阻止闺女和系统互殴的盛向浔,继续洋洋洒洒介绍习武的过程。 “等到这些练沉稳了,就开始选择适合你们的武器,依然是从武器的基本功练起。” 盛向浔说着,又带盛苑往武器架方向走。 那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 盛苑第一眼就看见了架子上那对流星锤! 盛向浔注意到小家伙儿的目光,随着看过去。 而后,就是片刻沉默。 他闺女的喜好这样简单?! 女孩子练这个,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 是不是略显鲁莽了些?! 等回去,妻子会不会生气呢! 只是好奇的盛苑,全然不晓得她爹脑海里瞬间铺满弹幕。 “其实……武器这个可以先不考虑,基本功里还有飞镖、骑马、射箭需要练习。这些东西都学清楚了,才能开始过渡阶段的训练哦。当然,以上这些要是练出来,所需时间和之前说的差不多。” 差不多?! 盛苑还挺满意,跟刚和好的系统说:“那时我才九岁。” 系统也觉得宿主距离武功大成又靠近一大步,兴奋地想跳脚。 “过渡阶段虽然练习简单,但是所需时间却和上面两个过程等同。” “嗯嗯嗯,不是问题!”盛苑点点头。 盛向浔不晓得她怎么这样有底气,不禁笑出声:“就算你有天赋,可是要从这个阶段练出来,你也及笄了。” 这就是为何很多武勋人家的子弟转文之后弓马生疏的原因。 不仅需要吃苦,练习的过程也很容易消磨掉学习热情。 “谁让我练的晚!不过不要紧,到时候府里的子侄也能来学习了,那时我就是他们羡慕的对象咯!” 盛苑的脑回路有些不同,她爹跟那儿怕她半途而废呢,她已经想象到当孩子王的快乐。 盛向浔见她咧着小嘴儿,无忧无虑笑得欢快,便当她是小孩子气,凡事想的过于简单,不清楚里面的艰辛。 当然,他这次是带孩子来熟悉练武场的,不是来吓唬孩子的,所以也就没特意强调习武的辛苦,只是顺着她话说。 “盛家家传功法细解要在这个过程中熟悉,做到收发随心,闭着眼睛都能标准完成就达标了。” 盛向浔又带着闺女往武器架外站了站,刚好能看见不远处的比武台。 上面已经有一男一女频频过招。 那不是别人,正是长房的大堂姐盛芝和六堂哥盛暄。 饶是初涉武艺功夫的盛苑也看清楚了,这是人家姐姐给弟弟喂招呢! 盛向浔也看清台上之人,不禁笑出来:“虽说芝姐儿不打算继续读下去了,但是就凭她的心胸和想法儿,也能过的很好。” “可是不读书就很难在外面工作,没有被认可的地位,就算手段不凡又能怎样?还不是不自由?”盛苑却为这个姐姐感到可惜,“要是遇上个让人烦心的婆家,又不好对付,那真就只能剩下心胸了。” 盛向浔见这么点儿个孩子,说起这些竟还头头是道,忍俊不禁的挠挠她的脑袋:“就你想的清楚!不过你大姐姐这也是没法子,上面开科不定,她比你姐姐大那么多,怎么等的起?” “大伯就没想过给大姐姐推荐上去?我姐姐说好几个人家的女儿都出来争取礼部实习的机会,还有人想将女儿送过去做史官的助手。” “你说的简单,那岂是那样容易的?”盛向浔摇摇头,心说,人多肉少的位置哪能如此容易就抢到? 名额就那么几个,还不够陛下亲信心腹亲戚争夺的,他们盛国公府就是名头好听,真要争,除非请姨母和太子帮忙,不然未必胜出。 “你不许跟你姨奶奶和表叔提要求啊!”盛向浔想起自家小闺女有时候挺喜欢管闲事的,忙不迭叮嘱,“你不小了,也知道你姨奶奶只亲近咱们这一房,你要是给你大姐姐要官做,恐怕让她为难。” 盛苑闻言,无语的瞥了这个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闺女的老爹。 她算看清楚了,年龄是大是小,全靠她爹需要! 需要她乖巧些,就说她是大孩子;需要撇开她了,就说她是小孩子! “我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连姐姐的国子监名额,我都是自己想的办法。” 盛向浔听她这样说,不由松了口气。 她姨母虽然远着他大哥,但却不意味她对这个外甥完全不在意。 只是他大哥是盛国公府世子,姨母和其往来要考虑的难免多些。 这也是为他大哥好。 “其实,大姐姐要是有心气儿,完全可以和祖父说。”盛苑看看周围,见没有旁人,小声跟她爹说。 “上次我在安和堂,祖父给我吃果子的时候还和我说,让我不要太累着,真要是考不进国子监也不要紧,他老人家有法子给我送进去。 当时大伯刚好过来,他听到了这些,就笑着说祖父说大话,祖父当时就生气了,还说莫说是把我送进去,就是大姐姐她们想,只要跟他开口,他就能办到!” “……你祖父是这样说的?那你大伯怎么说呢?”盛向浔觉着自家小闺女的理解力有些莫名,不过孩子还小,也许这样理解算是正常,故而问起其他。 “大伯当时笑着说不用,他说祖父只要颐养天年就好,这等劳心劳力的事儿就不麻烦祖父了。”盛苑觉着大伯有些傻,祖父说可以,那就让大姐姐试试呗,就算不行也不丢人,不过是说句话的事。 “那这话你听过就好了,不要说给旁人听咯。”盛向浔叮嘱了小闺女一句。 而后,越想,他越觉得大哥有些缺心眼儿,老爷子敢说,你就该敢应……算咯,这府邸将来是他的,随他意吧!他这个早晚分出去的弟弟,何必替他担忧。 盛苑不知她爹心里还赌气呢,听到这句话立刻摇晃着他的手,笑起来:“爹爹和祖父真像哦!当时祖父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啊?你祖父也是这样说的?”盛向浔没想到他和老爷子还心有灵犀呢! 这样想着,他看向盛苑。 就见小家伙儿很肯定的点点头。 “嗯!祖父等到大伯离开之后,就嘱咐我不要跟姐姐们提起他说的话,他说,这是考验姐姐们呢!” 盛向浔看着一脸认真的小闺女,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呵呵,老爷子! 不愧是你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系统内空间 从练武场回来,盛苑搓着小手催促系统赶紧上工。 她,盛苑同学,要练武哩! 从未见宿主如此积极的系统:【……】 看!这六个点又黑又圆! 多能体现它的心情呢! 心里腹诽了一阵儿,系统见宿主已经又蹦又跳了,叹声气:【明儿就是正经学堂上课了,你不先准备准备?】 它很想提醒宿主一句,她们这任务是当上首辅,不是当上元帅! 不过瞅着盛有理眼睛闪着星星的样子,系统连忙改口:【苑姐儿啊,你不如忍到午睡的时候,那时没人打扰你,咱们再研究习武课程多好?】 “嗯,你说的对啊!”盛苑一拍手,扭头就蹦蹦跳跳的往正院去了。 【不是!宿主!你现在不是应该到小书房学习去?!】系统伸着胳膊试图唤回放飞自己的宿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要先去找找资料,到时候练起功来才得利!”盛苑清越的童声飘悠悠的透着愉悦。 只是听得系统有些呆滞,旋即气得打滚:【不、不是……我说是让你学文啊!】 …… 午睡时分,盛苑迫不及待的躺在帐子里,心里呼唤着系统开工。 【……】系统掀了掀眼皮,翻着白眼的把屏幕调动起来,没好气儿的哼了哼,【自己选吧!】 盛苑晓得自己之前得罪了这个小心眼的系统,此刻只能好生哄劝,直到承诺许多好处,这系统脸色才渐渐转晴,态度也热情了很多。 【呐,这是你当初选择的工具书,等会儿你把手按在上面,做个认证。 苑姐儿啊,你可记着啊!直到你脑海里浮现出工具书的序言,才算认证成功……这个过程有长有短,但是不管多久,成功之前不能松手,懂不懂?】 盛苑见系统说的认真,不禁点点头,有些紧张但又很自信的拍着胸脯,说肯定没问题。 【认证成功之后,你不要急着说话,跟着工具书的指示行事,这有助于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更能提高你以后直接进入工具书的速度。】 盛苑闻言不禁又郑重几分。 她看着工具书悬浮到自己眼前,小心翼翼的按系统要求,将小手轻放在工具书印有花纹的书页上。 几乎是刹那,数道白光集束成面的在她眼前绽放,登时,她条件反射的就想后退。 幸好她出现在系统空间里的是意识体,又因为谨记着系统的话,即使踉跄幅度不小,小手仍然紧紧贴着工具书书页不放。 等她稳住了,睁开眼,就见着原本朴素无华的书页,泛着盈盈光晕,“工具书”三个简单到比其外表更加朴素的名字,稳稳当当的从书页上浮现出来。 待盛苑不自觉喃喃念出声,这本名字就叫“工具书”的工具书,竟然无风自翻,掀开到第一页。 这里面的书页和封面材质不同,看着犹若白玉般温澜细腻。 微微泛着朦胧光晕的页面上,“序言”俩字悠悠而现。 盛苑多机灵,想着之前念了书名,书册自翻,那她接着如此,想来还有收获,便忙不迭轻声念出。 果不其然,她话声未落,这页纸上就冒出来四句小诗: 【只取墨中一丁星, 书于纸上竖折横; 撇捺勾成字词句, 百般技艺自此成。】 盛苑觉着这小诗虽言辞简单,却有妙趣之感,让人读了情绪都跟着轻快不少。 她那颗心犹若跳跃的小鸟蹦哒了两下,工具书的书页又翻了一页。 这次书页上面出现了两个选项。 【知文】【善武】【更多】 本来盛苑在工具书空间里都把情绪调整到位了,结果看到第三个选项之后,她忍不住笑出声了。 大概是察觉到宿主的嘲笑,工具书都不等盛苑选择,直接点亮了第二个选项,登时一道彩虹自书页而出,直达盛苑眼前! 都不等她反应,便一把将她扯进幻化成大门样式的选项里。 系统在旁看得真真叫个目瞪口呆! …… 盛苑心态很好,即使被工具书吸进里空间,她都没紧张的。 “你怎么不害怕?”一道和她小时候说话声很像的奶声响起。 盛苑打量着平川般的空间,回答:“我为何要害怕?害怕又有何用?” 反正进都进来了,害怕也无济于事,真有问题,系统、主系统自会主动捞人;而她只要见机行事,彼此里应外合,肯定能够平安撤退。 听到盛苑这般言说,那个说话声竟再不见出现。 只是空间里又浮现出几个选项: 【基本功】、【进阶过渡】、【核心功法】 【武器库】、【骑射课程】、【沙场谋略】 【内力堂】、【飞镖针叶】、【实战演练】 盛苑看着选项上的字就能理解其意。 选项第一行三个,练武场上她爹介绍过了,所以她不着急点开,反而眼眸冒光的盯上了武器库。 如此想着,她迫不及待将小手拍在了【内力堂】上。 “!!!” “???” 旁看的系统和主系统再度懵了,它们发现自己好像愈发看不懂盛苑的脑回路了! 不是对【武器库】感兴趣?!它们都准备好给她找寻合适的武器呢! 盛苑当然不清楚系统的疑问,只是之前那道来无影去无踪的奶声问起了缘由,她这才回答:“当然要看看内力怎样练了,要是把力量给练出来了,能选择的武器不就更多了?” 她记得哥哥说过,武举有一项测验是考舞重刀! 那考试的重刀基本上都有一百三十余斤,没点子力气可舞不起来。 “你想耍重刀?”这道奶声听着好像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 “不是啊!”盛苑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多项技能多条路,多个本事选择宽。再说不是有‘一力降十会’之说?” 就算打架的时候招数比不过人家,还可以用力量吓唬对方不是。 听她这样说,那说话声竟又不见了。 外面旁观的系统和主系统则面面相觑。 它们感觉宿主之前所言似有未尽之意。 她……该不会是想在朝堂上抱摔同僚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盛苑的空间游 当堂殴打同僚这事儿,盛苑此刻还没想过,她之所以对力量比较上心,也是为了让不配合的人能听进去她说话而已。 不过进到【内力堂】之后,盛苑找回了前世想投诉标题党的冲动。 “内力堂、内力堂,没有内力功法,就剩些石墩子是怎么个意思?” 她要想练力气,还用跑这里来?跟国公府的院子里溜达,瞅哪块儿石头顺眼就举起哪块儿不就好了。 【不要动!】 盛苑还嘀咕着,就感觉一道温澜的光华将她笼罩其间。 “好像茧蛹一般。”盛苑坐在光华里面,轻轻摸了摸周围的光壁。 这里极其安静,虽然封闭了些,但是透光度极好,倒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盛苑这样想着,忍不住打起了小哈欠,眼皮时不时的想要合上。 不知是这里睡眠气氛太浓郁,还是安全感太足够,她不一会儿就呼呼睡了起来。 迷迷瞪瞪的盛苑没有发现,此刻,一层泛着微微光晕的翠色水波,自盛苑脚边汩汩而出,渐渐地就漫了上来。 系统看着水波将盛苑没过,看着手上渐渐凝聚出的翠玉一样的圆形丸药,不禁啧啧称奇:“可真没想到,宿主的高质量睡眠还有提纯的作用!主系统可见着过成色这样好的丸药?” 主系统忍不住翻起了记录,可惜,成色质地这样顶级的丸药,还是头一回见。 听到回答,系统难免与有荣焉的挺直了腰板儿。 等盛苑睁开眼,打着小哈欠、伸着小懒腰的时候,她已经被弹出了【内力堂】这个选项空间。 盛苑定睛再瞧,【内力堂】后面标注了一行小字: “本时空使用成功,选项开始休眠”。 “???”盛苑摸摸小脑袋,有些懵。 所以,她这是选了个寂寞?! 啥都没教给她,这就、这就休眠咯? 【大力丸已经交由系统保管,宿主出去之后可以服用。】 这次给盛苑解答的是闪着光晕的文字。 盛苑刚要问大力丸是不是就是本义时,刚刚的文字又变换了。 【大力丸:增长力气,提升武学资质、调解肢体协调能力。】 “……”盛苑觉得这名字起的,可真好啊! 就冲这名字,只要把功效隐藏起来,放到外面都很少有人抢! “下一个就选【武器库】吧!”盛苑心里有数儿了,立刻开启自己最最心仪的选项。 不过【武器库】依然和盛苑想象的不同。 她以为的【武器库】是十八般武器品种多样,百多种实物琳琅满目。 结果呢,她只看到了一个抽奖机似的机器。 “???”这是让她随机挑选武器? 【请宿主将想要掌握的兵器填写进去,空间会指定老师传授技法。】 啊,这是定制课程? 可是她都还没想好怎么选呢。 盛苑想着之前在练武场武器架上看到的武器,只觉得哪个都有些眼馋。 毕竟她很快就力大无穷哩,多学几样也不是问题。 这样一想,盛苑就想问问能不能等下次再说。 可是刚要开口,她就想起进来之前,系统的叮嘱。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心里沉吟一遍这句话,盛苑抿着嘴沉默片刻,脑子里迅速将诸样武器比对一番,最后在不舍和激动中,选择了“刀”和“棍”。 【请详细标注出具体武器。】 “环首双刀,还有长棍!”盛苑犹豫的时候的确恨不能全要,但是只要打定主意就不会再迟疑,利索的报出来。 之所以选这两种武器,盛苑也是有考量的。 她前世曾经在校园社团里看人家舞过这种刀。 这种刀有些像剑,却又兼具了枪的特点,看着格外帅气倜傥。 她之所以点明要双刀,是因为这种双刀刀柄可以拼接,拼接之后又可以用枪、棍之技法,从可看性还有实用性来说,价值极高。 至于选择长棍,则是考虑到现实需要。 她又不上战场,平时实战舞刀机会不大,最能抄手用的,就是打扫书院的长扫把了。 考虑到长棍和其有异曲同工之妙,盛苑才如此选择。 像这种“上学揍同窗,下朝揍同僚”的常见趁手工具,必要使出气势、使出美感、使出专业度才能对得起自己学武一场。 【……】 一个标点符号,充分表达出了系统和主系统的复杂心情。 系统忍不住请教主系统:【当首辅的要素之一,真的是需要能打么?】 “【……】”主系统发现自己清楚的理解了系统说的“能打”是何意。 “【不要让宿主给你带迷糊了!】”主系统看着自家单纯的小系统,很是愁得慌,“【你要坚持原则!】” 若有一点儿动摇,恐怕就要让那个小女郎给忽悠了! 主系统认证的擅于忽悠人的盛苑,看着内空间整合出来的练武场,都惊呆了。 这哪里是普通练武场? 这分明是座练武楼哦! 一层是练武场,二层是武学资料库,而三层则是名师讲堂。 “看来以后在外面也可以充作武学天才了!” 盛苑看着满当当的书册资料,心里自嘲两句。 毕竟不管在空间里学的多辛苦,在外人看来,她若一学就会,不是天才是何? 可是……天才,那是如此好当的啊?! 就算有系统和工具书托底,盛苑也不敢造假把自己打扮成天才。 她盛苑也是个骄傲的人,可以用汗水和努力补上天赋的不足,但是却不会在补足之后妄称不属于自己的荣誉。 【宿主,‘善武’选项的功能都在这里了,下次见。】 盛苑刚看到这行字,还没有好好琢磨琢磨,她就感觉自己又让一个力量揪起,然后被轻轻的扔出去了。 她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系统和主系统,感觉有些晕乎。 “喏,是你哒。”系统赶紧把那翠绿的丸药递给盛苑。 “这是大力丸?”盛苑看着系统手里这枚透亮的丸药,满眼的好奇,但是没有接过。 系统见了心说,这可真难得啊,宿主还有不好意思收礼物的时候? 结果,这个想法儿刚冒出来,它就听宿主跟那儿嘀咕:“这丸药不是之前泡我的那团溶液凝结的吧?!我可不吃自己洗澡水提炼的丸药啊!” 【……】 系统不由仰倒! 这届宿主可忒难带! 第二百五十七章:督学小能手 每天睡饱梦足起来,沐浴着清晨暖和的阳光,盛苑的好情绪总能达到顶峰。 她人生中第一次正式晨练,就是在这样积极的情绪里度过的。 她爹都吃惊于这个娇气的小家伙儿竟然没喊苦没喊累,颠颠儿的跟着他跑了个全程,不由大为惊喜。 这可比她哥哥姐姐都争气! 「说不得咱苑姐儿将来文武双全。」早膳前,他迫不及待和妻子分享这份喜悦。 郑氏:「……」 说实话,她真不清楚这人的惊喜何来,虽然她也盼着自家孩子文武全才,但问题是,才第一天能看出什么来呢?! 就是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三天热度」的人,第一天的表现也不会太差啊! 不过苑姐儿此刻就在跟前儿,今儿又是她蒙学正式授课的日子,郑氏不想扫兴,便笑吟吟的点头说是,还给小家伙儿鼓励一番。 就这样,盛苑怀着被夸奖的喜悦,登上了求学之路。 …… 【你可记好呼吸之法,气息运行路线可要记熟!咱们今晚在系统空间里试一回,要是没问题,打明儿起,你就用大力丸泡澡!说起来还是提纯的效果好啊,你这个大力丸可是能用很多次呢!】 马车上,系统见盛苑宁可放空大脑,也不利用碎片时间记诵文章,登时忍不住跟她闲聊起来,试图以武引文,让她能想起学习。 「没问题!」盛苑乐呵呵的跟脑海里打了个响指,「不就是呼吸的方法和运行路线,我现在都能倒背如流哩!保证泡澡的时候,呼吸运行的熟练绵长!」 【嗯,你能做到最好……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大力丸介绍的虽好听,可实际上真正开发你潜力的,还是这套锻炼之法。 当时,即使把呼吸之法和柔术配合好了,也只是一方面,现实中的基础训练,可是必不可少。 你可不要以为用过大力丸,就能稳坐钓鱼台啊!】 系统疯狂暗示盛苑,虚拟的练习只是辅助功能,现实里的学习必不可少,希望她以后在上下学的路上珍惜时间,多多复习。 可惜,盛苑仍旧没有领会,还跟着系统吐槽了一番工具书:「好多我没学过或者没接触过的技能都不给开放……说是要等我在现实世界接触学习之后才给练习。」 【多稀奇呢!要是你提前练会了,在现实学习的时候露了痕迹,你怎么解释?你爹又不是书院的先生,你每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学没学过人家不清楚?】 系统倒是帮理不帮亲,认真的纠正了盛苑的错误想法。 不过刚说完话,它就发现宿主好像又开始东瞅西瞧了。 眼看宿主宁可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也不复习课文,系统心有所悟,看来跟她暗示是没用的,还是直截了当最为重要。 意识到这点后,行动力极强的系统,立刻打开屏幕,用格外温柔的语声提醒盛苑:【宿主~~我们默写字词吧!】 差点儿被系统话声齁到的盛苑:「……」 她看看车帘外晴朗的天空、热闹的街市、喷香的饭食,再看看闭目小憩的亲爹,就想跟系统打个商量。 毕竟第一天上蒙学文化课,还是让她松快松快吧! 可惜,不等她说要求,系统就哼哼两声,也不言语,直接掏出一条红幅,上面用大楷清晰地写着:「我们的目标是当上首辅!」 「……」盛苑想着这个之前被主系统愣扛上来的理想,又听着系统精准播报欠主系统的积分,这有零有整的数字,让她想偷懒都不好意思! 偏偏系统还跟旁边用自编的词儿套上前世的曲儿哼哼:【别人的宿主争自强啊,我家的这宿主划水忙 !可怜我一生都好强啊,遇上个宿主和我不像!】 盛苑:「……」 她能怎样啊?有这么个系统推着,想不上进都难! …… 「苑姐儿,你这是没睡醒?」座位上,安屿看着盛苑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切的问她,「要不要先睡会儿?我帮你看着,先生来了我叫你!」 「嗯?!哦,是屿哥儿啊!没事儿!没事儿!我刚跟心里复习功课了,缓缓就好。」盛苑悄悄甩了甩肉乎乎的小手,虽然是在脑海里答题,但是她的手总是不自觉的跟着动动,二百来个字词默下来,她手指都酸哩! 这边说着话,卢晟也背着小书箱进来了。 因为学堂里皆是三人一桌,故而他坐到了盛苑的另一边。 仨人见面自然又是一阵说笑。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跟欧阳翎夏霜君一桌的小男童忽然说:「别让我晓得是谁出的集训的主意,要不然,我非得打他一通不可!」 「阿嚏!」盛苑刚想回头瞧瞧是哪个大放厥词,忽然就打了个喷嚏。 「这事儿肯定是书院先生的主意,你连先生都敢打啊!」欧阳翎听着觉得可笑,不禁揶揄一句。 那小男童扭头看看他:「这与你何干?我又没和你言语?」 「嗤。」欧阳翎耸耸肩,斜眼掸掸袖子,「那我擎等着看你搏击。」 「你!」小男童被他一激,顿时要恼,刚要争闹,就见前排三个圆乎乎的同学,动作一致的扭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想起这仨人和他旁边儿这两位的关系,小男童登时手脚麻利的将文具收拾进书箱,一溜烟儿,跑去后面的空位子坐了。 盛苑疑惑的眨眨眼,小声问:「他怎么就走了?」 她还想瞅瞅是谁对训练的意见这么大呢! 那小男童身形瘦弱,锻炼对他很有好处,怎么能抵制呢? 盛苑本想秉持着同窗互爱的原则好好劝劝对方,结果对方一言不发就跑走了。 安屿和卢晟也不清楚,俩人看向欧阳翎和夏霜君。 他们俩和那小孩儿坐一排,大概清楚原因? 可惜,欧阳翎刚刚正让夏霜君看着不胡闹呢,根本不晓得对方弃战而逃缘由。 「算咯,不晓得就算了,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安屿和卢晟见问不出来,就撂手放下,还哄着盛苑不用关注。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翻篇了,在负责他们这班的先生出现在学堂门前的刹那,学堂外的钟声敲响了,这悠长的钟声提示着学童们,该上课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开学第一课 九江书院的每级学班都有自己的督学先生,来负责管理学生们的纪律和成绩,就教职范围来看,相当于盛苑前世的班主任。 盛苑所在蒙学一班的督学先生姓贺,名唤文征,学生们都唤他为贺先生。 贺先生甫一进屋,原本还喧闹的学堂,顿时安静下来,说句针落可闻都不为过。 这位贺文征贺先生,容貌儒秀、目光清正,气质温和、语声清亮,看着就不是严苛人。 “各位同学安好。” “先生安好!” 盛苑随着同学一起乖乖站起问好。 贺先生笑着点点头,让大家坐好,才说:“我们九江书院有旧习,就是正式授课之前,要跟大家好好谈谈,当然,大家不需紧张,只是半个时辰的工夫。” 说至此,他眼底带上几分认真,问大家:“诸位同学里,有郎君,亦有小女郎,大家在这里读书识字,算是基础,只要是有些见识的人家,都不会让子女儿孙目不识丁。 不过丁班之后,若想再往上走,差距就出来了,毕竟不是所有同学都想科考的。” 他这话说的委婉,实际上大多数学童都听得懂,这是说,不是谁都有资质从科考之路走下去的。 见学童们脸上的表情有些丰富,贺先生笑了笑:“读书需要资质,但是有资质的学童未必有前程; 我教过学生许多,见过很多资质不足努力来补的,这许多的人里,不乏走到皇庭大殿的,故而可知,勤奋一词于书山学海之路有多重要,那就是攀山的竹拐藤蔓,海上的行舟双桨。” 他说到这儿,目之所及处,学生们有的认真琢磨,有的闻而信服,还有淘气的心绪放空不知想的什么。 作为教育人的先生,贺先生对这样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 “……开课前,吾要问诸位一个问题,切望大家认真思考,郑重回答,莫要因为凑趣而凑数。” 贺先生提醒后,清楚,只凭两句话没办法阻止孩子捣乱,便又说:“诸位要谨慎思考,而后做好决定,提醒各位一句,你们的答案可是会关系到以后的课业数量。”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之前还蠢蠢欲动的学童,登时就老实了。 大有一副“任你言辞生动,我自岿然不动”之意。 见多识广的贺先生将这一切看得分明,登时心里微微摇摇头。 果然,每届学生反应都这样啊! 感到没有新意的贺先生叹口气,准备继续之前安排好的程序。 就这时,他眸光掠过中间第一排,惊奇的发现桌上那三个小胖孩儿表情一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们目光天真清澈,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情绪又舒缓些许的贺先生,忍不住朝他们微笑着点点头。 “好咯,说到这儿,吾的问题来了。”贺先生目光在学堂孩子们的脸上巡视,直到巡视过一遍之后,他这才继续言说,“小郎君、小女郎们,请好好想想,若是以后有意走科举之路苦读深造,请举手。” “唰!”他刚说完话,刚才和他对视的三个小孩儿,就率先举起手来。 那动作整齐的,好像练过很久了似的。 “哦?”贺先生本来只是觉得好笑,可是待目光巡视过后,他赫然发现,班里小女郎占了一半人数,可是真正举起手来的,只有眼前这个喜庆的小女郎,和她后座那个看着英姿飒飒的小女娃。 登时,他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轻轻地将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可以放下手了。” 他又将学堂里三十个学生打量一番,这才从花名册的容貌介绍和学生名字对上号。 “盛苑同学、夏霜君同学?” 盛苑本来一直扭着小脑袋来回看,忽听得贺先生喊他们,登时一个激灵,忙不迭看过去。 却见贺先生赞许的朝她点点头:“吾知晓你们的心气儿了……接下来吾要问问旁人的想法儿,你们切莫出声帮答。” 盛苑和夏霜君默契的点点头,这点头的幅度都很近似。 这样标准划一的动作,从台上看着,有些过于养眼。 要是学堂课上课下都能保持这样的一致该多好。 贺先生心里琢磨着,却毫不耽搁他的安排。 “没有举手的小女郎请听着,能不能言说不打算攻读的缘由?” “我来说!”有后排女童站了起来,待贺先生颔首,便利索的说,“我家人向来以务实著称,素来更是苦读清心,读书一事于我家人而言,是生来就会的。” “可真会吹牛!”盛苑听见后排的欧阳翎小声嘟嘟。 而他旁边的夏霜君竟然没有阻拦。 盛苑心里暗暗称奇,面儿上依旧好奇的扭过头看着对方,想要听听其如何说。 “我家郎君皆要科考,既是答卷也是答心。” 小女郎如此一番说了半天,却还没有进入正题,听得许多同学都在撇嘴,可是贺先生却是笑容如常,不见半点不耐和催促之意。 他这般,本就自信的小女郎,言语愈发流畅: “我等女郎于家中亦有塾师教导,可所学却与郎君大相径庭,缘何? 小女亦曾因此略感伤心,还问过长辈亲人,皆曰:读之无用武之地,何须苦读啊?” 她这是用他人之言答贺先生之问了。 贺先生看着小女郎,心说这也是个聪明孩子,不由点头示意她可以坐下了。 “之前是吾言辞不当,故而容吾重问一番:若他日开女子科考,在座的小女郎们,有谁乐意赴考?” 贺先生说罢,好奇的左右环视,想看看诸位小女郎欲如何选择。 可惜,这次举手的,依然只有盛苑和夏霜君。 贺先生心里纳罕不已,看向之前搭话的女郎:“涂惠荣同学,你缘何不举手?” 涂惠荣站起来,面色淡然的说:“先生,小女家人教导,对于不可能成的事情,不要抱过多的期许,想的太多,容易生出妄念。 女子当守规守矩、随时随分,便能考上进士,又能如何?在儿郎中间为官作吏,平白丢了女子的清贵。 何况,女子为官,世间鲜有,便是有过,也不过转瞬即过,为这等昙花般的好处伤家族颜面,得不偿失罢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蒙学课程(上) 涂惠荣这般回答之后,座位底下不仅许多小女郎连连颔首,就是许多小郎君也跟着鼓掌。 一时之间喁喁声、拍手声,让学堂听着格外热闹。 “这就是个傻帽!”安屿看不过眼,低声跟盛苑说,“你可别犯傻,把她的话当圭臬,只不知这是骗傻子的话呢!” “没错。”卢晟也凑过来说,“我家伯伯们从不这样教育几个姐姐,便是我爹也说卢家武学怕是要几个侄女发扬了,我在几个哥哥中算是武学天赋最好的,可是在几个姐姐跟前儿还是不够看。” 盛苑见他俩一个比一个紧张,不禁无语的摇晃着脑袋,反问他们:“你们看我傻不?” 傻? 安屿和卢晟目目相觑,心说,这丫头要是傻,恐怕傻子的层级都要提升了,这大楚百姓里傻子都要比大聪明多了。 想到朝堂上的相公老爷里就零零星星几个聪明人,他俩忍不住咧嘴乐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盛苑:“???” 该不会是这俩人想要体验当傻子的滋味吧? 要不然好好儿的傻乐呵啥? “好咯,诸位同学,请噤声。”贺先生轻拍了拍手,学堂上的杂声顿时小了许多。 虽然没有安静无声,可贺先生也没计较,只是笑着对看过来的涂惠荣点头,温声说:“涂惠荣同学这样想原也没错……可此一时彼一时也,随形势而动未尝不是明智之举。” 他这样说完,话声一转道:“不过你说的也对,现在提及这些未免有些早,我们只做准备就是。” 言罢,他示意对方坐下,也不再点名唤人,目光巡视着面前这些学生,温声说:“纵使诸位里有人毫无向学之心,吾都会全力以赴,以教状元之心教导诸位;若有学子难以接受吾之严格,想要离开可随时申请调班,吾定无不应。” 盛苑见他笑着说出这些话,心里悄悄鼓掌,这话柔中带刚,颇有些威震之力。 这不,连学堂最后的窃窃之声都消失了。 贺先生见学生都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言,话题一转又交代了书院的规章制度和学堂纪律。 接着就跟大家公布课程安排。 盛苑拿着笔跟那儿慢慢记录。 每日要学习主课两堂。 主课就是蒙学教材。 说来,这蒙学教材呢,其实只是个笼统的称呼,里面包罗很多方面的课程。 这些课程有六类,分别是文课、历史、博物、道德、礼仪、教养。 何为文课呢? 文课就是教授像《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声律启蒙》、《广韵》等这类的基础知识的课程。 而历史课,就是教给学生们了解自己民族诞生繁衍延传的课程。 蒙学课上要用到的教材分别是唐朝李瀚的《蒙求》和前朝大儒补充所作的《蒙求又补》。 “以史为鉴可知兴替,读史知史,亦是解史记史,是令吾等后人不重蹈覆辙之意。”贺先生说完学童要准备的史书类课本之后,特意强调了两句历史课的重要性。 可惜,盛苑听了却摇摇头。 于她看来,以史为鉴就是知易行难的典型。 历史是个怪圈,纵看华夏五六千年的历史,对比那些帝王将相的生平轨迹,就会发现,这些读过史的前人,根本没有吸收教训,他们前赴后继的、全然忘我的、积极主动的,往那固定的大坑里跳。 扑通!扑通!扑通! 一个接一个,一声接一声,没有绕开的。 当然,要是把时间微缩在某个时期,这个以史为鉴的道理倒是行得通。 听完盛苑的说法,安屿不禁感叹:“姑姑总是说我没有记性,要是这样说,没有记性是人类的通病,算不得我的缺点!等放学回去,我就跟姑姑辩驳清楚!” 盛苑:“……” 她感觉这小子那双爪子又要红了! 跟大人讲道理? 看他是昏了头! 卢晟倒是想提醒他多少为自己的小手着想着想,可是看安屿一副“又学到了”的表情,他就忍住了,心说,让他长些记性也不错。 贺先生没注意他们仨的小动作,等学生们记录好书名,这才继续说:“蒙学是最适合博学广记的时候,你们这个年龄记下来的知识,那可是终生都难忘的,当珍惜才是。 在你们现在这个阶段,囫囵吞枣是个不错的辅助学习的方法。这其间,很多知识你们可以暂时不知其所以然,但是却要趁着记忆最好的时候、最不容易忘的时候,知其然。 当然,很多知识在你们反复重复记诵的时候,也会加深理解,甚至有些知识还能自动融会贯通。” “这样的好事我怎么没遇到过!”盛苑后面的欧阳翎低声感叹。 他见前排这仨形影不离的家伙终于扭过头来,哼哼着:“好多字我都重复写了百十遍了,可是仍有许多记不住。” “那是因为你过目不过心!”夏霜君忍不住抬起头指教,“但凡你用用脑子都不会这样。” 欧阳翎想要反驳,不过注意到前面三双眼睛里都透着对夏霜君的认可,登时脑袋一耷拉,瘪茄子了。 “咳咳。” 脑袋上方传来贺先生的提醒声,盛苑三人立刻扭过去,拿起笔,恭恭敬敬的抬头看着贺先生,一副认真记录的模样。 很明显,贺先生对学生们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提醒过了,便也不计较,他依旧不紧不慢的介绍着整个蒙学阶段要学的课程。 “博物课程呢,选用了方逢辰著的《名物蒙求》,以及王应麟的《小学绀珠》作为教材。 前者虽说字数精简,却既涉及了天文、地理、草木、鸟兽等自然知识,又囊括了人事、伦理、衣服、建筑、器具等繁杂的社会知识。 而后者,则更为广繁。 至于里面浩如烟海的知识有多丰富,蒙学班的先生们会逐一予尔等讲学,你们底下也可自读预习,提前领略先贤之功。” 盛苑听着听着,脑袋灵光一闪,心说,这不就是百科全书?! 心里正想着,耳旁又传来贺先生的补充:“还有一本,是陈元靓的《事林广记》,其内容较前两者可能更为生动活泼,其丰富的插图于你们这些小学童而言,可能更容易接受些,诸位不妨买来看看,权作辅导。” “先生,不读《太平御览》么?!”学堂里有个清脆的童声响起,登时,将盛苑在内的小学童都引得看向贺先生。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蒙学课程(下) “《太平御览》乃是包罗古今万象的类书,分五十五部共五百五十门总计千卷,尔等要是想阅览,可到书院藏书楼借阅。” 贺先生也不用多言,只把这些数据扔出来,登时就把淘气的学童震住了。 底下这些小家伙儿们的眼底再没有了刚刚的期盼。 好家伙,这些书册摞在一起比他们还高呢! “我们继续说要准备的道德课的书册。”贺先生见好就收,依旧笑眯眯的说着话,“主要准备的就是《童蒙训》,以及《少仪外传》。” 他等学生们都记下来,又说:“礼仪类的书籍就不用特别准备了,因为参考的书册大多文字冗长深奥,故而书院先生将之汇总,回以言简意赅之句教导,汝等届时记录下来,躬身践行即可。” 听到不用特意准备书,底下天真的小学童还特意欢呼了一声。 对于这些天真的孩子,盛苑真想提醒他们一句,越是没有课本的东西才越复杂!等着瞧吧!小考的时候,考题未必在纸面上! 贺先生看着这群可爱的小童脸上露出喜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关于教养的课程,先生们会要求大家准备《袁氏世范》和《家范》两本……这样的课程每旬一课,乃是书院盼望学子能修身齐家,以图来日治国平天下。” 贺先生说完这话,特意多停顿了一会儿,见前排的盛苑三人率先放下笔,又看看后面依次有人抬头看过来,这才继续言语。 “以上乃是书院蒙学班教授的主课,其中以文课为主,每天一堂不变,另有一堂分别安排剩余课程,具体见稍后发给你们的课程记录。” “先生,既然已经有课程记录了,缘何还要让我们记这些!”有小学童不满,扬声而问。 盛苑又闻挑衅声起,好奇的看过去,想要目睹一下这位勇者的容貌。 “这是太子姑父堂弟家的孩子。”安屿看那人眼熟,略想了想后,跟盛苑小声说。 哦,这是宗室中人哦,要是犯了事,该由宗人府管,怪不得这样嚣张。 “吾给你们归拢一遍,有助于你们理解课程安排之意;你们亲自记录一遍,有助于你们跟课程书册逐渐熟悉,何乐而不为?” 贺先生似乎不会恼似的,对于对方的言语也不生气,很有耐心的说了一遍,又问:“诸位同学,还有其他的意见么?” 蒙学班大多是七八岁的小童,纵然大些的,也都没过十岁,虽说有几个淘气的傲气的,可是等到回应先生问话的时候,这些乖巧的言语声就冒出来了:“没有其他意见咯!” 贺先生显然对孩子们的态度很满意,眼底的笑意都带着些许和煦。 “那好,那我们继续说其他副课的设置。”贺先生端正的身姿丝毫没有变化,看着底下在位子上开始扭来扭去的学童,也不挑剔纠正,只问大家,“君子六艺,同学们可都懂?” 底下的学童分分颔首说懂。 更有活泼的小童不等贺先生说话,自己就迫不及待报出来:“礼乐射御书数!” “很不错!”贺先生笑着点点头,夸赞了一句,又问,“那大家可晓得这六艺具体为何?” 这次,他不给小童提前说话的机会,直接点名盛苑三人:“小女郎小郎君们,诸位每人说两个,请依次回答。” 安屿立刻站起来,言语说:“礼,指的是学习各种仪式、场合的礼仪;而乐是在举行仪式、各种场合上用到的器乐,以及学生们在这样的仪式和场合上要表演的唱歌和跳舞。” 他刚说完,就朝盛苑看过去,眨眨眼,一副“我好了,你来”的样子。 盛苑也不含糊,忙接着安屿的话说:“射,就是射箭之意,现在又代表了骑射功夫。至于御,古代指的是驾驶战车,不过现在战车用的不多了,所以书院就改成了对 学生们的军事教育。” 像是学会看地图、分辨战场情况,指挥战场和调度粮草、及选人用人,还有战略战术等等,都是要学习的。 “回答的很不错!”贺先生笑赞了一句,就看向了卢晟。 “书是说习字练字,数则是计算算术。”卢晟言辞简单,但是也说到点儿上。 贺先生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来,看向周围其他的学童。 这些孩子大多数反应平常,既不好奇也不激动,应该是都懂的,还有几个脸上露出不在意。 贺先生将底下的反应看在眼里,没有多言,继续说:“既然有上课,自然有下课;既然要学习,自然也有放假。” 听他说起下课和放假,底下的小学童们才欢呼起来。 亘古至今,没有小孩儿不喜欢下课和放假的。 不过是自控能力好,或者家世不允许罢了。 “从明日开始卯正三刻正式开课,书院大门卯正两刻关闭,届时有吃到学童皆不能入,学堂按旷课处理。” 贺先生说完,底下小学童们就开始掰着手指算时间。 “晨练安排在第一堂课后,为时两盏茶时间,届时会有武学先生过来教导。” 听说还要晨练,许多小童立刻叹起气来。 若是早先听说有这样长的时间晨练,他们说不得要欢呼雀跃,奈何前些时候的集训让他们清楚了,那不是玩耍。 想到那严格的动作要领和枯燥的反复练习,只想当贵女和文人的小童们郁闷不已。 可惜,他们郁闷没用,书院规定如此。 贺先生见他们这样,不由得摇摇头,心说太娇气了些,若以后有机会上奏本,说不得提议文考也要设计武举的一些东西,比若体力和武德。 他这样想着,脑海里已经冒出构架,亦打好了腹稿。 “未正三刻放学,酉初三刻关闭书院,届时学堂和藏书阁将清人,未准时离开的学生,将限制藏书阁阅览一旬。” 他这话听在大多数学童耳朵里,根本毫无威慑力,唯有真爱读书之人才会感觉到惶恐。 “每旬放假两日,每三月放假半月,如遇暑寒两季,假期则延长为月余,当然,具体情况还望以书院通知为准。” 贺先生说完了,忙不迭换话题:“好咯,我们接下来就需要选取之后三载辅助先生帮助同学的课长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混战 课长?! 系统怦然心动。 【争取!争取!争取!】系统用最简单的言语表达出最强烈的想法。 盛苑一时不察,竟让它闹腾的脑壳儿疼。 “争取啥争取!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争取个啥?!”盛苑在心里提醒系统,“你可别忘了,我们是要考科举的,跟学堂当个管家有意思?有这工夫多默默课文、练练字不好啊?!” 嘿!她这时候倒想起要珍惜时间学习了?! 系统努力的发出一声嗤笑,以表示,对于她的话,它是丁点儿都不信的。 就凭盛三爷在翰林院闲散职位上的坚守,它就必须未雨绸缪、防微杜渐,务必不让盛苑遗传到的咸鱼基因有觉醒的机会! 它要让她在上学时期就开始接触班务,让她打小儿就管事儿! 这样,长久下来,她长大还能闲得住?明显不可能啊! 系统觉得自己为任务简直操碎了心,可惜宿主还不领情! 它这容易吗?! “你听说过逆反心理不?”盛苑听了它的理论,脑子一转,就开始跟它摆事实讲道理,“你看啊,这读书压力太大了,就容易厌学……那我问你,若是工作压力太大,人们是不是就容易想当咸鱼?” 【啊这……】系统有些卡壳。 盛苑见它半晌不曾回话,心里暗喜之余,还不忘在心里悄悄比划一个“耶”。 “苑姐儿,你们要不要选课长?”在贺先生给大家考虑的空当儿,欧阳翎悄悄的戳了戳盛苑的肩膀。 “不去。”盛苑果断摇头,“不受这份儿累!” 都谁啊!凭啥让她伺候! 俗话说欠账的是大爷,课长追着同学后面要作业的滋味可不好受。 “……”欧阳翎闻言一愣,心说,君姐儿不是说这是荣誉么,怎么还是受累了呢! “你们要是不竞争,那我就上咯!”夏霜君自觉比盛苑大,俩人关系还都不错,要是盛苑想当,她就不掺合了。 “太好了!”盛苑一听,立刻鼓掌呱唧,满脸高兴的催她举手。 “哦?夏霜君同学有意担此重任?”贺先生自让学生们考虑参选课长之后,学堂里私语声不断,却不见谁报名,正琢磨着要不要钦点,就见一个小女郎举起手来,当即目露欣赏的看向她。 夏霜君是个极有自信的小女郎,敢于自荐亦敢于担当,那股劲儿站在那儿,就让人没法忽视。 贺先生觉得这样挺好,能管的住同学。 “那就先由夏霜君同学担当课长一职,日后每季度都会重选一次,成绩前十的同学方可报名。这十个人里,受到举荐的人数最多的同学担任此职。同学们,只要你们肯努力,那咱们人人都有机会争取当课长……夏霜君同学,你亦要努力啊!” 贺先生的一番良言,瞬间让丁字一班的课长人落定。 班里同学闻言,纷纷表示没有意见。 可是等到第二天,夏霜君受贺先生之令统计班里学生自学进度时,有人就不服气了。 “书院先生教什么我就学什么,先生的教课进程如何,我自然就如何,何须多问!”涂惠荣翻着眼睛,不怎么配合。 夏霜君也不是好脾气的性子,见她跟自己甩脸子,立刻不乐意了,笑吟吟的看着对方眼睛,反问:“明明只需说句‘没有提前自学’就好,你缘何偏要唠唠叨叨?我多问出自职责,你多言又为了什么?” 言罢,竟不再看她了,只甩着袖子往旁处去。 “她这得意个什么!”涂惠荣让她挤兑个没脸,气得拍了拍书本,低头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她生得柔美,哭起来更是细声抽泣,远远看着我见犹怜。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 本来因为她祖父是国子监祭酒的缘故,这班上有三分之一的小郎君小女郎都和她关系不错,加之夏霜君看着确实有些强势,因此涂惠荣这样一哭,让不少同学就站在她那里,指责起了夏霜君。 等到盛苑牵着两个小伙伴蹦蹦跳跳的进了学堂,就发现里面正对峙着呢! 此刻,欧阳翎挡在夏霜君前面,以一敌十六的阵势跟那儿跳脚呢。 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就知道大概是没吵过对方。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盛苑放下书包,好奇的凑过去,想要问问究竟。 大概是安屿和卢晟习惯了跟她同进同出的缘故,她一凑过去,他们也忙不迭跟上。 盛苑发现,他们仨刚过去,正要说说理呢,就见对面的同学满脸警惕的往后倒了几步。 不明所以的盛苑:“???” “苑姐儿,你们来的正好!他们这些人不要脸皮,以少欺多!跟这儿欺负君姐儿!”欧阳翎看见援军到了,立刻喜上眉梢,扯着盛苑的手腕就告状。 “谁不要脸皮了!分明是夏霜君同学利用职权欺负涂惠荣同学!我们只不过是跟她讲理而已!” 盛苑听这话耳熟,抬头往前一看,哟嗬,这人看着可不陌生,是她祖母和姨奶奶的外祖家,罗家的子弟。 不过因为当家的是她祖母和姨奶奶的嗣兄,故而两家早已没有往来。 之所以眼熟,是之前曾于街上遇见过。当时他跟着长辈去古玩铺子练眼力,而她和她爹正好出去,打了个照面之后,她爹说给她的。 哦,对咯,这小郎君叫罗楚鸣。 “讲理?!以势压人,何为讲理?!以多欺少,无理可讲!”夏霜君不屑的嗤笑几声,“你们不过是以貌取人,所以才妄自评定,简直愚昧可笑!” 若不是翎哥儿好心非要顶在前面,她早就和对方好好说道说道了。 她这话一出,对面的那方就忍不住了。 小孩子说不过就动拳头是很正常的。 这会儿有一个情绪激动的,可不就要发生冲突。 “诶诶诶!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大家都是文明人啊!”盛苑瞧着对方开始推搡欧阳翎,立刻带着安屿和卢晟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都是读书人,还是要些体面哒!” 她好声好语劝说,可惜对方却听不进去。 群战的刺激,让许多小童面色涨红,激动的手指颤颤。 更刺激的是,欧阳翎一拳打在罗楚鸣的脸上! 随着罗楚鸣一声“唉哟”,局势变得不可收拾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热心盛苑 混战发生瞬间,十八个学童混战在一起,把书桌挤兑的七扭八歪,许多书箱瞬间呼噜噜斜倒着摔在了地上。 「怎么真打啊!」 盛苑推拦几次没用,一边躲闪着拳头,一边儿拽着夏霜君避开偷袭。 她还没弄明白缘由,自己就陷入到纷争来了。 哎呀呀! 「你们有辱斯文!」盛苑仗着身姿灵活,带着夏霜君在人堆里钻来钻去,等到对方意识到她们是攻打目标时,她已经钻到对方队友的身后了。 这些学童本就是临时组成的阵营,接二连三吃了队友的拳头,登时就恼了,也不管谁是敌谁是友,更不管谁打得自己,捡着手边儿的就揍,没多久,十六人大混战成形了。 那打的! 真成了一团啊! 远远看着,好像滚动的大球一般。 嗯?为何说是十六人的混战?! 自然是因为盛苑三人带着欧阳翎、夏霜君脱战了啊! 盛苑一边跟夏霜君互相检查衣着,一边叹气:「俗话说得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又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们俩人怎么跟他们硬拼呢?不考虑考虑自己是不是有这个实力么?!」 夏霜君看着远处的混战也是心生后怕:「当时气不过,没想那么多。」 她说完,看着局势愈发混乱,心生不忍:「这可如何是好?」 那群小童打出了脾气难以安抚。 可若是因此打出问题,她也不好交代。 盛苑想起自己书包还在里面,登时推着夏霜君去找先生。 「好!」夏霜君也注意到旁的班级有学生闻声过来,登时不敢耽搁,提着裙子就跑。 「苑姐儿,你就让他们打去吧!」欧阳翎看着可解气了,刚刚他肩膀上可是被捣了不知多少下呢! 「翎哥儿,没事儿你就多吃点儿核桃吧!」盛苑懒得和这家伙多说,朝着之前瞅好的大扫帚跑去。 「苑姐儿!」安屿和卢晟顾不得搭理欧阳翎,赶紧追了过去。 只可惜,扫院子的扫帚只有这么一柄搁在墙角,盛苑扛起来就跑,朝着打的有些疲惫的同学而去。 「别打了!别打了!都别打了!」盛苑带着关切和焦急的劝阻声,诚恳的让同学听了落泪、老师听了欣慰。 多么赤诚、热心的小女郎啊! 当然丁字一班的同学们是不是感动的落泪,就不好说了。 班里其他九个看热闹的同学惊呆了! 他们本来纠结着要不要冒险过去劝阻,就见一个圆乎乎的小女童,举着比她还高的扫帚,冲到乱战的团体前,劈头盖脸的就打下去了! 也不知这小女郎是如何长的,明明是班里最小的学生,力气却大的惊人,一支大扫帚竟让她舞得虎虎生威! 那看着,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好家伙,刚刚还打成一团的同学们瞬间就清醒了。 可惜,他们要么站着要么躺着,东倒西歪的根本反抗不起来。 没多会儿,就让这小女郎打出残影的扫帚给拍分开了。 一边是鼻青脸肿额头紫的十六个同窗,一边是粗气都不带喘的小女郎,旁观的九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对比看得他们都心生不忍了。 更让他们无言以对的是,这打人的小女郎,言语恳切、表情真诚,要是没看全的,还以为她是救同学的英雄呢! 「各位同窗,我们一起把同学扶起来,把学堂恢复整齐吧!」 盛苑拄着扫帚,抬头看向自扫门前雪的几个,和气的打着商量。 只要他们不傻,就当晓得他们袖手旁观看同窗打闹,在先生那里是说不通的,很容易让人质疑他们品行。 所以要是聪明的,就要顺坡而下,反正出点儿力气也不费劲儿。 果不其然,这九位看着虽然冷漠些,头脑却很清楚。 这不,她一说,他们就过来了。 只是不知他们为何接连打了冷战? 她站的地方没风啊! 「大概是这十六位同学脸上的伤吓人了些。」安屿还特意走了走,发现的确不冷,便想了个最可能的原因。 卢晟帮着大家扶好桌椅书案,不以为意的说:「就是看着吓人,根本没伤到筋骨!」 他跟丁字班的同学们比,也算是个练家子了,从他的经验看,抹抹药膏就好。 「这是怎么回事儿?!」贺先生的怒喝打远处传来,让受拳脚伤痛呲牙的学童们打起了哆嗦。 有能动弹的坐起来一看,就见夏霜君此刻站在贺先生侧后方,登时眼前一黑! 用他们被告状的经验来看,这个课长肯定跟先生告黑状了!先生若先入为主,他们就要受罚! 登时有几个略大些的学童,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捂着伤口就跑过去,想跟先生分辨。 「不许动!」贺先生忍着怒气,任凭额角的青筋蹦,一边指挥无恙的同学去喊书院的大夫,一边走过去,亲眼逐一看过学生的伤情,「都不能动啊!大夫检查后,说你们没事儿才可以动。」 他这是怕学生伤了筋骨,乱动之下再二次受伤。 可惜,有些学童却不甘心,呜呜咽咽的要告状。 贺先生忍着头疼听完来龙去脉,对十六个人里的几个小女郎苦笑:「小女郎容貌最最重要,怎么也跟小郎君似的打成了一团?」 他就算想要给他们遮掩,只凭他们脸上的伤,就不能糊弄人。 「先生,今儿看见这情况的学生可多了,纵然班里的同学都不说,谁又能保证旁人不说?」 盛苑听贺先生叮嘱他们不要将今儿的事儿说出去,点头答应之后,才提出自己的意见:「更何况,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堤坝还时常被冲垮,更何况禁口令!」 本来头疼的贺先生,见盛苑口齿伶俐言辞有力,不禁生出几分喜爱,心情也瞬间平和许多。 等大夫过来的工夫,他跟盛苑问了来龙去脉。 说话间,夏霜君和几个同学扶着大夫、背着药箱的小跑过来。 贺先生顿时顾不上盛苑几人,忙不迭过去看大夫诊断。 欧阳翎趁机将盛苑带到一旁,小声说:「苑姐儿,你怎么这样实诚呢!哪能完全据实以告?不说添油加醋,也要将他们的过分说出来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涂惠荣 “大丈夫行事当磊落光明,有理之事从无理之状,君子知而皆远,当妥乎?” 盛苑正气凛然的拍拍欧阳翎的肩膀,让他好好想想。 欧阳翎听得晕晕乎乎,只觉得盛苑有些像他大哥,都是文绉绉的,让他听了脑袋发懵。 却不晓得盛苑一扭头,跟安屿小声吐槽。 “他是不是傻啊!那么多同学看着呢,当堂说谎?” “他完全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过于高估了自己的智慧!他以为自己有舌灿之能……可偏偏他没有。”安屿觉得盛苑表现的很不错,他们这样出身,想翻脸直接发作就是,何须搞那等唧唧歪歪的事儿。 “能光明正大,谁乐意随宵小行事?不过无奈矣。”卢晟刚好帮忙回来,听她俩说话,不禁参了一言。 安屿听了,仔细想想,不由点头:“也对,我刚才所言却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 “哈哈,苑姐儿!你知道不?这次以多欺少那帮人都丢脸了,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还连累了几个小女郎!”欧阳翎听完大夫的话,哈哈笑着凑过来,解气的点头,“看他们以后还要不要欺负人!” “那几个小女郎真可怜。”卢晟闻言叹了一声。 盛苑有些不解:“我看涂惠荣她们没有伤啊!” “看着没有伤,可是刚刚混战时,她们为了躲开,少不得崴脚摔着,都站不起来了。”欧阳翎说着话,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过于明显,努力压下唇角弧度,“谁叫她们刚开始的时候想拉偏架!” “君子当有风度,嘲笑小女郎算啥本事!”安屿见盛苑眉毛微微皱起,登时忍不住说他。 欧阳翎却不服气:“小女郎都能有机会参加科考了,跟咱们是一样的,缘何不能嘲笑?” “可她们自己明显不想参加啊!”安屿指着远处捂脸抽泣的女郎,问他,“你欺负她们,与强者欺负弱者何异?” 欧阳翎让他说的哑口无言,半晌之后看着圆脸红润的盛苑,喃喃说:“那我要是跟苑姐儿计较,是不是就不算欺负弱者了?” “你说的没错!”安屿咧着嘴点点头,很礼貌的对他说,“可是,我会揍你哦!” 他言罢,欧阳翎眼前就出现了三个白白胖胖的拳头。 “呵呵,玩笑!我这就是玩笑!”欧阳翎看着眼前三位面色不善的朋友,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你说的可怜,不是她们崴脚受伤吧?”看着欧阳翎一口气溜出院子,盛苑看着和自己相视一笑的卢晟,问他。 “这次学堂斗殴是掩不住的,若是都亲眼看到还好,就怕一知半解,那样的话最容易以讹传讹。”卢晟叹口气,“她们虽然来得书院,可是想法却很守旧,要是打斗的名声传出去,无论是其家人不赞成的压力,还是外人舆论的压力,又或者是她们自己给的压力,都足以让她们难受。” “不至于吧!咱们书院的学生,怎样说也是读书人了!读书人当谨言慎行,不能那样嘴碎……吧?!”安屿听着也有些不是滋味。 都是同班同学,刚认识不久,没有友谊也没有恩怨,虽说对方行事可能欠妥,可也不至于被这样对待。 “呵呵,读书人……你能管得住读书人的嘴,你能管得住读书人的笔?也许他们大多不是嘴碎之人,可是他们好多都很八卦。要不然,你喜欢看的文人笔记里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趣事是怎么来的?” 卢晟此言一击即中,听得安屿呆住了。 “苑姐儿,你怎么不说话!”安屿想要听听盛苑的想法。 可惜盛苑的想法跟他们的都不一样。 她看着远处没顾得上多想的涂惠荣等人,嘴角儿微微翘起来了。 “一得一失皆由心看,说不得这于她们而言,还是好事儿呢!” 她这话说得卢晟和安屿都迷糊了,不过任他们如何问,她都没有回答。 直到旬休之后的第一天上课。 “夏霜君,你出来!”眼皮发红的涂惠荣,气冲冲的跑进来,扯着夏霜君的胳膊就要往外带。 没反应过来的夏霜君差点儿被她扯倒。 “诶诶诶!快给我松开!涂惠荣,你这没完了啊!”欧阳翎连忙扶住夏霜君,怒视有些不对劲儿的涂惠荣。 盛苑三个刚进门,竟看见了有些熟悉的场景。 只不过这次和欧阳翎俩人对峙的,只有一个涂惠荣了。 “你们不能有话好好说啊?”盛苑觉得这几位简直是真正的勇者,都不晓得怕贺先生! 要知道,自从上次混战之后,贺先生愤而挽袖,亲自编纂新规,补充了书院的许多漏洞。 想想吧,就因为自己班学生打架斗殴,班主任老师亲自修改校规……啧啧啧,恐怖如斯啊! “好好儿说?!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涂惠荣闻言,怒瞪向盛苑。 她可没忘之前这丫头拿扫帚拍打他们! 盛苑早把上次乐于助人的事儿忘到一边儿了,她听涂惠荣这样说,立刻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认真的告诉对方:“你不高兴我站着,我坐着和你说!大家都是同学,因缘而聚,不好总是这样闹矛盾哒!” “……”她这话,听得涂惠荣差点儿一口气憋晕过去! 她紧紧地盯着盛苑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瞧。 窗外明媚的阳光,正好映照在眼前这个小女郎圆圆乎乎的脸上,也让她清楚的看到她那双眼底的认真。 学堂外面朗朗读书声隐隐约约传入耳畔,学堂内亦是谈笑声声,如此热闹的地方,她耳畔回荡的却是眼前这个小女郎清脆悦耳的说话声。 涂惠荣有一刹那的恍惚,她竟分不清盛苑同学是真的单纯天真,还是装傻充愣。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她眼眶微微一热,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因缘而聚?同窗之情?怕是都没有了!” 盛苑没想到这人说哭就哭,登时吓了一跳,等到她听出对方抽噎声里的难过,不由和夏霜君面面相觑。 “你跟我来!”盛苑放下书包,拽着涂惠荣往外跑去。 “苑姐儿,你等等我们!”安屿刚要追过去,就被扭头看过来的盛苑给瞪得住了脚步。 他讪讪的摸摸鼻子,看看没打算跟过去的卢晟,呵呵笑了两声,说:“我给苑姐儿把书包拿过去。”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办法 “你怎么不去?”卢晟看着站在学堂门口的夏霜君,有些好奇的问,“翎哥儿也没反对啊。” 他说着话,看向拿着书本摇头晃脑的欧阳翎,刚好和对方的眼睛对上。 看着迅速转过头继续盯着书本瞧的欧阳翎,卢晟笑了笑:“苑姐儿一会儿也会问你为何不去的。” “她不会问的。” 夏霜君收回视线,回了这么一句,便坐了回去,顺便将欧阳翎手里的课本儿抽出来,翻了个个儿,然后递过去。 …… “你刚那话怪怪的,怎么了?莫不是你家要给你转学?” “转学?”兀自抽泣的涂惠荣跟着盛苑来到学堂后侧的花亭里,还准备继续伤心呢,却没想到对方竟猜到了她要离开九江书院,登时眼圈儿更红了,“要、要、要真是转学就好了!” 她抽噎着,边抹泪边说:“因为斗殴的事儿传出去了,我家里给订的亲事也被推给了堂妹;家里祖父母严令我在家就学,还是爹爹看我可怜,允我再在书院读些时日,待到风声消弭,然后再退学,也免得我难看。” 这些话她原本不想跟盛苑说,眼前这家伙不但是陌生人,还跟夏霜君是朋友,她该讨厌她才是! 可是,她心里实在是太憋屈了。家中姊妹关系疏远,身边儿朋友也不能理解,她根本无处可说。 想着再上些时日就要离开这里,以后和这小女郎也没有多少交集,说不得过几年大家都长大了,天南海北各自他乡,再见也难了。 如此,她倒是没了心理包袱,反而一股脑痛痛快快的说了出来。 却不知,她这番话听得盛苑耳边隆隆。 “不是,涂惠荣同学,你就比我大两岁吧?” 九岁的小女郎已经知道订婚是什么玩意儿了? 她姐姐九岁的时候……嗯,好吧,她姐那时懂得好像也不少哩! 盛苑想到游园会时姐姐的言语,立刻把大惊小怪收起来了。 原谅她吧!是她没见识了! “嗯!”涂惠荣只顾着自己伤心,也没注意盛苑的表情,还跟那儿絮絮叨叨的倾诉呢,“要是回到家学就读,恐怕没两天就要专门学女红规矩了。 虽然我也不大喜欢读书,可是每次只要我捧起书,心里都是欢喜的……哥哥总说书本里的东西晦涩难懂,可是我却觉得它们字字清晰,言辞精辟。 我那前头夫人生的姐姐又要嘲笑我了,本来她就嫉妒我能到外面读书!家里祖父向来严苛,祖母亦是极守规矩,也不晓得他们为何答应让我来这儿读书……” “……”盛苑没想到涂惠荣同学还是个信息采集员,听听,她这话里的信息量简直惊人! 要是她没误导之意,那么可见,朝堂上对开女子科举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她爹说过,现今的国子监祭酒为人古板守旧,却又极恋栈官位,故而对皇上的旨意从无二意。 可要说他是全力支持皇上,也不尽然,因为他家从来没有女郎入国子监读书。 不过若是说他有意动摇立场,也不完全,因为他送了个孙女儿到书院读书,学的还是科考用到的学问。 【苑姐儿,要是这样的话,如此首鼠两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岂不是两头不落好?】系统听盛苑这样想,顿时对这位涂大人能在国子监稳坐感到好奇。 这样犹若天枰一样摇摇晃晃的人,谁能放心用呢? “这你就猜错了!不管是皇上还是内阁诸臣,都很赞成他在这个位置上。” 盛苑把自己的猜测说给系统听:“这几年,皇上行事似乎愈发随意。他开女子科举的意图早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谁能看不明白?不过是装傻罢了。 这是场拉锯战,那些大臣们许是想赌太子那里有回旋余地,故而都在沉默的反抗着! 像是国子监涂大人这样‘识趣’的人可不多,他虽然不赞成皇上的安排,可他也没有暗度陈仓……这对皇上而言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大臣,他们大概是怕皇上一怒之下任性的将宫中女官送到国子监当官,毕竟那些女官里也有精通学问的大才。” 【哦,原来是这样啊!】系统恍然大悟,高兴的拍手说,【果然培养你是对的,咱俩从未分离,你听到的信息我也听到,却从没有像你这样想这许多!】 盛苑让它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诶,她可没它夸得那样厉害,不过是眼前的信息容易分析而已。 若是面对那等需要抽丝剥茧才能看明白的信息,她恐怕也迷糊。 在盛苑和系统对话的时候,涂惠荣也哭得心里敞亮许多。 松口气后,她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和个小孩儿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登时脸颊微红。 她使劲跺跺脚,羞恼道:“我说的你快忘了吧!就当是我不乐意见你们了!我祖父是国子监的祭酒,哪里需要在这里读书!” 言罢,她用手捂着脸颊,就要跑。 头一次见识到过河拆桥的盛苑,眼睛都瞪圆了。 要知道,她五岁之后,就鲜少有这样瞪眼睛的时候。 “不是,你等等!”盛苑快步跑过去,张开手,拦在了涂惠荣面前,“涂同学,你且回答我一句话……你真的甘心回去窝在家里做女红,受嘲笑?” “你!”盛苑的后半句话让涂惠荣感到自尊受到挑衅。 只刚要生气,她就意识到这是自己刚刚说的,登时气不得恼不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半晌没下去! 这要是早些时候说的好了,她起码儿还能不认,可是这话就自己刚刚说出来的,想不认都不成。 羞恼的涂惠荣头一次意识到,有些话自己说和别人说的感觉差别太大了! “涂同学,你不要生气啊。”盛苑牵着对方的手摇晃,“我是真想帮你……当然,你要是乐意回家呆着,就当我没说。” 她这样说完,就佯作要走。 “欸?等等!”涂惠荣下意识的紧紧攥住了盛苑的手,完全没意识到盛苑刚刚根本没松手。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盛苑的主意 “你、你有办法帮我?”涂惠荣轻啮下唇,垂着的眼皮轻颤,弯长的睫毛宛若蝶翅,时不时的快速挥扇几下。 她斜低着头眼眸流转,不肯直视前方,更不敢看盛苑眼眸。 盛苑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粉色衣裙的窈窕女郎,看看她旁边不远处那一朵朵娇嫩的海棠,登时意识到何为人比花娇。 “帮不帮得上,我不知,可我想帮同窗的心,却是真的。” 【你真狡猾!】盛苑刚说完,系统的话就跟上了。 盛苑顾不得理,继续跟涂惠荣说:“涂同学看着就是聪颖好学之人,知识涉猎极广,而今不过是当局者迷才郁郁感伤。 我这个外人,实看不得书院损失良才,故而冒昧一次,还望宽恕则个。” 【嘿!留人的是你,拿捏起来的又是你!你这小孩儿的套路可真多!】系统砸吧着嘴,晃悠着脑袋,注意着涂惠荣的反应。 “盛同学的好意,我是知晓的,你只管说,我是不怪的!”这会儿的涂惠荣倒是显出平时的教养来了。 盛苑仔细看她眼睛,见她眼里没有丝毫虚情,才点点头说:“那我就抛砖引玉了……其实,我不说,想来涂同学也能很快想明白。 涂同学既然已经握着掌握自己前途的绳索,如何能于陡壁悬崖之间松开手掌? 崎岖的路虽难走,可是一马平川的安排你不是也抵触?既然如此,何不按着自己心意来,就算辛苦些,可是心底欢喜,也是快乐不是?” 【你这话说的,我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系统觉得自家宿主滑头的很,不实诚!忒不实诚了! 对于它的评价,盛苑就当没听见。 作为以后要混迹官场的人,她六岁起就立志要培养自己的脸皮厚度了。 “盛同学,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听不懂?” 涂惠荣咂摸了盛苑的一番话,感觉有些懵。 她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就很热心的盛苑同学,说起重点来,竟然云山雾绕。 “重点啊,涂惠荣同学,只要你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找到你想解决问题的重点,那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盛苑说到这儿,俏皮的朝她眨眨眼:“像我这个还不熟悉你的同学都如此相信你,涂同学,你可不要怀疑自己哟!” “啊这,我真的……”涂惠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忽悠了,可是低头看着盛苑那双真诚的眼,忍不住将自己这个猜测推翻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上课吧!”盛苑欢快的说话声在她耳畔响起。 “啊,好……好吧。”涂惠荣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就跟着回到了学堂。 旁看了整个过程的系统,心里还有些不落忍的:【你就不能说明白些?】 它看得出来,宿主是真有办法的! “当然不能!”坐好之后,盛苑一边翻着书,一边儿跟系统说话,“我跟她才认识多久?今儿交浅言深,已是僭越了。” 【那你怎么还和她说这些,还主动要跟她出主意?】 系统有些迷糊,它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宿主了。 “当然是为了利人利己啊!” 盛苑说完,见系统好像没听懂,不由跟它说:“你猜,要是涂大人的孙女儿有进士之才,作为第一波能享受到利益的人,他舍不舍得弃而不用呢?” 【要他是个狠人呢?】 “呵呵,他要是那样的狠人,根本不可能坐稳现在这个位置。” 国子监虽说算不得“权者必争之地”,却也是角力台。 【欸……这就有意思咯!要是让他看到希望,恐怕女子开科之事惠能提前些。】 “我这样做不过是出于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至于能不能成,还要看涂惠荣同学自己。” 【你要是帮其说明方向,她岂不是更容易帮咱们达成目标?】 “……说话注意着点儿啊,我听你这措辞,怎么像反派呢!” 盛苑说了一句,就随着系统问话的方向说:“人与人的距离,可以最近也可以最远,她能不能达成自己所想,在她而不在我。 就算是我手把手给她做好规划,执行不到位又有何用?反而让其不自在啊! 有些问题只能靠她自己,我若是多言,就是逾矩了,她若是说漏嘴,那涂大人要是小心眼儿,认为盛府通过我这个小儿干预涂府,或者以为太子示意爹爹动摇他的立场,那这就复杂了!” 【……她想出办法咯,就不会说出你?】 “说出我?我有何可说的?或者说,我刚刚说过哪句影响涂大人立场的话呢?”盛苑见系统眼底懵懂,不禁有些想笑。 “我不过是出于同学之情,想要鼓励、安抚这个看着就很难过的同学,有问题不?还需要谁教?我自己就能做主啊!” 【……】系统发现,还是这几个点最能映衬它的心情。 “苑姐儿,你刚刚跟涂惠荣说了什么?”安屿凑过去,小声问。 “女郎之间的话,可不能跟你说。”盛苑拍拍安屿肩膀,“尤其是涉及到涂同学的家事,她不同意我是不可以拿来跟你说的。” “……” 安屿也不是打听盛苑和涂惠荣的谈话,主要是他对盛苑又有了新朋友感到不自在。 之前盛苑和欧阳翎夏霜君交好他不嫉妒,那是因为盛苑对他们和对他跟卢晟的亲疏完全不同。 “不问就不问。”安屿噘着嘴。 好半晌,他见盛苑也不哄自己,不由哼哼着:“不过你也小心对方一些,你看人家君姐儿就不凑过去。” 此刻,他有些羡慕欧阳翎了。 这至少夏霜君还体会他的心情。 …… 涂惠荣这几天有些忙,她既要留意盛苑有没有将她们的话外传,又要想办法弄清楚盛苑这些话的意思 “说不得盛苑同学根本没有好办法呢!她只是想宽慰我一些。” 这样想着,涂惠荣郁闷了片刻。 “可若是她之言不是无的放矢呢?” 刚想躺平的涂惠荣又坐起来:“不行,我需要好好想想!” 于是,这一想就想到下次旬休。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涂惠荣的争取 廖氏看着账册,就听丫鬟禀报说六小姐来了,顿时忙不迭吩咐大丫鬟赶紧她把给女儿准备的吃食饮子端上来。 「荣儿,今儿怎没多睡会儿?」 见到女儿,廖氏喜不自禁。 她摸着女儿的小脸蛋儿,有些心疼的问:「昨儿我走了之后,你是不是又偷偷起来看书了?瞧瞧,眼底都泛青呢!」 看着娘亲脸上那真真儿的疼爱之情,涂惠荣觉着接下来的计划许是能成。 之前盛苑同学说,看问题要抓重点,这解决问题也要抓住重点时,她有些懵懂,不明白她说的重点在哪儿能找着。 可是一夜辗转之后,她悟了。 重点不是飘渺不定的,它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依存于现实际遇存在。 她现在面临的,是祖父下令的退学还家。 那这重点自然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盛苑同学说,这人要学会自己让自己顺心遂意。 她呢,自然是不想离开书院的,或者说,只要别把她圈在府里就好。 所以她此刻着手处理的重点,是想办法留在书院读书。 可是,于书院读书真能让她顺心高兴么? 涂惠荣想了想,默默地摇摇头。 不不不,不是的,她想要的,表面看是读书,实则不过是想要耳边清净,想让府里那些姊妹没办法在嘲笑她,想让府里那些或是怜悯或是无奈或是看笑的目光全都不见。 那这个问题的解决重点,究竟在哪儿呢? 这个问题,让她久思不解。 思绪纷乱间,她犹若困兽般不知所措,忍不住感叹:「要是盛苑同学在跟前儿就好了。」 想到盛苑,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白胖红润、眼底总是充满笑意和自信的小女郎,耳畔也不由自主的回响起那个女郎曾对夏霜君说过的话: 「想问题不能太执着,正面想不通,就反过来想;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就先想办法绕过去,然后徐徐图之,总有能解决的时候。」 这句笑言不知何时被她记住了,绵绵不断的在耳畔重复,直到灵光一闪。 涂惠荣发现,她改变不了旁人的看法,却可以改变自己。 躲到书院读书,就是她能争取到的最让她心里舒服的办法。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祖父母答应她不退学呢?! 之前的问题有了答案,而后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她用了小半个时辰理清涂府的人脉关系后发现,能真心帮她的,只有她哥她娘。 可是她哥才十二岁,还未行冠礼,在大人眼里还是孩子,人微言轻,帮不上忙。 她娘是能跟爹爹说上话,可是娘向来贤惠守规,若想说动娘亲帮她,还真要抓住盛苑同学说的重点。 心里有了计较,涂惠荣想了想,撒娇要她娘和她到小院子里散步。 「你这丫头,是不是有话想说?」 小花园石径间,廖氏笑问几次欲言又止的女儿:「你可是不想退学?」 涂惠荣闻言,睁圆了眼睛,讷讷:「您怎么知晓我想说这个?」 「知女莫若母,你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能不晓得你?」 廖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这事需得从长计议……不过也不急,你现在才多大?就算是暂时从九江书院离开,等过些时候风平浪静了,我们还可以到宁家的鹿鸣书院就读。」 「鹿鸣书院?」涂惠荣却没有这份自信,「祖父母对我之前在九江书院的事情颇有微词,真要是退了学,怕是只会让我呆在府里了。」 廖氏笑了笑,目光巡视于花间枝头, 说话声却小了许多:「前时我从你父亲嘴里听到些只言片语,凑到一起琢磨许久,才咂摸出些消息……你祖父许是要送个孙女到宁氏鹿鸣书院就读呢……这话你可不要告诉旁人。」 涂惠荣听了,面色却不大好:「适龄人里,五姐七妹都与我近似,祖父要选也不会选我。」 「如何不会?」廖氏不以为然,「五娘为人内向,不善言辞手脚粗笨;七娘争强好胜性子不稳,哪个能比得上我的荣儿?你外祖父曾说,你若是个儿郎,定然是读书的好苗子,便是涂府这十一个儿郎凑在一起,也未必有谁天赋好过你!」 提起这个,廖氏高兴之余也郁闷:「说来,你这天赋但凡匀给你哥哥一半儿,兴许我这辈子还有望当个诰命。」 这话说完,她又觉不妥,怕女儿吃心,笑着安抚说:「不过没关系,我儿将来若能有诰封,也算抚慰我的遗憾了。」 涂惠荣听着这话,心里有些难过。 她爹一共娶了四任妻子,原配夫人跟他和离之后,他又娶了三回,若是不算原配夫人,她娘算是涂府的三继夫人。 前面三任夫人,给她爹生了五子一女,因为自成派系,和她娘就是面子情;而她爹呢,给两位袁夫人都请封了诰命,可却在她娘这里没了动静。 一则是她爹官位不高,两次请封之后,再次请封诰命,很可能被搁置。 二来也是她爹自己的心思。 她爹对那个让他和原配夫人和离的袁夫人一往情深,平日里就对那个袁夫人生的儿女极尽宠爱,生怕谁对他们不好。 小袁夫人是袁夫人的庶妹,她爹还对对方警惕不已,便是她生的三个儿子加一起,也没有袁夫人生的儿女重要,他生怕那位小袁夫人亏待爱子爱女。要知道,小袁夫人可是他那对爱子爱女的亲姨啊! 所以,娘亲想当诰命,能指望的只有她哥。 等等! 涂惠荣想起之前贺先生几次提过的话……若是女子能够科举,岂不是她也能给娘亲争取诰命?! 如此想着,她那心顿时怦怦怦快速跳了起来。 涂惠荣本就是过来求助的,而今有了盼头,自然要跟娘说。 廖氏听她如此这般一番耳语,登时惊得手里的帕子都掉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啊!」她脸上一时惊喜、一时踌躇、一时又退怯。 「书院的督学先生贺先生亲自说的,另有许多同窗也有耳闻,像是我同班同学盛苑,她出自盛国公府,她爹是太子的亲表弟,消息总不能作假!」 廖氏没想到她们母女还能有此际遇,顿时喜得想要落泪,双手合十不停谢天谢地。 良久之后,她又扶着小女儿的肩膀,激动的说:「荣儿放心,娘亲肯定想办法让你进鹿鸣书院!」 第二百六十七章:论要如何激发大人胜负欲 “鹿鸣书院?”盛苑没想到,这个骄傲的涂同学竟还过来跟她汇报进程,登时忍不住挺了挺小腰杆儿。 看吧,她果然是值得信任的! 既然这位涂同学如此信任她,她自然不能推拒对方的请求。 “听说过。”她点点头,从自己知道的信息里,挑选出能说的,说,“是个好地方,许多郎君在那里读书读出了名堂。” 涂惠荣闻言,刚要高兴,就见那个叫安屿的凑了过来。 “哎呀呀,你该不会听不出我们苑姐儿的提点吧?!” 他这阴阳怪气儿的话声,配合着他气人的表情,涂惠荣很想给他一拳。 “提点?”涂惠荣因为委实没听出不对,到底还是忍着翻脸的冲动,问,“你这是从哪儿听出来的?” “啧啧啧,真是啊,你这悟性白瞎我们苑姐儿的苦心!”安屿摇头晃脑,凉凉长叹。 他这样的言语,听到涂惠荣耳朵里,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 “你不要逗她了!”夏霜君拿着考勤单过来,跟涂惠荣说,“苑姐儿说小郎君在鹿鸣书院前途无量,可是你知道小女郎在那里都读些什么?” “……”涂惠荣见夏霜君对自己似乎没有半点芥蒂,还帮她解惑,脸颊不由微红,强撑着骄傲点点头,“听说读书写字都教。” “嗤。”安屿忍不住笑出声。 涂惠荣气得翻他好几眼:“只是鹿鸣书院女郎、郎君考试排名分开,大家都不晓得女郎的成绩。” 这样说完,她又补充:“鹿鸣书院的学生们都认为这是给小女郎留体面。连那里的小女郎都这样说。” 她不傻,晓得祖父的主意之后,自然撺掇着娘亲哥哥帮忙打听。 “他们那样说,你也信?那你认为你比我们这些小郎君差?!” “我成绩比你好多了!” 涂惠荣终于找到机会反击,登时兴奋的昂着脑袋细数:“我字写的更整齐,诗词做的比你更有灵气,还有……” “打住!打住!打住!”安屿听得小脸顿时一黑,好家伙,他好心帮忙,怎么成了她的对照组! 他又不靠科举过活,有姑姑姑父表哥他们在,他读书就是为了明理,以后要是能考个三甲他也不挑。 他这样随心随意都能得先生几句夸奖,她就略好过他些许,也好意思自得?! “你这话跟我说有何用?你不是要到鹿鸣书院读书?且看你这些才气能不能经得住他们的搁置!” “你说的是……搁置?”涂惠荣听得脑袋嗡嗡直响。 安屿耸耸肩,点头说:“要是你能听懂大楚话,那就没错儿。” “他们不肯用心教女郎读书?”涂惠荣看着眼前的五个同学一齐点头,忍不住跟心里庆幸,幸好她祖父不大可能让她到那里读书。 “那我要怎么才能留在这里?” 涂惠荣发现,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她需要留这里读书。 “也不一定要在这里读书,实在不行你可以报名考国子监女学啊!”欧阳翎看她眼睛水汪汪的,生怕她又像之前那样哭,立刻给她出了个主意。 “女学现在要求,学生必要由书院考入,也就是说,我须得先升到书院的乙班,才有机会进去。”作为国子监祭酒的孙女,涂惠荣对国子监入学要求记得很清楚。 “这就不好办了。”欧阳翎闻言,不由先泄气为敬了。 倒是涂惠荣自己没有气馁,反而跟盛苑和夏霜君问主意。 “办法也不是没有。”盛苑眼珠儿滴溜溜直转。 “嗯?苑姐儿,我刚查了书院的规章。”卢晟摇晃着九江书院院规册子,跟盛苑说,“里面清楚的说,退学自由。” “像这种找不到有利条件的时候,就不要抱着让你束手束脚的册子琢磨了。” 盛苑拿起纸笔,认真的跟他说:“行军打仗遇到草丛你还不过取了?既然没有现成条件帮忙,那我们就自己设立条件!” “哦?!” 她这句话一出,不仅旁边儿这五位来劲儿了,就是不远处听他们说话的同学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盛苑见围过来的人多了,竟然更兴奋哩。 “苑姐儿,你说说要怎么设立条件,咱们要设立何样条件!”对于修改规则,欧阳翎表现的最激动。 饶是情绪饱满诸如盛苑,闻言,都忍不住侧目。 考虑到这家伙若是自行修改条件被抓,很有可能将她供出来,盛苑决定修改一下言辞:“这次,我们要帮忙设立一个让要脸儿要面儿有争强好胜之心的人不能拒绝府中女郎读书的条件。” 她这话刚说完,涂惠荣就感觉到周围十几双眼睛“唰”一声悉数都看向她。 那么多视线汇聚的感觉有些奇特。 “我祖父应该……要、要脸要面吧。” 安屿听她说的磕磕巴巴,笑呵呵说:“你可别犹豫啊!” 涂惠荣想了想,坚定的点点头。 盛苑见她肯定,登时一拍手说:“所以,我们就要想办法,让家长们人不在书院,却能听到书院里关于他们的传说!” “欸?!细说说!”她这一咋呼,又有不少同学聚了过来。 盛苑看着又多出来的几位同窗,问:“你们说,书院里有什么能激起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胜负欲?” “成绩!”不只是谁冒出这么一句。 “聪明!” 盛苑小手一拍,赞许之后又笑嘻嘻问大家:“那怎么才能最大化的激发家长的胜负欲,让他们将女郎的成绩也看得极为重要?” “啊,这样……”大家闻言,不禁有些迟疑。 倒是卢晟思考片刻,试着说:“在大人聚在一起的时候爆出成绩,这样不管是女郎还是郎君,只要自家孩子成绩压过同僚,尤其是胜过对手的子弟,肯定最为开心。” “那丢脸的岂不是也很丢脸?!”听到这里,终于有同学意识到,盛苑他们的主意带来的弊端了。 “丢脸的事儿等等咱们再讨论,先将之前的办法上套成型,我们一样一样慢慢儿解决!”盛苑挥挥手,让对方稍安勿躁。 “就是,咱们先说怎么能让大家齐聚一起,让我们找机会爆出成绩?”有成绩不错的,忍不住催促着盛苑,“毕竟不和的人,也不可能凑一起等着报成绩啊!” “对哦,报成绩还是要人多才有效果!” 说话这位,也是成绩佼佼。 第二百六十九章:忽悠首战告捷 第二百六十八章:不支持 「家长会,即汇聚家长于书院学堂之内,依儿女桌位而坐,彼此交流互通有无,闻季考成绩于当面,领先生点评于案前;知其所学进度,晓其表现优劣。」 盛苑指着写在宣纸上的三个字,跟涂惠荣说:「所以,你当务之急是找到有效目标,让你的成绩跟其胶着不定,则,事可成矣。」 涂惠荣闻言,点点头,脑子里不停的闪烁着「有效目标」几个大字。 说起来,她祖父的朋友、还有对手家的孩子都有谁来着? 【苑姐儿,你说的容易,可是实践起来却很难。】系统忍不住说她想的简单了。 「难自然是难的,可是也不是做不到啊。」 盛苑表示这还是有完成的可能的。 「首先,是要说服书院开家长会; 其次,是要搞个多书院联考出来,最好要有全京都成绩大排名; 最后,要弄一些小孩子在涂府、还有和涂祭酒不对付的官员府前唱歌谣。 只要歌谣唱得他们彼此都不自在了,他们对联考的就上心了。 这大人上心认真了,小孩子的成绩,自然也就被重视嘞。」 盛苑说完,微微一顿:「要是联考排名在朝臣中间有了名气,还能上达天听,那涂祭酒就算是打定主意让孙女退学,也要动摇了。 毕竟,涂惠荣的成绩代表了涂府的脸面。强令孙女儿不战而退,知内情的会认为他不分轻重;不知内情的,恐怕是要笑他战场逃兵咯……他能丢这个面子啊?」 【……】系统听盛苑的这番话,一时不知如何评价,琢磨了一会儿,直说了仨字儿,【你真损!】 对系统的评价,盛苑不大在乎。 她是个实诚人,想主意也不过是为了落实计划。 现在还有她这样绞尽脑汁只为利人的实在孩子么! 系统对于盛苑的自夸,只当没听见:【宿主你众目睽睽之下给涂惠荣出主意,这就不怕涂祭酒知道了找你爹谈谈?】 对此,盛苑不以为然:「这次是涂惠荣自己找过来跟我打听鹿鸣书院的,我作为同班同学自然要据实以告。她听过之后,不想转学了,问我主意,我这样好心的人能不帮忙? 更何况我自小就聆听皇上圣训,长久耳濡目染,自然和皇上和太子立场一致。皇上要振女学,开女子科举,我又是小女郎,自该不假思索赞成。 我越是理所当然的表现出对女郎学习的支持,才越显得我所说言语出自自心,那涂祭酒才不会多想!」 【……】系统听得有些懵,心里不解的冒着问号,【竟然这样复杂?】 「不知道啊!我这是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盛苑只是本能的谨慎,至于是不是想多了……管他呢! 「盛苑同学!」 忽然一个陌生的男童声传来,把盛苑和系统的对话给打断了。 盛苑看过去,只见一个个头比她还矮些的小郎君,不满的看向她:「我等不赞成你鼓动书院增开家长会!」 他鼓着双颊,抬抬手,指着身后十来个男女学童,质问:「你们成绩好的学生自然高兴,可是我们不如人的怎么办?你们回家添零用钱,我们回家挨板子!做人不能这样自私!」 「你说的这也是个问题。」盛苑点点头,小手一下下儿轻敲着桌案,视线在这些同学脸上来来回回扫过。 这些人成绩不好咋办? 他们学不好,她又不可能把知识强行放到他们脑袋里吧! 想来想去,只能劝他们想开些:「这事儿有利有弊,说不定还能督促你们真心向学呢!」 她自认为说的诚恳,可那些同学却不乐意了,纷纷恼怒的看过来。 要不是之前她用大扫帚拍人的记忆尚存,他们说不得就要和她论论武德。 可虽没动手脚,他们嘴上却不依不饶: 「让我们想开些?这是能想开的事儿么?这合着板子没打你身上啊!」 「圣贤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错没错!你不知我等成绩偏下之人的苦楚!你们扪心自问,将你们的快意放于我等挨打的痛楚之上,算不算厚道!」 「就是!你们还反过来督促我们成绩!我们要能好好学习,还用跟这儿和你嘚嘚!你以为成绩很好提升啊?!」 「对啊,我们要是有向学之心,也不会在这儿和你掰扯,你这是不给我们混日子的余地啊!」 这帮学童七嘴八舌越说越气,脸上的怒气值肉眼可见的「噌噌噌」往上冒。 安屿几个看不过眼,拍着桌子反问:「成绩不好,所以回去挨打……这不是很正常?!你们家大人不打你们才奇怪吧!」 「就算现在不打,等你们科考成绩出来,不是照样挨揍?我们现在也是帮你们提前适应适应而已,也不用你们感谢,可你们也不好这样埋怨吧!」 卢晟这话一出,义愤填膺的那帮学童气得蹦了起来:「这合着我们因你们挨打,还需要谢谢你们?!」 「那也不用,只要别以多欺少过来威压我们就成!」欧阳翎嘟哝着,摆摆手,「既然明白了,那就散了吧,散了吧!回自己座位去!」 准备舌战胖墩的诸人:「……」 不是,这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就散了呢!啊?!凭什么就散了?! 气愤难当的小学童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叠控诉,情绪激动的非要找盛苑要说法,非要盛苑保证不跟书院提家长会的事儿。 他们要求一出,之前看热闹的成绩好的学生不乐意了:「成绩颁布于自家父母面前,自然越公开越好啊!要不然,我们岂不犹若锦衣夜行?你们成绩不好怕挨打,却也不能委屈了我们这些成绩好的人啊!」 「就是,不能因为你们不求上进,就要让我们这些积极进取的人陪绑吧!」 他们这些话,犹若往热油里泼水,顿时让不满的学童炸了锅,情急之下,彼此间开始了逐渐升级的推搡。 夏霜君和涂惠荣见情况不对,忙不迭上前拉架维持秩序。 可惜,她俩在那些学生眼里,已然是盛苑几人的同伙,言语毫无说服力。 眼瞅着第二场群殴一触即发。 忽而,一句「贺先生,他们又打架啦!」在众人耳畔炸响。 登时,刚刚还纠缠在一起的学童们忙不迭闪到一旁,两拨人泾渭分明的站立两旁,再不敢多说一句。 「好啦,既然大家都不说话了,那就听我说两句。」 盛苑稚嫩的言语声响起,这群低头塌肩的学童才觉得不对劲儿。 抬头一瞧,哪里有什么贺先生,分明是这丫头诈他们! 第二百六十八章:不支持 第二百六十九章:忽悠首战告捷 「她怎么做到这么坦然的?!」 见盛苑毫不心虚的和他们对视,学童们脑海里冒出这么个疑问。 「无意义的话少说两句,不要纠结于无关紧要的细节!」盛苑轻轻地拍拍桌子,站在椅子上目视众人。 她面色从容,态度淡定,对同学们的忿忿视而不见,沉稳的按着自己步骤来:「我们要解决的是你们挨打的问题!」 「你不出馊主意,我们就不会挨打!」 听有人这样说,盛苑佯作恍然大悟:「哦~~原来我本事这样大!不用和你们交流,就有辅助学习之用?!只要我不随意出主意了,你们成绩就能上来喽?!」 她这话一出,周围许多人就笑出了声。 登时,把说那话的小郎君给羞的面皮通红。 盛苑见好就收,收了笑容,看向怒视她的同学:「今儿就算我让步,就算其他同学为你们不挨打而妥协,可是明儿出了这个班,旁人能让吗? 现在看着好像是我们的主意让你们受累,可实际上,你们挨打的可能是存在的,只要成绩不好,板子早早晚晚都要落到你们臀上。 所以家长会的出现,只是把你们的窘境提早暴露出来。 这于你们而言,不见得是坏事。你们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就可以想办法应对,从而将挨打的风险极大的降低。」 「……」成绩不好的那拨人听得有些纠结。 他们既觉得盛苑所言有理,又认为这话强词夺理。 「咱们认识不久,大家还不了解我啊。我这人虽不大,但是向来负责。有始有终说的就是我了!」 盛苑拍拍胸脯,表情丰富的说:「刚刚我就说了,虽说想要申请增开家长会,但是也会照顾大多数同学的感受。 可是你们不听,不给我机会说清楚啊! 非要闹! 但凡你们肯耐心多等等,也不至于闹腾起来! 夏霜君同学和涂惠荣同学劝你们,你们竟还不听。 若不是我灵机一动搬来贺先生,就凭你们开学俩月斗殴两次的战绩,直接回家领板子吧!都不用等以后!」 她这样一说,诸位学童羞惭的低下头,暗自琢磨,以后可不能这样不冷静了,都让这小丫头看笑话嘞!若是以后还有这等情况,等她说清楚了再做反应也不迟。 有这个认知后,学堂彻底安静下来,之前学童心里那几分不服也沉静了下去。 盛苑见气氛不错,满意的点点头,眼珠一转,试探着说:「当然,要问我的意见……那这家长会的申请,还是势在必行!」 她说完这话,特意顿了顿,想看看大家的反应。 没想到,这些同学虽然有的面露喜色,有的面有怒容,还有的几番想要开口但是却都生生忍住了。 盛苑欣喜之余,却也不敢耽搁:「不过,作为大家的同学,本着真诚以待的原则,肯定不能为了一拨人就把另一拨人踩下去。所以,我们要想出个两全之策,让大家都舒服才是要紧。」 听她这样说,那些不满的人有些茫然。 这样容易就把她说服咯?! 还有,怎么才是两全之策呢! 该不会是糊弄他们吧? 听到有人质疑,盛苑不仅没恼,还很和善的看着对方:「这位同学,家长会其实也是颁奖会。既然是颁奖,那怎好只有一个奖项?成绩只不过是奖项之一。 我们大可以多想一些!像是热心助人奖、最大进步奖、卫生达标奖、文明同桌奖、才艺最佳奖、礼貌诚实奖、娱乐表演奖、精诚合作奖……等等等等。 咱班有三十个同学,按照前三名有奖原则,我们弄出十几个奖项也不是问题啊! 要是乐意,吃喝玩乐皆能成奖。 我之前说的不过是投石引玉,大家可以发挥自己奇思妙想,想出更多有意思的奖项。 只要奖项听起来有教育意义,那么获奖同学家长肯定与有荣焉。 届时,咱们班上同学各个都能拿奖,就算是有些奖项听着不那么高端,也能抵消你们成绩上的不足。 这样一来,你们回去之后,至多挨句数落。板子,是不可能打哒! 即使各位家有严父严祖,可是手上有奖,也给各位祖母母亲护着你们提供了事实依据!说不得还能有奖无罚呢!」 盛苑这番侃侃而谈,听得同学眼眸发光。 尤其是成绩不好的那拨人,小脸儿激动的通红,一看就是心动不已。 就算是之前没参与两拨同学争闹的中立学童,此刻脸上也写满了遐想。 毕竟作为不上不下的存在,他们也有颗想拿奖励的心啊! 「我说苑姐儿脾气怎么越来越好呢!」欧阳翎看了全程,等到这些同学兴奋地将盛苑团团围住,热情的跟她探讨、请她帮忙出主意的时候,悄悄扯着卢晟走到一边儿,小声感叹。 「啊?苑姐儿?她不是一向脾气都很好?」 卢晟不解的看着他,似乎想问问他怎么好意思说苑姐儿脾气不好? 她都没揍过他! 「……」欧阳翎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只能叹口气,松手,另找安屿说话。 如此重复之后,安屿认可的点点头:「是啊,苑姐儿脾气越来越好了,我都担心她受欺负。」 还以为他理解自己意思的欧阳翎:「……」 他不是夸盛苑啊! 郁闷的欧阳翎看向了夏霜君。 他和她向来心意通,她肯定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样想着,欧阳翎眼里浮现出期盼。 夏霜君闻言笑了笑:「宽待后进者,才不落下乘。」 「!!!」欧阳翎闻声眼眸一亮。 果然,知他者,君姐儿也! 他激动的想多说两句,不想一旁的涂惠荣竟抢声说话。 「欧阳翎同学,我可注意你半晌咯!你这一个问题,问这个问那个,问来问去的!我就想问你,你究竟想听怎样的答案? 说起来,你和盛苑同学不是朋友么?好朋友怎能这样呢?苑姐儿脾气本来就好,何须你问来问去!你该不会是嫉妒她受欢迎吧?!」 这样说着,她不禁用质疑的目光巡视着欧阳翎的脸庞。 「我嫉妒?!」欧阳翎没坐稳,差点儿摔到了。 他感觉自己心里此刻好像有数不清的骏马奔驰而过! 清醒清醒啊喂! 苑姐儿是很好,可她不是善茬儿啊! 顶着涂惠荣鄙视的目光,欧阳翎无语的吐口气,默默宽慰自己:算咯,苑姐儿会忽悠是好事儿,就当是帮她检验成果了! 第二百七十章:家长会之后 距第一届家长会结束已过了十余日,可贺先生却仍时常有不真实之感。 月前,他们班的小学童集体写了申请函,提出了让家长参与进来的学习沟通计划,他看过之后不免心动。 他见申请函上的字句虽然稚嫩,但是出的主意却于书院大有裨益,遂毫不犹豫呈上阅览。 不想,监院却以“此有为结党提供场所之嫌”为由退回。他虽感到可惜,认为监院大惊小怪,可监院所言的风险谁能承担的起?故而只能罢了。 原以为这事儿就这样算了,不想十数天后,山长那边竟直接批了下来,便是监院也笑呵呵的说“此乃大楚重文珍学之举”。 对此,贺先生腹诽的言语里,充满不礼貌的气息。 …… 第一届家长会开的还算成功,虽然有几个家长差点儿错将学堂当成朝堂,继续早上的恩怨,在喷人和动手之间徘徊了数次;但是总体来说,家长会开的还算成功,他们班的学童第二天也没瘸着腿来。 想到最近班里学风甚好,贺先生心情愈发不错。 之前还有小女郎带着针线女红过来上课,她们课间时分行动安静,生怕行差踏错,不是拿着绣绷穿针,就是拿着彩绳编织,远远看着,学堂犹若闺阁,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幸好家长会后,这样的情况已不多见,大多数小女郎虽然仍旧文静,却已有了学童的模样。 …… 学堂外,贺先生欣慰不已。 学堂里,却有人不大开心。 家长会的确让大多数学童和家长感到满足,但还是有一部分学童,高不成低不就,拿不到成绩最佳奖,又嫌弃其它奖不够风光,故而听到有同学夸赞盛苑的办法好时,不免酸言酸语:“她说的好听,仔细想想,所言所行不过是为了小女郎能读书罢了,我等郎君不过是她捎带的。” 他这样说原也是见盛苑同她的朋友们没在这里,痛快痛快嘴罢了。 不想有好事者做了回勤劳的搬运工,将此言原封不动递到盛苑跟前儿,气得安屿和卢晟要过去找对方说道说道。 彼时盛苑正在跟涂惠荣对弈,胜负难分之间闻此言,她视线依旧黏在棋盘上,摆摆手,不以为意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况且他说的也不算错,我本就是为小女郎设计。” 涂惠荣见她比自己小两岁,可是心胸旷达却远非自己能比,不由悄悄的放了水,让眼前这个圆乎乎的小女郎开心开心。 “哟呼!赢咯!”果然,盛苑吃了数枚棋子儿,高兴的欢呼雀跃,登时,周遭的风景都好像活了一般,连如常的光彩都显得更加鲜亮。 “苑姐儿,你真没有看出涂惠荣放水了?”放学的时候,欧阳翎追上溜溜达达的盛苑三人,上来就问她。 想到之前让涂惠荣无情剿杀的那几场棋局,欧阳翎就想顿足捶胸。 太欺负人咯,都是同学,差别待遇至此?! 盛苑闻言,弯着一双眼睛点点头:“自是看出来的。” “……”欧阳翎沉默了片刻,“那你还这样高兴?” “为何不高兴?总归是我赢了啊!”盛苑觉得,只要想得开,快乐自然来。 学生本就辛苦,要是再自寻烦恼,岂不是太累了? “他的意思是,你不是凭真本事赢的,为何还这样高兴。”夏霜君看不过欧阳翎磨磨唧唧的样子,干脆帮他说了出来。 她而后又补充:“他之前跟涂惠荣同学下过几局,不过都让对方给捶懵了。” 这话说的,盛苑几人忍不住直乐。 盛苑见他巴巴瞅着自己,好像就想等个答案,笑说:“我知道自己略逊一筹,可不等于我不高兴自己赢了啊!” 这样说完,盛苑见不仅欧阳翎听不懂,就是另外三个小伙伴也发懵,不禁又言:“对弈的过程里,我们都一丝不苟的发挥着自己的水平。 在整个过程中,我们双方都是尊重对方的,棋局下到最后,我们平局可能极高。 要想赢,唯有在争取自己不出错的同时,盼着对方出错。” 这样说完,盛苑反问:“盼着对方失误,和对方放水让我赢,这有何区别呢?不都是依靠外界因素取得的胜利?” “况且,我于此局既享受了过程又享受了结果,快乐不是应该哒?” 此言说完,盛苑立刻迎来小伙伴们敬佩的目光。 唯有系统跟那儿感叹语言的艺术。 他们几个说这些的时候,刚好走出书院大门,旁边的学童家长听到,不由借此教育自家儿女。 有人听了只觉有理,有人听了沉默不语,还有人听了,第二天就在课间堵盛苑去了。 这位就是前儿说盛苑酸话的人。 此君两次被家长用盛苑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教育,心里不满的很,琢磨了一宿,打算跟盛苑好好说说。 你个小女郎能不能不要这样高调,没事儿显摆显摆很有意思?! “这位兄台,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看着也是青云直上之人,怎么能强人所难呢?!” 盛苑刚说完,系统就在她脑海里打着滚儿的笑。 它这个宿主也是人才了,对这个小脑瓜长下巴的郎君夸成那样,果然脸皮厚,啥词儿都能往外凑! 盛苑熟练的将系统的反应屏蔽,面不改色的……哦,不对,是很耿直的看着对方:“人之天性自然,我生来实诚,有想法就言,和朋友交以直,如何就是唱高调?” 抗议者想争辩,不过刚要开口,盛苑就纳闷的看着他问:“世人皆知君子非礼不闻,兄台如何知晓我们朋友间的言语呢?” 这是质疑他偷听?抗议者觉得自己更要分辨。 可盛苑还是没给他机会,又说:“都说君子慎独,在下所言所语未有不当,兄台便是久居长江之所,也不能管人过江吧!” 说完,盛苑便学着她哥哥玩笑时的样子,抖抖衣袖,双手向后一背,昂首赳赳而走。 只剩下那个郎君瞠目结舌。 这事儿,盛苑原只以为是个插曲,不想抗议的这位乃是鸿胪寺卿的侄孙,他从家里听说了陛下欲从京都诸书院选拔良才专学番语,女郎郎君皆可,以图日后和海外诸邦诸国打交道。 “小女郎和我等共读诗书也就罢了,偏偏连选才也要跟着,岂不是抢占我们的名额!”他说这话时,眼睛是斜着看向盛苑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盛苑的演讲 “杨栎桢同学,学问之事凭的是本事,恁说这般酸话有何用?朝廷选才,能者居之,你怎不说考科举的人太多,抢了你那状元名额!” 有泼辣的小女郎不乐意了,柳眉竖起粉腮带怒的喝斥他。 夏霜君有管理学堂纪律之责,见小女郎呵斥之后,杨栎桢那边儿的郎君面上挂不住,又要吵吵起来,忙不迭上前喝止。 “夏课长,这取材名额惹人红眼,非你一句两句能劝下来。” 涂惠荣出主意:“下节课就是自修课,不若开堂辩论,如何?” “好极!”夏霜君抚掌,赞曰,“正所谓理不辩不明,女郎郎君身在书院,同是学生,同读圣言,何分男女?既然朝廷有意招揽,楚人为国做事为君尽忠,又何须分男女? 然诸同学心有芥蒂,一时未能想通,我们便敞开了谈,若能达成一致自然再好不过,若是求同存异,也能友好竞争,无论如何也莫要伤了和气。” 她这样说,本就中了杨栎桢的下怀,自然要鼓动同学们说好。 “苑姐儿,我瞅他是冲着你来的。”欧阳翎悄声跟摆弄算盘的盛苑说。 盛苑抬头,对上杨栎桢的目光,礼貌的点点头:“哦。” 欧阳翎见她波澜不惊,不由吃惊的很:“你都不给些反应?” 盛苑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目光:“学堂不是朝堂,他要辩论就跟他论好了,还要如何反应?难不成给他揍一顿?” 她可不是三四岁的小孩了,作为快八岁的读书人,还是要以理服人哒! “那要是你的理不能让他服呢?”欧阳翎没想到这丫头越大越斯文。 “不服,只能说明他没听懂。圣人说,因材施教,可见只要选对法子让他听进去,他自然就能听懂了。这听懂了,还能不服?” 盛苑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欧阳翎见着,忽然打了哆嗦,而后就悄悄的躲到安屿和卢晟后面去了。 贺先生听说自己班的学童要开辩论,只觉得这帮孩子果然极有想法,就冲他们这鲜活生动的朝气,只要好好读书,说不定以后会出不少人才。 如此想着,便想过去旁听;可走了两步,又怕自己影响他们发挥,故而喊了夏霜君过去,让她莫要声张,届时悄声记录下对话即可。 辩论会刚开始,杨栎桢就率先对辩论题目做了要求:“我等矛盾根源,便是小女郎该不该参与选才。” “你此言是对圣上旨意的质疑!”说话的小女郎,是都察院御史的幼女,姓陈,单名一个贺。 “陈贺同学,你莫要给我扣帽子,我只是就小女郎日后科举之事作为辩论,与圣上旨意无关。”杨栎桢也不傻,说完此言,立刻剑指盛苑,“我指定盛苑同学第一个陈述。” 他这样说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都说最后一个发言是压轴,他可不能将这等高光时刻送给那个小丫头。 夏霜君作为主持人,看向了盛苑,询问她意见。 盛苑自然是没意见的,反正都要发言,早说早踏实。 不过说之前,她有问题要问,而且问的是全班同学:“发言有时间限制不?” 她问的班里的同学一怔。 尤其是杨栎桢,面对着盛苑那平和的目光,犹豫好半晌,他才说:“没有吧?” “哦,那就好。”盛苑点点头,站起来,掸掸衣袍,推开安屿,走到堂前,站在同学们的对面。 她迎着大家的视线,目光徐徐而动,选了三个小郎君。 “我想请杨栎桢同学、林广渔同学、佘之桦同学配合一下,没问题吧?” 盛苑点名点的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督学先生呢。 也正是因为这份自然,班里的同学也没觉得不对,还都期待的看向她提名的三人。 杨栎桢自认是和盛苑交过手的过来人,心里虽有警惕,但是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他挺起胸膛,微微点了点头。 有他打样在前,另两位郎君也不好反对,皆是缓缓颔首。 盛苑见此,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大家好,我是咱们班的盛苑,大家都认识哒。既然杨栎桢同学选我第一个发言,那我就抛砖引玉,先将自己的道理说给大家听,还望各位不管赞不赞成,都容我说个完整,而后再请同学们指正。” 她大大方方的说完这些,便开始慢步在书案间:“人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既然点了三位同学配合,三位同学自然也要盯上我,既这样,那我也不麻烦大家,干脆先拿自己说事儿,也好让大家都轻省些。” 她语气生动,表情也活泼,听得同学们不禁轻声发笑,就连和杨栎桢站在同样立场的小郎君,对她也没有了抵触。 “既说我,那就先说说我的理想。”盛苑踱步说着,“说到理想,就不能不提我的哥哥和姐姐了……说到这儿,可能有人要问,你说你的理想,怎么还跟你哥哥姐姐有关呢?” “欸!没错,我的理想就是和他们有关,同学们莫急,让我说给你们听。” 盛苑卖的小关子,配合着她婉转语调,果真把同学们引入情境。 “我哥哥大我十二岁,尚未行冠礼就已中举成了举人不说,还文武双全大有才干。 我姐姐大我六岁,而今在国子监女学就学,成绩向来数一数二,国子监的先生无不夸赞我姐姐敏而好学,实为栋梁之才。 听到这儿,很多同学可能要说咯,你有这么优秀的哥哥姐姐,会不会压力很大呢?” 她这样一说,座位上不少被兄姊光芒照耀的同学,忍不住露出了同类相怜的表情。 可惜,盛苑却出乎他们意料的拍手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压力?不存在的!我只有高兴的份儿!” 她见有人露出“你这是强行欢笑”的表情,不禁奇道:“你们想啊,有那样前途远大的哥哥姐姐,我只要做到鞭策他们积极向上,努力奋斗,那剩下的不就是等着他们带我飞了?!如此美好的事,为何要有压力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说动了谁 第273章说动了谁 “嘎?!”大概是没想到盛苑会将“啃兄啃姐”说的如此轻松,一时间,认可的、不认可的,都给愣住了。 尤其前几天因为哥姐光芒太盛而难过的同学,更是听得心情激荡。 虽然盛苑这话说得有无耻之嫌,但是……他们还是控制不住的激动,总感觉有一扇从未打开的窗户,正徐徐的朝着他们敞开。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你们想想,我左手一个哥哥,右手一个姐姐,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说明什么?” “……”所有同学瞠目以待。 就连忍不住到门外旁听的贺先生,也不禁踮起脚来。 “这说明我也有光明而轻松的未来啊!”盛苑举起手指,给他们示例,“呐,首先,我哥哥姐姐都很有出息,这样一来,爹娘的骄傲得到满足,那么对我自然也就不那么严苛了,对不对? 其次,只要他们继续优秀下去,考进朝堂为君为国分忧,我就有靠山了,这我不欺负人、旁人也不能欺负我。只要我不有违国法家规,他们自然就能庇护我安心的享受四季风光、岁月平常。” 这样说完,盛苑不给同学搭话的机会,无缝连接说:“可能,有人要说了,你这样说的话,有哥哥就够了,何必带上姐姐? 对此,我要说……你要是有这个想法,可就太过分了!” 众人以为她要义正言辞的讲不能区别对待女郎,却不想她竟说: “怎么能可着一个哥哥薅羊毛呢?!太过分、太残忍了!把压力都放在哥哥身上,对他公平吗?既然还有一个姐姐,怎么也得算进来,分担一下哥哥的压力啊!” “……” 学堂内的同学,学堂外的先生,闻此言后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一句话: “此女郎所言何以见耻哇!” 盛苑不知大家所想,继续发表演讲:“更何况,多个人才多个保障,姐姐有出息,总比依靠姐夫强啊。 杨栎桢同学,我听闻你有五柳先生之志,视富贵权势如浮云,向往闲云野鹤,奈何家中只有三位姐姐,作为唯一的顶梁柱,只能远自然赴樊笼,于科举间沉浮?” 她拿杨栎桢比东晋陶源明先生,又将杨栎桢平庸的才干说成了不慕权势一心桃源。 她这捧得忘了良心,可是却听得杨栎桢飘飘忽忽忘乎所以,还认为“盛苑可为知己矣”! 系统都不好意思的找出耳罩戴上。 偏偏盛苑一点儿都没有笑场的意思,还很认真的劝对方:“若是你姐姐们能读书科考,但凡拿到功名,你的压力也不能这样大吧。 不说她们是不是胜于你,就单说你不是你那代人的唯一希望和依靠了,压力也能缓解不少啊。这样的话,即使你追求田园自然,你儿女的未来还是有姑姑帮着提拔,不受影响哒。 届时,你有三个当官的姐姐,走在外面又比哪个兄长当官的郎君差?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你姐姐们同朝为官,你也不至于犹若孤岛漂浮,无枝可依啊!” 盛苑此言正中杨栎桢的心思,他记得祖父曾惋惜三个姐姐不是郎君。 现在想来,姐姐们是不是郎君不重要,能不能科举才是关键! 若是姐姐们能科举,他是不是就不用一次次面对祖父失望的目光?是不是就不用让祖父父亲不停的加课?! 这样想着,杨栎桢那颗心,怦然跃动! 而盛苑此刻,去已经将目光放在吏部右侍郎之子林广渔的身上。 “林广渔同学敏而好学有逸群之才,姑姑更是誉满京城的才女,唉,若是林姑姑能科考,一甲三名必有一席。” 她说完这句便止,唯有少言的林广渔心里有所触动。 他父亲是祖父祖母的老来子,小他姑姑十三岁,才学不是顶好,能走到今时,多因姑父提拔而成。 他姑父乃是当朝次辅言远言阁老。 为林家独子的前途,姑姑嫁给了大她十数岁的、当时还是户部尚书的姑父做了续弦。 这些年,林家依附于言家,他在言家子面前也低了一等。 按照姑姑的安排,他是要到鹿鸣书院读书的。 因姑父是鹿鸣书院宁公的师弟,故而言家子皆在那里读书。 他原是没想旁的,奈何姑姑那几个继子对她不恭时,常以言家对林家不薄作为话头,他听得很无地自容。 他不想姑姑难受,亦不想因林家依附言家连给姑姑撑腰都做不到,故而才瞒着众人,悄悄报考了九江书院。 拿到录取函的时候,虽然姑姑哭着说他胆大,可是他看到她眼底充满希冀;就连姑父知道了,也颇为认真的夸他乃林家瑾瑜。 他自那以后便知人要想得尊重须得靠己。 可是今儿盛苑同学的话,让他不免多想,若是姑姑能够科举,是不是就不用收起满身才干,圈在后院里辛苦于点点琐事,更不用因为无子而受继子轻视? 盛苑不知道她又说服了一个,她这会儿已经瞄准了礼部左侍郎之孙,佘之桦同学。 这位同学是礼部佘左侍郎三儿子的独子,底下唯有一个胞妹。 佘左侍郎共有六子,十六个孙子二十六个孙女儿,可谓是子孙繁茂。 可是对于佘之桦而言,视为手足的只有胞妹一人。 他父亲无能懦弱,母亲循规蹈矩,视三从四德为圭臬,皆是无主见之人,不仅对祖父唯唯诺诺,对长房二房兄长为令是从,便是对四房五房的弟弟也多是吹捧。 妹妹生的美貌可爱,虽然她才六岁,婚事却早就被那些人算计着了。 想到那些堂姐妹的姻缘,九岁的佘之桦不禁赞成起盛苑的话。 “求人不若求己,就算需要求人,求自己的姐姐妹妹总好过求姐夫妹夫。手足情深,没理也可以搅三分,可是求到姐夫妹夫跟前儿,不止是跌份儿,还让自己姐姐妹妹跟着为难。 更何况,姐姐妹妹总比嫂子弟妹亲吧!人都说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郎君若是连娘都忘了,还能记得哥哥弟弟、姐姐妹妹是谁?” 她这话,惹得同学哄堂大笑。 盛苑虽然言语俏皮、歪理堆叠,但是要说的意思却也精准的传达给每个听众,以至于辩论会是从她这儿起,亦从她这儿结。 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赞成她的观点。 这不,下课之后就有小女郎追着盛苑说:“盛苑同学,你虽然说服了大家,但是,对于你的理由我是不赞成的! 你言语之间,分明是将小女郎当作郎君的苦力了! 女郎所学所为,竟然都是为了家中郎君?岂不很可笑啊?! 请问你这番言语视我等艰辛苦读于何地?” 盛苑看着她清澈较真的眼眸,对她能有这般想法而高兴。 可她也只能回给对方一句:“桎梏未脱,何言路线;樊笼仍在,何分南北?” 稍后就修改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户外课 又是一季春光好,人与花同笑。 京都郊外,毗邻官道的草地上,一群官学学子成排成行席地而坐。 见方的队形前头,与他们对坐的则是一位头戴峨冠,胡子花白的先生。 此刻晴日当空、轻云若雾,清风徐徐、草香扑鼻。 偶有大雁飞来、苍鹰盘旋,似是应和着夫子如唱般的吟诵。 平静的官道忽而有一队车马经过,中间那辆装饰锦簇的车厢窗帘从里面悄悄掀起个角。 待看清远方那群摇头晃脑的学子面容稚嫩,最大不过十一二岁模样,帘子就晃晃悠悠的回到原位。 等到了前头整休,车队外的护卫便在茶铺打听:“店家,京都学风竟如此之好?连考武举的学生也吟诗诵赋?” 茶铺老板闻言,招呼好茶娘子给马车里的贵客煮茶,一边端上茶点,一边儿笑应:“贵客怕是五六年不曾进京了吧?咱们京都官学的书院服早就换了样式,几大书院的书院服都是这么飒爽咯!” 而后便絮絮叨叨和人家聊起了京城书院的变化。 待这队车马离开,茶铺老板眺望那群学子的方向,和自家妻子搭话:“这两三年啊,进京的人是越来越多,饶是京都宏伟辽阔,按说也装不开啊!” 茶娘子拎着抹布拍打着裙摆,直道他咸吃萝卜淡操心:“京都人有来就有走,便是暂时留下,皇城之外东西南北多少个村庄?便是暂住也是有的。” 说完,她便开开心心的数起钱匣子:“我盼着更多外来客往来京都,这样光是赏钱就够存一笔咧,家里几个孩儿都能送社学去了。” 茶铺老板听着嘴角上翘,不过还是唠唠叨叨着:“五个女娃儿上社学还能学出个探花不成。” 茶娘子不爱听这话,仔细锁好匣子,又将钥匙藏于鬓发之间,这才撸着袖子要掐他耳朵,好好说话不会?! 只是才揪着丈夫耳朵,就见官道之上又一队车马奔腾而来,登时喜得茶娘子连声道好,忙推着丈夫准备迎客。 这边茶铺热闹不减,那边草地上的学子也换了先生。 “盛苑同学,汝出于勋贵之家,既如此,就将《孟子》阐述爵位制度的那段背诵出来吧。” 先生言罢,第一排就站起个圆澜可爱的女郎,目光清亮,朗朗道来:“《孟子·万章》有言: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 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 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 不能五十里,不达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 天子之卿受地视侯,大夫受地视伯,士受地视子男。” 她语声清脆流畅,回答一气呵成,赢得不少同学赞赏。 先生听得眼含笑意,轻轻捋着胡须颔首:“不错,不错……安屿同学。” 刚要给盛苑点赞的安屿,闻声一个激灵,趁撑地起来的工夫,嘱咐盛苑:“苑姐儿,帮我啊!” 卢晟听得直摇头,这家伙就不能自己争气些? “东汉应劭于《汉官仪》曰:皇者,大也,言其煌煌盛矣。帝者,德象天地,言其能行天道,举措审谛,父天母地,为天下主。” 先生笑言:“《尚书》亦有此般陈述,汝可复述之。” “啊?!”安屿两眼一黑,《尚书》里提过这个?他怎么不晓得?! 抓耳挠腮之际,他瞥见盛苑给他口型,登时厚着脸皮请求:“先生,我能坐下来背给您听吗?” “这样吗?那你要不要直接让盛苑同学帮忙回答呢?” 先生笑眯眯的反问,顿时惹得小学子们阵阵大笑。 “好吧,你坐下,卢晟同学回答。”先生挥挥手,看向他点名的小郎君,“你也需要盛苑同学帮忙回答吗?” “《尚书》曰:帝者天号,王者人称。天有五帝以立名,人有三王以正度。天子爵称也,皇者煌煌也。”卢晟摇摇头,直接背诵出来。 先生满意的点点头,说了声好,又喊了陈贺同学:“天子,至尊之号也,天子自称为朕,人臣称之为陛下……此,《汉书》有详细之论述,汝可知否?” “嗯,学生知。” 陈贺点点头,见先生示意,缓诵曰:“《汉书》言:汉天子正号曰“皇帝”,自称曰“朕”,臣民称之曰“陛下”, 其言曰“制诏”,史官记事曰“上”,车马衣服器械百物曰“乘舆”,所在曰“行在所”,所进曰“御”, 其命令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戒书”。” “甚好!甚好!”先生满意的点点头。 这位专门要求学生博闻广记的先生每天只问三五个人,一般说出夸赞之语,便意味着这堂课不会再点明提问了。 因此许多学生听到这儿,顿时大松口气。 回到书院门外,蒙学一班的同学自行解散,自有各府的马车过来接走。 安屿扒着盛家马车边沿,跟盛苑嬉笑道: “明儿是假期,咱们跑马去?” 盛苑初听心动,不过想到自家姐姐难得放假回家,只能摇头。 “好吧!那只好下次再说了!前儿,姑姑在城郊给我又置了个庄子,里面可以跑马射箭,还有家丁可以陪练刀枪,我想着咱们仨可以过去顽呢!” 卢晟见他赖着人家马车不放,过去拍拍他肩膀:“不要这么快就算了!不是还有我呢!” “你?!”安屿皱皱鼻子,“就咱俩跟那儿跑马射箭,傻不傻!关键是,我还赢不了!不去!不去!” 见他赖皮,卢晟捧腹大笑:“说的好像苑姐儿参加你就能赢似的!” 安屿被他笑也不生气,反而实诚的点头说:“虽然我总是垫底儿,可是有苑姐儿在,我就有你这个老二陪着咯!” 他这说完,竟和卢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盛苑脑袋从车厢里钻出来,笑他们:“你们能不能别笑的跟大户人家的傻儿子似的!” 她说是这样说,可她脸上笑容,却与他们如出一辙。 欧阳翎远远看着,撇撇嘴,跟旁边的夏霜君嘀咕:“我说他们仨人怎那样要好、竟形影不离呢,原来连傻乎劲儿都这样一致!” 第二百七十四章:好消息 “爹爹!娘亲,我回来咯!” 盛苑跳下马车,刚蹦进盛国公府的侧门,就欢呼着往咏繁苑跑。 接她放学的小遥,如常一般追着她唤:“小姐!小姐!书包给奴背啊!” 可惜,盛苑充耳不闻,笑哈哈的跑的更快了。 颠簸间,胭脂的脑袋从书包侧袋探出来,朝着紧追不舍的小遥晃脑袋,那样子怎么看怎么是嘲笑。 “九妹妹,好久不见啊!” 盛苑正撒欢儿呢,眼瞅着看见自家院门了,就听到本该远在闽州的盛菡的说话声,登时止住了脚步。 顺声看去,就见一个纤柔少女亭亭玉立于眼前,仔细分辨眉眼口鼻,不是二房的盛菡又是哪个? 嘎?!她怎么回来了?! 没听说过啊! 盛苑心里纳罕,面儿上却不带出来,露出娇憨的笑容,礼貌周全的行了个见面礼,乖乖巧巧的说了句:“六姐姐安好。” “安好,自然是安好的。”盛菡笑得格外端庄,“看九妹妹这样子,不用问,过的肯定安好。” 她这样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做派,让盛苑看得暗暗称奇,只数年不见,变化竟这样大?!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儿,二房三房素来关系不密,她和这个姐姐更不投缘,能这样和和气气打个招呼就不错了。 “六姐姐回来,府里定然安排家宴,咱们晚一时就能见面叙旧,这会儿妹妹便不打扰姐姐休息了。”盛苑不习惯对方像孔雀一样朝她展示落落大方,故而打个哈哈,就要回去。 不想盛菡却不放手,竟然主动牵着她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哄她: “九妹妹今时已有九岁了吧?看着也像是个大孩子了……按说许久未见,姐姐不该多嘴,但谁叫咱们是自家姐妹,走出去写不出两个盛字儿,便是单独出去,代表的也是全府姊妹的脸,故而姐姐要劝你一句,大姑娘了,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跑跑跳跳,肆意玩笑了。” “???”盛苑听得,差点儿甩开手。 要不是需要注意涵养,她真想问问她是哪个?! 好家伙,才见面就训人? 出去没几年,个头不见长,脸盘子却大了不少! “六姐姐怕是久离京都,不晓得咱们这儿的变化!” 盛苑心里不乐意,却记着哥哥的话,没让情绪外露,客客气气的收回手,一派天真的笑说: “咱们京都的女郎,因着到书院读书学习之缘故,不讲究过去那种后院仪态了。 只要不逾矩,小郎君能如何,小女郎亦能如何。 不过姐姐也别着急,既是回来了,很快也能适应,不用像这样拿捏姿态受罪了!” 说完,她挥挥手,嘴里欢呼着“回家咯”,蹦蹦跳跳的进了咏繁苑的大门。 看着盛苑有些清减的身形,盛菡气得差点儿把一口银牙咬碎。 她也没想到回府没多久,四姐姐盛葶没见着,就见到了盛苑。 这小丫头褪去儿时的稚嫩,说话也没有了往昔的奶声奶气,可是举止投足间的灵动劲儿却又增几分! 如此的盛苑,不经意间和她记忆里的形象重合了。 此刻,她有些庆幸亲姐姐盛芸和盛蒽同岁,要不然,她也没办法借姐姐回京办及笄礼为由跟着回来。 盛苑九岁了?盛苑九岁了! “九岁好啊!九岁好!” 想到三房不久之后的那场变故和机遇,盛菡心里涌动出一股豪情。 楚王妃,太子妃……能者居之!呵呵呵,她倒要看看,她抢走楚王之后,这对姐妹俩还怎么得意! “六妹妹,是你吗?”盛葶一回府,就看见本该在闽州的盛菡站在咏繁苑外微笑,登时心里一紧。 “四姐姐,好久不见!”盛菡看着盛葶看过来的惊艳目光,心里顿时满意许多。 对嘛!这才是重逢之后的正确打开方式。 她努力了五年的成果,就该被人钦羡才是! 却不知,盛葶已经在脑海里启动了n种拦截方式。 她上辈子懵懵懂懂,不知三房的际遇因何而生、如何而生、何时而生,故而即使想帮他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故而她能做的,就是盯住了六妹妹。 毕竟要是放任六妹妹作,那真是等于自饮砒霜啊! 想到已经藏在记忆深处的盛苑的笑容,盛葶打了个哆嗦。 就当她柿子只拣软的捏吧,她宁可惹得六妹妹记恨,也不想再见到前世那个盛苑了! 咏繁苑外,盛葶盛菡久别重逢,各自心思的携手叙旧。 咏繁苑内,盛苑已经抱着月余没见过的姐姐撒娇了。 十五岁的姐姐,纤瘦高挑,容貌清美气质卓绝,书香贵气在举止投足间尽显。 “好久不见,姐姐风采依旧!” 见到姐姐的盛苑,宛若一只树懒,恨不能双手双脚扒着人家才好。 “妹妹啊,你以为自己还是三岁孩子?” 盛蒽也稀罕这小家伙儿稀罕的不得了。 可是她再多的喜欢,在这小家伙儿的重量面前,也要退避三舍。 就像此刻,不管之前有多激动,在她试图抱起小家伙儿的那刻,她清醒了。 “哼!”盛苑亲热够了,朝她姐姐吐吐舌头,转头扎进爹爹娘亲中间,一边儿搂一个的,朝她姐姐摇头晃脑。 “……”盛蒽感觉自己只是负责给这小东西当工具人的,让小家伙儿搂搂抱抱缓解了思念之情,她就翻脸不认咯。 该教育! 不过现在还不急,她有个好消息要送上来! “好消息?!快说!快说!”盛苑拿着核桃正准备敲,听说有好消息,也立刻丢到一边儿。 她最喜欢听好消息了。 “国子监的何先生说,太子前不久曾与皇上谏言,好像有意试着开放女子科举,我们这届的女郎都有机会一展拳脚!” “好消息!果真是好消息!”郑氏和盛向浔闻言,激动的抚掌说好。 “这自然是好消息,可是女儿说的好消息却不止这一个呢!” 盛蒽走过去,一把把妹妹揪出来,自己坐到她刚刚的位置,一手爹爹一手娘亲,兴奋地说:“先生说了,这次参考报名亦有限制,须得双亲都有功名才可。” 郑氏:“???” 感觉大闺女的言语有些不对啊! “爹爹是进士出身,自然不用说了。”盛蒽目光充满鼓励的朝她娘郑氏摇了摇拳头。 郑氏:“???” 她好像有些耳鸣?! 第二百七十五章:劝劝劝 “娘亲!”盛蒽摁住了凑过来的妹妹,顺手捂住她的嘴巴,跟她满脸抗拒的娘亲撒娇,“这次礼部出题开考,一共六场,只要娘亲过关斩将,届时会有同进士身份,虽说不大可能授官,但是文人优容是有的。” 盛蒽掰着手指算好处,可惜,这对郑氏而言根本没有多大吸引力。 考试?! 就她这半瓶不满的水平,去考试?! 想到当初丈夫考试过后备受摧残的样子,她就发怵啊! 不行,这可真不行啊! 郑氏惊恐的使劲儿摆手:“快把这想法儿忘记了吧,休要拿你娘我玩笑,我都已不惑,安能重拾课本攻读?更遑论考试!” 盛蒽却表示这不算问题:“我可以教您啊!” “哈?哈哈!”郑氏讪笑两声,因为涉及大女儿前途,她虽心里抵触,可却不好拒得太过,“要是考不上名次,怕是要丢人咯!” “没关系,只要娘亲参与,即使最后一名,也是极好的。”盛蒽拍手笑言。 盛苑看见娘亲都快哭了,立刻挣扎着从姐姐的控制里出来,嚷嚷:“娘亲莫怕,姐姐是顽笑哩,您只管报名就是,到最后定然不了了之,不过……唔唔唔!” 刚仰着小脑袋说了一半儿,就让她姐姐用茯苓糕塞了满嘴。 可怜盛苑还没尝滋味呢,就让她姐姐抄起美人捶,轻揍了几下。 “盛小二,你别欺负人!”盛苑气得捂着痛处就跳脚,“惹急了我咬你!” 盛蒽气笑了,干脆过去双手捏着这小家伙儿的脸颊揉:“咬啊!你真咬啊!我说你还不服气了!你不是晓得何为慎独?却什么话都往外喊,生怕外面听不到是怎地?有些事看破却不说破,这样道理与你讲了多少回?你却半点不往心里去!” 盛苑连忙把拇指大的茯苓糕咽下,才气呼呼的朝姐姐捏她鼻子的手虚虚地咬了咬:“谁让你逗娘亲!明明都晓得,却来吓唬人!” 郑氏听到这儿,茫然换成大悟,登时,气笑不得的指着大女儿言:“蒽姐儿,你怎么竟越大越促狭了!” 这样说着,她捡起蒽姐儿放到榻上的美人捶,轻轻捶了丈夫几下:“你是不是也晓得缘由?有意纵着这丫头笑闹,成心看我笑话?!” 她嗔笑着几句,却也没真生气。 无辜的盛向浔捂着痛处,露出了和小闺女一模一样的表情,控诉的看看大女儿,又瞧瞧他夫人:“咱能不能讲讲道理啊?!什么情况我都不晓得!蒽姐儿的话把我都说愣了!我刚还犹豫是帮你劝蒽姐儿,还是帮着蒽姐儿劝你呢!” 这般说着,他站到小闺女旁,一大一小两张委屈的脸,看着还真有冲击力。 “苑姐儿,过来,娘抱抱!”郑氏也不多言,只笑着朝小闺女张开手臂,就见这小家伙儿毫不犹豫的抛开她爹,投入到她的怀里。 让小闺女晃了个踉跄的盛三爷,看着夫人笑容里的得意,又好气又好笑的跟那儿翻眼:“……” 待到一家子笑闹够了,四口儿人坐在侧院的青石桌前,一边赏花一边叙话。 “娘亲,太子提出此谏言,定大有用意,咱们家里向来支持我和妹妹读书,若是这等机会都不把握,怕是有心人看到眼里,又要乱解读咯。” “这……你该不会哄我吧?”郑氏虽晓得蒽姐儿不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糊弄她,可是心里真是没底儿,她真怕弄假成真啊! “……”盛蒽见她娘这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心里有些内疚,她就是临时想逗逗娘亲,没想到却让她这样紧张。 到最后只能把妹妹盛苑推出来:“您不信任我,还不信任妹妹啊?” 这样说着,她推了推逗弄胭脂的盛苑:“不要只顾着玩,你说说话啊!” “对哒,肯定不可能成!”盛苑挠着胭脂脑袋,点头,“之前皇上有意给六科增招女子官位,就惹得好多老大人哭天抹泪,一边儿掉书袋,一边儿要跪太庙。我前次出宫就见了一出儿,只能说,幸好皇上是大楚首位君王。” “女子做官莫不是踩着他们脚了?既说是增招,想必也不影响他们利益,何苦来哉!” 郑氏闻言,倒是忘了之前对考试的抗拒,很是义愤填膺:“莫不是他们的仕途,就是靠挡着女子前程争取来的?” “就是,男女两套班子也不算繁冗啊!”盛苑记得前世的明朝是有南京北京两套朝廷班子的,而前世的清朝,从六部官员到都察院乃至六科等,每个职位都是满汉同招。 同一个部门,满人尚书和汉人尚书可以同在,那同一个部门,缘何不能让男尚书和女尚书同存? 要盛苑说,这主意定是皇上想出来的,依太子的想法,怕是想不到缓冲之法,还想着让女郎和郎君竞争呢! …… “陛下,江山要坚固,朝廷要安稳,中央机构乃至地方边防,必要精兵简政,若是各部机要之所人员繁冗,势必影响运作。 况自古至今,从未听闻一部首官有二者!不言朝廷官员翻倍,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只说十羊九牧隐患极多,最易造成上官下属之间指令不畅,同职同僚之间互相推诿,如此长久,如何兴盛长久?” 览政殿内,内阁阁老班子,外加六部尚书齐聚在此。 首辅贺钟诚苦口婆心的劝谏承元帝,花白的胡子已然翘了起来。 旁站着的次辅言远却不言不语;其余的内阁大学士们则拱手连声“附议”。 承元帝眯着眼睛,看不出喜怒,倒是一旁的太子,垂眸拨动着手上的翡翠串珠。 “太子。”承元帝的视线在太子身上顿了顿,沉声唤他。 太子姜怀谦这才将手串放到一旁,笑吟吟抬首道:“天下英才非男子独有,君王取材,更是能者脱颖,诸位大人既心系国事,更当以民生江山为重,各级官员能者居之,又何必分为男女呢?” “……”他这话说的诸臣一愣。 旋即又搬出自古未有之论,涕泗横流的苦苦劝谏,更有激动者瞄准了殿上的高柱。 “啪!”太子姜怀谦恼怒的站起,将手串扔在了吏部尚书眼前。 稍后修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考试 第二百七十六章:对论 “乱朝廷者,非制也,乃尔等作祟,乱心者众矣!” 随着太子的怒斥,那串桂圆大小的翡翠玉珠落地分散,骨碌碌转眼各奔东西。 众臣子的心随着玉珠落地一颤。 “天家骨肉,犹若此珠串,乃诸位之功也!” 这样的控诉委实太重,以至于众臣立时叩拜,直言:“臣有罪!太子控诉,臣不敢领!” 乌泱泱一群肱骨之臣拜在承元帝面前,阵势不容小觑。 可惜,承元帝宛若小憩一般,不言不语。 姜怀谦站在殿前,看着众臣继续冷嗤:“诸位大人自恃大楚的骨鲠之臣,面对天下之主的父皇,面对孤这个太子,毫不畏惧、悍然苦谏,着实可佩可敬! 这若是为安济天下、抚民富国、征讨奸佞、武伐不臣、痛斥昏君、强军固本……说不得要集体青史留名了。 可惜哇!可惜!诸君于此所谏,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念耳!” “臣……” “汝等何言为臣!诸位入朝为官皆在十载往上,岂不闻天下大事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姜怀谦不给对方言语争辩之机,袍袖一甩,用掷地之声质问诸人:“何为臣?臣字于甲骨文中形同竖瞳!何为竖瞳?人低首时目竖,乃是俯首屈从之意!” 他目光泛着傲然,看向低首众臣,继续铿锵而问:“何人才会俯首屈从?奴仆面对主人!故而臣之本义,乃奴仆矣!且是男奴之指,亦有战俘之称! 可是千载轮转,臣衍生为官职,谦称、自称;至今时今日,垂髫小儿亦知臣之贵重,何因?乃发展矣! 再早时,部落以母系亲族而聚,女郎位重于郎君,而后位置轮换?缘何?亦发展矣!” “殿下!男儿力气大,可搏猛兽,可耕农田、可搬重石、可御外敌,故而女子落于后,乃是自然之择!”吏部尚书被太子扔手串丢了面子,极为不服,“而今乾坤阴阳之位定,殿下意欲颠倒,乃是以人力搏自然,有违顺其之理!” 姜怀谦被他抢了话,极为不悦,冷嗤:“岑大人果然能言善辩,擅于张冠李戴偷梁换柱之技! 孤只是要给天下女子一个机会,便是全力相助,亦难与男子并肩,何论颠倒乎? 诸位大人皆是博闻广识之人,想必《天工开物》熟读于胸?遍看古今技艺发展可知,工匠技艺不断进步,故男女差异亦不断缩小。 届时,男儿优势大抵是存在于千载规矩意识赋予的优容之中罢?哦,当然,可能还有对文化、百艺的垄断之间!” “殿下所言委实偏颇!女子见识……” “把大人您关后院儿十数载,只认几个大字儿,不能轻易外出不能了解庙堂,呵呵,那您老人家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姜怀谦摇摇头:“可是,这般严苛束缚下,亦有女医、女将、女商、女匠人、女才子、女乐人出众于世。 可见女郎和郎君一般无二,有有才干者,亦有无能之辈。 若是将官场那等无能禄蠹换成和各位一样的女栋梁,大楚江山何愁不蒸蒸日上?” 他这意思很明显了,他就是讨厌无用之辈,他就是要扩大择取良才的范围。 “殿下之心甚好,然自古以来,未曾有此举措,若是猛然诏令,恐于民间生变……各书院学子亦难服矣。” “难服?为何难服?考不过女郎,不是该丢人么?”姜怀谦诧异的看着礼部尚书,呵呵一笑,“怎么着?无能狂怒的懦夫还需要别人照顾情绪哩?” “这……臣等未曾习惯和女子同朝为官、同案工作啊!” “何大人,您还是礼部左侍郎时,不是把贺大人之母哄的甚好?上官的女眷您都能处的很好,何必如此自谦?” “咳咳咳咳咳!”儿子的实诚,让承元帝呛到了。 姜怀谦看着礼部尚书面容涨红,手指颤颤不停,满意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女郎入朝为官,便是臣子,自要恪守同僚之规,不需诸位哄祖奶奶一般哄着,如常就好。” “咳咳咳咳咳!”承元帝接过杨询递来的茶盏,喝了一通方才渐好。 “殿下,若天下女子如男子一般为生计奔波,则小家谁管?小家不稳,大家何安?” “天下民间,为生计奔波的女子多去了,也没见梁大人想出个贡献社稷的法子帮忙解决!”姜怀谦说着话,又看向一直充数的户部尚书,笑唤,“安大人?” “殿下。”安大人心里暗骂一句,面上恭恭敬敬的拱拱手。 “要是朝廷于民间各地成立看儿园,聘请退役女官为园长,招收各地妇人女郎,每月收取束脩,刨去各样成本,收益悉数归为国库……大人认为定价多少为宜? 诸若此类,还可以成立提供杂役仆妇的朝廷家务管理院、给双官员及家属提供用膳的食堂、提供女子文化技艺教学辅导的助学院、提供孩童课外辅导的课业辅院、还有为官员无忧照顾其双亲的养老堂等等,又该如何定价? 安大人原本面色如常,可他听着听着,就开始激动起来,两眼放光:“殿下,这些可作福利发放,不敢说免费,只要收支平衡略有富余便可,不当以挣钱为目的。” 众臣闻言,心里纳罕:这个安搂钱竟然没想着赚银子? 不过接下来,安大人的话,就让众臣懵了。 “若真像殿下所说那般,天下女子悉数出工,那么我大楚出口给阿戎的毛线制品、出口海外的丝绸织品、还有各样贵重工艺都可以成立更多的工坊!像是胭脂、茶叶、瓷器、香料、纸张等于外藩极受欢迎,一直供不应求。 之前鸿胪寺卿陈大人曾与臣言,藩国外邦多对大楚制品心仪不已,且不说去岁返销过海的珐琅摆钟就赚了对方十万两银子,只说那丝绸织品、胭脂水粉、瓷器陶器、茶叶美服、香料药材,陆海两条商线转了一圈,就赚了三百万两银子之多!这还是产出有限,不能成规模的提供。” 他越说越兴奋,掰着手给太子姜怀谦普及起了商队贸易的收获,说到最后眼睛开始冒光:“外藩之人虽不及大楚百姓,但亦有可取之处,我们可以向李唐一般学会制糖那样,学会他们的技艺,精进之后反向外销,这样算来又是一大笔银两; 若是能搜集到他们的特产,于我大楚种养,说不得又能产出多少大楚的特产。这样的话,又可以开许多山庄、雇许多女子劳力! 若是通过以物易物换取大批粮食,那么无论是军中给养还是民间赈济,那都是保障啊! 这样一来国库户部,微臣,哦不,是陛下和殿下,您们也不至于为钱发愁了!” 说到最后,早盘坐在地的安大人,恨不能站起来握着太子手高呼:为臣为数不多的头发,臣支持您! 这章重写了,可能需要大家重看一遍。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内阁 “安随云,小人矣!”内阁办公房里,三辅古蕴程的怒骂声喋喋不休。 首辅贺钟诚在那里闭目养神,不发一语。 次辅言远也只做沉吟。 唯有几个大学士零散附和。 骂了有一会儿,古蕴程感到无趣,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其间贺钟诚不动如钟,倒是言远在他离开的时候微微掀起了眼皮。 本朝内阁与前朝不同,承元帝登基后不久,就取消了六部尚书的协办大学士身份,转而赋予了他们早朝之后请见皇帝陈奏的资格。 故而大楚的内阁,主要成员除却分别加封太师、太傅、太保的文渊阁大学士贺钟诚、言远、古程蕴外,剩下的便是授予了少师、少傅、少保的华盖殿大学士鲁郢、武英殿大学士余子温、东阁大学士韩保智。 当然主官之后,还有十位领衔礼部侍郎的内阁学士,以及从翰林院评选出来的八名侍读学士、十六名侍读、六名典籍,以及用来加封的二十名中书舍人等等。 这些阁员基本没有被加封实职官衔,像六部等重要机构虽听从其调拨,但却非直属其管辖,从而保证了朝廷机构运行的相对独立性。 更是大大控制了内阁首辅的权势,从一定意义上讲,此举令皇权压过了内阁,令皇帝不至于受辖制于内阁。 “贺秉直此人城府极深,看他言行未必能察觉他之意图,此番他率先禀奏恍若领头反驳,然弟回顾发现,竟是他将男女两套班子搅和了的,到现在,太子令男女同考之意明显……只不知贺秉直何意。” 鹿鸣书院的宁家府邸,湖间画舫之上,言远和宁公垂钓闲谈。 “师弟看人向来精准,缘何今日说出此言?” 宁公说着,捋须一笑:“贺首辅为人如何,为兄不好点评,可却知,男女两套班子,于底下的考生有利,却于你们这些站在顶端的高官无益。” “……”言远略微一想,不禁颔首,“师兄所言极是,是不迂考虑不周了。” 男女两套班子,听着好像不占男子中举名额,可是实际运行起来,主官的职权必要一分为二,大大削减了主官的权力自主。 而男女混考则不同,不管女郎郎君,谁上来都要听上级主官的安排。 从他的角度说,不管手底下的人是女郎还是郎君,丝毫不影响他的职权地位。 “不过贺首辅是不是有其他用意,就不好说了。”丁公收起钓杆,邀请师弟言远进内品茶。 “近几年,太子的心思变化不少,态度也激进许多,为兄曾与师弟提及的方案,怕是愈发难行。” 宁公虽然这样说,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极为轻松。 言远笑了笑:“师兄向来高瞻远瞩,更是擅于顺势而为,如今走向不过都在师兄谋算之中……更何况一时变换又如何,只要储君是郎君,政令就有更改之时,何愁一时胜负?” 宁公颔首笑言:“然也……逆水行舟之难,不在起始;行之不易且在后面,我们只管拭目以待。来,师弟尝尝为兄这新炒的茶叶。” 言远依言接过,轻啄细品片刻,攸然而笑:“此茶闻之清香绵长,引入口中初见苦涩,却又缓缓回甘,口舌生津之余,那股清香萦绕唇齿之间,果然极佳!” “哈哈哈,师弟所言极是!这茶虽是好茶,却极难得,又因其所有滋味尽展于一杯,而后再沏则余味寡淡,尚不若一壶清水甘甜,故而为兄只是浅尝而已,平时吃用的还是原先用惯的茶叶。” 他这般说着,和言远对视片刻,俩人哈哈大笑起来。 …… 览政殿,承元帝退去太监宫女,唯留杨询在内殿门外守着。 “你今日说得可不少。” 他看着太子不紧不慢的敲着核桃,问他:“你这番言语下来,倒是给未来开女子科考打了基础。莫不是之前跟朕说的男女两套班制是权宜之计?” 姜怀谦细细的将桃仁上的薄皮挑下,摇头:“儿臣可没骗您,只不过心里更倾向于混考,之前提出两套班制,不过是为了过渡而已,谁想臣子私心极盛,竟然反而促成儿臣的心意。” 承元帝点点头,顺手将太子剥好的十来个桃仁抓了过来:“你心里清楚自己所想即可。” 他没有点评儿子的计划,可是姜怀谦没忍住,跟他禀报说:“虽然两套班制听着不错,女郎考中也不影响郎君的名额,极大的按捺了男学子的不满,可有利就有弊,这样两套班制泾渭分明各自为政,女郞君反而更容易边缘化,将来后代子孙有不肖者倒退而为,取消女子科考易如反掌。” 承元帝闻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问:“你之前放出国子监招考女学子母亲之安排,可还算数?” “儿臣已经拿到报考明细,国子监上千名学子聚集而来,报名者却只有十几名。”姜怀谦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儿臣真想给报考者直接封官,倒要看看京都某些人的反应。” 承元帝见他眼底跃跃之情按捺不住,也跟着轻笑说:“你看着安排行事就好。” 姜怀谦闻言,丝毫没犹豫的摇摇头,遗憾的叹口气:“那就只考一场好咯。” 提起考试,承元帝问他:“朕记得叔泉之妻也报名了?” 姜怀谦轻笑出声:“前儿表兄还特意跟儿臣打招呼,说是考场安排的好些,生怕委屈了他夫人。” 承元帝闻言也笑了:“这倒是他能做出的事。” 言至此,他微微顿了顿,想起了盛家那位宫中常客,考虑到小丫头心情,不免提醒儿子可以照顾照顾:“你之前跟诸臣面前用了人家苑姐儿的提议,之后还不得补偿补偿?” 姜怀谦笑应之后,又言:“她在满福宫说与您听,儿臣旁听到了、领悟了,那就是儿臣的,要说补偿,儿臣还是觉得大儒批注的典籍,以及大儒点评的历届科考答卷最好。” 承元帝闻言,当即说:“你这礼物好,算作是朕给她的,你自己再择一些礼物送去……嗯,不许跟朕的礼物重叠啊!” “???”姜怀谦惊呆了。 他父皇这是……现学现用? 第二百七十六章是重写的,大家没看到的可以重看一下。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惊喜 清晨时分,露雾朦朦,蒙蒙亮的天空尚有几分鱼肚白色。 咏繁苑的小花园里,已经有一个青绿色的小身影,持刀舞出了连影。 她持的是形若长剑般的环首双刀,刀影在连招挥舞间形成透明的影屏,那泛着寒意的刀光在翻跃游走间,令方圆数丈之地无冰自寒。 风起枝落,她游走的身姿顺滑丝柔,可赏心悦目的步伐中却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杀伐冷厉。 恍惚间,她面前的一切,好像皆可做敌,又好像皆不是敌。 忽然,之前表演式的刀法轻轻一顿,在这个无声的空间里,好像响起了鼓点声……一声声的鼓点,频率渐升! 这阵阵加快的鼓点,宛若战场上的擂鼓之声! 一声声、一阵阵,配合着金戈交锋、铁马蹄声,将战争的气氛瞬间推向顶峰! 明明金日渐升,碧空澈明,清净园内姹紫嫣红; 可是她刀锋扬起的细碎石子,在空中画出弧线的刹那,让人只觉若临战场,直面着爆扬的黄沙飞石,直面着滚滚的战火硝烟。 一刀刀、一遍遍,明明是双刀划破空气的闷响,却宛若直劈在战场敌手之上! 一双长刀于她手中胜过铠甲盾牌,那由无数刃光组成的网,将她护的密不透风。 “啪嗒!”汗珠儿飞过枝叶,落在了芍药重瓣间的露珠之上,而后一起滚落坠下,直直的掉在舒展着腰肢的嫩草地上。 此刻,者青绿色的小身影动作逐渐向缓,可小花园却愈发宁静。 她腰肢软柔的绕转一周,两手交汇瞬间,双刀刀柄连成。 霎时! 刚从枝叶之间露头的鸟雀,立刻缩成一团; 才要偷叫两声的蝉儿,也当即闭嘴不鸣。 果然,这小身影又动了。不同于之前舞刀的灵动,她以长刀做棍,虎虎生风的挥舞间,力量之美闪现。 横扫斜劈快棍打,以攻为守拦足下。 长刀作棍兼具刀之锋棍之长,以一往无前之气势,行所向披靡之成绩。 “苑姐儿!” 一声突兀的轻唤,瞬间换了气氛。 令人屏气的花园空地,渐渐恢复了之前的鸟语花香。 “爹爹!”盛苑握着长刀的手微一用力,长刀瞬间变回双刀。 她汗哒哒的脸上绽出了灿烂的笑容,在升起来的阳光的笼罩下,看着格外甜美。 耍了个刀花,盛苑将环首双刀竖于身后,蹦哒哒的朝爹爹跑过去,围着她爹蹦蹦跳跳。 盛向浔看着功夫一日千里的小女儿,微有些小嫉妒。 果然,天赋是最不讲理的存在! 在工具书空间苦练得差点儿自闭的盛苑,可不知道她爹羡慕她的天赋,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可以开饭了。 “这次又休两天假,你可不能一心扑在武艺上,功课还是要上心的。”盛向浔帮她把双刀收起,叮嘱她可不能偏科,不能喜武忘文。 这也怪不得他担心,毕竟自从练武之后,小女儿对习武课程的热情可是远非文课所能比的。 从跑操到基本功,从站桩到舞刀弄棍,小女儿的坚持可以用风雨无阻来形容,说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也不为过。 他记着开蒙时,让她多学一个字儿,这孩子都要讨价还价。 可到了习武时,提前一息结束,她可都要嘟囔。 这样小小一个人儿,于武艺上很有毅力,她摔跤也不哭,刀棍打着也不闹,吃苦疼痛都不退缩,反而越练越勇,让他看得心疼之余,也不由暗暗称奇。 要不是心疼女儿吃苦,他真有心送她考武举去,说不得他们盛家要出个女将军哩! 盛苑可不晓得她爹这会儿工夫想了许多,她把双手背后,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着,还边走边说: “人家在功课上可用心哩,莫说是学堂留的功课,就连皇后姨奶奶和太子表叔送的书册也都看过了一遍! 我现在,因无新书可读,只能翻来覆去复习以前看过的,好可怜哟!” 她语调悠扬飘转,言语里的得意劲儿,更是毫不遮掩,把盛向浔逗得忍俊不禁。 …… “啊!表叔他,怎么能这样!” “哈!蒽姐儿,不是说不考!” 早膳过后不久,咏繁苑送走太子府的来人,正房就响起了一大一小两声惊叫。 盛苑看着面前两箱子书册,呆呆的,使劲儿吞口水! 这是看小孩子过的太快乐,打算增加难度?! 而她娘亲郑氏,则抱着考题库,控诉的看着大闺女。 感觉自己又上当了! “……”盛向浔和盛蒽看着惊叹的母女俩,悄悄的往后退了退。 【哈哈哈!哈哈哈!】系统捶着地,笑得快打跌。 “算咯,有考题库,也只考一场,搏一搏,就当长见识了。” “算咯,读书而已,就只两箱子,拼一拼,就当涨知识哩!” 盛苑和她娘感慨过后,一个叹气一个点头,母女两抱抱对方彼此打气。 至于悄悄踮脚退后的爷俩,哼哼! 没同情心的家伙,管他们去呢! …… 当然,盛三爷和盛蒽爷俩为了赔罪,之后半月轮番给郑氏补课。 盛苑则负责在一边儿加油打气。 她瞅着她爹和她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忍不住偷笑着跟系统逗趣:“就问啊,这家庭成员间,给谁辅导作业,辅导员最憋屈!” 【当然是给有一家之主能力的女主人啦!】系统哈哈笑着,顺手将这问题复制给了主系统的题库。 她们一人一统躲在边儿上捂嘴偷乐,辅导功课的课桌上,她爹和她姐一脸菜色的看着她娘奋笔疾书。 远远看着,好一副温暖和谐的场景! 幸好考试时间不算太远,郑氏苦读了一阵儿,在盛三爷瘦了两三斤肉的时候,考试开始了。 考试地点是国子监的外舍,离盛国公府不远,只是在郑氏紧张的催促下,他们提前一个时辰出发了。 “我们到了那里恐怕要等半个多时辰才能进场……不过不要紧,国子监外舍对过就是茶楼,我之前半个月就跟掌柜的订包厢了,到时候咱们到里面吃些茶点轻松轻松。” 盛向浔看妻子将考试用的证明函和文具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晓得她紧张,便这样宽慰。 可惜郑氏并不领情,还嗔他:“我要考一整天,哪敢多喝水啊!女子于外出恭多有不便,我今儿一早就没再喝水。” 盛蒽闻言,倒是有些担心。 不过郑氏却又不以为意挥挥手:“没事儿,我成亲的时候,就一整天不吃不喝不出恭,坚持到了酉初!不信问你们爹爹去!” 还有一章哈。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陪考 盛向浔心说,这他哪晓得,当时成婚乱哄哄的,他哪注意这个! 说真的,他当时要注意这些,说不得还要让她骂作登徒子哩! 不过想是这样想,可待他看向望过来的那三双一模一样的眼眸时,心忽然热热软软起来,不假思索的就点头说是。 郑氏看着两个闺女投过来的钦佩的目光,自豪的挺起了腰板儿。 虽说盛向浔不晓得这有啥好自豪的,可是看着妻子和女儿们如此,他竟也冒出了骄傲情绪……简直莫名其妙! “可是,那是……”盛苑忽然想起关键问题,她低头算了算,又仰头关心问,“那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您现在还有此功力吗?” “啊这……”郑氏强忍着心虚表示,“还有、有吧!” 盛向浔见妻子看过来,登时肯定点头:“肯定没问题!你看着都不显老,身手也不减当年,一支鸡毛掸子和美人捶武得颇有造诣,一般人不是你对手!” “去你的!”郑氏好笑的捶了捶他肩膀,刚刚冒起的紧张情绪瞬间平复。 不过说笑归说笑,作为有丰富考试经验的盛向浔、盛蒽和盛苑爷仨却很清楚,帮着郑氏减轻紧张是一回事儿,逗着她一直说说笑笑又是一回事儿。 考生考试前,最好不要太激动,话多也影响精力。 于是,郑氏被丈夫和大女儿一左一右“挟持”,强迫闭目养神。 而盛苑,则坐娘亲怀里陪睡。 有她这样可爱的超龄宝宝在,保准娘亲能休息好。 …… 之后的路程无话,只听得马车骨碌碌的前行声。 盛苑趴在她娘肩膀,眼睛朝车窗瞧。 车帘翻飞时,车外的景象总能映入她的眼帘。 此刻的京都好像才刚刚苏醒,街边叫卖的人家也才开始摆摊,唯有几家早点摊有了香气和顾客。 看着看着,盛苑只觉眼皮渐渐发沉,迷迷糊糊之际,脑子里不知为何冒出了岁月静好一词。 盛向浔刚想让小女儿坐下来,免得把她娘腿坐麻了,结果一抬头,这丫头睡得比她娘还香呢:“……” 顿时无语不已。 就说考试的不是她,可作为陪考,她这样……是不是也显得有些心大! 叹口气,他用最轻的动作将盛苑抱开。 回头瞅瞅妻子有些发红的手,盛向浔忍不住捏捏盛苑的鼻子! 等盛苑睁开眼,他们已经到了距离目的地十数丈之外的地方。 到这里,郑氏他们就需下车步行。 “马车只让停到这儿,要不然,考场外恐要水泄不通了。”盛向浔扶着郑氏下了马车,就见前方下来几个头饰低调的夫人。 看样子也是来参考的。 对方看见郑氏先是一愣,待看到盛苑爷仨,脸上都露出一抹惊诧。 不知是紧张,还是不想多言,双方都只是朝对方点点头,算是颔首致意。 待对方走远,郑氏特意放缓脚步,小声跟丈夫女儿们说: “这几位夫人我虽认不全,却也知道皆是文臣之妻。” “哦?”盛向浔有些纳罕,因为勋贵和文臣家眷的交集极小,妻子平时来往的人家,除却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朋友,多是勋贵世家。 郑氏也不卖关子:“里面有一个夫人,是原鲁国公的庶女……原鲁国公的老家就在江陵,我尚在闺阁时曾与她见过几次,只是没机会往来,故而不算熟悉。 只听说她被原鲁国公嫁给了当时一个家世普通,学问却极好的举子,后来便随夫赴任去了。” 盛苑听闻,心说原来如此。 待郑氏还要再说,她忙不迭推推听上瘾的姐姐和爹爹:“娘亲这就要进考场哩,不能再说闲话!” 她这样一说,顿时,郑氏、盛向浔和盛蒽三人忙不迭左顾右盼,不再多言。 因为考生不过十几人,又都是妇人,故而守在考场之外的都是女官,检查过考试函,便让她们进到房间里,由婆子检查外衣,看看是不是有小抄。 此时天气暖和,所以考试地点安排在了外舍院中,光天化日之下,便是男子都不能轻易动用小抄,更不要说女子了,因此婆子们只要检查考生外衣,确认没有夹带就好。 等到郑氏稳坐在桌案前,研好墨、备好笔,考试官吩咐发试卷时,她这心里才蓦地冒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这情绪不是紧张,也不是激动,而是那种源于好奇新奇,而后看着和平时不同的场景、感受着从来未感受过的气氛,忽然就放开了,心里胸中浊气消散,只有通透疏朗。 此刻的她,发现眼前的一切都较平时不同。 此刻,好像天更宽更广更辽阔更清澈了,好像阳光更暖更柔更和煦了,好像吵闹的鸟歌蝉啼也显得格外喜人。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试卷发到手中。 当她听着考官叮嘱,试卷姓名一栏只填原名,不可增加夫家姓氏、夫君职衔,不由,心微微的快跳数下。 虽说晓得自己这就是走过场,就算是名次靠前也不会和以前有何不同,可是郑氏提笔准备写下名字的刹那,笔尖儿却还是微颤片刻。 试卷上的名字,是“郑聆”。 不是“郑氏”,亦不是“聆娘”,更不是族谱里写明的“盛门郑氏”。 她,是郑聆。 …… 盛苑坐在马车车架上,远远地看着考场,感觉有些无聊,忍了又忍,忍不住唤出系统给她念书。 果然,学习是个习惯! 系统一边抑扬顿挫的念着文章,一边默默地感谢盛三爷的同僚和盛蒽的同窗。 要不是他们把人喊到一旁叙旧,苑姐儿也不能想着学习。 盛苑闭着眼睛轻晃腿,脑海里跟着系统回忆文章字句。 就这时,忽听得几个十五六岁的郎君跟那儿嗤笑,言辞里隐约听到他们提及什么司晨,登时猛然睁眼。 再细听,果然他们言语之间全是对妇人参考的不满。 【宿主,别冲动!】系统见盛苑眼瞅着要撸袖子,赶忙哄她冷静,【这几人看着像是秀才,功名在身可是不能揍的!】 闻声,盛苑顿时清醒许多,渐渐冷静下来。 她那双可以打碎木桌的小拳头,虽然攥了又攥,可是还是在系统紧张的注视中,松缓了下来。 “放心,我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怎可能动不动就挥拳头?” 安抚了一下系统发颤的小心肝,盛苑朝那几个还说着话的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她,盛苑,向来以理服人!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成绩 很多时候,考试并不能使人紧张,真正令人忐忑不安的,是等待成绩的过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郑氏可能不认为如何,可却苦了盛三爷和盛蒽这爷俩! 他们最近抱头奔走和乖乖受罚的次数,以利箭飞梭的速度同频增长着。 也就是盛苑,靠着脸皮厚,跟大人卖萌撒娇耍赖皮,倒是成功脱离受气团队。 等到成绩送达府邸,郑氏看着排序榜第三的位置写着「郑聆」二字,登时郁气全消,一时间,咏繁苑里喜气洋洋。 「这有何用呢?」盛菡见咏繁苑出来的丫鬟婆子笑容满面,忍不住着人问清了缘由,沉默片刻后,撇撇嘴,「就算考了第一,那不也照样没官做!」 她不记得前世有没有这一出,不过根据她的记忆,不管三房如何努力,不久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可见想要总得意是不大可能的。 盛葶挽着盛芸听她这样说,顿时旁看风景,只做没听到,倒是盛芸低声让她少说些话。 就这工夫,府邸大门那边就有了动静。 没多久,一个小太监带着几个内卫走了进来。 而后,世子盛向涯匆匆来迎。 因着盛国公早上出门访友,府里能做主的,就只有他一人。 这次来的太监名唤杨让,乃是掌印太监杨询的干儿子,虽然也随侍览政殿,可平素却主要给太子姜怀谦当跑腿。 他容貌宽厚,态度温和,言及此行是传太子令旨,与盛门郑氏聆娘受职。 此言一出,莫说凑热闹的盛菡三人,就是世子盛向涯也是一怔。 幸好他反应快,眼角含笑的让婆子去咏繁苑唤人。 杨让没让,只说去咏繁苑宣旨就可。 既这样说,盛向涯也没多言,依旧笑着带路。 盛菡见机便要跟过去,却让盛葶一把拽住:「六妹妹,三姐姐还在这儿呢,咱们该回去了。」 她这话,让盛芸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她不管亲妹妹如何挣扎,二话不说,抬手扯着妹妹耳朵就往回走。 她这一声不吭、一句不回样子,竟把闹腾的盛菡给镇住了。 见此,松口气的盛葶想要迈步跟上,可是刚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头看向咏繁苑的方向。 …… 「娘亲您是正六品的导学了!」送走了宣旨的杨让,盛苑跳着脚的要看她娘手里的令旨,还拍着手的起哄,「爹爹现在也只是个正六品的侍讲呢!」 跟着自家大哥送客回来的盛向浔:「……」 他可真谢谢这个小丫头了! 要不是她提醒,他都忘了自己也是正六品呢! 盛向涯看着府里最活泼的小侄女,不禁想起了出嫁的女儿:「老三,赶明儿个我让芝姐儿过来跟弟妹取取经,你可不要不招啊。」 盛向浔略琢磨片刻,点点头:「行吧,芝姐儿要是乐意学,赶我们都在家的时候过来就成。」 这满府上下,真正的亲侄女就这么一个,他不至于不管不问。 当然管是管,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只是我娘子自己恐怕都不晓得怎么考上的,能教给芝姐儿的无非就是她之所学所得,若有偏颇之处,大哥可勿怪啊!」 盛向涯拍拍他肩膀:「不管怎样,大哥都领情!之所以让她来你院子,不过是想让她跟弟妹学学心态,我也不求她以后能争个一官半职,只要能过的心里松快,将来有了闺女,把孩子培养出来就行了。」 「欸?大哥,您要是这个想法儿,那合该叫侄女婿过来跟我学学!说真的,没有我这个贤内……咳咳,没有我这个夫君支持,我娘子也考 不出来啊!」 差点儿把床笫戏言说出来,盛向浔有些尴尬。当然,他这尴尬也就是刹那,很快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脸不红心不乱,坦坦然然的继续叙话。 看他面色如常,盛向涯感觉,可能尴尬的只有他。 让亲弟弟这么一说,盛向涯也不好意思进院子了,无语的拍拍自家弟弟肩膀两下,叹着气离开了。 盛向浔耸耸肩,也不多想,待大哥走远,便搓着手要跟小闺女算账! 啥叫他才是正六品! 翰林院多少人才想要在翰林院生根都做不到,让吏部扔出京的大有人在,他能在翰林院固守不出已然是本事! 擅于不朝上看朝下瞧的盛三爷,越想越觉得自己不错,顿时理直气壮找小闺女谈话去。 「国子监里有导学这个位置吗?我记得蒽姐儿你说过,国子监里正六品的位置只有一个,是专门负责训导学生的司业。」郑氏逐字逐句看着令旨,好奇的跟俩闺女探讨。 盛三爷刚进屋,就看到妻子脸上和平时不同的笑容,心里微微一动。 此刻的妻子,眼睛光芒熠熠,顾盼自信张扬。 这样耀眼的她,竟是他从未见过的。 登时,大闺女小闺女全都忘到一边儿,他眼底心里都是妻子。 所以,给妻子科普国子监情况的任务就到他肩上了。 直到给妻子讲明白国子监的五厅六堂,以及国子监的官员职位,他才说起导学: 「国子监女学里女师甚少,陛下和太子有意通过举荐来招女师给女郎们教辅课,也有鼓励女郎自信,让她们跟郎君们一较高下之意。 可惜,自荐的不算少,但是能担当教导女子科举第一波学生重任的却太少。 那些个女师,大多没有自己想法儿,教学生全都按书册来,甚至还有人课堂上夹杂《女四书》。 太子知晓了令人责问,她们却说自己本事不够,只会照本宣科。 这样的人,自然是要给赶走的。 可她们即使被赶回家去也不难过,好像还松了口气。 反而把陛下和太子气得够呛,他们之前还想着借机将女师普及,让郎君习惯女郎教课。 眼瞅计划难以实施,良久考虑之后,陛下和太子就想着在国子监专门增设一个职位,也就是导学了。 担当导学之人,不受祭酒等上官管辖,直接对应太子,这样不管如何修书,国子监的教职都不好、也不能多言。」 听他这样一说,郑氏最后那么点儿担忧也不见了,剩余的,唯有不尽欢喜。 盛三爷哄好了妻子,扭头看见捧着令旨来回看的小闺女,登时想起自己刚才忘记的事情。 他秉持着不浪费任何一个想法的原则,连声喊着盛苑。 听见爹爹喊自己全名的盛苑:「???!!!」 前世的小朋友都晓得,家长喊全名之时,就是自己受清算之始。 有她爹爹打样于前,她这样聪明的小女郎哪能擎等着? 且看她暂溜也! 「小姐,齐姑姑来接您进宫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盛苑的字 【江岸折柳雁伴飞,望尽帆影总盼回;一墨书自三更起,寄去相思看余晖。】 满福宫侧殿书案前,香炉轻烟袅袅,各样书册成排;盛苑站在案前挥毫,不久,四行宛若印刷版的诗句跃然纸上。 “苑姐儿的字儿是越来越端正了。”齐姑姑捧着温热的帕子在一旁看着,待盛苑放下笔,笑着递给她,而后又将诗作吹干,亲自送到秦皇后手上,不住的夸着,“这配温贵妃的画作也不差了!” 秦皇后喜滋滋的捧着宣纸左看看右瞧瞧,直道苑姐儿有才。 盛苑闻言,悄悄吐舌头。 这哪里是她有才,不过是姨奶奶一爱生百喜。 但凡是她做的,便是像【黄牛耕地田陇上,旁有鸭群过池塘;忽而顽童摘蜂巢,嗡嗡过处奔逃忙。】这样的打油诗,也要被夸一句诙谐有趣生意盎然。 “苑姐儿这是又有什么大作了,竟赢得皇后如此赞许?”承元帝一身明黄色常服出现在众人眼前。 免过众人礼,他大步坐到秦皇后旁侧,拿起那张写着诗作的宣纸,颇有兴致的读了起来。 看完之后却有些纳罕,朝着秦皇后打趣:“哟,苑姐儿还能写这样正经的诗呢!” 他这样一说,秦皇后便捂着嘴轻笑起来。 可盛苑却不乐意了,顾不得承元帝还带来了个少年,就跑到秦皇后怀里,连声抗议:“皇上姨爷爷莫看不起人,我可是读书人!读书人写诗安有不正经可言?不过风格迥异罢了!” 承元帝看她拍着胸脯,自信又豪迈,不由逗她:“我看你不像是读书人,你倒是像女将军!” “将军?那也行!”盛苑挺直腰板,自豪的说,“我弓马可是很娴熟哒!” 她这骄傲的模样,若是旁人见了,怕是要说不害羞了,哪有人这样自夸的? 可秦皇后却拍手捧场,直道:“可不是!苑姐儿骑射极好,小弩使得也精准,再没有这么优秀的小女郎了!” 承元帝这么多年早就习惯皇后这般,被带的也不觉着如此称赞有何不妥。 倒是一旁跟来的小郎君嘴角儿微微颤抖。 承元帝注意到,没多想,指着他与盛苑说:“这是护国公家的小哥哥,最是擅长书法,以后在南书房和皇孙们一起读书,你要是想练草书,找他请教也是不错的。” 他将这个侄重孙带到满福宫,也有让皇后关照之意,虽然他看重杨家子,但毕竟是皇后总理后宫,很多事情绕不过她。 听到杨家子的来历,皇后倒是热情许多,不过她却没提让盛苑跟着练书法。 盛苑看看眼前这个跟她姐姐般般大的少年,见他瘦瘦高高的,虽然看着挺拔绰约,可是总觉得和自己不是一类人。 便跟承元帝说:“皇上姨爷爷,我还是不要练草书了吧,我若练草书,只怕自己写的都不认识哩!” 她这话又把承元帝逗笑了,他无语的指着盛苑直摇头:“你这个小丫头,懒就说懒吧,恁的说这么个荒唐的理由……算咯,不练就不练吧。” 说是这样说,他看着盛苑那张犹若刊印出来的诗作,笑说:“也不能只会这一种字体吧?馆阁体字形看着规规矩矩的,没有鉴赏性,以后和人家同窗同僚聚会,人家是要笑话你的。” “咦?人家笑话您的外甥孙女儿,您怎么还笑呢!您该当生气,打他们板子才对!” 被盛苑的大眼睛一瞧,承元帝哭笑不得:“哪能随意打人呢!御史攻讦朕,朕都没恼过。” “御史规谏您,虽说有时多事些,却也是履行职责;可是若是日后同僚嘲我笔迹不见风格,那是不务正业! 国库每月给的俸禄,还有您从内帑拨的银两,可是让他们为朝廷工作哒! 他们有工夫嘲笑同僚字迹普通,却不能发现同僚与公务上的优点,不能见贤思齐,足说明心思没在公务上。 更有闲暇之时宁可饮酒设宴,也不将精力放在修身齐家之上,更不将精力放在忧国忧民、为治国平天下设计之上,可见平日里大多是应付了事的! 这样的人拿着丰厚的俸禄却不帮您分忧,您多吃亏啊!” 承元帝:“……” 让这小丫头一说,他怎么感觉好像……一群硕鼠吃他家粮仓的粮食哩! 要不是他为君自律,说不得也想找那些不务正业官员的不是咯! “你啊,惯是能说会道!”秦皇后见皇帝意动,登时点着盛苑的小脑袋瓜儿,笑嗔,“纵然有人嘲笑你笔记规整,是他们的不是;可这还没影儿的事儿呢,让你说的真真儿的……再有,这艺多不压身,你多学些本事有何不好呢?” “姨奶奶,我先说,我可不是懒哦!”盛苑摆摆手,表示自己勤奋劲儿都可以当模范了,“只是字迹么,只学最简单的才好。不练其他字体,就能免得因为旁骛分了心思。 这样的话,求学的时候就能一心扑在学问上,探究真知;将来当官了,也能全心投入到公务中,免去许多心思。 再说馆阁体有何不好?印刷版似的字迹,横平竖直、规规整整,岂不是应了做人该有的道理? 踏踏实实一心为国为君,没有弯弯绕绕,多好!” 她这番话说的承元帝龙心大悦,连声称赞不已。 那杨家小郎君闻之,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感到他的视线,盛苑侧首看了过去。 杨家小郎君:“……” 他真没见过哪个女郎敢这样毫不避讳的和郎君对视的。 盛苑顺着对方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眸,只觉得这个十五六岁少年眼眸有些深邃;心里默默的给对方标记了个“城府或许不浅”的记号,便收回了目光。 承元帝跟那儿还高兴呢,忽而想起前不久这小丫头递上来的奏本,顺势称赞她思虑深远。 秦皇后虽不晓得这小丫头又写了什么,但是这么小的人儿就被称赞思虑深远,不免有些过誉,便替盛苑谦虚两句。 要不是碍着这个杨家小郎君,她都想问问这小丫头咯,这又憋着什么主意呢。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盛苑是好孩子 「姨奶奶,那个护国公家的公子是哪个?为何皇上这样稀罕他!」 等到承元帝带着杨家子离开,盛苑立刻坐到秦皇后身旁,歪缠着人家问。 秦皇后还想问她奏本上都写的什么呢,结果让她这样一搅合,嘿,忘了! 倒是随着她的思路说了起来:「护国公是元后的娘家,乃是陈朝旧勋,他们家数代单传,前几代还一二姐妹陪伴,到这小郎君这里却独他一人。」 秦皇后虽觉得自家苑姐儿没必要和这位杨小郎君熟识,不过既然皇帝介绍过了,自家孩子总不能对对方一无所知,就说:「这小郎君名唤畔归,而今一十有六,听说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孩子。」 文武双全?这听着怎有些耳熟呢? 盛苑挠挠头,顾不得多想,就听她姨奶奶说起古来。 「要说,这孩子身世亦有些可怜,尚在母亲腹中,就因他那位当时还是护国公世子的父亲冷落妻子,随他母亲迁到京郊山庄久居。一直等到他四五岁了,因为他父亲难有子嗣,护国公夫妻才将他们母子接回,也是从那时才好过起来。」 秦皇后简单说了说杨畔归的身世,提醒她:「与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跟他熟悉,只不过以后若是有所交集,言谈中莫要戳他痛处。毕竟是元后的侄重孙,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不过他要是招惹你,你也不必忍气吞声。元后从来仁厚纯善,若是尚在,亦是瞧不上欺负女郎的郎君。 更何况,说侄重孙,可是要算起来,亦是出了三服关系,近又能近到哪儿去?若不是杨家单传,便是元后之兄活着,子嗣成群的,未必能把重孙子们认全了。」 盛苑知道了分寸,注意力就在秦皇后最后那句话上徘徊。 也对啊,古代的士大夫一心扑在官场、外面,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成器的儿子上,已然算是好父亲了。 若是有三五个儿子,儿子们又各自给他生三五个孙子,孙子们再各自给他生三五个重孙子……啧啧啧,真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这么一堆重孙子排在眼前,最大的感受就是眼花缭乱了吧! 她祖父跟好友显摆子孙多的时候,就有意感叹说:「恐日后不尽识重孙矣!」 秦皇后听她这样说,也不由失笑说:「你祖父这人是个有趣的,最大的优点是识趣儿。」 「???」盛苑眨巴眨巴眼,好像感觉姨奶奶说祖父从心呢?! 「不提这些了。」秦皇后想起刚刚想问的问题,立刻将之前的话题翻过,「你这小淘气,又跟皇上写什么奏本呢!」 提起这个,盛苑的话痨有些控制不住了,先将之前陪考时听到的戏言复述一遍,算作前情提要。 「我寻思着,虽然揍他们一顿轻而易举,但是他们瞧着就是普通书生,文文弱弱的,我不好倚强凌弱、以武欺文;况且不教而诛是为虐,那样显得我莽而不善。 可是,若是让我视若无睹,当成没发生过,我又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呢?连皇上都努力让女郎郎君平等,凭什么他们只凭女子男子之别,就对女子贬损之极?若凭本事说话,技不如人也作罢。 这都没见得超过哪个女郎,信口开河的嚼舌头,多可恨呢!可见是闲的难受,该当忙起来才对!不然,如何对得起朝廷对他们这些身负功名之人的优容?」她现在想起来还气呼呼的。 秦皇后闻言不由得同仇敌忾道:「果然不堪为才!」 当然,讨伐之后,秦皇后好奇这丫头如何给他们下套了。 「姨奶奶,这怎么能叫下套呢?您要对自己有信心啊!我可没忘您教导的阳谋之策。君子阳谋以全事!我都记着呢!」 「好好好!我们 苑姐儿,最最光明磊落!」秦皇后见盛苑噘起嘴,忙笑着哄她,「那你跟姨奶奶说说,你是如何光明磊落的?」 「嗯!」让她说这个,让她可来劲儿哩。 「我认为,有些人呢,虽然嘴有些贱,可却未必是坏人。」 「对,也可能是傻。」 秦皇后点头,她对此,很有体会呢! 盛苑顿时星星眼的看过去,只感觉遇到知己了! 秦皇后被她逗得浑身直颤:「你这小淘气,快接着说吧!」 盛苑收起笑容,认真阐述自己不久之前的灵感。 「要我说,考上来的秀才举子,莫说勋贵权臣文武寒门,就是普通的农家子,也未必都懂得民生疾苦,他们这里踩在泥土上的读书人尚不知田间辛苦世道艰难,又怎肯把目光看向女子?」 「嗯,是这样!」秦皇后点点头,附和,「贫家宠溺子孙,亦是全力搏之,便是日后不肖子从此出,未必悔于此。」 这话说的真好! 盛苑一边妙语连珠的捧场,一边儿小大人般感叹自己的良苦用心:「书院、官学、国子监,既是教书的地方,亦是育人之所,不能只看成绩、品德,还要帮着学子将无知不足之处弥补周全才是!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才是好学子呢!身体力行感受到民间不易,才能深刻体会到朝廷给予的优容有多大,才能真心感谢朝廷君王,才能知道如何着手提升百姓生活。 如此,才能先天下之忧而忧,而不至于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啊! 若是能因此让他们懂得共情,同情女子不易,亦能认识到皇上立志于开女子科举的伟大。」 她这五分真情五分夸大的语言,让秦皇后闻之动情。 默默地给惹了这小家伙儿的几个郎君掬把同情泪,她很好奇这孩子到底给出了什么主意。 提起奏本上的内容,盛苑笑容怎么看都很狡黠: 「人家的主意挺简单哒,就是奏请皇上,给官学、国子监增添三门课程而已啊!」 「啊???」秦皇后看着盛苑脸上的谦虚,简直哭笑不得。 她以为此举还算很客气啊?! 还、还而已?! 那可是三门新课程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说的增添课程是哪些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山长言 距离书院增设新门类课程已过月余。 九江书院自甲班至丁班的学子,只要学籍尚在,无论大小都要从头学来。 为此,有些孙子都要出生的学子愤而退学。 面对成队离校的学子,书院淡然处之,毫不挽留。 待到“科举必由学校”、“授官要以学资”风声传遍京都,之前走的学子又有大半递上复学申请。 鉴于这些学子退学时限未过,故而对他们的复学请求,书院亦不反对。 不过这样一去一来的变动,不经意间成了典型案例,很是震慑了不少心有忿忿的郎君。 如此这般,才过月余,书院学子便适应了新增的“三学”、“三懂”、“三扮”课程。 “嘿!你们知道上三班新加的三门儿课是怎么回事么?” 蒙学班的小学童们,最近热闹看得格外满足。 课间,就算最喜欢呆在学堂里安坐的孩子,也忍不住出去凑热闹。 这时的师兄师姐们或穿着一身短打扛着农具,或甲胄在身训练奔跑。 更夸张的是,有时师兄师姐装扮互换,师兄变成了师姐,师姐换成了师兄。 这等奇特的视觉冲击力,让刚考进蒙学的小学童们惊奇不已,每次见着,都要喁喁啾啾小声谈论许久。 当然,作为蒙学三级班的大学童,盛苑和她的同窗们却不这样幼稚。 他们更多的是讨论升到丁班以后要面对的课程。 “三学,就是学军、学农、学工,每月安排各安排一次,每次需练满三个时辰! 我祖母现在很忧心我,生怕我这小身板受不得苦,这不,一直催着我爹爹和叔叔他们,要把我送到江南的书院去读书,说那里学风更盛,也没有这些课程劳累。” 盛苑闻此言,抬头一瞧,说这话的是蒙学二班的小郎君,这孩子的身材比她和安屿卢晟还圆呢! “哪有这样夸张!学军听着唬人,可咱们刚入书院的时候不是经历过?况且,就算没有增加此课程,等咱们升至丁班,亦要增加骑射课,其间还要学兵法谋略,没有多大不同。” 一班的小女郎出言驳斥:“至于学农呢,苦是苦了些,不过也还好,人家云栖书院还有专门的农院呢!那里的学子也要科考哒。” “这怎么能算还好呢!我看还不如学军呢!” 小胖子表情夸张的惊叫:“学军好赖伙食不错!可学农的三餐,不是剌嗓子的棒面饽饽,就是粗的硌牙的糙米粥! 一两盘青菜,见不到半点儿油花也就算了,配粥喝的咸菜还牙碜!吃在嘴里酸甜苦辣都不见,唯有涩意不减!” 他这样一说,小学童们立刻给开始往外走的师兄师姐们投去敬佩的目光。 “你想点儿好的嘛!至少学工有意思啊!据说授课的先生是墨家传人,上课还教机关制法呢! 我姐姐上月第一次学就对木工产生兴趣,她还准备以后给我们做小玩具哩!” 另有小学童言语之间透出对课程的向往。 “就是,反正都要学的,逃又逃不开,你何不想一想好处。”欧阳翎坐在台阶上,一边扔着小石子,一边儿说,“反正学农亦是每月一次,虽说吃的艰苦,可若比起普通百姓,已是好很多了。对吧,君姐儿?” 他说完,见夏霜君没应,不由好奇的看了过去,却见好朋友跟那个涂惠荣说的挺投机,登时气哼哼的撇撇嘴,扭头朝不远处的盛苑重复之前说的话。 “没错啊!”盛苑当然认可,和欧阳翎一起看向刚刚抱怨的小胖子,“读书之人自中秀才始,朝廷便有优容,其所为是希望厚待人才,以期培养出治国抚民的好官。 可是为官者若无吃苦之能,又无辛劳经历,岂能体悟优容之恩?又何谈知疾苦、察民艰?怎能成为好官? 故而做学问之人,亦该吃百姓之饭,懂百姓之难,如此当官之后,才可能放眼民间,为百姓计啊!” “说的好!”书院山长带着监院和几个先生走了过来,笑呵呵的打量盛苑片刻,“你就是盛蒽同学的妹妹?” “山长好,监院好,先生们好!”盛苑带着大家先行礼问好,而后才抬头回山长的话,“对,我是姐姐的妹妹盛苑。” 书院山长捋着胡须点点头:“好极!也是个机灵的小女郎……这样,本月书院文报刊印文章,你便将你的见解写成小文递给你们贺先生,待刊印出来送你几份,怎样?” 这不就是给校刊杂志投稿?盛苑眼眸一亮,忙不迭点头说好。 她忽然来了灵感,既然书院能有文报,那学生团体,或者说是群社缘何不办报纸杂志? 只要找到挂靠单位,就不用担心旁人以私自出版为由攻讦他们! 这样想着,盛苑激动起来。 如此,她岂不是能有自己的专栏了? 只要专栏经营好了,那她以后就有可以输出想法的基地咯! 书院山长可不晓得他这一个想法儿,就引出盛苑许多的灵感。 他此刻已着人把蒙学另外两级六个班的学童喊来,谆谆告诫一番。先是参杂着盛苑几人的看法把“三学”介绍一遍,而后又提“三懂”课程设置的必要: “知经济、懂贸易,方能富国抚民,于民生大有裨益; 晓庶务、明吏事,方能明察秋毫,于公务无所忽怠; 研技艺、读杂书,方能因地制宜,于地方发展设计。 故而让你们自小学习经济、庶务、技艺,乃是为了你们以后为官所用。 不管是在京都任职,还是为官一方,既掌百姓民生,则需全才以对,如此方能既不为下官蒙蔽,亦不会拙于建设寒了民心。” 蒙学的学童比上三班的学子好说服,尤其是书院山长细心教导之下,便是刚刚那个看起来很抵触的小胖子,也跟着颔首。 “山长,您说的‘三学’、‘三懂’,我们认了,可是那个‘三扮’委实有些难为人啊!”不知何时,有乙班的学子冒出来,唉声叹气诉苦,“我们站出去也是伟岸男儿,如何好扮演女郎呢!” 更何况,这还不是戏园子里男扮女装的反串。 这课程可是要求他们拨出一天时间,像女子一样的生活。 他刚上两次课就已身心惧疲。 苦不堪言呐! 这样想着,这位学子和他的同窗不禁抹了把泪。 山长,您可知学生苦!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郎君诉苦 “山长,学生上的这两次互换课,里面的女先生都格外苛刻,她们先是让人把我们的脚用绷带绑的瘦瘦的、紧紧地,紧接着竟要我们把脚塞到小一号的鞋里去!还要呆够一刻钟才能松开。 其间这些先生还时不时让我们站起来去端茶倒水,足下之痛不经历者难以想象。 而后,女先生又令我们沉默少言,要求我们行止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说话声还不能高。不能阔语不能随意笑言,更过分的是,竟要我们面对抨击不可还语?!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气的,最令我们无法接受的是之后的体验。 因为之后的三个时辰,我们要坐在床上不能下地,吃喝拉撒全在其上,坐姿还要规范! 我等久坐下来,双腿木然难行,痒痛之感无处言说,只能愣生生忍下来,然后小步小步慢行,许久之后才能正常迈步。 要说只是这些苦也就罢了,可令我等不能忍受的是,女先生问了我们喜好,取出共同爱好之后,竟然专挑我们在床上的时候,在外面教导扮郎君的女郎! 而后还不给我们补课!我们想把进程追上,唯有熬夜苦读。 其间又要跟女同学借笔记,又要找时间跟先生求学问。 如此耗时耗力下来,学生们颇感精力不及,很是影响学习。 山长,如此课程于学子无益,合该取消才是!” 这位学长的长篇大论一气呵成,愣是没有停顿。 可见他对这门课程有多痛恨。 他言毕,狠狠喘了口气,而后眼泪汪汪的注视着山长。 待他余光发现底下的蒙学小郎君脸上大都写满了震惊、惊惧、句怕,更有不少的小郎君打起了哆嗦,不禁满意的摩挲着手指。 “这位师兄,您言语可怜,令人同情……但是您可知,您每月受的这一次罪,却是全天下的女郎终其一生要过的生活。” 涂惠荣忍不住扬声而问,顿时打得这学子一个措手不及,也顺势将蒙学学童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同班的女郎陈贺见此,立刻扬声接上:“这位师兄,您可知令祖母、令慈、令姊妹,从小学的做的,都是您所嫌恶、想要摒弃的莫名其妙的规矩?” 那学子被小女郎问到家中女眷,登时涨红了脸,想要顺着换个话题,质问对方教养。 不想盛苑早就提防他们郎君惯用的招数,笑哈哈说:“这位师兄,你可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哟!更不要试图否认!这里头认识你的人不少吧?你要是说谎,可就要让同窗和先生们质疑品行咯!” “!!!”乙班这个学子被盛苑噎了个踉跄,气汹汹的瞪了过去。 这谁家的胖丫头! 结果没想到,他刚瞪过去,那胖丫头和她两边儿的胖小子就狠狠的瞪了回来,还整齐划一的往前迈出一大步,大声问他:“你想怎样?!” 呵呵,他想怎样! 要不是山长、监院、先生在,他想揍人! 知道吗! “师兄,敢问一句,您可知您觉得委屈、不合理的东西,是这世道对女郎的要求,是许多郎君视为圭臬的《女四书》的教导!” 夏霜君迈步上前直视着问他:“你可知你平时觉得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世间女郎有多难求!你想学的,一时学不到还可以去补;可这世间女郎,却对你视若平常的知识求而不得!” 她们几个一开头,不仅蒙学的女郎们拍手应和,就是上三班过来凑热闹的女郎,也不禁眼角泛红。 众女郎你一句我一句的高呼,将像乙班学子这样的郎君惊得有些无措。 更有人被女郎们举手高呼的口号惊得倒退数步。 “同学们!”盛苑见时机到,和小伙伴们拍手安抚女同学们的情绪,而后站在欧阳翎搬来的凳子上,视线从那个学子和他周围的郎君眼眸上滑过。 “自国子监始至官学乃至各书院,开此课程不过想让大家能学会‘换位思考’!”她挺着胸膛,目光转向更远的听众,以及蒙学三级所有同窗。 “不知其苦而令其苦,乃是无知、愚钝、冷漠;而知其苦却令其苦,乃是纯坏纯恶!此品性令人见之即哀,可叹可恨!” 盛苑掷地有声的评论,不仅令书院学子闻即色变,便是山长身后的监院也不禁皱起眉头,轻言:“这话有些过于锐利,过于极端了。” 山长却笑了笑,亦小声语:“要不文臻兄你与这小女郎谈谈?” “……”监院忽而想起传言,好像盛家这小女郎手上有本可直递御前的奏本。 “若是诸位师兄能从课程汲取真知,晓得世间女子不易,回去孝顺高堂、疼爱姊妹,便是此课的意义; 若是他日诸位能遵圣人之令,不阻挡女郎上进,给女郎争取和郎君平等的机会,便是仁者勇气! 若是做不到声援,诸位亦可以保持沉默不发斥言,便是诸位的良知!” “这、这……这简直就是礼乐崩坏啊!”有个三十出头的学子涨红脸面,捶胸顿足高喝连连。 “怎么?这位师兄莫不是认为圣人所言的天下大同,不包括世间的女郎!” 盛苑这话一出,在场所有女郎立刻怒目而视。 她们这样,对方自然亦有同样思想的郎君站了过去。 当然,令人欣慰的是,蒙学九个班的小郎君们都没有动。 同样没动的还有不少上三班凑热闹的学子。 而这其中最令人惊奇的是,刚刚首先跟山长哭诉的乙班学子也没有动步。 “我劝诸位师兄慎言!”盛苑坏心眼儿的等他们调整好情绪,准备慷慨陈词的时候,猛地先声夺人,“诸位家慈可是女郎哦!” 她这话将那些刚调整好气息的郎君憋得一愣,紧接着,她依然不给他们以反应的机会,又将言语掷出: “曾有言曰,不孝其父者,畜牲也。此言之因,乃是畜牲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之故; 而不孝其母者,畜牲不如也!全因畜牲尚知其母! 畜牲尚知尊母,诸位师兄岂会不若畜牲耶?” 此言一出,全场哄笑声,声声不断。 那几个想要争论的学子见此,纷纷抬袖掩面而走。 “这小女郎牙尖嘴利刁钻难缠!幸好不曾于她多言!”乙班那个学子心里刚冒出这句话,就朝着盛苑拱拱手,“在下博阳卢之川,受教了!” 言罢,也不提后会有期,连忙提步就走,好像慢一步就有大虫追上一般。 还想回个名号的盛苑:“???” 看看还在跟前儿笑看学生辩论的山长等人,她懂了:果然,老师在的地方,学生很难自然!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盛苑的招数 咏繁苑院外,一个略小的身影悄悄的贴着院墙、溜着边儿猫着腰的往里面走。 只见她圆乎乎的脑袋迅速摇晃,确定没有旁人注意,这才踮脚迈进院子。 「小……」 「嘘!」 盛苑让小遥的话声吓了一跳,赶紧用食指紧紧贴着嘴唇,示意她莫出声。 小遥见她圆嘟嘟的小脸儿透着紧张,赶紧用气声安抚:「二小姐没回来!」 「呼!早说嘛!」盛苑一听姐姐没回来,登时嘚瑟起来。 她站直了身子,小手叉在腰间,嚣张的扬起头:「那就没事儿了!」 说着,就活蹦乱跳的往屋里扑,一点儿看不出之前的心虚了。 「爹!娘!您们最可爱的苑姐儿回来咯!」 「欸?今儿怎早回来半个时辰?」盛三爷将小闺女拦住,纳闷儿的瞅着她瞧,想着这孩子越大越淘气,她那俩小伙伴也不是省心的娃,生怕小闺女让他们带偏了,「该不会是那俩小子撺掇你逃学吧!」 「小看谁呢!」盛苑让她爹拽着书包,扑腾半天也没扑腾到她娘怀里,顿时也不费劲儿了,昂头一拍胸脯,反问,「您闺女要想放假还需要逃学?嘁!」 盛三爷看着她骄傲的劲儿,很是想不通,这有啥好得意? 「你就没事儿竟乱写奏本吧,等让外面学子晓得是谁的主意,小心人家套麻袋揍你!」盛三爷挠头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么甘于平淡的人,怎么有这么个擅于出损招的孩子。 「凭啥!我这是搅动考场生态,重现盛唐臣子风采!是给大楚培养能官干将,以让大楚江山绵延长久、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这样好的孩子,谁打谁不为人矣!」 盛三爷看着她振振有词的样子,想说的话悉数挡于舌尖,半晌仰首长叹:「仨孩子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省心的吗?」 「不能!」郑氏有些烦躁,本来好好儿的跟家里汇总新教材要用的资料,结果先是丈夫早退回家,后是小闺女提前归来,闹腾的她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了,只能将工作推到明儿。 虽说任务安排不急,可她向来要强,每每都要提前完成才能安心;只不想家里拖后腿的不少,让她这高心气儿都平复不少。 「嫌弃我生的闹腾,那你就找人给你生不闹腾的去!」郑氏心里有气,舍不得拿自己生的撒气,干脆就找上皮糙肉厚的丈夫,谁让他埋汰三孩子的。 「聆娘,这我可得批评你啊!」盛向浔条件反射的缩缩脖子,旋即,眼珠儿一转,佯作严肃的教育起妻子来。 「咱虽然是家长,可是也得凭良心说话不是?咱蒽姐儿可不闹腾!我刚是给你买好呢,谁想,你这人是越来越美,可这默契却越来越少!你说你对不?!」 「!!!」盛苑没想到她爹这样狡猾,几句话就把危机解除了! 看看吧,她娘已经笑靥以对,不见怒气哩! 哼,大人们不害臊,当着她这个大宝宝的面儿你侬我侬不说,竟然瞥都不瞥她一眼,简直不像话! 盛苑不自在的整整书包带,打算自己找地儿呆着去,要不然她这个灯笼大的快要超过孔明灯咯! 「盛!小!九!」 忽然一声娇叱打外屋响起,一时间,打断了盛三爷和郑氏的目光纠缠,也把刚要抬腿的盛苑吓了一跳。 大虫姐姐来了! 盛苑反应不慢,意识到自家姐姐要跟她算账了,忙不迭佯作不闻,很自然的加快步伐。 她要先走为敬! 「盛小九,你要是再走半步……」 姐姐威胁声在她身后冒了出来,虽然后半句没说,却足以让盛苑冒出一身鸡皮疙 瘩来。 「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啊!」盛苑反应堪比戏精,她用比四川变脸还快的速度换了表情,满脸惊喜的扑过去。 兵法中,以攻为守是为策略。 她盛苑作为博闻之人,自然也懂谋略! 她要先发制人!她要化被动为主动!她要打姐姐坏情绪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想着,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去。 在姐姐惊愕的表情中,她宛若树懒一般双手双脚攀上了人家。 「救命啊!」盛蒽的怒气果然消散,忙不迭喊爹娘帮忙,「谁生的孩子谁抱走!这妹妹要不了了!」 可不不生气么!这胖丫头俩手圈着她脖子,俩腿搂着她腰,她连喘气都费劲儿了,还能生气? 「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哦!」盛苑恍若未闻的拿脸贴着她姐蹭。 至于姐姐的呼声? 上次她姐姐还抱着百斤以上的重石跑了好多圈儿,她又未及百斤,怎么会喘不过来气?不过是想将她甩开罢了! 「我最喜欢姐姐咧!」 这话一出,盛蒽大惊失色:「住嘴!」 可惜,她说慢了一步,话声还未落,盛苑的小嘴巴就在她脸上叭叭叭亲了起来。 亲到最后,盛蒽早已没有刚回来时的气势。 此刻的她,双眼放空、满脸无奈的抱着这个小无赖。 直到这时,盛三爷和郑氏才笑着把俩闺女给拆开。 「快!快!我要洗脸!」盛蒽怀里一空,顿时跟活了过来似的,躲到娘亲身侧,喊着丫鬟忙活。 直到重新梳洗打扮,换上居家裙装,盛蒽才松口气,无语的看着在她面前装乖巧的妹妹:「你能换个招数不?成天这样三斧子半!」 「招不在多,有用就行!」盛苑给她姐一个讨好的笑容,将亲手剥好的果子递了过去。 「你洗手没洗手?」盛蒽嫌弃的看着她,接过一口放到嘴里。 盛苑凑过去,坐到人家旁边儿,嘿嘿直笑。 咽下果子,盛蒽往榻里面挪了挪,躺倚在大靠枕上,这才点着跟过来的盛苑的额头,跟爹娘说:「就这个小东西出的好主意!国子监前不久增设的「三学」「三懂」「三扮」,可把我们折腾的不轻!瞧瞧,我这皮肤都暗黑不少!」 「没有!没有!没有!」盛苑刚开始有些心虚,可仔细打量她姐姐面容片刻,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后,就有了底气。 她忙不迭摆手:「姐姐天生丽质,才没有变黑呢!」 「若是没有,你何必躲我!」妹妹说她没黑,盛蒽心里听得高兴,可却不敢全信,这丫头向来嘴甜,她夸人家的话只能听九分。 「谁让姐姐上次回国子监前放话要收拾我啊!」盛苑悻悻,她上次说漏嘴,让姐姐知道了所受辛苦是源于她的「丰功伟绩」。 当时因着要回国子监,姐姐没工夫跟她算账,故而威胁等到放假回来再说! 「谁要收拾我们家小可爱啊!」屋里正说着话,就听盛昕的笑声从外面响起。 登时,把盛苑四口儿给惊呆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哥哥回来 哥哥回来啦! 盛苑骨碌一下跳到地上,惊喜的往外瞧。 只见他哥哥一脸欢笑的站在里屋门外,朝她摆手招呼:「好久不见啊,盛有理!」 「啊!!!」盛苑乐得直蹦,极热情的招手,「你可算回来了,盛黎明!」 「……」盛昕脸上的笑定住了。 盛、盛黎明?! 「噗嗤!」盛蒽下塌走到爹娘身边,听见这个称呼,忍不住笑出声。 昕者,日将升,可不就是黎明! 「你这小子还知道回来!」惊喜过后,盛三爷和郑氏两口子就想让这个大儿子领悟一下混合双打的奥妙。 真真是太可气了!自从行冠礼后,他晓得婚事提上日程,当即就以游学之名往外跑,一跑就是一年! 这要不是蒽姐儿快及笄了,这小子定是不肯回来的! 盛昕也晓得自己不占理,讪讪的摸摸鼻子,亲热的凑过去,硬是挤到爹爹娘亲之间,一边儿搂着一个的哄了起来。 只看他那无赖样儿,盛蒽和盛苑都感觉有些眼熟。 「啧啧啧,这花言巧语的能耐哦!」看着爹爹娘亲已经让他哄得笑逐颜开,盛蒽摇晃着头,直呼自家爹娘太好哄。 「嗯嗯嗯,这无视脸皮的本事啊!」盛苑点头应和,感觉自己还差很多。 「你们俩差不多就得了!」盛昕见俩妹妹朝他作怪脸,登时笑着把小厮喊来,「看看哥哥我给你们带来的礼物!」 「礼物?!」盛苑眼眸一亮,登时离开同盟,蹦过去追问,「都是哪儿的特产?有没有当地风情的书籍?哥哥你有没有把当地的风景画下来?」 她还是太小了,虽说可以随意出府,可是也不过是在京里京郊来回转悠!莫说是京里,就是京郊的那些庄子,国公府的、她爹娘自己的,她和哥哥姐姐的,还有安屿卢晟他们的,她都去过不知多少次,大概山上的准猎物都认识他们仨咧! 越大越觉得京都憋闷的盛苑,看到他哥哥不断出京游学,不由生出对京外的好奇。 「这样喜欢外面?」盛昕觉得小妹果然和他志趣相投,「以后要是能考科举当官了,你也跟我一样,在翰林院打个滚儿,就争取外放,届时四处跑来跑去,自能见识到咱大楚的四时美景、无限风光。」 盛苑让他说的顿生向往,刚想点头应和,忽然瞄到自家爹娘好像一个看向美人捶,一个看向鸡毛掸,不由心里一凛,忙改口:「外放就算咯,爹爹娘亲在京里,我若远走的话怎么舍得?到时候爹娘想我,我想爹娘,多难受是?我要在京里孝顺他们!」 这忠心表的,盛三爷和郑氏感觉心都要化了。 「对,你当然不外放,你不是说要力争到都察院做监察御史去?到时候十三道监察御史轮换着来,以代天子巡游为名,天南海北你哪儿去不得?」盛蒽坐过来笑着拆穿她。 盛昕见大妹妹这样说完,小妹妹的眼睛都瞪圆了,好像不能理解姐姐为何拆台。 那样子,真真可爱极了! 登时,他跟着附和说:「原来是这样啊!爹、娘,您们还感动不?!」 盛苑看着哥哥姐姐没有手足爱的举动,快要气炸了。 可恶!一个比她大十二岁,一个比她大六岁,就不晓得让着妹妹些! 愤怒之下,盛苑拍手现编打油诗埋汰他们: 「【盛家兄妹爱上墙,迎风招展转向忙;问时尚还为攻守,答话便已各一方!】」 「!!!」盛昕没想到这小家伙儿还跟幼时一样,一不高兴就编小诗挤兑人。 这样敏捷的反应果然是当御史的好苗子! 妹妹如此,他都有些心动,要不要打仗亲兄弟一把? 哥哥妹妹同为御史,一起喷人……好像也不错哦! 「别,你别看我啊!」盛蒽看哥哥目光里充满跃跃欲试之意,赶紧摆手,「人家是一府三进士,咱家是兄妹仨喷子?!你问问咱爹答应不?」 「呵呵。」盛三爷气乐了,摆摆手,「甭问我,我都做好了他们哥儿俩让人家套麻袋打冷拳的准备了!瞧瞧这一个赛一个儿的欠劲儿哦!」 「没关系,他们打不过哒!」盛苑很有信心。 最近家里武师傅已开始教她如何反偷袭哩! 她现正练的上瘾之极,在工具书空间教室里练的系统都看烦了,她还不腻呢! 兴致极高的她,恨不能多来几个偷袭者让她练手! 「爹,您放心,要真是在朝堂上动手,不用俩妹妹出手,我一个就能成!」盛昕安慰他爹。 盛三爷却不感觉这是安慰,正要说话呢,就让盛蒽抢先说了: 「不是,你们哥俩儿喜欢自说自话?这都不问问我答不答应,就把我算进去?」 盛昕摆摆手:「大妹妹,我可没说让你进都察院啊!只不过要是同朝为官,哥哥妹妹被攻讦参本了,你能看着不给说话?」 「就是!要是咱们中的谁贬官了,其他人不得使劲儿捞啊!」盛苑点头,十分认可,「我就是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想来哥哥姐姐你们亦是! 人都说,朝里有人心里不慌,我若是让朝廷给贬走了,根本不会紧张,就当是游山玩水了,最好满大楚溜达一遍,反正哥哥和姐姐你们迟早是要把我捞回到京城的!」 「???」她说的满脸遐想,看着还挺期望。 却不知她爹娘哥姐,已经满脸问号儿了! 一家四口儿看着小闺女的样子,笑了。 很好!很好! 这是想因公出游哈! 小算盘打得真精明! 来来来,吃这一美人捶吧! 「……」面对美人捶和鸡毛掸子的攻势,盛苑抱头就跑,嘴里还嚷着,「我只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呐!」 盛昕和盛蒽看着爹娘追过去的身影,不由同步摇头叹气:「不知咱祖父看到这场景是不是会有感慨?这算是盛家的传承了吧。」 「我看不见得!」盛蒽感叹之后,想到盛国公的偏心,立刻摇头,「要是咱祖父瞧见,估计被追着跑的要换成咱爹了。」 她这话刚落,就听院外传来一声咆哮:「老三!你怎么打孩子!你打一个看看!老子过去打你!」 「不是,老爷子,您讲讲理吧!我都没碰她!诶诶诶!你别打啊! 别以为我不跑是好欺负!我是怕您摔着! 诶诶诶!别打了,您这拐棍不轻! 好好好,我服、我服总成了吧! 我不吓唬她咯!」 听外面如此热闹,盛昕盛蒽对视一眼,忍不住伏桌而笑。 第二百八十七章:教育方法改变 【少儿何知愁,岁月悠悠;贪享玩乐不肯休,谁想时光流。】 转眼便近立夏。 不知何时,知了和蛐蛐在试探着几次高低声后,便开始了又一轮数月之久的唱喝。 咏繁苑起伏的鸣声为盛国公府之最,只因院子主人不曾令丫鬟小厮四处捕捉。 “这叫修心!”盛向浔难得一本正经的跟三个孩子讲道理。 “于闹市中忘我,于喧嚣中生宁;不以外物动摇,不以变乱生慌;心不动意不动,以己念为重;任他风吹雨打,你应岿然不动。 何时能够修得掌握自心,喜怒嗔恼皆随时机而发,何时才算修成。” 盛苑听得认真,略微一想,不禁恍然。 爹爹说的修心,很像是修定力;有定力了,外界纷扰不能影响自心,那就可以根据时机作出反应。 也就是说,别人看到的她,是她想让他们看到的;关键时候可以借力打力,扮猪吃老虎。 这样想着,盛苑不禁跟心里拍手,寻思着,这要是演技再过关,岂不是妥妥的影帝影后?这能力可真适合官场! “以后你们只要在家里,每日都要在院子读书习字两个时辰以上,其间不可相互交谈说笑。” 盛向浔说到最后,给几个孩子留下作业,又是一番殷殷叮嘱之后,才负手离开。 “都安排好了?”郑氏见丈夫出来,忙往院子里瞧。 只见树下花前三张书案成凹字型摆列,大儿子立于案前挥笔作文;大女儿则捧着书本认真细读,至于小女儿……嗯?这小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嘿!我刚还看她跟那儿研墨呢!”盛向浔嘬着牙花子要去寻找,就听自家娘子倒吸了口气,忙看去,却见他这打扮精致的娘子又挽起袖子。 待他循着娘子目光瞧去,见院子那棵六人合抱的老树树杈上,一个胖乎乎的顽童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吟诵着,那样子又可爱又俏皮,不是他家小女儿又是哪个? “咱不生气啊!不生气!看我捉她去!”盛向浔提步就要逮这个淘气的闺女,不想刚刚还气笑了的娘子却叮嘱他,“说话莫要太大声,可不能惊着她。” “看我的!”盛向浔心里一动,笑起来。 盛苑闭着眼睛,强忍着知了歇斯底里的叫声,慢慢的背诵着文章;这个过程里,她需要特别小心,才能保证不在这个时刻能带偏她的嘈杂声里忘记下文。 正当她背完两篇长文,准备喘口气时,忽而一阵香气袅袅飘来。 盛苑鼻子动了动,眼眸一下就睁开了! 是她喜欢的炸甜糕! 金灿灿、酥脆糯的炸甜糕在她脑海里生成瞬间,她睁开了眼睛。 只见丫鬟们端着好几个甜食盘子往来穿梭,看样子是给他们哥仨准备的上午茶。 盛苑抬着小脸儿再往前看,见姐姐已经准备净手,而哥哥则朝她挤眼睛。 欸?!这是叫她吃呢。 “等等我!”盛苑利索的从树上溜了下去。 完全没见着她哥哥以手扶额的动作。 “你这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勤于练习哈。” 盛苑刚跳到地上,耳畔就传来她爹似笑非笑的话声,登时唬的她“咻”地蹦起来。 “爹、爹爹,您不是说回书房去了?!”盛苑没想到她爹不讲武德,说好回书房的,竟然还反过来抓包! “来吧,咱们好好谈谈!”盛向浔看着小闺女灵动的大眼睛,忽地笑出来。 “!!!”盛苑心知大事不好,赶忙抱着大树不放,“我这是历练呢!您说的要炼心!我这是选择到最前沿锻炼自己呢!多好的孩子啊!您可不能找我算账!” “……”盛向浔看着耍赖的小东西,忽然觉得等她及笄,用“有理”给当她小字,真是不错选择。 “盛苑,你不是总说自己是读书人?那你告诉爹爹,‘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二句出自哪里啊?”盛向浔看着已经是少年的小女儿,打消了之前的计划,转而考校起她。 盛苑有些心虚,看着微笑的爹爹,老老实实说:“前者出自《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说‘家累千金,不作垂堂’;又袁盎晁错列传说‘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后者出自《孟子·尽心》……” 说到后来,她话声越说越小,及至最后,声不可闻。 盛向浔也不唬她,只是替她说道:“‘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岩墙之下。’……你不是放言要做御史巡视天下?成大事者如何不惜己身?” 爹爹这般不同于以往的态度,让盛苑也息了强词之意,很难得的自省起来。 “我晓得你自恃武艺不错,骑射轻功、刀棍步法样样皆有所得,可是古语有云,善泳者溺、善骑者堕,若是一贯自恃长项而自得,不肯小心精细,恐怕要亏于所长者。” 盛向浔说到这儿,见小闺女的脑袋已经耷拉的快到胸上了,这才笑着摸摸小家伙儿的脑袋,和善的说:“你从小聪慧伶俐,自是能听懂爹爹这番大惊小怪之言,没事儿的时候好好想想爹爹这番话。 莫要因为大意从擅长的地方失了前程……好啦,你最喜欢的炸甜糕要凉了,赶紧过去吃吧!” 他见好就收,眼瞅着成果不错,便拍拍小女儿的脑袋,放她回去。 “就这样放过了?”郑氏没想到丈夫不似之前那样教导,反而像个先生似的这般教育,不由有些纳罕。 “这就足够了!”盛向浔笑着揽过娘子,边走边说。 “苑姐儿是个聪明孩子,又长大了,不是以前三四岁的时候,或是吓唬或是逗闹就能让她长记性。 她很清楚自己这是做什么,所倚仗的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我刚灵机一动,临时想着换个方法跟她说话。 我们拿她当小孩子,她就是小孩子;可我们要是像对大孩子一样对她,她自己也会调整成大孩子。 放心吧,她头一次听我这样说,记忆肯定深刻,我想以后她会更谨慎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出去玩 盛向浔说的没错,自打他一番推心置腹的教导,盛苑果然再不像以前那样鲁莽了。 自此,她翻墙会找有灌丛的地方,爬树会让人在树底下垫上棉垫。 总之,她该淘气照样淘气,不过是准备的更周全些。 对此,郑氏朝着盛向浔呵呵一笑。 她这一笑,把之前言之凿凿的盛三爷给笑得满面通红。 这小孩儿可是要不了了! …… “苑姐儿,要不要跟我出去顽?”这一日,盛苑正坐在书桌前昏昏欲睡,忽听她哥哥的笑声出现在耳畔,登时她一个激灵坐起来,活力满满的点着脑袋。 “要!要!要!”出去顽,她最喜欢了! 最近不知爹爹怎么的了,对她格外严格,连练武的课程都给她减了许多,要不是工具书空间里有课上,她都要疏于骑射拳脚哩! 这练武就和学习一样,犹若逆水行舟,那是不进则退的!她生来要强,怎么能容忍学问武艺退后呢! “那咱走吧!”盛昕本来想把小妹扛起来,不过看到小家伙儿又长高了点儿,不过整个人还是肉呼呼的,顿时就息了想法儿。 行走挺好! 待盛昕带着盛苑走出门去,郑氏才笑问丈夫:“浔郎今儿很宽容,竟然放他们出去?” 盛向浔笑看她:“蒽姐儿过几天就要放长假了,到时候这哥仨在家里闹腾着,你我如何独处?刚好蒽姐儿此刻还在国子监念书,家里就昕哥儿、苑姐儿在,让他俩出去溜达,咱们也好享受二人时光。” 说起孩子,盛向浔也想笑:“最近把苑姐儿管的有些严了,小家伙儿憋的够呛,让她出去散散心挺好。” “你也晓得管的严了?”郑氏觉得这人有些幼稚,不就是孩子淘气的方式有些别致?至于记了好几天! “咱这会儿不提孩子了!就当咱俩才刚成亲!走,我带你去后面的大花园赏景去。”盛向浔兴致勃勃的牵着娘子的手,笑呵呵往外走。 …… 盛昕盛苑哥俩可不晓得,他们刚出门,自家大人也放开了。 这哥俩一进闹市,眼睛就不够用了。 “哥哥,我们是去茶楼喝茶听说书,还是去前面看杂耍?” 盛苑最近喜欢上了听书,尤其是临街的这家茶楼新来了说书先生,看着文质彬彬、长的细皮嫩肉,气质好像故事里的谋士,这说话声格外好听。 他说的书故事不见得多么曲折,竟凭着语气和表情,将听众渐渐地扯进他的故事里,让人不由跟着沉浸进去,渐渐共情起来。 “杂耍?”盛昕也看见不远处那个在人群里表演的班子,有些意动,“反正是想躲清静,到哪儿都一样!走,我带你看杂耍去,等看够了,咱们就到茶楼听说书的,待听过瘾,咱们就去食肆用膳!” 说着,他拍拍自己腰包:“放心吧,鼓哒!” 盛苑听他安排的极好,忙不迭连连点头,催促他:“哥哥,快走!快走!” 盛昕倒是不着急,作为有着丰富外出游历经验的人,他本着磨刀不误砍柴功的原则,迅速找了适合观看的地方。 “走,咱们到那儿去!”盛昕左顾右盼,盯上了点心楼的包厢。 “我要尝他家刚出的烘糕。”盛苑一进小楼,就看见柜台墙上挂了新的点心牌,忙不迭推着他哥说。 盛昕跟掌柜的要了临街的小包厢,很大气的挥挥手:“把这儿好吃的都上来。” 掌柜的看他们兄妹俩的穿着玉佩,就知是权贵家的孩子,登时不敢怠慢,忙不迭亲自带着他们进了包厢。 盛昕要的这间有窗台,他们俩指定将桌椅放到窗台上,这才开始对底下这家入京不久的杂耍班子点评起来。 “这帮人都是练家子啊!”盛昕看着底下杂耍的人身着各种动物样式的服装,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演绎着像是三人打虎、双狮嬉闹、二熊争锋等等故事,不由感叹说,“果然手上有真功夫的演着好看!” 盛苑闻声,先是点点头,而后摇摇头:“要我说,还是他们表演的方式新奇。和从前的杂耍班子总是那套动作不同,他们将剧情揉进表演之中。当然,要能像戏园子那样有完整的情节就更好了。” “你这小丫头想的还挺好!”盛昕没想到小妹要求挺高,不由笑道,“这就很不容易了,我出去游历那么久,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杂耍呢!” “啊?有这么少见?”盛苑心说,不是说外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么!怎么哥哥的见识看着也不像很多的样子。 “……”盛昕让妹妹这样说,登时不服气了,“要我说,天下最稀奇的事物,都是奔着京都来的,要是京都都少有这样的杂耍,我在外面没见过也不稀奇不是!” 欸?还真是! 盛苑仔细想想,赫然发现,好像……京都杂耍班子,独他们一家是这样的。 “哥哥,你以前在外面听说过有这么个班子吗?”盛苑想着这是才进京不很久的班子,不由好奇的问。 盛昕摇摇头,他还真没听说过。 “也不晓得是从哪里来的。” 盛苑原就是随口一说,上点心的跑堂听见,笑说:“女郎郎君有所不知,这是咱们京郊的班子,原名叫祥益班,后来班主回老家了,将这班子交给了自己收的小徒弟,现在改名为祥荣班。” “这样啊!”盛苑隐约记得京郊附近似乎是有这么个班子在的,不过她也从未见过。 “那班子原是耍大刀的!百多斤的大刀,老班主的徒弟们个个儿武得极好。他们多是在京郊巡演,故而,时不时就被军营的老爷们看上,领回去当兵了。” 跑堂的挺能说,见盛昕盛苑喜欢听,就多说些:“故而老班主的班子人数时多时少,不过还是少的时候多,前年收了个带艺投师的小徒弟,老班主便起了退心,去年底的时候,老班主干脆将班子交给了小徒弟,自己回乡去了。” “这老班主还挺大方的!”盛昕听着稀奇,不过当着跑堂的面儿没多说,大方的拿了一两银子扔了过去,“喏,赏你的。” 跑堂的见状,惊喜的笑不拢嘴,连忙道谢。 盛昕却不耐烦听这些,摆摆手,只说喜欢清静,那跑堂的连忙退了下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藩王将归 「最近这一年,京都好像添了不少新气象。」盛昕叫了一波好,又让小厮跑腿赏钱,这才喝了口茶,缓缓感慨。 「可不是!」盛苑趴在栏杆上一边鼓掌一边点头,正待细数近来京都的变化,却发现看杂耍的人群里,好像有个眼熟的人物。 听到她「咦」了一声,盛昕好奇的走过去:「怎么了?」 「看见个眼熟的!」 她指着把荷包扔进赏盘的锦衣少年,介绍给她哥:「喏,就是他,护国公的独子杨畔归。」 盛昕闻听,好奇的往下看。 却见妹妹说的那位少年郎,刚给完赏钱就摇着扇子走出人群,看着一点儿都不留恋。 「出手是挺大方,可他也不像多喜欢看啊。」 「这就叫大方啊?」盛苑想着那个荷包的大小,琢磨里面至多就是十几两银子。 「十几两还不多?足够京郊普通人家一年嚼用了!」盛昕摇着头,轻轻敲她脑袋,「你不总嘲笑同学何不食肉糜?而今怎么说出这样不知疾苦的话来。」 他知道,妹妹的小金库极为丰厚。 不说她自己庄子商铺的盈利,只说皇宫的赏赐和老爷子送的好东西就多不胜数。 她从小儿拿着珍珠打弹弓,拿着宝石玩抓拐,吃用无一不精;每年能动用的散银,就有数千两之多;她自然不觉得打赏个十几两有多大方。 「哥哥批评我,也要根据语境!我说的那位,可是出自从陈朝延传至今的护国公府啊!」盛苑觉得自己实事求是,「他们家在燕朝的时候就是当地望族,后来在陈朝又出了个擅于商贾之事的豪富姑太太。 那位姑太太因无子嗣归宁,自此长住护国公府,后来巨财自然悉归公府所有。有传言说那些财富,养他家十数代人不成问题。 至大楚,他们家又出了元后,皇上爱屋及乌,对其极为优容,从来赏赐不断。大家都说,护国公府于京中勋贵里最富! 这个杨畔归是公府独子,手上阔绰自不稀奇。不过他那点儿打赏,比起时常在戏园子里撒金撒银的纨绔,可真不算什么!」 盛昕见她振振有词,不禁点头:「你要这么说自是没错,可问题是……你怎么把人家的事儿打听得这样清楚?」 盛苑顿时骄傲的扬起头:「这就叫做专业素养!我既志在都察院,就要早早练就御史风闻的能力。」 「……」御史需要这样能力吗?这不是内探该有的能力?! 盛昕待要打趣她两句,就听外面又响起一阵热闹的乐曲声和喝好声。 兄妹俩顿时一起抻起脖子。 只见外面主街之上,正有一队舞姬,手舞足蹈、舞步翩迁的自远处施施而来。 这些舞姬面纱闪光,铃铛为镯,丹蔻上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 她们或抱琵琶月琴,或持古筝箜篌,或吹筚篥洞箫,或奏尺八玉笛,或舞手鼓摇铃,或拨大阮小阮。 一支支曲风迥异的乐声犹若飞凤一般在京都上空盘旋,引得街上行人渐渐堆成人墙围看。 「这又来一支乐队?」盛苑踮着脚看过去,只觉队伍浩浩荡荡,不由惊叹,「我从未见过京都平时能热闹成这样。」 「我也是!」 目目相觑的兄妹俩对视一眼,他们好奇极了。 待回家跟爹娘一通介绍,兄妹俩迎来了他们爹的嘲笑。 「你们哥俩儿,一个自称见多识广,一个时常出入宫中,竟不知今年乃是归藩之年?中秋之前,就藩的王爷和封地公主就要归京永居,王爷公主就藩就封近二十载,归来时自要使出浑身解数显出自己功绩。」 听到爹爹这样说,盛苑 想起了有关知识点。 自承元帝即位以来,由燕、陈两朝发扬的藩地之策被他视为大患。 他用了近二十载的工夫,通过种种运作,才将十数块藩地整合成为五块。其中两块儿,他赏给了未成年的儿子,其他的三块儿,则赐予了和他联手、还算忠心的外姓王。 之后他又给亲自教导成才的公主赐封地,再之后以就封之名将她们嫁了过去。 而这三位公主也不负承元帝的教导,在诞下王府继承人后,便开始了她们步步为营的掌权之路。 据说她出生之前,这些公主便将三大藩地尽掌于手。 「这次藩地归朝之后,王爷,公主、还有公主诞下的世子,就只有食邑无有实封了。」盛三爷说着,看向兄妹俩,「以后京都权贵又要多许多,你们喜欢在外面嬉耍,可不要随意招惹了。」 「藩王归来,莫不世袭罔替?」盛昕随意开了句玩笑。 「不然你以为郑、成、洛三家缘何默许公主掌权?」盛向浔反问,「他们每家许是还要再出一两个公伯之爵。」 「公、伯爵位虽高,可是多了也就不值钱了。」盛苑有种感觉,怕是承元帝觉得现有的勋贵太多,想要通过数量降低勋贵的含金量,而后找机会请一波! 当然,任务大概要留给太子咯。 「是不值钱了。」盛向浔认同的点点头,「现在只有爵位无有实职是上不得朝听不得政的,便是子弟入了军队,也须得从士兵开始。 平时俸禄只有那么一点儿,又不许大家经商,特别待遇唯有读书直招名额。 这样下去,世袭罔替的几家也许还能撑个门面,可其余的那些怕是几代之后就要泯然众人咯。」 「下去一拨儿,自然就要上来一拨儿,朝廷每年拨那么多俸禄给勋贵,于每个府邸怕是连一房的开支都不顶用,可是于朝廷而言却是负担繁重。更有土地问题不能忽视。 勋贵、世家、权臣,皆热衷于兼并土地,时久地少,百姓无地可种,怕是要出乱子。」 盛苑这样一说,盛昕和盛向浔爷俩不禁惊诧的看向她。 「小妹,你可真是不避亲疏。咱们出自公府,外祖一族又是世家……你该不会是想拿勋贵世家开刀吧!」 自古皇权和世家就在博弈,其间老的世家落寞,新的世家又升起,周而复始、从未停歇。 盛昕倒是不觉得小妹想法不对,但问题是自古出头之臣,鲜有善终者,更何况女郎乎? 「谁说要拿亲族开刀,我们可以想个利人利己的办法,让那些逐渐暮气沉沉的勋贵活跃起来。」 盛苑眼珠儿一转,又有主意浮现于心。 第二百九十章:好办法 「唔,太子,你看看。」承元帝将太子唤到跟前儿,示意他看书案上那本厚厚的奏章。 太子姜怀谦最近心情有些复杂,按说更该没事儿多往父皇跟前儿溜达。 可奈何父皇目光如炬,他那番心思在其面前根本没有可藏之地。 谁想批了一整天的奏章之后,还要面对父皇的冷嘲热讽? 要不是父皇唤诏,他还要躲些时候。 本以为他父皇是无聊的想嘲儿子了,却没想到是让他来看奏章? 姜怀谦松了口气。 他一搭眼,就知道是谁写的了。 苑姐儿那小丫头是真不怕累,安屿要是有这丫头的心眼儿就好了!整天傻乐呵的,一点儿都不上进。他还得琢磨把哪个没用的从勋贵里拨楞出去,也好给他腾出位子。 姜怀谦他一边吐槽侄子有些不争气,一边又将目光转到奏章首页。 待看清上面的名字,他怔了怔。 哟!这是三个人? 苑姐儿后面还写着盛昕、盛蒽? 「别以为这招能糊弄人,不管里面是何内容,出主意的一准儿是苑姐儿那丫头。」姜怀谦可谓是很了解盛苑了。 承元帝笑呵呵的颔首:「是啊,那丫头聪明着呢!」 看着他父皇脸上的笑,姜怀谦嘬嘬牙花子,有些冒酸水:老爷子看自家孙女儿都没乐成这样。 虽然晓得父皇母后远着孙子孙女,是不想给他后宅平添斗资,可是自家儿女在他们面前跟鹌鹑似的,他看着也不好受。 脑子里胡乱想了一堆,却不耽搁他翻开奏章。 待看清里面写的内容,姜怀谦眼眸一亮。 好损的主意啊! 哦,不不不,表达有误、表达有误!重来一遍! 好好的主意啊! 「朝廷不负担宗室勋贵的俸禄,转而奖其海贸资格,而后让各家凭资格出资投入海贸商队,从而分得红利。」 姜怀谦越想越高兴:「远航海贸商队归朝廷所有,民间不得私自涉猎,就能将主动权握在朝廷手中,地方豪商想要参加,是要取得朝廷资格的,这样一来,就又有一把枷锁套在他们身上。」 作为太子,他对商贾看法有些复杂,既知其重又鄙其轻。 商贾牵涉经济,其之重要自古皆知;可是从商之人大多重利轻情,利益面前国家朝廷皆可抛,这些人的骨头之轻,如何不为人们所鄙? 承元帝也认为这些人可用而不可重,对于太子的态度很是满意。 当初和前齐作战,朝廷为了粮草补给充足,和江南不少富商交易,允诺朝廷出资,由附近商贾收购充足粮草药品衣物,就近支援军队。 却不想,战斗胶着之际,不少将军上奏,言军粮以陈粮为主,棉衣掺絮、粮草浸水,就是草药也多为次品,同样品貌的草药足足翻了五六倍卖给朝廷。 虽说战后他以讨逆之名处理了许多商贾,但是对方给他带来的冲击和思考却一直延续到现在。 「商贾可用而不可重,当时刻警惕而不能久信。」是太子刚理政时,他教给的首个道理。 「只要红利够多,勋贵和皇室关系就更密切了。」 在承元帝琢磨商贾的时候,姜怀谦又想起其他。 如此安排,勋贵受限于朝廷的程度更甚从前,恐怕不用规章震慑,勋贵自己就会约束不肖子弟,免得他们欺负百姓。 「你不要只围着这几句话看,快些往下看。」承元帝催他。 年纪轻轻的,看东西这样慢就不说了,还总是分心! 嫌弃的瞥了眼儿子,承元帝微微阖目。 姜怀谦也不争,顺从的继续看。 就见里面又提出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建议。 话说,勋贵皇亲爵位继承,基本分为世袭罔替和降爵继承。 前者虽然爵位世袭,不用担心降到最后降无可降,可是依然有自己的烦恼。 虽说嫡长子继承是宗旨,但问题是,不是谁都有嫡子的。 或者说,不是谁都有儿子的。 朝廷明令「过继子不能袭爵」,故而世袭罔替的爵位头上,也有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悬着。 所以,没有嫡子,或者嫡长子夭,继承人如何选择? 过继子不能袭爵,爵位流转之后,过继子继承的这支如何获得优容? 想要将降下的爵位往上提,该怎样准备? 这些,在奏本里都有答案,那就是——监督举报! 监督谁?举报谁? 自然是监督遍布大楚江山的世家、朝廷命官家族、以及豪商富绅,根据土地兼并情况,官商勾结情况、里通外国情况、欺压百姓情况、以官充匪情况、违反法令情况等等,予以举报。 到时候按照举报的成果数量、事件影响程度、牵扯范围多少等因素记分,然后按分奖励。 至于说勋贵自身的问题? 清点土地数目记录以换两代平爵继承,值不值? 「这法子说的简单稚嫩,但是也不失为好办法,只是制定政策时还需考虑全面,以免出现混乱。」承元帝提醒他。 姜怀谦闻言却不介意:「勋贵皇亲监督他们,可他们就是好惹的?自然会反击的! 届时,勋贵皇亲唯有自省自重,方能安全无虞,效果恐怕比御史盯着还要好。 更重要的是,若这些利益方不能铁板一块,可能更有助于内卫军的监督。」 他又不傻,自然不能只靠他们彼此互参。 自有信任的内卫军、巡察使、和给事中三方监察。 水,唯有流动起来,才有活力不是? 合上奏本,姜怀谦满意的摩挲着扳指。 这一刻,他对开放女子科举再无一丝犹豫。 他很期待像苑姐儿这样聪慧伶俐,满腹……满腹主意,还善于杠,哦,不是,是擅于辩论的女郎出现在朝堂。 他想,那时肯定极为热闹。 听见儿子乐出声的承元帝:「……」 看着自从藩王归京临近就闷闷不乐的太子,承元帝叹口气:希望开女子科举的纷争,可以将他们兄弟之间的不和抵消。 退一步说,就算是不能兄弟齐心,开女子科举也能让三位公主站在太子这边。 想到这,承元帝心里悠悠一叹:看来,开科还是要出自太子之手才好。 第二百九十一章:细节 临近秋季,京都早晚便凉爽起来,不过午后仍旧热的让人烦躁。 这两三个月间,藩王公主依次归京,自此大楚全域尽归朝廷掌握。 半月前,诚王言「朝廷合齐收藩,大楚江山一统,自此四海咸服」,请旨秋狩阅兵,以彰显大楚朝廷之威。 后有外邦使臣耳闻,纷纷至礼部请求参与秋狩。 礼部呈文转交内阁,由内阁递交至承元帝案前,帝准。 「阿戎的人怎么也来了?」盛苑跟着哥哥走在熙熙攘攘的主街上,看着一队牵着骆驼的胡人刚走远,又有一群草原风的汉子牵着马走来,不由皱了皱眉。 本来听多了草原部落侵扰中原的事,盛苑就对他们很是反感;又因安屿父亲是在对敌阿戎的战斗中牺牲,所以盛苑本着好朋友要同仇敌忾的原则,就更看那些阿戎不顺眼。 「自从大楚阅兵之事外传,远道而来的外邦使者便多了起来,莫说对大楚耽耽虎视的阿戎,就是没好心眼儿的奴儿罕也派人来了。」 大鼻子奴儿罕? 盛苑从书院的地图里看到过这个国家,它和大楚、阿戎毗邻而居,也不是啥好人。 听妹妹幼稚的言语,盛昕好笑的揉揉她脑袋:「国与国之间,哪能用单纯的好坏而论?他们文化浅薄,原也不是他们的错,不过是未曾听闻圣人教诲之缘故,从而野蛮无知。但有一日挥剑过去,纳之为楚民,再行教化,就好了。」 盛苑撇撇嘴:「那为何不帮他们迁移走呢?往北往西往更远的地方去,让他们到欧罗大陆驰骋多好?」 盛昕听闻,顿时觉得这主意不错,这样还能将大楚逐渐增多的百姓向那里迁移,不知省了多少事儿呢。 当然,这就是他们兄妹的想象,想要达成,遥遥不知期啊。 「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赶紧买礼物去吧!再过俩月就是蒽姐儿及笄的好日子,咱们的礼物可还没准备好呢!」 盛昕岔开话题,说起让盛苑头疼的话。 她和哥哥打仨月前就想给姐姐准备礼物。 偏偏他俩都有选择障碍,好容易从「送什么」进展到「买哪类买哪种」,又因为意见不一致,说到后来都觉得对方言之有理,以至于最后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送什么」。 「都从夏溜达到秋了,还是不知送什么好!」盛苑有些泄气,拽着她哥说,「要不然,咱们自己设计吧!还有俩月时间,肯定能来得及。」 「再看看!要是再没有合适的,咱们回去就画图!」盛昕也动摇了。 本想送大妹妹大楚难得一见的宝贝,奈何无论是京外还是京都,甚至是国外他都托朋友找过了,可是就是没有合心意的。 唉!珠宝首饰太俗,古玩字画不精,各样珍宝眼熟,稀有动物难养、书册古籍枯燥、绫罗绸缎不奇……说不得还是要自己设计才好。 「我可以把珊瑚树和自鸣钟拆了,配合夜明珠做首饰!」 盛苑一看哥哥妥协,登时抖擞起来,开始说出自己老早就想好的主意。 盛昕听得嘴巴圆张,不可思议的看着盛苑,惊叹: 「这是多美妙的主意啊!万恶的小财主。 你把价值连城的珊瑚树、自鸣钟拆了做什么呢? 难道你让蒽姐儿顶着鹿角出来?还是想让她像个行走的时钟?」 「……」盛苑听傻了,没想到她哥画设计图的角度是这样的! 可这跟她想的设计图根本是两码事! 兄妹俩一路斗嘴来到奇宝阁,京都最大的珍宝铺子。 这铺子是鸿安公主甄泉的产业,里面首饰、古玩、各地珍品俱全,还可以接受客人 定制。 「郎君、小女郎安好,您们二位请!」跑堂的看见他们,便笑着热情的迎了上来。 这对兄妹每到货品上柜便来一次,每次虽然都没有选到心仪的物件儿,却也不曾空手而归,倒是让他提了不少奖银。 盛苑和盛昕熟门熟路的迈步进来,绕着大堂扫了两眼,便往楼上走去。 「这次咱们奇宝阁添了不少打南洋来的物件儿,您二位看看可有喜欢的?」跑堂的边领路,边回首介绍。 恰此时,打楼上走下来几个锦衣郎君。 这些人有些面生,想是刚进京不久。 双方打了个照面。 若是和善些的,不过是彼此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若是淡漠些的,彼此擦肩而过就是。 可偏偏这些人见到盛苑,惊奇之余还露出些遗憾之意,眼底脸上的笑意毫不掩饰。 「!!!」盛苑生气了!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大楚京都虽然包容并济,可是京都之外,却是流行以瘦为美。 自她大些之后,就有久居京城外的亲族长辈和她娘亲说,她容貌精致,若是能再瘦些,怕是要倾国倾城咧。 这话像是好话,可是在盛苑听来,这话说的却很是可笑。 自读蒙学起,她就瘦了许多,而今也就略丰腴些。 既然她还算漂亮,又何必委屈了肚子精益求精? 她要倾国倾城做什么? 反正她自己又看不到! 哼!眼前这些眼生的家伙这般表情,不过是笑她比别的女郎胖。 她不介意自己胖瘦,却不代表她能容忍对方嘲笑。 看她的! 盛苑眼珠儿一转,在对方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忽地「哎哟」一声,整个人儿重心迅速向侧倒去。 对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侧身躲闪。 就是这一瞬! 盛苑很快稳住身形,不动不摇的立住了。 反而那嘲笑她的那个家伙自己没站稳,脚下一滑,当时就往下墩了好几个台阶!幸而他的同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才使他没那么狼狈。 对方慌得嘟噜了一句,叽里咕噜的,盛苑没有听清。 待要再仔细听,对方已经掸好衣裳,连道后怕。 盛苑见状,暗道这人金玉其外,她只不过是吓唬一下,算是回敬他之前毫不掩饰的嘲笑,却不想他忒不中用,差点儿摔下去! 想到对方差点儿因为自己的恶作剧摔下去,盛苑心里又有些懊悔,她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她置之不理算了,只要不对着她直言嘲笑,她、她就当不知道! 「小妹,你听清那人刚刚说了什么没?」哥哥的问话把陷入思考中的盛苑惊醒。 她环首一瞧:欸?他们何时坐到包间儿里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三个皇孙要订婚嘞 「???」盛苑看着自家哥哥叽里咕噜跟她说了一堆饶舌话,她是单拎出来也听不懂,组合在一起也听不明。 这听着咋像大鼻子奴儿罕的国语呐? 当然,也有些颤舌声又像是赭曼语。 盛昕看着妹妹茫然的眼眸,摸着下巴自语:「究竟是什么人会下意识说奴儿罕语……啧啧,刚刚那些都是什么人?」 「为首的那个郎君腰间玉佩有个「诚」字。」盛苑眼尖,不过是擦肩的工夫,就看清了对方配饰上的字。 「诚王府的人?」盛昕眼眸一沉,招手跟盛苑耳语。 当晚,承元帝拿着盛苑的奏本到满福宫和皇后说笑。 「苑姐儿这孩子忒心善了些!那几个郎君皆已行冠,如何好意思嘲笑个小孩子?小丫头生气,不过吓唬一下,便是摔下去也是他们不守礼仪在前,自作自受而已,何须她小小个人儿自省呢!」 秦皇后看奏本的时候眸光流转,抬头看向承元帝时却是光华微收,有些醋意的说:「这孩子也是,受委屈怎不跟臣妾说呢?」 承元帝哈哈大笑,片刻后,手指点着奏本上的语句:「小丫头认出老五府的令牌了。」 秦皇后笑了笑:「陛下,苑姐儿纯善简单,若是恼意上来,惹了咱们这些个龙子龙孙,您可不要偏心啊。」 「朕要是偏心,梓童不也要找补回来?」承元帝不介意的摆摆手。 「说起来,臣妾也好奇,那个郎君脱口而出的是哪里的话?说起来,以后到南书房读书的皇孙多了,您是不是也该安排他们多学些外藩之语? 将来也好帮着朝廷翻译海外藩国的书籍,如重要机密的书籍,用自家孩子好过外臣不是?」 她这样说,承元帝只是一笑以对,没有多言。 待到皇帝离开,齐姑姑就见秦皇后揉着额头轻笑:「这小丫头啊!」 …… 立秋之后,京都的热闹几乎沸腾起来,喧嚣之气蒸蒸而上,连那些静默伫立的建筑似乎自带背景声。 因为京都各大街道人流如波,故而京中人家大多约束着孩子,不让他们像平时那样肆意玩闹,以免让人趁乱拐走。 这样的约束,在各大书院表现的也极为明显。 九江书院为免学生乱跑,就特意将放学时间往后挪了一个时辰。 安屿等学生对此可是没少抱怨,不过盛苑闻之却连连拍手叫好。 这倒不是她有多爱书院,主要是自从姐姐及笄排上日程,家大人就将哥哥的婚事提了出来。 哥哥自由散漫惯了,对这事儿不大上心,说是要等考上一甲再做考虑。 可爹娘却不答应,只说他不成婚,姐姐的婚事就不好定,便是晚些婚嫁,现在也该相看人家。 为此,哥哥又开始和爹娘斗智斗勇,这全程看着虽说好笑,可是只要想到哥哥姐姐自此以后就要是旁人的了,他们会有自己的小家,有自己的配偶子女,她于他们而言,再不是放在心上的宝贝妹妹,反而成了外人……她就很伤心。 如今书院要求学生晚归,正好解了她的郁闷。 「蒽姐儿,你知道么,姑父打算给几个表哥相看皇孙妃了。」 安屿见她最近情绪低沉,特意寻么了好多新鲜事儿准备说给她听,这最先提及的,就跟盛家有关。 「几个表哥?」盛苑对太子准备大波儿牵红线的行为表示惊叹。 可听到安屿耳朵里,却理解为她是想问详细数字。 于是他一本正经举起手指说:「三个!前三个!」 前三个?盛苑点点头。 大皇孙是府里太子嫔所出,因为 及冠前过继给了先太子为嗣子,故而婚事一直不曾定下,听说宫里想给他选个样样都好的皇孙妃作为补偿。 二皇孙是府里谢侧妃所出,向来最得太子喜爱,安屿说,便是安侧妃私下里也觉得这位皇孙是人中龙凤,极难得的人才。 三皇孙是安屿的亲表哥,只比她姐姐大了一两岁,看着气度不错,就是有些恣意。 「那太子府就热闹了。」盛苑没听出安屿跟她说这些的意思,还关心起安屿来,「府里一下子进三位皇孙妃,对你没影响吧?」 没有错,那位据说办完过继手续的大皇孙,还跟太子府里住,只是年节时候要到京郊跟鸿安公主请安。 「对我能有何影响?姑姑主理府中事宜,自然会关照我。他们成婚在他们自己的院子,我的院子紧挨着姑父的主院,清静的很呢!」 安屿一点儿没拿自己当外人,还跟盛苑说安侧妃的打算:「姑姑说,我长大开府之前,是不能离开她视线的,等将来成婚就直接在我自己的府里办。」 「那你家祖父母乐意啊?」盛苑还记得当初安国公夫人抢孩子呢! 「姑姑拿捏了我那叔叔的前程几次,他们就没意见了。」安屿面无表情的耸耸肩,他越大越不在乎那安国公府了。 「哦,那挺好。」盛苑托着脑袋叹气,「兄弟姊妹少些挺好,也不至于像我这样伤感。」 说着,她还特意跟安屿描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安屿听了,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她说:「我虽然有表哥表姐,可他们功课忙,带我顽的时候少,他们成婚我好像不大会伤心。」 「那你就把兄弟姊妹换成我和苑姐儿。」 刚从先生书房回来的卢晟听了他俩说话,随口说了一句。 却不想他刚说完,安屿就啪嗒啪嗒掉起了泪珠。 盛苑:「???」 卢晟:「!!!」 顿时,俩人手忙脚乱的使劲儿哄他! 安屿一边抽泣一边看着盛苑和卢晟说:「我们仨都不成家好不好?」 「……」卢晟和盛苑对视一眼,讲义气的朝他点点头。 顿时,安屿笑逐颜开。 高兴的他,想起之前要跟盛苑说的事儿,赶紧小声跟她说:「我姑姑说,皇上和太子都属意蒽姐姐当二表哥的皇孙妃呢!」 「???!!!」盛苑闻之,大受震惊。 她怎么不晓得! 回到家,她忙跑到爹娘跟前儿咬耳朵。 想让闺女嫁给人口简单的人家的盛向浔和郑氏听闻,面面相觑半晌,懵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盛菡想出招 「九妹妹留步。」 盛苑闻声回头一瞧,喊她的是四堂姐盛葶。 「四姐姐。」 盛苑不清楚对方唤她何意,自从她到九江书院念书,府里的堂姐堂哥见的就少了。 平时也就家宴时能见上面,故而彼此之间疏远很多。 「云家的女郎受六妹妹邀请来府做客,九妹妹要是没事也过来一起顽吧。」 云家?云家! 「可是京都承恩公府的女郎?」盛苑记得皇后姨奶奶说过,太后就姓云。 「是呢!这位云家女郎和二姐姐三姐姐同岁,却和六妹妹交好,说来也是缘分。」盛葶说平常话般,笑言,「听闻承恩公府有意角逐皇孙妃之位,不久后云家女郎要举办赏花宴广邀京都贵女参加。」 这般说着,她朝着盛苑歪头一笑:「看我糊涂了!九妹妹忙于读书,怕是对这样的交际不感兴趣。也是,妹妹还小,十二三岁时再参加这样的宴会也不迟。」 她自说自话一般,说完便朝盛苑挥挥手,转身离开。 「???」盛苑却听得满头雾水,一脸懵然。 所以,这位堂姐特地叫住她……是为了什么? 莫名其妙的邀请之后,又自作主张的帮她拒绝? 盛苑挠着脑袋,愣是没想清楚原委,最后只能归结为太久没见面,所以没话找话? 勉强帮对方找到个理由,盛苑晃晃脑袋,回咏繁苑去了。 直到听她爹娘提起姐姐的婚事,她才猛然一惊。 「云家女郎想当太子的儿媳妇儿?」 「苑姐儿,你说什么?」 盛向浔和郑氏正商量怎么帮大女儿不战而退,就听小女儿猛地来这么一句,登时惊诧的看向她。 盛苑将刚刚盛葶的话复述了一遍:「许是我想多了,您们都才晓得太子的心思,府里又怎么会有人知道?」 郑氏没言语,沉默片刻抬头看着丈夫:「你们家的女郎个顶个的不一般呢!」 盛向浔还纳闷葶姐儿怎么会说这些,听见妻子揶揄,忍不住轻笑说:「我看葶姐儿许是好意……不是说那六丫头和云氏女郎交好?她和六丫头关系不错,说不定听到些内情,过来提醒也说不定。」 「要说她和六丫头不是一路人,我信;但是要说她过来提醒没有其他目的,我是不敢肯定的。平日里也不见她和咱闺女们交好。」郑氏从不轻看深宅大院儿长起来的女郎。 「能有何目的?」盛向浔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好咯,先不说她了。」 他此刻仍苦恼于如何修改太子准备的鸳鸯谱。 「这事儿不能直说,太子虽然和我亲近,可他到底是君。而这君心无常,他这样安排,说不得于他看来还是照顾咱家! 若是一味反对,怕是要说咱们不识好赖了。 若他先提出来,我拒绝,还好说……可瞧这意思,怕是要直接定?人家没透露口风,咱们就凑过去说不嫁,这未免不大好看呐!」 郑氏颔首,发愁:「谁说不是呢!若是旁人会错意了,太子没有订下咱们蒽姐儿为皇孙妃之意,这就闹笑话了!咱们被嘲笑不算事儿,可若影响蒽姐儿名声可就糟了。」 「我看是没定下来呢,要不然云氏如何笃定能参选皇孙妃?」 盛苑见爹娘愁容满面,觉得这事儿未必没有转机。 「我听皇后姨奶奶说过,承恩公府云氏对女郎教养格外精心,很有上进之意。 既如此,太子府的大皇孙未必能入得他们眼,而三皇孙的皇孙妃有安氏一族虎视眈眈,云氏未必乐意对上。 惟有二皇孙那里,外祖谢 家没有适龄女郎相配,他本人又极得皇上和太子喜欢。这样有前途的皇孙,说不得就是云氏的目标。」 「云氏?皇上因不喜云贵妃,对其多有厌弃,他们还妄想太孙正妃之位?」 盛苑觉得她爹这信息库该更新了:「皇后姨奶奶说,皇上曾于太后面前允诺,云氏代代有人入宫。」 「……」盛向浔觉得这承诺水份有些大。 他刚想吐槽两句,就让妻子郑氏踢了一脚。 「你是想出好主意,让咱蒽姐儿别掺合到皇家里去了?」 「……」 盛向浔心虚的转开视线,忽然灵光一现,顿时以拳砸掌,惊喜道,「为夫有办法了!」 十数日后,不知从哪里传出风声,说是皇上有意选云氏女郎为太孙妃。 一时之间,承恩公云氏府前车水马龙。 咏繁苑里,郑氏心惊的拿着美人捶捶丈夫,轻声惊问:「你怎么敢提及太孙!那可是皇储啊!皇上和太子分明对太孙之名有意不提,你怎敢点出来!」 「我真冤枉啊!」盛向浔不敢躲,让她打了数下出出气,才分说,「这、这、这……我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如何敢摸老虎胡须!」 他这人就不善于使阴谋诡计,读书时先生就说过,他不是动谋略定乾坤的材料。 「你是晓得的,云家那个二郎自小和我不对付,小时在宫里如此,长大在外面也是同样。 我想着找机会遇上他,激他亲口说出云家有意竞逐皇孙妃之位。 这话若传出去,万一皇上碍于太后面子应允了,他们得偿所愿,咱们蒽姐儿也能全身而退不是。 谁想到,那小子竟缩在府里不出来,我还没找着机会呢,这风声就传出来咯!」 郑氏见他言辞不似作伪,这才松口气,将美人捶扔到一旁。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莫不是云氏自己的手笔?」 「这谁清楚呢!」 夫妻俩目目相觑,心说,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出手哩。 …… 「啪!」盛菡将手里的杯子掷到地上,怒气冲冲的扑到床上,咬牙切齿的撕扯着锦帕。 被赶到外面的小丫鬟听到动静,刚想探头就让大丫鬟好一番训斥。 待到她平静下来,大丫鬟才过去安抚。 「你怎么办的事?分明是让你找人外传盛蒽有凤鸣九天之相,你怎么把云芜蘅的名声扬了出去?」盛菡揪着心腹丫鬟的胳膊,视线紧锁对方眼眸,似要把对方看透一般。 「奴是这样做的啊!您交给奴的蜡丸,奴未曾经旁人之手!」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盛菡还是信任这丫鬟的,松开手,哆哆嗦嗦的退到床里,轻轻地啮着帕子嘀咕,「难不成盛蒽当真是楚王命定的皇妃?拆都拆不得了?」 「不行!」刚刚还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冷凝,盛菡啮着下唇,发狠的攥拳,「一定还有办法!」 第二百九十四章:各方的反应 大房里,世子夫人云氏一边调香,一边跟世子盛向涯说:「云氏承恩公那脉自视甚高,恨不能代代帝王皆出自他家女儿,而今竟发怔到惦记上太孙的皇妃咯,简直是活腻了。」 盛向涯皱着眉:「咱们府里女郎,最适合入太子府的便是老三的蒽姐儿了。」 见他这般,云氏提醒他:「自上次苑姐儿遇险,三叔就和你生疏不少,平日里也鲜少过来找你,还是后来芝姐儿跟三弟妹接触多了,三叔那儿才缓和些,你莫要再招惹他。」 盛向涯不满的将茶盅放下:「二皇孙有帝王之相,若是蒽姐儿能选上,承恩公是他做,又不是我!我就算是多想了些,不也是为他好!」 「那你的好,人家稀罕不?」云氏觉得就是亲兄弟,也不能掺合太多,「我看三叔夫妻俩都是明白人,他们自有考量,你这做哥哥的只当好他们的后盾就是了,莫要牵扯太多。」 盛向涯听着心里不高兴,只是哼了哼。 云氏看了叹气。 …… 安和堂侧院,常夫人摒去旁人,满意的看着孙女盛葶,笑着颔首说:「你这次做的极好,知亲疏懂远近,能看透大局,是个好孩子!不像你六妹妹糊里糊涂! 她那个人牛心左性,自己认定的事,就要固执己见,听不进旁人半点谏言!自以为是的很,偏偏又无远见谋算。 我原以为她和云家女郎是手帕交,没想到她却是见不得人家有好前程;又看蒽姐儿在国子监学有所成,便想要断她仕途的可能。 她也不想想,蒽姐儿考不得科举能是多大的事儿?且不说开女子科举何时能成,就是成了,满朝大臣还能容她位极人臣? 反而是那二皇子的正妃极有可能升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若是按她所为,岂不是把人家捧上高位还得罪了人家?」 常夫人摸着盛葶鬓发,笑言:「好孩子,你莫要像你六妹妹那样鲁钝,亦不要像三房那俩孩子一样争强;跟男人堆里逞英豪,到最后苦的累的还不是自己? 这世道就是这样,与其费尽心力和郎君争位置,到最后不如己意,还不若踏踏实实找个好郎君,将来当个诰命岂不安稳?就像你祖母我,虽是侧室,你祖父亦给请封了三品淑人。 虽说比不得秦夫人的一品国夫人,比不得梁夫人的二品郡夫人,可是走在外面谁敢轻视于我?这才是女郎该努力的方向。」 她笑吟吟的说,盛葶乖巧的听,还时不时附和。 这让常夫人的心情愈发好了,待盛葶离开后,她得意的跟心腹嬷嬷笑说:「世子夫人的娘家一支,和承恩公府向来疏远,若是承恩公府出个太孙妃、太子妃、皇后……想来世子夫人高兴的很呢!」 如此说着,她笑得更开心。 …… 盛葶走在青石路上,心里松口气。 果然,盯住六妹妹是对的。 回到院子,她让娘亲陈氏喊了过去。 陈氏不喜女儿亲近常夫人,故而一见她就问:「你做了何事,惹得你祖母赐过来这许多礼物?」 盛葶和陈氏感情极为深厚,闻言就毫不犹豫的过去耳语一番,将前情说了一遍。 「你这样做是对的。」陈氏沉默片刻,低声怒斥盛菡吃饱了撑的,「不管你们姊妹是不是投缘,终归都姓盛,一个名声出了问题,其他人谁能好? 蒽姐儿若传出有凤鸣九天之相,有好事儿了,那自是落在苑姐儿头上;可若是因此惹怒一些人,他们可不管谁是亲妹妹、谁是堂姐妹,到时候盛家女郎都是他们出手的目标。 可恨她没脑子,反而要让我儿跟着费心! 葶姐儿,你以后离她远着些! 芸姐儿多好的姑娘啊!还是她亲姐姐!向来心疼她!可她呢? 她想没想过,芸姐儿也快及笄了!这时候闹出来,府里精心准备的及笄礼就成笑谈了! 她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姐姐,可咱们四房还有仨女孩儿待字闺中,可跟她闹腾不起!」 如此想着,陈氏眼珠一转:「待回来,我跟你三伯母说去,这人情,他们领不领不要紧,可他们须得知晓才成!」 盛葶无所谓,只要能阻止盛菡就好。 陈氏高兴的轻抚女儿额头,叮嘱说:「你这孩子心里有成算是极好的,直接找你祖母汇报也是对的,不过你祖母说的话,你听听就成。 她那都是为妾心得,算不得阳谋、亦上不了台面!要我说,诰命固然重要,但是还需要眼明心亮选好良人才能安稳生活。 娘已经跟你爹说好了,将来咱们就从贡生里选女婿,只要人品过关,才学便是普通些也不要紧。 娘和你爹已经给你存好了一大笔嫁妆,你活到百岁的吃用都在里面,养上十个八个孩儿,也照样活的松快!」 她生怕女儿受常夫人影响,眼高于顶看不上读书人,净想着爵位了。 盛葶听得满面红晕。 陈氏以为她是小女郎难为情,却不知,她已经盼着和前世夫君再续前缘呢! …… 「去,你亲自将这封信送到云芜蘅手上。」盛菡这次长了心眼,一直忍到外叔祖母接她过府玩耍,这才在客院写好书信,让心腹丫鬟送信。 心腹丫鬟换成何府丫鬟的打扮,面色如常的从何府后花园出去,一双手紧紧地护着信笺,丝毫不敢疏忽。 …… 「老夫如今再问诸位一句,有意科举者,请举手。」 事隔数载,先生的询问再次出现在学堂。 这次和上次不同的是,蒙学三级一班所有学生尽皆举手。 「那好,从今儿起,老夫就教你们写文章。」 先生说话算话,话声刚落,就开始拿出以往童生三试的试卷,缓缓讲起了审题。 下课后,盛苑沉浸在思考中,连欧阳翎提出去书院外的食肆用膳都没答应。 看她这样用功,安屿和卢晟对视一眼,打算出去亲自买些好吃的给她补补。 结果他们刚离开了不足两刻钟,便脚踏风火轮般跑回来,嘴里还喊着:「苑姐儿,有人欺负你姐姐哩!」 第二百九十五章:盛苑要行动 噌! 盛苑的笔锋在工整的本子上划下浓重的一道墨痕,不待惯用的湖笔滚落,她便已从案前离开。 没有多少墨汁的笔无声的从案上滑落,摔在地上弹了两下,骨碌到案脚旁,在石板地上留下了不规则的墨彩。 「你再说一遍!」 盛苑攥着跑来报信的欧阳翎,小脸儿绷得紧紧地:「谁欺负我姐姐?」 「云、云家的人!」欧阳翎跑得气喘吁吁,说话也连不上气。 可就是这几句话,让盛苑竖起了弯眉:「岂有此理!」 松开欧阳翎,她扭身从书包里抽出一根软鞭,二话不说就抻着他袖子往外走,边走边匆匆问:「他们在哪儿呢?」 欧阳翎还沉浸在看到软鞭的震惊中,结结巴巴的问:「苑、苑姐儿,你上学还带着这个啊?!」 盛苑蹬蹬蹬的往外走,一双小眉毛紧紧皱着,不耐烦的重复问他一遍:「地点在哪儿?!」 「地、地点?哦!哦、哦,就在永舒茶楼外面。永舒茶楼,就是新请了说书先生的那家茶楼。」 「外面?」 「你姐姐在茶楼里面,是那云家二郎堵在外面,厚颜无耻的跟你姐姐求亲呢!不过幸好你姐姐她没出去。」 欧阳翎说完这话,就打了个哆嗦,他似乎听到比自己略矮一些的苑姐儿,把牙齿咬的咯咯响。 「狗东西!」盛苑一下子就想通了原委。她就说姐姐怎么可能会受欺负呢,原来是云家的混账想毁人名声! 这样的闹剧,姐姐就算武艺高超也不可能出去! 想到这儿,盛苑觉得自己这儿鞭子可以开荤了。 「那狗东西叫什么!」 「云雕!叫云雕!」 「今儿非得把他变成沙雕!」心里拿定主意,盛苑的脚步更快了。 欧阳翎须得快跑才能追得上她:「苑、苑姐儿,你不告诉你家大人去?」 「呵呵,若现在请他们过来,岂不是没法唱大戏了!他们做了西,我岂能不做东?要好好请他呢!」 「!!!」欧阳翎发誓,他好像从那清越的话声里听出了阴恻恻的味道,他感觉有那么瞬间如堕冰窟! 傻孩子没见识,不晓得有种气势叫杀气。 永舒茶楼距离九江书院不远,盛苑很快便赶到那里。 因为云雕的原因,此刻茶楼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她虽看不见茶楼门外的情景,但是听着周围人毫不避讳的私语着姐姐,她愤怒的发包都要炸起来了。 真真气煞人也! 欧阳翎又抖了抖,他刚刚似乎被苑姐儿的怒气灼了一下。 此刻天高云淡、风清阳媚,是个极适合出游玩耍的日子,可就是这样美好的时光,他却恍惚感觉到其间隐藏的厚云翻滚,暗天低沉,闪电频频,闷雷轰轰。 好像暴风雨要来临! 「苑姐儿!」安屿和卢晟迎上来。 「我把胭脂、绒绒、重棕唤了过来。」卢晟跟上盛苑步伐,快语道,「家里的护卫也给喊了来。」 「苑姐儿,成栋带着姑姑、姑父给我的护卫过来了。」 安屿说完这话,见盛苑看过来,忙说:「没让大人知道。」 说完,他嘿嘿一声,眼里跃动着兴奋,摩拳擦掌:「狗东西也敢惦记蒽姐姐!小爷不让他脸上开染坊,他就不晓得绸缎怎么这样漂亮!」 「屿哥儿、晟哥儿、翎哥儿,你们别进去了!」盛苑虽然愤怒,但是脑子却很清醒,她要闹的声势太大,不适合连累旁人。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能怕 了他!」安屿不乐意了,「大不了我找姑姑姑父去!」 「我保乡侯府是有丹书铁券的,怕他?」卢晟扬着头,「你别小瞧人!」 盛苑见他们这样讲义气,心里又急着挤进去,便不再多言。 「我、还有我!」欧阳翎见这三人跟鱼似的灵活的从人缝中挤进了两层,忙不迭追着赶上。 「你不许去!」盛苑三个同时扭头,异口同声的瞪着他道。 欧阳家和他们不同,没必要对上承恩公府。 「可我……」欧阳翎待要再说,肩膀就让人从后面按住,不及挣扎,就发现他那三位圆润的同学,消失在人群里,他想追都追不上去。 「君姐儿?」待他回头一瞧,按他的不是好友夏霜君又是哪个。 「你跟过去也没用,还不如在旁看着,之后好给他们几个当人证去。」 夏霜君这样一说,欧阳翎便息了追上去的想法,老老实实跟着夏霜君找了个位置去瞧热闹。 却说盛苑钻出人群,就见十几个云家的护卫把一个样貌还算端正的狗东西护在中央,这玩意儿仰着脖子朝茶楼二层临窗的包厢喊话,嘻嘻哈哈的手里还拿着张信笺还有手帕! 「盛二小姐,这是我们心心相印的信件!说好及笄之后便订鸳盟,这是你给在下的定情绣帕啊!你不能因为意向远大,就反悔弃在下于不顾了啊!」 这叫云雕的狗东西嗷嗷叫着。 盛苑闻之却没有阻拦。 她很清楚这人闹到现在,早一点晚一点阻拦已经没有了差别。 所以,她将目光看向茶楼那间临窗包厢。 只见窗口有一抹青绿色裙角闪过,看那动静,分明是姐姐忍不住想出手,却让人拦住了。 见姐姐没事儿,盛苑的注意力又放到那个云雕的身上。 这人头戴金冠,腰配双环,一身浅棕色的蜀绣锦袍,给他那双眼角上挑的桃花眼衬得愈发出众。 可惜,这东西,就是个坏胚! 「他这是重复第六遍了!」安屿凑到盛苑耳畔小声说。 「你让成栋看好了他那些狗!」盛苑双手抻着软鞭,软嫩嫩的包子脸上露出了瘆人的笑容。 「放心!」安屿挑挑眉,朝着人群边上打了个手势。 「苑姐儿,我们何时上?」卢晟甩着不知何时上手的棍子,小声问。 「今儿是他的好日子,让他把话说完。」盛苑握着软鞭的左手已然松开。 「别拦着我!让我下去!」盛蒽被郑三娘和卢元娘摁着不放,粉面生寒的叫嚷着,「我今儿不让他拿上投胎的名额,我就不姓盛!」 「别别别!你不能和这种小人置气!」郑三娘苦苦的抱着她腰,额头上的青筋都颤动着,使劲儿劝,「你不能出去!这怎是能说的清的?」 「你别急,我已经让丫鬟去寻巡城司的人了,等那些人到了,咱们光明正大的告到顺天府去!」卢元娘站在盛苑面前,挡着不让她往外扑,急得一额头的汗。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盛蒽气得双眼发红,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儿,她从小到大还未吃过这样的亏! 好!好!好!且给她等着! 她这边儿心里撒着狠,正要放出狠话,忽听得楼下那个狗东西竟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喊闹。 顿时,仨人怔愣原地。 几乎是瞬间,她们扑至窗前,凝目看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妻主为何意啊 且说那云雕,兴奋地紧盯着他喊话的窗台,视线余光时不时注意着家里的护卫。 他在茶楼的所有门外都布了人手,只要盛二娘心慌逃遁,他就有办法将人拦下。 只要将他们私定鸳盟的事扣实了,看谁还能跟他大妹妹争锋! 届时,大妹妹嫁到太子府,他也能娶太子的表侄女。 虽说盛家那位三爷官职忒低,可谁让人家有个好姨母,把他养的比皇子都不差什么。 将来太子登基,他也能和太子有更近的关系。 但凡盛家那位三爷说说话,他何须发愁前程? 更有盛二娘的名声坏了,嫁给他自然也抬不起头,还不是随他搓扁揉圆? 如此想着,云雕心里愈发的火热,一双眼眸亮的几乎泛了荧光。 他迫不及待想要将和盛二娘的关系落实,哪怕嗓子喊的有些沙哑,也不影响他心里的雀跃。 歇了一下,他舔舔唇角,刚要再接再厉,忽而听闻家里护卫一声惊喝! 「二少爷小心!」 因这呼声突然,而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要喊的话上,故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待到意识不对,就觉一道充满寒气和压迫力的凛风,带着万钧气势划破空气侧扑而来! 「唉哟!」云雕没来得及反应,就觉肩头一阵钻心之痛! 鞭子刚落下,他尚未来得及感受,故而一声唉哟分贝还没有太高,可是随之而来的一波接一波的火辣辣的痛敢,让他「嗷」的一声叫出了冲天的痛吼,那声调儿最后竟然尖锐到了皇宫内侍都自愧不如的地步。 「二少爷!」十几个护卫惊惧的怒吼,震得前排的看客耳膜生痛,纷纷捂着耳朵不自觉的后退。 不想,却跟后面的人挤在了一起。 瞬时众人七扭八歪的混摔倒地,闹出了极大的动静。 可惜,场内的这些人,却顾不得这些了。 云家的护卫想要救主,奈何有两倍的人手将他们制服,一个个儿只能用吼声表示忠心。 之前还想入非非的云雕,这会儿让劈头盖脸的鞭网打得无处可逃。身上宛若被千刀万剐了,疼痛很是难忍。 不用想他都晓得,自己身上怕是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顿时,他疼极生怒,哪怕被那密集如网的鞭影压制的无力还手,他还是挣扎着看了过去。 待看清对自己施暴的竟是个总角女童,云雕眼眸圆睁,踉跄着左躲右闪的怒吼:「劣童!你可知我是谁!」 盛苑这会儿打得正高兴,根本不理会他的言语,一手软鞭使得如臂指使。 她这一下一下挥过去,云雕这个狗东西身上就一朵一朵的绽出红花,看着格外喜庆。 「竖子狠毒!」云雕倒是有些输人不输阵的气势,哪怕被打的无处躲藏,都快要满地打滚了,还敢说狠话。 盛苑眼眸一动,故意露出个破绽,让那云雕找机会抓住了软鞭。 「野丫头,看我怎么收拾……嗷!」 云雕晃晃悠悠站起来,面色惨白的瞪着盛苑,刚要放狠话,就感觉握着软鞭的手掌扎上了千针! 他大叫着松开手掌,赫然发现不知何时,那条软鞭竟然生出了钢针,宛若荆棘一般! 正当时! 盛苑注意到看客们已经摆脱慌乱,恢复了之前的秩序,又好奇热切的往前凑了过来,顿时小手一晃,将那条软鞭收起来了。 云雕以为的痛楚没有再次来临,以为是那小童没力气打不动了。 缓口气之余,他捂着胸口,忍着浑身上下阵阵丝丝拉拉的凉气,仇视的怒喝:「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的妻主!」盛苑稚声高喝。 此言一出,莫说云雕懵了,就是他府上的护卫、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全都傻眼了。 谁能想到在京都的主街之上,还能体会针落可闻啊! 「胡闹!」茶楼里的盛蒽急得跺跺脚,登时就要翻窗跳下! 唬的郑三娘和卢元娘顾不得看热闹,赶忙又扯着她阻拦。 「盛蒽!你冷静些!你想想,你妹妹这是为了谁?你要是忽然出现,岂不是坏了她的计划!」郑三娘挡在窗前不让她出。 卢元娘则是抱着她腰不放:「就是!就是!苑姐儿才九岁,还是黄口小儿,就是闹的出格些谁都没办法苛责!便是有些风声,过些时候也就淡了,等她及笄,谁还记得这些!」 盛蒽知晓她们说的没错,可是……事关她亲妹妹,她根本冷静不下来。 「盛蒽!」郑三娘见她不听,挣扎的幅度,竟是一波比一波厉害,眼瞅着她们把持不住,只能发狠的朝盛蒽胳膊内侧狠狠的拧去! 「!!!」盛蒽疼的都喊不出声了。 卢元娘没见过这样撒狠儿的郑三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子。 「盛蒽!底下不只有你妹妹,元娘的小弟卢晟也在呢!还有安国公家的长孙!他们三个一起,根本吃不了亏!你现在下去,根本无济于事!还不如让她们闹个大的,也好让大家都清楚,你是苦主!懂不懂!」 要不是一会儿还要见人,她恨不能扇过去一个巴掌,或者泼过去一碗清茶,让盛蒽冷静冷静!平时看着是个通透人,怎么事关己身就这样糊涂哩! 茶楼外的人不知道里面的热闹,他们现在只觉旧有的信息认知有些不够用了,好像一下子就跟不上了时代。要不然「妻主」俩字组合在一起,他们怎么就不懂了?! 「苑、苑姐儿?」同样认识开裂的还有安屿和卢晟。 小哥俩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此刻不是该他们三打一,让这姓雕的、哦,不不不,是让这叫云雕的知道知道,谁才是京都合格的纨绔! 这怎么还论上妻主了呢! 话说,妻主是什么玩意儿? 盛苑顾不上理睬他们,迈着腿一步一步的靠向锦袍成条的云雕。 「不是,你要做什么!」云雕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让一个没到她胸高的小女童的气势压倒,更没想到自己看着对方步步逼近,竟然后退了数步! 「你不是要嫁到盛家来?为此还不惜编造谣言?没关系,我姐姐大家闺秀、恪守闺训,不乐意出格;可是我不怕,我收你!」盛苑走到对方身前,仰头大声宣告。 「哈?!」 闻此言,楼上楼下,无人不石化! 第二百九十七章:可怕的盛苑 他们刚听到了什么? 看热闹的百姓,及除盛苑外的双方人马,全都呆愣住了。 条件反射的,许多郎君缩起了肩膀。 他们感觉自己原本的认知好像出现了裂痕。 看着眼前场景,很多郎君们心里发出了直击灵魂的自问: 莫不是郎君在外也不安全了? 原来不止郎君可能强抢民女,女郎也可以强抢民男? 啊这! 意识到这点,郎君们感觉周围的女郎好像有些可怕。 瑟瑟发抖! 当然,即使心里颤抖,他们仍旧没忘记关注眼前。 说实话,眼前这个总角女童堵着郎君调戏的场面,是有些滑稽的。 可本该发笑的他们,却笑不出来。 他们此刻的感触就是震惊!极其的震惊! 这,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般地步的? 众人震惊之余,难得动脑筋回想一下。 联系女童刚刚所言,众人顿时恍然: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想要逼婚不成,却反被收了房! 呸!活该!下贱! 看热闹的人唾弃了云雕片刻,脑子里好奇的小火苗又簇簇的冒了出来。 他们好奇这个小女童是不是真的想强抢民男。 “你、你说什么?!” 云雕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看着眼前这个眉眼精致的宛若坏人的女童,惊诧之极,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顽童! 盛苑懒得回话,干脆对着他就是一阵无影拳,权作解答。 “咳咳咳!唔!”云雕不及反应,只觉腹部这一阵剧痛,好像被巨大的石头连番击打一般,刹那间,脑袋一片空白,竟连痛都呼不出来,直接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咳嗽。 可刚咳嗽两声,对方的脚就结结实实踩在他胸口上。 云雕一边咳嗽,一边震惊的看向那条把他钉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小胖腿,她怎地这样大力气! “好咧!”盛苑满意的拍拍手,低头看向了有些恍惚的云雕,很认真的跟他讲理。 “我初次纳童养妾,不大会教育你,因此就以实际行动让你知道知道我的规矩!你说说,你作为仆妾,怎能让妻主仰视你?” “你矮也怨我?!”云雕悲愤的想吐血。 不过待他意识到自己话赶话的回了什么后,他真气吐血了。 “屿哥儿!”盛苑招招手,让他把刚刚捡到的云雕威胁她姐姐的证据拿过来。 被小伙伴的手段震惊到的安屿闻言,呆呆的哦了声,手脚同步地将信纸递了过去。 盛苑搭了眼信,见上面字迹很像姐姐的手笔,心里猛地一怒。 这说不清、或者没办法说清的证据,是完全不给她姐姐活路啊! 心里怒火越盛,盛苑脸上笑容越甜。 不过她这笑容,在挣扎几次都起不来的云雕眼里是不是那么甜,可就不一定了。 “我姐姐自小文采斐然,而今在国子监更是成绩优良,你拿着不知哪个狗爪子扒拉出来的信,就说是我姐姐写的?呵呵!” 自动触发睁眼说瞎话功能的盛苑,随意的拿着信纸朝外抖了抖。 那频率之快,任眼睛再尖的人,也都没看到一星半点儿。 而后,她就顺手将信纸撕成一条一条。 态度理所当然到让人们丝毫不怀疑她在撒谎。 小孩子怎么会撒谎呢? 这会儿人们忘了,他们认为不会撒谎的女童,正在他们眼前演绎逼良为妾。 “你太不乖了,为了你那个妹妹能选上皇孙妃,就来欺辱我姐姐!有本事,你把我姐姐的字模拟出来也成啊!用那么可笑的字迹凑活,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盛苑似乎越想越生气,抬脚踹了云雕几下,这才蹲下来,拍拍他的脸,叹气:“你说实话,这信是不是你自己写的?你这不行啊!不通文墨,如何给我当妾?” 已经被折腾的眼眸呆滞的云雕闻此言,顿时心喜之极! 对对对!他不通文墨!不能做妾!赶紧放了他吧! “胸无点墨得补!”盛苑见他使劲儿点头,脸上露出笑意。 她不紧不慢的将信纸捏成团,拍拍他的肩膀。 “!!!”云雕感受着肩膀上的力度,惊恐的瞪圆眼。 他虽然不晓得这女童要做什么,但是他却清楚,这女童没安好心! “来,张嘴,慢点吃。”盛苑微笑着捏上他下颌关节,手略用巧劲儿,直接将信纸塞他嘴里去了。 “唔唔唔!”云雕使劲儿晃动着脑袋,恨不能将嘴里的信纸吐掉。 可惜,盛苑的手实在太有劲儿了,还在他胸前乱点一通!云雕绝望的发现,他竟把那团信纸吞下去了! “唔!唔!唔!”云雕受不了了,他发了疯的想要反扑,却不想又有俩胖子过来按住他! “二少爷!”云家的护卫急眼了,主人受辱他们这些仆人还有活路?! 顿时这十几个人嘶吼着就要扑过去救云雕。 若不是成栋早有准备,恐怕这些人真能一挣而脱! “小女郎!你可想过,如此任性而为,之后怎样善了?!” “如何善了啊?”盛苑朝说话的护卫看去,无辜的眨眨眼,反问,“你们为了自家女郎前程诬陷无辜之人时,你们想过怎么善了么? 我想法和你们是一样的,大不了就提前纳个男妾进门,也算给你们云家交代了。” 她说完,看向羞愤的云雕,拍拍他脸颊:“你这人,虽然样貌有些普通,气质也很寻常,人品极其卑劣,品行很有瑕疵,德性不够合格,良心不见半两……不过不要紧,等随我回府,好好教就是了。左不过饿你几顿、渴你几回,多抽你几次鞭子,保管能教好!” 她拍着胸脯自信保证,把那云雕气得几要晕厥。 “苑姐儿,还有这个帕子!这不是你上课时绣着玩儿的?因为绣的不好,一时淘气没有用你自己的名字,反倒把你姐姐名字绣上了。” 卢晟反应很快,信口胡诌的将绣帕递给了盛苑。 盛苑笑着眨眨眼,抖搂着绣帕叹气:“可惜,姐姐的绣品先生都见过。” “你当时挨先生数落,一时闹脾气,随手将这绣帕给扔了,却不想竟然让人捡了去!”安屿配合默契的摇摇头,抬脚也踹了云雕几下,“不知羞耻!竟然做出偷摸人家绣品的事!” “苑姐儿,既然他这么喜欢,不若把这绣帕烧了喂给他吃!” 安屿说着话,手脚利落的拿出火折子,一把将绣帕点燃了。 在云雕惊恐的注视下,绣帕化为灰烬。 盛苑心里松了口气。 “来人!把他带走!”盛苑知道差不多了,站起来,拍拍手,让成栋挪人手过来帮忙。 “啊?苑姐儿,真带走啊!”安屿不乐意了。 盛苑低头看向又开始挣扎着想爬起来的云雕,不屑的摇摇头。 “我要到顺天府,告云氏纵子诬陷我姐姐名声!他们云氏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拿他家的郎君抵罪!” 她这般说着,话声还未落,猛地侧首远望。 “咻!” 只刹那间,飞鸣的响箭旋转而来! 眨眼间嘡的一声,竟示威般钉在了茶楼门柱之上! 整只箭,唯有翎羽露在外面,微颤。 第二百九十八章:对峙 仍在颤悠的箭,竟好像吸收了周围所有的杂声,让茶楼前的场地安静的犹若真空一般。 那些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看客们好像惊弓之鸟,战战兢兢的往后退了两三丈。 有些受不了这里气氛的想要离开,可是见大部队还缩着脖子等着往下看,就有些犹豫。 大概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要走的人只是晃了晃,又凑了回去。 这次看客们都很自觉,听到护卫吆喝,就立即退出一条通路,让那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男子带队过去。 盛苑看清楚来人,脸上登时露出骄纵的表情。 这为首的中年男子看着和她爹差不多大,容貌和云雕有几分像,他那一身华服锦衣看着还有些眼熟。 好像不久之前,她刚把一件儿同样料子的衣袍抽成了碎布。 「不行,我得下去了!」楼上的盛蒽见打了小的招来老的,而且这老的还带着二十来个护卫,生怕妹妹吃亏,推开好友就往外跑。 「你给我站住!」郑三娘喊着卢元娘阻拦,「你听我说!那个云宽我听我叔叔提过,此人最是无耻无赖!你若出去,他保准将脏水往你身上泼!」 「那我更得过去!」盛蒽被她俩禁锢着往后拖,气急的挣扎着,喊道,「苑儿还那么小,怎是他对手!你们要是我朋友,就……」 话未说完,她便被一个手刀打晕了。 郑三娘看着没来得及收回手势的卢元娘,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卢元娘飞她一眼:「还等什么啊,赶紧把她拖回椅子上去!可累坏我了!今儿这两盏茶的工夫,比我练功俩时辰还累呢!」 待二人安置好盛蒽,又凑到窗前继续往外看。 此刻那个浑身伤痕、满脸灰尘的云雕,一边惊喜的爬起来,一边儿朝来人方向大喊:「爹!爹!」 他眼底闪着即将报仇的喜悦,等不及往前跑,就指着盛苑方向喊,「爹!帮我教训她……嗷!」 盛苑冷笑一声,手里的鞭子瞬时绕上云雕的爪子,只使劲儿一扯,就让他从哪儿爬起来的,又摔回到哪儿去。 听着摔倒的闷响声,看客们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好家伙!当着人家父亲的面儿,揍人家的儿子! 这小丫头,真猛人也! 「你!」云宽看着长子灰头土脸、一身伤痕的被个小胖丫头踩的不能动弹,满目惊愕之余,顾不上心疼和恼怒,眯着眼沉声问,「你是盛老三的闺女?」 盛老三?! 听对方这样称呼她爹,盛苑骄纵的小脸儿带上几分寒意。 只见她抱着胳膊往前走了几步,看样子是要跟对方对话。 众人见此,耳朵立刻朝上竖起三分,他们想看看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童如何应对。 不想这女童刚站定,就看看脚下,而后又扭头看着那个被她踩的郎君,接着,她竟往后退了两步,又将脚踩了回去,这才看向那个当爹的。 看客的眼睛都瞪圆了! 挑衅啊!妥妥的挑衅! 这要不闹大了,都对不起那位勋贵的自尊! 顿时,茶楼外的空气活跃起来,不远处的大树也舒展着枝叶瞧热闹。 「你是这狗东西的亲爹?!」 童声高调响起,看客们脑袋一致的转向那位狗东西……哦,不不不,是不知名先生。 云宽闻言,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憋过气去! 上一次情绪起伏成这样,还是他在宫里和盛三打架的时候。 「你这女童……虽顽劣不堪,但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吾不和你计较!你且把人给我还来,今日之事 便一笔勾销。」 云宽忍着喉咙里的老血,一边跟心里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通乱砍,一边摆出想息事宁人的态度。 「看在我爹的面儿上?我看你是怕我姨奶奶吧!我爹说过,你最善阴谋,嘴上大大方方,实则小肚鸡肠!他以前吃过你不少苦头!我可不敢信你!」 盛苑说着话,踩着云雕的脚又使了几分力气,直把他踩的嗷嗷叫,令他爹面色变了,这才继续扬声说:「哼!你当我是谁?三岁小孩儿任你忽悠?当我不晓得你们家的龌龊心思? 这狗东西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诬我姐姐名节,没有你家的允许,他敢吗?今儿我跟你息事宁人,明儿个你们就敢拿这事儿迫我姐姐和他成亲! 你们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却不能让你们称心!要不然有你们打样在先,大楚的民风怕是就要让你们给破坏了! 各位乡亲想想,你们家里也有姊妹女儿,万一无赖流氓用上这招,你们家的姊妹女儿怎么办!难不成要和那样低劣的家伙联姻?」 她最后这话是对着看客们说的。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看客们顿时忘了害怕,七嘴八舌的点头说是,跟着指责起云雕来了。 云宽没想到盛老三的女儿也是牙尖嘴利,眼见情势不对,顾不得其他,登时带着护卫上前,冷声警告盛苑:「你休要胡言乱语!黄毛丫头懂甚?吾不和你说!过后自会与你家大人言语。」 言罢大手一挥,示意护卫救人。 「我看谁敢!」安屿和卢晟见势不对,忙不迭上前,和盛苑并排而战。 云宽认出安屿,却佯作不识,只管叫人救人。 「来啊!」盛苑见他打算硬来,也不含糊,软鞭就势缠上云雕脖子,「看看是你们快,还是他脖子硬!」 「劣童住手!」云宽见这丫头真敢下狠手,想起手黑的盛三,忙不迭唤停。 「狗东西的爹,你听好!今儿这事儿要想善了,可以!跟我到顺天府走一遭!我姐姐的名节不能让这狗东西败坏咯!你想要模棱两可?那不成!」 盛苑脸上娇蛮,心里却很清楚,即使云雕遭受这样难堪,可过段时间,这事儿也就淡了。 她这举动于对方而言,不过是场笑闹,世上人不会认为他名节受损,大多数的人家甚至都不会计较。 但她姐姐怎么办?饶是她这样坚定的计较到底,说不得还会有人认为这里仍有内情。 若不能妥善处理,只怕她姐姐的婚姻要受影响。 若未来姐夫是她前世戏剧碧玉簪里王玉林那般的人物…… 可她姐姐却不是李秀英,届时,恐怕合离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想到这儿,脑补了一通大剧的盛苑,只觉气血翻涌,越想越气的她,恨不能大声的问一句:凭什么! 第二百九十九章:多次一触即发 偏云宽不知她越想越气,还跟那儿摆长辈的款儿,教育她:「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劝你这小童莫要过于随心任性,事情已到这般地步,你胡闹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将错就错,与你姐姐也是个好的归处!」 「啊呸!」盛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果然老祖宗说得对,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儿子是个大狗东西,你是个老狗东西!你竟然这样说我姐姐!我、我、我……」 盛苑把对方骂的差点儿气摔下马,自己也气得团团转,推开安屿和卢晟,挥着软鞭朝已经累的不想动弹的云雕又是几鞭子。 「护住二少爷!」云宽带来的管事以为盛苑要下狠手,登时高呼救人。 安屿和卢晟见此,一人一根木棍挡在前面。 成栋等人更是忙将云雕的人打晕,奔至他二人面前。 双方人马对峙,眼瞅混战一触即发。 楼上的郑三娘看得心有余悸:「幸好蒽姐儿被你打晕了,要不然……」 她话说一半,忽感阵风掠过,待仔细看去,却赫然发现,她说话的对象翻窗而出,只几个纵身就轻跃至了楼下,挡在卢晟前面。 「不是!你们一个两个,怎这样不让人省心呢!」 郑三娘急得直跺脚,一边儿紧张的盯着昏睡的盛蒽,一边儿关切看向楼下。 「啊!」 看客们的惊呼声和吸气声骤响,郑三娘同对峙双方一起抬眼看去。 就见飞梭如影的鞭子,飞来舞去,将一条条绸缎扯碎扬起,顷刻间又将它们们抽成了芦絮似的碎片。 待那残影消散,片片碎绸落地,就见一个衣不蔽体、精肉外露的男子捂着脑袋满地打滚儿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云宽见此,目眦欲裂! 激动和痛恨两种情绪瞬间生成,形成了他身体里的冰火两重气! 那能刹成冰的寒气朝着四肢推开,而那能灼伤人的热浪则一重又一重的从心里往头顶上冒! 霎那间,名为理智的弦,「叭儿」一声,断了。 「竖子尔敢!」云宽咆哮着拔剑欲冲。 「拦住他!」成栋忙喊同伴组成人墙挡在安屿三人面前,同时高举起太子府腰牌,爆喝,「天子脚下,敢现兵器!」 「刁童卑劣,辱我长子!必要严惩,方解恨意!便是太子亲临,吾亦不退!」 云宽眼眸泛着冷光,那冷到极点的视线里,翻滚着恨意和狠毒。 「啊呸!」盛苑直直的对上他的视线却浑然不惧,反而噔噔噔朝对方跑了过去。 要不是成栋眼疾手快,一边喊着「冒犯您了」,一边一把将她揪到身后,她可能就要跑人家面前去了。 饶是这样,她还是把脑袋从成栋身后探出来:「先撩者贱!懂不懂!你们肮脏的算计声,奴儿罕那儿都能听到!可要点儿脸吧!」 成栋见云二爷刚回笼的理智又要炸笼,赶紧一把将盛苑的小脑袋推回去。 可不想,这女郎的脑袋又从他另一侧胳膊旁探了出来:「怎么着,只许你们云氏放火,不许旁人点灯?回家做你的白日梦去吧!你以为诬陷我姐姐的名节,就能让她下嫁你家? 既然这么想扒着我家不放,干脆你把你儿子送给我做仆妾吧!反正你儿子不着寸缕,名节早就没了!」 「府卫,还不给我将这个劣童拿下!」云宽气得眼睛发红,挥舞着长剑让人围攻。 「贵人当前,尔等有几个九族可以担承!」成栋等人拔剑对峙,扬声喝问。 卢元娘发现云家护卫动作一滞,登时高声重复:「贵人当前,尔等有几个九族可以担承!」 卢家护卫见自家女郎如此,亦跟着再次重复。 数次高呼,让成栋和手下看出云家护卫的惧意,也跟着挥舞武器,高声重复。 在这一遍一遍重复喝问声中,刚刚还想往前冲的云家护卫,不自觉的步步倒退。 「这位先生!」云宽的管事见情势不对,忙不迭上前,站在他家二爷马前,对成栋拱手,「不管谁是谁非,而今这小女郎已经出气,可怜我家小爷还受侮辱于前!若是想要休战,还请将我家小爷还来,而后我们各自离开,如何?」 「甭想!」不等盛苑反对,安屿就不乐意了,「说是去顺天府就不能去旁处!还有,你们家的这位小爷怎么就受辱了!他里裤还在呢!不过是露了膀子和小腿,连膝盖都没露出来,怎么就丢人了!」 「屿哥儿!」盛苑见他这样说,气嘟嘟和他分辨,「他就是名节出问题了!就是当不成人了!」 「苑姐儿,你不要任性。你心里有气谁不晓得,蒽姐姐的委屈,咱们到顺天府去帮她讨回来!」卢晟摇晃她胳膊劝。 安屿也忙点头:「就是!你也不瞧瞧,那家伙多腌臜!你怎好让他在眼前晃!还当妾?当奴仆都嫌恶心的慌!」 「哼!」盛苑刚想回头看云雕,眼睛就让安屿和卢晟给遮住了。 「你少看些吧,当心长针眼!」 他们仨旁若无人的话,听得云宽心血翻腾,只觉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府卫听令!且给吾将这劣童拿下!若敢退缩半步,一家老小甭想好过!」云宽怒冲冲的一勒缰绳,骏马扬蹄而立,眼见便要前冲。 「二爷!」 这厢,云家管事见势不好,忙喊出声! 那厢,成栋等人列成阵势准备迎战! 外围看客见情形不对推搡着又往后退! 却不想,混战触发的刹那,一柄弩箭直击云宽马匹! 那时那刻! 准备冲入人群,捉劣童、救长子的云宽,哀叫一声,竟和马一起重重摔倒在地! 「京城地界,谁敢行凶!巡城队还不将他们拿下!」 一声高喝自数丈外传来,众人循声一瞧,只见一个俊朗文臣带着巡城司的队伍骑马而至。 他一马当先,左手扯缰右手持弩,朗朗喝声高亢洪亮。 「爹!」盛苑看着来人,惊喜的跳起脚来。 登时顾不得其他,她拽着两个小伙伴,欣喜的跑过去,围着她爹询问:「您怎么跟巡城司的人过来了?」 第三百章:顺天府 盛向浔看着满脸喜悦的小闺女,二话不说跳下马,上上下下把这丫头检查了一遍,见她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你姐姐呢!”可不见大女儿,盛向浔又有些担心。 “蒽姐姐在楼上呢,郑家三娘子一直看护着。”卢晟将从姐姐那里听到的消息说给他听。 盛向浔这才放下心。 刚刚听闻消息,他惊得腿都软了! 既怕长女受委屈想不开,又怕小闺女被云宽打。 他都顾不得正和太子比骑射,抄起手边儿武器,骑着马就冲了出来。 这样想着,他嫌弃的看了眼巡城司派来的巡察队:这效率,忒慢! 先是让他抢了话,而后又让他嫌弃的巡察队巡捕:“……” 他也想不到啊,离开内卫军来到顺天府,竟然还逃不开给这二位爷平息战斗! “伙计们,开工咯!”巡捕队长扬刀,低声交代一句,便带着众人将茶楼外的两拨人马围住,高喝,“京城地界,圣人脚下,尔等竟敢聚众斗殴,目无法纪,不成体统!来人,全都给我拿下!” 他带的人虽不多,但是个个装备精良,又有身份加持,便是嚣张如云宽也不敢让护卫抵抗。 当然,作为巡捕队长的老熟人,云宽还是有几分颜面的。 这不,巡捕队长喊人临时搭了担架给他用。 “头儿!这位郎君昏过去了!”有巡捕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云雕,忙不迭报告。 巡捕队长闻声过去,看着满身伤痕、凄凄惨惨的云雕,牙花子都冒凉气儿。 看见这副杰作,巡捕队长不假思索就看向盛向浔。 直觉告诉他,云二爷和盛三爷同时在的地方,看向他俩准没错! 此刻云二爷疼的不肯睁眼,那就只有问问盛三爷了。 已经从自家闺女和她小伙伴嘴里听了大概的盛三爷,对上巡捕队长目光,笑着露出一排白牙:“他是云老二的长子,我可以帮他请大夫。” “……”瞬间懂了的巡捕队长,赶紧安排人手,他可不敢用盛三爷送来的大夫,谁晓得那是救人的还是毒人的。 瞧吧!云二爷的担架经过盛三爷跟前儿,盛三爷还踹了他一脚。 巡捕队长见盛向浔只踹了一脚就放开,心里惊奇之余,很是庆幸。 待巡察队带着双方人马直奔顺天府而去,看客们便一哄而散。 不过今儿这热闹,也足够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笑谈许久了。 …… “什么?你说你的人把谁带来了?”顺天府尹听到巡城司的汇报,差点儿没从凳子上掉下来。 不等巡城司主官答话,他忙喊人叫来同知:“这里面牵扯了国子监的监生,你找人合计合计,该如何处理。” 同知利索答应,等出来得知要处理的双方的身份,他脸上自如的笑容呆滞了。 这两拨人,一拨是出自天子母族德表侄,一拨是皇后视若亲子的外甥,可都不好惹啊! 怪不得府尹是上官呢! 果然无耻的很! 心里腹诽一顿,可是府尹交代的事情还要办,同知忍着忿忿,叫人喊来通判和推官: “国子监的监生不容侮辱,你等要仔细查勘原委……至于那九岁小童当街打人,一则她尚幼小,二则事出有因,看着能不能讲和一下,至于提他问题,你们自己思量,如何应对才好。” 通判和推官欣然说喏。 可等二人出去,从关押的双方护卫那里听闻了对方的身份,顿时脚有些软。 似乎有个铁锅朝他们而来! 上官者鄙啊! 心里一顿不礼貌的输出之后,通判和推官苦笑着安排人询问情况去了。 …… “在下是准备击鼓鸣冤的。”盛向浔面对顺天府尹的询问,礼貌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顺天府尹看他笑眯眯的文气样,眼角儿直抽抽。 虽说他的品阶高于对方,但奈何人家是天子近臣,该客气还是要客气哒。 “府尹大人,在下出自承恩公府云氏。” 云宽躺在府衙后面的榻上,看见过来询问的顺天府尹,语有所指的笑了笑。 “……”顺天府尹登时无语。 想他二甲出身,虽不曾考上庶吉士,可是也曾做过六部观政进士。 他凭自己的能力当上京都知府,也算一方大员,怎么就得受这帮勋贵的气? 得嘞!不是都不在乎?那就开堂问案! 有本事到堂上打去! 开堂问案前,云宽带着一脸淤青的长子,跟带着盛苑的盛向浔在衙门前遇上。 “盛老三,你甭得意!你这闺女打的是云氏子!你莫要忘了,我们是出自承恩公府的云氏!” 云宽看着不断往衙前涌来的百姓,冷笑着跟盛向浔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皇上也是云氏的血脉,你让云氏丢脸,皇上那里能过关吗?” “啊呸!你可真会扯虎皮拉大旗!你这么就代表皇上了,皇上晓得不?你这个出了三服的远房表侄,好意思跟皇上论亲戚?这搁民间都叫远亲了,你懂不懂啊!你这无知又嚣张的样子,快要笑坏小孩儿了!” 盛苑不等她爹说话,就叉着腰哈哈嘲笑:“承恩,承恩,承蒙圣恩……请问,你这个云氏子对得起皇上给的恩赐么!” “盛老三,这个劣童就是你家的教养?”云宽听到盛苑说出“啊呸”俩字,就气得想炸,他指着盛苑问盛向浔,“小女郎没有个女郎的样子!虽说才九岁,可也不小了,该学女德了!” “你儿子都没学男德,我家孩子如何学女德!”盛向浔本来琢磨着是开堂前揍人,还是拿到判令再揍人,见他被小闺女气得快要抽抽了,登时心情大好的摆摆手,“等你儿子会写德字再跟我叫嚣吧!” 这般说着,他拍拍小女儿肩膀,大声说:“走,苑姐儿,跟爹进府衙,等着听胜判!” “唉!”盛苑蹦蹦跳跳的跟上,用稚嫩的童声自编自唱,“德之程,踽踽而行;行之远,茕茕向迎;有德者,以善求真;无德者,与汝同尘!” 她唱到了最后那句“与汝同尘”时,还特意回头朝云宽父子眨眨眼。 “父亲!” 刚跟着她爹刚迈进内衙的盛苑,闻声回头一瞧: 哇哦,云宽摔了一跤!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判令(上) 顺天府府衙升堂断案,原本是临时加场,谁想到场外欧阳翎、夏霜君雇人敲锣打鼓一通吆喝,那些原本看过热闹的、没看着热闹正惋惜的闻知,无不奔走相告着往顺天府府衙跑。 顺天府尹从二堂出来,端坐公堂之上,看着堂下两对父子,心里的小天平略微晃了晃。 惊堂木一拍,就算进入正题。 堂下盛向浔和云宽都有功名在身,自然无需下跪;而盛苑和云雕都是书院的学生,本朝对官学生皆有优待,亦无需下跪。 既是双方当事人到场,顺天府尹自然要先问告人者。 这时被告的云宽父子不同意了,皆道起因在盛蒽,那才是真正的当事人,需得传唤她才成。 “你这人好没道理!”盛苑撸着袖子不乐意了。 “就好像是你莫名其妙忽然发癫,朝人家门墙上泼墨水,我心存侠义看不过眼,把你痛揍一顿。 要是告到官府,也是你我之间的事,主家没有露面,那就是第三方,顶多是佐证我对你错,挨揍活该! 再不济就多加你个寻衅滋事、讹诈污蔑、破坏大楚人文道德之罪!何须主家出面!” 盛苑一出来,云雕就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 云宽没想到长子这样不济,竟然让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吓住了,当即甩袖冷哼:“你说的那是无关之人,男女郎君你情我愿,何来无关?” 他这是硬要将盛蒽和云雕的往来坐实。 “哎哟!睁眼说瞎话是吧!那行!”盛苑点点头,朝顺天府尹拱手,“知府大人,我要代姐告他污蔑构陷之罪!因家姐及笄在即,无故被小人算计本就可怜,莫名沾上男女之事于名节有瑕,还望您允许她暂不出席。” 顺天府尹有些犹豫,不过余光瞥见堂外站着太子府大管事何问,登时点头言可。 盛苑再接再厉,指着躲在云宽后面的云雕:“他家允我用其抵罪,若是坐实他家污蔑构陷,还望知府大人将其判给我做仆妾……唔唔唔!” 盛向浔刚看着小闺女的表现,得意的昂首直立,看着犹若孔雀。 可是刚自得没多久,就听见了小闺女的虎狼之语,登时吓的他一把捂住她的嘴,让她少说两句。 他动作不慢,可顺天府尹那厢却已经听得眼眸地震。 “小女郎,公堂之上不可玩笑!”考虑到眼前这个小女郎在皇上皇后跟前极有牌面,故而纵然内心惊涛拍岸,顺天府尹还是和煦的跟盛苑摆摆手。 “我没有玩笑。”盛苑却很认真,“我在九江书院读书已久,闻圣人教导,亦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理,奈何我尚幼小,能做的唯有修身尔。” 她像模像样的说两句正经话,顺天府尹颇为知足的点点头。 “修身,既修己身,又辅他人。这是皇上教导我的道理。 皇后姨奶奶也跟我说做人要知行合一。 故而我见着大楚京都竟有如云雕此人这般不受教化、带坏风气的,就忍不住想要教导他! 您把他判给我,我保证让他早打工晚拉磨,十二时辰都干活,让他完成从身到心全方位大改造。 这样,在他彻底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时候,我也能通过他这个反面教材修心正德,知何者可为,何者不可为。 如此这般教学相长,于我于这厮都好,何乐而不为!” “……”顺天府尹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抽。 他都不忍看那云家父子了,他们一个气得犹若河豚一个吓的像是鹌鹑。 “女郎虽然心好,但是不可胡闹。”顺天府尹挥挥手,将这个话题略过,他生怕自己说慢一步,云家那位二爷就要咆哮公堂了。 “云家郎君,你道盛家二娘和你相识,你可有证据?” 云雕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父亲的目光更可怕,他战战兢兢站出来,努力不看盛苑。 之前的鞭打他能扛,可是撕他衣服、抢他为仆就太吓人了。 这丫头脑子根本不正常! “去岁学生曾于郊外救盛二娘于歹人之手,故而……我俩两情相悦。” “盛小女郎,你可有话说?”顺天府尹赶在盛苑跳脚前开口。 “自然是要说的!”盛苑小鸡啄米般点点头,“还请知府大人许我提供证据。” 顺天府尹应允。 接着就见何问身边的安屿带着人过来了。 他拿来的是国子监武考排名。 “国子监自增设女学始,又增设骑射武艺课程,后武考重要程度仅次于文考,亦是学子评定成绩的重要考量内容。” 盛苑将一摞成绩单放到文书手上,由他转递案上。 “自家姐就学,武考成绩次次名列郎君之前,前年家姐在家中和武师傅对战,已然可以以一敌三。今年武考,家姐更是以一人之力打趴下六个郎君。” 这般说着,盛苑蔑视的看了眼云雕,指着云宽跟顺天府尹轻笑说:“知府大人,莫说这个让我几鞭子就抽的找不着北的家伙了,就是他爹放在家姐面前,也是一拳一个!” “竖子猖狂!”云宽憋红了脸,“大言不惭!你老子都打不过我!” “你要不要试试啊!”盛向浔见他骂盛苑,登时捋胳膊就要动手,“老子想打你好久了!” “屿哥儿!”“在!” 盛苑脆声一喊,当场众人就觉眼前一花,忽见得两个小胖童极其灵活的跃至云宽面前,在他起势的刹那,小手扬出一把细末,结结实实拍了云宽一脸。 在他惊怒的咆哮声中,这俩孩子竟跳起来像顶蹴鞠一般,将云宽顶了个仰倒。 最气人的是这俩小孩儿落地之后,还击掌庆贺! “劣童!”云宽气急了,顾不得眼前看不清楚,张牙舞爪的就要往前扑,幸亏衙役们反应迅捷,一把按住。 “知府大人莫急,这就是珍珠粉,宫里内造局刚研磨的。”盛苑表示就当给云二爷美容了。 说完,还充满期待的看向顺天府尹:“您看,我都能轻易将他撂倒,更何况是家姐!我们家的孩子从来不单独行事,每次出行都要带上护卫不说,身边儿的丫鬟、赶车的马夫都是会功夫的!不信,我还能给您找出证据来!” “啊!可以咯!可以咯!”顺天府尹怕了这小女郎的举证了,赶忙点头,安排人唤大夫给云宽诊治一番。 待到重新升堂,心累的顺天府尹索性将举证的任务推给了云雕。 第三百零二章:判令(下) 问案进程过半,顺天府尹忧伤的发现,没有用的见识好像又增长了不少。 堂下九岁女童行动力惊人,而那几近二十的郎君却言辞匮乏。 他问云家郎君证据何在。 对方吞吞吐吐说是他给吃了! 顺天府尹就没见过这么喜欢给对手增添筹码的人。 哪怕后来对方补充是盛家女郎和她的伙伴做的好事,顺天府尹还是觉得这人不大聪明。 “我当时就是气急了,没想那么多!就想着他自己扒拉的信,自己吃下去,就是为了出气!”盛苑被顺天府尹问及缘由,满脸懊悔的红着眼睛说,“不过绣帕之事您可到书院一问。” 九江书院的女红课先生,最喜欢考她们设计能力,有一次她放假玩儿的高兴,一时忘了女红作业,待到想起时,已经是开学前一天了。眼瞅着交不出高质量作业,她怕挨罚,就要了姐姐以前做过的女红充数,没想到先生一眼就从针法上认出了,到最后还是被罚咯。 这件事儿和她之前的言辞虽有些出入,但是问题不大,可以圆回来。 顺天府尹自然要派人过去询问,而这其间他们要讨论的就是那张让云雕吃掉的信纸了。 “这有何难?您让他们再出证据!”盛苑很想知道对方手里还有没有和姐姐有关的物件儿,“他们既想诬陷,证据肯定准备充足,只管叫他们拿!看我如何拆穿他们!” “这……就这么两件儿!都是真的!这可叫我如何拿出!”云雕傻眼了,要是可以,他也想扔出来十件儿八件儿! “是你们真没有,还是自知伪造过于粗糙,清楚拿不出手才这样说?该不会等回去精进之后,又跑出来说手里有真东西吧!” “没有伪造!从来都没有伪造!”云雕气得忘记对盛苑的恐惧,涨红脸道,“都是真的!” “真不真的还不是你说!”盛苑也显得格外气愤,“我说你之前怎么要激怒我呢!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就是想让我把证据塞你嘴里,对不对!这样没有对证,你就不会败露!好恶毒的心思,好狡诈的想法!” “你!你!你!”云雕没想到盛苑竟也倒打一耙,其表现之自然、手法之熟练,让他难以置信! 堂上的顺天府尹看着云雕的反应,暗自摇头。 这么大的人了,竟然没看出这位小女郎的心思,她刚刚那句话根本就不是对他说的! 也罢,无论信件真伪,权当是假的,毕竟女郎不易,莫要让流言蜚语影响了前途。 于是,待到赶去九江书院询问的巡捕回来,基本对上盛苑的言辞,顺天府尹就将判令做了腹稿。 之后又有盛苑找来她姐姐去岁的行程表,言辞咄咄的让云雕说出见面的时间地点。 因为行程表只在顺天府尹手上,云雕一无所知,又不曾想会有人计较到这样精细的关节,顿时支支吾吾,言不对题。 他这样,外面看热闹的,也都发现不对。 云宽更是青着脸甩袖怒喝:“无用之子!” 顺天府尹将文书赶稿一般完成的判令拿到手上,通读之后按上印章。 云雕无故诬陷女郎名节,判令杖二十,停考三届。 盛苑打人情有可原,其家长领回家中自行教育。 云宽带人携兵器闹街市,罚没兵器马匹,以工代罚,至慈善堂助工三月。 卢氏、安氏护卫于街市哄闹是为自保之需,只做教导不与惩戒。 判令一出,盛苑和伙伴们欢呼雀跃,而云宽却听得眼瞪若铃,不可置信的看向顺天府尹。 “好!好!好!”云宽没想到这个知府如此偏袒盛老三,气极反笑,朝着顺天府尹冷笑数声,一甩衣袖,大步离开,竟全然不管即将受杖刑的长子。 连滚带爬呼喊亲爹的云雕被衙役按住带到院中,他看着粗大的棍杖尚且能咬咬牙关,可是待看到围看者众,想到自己要在这帮泥腿子跟前现眼,登时坚持不住,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盛向浔见云宽出了公堂,嗤笑一声跟上。 “云老二!” 在云宽就要迈出院子的时候,他一声高喝扑了过去。 眨眼间,两个人就在公堂外的院子里你来我往的动起了拳脚。 外头的老百姓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眼福,没看见贵公子受刑,却看到了两个勋贵老爷争锋,果然比戏文还好瞧。 尤其是压着对手打的那位,看着容貌清俊气质儒雅,让他们很难不帮着打气。 顺天府尹听到动静,也跟着凑到公堂门前看西洋景,又嘱咐衙役们见机行事,差不多了就过去阻拦。 不想他刚吩咐完,就有太子心腹何问上前劝架。 “果然是个妙人!”顺天府尹见何问不出现还好,一出现,云二爷脸上的清淤就更多了,不由笑着称赞。 “云老二,咱们不算完!你等着!”盛向浔看着被他打的一时之间爬不起来的云宽,冷笑一声,带着追过来的小女儿走了。 永平殿内,盛苑惊诧的张着小嘴儿,看他爹坐在地上,抱着皇后姨奶奶的小腿,呜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不成?你都多大的人喽!赶紧给我起来!当着孩子面儿呢,这样闹腾丢不丢人?”皇后姨奶奶虽然言语像是嫌弃,可是一双手却极为温柔的抚着她爹脑袋。 啊这……盛苑忽然觉得,她可能还是太要面子了! “我不管,姨母面前,我纵然九十九,那也还是孩子,和苑姐儿无有不同。”盛向浔哭得差不多,瞬时坐到秦皇后身畔,吸吸鼻子。 幸亏他身姿挺拔样貌清俊,脸上不见皱纹、下颌没有胡须,这才使得他姿态虽有些可笑,看着却不辣眼。 “你啊!若是你九十九,那我这个姨母多大咯!”秦皇后眼底含笑的给外甥扔了条帕子。 “您和陛下,可都要长长久久的啊!”盛向浔认真的看着秦皇后,“有您在我才有人疼,才不会受委屈!我还打算横行京都到耄耋呢!” “又乱说!”秦皇后让他逗得直笑,喊着齐姑姑赶紧叫人给他拧帕子擦擦脸,“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盛向浔笑着点头应是。 他们姨甥二人没再就这事儿多说一句,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心照不宣。 第三百零三章:罚跪 【斜阳照归影,晚霞伴客回。灯烛点点处,暖生寒自没。】 盛苑牵着她爹的手,蹦蹦跳跳的回了自家院子。 看着屋里明亮温暖的光,只觉一天的疲劳尽皆褪去。尤其是自家娘亲从太师椅上站起那刻,盛苑感觉世间幸福莫过于此。 「跪下!」 可她刚想如鸟投林般往她娘亲怀里扑,就被这严厉的俩字拍了个跟头。 「啊?!」盛苑茫然的看着娘亲脸上的气恼,第一反应是看她爹。 爹爹怎地又惹娘亲生气哩! 对上小闺女不解的目光,盛向浔觉得膝盖似乎有些软。 幸好娘子接下来所言解了他的窘境。 「我说你呢盛苑!你看别人作甚!」 盛苑被她娘喊了全名,登时抖了一抖,咻地躲到她爹身后,小心翼翼的弹出个脑袋,无辜的看过去:「为什么叫人家跪?」 「不许装可爱!装可爱也没用!」郑氏虎着脸,重复一遍,「让你跪下听见没有!要是不乐意在这儿跪,就去祠堂跪着!」 盛苑被这严厉的语气吓了个激灵,忙仔细看过去,发现娘亲看上去和平时极为不同。 以往温温柔柔的娘亲,这会儿气势极强,看向她的目光不见平常的宠溺,只有不尽的严厉。 盛苑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委屈。 这样陌生的娘亲让她感到害怕。 她感觉眼眶热热的,泪花儿好像瞬间就用了上来,她要使劲儿瘪着嘴吧才能忍住不哭。 「娘亲说话不管用了是吧?」 娘亲的又一次喝问,犹如一道惊雷,劈的她眼泪决堤。 「哼!人家又没做错事儿,为何吓唬人家!」盛苑抬手抹了把模糊的眼睛,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抽搭搭看向她娘,「才不要跪呢,犯错了才跪,人家没有犯错!才不要跪!呜呜,欺负人嘛!」 盛向浔也没想到他家娘子这样严厉,一见小女儿坐在地上哭得可怜,只觉心都碎了。 又瞧娘子见此愈发气恼,拎着鸡毛掸子就要过来,嘴里还怒冲冲质问:「这就是你从书院学的规矩?那么大的孩子还撒泼?」 见势不好,盛向浔赶紧过去抱住娘子,连忙哄她:「好好儿的,吓唬孩子作甚?她有不对你教育就是,何苦又是叫孩子跪,又是拿掸子的!」 他抱着自家娘子安抚,扭头想要让小闺女暂避一时,不想搭眼一瞧,好家伙!人家孩子何须提醒?早就往旁边儿挪了一丈半! 哭笑不得的盛向浔看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的小家伙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他好言好语哄着娘子回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则站在一旁搂着安抚:「小孩子淘气总是有的,她不过近十岁,还是总角小童,不懂事儿就讲讲道理,她又不是不听,你何必这样动怒呢!吓到孩子,气着自己,多不划算呢!」 盛苑坐在地上,听她爹这样说,登时抽泣声更大了些,小脑袋也认可的使劲儿点着。 郑氏本来让丈夫说的气消了些,见她这样登时怒气又生,使劲儿拧了身边人胳膊一把,不解气的斥责:「都是你宠的!看看她这样!是,她是道理都懂,可是懂了之后,不还是任性而为?!就是你们这样喜欢和稀泥的人纵的!」 「轻点儿!轻点儿!」盛向浔被拧的生疼,呲牙咧嘴的快要跳脚了,「不是,到底为啥啊,你这么生气?」 他这会儿都替小闺女委屈了,一边揉着被拧红的胳膊,一边儿嘀咕:「凡事都讲究个名义,你就是罚她,也得有正当理由不是。」 郑氏本来看他疼的眼睛发红,心里有些柔软,可见他话里话外透着浑然不觉,登时气 笑了:「盛三爷,翰林大老爷,您闺女今儿在永舒茶楼外做了什么,您不清楚啊?」 「啊?你就说这个啊!」盛向浔还琢磨小家伙儿又怎么惹娘子生气了,不成想竟是因为这事儿,不觉有些纳闷儿,「小家伙儿今儿立了功呢!」 他说着,将一边儿的圈椅拽了过来,刚晃着手要说,看见屋里屋外站着的丫鬟,挥挥手:「都出去吧!我跟你们夫人说会儿话!」 被夫人提前叮嘱不许说话、不许动弹、不许护着三小姐的丫鬟们闻言,犹豫的看向夫人。 郑氏随意的抬抬下颌。 众丫鬟这才舒了口气,忙行礼道是,皆垂着头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去。 其间盛苑还很贴心的挪挪屁股,给人家让路。 见她还有心思这样,郑氏就晓得这家伙又是在装,佯作不满的哼了一声。 果不其然,哼声一出,盛苑又开始认真的抹眼睛了。 「蒽姐儿回来了吧?怎么样?今儿受了气,偏偏又没让她发出来,没憋着吧?」盛向浔想起最委屈的大闺女,登时坐不住了。 「没事儿,你们去顺天府衙的时候,郑家三娘就帮忙把她送回来了。」说起大女儿,郑氏表情松缓许多,「她气性虽不小,却没大事,只是下颌上长了两颗红痘,大夫过来看过,说没大事儿,就是心火太旺,给开了下火的方子,只说吃两副就可。」 「那就好、那就好!」盛向浔松口气,忽然想到什么,又紧张的问,「孩子心情可好?没有压力吧?不会想不开吧?她这会儿在自己院儿呢?我看看她去!」 「她申时便睡下了,大夫给了凝神安睡的药香,说是一觉睡到明儿天亮才好呢。你莫要打搅了!」 郑氏想到大闺女今儿遇上的事儿,也是后怕不已,恨恨道:「云家算盘打的真溜!以为此举一石二鸟,让我蒽姐儿嫁到他家去?真是想的美!我就是养她一辈子,也不让她入那没有规矩的窝子!」 「哼!还一石二鸟?」盛向浔也跟着唾骂,「惹到爷的闺女,爷叫他鸡飞蛋打!」 这样说着,两口子研究起怎么把云家女嫁给皇孙的事儿搅黄! 对于野心家最难受的事儿,就是他们看着高位而不可得。 他俩说着热闹,坐在地上的盛苑却有些傻眼。 哭累了的她,一会儿看看爹,一会儿看看娘,发现他们好像把她给忘了。 长长的抽噎了一次,盛苑觉得地上有些凉,干脆自己按着地面爬起来,转着脑袋找了个凳子坐。 她这才坐好,气还没喘匀,就发现爹娘一起看了过来! 第三百零四章:顿悟 盛苑被关禁闭咯。 就在她那间布满食铁兽玩具的屋子。 第二天,她又被转移到祠堂自省去了。 原因是她祖父知道她被关禁闭很是不满,找她爹娘理论。 彼此争辩时,她祖父说了句:「盛家的孩子轮不到旁姓处罚。」 于是,她娘就让她这个盛家孩子跪自家祖宗去了。 为此,她爹不仅没拦,还颇为解气的跟她爷爷放狠话:「您可以不让我们管孩子,还能不让孩子跪祖宗?!」 最后,争斗双方皆甩袖而走,徒留要被转移到祠堂的盛苑空中凌乱。 从盛国公府大花园后门出去,穿过小巷进到对面大宅,一路穿行来到四进院子,这里就是盛苑自省的地方。 「九娘子莫怕,咱们每进院子都有护卫把守,府卫巡逻。」送盛苑过来的管事安慰她说,「您过来祠堂,这里又添了六个婆子、十二个丫鬟,她们轮流在门外陪着。」 「嗯!」这么一路走来,盛苑之前的郁闷早就随风吹散,这会儿又抖擞起来。 只要有吃有喝,在哪儿不是呆着?没事儿! 「这……」管事面有难色的看向盛苑,「九娘子,祠堂有规矩,凡事家中子弟过来自省,只给清水喝。」 「!!!」盛苑闻言,原本吃得饱饱的肚子,似乎很有远见的发出一声哀鸣。 「那、那……」盛苑绞着指头,试探着问,「你们多久打扫一次祠堂?」 管事笑说:「九娘子放心,咱们每日午时之前就完成打扫工作,供果也是那时更换。」 盛苑点点头,这才踏实的踏进祠堂。 「咯吱。」大门关合的刹那,原本充裕的光线竟全都被拒之门外,偌大的祠堂里,只有排排铜灯提供光源。 盛苑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却是第一次独自留处。 宽阔的空间幽静的出奇,堂上高架一排排盛氏先祖牌位,让本就空旷的堂屋显得愈发冷清。 【苑、苑姐儿,我好害怕!】系统裹着一条被子,在盛苑的脑海里瑟瑟发抖。 哆嗦着的盛苑:「???」 「你是系统好不好?!你跟我都不在一个次元,你好意思跟这儿说你害怕?!」 【谁、谁说系统就不怕了!】系统探出脑袋跟盛苑争辩了一句,不小心看见祠堂的情境,登时吓的缩回脖子。 「……」 发现指望不上系统之后,盛苑忽然不怕了。 「那个……」盛苑挪着小步走过去,对着祖先排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刚想开口自我介绍一番,可是一抬头,就感觉自己好像离的太近了,小心翼翼的往后倒了几步。 「各位祖宗好!我是盛家的孩子哈!大家应该是见过我的。」 盛苑吞吞口水,忍着一脑门子汗,可算起了话头。 不过话头一开,她磕磕巴巴的感觉就不见了,说的话也越来越顺,说着说着,她紧张的情绪彻底放松,言语愈发滔滔不断。 「……您们说,云家是不是忒不是东西?他们构陷咱盛家女郎,到最后反而带累着我受罚!」 一个时辰后,盛苑左手拿着水果,右手拿着点心,坐在软垫之上,控诉着云家。 说到这儿,她这话声一转:「虽说罚我的是爹娘,可这事儿也不赖他们,我晓得他们为何生气。」 她把果核和点心碎小心翼翼的拢在帕子里,一边检查卫生,一边小声嘟哝:「他们是生气我喊着要纳云雕做妾,还把他衣服剥掉了。」 噘着小嘴的盛苑盘坐着,手杵脸颊看向铜灯:「他们是怕我名声不好,成为旁人的笑资。」 「当然,这是一方面咯,可能他们更怕我恃宠而骄,真成傻大胆,长大了给自己招惹事端,我都明白哒。」 她理解的点点头,自说自话着叹口气。 不过叹气之后,她却气势一变,扬着小手说:「可是,我不能因为怕给自己找麻烦,就前怕狼后怕虎吧!君子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只要遵从心中的义,就该坦坦荡荡有所作为!若是连我自己的姐姐都不能保护,我又如何能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胸怀! 哼!再说了,都说刀子不割自己身上不知道何为疼!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晓得被抢的滋味,看他还敢不敢用这手段算计人! 他们都以为我是因为仗着皇上和皇后的宠爱才这样肆无忌惮,可是我自己清楚,不是这样的……我既然要走仕途,就不可能将前途己身系于宠爱之上。」 正正经经说了几句话,盛苑又活泼起来了,她拍着胸脯跟祖宗显摆:「咱是聪明人呐!几岁的人做几岁的事儿!这道理他们大人都不懂欸!说也说不清!总角小儿要纳妾就是笑谈,谁能当真呢!连顺天府尹都不当回事儿!只觉我是拿那家伙当玩具了。 这也就是我之前没自己来过祠堂,要是之前来过,我就不立刻把那云雕送到顺天府衙了,先带这儿来抽一顿,让您们也解解气!」 听着盛苑开吹,躲着的系统恨不能捂脸,它可太难咯! 盛苑在那儿喋喋不休,又是检讨之前抽的不过瘾,又是复盘当时情景,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对策。 她家祖宗听得烦没烦不清楚,倒是祠堂里躲得三位想捂耳朵了。 可怜后堂的盛国公,脑袋都大了。 他怕这小丫头害怕,又不放心她自己在这儿,就想着陪她跟这儿呆着,晚膳前直接带她回安和堂去,等到天亮再送回咏繁苑,对那狠心的两口子说是在祠堂呆了一晚上也就是了。 他提前躲在这,是想给这孩子惊喜。 只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丫头自打进来,不等他说话,她就说起来不听了! 一个多时辰了,不累么?! 想到小孙女儿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跟祖宗要果子吃,盛国公觉得,这孩子真累不着! 从祠堂侧门提前进入的盛向浔和郑氏,也是无语的倚在侧厅椅子上。 他们两口子打算等她进来半个时辰,再过去跟她谈谈。 该说的道理跟她说,该讲明的缘由跟她讲。 可惜,这丫头一通话唠下来,更印证了他们之前的想法儿: 这孩子该懂的都懂,可惜,就是太懂了啊! …… 盛苑看着忽然走出来的祖父和爹娘,懵了! 虽然她祖父和爹娘看见对方后,也懵咯! 最后,作为他们双方争吵和和好的介质,盛苑被表现的若无其事的大人们,又带出了祠堂。 看着外面明媚阳光,盛苑忽然发现,自由真可贵! 回到自己院子,顿悟的盛小九,发现了应对问题的又一扇大门。 第三百零五章:云文众 承恩公府云家的气氛有些凝重。 三等承恩公云文众自宫里回来,便一头栽在地上。 昏过去前,他使劲儿抓着老妻的手腕,令不许唤太医。 承恩公夫人含泪应是,连声让儿孙将府医叫来。 府里子孙女眷见此情形顿时手足无措,厅堂不过十几个人,却慌乱得人影叠叠,那嘈杂惊惶的低语、无序闪过的裙摆,无不让周遭的丫鬟婆子也都跟着紧张。 好在承恩公世子云温和夫人很快稳住,将纷乱的局面控制理顺。 待府医把脉扎针开过药方,云文众睁开浑浊老眼,望着一众儿孙,无力的挥挥手,唯留老妻一人在旁说话。 “不管情势如何,老爷也要保重自身,咱们云家再有不是,只要没有做出不臣之事,也不会抄家灭族,大不了就是过的清苦些,一家子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 承恩公夫人安抚着丈夫。 不想,她这番温言细语竟说的丈夫老泪众横。 “吾虽少于陛下,亦近耄耋;承恩公府传至吾,已是三代……只怕到老大那里,三等侯都未必能沿袭的上。”云文众语声无力,只片刻,他的枕畔就已洇湿大片。 承恩公夫人闻言心里一痛:“直接减为伯府?” 虽然暗道皇家无情,可念及丈夫的情况,她只能好生安抚:“也罢,承恩公府原本就是蒙圣恩而得,能够惠及子孙五代亦是托太后之福。 老爷莫要叹气,还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说来皇亲勋贵之府虽好,又岂及内阁大员风光? 与其让子孙躺在煊赫爵位上不思进取,不若让他们居安思危好好奋进。 只要日后老大和大郎行事不出错,便是伯府亦能传承两三代,足够给子孙科考之路保驾护航。老爷你想想这些,万莫失了气力。” 云文众听得苦笑,只觉舌尖儿上铺满黄连:“夫人,你等会儿让老大媳妇儿给芜蘅收拾妥当,等到明儿天亮,就送她到湖广她姑姑那儿去吧。” 承恩公夫人闻言勃然色变,忙问:“老爷如何这样说!蘅儿未有不是,才刚及笄,如何送出京去!” 云文众见她这般,不由冷笑说:“还做进东宫做儿媳的梦呢!” 承恩公夫人被这话说的气恼:“老爷说话委实不公,有妹妹打前样,我不敢做这等美梦的!只你们父子记着太后的允诺!” 她话一出口,见丈夫面无血色,登时后悔失言:“是我的不是,老爷莫要吃心!” 云文众觉着喉咙里阵阵锈味上涌,好半晌才按捺下去,整个人冷汗如雨,犹若从水里捞出一般。 承恩公夫人懊悔之余,忙不迭要唤府医,只不过刚要开口,就让丈夫一把攥住。 “莫要惊慌!莫要惊慌!”云文众无力的张合着嘴,话是说给老妻听的,可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帐顶。 “老爷,你莫要吓我啊!”承恩公夫人紧紧攥着丈夫干瘦的手,半跪在床边,语带哭声。 “呼~~”不知是被妻子说动了情,还是想通了,云文众狠狠的长舒口气,自言自语着,“我懂了!我懂了。” “啊?”承恩公夫人含着泪,不解的看向他。 就听他说:“贵妃、贵妃……皇上还是心疑她啊!” 听到丈夫提及贵妃,承恩公夫人脑海里就浮现出她那个骄纵的小姑子的面容。 待听她丈夫说皇帝疑心贵妃,她这心就凉了大半。 丈夫一直认为他妹妹天真单纯,进宫又没有诞下皇子,况且怀宴太子又是太后膝下长大,与她感情不凡,她根本不可能对其动手。 可是她却觉得,不仅是怀宴太子,就是怀恩太子落水亦有她的影子。 只因太后力保贵妃,贵妃得用的人手又都是太后拨给的,皇上将皇宫翻了个遍,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贵妃有能力做出此等大逆之事,这才作罢。 毕竟身为人子根本无法相信,太后能够纵容侄女残害宫里唯一的皇子。 想到这儿,承恩公夫人只觉手脚冰凉,偏偏心里的话又不能对人言。 云文众却仍旧轻声喃喃:“不该将皇上允诺云氏女代代为宫妃之言当真啊!” 他这话听得承恩公夫人一个激灵,宛若一团乱麻的思绪瞬间酒理清了! 她抓着丈夫手腕连道:“是该送蘅姐儿去柔儿那,让她姑姑给她说个好亲事!湖广远离京城,凭着咱们蘅姐儿的家事品貌,想嫁到好人家,简直易如反掌。” “不!”云文众狠喘了口气,推开了老妻的手,目光炯炯的看向她,“女婿身为湖广布政使,乃是一甲探花出身,几个外孙也是读书苗子,大郎亦早早中举,他家书香门第,让芜蘅过去,也是让她静心读书,好好学习科考学问。” 承恩公夫人闻言,不由有些怔然,半晌讷讷不得言语。 云文众却越说越有力气:“今儿吾与陛下对弈,其间盛国公、安国公、保乡侯纷至御前,言辞之间竟是为了自家孩子出头,句句诛心之言听得吾恨不能捂面而逃!” 承恩公夫人听着心里亦是动怒:“岂有此理也!他们岂敢御前放肆?!便是我家有所不对,可是顺天府判也判了、打也打了、罚也罚了! 他们家孩子安然无恙,我家颜面尽失!这样的惩罚还不够么?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们这样,欺人太甚矣!” 云文众见老妻面上愤愤,不由摇头续言:“后来太子亦临,倒是礼仪周到,言语温和,笑容晏晏……可他一开口,便是替内侄告罪!” 他言及此苦笑不已:“字字句句都是代侄告罪,可是言语之间却尽是锋芒闪现!” “啊这!”承恩公夫人惊愕不已,“安贵妃竟如此受宠?” “……咳咳咳咳咳!”云文众没想到老妻关注点在此,一时有些怔愣,很快便咳嗽起来。 承恩公夫人掩饰脸上赧然,忙上前扶他起身,给他拍背说:“老爷莫急,我们既然已经打算低调,那太子不满亦算不得大事,只要管好儿孙,就是太子登基,亦不好亏待了皇上母族。” “不提、不提这个!”云文众摆摆手,“太子如今行事想法愈发像皇上,吾见他和盛国公、保乡侯说话时,多有夸赞他们府上女郎的学习成绩,想来……开女子科举不远矣。” “您想让蘅姐儿参加科考!”承恩公夫人惊诧不已。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六章:余波 意识到丈夫的想法儿后,承恩公夫人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她虽然疼爱唯一的孙女儿,可是,让孙女儿参加女子科考? 这、这、这……这委实超出她的认知。 更何况她家三个孙子于读书上都是天赋平平,云家改换门庭还要指望重孙那代。 她那孙女儿不过略有聪明,可却并无才女之名,这样的她如何在科举上拿取成绩? 若是踏出这步,又无所作为……那她孙女儿的人生岂不是要苦许多? 承恩公夫人心里极不赞成,奈何云文众已然拿定主意,几番劝阻不成,哪怕忧心忡忡,也只好认可了。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从承恩公府侧门离开,走进三尺不见景象的雾里,渐渐失去踪迹,唯有湿湿的青石板上徒留两道车辙。 天亮之后,云宽在府里水榭见着兀自发呆的大哥,走过去,看着湖里争食的鱼儿,言:「陛下不在乎云氏,太子亦有偏颇……兄长,真要像父亲所言,龟缩京都闭门拒客?让子孙窝窝囊囊的读书科考?」 云温眼皮动了动,没说话。 云宽又道:「盛老三那厮,从不曾有才名,因着皇后宠爱才得了一官半职,若不然,何至于窝在翰林院里数十载,到现在还是小小的五品官员?可饶是上有皇后下有太子撑着,他却还是五品官,可见仕途之难。」 他见兄长似乎仍不为所动,不由有些着急:「弟弟我有私心这是不假,可是兄长的爵位就稳了?因为皇后太子偏心,我们云氏的爵位就减了三代!爵位既然能减,弟问兄长一句,你怎能保证大侄子有爵位可承?!」 一直不言不语的云温猛地睁开眼睛。 湖面上的波纹渐渐平静。 「哼!」云温抬步离开。 云宽看着兄长远去的身影,脸上露出笑容。 …… 又到盛苑入宫的日子,她一进到满福宫,就见承元帝和秦皇后笑盈盈的看着她。 「快来给姨奶奶看看!」秦皇后早就听说这丫头被罚跪祠堂的事儿了,此刻见她活蹦乱跳的,放心之余觉得郑氏还算会教孩子。 那个叫云雕的小子,打也就打了,就是多打几下也无不可,只是这丫头却不该嚷嚷着要纳他做妾。 小丫头一个,懂何为纳妾?! 是该好好教育教育! 郑氏的办法极好,没动家法还让她长记性。 秦皇后心里满意,面儿上却不好笑出来,现在这小家伙儿愈发要面子,若是笑得她不好意思,说不得下次要找借口不来了。 她这里心思百转,皇帝那里却直接笑问:「苑姐儿啊,你可知昨儿有御史参你们这些权贵之子闹事斗殴?」 盛苑没想到她尚未踏上科举之路,就已经被御史参奏,登时好奇的问承元帝:「皇上姨爷爷,需要我和屿哥儿他们上朝自辩么?」…. 「……」承元帝看着这丫头大眼睛里闪着兴奋,好像恨不能带着她的伙伴上朝对奏,登时被噎了一下。 「你该不会是想带着小伙伴揍朕的御史吧?」承元帝觉得这小家伙儿有些可疑。 「怎么可能呢!我们又没有功名!」盛苑睁圆了眼睛,表示她才没这样想呢! 「……」承元帝懂了,这是说有功名就能在朝堂上演全武行咯? 欸,想到太子登基以后的热闹,承元帝有些心疼儿子,心疼的他嘴角儿都控制不住的往上翘咯! 「你都不问问你爹怎么应对的?」秦皇后拿帕子捂嘴轻笑。 盛苑可放心她爹咯! 「爹爹既然不曾提起,说明没吃亏。」当然,大概也没占便宜,要 不然,她爹能不显摆? 「何止没吃亏呢!」承元帝想到这个内甥拉着人家御史的手大诉苦水,恨不能帮人家写弹劾奏章弹劾云氏的样子,就忍俊不禁。 虽说那小子不严肃了些,但是能看见没事儿就嘟嘟他的御史憋屈的脸都涨红了,露出恨不能躲着走的怂样,他就想哈哈大笑。 「浔儿跟长不大似的,时常天真幼稚,陛下纵使疼他,也不要太宠着他任性。」秦皇后眼底含笑的摸着盛苑脑袋说道。 承元帝心情不错,捋着胡须说:「皇后过于自谦,那小子挺好,没见御史后来都不提他了,只说云家不妥,可见他没过错。」 盛苑虽晓得皇上没有计较她打云家脸面,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毫不在意云家丢脸,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 这是为何呢? 好奇的小火苗忽闪了一下,就让盛苑吹灭。 她只要知道皇上的态度就好,至于其他无关的缘由,她还是不要好奇为好。 「苑姐儿,你要不要到南书房来读书啊?」承元帝忽然问了一句。 盛苑立刻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回皇上姨爷爷的话,我还是想跟九江书院读书!」 她那副生怕不能自由的小模样,看得秦皇后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地点着她额头,笑问:「你这小没良心的,姨奶奶我这样喜爱你,你都不说犹豫一下?来南书房如何不好?里面的先生都是大儒,不但可以教你知识,还能告诉你为官之道。中午到满福宫里用膳休息,多好?」 「可是我的小伙伴们都在外面啊!」盛苑掰着手指从安屿、卢晟说到欧阳翎,又从涂惠荣、夏霜君说到陈贺,到最后,她特特叹了口气,「没有我跟着,他们多寂寞啊!」 「那你就不怕姨奶奶寂寞?」秦皇后瞥了一眼竖着耳朵看她逗孩子的承元帝,佯作失落的看向盛苑。 「……」盛苑看着秦皇后这般,很怀疑她忘记了自己这个外甥孙女儿岁数儿了,她是快十岁的学生哩!可不是三五岁的小童! 「人家在外面读书能看到更多的风景、更好玩儿的事儿、更有意思的故事,这样回来也可以跟您和皇上姨爷爷说啊!」盛苑抱着秦皇后胳膊,哄着人家,还举例子,「就像这次,我要是在南书房读书,怎么来得及帮姐姐解围呢,对不对?」 「好咯,梓童,你就不要强人所难咯!你还看不明白?这小家伙儿惦记着在外面玩儿呢!哈哈哈!」承元帝给盛苑解了围。 秦皇后见他没有芥蒂,彻底放下心来,好笑的揉了揉盛苑的脸颊。肉乎乎的,真真个可人儿! 「你杨家哥哥那天也在永舒茶楼,开始不知内情也就没有掺合,倒是看见你才晓得是那云家的不对。他见你没落下风,便只是叫人寻你爹爹去了。」 杨家哥哥? 盛苑眼眸闪过些许迷茫,不过很快她就想起这个杨家哥哥是谁了。 「杨家哥哥也在?他是不是也喜欢永舒茶楼附近的热闹?我上次还看见他在楼外看祥益班杂耍,赏了好大一个荷包呢!哦,不不,那个杂耍班改名字了,叫祥荣班咯。」 盛苑不知为何,听到杨畔归出现在茶楼,就将之前见过他的事儿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她倒是没觉得有问题,反倒想起半月前又被外祖父母叫走的哥哥。 有哥哥是不错,可是这哥哥每回有事儿都用不上他,可不顶用呢! 心里褒贬了自家哥哥一顿的盛苑,没注意承元帝听到祥益班之名后,眼眸沉了沉。 。. 毓轩 第三百零七章:盛苑没撬动 距离皇帝秋狩尚有二十余天的时候,盛苑坐不住了。 原因是,她发现姐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竟和杨畔归渐有往来。 「杨家郎君人不错啊!」盛蒽好容易放假回家,一进门就被妹妹问到新朋友,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说出看法。 「你才认识他几天!」见姐姐提起新朋友,眼底闪着笑意,盛苑瞪圆了眼睛,「竟然说他不错!」 盛苑觉得自己以前那个睿智的姐姐不见了,登时就要帮她回忆一下何为「知人知面不知心」,何为「人心隔肚皮」,为何不能「交浅言深」。 她这般喋喋不休,盛蒽听得头都大了,连连喊停:「我这就是认识个朋友而已,朋友又不是知己!酒肉朋友也是朋友,君子之交也是朋友!你何必这样较真儿呢!」 盛苑言语被拦,心里不大爽快,哼哼着:「这不是较真儿的事儿!我就是不大喜欢那个郎君,总觉得看着他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不像个简单的人呢!」 「他家情况特别,有过那般经历,他若还能天真简单才怪!」 盛蒽自认为交朋友只要对方人品过关,和自己能说的上来就好;对己修身养性,对旁人不必求全责备,要不然,这世上能成为朋友的恐怕寥寥无几。 她这话听得盛苑登时警铃大作:「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就连他的家事都晓得了!」 盛蒽不解妹妹缘何大惊小怪:「这很稀奇么?护国公的家事,京都谁人不晓?即使没听说过,我有郑三娘这爱热闹爱打听的好朋友,还能不清楚?」 盛苑听姐姐这样讲,心里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警告她说:「你可不要因为他送你回家就心生好感,然后跟话本里女主人公似的喜欢上了对方。」 「你不要乱说!」盛蒽被妹妹这话说得又羞又恼,一把捂住了她嘴巴,「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即使乱说话,也不过是一句童言无忌就能蒙混过去? 我不久及笄,哪里能将喜欢、不喜欢挂在嘴边儿上? 你记着,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想怎么开玩笑就怎么开玩笑。」 盛蒽点着妹妹脑袋,让她不许再提。 盛苑被说了一通,心里不服的很:「你要是这样说,就该远着他些!我可瞧见好几次呢,他在国子监外面等你下学!」 「怎么就好几次?我认识他不过十多天,如何就好几次!」 盛蒽气笑了:「他是到国子监参加考试的,又听说了群社,想要参加,我们之间这才有些联系! 不过也仅于此,他到国子监外面等我,是因为要和我们去云栖书院交流!」 「他不是在南书房跟皇孙国戚们读书,怎么又到国子监去了?」 盛苑摸摸胖下巴,眯起眼睛看着她姐:「莫不是冲你来?」 「噗嗤!」盛蒽被她这妹妹逗笑了,「苑姐儿,你是不是听书听多了?」…. 「不要笑!不要笑!严肃点儿!说你咧!盛小蒽!」盛苑自认为这是一场严肃的对话,没想到她姐姐却自始至终不肯认真,登时有些生气。 「你说的好笑,还不许我笑?」盛蒽不管妹妹抗议,捏着她的脸颊,逗她。 「我认真跟你分析他近接你的目的!」盛苑被她姐姐的态度气得有些炸毛儿。 盛蒽却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我有何值得攀附的地方?」 「这……」盛苑眨眨眼,她好像说不出所以然来。 「可是云家和杨家上溯两代就不对付,上次我们和云雕发生矛盾,他看到了却不落井下石,你觉得可正常?」 盛苑听皇后说过,因为元后和怀恩太子,云氏和杨氏关系极为紧张。 「你以为人人都像咱们这样在蜜罐儿里长大?想要快意恩仇就快意恩仇,不用前瞻后顾?」 盛蒽觉得还是要尊重人们性格多样性的。 「那既这样,他为何又要等人们散去之后,跟你面前买好?」盛苑已经从卢晟那里听说了他姐姐卢元娘手刀劈晕好友的事儿。 卢元娘的好友,就是她姐。 「这不是刚巧看见郑三娘扶我下楼?」盛蒽说是这样说,可心里却还是因为妹妹的话泛起涟漪,「大概是好心吧!」 「哼,我们和他无亲无故,他不出来帮忙,确实无可指摘;可是事后他却颠颠儿凑到你跟前儿大献殷勤,难道不奇怪啊?虽说我也不晓得奇怪在哪里,可听完之后就觉得不舒服!」 盛苑说到这儿,干脆又将她之前看到杨畔归厚赏杂耍班的事儿说了一遍。 「即使京都纨绔,也不会那样厚赏杂耍班的!倒是戏园子里撒金撒银多的是。」 盛苑还是觉得杨畔归举止奇怪:「更莫名的是,皇上说,那天是他通知爹爹有人欺负咱的!可问题是,爹爹那天根本没在翰林院当值,而是在宫苑和太子比骑射呢!他怎么这样快找到爹爹的?」 「兴许是他出来的时候见到爹爹进宫了!又或者从翰林院诸位大人那里听说的?」 「可是爹爹为何没提起过是他通风报信?爹爹若是晓得,能不提他啊?」 「爹爹当时焦虑我们,大概是没注意?」 「那他主动跟皇上提这事儿岂不很奇怪?」 「大概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他不想落个冷眼旁看的名声,就提起了?」 「……」 盛苑发现,她说一句,姐姐就回一句,句句都把杨畔归举止缘由说通,登时气恼的噘起嘴来! 「自己说不过人就生气?」盛蒽看着恨不能团团转的妹妹,忍俊不禁,「你自己想想刚刚咱说的话?你对他的看法,是不是有些过于牵强?」 「可我就是觉得他怪怪的,不喜欢!」盛苑烦躁的扒拉着耳朵,她自己亦不知为何那样不喜欢对方,就是觉得他有些、有些她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盛蒽见妹妹抓耳挠腮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笑之余也不免感叹,这就是没缘分:「你不喜欢他就算咯,又不是要你和他做朋友。」 她摸摸盛苑的脸颊,安抚:「苑姐儿,你不需要喜欢姐姐所有的朋友啊。」 。. 毓轩 第三百零八章:盛苑再努力 「笨盛蒽!」盛苑气呼呼从姐姐院里出来,嘟嘟哝哝着。 「你就这样称呼自己姐姐?」不想,她姐姐的话声从她身后响起,登时吓得她一个激灵。 扭头一瞧,她姐姐竟然跟了过来! 大概是听到她刚说的话了,此刻的姐姐,看她的表情有些不善。 盛苑吞了吞口水。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盛蒽露出笑容。 「哼!说就说!笨姐姐!笨姐姐!笨姐姐!我说三遍哩!」 盛苑刚缩了缩脖子,就立刻挺直小腰板儿,表示不怕。 她这怂了一下,却又没全怂的样子,让盛蒽绷不住笑了起来。 「略略略!」盛苑见机,朝她姐姐吐了吐舌头,然后不等人家反应,就一溜烟跑远了。 「盛苑你个坏蛋,别让我看见你!」盛蒽威胁过后,笑着摇头返回。 「小姐,三小姐是关心您呢!」知语陪在盛蒽跟前儿,小声说着,「奴也觉得那位杨公子有些不真,明明郑家三娘子对他态度殷切,他却不大理睬!可他若不喜郑家三娘子,那他为何还要跟您们一起行动?」 盛蒽耸耸肩:「郑三娘看见颜色好的郎君就殷切,除非对方露出让她不喜欢的细节,不然,她总是这样。」 她没说的是,郑三娘说过,博美人一乐是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了。 「三小姐心地纯真质朴,她这样不喜欢杨公子,说不得杨公子真有不妥。」 盛蒽没想到知语今儿话这样多,不禁将拿起的画笔放下,诧异的看她:「你今儿是怎么了?」 「小姐,是不是奴多话咯?」知语紧张的忙行礼告罪。 盛蒽笑着摇头:「不是,我就是好奇,你怎么跟苑姐儿似的,好像很排斥那位杨家郎君?」 「奴就是觉得他和小姐往来有些过密了。」 「哦?」盛蒽心微微提了起来。 要是只有妹妹这样说,她还可以当成是小孩子闹脾气,可是知语也这样讲……这不能不让她多想。 往来过密? 她怎么没感觉出来? 可知语是不可能说假话的。 若是连知语都认为他们走的略有些近,那确实不对劲。 「小姐为人敞快开朗,在九江书院就读时就交友广阔,跟好多女郎郎君关系都好,自然不觉得多认识个杨公子有何不妥。」 知语清楚自己跟小姐一体,小姐好她才好,若是小姐遭人算计,她又能好到哪里? 本来这些话她只是放在心里嘀咕,打算再等等看,若是那位杨公子当真另有所图,那她再直言。 只是没想到三小姐也认为那位杨公子不妥,既这般,那她自然要趁机说出这番言语。 盛蒽不晓得知语心里想这许多,不过,她这人向来能听进去劝,虽说她不认为杨家郎君从她这儿能图谋什么,但是若能通过疏远对方就解决麻烦,何乐而不为?…. 说句冷漠的话,她这人记恩却不轻易领恩,想要用点儿随手送出的善意就让她领情,恐怕有些困难。 她和对方交朋友,也不过是出于互利原则拓展关系人脉,能成更好,若是不能也没关系。她不可能为了关系把自己搭进去。 「好,我晓得了,以后若是还有想法儿直说就是,不用等那小家伙儿闹腾再提。」盛蒽回想着妹妹气呼呼跳脚的样子就想笑。 她不明白,她究竟看着是有多单纯,才让妹妹把她想得那样容易受骗? 盛苑从姐姐院子跑回自己院子,呼哧带喘的坐在榻上,就琢磨开了。 「莫不是我真想多了?」她自己都不知缘 何这样讨厌杨畔归。 她不过见了他几次而已。 之前不过是对对方不感冒,可是自从听说他和自己姐姐走的近,她就对他不喜起来。 【那你就相信你的直觉吧!】系统觉得自家宿主看人还是有些准头的,就拿府里的堂姐妹来说,她从小儿就对盛菡多有疏远,后来事实证明,盛菡就是对宿主姊妹有些敌视。 「可他若真像我讨厌的那样,皇上和皇后都没看出来?」盛苑有些怀疑自己。 【宿主……我感觉你最近有些奇怪?】 「嗯?」 【我感觉你最近好像有些心烦意乱?】 让系统说中心事的盛苑,托着腮纳闷儿:「还真是!可是为何呢?我最近也没有考试追着跑啊!」 系统挠了挠头,干脆跟主系统沟通去了,看看能不能帮上宿主。 可惜,听它说完,主系统就装睡了。 盛苑习以为常的看着空手而回的小系统,表示不要紧,她就没指望主系统帮忙。 不是千钧一发之际,主系统才不肯搭理。 …… 「要说找姐夫,二表哥挺好。」课间时分,安屿和盛苑卢晟找了个凉亭说话。 听到盛苑的烦恼,安屿开始推荐起太子次子。 「可不要提你那个二表哥了!」盛苑翻翻眼,「要不是他,我姐姐也不至于让那小子惦记!」 都说谢侧妃的二皇孙顶顶好,是不可得的人才。 可她却觉得,这等可望不可及的郎君,还是不接近好。 「再好还不是要纳妾!」卢晟跟着点头,「我姐姐们都说,好郎君不纳妾!」 「可是皇家怎么可能不纳妾!」安屿小声跟他们说,「若是皇孙太少,皇上那里就不答应。」 「所以才说你那位二表哥不是良配啊!」盛苑倒是不认为姐姐还会再嫁到太子府。 毕竟自从那次闹剧之后,太子他们就没提过姐姐的婚事了。 「那好吧!」安屿见盛苑不喜欢这个话题,立刻放过说起其他,「杨畔归真的这样让你讨厌?」 盛苑点点头:「对!我不喜欢他靠近我姐姐!」 「可是,他们若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交流呢!」卢晟觉得姐姐们的事儿,当弟弟妹妹的还是少掺合为妙。 他丰富的经验告诉他,掺和多了,容易挨揍! 「……」盛苑看卢晟这样安慰自己,一时之间不知该可怜他还是该同情他。 「我决定了!下次有他在的地方,我都在!」盛苑挥着小拳头,无视两个没多大用的小伙伴,坚定表示,「我定让他知难而退!」 。. 毓轩 第三百零九章:合奏 书院秋游是大楚官学的传统,国子监自然也有安排。当然,国子监秋游和一般书院又有不同。 这座大楚官学最高学府秋游,讲究的是文雅,是复古,是寻求先贤遗风。 每到这个时候,国子监里的大儒都会带着学生登山望远,曲水流觞;临海作画,竹林吟唱。 因为画风奇特,时常有其他书院的学子跟随。 只不知跟随的外来学子太多,是影响国子监生的发挥了,还是影响大儒们追求的意境了,总之不知从何时起,国子监秋游就不许外人跟随。 故而,这次国子监秋游赶走了外来的三个小圆胖子这件事,在领头的大儒看来,根本不稀奇。 可这对仨被赶走的小孩儿来说,却忒伤自尊了。 “不带就不带!我们自己去!” “杨畔归可以,我们不可以?差别对待的国子监,小爷还不乐意跟着呢!” 安屿、卢晟一左一右安慰气得一鼓一鼓的盛苑。他们又不是没长腿,远远跟在后面,谁还能赶他们? “哼,出风头,当谁不会啊!”盛苑从小到大还从未遭此对待,这是头一次让人家当成累赘赶走,简直让她气成河豚! 她气哼哼想:你们不是喜欢出风头?那我就抢你们风头! 于是,从京都到京郊的路上,浩浩荡荡的国子监出游队伍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三个倒骑毛驴的小学子。 这三个小学子样貌精致,憨态可掬,一人扛着一根绑着胡萝卜的竹竿,放到毛驴眼前,让其精准的跟在国子监队伍后面。 他们这样堂而皇之的跟随,不仅引起路人的注意,更让队伍里骑着各色骏马的学子们好奇不已。 他们有些人有意放慢马步,特意近距离看看这仨;有些人看得手痒痒,恨不能摸摸他们的脑袋;还有的学子不停翻出零食投喂他们。 “蒽姐儿,你妹妹他们好受欢迎啊!”郑三娘笑哈哈的看着被众目关注的仨小孩,撺掇盛蒽说,“咱们找他们玩去吧!” “不去!”盛蒽没好气的翻翻眼,“你可不要说我认识他们!” 郑三娘瞥了一眼笑着不语的杨畔归:“要不是杨家郎君,小苑姐儿也不会这样跟着!” “哦~~我以为有人稀罕人家呢!”盛蒽似笑非笑的哼她一声。 不想郑三娘听闻,只是夸张的叹口气,呐声抱怨说:“我发现他肩不够宽。” 她这话差点儿逗笑盛蒽,一时间引得杨畔归视线投来,像是好奇她们说笑什么。 学生们因为盛苑三个笑闹不已,国子监带队先生此刻却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他就没见过敢当着先生面顽皮的学生! 可惜,刚叫人让他们离得远着些,那仨小学生就拍驴上前,跟他争辩。这仨孩子一个比一个能说,再让他们说下去,官道都要成为国子监的了! 竖子不足与谋! “苑姐儿,这样会不会让蒽姐姐难做?”卢晟心细,见国子监先生小气,就跟盛苑说,“要不然,咱们远着些?” “走!”盛苑看着杨畔归距离姐姐八丈远,豪气的一挥手,指挥着胭脂它们追着毛驴飞,吓得毛驴叫唤着嘚嘚嘚的往前跑,一溜烟就把国子监的队伍甩得远远的。 国子监生们呆呆地看着一骑绝尘的三人,看着驴蹄子扬起来的灰尘,纷纷沉思起来。 待到双方再遇,已是那竹林佳境。 国子监生按关系各自组队,依次将丝竹管弦之声在竹林里弹响。 盛蒽和郑三娘这组弹奏次序靠前,她们一人抚琴一人拨筝,准备一曲高山流水抢得头魁。 调弦和声,娓娓琴声瞬间从她们指尖滑出,就在乐声融合之时,一道清越的笛声若潺潺流水缓缓加入。 这笛声清新活泼,充满灵气。 登时,这曲子风声水声溪流声,声声汇聚;蝉语莺语鸟雀语,语语动人。 原本的琴筝之声,有这竹笛参与,愈发增添生机,竟然将一众师兄师姐演奏比了下去。 “苑姐儿,他这是当众表演琴瑟和鸣啊!这怎能忍啊?”安屿站在竹后,看着远方的热闹搓着小手,充满期待。 卢晟也期冀的看向盛苑。 盛苑嘿嘿笑着,从小包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唢呐。 竹林里,国子监生们陶醉在袅袅乐声中,恍惚看到高涧瀑布若千尺,静云深处闻鹰鸣。 正当大家沉醉在友谊的旋律里,忽然,一道极为霸道的调声直冲天际,令闻者魂体共振,耳膜铮铮。 好若流水高山之境闯入喳喳百鸟,驱鹰逐风争向朝凤。 顿时,阳春白雪风朝着百姓同庆风极速转换。 国子监的先生原本捏着胡子想要作诗写赋予以称赞,不想话没说出口,竟然曲风忽变,成了这般景象。 登时,气得他们环视四周,果然在不远处看见那仨鼓着脸颊吹唢呐的顽童! 最可气的是,他们唢呐声响,自己这边刚刚弦声卓越的学子,竟然把琴和筝弹的极为喜庆! 她们将乐声当成何者?! 以为自己在弹棉花还是在村里乡间?! 幸好那个吹笛郎君还算可靠,虽说有些无措,可他却没有顺流而下,还是能自持自傲的。 一曲过后,盛蒽和郑三娘兴奋的收了乐器,只觉酣畅淋漓。 对视一眼后,俩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盛三女郎,令妹天真可爱,同学们都很喜欢,不过国子监的先生可能会有意见。以后对她考进国子监可能会有影响。” 杨畔归自认是出于朋友之心坦言劝说,可不想盛蒽闻言却掉了脸子。 “小妹只是想和杨家郎君一样跟着国子监出游,不想她却没有一个表叔是国子监大儒,孩子气的想找回面子而已。可她即使捣乱也没打扰旁人。先生们生气可以理解,但你说记恨小妹?未免看低了先生们的胸怀。” 说至此,盛苑不再搭理对方。 郑三娘真没想到对方冲着蒽姐儿使劲,都不调查一下她们姊妹关系? 顿时,她笑着摇摇头。 盛苑不晓得姐姐和杨畔归翻脸,她和小伙伴们此刻手牵手欢呼雀跃着。 “不跟他们玩了,我们回去喽。”盛苑挥挥手,打算撤。 杨畔归就是脸皮很厚,让她这样闹腾,大概也找不到情境发挥咯!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章:同 “前面的庄子是护国公府的,杨畔归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安屿指着远方一片田地,笑呵呵的跟盛苑眨眼睛,出主意,“我们过去瞧瞧?” “好无聊!”卢晟晃着竹竿,让他的那毛驴急得原地打转。 “你就有聊了?”安屿闻言白了卢晟一眼,扭头笑问盛苑,“苑姐儿,你说呢?” 盛苑想了想:“绕着一圈看看。” 她这是没打算进去瞧,她姐姐跟杨畔归又没关系,她何必多此一举? 之所以绕一圈,不过是顾及安屿面子。 果然,安屿听盛苑这样说,就兴致勃勃的拍驴快走,还兴奋的嚷着要争第一。 国子监的先生想不到盛苑三个说走就走,竟然没有后手。可是秋游气氛让他们仨搅和了,他们不在这儿,这次秋游就好像两不沾,不仅没意思,更不完整。 “他们的脚力能跑多远?”国子监的先生打算让人叫他们回来,一起热闹热闹。 不想派去的人回来,说仨孩子跟附近的庄子外面跑驴,恐怕乐不思蜀。 既这样,国子监的先生不好把他们愣抓回来,只能叹气,让大家向庄子进发。 盛蒽这些学生不清楚先生们的心思,还以为这是秋游原本的安排。 反而是杨畔归脸色忽然微变。 待众人来到庄子前,杨畔归主动邀请大家进去歇歇。 至此,大家才知晓这个辽阔的庄子是杨畔归家的。 既然是同学邀请,那就不需要客气了,大家刚好享受享受这份乡野趣意。 “他们都进去啦?”安屿三人跑得满头大汗,他们的驴已经喘的不肯起来,连竹竿上的美味胡萝卜都不香了。 仨小孩拍拍驴,干脆解开缰绳,很民主的让其选择,是自由还是享受。 结果缰绳拿掉片刻,那三头刚刚还累到不肯起的驴子当即蹦了起来,哪怕因着惯劲儿闪了一下,这三只驴子还是不假犹豫的跑不见了。 “好累!”盛苑三人坐在草上休息,虽不至于又饥又渴,却也感到疲惫。 “要想回去,只能等大部队。”卢晟揪着小草,想要编个笼子。 安屿则半躺着感慨:“这座庄子的佃户过的真不错!看看他们脸色,红润润的!看他们的力气,使唤不尽!可见条件真好!” 他说着,砸吧嘴:“我庄子上的庄头都不这样。” “我家佃户好多是军户改民户的后代,家里还是按着兵营管理,可看着却没有这里佃户像样。”卢晟点头说完,看向了盛苑。 “只是不知他家那些庄子是不是都这样?” 他们仨刚说到这,就见从庄子里出来一个庄头模样的人,说是他家主人邀请他们进去。 “你说邀请就邀请?没见着国子监的学生,我们可不进去。”卢晟不等安屿、盛苑说话,就率先摇头。 本来想进去的安屿听后,也跟着摇头说:“若你们利用国子监的学生把我们仨骗进去绑架了,然后对国子监的人说我们自己走了,那我们岂不是上当了?” 出来邀请的人:“……” 跟过来的国子监先生:“……” 这样的小孩谁能骗的走? 果然还是他自作多情咯! 盛蒽等妹妹的工夫,品尝了杨畔归令人上来的清茶。 “这是前齐京都盛产的贡茶。” 郑三娘对茶颇有了解,只尝上一口,就能将这茶的前世今生说清楚。 “府里定期会让管事到前齐采买原贡茶。”杨畔归略微说了一句。 “这样啊。”郑三娘笑着点点头就不再言语。 一行人在庄子待了不久就离开,哪怕杨畔归提出邀请大家暂住一宿,大家也没答应。 他们这许多人,在同学家转转,自然没问题,但是他们这么多人在同学家又吃又喝还住宿,就是不识趣了。 杨畔归回到护国公府,烦闷的来到护国公夫人所在的院子。 杨夫人知道他回来也不怎样高兴,反而是嬷嬷热情的照顾杨畔归。 等到杨畔归离开,嬷嬷劝杨夫人:“世子即将长大成人,夫人也该热络着些。” 杨夫人只嗯了一声。 嬷嬷叹气又说:“国公爷对您对世子冷淡多有不满,之前几次提及,不好充耳不闻。” “我等着他哑巴吃黄连!”杨夫人笑过之后,注意力就放在诗画上,竟对外物不给半刻注意。 嬷嬷无奈叹口气,只能自己合计着关照杨畔归。 杨畔归坐在花亭里看着景色发呆,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惊喜于自己的寻根,还是后悔。 嬷嬷送点心过来的时候,他仍旧怔怔。 注意到嬷嬷端着点心和热茶,杨畔归的心暖和许多。 “郎君莫要怪夫人,她心里也很苦,而且,她和护国公的关系……若是过于亲近您,恐怕护国公要另有打算。” 嬷嬷这话让杨畔归心里好受很多。 其实他也不想探究杨夫人的想法。 很多时候,他乐于接受嬷嬷的说法,不想想这话是真的吗。 嬷嬷见杨畔归不反感,心里高兴之余,也感叹,这要是亲的该多好。 等到回杨夫人院子,她就见护国公气冲冲走出去。 他见到她还使劲儿甩了甩袖子。 嬷嬷登时心里一紧,忙不迭快步走过去看夫人情况。 “你放心,只要他只有这一个孩子,就不敢把我如何。” 杨夫人嘴角微翘,看样子没有吃亏。 嬷嬷松口气之余,不禁又说起让杨夫人和杨畔归亲近的话。 杨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她这份情绪快得嬷嬷都没看清。 “您照顾好他就是了。”杨夫人依旧坚持,嬷嬷最后还是无奈退下了。 杨畔归从护国公院子回到自己卧室,退去丫鬟叫来小厮,问起盛苑三人,得知他们的言语举动,怔怔半晌,松口气说:“注意看之后有没有人在庄子外面溜达。” “不!”刚说完,他又摇头说,“不不不,依旧像以前那样随他们往来,小心看好他们,不要让他们发现端倪! 还有,若是姜氏安排人过来,就将他们挡在外面,他们是行家,容易发现不对。”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二章:说前齐 盛苑作为九江书院女学代表出现在前齐大儒面前。 虽说早知道前齐风气使然,前齐大儒对女郎读书之事会极其抵制,可是盛苑怎么都想不到,这帮投靠异族之人也好意思敌视他们。 拜托欸,咱对自己认知精确些,好不好? 盛苑看着这些最多不惑之龄的老朽,张嘴闭嘴骂她们这些女郎不知女德不懂妇道,不尊自然有违世规,简直要气炸了。 偏偏大楚的郎君儒生看乐一样围在周遭,大概他们认为不跟着落井下石,已然是看在同是大楚人的份上。 盛苑回头看看己方队伍里的女郎,她们一个个的憋红了脸,好像头发丝儿都往外冒热气。 平时最泼辣的、最活泼的、最能说的,全都成了哑炮? 盛苑左看看陈贺,右瞧瞧夏霜君,扭头看看涂惠荣。 却见她们朝她微微摇头。 一个两个三个都示意她看向书院的先生。 先生?! 盛苑看过去就对上先生们忍耐烦躁的眼睛。 呵呵,原来先生也生气啊! 谁让你们刚刚吓唬女郎呢!说女学生代表大楚接待外阿戎来客,是国事,当郑重其事,不可争口舌之利而丢大国气派。 这可好了,堂堂大楚,竟让这帮漂泊之人贬低!这样才是丢大国风采! 「女郎读书认得几个字,知大义懂道理,有风骨具气节,如此即可。汲汲营营为了利益,反而失了清澈纯宁。」 这位佯作温和派的前齐人一开口,盛苑就开始捋袖子。 夏霜君刚想喊她莫要出言,就见她溜到侃侃而谈的前齐人跟前,一手竖着一根大拇指,摇晃着夸对方。 「哎哟哟,先生您说的太棒了,我可真崇拜您!」 「呵呵,过奖!过奖!」前齐这位受盛苑赞扬的大儒眼底闪过笑意。 还有何事能比你批评的对象盛赞你的批评更加得意? 尤其接受批评的还是大楚皇帝固执己见排除万难一意坚持的扶持对象。 「盛苑你怎么……」 「不许说话!」 女郎们听盛苑所言已然惊诧,又闻旁看的人群发出嗤笑,待看清前齐大儒脸上的傲意,顿时气得就要呵斥。 哪想到,盛苑竟然不等她们说完,就高声喝止。 那声高喝之响,令她们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既然刚刚忘记带嘴,这会儿就先安静!」 盛苑哼过之后,看向前齐大儒,笑语晏晏:「先生之言很对,女郎也好,郎君也好,为人最重要的就是有大义! 我很喜欢《荆轲刺秦》,想来先生们也喜欢!」 前齐大儒听着觉得不对,就想让她闭嘴。 可惜,盛苑说起话来,自己都没办法让自己闭嘴,更不要说他们! 于是众人就听她快言快语的笑问:「先生们谈及大义凛然时,言之凿凿,想来亦是这样人物! 作为前齐旧人,你们混迹外族,想来是为了寻机会为齐报国仇!是不是想要效荆轲刺大楚皇帝啊?」…. 前齐大儒闻言,瞬时瑟瑟膝盖抖抖,豆大的汗珠滚滚而生。 「休要胡言乱语!」 他们呵斥的话声都在颤抖,近些的学子都能听到他们牙齿扣扣的声响。 盛苑对于呵斥浑然不觉,还很激动的追问他们:「你们真不容易啊,为能保留前齐未来,不惜卧底阿戎!想来阿戎女子作风,您们简直不能直视吧!受苦了您们啊! 不过,就冲您们这为国吃苦受累在所不惜,忍常人不能忍之毅力,何愁大事不成? 想来,不管来楚一行能不能达成所想,您们都赢喽! 就您们这坚持,「前齐失地、阿戎忘族,齐戎合并,阿戎为齐」之时可待。 学生提前恭贺你们喽!」 她只一口气就将这通言语说完,字字清晰的砸在前齐大儒们面前。 「你、你、你!」他们面容无色,手指哆哆嗦嗦指着盛苑,呼吸急促到几近缺氧,不大工夫眼一翻,竟昏过去! 「哎哟哟!我是不是……把不该说的都说了?!」盛苑此刻还无辜的捂着嘴,惊声,「我说出来,是不是将先生们的计划打乱了?!」 众人看着地上那些让她吓晕的前齐大儒,听到她补充的话后,不禁哆嗦起来。 这是气的吧! 好多刚刚让前齐大儒气得手脚哆嗦的小女郎,看着大儒风度不见踪影的前齐之人,心里有些不落忍。 幸好明白的女郎不少,在她们说出指责言语前,轻轻扯扯她们衣袖,让她们免于让盛苑损。 倒是不少郎君极其义愤填膺的指责盛苑,字字句句全往大楚阿戎关系上讲。 不晓得的还以为盛苑发动了对阿戎的战争。 对此,盛苑自然没有了对待前齐大儒的笑脸。 对前齐大儒,还要考虑一下大楚和阿戎的关系;对待这些不分敌我的学子,盛苑就不用笑颜以对喽! 「怎么着?这么心疼前齐之人,要不要立刻认祖归宗,完成前齐大儒未竟事业,改戎为齐啊! 还是准备功成之时跟前齐宗亲、以及阿戎一起,寻楚报仇?!」 她这样说,让刚还指责的郎君们大惊失色。 「盛苑,你是不是疯了?」 「我看是你们这些将郎君女郎差别对待到无视立场的人疯了!」盛苑视线在叫嚷的郎君们的脸上来回巡视,炯炯眸光看得刚刚还言语铿锵的郎君们想要低头! 「就算对女学有很多意见,也不该在前齐之人扇大楚女郎耳光的时候,鼓掌雀跃!」 「你不要乱说,刚刚可没有人应和!」 「你们刚刚要是应和喊好,那就是投敌,你们懂不!」 「你这说的忒过了!」有郎君不服气,嚷嚷起来,「你不要以为给我们扣上罪名,我们就错了!女子就当……」 「女子就不该生出你等忘恩负义的东西!」陈贺忍不住了,上前应援,「你们家族长辈晓得你们这样瞧不起她们不?」 「有本事就用本事说话,只凭女郎郎君不同就想让女郎知难而退,不免想的太好了!」夏霜君走过来,抢在那些郎君因为陈贺所言发怒前冷笑。 。. 毓轩 第三百一十三章:端倪 小小的争论,最后以看热闹的郎君甩袖而走结束。 回去之后,九江书院的郎君们纷纷表示下次招待他们也要去,自己书院的女学生势单力薄,太容易被欺负了! 只不过他们想的很好,可阿戎的大儒们却不肯再见女学的人,哪怕前齐女郎就读的书院拒绝了他们的考察,他们也没有强求。 九江书院更是上了他们的不待见名单。 九江书院的小郎君小女郎找不到前齐大儒,就寻那些看热闹的郎君辩论,一时之间辩论之风成潮,而九江书院学子好辩成狂之名竟传了出去。自此,好辩者争相前往九江书院,少言者则闻九江书院色变。 作为九江书院一员的盛苑和小伙伴,却远离了风潮中心,几人打马来到京郊。 「今儿咱们练练骑射,后儿就能跟着秋狩咯!」 安屿提起秋狩,兴奋的五官飞扬。 「明儿三家书院参加秋狩的学子在前面那个庄子集合,咱们要不要先过去探探路?」卢晟向来仔细,总要事事周全才能放心。 盛苑圆溜溜的眼睛巡视片刻,点点头:「咱们过去看看。」 成栋见仨小孩行动随心,只能带着三府护卫先行开路。 这次集合的庄子是九江书院的产业,向前走二里地就到了。 庄子里面有六口温泉,地方不算大,但是远离山林,毗邻官道,安排参与秋狩的三家书院的学子绰绰有余。 盛苑三人扣门而入,守门的小厮看见他们书院服上的徽章,立刻热情招待。 他们仨在里面遛达一圈,见人家样样周全,不过是捡着吃和住提醒一番,就要离开。 「女郎郎君若是玩累了,就过来小憩,泡泡温泉格外解乏。」管事的送他们出去时,随意闲聊几句,「最近附近村子送来的六畜愈发少了,幸好咱们跟附近的庄子多有协调,要不然,明儿都不好和山长监院交代。」 盛苑是知道九江书院的庄子不养六畜,平时吃用都从周围村子订购,前些时候他们去南郊玩,中途遇见书院先生,一起去了书院在那里的庄子歇脚,还听那里的管事说起过这事。 「现在村子都不养殖了?之前不是说这附近的村子好多养殖好手?」卢晟家的庄头就赞过这里养殖农户技艺不错。 「据说好多村子的人都南下赚钱去了。」管事的摇头叹气,「京都村子生活不错,不说衣食无忧,饱腹穿暖却是不难,何苦背井离乡?」 「这可真有意思,我听说人挪活,却又听闻人离乡贱,也不知老话流传的矛和盾,哪个是对的。」安屿好奇的很。 「哈哈,自然都是对哒!」管事的哈哈笑着,「不是万不得已,谁高兴远离故土?在外面人生地不熟,自然行事样样难。 可若是在故乡无产无业生计艰难,自然要出去搏一搏,只要活下去,难不难的也就无所谓了。」 安屿听完有些不能理解:「京都百姓还有活不下去的?」 天子脚下,不是最该安居乐业? 「咱们大楚京都很不错了,毕竟数百载未有战乱,大多百姓攒下家业,纵使不多,生活总还可以。」 「大楚其他地方呢?」 管事笑呵呵摇摇头:「大楚版图广阔,总有不同。」 这般说着,盛苑三人来到前门,辞别管事准备向小路而去。 恰这时,一队村人推着装着六畜的木头板车快步而来。 擦肩而过时,盛苑回了下头。 「没事吧?」安屿轻推她。 盛苑摇摇头,刚想说话就见卢晟也是一副沉思表情。 「怎么哩?」安屿看他们俩用视线打哑迷 ,自己看都看不明白,顿时不乐意了,「不能有话直说?」 「你认为村里习武的人多不多?」盛苑嫌他闹腾,干脆抛出问题让他思考。 安屿实诚的摇摇头,又看向卢晟。 「这附近村子里行伍出身之人多不多?」 安屿闻言,脸上眼底渐露迷茫。 他不明白好朋友说的是何意。 「有人囤兵?」待好容易想清楚好友之意,安屿惊呼出声,引得好友怒目而视。 这是能说的?! 「成栋,你带人去看看!」安屿惊呼之后,兴奋的呼吸都急促许多,「我们调查清楚就报告姑父去!」 「女郎郎君,您们还是先回京内吧!」成栋心里也激动,不过考虑到主要任务是保护这三位小主人,就想先将他们劝返回京。 可惜,不要说已经畅想冒险的安屿,就是卢晟和盛苑都不舍得离开。 「远远看着就好,咱们不过分接近,他们怎会晓得。」卢晟眼里泛光,腰畔的长刀似嗡嗡欢鸣。 盛苑也觉得心里鼓声咚咚,只存在于史书的情形出现在眼前的刺激,让她无视了潜意识里的谨慎: 「既是说好出来打猎,刚刚和那些人又有过照面,他们去庄子送六畜,说不得谈及咱,若是贸然改变计划,说不定反而引起他们怀疑。」 她这样说,给安屿和卢晟提供了更妥当的理由,他们顿时你一言他一语,兴奋的拍马,踢踢踏踏的转着圈。 成栋头疼的看着一拍即合的仨人,他感觉可能到手的功劳要溜。 「说好只在外面查看,女郎郎君可要言而有信。」成栋无奈妥协,只能安排手下人保护的更为周全。 盛苑他们仨见成栋没有阻拦,兴奋的使劲儿点头,对成栋的条件无不答应。 不就是佯作纨绔跑马打猎?这对他们而言完全没有难度。莫说是佯作,就是暂时当个真纨绔也不是问题! 眨眼间,成栋他们看着那仨想凑热闹的小家伙拍马驰骋快跑而去。 瞬时,他只觉一串一串的笑声扑面而来,紧张感渐渐消散不见。 盛苑他们根据京郊地形图一路向前,途径许多规模极小的村庄,这些村庄有的在地形图上标注出来,有的却不见痕迹。 「苑姐儿,你确定没记错?」待到整理信息,安屿和卢晟看着多出来的十几个村子不禁打了冷颤。 盛苑不满的扬起头,极为骄傲的表示:「你们可以质疑我算术能力,可是不能质疑我的记忆!」 第三百一十四章:戏 盛苑拿着树枝将附近地形粗略描画出来,然后用安屿找来的树叶、卢晟找来的石子当标注:「树叶是地形图上没有的村子,石子是地形图上原有的村子。」 她说着,又用泥土点缀在代表原有村子的石子上:「这代表原有村子发生迁移。」 安屿托着脸颊,惊叹:「这样详细的地形情况你都记住了?」 对于这个再次质疑她记忆力的家伙,盛苑给他一个后脑勺。 卢晟关注点则在老旧村子上。 「问题是,若是村长里长发生变化,县衙官吏上下可能毫无察觉?」 他这话,让盛苑和安屿表情很是凝重。 盛苑用手指在发生迁移的村子上点了点:「从外面看这样荒凉,只不知里面详情如何?」 安屿眼眸一亮,刚要开口,就让成栋一把按住肩膀。 「小爷,侧妃让吾提醒您,「您不想您不要您不去」!」 安屿:「……」 盛苑和卢晟互看着捂嘴偷笑。 这屿哥儿也太好笑了!他究竟是多不让人省心,才让安侧妃出这招数。 安屿悻悻地给自己找面子:「我这不是想好好侦查看看,总不能刚有怀疑就跟姑父说吧?不说证据确凿,怎么着也该有个指向。 若是虚惊一场,姑父不责怪咱们,可咱们在他跟前儿的信用也不够了。」 成栋心里痒,却只能忍着。谁让他有个能闹腾的小爷?谁让他这个小爷还有俩能折腾的伙伴! 若是让这三位出现闪失,他就是立再大功也没用咯。 「有何办法进到里面瞧瞧才好!」 成栋预判了安屿的想法,却不料卢晟说出了安屿的心里话。 顿时把成栋气得五官乱动。 盛苑好心安抚:「不要紧张啊,小孩子狩猎进出那些村子,这理由多好!」 「女郎、郎君。」成栋叹口气,退而求其次,「村子您仨是不能进的,要进也是我们代劳。」 他虽不能阻拦这三位的计划,可他有底线啊! 盛苑三人也不傻,一则若是猜测为真,他们进到村子,对方不管人多人少,都能凭借地理优势把他们包围。 二则,他们只是想找出证据证明他们的猜想,从而增加在大人跟前的话语权。 最后,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们想玩耍,却不等于想把自己玩进去。 因此,成栋一提要求,盛苑三人就利落的答应了。 …… 「屿哥儿!晟哥儿!快把兔子拦住!」 一道还有些稚嫩的女郎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支利箭歪歪斜斜射在逃窜的兔子的腿边,顿时,就把兔子吓得一惊,当即全力以赴使劲儿蹬地,几次跳蹿就不见影子了。 「苑姐儿!你箭术不好就不要射箭!看看,好容易找到只兔子,还让你吓跑了!」一个话语声自带娇生惯养气质的小郎君出现在兔子受惊的地方,气呼呼的跟随后出现的小女郎抱怨。 「屿哥儿,你不要抱怨苑姐儿!还不是你跑马慢,要不然三方合围肯定能抓住兔子啊!」 不等小女郎言语,跟过来的另一个有外族容貌特点的小郎君嘟着嘴抱怨之前的小郎君。 「杨家郎君,他们怎么出现在这?莫不是你想给我等演一场请君入瓮的大戏?!」 阿戎学子里为首的男人冷笑着看向杨畔归。 杨畔归躲在大树后面,看着村口外的情形,面容很是凝重。 待听得对方这样说,脸子沉下来,回头看向他们:「请君入瓮还用不到这三位!」 他平时看着儒雅文秀 ,可是真要翻脸,瞧着也很有压力。 为首的阿戎学子视线迎着杨畔归的视线,对视过程中,彼此毫不退缩,颇有狭路相逢勇者胜之意。 果不其然,为首的阿戎学子缓缓转开视线。 「这三位是九江书院辩论狂人中的一员,我等怀疑他们是主干力量!阿戎先生就是那个胖女郎气晕的。」为首的阿戎学子面色冷凝的看着村外的十数个人,提醒杨畔归,当务之急是不让对方将他们堵在这里。 面对喜欢辩论的人,他真能追问的你投向招供。 为首的阿戎学子表示杨畔归要即刻想出办法。 他不想让三个小胖子围追堵截。 杨畔归:「……」 智慧的差距真不是多吃肉就能补过来的! 「那就都出去!」杨畔归见村外的人准备进来,思绪瞬间转过数个时空,却瞬间打定主意,「和他们周旋没有意义,还不如说你们好奇大楚京都百姓生活,想到这里看看,近距离感受感受。」 「大……大郎君,不要听这家伙的,他是大楚郎君,看着还没外面那个容貌有异族之风的郎君可靠!」 阿戎大郎君闻言,虽不曾认可,却也不反驳,顿时惹得那杨畔归默默吐槽。 阿戎学子也是只长肌肉不长心眼! 「盛家九娘子!」 不等盛苑三人的护卫进村,杨畔归就单手负于腰间走了出来。 盛苑三人闻言对视一眼,心里有了猜想。 他们真想不到,杨畔归竟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果然,讨厌杨畔归不是没道理。 盛苑因为是杨畔归打招呼的对象,自然要给反应。 当然态度依然不大和善。 「杨家郎君你怎么把人家阿戎学子带到这里来啦?」 她看笑话似的,跟杨畔归说: 「该不会你看他们不顺眼,有意作弄?」 她说完,卢晟还特意用流利的阿戎语复述一遍。 顿时,阿戎学子看杨畔归的表情都不对了,有脾气大的更是对着杨畔归一通怒喝。 虽说盛苑没听懂,但是看样子应该也不是好言语。 安屿能听懂,就是不会说,就让卢晟能说就多说点儿。 「杨家郎君,你可看到我们追逐的兔子?」 安屿看着杨畔归说:「你看到兔子哪里去了没?给见我们指指看。」 成栋也上前拱手行礼:「还请杨小郎君帮忙。」 杨畔归笑了,他怎看不出这是他们有意捣乱? 他虽不清楚盛苑为何不喜欢他,但是安屿、卢晟对他的态度肯定和盛苑关系极大。 看他们这样毫不知怯,杨畔归轻松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演 “算咯,成栋你带人把兔子赶回来吧。”安屿见杨畔归只笑不语,立刻示意成栋过去,“这村子也不是他家的,何须跟他说这许多?” “安家郎君,杨某没得罪您吧?”杨畔归上前一步,挡住了成栋的前路,“您逐兔是小,欺吾是真。请问,您于阿戎学子面前挑唆矛盾,这于大楚形象有何益处?” “你和屿哥儿没有矛盾,但是我看你不顺眼,他自然不喜欢你。”盛苑从马上下来,大步走到安屿前面,骄傲的抬着下颌,看向杨畔归,“阿戎学子又如何?你以为他们装着文明,是因为他们真文明?大楚的形象?让他们不敢越位的形象,才是好形象。你看他们敢骂我不?” “杨家郎君,你看你对他们这样有礼,他们却斥责你犹若奴仆,你是不是该反省反省?”卢晟看着杨畔归脸上表情越来越丰富,不由喜笑颜开。 杨畔归使劲儿吸了口气,瞥向忍着怒气沉默的阿戎学子。 为首的阿戎学子一直默默留意这三个忽然冒出来的小纨绔,见杨畔归让三个半大孩子说得脸色不对,心里怒斥他不当用片刻,眼睛从盛苑、安屿、卢晟脸上扫来扫去。 “看啥看!”安屿忍着对阿戎的仇视,冷笑着,“没见过咱大楚的真文人?!” 杨畔归见他把自己骂进去了,顿时气笑了,他眯着眼看向安屿。 “既然如此,那安家郎君就进村狩猎去吧!” 他挪步给成栋让开一条路,拦住想要说话的阿戎学子,举止文雅的行了一个礼:“吾等告辞。” 言罢,他竟甩袖大步离开。 徒留盛苑、安屿、卢晟两两对瞧。 “杨畔归!你竟然让他们进去?这是阿戎的地方!”为首的阿戎学子怒冲冲追上杨畔归,眼底冒着寒光,跟随他的其余阿戎学子也拔出了弯刀。 “阿努尔,你莫不是真视我为你们部落的奴隶了?”杨畔归见之不惧,精致儒秀的容貌因为眼角唇边的讥诮多出些许俊逸。 “杨兄,我视你为盟友,却怕你将我视为羔羊。”阿努尔笑着,眼底却毫不掩藏的闪烁着怀疑。 “之前那仨娃娃,是你们大楚的勋贵子弟,那个女娃娃更受你们大楚皇帝皇后的喜爱。 若你借刀除敌,到时候掌握这个村子的吾等,就是你们的替罪羊。” 阿努尔说到这里不禁鼓起掌来:“这就是你们大楚常说的一石二鸟?” 杨畔归哼笑:“吾说没有此意,只怕大王子不信,不过大王子眼明心亮,只怕我即使有谋算,恐无用武之地。大王子,您何需担心呢?” 阿努尔闻言脸上闪过得意笑容。 他最亲近的随从用弯刀刀鞘点着杨畔归的胸膛:“没有错,想要骗我们大王子,你要先掂掂自己够不够格!” 杨畔归低头看看自己胸前刀鞘,轻笑着紧盯对方的眼睛,用几近洞穿对方心思的视线将对方一圈一圈绕起来:“伊古力,大王子需要有头脑的人,懂?” 言过,他轻轻弹指刀鞘,将伊古力的刀弹开了。 伊古力连连倒退:“你!” 杨畔归却不再看他:“阿努尔,你既然通晓中原文化,就该知晓言多语失之理。 我等成大事者,和顽童一争高下,唯有暴露之忧,何益于大事? 我让他们入村,亦是看看他们前来村子,是无意而为,还是谋定后动。 当然,你可以放心,真若到了紧要关头,作为盟友,我不可能让你落入大楚之手! 呵呵,你可能有所不知,我部人马分散于京郊,于这村林囤兵近万,个个都是悍将,他们不动则已,动则宛若惊雷。” “好好好。”阿努尔点点头,讥讽的看着他,“我上百个骑兵藏于村落,若是暴露,只有托杨兄给那几家勋贵道恼了。” …… “我们进村不?”安屿刚刚闹的欢腾,可现在杨畔归走远了,他却举棋不定起来。 “我记得杨畔归是元后家族之子,是承爵之人。他出现在这里,究竟是巧合,是让人利用了,还是我们没猜对?!” 卢晟有些动摇。 在他看来,不管诸王谁上位,都不及太子:“皇后和元后情谊甚笃,又是元后之子养母,就是看在元后面上,太子即位对爷定有优容,岂不是好过投靠其他王爷?!” 盛苑总觉得脑海里的记忆隐隐可以连成线,但是待要细想,那些想法就幻化成星星渐渐消散,根本拢不住思绪啊。 “要是这样,那我们就进去瞧瞧?!”安屿从卢晟言语里提炼出“杨畔归没那么可怕”的信息,顿时就抖擞了起来。 盛苑看着这个无忧无虑的好友,忽然觉得头脑简单点不错。 “你看?”卢晟默契的绕开安屿,看向盛苑。 “我们撤!”盛苑小声说完,就打马往回走,边走边大声说,“他让我进去,我就进去?怎么着?想让我看起来很听话?哼!我就不听他哒!” 安屿虽然郁闷不能进去,可是盛苑说话,他更乐于配合。 至于卢晟,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需要整合信息,看看是不是想多了。 在这想清楚了,好过在太子跟前丢人。 …… “你说他们没进村子?”听到属下汇报,杨畔归坐在里长家堂屋沉思。 阿戎来的前齐大儒见他将几个顽童当回事,有些不满。 他让那个下属将盛苑他们对话复述一遍。 而后挥手退却对方,跟琢磨着的杨畔归低声说:“顽童之言,幼稚好笑,您何须当真呢?小丫头斗气闹脾气,不是常见的很?” “先生认为,大楚皇帝皇后宠爱至极的臣女,是幼稚可笑的人?” “小女郎善于讨好,说话还好听,受宠爱些如何稀奇?臣这几天也曾打听有关他们三人的信息,那盛家女郎是皇后视若亲子的外甥之女。那个姓安的郎君是太子最宠爱的安侧妃侄子,他们都是长在上位者膝下,受上位者喜爱,还要何能力?” 杨畔归闻言,刚想要点头,忽然又觉不对,简略将盛苑殴打云家子之事复述一遍。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很不同 阿戎前齐大儒仔细听后,互相对视片刻,让刚刚说话的那位先生继续代表大家发言。 那位大儒眼卢不解:「这不就是嚣张小纨绔仗势欺人?大齐还在时,多少京都贵族儿郎是这样子?」 他回忆着感慨后,对大楚风气愈发不认同:「只是郎君这样也就罢了,小女郎这样,委实不像话!这样的女郎就该关起来严加教导! 还是大齐女郎好啊!大楚阿戎的女郎粗鲁不堪!」 「就是!要说,那盛家女郎名声和云家郎君有关联,盛家要不然,就将自家女郎嫁给云家郎君,要不然就让这女郎自裁,如何能像没事儿人一般,还让女郎出入国子监呢?」 说起这些,阿戎来的前齐大儒就有力气多了。 他们痛心疾首的捶胸顿足,大声指控大楚将大齐女郎改变的好像乡野村妇。 她们不仅敢直视他们这些郎君眼眸,还敢争辩!争辩不过还敢打人! 阿戎来的前齐大儒不约而同摸摸胳膊。 树枝打的还挺疼。 杨畔归揉着脑袋听他们如数家珍的念叨这些,很是不解自己怎找这种苦受?! 虽说大齐很好,可是大儒言语里的大齐女郎,怎么听都不及大楚女郎生动。 「您放心,盛家女郎不是有本事蒙骗您和臣等的。纵她再聪明,也只是小童。」 杨畔归所有思绪叫他们打乱,仔细想想,也不认为她有本事一骗再骗,就和大儒们讨论起阿努尔。 「此番事成,恐阿戎野心膨胀起来。」杨畔归犹豫着,「他们未必给我们足够宽广的土地。」 「郎君,这不是难事,主要事成之后代代和亲,让阿戎部落继承人都是大儒外孙,大齐何忧阿戎大齐不尊?」 杨畔归闻言,迟疑的看向其他人。 除却只有上胡须的一位大儒,其余人都纷纷赞成。 杨畔归客气的将其余大儒请走。 「先生,您可是想将阿努尔留在中原?」杨畔归看见一个可能和自己意见近似的人,兴奋之极。 大儒有些心慌。 他们感觉自己想法可能和主上不同。 「阿戎王子好留,可是他只是个王子。能留他一个,还能将阿戎部落亲王的王子都留下?!」 杨畔归揉揉头:「可是阿戎上层有智谋的,唯有此人。」 大儒摇头:「上百骑兵尚存。」 「……」感到真心错付的杨畔归。 送走最后一个大儒,他有些不知如何看待大齐。 要是大齐朝臣都是这帮人,他对大齐滤镜就要消失不见。 「以后礼让即可。」杨畔归对心腹点点头。 他不想再面对这些人。 …… 阿努尔跟伊古力说着杨畔归。 「此人野心极大,以后恐成阿戎强敌。」 「大王子,您看要不要……」伊古力表示这任务他熟。 有那么一刻,阿努尔很心动。…. 「不!」阿努尔还是还是摇摇头,「想要战胜这个对手。我们有的是机会。」 不过这个想法犹豫过后,阿努尔就主动放弃了:「大楚大齐分割而立,才是阿戎休养生息最佳时机。」 伊古力不解:「可是我们跟前齐他们是盟友啊!」 阿努尔闻言点点头:「所以我不曾想过过河拆桥。」 伊古力听得懵懵懂懂,主要是没弄明白大齐大楚和阿戎的关系,当然这不要紧,主要够忠诚就好。 「那三个顽童可要掠走?」伊古力表示这工作他在行。 阿努尔想摇头,不过想到之前说的话,将摇头改为了颔首。 「要是大楚和大齐提前闹出来才好玩。」 也更加便于阿戎浑水摸鱼。 …… 盛苑还不晓得自己已然成为话题中心,更不清楚阿戎那里已经派人出来劫掠他们。 她这会儿,已经打定主意回去。 现在的猜测已经不适合他们再接触了。 「到时候,你将成栋他们借过去,他们经验丰富,说不得有功呢!」 成栋想不到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等时笑逐颜开。 有机会和内卫办案,简直不知如何兴奋才能平静。 安屿看他这样,还有心生气:「和我跟前呆着不好啊!」 「好男儿立志沙场,你怎么不得了男儿凌云之志。」卢晟这句话,说得安屿气呼呼的。 他看向盛苑。 「你以前承诺过成栋让他成为大将军等我。人无信不立,你要言而有信才是。」 安屿:「……」 成栋见他低落,刚想说自己给安屿护卫。 就让卢晟拦截了:「你现在没有妻儿老小,可以随意承诺,可是真有了自己家庭,你儿孙不能科考,你不能体面的养妻子儿女,你那时想起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而你放弃了。那时你不可能只恨自己,你们主仆情谊恐怕就要殆尽。」 盛苑也说他:「你们不是情谊若兄弟一般,那就给情谊个机会,让你们有机会有资格成为兄弟。」 「我让你当将军。」 你该说苟富贵勿相忘 卢晟的打趣让气氛好了很多。 安屿看着成栋笑起来。 他发现,原来成全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前提是自己想的开。 他们一行人刚走出小路,盛苑忽然想起这次还没真的打猎,就提议一起上山。 她说的山就是个小山坡,从这里上山下山,刚好就能到书院的庄子里去。 「这里有猎物?」安屿看着十几米高的山,认为可能两手空空了。 卢晟倒是要求不高:「找不到猎物,就当来看风景。」 盛苑却很有把握:「放心吧,这里兔子多,说不得还能见到鸡鸭。」 安屿:「……」 想到庄子距离这山不远,那些很可能是养殖之后放出去的,就是为了让客人满意高兴的,安屿就不想去了:「咱是来打猎的,不是跟着帮着庄子进货出货的。」 卢晟对此兴趣不大,不过他向来能够迁就。 盛苑说去他就去,他保持让盛苑胜出的二比一即可。 「女郎郎君,那里好像有动静!」成栋发现不远处半人高芦苇荡那里有动静,等时喊其他人保护好三个小孩,自己则当先朝着动静走去。 「出来!不然我就放箭咯!」 。. 毓轩 第三百一十七章:发现 芦苇荡一阵波动,不待成栋再次呼喝,前排芦苇就像帘子一样从里面掀开。 众人定睛一瞧,却见一个瘦弱的女童,眼眶含泪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女童看着不过五六岁,容貌普通,就是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着格外灵动。 这孩子像是从地上打着滚儿过来似的,头发和小脸儿都是尘土,看着有些可怜。 「你是何人啊?」因为是个孩子,成栋刚刚的气势瞬间不见,询问的语气很是温柔。 可饶是他这样温柔,小女童依旧惊惧的看着他,不由自主往后挪了半步。 她战战兢兢的缩了缩头,小手儿悄悄往后背了背,那样子分明是想要撒谎但是不会。 盛苑和安屿、卢晟互相对视,都对这个孩子的出现感到好奇。 他们待要上前详问,就见那女童像是受惊一样,站在原地打了个激灵,就像兔子似的,咻的又钻进芦苇荡里去了。 成栋刚要去追,就听盛苑和人说话。 「这位先生,您这是要上山?」 成栋闻声看过去,就见一个砍柴人从远处过来,他看了看对方肩上的柴火,又忍不住扭头看看芦苇荡,心里微微一动。 砍柴人单手挑着柴,走近众人之后,放下担子拱手行礼:「小女郎过赞了,吾不过是山野村夫,当不得先生之称。吾这是要到山上寻些药草,不想贵人们在进山路前,若是惊扰诸位,还望见谅。」 盛苑将他仔细扫描一遍,心里渐渐有数,脸上笑容反而格外天真,看着就很好糊弄。 「砍柴的大叔,您是这里村民?可知这山上有无猎物可寻?」 「这山小,又距离人群颇近,因此寻常大的野兽不常出没,不过小女郎若是想要抓些小的动物玩耍,却是可以找见。」 「这样啊!」盛苑给安屿和卢晟递了眼色。 他二人微不可见的颔首,放在腰间的手悄悄打了个手势。 顿时,就见一只小兔子咻的钻进芦苇荡。 「兔子!又是兔子!」卢晟佯作惊奇,「是不是之前钻进芦苇荡的那只?」 他们人多势众,又多骑着大马,故而之前芦苇荡进出的是不是兔子,砍柴人不清楚,只是隐隐绰绰看着进去的是个人影,只不知是不是他们的人追进去的。 「再派人去追。」安屿挥挥手,示意跟前小厮听令。 「好咯,我们不要挡着大叔了,让人家先过去。」 盛苑一发话,这群十数人的队伍立刻各自左右站好,给这砍柴人留出一条通往小山的路。 砍柴人谢过众人,继续唱着山歌悠悠前行。 不久他就在山中树木的掩映下隐去了踪迹。 「苑姐儿,有问题没有?」安屿和卢晟催马凑到盛苑跟前。 盛苑凝视山路,小脸儿绷得紧紧的,微微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这里哪哪儿都不对劲儿,感觉常来的京郊有些奇怪。」 「有吗?」安屿挠挠头说,「咱们每回来京郊也不接触这里的村民,看着眼生也不稀奇。」 卢晟却摇头:「不对!我跟苑姐儿一样,也感觉这里奇怪!随意遇上的砍柴人,就健步如飞的好若习武之人?」 「兴许是人家喜欢锻炼呢,有可能、有可能祖上有功夫传家!」 「成栋,你说说看!」卢晟无语的看着给外人找理由的好友,干脆问他的护卫。 成栋也是看着山上若有所思:「吾也认为此人不是凡夫。」 「哦?」安屿感觉这次京郊之行,让小伙伴们演绎成了猜测奇想。 「他步伐虽快却不乱,仔细看着不仅步 伐有力,步步之间也有规律,很像受过军营队伍训练。 而且,他见到您们不见慌乱,言谈举止不卑不亢,看着不像是偶遇的农人,反而更像是想要自荐的隐士。」 成栋说到最后,越说越是顺畅:「吾看他,像是有备而来。」 「像是有备而来。」盛苑点点头,又看向旁边芦苇丛。 「他之前多次瞄向芦苇丛,虽说看着像是不经意,但是他一个上山寻药草的人,这样关注我们关注的地方,还真有些普通乡野村夫喜欢打听的样子!」 「你是说他言谈举止之间不一致?」安屿恍然拍手。 盛苑点点头:「不过这只是其一,更多的是他太自然咯,我们这些人又是高头大马,又是携带兵器,可是他不仅不紧张,反而悠闲自得?」 「该不会是冲着刚刚那小女童过来的?」 安屿这样说着,心里很是好奇,这里面又有怎样的故事。 「不晓得。」盛苑这样说着,又道,「不过我总感觉我们像误闯谁的大本营,让他们紧张的接二连三出来试探。」 「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试探,看看会不会引出更多的人?」卢晟也认可盛苑言语,他们像是让人家的大本营给包围了。 「是不是只要咱们在这附近徘徊,就能见到更多这些看着普通寻常,却处处不寻常的人啊!」安屿搓着手,表示自己很是期待。 「不继续试探了!」盛苑怕对方没有耐性,反而不给他们撤退的时间,「咱们现在就进芦苇丛!」 「我们进芦苇丛?」安屿还没和小伙伴这样玩耍过,登时兴奋地表示赞成,甚至从马上跳下,朝着一望无际的芦苇丛冲过去。 「屿哥儿!」卢晟没想到好友行动力这样惊人,不禁目瞪口呆,只能和盛苑一起跳下马去追。 成栋安排人手在芦苇丛外看着三个小孩子的骏马:「若是叫你们进去,自有哨声呼唤。」 「喏!」 盛苑和卢晟追进芦苇丛,行至半路就见原本兴奋的安屿,此刻稳稳站在前面等候他们。 「苑姐儿,你瞧!」看见盛苑,他笑着指向前方。 盛苑放眼看去,就见安屿的小厮扛着之前失踪的小女童走了过来。 「嘘!」盛苑见安屿的小厮刚将这孩子放下,没有人捂着嘴巴的小女童顿时就要大声哭喊,顿时,她赶紧将手指放在唇畔,又掏出数块葡萄样式的糖果给她瞧,「不哭,有糖吃!」 第三百一十八章:惊 「不、不哭!」小女童抽抽噎噎的说着,她眼角挂着泪珠儿,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盛苑手上的糖。 盛苑看她时不时就使劲儿抽气,感觉有些可怜,将手上的糖递过去:「喏,你尝尝,这是我们书院食堂的糖,可好吃了。」 安屿和卢晟闻声,不自觉的看向她。 心说,这小丫头现在越来越能耐了,谎话说来就来。 都不见她眨眼睛,或者磕巴欸! 盛苑注意到好友眼底的揶揄,不过她没搭理。 她此刻想通过书院服上的徽章,让这小女童放下恐惧。 这样想、这样说,不过是她灵机一动,临时想出来的对策。 不想她这样果然有用! 刚刚还紧张疏离的女童,在看清楚她书院服上的徽章之后,态度明显亲近起来。 「你听说过九江书院?」盛苑没想到这看着普普通通的小女童,竟然也晓得京城里的大书院! 惊喜之余,盛苑也不由感叹,原来现在的社学真有女学生了。 看来,女郎读社学的普及率很高啊! 她这心里高兴着呢,不想,那小女童在听到她的话后,先是笑弯着眼睛使劲儿点头,而后像是想到难过的事,连放到嘴里的糖果都不甜了,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盛苑见之,懵了:「……」 她刚刚说了何等言语,竟然让她难过至此?! 她不就提了九江书院? 「只怕问题就出在九江书院上!」卢晟被小女童这顿哭闹扰的有些发懵。 反倒是安屿拿出小弓,在小女童眼前摇晃:「不哭,就送你!」 「……」小女童顿时哭声消失,小手儿巴巴的凑到他跟前儿。 刚想说安屿拿的东西不对,小弓又不是玩具的卢晟,沉默了。 「这个可以抓猎物呢!」安屿果断将手弩大小的小弓放到小女郎手上。 不想他认为轻的小弓,差点儿把这小女童的手臂压弯。 「欸!」卢晟想要帮忙,不想那小女童却抱着小弓连退数步,警惕的看着卢晟。 「我、我就是想帮你!」卢晟委屈极了,他这好容易想要好心一次,还让对方误会。 盛苑看着他们说笑,视线在小女童那儿来回巡视。 就见小女童看看安屿,又看看卢晟,犹豫片刻,磨磨蹭蹭走到她面前,认真的问她:「这弓,能不能……能不能杀坏人?!」 盛苑、安屿、卢晟:「!!!」 敲黑板! 重点一:小女童知道弓箭打猎之外的用处。 重点二:小女童竟然要杀坏人! 重点三:这里有坏人! 「可以!」盛苑在安屿和卢晟不知如何和小女童说武器的危险前,走到她面前,用和她同样认真的目光看着她,点头。 安屿和卢晟:「!!!」 好友的举动给他们带来了双倍的惊叹! 好家伙,这俩人刚认识,就一个敢问一个敢说了! 看样子接下来,这俩人就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喽! 「苑姐儿,你跟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不好!」安屿怕小女童不知轻重,若因为盛苑之言出手,盛苑那样善良,恐怕心里难受。 顿时,他都后悔赠小女童弓箭了。 盛苑不知安屿心里的纠结,她试探着将一柄没有箭头的箭递给小女童:「这把箭也许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告诉我你为何想杀坏人。」 「呜呜呜!」小女童看见箭上面的翎羽,眼眶的泪珠儿再次涌出。 盛苑没有急 着催促,反而将箭放在她手上:「这箭只是平常练习用的,伤不到人,却可以帮你练成杀敌的本事。」 小女童抽抽噎噎着看向她,小脸儿上遍布泪痕:「……」 「苑姐儿,她大概是说不出什么了!」安屿看她就晓得哭哭哭,脑袋都大了,「小孩子随意的说句话,可不见得真有他意。」 这言外之意就是别和这个喜欢哭的小女童说话了。 这根本就是无用功。 除却浪费彼此世间没有任何意义。 卢晟也认为这女童太小,就算是晓得些情况,她不见得能够复述出来,还不如问其他人,或者引出其他人来效率更高呢! 可是盛苑却坚持自己的感觉,很有耐心的跟小女童说:「我是九江书院的学生,也许可以帮你。」 她想着之前小女童听到书院,尤其是九江书院的名称,眼底瞬间绽放出光芒,所以一遍遍将这两个名词重复给她听。 「书院?九江书院?」小女童陷入回忆般重复。 盛苑也跟着一遍遍点头:「我们先生教育我们要帮助别人,所以小妹妹,你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尽可以说,坏人,我们也有办法帮你捉到。」 「书院?九江书院?」小女童像是没听到盛苑刚刚那番话一般,眼底光彩忽明忽暗,依旧颤颤巍巍重复这两个词。 「对,是书院,就是九江书院!」盛苑耐心的一遍遍重复给她听。 直到安屿卢晟忍不住,想要再度劝盛苑不要跟这小女童浪费时间的时候,就听小女童崩溃似的哇啊一声,奔到盛苑面前,搂着她大哭出来。 「保护苑姐儿!」安屿和卢晟见此不由大惊失色,生怕这小女童变出匕首来伤害盛苑。 刚刚让小女童的失声痛哭吓了一跳的盛苑,又让好友们大声呼喝下了一哆嗦。 好家伙,这是保护呢,还是吓她呢! 盛苑无语之余,有些发愁的看着抱着自己失声痛哭的小女童。 她真没想惹哭这小女童啊! 盛苑有些手足无措,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救生圈。 看着两个刚刚大声呼喝要保护她,可是发现小女童只是单纯伤心之后,就站在旁边不知要如何是好的朋友们,盛苑使劲儿朝他们眨眼。 帮帮忙啊!她现在越发不适应陌生人的亲近! 若是再这样,可能她也要哭哩! 好容易哄好小女童,盛苑还没舒口气,就听她抽泣说:「哦们村、我们村好多人,都叫都叫坏人给射杀了!」 「!!!」盛苑、安屿和卢晟闻言,登时惊呆在地。 他们从不知道,只听小女郎的言语,就能惊吓到差点儿跌坐在地! 第三百一十九章:温三娘 三个素日不知怕字如何写的纨绔预备役,还是第一次从一个人言语里听出血雨腥风,登时腿肚子的筋都要打卷了。 盛苑、安屿和卢晟,不约而同的打起哆嗦。 他们从未如此近距离的听说过杀戮。 就连成栋都忍不住逾矩,将安屿三人「请」到身后。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你的父母亲人呢?」盛苑叫系统狠狠地「踢」醒,反应过来。 小女童让成栋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半步,惊疑的看向他,脸上的两行泪珠儿更是愈发源源不断。 她听到盛苑问话,眼睛有些茫然,抽噎着抹泪:「爹、爹爹,娘亲还有姐姐们都不见了!」 「苑姐儿,你说她是不是……这不大好啊,乱说的!」安屿看她言语有些混乱,前后两句话说的不清不楚,感觉自己刚刚给吓到有些失态似乎过于丢人了。 卢晟审视的看着哭得伤心的小女童,也跟盛苑说:「要不咱们先回吧?带上她一起?」 盛苑刚犹豫着点头,就见小女童好像想起重要的事情一般,从自己领子里翻出一个用银链子系着的荷包。 这荷包拿出来的刹那,一阵淡淡的茶香飘来。 「三姐姐离开前让我带好的,说是若有机会见到大书院的人,给他们瞧。」 小女童说完,就将荷包举给盛苑,眼巴巴的看着她。 「女郎,我来。」成栋见盛苑要过去,因怕有诈,想要接过来检查看看,不想小女童却护得紧,见他要接,忙不迭将荷包紧紧捂在怀里不肯给他。 盛苑想了想,从包包里掏出小遥钩的线手套,隔着一层就算有诈也不怕。 成栋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女郎戴着合手的小手套,有些说不上的感慨。 想说学到了,又有些赧然。 他若是也学着这样,是不是……容易让人嘲笑? 盛苑不知自己略微谨慎的戴上手套竟给成栋造成了这样的冲击。 她此刻已经从小女童手上接过荷包,拿出了里面几张写满小楷的纸张。 宣纸上的字迹有些凌乱,一看就是临时速写成的。 安屿和卢晟也凑过来,在盛苑一左一右跟着看信。 写信的人自称温三娘,京郊上谷村人士,现今九岁于社学读书,家中靠在官道附近开茶铺为生,父母恩爱,上有俩姐下有俩妹。 「茶铺?」安屿忽然想起书院户外课附近的那家茶铺。 那家的茶娘子除却喜欢拧丈夫耳朵些,和她丈夫感情看起来是真好。 「就是那个喜欢将钥匙藏在发包里的茶娘子?」卢晟也想起那家茶铺子,那家茶铺子的卫生是最干净的。 「应该就是吧!」盛苑之前也去那家茶铺子吃过茶,还听茶娘子感叹,要是她家五个女儿都能像她一样在大书院读书就好了。 仨人一言一语将信息补全,再低头看着红着眼睛看他们的小女童,只觉这孩子五官更像茶老板,就是脸型和茶娘子一样。 「苑姐儿,咱们继续瞧。」安屿好奇信里写了什么。 盛苑这才想起手上的信刚看了个开头,忙不迭继续看下去。 信里温三娘匆匆几笔介绍了她写信的原因。 放学后她去接在村头人家托管的小妹,不想刚进人家,就听到外面传来喊打喊杀声,主家只有老太太和她儿媳妇,她们顺手将她姐妹藏到屋外的柴垛后面。刚刚藏好,就有一群短打男子冲了进来,将老太太和她儿媳抓走了。 她感觉不对,一直不敢出去,直到天色渐黑,才仗着暮色掩护,带妹妹离开主家,直奔村外而去。 她原想带 妹妹出逃,不想,村外竟有生人打着火把巡逻,无奈之下她将妹妹藏在附近的草垛里;因草垛只能容纳妹妹一人,她无处可藏,又怕暴露连累妹妹,就干脆绕回村子看看爹娘姐妹。 这页纸张最后,她还说明时间,又写说若是她此番不能回来,就请见到此信者给上谷村一个公道。 「欸?底下还有两张,莫不是她又回来了?」安屿看得揪心,赶紧让盛苑看另外两张信。 盛苑也看的很是紧张,赶忙将这页纸抽到底下,继续看了过去。 这张纸的字迹就更潦草了,如果说上一张纸上的字有些连笔,那这张信纸的字就是往草书上靠。 只看这信上的字迹,就能感受到写信人当时的心情,惊惧、仇恨、悲伤,这些情绪似乎达到顶峰。 这些字的比划似乎带着颤抖的纹路。 还没有细读这些字组成的内容,盛苑、安屿、卢晟眼眶就有些红了。 信上第一句就是「上古村没了」。 这句话,让看信的人不免感到寒意。 此言之后,是粗粗几笔描绘出的羽箭,羽箭图旁,清楚写着「很多村里人为此箭杀」。 这图之下还有大半空白,其上尽是早已干涸的泪痕。 盛苑颤抖着将最后一张纸抻出来。 「啊这!」 安屿没想到,记忆里那个热情爱笑喜欢小孩子的茶娘子,还有那个看着淳厚用料扎实的茶老板,竟然和三个孩子一起惨遭毒手! 「我记得,茶老板还说过,最小的女儿也快读社学了,到时候家里就有五个读书人了。」卢晟感觉嗓子里有股气在涌动,眼眶有些发酸。 盛苑眨眨眼,将眼眶快要掉出来的泪珠儿眨了回去,看向一直抽噎的小女童:「你可叫温五娘?」 「嗯!爹爹说,等我长大能读社学,再取正式的名。」小女童点点头,眼泪忽然又冒出来了。 她吸着鼻子看向盛苑,情绪低落的说:「三姐不让我回家,让我到书院庄子去等她接我,可她怎么还不过来找我?呜呜,我好想家啊!我想爹、想娘,想大姐、二姐、四姐!是不是因为我没在书院庄子里,所以三姐她找不见我了?」 盛苑怔了怔,从小女童的话里,似乎听到了后续。 「书院庄子?你说的,莫不是山后边儿那所庄子?九江书院的庄子?」安屿眨了眨眼,指着芦苇荡外,问。 第三百二十章:很高兴 「嗯!」小女童面露忧伤和苦恼。 「你怎没过去呢?那里面的管事很和煦,你要说是无处可去,他肯定收留你。」 卢晟看着温五娘,告诉她,九江书院和它的产业都不会赶走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学童。 温五娘却摇摇头:「三姐告诉我,看见那些成群的大人要躲远些,可……这里总是有很多来往大人,我不敢。」 盛苑听到这儿,想着温三娘信里没有提及她的去向,而她的幼妹又句句提及她,忍不住问:「那你三姐又去哪儿了?」 「三姐……」温五娘噙着泪,抽噎说,「三姐说要带我进京都的,她说过了芦苇荡,然后再翻过小山坡,就能看见一个规格不小的庄子,那是京都大书院九江书院的产业,找到那里就有办法进京都了。」 盛苑闻言,看看安屿,又看看卢晟,三人对视一番,心里有了猜测。 温三娘的计划不错,若是执行下去,姐俩顺利进京不是问题。 「三姐是等天蒙蒙亮时回去找我的,可她那时候都不怎么理我,看着好伤心。」 温五娘好像仍为姐姐之前的态度难过,想到三姐失约,就自省起来:「一定是我太没用,三姐才不找回来的。」 她说的奇怪,盛苑三人忍不住又多问了几句,这才清楚后续。 且说温三娘从村子折返,回到草垛找见妹妹,姐妹俩趁清静,又走了很远。 她们之前受惊受怕水米未进,全凭坚持才走了那么远。 温三娘许是还能坚持,可是温五娘到底还小,她这又睏又乏、又渴又饿,根本走不动了。 姐妹俩遥望芦苇荡,却完全没有了力气穿越。 还是温三娘想起自家茶铺就在不远处,想来铺子里还有些吃食可用。 于是,姐妹俩又赶去茶铺,有两张信就是在那里写的。 就在姊妹俩想要将铺子里能留作纪念的东西拾掇一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温三娘就是那时叮嘱妹妹温五娘,让她先行到书院的庄子暂避的。 说以后会去接妹妹后,温五娘将妹妹藏到了窗外水缸旁,自己则有意引起打开铺子之人的注意,引着对方追逐而去,给妹妹留了逃跑的机会。 温五娘则一路跌跌跑跑回到原点,而后穿过了芦苇荡。 因为记着姐姐说要避开成队的大人,所以她一直藏在芦苇丛里不出。 大概是听到小孩子说话,她才好奇的向外看去,这才引起了成栋的注意。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回庄子去。」卢晟看着哭得疲乏,开始要打瞌睡的温五娘,有些担忧的说,「温三娘信里提及过,说是她爹娘闲谈时曾言,这两三载以来,京郊附近多有生人往来,来者多离开少,更有许多陌客暂住村庄。」 「你是说,上谷村的事是京外生人所为?」 安屿不等卢晟说完,就忍不住接话。 他是让温家姊妹的经历吓到了,恨不能多说几句好缓解一二。 卢晟看了他一眼,让自己的护卫将温五娘抱起来,才说: 「我是在想,茶铺就在官道附近,他们对于往来外客多有印象,所言值得参考。 外客借住村庄常有,但是……冒极大风险在京郊清除整个村庄,这若非所图极大,谁能做的出来? 村长换了人,里长能认不出来? 把这个里长代替,其他的里长认不出来? 把所有的里长换了,那县衙的小吏、属官是傻的? 你仔细想想,这些层层关联;再想想信里提及的时间,可见此事早有图谋。」 安屿默默地吞吞 口水:「怎么办,我好像有种……咱们仨跑到坏人大本营的感觉。」 他说着话,看向盛苑,却见盛苑从自己的小袋子里掏出纸张和画画的炭笔。 「你这是……将我们的所见所闻记下来?」 「嗯,我怕……杨畔归过来围追咱们。」盛苑的「盛苑草书」已写的极有心得,唰唰唰几笔就将要说的记录下来。 「苑姐儿的字莽起来,除非极为熟悉的人,不然都认不出,这保密性极好!」安屿跟着看了一遍,只觉得自己的行为对眼睛极不礼貌,他眼睛都冒金花咧! 卢晟:「……」 就很不明白,屿哥儿没看到苑姐儿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 这要不是她忙着写信,说不得又是一顿胖揍! 哦,对咯,他这就是吃准人家苑姐儿忙,没工夫搭理他! 盛苑写好信,将其搓成圆条,放在特制的小竹筒里。 「这封信让重棕送,温三娘写的让绒绒送。」 「没问题!」 「保证完成任务!」 安屿和卢晟唤来各自小隼,将信筒绑在它们小腿上。 「啾!啾!啾!啾!啾!」 忽然天际传来胭脂的鸣叫,盛苑闻声色变:「糟糕,有人赶过来了!」 之前就是防着杨畔归发难,才让胭脂远远跟在后面警戒,若是有人往他们方向迫近就连叫五声。 「快,快!出芦苇荡!」成栋忙令人手快些开路,「女郎、郎君,芦苇荡已然不安全,我们赶紧出去!」 「你不要出去,他们是冲咱们来的,我们将其引走,这里就安全了!」卢晟指着之前抱起温五娘的护卫说,「若是天黑后没有人过来找你,你就将她送到书院的庄子!」 「是!」 吩咐的这会儿工夫,众人已听到马蹄声踏踏,心知对方距离这很近了。 「堵不如疏,守不如攻,我们上山去!」盛苑见成栋为了保护他们,只想如何隐藏,可是这平原一片,能躲到哪儿去? 可山上不一样,上山就有了天然的战壕,那里的树木灌丛皆可遮掩,到时候打他个出其不意! 「咱们互为一体,但是亦可各自为战!刚好用这次的战绩跟太子证明你的能力!」盛苑跃上马,回看成栋一眼,又跟其他人说,「你们也一样!就让送上来的军功证实你们是当将军的人才吧!这样,我们的举荐效果才更好!」 她这话一出,原本有些紧张的护卫们顿时激动起来。 军功!太子!举荐! 这些关系各自前途的名词,让他们嗷嗷嗷的叫起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蠢蠢 “伊古力侍卫,大王子要抓活口?”小山之下,马上一个眉眼粗犷的短打男人侧首对着一身书生装扮的男子大声询问。 伊古力眺望着大片红黄叶子掩映下的小山,哼了哼。 “放火烧山虽是简单,但是动静太大,若惹得杨畔归那厮不满,终归是麻烦。” 他努力忽略心里那份儿蠢蠢欲动,想着大王子阿努尔叮嘱他的话。 “只抓那三个顽童就是,其余人……” 他大拇指微微动了动,看向对方。 短打男人立刻领悟,哈哈大笑着,单手捶胸数下:“好,保准给你留三个活口!” 言罢打马向前,带领二十余人沿着山道前行。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狼和羊的捉迷藏。 群狼出山,即使羊羔藏得再好,狼群也会循着味道逐一找到。 “伊古力!没多久,短打男人就惊喜的发现树后露出一个大楚女郎特有的发包。 “哈哈!看我的!”他当即挽弓拉弦,瞄准那发包。 “罗墩,不要伤到她!”伊古力环视着周围,嘴里不忘提醒。 “放心,放心!我只是要抓住小兔子的耳朵,免得她乱跑!” 罗墩最后一个字说完,羽箭顿时飞射而出。 咻——叮! 依着惯性,羽箭带着胜利品一起,紧紧钉在不远处的树上。 …… “你说什么?阿努尔派人抓盛苑三人去了?”杨畔归刚将手下归拢在身旁密谋大事,就听盯着阿戎势力的斥候汇报他们调出一小队人马出去抓小孩,登时惊闻而起。 杨畔归怎么都想不到,阿努尔平时看着还算靠谱,此刻却充分暴露了他匮乏的头脑。 “太……”阿戎的前齐大儒闻言,不禁想跟杨畔归谈谈阿戎人的孺子不可教,不过刚开口,他们就让杨畔归吓人的视线给吓退了。 “盛苑三人若是落到阿努尔手上,他定然不会轻易放归。”杨畔归不一会儿工夫就懂了。 “阿努尔这是要先下手为强!” 杨畔归清楚阿戎另有盘算,可他想不通,最该为了彼此利益谨慎的时候,阿努尔却提前点燃了导火索! “主子,时不我待啊!”有谋士出主意,“既如此,就先打京都个出其不意吧!” 杨畔归有些犹豫,按照原本计划,他们该是后日在皇帝秋狩的路上动手的。 “大楚皇帝虽说尚未离京,但是我们混迹进去,等到队伍启程然后杀他个毫无防范,想来更能震慑人心。” 杨畔归闻言,拿着棋子沉吟,似乎不知手上棋子该落哪里。 半晌他都没拿定主意,还是下属们的投来的视线太过期待,才让他下决心:“所有人听令! 众人整装,随时待发。 着人先行进京,探听情况,以待时机。 说不得,今夜就动手!” “是!”十几声应和响亮中带着兴奋的颤抖。 杨畔归体会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无奈,又一琢磨,立刻点人出来:“派人追上阿努尔的人,将盛苑三人救回!” “主子,不过大楚勋贵家的纨绔……”阿戎的前齐大儒又有话说。 杨畔归挥退下属,而后才看着他们慢声说道:“盛苑三人,说不得于我们有大用。与其放任阿努尔看戏,不若抢夺他的先机,将三个人质掌握在我们手里。” “啊,主子英明!”阿戎的前齐大儒感觉到杨畔归眼底的不耐烦,顿时拱手称赞。 …… 京都,盛国公府。 咏繁苑。 “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等晚上你自己清点一遍,定要心里有数,不能都指望底下人给你记着。”郑氏忙碌过后,看着美滋滋的丈夫,叮嘱,“你莫要只顾自己玩耍,俩闺女都要给我照顾好了!” “那肯定!我是那种只顾自己消遣却忘记孩子的糊涂人?!” 盛向浔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可顾孩子了。 当然说完之后,他又话声一转:“不过蒽姐儿行动随着国子监,苑姐儿亦是跟着书院,等闲不能到我眼前,最多就是休息的时候换到我这边儿来。” “哼!”郑氏也晓得,俩闺女越大越有主意,丈夫这个听得闺女们三言两语好话就找不着方向的家伙,根本就管不住她们。 “放心!放心!狩猎的时候我肯定把他们拢到身边儿,不让她们胡闹。”盛向浔见妻子好像不信任自己,忙不迭让她放宽了心。 可郑氏闻言,却忽然叹气:“算咯!是我关心则乱,狩猎场自有规定,御前附近想要脱队行走怕是不易,还是让她们各自顾好自己吧,” 她准备等晚上好好叮嘱叮嘱俩闺女。 “孩子越大,能管的就越少,现在抻抻胳膊尚勉强能触及,待她们再大些,恐怕就要飞出我们的视野了。”郑氏说着说着,有些伤感。 盛向浔见她的情绪低落,心有戚戚之余,揽着她哄说:“孩子大了不还是有我?她们雏鹰展翅,咱们得个清静。倒是有充裕时间彼此陪伴,再不用担心哪个小家伙儿出来捣乱了,多好? 以前盼着耳根子清静,盼着有更多时间携手共游,这会儿怎么还依依不舍起来? 要不这样,我跟太子说说,将你也带上,好不好?你还没见过皇家狩猎的场景哩!” 郑氏听着却不心动,揉着脑袋摇头:“可算了吧!我想想猎场上的号角声声,就脑袋疼!皇家规模就是浩浩荡荡,不去我也能想象到。” “那好吧。”盛向浔遗憾的砸吧砸吧嘴,为自己刚刚想出来的好主意不被采纳而惋惜。 郑氏心里惦记着孩子,不免抬头看看窗外,只见此刻,阳光正盛,心里想着离俩孩子回来还早着呢,不由有些纳闷:“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我心里有些急躁,恨不能赶紧见到俩孩子,将她们都拢在身边儿才好。” “这会儿,蒽姐儿指定帮着国子监随行先生整理学生名单呢;倒是苑姐儿这小丫头,估计又借练习之名玩儿呢!”盛向浔想到小女儿在武学上的天赋,不禁得意的笑起来,“狩猎的时候,咱闺女们说不定能将那些小郎君给比下去!” 郑氏看他得意,好笑的刚想开口,忽然就感觉心里一闷,不由捂着胸口晃了晃。 她这样,吓得盛向浔连忙上前去扶,迭声高喊丫鬟去叫太医。 第二更下午哦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惊险 “小心!”盛苑手里的鞭子灵活如蟒,瞬间缠上安屿的腰,一个巧劲儿让他躲开了飞旋的利箭。 单肩中箭的成栋这才松口气,咬咬牙将利箭抽出,几乎是同时,倒抽冷气的他跌坐在地,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撕了衣摆将伤口包裹住。 “晟哥儿,你还好吧!”盛苑从树上跃下,背着弓箭扶起从大石头上滚下来的小伙伴。 “泼泼泼!”卢晟使劲儿将嘴里的泥沙吐出,一抹嘴巴,摇摇头,不在乎的摆手,“没事!” “我也没事儿!”安屿一瘸一拐的凑过来,捂着腮帮子呲牙咧嘴的说。 见好朋友都无恙,盛苑松口气之余,有些难过的看着周围许多已经没有呼吸的护卫。 虽然之前假发包设伏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除掉了包括为首的阿戎探子在内的十数个人,可对方反应真不慢,没有过多的混乱就在那个叫伊古力的家伙的指挥下,调整好队形,开始了一波波箭雨。 对方这副想要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架势,直接打乱了盛苑他们的安排。 面对着一波波箭雨,盛苑这边儿很快就有护卫中箭。 幸好对方带来的利箭有限,这才给了他们喘息和反击之机。 现在,彼此的箭矢大概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双方又都有了防备,怕是到了拼真刀真枪的时候。 盛苑三人带着包括成栋在内的九个侍卫,绕路藏到了一丛密林后面,安排了两个护卫放哨,准备清点所剩无几的物资。 “我们战斗力没多少了。”安屿一边儿给成栋上药,一边儿担忧的看着五个伤势不一的护卫,他们由另一个情况尚可的护卫帮着上药。 这时,他不得不佩服盛苑的仔细,要不是她带着他们养成了打猎配备伤药的习惯,此刻情况可能更糟糕。 卢晟看着飞落在盛苑肩膀的胭脂,有些焦虑:“不知绒绒和重棕有没有飞到京都。” 他怕有人发现不对将它们射下。 不仅信送不到,自小养的隼也要搭进去。 盛苑已经管不了小脸儿脏不脏了,随手一抹脸:“对方应该也就剩下十五六人,我们还是有机会突围的。” “十五六人?我怎么记着是十二三人?”安屿挠挠头,仔细想了想,认为自己没看错,“咱们往回退的时候,我瞄了一眼,他们六人一组,拢共两组人跟在伊古力的身侧!” “十二三人?”盛苑感觉不对,“他们来了三十余人,我们消耗掉了他们半数人马……莫不是我记错了?不能啊……突袭的时候打掉他们十余个人!之后零零星星射到几个,他们的战损没有你说的那么高。”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谨慎的给小隼打了个手势。 胭脂瞬间清啸而飞,徒留三个小孩儿跟那儿算算术。 “啾!” 忽然,本该飞远查勘敌情的胭脂,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尖叫! “胭脂!”盛苑闻声色变,朝着声源飞奔而去。 “苑姐儿,等我!”“苑姐儿,小心!” 【苑姐儿,东南方向六十°,三百米!】系统连忙从主系统那儿购买了一次性雷达的使用资格。 它话声刚落,就见宿主早已朝着那个方向飞奔,登时心情极为复杂。 关心则乱啊,它竟忘记宿主方向感极好了! 呜呜,可怜它攒的积分又让主系统给忽悠走了! 系统气得打颤,可是盛苑却顾不上注意它的情绪了。 此刻的她,让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负责放哨的卢家护卫竟然被盛府的护卫刺杀了! “你不是盛家护卫!”看清对方缓缓扭过来的脸时,盛苑脑海之中,似有闪电滑过! 糟糕!安屿和卢晟危险了! 说时迟那时快,假护卫看见盛苑,二话不说,抬手就朝着她连弩而射! 瞬间,在空气中擦出火花的三支弩箭,挟带着必成之势,朝盛苑分射而来! 【小心!】系统喊的嗓子都要劈了。 彼此距离太近,对方的弩箭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机会,盛苑乳牙一咬,舍去鞭子,向后翻跃之余,双手从腰间一摸。 哐啷啷,两把软剑瞬时在手,一左一右,剑用刀法,横劈侧拦,在弩箭袭来之前,将上下两支弩箭砍断。 “箜!”唯有对准她胸口的那支弩箭精准的打在她身前,力气大的瞬间就将她推摔出了两三丈之远。 “啾!”胭脂见此,俯冲而下,在盛苑上方极速盘旋。 【苑姐儿!】系统大惊失色,刚要呼号,就闻主系统在耳畔提醒。 “【你看她的生命力值!】” 满格的红条,让手忙脚乱的系统大松口气。 “咳咳咳咳!”盛苑费力的爬起来,捂着被弩箭打痛的地方,气得咬牙切齿。 使劲儿呸了几口,她竟牟足劲儿朝奔驰而来的贼子冲去! 丫丫个呸的,姑奶奶也有弩! “胭脂!”盛苑呼声起的刹那,利索的往侧翻跃,登时躲过对方袭来的又一波弩箭。 落地的瞬间,她利落的摘下手环,两手一掰。 顿时,手环变成了巴掌大的小弩。 这空档,对方再度放好弩箭瞄准了盛苑的时候,利箭般的胭脂已经俯冲而至,照着对方眼睛狠狠叨去! “滚开!”让胭脂的喙叨破了脸颊的假护卫,顾不得盛苑了,他气极的挥着弓弩朝小隼拍打而去。 不想小隼动作极快,几次升俯躲攻,就让愤怒的假护卫疲于应对,把他气得也不管射击距离足不足够,直接抬弩,对着胭脂就是三连射。 胭脂眼见躲闪不及,竟然在弩箭射中前,直愣愣往地下坠去! 盛苑不敢多想,所有注意力尽数贯注在唯一的弩箭之上,用力一按! “咻!” “咚!” 假护卫晃了晃,带着额头上的小弩箭,直愣愣倒下去。 “胭脂!”盛苑顾不得胸口阵阵疼痛,连滚带爬的跑向小隼。 【别急!别急!这家伙没等中箭自己就坠下来了!】 系统说的没错,盛苑刚双手将直挺挺的小隼捧在手里,它就睁开了豆大的眼睛。 盛苑:“……” 充沛的感情险些无处安放! 看着想在她手心儿里活蹦乱跳的胭脂,盛苑面无表情的收回了小手。她可没练过铁砂掌,受不得胭脂的那双利爪。 “系统,你看看假护卫还活着不!”盛苑本来想自己过去瞧的,可是狠劲儿消退之后,她就有些怵了。 系统:【……】 果然虎劲儿下去,宿主就怂了。 【放心,坏蛋完犊子了!】 盛苑闻言松口气,就要捡对方的连弩。 【宿主,你是不是忘点儿啥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三章:伏击前 “糟糕!屿哥儿!晟哥儿!” 盛苑一拍脑袋,捡起之前扔掉的软剑和鞭子,马不停蹄的往回跑,边跑边嗷嗷叫:“瞧我这个脑子!” 才跑了没几步,就见安屿和卢晟一人拎着把刀,红着眼睛往她这儿来。 “苑姐儿!”他俩见到盛苑,惊喜的瞪圆眼。 “你们怎么过来了!”盛苑见他俩情绪不对,想到之前的猜想,忙道,“莫不是你们那里也有人伪装成了护卫?” “嗯!”安屿和卢晟点点头,眼底闪过悲伤,“大家的脸上全都沾了泥,谁想到竟然换了人,涂大哥保护我……” 安屿说到最后,哽咽着低下头。 卢晟眨去眼角泪花:“温护卫和云护卫被人代替了。” 盛苑抿抿唇,不知该不该告诉卢晟,他家谈护卫也为贼人所害。 卢晟见她这样,眼眸一黯:“谈大哥?” 盛苑点点头,三眼两语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卢晟听得泪花闪烁:“他很爱说笑,还说等将来娶妻生子,就去考武举。” 安屿听他语调低沉,也跟着抽搭起来,看得盛苑心里发闷。 “我们先回去吧。”盛苑怕伊古力那十几个人追上来,便合计着回去商量对策。 可是回去一瞧,盛苑发起愁来。 他们队伍里仅剩的毫发无伤的护卫,也受伤了。 而成栋,他那另一条胳膊也露了伤痕,包扎之后瞧着,俩胳膊伤的还挺对称! 盛苑苦中作乐的想着此刻的处境。 好消息是他们这边儿还有六名护卫,加上他们仨……和伊古力带领的十二三人比,人数上的劣势不算明显。 坏消息是这六名护卫全都有伤在身,战斗力按半个算都夸张了。 “我说他们怎么到这会儿都不追来,原来是打算等他们潜伏进来的人动手呢!”安屿帮着成栋检查了一下包扎,后怕的拍拍胸口说。 “这幸亏小隼发现不对警告咱们,不然他们怕是要得手了!”卢晟坐在自己家的护卫旁边,给他们用上效果更好的药膏。 “若是猜测没错,他们很快会追上来捡现成的功绩。”盛苑快速动着脑筋,想到最关键的问题,忙问,“剩下这几位护卫大哥都是咱们的人?” “放心,成栋刚刚给他们洗了个脸,没问题。” 听安屿这样说,盛苑又开始琢磨怎么将伊古力那些人一勺烩。 “有了!”盛苑眼眸一亮,顿时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一大捆特制的藤蔓样的绳索。 “你这小包包怎有这多好东西?”安屿和卢晟知道盛苑向来周全,却都没想到她竟然周全到将斜挎的小包包变成了百宝箱。 “这叫有备无患!”盛苑得意的扬起小脑袋,拍拍绳索说,“这是府里匠人得意之作,乃是复制失传的一种绊马索做出的。” 她说着,抬手拍掉安屿和卢晟想要摸绊马索的爪子:“不带手套就摸,莫不是想麻手?” 安屿和卢晟见此忙不迭从各自的小包里翻出手套戴上。 “喏,发给你们几条,等会儿咱们在他们必经之路布置上就好了。” 盛苑见他们帮忙,干脆将绳索给他俩拿着,自己找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这里是必经之路,我们在这里布置绊马索,可以先削减一半儿他们的人力。” 她说着在画好的图上圈了几个位置:“我们在这里埋伏,将仅剩的羽箭全用完!” “呈三角形排列?”卢晟看着他们仨的位置,每个人的距离都相等。 “对,我们尽可能第一波多拿下些敌人。”盛苑看了眼一直想说话、却找不到机会参言的成栋,“若这次安排不成,那大家就一起被抓;要是能成,那自然更好。” 她言外之意,是让成栋他们跟在后面补漏。 “只希望他们快些过来,咱们速战速决。”卢晟经过之前那场战斗,心里的紧张以及怯意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 “是啊,就怕杨畔归那里听说伊古力的计划,也跟着掺合。” 要是那样的话,可真就是独木桥上,前有狼后有虎咯! 安屿听他俩说的热闹,小心翼翼的问:“不至于这样吧?” 他们就是三个小孩,至于派这许多人来抓? 盛苑耸耸肩:“未雨绸缪总是要多想几步的。” 卢晟则拍着他肩膀:“姓杨的跟阿戎勾结,里面还有多少事是咱们不晓得的,他们怕事情败露来寻咱们,怎可能轻易就善罢甘休?” 他们说着话,一直趴在地上侧耳倾听的成栋忽然提醒:“女郎郎君,伊古力他们来了!” 盛苑和安屿卢晟立刻将绊马索略作遮掩,赶紧回到原定位置站好。 成栋几人则彼此扶持着往附近躲藏。 就这时,伊古力骑着马带队自远而来。 盛苑牵着绊马索的一头喃喃自语:“该你上场咯,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风采!” “伊古力大人,到现在都没有他们仨的信号。”辅助伊古力的人打马上前,提出心里疑惑,“不知是不是给识破了?” 伊古力不以为然说:“让谁识破啊?那三个小孩儿?!呵呵,小孩子而已,还能成大事?就是我们草原上的雄鹰,这般大的时候也还是奶羔子,跟在大人跟前儿学习捕猎可以,但是想要单独完成大事,基本上是做梦。” 手下人闻言,想着大楚孩童娇气极了,就默认了伊古力的说法。 他们大声说着这些,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向来这样,不过不管哪种缘由,都说明他们没拿盛苑三人当回事。 而这对于盛苑和她的小伙伴而言,是极大的好事! “准备!”盛苑朝着俩好朋友打了个手势,然后悄悄的小幅度颤悠着绊马索,力图引起马匹注意。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多久,伊古力等人的骏马开始渐露兴奋,时不时的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伊……”手下人发现不对刚想禀报,就让自己的马带进了盛苑给他们准备的猎场! “啊!” “吁!” 伊古力和手下大惊失色,刚要呼喊,就发现视线高度迅速变矮,而后不等他们反应,就连马带人摔进了包围圈。 第二更下午发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要不要下山 “苑姐儿,伊古力不留下?”安屿还想着带走给他一顿酷刑,看看能不能再问出些有价值的信息。 “不需要。”盛苑看他一眼,“我们又不是内卫,哪里有本事问出信息?” 安屿抓抓头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诶哟!这杨畔归明明是护国公的孙子,怎么就成了前齐的皇室子弟?” “管他是谁呢,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把消息传回去。”卢晟盯着胭脂看。 这是他们唯一能够快速传递消息的伙伴了。 “伊古力说杨畔归很可能今晚就攻城?” 盛苑环视周围,纳闷儿:“京郊虽然大,但能囤近万人?” “要说囤近万个精兵强将,这个未必是真,但要说人数么……还真不难。”卢晟这样说着,有些站不住了,恨不能立刻长出翅膀飞回京都,“苑姐儿,我们怎么才能回去?咱不能就这么看着啊!” 盛苑摸着下巴,点点头:“咱们肯定不能就这样看着,你让我想想!” 她这边苦思冥想,成栋那边儿已经完成任务,快步过来复命。 本来雄心勃勃的三个小朋友,看见四个伤兵之后,就熄了之前的想法儿,叹气。 “我们要不要先去咱书院的庄子暂作躲藏?”安屿感觉安全感离自己有些远,“那里有吃有喝不说,还有不少青壮可以帮忙抵挡。” “抵挡谁?你拿什么抵挡?”卢晟第一个反对,“你让庄子上的农夫拿着耙子跟全副武装的精兵对抗?” “又不是一定发生对抗!”安屿觉得只要小心些,不让对方发现他们踪迹,庄子那里还是安全的。 “拜托,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卢晟指着伏击方向,问他,“你猜他们怎么追上咱们的!要不是遇上温五娘,咱们在芦花丛里呆了会儿,说不得前面还能遇上杨畔归的人!” “他们猜到我们要去庄子?是咯,我们之前从那里出来的!他们要想打听怎么可能打听不到?说不得给庄子送六畜的人和他们是一伙。”安屿瞪圆眼睛,有些愁,“那我们该何去何从啊!” 这样说着,不等卢晟答话,他手捶掌心,眼眸放着亮光:“苑姐儿,要不然咱哪儿都不去了,就在这儿等着!咱给他们来个故技重施,把追上来的人全给咔擦了!” “好主意!”盛苑听了,立刻给他点赞。 而后却耷拉着肩膀跟他摇头:“可惜,办不到!” 刚还瞅着卢晟得意笑的安屿:“……” 不难啊,刚刚打阿戎探子不是很轻松? 盛苑无语的看着他,摊开手:“绊马索的药性刚刚挥发的差不多了,现在它就是一捆普通的工具,而且看样子,能绊个一两拨儿就差不多了,没有了绊马索,你拿啥拦阻对方? 还有,远程打击敌人的工具也没有了,咱们只有用过的羽箭可以充数,但是这些羽箭锋利不比之前,杀伤力小许多。 不清楚敌方人手有多少,武器配备多少,你怎敢想着将其一勺烩?” 她这是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道理,安屿听得咂舌之余,刚刚一场小胜带来的飘飘然和自傲不见了踪迹。 卢晟点点头应和说:“苑姐儿说的很对,我们之前的小胜不过是出其不意取得的,想复刻太难咯。” “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安屿觉得问题又回来了,他们现在该何去何从? “要不,我们现在往南撤?”卢晟觉得在山上不是事儿,这山太小了,根本不可能长时间躲藏。 他说完,看向盛苑。 “伊古力刚刚说过,杨畔归会派人过来的!” 盛苑回了一句,看向成栋四人:“我们现在贸然出去,怕是很容易和他们遇上。 更何况,山间常有樵夫往来,若樵夫亦是杨畔归的人,我们的踪迹极容易暴露。” “女郎郎君不必考虑我等,只要您们一句话,我等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成栋觉得自己可以撑到将他们仨送到安全之地。 另外三人亦是这样想。 可安屿听了,却揉揉脑袋:“不考虑你们也得考虑杨畔归啊!” 他这大实话说的,感动的气氛立刻就不剩分毫。 卢晟和盛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无奈。 “你是想暂时在这儿躲藏?”卢晟听懂了。 “在这儿?!”安屿不等盛苑说话,就抚掌说好,“这不就是利用灯下黑,给咱争取周旋时间?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就在原地没走!” 盛苑见他俩都不反对,就让成栋四人将伊古力的马匹往回赶。 “我们就等到傍晚再往南走。”盛苑找了一处擅于隐蔽的灌丛,打算在那歇着。 当然,隐藏之前,还要将他们行过的痕迹抹去。 “一根藤蔓就可以做成!”安屿取了一截绊马索,摇起来往草丛附近的树枝上扔去,待确定绳索结实,他就跟山里的猿猱似的,悠荡着飞了过去。 “……”卢晟对这个好友的充沛精力佩服至极,他这会儿都有些累了。 待三人于灌丛坐好,准备将杨畔归的身份和预谋写下来时,一阵轰轰马蹄声由远及近,登时,三人忍不住趴在草丛里屏息静看。 …… “头儿!快看!” 杨畔归的亲随听了手下的呼唤,催马过去。 “这是伊古力?!” “头儿,您看他的服饰,应该没错儿……他们被一刀解决,看手法是练家子!” “这样专业么?”杨畔归的亲随环视四周,催促带来的人仔细查勘周围。 “头儿!这几个人的衣着像是楚人!” 杨畔归的亲随踱步上前,仔细一瞧:“盛国公府和保乡侯府的人?他们自相残杀?不能吧!” “头儿!从上山方向附近发现了踪迹!” 这次杨畔归的亲随没有立刻过去,而是挥挥手安排人在附近搜查一番:“丝毫踪迹都不能放过!” 而后叫那个手下过来:“他们往山下走了?” “头儿英明!嘿嘿!” 杨畔归的亲随嗤笑着抬手敲了手下一把:“这算啥英明!不过猜到他们可能反其道而行之罢了!” “那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杨畔归闻言,眯眼眺望着远方,呵呵笑出声来。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设计 “呵呵呵。” 杨畔归亲随的这声笑,笑得盛苑小胸膛里的鼓点儿上下忽飘,好像整个儿人在群山之间颠簸不停。 “嘀嗒。”一滴水珠落在她手上,扭头一瞧,却见安屿的额头已冒出一层密汗。 盛苑抿抿唇,又看向卢晟。 这孩子看着有些奇怪,明明紧张的小脸儿都倍儿白了,可他眼底却闪烁着名为兴奋的光芒。 盛苑好奇的看着卢晟,却不晓得他们仨在旁人眼里,就像三个瑟瑟发抖着、抱团取暖的肥啾啾,看着格外可爱。 不远处的成栋等人勉强将注意力从三个小家伙那儿挪开,继续警戒着准备随时战斗。 “不用了!”杨畔归的亲随冷笑着看向山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我们早已派人于九江书院庄子外面布下眼线,他们不去还好,若是敢去,我们自然笑纳。” “头儿,若是他们不去九江书院的庄子呢?我看他们精明的很!刚刚还来了个原路返回!若不是咱们兄弟细致,还发现不了他们陷阱呢!” 杨畔归的亲随闻言,斜睨他一眼,了然的笑了笑:“他们不去九江书院庄子,大概是要想辙回京……可京都是那么好进的?咱的人已经在关口重重把守,想进来容易,想出去……那可就难了!” “他们要是也不回京呢?!他们不可能知道主子的计划啊!” 杨畔归的亲随有些怅然的遥看伊古力所在方向:“要是阿戎人存心挑拨,怕是他们未必不知啊!” “头儿,检查过了,除了打斗所在,其他地方没有明显痕迹!” 杨畔归的亲随点点头:“我们撤!” 他见话痨手下又要再问,佯作恼怒的瞪了过去,待对方缩了缩脖子,这才没好气的说给他听:“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孩子,只要将其困在京郊,他们还能如何?待到大局定,要怎样处置他们,还不是凭主子高兴!何必花大力气跟他们捉迷藏!” 言罢,他令众人快些离开。 至于伊古力等人,自然是留给阿努尔自己处理了。 …… “可恶!”安屿意识到对方安排的狡诈,气得想要捶地,“这岂不是又把阿戎人引至此?我们要是出去,岂不是容易遇上他们!” “他这是怕我们还藏在山间,又不想费力气寻找,刚好还可以将阿戎的力量分散,以免之后和他们争锋。”卢晟也觉得这些前齐人太狡猾了。 “哼!不怕!”盛苑挥挥手,招来不知何时溜出去的胭脂。 只见它喙间叨着一条腰间丝绦,蹦蹦哒哒跳来。 “成栋,等会儿你们将其放在伊古力手下附近,佯作藏起来的样子。” “苑姐儿?!”安屿有些茫然,看看丝绦,又看看领命走远的成栋几人。 卢晟却懂了,登时捂嘴笑:“苑姐儿,可真有你的啊! 这所谓他有张良计你有过墙梯! 阿戎人怎么可能信任杨畔归?就像杨畔归和他的手下不信任阿戎人一样! 他们想要将阿戎人的力量分流出去,阿戎人他们却不是傻子,能看不懂?只怕刚听说损兵折将,就怀疑上杨畔归了!再有这条丝绦,阿戎人指定乐意将这份怀疑确凿!” “乐意?!”安屿听懂了前半部分,却不懂卢晟说的最后这句话,“自己手下折损,他们还能高兴?” “如何不能?!前齐、阿戎,乃是狼狈为奸,他们虽是合作,却也彼此提防、各自算计! 若是能将伊古力等人的折损算在杨畔归那儿,只要前齐没有实力跟阿戎翻脸,就要给阿戎他们让出更多好处! 你说他们能不高兴?只怕伊古力等人折损在阿戎头领看来,很得其所!” “……”安屿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 他不理解阿戎头领的心理。 成栋受个轻伤,他看着都难过。 可阿戎头领的亲随和手下折损,他就没感触?! “你这样想是因为你有底线,而他们,可能连人性都不多!” 卢晟这话说的安屿很以为然,他拍拍胸脯朝盛苑扬起头:嗯,他就是这样有底线的好人! 盛苑:“……” 她都没好意思说,有无人性这件事儿,跟是不是阿戎人关系不大,大多数权贵在利益面前,人性都少得可怜。 毕竟在他们眼里,维护自己的利益高于人性的存在。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和他们争论了。 “我们要不要等阿戎人过来再走?”盛苑腹诽的工夫儿,安屿和卢晟已经研究要不要等下去了。 “放心,他们很快就会过来!”卢晟看看天空,感觉距离傍晚还有些时候,“就像杨畔归的人追着阿戎人而来一样,阿戎头领应该很快就就安排人追上来。” 就像印证卢晟猜测正确一样,他刚说完没多久,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这次来的阿戎人不多,只有二十多个。 为首的那个他们还见过,就是阿努尔。 因为距离较远,盛苑他们只能隐约听见他怒吼高叫。 不过很快,他就安排人将伊古力等人悉数带走,同时带走的,还有身着盛国公府和保乡侯府侍卫服的人。 “他们把自己人带走了,我们却要将谈大哥他们留在这里。”想到让成栋几人临时挖坑埋掉的两个侍卫,卢晟有些难过。 这俩人他们还能安排,可是还有好些个之前中箭折损的侍卫,连简单入土都做不到。 “等到此间事了,我们安排人过来找他们,一定厚葬了!”安屿拍拍他肩膀,安慰,“我请姑父派很多很多人来找,一定没问题的!” 卢晟虽然难过,却也清楚轻重,他不可能冒着让大家全军覆没的危险去寻找已经折损的侍卫。 他看着难过,安屿和盛苑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谁能想到不过是寻常的打猎玩耍,竟然让那么多熟悉的护卫折损于此?! “哼,给阿戎人换上盛国公府和保乡侯府的护卫服,简直便宜了他们呢!”安屿想起盛苑之前的安排,解气的想要笑。 “阿戎人说不得认为那是杨畔归他们的手笔,而杨畔归他们,可能以为那是阿戎人借机找茬!哈哈,让他们内讧吧!最好在大楚军队收拾他们之前,他们自己打成热窑!” 他这样说,卢晟和盛苑都忍不住笑了。 …… 傍晚渐渐来临,而他们也要趁机下山了。 盛苑、安屿和卢晟回首遥望侍卫们沉睡的方向,长叹一声之后,手牵手在晚霞清风的高唱浅吟里,踏上回京之路。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七章:桃归 夜色渐沉,桃归书院照例灯火通明。 书阁自习之后,大多数学子抱着书本回去就寝。 唯有零零散散十几个女郎从不同的地方汇聚到了一楼的堂屋。 “舒琇姐。”待众人围着圆桌坐定,一个容貌清秀的女郎看向主位坐着的学姐,“你叫我们过来,可是有事要商?” 舒琇点点头,没有说唤她们前来的缘由,只说:“我们书院远离闹市京都,素来清雅幽静,不过近来有姐妹和我说,书院外的气氛有些奇怪,甚至有人还看见过不该在大楚出现的故人。” 她说话轻柔缓慢,给人一种亲和文善之感,不过她的语气却有些莫测,在时而忽闪、时而爆破的烛光的映衬下,让众人感觉有些压力。 “我们皆是前齐遗民,家世不同一般。想来,最近应该有不少姐妹的家人递了消息过来。据我所知……前齐嫡太孙出现京郊,只怕要谋大事。” 舒琇笑着看向众人,视线从表情不一的女郎脸上滑过:“琇在此,要恭喜各位姊妹了,若前齐嫡太孙谋事成功,各位可又是家世不凡的女郎了。” “舒琇姐何必这样言语!”最开始说话的女郎站起来,目光一寸一寸巡视着众人,嗤笑。 “家世不凡的确能让我等衣食无忧,可是要说更多好处?却和我等女子无关了! 于家族而言,我等不过是会呼吸的棋子,摆在那儿任凭他人腾挪罢了! 到时把脚一裹,咱们又能比家具强多少? 别看现在咱们在家里能说上句话,可是,前齐在的时候,诸位家里有几个在乎女子的感受? 受到亏待,便是自家父兄,也大多不以为然,这个女儿没了,再换一个嫁出去,左右名声有了,苦得不是自己,何乐而不为?要我说,前齐就该灭!没有人性的地方,何需留恋!” 她这样一说,圆桌前的许多女郎竟忍不住点头。 更有性子格外活泼的不禁快语言说:“文妍妹妹所言极是!虽说大楚现在还未明令女郎科考,但这事儿前景有望。说来也不怕大家笑话,自从传出前齐遗民女郎为先,家里对我就重视多咯。 又有传闻说前齐遗民五代以内郎君不得参加科考后,家里族里那些长辈们见天儿盼着女子科考开启,他们对女郎的重视远远甚于从前。 待听先生说我学问不错,是个好苗子,若是参加科举,桂榜之上必有我位……好么,我的待遇都快和长房嫡出的大堂兄比肩了!” “可不是!就像洛鸢妹妹刚刚说的,我们家族也是这般! 所以说来说去,才不是女郎不及郎君!这本质上看,不过利益尔耳! 真到了郎君没办法传承家族荣耀的时候,族老他们可会装聋作哑呢!他们能把族里女郎都拨楞出来,让大家去顶梁! 所以说,咱女郎要自强!只有咱自己有本事了,家里外面才会高看!你以为这几载咱们如何能跟郎君一样去祭祖?还不是大楚的风向如此! 所以我在这儿多句嘴,劝劝在座的姐妹们,有些人不要被蝇头小利哄迷糊了眼!谁家兄长、未婚夫许诺你们好处的,多想想吧!不说远的,只说前齐尚在之时,他们有没有耐心搭理你们!” “温臻姐姐说的太对了!”文妍率先鼓掌。 她这样一带动,众人也跟着拍拍手。 待到掌声渐歇,舒琇拿出一张笺纸,传给其余人瞧。 众人依次接过笺纸,发现上面是四句印刷体般工整的小诗。 “【十六载于人世中,十载光阴居樊笼;得真自在堪六载,问君可肯复自轻。】” “得真自在堪六载,问君可肯复自轻。”有人喃喃重复。 舒琇看着众人:“这小诗言语简单,用词也直白,不过想来大家都能看得懂里面的意思,我就不赘言了。” 她说着话站了起来,环视着在座的女郎,脸上和煦的笑容不知何时换成了严肃的表情:“我清楚,咱们姐妹平时不管如何要好,此刻,必定有立场不同之人。 你们想法如何,你们怎样选择,大概不是我等能够扭转过来的,毕竟书院先生朝夕相处都不能让你们有哪怕丁点儿的改变,所以,我们也不费功夫了。 不过谚语有云:为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当是给自己和家族留条后路,我劝你们回去之后就当自己让人打晕了吧! 不该掺合的不要掺合,不该报信儿的不要报信儿,就当自己晕了、醉了、睏了,后日之前不要离开书院。” 言至此,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冷笑:“君子之约,丑话放前。若是有人不懂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想要让所有女郎的前途未来毁于一旦,那就要做好被人家玉石俱焚的准备!各位,勿谓言之不预也!” 她这言语不轻不重,却说得在座众人为之一颤。 “琇姐,你把我打晕吧!”座位里看着最瘦小的女郎紧张的快哭了,“我、我……我主不了家里的事儿,我爹娘也没话语权……我怕。” “可以。”舒琇温和的朝她笑了笑,“你放心,你进屋后,只管锁好门,踏踏实实睡个好眠,被打晕的人不用起太早!” 刚发愁要挨一巴掌的小女郎闻言,眼角的泪珠儿都欢喜起来。 有她做表率,之后又有两三个女郎表示自己也要暂时沉睡。 如此这般,圆桌会议达成共识。 待到众人离去,文妍凑到舒琇耳畔小声问:“琇姐,剩下的人都可靠不?” 舒琇轻笑着扭头反问:“你又能保证那些自请退出的女郎会听话装晕?” “啊?”文妍眼底有些忧虑。 舒琇拍拍她肩膀:“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 桃归书院后门对着一座桃源,精致的桃源里,亭台楼阁外皆放着铜制灯笼,和灯火通明的书院遥相呼应。 桃源到书院的大路两旁,是两条斜坡小路,小路和大路之间有扶墙间隔。 而此时,靠近书院后门的墙头,忽然探出了一个、两个、三个圆乎乎的小脑袋。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八章:见面 「苑姐儿,你确定那些前齐女郎会帮咱们?」安屿趴在墙头,看向纹丝不动的书院后门,有些着急了。 其实这也不怪他忐忑猜疑,任谁像他一样跑过大半京郊,到现在都不曾吃过喝过,情绪都不可能很好。 嗯,苑姐儿、晟哥儿除外。 嗯,成栋几个除外! 安屿给自己找了一番借口,又拿自己的伙伴和手下说事儿,这才满足的点点头,总算高兴些。 「谁让我们能找的帮手都不在京郊呢!」趴在墙头上、欣赏着天上星星的盛苑闻言,摇晃着俩腿感叹。 她不找九江书院的先生和同学帮忙,是她不想吗? 「现在可以帮上忙的,唯有桃归书院这些女郎了。」 听她这样说,安屿小声嘟哝:「她们好多都是前齐贵女!人家和杨畔归是一拨儿。」 「你这话可不对!」卢晟吸了口夜晚的凉气,不认同的说,「你可不要忘了,桃归书院读书的都是什么人!」 「不就是前几年圣上安排读书的前齐女郎么,谁不清楚呢!」安屿看着安静的书院,小声却语调丰富的哼哼起来,「你才不要忘记,于这些女郎而言,前齐可是故国!诶哟哟!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你是不是忘了前齐对女子有多苛?!」盛苑抬腿凌空踢他一脚,让他好好说话。 卢晟见了,忙跟着补了一脚后,提醒:「你可不要小瞧这群女郎!若是她们答应帮忙,说不得咱们今晚就能进京了!」 「今晚?!」安屿不信,耸耸肩膀,「咱们今儿俩多时辰绕了小半个京都,愣是没找到机会离开,为何?还不是杨畔归忒不是东西,安排的巡逻比京都巡城司都多!那些关卡咱们根本过不去!」 提起杨畔归,他气得牙痒痒:「那小子大概是把护国公府在京郊的庄子都放了前齐的士兵!咱们要想进京,势必是要经过护国公府的某个庄子!偏偏他们今儿警醒的很,也不知是不是有大动作,就等深更半夜进行咯!」 他说完这句,想起刚刚的话题,又小声哼了哼:「不说那些前齐贵女乐不乐意帮忙,就算是乐意又能怎样?还能帮咱进京? 与其指望她们,还不如盼着胭脂快点儿将信送到盛三叔手上,说不得姑父和盛三叔来的更早些。」 「你可别做梦了!」卢晟听此言,忍不住说他,「太子和盛三叔他们真过来找咱们,可能天都亮了!」 他这样说着,忽然咂摸过味儿来,瞅着安屿问:「你是不是还以为人家前齐女郎是早先那般样子?你可知,她们已经是桃归书院的女学子咯!」 「就算她们不同以往,又能帮上什么?」安屿觉得风险和回报完全不对等,「冒着被她们出卖的风险,去争取不现实的帮忙?」 盛苑一直听他们俩对话,直到他俩就要不理对方了,才说:「屿哥儿,你可别小瞧了这些女郎,她们之前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助力!」 …. 安屿听她说话,立刻竖起耳朵。 「你不要忘记了,这些女郎在前齐时的待遇!前齐的郎君素来不将女郎当一回事儿。 虽说前齐让咱大楚吞并了,他们见着咱大楚的女郎,可能要略郑重一些,不过他们内心对女郎的轻视却分毫未退。 这点大概会表现在同是前齐人的女郎身上!面对这群被他们看不起的女郎,你认为他们的警惕会不会放松? 若他们习惯性轻视这些女郎,那咱就有可趁之机咯!当然,我这想法儿……说到底,也是在搏。 若是前齐男子吃一堑长一智,对前齐女子更加谨慎,那我们的计划可能还要变。」 「……」安屿表情复杂的看 着盛苑,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他不很想听最后那句话啊! 卢晟见他这复杂表情,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就在他们仨说话的时候,桃归书院后侧方的门发出了动静。 瞬间,趴墙头说笑的仨人,立刻动作一致的将头缩回了墙下。 舒琇带着洛鸢各自手执两个灯笼走了出来。 「琇姐,怎么没有人啊?」洛鸢特意将灯笼挑远,却仍不见人影,不禁有些担忧,「该不会是让那些人给抓了吧?」 舒琇到底略大些,稍微思考就晓得对方大概不大信任她们,干脆提着灯笼,踱步轻声和诗:「【少时闺中看世情,半生禁锢半生平;而今看尽自由事,岂肯袖手任人轻。】」 因为之前那首小诗近乎白话,故而她也选择浅显易懂的语句,以免对方听不懂。 不知是这首小诗里的意思太简单,对方轻而易举听懂了;还是对方确认了她们的身份,就在她将这首小诗来回诵了三五遍的时候,小路和大路间的扶墙后面,探出三个小脑袋。 …… 桃归书院的杂物房里,舒琇笑着看向三个吃得香甜的学童,忽然问:「你们是真不怕我下药啊!」 盛苑、安屿、卢晟:「……」 小嘴里的米饭粒还没嚼呢! 盛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学姐啊,您就不能等我们吃完之后再说这个话题?」 「……」盛苑这句话,将想逗笑的舒琇都给整不会了。 「就是!就是!您说这话说完……我都没法吃了!」安屿说着话,连饭带菜一大口放到嘴里,继续快嚼。 估计是饿的狠了,这仨小孩儿看着,礼仪都松懈了很多。 听到舒琇的纠正,卢晟歪着头反问:「您有没有想过,其实可能不是我们礼仪松懈,而是大楚的规矩没那么严苛?」 舒琇:「……」 多可爱的仨孩子啊!为何都长了一张嘴?!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环坐在桌前说起了合作。 说起正事之前,舒琇有个问题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精准的将信送到我跟前儿的啊?」 她说完,安屿和卢晟就不约而同看向盛苑。 「……」盛苑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她之前都不认识她,怎么可能让信精准投送? 她不过是叮嘱胭脂照着看起来最不同的人那送。 当然,她跟胭脂交代的很是细致,可胭脂能不能听得懂,听懂之后能不能送到……她是没把握的。 说句坦诚的话,这信送到舒琇这儿,完全是胭脂它自己的发挥欸。 毓轩 第三百二十九章:进展 「杨畔归的部队每至夜晚,都会派人严密巡逻各条要道,要想从官道入京,要经过他们六个关卡。」 舒琇一边说一边将地形图花了出来:「也就是你们往桃归书院来了,不然的话,越是晚上越难离开。」 盛苑三个看着她标注出来的关卡,抬头看向她,惊叹:「舒琇同学你早有准备啊!连对方的巡逻路线都标注的清清楚楚的。」 舒琇笑了笑:「只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从去岁,就时常有人在书院外徘徊,我等书院学子自然要有所防范。」 她这样说,盛苑就当真的听听,没有多说,只问:「舒琇同学可有办法将我们送到城门附近?」 「法子暂时没有,不过此刻城门紧闭,你们到了也进不去啊!」 见她虽然表示办不到,可泰然自若的样子,却让人无比安心,盛苑和安屿、卢晟对视一眼,纷纷嘿嘿笑了起来。 他们一起将可以攀爬的飞虎爪拿了出来。 舒琇几个见了,脸上的笑容都僵滞了。 她们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这三个小学童:「你们这是要爬上城墙?」 尤其是见到盛苑三个认真的点头之后,她们摸着下颌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真能想!」 说来,还是舒琇这人能顶事,惊诧过后,反而就着三个小孩儿手里的飞虎爪思考起来:「其实,你们要真能攀爬的话,还真有办法让你们进城。」 「琇姐!」文妍几个闻声,比盛苑三个还惊诧的看了过去。 怎么着?才接触了仨小孩儿,就唤醒童趣咯?! 「前提条件是,你们能顺利到城门外去。」 盛苑听她这话,连连点头应和:「对对对,我们就缺这个办法!实在是走不出去啊!」 杨畔归那家伙太谨慎了,不能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是巡逻队伍穿插反复,要不是她们牵着马走,说不定要让他们逮着个五六回了! 「你们在外面是出不去的,要想走,只能到我家的庄子。」 舒琇看着她笑道:「我家庄子有一条小河通向城门方向,划船过去,攀墙而出,就是一片草坡,顺着草坡往上爬,最高点就是城门外的官道。」 「那么一大片地方难道就没人巡逻?」安屿这样一问,舒琇就笑出来。 「这位小同学,你也不想想,草坡正对着城门,杨畔归得傻成啥样才会把人手放在容易暴露的地方。」文妍捂着嘴笑。 「他们不可能那样做,同样,更不可能放任那里成为漏洞,所以……」盛苑看向舒琇,「看来,同学家的庄子也让杨畔归给挪用了?」 「挪用算不上。」舒琇见她想通关节,赞许的点点头,眼底忽闪着光,「不过是有他们的人把守罢了。」 她说到这儿,笑问盛苑说:「这几乎是可以顺利出城的最简单的办法,同样,也是唯一的办法……就不知,三位敢不敢呢?」…. 「当然敢!」盛苑无视了卢晟悄悄扯她胳膊的动作,挺起腰杆子,拍拍肩膀说,「只要你敢帮我们,我就敢接受你们的帮助!」 卢晟想捂眼,他真怕苑姐儿跟这中了激将法。 幸好安屿一如既往没心没肺,见盛苑和舒琇达成一致,就开始嚷嚷着准备行动。 卢晟揉着脑袋,叹口气,扭头跟洛鸢问起了在草坡上匍匐而不被发现的办法。 直到众人说得差不多了,准备行动的时候,盛苑想起旁边屋子呼呼大睡的成栋等人。 「放心吧,指定把他们养的白白胖胖的。」舒琇也安排人在附近盯着了,保证不让外人打扰到他们。 将自家护卫安排妥当,盛苑三人就按着舒琇 安排,躲在了她家的马车夹层。 舒琇的马车较高,中间钉着桌子,桌子底下是跟夹层打通的空间。 这样设计之后,中间的桌子完全可以伸缩上下不说,还可以盛放东西,更能让桌子四边座位上的人将腿脚放下。 盛苑三个躲在桌子底下,舒琇将桌帘往下一放,就能将她们挡得严严实实的。 在外面看着空间很充裕,实际上,他们仨坐在里面挤得空间都找不到落脚地儿了。 「你们不要出声,也不要乱动啊,等到我们将马车车底打开,你们再从马车底下跳出来。」舒琇出发前特意提醒他们。 盛苑三人使劲儿点点头。 待到坐好之后,盛苑三人让马车颠得晕晕乎乎的,还要听着上方传来的说笑声和斗牌声,只觉不易。 「咱们像不像笼子里的兔子?」安屿挤挤盛苑,又挤挤卢晟,感觉还挺不错,他从来没有同时挨着俩好友的时候,登时忍不住小声笑起来。 「……」卢晟看着他,很有些好奇,屿哥儿从来都不会担忧?! 扭头想和盛苑吐吐槽,不想这小丫头已经扮成兔子的三瓣嘴,跟安屿摇晃着脑袋乐呢! 「……」怎么感觉思考者只有他自己呢! 「你们是真不怕他们把咱一勺烩啊!」 盛苑听他小声感慨,看过去,只见他好看的脸上充满了愁绪,不禁拍拍他肩膀,安抚:「你换个角度想。」 「若这桃归书院不招咱们,咱们不是在突围时让杨畔归的人抓着,就是在外面冻坏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让他们看见逮着。 咱们现在虽然有让她们送到杨畔归跟前领功的风险,可是同样还有顺利进京的可能! 都说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咱们现在的选择是最好办法,你说呢?」 卢晟眨眨眼,叹气说:「好吧,我还是想想等到让杨畔归捉着的话,怎么营救咱们自己吧!」 「……」盛苑本想跟他说,舒琇大概还是可靠的,可是想到自己认为对方可靠,靠的是直觉,就不好多说了。 倒是安屿,好奇的瞅着卢晟文:「之前在外面时,你言之凿凿的跟我说她们和杨畔归是两路人,怎么你这会儿竟然忧虑这个忧虑那个起来?」 卢晟看着快把小脸儿对准自己的好友,耷拉着脑袋直叹气:「那不是当时没把咱仨安危全数系于对方身上嘛!」 眼瞅着安屿有些没听懂,他将脑袋朝盛苑那边儿一扭,傲娇的哼哼:「当时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行啊!」 毓轩 第三百三十章:要进京 「站住!」 平稳匀速的马车,因为忽然出现喝令,使劲儿晃了晃。 说说笑笑的盛苑三人,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惯性,惊得头发都要竖了起来。 尤其是听到车外杨畔归的人要求按例检查马车,三个小孩儿第一次清晰的听到了三个起哄着跳动的心声。 咚!咚!咚! 盛苑感觉自己这颗心有些皮,好像拿她胸膛当鼓捶呢! 幸好这个过程没有太久,在舒琇亮出腰牌之后,马车之外的人客气许多。 「苑姐儿,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演戏?准备等进去之后给咱来个瓮中捉咱?」卢晟用气声跟盛苑说话。 「噤声!」安屿一把捂住他嘴巴,只用嘴型警告。 盛苑瞪了他俩一人一眼,侧着耳朵努力将外面的说话声听清。 当然,听清之后,她怔了怔。 「嘘!是杨畔归欸!」她推了推俩小伙伴,小心的用气声告诉他们。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担忧的卢晟也不担忧了,原本想笑的安屿也小不出来了。 「舒家的女郎,如何半夜出行?」杨畔归笑看着掀开窗帘的舒琇,眼眸犀利的在马车里面看了一眼。 「家中来信,要我伺机立功,眼瞅着功绩在手,小女子哪里还坐得住呢!」舒琇扶着窗沿,笑看向他,「原想着叨扰杨公子一番,不想杨公子在此等候,倒是让小女子颇为感动。」 杨畔归没想到眼前这个笑意吟吟的女郎,是为他来的,登时有些好奇,抬手邀请说:「那就劳烦女郎进府一叙?」 「杨公子这儿是贵地,小女子可不敢踏足,免得知多错多……要是杨公子不嫌弃,还请来府邸一叙。」 「舒琇家的庄子和杨畔归的庄子毗邻?!」卢晟一脸「完了完了」,他用气声嘟哝着要打腹稿,给他爹留言了。 看他这样,盛苑和安屿对视一眼,一人一只手捂着他嘴巴让他安生,同时不忘了腾出一只耳朵听外面说话。 这会儿工夫,马车已然进到庄子。 不过杨畔归却没想进屋,反而将准备下车的舒琇堵到马车里。 他甩开衣摆,登车而入说:「舒家女郎不会不欢迎吧?」 舒琇面色不变,让车上同学下去,随手将中间的桌子抬高,邀请杨畔归入座。 杨畔归笑着颔首,刚入座,就顺手将桌布掀了起来。 舒琇看着空空的夹层,朝着杨畔归笑:「如何?杨家公子可以放心听小女子说了吧?」 杨畔归自若的点点头,自斟一小杯茶,朝舒琇举了举。 盛苑三人坐在坑底往上瞧,皆有些发呆。 刚刚杨畔归的话声还在他们上方响起,可紧接着他们就从夹层里掉落在地上,然后地面一翻,他们仨就翻落了下来。 「苑姐儿,你说咱们会不会让他们利用了?」 卢晟发现听不到杨畔归和舒琇的谈话了,生怕他们这是合起伙来利用他们。…. 「既来之则安之!」盛苑也不知怎样安抚,只能这样说。 …… 子初三刻,一队身着披风的学子纵马官道,朝着京都疾驰。 距离京都城墙二三里地的官道上,站着一排头戴盔甲的士兵。 为首的学子长吁勒马,颠簸着看向站出来的伍长。 「桃归书院学子奉命送急报入京,还请让路!」为首的学子拿出腰牌展示给他瞧。 她这一说话,伍长才惊觉来人竟是女郎,不由眼眸微眯:「急报?」 若不是早被叮嘱桃归书院的学子另有所用,就凭所谓「急报」就足以 让他将这些弱书生悉数按下。 「这是主公亲批的入京函,你要不要看?」为首的女郎容貌躲在披风的帽子里,此刻夜色已晚,纵使士兵们手执火把,伍长仍旧只能隐约看见一点点下颌。 听她言语所称,伍长不敢怠慢,亲自打开一瞧,里面的字迹、印章没有问题,这才定睛瞧里面的内容。 看完之后,他目光微错,看向女郎身后十余个人,见她们个个着劲装驱骏马,犹豫片刻,抬手示意放他们过去。 待到整齐的马蹄声远去,才有士兵凑过去问伍长:「头儿,说放就放了?」 「主公的亲笔信和印章俱全,不放人等着吃瓜落?」伍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就吆喝着让众人抖擞起来。 直到来至城门,为首的女郎褪下帽子,露出真容看向其后六个人:「你们准备着吧!」 言罢,便在城门下点燃烟花炮,待得「咻——啪!」声乍响,无数烟花在夜幕中绽放,组成一个特有符号。 待到第三组烟花炮升空,城门楼上传来动静,远远见着有把总衣着的人站在城墙上仰头远望,紧接着又见他扶着墙边往下望。 之后不晓得说了些什么,过了又有一会儿,城门打开了条缝。 「桃归书院监院辅员有急事要面见内卫卫主。」 女郎将腰牌和数张身份函递了过去。 城门里的士兵接过,打开仔细看了看,又对照着女郎等人的面容仔细审查片刻,等到文书找出的户籍画像比对之后,这才将女郎密封的急报接了过去。 待到城门关闭,女郎仰首看着城墙,又过了好一会儿,城墙上那个把总模样的人带着随从急匆匆离开了。 「我们走!」一直旁看的六个人见差不多了,朝女郎点点头,带人绕到靠近外围的城墙,待到马蹄声远去,他们仰首看向城墙。 「唔!」不等城墙上放下篮筐,这六个人忽感无力,连话都说不出声,摇摇晃晃就昏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三个矮个子蹭蹭蹭的蹿了出来,拿着准备好的藤蔓网盖在了他们身上。 而这六个人久等的篮筐也从城墙上方徐徐落下。 「盛苑同学,你们小心!」刚刚已经离开的女郎,去而复归,跳下马,看向埋伏了许久的三个小学童。 「舒琇同学,你们也是,保护好自己,谨防对方反扑!」小脸儿冻得冰凉的盛苑,眼睛却愈发明亮,看到人心里忍不住生出丝丝凉的感觉。 舒琇笑了笑,看向趁着夜色将那六个人捆绑拽走的同学,点点头,和众人溜着墙边离开。 「苑姐儿,晟哥儿,快看!篮筐下来咯!」安屿一边将绳索系在三人身上,一边摇晃飞虎爪,激动的小手冰凉。 毓轩 第三百三十一章:惊变 城墙之上,两个身影悄悄将绳索往回拽,一边儿拽,一边儿嘀咕:「怎么这样重?!不是说好一个人上来之后再一个人上?他们怎么直接上来俩人?这样绳索可不保证结实啊!」 「大概是心太急了?谁知道!反正少拽两次咱们轻松。」 「你是不是傻,重量搁这儿呢,少拽两次更累!」 这俩人不敢大声吵吵,却也谁都不服谁。 没过多久,俩人的脸都涨红了! 不要误会,不是吵架吵的,委实是篮筐太重了,他们使出吃奶力气给憋出来的。 篮筐上,盛苑三个摇摇晃晃的,都不大敢呼吸了。 他们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面,忍不住攥紧了小伙伴的爪子。 这要是上面的人没抓稳,让篮筐现场表演自由落体,他们三个就真要好朋友手牵手,一起升天一起走嘞。 自己吓自己的仨人,让深夜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要是可以,我宁可咱们仨人徒手爬墙!」安屿吸吸鼻子,努力不往下瞧,嘴里还叨叨叨,「这拽绳索的人是不是没吃饭?!力气呢?!用点儿力气很难么?!没有力气当什么叛军!安安生生吃公粮不好么!」 原本忍不住打颤的盛苑和卢晟:「……」 俩人就安屿的话想了想,不禁连连点头。 屿哥儿说的对!拽绳索的家伙根本不专业! 如此说笑片刻,篮筐上升速度减缓,盛苑三人抬头一看,好像伸手就能够到城墙边沿了! 「准备!」安屿轻喝一声,拿出了飞虎爪。 盛苑和卢晟二人,一个拿着迷香散,一个手持双飞刀,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城墙边沿。 「快上来!」城墙上的人也没探头,低声催促他们。 此刻篮筐似乎固定住了,不复之前的摇晃。 看这距离,大人站起来,双手按着城墙边沿,单脚在篮筐上轻轻借力就能翻跃进去。 这动作对于盛苑三人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唯一阻碍他们上去的,是高度。 盛苑三个站起来,踮着脚也摸不到城墙边沿。 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果然视觉感受和实际有些出入。 于是,叹口气的工夫,三个飞虎爪紧紧抓住城墙边沿。 负责放、拽篮筐的俩人闻声,一起看了过去。 在看到第一个飞虎爪的时候,俩人还吐槽来人过于谨慎,竟然还特意做了准备。 不过在看到第二个飞虎爪的时候,就有些茫然,对视着嘀咕,这人还做了备份,果然很谨慎。 可是在看到第三个飞虎爪的时候,就震惊了:「不好!」 他们瞬间飞扑到城墙边。 可不等他们看清楚来的是何人,就感觉一阵烟雾扑面而来,再然后……竟扶着城墙缓缓滑坐在地,呼呼呼的打起鼾来。 「呼,幸好早有准备!」安屿第一个翻进城墙,扭头就探出手给盛苑搭一把,待盛苑利索的跳过来,他俩一起把卢晟拽了过来。 「还好!还好!」卢晟脚踩在地上,才长吐口气,「我现在是彻底领悟何为脚踏实地了!」 他这会儿站在地上还有种飘飘忽忽的感觉,刚迈出的第一步好像踩在棉花上。 「看看这里的风景吧!」 盛苑和安屿本着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原则,让他在此地稍作停留。 正好他们三个也从未体会过这个视角的感受。 「……」 可惜此时夜深人静,他们也就能看见城墙底下这一亩三分地儿。 这还是借了城墙外的火把的 光。 卢晟扭头看向小伙伴。 「夜空繁星闪闪,这不就是风景?!」安屿的脸皮没有盛苑的厚,面对着卢晟的视线,只能讪讪笑了两声。 「……我好了,咱走吧。」卢晟感觉有这俩小伙伴在,他总是能快速恢复。 「可这里怎么办?」安屿看着睡得喷喷香的俩人,又看看悬在城墙外的篮筐,「这不能留着啊!」 「看我的!」盛苑掏出巴掌大的精钢小刀,快速的在绳索上拉锯起来。 「我也来!」这样的精钢小刀安屿和卢晟也有,因此一见盛苑动作,他俩立刻跟上。 要说太子送的小武器可真不同寻常,没用多久他们就将篮筐取下。 割成几段的绳索他们也没丢,三人一分,往身上套上几层,也算简单的防护了。 「把他们俩扣在篮筐里。」卢晟原想着结果了这俩叛徒的,可举着小刀半晌,几次鼓劲儿都没能挥下。 他也是此刻才知,远程射杀和近距离动手的感觉差别太大。 让护卫杀人和亲自动手又是不同的感受。 盛苑点点头,和安屿一起将篮筐倒扣那俩人头上。 「稍等!」盛苑眼珠儿一转,跟安屿挤挤眼,俩人嘿嘿笑着将篮筐筐底给裁了下来。 卢晟:「……」 眼见他们在此处滞留时间够久,仨人赶紧手牵手顺着阶梯往下走。 幸好拽篮筐的人选择的地方极好,不但少有人巡逻,而且极靠近阶梯,既方便出入,还很少有人打扰。 不过此地虽然优势不少,可盛苑三个仍然极为谨慎,哪怕周围没有动静,他们还是手牵手紧贴着墙边,快速轻巧的往外溜。 这个过程很快却也很漫长。 黑暗的空间里,三个小伙伴只能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幸好,三个人能感受到手上那份属于小伙伴的温度,渐渐地,紧张感不敌激动,他们每个人眼里都泛着光芒。 终于回家咯! 「轰隆!」 就在三人顺着城墙阶梯下来的刹那,城门外似乎遭到了投石机的攻击。 刚刚心情雀跃激动的三人都没有站稳,就让这提前的攻城震惊了。 「杨畔归提前了!」 盛苑、安屿和卢晟不约而同惊叫出声。 「不、不对!」盛苑脑子瞬间加速运行,忽而灵光一现,想清楚关节的她,气得直跺脚,「我们疏忽了!」 安屿和卢晟见她这样,正欲要问,就听一阵烟花炮在城中上空乍现。 「这是内应?!」看着绚烂烟花,安屿和卢晟脱口而出! 他们再傻也清楚,静谧的夜空中昙花一现的烟花不是给他们欣赏着玩儿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郑氏忧 「琇姐,杨畔归提前攻城了!」文妍听着外面的动静,震惊的看着舒琇,「他之前就做好两手准备!」 舒琇点点头,遥看京都方向,一向不见情绪的脸上带了些许忧虑:「今晚,京都可热闹了。」 「幸好琇姐早有防备,没有回舒园,也不回桃归书院,更没有去九江书院的庄子,要不然,就凭杨畔归的出其不意,我们肯定要被他们捉拿。」洛鸢悄悄往外看了看,见这里无人往来,这才放心的说,「咱躲在杨畔归的庄子里面,想他也猜不出来。」 「我们在这里可不是躲的。」舒琇看向既是姊妹又是同窗的数人,认真的跟她们说,「杨畔归既然出手,自然全力以赴,他若是想在援军到来之前功成,必定倾巢而出,我们等着吧 「???」文妍虽然心向大楚,可是亦有自知,「琇姐,我们这才几个人够做什么的!」 「人虽少,但是通风报信、扰乱军心足以。」 舒琇算算时间,她安排的人应该到了京郊皇庄。 …… 「主公,舒家的女郎果然没在她的庄园!吾已派人去九江书院的庄子寻她!」 「不必!」杨畔归换上铠甲,冷笑着一挥手,「便是桃归书院上下尽出,又能如何?小动作都未得逞的小人物,成不了大事!很不用为她们劳师动众分散兵力。」 言罢,他站起来,双手用力一扬,眼底闪烁着热切的光芒:「今日开始,有齐无楚!」 「恭祝主公大业功成!」诸多属下看着意气风发的杨畔归,气氛渲染之下,忍不住激动的单腿跪地,振声高呼。 这样呼啦啦一片人高呼,登时喊得杨畔归耳朵疼。 看着属下脸上的激动,杨畔归仰头大笑不停。 …… 「夫人,都已经子时了,您歇息吧。」繁柳抱着绒毛披风过来,一边给扶着门眺望的郑氏再次添衣,一边劝她回去歇息,「三爷出去时就叮嘱我们服侍您安歇的。」 「你莫要劝了,我在这儿站着还好些,若是回去了反而左思右想心乱如麻。」郑氏摆摆手,让她不要再劝。 「可是更深露重,若是着了凉可如何是好?」繁柳说着话,又让小丫鬟们再搬来两个暖炉,「咱们院子还未准备炭火,只能将两位小姐平时烤肉用的供炭拿来用用。」 这般说着,她之前叮嘱小丫鬟准备的暖手炉也送来了,她一边送到郑氏手上,一边儿说:「这里面捂着热水,若是凉了您说一声,咱们再换!」 郑氏点点头,目光仍旧紧紧盯着院子不放。 繁柳见劝说不动,只好叫人搬来椅子,又着人安排几个暖炉放在椅子旁边。 她自己搬了杌子坐到郑氏旁边儿,拿着手炉给她暖腿。 这时,繁絮抱着一壶新煮的果茶过来,给郑氏斟了一小碗,哄说:「夫人尝尝,这是九小姐跟小厨房的人研究出来的方子,说是对于驱寒安眠极好。」 郑氏接过茶碗,听到她提起小女儿,一时没忍住,眼泪扑簌簌掉。 繁柳、繁絮见了,吓了一跳,忙不迭请罪。 「跟你们无关。」郑氏摆摆手,目光里有化不开的忧郁。 她隐约能够感觉出来,丈夫急匆匆而去跟小女儿有关! 胭脂,这只和小女儿形影不离的小隼,竟然单独寻了过来,要说小女儿没事,她怎么都不肯信的! 可是、可是她又不敢多想,只能自我安慰,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苑姐儿!苑姐儿!」 郑氏想着小女儿玉雪可爱的容貌,默默地重复着小家伙儿的名字。 想到这小丫头,她就悔! 既是后悔让她精于武艺,又是后悔将她养得天不怕地不怕。 都说艺高人胆大啊,若是她没这本事,大概就不会仗着功夫满处乱跑。 她怎么就让她和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满处乱跑呢! 多给些护卫就可靠?! 之前还得罪了云家……云家!莫不是他们伺机报仇?! 郑氏虽然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可是她想到小女儿,忍不住就想远了。 「这丫头!果然还是课业太轻松了!」郑氏捶着手,又气又急想,「等回来,就让她准备童生试!考不考得了是一回事儿,总要先具备这份能力。」 这样想着,郑氏暂时从愁绪中缓过来,让繁柳和繁絮督促她。 「若我让小丫头三言两语蒙混过去,你们可得提醒!」她这是怕让那嘴甜的丫头糊弄过关。 繁柳和繁絮闻言对视一眼,忍着笑应是。 郑氏待要再说,忽而听得院外……哦,不,应该是咏繁苑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登时忍不住站了起来。 「你去出去瞧瞧!」繁柳、繁絮分站郑氏两旁,扶着她胳膊,扭头对旁边候着的小丫头吩咐。 待小丫头走远,她俩赶紧安抚郑氏:「夫人,莫要惊慌,说不得是外面的事情。」 「三更已过,外面的事若是惊动了国公府,能是小事儿?」郑氏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这要是大事,那和苑姐儿有没有关? 哦,不不不,小家伙儿虽然淘气了些,却清楚轻重,不至于惹事。 那……和夫君有没有关系? 郑氏扶着胸,努力的将丈夫人际关系捋了一遍,顿时心安。 自从打定心思在翰林院告老,夫君他基本上就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了。 他那些朋友比他还闲云野鹤,应该不会惹事。 更何况,他还有皇后和太子撑着。 等等?! 该不会是……不能想!不能想! 郑氏忙不迭收回多想的思绪。 而今太子深得皇上信任,后宫又是秦皇后把持,他们地位稳固,根本不需担忧。 郑氏在这个问题上迅速回转,琢磨起盛国公府的人来。 「很可能是他们!」郑氏坚信,若是有人给盛国公府惹事儿,肯定和那几房有关。 当她胡思乱想之时,之前派出去的小丫鬟不停歇的跑过来,额头上的刘海儿随风而飘。 「夫人,管家让我跟您禀报,说是国公爷让我们将苑门锁紧,除却国公爷和三爷敲门,不然,谁来都不许开!」 第三百三十三章:宫里 盛向浔在清源宫外殿静静候着,于他几丈之外的内殿殿门紧闭,皇帝和太子正于里面密谈。 其中详情他自不得知,但是之前递上的密信内容,他却一清二楚。 想到小闺女此时还在京郊和坏人周旋,盛向浔的心就跟提起来的水桶似的七上八下,闹得他坐立不安。 “杨公公,您看……这时候不早了,要不然,还是让在下出宫去吧!” 杨询闻声,瞥了一眼还在冒热气的茶碗,第六次堆上笑脸,拿拂尘一挡,笑眯眯的说:“这可不成啊,盛三爷。” “……”盛向浔见他阻挡,急得抓耳挠腮。 几步走到这位承元帝最信任的掌印太监跟前儿,憨皮赖脸的赔笑:“好公公,您老就当没瞧见我,让我走吧!” “呵呵。”他这招,杨询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就习惯了,根本不为所动,“除非您把咱家打晕了……” 话未落,就见这位盛三爷已经撸起袖子,去搬花瓶了。 杨询:“???” “盛三爷,您可休得胡闹!” 反应过来的杨询,登时气乐了:“御前当面呐,您不能乱来!” 这般说着,内殿的殿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传来承元帝洪亮的言语声:“叫那小子滚进来!” 杨询闻声,连忙指挥小内侍们把盛向浔手里的花瓶拿走:“我的三爷欸!您快点儿面圣去吧!” 盛向浔心里阵阵起急,眼见一时出不去,只能抖抖袖子,耷拉着脑袋往里走。 此刻的他无比后悔,他怎么就先去见太子了? 见也就见了,怎么还让他给绑进宫了? 内殿灯烛较外殿更加明亮,盛向浔一进去,眼睛就被晃了一晃。 瞅见上座的承元帝和太子,他老老实实的行了礼。 待听到叫起声,他就表情丰富的看了过去。 承元帝见状,抢在他开口前问:“叔泉可是坐不住了?” 盛向浔脑袋点得好像啄米,欲要卖惨求得即刻出宫。 不想他未开口,承元帝再次抢他话说:“那你可知朕为何不让你出去?” 盛向浔心说他怎么知晓,不过面上还是乖乖的摇摇头。 “这是桃归书院监院辅员刚刚送来的密信。”承元帝的手在桌案上的信件按了按。 盛向浔见皇帝没有给他瞧的意思,也不放肆逾矩,只是想问问这里面有没有小闺女的消息。 可谁想他才刚张口,皇帝竟又抢话:“这封信,字字句句,没有一句真话;可是按着里面提及的时间、方向换成数字,解密之后,却可能字字句句皆是真话。” “……”盛向浔第一反应就是此乃他小闺女的杰作。 “的确很像苑姐儿手笔。”承元帝笑了笑,“如果朕没翻译错,她和屿哥儿他们很可能已经想办法进城了。” 他说完,太子姜怀谦没绷住,扭头看了过去。 刚刚父皇可没和他说这句! 面对太子的目光,承元帝哼了哼:“朕自编的密语秘笈你可曾翻阅过?这里面的话,朕想说哪些就说哪些,没说的你自不知。” 想起他父皇编的所谓的密语秘笈,太子姜怀谦就晕的慌。 说真的,那本儿拎出去可以当城墙砖使的书,内容枯燥的他宁可翻辞典。 有翻阅那书的工夫,他自己研究一套密语出来不好么! 当然,这通腹诽也只是腹诽,他不可能傻的说出来。 只能露出自省的表情,说一句:“儿臣惭愧!” 跟苑姐儿那小家伙儿比,他真的惭愧!他都不晓得小丫头怎么能看的进去! “朕之前已派人前往外城方向去接,你就等着在这儿见她吧。” 盛向浔哪里坐得住?刚想自请参与接孩子行动,就见太子姜怀谦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顿时,他冷静多了,心里微微一转,猜测皇帝恐怕还有动作。 也是,杨畔归部在城外虎视眈眈,皇帝受到两重震惊,不可能没有作为,只怕护国公府这会儿已经被围。 京都防守力量,从内卫军,到中军骑兵、再到南北两哨、还有东西两营,这六支部队有十数万人,对付只有万把人的杨畔归部,简直易如反掌。 想到这儿,盛向浔心里安稳许多,看着同样不以为意的皇帝和太子,他已经有心情考虑见到小闺女之后,是淡定的夸奖夸奖,还是依照本心抱头大哭了。 就在这时,内殿外有内侍匆匆前来急报:“圣上,内卫军首领来报,说是城中十三姓世家反了!” “什么!”太子姜怀谦脸色一变,京中世家皆养护卫家丁,虽说表面上人数不过百,可是他们既然存了反心,谁晓得里面会不会有暗度陈仓进来的反贼! 承元帝却好像已有所料,并不十分震惊。 直到内卫第二封急报送至御前。 “圣上,中军及南北两哨、东西两营出现内乱,诚王亦随三军统前去平乱了!” “诚王?!”太子面色又变了变,他真没想到这个弟弟会出现。 “混账!”承元帝脸色愈发难看,强忍着吐血的怒气,沉声传令,“着内卫军统领带人平乱!” 盛向浔在一旁看傻眼,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千人对战千人的情形,登时手脚冰寒。 据他所知,内卫军大部队已经提前前往狩猎场,余下的两三千人还分散在整座皇城各处,想要一时聚集恐怕不易,更不要说,其他五军皆有内乱,内卫军未必平稳。若是再有内讧,留给朝廷皇室去平乱的还有多少? 如此这般,内卫军岂能分出力量寻找苑姐儿他们! 不行!不能这样等着! 盛向浔忍着冲动,等到内侍褪去,这才上前跪请:“皇上,请允臣出宫以尽绵薄之力!” 承元帝如何不清楚他真实目的,不过此刻他对把苑姐儿等人接来已经没有把握,遂也不强留,挥挥手:“可。” 太子姜怀谦见盛向浔匆匆而去,心里为之一动,转头跟他父皇请旨:“还请父皇允儿臣带人平乱,以保父皇安全,还京都百姓安宁!” 不过这次承元帝却坚决反对:“皇城里最安全的就是皇宫了,朕不用你保护,你就在这儿!几个皇孙都在宫中,你无需出去!至于太子府诸人,朕已派人保护。你当知,一动不如一静,府里女眷孩儿原地等待,远好过匆匆进宫。”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国子监乱斗 盛向浔离开皇宫,带着护卫直奔外城而去,可才出了内皇城,就发现官道让一群国子监学生挡得水泄不通。 待仔细瞧去,却是两拨学生斗在一起,一拨儿是所谓的十三姓世家子弟,一拨儿是……咄!他大闺女! “蒽姐儿!”盛向浔看着他大闺女为首的一群学子手里拿着千奇百怪的“武器”跟对方对抗,脑子都是懵的。 “三爷,这太喧嚣了,三小姐听不见的!”护卫扯着缰绳,一边安抚着让人群惊到的马,一边儿高声跟盛向浔说,“现在中城的反贼还未进来,咱们把三小姐带回府才是!” 就这么会儿说话的工夫,国子监的学生们就已经斗在了一起。 相对于有备而来的十三姓学子,蒽姐儿那帮人的武器就显得简陋许多,他们有拿长勺儿的、拿墩布的、拿大扫帚的、拿教尺的、拿板子的、还有拿炸东西的长筷子的!更有能者一手一个大葫芦瓢的! “三小姐拿的是双棍!”挤不过去的护卫,干脆站在马上,手搭凉棚给盛向浔现场直播。 盛向浔见此也想这样,奈何他的马匹脾气很大,一尥蹶子,顺势将他抛到一旁的柱子上,让他自己攀着柱子去看。 “……”盛向浔顾不上和这马理论,一口气爬到柱子最上面,关注着前方。 他那混战中的大闺女,出手很是利落,专挑对方弱点攻击,不一会儿就清出一大片空地。 倒是她那些同学,瞻前顾后不敢动手。 你说都已经兵戈相向了,何至于还顾及着同学情谊,给对方留出反扑和援助的机会? “真不像话!都到这份儿上,还想着以后好见面啊?这不是给我苑姐儿造成压力!快!咱上!” 看清楚两拨儿人的斗殴轨迹,盛向浔直接飞跃上马,喊着护卫跟上,紧接着就朝那群学生飞冲而去:“蒽姐儿!” 盛蒽头一次带队伍,有些心累。 虽说今儿站出来的同学都有忠君爱国之心,亦有保卫皇城之勇,可奈何是第一次组队,大家默契十分不足。 而这也就算了,更让她郁闷的是,这些同学大多连打架都不会,若不是有郑三娘和宁家姐妹等人支援,他们恐怕早已让对方压制。 即使这样,她也不敢保证能阻拦对方多久!那帮都是拿刀拿剑的,若非还是学生,实战经验不足,他们这边儿可能已经出现战损了。 就是现在,她这边儿的同学挂彩的就不少。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干脆斩下为首的学生震慑对方时,就听到远处传来她爹的喊声。 待要定睛去看,就见她爹带着数个护卫疾驰而来! 蒽姐儿登时眼前一亮:“三娘,元娘,带队分列出去!” 她这一喊,郑三娘和宁元娘立刻吹响哨子。 哨声响起,他们队伍里的人就想起了之前的约定,赶紧慌慌忙忙退出战斗。 “哼!早这样,何必吃苦!”十三姓学生里打头的那个站在内围,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看见阻拦的同学撤离,也不恋战,摇晃着长剑就要往中城冲,他们只消跟外面里外夹击,就能打开中城城门,迎接齐军的到来。 可不等他喝令己方同学跟上,就听后面一阵惊呼哀嚎声起伏。 扭头看去,就见五六个人骑着马,挥舞着长鞭和刀剑,肆无忌惮的冲进他们的队伍。 这几个人左右抽砍,只瞬间就将他们的队伍冲散,还将他的人打伤了大半! “你!”眼见对方冲出人群,却又即刻折返,再次挥舞长鞭刀剑冲刺而来,他终于怕了。 两股战战到几乎挪不动步的他,耳畔充斥着各种熟悉的、陌生的哭嚎。 极大的恐惧让他瞬间不能思考,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鞭影由远而近,在他眼前越放越大,随后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清楚了。 “嘿!”盛向浔惊诧的看着对方在鞭子落下前,以更快的速度昏了过去,不禁拍马围看,纳罕的感叹,“爷这鞭子鲜少落空!可见这也是个能人啊!” “爹!您怎么来了?”盛蒽看着自家侍卫几个回合把那群乌合之众吓得哇哇乱叫、丢盔弃甲,顿时不再多看,激动的朝着她爹跑去。 “我出宫去找你妹妹!”盛向浔跳下马,仔细看了看大女儿,见她除了兴奋没有问题,顿时放下心来。 此刻他的侍卫已经手持着袖弩吓唬要逃走的国子监生了。 “蹲下!都蹲下!”郑三娘见此,带人帮忙管理投降的学生。 两方最后将人数清点一遍,惊奇的发现,跟着十三姓学生的这帮人,竟然一个不少! 大家面面相觑之余,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兴奋和痛快。 “你们国子监的先生们呢?我记得国子监也是有侍卫保护的?” 盛向浔不解怎么偌大的国子监,最后只有一群学生站出来。 “这帮宵小竟然给先生们下药!我们也是在他们鼓动大家跟着闹出去的时候才知道的,护卫那边儿也让内应给迷昏了!”盛蒽忧心的看着国子监,“幸好做内应的护卫提前离开,要不然,我们恐怕不能对峙到您带人出现。” 盛向浔听她这么一说,登时又不放心了:“中城外城都不安全,你们还是在国子监里呆着为好!只要守住各个进出的门,等到朝廷平乱,也就安全了。我让他们几个留下,一则帮你们查勘里面情况,二则能帮你们请大夫唤醒先生和护卫,再则也能帮你们抵挡乱军进攻。” 盛蒽从她爹这儿听了外面的乱象,心惊之余不免惦记家里。 又想到爹爹刚刚好像说过要找妹妹,登时紧张的扯着她爹问起来。 盛向浔虽不想她担心,却也清楚大闺女聪慧,随意找借口蒙不过去,只能简略说了缘由。 盛蒽听到最后,不自觉的轻啮指甲。 “没事儿!没事儿!苑姐儿一定没事儿的!” 她慌乱的看向爹爹:“我和您一起去找她!” “那可不成!”盛向浔想都没想拒绝了。 他可以为了小闺女以身犯险,却不能让大女儿也这样。 “你就在国子监这儿,哪儿都不要去!苑姐儿机灵呢,说不得已经绕进了中城,若是寻到国子监找你,你不在怎么办?” 他这理由已经毫无逻辑可言,但是关心则乱的他和蒽姐儿,却都坚信这种可能。 而被他们惦记的盛苑,此时正和安屿、卢晟在马厩里,和一个自称诚王的大人目目相对。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不靠谱的王爷 「诚王?」 盛苑三个趴在马厩木栏后面的稻草堆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后一起看向眼前这个同样蹲趴在木栏旁的男子,很是不可思议。 这……不能吧?! 仨小孩儿眼里闪过不解。 「我听人说,藩地之中当属诚王所在的州地最为富庶,百姓安居乐业,贸易往来繁盛。」盛苑看着眼前这个左脸写着「幼稚」,右脸写着「叛逆」的男子,缓缓摇了摇头。 「我听人说,诚王归京之后,一直低调简朴,为人更是淡泊飘逸。」安屿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锦衣玉服、配饰繁多的男人,抿着唇摇了摇头。 「我听人说,后日狩猎阅军是诚王奏请所成,旁人都说他精于骑射,威猛高大。」卢晟看着眼前这个跟他们一样躲在鹿鸣书院马厩里的男子,认真的摇了摇头。 姜怀信无语的看着三个熊孩子动作一致的摇头,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在骗人」几个大字,不知怎地竟然和自家王妃共情了。 「看你们三个衣着谈吐,想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肯定识得这个,喏,看清楚!我不是诚王又是哪个!」姜怀信从自己脖子里掏出一块儿腰牌递过去,而后得意的整理整理衣襟,自以为潇洒的抹了抹额头。 套上手套的盛苑看他这样,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好心提醒他说:「您发箍上有两根稻草碎。」 将腰牌递给盛苑的安屿抬头补充:「您脸边儿还有些灰。」 听同伴言语的卢晟也看过去,仔仔细细的找寻一遍:「您这袖子划破好几处咧。」 瞬间石化的姜怀信,看着对面儿三个小声嘀咕的熊孩子,简直不可置信! 他们是怎么做到这样一本正经气人的?! 「看腰牌的质地,好像是真的啊!」最有发言权的安屿跟盛苑和卢晟说了辨别皇室腰牌的办法。 作为近距离接触过太子腰牌和皇孙腰牌的他,一眼能识真假。 「腰牌是真的,人就是真的?」盛苑怀疑的抬起头。 对方见她看过去,立刻挺起胸膛。 「别说,他和太子姑父是有些像呢!」安屿眼珠儿一转,忽然问他,「太子上回送您的贡茶可好?」 「快打住吧!还送茶呢?我连茶叶末都不曾见着!三哥忒抠了些,简直是一本律法走天下!他送我的各种律令和案例解读,我家三口箱子都快装满了!」提起这个,姜怀信就忿忿不已,语速飙升之快,让人为之惊叹,「亲兄弟,都不给私下补乎补乎?」 「是吗?」盛苑和卢晟悄悄看向安屿。 安屿点点头,招招手,跟他俩耳语:「原先姑姑给准备不少礼物来着,不过太子姑父却给改成了一箱子律令。」 盛苑闻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公式: 相近的容貌+知道内情≈诚王(?) 「那行吧!」将腰牌奉还,盛苑三个好奇起这位王爷怎么沦落到和他们一样躲马厩了呢?…. 最重要的是,这是腰牌,怎么搁脖子上挂着? 提起这个,诚王气得几要跳脚,满脸悲愤的说:「有人骗吾!」 他不过是跟王妃斗气,她想让他往左,嘿!他就偏偏往左之后,再往右挪挪;她想让他往前走三步,他就偏走三步零一寸,欸!就是这么气人! 最后气得王妃罚他和妾室一起面壁,他当时就不乐意了,小妾不听话,和他这个王爷何干?怎么还连坐呢! 当时他就强硬起来,等到王妃离开,毫不犹豫就翻墙偷溜了出去。 他计划绕到大门,从那儿走进去,哼,光明正大的走进去!他要无声的向王妃宣布,禁闭关不住他! 听他这样说,盛苑三个再度面面相觑。 这位好像不大靠谱啊! 那些年在藩地当家做主的,该不会……是王妃吧? 姜怀信不晓得眼前三个小孩儿在腹诽他,还忿忿不平的说:「谁想在小巷遇上中军和南北哨所的首领,他们说外城有西洋商人送好货,里面有不少稀奇玩意,吾就想着,若能购得一两件好东西让王妃心悦,到时候赔罪……咳咳咳,到时候赏赐过去,也能过关不是!」 盛苑见他说到最后强行挽尊,很想好心提醒他不如别改口。 「然后呢?您让西洋商人打劫了?」安屿看他这样落魄,忍不住打趣。当然说完,就让小伙伴们一左一右瞪了。 「西洋商人?哪里来的西洋商人?!根本就没有西洋商人!都是骗人的,他们竟然打算撸吾出京!若非吾觉得不对,将腰牌藏于胸前,扔了个假的出去,后来又趁乱逃了出来,现在说不定就成人质了!」 「不是等等!」盛苑和安屿不约而同喊了声停。 「您随身带着假令牌?」安屿见盛苑示意他先说,立刻问了出来。 姜怀信不解他为何这样讶然:「多稀奇呢,不常备着个假的,怎么混出去顽?让王妃晓得了,又……咳咳,又要唠叨。」 「那您说的这些都是什么时辰的事儿?」盛苑觉出不对。 果然,姜怀信说:「具体时辰我没太注意,只晓得酉初左右才逃到这儿的!我是跟着送夜草的马车进来的,负责喂马的奴仆说闲话时提到了时间,再具体的我就不晓得了。」 「……那您就一直在这儿呆着?」盛苑三个对视一眼,难以理解的问出来。 姜怀信却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可不是呢!我原想着找机会离开,谁想到又惊又吓之下,竟然一觉睡了过去,要不是你们几个出现,我还醒不了呢!」 「……」他这么讲,仨小孩儿就不知该怎么说了。 「你们是不是要走?」姜怀信却看着他们,眼睛放光说,「带上我吧!」 「啊?!」怎么都想不到眼前这个大人会提出如此要求的盛苑三人,震惊了。 「有你们跟着,王妃见了肯定不会生气。」姜怀信已经开始设想如何应对回府之后的事情了。 盛苑忍不住掐了掐自己人中,皮笑肉不笑的问他:「王爷,您就没想过,对方劫撸您,很有可能会打着您的名号行不义之事?您一直不曾露面,皇上听闻如何想您?」 「!!!」姜怀信跳了起来,「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府,要是父皇误会,把王妃抓了可咋办?!」 「嘘!」见他大步流星就往外走,盛苑三个惊得跟着跳起来,三人合力把他按住,「外面乱成一团,鹿鸣书院却依旧平静,王爷,谁能保证宁家和叛贼无关?」 盛苑此言一出,姜怀信登时怔住。 见他不再挣扎,盛苑几个松了口气。 刚要跟他商量办法,就听外面传来一声低喝:「谁?是谁在里面!」 。. 毓轩 第三百三十六章:说动了 「谁?出来!」 听闻低喝者是个女郎,盛苑三人松了口气。 这说话声隐隐有些耳熟,说不得是书院同学。 因怕她寻人不得喊来帮手,盛苑三人对视一眼,相互点点头,就想站出来。 虽说之前拿宁家立场吓唬诚王,但是宁家在燕、陈、楚三朝地位特殊,又有外甥女是太子府的当家侧妃,他们和前齐遗民合作叛国的可能性极低,这也是他们仨躲进鹿鸣书院的缘由。 安屿刚要迈步,就让诚王扯住了。 姜怀信用过来人的语气告诫:「你以为小女童就好惹了?告诉你,敢这时候出来的女郎,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安屿同情的看着他,可是瞥见耸耸肩的盛苑之后,立刻认同起来。 嗯,敢折腾的小女郎真就没有好惹的。 「宁二娘。」盛苑踮着脚走到木栏旁,悄声呼唤。 刚要试着放大声的宁二娘闻声,吓了一跳,脑袋急速来回转动,一时之间没找到方向。 盛苑见她无意闹大,又向前走了两步,低声又喊:「宁二姐姐,是我,盛苑。」 「你?!你怎么在这儿!」宁二娘循声转头,借着月色看见这个在书院混得风生水起的小女郎,登时吓得退了半步。 刚惊呼完,她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紧张的左右环首,确定没有旁人,这才快步上前,拽着盛苑胳膊往里走:「你怎么在这儿!」 她刚说完,就发现三道视线一齐汇聚过来,扭头一瞧,一大两小就杵在面前,登时惊得连连后退,若非盛苑扶住她,她怕是要跑了。 「宁二姐姐莫怕,我们是躲外面匪乱才来这儿的!没有恶意!」 盛苑怕她失态闹出动静,赶忙出声安抚,而后示意安屿、卢晟快些表态。 「宁二娘子,我们是从京郊赶回来的!」 「外面前齐余孽攻城,城里十三姓世家应和,因为兵乱,我们才躲在这儿寻求庇护,你不要紧张。」 「对,是我们求着你们家的!」诚王实诚的点点头。 「……」宁二娘抿了抿唇,看着四个人里最不像是威胁的诚王,说,「我们宁府也有外客敲门,不过,府里长辈严守不见,倒是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只是鹿鸣书院是极好休整藏人的地方,你们赶紧走吧,要是让他们堵在这里,你们未必能逃。」 她说这些话时,盛苑一直悄悄看她,发现她穿着骑装,手腕脚踝都打着绑带,又联想到她此时来到这里,登时眼眸一亮:「宁二姐姐,你是要出去?」 「出去?好啊!我们一起啊!」诚王闻言,眼眸又是一亮,好像安全感提升了不少。 四个少年无语:「……」 「你们走就是了,不用管我!」宁二娘没有多言,指着马厩的马说,「枣红的那匹归我,剩余的你们尽管挑选,亦不用归还。」…. 盛苑见她言语里隐有解气之意,联系宁家的做派,心里有数儿了,牵着对方的手,轻轻摇晃着问:「姐姐可是如我等一样,也有心系之事要去做?」 宁二娘闻言,目光幽幽的看过来,似乎想着她言语之意,半晌道:「嗯,我娘亲和长姐幼妹此刻都在中城别院,听闻十三姓世家皆乱,心里惦记着娘亲姐妹,这才要过去探看。」 盛苑闻言,暗道她这说的信息量有些大,杨畔归闹事已过三更,这个时间点儿平常人家早已休息,她如何得知外面境况? 更有保护女眷之事合该宁府郎君安排,如何让她一个小女郎悄然出行? 心里有所猜测,不过顾及对方心情,盛苑没有多言。 奈何她忘记旁边儿还有个诚王。 「宁家怎能让你个小女郎独自出去?就算你武艺高强,也该带上护卫才是!」 宁二娘让他问的眼眶微红,不过她向来倔犟,不肯示弱人前。 故而她只是深吸口气,冷笑说:「从古至今,女郎在郎君跟前儿何曾是人?」 「你这说的不对!」诚王难得正色,摇头说,「至少在大楚,女郎还是有望和郎君比肩的!」 「……」宁二娘让他说的一愣。 盛苑见机忙说:「宁二姐姐,你也是品学兼优之辈,当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莫说你只是拳脚尚可,便是以一敌十,在外面兵乱匪多之地,又能如何自保?如何去见何伯母和两位姐姐?若是你有了闪失,怕是要让她们难过愧疚的。」 「……你有话直说!」宁二娘沉吟片刻,探究的看向盛苑。 她可是晓得眼前这位小女郎心眼儿多、主意大。 「姐姐懂我!」盛苑才不管对方怎么想,见她言语松动,忙不迭攥着对方手,欣喜的低呼。 「我听闻姐姐和好友跟云栖书院、百洲书院的女郎研究了一套乐法,只听乐声便知语意?!」 「你是说?!」宁二娘让她这样一提醒,登时心里一动,原本发冷的心,这会儿跳得格外活跃。 「我们要自救!」盛苑眼眸熠熠的看着她,「前齐大军攻城,十三姓世家响应,若是事成,好处他们均分,可是苦难则要女郎品尝!桃归书院前齐女郎尚且忧虑,我等大楚女子如何束手?」 「你是要……」宁二娘眼底闪过犹豫。 盛苑再接再厉:「圣人虽然明令女郎读书,可是能进三家书院就读的女郎皆出自权贵之家,若是她们出力,中立的家族未必不能出手,背刺的家族未必不能被拖后腿! 虽说举动叛逆,但是这未尝不是一种自救!姐姐当知,前齐胜,女郎苦,出自叛臣家的女郎同样苦;大楚胜,出自叛臣之家的女郎下场亦苦!左右都是苦,何不谋个出路!」 宁二娘听到这儿,恍然的看向盛苑,似笑非笑问:「你这是连我一起劝了?」 「宁氏如何选择,小妹不懂,只是我却清楚,姐姐今日所为,是抱着决然之心的。既然姐姐已将己身置之度外,又何惜让你只能如此的家族呢?更何况,若咱们计成,姐姐焉知不是家族功臣?」 「这位女郎,你当知,从古至今有意给女子铺路的帝王,唯有当今!可即使这样,想进一步之难,举世皆知。而今危机现,机会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诚王想起王妃,忙不迭跟着劝。 「好!我就搏这一回!」宁二娘微微阖目而后又猛然睁开,目光决然的看向拿高墙之外。 。. 毓轩 第三百三十八章:计成 “童参军,这是主公的密信!”略高些的男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客客气气递上去。 “童参军,这是主公的另一封信函。”另一个男童亦取出一封信笺,放到桌案上。 童参军有些懵:“这……” “童参军,您还是快些看吧,看好了,我还有东西教给您。” 那个四人中最大的少女忽然开口,让童参军从诧异中缓过来。 他不假思索的展开第一封密信,就见几行标准馆阁体跃然眼前,心里又是一松,主公往常与他们联系,用的就是这样的字体。 信中说起眼前困局,又言他之前于各个权贵府邸布置了不少内应,这些内应虽然不知此次行动,但却随唤随醒。若有他们应和,此次困局立刻得解。 童参军没想到主公神机妙算,不仅预料到他们的困境,还能早早布局,给他们主意。 不由大喜过望。 忙不迭打开第二封信。 这封信讲的就是唤醒棋子的办法。 童参军抬头看向最大的少女:“女郎,曲谱何在?” “在我这里。”少女纤指点点自己额头,“主公令我见到参军再行默出。” “原来如此!”童参军恍然,怪不得主公要派四个人来,原来是为了分散信息! 这几个小孩儿掌握的信息都不完整,却又环环相扣,既是一体又各自为政,倒是很好的保密方法。 还真是主公的风格。 “来人,准备笔墨!”童参军看着信函上标注的乐器,不禁问少女,“女郎,齐哨的制作图,您可会画?” 据他所知,这声调极有特色、曲声变化巧妙的乐器,早已失传,也许唯有主公才能复制。 “自然。”少女嫣然一笑,很自信的颔首,“这套哨子共有六种,只要掌握了里面的窍门,制作却是不难。” 言罢,就见她提袖速画,不多时六张制作图就呈现在他面前。 “材料好找,制作不难……就是数量有些多,加起来数百个,这……恐怕一时难以完成。”童参军很头疼,主公的任务完不成,行动最后功败垂成可如何是好? “这有何难!”之前傲慢的小女郎哼了一声,“左右主公令你安排百人巡城,既如此,你就将人叫过来,让他们每人制作几个,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好咯!” “很对!”童参军闻言眼眸一亮,再看这个熊孩子的时候,也不觉得她碍眼了。 想到就做,他即刻安排人手,一拨儿去寻材料,一拨儿唤人过来。 等待的工夫,童参军问起四个信使之后的安排。 “自然是督战!”写好曲谱的少女莞尔看去,“主公令我等伺机去内城,一方面和家人汇合,一方面也是跟他们传主公的密令。” “哦?”童参军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就放他们离开。 “你该不会是想把我们扣下?或者……想看看主公的密令?” 他只犹豫一下,之前那个倨傲的小女郎就朝他开怼了:“我劝童参军最好不要耍花样!像是派人跟踪、或者伪装成楚人劫掠我们信件。跟你说实话,主公给我们几家的信,你就是拿到手,也看不懂!你要是乐意空欢喜一场……没关系,只要做好面对主公责问的准备就成!” 让她说准心思的童参军顿时恼羞成怒,涨红一张方脸,拍案大喝:“乳臭小童,安敢诬陷!” “你没这想法就好,何必高声怒言?”傲慢的小女郎翻翻眼,扭过头哼了哼。 “你!”童参军没想到对方竟然缩了回去,让他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面,顿时烦躁的摆摆手,“赶紧走!” “走就走!”小女郎挥挥手,喊着同伴就要离开。 可她才走了几步,竟然又扭过头,摇晃着手指,提醒他:“可不要跟来哦!” “快走!”童参军爆喝得头发丝儿都立起来了。 “参军,要不要……”手下见他愤怒,赶紧用手指比划出一个跟踪的动作。 “哼,不用!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保护,他们如何进内城!” 让胖丫头气得浑身战战的童参军刚冷笑一声,又想起主公的大业,强忍怒气想要大度的摒弃前嫌:“还是派人保护他们一番。” 可是刚安排了没多久,就有人传来,跟过去的人被打晕了扔在附近。 童参军终于忍不住了,一双手使劲儿将紫檀桌案掀翻:“不用管了!让他们滚!” …… “你们可算回来了!”诚王等得额头直冒冷汗,眼见四个少年欢天喜地的过来汇合,登时乐得直拍手,忙问,“怎么样?怎么样?我雕的印章是不是可以以假乱真?!” 盛苑举起大拇指连连点头:“论印章造假,您是这个!” 她不过是给诚王看了一眼舒琇临摹的印章图,他就能根据材质和大小、形状,自行描补临摹图上的不足。 当时她们还担心诚王擅自更改、补充的细节会让她们暴露。 可诚王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他造假的功夫,那是经过王妃千百次锤炼过的,有时一不留意就能蒙过王妃! 他连枕边人都能蒙过去,更何况是杨畔归放出去的手下,肯定没问题。 盛苑几个想着,她们全军覆没对诚王无益,便鼓起勇气拼这一回。 其中,最忐忑的,就是宁二娘。 她大概也没想到,初次合作的对象,都不大靠谱。 一方敢出手,一方敢信任! 要不是形势迫在眉睫,她指定不能配合,太考验临场发挥能力咯! “宁二姐姐,你们以乐言声之法,是不是就是密语?用六种哨声组成不同声阶曲调,闻者记录之后,查阅对应书籍翻译出来?” 这办法盛苑前不久刚用过,所以感觉宁二娘她们的联络办法有些熟悉。 此时的宁二娘也不遮掩隐藏,大大方方颔首说是:“齐哨六套制作之法,在三家书院的藏书笔记里有详细提及,我们也是无意之间发现,算是因缘际会。” 说着,她洒然而笑道:“让这帮乱军满城的帮我们传递消息,想来很快就能见到效果。” “姐姐觉得能号召多少人呢?” “许是十之五六,许是十之二三。不过只要有人心动,她们自然有办法联络更多的人。”宁二娘看向盛苑,“接下来,我们要去内城等消息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九章:女郎在行动(上) 中城东街往外十丈不见人迹,两排手持兵戈的护卫封锁了进出的通道。 此处名为东街,实乃中城东部,分住着六郡十三姓人家。这十三姓人家的历史,可上溯至燕朝往前三百载。 平日里,东街巡街打更的,皆由十三姓世家出人组队,即使三更半夜此处也不荒凉,故而京都有人戏言:【夜深人不静,主眠街亦醒;群灯亮如昼,鸡疑何时鸣。】 不过此时的东街,却犹为安静,更夫和打醮的不见踪影,唯有一队吹着哨笛的护卫偶尔过来往复。 “不是说有了结果再派人来?怎么这一队人吹这哨声没完没了,让人听着心慌慌的。”东街中部的原府,二进主厅里围坐着一群人,皆是原氏一族各房的当家人。 说话的是族老,说话的对象是原氏当家族长。 原氏族长侧耳听了听,感觉曲调有些熟悉,似乎从哪里听过。 “爹,大侄女曾在府里练过这乐器,您当时还以为她吹唢呐呢,还说吹个百鸟朝凤就好,很不必吹那些呜呜咽咽的曲子,听着怪渗人的。” 原家二爷这么一说,原氏族长瞬间了然:“是这么回事儿,大丫头说是前齐的乐器,叫、叫……” “叫齐哨。” 儿子一提醒,原氏族长点点头:“是了,就是这么个乐器。” 他那时把话说的是阴阳怪气,长子当时尚在,对女郎护的很,他想着早晚族长给长子当,长子怎么管教女郎自随他便,也省得他将来朝令夕改。 只不想长子不肖先他而去!而今长房守孝,他不好现在就管教长房孙女,免得长子魂魄不宁。 现在好了,若是前齐代楚,规矩自然要变一变,到时候他也有借口约束府中女郎,免得好像他这个当祖父的不慈。 这样想着,原氏族长难过情绪一闪而逝,转而吩咐管家安排些点心小食给后院的小女郎们送去。 三进院的厢房里厅,原氏五房十六个孙女皆在一起消遣,长房长女原淑婷带着妹妹们在桌案、软榻前写写画画。 管家安排一队丫鬟端着十几盘点心过来,见此情景欣慰的点点头,暗道,这才是世家贵女的做派,自家老爷若是知晓定当高兴。 见他过来,原氏女郎们不紧不慢的将笺纸收起,慢条斯理的和他对话,待听到是自家祖父一番心意,俱是款款行礼,令管家替她们道谢。 待到管家离开,心腹丫鬟将门锁好,最小的十六娘才抚着胸口连说后怕:“那老家雀眼睛最最尖,我刚才吓得都呼不出气了!幸好他没瞧见!” 说着,她依偎在长姐身边,轻声说:“阿杏她们听了好多遍,反复核对之后就是这曲子没错,姐姐,能翻译出来不?” 原淑婷点点头:“译文已在我心中。” 她这样一说,众姐妹屏住呼吸齐齐看去。 原淑婷的目光在众人面前缓缓滑过:“咱们姊妹一处十几载,从未有过不好,便是偶尔斗嘴打闹,恼了对方也不过是小姊妹间怄气,没过几天就和好了。 故而,我们之间鲜有秘密,就像齐哨之用,我不曾瞒你们,而你们亦未曾将此外泄一般。 人都说姊妹者,有今生无来世,故而我希望众姊妹情谊能够一如既往,哪怕有惧怕后果者,可以退、权作茫然无知,却不可出卖姊妹,背叛情谊毁了前程。” 她这般谆谆而言,说得许多姊妹不服气:“大姐姐这是看不起谁呢!我们最小的也七八岁了,还能不懂这般道理?大姐姐有事只管吩咐,咱们保证不问缘由,只管遵行!” “五妹妹说的对!说句让长姐和幼妹伤心的话,自从大伯父去了,府里的气氛越来越怪! 我爹爹当初惧怕大伯父,行事向来和大伯父看齐,那时我们姊妹过得别提多逍遥!可自从……我爹又瞅着二伯父行事,二伯父没有不好,却十分看重祖父眼色。 许多活动都不让我们参加了不说,前儿还拿了本儿女四书当礼物送给我们,把我们气得一整天都没正经吃东西。”原三娘恨恨的挥了挥拳头。 原六娘紧跟着点头:“没有错!女四书还是小事儿,可怕的是,原氏竟有不臣之举!若是他们成事,我等就要赴前齐女子后尘,此生,还有何等乐趣可言?若不成,大楚皇上清算,我等唯有自缢了事,以图清清白白落个干净,省得不是落入秦楼楚馆污泥之中,就是千里流放颠簸遭罪。” 她这话一出,众姊妹眼眶都红了。 原二娘哽咽着说:“我等虽无长姐过目不忘之能,却也从曲谱里听出一言半语,长姐只管吩咐,我等必能照做。” 她扭头看向其他姊妹:“莫说什么为了家族,莫说什么原氏一体,只说明眼人都晓得,前齐无能,便是没有大楚,亦有阿戎虎视,他们此次和阿戎合作,就是与虎谋皮! 若真是成事,恐怕中原百姓都要陷入阿戎的征伐奴役之中,我等出力,不仅将功赎罪,更是试图挽狂澜于危难之中。 齐楚之争,不过是中原正统之争,惹来阿戎,谁能独善其身!我等所为亦是给家族留些香火。 更何况,家族荣耀延续,谁言只靠男子?我等若是讨逆,能立下一星半点之功,争取他日科举资格,说不得才是给家族争光添彩呢! 姐妹们,切切不要因为小情而忘了大义,更加莫要因为小义而忘了大忠!” “二姐姐说的好!”十六娘忍不住轻轻抚掌,激动的想要拿笔记下来,让长姐原淑婷敲了一下额头。 “咱们序齿靠前的几个姐姐都说了想法儿,不知妹妹们如何想,这样,我们姊妹全都闭眼,默数三十下,若是有那害怕不想掺合的姐妹,只管睁眼悄声离开,我这个长姐用信誉保证,今晚过后,姐妹们相处如常,便是我等事成,也绝不会小瞧、非议、出卖今日沉默的姊妹。” 原淑婷说完,不管十五个妹妹如何表情,率先闭上眼眸:“我先数十个数儿,姐妹们闭好眼睛,数完之后,咱们正式计时!我可开始咯!” 其他人闻言,不由叹口气,亦是闭上眼,更有几个小的,直接把耳朵捂住了。 “……二十九、三十!”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章:女郎在行动(下) 原淑婷眼睛缓缓睁开,忍过了光线的不适,定睛一瞧,却是十五个妹妹齐齐朝她耸肩,大有“看吧,咱说什么来着?!”之意。 顿时,她忍不住落泪了,朝妹妹们挥挥手,要将密信托付。 “长姐不用说了,我们刚刚猜了个大概,既然您没说不对,我们心里都有数了,您就只管说怎么办吧?”原二娘表示全凭长姐吩咐。 原淑婷见妹妹们毫不犹豫点头,缓缓言道:“要我说,最重要的,是联系上其他十二家的女郎,我们和其他人家不同,必得同心协力方能出奇制胜。” “这没问题!那十二家我都有至交好友!”原九娘拍着胸脯表示,“姐姐妹妹是晓得我的,我这人读书许是不成,但是看人最是拿手,那人可不可靠,我一打眼就能感觉出来!” 原淑婷知晓她所言非虚,父亲曾说九丫头颇有些过人之处,乃是天生不需妒忌,反而遇上看不透的人,可以叫她帮忙掌眼,未必结果最优,却是可以避开最差。 “嗯,谋事者贵精不贵多,有可靠者一二帮忙联络足矣!” “那成,我这就去联络。”原九娘抱着自家狸儿,举起来给大家瞧,“全要拜托它咯!” 待她离开,众女郎便轻语闲话,等待传声。 原淑婷怔怔的看着烛光,脑海里回想着父亲最后的教导。 “婷儿,你切记,什么家族荣辱、家族责任,皆是狗屁!人,生而为人,当先做人;谁不把你当人,你就当他是屁! 什么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就要做出牺牲!靠着牺牲女郎的家族,早早淘汰顶好! 我儿你要记着,以后为父不在,你要叮嘱你妹妹记着,不管是谁,只要害你苦你谋你,你莫要多想,反手就是一刀,用那等卑劣之人换得你们平安如意,才最重要。” “父亲,若您还在,是不是也会这样选择?” 原淑婷泪花闪烁,心里不断地回响着这句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话。 “长姐!”不知过了多久,原九娘匆匆而来,手里拿着十二张纸条。 原淑婷迅速抹掉眼角星泪,看了过去。 “她们约您在后苑见面。” 原九娘说的后苑是东街后面的一个园子,平时各家见面聚会、女子游玩,大多是在那里。 “从各府后门出去,最多半盏茶的时间就能到。”原淑婷想了想,说,“我自己前去,你们打掩护。” 原二娘张张嘴,考虑到长姐跟大伯父习得骑射功夫极好,便不再多言。 …… 东街后苑的粼亭是十三姓世家女郎常聚会的几个地方里最近的,故而原淑婷取来父亲送的小马,直奔那里而去。 待到那里,已有女郎靠着铜灯灯柱等候。 又过了不多时,其余女郎陆陆续续而来。 至此,原、欧、吕、郭、侯、平、代、古、伊、严、贾、佟、邹十三姓齐聚。 “原元娘,咱们闲话少叙,先把誓言签了,有透露风声者,天地之间,人人可伐!”平家掌事女郎拿出纸笔,让众人将她准备好的誓言书抄下,并签下名字。 原淑婷一看内容,有些诧异的看向平闺宁。 好么,这纸上字字句句,可是将家族此举骂了个痛快! 说真的,就凭这张纸,即便有人反水,恐怕十三姓家族的郎君看了都不能轻饶了她。 “签!”原淑婷看着很解气,这纸上言语虽然激烈,但是却没骂错,不肖不臣不忠不义不仁说的可不就是十三姓世家的此次行事。 她既然打算反戈,就不怕别人知道她于这张讨逆文上签过字! 待十三人签过字印上手印,大家才商讨起要如何做。 “如何成事先放一边,且说各自的姊妹可都能信任?” 古家女郎提议让众人将不可靠者说出:“也不是出卖谁,只是让众姐妹有个防范!” 她这提议一出,众人七嘴八舌将自家不可信任的姐妹说了个遍。 最让人羡慕的自然是原氏女郎的同心竭力;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则是贾家女郎的言语。 “我家二房姊妹不是怯懦就是攀附权贵之心拳拳,你们见了要防着些,她们最喜欢打小报告了。” 众人看着贾珍珠嘴畔的讥笑,有些纳罕。 别人家最多每房有一两个怕事的,可是到贾家这儿,二房六个女郎竟全都如此。 “你们可别怪我不曾提醒你们,她们极度拥护前齐那套规矩,觉着女郎整天在绣楼里才最珍贵,抛头露面跌份儿之极。” 原淑婷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她们不是没有接触过贾家二房的女郎,只是觉得那些女郎有些腼腆,不大喜欢说话,却不曾想到她们有这样的言论。 “她们最识时务了,自然不会将想法儿在外面表露出来!若不是这次共谋大事,我也不可能将她们的想法说出来啊!”贾珍珠撇撇嘴,“哼,她们就是吃不了学习的苦,眼见别的女郎胜似郎君,自然想要将那些追之不及的女郎一起拽下漩涡,全都泡在苦海沉浮。” 这种人又坏又蠢,可笑可鄙之极。 “算咯,不说她们了,还是说我们的办法吧!”贾珍珠换了话题问,“给咱们行动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想出快准的法子解决困境难题。” “说得好像我们能选择似的!”代家女郎看着众人说,“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说服家中掌事,要么直接去定风波!” “呵呵,说服?!”吕家女郎嗤笑,摇摇头,“你们认为家族筹谋已久的事情,是我等用三言两语能说服的?” “若不是今日事发,家中怕出现恐慌才略说内情,我等恐怕要一直瞒在鼓里。”侯家女郎哼笑,“要我说别费劲!” “我们想要说服他们,首先是要见到他们吧!现在这档口儿,谁能见得到啊!就算见到了,估计刚说一句,就要被压下去!” 邹家女郎这般说完,佟家女郎直接提议越过这个选择,直接讨论如何定风波。 “大家也别你一言我一语的了,干脆写在手心儿里,同时展出来给大家瞧。” 平闺宁的脆声建议,赢得了众人的赞许。 原淑婷只写一个字,停笔后,刚好看见旁边的平闺宁写下“曹营”二字,不由会心一笑。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永平 “轰隆隆!”城门终究被砸开一个大洞,城外的杨畔归部热切的看向黑夜中犹若深渊大口的门洞,“快!继续!” 城门正方投石机后不断有人输送巨石,城墙两侧攀爬人梯持续不绝。 城外尸骨累积如山,更有士卒踩着同袍继续攀爬。 平整的城墙因为这些攀爬者的铆锹铲刀的挖掘变得坑坑洼洼。 攀爬者按着手指大小的坑洼一步步往上蹬,虽有羽箭如雨,虽时不时被让面摔落的同袍砸着一起摔下,但更多的攀爬者犹若蚂蚁一般,在城墙上不断攀登。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消耗战,直到消耗掉对方的有生力量或者武器存量,便是胜利。 此时城墙上的人更加无望。 弹药和箭矢逐渐见底,所剩不多的守城侍卫木然又决然的看着城下。 “吾等,应与城门,共存亡!”一脸血汗的守城校尉,惨然的朝十几个下属点点头,“一起朝着城内方向给家中父母拜谢生养之恩吧!” 言罢,他迈步当先,抬着随意包扎过的胳膊,一把撩起袍摆,朝着家的方向重重叩首。 他之后十数个人齐齐跟随,有几个小的兵士轻轻抽泣,嘴里喊着爹娘。 叩头声,声声震耳;啜泣声,声声入魂。 “罢!诸郎君与吾一起守大楚国门!”守城校尉爆喝一声,带众人分掉所剩无几的箭矢弹药,以一当十的分射登墙而上的敌军。 “头儿,我没有箭矢了!” “头儿,弓弦断了!” “头儿,老幺的火铳镗炸了!” “头儿……咳咳咳,弹药没有了!” “头儿,铁蒺藜都扔完了!” “头儿……” 守城校尉环首着最后几个下属,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温笑。 而后高唱起他最喜欢的一首军歌:“【驱虏逐奴大漠间,远望燕山思中原;冷月繁星酒泉上,同与将军进祁连。】” 他这声声高吼到听不出曲调的歌声,让身旁的小兵们热血沸腾,一个个涨红脸跟他怒吼般唱着,好像每个曲调都能化成利器重石投向敌人。 城墙上唯有的九个人,将一切可以扔的东西疯狂往下掷,毁掉的弓弩,炸膛的火铳,装武器的盒子、火把,甚至……是同袍的尸首。 到最后扔无可扔,满身伤痕的守城校尉,朝着第一个登城而上的敌军露出了泛着寒光的牙齿。 一声哈哈之后,便抱着对方一跃而下,滚落着将那一梯的敌军一齐带落。 “啊~~~” 杨畔归骑在马上看着城墙上陆续滚落的九队人,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愚蠢!” “主公,城墙已无人守,我等即刻就可进兵皇城!”一名将领眼底闪过兴奋,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唇角,似乎城内世家的千载积蓄指日可待。 他这般说着,就有一队人率先翻上城墙。 “怎么还不开门!”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将领急躁的怒视前方,他的马也烦躁的撂着蹶子。 “回将军,前方来信,说是城门前堆满壮烈义军,想要开门必要清除他们才是。” “哼,烧掉就是了!”将领不屑的粗声哼着。 不过他刚说完,就听杨畔归警告的喊他:“洛将军!” 顿时,洛姓将领不再言语。 杨畔归令人安排:“遣排头兵陆续登城,登城后,一队继续前进,至中城与友军汇合,一队留下帮忙清理城门。” 随着他一声令下,乌泱泱的十数队人又开始爬墙。 五更将近时候,全力守护着京都的城门,终于被推开,阵阵轰隆声远远传来。 杨畔归发现,他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巨响。 “进城!”他唇角噙笑,炯炯的看着前方,轻轻一挥手,便带着数千兵士朝京都而进。 虽说这里距真正的皇城尚远,可是,杨畔归的心头却热得很,恍若皇城之中那把高高在上的至尊之位已经唾手可得。 “杨贼休走!” 正待他激动的准备迎接自己的人生巅峰时,不远处阵阵高喝声好似淘浪般一重又一重的向他扑来。 拱卫他的士兵瞬间排列成阵,警惕的朝东南方向那扬起尘雾的军队看去。 杨畔归嘴角的笑意尚存,眼底的寒意却欲将对方一层层冰封起来。 直到来军在十数丈外停下,他才看清来人。 一马当前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郎。 这女郎本是嫁人年纪,可发髻妆容却仍作闺阁打扮。 她此时一身红袍银盔,手里的长枪泛着寒光。 五尺高的枣红大马时不时打着响,衬得她雍容中带着些许霸气。 “来者何人!”杨畔归目光划过这个女郎身旁的舒琇等人,脸上没有任何惊诧,直直的看向这个陌生的女郎。 “大楚永平,姜瑜醒。”当先的女郎拍马上前几步,朗声而答。 杨畔归闻言,心里不由一惊:“永平郡主!” 大楚姜氏皇族流传着一个说法,当今承元帝虽将先太子妃鸿安公主和其女永平郡主安排在京郊皇庄,但是亦将手上精兵两千送与她们。 更给了她们调动京郊外城兵力的权限。 据他所知,京郊外围的兵营军力约有两万人之多。 想到这儿,杨畔归心里犹若冰水泼来。 他内心惊惧涟涟之时,永平郡主也打量着这个眉眼儒俊的郎君。 “杨畔归,元后祖母的嫡侄孙,现今的护国公独子?”永平郡主平静的点出对方身份,看向他附近的将士,“或者,该叫你前齐嫡皇孙?” “郡主率兵千者来援,恐怕不够。”杨畔归噙着笑,看不出丁点犹豫顾虑,跳过永平郡主的问话,按着自己节奏说着。 永平郡主亦是如此,继续自说自话:“世人都传前齐皇太孙执掌残部,前齐之人脉财力皆存于他手……恐怕皇太孙是虚晃,为的是掩护你这个真正的前齐太子的嫡长子吧?” “永平郡主这般自信可以以一敌十,却不知你我对峙的时候,我已有兵士数百悄然入城。” “你这里没有护国公府的一丝人手,看来,这些所谓精兵不过是攒起来的乌合之众。”永平郡主余光注意到心腹的手势,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郡主若是识趣便速速退下,改朝换代也伤不到你们一介女郎,大齐皇室还是有宽待前朝皇室女郎的胸怀……也免得刀枪无眼伤了诸位。” “杨畔归,你睁开眼睛环首看看罢,究竟谁被包围!”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祥荣班 京都之内,交锋对戈之声不绝。 火把猎猎,怒吼惊呼,混迹着各种杂声喧嚣直上。 盛苑五人一路艰难向前。 在分不清敌我的时候,就是恨不能左手刀右手枪,一刀一枪砍敌人的盛苑、安屿和卢晟都没有胡闹。 “当务之急是先进内城。”宁二娘手里紧紧攥着鞭子,跟在盛苑几个后面滑行。 “真是多亏了云栖书院那帮喜欢机关的学子研究出来的滚足。” 诚王看着系在靴子上的带着滚轮的鞋底,啧啧称赞:“没想到你们准备的还挺周全。” 躲在巷子边上的安屿挺挺胸脯:“都是苑姐儿的功劳,我们每个人都带了两双呢!” “就是吾穿着小了些,有些磨鞋底子。”诚王看着四个合脚的小孩儿,兴冲冲说,“等事情平息后,我要亲至云栖书院,跟那里的学子好好交流交流!” “嘘!”宁二娘见他越说越大声,连忙提醒他要噤声,“我们的目的地是国子监对过的茶楼,那里是我娘的嫁妆。” 她直到这时才说出目的地。 “从这儿到城门也就二里地,肯定没问题。”诚王见这个小女郎和另外那仨小孩儿不大一样,好像有些紧张,不由宽解她说,“到内城门那儿就好了,吾有诚王令牌,拿着它,咱们指定顺利到达。” 盛苑三个听他这样说,顿时叹口气,在宁二娘不解的目光中,忧虑的问诚王:“王爷,您确定……您那诚王令牌拿出去,迎接咱们的不会是奉命捉拿您的内卫军?!” 诚王:“!!!” 他想起来了,自己好像还被利用中呢! 宁二娘见之前还活蹦乱跳的诚王,此刻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不由问了出来。 盛苑三个在诚王点头允许后,将前情大概描述了一番。 “……”一言难尽的宁二娘有些不知如何言语。 只能说,天家子弟很有底气! “内城又分几重,吾记得中间几圈多是权贵府邸,盛国公府、安国公府、保乡侯府就在那里吧!”诚王想到自己跟前这仨小孩儿,立刻又有劲儿了,眼睛放光的出主意,“要不……你们仨亮出腰牌怎样?!” 他说着,目光熠熠的看向安屿:“太子府的人肯定认识你,你让城卫通报到太子府,吾的事情不就能说清楚了!” 想到这个简直毫不费力就能洗清嫌疑的办法,诚王觉得自己很机智。 “……我要是城卫,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咱们抓起来,只要别打别骂,关着就是,将来就是证明咱们是自己人,她们也不会受到处罚的。”卢晟表示这时候乱糟糟的,说清楚?跟谁说! “我有办法!”安屿一拍脑袋,想起带着的信号烟花炮。 “咱们点燃这个,大人听到动静出去看看的话,说不得就能认出来,肯定过来接咱!” “嗯嗯嗯!”盛苑和卢晟立刻拍手说好。 诚王主动邀请宁二娘帮忙放风,自己则揣着手准备看看这所谓的信号烟花炮有何不同。 “咻!啪啪!” 三声烟花炮打上空中,在夜幕中留下清晰的三个颜色不同的小隼图案。 这三幅图案消失,紧接着又一轮烟花补上,每只信号烟花炮共有六轮。 诚王摸着下巴觉着,惊动三府之人的可能极高。 “快!快跑!有叛军朝这儿来了!” 宁二娘发现敌情,忙催促着伙伴快撤。 于是一大四小五个人叽里咕噜就朝着巷子另一端滑过去。 刚出了巷子,诚王顺势就要往前走,倒是盛苑三个喊他:“王爷,反其道而行之!咱们贴着对面巷子边走,多绕几个回合,没人追了再绕回来!” 诚王被这么一叫,忙不迭要转身,结果脚底滑轮没跟上,啪叽一下坐了个屁股墩! “快起来!快起来!”盛苑三个见了,顾不上隔着巷子那端的喊打喊杀声,赶紧朝他滑去。 诚王听着不远处的脚步声和喝令声,紧张的差点儿喊出“王妃救我”,幸好他还有几分理智,忙不迭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想要起来。 可谁想到他一着急,靴子竟从带滑轮的鞋底前端滑出去一半,刚好卡在鞋底前端。 这半只脚掌在地,半只脚掌撑着滑轮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糟糕! 诚王站了几次,都摔了回去。 “蹲!您蹲着!”盛苑几个滑了回来,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将他扶住。 眼见脚步声愈近,他们不敢耽搁,干脆想了个法子:盛苑和卢晟一左一右拽着诚王胳膊,安屿则在后面推着他后背。 三个小孩儿齐心合力,跟着探路的宁二娘,在诚王抑扬顿挫的低叫声里,飞速地往前面滑去。 “啊~~啊啊啊~~~不行咯!吾靴子要磨破露脚豆儿咯!” 他这样一喊,登时吓得仨小孩儿滑得更快了。 直到七扭八拐来到永舒茶楼附近,这才缓缓停下。 “吾的靴子啊!”诚王看着前掌默默开裂的靴子,欲哭无泪。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为了气王妃,把她亲手做的靴子提前穿出来了! 他刚要哭叹自己可以预见的挨罚,嘴巴就让三只胖手给捂住了。 “唔唔唔!”诚王不乐意了。 别以为他不晓得这仨小孩儿一直没洗过手! “嘘!”盛苑三个赶紧示意他不要闹,小手指着茶楼对过儿的客栈,“刚刚好像有人影闪过!” “???”诚王登时站了起来,和几个小孩儿一起贴着墙边瞅。 待看清从客店出来的人,诚王立刻不紧张了:“那不是最近在京都很有名的杂耍班子祥荣班?” “祥荣班?”盛苑刚开始没反应过来。 就听城王说:“吾听闻,祥荣班还叫祥益班时,老班主有好多徒弟入了兵营,虽说现在班主换人了,但都是自家师兄弟,想来是要去帮忙对敌的!” “老班主徒弟好多进了兵营?!”盛苑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哥哥带她来永舒茶楼顽,跑堂的这样介绍过! “不对!”盛苑脑海里闪过杨畔归放在祥荣班领赏盘子里的大荷包,直觉还有内情。 正当她要提醒大家小心,原先躲在客栈外的人影冲了过去。 “内卫军捉人,闲者散开!” 明明好心的一声通报,却让祥荣班的人宛若看见救星。 “快!抓住那仨胖子!他们可是大楚勋贵、皇室亲戚!”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见到了 “快跑!”盛苑三个见情况不对,二话不说,拔步就跑! 她们都顾不得提醒诚王蹲下,直接拽着他就溜。 “啊~~等等~~吾还没准备好呐!” 被扯着跑出残影的诚王,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他们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这速度快的不似常人,连挥舞大刀的祥荣班众人都有些发懵。 就这个怔愣工夫,早已在客栈外面埋伏多时的内卫军刀箭齐上。 这场厮杀没有持续很久,不多时,内卫军便将这二十余人悉数擒拿。 “嘿!头儿,这帮鳖孙儿可真能躲,兄弟们都等烦了!”大丰收的副手朝着人群外冷眼旁看的上司嘿嘿发笑。 不过笑了两声,他发现上司还往那一大四小逃跑的方向瞧,不禁嘿了一声:“这家大人心真够大,自己想当街溜子,也别把孩子带出来啊!” 他说的很热闹,却根本没注意自家上司微抽的嘴角。 “贺指挥使。”客栈门口儿传来一声极为清越的青年男声。 待他扛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从黑影中走出,猎猎作响的火把将他的容貌照得越发清俊。 此人不是盛昕又是哪个。 见到最开始结识的内卫军副指挥使,盛昕脸上露出一个极为轻松的笑容。 他拍了拍肩膀上男娃的大腿,跟扔麻袋似的往贺指挥使的副手怀里扔去:“喏,几年前在草原无意间破坏你们计划的账平了啊。” “哎哟哟!盛家小爷,你可轻着点儿,这宝贝儿怀里的那枚玉佩是重要信物!”副手吓得抱紧了孩子,赶忙查勘。 据说那是打开前齐安放传国玉玺的宝库的钥匙。 见没问题,他第一时间将男童脖子上的玉佩摘下,美滋滋的递给自家上司:“头儿,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前齐皇太孙吧?” 他说着话呢,就见一个属下压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走了过来。 这位他知晓,是祥荣班的女刀手。 “老大,这人竟是男的!” 听见属下汇报,副手惊疑的将怀里的前齐皇太孙放到另一个手下怀里,自己则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发皱的通缉画像。 看完之后,他绕着一脸冷然的“女子”转了转,啧啧:“你是何公子?!前齐梁郡王的独子?啧啧,就你这副打扮,当初咱们没捉到你也不稀奇!不过五年前你姐姐落网,五年后你也入瓮!你们姐弟终于团聚,不错!不错!” “啥玩意儿?”揉着肩的盛昕没想到还有人男扮女装毫无违和感,登时好奇的绕着对方转了几圈,在对方怒视中颔首,“都说前齐郎君有好多生得纤细,没想到竟然还真见着了。” “盛小爷,您还不知吧!这位就是五年前闻远楼十五灯会风波事件的背后主谋!咱当初只逮了他那个扮男装的姐姐,让他溜了出去!真没想到啊!啧啧!”副手挥挥手,让人将这位何公子重点看押好。 盛昕没想到当初让小妹遇险的主谋在此,登时气得跟上去想踹上一脚。 不想刚抬腿,他就听到熟悉的尖叫声打远处传来。 众人闻声立刻摆出阵型防守以待。 很快,他们就看见刚刚跑走的一大四小,连蹦带跳、左腾右挪的又跑回来了! 尤其是打头儿的大人,尖叫声那叫个九曲十八弯啊,比那戏台上的角儿调声还高。 “乱~~军~~追~~来~~喽!” “头儿,乱军不是该往内城跑?这这这跑回来算怎么回事儿!” 副手不满的看着追着这几位闲人的乱军,搓着手呐呐:“这次不用守株待兔,尔等且看爷爷我的大刀!” 盛苑滑跑得气喘吁吁,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 虽然一直没顾得上低头,可她能感觉到脚底和地面快擦出火花了! “又放箭了!”察觉的一支羽箭从头顶跃过,盛苑赶忙按着系统的号令指挥众人躲闪。 【宿主!放轻松点儿啊!你不是又赊账买了防护?】最近白条购物上瘾的系统,帮盛苑购起物来毫不手软。 盛苑嘴巴一直喊着“左闪、右挪、斜上方蹿,上跳、下滑,侧着蹲”,根本顾不上和系统对话。 很快,她在系统的提示声中发现又回到了永舒茶楼附近,登时头皮有些发麻! “不会是前有狼后有虎吧!”越跑越抖擞,越喊越有劲的诚王也注意到了,登时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苑姐儿,你大哥!”还是安屿眼尖,第一时间注意到人群里的盛昕。 主要是对方瞠目结舌的表情太显眼了! 而盛苑此时第一个注意到的却是五年前那位到她家带走她爹的贺指挥使! 哟!好久不见啊! “大人快救命!”盛苑大喜过望,忙吆喝着,“他们有弓箭!” 她刚喊过,就见一阵箭雨从前方远射而至! “!!!”盛苑虽然听到系统大喊着莫怕,可是还忍不住想哆嗦。 “噗噗噗!”身后传来中箭倒地的声响。 那声响极清晰,可连诚王在内这几个人都没敢回头。 盛苑看看同样惊呆了的贺指挥使众人,扭头看向打远处骑马奔来的数十个身影。 为首的竟是一身雍容王妃裙的美艳女郎! “王妃!” 诚王喜极而泣的惊叫声把盛苑几个吓得原地跳了跳! 好家伙,这情绪真到位! 盛苑四个立刻松开扶着诚王胳膊的手,给他让路! 嗯,这位天家贵胄,他们不大熟! 诚王却没注意这些,他甚至无视了王妃身后那群骑兵奔腾而过,追逐着反杀身后的乱军。 此时此刻,他姜怀信的世界里只有自家王妃! “王爷!”诚王妃面色如常的打量着趿拉着靴子而来的诚王,见他无碍,点点头,温和的说,“王爷与我进宫跟父皇说清楚去吧!” 言罢,也不管诚王面色如何变化,直接一鞭子甩过去,卷起抱头不敢躲的诚王的腰,一把将他甩至自己身后。 “啊~~~共、共乘一匹?挺好!”紧紧搂着自家王妃腰肢的诚王,努力挽回面子。 待骏马飞蹄,他跟着王妃和盛苑几个擦肩而过,才想起朝她们挥手:“咱们回来见!” 盛苑几人:“……” 眼前变化太快,小孩子们惊呆!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计划 「他们走了,咱们也走吧!」安屿和卢晟看着朝他们冷笑的盛昕,悄悄的站到盛苑身后,唔,这样就有安全感咯! 盛苑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她哥,登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正当她呆呆的看着走过来的大哥,想着怎么反应之时,又一声熟悉的呼唤声打她哥哥后面传来:「苑姐儿!」 「???」盛苑闻声猛抬头,看向远处的人,眼眶瞬时涌出泪花。 登时,她张着两只手,冲向她哥哥盛昕,然后和他擦肩而过,直向下马快步而来的人,委屈巴巴的喊:「爹爹!!!」 盛向浔没想到他在街上历尽千辛万苦寻了两遍都没寻到的小女儿,竟然就在眼前,登时有些怔然。 不过很快,在小闺女扑过来的刹那,他接住了她。 「苑姐儿!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吃苦头?有没有吓到?」盛向浔这会儿眼里只有眼前这个小脸儿脏兮兮的小闺女,看她白净净的小脸蛋儿上又是灰尘又是红痕,心疼的说话都哆嗦了。 他怎么瞧着这丫头都瘦了呢! 「呜呜,爹爹!杨畔归真不是个东西!」盛苑之前倒是坚强的很,可这会儿看到她爹,却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都哆嗦了。 「哎哟哟!可心疼死我了!」盛向浔赶紧寻了帕子给小闺女擦脸,可是擦来擦去,眼泪怎样都擦不干净,反而擦得他自己眼泪吧嗒的,视线都模糊了。 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抱着小闺女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们爷俩抱头痛哭,看得众人牙花子都要倒了! 「盛小爷,令尊在家里一向都这样肉麻?」贺指挥使的副手扶着腮帮子,一言难尽的看向盛昕。 饶是盛昕脸皮厚度不同常人,他这会儿也恨不能以袖遮面。 他不认识这爷俩儿! 幸好这场父女相逢的戏码很快结束。 盛向浔到底还记得这会儿地点不对,他扶着小闺女肩膀,吸着鼻子看向安屿等人。 这样一瞧,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苑姐儿,你那些护卫呢?」听他爹这样问,盛苑刚整理好的情绪立刻崩溃,眼泪决堤一样,呼呼往外流。 盛向浔眼前忽然一黑:「你安叔叔?」 「安叔叔受了腿伤,他……」盛苑刚要说出地点,忽然注意到被内卫军押解的祥荣班众人,登时改口说,「我们将他们藏起来养伤了,和他一起的还有蕴大哥。」 听到这儿,盛向浔那颗心缓缓落地。 他说的安叔叔不是旁人,乃是他奶娘的幼子。 奶娘当初为照顾种痘的他,忽略了这个儿子,以至于他的脑子长得比旁人慢许多,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十几岁的孩子似的。 奶娘离去前将这个儿子托付给了他,说是只要吃饱穿暖就好。 可是这到底是他的奶兄弟,光是吃饱穿暖哪里能好?…. 他不停找人试着教他东西,试图给他找个营生。 可其他技艺他都学不大会,唯有武艺练的极好。 若不是他脑子不大灵光,他都要求老爷子把他安排在军中。 上回给苑姐儿几个选护卫,太子承诺给他们的待遇等同于军中校尉。 他这么一听,心动了。还有啥比这吃吃喝喝玩玩笑笑就能挣钱的营生更好? 在他看来,给自家闺女做侍卫简直不要太安全。 最大的危险,可能就是成为京都坊间常说的纨绔家的狗腿子。 可他哪里想到,一次狩猎就让小闺女的护卫几近覆没。 想到那些个好手,盛向浔疼得恨不能捶地。 「杨畔归那畜生!」 自家老爷子挑选的好手啊! 要不是老爷子承诺每三年换一轮,换下来的人都往待遇最好的军中送,人家未必应承! 说起杨畔归,盛向浔恨的牙痒痒。 「盛三爷,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带着孩子们回府吧!」贺指挥使看够了热闹,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预备的时候,便催促着他们离开。 「啊?好好好!」虽说想寻杨畔归报仇,可是盛向浔更惦记自家,闻声立刻点头。 他刚要邀请安屿、卢晟和那个眼生的小女郎一起回盛国公府,一错眼,却发现本该在外和岳父岳母团聚的长子在不远处,登时惊得猛然站起。 「昕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看着他爹这副惊诧的模样,盛昕很想说谢谢。 谢谢他终于发现了他。 顶着旁边同情的视线,盛昕此时是心虚和郁闷齐发。 「盛三爷,令郎这次配合内卫军行动立了大功,还是您教子有方啊。」 一直沉默的贺指挥使忽然说的话,令盛昕不可置信的看了过去。 出卖合作伙伴这样顺手?! 盛向浔听闻差点儿给自己掐人中了。 他朝贺指挥使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您谬赞!」 而后他揪着多时不见的长子的耳朵,不见半分温情的冷笑:「咱先去国子监接回蒽姐儿,回府和你分说。」 「哎哟哟!不是……爹!爹!给儿子留个面子哩!」 贺指挥使看着盛三爷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揪着儿子的画面,笑了笑:「盛三爷,国子监已有内卫军把守,这会儿令爱在那里可能更安全些。」 「……也成。」盛向浔不清楚盛国公府的情况,故而也不强求接蒽姐儿回去。 倒是盛苑几个连忙摆手:「我们、我们还有大事要做,不能即刻回府。」 「啊?!」盛向浔看了看这几个小家伙儿,目光在那个眼生的小女郎身上停留。 该不会是她的主意吧? 「这是苑姐儿想出来的好主意!」安屿挺起胸膛,与有荣焉的说。 一旁的卢晟使劲儿点头。 「……」盛向浔吸口气,摸摸自家小闺女的脑袋夸,「我就知道我苑姐儿聪明!不过,你这是要做啥?」…. 他这一问,登时打开几个小孩儿的话匣子,引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出了计划。 「哈哈哈,寄希望于小女子,事不成!」一直被按着不能动弹的前齐梁郡王世子忽然来劲儿了,喊了这么一句。 盛苑和安屿卢晟注意到,这人的语声,和之前喊抓他们的喊声一样! 他刚可是叫他们胖子! 「小爷这叫富态!」安屿越想越气,捡起一块儿石子儿就扔了过去。 他自己扔完还不算,顺手还给盛苑和卢晟手里放了两块儿。 「扔你!小爷这叫康健!」卢晟也很生气。 他俩扔完扭头看向盛苑,结果盛苑把手里的那块儿石头给了安屿,又从地上捡了一块儿给了卢晟,一挥手:「扔他!叫他有眼无珠!我这叫可爱!」 「可不能扔了!可不能扔了!」贺指挥使的副手也没想到这几个小孩儿力气这样大,扔得要犯脸都青了,赶紧阻拦。 「盛小女郎,宁小女郎,你们的意思是……有女郎跟你们汇合之后再行成事?」贺指挥使怕这群生愣子坏了大事,忙问。 不想盛苑几个却摇摇头:「不见得哦……见机行事咯,成事之后再见也有可能。 他们刚说完,就听一声巨大轰鸣自中城而响, 循声望去,中城东部某地升起浓浓烟雾,巨大的火焰将那里照得宛若白昼。 。. 毓轩 第三百四十五章:一起进宫咯 中城东部的那声巨响,让贺指挥使冷峻的脸庞出现些许龟裂,面部苍白的他忍不住抬手捂着胸,嗯,疼的。 “乖乖咧!头儿!兵器!上好精钢打造的兵器哩!”副手一着急,方言声都带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远处滚滚烟雾,跺跺脚,一边儿捶胸一边儿跟上司哭诉:“那可是前齐的储备咧!章指挥使大人说了,三分之一归内卫军,光是咱这支就能领到各色兵器上千哩!弓箭、长弩、各色刀枪!都是极好的哩!哎哟哟,不能想!不能想!” 他自己没发现,他每说一句,自家上司的脸庞就白一分,说到最后,贺指挥使恨不能吐出一口老血。 偏偏附近还有几个没眼色的小东西跟那儿大声嘀咕。 “这……该不会是附和前齐的家族自己干的吧!”卢晟吞吞口水,不可思议的看向小伙伴。 盛苑摇摇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夜幕中的烟云:“不会吧?!” “那肯定也不是前齐的内奸干的!听听这动静,怕是里面有火药,一把火给炸了!”安屿抓抓耳朵,看向宁二娘。 “该不会真是那十三姓的女郎做的吧?” “要真是,那这效率忒高!”宁二娘只是清楚正常女郎对前齐的厌恶,却不能确定女郎想要反抗的决心有多强。不过仔细想想,真能烧毁藏十三姓世家兵器库的,唯有其内者。 “不管咯!反正兵器库给他炸了是好事儿!”卢晟笑哈哈的插着腰,“想也知道,这是给攻城进来的前齐乱军用的!” “所以,就当是咱们的计策奏效了吧!”安屿乐得手舞足蹈,朝着发懵的前齐梁郡王世子吐舌头,“傻眼了吧!略略略!” 盛苑和宁二娘对视一眼,笑哈哈的击了手掌,欢呼着手臂挽着手臂,绕着圈儿的又唱又跳:“哟呼!初战告捷!” 很快,卢晟和安屿也加入进去。 他们这边热闹的哟,贺指挥使的目光都关顾了。 副手看着自家上司嘴角的冷笑,登时打起激灵,也顾不得心疼,赶紧劝:“头儿,冷静!冷静啊!这里头,一个背靠皇后,一个背靠太子,一个亲爹是内卫军老资历,一个跟太子管家侧妃是亲戚,不好惹!不好惹!” “呵呵。”贺指挥使狭长的眼眸看了过去。 登时,副手赔笑闭嘴。 还是盛向浔感觉不对,带着儿子挡在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前面。 “苑姐儿,你们要去国子监对过儿的茶楼是吧?爹爹送你们去 !”根据盛三爷的经验,形势不对,快溜就是。 大不了他把那些女郎都带回盛国公府。 “耶!好诶!”见爹爹不反对,盛苑立刻欢呼着让小伙伴整理好滚足,这里骏马有限,她们最好的选择还是滑着走。 “盛小女郎,你这就走了?” 盛苑几个刚互相击掌打气,准备开拔,就听身后传来一个似笑非笑、不带多少温度、似乎还咬着劲儿的说话声。 回头一瞧,哟,说话的是和她有几面之缘的熟人贺指挥使。 “嗯哪!我们继续帮忙去!”盛苑自豪的点点头,一副“不用感谢,保卫京都人人有责”的样子。 “……”贺指挥使感觉自己更想按人中了啊。 “乖乖咧!还帮忙呢!帮到最后,咱们京都六军战利品都分毫不剩哩!” 副手这声嘀咕,让贺指挥使的呼吸急促许多。 “盛小女郎,你和几位学子不用去集合了,你要去的地方,自有内卫军把守保护。所以,你们几位还是和吾一起进宫,亲自跟圣上交代吧!” 他说着,一挥手,就有属下围了过来。 “贺指挥使,您可莫要胡来!”盛向浔吓了一跳,再次拽着儿子挡在小闺女前面。 倒是盛苑,懵过之后,联系前后环境、对方语句语气,仔细一琢磨,不由心虚的从她爹腰后探出头,无辜的瞪着大眼问:“贺指挥使,莫不是我们几个又好心办坏事了?” “又?!”贺指挥使顿了顿。 听到这个字儿,他莫名的放松许多。 “呵呵。”盛苑缩缩脖子,感觉她大伯可能跟这位更有话。 心情好了许多的贺指挥使,瞅着这个喜庆的小胖妞,也不郁闷了,露出笑容跟她颔首:“总之,还请盛小女郎几位跟吾等回皇城复命吧!” 言罢,他看向那儿护犊子的盛向浔:“盛三爷,吾等回宫的时间到了,还请谅解。” “去就去!又不是没进过宫!我前半夜刚从宫里出来。”盛向浔不放心小闺女自己去,也要跟着。 贺指挥使不跟他分辩。 要跟就跟吧。 “爹,我就不去了吧?!咱家的情况还不晓得哩!娘亲等你们不归,说不得要紧张!” 盛昕不是怵头进宫,主要是他想先回府,跟娘亲那里争取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省得爹之后跟他算旧账。 “……”盛向浔一眼就看穿儿子的想法儿,这小子的心眼儿都是他转过的。 不过儿子提起自家娘子……知道儿女安然无恙的盛向浔,开始惦记起来。 虽说府里自有护卫家丁,老爷子、大哥那里肯定也会关照,但是儿子回去看着他更放心。 “贺指挥使?”盛向浔追上已经带队疾行的男子,“吾长子无需进宫吧?” “盛三爷不跟去都没问题。”贺指挥使接过副手从永舒茶楼侧院牵出的马匹,头也不回的跳上骏马,给他这么一句。 盛向浔闻言,赶忙扭头找自家闺女,一把将她带上马,紧紧盯着贺指挥使,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坚决。 哼,想让他不跟着?不可能! “……”无语的贺指挥使不再看他,转头令副手安排剩余三个小孩儿跟人同骑,而后一拍骏马,犹如利箭般朝皇城疾驰而去。 “不是!你们两边儿是不是还忘了一个我呢!”盛昕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老爹带着小妹也飞驰而去,又瞧着这支内卫军大部队快行而走,登时傻眼了。 “盛小爷,您就跟咱们一起吧!左右也要途径你家府邸,到时候,给你放下就是。”副手倒是没跟着跑,他带着一小队押解祥荣班不算重要的嫌犯殿后。 盛昕想翻眼,他感觉自己无意间好像又要给内卫军打工咯。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盛向江 盛国公府,咏繁苑。 院子中间,一张带着遮风挡板的木椅放置当中,椅子周遭放置数个烧烤用的小炉,炉子里燃烧着上好的精巧贡炭。 换上厚服厚斗篷的郑氏,此刻就坐在木椅之上。 而她两旁,则各站着十数个丫鬟。 她们有的挑灯,有的抱着暖炉,有的捧着热罐子,还有的抱着棉服。 自从管家让丫鬟传话,郑氏就令苑子里的仆众做好准备。 不管她的丈夫孩子在外境况如何,她此时能做的,唯有不多思不多想,努力守卫好她的家,等着丈夫和孩子们回来。 为防止有人翻墙而入混迹人群,郑氏令家中仆众集合在院中,外院小厮、内院婆子交叉巡逻。 而后,她又让小遥将苑姐儿收藏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搬了来。 于是府里墙沿、墙角都洒满了各样机关。 有按到机关就瞬间被锁住手腕,然后或者被吊在墙上、或被联合机关甩到院内大网的机关绳;有碰一下就被扔一脸铁荆棘的机关盒;还有落地踩到,就被喷出一脸漆或者辣椒粉的机关藤,等等。 这些机关数量之多种类之全,让郑氏看得安全感激增的同时,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那小丫头怎么想出来哒! 她这边儿刚准备好,小厨房那边就有人抬着几口锅和炉子走来。 为首的厨上婆子和大厨,带着帮厨的丫头小厮,拎着锅铲刀具,表示要和主家一起守卫咏繁苑。 “夫人放心,贼子不来还好,若是来了,咱们热油和滚烫的辣椒水管够!” 听他们这样说,郑氏欣慰之余,嘴角不免抽抽。 总感觉这些老实的仆人没少被苑姐儿影响。 她这边儿准备妥当,之后一直风平浪静;而安和堂那里,却是惊涛骇浪、怒涛丛生。 “孽障!”盛国公一身铠甲的坐在堂上,手里百余斤重的大刀在地上重重一杵,登时将地面震得微微一颤。 他怒视着堂下五花大绑的次子,下颌的胡子因愤怒而竖起来。 “你此时本该在广府为官,如何无诏而归?!你怎敢潜入京都和前齐有所瓜葛?又怎敢带乱军摸上自家府邸?!你明知我盛国公府延续数百载,代代皆忠诚!你怎敢给祖宗家族抹黑!” 盛国公一口气说完这些,却是越说越怒,若不是理智尚存,他恨不能一刀劈了这个不肖子孙! 盛向江看着恨不能吃了自己的父亲,连连道苦。 世子盛向涯见父亲的怒气滚滚而生,一茬儿又一茬儿,时刻保持怒气值满值的状态,心里顿时有谱儿了,默默看着堂下跪着的二弟。 “爹!爹!您听儿子辩解!”盛向江快速膝行至盛国公跟前,想要抱着他爹大腿辩解,不想刚抱上大腿,就让他爹一脚给踹了出去。 登时他也不敢想是不是丢脸了,赶紧自己起来,满脸是泪的大声说:“爹爹!儿子绝不敢和乱军勾连啊!儿子悄悄归来,刚好遇见乱军,之所以给他们带路,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所为的,不过是请君入瓮!爹爹,若非如此,儿子此刻要不然已陈尸街旁,要不然就成了人质,让他们威胁您啊! 爹爹!您信我!您信儿子罢!儿子没有不臣之意!儿子之所以无诏而来、悄悄入京,是为了勤王护驾啊!” “勤王护驾?”盛国公冷笑,“你莫不是以为老子上了岁数儿,可以任你蒙骗?你若是老实交代、将功赎罪,老子将你绑到御前之后,自会帮你担罪;若是你妄想蒙骗、不知悔改,老子就先将你处置了,提着你的尸首去皇城认罪!” 盛向江闻声吓了一个哆嗦,他从盛国公冰冷的言语中听出了认真。 一直旁看的盛向涯却猛然睁眼,看向其父:“父亲……” “闭嘴!”盛国公可不认为长子是想给这个弟弟求情,同样冷笑着看过去说,“这时候,你不会只想如何保住世袭的国公之位吧?” “儿子不敢。”盛向涯低头。 “哼!”盛国公继续看向瑟瑟发抖的次子,爆喝而问,“说!将你知道的都说清楚!” “爹……父、父亲。”盛向江哆哆嗦嗦的看着盛国公,时不时瞄着门外。 “你娘刚刚告病,说是不来见你了!” 盛国公见次子此时还想让常氏求情,不由失望之极,一拍桌案,怒喝:“盛向江你听着!此刻府里人员不齐,国公府的承嗣孙曙哥儿,你亲弟弟的两个嫡子,还有你三弟和苑姐儿都不在府里!而我宁可失了他们也不找寻,为何?只为盛国公府延传数百载的忠义和责任!” 盛国公颤悠悠的指着次子,怒言:“府里精养的护卫倾巢而出,只留了会武的小厮把守,此意为盛国公府和皇城共存亡! 燕、陈、楚三朝过渡,虽易国号却一脉相传,我盛氏守的是这片疆土、护的是这方黎民、保的是正宗皇室! 而今前齐反扑、阿戎眈眈,更有奴儿罕想借机侵吞大楚国土!盛氏唯有全力以赴、忠君报国才对得起延传近六百载的荣光! 你敢不肖,盛氏家族留你不得!若你至今仍不悔改,盛向江,老子不仅要将你剔除族谱,更要拿你祭旗,以弥补盛氏养出你这不肖之徒的罪过!” “父、父亲!不要!真不要!您听儿说!”盛向江被他爹话里的狠戾吓得魂魄皆飞,哪里还顾及这顾及那儿,忙不迭从怀里掏出奏本递给他爹瞧,“父亲您看!儿真没有说谎!” “嗯?”盛国公示意管家接过奏本。 盛向江急得不等盛国公细看,就说贯口似的,一口气说完:“父亲,儿子次女菡姐儿,您是知道的!她是您六孙女儿!自从跟儿子至广府,她就时常惊梦!起初儿子以为是水土不服,可是后来几番验证,她那些惊梦,竟然都能准确预知未来之事!儿子因此得益不少!可是自前载起,她那些梦里就有不少跟京都之乱有关的! 儿子虽然惊疑,可是天高皇帝远,儿子没把握追查。直到上半年,菡姐儿的梦愈发清晰,儿子就借长女及笄之事让她跟着回来,想看看能不能更清晰些,果不其然……儿子也是接到准信儿才下定决心亲至的!这等密信儿子怎敢交于他人?唯有日夜赶程、信不离衣才能放心些。” “哦?!”盛国公闻言先是一惊,旋即怀疑的看向他,“你所言当真?菡姐儿之梦可是皆准?” “这……”盛向江有些心虚的低头,“之前皆准的,只是这次啊……乱军发动的时间提前了。” 他这样说,盛国公反而信他几分:“你既然前载就知缘由,那你去岁归京述职,如何不曾提及?” 盛向江闻言,本就低着的头愈发低沉。 盛国公见此气极而笑:“你想居功领爵?!” “父亲!我、儿子、儿子也想给家族增光添彩啊!” “不要说了!你跟老子一起进宫面圣去!”盛国公不想再听他言,直接将奏本揣到怀里,站起来,点了两个府丁跟随,又让管家去找盛菡。 “父亲,算上菡姐儿咱们就是三个人,只带两个府丁……外面那样乱,是不是不够?”盛向江见有人给自己解绑,忙不迭讨好的凑过去。 结果,话刚说完就让他爹狠狠抽了个耳光:“这当口儿,你要带多少人进宫?你有没有脑子!” 盛国公拎着长刀狠狠的哼了一声,迈步离开。 …… 二房的盛菡此时坐卧不安的在闺房打转。 “时间怎么提前了?不是应该在狩猎阅兵之前?” 她紧张的咬着手指甲,有些哆嗦:“我不过嘲笑了盛苑一句人小腿短够不着猎物,该不会……不至于!不至于!这好多天前的事儿了,不可能有关的!” “难道是永平郡主提前发难?”盛菡猛然抬头,想起前世传说永平郡主借机刺杀太子并其数子。 “莫不是……和永平郡主有关?” 她这胡思乱想之余,忽而听得敲门声响,登时吓得跌坐于地。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宫里 作为宫中常客,清源宫盛苑去过的次数都数不清了,不过览政殿她却是头一回进。 身后跟着贺指挥使的几个小孩儿,好像被人提着后脖领子似的拎到殿前,以至于在外面守门的掌印太监杨询看了都乐不可支。 内殿里,承元帝双目微阖,旁边的太子玩味的转着杯子,殿下请罪的护国公父子俩皆是惴惴不安。 刚听到杨询禀说贺指挥使前来复命,承元帝微微颔首;可待他听见盛苑几个也跟着来了之后,诧异的睁开了双眸:“着他们觐见。” 太子姜怀谦听到自家内侄的名字,不由挑起双眉。 等盛苑他们跟着贺指挥使进来,他第一反应就是看仨小孩儿的状态。 他见安屿和卢晟那俩傻小子磨磨蹭蹭跟在苑姐儿身后,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不由暗自摇头。 心说,这俩傻小子也不想想,就算苑姐儿胖嘟嘟的,也遮不住他们啊! 嗯?苑姐儿!想到三人组里主意最大的小女郎,他仔细看了看。 就发现这小丫头和平常判若两人!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郎,这会儿眼珠子向上瞅、向下瞧、向左转、向右瞄,反正就是不朝最最正中的地方看。 那副心虚的小模样,任谁都知道他们几个没做好事儿。 太子姜怀谦有这个想法之后,条件反射的将手放在胸口。 他感觉等会儿自己可能会用到这个姿势。 他这边儿心思活络,承元帝那边儿看着打头儿的苑姐儿一脸讪笑的过来行礼,不由习惯性的心里有数儿了。 他哈哈大笑两声,看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朝盛苑招招手,扭头跟杨询吩咐:“准备把……嗯,准备四把小椅子,放到太子旁边。” 至于又跑回来的盛向浔,他则随意的指着原先的位子:“你自己找地儿坐。” 说完了,才跟贺指挥使道:“若无要事,卿自去皇宫外苑准备就是。” 贺指挥使喏了一声,言道:“臣回禀陛下,前齐存于中城东部之武器库,疑为十三姓世家女郎所毁,臣已派人前往调查,具体缘由盛小女郎等人皆可答疑,臣告退。” 他说完,行礼退下,徒留被这个消息砸懵了的天家父子发呆。 承元帝手里的茶碗没拿稳,差点儿甩出去。 那可是整座矿挑选出的精钢打造的武器啊! 他这边儿心疼的手发颤,太子姜怀谦那儿已经疼的呆住了。 这位大楚继承人无意识的揉着胸口,脑子里不断冒出行字:“这不得亏大了!” 盛苑几个一直关注大人的反应,一见皇上太子的态度,立刻都缩着脖子,恨不能躲到桌底去。 “咳咳。”还是老皇帝心理素质强大,心疼片刻,他便缓了过来,毕竟今日之后自有大笔进项填补这份心疼。 “苑姐儿啊!”承元帝努力摆出和善的笑容,语气和煦的看着心虚的小丫头,“你来具体说说。” 盛苑闻声,抹掉不存在的冷汗,咽着口水点了点头,简略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的承元帝沉默片刻,挤出笑容让盛苑坐回去,扭头跟杨询吩咐,“诚王刚刚为何不曾提及此事?当罚!你去传话,让他们两口子自己商量罚多少银钱合适!” 作为慈父,不好确定数字,以免数额太大显得他抠。 见杨询躬身出去,承元帝心里舒缓许多,也有心情扭头夸盛苑几个了:“你们做的不错!只是再有下回,劳烦你们商量出个程序,这样先斩后奏……劲儿有些大。” 盛苑一向识趣,眼见皇上姨爷爷心疼的眼睛都小了一圈儿,根本不敢慢待,忙不迭点头说好。 太子这会儿也舒缓过来了,瞧见悄悄瞅他的屿哥儿,忍不住揉脑袋。 下回安氏再揍这小子,他指定给递棍子!忒气人了! “陛下,太子,臣等愿将护国公府累世家产献给朝廷。”老护国公杨班忽然出声,让承元帝和太子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承元帝看着这个颤颤发抖的内侄,眼底闪过一抹厌弃。 “此时汝不该言声,待唱戏的角儿登台,才是汝说话之时。此前,噤声才是汝二人之责。” “臣有罪!”承元帝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吓得前后两任护国公立刻叩首告罪。 承元帝这会儿不耐烦理睬他们,他看着这对愚蠢父子就来气! 想他岳父杨随之老国公何等英明睿智! 膝下一子一女也养得极好。 他妻子杨葶巾帼不让须眉,胜过多少男儿?! 他妻兄杨瀚为人忠厚侠义,多少事迹为人所称道?! 怎么他的子孙如此不肖! 若非他们父子和岳父容貌极像,他都以为护国公府的继承人,早让人调包了! 太子看着父皇面色变了数次,心里开始盘算护国公府的产业。 只要父皇将元后和眼前这二位做出切割,大楚朝廷多些进账不是梦想! 许是览政殿后半夜注定热闹,承元帝这边儿刚数落完杨班,杨询又进来通传,盛国公携次子盛向江、孙女儿盛菡求见。 “老爷子怎么来了!”盛向浔唬了一跳,旋即又发现本不该出现的二哥也过来了,登时,许多猜测浮上心头。 “苑姐儿,你堂姐也来了!”安屿好奇的很,“难不成你堂姐她们也主动出击了?” “不晓得。”盛苑摇摇头,她也纳闷呢!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在宫里遇见过祖父。 “允!”承元帝点点头,扭头瞧见护国公父子,没好气的让他们到外殿跪着去。 往内殿走的盛国公,先是没想到一向待遇优容的护国公父子此刻竟满头大汗、形容狼狈的从内殿绊脚而出,而后在内殿看见了三儿子和小孙女儿,不禁又是一惊。 这爷俩怎么在宫里? 心里惊奇不已,面儿上,他却是视线扫过之后权作不见,规规矩矩给皇帝和太子行礼。 待承元帝唤他起来,温声问他进宫为何,他这才掏出准备好的两本奏本递给了杨询。 “臣所奏之事太过机密不好直言,故而臣先将内情书之于本,陛下圣明烛照,可佐臣次子之言参考。臣之孙女盛菡亦可为陛下解答。” 承元帝点点头,给盛国公赐坐:“也好,等待总是无聊,有事可做也挺好,朕先看看。” 他说完,便低头翻阅盛国公的奏本。 而底下,忐忑不安的盛菡看着前方自在吃喝的盛苑,一时又惊又妒。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八章:去皇宫外苑 “盛苑不是该在九江书院吗?她怎么在这儿? 三叔、三叔今夜不是和三婶夜游花园,然后两人分感伤寒? 还有、还有……宁二娘不是因为长姐幼妹没于狩猎乱局而变得愤世嫉俗?上辈子,她极看不上盛苑、安屿这俩纨绔,怎么此刻她们几个关系如此融洽? 为何?为何今生和前世极为不同?!要是、要是因我之故发生变化,那我重回一遭有何用呢?!不不不,冷静!冷静!说不得只此偏差?只要太子不变……对对对,太子不变,我还有机会!” 想到这儿,盛菡忍不住悄悄看向太子。 她蓦地又发现,盛苑和安屿紧邻着太子,太子还时不时招呼内侍给她们续茶添点心! 盛苑在御前如此自在的?! “怪不得是名满京都的俩纨绔呢!”盛菡努力不让嘴撇起来。 不过是两个痴肥的小童,就算长大了、抽条了,也都丰腴得很,只因为好命,前有太后姨奶奶,中有安贵妃这个姑母,后有在未来当掌权太后的亲姐姐,根本不用努力,吃喝玩乐就能达到人生顶峰。 哪里像她,前世浑浑蒙蒙,今生战战兢兢,谋来算去辛苦不已。 她这边儿心里不平,吃累了的盛苑,也感觉到她的视线。 “这个六堂姐脑子没事儿吧!我怎么感觉她讨厌我?我这又没招她又没惹她!”盛苑跟系统小声嘀咕。 不过系统却没搭理她。 盛苑纳闷儿的放眼一瞧,很好,系统已经躲进隔声帐篷里呼呼大睡去了:“……” “苑姐儿,你那个堂姐怎么看得我不舒服呢!”安屿凑到盛苑跟前儿小声问,“她是不是饿了?要不就是渴了!看咱们有吃有喝,她也想?” “……”盛苑觉得不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耸耸肩,“要不你跟太子表叔说声?” “哦不!”安屿使劲摇头,“刚刚姑父已经好几次朝我笑得吓人咧!他比划好几次打手心儿!肯定是要和我算账哒!我可不能自投罗网!” “太子表叔这样可怕么?”盛苑看看笑容温和的太子,又看看连连点头的安屿,认为他可能做贼心虚了。当然,小伙伴忧虑了,她这个好朋友是要安慰安慰的。 “不要怕,你只要照着我说的做,保准不受罚!”盛苑讲义气的拍拍安屿肩膀,小声跟他说,“等你和太子回去,别管三七二十一,抱着他胳膊就撒娇,先说今儿……哦不,应该算是昨儿了。 你先说昨儿咱们在京郊的惊险,然后跟他哭诉自己多想他们,差点儿见不着他们时的内心活动,说你多喜欢多喜欢他们,要好好长大孝顺他们! 这过程,你肯定要遭遇不知多少次嫌弃,不过不要紧,你就记着,不管他们怎么板着脸,你都别要脸!一直撒娇到他们脸皮厚度承受不了你肉麻的程度,他们都恨不能解脱的时候,就不会受罚了!” “啊?!这样吗?!”安屿听得大为惊叹。 旁边的宁二娘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俩人。 怪不得他们是好朋友呢! 这一个敢说,一个不仅敢信,看样子还敢照做……佩服!她很佩服! “这法子应该好使的!”卢晟看到她表情,笑着说,“苑姐儿虽然喜欢夸张些,但是人很好的,她既然这样说,必定自己用过这招,而且效果不错!要是有需要,你可以试试。” “算了吧!”宁二娘摇摇头,“这法子大概只能对真心喜欢你的人用!” 对那种看你一眼都觉得是重视你、恨不能让你感恩戴德的人,这样做只会让他们烦躁。 “苑姐儿,你这又教我们屿哥儿什么了?” 太子让这俩小胖子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吵得无奈。 就算是叽咕他,能不能不要这样明显啊! “太子表叔,您睏不?”盛苑夸张的打起哈欠,一副“您说啥,咱没听到哦”的样子。 “孤不睏。”太子只是觉得手心儿痒痒。 更可气的是,这小胖妞爪子还在项圈上挠了挠! 那项圈儿又不痒痒!她挠着他母后送的项圈,分明是提醒他不要冲动,她靠山很大啊! 个坏丫头! 等着!科考真题就在路上! “姑父,京都如此局势,您不紧张吗?”安屿见太子笑得有些凉,赶紧跳下座位,殷勤的给他揉揉肩膀,小声问。 “你今儿这一天闹腾下来,紧张吗?”太子哼了哼。 “嘿嘿!”安屿讪讪的松开爪子,回去坐着了。 他刚坐稳,就瞧见对面儿的盛三叔和斜后方的盛国公对视,气氛有些紧张,赶紧用手肘推推盛苑,提示她看过去。 拿着栗子糕吃得欢快的盛苑:“???” 她看看朝祖父眨眼眨的眼皮快抽筋儿的亲爹,又看看朝她爹连连瞪眼瞪的快要翻脸的祖父,不由惊叹:“祖父和爹爹这样还能吵起来?果然是亲的!” “呵呵。”盛苑正要研究爹爹和祖父的表情,就听到承元帝轻笑出声,顿时,爹爹祖父抛到一旁,赶紧抬头看了过去。 而后就见承元帝一脸淡然的看向盛国公:“盛爱卿,今日之后,令郎暂不回广府,朕会补一道诏令让他提前进京;府上六小姐暂由温贵妃看顾,待钦天监测过,而后再言其他。” “臣叩谢陛下!”盛国公听出承元帝放过之意,忙不迭行大礼。 承元帝此刻没心思在这些上,估摸着时间临近,示意杨询出去侯信,安排盛国公父子孙三人到侧殿休息,又令人带盛苑四个到后殿整休。 他则带着太子摆驾皇宫外苑。 皇宫外苑,坐落内城中部,是皇城中城靠近玉桥的地界。 “皇上!那臣呢?臣怎么办啊!”盛向浔这会儿可算体会到自家儿子的心情了。 好家伙,在座就这么几个人,就把他给忘了! 承元帝一摆衣袖笑骂说:“你若不怕乱军箭雨,不怕他们将你连同朕与太子一起刺杀,只管跟上就是!” “臣不怕!臣能保护您们!”盛向浔多机灵,一听皇帝所言,立刻颠颠儿跟上,全然不顾自家老爹一言难尽的表情。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九章:进城后 待近五更时分,夜空依旧未明,可天幕之色渐渐转浅。 启明星静静遥望着下方攻战激烈的双方。 被合围的杨畔归部,终于在几次突围之后,撕破了个口子,留下近三千人断后,其余的五千多人则以破釜沉舟之势,咬牙冲进京都。 “洛将军,您带人取兵器、弹药,我等护着主公直奔内城!”临近中城,杨畔归的心腹军师将好大喜功的洛将军支了出去,至于十三姓世家是不是因此受损,那不是他要关心的问题。 果然,洛将军闻言,眼底闪过喜意,忙不迭说好,给杨畔归行了军礼,便带兵打马直奔东街而去。 如此这般五千余人还剩三千左右。 “主公莫愁,自前陈开始,我大齐英主就布局棋子于敌人六军。 收买军官、说服世家、安放英才,虽然收效缓慢,却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时至今日,百余载时光,心系大齐者已近一成。一成者近万余人,有心算无心,只需剔除顽固者,剩余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只怕此时他们已经把握六军,在内城准备迎您入城!待咱们汇合,反手就能将姜瑜醒的援兵吞下!” 心腹军师等人见杨畔归面色冷峻,好像并无入城喜悦,不由出言安抚。 快马疾行的杨畔归心里却有些没底。 自盛苑出现,他们临时更改计划开始,再到姜瑜醒出乎意料带来援兵,这些无一不让他感到不安。可是十数载谋算和肩上的担子,让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故而他迫切的想证明行动会成功。 夜风卷起露珠拍在他脸上,鼻尖上的寒意几乎泌出一层浅浅冰晶。 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哪怕耳畔有风呼啸。 飞驰着的一人一马,哪怕上有繁星作客,旁有千军为伴,可还是感觉无边寂寞。 好像天地间唯有他一人孑孑独行。 “主公,内城门到了!”心腹军师勒住奔腾的骏马,在其原地扬蹄高鸣之时,朗声道。 “嗯!”杨畔归呼出冷气,左右望望四周,只觉街上格外清静。 之前一路行来,虽然不闻人声,但是街上处处可见战斗过的痕迹,连空气中的硝烟都还浓郁得有些呛鼻。 可自从进了内城,情况却大不一样。 这里没有叠堆成山的两军尸首,没有散落着的各种破刃兵器,更没有难闻污糟气味和烟熏火燎之后的残垣破壁。 倒是两旁挂在房檐下的灯笼,此刻在风中悠闲的摇晃。 “怎么回事儿?”杨畔归警惕的提着缰绳,打手势提醒属下准备随时调头撤退。 “这……总不会是大楚君王的空城计吧?我方兵马恐怕不吃这招。”心腹军师犹豫着,想要让主公暂避三舍,待洛将军带着兵器过来汇合再行叫门。 “主公,咱们皆是骑兵,机动性强!不若化整为零藏于暗巷;期间若是姜瑜醒带人追来,留在外城的斥候会发信号,到时咱们进退皆可,总不至于遭到他们内外夹击。” 杨畔归立刻颔首说好。 正当大军准备分头行动,内城城门“咯吱吱”从里面打开了! “南北两哨哨军首领恭请主公入城!” “东西两营营军将领恭请主公入城!” 大门打开,杨畔归刚被心腹一拥而上保护起来,就见四个首领打扮的人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这几个首领见到他们,就激动的单膝行礼,跪请他率部入皇城。 杨畔归闻声,挥手退去挡在面前的属下,抖着缰绳拍马上前。 他细细打量着面容激动的几人,又令火把照明,试图将四个人看得更清晰些。 虽说几人面容略有淤青、伤痕、灰尘,但是五官和言语声却都能对得上。 他登时放心许多,不过仍做好情况不对扭头就撤的准备。 “南北两哨、东西两营各存几许兵力?孤为何不见汝等踪迹?” “回主公,内卫军投诚者寥寥,彼跟中军骑兵对战消耗,两者所余者不足百人;我剩余四军情况略好,此刻能战者共计约三千余人。” “加起来才三千?!”这个数字和杨畔归的心腹军师预计的相差极大,饶是他擅于隐藏情绪,这会儿也几近失态破防。 “是吾等无能!”南北两哨、东西两营的首领对视一眼,皆低头告罪。 “那你们这三千余人可曾控制皇城?”杨畔归说完,发现自己有些急切,干咳数声改口问他们,“十三姓世家出来的义军千余人,他们还剩多少?” 四个首领无奈的叹气:“义军虽多,但是吾等掌控六军之后才知,他们遭到大楚勋贵、归京藩王护卫联合阻击……吾等折损之多亦是如此。” 他们说完,杨畔归震惊:“那你们可曾将他们悉数剿灭?” “吾等不负主公所托!”四个首领拱手而言,形容之间见其骄傲,“如今大楚皇城已让吾等拿下,三千兵马皆于玉桥排列,只等主公驾临,登顶朝殿!” 杨畔归闻言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极好!极好! 大楚的六军不仅替他扫清了大楚勋贵、皇亲、世家这些障碍,还将他踏入朝殿的路荡清! 他带着六千铁骑,进皇宫后院捉拿兵力孱弱的大楚皇室,简直犹若面对稚童! 等大楚帝后在手,除去姜氏男丁,那追过来的姜瑜醒除却自缚,还能如何? 小小女郎一个,哪怕有雄主之心,还能效汉高祖不为所胁? 只要他占住了这座足足六郡之大的都城,以此恢复大齐国号,大齐的原有国土即刻就能恢复。 至于两地之间的诸郡,皆可许其自立。 如此一来,即使有忠君之士要勤王护驾,恐怕他都等不到对方前来,就有其他郡出手将其吞掉! 待诸郡并立势成,大齐只要派人略加挑拨,足以令诸郡之间争斗不休。只需十余载,大齐休养生息,人口孳生、经济富庶,届时两面夹击、各个击破,何愁不能一统中原? 届时阿戎和奴儿罕亦不为惧! 越想心头就越热的杨畔归,一把拔出腰间佩剑,长剑向前一挥,高喝:“众儿郎,随孤入皇城!” “喏!” 三千余人齐声言喏,声势之浩大,让杨畔归不由生出天地之间唯他独尊之豪迈。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章:投降 “主公熟悉京都,自知推开这扇城门,后面就是皇宫外苑。外苑之后即是玉桥!主公,吾等请您以大齐胜军之礼迈入!”四个首领一直在前面带路,走到皇城中城城门前,纷纷下马叩请。 意气风发的杨畔归,左右环顾之后,见心腹军师等人皆是满面自豪,无有一人反对这等给大齐增光增彩的要求,顿时大手一挥,大喝:“可!” 他指令一出,三千兵马顿时化为三分,一分兵力当先入城,一分兵力拥他左右,一分兵力随后而行。 而后,三块儿整齐划一的阵形从城门口鱼贯而入,朝着皇宫外苑的大门而去。 “所谓外苑,多是皇室子弟读书、学习、骑射之所,主路较苑外宽阔两倍!”看着皇城外苑和玉桥之间的城楼遥手可及,杨畔归得意的跟心腹军师介绍起来。 心腹军师等人不少常临大楚,即使不曾亲见皇宫外苑,也有所耳闻,而今他们却一脸好奇、满眼期盼的等着杨畔归细说。 “嗯?皇城外苑的城楼为何大门紧闭?”杨畔归见这两扇本该如中城城门一般自动打开的城门不动,登时好奇的看向四个首领。 他想着这扇门后就是三千兵员排列恭迎的场面,不免有些期待。 南北两哨、东西两营的首领满脸谄笑的拱手表示:“主公睿智!还请您容吾等先行,待烟花齐放,城门大开,再请主公踏红毯而临。” “准!”杨畔归挺起腰板,矜持的颔首,朗声同意。 四个首领见此,悄悄对视一眼,拱手行礼之后,快速调转马头,眨眼就要从微开的两扇门间进去。 心腹军师出于谋士本能,环首四周,忽然遥见后方不见一丝灯光。 他之前分明安排百人手持火把站于城门之外的! 除非关门,不然……等等?!关门! “不好!有诈!保护主公!” “快快射箭,留下他们!” 心腹军师快声高喊。 他刚吩咐顽,前排的兵士就蹲了下去,而第二排士兵在这个过程中,早已搭好羽箭;待到视线平阔,瞬间就让羽箭飞射而出。 “嗒嗒嗒嗒嗒嗒!”近百只羽箭铺天盖地的朝着向门缝里冲的四人而去。 只不过那四人更快一步,以至于这些羽箭纷纷打在刚关好的门上,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主公,咱们走!”心腹军师见形势不对,拿出小旗子挥了起来。 三千余人的队伍当即后转调头,看样子竟是想要暴力冲关! “噢噢噢!” “呜呜呜!” “呼呼呼!” 正当他们要冲的时候,皇城外苑的前后左右亮起了无数火把! 登时将整个外苑照得犹白昼一般! 和那火把同时出现的,还有数不清的高呼之声! 从千军万马中响起的齐呼之声震耳欲聋,震得杨畔归部坐骑不安的原地转动。 “射!”不知从哪个方向发出的号角发出了明令。 不等他们反应,就有箭雨从四面八法滚涌而来! “唰唰唰唰唰唰!” 一波箭雨过后,杨畔归部外围乱军尽皆中箭坠马! “保护主公!保护主公!”心腹军师等人见士兵受到震撼,眼看军心摇摇,忙不迭高声勒令,希望用主公安稳人心。 可不等他们几个多言,几支长弩便从皇宫外苑的城楼射出,将他们连同后面的乱军一起射了出去! “军师!”杨畔归眼见心腹手下瞬间飞了出去,几列人手也跟着从马上倒飞而走,徒留光秃秃的马鞍,犹若被割过的稻子,登时心凉了许多。 “冲!往外冲!”他不敢抬头看向城楼,连忙催马,想要带队跑走。 偏偏这时,他队伍的前后方向开始传出鼓点哨声。 那鼓点哨声的曲调奇怪,刚响片刻,那些飞驰的骏马就忽然停了下来,摇摇晃晃的抬抬蹄子,而后纷纷倒地睡熟。 这般变化不等杨畔归反应过来,他的许多部下们不是马停步时因为惯性给甩了出去,就是跟着马一起摔下地。 杨畔归是在马摔倒前一刻跳下马的。 可不等他站好,左右又有黑乌乌的人影,高喊着“投降!投降!投降!”,朝他们步步迫近! 在大路上的杨畔归部惊惶的看着两排人墙左右夹击,慌乱之中顾不上听从杨畔归指令,就开始一拨接一拨儿的射出弓弩。 只可惜,他们的羽箭全部射在左右两遍第一排士兵手持的藤牌之上! 偶有漏网之鱼,也只是扎在士兵严实的盔甲边沿。 杨畔归部的武器本来在外城门外就消耗不少,而那位负责给他们更换、补充武器弹药,提供兵力的洛将军迟迟不归,以至于他们的羽箭弩箭很快就见底了。 眼见两排重重的人墙高呼迫近,杨畔归部终于有人受不了压力,崩溃大哭着扔掉武器:“我投降!我投降!” “尔敢?!”有人见此,怒喝着要将长戟挥过去,想要威慑怯战投降者。 可不等他长戟挥过,此人就被一箭射穿。 投降的士兵原本吓得不知如何反应,待发现自己安然无恙,登时尖叫着从旁边人手里夺了武器,随手乱砍:“我投降!我投降” 他这般一带头,其他有意投降之人生怕被同袍背刺,纷纷先发制人,顿时,杨畔归部内讧起来。 “别砍我!别砍我!我投降!我也投降!”被发疯的同袍追到无处躲藏的人,一边抵抗一边高喊,“我真投降!我真投降!” 果然,他此话一喊,朝他胸口刺去的单剑被打偏了,只伤了他胳膊。 顿时就有更多士兵打开了见识,忙不迭高声投降。 瞬间,杨畔归部坚持战斗者不足三成,而这些力量很快就成为了大多数投降者的俘虏。 杨畔归在部下喊出投降的那刻,就清楚大势已去。 他自嘲又凄凉的朝着前齐方向含泪大笑,片刻后,他猛然抽出佩剑,横在肩上欲要自刎。 “啊!”可惜,城墙上的人不许。 一支利箭将他手腕射穿,那把佩剑顺势哐啷啷掉在地上,只是将他衣袖划破。 “杨畔归,还不束手就擒?” 一声大喝传来,杨畔归不自觉抬首一看,就见灯火明亮的城楼上站满了人。 正当中的两位,一位穿着明黄色龙袍,一位穿着杏黄色常服。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一章:宁夫人(上) 览政殿外殿御座上,承元帝放下茶盏,看向案前五花大绑的杨畔归,淡笑着让他回首:“你看看他们是谁!” 杨畔归漠然的转了下头,在两任护国公迈步前来,指着他叠声叫骂他“孽种”的时候,嗤笑着晃晃头。 “杨畔归,你祖父父亲喊你呢!”太子笑着揶揄。 杨畔归闻声,眼皮不抬一下,冷嗤:“无常小人,何谈父祖?” 他说罢,像是想到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哪怕护国公父子气得欲要踹他,他亦无动于衷。 承元帝挥挥手,在护国公父子得手前让人拦住。 “你是活不成的,朕不骗你。因为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你,不足以正朝廷之恩威!不杀你,不足以偿我大楚牺牲之将士!” 承元帝手指轻敲着桌案,目光迥然的看着杨畔归:“朕之所以还让你在这儿说话,不过是念在‘杨畔归’这个身份,让你……” “大楚皇帝,你让我来这儿,难道不是胜利者的炫耀吗?哦,对了,或许还有对借我这个工具之手达成你前半生未竟之事的感激!” 杨畔归自知无路可逃,故而也不再挣扎,向来谦逊温和的脸上露出桀骜。 从京都外苑到览政殿,一路走来的时间足够他想清楚了。 他以为自己是看着螳螂捕蝉的黄雀,不想大楚皇帝才是树下拿着弹弓蓄势待发的人。 “妙!真妙!”杨畔归笑得眼泪直流,不知是为自己哭,还是对自己嘲笑。 他看着不置一词的承元帝父子,想伸出大拇指赞赏一番,奈何动了动胳膊才想起自己被反手绑着,只能长叹一声:“要论狠心,怕是阿戎和奴儿罕那些豺狼都不足以和你相提并论。” “杨畔归!”杨询闻声,刚怒喝一句,就让承元帝摆手阻止了。 杨畔归却看都不看杨询,定定看着承元帝,嗤笑:“或者,应该说……你们大楚这片土地上的皇帝,向来都很心狠。 前有燕高祖逐鹿中原,将自己老巢送给敌人清剿毁烧;后有陈世宗灭杀前齐血脉的嫡子三人。 而今,你这位大楚首位皇帝又将京都朝吾等大开,放任十三姓世家与吾等勾连,放任吾军棋子进出六军,放任吾军屠戮京郊村落百姓!怪不得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大楚皇帝,若论心狠,你胜吾许多!” 他说得痛快,却不知两位护国公已经跪在旁边,捂着耳朵瑟瑟发抖了。 “朕竟不知在你心中,朕如此睿智前瞻啊!”承元帝也不生气,笑着看向他,“前两者,你说的朕认;至于后者……朕委实想不到你前齐之将毫无人性可言,同文同种的弱势百姓都能下得了手。” “呵呵。”杨畔归漠然的笑了笑,“齐楚千载分隔,何谈血脉相连?” 他忽然想起什么,认真的问承元帝:“大楚皇帝,你既给我面见你的机会,那就跟我说说我败在哪里!也让我到了下面给大齐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承元帝却笑呵呵的不答反问:“你说呢?” 杨畔归想了想:“燕高祖六郡合都,六郡十三姓世家主动配合迁徙祖地,自此地位超然……三朝至今,十三姓世家早已固为大楚世家之首,他们的存在必然对朝廷很多政令造成掣肘,你们恐怕早就想要削减世家了吧!” “若十三姓世家不选择叛楚,地位如何会动?” 杨畔归咧了咧嘴角,对承元帝的答案不屑一顾:“我亦是看过史书之人,就不要拿这冠冕堂皇之语骗人了!” 承元帝见他不信,也只是噙笑摇头。 杨畔归自己又琢磨了起来:“你们大概早就意识到六军之中有大齐之人掺杂,不知是不好分辨,还是所谋长远,你们一直忍而不发,为的就是今天!” 他说到这儿,总感觉好像哪儿不对,想了片刻,抬头见承元帝但笑不语,不由提高声调:“我刚刚说的是因,却不知我大齐谋划日久,哪里露出破绽?你们又是何时发现问题,将计就计的!” “你们前齐蓄谋已久,要说破绽自然无处不有,至于朕何时发现问题?也许没你以为那么早?说不得是去岁?” “去岁?!不可能!”杨畔归快速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和行径,根本没有暴露之可能! 他认定承元帝骗他,激动得想要膝行上前,却被两个内卫按在原地,故而只能大声高喊:“说啊!你说啊!大楚皇帝!你告诉我,我大齐究竟败于何处!” 承元帝看着这个形若疯癫的少年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唇边唯有一抹带着凉意的弧度。 他随意的靠在御座上,看着杨畔归:“若你前齐不曾做下掠杀我大楚京郊无辜百姓之举,说不得朕乐意给你解惑,只可惜你等不仁不义在先,就莫怪朕无善意在后……你还是下去之后,和你那些列祖列宗座谈解惑去吧!” 承元帝言罢,杨畔归再无之前那股淡然,他涨红了脸,几次挣扎着要站起,几次又被内卫原就按回,几番之后,力气锐减的他,恨恨的盯着承元帝,怒喝:“你骗我!你骗我!” “杨畔归,你这小郎委实可笑!你们前齐不是骗过了许多人?要说骗,你前齐何氏才是骗子的祖宗啊!”太子姜怀谦将茶盏重重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杨畔归,“怎么还这样激动呢!” “你!” “护国公宁夫人到!” 内侍的通传让发疯的杨畔归瞬间冷静,他宛若被点穴般怔在原地,不敢有一丝动弹。 承元帝见此,看向徐徐近前跪拜行礼的中年女子。 “罪妇宁氏叩见陛下。”宁夫人一身素色布裙,未擦粉黛不着颜色,头发只用最简单的木钗挽着。 她进得殿来,目不斜视步履平平,却刚好跪在杨畔归身旁。 承元帝若有所思的看看这对母子:“宁夫人,朕宣你进宫,未尝言及缘由,可你这般衣着打扮,还自称罪妇……只不知,你何罪之有?” “回禀陛下,罪妇有包庇前齐皇子之罪。” “包庇?宁夫人,您用词恐怕不对吧!”太子姜怀谦忍不住“纠正”她。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二章:宁夫人(下) “据孤所知,您所生之子与这位杨畔归同岁,他这个假世子能生活在护国公府,怕是得有您李代桃僵之功啊!” 太子说完,护国公父子好像抓住浮木一般,急匆匆跟承元帝告罪:“望陛下恕臣无状之罪!” 见承元帝颔首,他们跑到杨夫人面前,怒问:“毒妇!你且说将我孙儿/儿子藏到哪儿去了!” “毒妇?孙儿?儿子?!”宁夫人一边重复他们的话,一边儿没有表情的发出笑声。 “你、你还笑!我!我!”小护国公杨于霆刚要抬手,想到这是在御前,忙不迭蹲下,双手按着宁夫人肩膀,咬着牙问,“你快说!我护国公府的继承人在哪儿!” “你要见他吗?”宁夫人恍然不觉肩膀的痛楚,认真的看着这个称之为她夫君的男人,“嗯?” “当!当然!”杨于霆急切的点头,“你让我见见!你让我见见!” “好。”宁夫人点点头,水眸带着些许安慰。 她随意的抿了抿发鬓,朝他招招手:“你好声好气的求我,我就告诉你。” “我!”杨于霆想发怒,老护国公赶紧扯他衣袖。 他想着自己膝下荒凉,只能忍气吞声的半蹲半跪说:“求你告诉我!” “你离我近些!”宁夫人没有表情的看着他,“难不成你连求我都要躲得远远儿的?” “你!”杨于霆忍着烦怒,往前凑了凑,又说,“你告诉我孩子在哪儿?” “好,我告诉你!”宁夫人了然无趣的点点头,单手放在他肩膀上,语声缓缓,“我告诉你,你且去找他,告诉他,我这个亲娘不够格,让他吃苦了。” “知道了,你快说!”杨于霆不耐烦看她落泪,催着她快说孩子所在,他恨不能立刻飞过去。 至于给这毒妇带话?呵呵,既知不够格儿,那就不要做他儿子的亲娘了,他改族谱就是! “好……我告诉你啊。”宁夫人凑到杨于霆耳畔,注意到他和附近的老护国公都听得格外认真,不由轻笑着,一字一句说,“不用告诉你了,你直接去见他吧!” “你?!”杨于霆以为自己被捉弄了,刚要暴怒,就感觉领口处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却发现一支眼熟的木钗插在那里。 “护驾!护驾!”杨询几乎是在宁夫人动手的刹那就反应过来,一把将太子拽到承元帝旁边,自己挡在他们前面。 “我认罪!”宁夫人不等旁边内卫压制,自己就将手合在一起送到内卫面前,似乎对刚刚手刃亲夫之举没有任何波澜。 外殿唯有老护国公悲呼着太医。 承元帝手放在杨询肩上,让他给杨于霆叫太医诊治,又让人再叫内卫进来,看着老护国公。 “宁氏,你竟敢御前伤人?!”太子姜怀谦从被杨询一把就给拽开的震惊中缓过来,不满的看向宁氏。 他好心给她控诉杨于霆的机会,可她却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人!太不给面子了! “罪妇认罪!”宁夫人叩头后,终于抬起眼,看看周围,看向御座上的皇帝,“罪妇有今日,全赖老护国公夫妇和杨于霆所赐!” “你说!”承元帝无视了老护国公声嘶力竭的悲鸣,反而示意宁夫人继续。 “罪妇是被老护国公夫妇三媒六聘娶到护国公府的,虽说十里红妆,却因罪妇不肯将嫁妆充公挪用,他们夫妇就纵子宠妾灭妻,将罪妇挤兑的有苦难言。 直到我儿出生,情况才有好转,可也不过月余,随着那宠妾诞下子嗣和老护国公夫人的亲侄女跟杨于霆有了首尾,护国公府就愈发容不下我们母子。 后来还是宁家出面,让罪妇和杨于霆析产别居,罪妇这才带着孩子到了京郊庄子生活。 我儿三岁种痘,之后格外体弱,罪妇起初以为是照顾不到,后来由人提醒,才知缘由,原来老护国公夫人的侄女和那宠妾都视我儿为眼中钉肉中刺,竟然买通我儿乳母,给他下了两种体弱之毒!” 宁夫人强撑着说到这儿,由于悲戚太过,故而泣不成声。 “你胡说!”老护国公怒不可遏的跳起来要掐宁夫人脖子,不过没走两步就让内卫按下。 “我胡说?”宁夫人脸上带着解气的痛快,看向他,“你那个宠妾生的爱孙和你夫人那个侄女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没的?你不清楚?” 她说到这儿,哈哈大笑着:“报应!这就是报应啊!你们无德无行,令我儿中毒体弱而没,你们呢!你们府里平妻宠妾互斗,让你们父子跟着失了生育之能!哈哈哈,报应啊!报应!你们护国公府真真活该断了香火!” “你乱说!你乱说!”老护国公被打击的摇摇晃晃,没多久便往后一仰,昏厥过去。 “将他父子都带到侧院去!再请一位太医给他诊治!”承元帝没想到这个内侄将杨家弄得如此乌烟瘴气,恼怒的挥挥手,看都不看他一眼。 既然宁氏亲口承认护国公府绝嗣,那就没有话好说了,护国公府到此为止罢! “宁氏,提醒你中毒的,可是杨畔归的人?” 宁夫人听着承元帝的话,微微闭了闭眼,缓缓地点点头:“对,那时他们母子相称,说是逃难而来,我怜她们孤苦,就收留了他们。 原想让这孩子和我儿做玩伴,不想,我儿、我儿……我那时,简直悲痛欲绝,那女子看我这样,只说她余毒未清未必久活,干脆将孩子让给我,只当我那孩儿还在。我原不想应,可那女子竟然自戕。” 宁夫人想到那时,不禁心有余悸:“我看孩子可怜,总是哭个不停,怕他步我儿后尘,便将他养在了膝下,准备对外宣称,这孩子是养子是义子。” 说到这儿,她苦笑着叹气:“谁想那样巧呢,杨于霆父子没有生育之能之后,就迫不及待到庄子上抢孩子,问都不问一句。我原想跟他们说清,不想他们竟然改了我儿名字!” 说到名字被改,宁夫人激动起来:“他们连我儿存在都给抹掉了!既然这样,那就不怪我顺着他们错有错着!就让他们以为的亲儿子畔归继承他们的府邸吧!” “宁夫人,令郎换人一事,庄子上就没人知道?”太子觉得这做的未免太天衣无缝了些。 宁夫人摇摇头:“我们母子在庄子上深居简出,唯有身边丫头晓得情况。我儿乳母一家流放,我的丫头除了最亲近的那个外,都远嫁外地,庄子里的那些人,都以为是我收留的孩子没有了,所以孩子的娘才想不开……护国公父子调查之后,还数落我不该收留他们。” 太子叹了口气,看向怔怔落泪的杨畔归:“以你们前齐的手段,只怕那乳母一家,还有宁夫人的丫鬟们……你们都除了吧?”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三章:宁夫人的结局 宁夫人听闻太子的猜测,整个人瞬间晃了晃,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身旁的杨畔归。 感受到她的视线,杨畔归有刹那生出了不敢对视的惊惧。 「宁夫人,您何时知晓此子真实身份的?」太子好奇的看向这个容貌看着就格外平和的夫人。 宁夫人闻声,快眨了眨眼,刚刚攥起拳头,又缓缓松开。 「罪妇……在他九岁那年……知晓的。」 「哦?」太子挑挑眉,等她说下去。 宁夫人陷入回忆:「那时他刚从府学换为官学,罪妇忧他不适,时时着他;见他生日之后常常强颜欢笑,罪妇以为他是成绩不佳心情难受,便回了娘家,想将他换到鹿鸣书院就读。为这个和杨于霆又吵了一架,好容易两边都说服了,这孩子却忽感风寒一病不起。 罪妇怕他有了闪失,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几天几宿,他高烧糊涂的时候嘴巴张张合合,哑着声儿念叨‘大齐,二字。起初罪妇当他是读书多了,说胡话,可是连着几晚如此,罪妇就全都想明白了。 罪妇于闺阁时,亦尝博览群书,曾经读过前齐太宗玄孙的平生笔记,里面提到过,前齐何氏的起源图腾是食铁兽,故而大宗嫡支子孙手臂内侧皆纹此兽,后来改为于两耳之后分别纹虚实两个黑点。」 太子听得好奇,特特走下座位亲自看去。 那杨畔归也不反抗,不声不响任他探查。 果然,他左耳耳根下方有一极不起眼的实心黑点,看着像是颗痣;而他右耳紧邻发根的地方,有一个黑线圈起的圆形,不仔细看很容易让发丝遮掩过去。 「夫人就是看到这些之后清楚的?」太子拿着帕子擦了擦手,笑问。 宁夫人点点头。 太子看她垂眸不语,哂笑:「夫人您出身书香世家,该明事理才是,更当知前齐皇孙和普通的外姓孩童不同,您除非想借皇室之手毁护国公府九族,不然,不该隐瞒不报。」 宁夫人闭上眼,不语。 太子懂了:「夫人当知,宁氏一族亦在九族之中。」 可宁夫人却似乎不为所动,反而抬眸看向承元帝:「陛下,罪妇因一己仇恨蒙蔽双眼,忘却忠节大义,还请陛下容罪妇自担罪责。」 说完之后,伏头叩首。 她这反应出乎太子意料。 太子转了转眼珠,提醒宁夫人:「您想过没有,令郎可能不仅仅是中毒而没,毕竟要是令郎健在,您旁边这位杨畔归又如何顺利隐姓埋名藏于护国公府无忧无虑长大呢?」 「姜怀谦!」杨畔归闻此言,不由大惊失色,激动的挣扎着怒喊,「你莫要胡说!」 哪怕被内卫击打后背大腿,他还是拼命的挣扎:「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见挣扎不动,他扭头看向直愣原地的宁夫人,大喊:「娘!您不要信他的!他乱说!他乱说!」…. 「够了!」宁夫人哽咽着摇摇头,大声喝止了他。 「……娘,娘亲。」杨畔归颤颤的朝她摇头。 宁夫人缓缓看向他:「是非对错,已经没有意义。」 她摇着头,在杨畔归满面是泪的注视下,轻言:「当初真相如何,唯有到底下才知。事已至此,我们都放下吧!我自去找我孩儿团聚,你自去寻你亲人重逢。自此一别两宽,洗净孽缘,不必再有挂怀!」 「娘!」杨畔归不舍的朝她摇头。 「孩子啊,我不是你娘。」宁夫人像全都放下一般,笑了笑。 「我自有我的孩儿,你自有你的亲娘;我不曾有一日忘记过他,你亦不该让别人占据她的称呼。」 「我……」杨畔归有些无措彷 徨的抽噎着。 宁夫人的脸变得有些苍白,承元帝看着觉得不对,再仔细看看,忽然惊声喊道:「再传太医!」 他话声刚落,宁夫人就一口接一口的往外吐血。 「娘!娘!您怎么啦!娘!」杨畔归急得想要膝行上前,偏偏双手后绑,整个人让内卫押着不能动弹。 满头大汗的他急切的跟承元帝恳求:「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承元帝示意内卫放手。 杨畔归肩膀上压力一松,便连忙膝行到面色如纸的宁夫人身旁,急切切的喊:「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儿啊!」 伏在地上的宁夫人,缓缓睁开眼,眼底复杂又充满柔情的抬手摸了摸杨畔归的脸颊,那温柔的充满眷恋的目光,既像是对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向远方:「别、别怕,娘……来了。」 说到此,宁夫人缓缓吐出口气,纤瘦的手想要用力却终究无力的滑了下去。 「不、不!……娘!娘!太医!快请太医!」此刻的杨畔归宛若迷路的孩童,惊恐的大声喊叫着。 提着药箱的太医匆匆赶来,上前把脉,又仔细端详宁夫人的面容,犹豫片刻,取出药散化开在宁夫人手腕揉搓。 嗅过之后,他轻叹着气将宁夫人手慢放下去,用药水擦了擦手,这才到承元帝案前跪下禀告:「陛下,宁夫人生前服用过五石散。」 「五石散?」承元帝不解,「朕曾闻魏晋时期名士爱用此物,大量服用过后形若疯癫,可……朕看宁夫人还是很平静的。」 「陛下,您说的五石散乃是古方,臣说的五石散乃是燕末帝后宫研制的方子,此方服于毒物之前,可以延缓毒发时间,亦可以提劲生气,将人的元气刺激出来,据说毒发之前,其人状态可称鼎盛。」 「原来如此!」承元帝点点头,「看来宁氏底蕴还真深厚!朕不曾听闻的、见过的,宁夫人这位出嫁女却都晓得。」 他语气虽温和,可却听得太医瑟瑟不敢多言。 太医不言语了,殿里就只剩下杨畔归不能接受现实的呐呐。 「不、不可能!生、生前?不可能!还活着怎能说生前!」 「来人,打晕了他,将他带下!」承元帝终究心软了,挥挥手,让内卫将杨畔归打晕带走。 「来人,将宁夫人运走,好生的安葬……让她母子合葬。」 承元帝一连两道命令过后,又挥退了太医,这才疲惫的坐回御座。 「父皇,宁夫人之罪,就这样豁免了?」太子姜怀谦有些不解。 宁夫人虽其情可悯,可是其罪亦是难容! 「若因怜悯她的遭遇就这样放过……只怕对后人没有震慑啊。」 毓轩 第三百五十四章:皇帝的诏令(上) “你扶朕回内殿。”承元帝见天色已明,自揉着肩膀,跟太子言说,“今儿恐怕要忙的很,你是年轻人不必多睡,朕却需好好歇歇,等会儿你替朕拟旨吧! 像是犒赏六军、安抚百姓、整修皇城、押解罪犯、安排奖惩、联络皇亲勋贵等等,都是你的活计。 你记得不要忙太晚,明儿你还要代朕上朝。” “父皇!”姜怀谦闻言,不免有些惊诧。 虽说他早已代批奏本参理政事,但是代父上朝却是头一回,这让他雀跃之余,又不免有些无所适从。 “就这样吧!”承元帝站起来,走到太子旁,将胳膊放在他手上,示意他一起往外走,“咱们还是说回宁夫人吧! 嗯,不是说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既有错,又已认罪,已经伏法,追究太多意义不大,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既如此,不如追究他父兄、丈夫公婆、儿子的罪责。” 太子听着父皇慢悠悠的话,顿时清楚父皇之意,心里念叨句“老奸巨猾”,又忙听他指示。 “杨畔归是她养子,其为前齐皇孙,该和前齐将兵一起公开处刑,更当令其罪恶行径通报天下,为民出气。” “老护国公杨班昏聩不堪,其妻卓氏不慈不仁;当收回御赐爵位诰命,贬为平民。念其独子杨于霆遇刺早亡,故而保留承恩公之称,只此一代。其夫人卓氏无封。允杨班自选嗣子,朝廷不与厚待。” “初代护国公杨公随之与护国公夫人翟氏,并其独子承恩公杨瀚升附太庙,享大楚香火。” 前面两条,太子姜怀谦还算认同,可是听到后面,他就有些微词。 杨公升附太庙也就算了,其夫人,还有独子为何也如此?难不成,就因为他们是元后母亲、手足,就能享受这等荣光? “从法理上说,他们亦是你之外祖父母、舅舅。”承元帝见太子迟疑,不悦的看向他,“朕已留旨,后世子孙将此三人移出太庙者,皆为不肖子孙,皇室子弟皆可取代。” 姜怀谦浑身一震,他听懂了父皇言语里的警告之意。 头一次,他理解了母后为何一而再再而三跟他强调“元后为陛下逆鳞也”。 “儿臣遵旨。” “你能真遵才好。” 承元帝面色淡淡的点点头。 姜怀谦忙说不敢口是心非。 这般,刚刚的波澜才算翻过。 “父皇确有昏君之资!”姜怀谦老实的扶着承元帝,心里却不服,悄悄腹诽着,“不知元后尚在,父皇还能不能这样深情!” 他这人虽然小气,却不至于迁怒,对从未见过面的元后,他生不出厌恶,倒是对着父皇,心里不停嘀咕。 父子二人来到内殿,承元帝倚坐在榻上,长长的舒口气,接过杨询送来的茶盏,轻啄几口,这才继续吩咐: “宁氏教女不当,不配教书育人,黜免宁公鹿鸣书院掌院之位,改鹿鸣书院为官学,由礼部派人接收整改。 宁氏与前齐皇孙杨畔归有所牵连,本当重罚,不过念及宁氏亦受蒙蔽,且此番兵乱,宁氏长房次女护城有功,故而只将宁氏一族在朝廷为官者赶回家族,令其重修德行。三代之后,方可入仕。” 姜怀谦从内侍那里要来纸笔,记录到一半儿,猛抬头看向父皇。 父皇之前没少给宁氏记黑账吧! 而今竟然一起清算了! “宁氏长房次女,护城有功,封其母为三品淑人;允其三姐妹国子监监生待遇,允其三人自选科考或女官选拔。” 姜怀谦听到这儿,之前郁闷的心情悉数消散。 他也很想知道,宁氏一族从此之后是依旧阻拦女子科考,还是借大房这三位女郎的东风,重整家族荣光。 “这是你今儿要颁发的一部分诏令。”承元帝用完一块儿点心,跟肚子发出抗议的太子说。 姜怀谦见父皇无视了他的用膳需求,心知他余怒尚有,故而也不敢贫嘴,只能乖乖听着。 见他乖觉,承元帝这才示意内侍给太子准备早膳。 “你多用些粥品小菜,吃饱了好干活。” 刚夹了个小笼包的姜怀谦:“……” 听到这话食欲都少了许多! “父皇,十三姓世家那里呢?莫不是也和宁氏一样,让他们因族中女郎所行大义而减罪?” 姜怀谦吃饱喝足,一边抱着茶盏暖手,一边虚心而问。 他已将自己定位为他父皇的打杂,形式安排上多问问总是没错。 “十三姓世家?”承元帝摇摇头,“世家扎根大楚时久,其势力盘根错节,许多党争其后皆有他们之影,更有诸多大商,认他们为主。只因燕陈楚三朝更迭自然,无有他们插手之机,不然他们岂会袖手旁看?他们怕是做梦都想恢复千载之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肆意,想要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父皇是要裁撤他们自燕以来的超凡待遇?” “不罚不足以震慑天下世家,若因女郎忠义而无视其大罪,恐其他人见之有样学样,两手下注啊!” “父皇可是要趁机将世家取消?” “取消?”承元帝闻此言,不由哈哈大笑,“吾儿天真矣!世家,何为世家? 自燕至今的盛、郑、安三国公府,延传六百载之久,此三家算不算世家? 有文臣家族世代入仕为官,他们算不算世家?这片江山上的大族,世代盘踞一地,朝廷轮换,可他们不变,你说他们是不是世家? 世家这个称呼可以从史书上剔除,但是这样的存在、这样的家族,你如何取缔消除? 只怕这世间有名利之争、权力财富之诱,有野心野望,这世家就不可能消除。故而,我们要做的是限制,用规则限制!” 承元帝告诉太子姜怀谦,这是他重法度缘由之一。 唯有法度才有可能让世家不可为所欲为。 “唯有将女郎这颗自古被约束限制的棋子盘活,才有可能让固定下来的世家格局出现动荡。” 唯有女郎的利益得以实现,作为婆家的“外姓人”和娘家的“外姓人”这两种存在才会更有力的让格局出现变数。 “愈是谋算之族,这样的变数才愈发活跃。唯有底下之人彼此牵制,皇权才会愈稳。”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五章:皇帝的诏令(下) 「凡与前齐乱军共谋勾连者,主谋嫡支一同以谋逆论处,其九族贬黜姓氏、逐出关外,无功不得返中原。」 太子姜怀谦记到这里,不禁停笔问:「父皇,何功可归中原?」 「关外茫茫,外族不计其数,近者阿戎和奴儿罕,远者更有许多不受教化之族,还不够这些人大显身手的?」 「他们要是征战海外自立为王呢?」 承元帝笑了:「那岂不更好?中原子弟占据外族江山,只要他们还认中原文化,还认中原民族,那便是自立的藩王,多多益善。」 太子姜怀谦却觉得这样危害极大:「中原人智慧远非蛮族可比,若真如父皇所想,恐大楚后世要有「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之忧了。」 承元帝却觉这等远忧纯属多余:「为皇者,当有雄心远志,而非瞻前顾后。 且不说若真能激得风起云涌,外邦之乱百年之内难平。 便是真到了大楚四周皆是中原后人建国立邦之时,也不过是更大范围的群雄并立。 若那时还有大楚,自然要迫得姜氏子孙致力中兴; 若那时已有他朝取而代之,那你又担心什么呢? 若真有雄才大略之人逐鹿中原,再次大一统,我中原民族之领土又要拓宽数倍,何乐而不为?」 太子姜怀谦闻言很是无语,心说父皇说的容易,怹做了几十载的皇帝,自然无所谓,可他和他的子孙却要面对这样的风云变幻,如何公平? 承元帝见他不言不语,知他不大满意,不由诧异:「一个朝代被取而代之,必然是因为此朝君主无能,后继无人。你想千秋万代,该愁的难道不是如何培养优秀的继承人,如何建立优秀的选才机制,如何避免前朝亡国之因? 就像练习武艺,你不能选择对手实力强弱,但可以通过自己苦练博学,让自己可以以一敌多。外因不能把握,内因才是关键。你不想着巩固己身,反而忧虑外界如何,岂不本末倒置?」 太子姜怀谦被说服了,心说也对,他连父皇决策都不能左右,更何况中原之外乎?! 承元帝见差不多了,继续之前的话:「十三姓世家有女郎百余人,知大义懂忠诚,涉险拦阻,功有所成,故而允其保留姓氏,留京待用。其母一并留京,朝廷还其祖产祖业两成,允其于亲族择取知忠义者二十余人,辅其掌族。」 太子闻言,有些诧异:「父皇是让她们当族长?」 「朕很想瞧瞧,若让女郎放开手脚,执掌一族的话,这些家族会怎样发展。」 「昨夜有心助力朝廷的女郎不止出自十三姓世家,这些女郎可要奖励?还有昨夜国子监学生里,有不少郎君女郎出力阻拦贼逆,这些人如何奖赏?」 「每人各赐一副忠义牌匾;抄出来的产业,每人各赏赐庄子一座、商铺一个,及白银千两,御赐衣袍两身。」 「那屿……苑姐儿他们仨呢?」 「哼!」听出这个儿子想给他那个侄子要好处,承元帝哼了一声,故意不言语,只说盛苑,「朕虽对前齐动作有所觉察,却不曾怀疑过杨畔归,若非苑姐儿几次无意提及,朕可能真要灯下黑了……这些,朕从未对外提及半点,为何?」 「父皇要保护她。」太子姜怀谦刚刚听父皇和杨畔归的对话,就猜到了。 「小家伙儿靠山稳得很,没必要给她捧得过高,要知过犹不及之理。你若真记得这小家伙儿的功劳,那就……在女子科举之后,许她个前途无量吧!」 「儿臣遵旨。」太子姜怀谦笑言,「不过儿臣不会给她开后门,一切但凭她的能力!」 「至于你那个屿哥儿……安国公府爵位已定,就不要想了,朕瞧他 有安一城之勇,盼他长大肖父,有安城抚民之能。这样,你将「安城侯」留着吧,待他长大成人,赏赐于他就是。」 太子姜怀谦连忙笑应:「儿臣遵旨。」 好了,侧妃安氏惦记数载的爵位算是有了着落! 也是那小子自己争气,要不然,有安国公面子在,父皇恐要叮嘱他不得擅自赐爵。 「至于,保乡侯府的晟哥儿么……他父之功亦未表彰,所幸有这么个儿子给了机会,便两好合一,你许他个承忠伯当当。」 这亦是要等太子继位之后再说了。 太子姜怀谦心里有数,再度说了句遵旨之后,想起自家表兄。 「叔泉的爵位,你母后不是心里有数儿了?」承元帝无所谓,轻轻笑了笑,「不过,爵位不可轻许,此之理你当懂。若是封了叔泉,秦家就不能提携。」 「儿臣谨遵圣旨!」 「此番动乱,盛、郑、安三府有功,归京诸藩王亦全力相助,对他们该如何奖赏,你可有建议?」承元帝自己说累了,就让太子代劳。 太子姜怀谦以为这是父皇考验他,认真思索片刻:「盛、郑、安三府,向来忠义,其中以历代盛国公为最,不若父皇亲拟三道圣旨夸赞他们的忠义,再于铁卷上铭刻他们的功绩,再许三位国公升附太庙,父皇意下如何?」 「可。」 「至于诸位归京藩王……不若许他们几家王府侍卫队名额翻番,人马允他们自招,其俸禄由朝廷承担。」 承元帝闻言,抬眼看了看太子,忽而一笑,颔首言好:「你可大方些,将朝廷海贸的干股给他们一成。」 「……」太子姜怀谦感觉疼得慌,「每府只能选择一支商队。」 承元帝见他如此小气,有些无语:「太子记得,你是太子!」 「于父皇而言,您这般厚赏,都给了自己儿子闺女,得益的是自家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不过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太子再次感觉到自家父皇不懂持家。 见他越说越小气,承元帝气笑了:「你是他们的叔伯舅舅,对你那些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当大方才是啊!」 「父皇,儿臣遵旨就是,咱能不讨论这个问题么?」太子姜怀谦做好闭着眼写此诏令的准备了。 他翻开崭新一页笔记:「咱还是说说,如何抚恤忠良厚赏六军罢!」 第三百五十六章:要回府 盛苑一觉睡到大天亮,她坐起来的时候还迷糊着眼,直到发现过来侍候的人不是小遥,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家里。 齐姑姑听到动静,笑吟吟的走了进来,看着小脸儿懵懵的盛苑坐那儿发呆,登时忍俊不禁,上前摸了摸她脑袋瓜。 「齐姑姑!」盛苑这会儿才彻底清醒,手脚并用的站在床上,任小宫女帮忙穿戴,自己则眨着大眼睛表示:「我饿了。」 齐姑姑听得直笑,她原以为这小家伙儿昨儿忙活了一天一夜,今儿累得要睡到下午呢,却不想还能给饿醒了,当真是将民以食为天贯彻到底了。 「好好好,你放心,都给你备着呢!」齐姑姑边指挥着宫女给盛苑洗漱打扮,边跟盛苑报菜名。 「今儿有熬出了油的五彩粥,香煎的鱼糜小丸,秋笋扮木耳虾蓉肉脯做的胭脂包子,还有婴儿拳头大的鲜虾馄饨,夹着卤肉火腿的脆酥饼,甜咸儿的棋子烧饼并八样儿脆口小菜,这些之外,还有您喜欢的奶酪丸子和栗子糕,一共十六样儿。」 「哇哦!我更饿了!」盛苑摸着没有多么瘪的肚子,探头探脑的往门外瞧。 「咱们到前厅吃去。」齐姑姑给她挑了几朵珠花戴好,这才牵着她往外走。 等到盛苑吃饱喝足,这才想起还有三个小伙伴在这儿呢! 齐姑姑笑着说:「安家小哥儿和卢家小哥儿都让太子接走了,宁家小女郎则是跟着杨公公离开的,她要回府接旨去呢!」 「他们比我醒的还早啊!」盛苑挠挠小胖脸儿,有些不可思议,嘟着嘴,「我以为我醒的最早哩!」 齐姑姑此时正领着她朝皇后内殿而去,听她这话不由好笑,心说,这孩子以为谁都能和她似的在满福宫无忧无虑的酣睡啊! 当然,她也不需跟苑姐儿说这么清楚,因为皇后已经迫不及待迎了出来。 见了盛苑就是心肝儿肉的呼唤。 「你这孩子,怎么胆子这样大呢!」秦皇后抓着盛苑的爪子,想要拍她两下,可是看见白嫩嫩的手心儿还有些划痕,登时舍不得了,连忙喊人给她擦药。 「昨儿晚上刚擦过的,太医不是说了,小孩子恢复的快,很不用擦得太勤,且留不下疤呢!」齐姑姑笑着斟两杯果子茶递上来。 秦皇后叹口气,摩挲着盛苑的小爪子,气不得笑不得的点点她的额头:「谁家小女郎比小郎君还有勇有谋呢!」 「嘿嘿!」盛苑晓得这会儿只能卖乖,甜甜的朝这位姨奶奶憨笑。 「你今儿就在宫里歇着,过些天再回去。」秦皇后搂着她,「等你爹哄好了你娘再说。」 「啊?为什么?!」盛苑不解的歪着头。 她有些想娘咧! 「还能为何?你信不信,你今儿回去,你娘肯定要揍你的!你爹敢管不?」提起自家外甥惧内,她就又好气又好笑。 要不是知道那小子乐在其中,她是真要管管。 「……」盛苑想到面对娘亲鸡毛掸子时,爹爹说不得还要躲她身后,嗯,暂时避一避也不错哦。 「母后,您就甭想留这小丫头了!」太子姜怀谦百忙之中过来接人,「我是受表兄之托带她回去的。」 盛苑一听,就躲在秦皇后怀里不肯出去。 她爹在她娘跟前儿,对她们兄妹三人就没有义气可言,这会儿拜托太子表叔来接她,可见是受不住压力! 好家伙,她爹都受不住压力……那她娘多生气! 不回去!不回去! 盛苑脑袋摇得好像那拨浪鼓。 「你也是,你表哥要接孩子,你让他自己来!本宫要看看,他怎么跟本宫狡辩!」 太子一见自家母后护犊子就头疼,心里将表哥盛向浔数落一通,面儿上却凑到皇后另一边儿,倚着人家肩膀撒娇:「您可疼疼儿子吧,父皇把儿子当驴使唤,表哥那儿也使劲儿添乱,儿子累着呢!您让儿子把苑姐儿接走,儿子也好趁机回府修养修养。」 「哼!」秦皇后让这么个大儿子撒娇得鸡皮疙瘩直起,撇着嘴喊齐姑姑轰人,「赶紧让他到偏殿休息去!」 「……」被嫌弃的太子瞅见看好戏的盛苑,气得朝她扮怪脸儿。 「你多大人了,还跟孩子闹!」秦皇后见了,笑骂他,「还不赶紧眯瞪会儿去!」 太子没完成任务,有些不甘心,一步三回头得看盛苑,忽然想起自家表兄之前补充的话,于是赶紧折返:「苑姐儿,你爹让孤给你带句话!」 「爹爹让您带话?」盛苑好奇的眨眨眼。 「嗯。」太子点点头,以拳抵唇干咳两声说,「你爹说,那几个护卫家里还需要安顿,你不准备过问了?」 「……」盛苑让他这么一提醒,顿时想起昨儿为保护她们牺牲的十数人,顿时小脸儿有些发白。 秦皇后看得心疼,恼怒的瞪着太子说:「好好儿的吓唬孩子作甚!安抚护卫家属之事,自有大人负责,再不济,本宫派人赏赐就是!何须苑姐儿去!非要让孩子后怕你们才满意!」 眼见母后动怒,太子直叫委屈:「这里没儿子的事儿!您要骂,我把您大外甥喊来,您要打要骂都成啊!」 「去!你把他给本宫喊来!」秦皇后认为这对儿表兄弟就是一丘之貉,骂谁都差不多,当然,要是盛向浔那小子在眼前儿更好。 「姨奶奶。」盛苑见此,忙摇晃着皇后胳膊,「您别生气了,爹爹说的没错,那些护卫因为保护我而失性命,我不能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说到这儿,盛苑眼圈儿发红了:「他们都那么爽朗活泼,又有本事又讲义气,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之前还说等以后去了军营,也要效仿冠军侯征伐草原呢。」 想起那些护卫曾经的笑言,盛苑眼泪流成了线:「我不能只让爹爹帮我出面,他们也是我的伙伴。」 「你……你这个孩子,这是何苦呢。」秦皇后看她哭得抽噎,给她擦了擦泪,揽着她摇晃,「大人有大人的责任,小孩儿有小孩儿的事情。这次遇险错不在你,他们也是尽了自己职责,你不需愧疚的!若是你们三个出了问题,他们便是活着回来亦是难逃问罪。要说错,是那乱臣贼子之错,你莫要自责。」 「若是我们发现不对直接回城,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儿了,既不会自作聪明给皇上添乱,也会让他们家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了。」盛苑越想越难过。 秦皇后见她这样,心知外甥的主意是对的,让她回去帮着安抚,许能让这孩子好受些:「这人谁有前后眼呢?你出发点是好的,这不是你的过错。」 她看这小家伙儿耷拉着脑袋可怜的很,无奈叹口气,挥手让太子带她离开。 等他们走远,秦皇后不放心的对齐姑姑叮嘱:「这孩子心思淳善,你派人跟去国公府仔细盯着些。」 第三百五十七章:见永平 盛苑跟着太子姜怀谦出至玉桥,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铠甲女郎,极有气势的从外苑往宫内而来。 这女郎瞧着像是从战场下来的,脸面、头发、护胸镜都带着战场的气息。 见到他们,女郎快步走来,朝着太子抱拳行礼:「太子皇叔,恕永平铠甲在身不便行大礼。」 这就是永平郡主?!刚刚侧步躲开女郎行礼的盛苑闻声,眼眸一亮,好奇的朝这位当朝前太子和陈末帝独女鸿安公主的女儿看去。 这一看,盛苑有些诧异,这位公主行事飒爽、言语利落,却偏偏长了一副好脾气的面容,让人看了很难不喜。 就连太子跟她说话,语声都和煦很多:「永平,你我叔侄见面何须多礼?瞧你这行事匆匆的样子,昨儿劳碌了一晚上,怎么也不多休憩?你可不要仗着风华刚好就不珍惜自己,从现在就要好好保养,要不然等你到了你叔叔我这岁数,就要慨叹体力不济咯!」 永平郡主莞尔:「皇叔何须自谦?永平听闻您一夜未曾合眼,瞧着却精力充沛不见乏意,可见保养的极好。」 太子笑着摆摆手,提醒她:「你皇祖父才睡下不久,你若是要请见,怕是还要等等,不如去满福宫那儿歇歇脚,你皇祖母许久不曾见你,亦格外想念,见到你怕是不知如何欢喜呢!」 永平郡主颔首:「幸好皇叔提点,不然永平就要打扰祖父了。待永平跟杨公公打过招呼就先去拜见祖母。」 「那你自去吧!」 永平郡主再次抱拳行礼,而后看了眼太子旁边儿的盛苑。 盛苑上前行礼:「臣女盛苑见过永平郡主。」 永平郡主打量她片刻,笑言:「免礼吧!我听过说过你,很有趣儿的小女郎!这次也是你机警给咱提了醒,舒琇几个没少夸你,是个好孩子。」 自认多此一举的盛苑听到夸赞就有些赧然:「臣女可当不得夸赞,陛下圣明烛照,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君入瓮呢,臣女不过乱折腾!」 太子见盛苑是真心不大想被夸赞,于是赶在永平郡主说话前笑道:「永平莫要夸她,她昨儿折腾一通下来,于咱们看是有功,于她家里来看,却是胆战心惊,等回去且要被修理呢!你再夸下去,她怕要腿软的走不动路了。」 永平郡主见眼前这胖乎乎的小女郎闻声跟着点头,瞧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了郁闷,不禁笑了笑:「那永平就先进宫了。」 待她走远,太子瞅着好奇的看着人家背影的盛苑,笑说:「你这丫头瞅着直冒精气儿,可是那点儿小心思在永平跟前儿,却不够用了。」 「……」盛苑感觉自己智商被怀疑了,不由气呼呼说,「人家还小嘛!」 「聪明和城府是两回事儿,又不是说你傻,你怎还生气了!」太子看盛苑嘟起嘴巴,有些无语。心说,甭管多大的女郎,一个是容貌一个是智慧,真真不能触碰。…. 「皇后姨奶奶今儿还夸我有本事,以后大有所为!」盛苑纠正这位未来的天下之主,「说我若是当官,肯定鹏程万里。」 「你这小女郎,才多大,怎么还是官迷?」太子感觉好笑,「看看你爹爹,就不这样争强好胜。」 「那您要是让我效仿甘罗,我也不争强好胜咧!」盛苑觉得这人就是缺啥补啥,小女郎自古难登庙堂,所以她才稀奇。 太子殿下要是同意以后白送官位,那她肯定无欲无求了。 「……」太子无语了。 行吧,这丫头跟她爹果然是亲父女,都不带掺假的那种! 「呵呵,你这小丫头啊!孤是放心了,将来闯朝堂肯定没问题!城府不够,还可以脸皮来凑啊!」 盛苑:「……」 这是说她脸皮厚?! 「太子表叔,我看史书发现,脸皮厚的臣子,都很得皇上喜欢,您看看我,有没有当阁老的资质?」盛苑想起自己跟前儿这位距离皇位最近,肯定对皇帝心思有所了解,趁着自己童言无忌时多问问,岂不很长经验? 「……」太子没想到这小丫头想的还挺多。 厚脸皮就能得皇帝喜欢? 「那你说的是昏君!」 「谁说喜欢顺耳忠言的就一定是昏君!」盛苑想到前世看过的成功学理论,不禁摇摇头,「就是小孩子,也不喜欢别人格外生硬的说这个不许那个不行啊!语言嘛,还是要讲艺术的,同样的话经过不同的艺术加工,效果也不一样。」 太子见她小嘴儿叭叭的,说完看法儿还给他举例子,听得他又想要点头认同,又感觉这样过于圆滑不够坦率。 「只要心是好的,表现方法不都是次要的?只要结果达标不就够了?谏臣过于冷苛严肃,您也未必喜欢。」 听着盛苑的大实话,太子干咳两声,赶紧否认说:「你不要乱说啊!你皇上姨爷爷时常教训我要海纳百川,听进良语诤言,我向来如此。」 嘁,盛苑听了跟心里翻翻眼,心说,也不知是哪对儿父子趁没人的时候悄悄骂言臣。 她在清源宫外放风筝的时候,系统远程播放了一回! 啧啧啧,虽说后来系统让主系统惩罚过了,可是当时的情形却历历在目,不知是谁把折子当言臣摔呢。 太子见盛苑摇晃着小脑袋不肯接话,就晓得这小丫头说不得在腹诽,心虚得挺起腰,叮嘱:「你以后看史书,可不要自己乱解读,晓不晓得?你自己总结的那些,对皇上和我,根本不好使!」 「哦。」盛苑心说那可不见得。 太子捏了捏这小丫头的发髻,提醒:「你这言论可不要再教给旁人了啊!」 「可是我之前跟屿哥儿和晟哥儿都说过了啊!」盛苑抬头看着他。 「……」太子想起屿哥儿那越来越厚的脸皮,有些一言难尽。 以前一逗就哭的小郎君,现在能把大人气哭! 「以后别乱教了。」考虑到自家母后偏心程度,太子犹豫了下,委婉的表示,「厚脸皮是对付外人的,不能拿来欺负自家大人。」 。. 毓轩 第三百五十八章:旧事 「屿哥儿才不会欺负人呢!他二叔家的堂弟故意把他的玉佩摔了,他都没跟安姑姑说。」 「屿哥儿的玉佩是被安家的小子摔坏的?」太子脚步微顿,低头看向一脸认真的盛苑,说,「上此那块儿玉,和他姑姑给他父亲的玉佩出自同一块儿暖玉。他父亲玉佩交战时给打碎了,这块儿是他姑姑寻了雕琢大师打造的。 只是不成想他带出去一天就给摔了,问他,他只说是自己不小心,他姑姑气他不珍惜宝贝,亦不拿他父亲当回事,还罚他关了几天禁闭。」 这事儿盛苑当然晓得,安屿没闹出来,是因为不想跟五六岁的小孩儿计较,可她却不能看着那些坏家伙仗着小就欺负他! 那小子五六岁,可他亲哥却八岁多了,他们根本就是嫉妒! 「屿哥儿那天还悄悄哭了一通呢,只不过他说堂弟还小,不是有意,可是晟哥儿也看到他堂弟跟那儿偷笑呢!」 「岂有此理!」太子气得甩袖。 他向来不认为权贵家的孩子天真无知。 而且孩子所为,定然和府里大人言行有关。 哼!他不好责罚小孩儿,还不能责罚小孩儿家的大人?! 他们明知屿哥儿养在他的膝下,还纵容儿孙找屿哥儿不快,可见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盛苑看着太子脸上怒气,心里悄悄比划个耶。 告状就是要告的这样随意自然。 …… 盛苑那边儿跟着太子出宫,顺便帮安屿诉诉委屈;永平郡主这边儿见过了皇后,规规矩矩的说了几句话,便跟着宫女至侧殿小憩。 待长孙女离开,皇后抚额叹气:「看着这孩子,本宫就想起怀宴,在本宫面前,他们父女都是这样疏离。」 齐姑姑递上茶盏,在皇后旁的杌子上坐下,笑言:「您要讲些道理,永平郡主离开皇宫已近十载,这些年,虽说偶尔过来看您,可是见面次数加起来不足二十,有些生疏在所难免,您若因此难过可就委屈永平郡主了。」 「本宫不是怪她。」秦皇后失落的说,「怀宴当初为荣安太后所养,那时跟本宫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她和云贵妃没少在怀宴耳畔说本宫不是。 怀宴认为本宫亲手带大了他弟弟,肯定偏心小的,凡事所想皆以本宫偏心为前提,哪怕本宫努力端平,他仍固执己见。以至于本宫和他母子之间,到最后,仍是各有芥蒂。 本宫原想着对永平好些,永平小时候亦亲近本宫,可是,自怀宴……除了对鸿安,她对谁都没了小脾气。本宫是怪自己,怀宴和怀谦之间,终究还是偏了小的。」 齐姑姑也是叹气,就连皇后都不确定,先太子自戕之事上,现太子有没有推波。 不管这里面有没有现太子的缘故,皇后都不敢将先太子之女养在身边。 「您不要想太多,永平郡主现在脾性如何,奴虽不清楚,可是奴晓得,鸿安公主心里有数儿,她那时若非您和皇上力保,哪有未来可言?…. 鸿安公主是个通透人儿,荣安太后虽是她外祖母,可她不还是和您更亲近?有她亲自教导,皇庄又难有旁人挑唆,永平郡主岂会误会自己的皇叔?」 齐姑姑说是这样说,心里却盼着永平郡主继承其母的睿智,莫要随了先太子的糊涂。 若非先太子识人不明,拿荣安太后和云贵妃当好人,听她们挑唆疏远满福宫,何至于养成敏感多疑自卑自大软弱鲁莽的性子? 「本宫时常想着,当时皇帝大怒,要赐死他那个侧妃时,本宫帮着劝阻,是不是不至于到现在这般地步?」 「娘娘您不要这样想。」 齐姑姑见秦皇后郁郁,赶紧低声解劝。 「那侧妃有宠、有子、有野心,又生性狠毒,就看她敢对鸿安公主下毒,就知不能饶恕。 她当时敢对陛下和您看重的太子妃下毒,日后若是成了贵妃、皇贵妃、皇后,她未必不敢对满福宫动手! 说句大不敬的,先太子看重她,皇孙皆出她腹,她若真有不臣之举……怕是无波无澜。」 齐姑姑一番话,将秦皇后说得面色泛青。 她那个长子何止是看重那个侧妃,怕是把她捧成真爱! 她向来有自知,真要是二选一,她儿子只怕要保侧妃! 「云家!」秦皇后恨乌及屋,若非荣安太后和云贵妃,她好好的儿子何至于长成那般地步。 齐姑姑看着皇后伤心愤怒,心疼之余,不免庆幸先太子的想法儿与众不同,他怀疑陛下要废太子,便带着侧妃所生的皇孙一起自戕,想要以此报复皇上和太子妃。他此行虽癫狂,却好过被废圈禁之后闹腾的所有人都生气难过。 「永平这孩子也长大了。」生气过后,想起孙女的秦皇后有些担心,「自从她之前遇人不淑,就不肯嫁人了。这也就罢了,陛下和本宫还有鸿安养她一辈子也不算事儿,只是这孩子是怎么个心思呢?」 「娘娘多虑了,永平郡主能有何心思?不过是练武打发时间,不过您瞧郡主这武也不是白练,还能策应陛下,多让人欣慰啊!」 「是,是让人欣慰。」秦皇后也说不清自己忧虑什么,只当是自己忽然见到孙女儿,情绪有些激动。 …… 「陛下,您不多睡会儿?」杨询一直在内殿打瞌睡,听到御榻上传来动静,登时一个激灵,忙带着小内侍过去。 承元帝不用人扶,自己站了起来:「补觉补得可以了,若是再睡,怕晚晌又要失眠了。」 杨询赶紧上前帮着穿衣:「那奴唤他们进膳。」 承元帝点点头,就着热乎乎的帕子擦擦脸:「今日外面如何?」 「回皇上的话,太子按您吩咐逐项颁布诏书,一切有序进行。」 「嗯,可有人要觐见?」 「回皇上,温贵妃之前遣人过来询问,如何对待盛家六娘子。」 「如常即可……派人看看这小女郎的品行如何,她能预知之事,有无擅对人言。」承元帝不看重对方,却清楚不是所有人都不看重,若是小女郎品行端淑,无有妄想,自然也有她的好去处,也不算枉费她有此天赋一回。 杨询见承元帝放平思绪,又说:「皇上,午初一刻,永平郡主曾来觐见。」 「唔,宣她觐见吧!」 。. 毓轩 第三百五十九章:问句话 永平郡主姜瑜醒看到承元帝的刹那,有种难以言喻的震惊。 他们祖孙一别不过数月,可是再见面,皇祖父竟然又苍老许多。 这个曾经把她放于膝上笑谈的皇祖父,在她心里宛若高山基石,可以给她挡风雨、做底气。 而今这座风吹雨打都岿然不动的高山基石,远看着,竟有种摇摇欲坠之感,这不能不让她为之一惊。 “皇祖父!”永平郡主忍不住哽咽。 她从未如此清晰的发现皇祖父头发里的青丝轻易可数。 她从未这样清楚的看见皇祖父脸庞上的皱纹几近密布。 承元帝此时执笔书案之前,听到动静缓缓抬头一看,顿时就笑了:“永平来了?快,快过来看看祖父画的山水图如何?热不热闹?” 永平郡主本来迈着轻快的脚步,可听到承元帝这话,脚步微顿之后,渐渐有些沉重。 以前皇祖父教她作画时常说,山水画要静中有动,动中见意境才好,还曾经因她不喜留白,而笑言她的山水图以热闹著称。 往常追求意境风格的皇祖父,竟然开始标榜热闹? “皇祖父您画的这些幼鹰形态各异无有近同,从细微处见真情,恍若喳喳争鸣,倒真热闹的很。”永平郡主细细看过画卷,笑着捧了捧。 “朕画的是雏鹰,不是幼鹰。”承元帝有些稚气的纠正。 永平郡主却笑着晃头:“可永平觉得这就是幼鹰!” “……幼鹰雏鹰也没区别啊!”承元帝犟她不过,小声嘀咕两声。 “当然有区别,幼鹰听着更鲜活咧!”永平郡主笑着叫小内侍帮忙收好,“这图,永平要了。” “喜欢拿走就是。”承元帝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招呼孙女到桌旁坐下。 “你这孩子急匆匆来见,怕不只是来看祖父吧?” 承元帝等杨询端上点心,这才笑问孙女。 永平郡主闻言,没出声,只是看看左右。 承元帝见此摆摆手,挥退内侍宫女,只留杨询在旁伺候。 永平郡主这才将怀里的令牌拿出,推给承元帝:“皇祖父,孙女儿不敢擅拥调遣京郊外卫援军的令牌,还请您收回吧。” 承元帝的视线在令牌上转了转,微微抬起下颌,让永平郡主收起来:“这令牌是一次性的,用过之后便失效了;唯一作用便是外卫援军再见令牌,放过持有者一回。你拿着收藏玩吧。” “……”永平郡主闻声睫毛频频眨了眨,看向皇祖父,“在您心里,孙女儿早晚会用上它吗?” “祖父希望你用不上它。”承元帝叹气。 “皇祖父,您是认为孙女他日必定要为父报仇,还是认为皇叔他可能斩草除根?” 承元帝见她终于说出心里话,坦然的看过去,对着她的目光,慢道:“你若报仇,仇人首先是朕!若非朕执意要你父王侧妃之命,他也不会越来越偏激。你若是要恨,云家、梁家皆不无辜。至于你皇叔……他最大的错,怕是不曾给予你父王援手罢了。” “皇祖父处置那位侧妃,实为母妃和永平撑腰,永平若是不明是非曲直,那就不为人子。至于云氏,那是皇祖父的外家,而梁家,您又已清算,如此看来,永平却是无债一身轻了。” “你皇叔继位之后定不会亏待你们母女,有你皇祖母看着,你活得亦会轻松许多。若他开女子科举,你也可以尝试,毕竟官拜朝堂和当宗令的感觉不同。” “宗令?” 永平郡主晓得皇祖父这是给自己透底儿了。 可是,这种给皇室亲族当管家的活计,她不稀罕。 “皇祖父,永平近来听闻一些流言,心里很是迷惑,想要寻您开解,又怕所言冒犯,让您勃然大怒。” 承元帝看了看她,半晌颔首保证:“说吧,不管你如何说,朕都不跟你发脾气就是。” 永平郡主嘴唇微微噏动,半晌之后才鼓起勇气:“皇祖父,若永平是男儿身,您是立皇子还是立皇孙?” “!!!” 承元帝目光瞬间犀利。 永平见之呼吸微顿。 不过片刻,她就强忍着如鼓般擂动的心跳,直视着承元帝视线。 “所以,永平迁至京郊近十载,哪怕文武艺都不差于郎君,依然要低调的生活,只因永平不是男儿?” “……”承元帝闻声闭了闭眼。 “皇祖父!”永平呼唤声里,已带着泪意。 “除非皇子皆不成器,否则,断没有亲儿子尚在,立孙儿的道理。”承元帝睁开眼,反问她,“永平啊,你自问,自己有没有贤德到远超你皇叔?” “若母妃当初嫁给的是怀恩太子,您还这样坚决吗?” “放肆!”承元帝拍案而起。 吓得杨询赶紧上前去扶。 “……”永平郡主看着仍在持续高涨怒气的承元帝,忽然笑出声,“皇祖父,所以孙女儿仅仅是输在出生,若永平是怀恩太子之女,只怕皇祖父就不会甘心了。” “你出去!”承元帝指着外面让她走,“朕最近不想看见你。” “永平郡主……您先回去吧,啊!”杨询怕承元帝气出个好歹,也顾不得尊卑,赶紧过去带路。 “皇祖父,永平先走了,您保重。”永平郡主行礼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承元帝待她走远,疲惫的坐回到御榻之上。 杨询端着茶盏前来安抚。 承元帝摆摆手,吩咐:“今日对话但凡有一个字儿流出去……” “奴用头谢罪!”杨询跪下大声保证。 “哼!朕要你的脑袋何用?!”承元帝有些不忍,让他赶紧站起,“你好好儿的活着吧!总要有个人替朕看着。” 杨询听着难受,擦擦眼角轻劝:“永平郡主怕是受了委屈,说话没轻没重……不过,这也说明您们祖孙感情好,若换了旁人,怕不敢这样跟您说呢!” “她哪里是受了他人委屈?分明是自己给自己找委屈!”承元帝冷哼说,“她恨不得太子知道她的野心,为了防范皇室女子生出野心,以太子的心胸,怕是要将女子科举无限延期了。” “啊?这对永平郡主有何好处?”杨询想不明白,永平郡主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自毁前程呢?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章:可怜的小盛苑 “那好处太多了!”承元帝嗤笑说,“看来桃归书院给她不少惊喜啊。 若是太子表现出对她、对女子科举的抵触,说不得朕为了鸿安那孩子,就要给她们母女以保障,这样一来,女子读书格局不变,但是女子科举之路遥遥,届时自有她争取女郎之心的空间。 若太子的继承人做出民心尽失之事,或者,继承人只有公主了,那么谁能登位,变数就太大了。” “皇上,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杨询觉得,这祖孙二人肯定有一个想多了。 “你认为这想法要实现难度极高?”承元帝靠着软垫问他。 杨询连连点头:“其难度更胜于蜀道!” “呵呵,要是想彻底实现的确是很难,但是若这只是一步闲棋呢?若她也许没有更多野心,只是想给太子平添烦恼呢?谁说只许太子看她父王的笑话,而不许她给太子找些不快?” 杨询听得有些懵啊:“您说这说奴都糊涂了。” 承元帝见他面露懵懂,不由哈哈大笑:“她说的对啊!若是怀恩有孩子,哪怕是女郎,朕亦舍不得让她受委屈。” 笑声过后,他潸然泪下:“若是怀恩长大,定然是最最贤德最最合格的太子啊!” 杨询见他情绪变换太快,吓得赶紧安慰,又琢磨着去唤太医。 …… 承元帝那里两行浊泪流不停,盛苑则在她屋里哭得稀里哗啦。 郑氏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你可不要耍赖,我都还没揍你,你自己摔掉了牙,怪谁!” “夫人!这怎能叫摔掉牙哩?这是换牙啊!靠后面的牙本来就换的慢些,估计之前就已活动,这摔一屁股墩给震掉了。”盛向浔见小女儿攥着牙齿哭得委屈,哄她,“你把牙给爹爹,爹爹处置了啊!” “哼!”盛苑悄悄瞥她娘,见她娘还是似笑非笑的瞅着她,登时给她爹一个后脑勺。 “不是,你哄哄她啊!”盛向浔看她这样子,也是没辙了,挠着头,朝夫人好声好气说,“你让她把老爷子嚎来了,还不是找咱俩闹腾?” 郑氏瞪他一眼:“你这吓唬谁呢?” “为夫这是讲道理说事实!你不是不晓得那老头儿的脾气!这越老越不讲理哩!”盛向浔也无奈,“总不能让侄孙见到咱让老爷子撵着跑吧!” “你不要咱咱的,让国公爷追着打的只有你一个!” 郑氏翻翻眼,走过去一把推开他,朝着偷瞄的小闺女说:“这次就暂时绕了你,再有下次……” “下不为例!”盛苑一听,登时飞快的把手里的小乳牙扔给她爹,自己则扑到她娘怀里,积极地表示,“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盛三爷对小闺女这态度也是无语了。 他拿着那颗小小的乳牙叹气:“你这小主人也算是平等的对待咱俩咯!” 盛苑躺在她娘怀里咯咯直乐,她和小时候一样恨不能在人家怀里打挺,却不想想她娘受不受得了。 “你这宝宝太大个儿了,再乱蹬,真抱不住你!”郑氏也服了小女儿没心没肺这劲儿了,这才刚给她几分颜色,她就准备开染坊咯。 “那没关系,苑姐儿抱着您!”盛苑嘚瑟的抱着她娘脖子就要贴贴,把盛三爷看得胳膊直冒疙瘩。 “差不多就得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幼稚啊!”不承认吃醋的盛向浔,用了老鼻子力气才把小闺女给拎起来。 “苑姐儿!听说你少了颗牙啊!哈哈哈!给哥哥瞧瞧!” 盛昕的笑声从外面嘎嘎传来,惊得盛苑愣在原地。 她哥哥那大嗓子喊出来,岂不是谁都晓得她跟六岁小孩儿似的换牙了?! 太过分了! “别拦着我,我要跟他决斗!”气得直跺脚的盛苑,哇哇的喊着冲向她哥哥,却让她爹一把拽回去。 “哎哟哟!小没牙佬,喊这么大声,说话不漏风?”盛昕故意做着怪脸气她。 “你才没牙呢!你全家……”盛苑喊至一半儿戛然而止,她恍然想起,自己和可恶的大哥是一家子啊! “太过分哩!盛昕你太过分!”气到直蹦的盛苑,忍不住朝他挥拳大喊,“有本事你过来!” “我过去?我过去让你打?!那我又不傻!对吧!”盛昕故意站在盛苑攻击范围之外一步,朝她挥手,“你有本事过来打啊!我保证不躲哦!” “!!!”盛苑清楚的感受到何为原地爆炸。 都怪爹爹拉偏架呢! 盛苑气得一扭头,转身抱着她爹胳膊,吭哧就是一口。 幸好盛向浔经验丰富,及时松手闪躲,要不然肯定又是一个大牙印。 “看招!”盛苑目标坚定的朝她哥冲去,考虑到自己身高和胳膊腿的长度,她很明智的选择用大脑袋攻击他的肚肚! “唉哟!”结果没想到她哥肚子还挺硬,她一脑袋冲过去竟然被反弹了个屁股蹲儿! “哈哈,没想到吧!你哥我刚学的呼气功夫!一吸一呼就能退敌千里!”盛昕得意的叉腰直笑。 盛苑却顾不得听他说话,她刚刚坐地上时,上下牙齿又磕了一下,和之前那颗牙对称的牙齿……也掉了! “呜呜呜,牙牙牙!”盛苑舌头舔出乳牙,傻眼的看着跟之前那颗几乎一样的小牙,气得眼圈红了。 “……”盛昕见此终于乐不出来,他只是想逗逗小胖丫头,没想着帮她换牙啊! “苑姐儿!”盛向浔赶紧把小闺女扶起来检查,见她没问题,这才给追着长子挥舞鸡毛掸子的妻子打气,“夫人!抽他!狠狠的抽他!二十多的大郎君了!整日不务正业,欺负妹妹!还能耐他了!抽!使劲而抽!” “嗯!使劲儿抽他!”眼角挂着泪珠儿的盛苑,也跟着挥手,和她爹一起大声打气。 “这咏繁苑如此热闹?”梁夫人从此经过,忍不住侧目。 跟前儿的嬷嬷小声说:“大概是二郎君回来了。” “哼,二房没有斗倒,他们还挺开心。”梁夫人抖抖帕子,不屑的说,“不是说小九娘很是得宫里喜欢?怎么二房那个六娘子都给举荐到钦天监了,她还是疯玩疯闹呢!” 嬷嬷觉得这里说话不是地方,小声说:“夫人,天凉了,咱们回院子去慢慢说……国公爷等会儿约么是要过来的。” 梁夫人虽然不服气夫君,却也不想当着继子夫妻的面儿和他口角,便甩甩衣袖往回走。 嬷嬷赶紧追上去哄:“夫人何必置气?那二房的六娘子不是婉拒了钦天监的学习名额?据说常氏为这还发了脾气,安和堂侧院的瓷器摆设很是换了一批。您瞧瞧,不用您动手,他们就自乱阵脚喽,可见,不是牌面上的人,给机会,也上不得牌面。”她最后这句话,让梁夫人发出了解气的笑声。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一章:变化 盛苑最近有些老实。 先是两颗牙交班下岗,后因跟着爹爹到十几个护卫家里探望家属,回来着了凉,就这么着缠绵病榻好些时候。 直到太子主持修建的京都忠义祠落成,她才又活蹦乱跳起来。 郑氏看着瘦了一圈儿的小女儿,一边儿觉得这样看着才不委屈小家伙儿精致的容貌,一边儿又疼得慌,恨不能赶紧给补回去。 「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以后愈发的大了,行事就要更加稳妥才是。」温柔的摸着小闺女脑袋,郑氏将之前就想跟她讲的道理,谆谆说出,「你因为一时自大,连累十几个护卫的亲人痛苦悲伤,即使府里给予宽厚抚恤,可是又怎能及至亲还在身旁? 虽说此事不能全然赖你,甚至主错不在于你,可是你仍因愧疚惊惧而病,缘何?无非是为人者所有良知罢了。你能共情、懂共情,这就是很好的品德啊! 既然知道难过,就更该晓得,若是将来走仕途从大事,肩上担系的就不只是十几个人那么简单了,从一地百姓到一国黎民,若是因为你自大而让他们受到连累,那时你该如何自处呢?」 盛苑听得怔怔,脑海里隐隐地,似乎又冒出了那十几户人家满眼是白的场景,耳边亦冒出了那些护卫家属哀哀泣声。 「咳咳咳!」盛苑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咳嗽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咳嗽咯?!」盛向浔听见声,从外面快步走来,见到小家伙儿咳得涨红了脸,赶紧唤人去找太医。 「没事儿!我没事儿!」盛苑想到上次病倒,齐姑姑带着皇后姨奶奶的教旨,把她爹她娘给痛斥了一顿;若是这次再教宫里晓得,岂不是又得挨骂?! 「我就是紧张的!」盛苑跳下榻,蹦跶两下,又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好的很,让她爹还是别自己找骂为好。 「夫人,以后别提这事儿了!」盛向浔都替小闺女冤得慌。 他这个小女儿,仗着聪明伶俐、文武双全,是有些微的……嗯,你说是自以为是也好,你说是爱管闲事也好,可她出发点总是好的啊! 连皇上都没想到杨畔归要反,她那么点儿个孩子,怎能猜到杨畔归所行竟猖狂至此? 那些护卫亦是可惜,但是,错过是杨畔归那些前齐乱军的,不能算在他小闺女账上啊! 当时那般情况,总不能让他闺女给护卫挡箭、给他们挡刀啊! 他之所以赞成夫人让小闺女参与到抚恤事宜,不过是想教育孩子以后行事要更妥当谨慎,让她知道若是伤到她自己,她爹娘哥姐都要多伤心。 他可不想此事成为小女儿的负担。 「嗯。」郑氏也让小闺女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连忙点头,「不提了,不提了。」 盛向浔见夫人配合,松口气,又想起自己带来的好消息,登时笑着拍拍小闺女肩膀说:「太子主持修建的忠义祠即将落成,爹爹和你卢叔叔,还有太子商量,将你们仨跟前儿那些牺牲的护卫也送到祠里,让他们被后人知晓怀念。」 「真哒?!」盛苑闻言眼眸一亮,忙问,「我听说,但凡进了那里,家属都会有朝廷关照,给其双亲养老,给其子女养小,田地税收只取一成,各种赋税、劳役皆免,每月还有二两银子补贴,若是生病吃药,到太医院下属的药房找大夫,还能免费取药?」 「你听说?你这小家伙儿,最近闷在院子里,怎么消息还能这样灵通?!」盛向浔捏捏小女儿鼻子。 盛苑指着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隼胭脂:「屿哥儿、晟哥儿他们说的。」 「那他们跟你说,忠义祠的将士子女自动拥有官学生名额?启蒙不用去社学,直接到就近官学读书,不仅学费全免,每月给 一两补助,而且在考童生试前,还有一次选择自己心仪学校的机会?」 「哇哦!」盛苑感觉心里包袱卸掉许多。 她虽无法将原先的护卫送还到他们家人面前,可若能让他们家人生活更轻松、更有希望些,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高兴不?!」盛向浔笑看着小女儿。 盛苑眼睛冒光的连连点头。 可算看到小女儿脸上露出没有压力的笑容,盛向浔松口气。 他是真不想看见小家伙儿闷闷不乐了! 这些时候只要见到小家伙儿怏怏之色,他就跟着难受。 此刻拨开乌云见太阳的盛向浔,很真诚的感谢办事效率很高的太子。 等到忠义祠落成当天,盛苑跟着爹娘哥姐挤在人群里,看着一座座牌位在礼炮声中、在礼部官员主持的大典中,在京都百姓的敬仰声中,一步步抬入那座宏伟的纪念祠。 「苑姐儿!」好些时候没见到盛苑的安屿和卢晟见到盛苑,如隔三秋的牵着她手,热切的打招呼,「好些时候没见着你了,你怎么都瘦了?!」 盛苑看着自己白胖白胖的小手腕,也是叹气:「我前年的裙子都能穿的上了!」 「那可得好好补补!」卢晟说完之后,好奇问她,「你以前的衣服还留着呢?」 「嗯,我每长一岁,前一年的衣服就挑最好看的留下保存。」盛苑耸耸肩,「左右衣服都是经过两三遍水就不穿了,旧也没旧到哪里去。」 「我就可惜了,原先姑姑也想给我这样保留的,可是国公府那边儿总有人想借着要小衣服的机会攀附太子府,故而后来姑姑干脆就不留了。」安屿小大人似的叹气。 「原来你们都留?」卢晟眨眨眼,觉着他爹粗心了! 想起祖父母跟他谈过的话,他有些心事重重。直到三家大人带着他们进到包厢,他这才把俩好朋友叫到跟前儿说起心事。 「你说你祖父母想让你爹续弦?」安屿摇摇头,赶紧劝他不要动心,「晟哥儿,听咱一句劝啊!不要自找不快!别看你爹现在把你当成宝,若是娶了新妇,再生下老来子,那你就从宝贝变成了累赘!若是当家夫人看不惯你,跟你爹耳畔说几句坏话,呵呵,你就等着你爹跟你彻底决裂!」 「……」卢晟听得面色雪白。 第三百六十二章:结束 「也不见得一定是这种情况。」盛苑见卢晟吓得快要哭了,赶紧安慰说,「卢三叔看着不像是那等人!他这人有主意有个性,想要摆布他却是极难,除却色令智昏,不然不至于到屿哥儿说的地步。」 卢晟吸吸鼻子,感觉这个安慰真就是个安慰。 盛苑见他情绪平稳一些,接着说:「你要是单纯是为卢三叔好,那就随意,看他自己如何想啊,他若有意中人,你就让他大婚;他若这样过的不错,那你也随他。只要你将来能够好好孝顺他,你走到哪儿都带着他,那他老了也不会孤单到哪儿去啊! 你若是单纯是为了想给自己找个娘照顾你,那还是劝你一句,不要给自己找不自在!这世上,能发自真心的掏心掏肺对你好的娘,只有一个,就是亲的。」 盛苑让卢晟考虑清楚。 「……」卢晟果然陷入沉思之中。 「欸?!宁二娘!」安屿从窗户上往下瞧,瞧见个熟人,立刻扯着盛苑胳膊,让她打招呼,「苑姐儿,你喊她!」 「你怎不喊啊?」盛苑扒着窗棂朝街上看,就见宁二娘跟着一大两小三位女郎说说笑笑,登时猜出那是她的母亲和姐妹。 「我是大郎君,若贸然跟女郎打招呼,让人瞧见了,她不自在,我也别扭不是!」 安屿辩解的工夫,盛苑已经热情的摇晃着手臂,大声喊起了宁二娘。 「宁家二姐姐!」宁二娘搂着妹妹肩膀说笑,忽而听到一声极有穿透力、极有底气的女童声,循声一瞧,却见那个圆乎乎却格外精致漂亮的小女郎朝她招手。 「盛家九妹妹!」宁二娘站定,高兴的朝她摇手。 还特意跟娘和姐妹指着楼上说:「瞧,我前儿跟你们提起的小女郎!」 宁夫人闻言定睛看去,只见个面容极有福相的小女郎朝他们欢快招手,顿时不由莞尔。 …… 盛苑这边儿刚接受了宁二娘母女姐妹的做客邀请,转头又听见包厢外有人议论中城东街十三姓的续闻。 登时,她扯着安屿和卢晟凑到门外听那些人笑谈。 「乖乖哩,我听我那个在顺天府户籍司当文书的表兄弟说,那十三姓的族长都换成了女郎!」 「嗨,这算啥!前些时候斩朝廷要犯,那场面才惊人。」 「据说前齐的两个皇孙和一个郡王世子都给咔嚓了!啧啧,看着也都眉清目秀,怎么这样想不开呢!好好儿的或者不好么!非要不自量力。」 「你这话说的,纯粹是站着不腰疼!他们和一般皇亲国戚不同,他们是前齐的皇孙,那是有可能当皇帝的啊!他们肯定不可能甘心啊!这样也好,对他们自己、对他们祖宗、对大楚百姓,都有交代咯。」 「这帮人真无聊,说着说着就歪到哪儿去了!快接着说十三姓啊!」 盛苑三个刚嘀咕完,就听那群人里有人说:「当时,十三姓主支郎君都绑到刑场了,好家伙,大几十个人哦!竟然比前齐主谋人数都多!」 「可不是!我当时都看了,那群曾经衣冠堂皇的大爷,当时抖得啊!那看着还不如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呢!」 「后来有圣旨降,说是十三姓女郎一起请罪,用自己的功绩换无辜之人活着,这才让咱们皇上宽赦了主支里没有参与谋逆的郎君。」 「可惜死罪虽免,活罪却难逃啊,他们依然要跟着流放,也不知他们在经历过特赦的兴奋之后,感受到了流放艰苦之苦,是不是还会感激那些女郎的营救。」 「他们感激不感激的咱不清楚,不过,那十三姓的女郎却是好样的!真能称得上是有情有义!」 「可不是,她们放弃了女官名额,说是将来自己考 ,可谁晓得女子科举何时能考呢!不过,为自己亲人如此谋划也是应当,只能说,看良心!」 …… 那些人说得有来道去,盛苑三个听得津津有味,直到他们换了话题,三人才搬着凳子回了包厢,找个角落叽叽喳喳。 「前儿涂惠荣还写信跟我说,她那个表彰让他们满府皆惊,连她那几个哥哥,都跟她和她娘客气很多。」 盛苑因病在家休养,和同学们的通信就更勤了许多。 像是欧阳翎、夏霜君,还有陈贺她们,信件往来更是频频。 「欧阳翎还遗憾那天没跟咱们出去狩猎呢!」安屿和欧阳翎关系也不错,绘声绘色描述着欧阳翎信里的言语,活脱脱欧阳翎到场啊! 「他还郁闷夏霜君没能得到表彰。」说到最后,安屿耸耸肩,说,「要我说,还是没有得到表彰的人占大多数,要不然,皇上也不会这样大方了!」 「涂惠荣是沾了堂姐的光,他们几个又不知情,没有参与进来岂不正常。」卢晟觉得,这就是看时机,很明显,时机偏着宁二娘那帮小女郎,她们只要抓住机会,都能有所收获。 盛苑哼了哼:「要说,还不如没经过,咱们几个就是自我折腾,还把人家看好的兵器库给搅合了,还不如翎哥儿、霜姐儿和贺姐儿那样,无忧无虑无知快乐呢!」 安屿和卢晟都晓得她最近这些时候的经历,不由纷纷投去同情目光。 聚会的时间总是过的极快,就像是无忧无虑的童年。 岁月太匆匆,读书声中,秃了湖笔,多了文章,小了桌案,高了学生,眨眼,昔时的同窗,各奔向西东。 …… 承元六十三年五月二十三。 清源宫 承元帝换下了穿了六十三年的龙袍,换上了太傅服,面露欢喜的看向窗外。 掌印太监杨询忍着泪,守在御榻之旁。 太子姜怀谦和秦皇后受诏匆匆而来,见到这番情景,皆是诧然。 「陛下。」秦皇后呼出声,在承元帝温和的目光下,改口,「兄长。」 「欸。」承元帝笑着张张嘴,他慢声交代,「吾见夫人去了,这偌大江山至此,郑重托付于太子之手,吾无有不放心,而汝,当好好活着,莫要忘了吾与夫人之托。」 秦皇后知他挂念之后那些事,便忍着泪意,言:「兄长和阿姐的清静,后世必无人打扰,昔时太傅府,也合该恢复只有你们一家三口的清静,吾之后自葬于吾儿之陵,遥望兄长阿姐。」 承元帝见她如此说,露出满意笑容,却不再发一言。 至此,大楚开国皇帝,这位叱咤陈楚两朝的传奇君王,结束了他辉煌而又丰富的人生,离开了历史舞台,走向了他想念的、期待的妻儿。 第三百六十三章:开始喽 承元六十四年六月,登基一载的太子姜怀谦改年号为景和,史称景和帝。 景和元年九月,景和帝大封后宫,太子妃卢氏晋封皇后,侧妃谢氏、安氏晋贵妃,二人共掌后宫诸事,其余嫔妃各有晋级。 景和二年三月,景和帝加封勋贵,保乡侯三子加封承忠侯,盛国公三子加封永兴侯,原安国公世子独子加封安城侯。 景和三年三月,景和帝泰山封禅,归来,颁布诏令昭告天下,开女子科举之先河,后世评价其为「启智之君」。 …… 景和三年五月,距离景和帝颁布允女郎科举之诏已经过去月余,可是这封诏令带来的波澜,却依旧激烈的涌荡着。 先是周边阮脂、卫檀、布陈等十数个藩国派来使臣,上书景和帝请他三思,被景和帝用同一篇国书文绉绉的骂了回去。 而后是地方书院接连发生女郎郎君对峙斗殴事件,男学子上书皇帝之信件,犹若雪花堆叠,接连飞入内阁。 景和帝阅后,允诸地男学子进京附学,其间许他们与京都女郎辩论。 故而自六月起,各地英才纷纷赶赴京都,及至九月,京都再次热闹起来。 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京都闻远楼外垒起了高台,高台之上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席位,两边席位的台边各竖一根木杆,杆上飘扬着两面旗帜,其上皆有三个大字「辩论场」。 才刚到了卯正三刻,高台周围就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辩论双方还未到场,看热闹百姓的谈论之声就将气氛炒得沸腾起来,更有甚者已经铺上摊子,招呼好事者买各方输赢。 招揽的摊主刚张开手要收赌资,手腕就被一个肉肉的小手给攥住了。 他低头顺着腕子上那白嫩的肉手往上看,就见一个富态的女郎朝他笑了笑: 「欸!这位大叔,你须知用钱买输赢叫赌博,不管是怡情的小赌,还是伤身的大赌,都不是好事儿!在场的各位若敢下注,我可就要举报给巡城司咯!」 摊主:「……」 好好儿的日子,怎么还有多管闲事儿的?! 要不是看她两边儿各站着一个同样富态的郎君,他可就要骂人咯! 这样精致的人,性格咋如此顽劣! 吼!这小肉爪子还挺有劲儿! 心里腹诽一番,却毫不影响他朝对面三位少年谄媚:「三位贵人说笑呢!咱们不过是凑个热闹,几个文钱而已,根本不能叫赌!」 「就是!」「对啊!」「是是是!」 京都百姓多有双能看出贵人的眼,他们通过罗衫就知对方地位如何。 更不要说眼前这三位的辨识度太高了。 这三位,一个是承忠侯世子,一个是永兴侯幺女,一个是安城侯本人,皆是京都风云人物,坊间称他们是纨绔克星。 「盛小女郎,您看,咱真没有不法行为,要不您挪挪步,西城新开了间赌场,您去那儿砸吧!」…. 他这般说,是因为去岁这位小女郎带着形影不离的小伙伴,亲自砸了东城的赌馆,据说那家赌馆背靠归京的静王,霸道的很,等闲无人敢惹。 谁能想到,那间便是跑堂招待都拿下颌看人的赌馆,转眼就让三个十多岁的少年砸成了废墟。 当时那个场面哟! 要不是巡察队来的快,恐怕又能见到一场实战。 事后,京都有人见静王马车当天入了皇城,不由奔走相告,纷纷等待处理结果。 虽然最后也没有个明确结果告示,可是原赌馆的地方很快就改成了戏园子,据说掌事的是诚王妃的陪嫁,这结果让大家心照不宣。 自此,这三位踢馆的少年,更成了京都各大纨绔避之不及的存在。 盛苑也没想到自己当初砸赌场的事儿还有人记得。 若非有人引诱她大哥盛昕去赌,她也不会气得带人踢馆。 虽说她大哥这位二百五进赌场是将计就计,他不仅没有被哄骗,反而用一手在外学得精妙的千术差点儿把赌场给赢回来,但是赌场的人没安好心是真吧! 她家好好的日子,谁敢捣乱就是她盛苑的敌人,砸了它还是轻哒! 盛苑和这位摊主各自的回忆都是一刹那。 她松开摊主的手腕,反手按向对方想抽走的布单,笑言:「欸!老板,不要急啊!我是说赌钱不好!又没说不能押胜负,咱们把赌资换了不就成了。」 「就是!喏,这个是让你们大家陪玩儿的赏钱。」安屿让护卫扔下一袋沉甸甸的碎银,笑着招呼大家,「来来来,大家凑个热闹啊!」 摊主吞吞口水,看着就算是铜板也得有二十来两银子的钱袋,很是心动。 他们这些人少说也能分到一两多! 更何况这三位出手,铜板怎好意思拿出手哦?说不得是碎银! 「好说!好说!」已经有眼热的迫不及待挤过来,拍着胸脯保证,「您几位说赌啥,咱就跟着赌啥。」 「还是押输赢,是我们三个押京都女郎赢,而你们要押京外郎君赢。若是我们胜了,你们这些输的人要帮我等做件事。放心,不让你们违法!怎样?」卢晟抱着胳膊看看周围。 「乖乖咧,就这么简单?」本来对押输赢不感兴趣的人都忍不住凑过来了。 「对,就是这样简单。」三个人一齐点点头。 「那还等啥!好说!好说!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也算我一个!」 顿时,就有更多人往他们这边儿涌。 「不行!不行!不能招这么多人啊!」摊主一看就急眼了,好家伙,人数再多点儿,这钱袋里就算是百两银子,也不够分啊! 「没事儿!没事儿,不管多少人,小爷保证每人能拿二两银子啊!」安屿直接又拍了一张银票,「届时你们跟着我的护卫到银庄兑钱就是!」 他这豪迈的一拍,登时赢得周围人的连声叫好。 如此这般,很快就招揽到足够撑起声势的人数咯。 盛苑三个令护卫组成人墙,将参与者圈到一边,而后如此这般跟他们小声交代起来。 原以为要给这三位当回鹰犬的京都百姓听到最后,兴奋地感觉自己好像是白捡铜板一般。 当他们拍着胸口保证完成任务、甚至盼着盛苑他们赢时,一阵锣声忽而响起。 正所谓,锣声一响闪亮登场。 高台上的辩论双方,可算是亮相了! 。. 毓轩 第三百六十四章:比试(上) 辩论台左侧一方,是京都诸学的学子,男女皆有;而于右侧一方,则是来京附学兼辩论的男学子,各个趾高气昂。 “这次辩论,汝等主场,辩论对手为京都外人士,远非汝等之间辩斗,汝等当谨记需尽地主之谊之则,只可动口,不……不可吓到客人。” 主持辩论的是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这位大人面容俊秀儒雅,不过身姿健壮,孔武有力,很不愧对文武双探花之称。没有错,这位大人文考武考皆有状元之资,奈何容貌太过清丽,故而皆取探花。 阮祭酒大人言毕,左侧学子尽皆应是。 右侧那边儿的郎君还不解呢,一边高兴初次进行正式辩论,主持人就是国子监祭酒这样的人物;一边又纳闷,好好的学子辩论,放那么多的武人看台算怎么回事儿,他们听得懂不! 当然,虽说心思各转,但是在辩论开始的锣声敲响之后,原先姿态各异的双方登时进入状态。 因为右侧方是客,故而这次的辩论主题由他们出。 国子监阮祭酒打开右方呈上的题册,点点头:“应当如此。” 言罢,拿笔沾满墨汁,略一思索就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上几行字,让旁边的助手派人宣示。 “此次辩论分三场,第一场各派九人比试文采才艺;第二场,谈国策;第三场各派一人单辩。”阮祭酒说完,停顿下来,这是给他们双方适应消化的工夫。 “他们这是开场摸底来了。”左侧百洲书院的女郎摆弄着长笛小声说着。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旁边云栖书院的郎君满不在乎的摇着大蒲扇,嗯,这位是农院的学子。 鹿鸣书院的宁二娘看向代表九江书院的盛苑,和代表国子监的盛蒽,有限羡慕:“你们算是打仗亲姊妹了啊!” 盛蒽笑看了看自家小妹:“我亦是没想到还有这个机会,六家书院各出三人代表京都学子,我与家妹皆在选,当真荣幸。” 盛苑刚给大家分了一波果脯,听到姐姐说话,点点头:“是呢!是呢!是呢!我亦是没想到。” 同样代表九江书院的陈贺闻言,睨了眼这孩子,悄悄的翻翻眼。 要知道,各书院规定,报名辩论的学子之龄下限是十五岁。 本来她和欧阳翎都没戏的,不想苑姐儿进宫一趟,回来这规定就变了,变成了十二岁。 呵呵,虽然掩耳盗铃的多往下降了一岁,可是只看全场最小的家伙坐在这里就晓得这是为谁改的。 桃归书院的洛鸢看大家熟络的说着话,羡慕的跟舒琇和文妍嘀咕:“他们都好熟悉的样子,反而衬得咱们不合群。” 舒琇看着手里盛苑送的糖果脯,笑着放在嘴里,口舌生津之余,笑言:“你可以和他们主动说话啊,反正拿到童生试资格后,咱们的和大楚本地学子的隔离就结束了,若是这次童生试能取得好名次,说不得还能进那三家官学就读,届时大家就是同窗了。” 洛鸢想了想,觉着有理,打算先听他们说着,过会儿再自然而然融入他们中。 阮祭酒觉着给双方思考的时间差不多了,再次令人敲锣,准备第一场的较量:“双方派出出战学子。” 他说完,京都学子这边儿出来二女一男。 “学生是云栖书院农院的郎君文知臣。” “学生是百洲书院笛社的女郎柴凤言。” “学生是桃归书院的女郎舒琇。” 阮祭酒没想到这三位出来的如此利落,竟像是没有商量直接出列一般,怎么着,六家书院学子之间已经如此默契了? “学生们刚刚翻手心,只我们三人亮出手心,其余皆是手背,故而我们三人应战。”文知臣看出阮祭酒的不解,好心的摇晃着大蒲扇说给他听。 却不想阮祭酒注意力让他手里的大蒲扇吸引了,嘴角儿以微不可见的角度抖着。 要不是有外人在,他很想将这位文学子手里的蒲扇换了!明明衣服佳公子的模样举止,不管是纸扇羽扇,这样摇晃都很有气质,可他偏偏拿着很有生活气息的蒲扇!这让有些强迫症的阮祭酒很难受。 可惜文知臣不晓得他的想法儿,继续摇晃着他下地研究时用的大蒲扇,朝右侧的京外学子谦笑:“等会儿就承让了!” 差点儿让他那扇子闪花眼的京外学子,闻言,差点儿憋了气。 承让?那不是胜者的谦词?!怎么着?还没比呢,就把胜者名额包圆儿了?京都学子,好不猖狂! 顿时,京外学子同仇敌忾,派出早就商量好的代、邱、程三姓学子应战。 代姓学子拱手言:“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今双方各出三人,吾等择取三样比试。因场地有限,不若择取乐、书、数比试如何?” 文知臣和两位同学对视一眼,还礼说:“然也,不过数之义,有算术之意,亦有河图易经运算之理,也有技术技艺之涵,我等不若取最直观的技术之涵比试?” “这……”代姓学子闻言,犹豫的看看左右两旁,他准备了许多算题,怎么到这儿就变了。 又见两旁同战学子轻轻摇头,代姓学子撑着脸面拒绝:“文同学,吾等在此比试前两局,只为了让众人知晓吾等有资格提出异议,故而,彼此双方还是用所学比试较量吧!” 文知臣闻言,却没被拒绝的尴尬,点点头,直接掏出一副柳叶牌:“那咱们就用算术来对战吧!” “???”代姓学子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他之前为了此战,特意从《九章算术》、《海岛算经》、《夏候阳算经》、《张丘建算经》、《孙子算经》、《五经算术》等古籍里着了许多算题出来,却没想到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按套路出牌。 他想再次拒绝,却闻文知臣笑言:“代兄,你们出题你们答,宛若主考官参考一般,便是胜了,在他人眼里亦是胜之不武,既然你们选择了题型,答题还是随机更好些。” 文知臣的言语,让代姓学子再不好说不,之能硬着头皮答应。 明儿修改咯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五章:比试(中) “这些柳叶牌上图案大家一看就明白了。”文知臣随意抽出一张牌给大家展示,“这些图案是咱们算筹之法代表数字的图形。 在下取了从一到十五数字,拢共六十张牌。 每次比试只取四张,用其上数字,通过加减乘除之法,得出二十四这个答案。 谁答的准确谁得分。 若彼此双方都对则以谁先答出为准。 六十张牌用完算作一局,咱们三局两胜,如何?” “……”代姓学子看看两旁,见己方同学皆是举目不定,心知没谁帮他,便之能拱手说好。 他是他们队伍里最最精于算术的人了,又见对方比试方法似乎不难,考得更多的是反应能力。 如此想着,代姓学子自信许多。 文知臣将柳叶牌交到阮祭酒手里,由他检查顺便发牌。 “文师兄看着很有把握的样子!”洛鸢一会儿工夫已经和同站的女郎熟悉起来。 同为云栖书院学子的墨院女郎陆陈机笑着颔首:“放心吧,这样的玩法,文师兄最是熟悉!他跟田间地头研究累了,就用这牌打发时间,数载下来,书院同学皆无能胜他者。前两年,他还在组织各书院的学子摆擂,拿出了一斛珍珠当作彩头,如此这般,满京都学子都胜不过他!” “这样啊!”京都这边儿的学子闻声都放心许多。 盛蒽也跟着点点头,想起小妹也极擅长心算,不由扭头找她,结果一转头,就见这小家伙儿又拿起一块儿糖放到嘴里:“……” 这丫头是来开茶话会了?! 盛苑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比赛,悄悄儿的跟着算数,忽而感觉一道视线袭来,扭头一瞧,是自家姐姐盯着她,登时露出甜甜笑容,从小包里掏出一小袋糖果,“咻”地扔了过去。 这是她让厨房用果子汁和藕粉做的软糖,上面裹了一层炒香的糯米粉,吃着香香甜甜软软糯糯的,可好了! 条件反射接住糖袋的盛蒽:“……” 眼瞅着这小胖丫头又专心致志的看比试了,盛蒽叹着气的拿出一枚紫糯糯的软糖放到嘴里……唔,葡萄味的。 台上战局已经进到第二局第六场,面对着四张牌,代姓学子吞吞口水,急速转动着脑子,眨眼间将答案脱口而出,可是算法式子还没说完,旁边儿那个拿着蒲扇的家伙就跟嘴里含了热豆腐似的,快速的将算式吐出。 他说话这样快,是因为嘴碎不! 心里愤怒的腹诽,面儿上还要保持风度,代姓学子感觉嘴角都要长泡了。 明明每次都能答对,可是每次都慢对方半拍,这样输了的滋味儿,还不如不会算! 心里火急火燎的代姓学子坚持到了第二句最后一场,以零比二输了第一场第一局,差点儿没吐血。 “还好!还好!”他战败而归,同队中人劝他,“技不如人也不要紧,左右没输小女郎就好!咱们第三场还可以拿这说事儿。” “……”感觉自己要被反复拉踩的代姓学子差点儿拂袖而去。 太欺负人了! 不过不管他怎样委屈,比试还要继续。 第二场是舒琇对战京外邱姓学子,比试书。 “不知女郎打算如何比啊?”邱姓学子摇晃着扇子,自诩风度的让舒琇选择。 他原以为小女郎面皮儿薄,肯定要谦让几句,到时他借机将提出擅长的草书,让对方知难而退。 不想他刚说完,对面这个女郎就落落大方的直接说了: “书者,书画也,兼科考惯用馆阁体。故而,不如这般,吾等限时,用馆阁体将《滕王阁序》默写下来,书写格式略作调整,待写完这七百七十三字,成就一副自己擅长的图画,如何?” “……”邱姓学子差点儿跳脚。 汝祖母也! 尔等京都学子,怎么都不大正常?! 虽然心里跳脚,可是面儿上他还要强装镇定,好像这个条件与他而言根本不难。 “胜负标准,就用成图时间、字形工整和图画精美三个要素作为标准,怎样?”舒琇不紧不慢提出建议。 邱姓学子忍着自搬石头砸己脚的郁闷,微笑着点下头。 “哇哦!”盛苑将摸向椰蓉糕的爪子收了回去,端直身子看了过去,“咱们京都学子当真是群英荟萃啊!” 她这连自己一起夸的言语,把旁边儿的同学都给逗笑了。 这局比试只持续了一盏茶的工夫就分出胜负。 舒琇两手放下双笔,待墨干涸呈上。 众人没想到几百字竟然组成了一副精致的滕王阁图! 此事单手写字入画的邱姓学子叹口气,放下笔,拱手认输:“舒同学能双手各书、同时作画,邱某心服口服!” “邱同学承让了,还是在下讨巧了!说起来,您这幅牡丹图亦是精妙。”舒琇看着未完图画,笑赞对方。 她这话说得不止是客气,对方对字形笔划控制得精妙,字句组合看着更为舒服,从字迹来讲,他可能甚至还强她几分。 邱姓同学笑了笑,扭头跟阮祭酒请示:“请大人允学生退后继续完成此画。” 阮祭酒没想到这学子竟有此心性,不由捋着胡须笑言说好。 于是第一场第三局比试开始。 这次比试是乐,为保证比赛结果胜负标准清晰,这次采用了斗乐的手法,在标准时限里,谁将对方的曲调带入到自己表演的情境中就为胜。 这场斗乐,是京都女郎柴凤言和京外程姓学子的比试。 就在程姓学子战意满满的抽出长笛,准备速战速决之时,柴凤言瞧见了他手里那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笛子,登时将长笛放回到腰间笛套中,而后反手从背着的包儿里抽出一支唢呐。 “……”程姓学子放到唇畔的笛子差点儿没拿稳掉下去。 他惊诧的看着眼前娇小的女郎将唢呐放到嘴边儿,眼瞅着是等他先发挥,登时有些无语。 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有过对战唢呐的经历,程姓学子一见柴凤言的架势,登时举手认输。 他不比了! “若无异议,第一场三局,京都学子胜!”阮祭酒跟京外学子那方重复确认,见他们皆无意义,直接开始了第二场比试,“双方各派两人出来,用三刻钟时间完成一篇策文,而后糊名,贴于辩论台旁告示墙上,由两方学子和各大书院先生投票,票多者胜。” 阮祭酒说完,提笔写了这次策文题目:“国若久盛,当何如?” 明儿个修该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六章:比试(下) 第二场的考试方式是京外学子提的,不过在题目选择上,阮祭酒没有取用他们的建议,而是将燕陈二朝历年乡试考题做了整理,放在竹筒里,待到辩论会正式开始现场摇出。 摇出来的结果,唯有阮祭酒能看,而他阅过即销,待到比试时再默出公之于众。 「这次双方派谁出场?」阮祭酒拿着帕子擦擦手指,缓缓左右环顾,笑问。 左侧京都学子这边依旧采用翻手心的方法择人。 很快便将云栖书院的墨院女郎陆陈机和国子监女学子盛蒽推了出来。 「姐姐,加油!」盛苑鼓着双颊,挥舞着两个肉嘟嘟的拳头。 盛蒽:「好!」 十九岁女郎的笑容在阳光里奕奕飞扬。 右侧京外学子则派出了莫、洛两姓学子。 四个人在台中座位坐好,待阮祭酒副手带人发下纸笔,闻锣声一响,立刻毫不犹豫提笔而作,看不出任何迟疑。 「苑姐儿,你等会儿能看出哪篇是你姐姐的文章不?」欧阳翎把自己准备的榛子酥递给盛苑。 盛苑也不客气,见旁人不注意,悄悄放到点心袋里,想等过会儿捏着吃。 她摇摇头:「大概从遣词造句上能看出些端倪,不过也不一定,我姐姐现在字迹随心,若是她不乐意,谁都甭想猜出哪个字出自她手。」 「这样啊!」欧阳翎息了给自己人投票的想法,无聊的在座位上数数。 三刻钟时间在局外人眼里有些漫长,可是对于台上写文章的学子来说却有点快。 可惜阮祭酒作为参加过三届乡试会试的考官,对几位奋笔直书的学子毫不心软,时间一到立刻敲锣,即时派出助手上前一对一收卷。 除却洛姓学子还未放笔,盛蒽三人倒是完成了文章。 「他们京外学子不练习快作?」鹿鸣书院的郎君诧异的摇摇头。 只看对方派出的学子表情就能猜出大概。 即使那位完成文章的莫姓郎君,亦是皱眉不乐。 可见其当时行文仓促,没有发挥出真实实力。 「虽不知三年前谁提议让咱们练快作的,但是显而易见,这样的练习虽然令人略有惧意,可是坚持下来,还真能提高急智呢!」鹿鸣书院的郎君继续感叹。 「阿嚏!」盛苑鼻子有些痒,脑袋扎到桌案下面打了个喷嚏,心里嘀咕着可能是着凉了,小声嘟嘟着,「应该带些药糖来才对,吃着也暖和些。」 「药糖还可暖身?」宁二娘听了有些好奇,她以为药糖多是消化反酸之用。 欧阳翎见盛苑揉着鼻子,就替她说:「这是太医院出的方子,是太后见苑姐儿喜欢在外面跑来跑去,怕她吹风着凉,特意让人研制出来的。」 宁二娘听他这样说,原本想问从哪儿能购得,这会儿也不问了。 倒是盛苑察觉她未说之语:「太医出了简方,他们不介意传出去,所以,等会儿我可以写下来给你,你拿回去,让厨上或者府医帮着配出来就是了。」 宁二娘见她如此说,立刻笑着道谢。 说话工夫,阮祭酒已经安排好助手将学子自己糊名的文章收上去,又特意加封了一层封纸,这才令人将文章粘到旁边告示墙上。 此时,投票的先生已围在告示墙前各自阅览,并将写着「可」的竹签放至看重的文章对应的竹筒里。 辩论台上的其余学子要待先生们投完票才能过去。 待到双方学子在告示墙站定,不约而同做的第一件事是数竹签。 「好像差别不大。」欧阳翎见四篇文章里有三篇差距很小,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也可以说是半 斤八两,端看他们文笔如何。 盛苑点点头,顾不得说话,扬着脑袋踮着脚的挨个儿文章瞧。 虽说之前跟欧阳翎说认出姐姐文章可能很小,但是心里却仍期冀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选择看的第一篇文章,主讲的是「国之久胜,在术在工,在百艺进步,在巧工军用。」 「这么看重技艺技术发展……该不会是云栖书院墨院女郎所作吧?」盛苑很笃定,这不是姐姐的文章,她姐姐虽很好,但是还真没这么接地气。 于是,她将这篇文章作为备投项,心说,若是等会儿找不出姐姐的文章,她就把票投这,也算是没便宜外人。 这般想着,盛苑心里不由偷笑自夸,她可真机灵啊! 第二篇策文说得是「国之久盛,在文、在武,若朝廷上下,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文武配合无隙,内儒外法,御敌于外,自可致国内盛世绵延百姓安居乐业,国外四海咸服不臣者无。」 「唔……写得不错,不过,看着这慷慨陈词、情绪上扬的措辞,也不像姐姐的,更重要的是,这篇文章最后段落语句仓促,少了总结语段,一看就没写完!」盛苑朝文章摆摆手,毫不犹豫地往旁边儿一钻,给几个有意抢京都女郎位置的京外学子顶了个踉跄。 「不是!」从没见过谁家女郎大喇喇挤着郎君走的数人想要抗议,可惜他们抗议对象早就钻到人前踮着脚看文章去了。 他们此刻再提,反而显得自己不够宽容,只能捏着鼻子到其他地方瞅去。 盛苑看的第三篇文章主题说的是「经济」,大意是「国之久盛在民生经济,在藏富于民,在国库充盈,在货币流动,在海贸活跃,在内外联通。」 这篇文章字迹依旧看不出姐姐的影子,不过文章语气平稳沉着,倒是有些她姐姐所追求的感觉。 「是不是呢?」盛苑看了一遍,有些犹豫,脑子转得飞快,她记得姐姐似乎……颇有些重商之道却轻从商之人。 而这篇文章她看了两遍,发现里面内容好像偏于调动各地商会作用。 「若是姐姐……大概,还要写上监督之则。」如此想着,她忙不迭看向最后一篇文章。 而这篇文章的言辞风格四平八稳,遣词造句不急不躁,其言语间反复提及「国之本在于人」。 第三百六十七章:指定盛苑哦 其大意言之:「国之久盛,在君、在臣、在良才、在黎民;唯有启智于人,方能百家繁盛;唯有百家繁盛,方能文化发扬、技艺传承,令国之发展先进于寰宇;唯有传德于人,方能谨守德行,胸怀天下,放眼未来;唯有视人为国之本,方能远佞近贤,完善朝廷规章,令君主清晰辨忠女干择良才,传美名于后世。」 「应该就是这篇!」盛苑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小手快速的搓了搓,掏出竹签,闭着眼睛投了进去。 搞定! 哼,她就是这等决策英明行事果决的大女郎! …… 投票结束,众人回到辩论台,等着计票人员报数。 总共六十张票,四篇文章分别得了十六票、十八票、八票、十八票。 阮祭酒念出票数,又令人去掉封纸。 众人这才晓得,四篇文章作者分别是陆陈机、莫姓学子、洛姓学子、盛蒽。 「耶!」盛苑发现自己全猜对,差点儿给自己鼓掌。 她可真棒! 阮祭酒笑了笑,抚着胡须颔首:「此局,双方战平。」 他说双方战平,可是双方都清楚,如此说,既是为了给京外学子颜面,也是为了继续第三场比试,所以才从票高者那里算。 若是算各自总票数,京外学子那边可是可少了八张! 真从这个结果来论,那这次比试就可以结束了,三局两胜啊! 当然咯,作为东道主,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还是要有些风度和气概的,比若说给客人颜面。 所以京都学子虽然清楚阮祭酒放水,也基本没谁提出抗议来。 「第三场,辩论!」阮祭酒示意助手敲锣,宣布,「这次双方各出一人,辩论主题,女郎参考科举之义。双方请出人。」 他说完,京都学子这边儿又想通过翻手心决断。 这次,盛苑不同意了:「三场比试,这场才是主题,若此场输了,前两场之胜的振奋作用就削减许多。各位师兄师姐,咱们不若选出合适人才上前一战!」 她这般说,众人也没意见。许是大家心里都是这个想法儿,只是前两场赢下来,将选择出战人的方法固定,旁人自觉不好提及。故而她一说,大家就同意了。 「那大家谁想一战呢?」京都学子这方最大的舒琇主动问道。 众人一听有些犹疑,有想自荐的、有想推荐的。 盛苑见大家不言语,就知道他们都不想主动提及,立刻说:「我是咱们这里最小的,仗着大家相让,就舔着脸得罪人了!若是有冒犯处,还请各位师兄师姐念着我最小,原谅则个!」 她这话一说,众人登时乐了。 「要我说,此次出战者,定要嘴皮子利落、实战经验丰富、逻辑清晰坚持己见的!大家想想,这样的标准,是不是云栖书院法院的何师姐最适合!」 被盛苑点名的何洲洲闻声,自信的朝大家点头:「我虽不才,却是能说几句。」 「何师妹何止能说几句?京都书院辩论,何师妹她可是连续两届拔得头筹喽!」百洲书院的女郎战还珠抚掌笑言。 何洲洲的能力,众人亦是知晓,故而盛苑的举荐虽让一些人失望,却也都能理解。 「既这样,就拜托何师妹(姐)了!」众人拱手笑言。 他们这边商量好了,京外学子那边儿却有了异议。 「祭酒大人,吾等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主从客便,郎君请言。」阮祭酒温笑。 他这意思很明显,既然之前让了他们一局,那么也不在乎在最关键的一局再让他们一手。 京 外学子有面皮薄的低头掩面,不过,大多数儿学子,还是坦坦然然。 尤其是说话的这位晋姓学子。 看他样子,已行冠礼,乃是在场人中最大的一位。 「学生舔长同学两岁,厚颜为众师弟唤一声「师兄」,故而负责此场辩论;学生拙于言谈,所以出战不过是为了心里道义。 学生记得,大楚书院历来有不成文之规定,参与辩论者自十五岁起,少者只可旁看不能参言。 此次辩论,京都学子之中,最小者……竟只十一二岁,大出学生所料!莫不是,京都之地人杰地灵,甘罗之姿者辈出? 既这般,学生想见识见识京都天才之丰采,故而厚颜请求大人允许学生自选对手。」 他不紧不慢的说完,京都学子这边儿,不约而同斥一句无耻! 「嗯……只不知,你说的学子是哪个?」阮祭酒脸上看不出情绪,仍旧和善颔首。 晋姓学子目光瞬时挪向对面,抬手指向中间:「就是那位胖乎乎的女郎!」 「???」让不知多少视线汇聚的盛苑懵了。 不是!等等! 「他说胖乎乎的女郎?」盛苑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看自己。 她最近抽条,都瘦了几圈! 就连齐姑姑都说她只是丰腴,只要别再圆了,便是及笄以后也说得过去! 她怎么就胖乎乎了?! 此人端的无礼! 盛蒽眼见小家伙儿磨起了牙,瞅着,像是要咬人了,当即拽了妹妹一把,站起来拱手,言道:「这位同学,您可不大会看人啊,小妹看着娇小,却也是十三岁的少年,是符合参与迎接京外学子辩论挑战资格的。」 「那是在下眼拙。」晋姓学子笑容未变,坚持邀战,「不过,小女郎亦是台上最小的学子,能站在台上,想来亦有过人之处,不知女郎可敢应战?」 「战就战!」盛苑让那句「胖乎乎」气得呼呼喘,也不管她姐姐使眼色,挽着袖子就站了起来,「谁怕谁呢!」 阮祭酒以为这位捡软柿子捏的学子要挑战的是陈家女郎,那孩子只比盛苑大了一岁,不过身形清瘦,看着更小些。 他没想到这位竟然挑了个披着软柿子外皮的铁球! 好家伙,若她赢下这场还好,她要是输了,他真怕这位京外学子下不了辩论台! 想到这位小女郎之前的丰功伟绩,阮祭酒给助手打了个眼色。 意思很简单,就是都有眼力见儿着些,不管如何,台上是不能打起来的! 至于台下会不会有三个纨绔套人家麻袋,那就不是他需要发愁的了。 届时自有巡城司、顺天府、和皇上头疼! 第三百六十八章:嘴炮小选手 “来者是客,你先说吧!”盛苑踩着脚凳,平视着对面的晋姓学子,很大气的一摆手。 “还是小女郎先请吧!”晋姓学子假意谦让,特特将女郎二字说得大声。 “也行,都说尊老爱幼,既然我小你大,你谦让些也是应当。” 只可惜,他遇上个脸皮厚的,只讲实惠不讲颜面。 他虚意推让,她就顺势而上,倒是让这晋姓学子狠狠窝了口气。 盛苑开讲前,还特意朝四周拱拱手:“那在下就先说了。” “唉哟,可快说吧!”阮祭酒在一旁小声嘀咕,频频挠着胡须。 盛苑看向无语的晋姓学子:“敢问郎君可知何为自然?何为天性?” 晋姓学子闻言,眼眸顿时一亮,他只道这小女郎毫无辩论经验,一开口就将说话机会让了过来。 很好! 只要他开口,她就甭想说话了! 这想法儿冒出来的瞬间,他就要回答。 不想,他言语未出,对方就摆起了手来:“你不用回答,我来告诉你!” “……咳咳咳!”晋姓学子让溜到嘴边儿的话给呛得咳嗽。 不用回答?!那你问个乖乖! 盛苑似乎没看出对方眼底、脸上的谴责,放声陈词说:“不用学习、根据自身需要而进行的行为就是自然;自出生起,就有的渴望叫做天性! 婴儿自出生就知道吃喝拉撒睡,这就是自然!不会因为郎君女郎就有所不同! 孵化出来的鸟儿没见过高空,却仍旧想要展翅,仍旧憧憬蓝天,这就是天性!不会因为动物和人的区别而有差异! 郎君想要的、追求的,女郎亦有!可是为何郎君可以出行自由,可以出仕行走,可以追求功名利禄,女郎就不成?” “这是规矩!”晋姓学子终于找到空隙,忙不迭精准投出言语。 “规矩?谁定的规矩?何时定的规矩?”盛苑只觉好笑,歪着头问他,“你拿郎君给女郎定的规矩约束女郎,和卖家拿着鹤顶红告诉买家这是琼浆玉液有何区别!” “规矩乃是圣人订的!”晋姓学子怒视过去,“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你这女郎,怎敢质疑圣人!” “你说这是圣人定的?那你说说是哪位圣人定的?!你说自古以来?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盘古圣人你问不到,那你把三皇五帝的言论拿来给瞧瞧!要不然,你把造字的仓颉说过的话给我看看!我只认他们说的!” 盛苑两只小手摊开,朝他摆摆:“拿来啊!你说自古以来,就该从文明之始算起,当初部落争霸,也没说把女人关在家里,用三从四德来约束吧! 便是秦汉时期,女人也能抛头露面!那时孔子孟子这些先贤学说早已传播,桃李满天下也,却也没说过女子不如男吧? 都说百家争鸣,那哪家专门挑女人的不是了么?! 当然,你要非从对圣人学说穿凿附会生改硬拼之人的学说里找说辞,那我无话可说,但你这样总对不起你说的圣人和自古以来!” “你这是无礼之言!”晋姓学子终于装不住沉稳有礼了,不等盛苑说完,便气愤的怒斥,“你这是狡辩!你这是诡辩!你这是名家之风!你一个学着儒家文化的学子,以名家之风驳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位同学,你要这样说,我却要问问你,你一个由女人生、由女人养的、由女人照顾长到这么大个儿的,却看不起女人,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盛苑说完,台上台下哄然大笑,连阮祭酒都差点儿没忍住。 “咳咳咳!”他赶忙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 晋姓学子被这震耳欲聋的笑闹、叫好、起哄声闹得脑袋嗡嗡。 偏偏对面这女郎嘴巴跟连弩一般,说话都不带停顿的,不停地将问题扔给他。 到最后,他只能恨声顿足:“圣人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唷唷唷!这么看不起女郎,你们这帮大男人投石问路的时候,不要在给上官、皇上写的诗里,以女子自比啊!不要说什么‘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盛苑说到最后,特意捏着嗓子说了这句诗,惹得台下又一阵哄然大笑。 “你、你、你这女郎强词夺理!不可理喻!”晋姓学子让她气得脸面涨红。 他入京之前,特意写了一首代言诗给自己塾师的恩师投石问路,故而此刻听盛苑所言,他感受到了成倍的讽刺攻击。 “你说我强词夺理不可理喻,我还说你装模作样、说你敲骨吸髓!”盛苑见他理智大乱,顿时一喜,再接再厉。 “你这是诽谤!” 晋姓学子此言一出,同队学子就有人低声惊道:“不好,晋师兄方寸大乱了!” “不能跟着这小女郎节奏走啊!” “这小女郎,她看着不大,可却恁地刁钻!” 他们这边试图引起晋姓学子注意,提醒他不要上了对方的当。 却不想他们一则距离晋姓学子太远,二则他们自己说话不敢大声,故而他们的提醒传到了晋姓学子耳中,只觉阵阵嗡鸣。 因为自觉难堪,他不多想就将他们的嗡鸣当成了低语嘲笑,不由面容涨红,怒喝盛苑言而不实。 “我哪句话说错了?”盛苑的表情和语调依旧气人,语速倒是放缓下来,可是听得晋姓学子耳中,依旧让他想要吐血。 “你享受着自由、你随意玩乐,却对被关在后院里没有自由的女子的无奈视而不见,反而说这是规矩!这不就是装模作样吗?! 你坚持反对女子过上男儿的生活,不就是怕找不到欺压的奴隶,恨不得把天下女子敲骨吸髓?!你自己想想,我哪儿说错了!” “你!你!你!”晋姓男子言说不过,刚要寻词,余光看见小他一岁的黎师弟朝他示意,不由灵光一闪,一手捂着胸一手指着盛苑,怒道一声,“真真气煞人也!” 而后便直直往后晕倒。 他刚一落地,身后的同队学子便一拥而上,摇晃着他呼唤,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请大夫上台!”阮祭酒将他们的小动作看了个正着,登时黑着脸,将早就准备好的大夫请上了台。 虽说这位主管跌打损伤,但是,台上这样的小问题也能出手。 “阮大人,不若我等将晋师兄背下台,让我们的洛同学替补上场!” “……也好。”不想让辩论最后以混乱收场的阮祭酒点点头。 于是,接替晋姓学子的洛同学上场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九章:棋逢对手 「这位女郎言语有些以偏概全了,这天下的女子,大多数……还是安于现状、乐于传统的!」 洛学子吸取了晋师兄刚刚的教训,他甫一出场,就先发制人,给盛苑的言论定了调子。 盛苑挑挑眉,露出了笑容。 她整了整贴在腕子上的袖口:「传统?」 「莫不是压榨女郎的传统?!」 洛姓学子闻言,没有像晋师兄那样生气,反而闲逸的笑了笑,反问:「女郎可有统计过天下女子之意愿?没有天下女子的签名信,你代表天下女郎痛斥郎君?这……未免不够精准、过于夸大其词。」 「嗬!」盛苑看懂了,这位是笑面虎。 「这位同学,说句冒昧的话,你眼睛可好使?耳朵可灵敏?」 洛姓学子以为她是想用「谁都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之言驳斥,故而笑着点点头:「托父母之恩,某视觉不错,听力也尚可。不过,女郎,你想为天下女子代言,也不可臆想啊!」 他此刻语调轻松语气轻快,盛苑却换掉了刚刚的笑语晏晏,面色严肃的看向他。 「既然洛同学眼可看,耳能听,那你千里迢迢而来,一路上就没看到各地女郎的兴奋?没听到女郎们喜极而泣的哭声?!」 「这……某只看到大楚海晏河清,听到百姓笑语欢声。」 「听洛同学的官话,像是从毗邻前齐之地而来?那你这一路,不管是乘舟而上还是大陆而行,都要经过十数省地,竟然没听过从那里一路传到京中的歌谣吗?」 盛苑说完,不等他问,就大声的将那首歌谣念出来:「【圣令昭昭罩九洲,万家娘子悉解愁;千载高墙化为阶,百年喜乐全自由。明净学堂可稳坐,制艺学文百家糅;挥毫尽抒胸中意,且看簪花京都游。】」 「洛同学,从满满喜意的歌谣里,你有没有听出那点点血泪之泣!」盛苑直视着腮帮子紧绷的洛姓学子,咄咄而问。 「你有没有听出久于樊笼里的鸟雀复得返自然的喜悦?! 你有没有听出传唱歌谣的女郎们发自灵魂的欢呼雀跃?! 你有没有听出女郎们解开枷锁的快乐?! 你有没有听到她们宣泄郁郁的高吼?! 你有没有听到她们直冲云霄的大笑?!」 「我尚在京都,都能听到无数女郎传唱的歌谣!洛同学一路走来却两耳不闻,您是所视不过寸所闻不过尺,还是有意装模作样?两者,您自己选一个!」 「呔!你这女郎好不礼貌!你已经气晕了我一个师兄,莫不是还要再气晕一个?!」 洛姓学子尚未说话,他后面就跳出个看着不足二十的郎君。 这人以「保护我方师兄」的架势跳出来,以阮祭酒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完成了辩论替换。 「在下免贵姓季,特来会会女郎!」季姓学子拱拱手,报了姓氏,转头看向阮祭酒。…. 「……」心累的阮祭酒,揉揉头,挥挥手,让他自己随意。 这次辩论可真真是别开生面,让他大开眼界,他下次指定不来了。 眼前这个言语举止无限接近二百五的郎君,让盛苑很警惕,谁晓得他是不是有意这样?也许这是他的风格,想要乱拳打死老师傅。 「女郎刚刚念了歌谣,季某不才现编一首作为回礼。」 他言罢,眼珠儿一转,大声说:「【谁人不晓读书好?女子也想把头抛。只为钻营权与势,千载本分全忘掉;姑舅面前无人侍,夫君起卧谁照料;一心妄想功名事,教得小儿无赖嚎。】」 「???!!!」盛苑听出这小子是借打油诗骂她无赖小儿呢! 嘿呦 ! 想要写诗骂人,是不是?! 谁怕谁啊! 看她的! 撸起袖子,盛苑双手叉腰,摇头晃脑的也即兴现编:「【圣人著书为世清,可笑愚者乱改经;幸有明君拨其错,又有迂者违诏令;欲与此等比才高,却言男儿是天成;力掩无能人皆晓,无赖小儿笑书生。】」 一直旁听的系统闻言沉默片刻,给盛苑打起【666】。 好家伙,这是个狠人! 人家骂她无赖小儿,她就认了下来,阴阳怪气的自称无赖小儿骂对方虚伪无能! 厉害!厉害! 系统在盛苑脑袋里撒花称赞,季姓学子在盛苑对面气得浑身颤颤。 好个伶牙俐齿小女郎! 看他反击! 「窈窕淑女,何以无矩?!」 「翩翩公子,奈何张嘴?!」 盛苑反应极快,基本是话跟话就说了出来。 登时惹得台下哄笑阵阵。 此刻,季姓学子也顾不上风度不风度了,撸起袖子直言:「事有分工,人有不同,男外女内,规矩服从!」 「工有百艺,人有千种,齐心合力,天下大同!」盛苑不甘示弱,小手叉腰侃侃而谈。 季姓学子见她不服,扬声而道:「男尊女卑,天地自然。」 盛苑冷哼反驳:「男女平等,阴阳相合。」 「哈?」季姓学子见这丫头不仅不认输,竟然高喊平等,气乐了。 盛苑本着「他有来言,己有去语」的原则,用更大声的朝他喊了句:「哈!」 被吓了一跳的季姓学子呼哧带喘的喝道:「世间礼仪便是重郎君,嗣子何曾取女郎?!」 盛苑可不怕他,她更大声的问:「山中之兽知母不知父,何以禽兽不如也?!」 「你!你!你!你不可理喻!」季姓学子被气到哆嗦。 「你!你!你!你无知狂妄!」盛苑却得意的晃脑袋。 登时,理智被气到辞职的季姓学子和气人没商量的盛苑,开始了不再用词雅量考究的对骂。 「你牙尖嘴利!」 「你理屈词穷!」 「你小女子难养!」 「你小郎君狭隘!」 「你无视女德!」 「你没有男德!」 「@@#¥%%」 「%#¥#@@」 「……」 「……」 这般对仗的吵闹,让台上台下看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二位,从言辞讲究……变成菜鸡互啄?!」再次拿起茶盏给自己压压惊的阮祭酒,看看左右两旁看呆了的学子,琢磨着要不要喊停。 「大人,这不是没打起来呢?还没分出胜负,如何喊停?莫不是还算他们平手?」副手小声说着。 阮祭酒看手下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哼了哼:「不像样!」 说罢,他强忍着不舍想敲响铜锣。 不过没等他动作,那位季姓学子已经气喘吁吁的甩袖怒言:「有本事,考试场上看胜负!」 盛苑学着他的样子一抖袖子:「有本事,朝堂之上看输赢!」 言罢,俩人各自一哼,同时朝阮祭酒拱手行礼,而后,同频甩头,同样大步回到各自座上。 。. 毓轩 .... 第三百七十一章:主意 「你去看看那儿唱什么呢!」盛向浔让随从盛景过去悄悄。 这位曾经的书童,而今的永兴侯府管事带着人匆匆挤过去,而后又快步回来禀报:「侯爷,是京都百姓跟这儿自娱自乐摆台子呢!」 「啊?!」盛向浔听着好奇。 「老百姓自娱自乐?老百姓有这样闲么?!跑人家客栈外面唱大戏?!该不会是客栈老板的揽客手段吧?!」 「不止是唱大戏!还有唱大鼓的,打快板儿的、有说书的呢!而且这唱大戏也不是真唱,不过是用胡琴儿等乐器伴奏,台上的人打着拍子说白话呢!」 「哦?这样热闹啊!走,爷跟夫人过去瞧瞧!」他牵着郑氏手往前走,边走边说,「可惜蒽姐儿苑姐儿都没跟着,要不然也能看看西洋景儿!」 「蒽姐儿也就算了,说不得,苑姐儿那丫头也跟这翘脚看热闹呢!」郑氏想起越大越往纨绔路上颠儿的小女儿,就特感激景和帝的英明诏令,要是没有科举,这丫头就要成了架鹰遛狗的街溜子型纨绔了。 嘀咕小闺女的工夫,郑氏和盛向浔在护卫的帮助下,挤进了前排。 就见客栈前面用石灰画了一个大圈儿,圈儿里是唱台,看客们自觉站在圈儿外。 此刻唱台的大戏已然开锣。 「欸?这大圈儿怎一分为二了?」盛向浔刚看着有些糊涂,发现戏台上出现了两组形容打扮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物,登时有些奇怪。 「您这就不知道了吧!」旁边儿有个穿着贵气的公子笑言,「这是最近京里出现的戏风!人们称之为对台戏。」 「对台戏?!」 盛向浔听过这个词儿,可是其本意不是这个啊。 那公子笑着说:「现在这个对台戏是有不同,左右两个同样场景的角儿,演绎的是同一个故事在不同朝代的发展。 因为朝代不同、国家不同,故事发展亦是不同。您看着就晓得了,可有意思了!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他说完就不再言语,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看戏。 倒是盛向浔让他说得提起兴致,和郑氏小声讨论起来。 直到戏至一半儿,他才算看出些门道。 「今儿唱的这出三娘卖酒还挺有意思,同样是富商独女,家道中落,未婚夫家里不做人,可是放在大楚地界,她就能凭自己才干接过家族生意,一步步成就女皇商的美名;可是放在前齐,却是任凭她才华惊人,远超男儿,还是一步步让那世道规矩迫得发疯投江,真真是令人慨叹啊!」 「这戏听着应该是落下帷幕了,怎么好像剧情才行至一半儿?」 郑氏刚说完,戏台上的演员竟然就换了站位,两拨儿的演员面面相对。 大楚情景这边儿的人,齐齐诵唱着最近京外传来的歌谣。 「这不是苑姐儿跟京外学子辩论时念的那首?」盛向浔虽然当时没在现场,不过皇上那里有人专门帮忙场景重现,故而他对当时情景格外熟悉。…. 「看来这是说大楚女郎可以读书科举了。」郑氏感觉这戏风格有些熟悉。 盛向浔忍着说话冲动听到最后,看着大楚情景这边儿的涂三娘弃商从文,四十五岁考上了进士,头带簪花打马游街好不得意;而前齐情景变成幽魂的涂三娘似乎看到此景,惊诧惊喜情绪换转不停,到最后流着泪,痛斥前齐对女子的摧残。 「这台词可够狠!看这样,怕不是只骂前齐啊!」盛向浔笑着摇摇头,啧啧说,「这要是让那帮京外学子听到,怕要气晕咯!」 「可不是,最近这家客栈,已经送好几个气晕了的京外学子到医馆去咯!」之前给盛向浔解说的公子接话。 「 啊?这家客栈啊!」盛向浔抬头看向客栈牌匾。 不想,第一眼却看到客栈楼上窗前站着许多脸色铁青的京外学子。 「……」盛向浔吸口气,「谁这么损啊!跑到京外学子聚集的客栈门前唱大戏?这可是照着人家脸上扇巴掌啊!」 「盛景。」郑氏有了猜想,让这位管事带人到周围瞧瞧,看看有无熟悉之人,「不拘于咱们府上,看看有没有安、卢两位公子的人。」 盛向浔闻声,顿时闭嘴了。 「夫人,不至于吧!」盛向浔特意离那位耳尖的公子远一些,跟郑氏耳语,「咱家苑姐儿还不至于到了‘其不在这里,这里却充满了其的手笔,这般地步吧?」 「呵呵,有本事,你语气不要虚,说话铿锵些!」郑氏看着戏台上的热闹,已经琢磨着怎么跟小家伙儿谈谈了。 「哈哈,不至于!不至于!」盛向浔打着哈哈笑出了冷汗。 「侯爷,夫人。」盛景没多久回来了,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们。 盛向浔:「……」 很好,一切尽在不言中!苑姐儿啊苑姐儿,自求多福吧! 「我们回去吧!」郑氏也怕在这儿说破了,让人家套她闺女麻袋。 「眼瞅着下次童生试就开考了。」远离了客栈人群之后,郑氏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盛向浔闻弦声而知雅意:「对对对,县试快开考了。」 「既然打算参加,那就要有个好名次,学子当闭关读书才是。」 「……」盛向浔讪讪,「夫人,不至于这样吧?!说是快考了,可那也是开春之后的事儿了,你要是关那小丫头数月……」 他悄悄看看郑氏脸色,小声说:「她可是要哭哒!」 「哼!她若是没野心,只想着当个侯门娇女、只想当个翰林院清闲官员,我自然不这样管她!」 郑氏也不是生气,只是自家这小闺女主意太多,雅量却不够,若是放到外面出任一官半职,就她那个胆大妄为劲儿,怕不是要闹出多大动静。 「也不知那么个孩子,怎么这大气性!」盛向浔将小闺女作为定成了小孩子的意气,「不过,此举未必皆是咱家苑姐儿的缘故,那俩小子也没起好作用!」 「你这护犊子的,都不好意思说人家两个郎君是主使!」郑氏扭头看他,「可见,苑姐儿多淘气!」 盛向浔:「咳咳咳!」 有些无言以对。 只能干咳为敬! 咳遁的盛向浔,悄悄替小闺女抹了把泪。 。. 毓轩 第三百七十五章:小闹剧 她最晓得自家妹子的脾气,看着好像很好说话,可是脾气很大。 加之宫里和两府长辈格外宠爱,这丫头就不知怕。 小丫头向来护犊子,最见不得小遥受委屈,若是大哥院儿里的丫头无状,只怕她不会顾及兄嫂面子。 「知语你来说!」 知语也是心里忿忿,不过她跟着盛蒽久了,不大喜怒于形,规矩的走到盛蒽跟前儿,如实禀报:「回小姐的话,今儿我和小遥听三小姐的吩咐,安排人要在书房外院建造考棚,就没顾上胭脂,结果一转眼,大爷院儿里的丫鬟就拿着扫帚追着打它,我和小遥见了,想把胭脂带回来,不成想,她们却追过来讨要。」 「胭脂?!」盛苑一听自家小隼受欺负了,一双黛眉竖了起来,赶忙吹响哨子。 哨声一响,一个毛绒绒的影子,摇摇晃晃的从小遥身后飞了过来,一头闷在盛苑怀里,挣挣扎扎着挥动着翅膀,一双黑豆眼儿充满控诉。 「……」盛蒽看着这只戏精小隼,只觉隼随其主,就见它还有精力演戏,就晓得无碍。 不过对于知语,她还是清楚的,想来胭脂无事,也是它自己的本事。 「你们为何要扑打胭脂?难道不清楚这是三小姐的宠物?」盛蒽见妹妹急着安抚小隼,不由抬眸又问。 她注意到这几个来自大哥院儿里的丫鬟有些眼生,心里有了猜测,面儿上不带出来,只管冷声询问。 那几个丫鬟闻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出个能说会道的上前,屈膝行礼:「大小姐息怒,奴等未曾当真扑打小隼,只因它将姨小姐的狼桃盆栽吃了大半,奴等着急,才想吓唬它,将它驱赶走的。 来此讨要小隼,也是想带它到大少奶奶和姨小姐跟前儿交代一番,实不敢伤害它。」 狼桃? 西红柿?! 盛苑没想到舒二小姐手里还有这东西,好奇之余,又很无语的拿手点了点面若无辜的胭脂。 小东西真识货! 「知语,你带府里的花匠过去瞧瞧,看看有没有补救。」盛蒽虽然也恼这些丫鬟不知轻重,但是小隼有错在先,却是不好计较,又让知语去大哥院儿里一趟,「你将我库房里那盆紫玉牡丹送过去,就跟大少奶奶说这是赔礼,原是小隼无状,三小姐以后会管好它的,让大少奶奶帮着跟姨小姐道个不是。」 知语跟着应是。 「慢着!」盛苑闻言,叫住要走开的知语,「那盆紫玉牡丹是雕玉大师的杰作,乃是姐姐及笄时,大舅母送的礼物,格外珍稀,不好用来赔罪……小遥,你去我库房,将那盆红玉樱桃树取来,送给舒二小姐,就说这是赔礼。」 盛蒽见妹妹控制着脾气,便朝着知语点头,让她按妹妹的吩咐做。 待到姐妹俩回到房里,她看着妹妹挠着胭脂的小脑袋,有些欣慰的说:「我家苑姐儿到底长大了,我以为你要恼了那几个丫头。」…. 「我本来就不高兴。」提起大哥院儿里那几个丫鬟,盛苑小脸儿掉下来,「她们不晓得打隼需得看主人的道理,我确实懂的。既然胭脂没事儿,那她们自有大嫂教训,我是懒得管的。」 盛蒽点点头:「要说她们所为也不是全然不对,偷吃人家果子,这是胭脂不对。可是它到底是隼不是人,就算聪明又能懂得什么? 咱们原本就叮嘱过,果子盆栽放在外面时要有丫鬟看着,胭脂贪吃淘气,只怕会捣乱。而今这样,多半是她们偷懒缘故。 她们不去禀告大嫂,径自追来要隼,却是目中无人。咱们替胭脂给舒二小姐赔了礼,就看那几个丫鬟受不受罚吧。」 若大嫂舒氏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有说法;若是没有说法 ,她们姐妹心里也有数儿了。 左右是个才熟悉不久的人,慢慢儿看吧。 「自从娘将管家权交了出去,倒是能看清一些事儿。」盛蒽觉得有些人的真面目就在掌权之后露出来的。 「管她呢,左右是无关紧要之人。」盛苑不在意的摇摇头。 她自有她的事业要做,自有她的血脉亲人、至交好友要去在意,至于旁的别人,惹到她面前打回去就是了,平时是不需要多分心的。 【苑姐儿,我怎么觉得你有时候有些冷情呢?】系统看着盛苑长大,发现她越大,有些性情就越发明显。 明明是个欢快活泼的性子,可是心里的界限却是格外分明。 「有吗?还好吧!」盛苑不觉得自己冷情,「我只是不想将无谓的感情投注到没必要的人身上。」 她讲究个公平,人家都不在意自己,自己何必在意对方。 【你不大喜欢舒氏?】 「谈不上。」盛苑从小就能感觉到旁人对自己的善意和好感。 她只能说,舒氏是个合格的永兴侯世子夫人。 彼此之间谨守礼节就是了。 盛蒽见妹妹情绪波动不大,拍拍她肩膀:「既然不在意,那就好好复习功课吧!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功名在身。」 盛苑点点头,轻轻地弹了弹吃得肚子圆圆的胭脂,教训它:「以后不许淘气了!大哥的院子不许进去!」 胭脂闻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眼睛一眯竟然瞌睡起来。 盛苑无语的拎着它向外一扔,就见这小隼瞬间扑棱着翅膀,朝着她的小院儿飞去。 …… 世子院内,世子夫人舒氏笑着送走了知语,一扭头,就跟摆脸子的妹妹说:「既然盛苑赔了礼,你就不要再闹了,这盆栽虽稀奇,却也不是无处可得,你若喜欢,日后叫你姐夫给你再寻一盆就是。」 舒二小姐见姐姐说得轻描淡写,愈发眼泪吧嗒:「这是我从西洋人手里买的,还想着看看能不能种植呢,结果让个小隼给糟践了!」 舒氏看着头疼,转头吩咐大丫鬟将那几个小丫鬟打发了,这才哄着二妹言说:「不过是个盆栽,就是能吃又如何?这样贵重的东西,除却权贵,谁能吃得起呢? 再者,你想想,那小隼贪吃,却给你做了实验不是?这样,明儿你跟我做了点心,到书房那边儿看看盛苑她们,也顺便看看那小隼情况如何。若是无事,不就说明可吃? 当然,不管怎么说,盛苑姐妹俩县试在即,全府都很重视,你我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和她们的关系。」 。. 毓轩 第三百七十六章:报名 洛县署礼房最近有些热闹,每天都有京都童生前来报名。 盛苑、安屿、卢晟三人看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署礼房大门,纷纷叹了口气。 没办法,这会儿不管乐不乐意,都得亲自进去。 三人郑重其事的彼此相望,同时点了点头,拔步冲进人群。 盛苑前世今生最讨厌拥挤,前世旁人见了促销大多惊喜的冲进人海下场拼杀,可是她若见了,哪怕里面有她喜欢的东西,她仍是避之不及,恨不能躲远些才好。 “我这为了功名拼喽!”盛苑泥鳅似的从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一边儿卖力的找寻下一个站位,一边儿感叹自己无奈。 【……】给她指挥的系统看着她灵活的走位和熟练的钻营,有些不知如何言说才好。 盛苑原本也没想着它说些好听的,自己唠叨一通,便专心致志于找寻报名台。 好容易在文书桌案前和两个小伙伴汇合,她还没长出一口气呢,就听对面的文书木然的说起了贯口: “赶紧的,自己找地儿填写文书,姓名、籍贯、年岁,旁边儿留着画像的地方不要写字儿!还有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姓名、籍贯、存、殁、已仕、未仕等有关履历都要写清!填好后,递到后面儿那位文书桌案之上,听从对方吩咐,继续之后行程!” 他这一句话说完都没有换气儿,眨眼间就将重点说清,而后将要填写的文书推给了盛苑三人,直接扬声喊:“下一组!” 为能节省时间,这位文书安排报名童生每三人为一组,一起前来听他宣示注意事项。 盛苑感觉脑袋瓜子让这位文书的贯口和周围学子的议论声吵得嗡嗡直响。 三人赶快挪步,寻了个清静的位置等着,直到位置上的书生离开,他们仨才赶紧坐下,认真填写。 “幸好之前找祖父问清了曾祖父母的名姓。”盛苑填完最后一个字,仔细检查之后,才松了口气。 安屿刚好将姑姑写的纸张放回到荷包里,闻声不禁颔首:“我姑姑怕我记不住,特意将重点信息给我写了下来。说真的,就这儿乱哄哄的,我真可能忘了。” 卢晟早他们片刻写完,正等着文书字迹干涸,听他们感慨,只觉这俩小伙伴不大走心,这信息不是听过一回就记得的?!还用那样麻烦?! “走,咱们送文书去。”盛苑看着人山人海的场面,只觉空气有些憋闷,忍不住站起,提步朝接收文书的地方而去。 这次接待他们的,是个像是刚入职的文书,这位文书有种老油子没有的热情和亢奋。 “文书拿过来,我写过你们的面貌特征,你们到后面寻画师将画像添上就好了。” 盛苑听文书这话,特意在他落笔时紧盯着不放。 当然,她不盯着也能晓得对方写的内容,因为这位郎君边说边写,说话声还不小。 “面貌,无须。” 盛苑:“……”小女郎若是长出胡须才稀奇呢! 文书似乎没感受到盛苑的无语,写完规范答案,他忍不住抬头端详了盛苑一眼,犹豫了一个呼气,继续动笔:“肤白、圆润。” “……”盛苑觉得这位郎君不大礼貌。 规定只管写有须无须即可,这何必多此一举呢! 大概是看出盛苑不大乐意,这位认真的文书还特意说明:“女郎的面貌要描述的更清晰些。” “……”盛苑无语的拱拱手,直接往画师那里占位置去了。 安屿卢晟追过来,笑着给她瞧自己的文书。 盛苑歪着脑袋,目光从安屿的文书转到卢晟的文书。 只见前者上面写着“无须、肤白、微胖”,后者文书上写“无须,略白、敦实”。 看完他俩的面貌形容,盛苑忽然觉得那个文书还真有两下子,只几个字,就将他俩的区别清楚的展现出来。 她刚想说两句,就见前面等着画像的书生站了起来,而画师则朝她招起了手。 见到排成列的仨学童,画师怔了怔,旋即接过盛苑手里的文书,边打量她容貌,边笑说:“嗬,这次参考的少年郎可真多!好像衬得白发童生比往常少了一些。” 他说完,便提笔“唰唰唰”几下,就完成了画像,还用扇子轻轻扇了几下,才递给盛苑:“先不要合上,待彻底晾干了,到后排的文书那里换考牌吧!” 盛苑点点头,谢过之后站到一旁。 考牌就是她前世的准考证,倒是不急于一时,她要趁着等安屿和卢晟的工夫,将画像看一看。 “……”待看清了画像上的包子脸,盛苑有些呆愣。 不是,这是她?! 【哈哈哈,就是你啊!一看就是你!】系统跟着看清之后,笑得打跌,俩拳头敲鼓似的在地上使劲儿捶,【好形象!把你的气韵都给画出来了!】 “小爷我长的有这样简单?!” 盛苑这边儿还处于不可置信状态,安屿那边儿已然是要掀桌子了。 和要狂暴的安屿比,曾见识过身份证照片的盛苑就显得平静很多。 安屿这边儿狂怒,对过儿的画师却是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啧啧而问:“这位郎君可知吾等每天要画多少画像?您想要精美画像,那咱这儿办不了!咱这里就讲究寥寥数笔而成,讲究让考场巡视的衙役一眼即能辨认出来。您让朋友瞧瞧,是不是一眼就能将您和画像对上?!” 盛苑听了,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几笔线条勾勒出的简单画像,当真说不出违心之言。 只能说,这里的画师真是抓拍型人才! 无语的仨人,叹口气,抿嘴往后走。 卢晟摸着文书感叹:“等回去我要让爹爹看看,让爹爹的夸赞来抚平我受到的伤害!” 说着,他低头又瞄了一眼画像:“这越看越想看是怎么回事儿啊?!” 盛苑和安屿听了,齐齐仰头一叹:“我们就可怜咯,若是让爹爹/姑父瞧见,指定要取笑!” “你们是哪位廪膳生保结的?和你们互结的,还有两个学子,他们为何没来?” 还未走到文案前,负责发考牌的文书就已经招呼起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热闹 “他们俩人的祖父受惊落马,要等情况稳定再来报名。”盛苑将欧阳翎和夏霜君情况说完,拿出盖着九江书院印章的说明函递了过去,“这上面有我们书院山长、监院的证明。” 而后她又拿出一份文书:“这是给我们保结的屈廪生写的说明,上面有他个人印章。” “嗯。”文书闻言,从案上找出九江书院印章图和屈廪生的个人印章图,仔细一对,见能对上,这才简单看了看书院的说明函和屈廪生的文书。 “既然是屈廪生保结,你们就拿这边儿的考牌吧!待到入场之时,记得按着考牌站位,届时会有文书和屈廪生对照。” 盛苑三个接过考牌,小心放到小包里,而后拱手道谢。 “无需多礼,到后面交费吧!” 盛苑晓得他说的是试卷费,也不多言,赶忙继续朝后面走。 “自备还是买卷?”收费的文书,摇晃着算盘朝她们看去。 “买卷。”盛苑已经拿出小荷包了。 “卷价一百文钱,承惠!” 盛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串钱,利落的放到桌案上。 就见这位文书将手放在钱串上快速一捋,拇指食指在这个过程中掠出残影,不等盛苑他们看清,便颔首说:“整好儿!” 言罢,他在账册上画了一笔,拿起印章在盛苑的文书上盖了一个章。 盛苑搭眼一瞧,就见文书上清晰地印着三个字儿——“已全缴”。 完成交费,这次的报名就算是结束了。 盛苑三人按着引导文书的话往外走,出去就是署礼房侧门,从那儿走出去就是街道。 也是这时,盛苑三个才有心情打量进进出出的考生。 “你们瞧,那个白发童生!走路都颤巍巍,还要考?!”安屿一手扯着盛苑一手抻着卢晟,提示他们往前看。 “虽说科举之路,让很多人皓首穷经,可这样……” 安屿觉得有些夸张:“连县试都考几十载,还有必要继续?” 这样也忒为难自己的脑袋了。 有人在乡试上反复折戟,有人在会试上次次沉沙,虽说过程听起来,略有些惨烈,可是这样的考生,大多数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可是在县试上考上数十载还考不过……只能说,这考生真不适合读书。 他都好奇对方究竟认识几个字! 盛苑也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考生。 她原以为这样的人,要在乡试、会试上才能见识到的。 “真可怜!”卢晟摇摇头,叹气,“我可不会这样!最多考上三五次,若是考不上,我就不考了!” “他有啥可怜!要说可怜,那他家里人才可怜呢!”安屿最近从话本儿上读了不少这类故事,只觉得这考生的亲人可怜。 “话说,他这样坚持考,该不会是有意躲避干活儿吧!”安屿摸着下巴,猜测,“秀才好歹还能免税役,童生有何用啊?!” 盛苑觉着安屿猜测有理:“要真是这样,也是真可悲。” “他那叫自私!”安屿抱着胳膊哼了哼,“还不如多挣钱,给儿孙科考用呢!” “侯爷!” 他们仨说话的工夫,成栋带着人找了过来。 这位现在是安城侯府的侍卫长了。 “小姐!”小遥久见不到盛苑出来,不放心,跟着成栋找了过来。 “小姐,刚刚有人举告廪膳生做假保结呢!”见到盛苑,小遥脆声说起刚刚在外面看到的新鲜事。 “作假?!”盛苑三人不约而同轻喊出声。 顿时,刚刚还说闲话的仨人,围着小遥闹:“快说!快说!” “就在署礼房大门前,现在还吵着呢!”小遥自己说不清,就指给他们瞧。 她刚指了方位,之前围着她转的仨人就不见踪影咯。 盛苑三人刚从人群外挤到里圈儿,就见一个廪膳生模样的人,面色铁青的瞪着面前控诉他的两个学子,怒道:“保结!保结!是吾等廪膳生冒着承担罪责的危险向朝廷县衙担保考生符合报考规定之举。 这事关吾等前程,吾等岂能为小利而失大义?!吾给薛家女郎保结,自是因为她符合条件,你怎可因私诬告吾等作假?你今日若不说清楚,吾就要到县衙告你等诬陷廪生、意图阻考之罪!” 他朗声说完,言语里提及的薛女郎就从署礼房里走了出来。 “言子晟,你说话要讲证据!” “我若是没有证据,岂能到此喧嚣!”那叫言子晟的瘦弱郎君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展开给周围人瞧,“薛紫宜,原名言喜男,是言家的次女。本有孝顺父祖,奉养长辈之责。哪想一朝成了望门寡,嫁到薛家反而改名换姓,成了薛家女郎,对娘家父祖手足再无情义,此乃十个大过占了其二!如此无德之人,岂能应考?!宗廪生,你可还敢说自己保结无错?!” 原本黑着脸的宗廪生闻言有些怔愣,旋即,看向薛紫宜问:“薛同学,此人所言可虚?” 不待薛紫宜言说,那个言子晟已经大声说道:“大过有十,其一,奉养有缺语言忤逆,此不孝之过!其二,陵侮尊长残薄骨肉,此不友之过!薛紫宜,哦,不,是言喜男,你大过有二,岂敢厚颜参考?!”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薛紫宜被他气得浑身颤颤,说话声都带着抖意,“我改名换姓那天,言家收了薛家五百两银子!乃是将我过继给了薛家,并且两族族长言明,自此之后我是薛家之女,再和言家没有半点关系! 你酗酒败德携妓宣淫,你杂处下流卑污苟贱,乃是犯了不耻不重之过,有人挟你把柄讹诈你千两银钱!言家拿不出来,竟然侵扰薛家,妄图用薛家之银解你言家之耻,这是何等道理?! 薛家的爹娘疼我爱我,想要出钱,是我不应!言家一女卖给薛家两回,总不能还用你这等朽木拖累薛家吧? 我们薛家不管,言家父祖便成日派人在薛府街上混闹,我气不过,跟同辈堂兄弟吵了一回,你们竟到处污蔑我陵侮尊长言语忤逆,只你不要忘了,周围邻居皆有耳闻,却不是你胡言乱语就能抹黑的!” 言罢,她扭头跟宗廪生拱手:“先生,还请您带学生寻知县老父母说个清楚。” 第三百七十九章:做好事 「你们三位是此番参考的学子?」县衙班头想着出来前知县大人交代给他的话,忍着退意,沉声而问。 盛苑三个闻声,整齐的点点头。 「那……你们三位可知,县试的阅卷官,乃是本县知县大人?县试开考在即,作为应试考生,你们如何能面见考官?!还是赶紧回去,好好复习去吧!」 言罢,默默给自己临场发挥点了个赞的班头,不等盛苑几个反应过来,登时脚底抹油,带着手下一溜烟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挠头对视的盛苑三个,听着他们利落之极的关门声,有些纳闷儿,这声响怎么听着有种放松的愉快呢?! 「不对啊,咱们不能见知县,可是那位薛女郎和那俩小子怎么能见?」安屿觉得他们让那班头糊弄了。 「再说了,不能面见,应该是指不能私底下面见吧?这不是问案呢!怎能等同视之?」卢晟郁闷自己刚刚怎么没反应过来。 「算咯,咱们回去吧!」倒是盛苑,眼珠儿一转,挥手要撤。 安屿诧异的看看盛苑:「???」这是苑姐儿?! 卢晟莫名的瞅瞅盛苑:「!!!」这样好说话?! 俩人对视一眼,纳闷儿的跟着盛苑一起走出了人群。 待到原先下马之处领了骏马,他们俩这才问起缘由。 「你们是不是傻!那县衙班头所言,一听就是有人教他!想来他说的是那知县之意!」 盛苑坐在马上,摇头晃脑着说:「咱们的答卷是要他瞧的,正所谓第一印象最重要,虽说考卷糊名,可是名次还要他点,大家给彼此留个余地,岂不最好么!左右在外面闹这一出,那位薛女郎继续参考是没问题了,那言家子弟亦讨不了好,这不就够了?」 「还真是哦!」安屿点点头,「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只是看见想管的事儿就管了而已!只要目的达到,也不见得全程都要参与。」 卢晟无所谓的跟着颔首:「看不看得热闹都不要紧,还是考试为重。」 见他们都能想得通,成功日行一善的盛苑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今儿没白出来!帮那薛女郎成功报名多有意义!哎呀呀,我们果然都是大好人啊!」 「对对对!我们还是这样善良!」安屿自豪的挺直胸膛,成就感极高。 「没办法,谁让我们喜欢伸张正义!」卢晟坚定的点点头,很骄傲的昂头,「我们的刚正一如既往!」 「……」成栋几个听着他们自吹自擂,嘴角儿忍不住抽抽。 不知当时的看客们有多少人这样认为?! …… 「爹娘,我报名回来咯!」盛苑数载如一日的欢呼着跑进了正院儿。 听见小闺女活泼的欢呼声,原本热情招呼大儿媳姐妹的郑氏,忙喊着丫鬟过去迎她。 「娘亲!」盛苑瞧见她娘,就要往她跟前儿扑,幸好余光瞅见大嫂姊妹,这才没有扑进她娘怀里。 「大嫂,舒二姐姐。」盛苑在旁人跟前儿倒是很有规矩。 「三妹妹。」舒氏笑着朝她颔首,「你这是报名回来啦?」 「嗯!」盛苑点点头,献宝似的将考牌递给她娘瞧,兴奋的蹦跶着,「您看看,这是我的考牌!和哥哥的像不像?」 「你这丫头,都是大女郎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淘气!」郑氏笑着看了舒氏一眼,接过小闺女的考牌,细细摩挲,「你哥的考牌也是这样,就是名字不同,真好。」 「嘻嘻。」盛苑不好当着舒氏面儿坐她娘怀里,就自己搬着凳子紧贴着她娘胳膊坐,笑呵呵的说起自己报名流程。 郑氏听得仔细,时不时笑语两句。 舒氏见婆婆自打小姑进来,眼里就都是这个小女郎了,坐着便有些尴尬。 虽说小姑子言语生动,简单的事儿都能让她说的妙趣横生。 可是科考这事,她不感兴趣,再有意思的话都听不进去。 想告辞离开吧,人家母女俩正说得热闹,她若是贸然就走,似乎有些不合礼仪。 这样想着,她脸上笑容就有些将就。 还是郑氏想起大儿媳对这些学问兴趣不大,这才按了按小女儿的手,笑着说:「好咯,你这小家伙儿不累啊?喋喋不休的,吵得我头都晕了,也不怕你嫂子笑话!」 言罢,她指着桌上的三层食盒,笑道:「你大嫂疼你们姐妹,特意和雅静做了补品给你们,还不谢谢人家。」 盛苑闻言,乖乖道谢。 舒氏忙说不用,而后很自然的提及上次狼桃的事儿。 「你是长嫂,很不用跟她们这样客气。上次狼桃的事,本是小丫鬟偷懒,兼之胭脂淘气,很不与你们相关。要说委屈,还是雅静委屈,好好儿的狼桃盆栽,瞧着多喜庆呢!」 郑氏笑着安抚:「我前儿跟侯爷说了,让他派人去寻海商,若是见到狼桃,多买回些个,到时候让舒雅多挑几盆。」 舒氏也是笑看了低着头的妹妹两眼:「太太不晓得,我这妹妹读书不成,却喜欢栽培花草种植果木。她原想着看看狼桃是不是像传言所说不能食用,没想到小胭脂无意间帮了忙,现在她把剩下的那三颗还透着绿的狼桃当成了宝贝,研究着怎样种植咯!」 听她这话,盛苑好奇的看向低头微笑的舒二小姐。 没想到,这位平时看着冷冷的女郎,竟然还是个种植达人呢! 「嫂嫂,舒二姐姐这样喜欢种植,你怎么不将她送到云栖书院去啊?」 盛苑觉得,这位女郎若是到那里读书,说不得能受更多启发呢! 这样想着,盛苑的态度又热情许多。 对于追求知识和自我价值的女郎,她不免高看。 郑氏看着小闺女噼里啪啦的给舒二小姐普及云栖书院的好处,看着那位平时言语稀少、为人高冷的女郎开始眼睛泛光,又见长媳脸上笑容有些僵滞,默默叹口气,推推小闺女:「你这孩子,话说这么快,人家雅静怎么能记得住呢!」 言罢,她朝舒二小姐笑道:「好孩子,你莫要只听她嘚嘚,在她眼里,书院就没有不好的!这样,等会儿我叫人将京都几家书院的介绍文书给你送过去,你自己瞧着看,要有想去的只管说一声,到时我让侯爷派人给你报名。」 舒雅静闻言刚要说好,就发现长姐眼底笑意不足,登时低头行了个礼。 待长媳带着舒雅静离开,郑氏才悠悠叹口气。 第三百八十章:漏风 舒氏姐妹离开之后,郑氏也没跟小女儿就她们的话题多谈,反而继续饶有兴致的问起报名事宜。 盛苑没想太多,她娘一换话题,她就被引导着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连同做的好事,也详细的描述一遍。 系统对这不长记性的宿主没脾气了,只能捂着脑袋使劲儿摇晃。 盛苑自诩光明磊落,拍着小胸脯骄傲的很。 “你怎地又打人?”郑氏气不得笑不得,看着小闺女的自豪样儿,无语的用手点着她额头,问,“你能不能不要把好事儿做的跟恶霸凌弱一般?!” “哪有像恶霸啊!”盛苑捂着脑袋,鼓着双颊反问,“哪个恶霸能自己动手啊!再说了,谁耐烦听那俩坏蛋叽里呱啦!干脆打得他懂事儿些,能好好儿说话,也省得费力气和他们斗嘴了。” “总是你有理!可问题是以后你若入朝为官……像是当了知府知县,判案之前也先打为敬?!”郑氏很不解,小闺女明明五官容貌极为精致,怎么做事儿却这样粗糙。 “那、那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盛苑摸摸鼻子,对这问题不予谈论。 “……”郑氏也没揪着不放,只当小闺女还是孩子气,待大些就好了。 晚晌,一家四口在花厅用过饭,坐在一块儿闲叙时,郑氏才提起了舒氏姊妹。 “……我看舒二娘有些想去,不过舒氏不大赞成。” 盛向浔无所谓的点点头,一边儿砸坚果一边儿说:“她们姊妹的事儿她们自己打算,真要开了口,咱们能干看着不成?只看她们自己怎样选。” 不是他闺女,他才不想管,话说他连那些侄女都不多关注,更何况是姻亲家的女郎。 “自家孩子自家教养,咱们家的想法儿,舒家未必认可。” 他劝妻子也不要多管:“即使是好心,也要人家领情才是,人家客居在此,咱们好吃好喝好待见就是了,旁的不要多言。” 见他摆出态度,郑氏有些无奈:“话是这样说啊。” “既然话是这样说,那咱就这样做!”盛向浔不理解妻子为何因不相干的人发愁,“自家闺女就要大考,你怎还有心思为旁人家的女儿忧虑。” 盛蒽听到这儿,抬头看着无语望着爹爹的娘亲,又瞧见自家小妹低头认真的剥坚果,只好笑着说:“爹爹,您真不懂娘缘何忧虑啊?!虽说大嫂是舒家女,可她现在是盛家妇,是您将来孙子孙女儿的亲娘!她要是对女郎科举这般态度,将来影响的,还不是您的亲孙女儿?” 郑氏见大女儿言语中的,不由颔首感叹:“你看看,你还不如孩子!” 盛向浔撇撇嘴:“谁生的谁负责,难不成管儿女教育的只有舒氏一人?昕哥儿是个摆设?总不能让我们当祖父母的,没完没了管着这个管着那个!大家都对自己生的负责,都找自己生的对自己负责就得了!管太多叫人嫌!” 他很是想得开,就是说出来的话让郑氏想揍人。 “娘,爹爹说的也对,只要后代儿孙不走歪路,随他们去吧,您能管一代人两代人,还能管得住三代人四代人?”盛蒽搂着郑氏胳膊,乎撸她后背安抚说,“还不如像我爹这样,只管当个好家翁呢!” “你啊!”郑氏让她劝得略宽心些。 刚要再说两句,就见小女儿忽然抬头,问她们:“大哥妻子注定是当家夫人、侯府继承人的亲娘,您们怎么不照咱家风格去找呢?” 盛苑很纳闷儿,爹娘怎么不找同样开明的女郎做儿媳? “谁让你外祖父母直接跟舒家定了亲!”郑氏扶着额头,她当初也让这个消息给打懵咯,“我们知道的时候,教导你哥哥的大儒已经做了媒人,他是你哥哥的授业恩师,不同于书院的先生,是那种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师父,他说的人家又是极好的门第,舒家女郎在当地亦是顶顶好的贤惠姑娘,你让我们怎好推拒?” 盛向浔接话说:“你哥哥基本上是你外祖父母教养长大的,纵然我们是他的亲爹娘,也不好绕过他们二老。何况你哥哥他自己亦不曾反对,我们更无不应之理。” 盛苑听完,忍不住叹口气:“这就是盲婚哑嫁的可怜之处!” 这位舒氏嫂嫂现在看着没有不好,可是她对女子科举态度和她们家截然相反,这让彼此都亲和不起来。 “你可快打住吧!要是你哥哥自己看上这样思想的女郎,岂不更气人?”盛向浔想着那场景,就想揍儿子。 郑氏见他一脸嫌弃,捏坚果扔他说:“何至于这样说?!要我看,舒氏除了想法有些古板,为人还是不错!完全胜任侯府当家主母这位置,管家理事样样清楚,是个主持中馈之好手,一看就是从小严格教育过的。” 说到这儿,她瞅着歪在榻上,和她爹一个样儿的小女儿,好笑的说:“反而我生的这俩……” 她看看坐姿还算端正的大女儿,越过她,直接改口说:“尤其是这个小的,淘气之处比郎君有过之而无不及,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呢!” “人家都能科考从政了,那自然要照着郎君标准要求自己。”盛苑看看爹娘姐姐,举起手表示,“读书科举的郎君大多就是这样,只管学业,其他之处一概不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甩手大爷当得可美了!” “就是,咱闺女都走仕途了,自然要跟郎君平起平坐,岂能像闺中女郎那样自我要求?她们要学的礼仪都不同,若是像贵女一样行事作风,在外面是要被看成扭捏不大方的!” 盛向浔觉得自家大闺女坐姿端正有富贵相,小闺女行事恣意有名士风,反正哪哪儿都好。 旁人家的女郎摞一起了,也没他一个闺女好。 这番话,盛苑听得连连点头,就差大呼“爹爹当真知己”。 她之所以克制,完全是因为她爹让她娘用掸子武力镇压了。 既然她爹都扛不住,那她这个圆润的小身板……还是老实些吧。 这样想着,她牵起姐姐手,一溜烟儿撤了。 徒留她爹跟那儿悲愤的呼号:“吾家棉袄,如此漏风也!”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一章:姐妹的谈话 临睡时分,舒雅静没有像往常那样准备就寝,反而坐在窗畔看着外面发呆,连姐姐舒氏前来也不晓得。 还是舒氏特意咳了咳,她才迟滞的反应过来。 「你自小在山城长大,家里亦是请了女师傅授课,你当初也在山城女塾读过几天书,何至于对京都书院这样期待?」 舒氏坐到她旁边儿的榻上,拿起郑氏令人送来的数本介绍京都书院的文书,简单翻了翻,轻轻合上,放到了一边儿:「你要是真想读,姐姐就送你到那几家勋贵常去的书院去,虽说不是官学,可是资源却好官学许多。 姐姐都打听过了,官学过于看重成绩,对学生的身世不是顶顶看重,你到那里反而容易受了委屈,还不如去姐姐说的那几家勋贵常去的书院。 咱们舒氏虽然远居京外,但是家族历史久远,数代朝廷都有名臣出自舒氏,咱们家族在这京都可不是无名之辈。 又有永兴侯府在京都名声显赫,你到了那些书院,只管和不错人家的女郎交好,经营自己的人脉,将来不管是从勋贵里选婿,还是参加后宫大选,都有你的好处和前程。」 舒氏苦口婆心这番话,听到舒雅静的耳朵里,却感觉有些寡淡无味。 没来京都之前,她亦是这样认为,书册枯燥无趣,远没有花草果木来得有趣儿。 可是进京之后,来到这永兴侯府,她却渐渐发现,原来女郎的生活,或者说,对花草果木的爱好,还可以登大雅之堂,成为她的事业。 只可惜,她这心思不能对长姐明言。 姐姐想在自己擅长的熟悉的领域慢慢经营,抵制一切可能颠覆自己想法见识和前程的改变。 而她,在旧制和新规的冲突对立中,好像淘浪之间那一抹孤舟,颠簸飘荡,摇摆激烈。 「我感觉云栖书院就不错。」舒雅静鼓起勇气,匆匆抬眼看了姐姐一下,不等和姐姐对视,就垂下眼眸,唯有一双手紧紧抱着云栖书院的介绍文书不放。 「……」舒氏见她心活,有些不悦,「静姐儿,你若是读了云栖书院,是不是之后也要报考科举?」 「我又没那个能力,可不敢多想。」舒雅静小声说。 舒氏吸口气,耐心说:「云栖书院各种出身的学子都有,你一个高门贵女,莫不是真要像那等泥腿子一样,到田地间耕耘劳作?若是遇上志同之人,你还真想下嫁?不是姐姐不通情理,只是你注定要乘青云同风而起,何必给自己情感平添波澜?」 她说完,见妹妹低头不语,又说:「姐姐晓得,你看府里蒽姐儿苑姐儿过得不同,也有所心动,却不知盛氏女郎九人,唯有她二人不同。蒽姐儿那且不说,只说苑姐儿。 老国公那等偏心常夫人的,却将她放到心里了,前儿去那府里请安,梁夫人当着常夫人面儿,说老国公的私库将来怕是要给苑姐儿分一杯羹,虽说这话有挑拨之嫌,可看梁夫人和常夫人当时的表情,也知此言多半为真。 更不要说咱们侯府的老爷和太太了。太太说是将府里管家权托付于我,可是托付前,却是将府里资产一分为四,交到我手上的,是给你姐夫的这份儿,他们二老留了一份儿,平时的出息添到公中,算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吃用;剩余的两份儿给两个女郎一人一份儿当了嫁妆。 还有宫里太后皇上对苑姐儿亦格外疼爱,我跟外面参加宴席还听皇室子弟笑言,说太后有意给苑姐儿赐封,便是当不成郡主,当个县主也是不凡。 你自己想想,她是谁能学的? 哪家女郎在外面招摇过市惹是生非,大家还得捧着哄着?惹了王爷照样过得潇洒,宫里皇上太后都没有一点儿不悦? 苑姐儿过得是好,可是却没有能照 搬学习的地方。要说真有启示,也是她出身好。你该抓住机会,凌云而上,将来让自己的儿女也能像苑姐儿这样,一出生就注定赢过许多人才是。」 舒雅静从未听姐姐这样详细剖析过这些,故而听完这些话,有片刻恍惚。 舒氏见差不多了,站起身,拍拍她肩膀:「科举考学于蒽姐儿苑姐儿而言,不过是玩票嬉戏,她们根本不用介意功名,哪怕是考不上,对她们亦无任何影响。 尤其是苑姐儿,她这名声在外,知县府君有几个不晓得她跟皇家的关系?谁不晓得她是太后的宝贝,皇上又很孝顺,对这个表侄女儿亦是宠爱非常,就冲这些,只要苑姐儿别答得太差,秀才之名,有的是人捧着送到苑姐儿手上。 雅姐儿,你仔细想想,你有这等资源?有这等倚靠?有这等能耐?!若是没有,又岂能因她的不同而有所心动?」 说到这儿,她不准备继续,牵起妹妹的手,领着她,坐到床沿儿上:「好咯,姐姐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这府里真为你设身处地着想的,除了姐姐还能有谁? 旁人给你建议,不过是随手做了好人,唯有姐姐才是为你终身大事考虑周详的,你即使不爱听姐姐唠叨,也该体会姐姐这番苦心才是。 好咯,你今儿也累了,休息吧,若有话咱明儿再说,好不好?」 温声细语哄睡了妹妹,舒氏扶着丫鬟回到自己房里,坐到梳妆台前,狠狠吁了口气。 心腹丫鬟给她松开头发按摩:「少奶奶,二小姐不过是一时好奇,等想明白了也就踏实了,您莫要着急。」 舒氏轻哼了哼,闭着眼睛慢说:「我们家只有我们姐弟三人,达哥儿还小,我们姐妹发展当以稳为主,只有我们姐妹在各自位置上站住脚,以后才能帮扶达哥儿振兴舒家。雅姐儿……这是心浮了。」 丫鬟小声说:「也是府里两位女郎行事太过招摇,惹二小姐注意。」 「能够恣意生活,谁看了不羡慕?」舒氏摇了摇头,「这也是她们有这等资本……要说,她们有这资本,还不如好好利用,总好过在外面跟一群郎君摸爬滚打,平白惹了俗气。」 丫鬟见她脸色好看了些,忙跟着应和:「奴虽无知,可是跟咱府里长大,亦是晓得科举仕途之难,那岂是女郎所能够驾驭?!这府里的两位女郎前途不明,却平白分薄了姑爷的资源……还不如踏踏实实做贵女,给自己也给咱姑爷挣个底气。」 「这话你不要再说了,若是让府里的老爷太太晓得,只怕我也保你不住。」舒氏睁开眼,扶着她手站起,朝着床帏走去,「姑爷之前和我说了,我只管好中馈就好,他家的妹子他自己管……这话我记着,你也要记着。」 丫鬟轻声应了声是,侍候着舒氏躺下,才吹了蜡烛到外屋榻上小憩。 舒氏寻个舒服姿势躺好,呓语一般自言:「皇家的恩宠,岂是那么好享……皇上要开女子科举,她们岂能不捧场?」 第三百八十二章:苑姐儿的计划 随着考期临近,苦读复习到有些发晕的盛苑,决定不能再这样憋着了。 那些经史子集她已经聊熟于胸,再翻来覆去默诵,她怕自己反而记不住。 「我要放风!我要呼吸新鲜空气!我要拥抱自由!」 盛苑攥着小拳头,跟爹娘身后小声嘟嘟。 不管他们听没听到,左右她喊出来了! 【你这样不行啊!】系统同情的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宿主,摇晃着大脑袋叹气,【要不你反抗吧!】 它真怕再憋下去,宿主就要疯了。 瞧瞧孩子啥样儿了啊! 「……」盛苑听得翻翻眼,心说,这是她不想反抗么?没瞅见她爹娘将府里大门都给锁上了? 「家里放了话,非要出去顽,我和马的腿,总要折一个!」 盛苑托着脑袋,连连叹气:「还是不要连累府里那些骏马咯!」 系统抓抓脑袋:【也对,你考试在即啊,现在出去顽,也忒心大了……怎么着?你还要拥抱自由不?】 「要!当然要!」盛苑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蹦跶着跳到台阶上,挥舞拳头,「我们可以换个花样改善改善乏味无趣的复习生活!」 想到就做,盛苑立刻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派出去:「本女郎要模拟考试!」 …… 「都放好了!桌椅板凳要努力紧密些!像咱们这院子大小,起码要安排几十副考桌才像!」盛苑小将军似的指挥着仆从丫鬟布置考场。 她可是专门考察过的,县试考场不同于乡试、会试,没有单独的空间给她答题。 县试的每个考场,大到可以容纳数百人一起答题。 要是春秋安排考试,那大家就都在露天考院里集体做题。 要是夏冬安排考试,那就将考生安排在可以躲酷暑风雨、避寒冷霜雪的水榭或者长廊。 反正条件不可能太好,尤其是考桌安排在檐瓦边沿之下的考生,赶上风雨大雪,他们的考卷极有可能淋湿咧。 遇上这等情况,考生基本上要做好重来一次的准备咯,因为考官不大可能给考生再发一张考卷。 「为避免作弊,考官手里不允许留有过多余卷。」盛苑一边儿支使仆从,一边儿给好奇的丫鬟讲解考场规则。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很快就将考场布置完毕。 「小姐,咱们弄来桌椅板凳容易,可是从哪儿找那么多的考生啊!您找同学过来充数么?」小遥看着考场紧凑到足以令考生摩肩接踵的程度,惊诧之余又很好奇盛苑怎么寻来同考。 「何须费劲儿!你看啊,我,还有姐姐、屿哥儿、晟哥儿,我们带着各自的丫鬟、护卫凑数,这样算算,可能还绰绰有余啊!」盛苑表示这不叫事儿。 「……」小遥听到自己也要考,小脸儿紧张得有些发白,说话也磕巴起来,「这、这、这……小姐,我就识得一些字儿,哪里有资格考试啊!」 「认字儿就可以啊!」盛苑拍拍她肩膀,让她自信些,「我原本还想着,若是人数不够,就让胭脂它们三只过来凑数儿,一隼一张桌子。连小隼都能考,你们怎就不能?而且我看你学得挺好啊,努努力,好好学学,说不得以后也能下场呢!你要是有考学本事,我就做主给你放籍。」 小遥从小和她作伴,虽说名义上是主仆,可是情谊上却跟姐妹没有两样,要是小遥能有更好的出路,盛苑想,她肯定让她出去挣前途。 当然,她想得是很好,可小遥听了,小脸儿更白了,连忙摇着脑袋,带着哭声儿说:「小姐,您不要小遥了?小遥才不离开您呢,要陪您一辈子!」 「……」盛苑不懂,这丫头 跟自己这么多年,按说见识不浅,怎么还这样不争气?! 「又不是现在就让你出去,你想考县试,还是要学很久的。」作为每天回来就将学问现趸现卖的盛苑,对她一手教出来的小遥还是很了解的。 「以后也不去考,我就跟在小姐跟前儿,哪儿都不去!」小遥继续摇头。 「……」盛苑看她眼瞅着就要呜哇大哭,挠挠头,不谈这件事儿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大家都还小呢,谁晓得以后怎样想啊! 「你跟着知语去忙吧!」盛苑疼惜自己的耳朵,可不想让它叫小遥吵着,「我要准备安排大家入场了!」 「苑姐儿!我们来了!」安屿的笑声打老远传了过来。 盛苑听到小伙伴儿到了,登时眉开眼笑,欢快的跳过去迎接。 一出去,就见着了跟着安屿卢晟过来的欧阳翎和夏霜君。 「你们也来啦!欢迎欢迎啊!」盛苑看见有些时候没见的朋友,格外高兴,他们此刻出现在这里,可见是能参加县试了。 「哈哈哈,等到考试那天,咱们五个一起过去。」 欧阳翎想起考试的事儿,也是有些后怕。 「你是清楚的,我们欧阳家和夏家,那是累世之交,我们俩的祖父亦是打出生就有交情。你想想吧,两个老顽童在一起,那效果根本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幸好这次落马只是皮外伤。」 「我们前儿掐着报名期限过去的。」夏霜君和盛苑手挽手边走边说,「本来我们是不想考的,毕竟祖父们都卧床休养呢,我们不想劳师动众,不过祖父们却不依。」 「能考就考吧!早考过了早踏实啊!」盛苑觉得既然要参加,那就一鼓作气,争取凯旋。 「走吧,带你们见识见识我布置的考场!」盛苑招呼着同伴进院子,「这次的考卷是我们从历代试题里抽出来攒的,都是真题呢!」 听她提起真题,欧阳翎面露菜色,哇啦哇啦抱怨::「苑姐儿,你该不会真准备出你之前说过的《五载科举十五载模拟》吧!上次让让你集训过了,我现在想起那堆题,脑袋直抽抽。」 「当然要出!咱说话,可都向来算数!」盛苑表示自己已经将题册准备好了,「不过要等我拿下秀才名次再说。」 「哦?你这主意高啊!」欧阳翎听盛苑说了想法,立志这次考过之余,贼兮兮的跟盛苑挑起拇指来。 盛苑:「啊???」 第三百八十三章:累人的考试 「你这安排,既可以避免旁人拿了你的考题册跟你竞争,又能将后辈考生铜板儿收入囊中,可不是高么!」 欧阳翎觉得盛苑脑袋当真好使。 可他刚说完,就让忽然扭头过来的两个女郎给骂了。 「笨蛋!」 「傻瓜!」 盛苑翻翻眼:「咱考试凭的是自己实力,岂是那等拉低同考水准显出自己的人!」 夏霜君很无语:「翎哥儿,你怎么想的?你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天下能人辈出,你就是打压了一地之才,还能将大楚境内的人才都瞒下?我们要出人头地,还是要提升自己。」 她生气的不是欧阳翎对盛苑出考题册的猜测,而是气他那声高赞。 人须得往前看才能走得远,成天瞅着后面、生怕别人后来者居上的人,即使不被后面的人超过,也会让前面的人远远甩掉。 欧阳翎让盛苑和夏霜君数落一通,有些蔫儿的搭着脑袋。 安屿和卢晟见到,哈哈大笑着过去,一左一右搂着他肩膀:「早跟你说过,不要用你的见识猜测苑姐儿,她岂是害怕别人竞争的?与其说她怕别人胜过,不如说她巴不得所有人都卷起来呢!」 「就是啊,她是嫌自己在书山上瑀瑀独行冷情,郁闷在学海里泛舟孤单,所以恨不能将天下学子都给扔到山上海里,让大家一起攀山过海,热热闹闹的哭着苦学,即使有人超过她,她也拍手称快!」 盛蒽出来正好听到他们对小妹的评价,忍不住笑出声。 要说还是小妹这俩发小最了解她啊! 「要我说,苑姐儿之所以等考了秀才再出题册,完全是为了让她的题册更有说服力!秀才出的题册,和童生待试之人出的题册,对于考生的吸引力岂能一样?」 虽说盛苑没有言明,但是安屿却能猜出她的心思:「苑姐儿要的是所有考生都对她的考题欲罢不能,让他们痛并快乐着的买题做题,最好一把鼻涕一把泪通宵答题才好。」 「噗嗤!」欧阳翎实在没忍住,捧着肚子笑出声来,「哈哈哈,这以后有很多很多人都能够体验到我集训时的痛苦?!这可太让我高兴了!」 「……」想要继续说的安屿和准备接话的卢晟。 他们没想到欧阳翎反应这样大,瞧他高兴样儿,他们脑海里冒出句话:原来这就是苑姐儿的趣味啊?! 「到时候后进考生一边儿让这些考题折腾的泣笑同生,一边儿还要用自己的铜板丰富你的腰包,苑姐儿,你果然是竹林挖笋界的高手!」 欧阳翎颠颠儿给盛苑点赞:「你放心,等你考题册出来,我肯定攒局,叫大家出钱帮你印,然后无偿发给各大书院,让学子们立刻体会到你那题册的威力!」 「你们出钱就算了,只要做好宣传,咱自己出钱印一拨儿送给师弟师妹们!」盛苑大手一挥,毫不介意自掏腰包印书送人。 「哦,我忘了,你自己就是个大财主!」欧阳翎见她说这话都不眨眼,登时想起这位小女郎可不缺银子。 「所以,你自掏腰包也要将后进考生扯到题海里征伐?」夏霜君不知怎么评价盛苑的趣味了。 「谁叫自吾辈回首,吾等俱是前进之人呐!」盛苑嘚瑟的看着大家,脑袋摇晃的很有韵律。 「苑姐儿,你考不考啊!」盛蒽看着自家妹妹一脸坏笑,就想起这家伙自小,所出的主意都很容易坑到她自己,生怕她现在笑得欢,以后哭得狠,只能喊她过来。 盛苑向来听她姐姐的话,她姐姐这一喊,她立刻忍着窃笑的冲动,领着朋友们入了场。 从进场到做题,整套流程盛苑都是按着书院先生和爹爹哥哥的介绍来 的,不见丝毫省略。 如此严格细致考试过来,连最开始凑数儿看热闹的欧阳翎都认真许多。没办法,考场气氛太真实,让他不敢随意对待。 就这样,收起嬉皮笑脸的欧阳翎,跟着盛苑他们,一起开始了数天的模拟考试。 这次的模拟考试完整模拟了县试五场考试,从正场到初覆、而后到再覆,再到两场连覆,让考下来的几位有些怔愣。 「苑、苑姐儿啊!这次考完了,咱们就不要再模拟了吧!」欧阳翎睏得睁不开眼了,「怎么着也让咱歇歇,五六天后就开考了,咱要缓缓啊!」 夏霜君也使劲儿点头,欲哭无泪的说:「这强度跟在书院模拟一点儿都不像!也太严苛了些!你上次带着咱们集训,也只是多做题,可不是这样累人啊! 你让人跟檐瓦上倒水、放冰块儿,可把我折腾坏了,我现在就庆幸咱们是这会儿应考,要是赶上夏天、冬天,坐檐瓦边沿附近的考生可怎么办啊!」 安屿和卢晟也有气无力的跟着应和:「你让巡考给咱们准备茶水,可是喝了茶又不好总是如厕,一个不注意就算违规,咱们为了能考下去,可真是没少忍!」 「你还叫仆众不定时发出各种动静声响,还让胭脂仨跟那儿捣乱,我们这哪儿是考试啊,这根本就是斗智斗勇呢!」 盛蒽在每个人发言之后,都努力点头赞成:「苑姐儿,这样的模拟很好,就是以后不用多办,每次考试来这么一次就好了!」 盛苑木着脸听他们说完,连翻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你们以为我折腾你们的同时,自己没有被折腾啊!为完成全场考试,我这几天少吃了多少顿饭呢!」 呜呜,她的下午茶、她的点心零食!她饿啊! 「这有没有边考边吃的可能呢?!」盛苑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让她饿着答题,有些难为孩子! 所有人闻言:「……」 让她这一提醒,大家的肚子都叫了起来。 大家怔愣片刻,立刻呜哩哇啦的冲到平时招待他们的厅里,对着圆桌上给他们准备的丰盛美食大快朵颐。 至于高门规矩、贵女公子礼仪……等吃饱再说哦! …… 时光匆匆,不管考生学子乐不乐意,县试如期而至。 第三百八十四章:考前的搜查 三月二十三,寅初一刻,洛县县衙的衙鼓终于敲响。 待那三声鼓号之后,县衙考场大门可算缓缓而开。 接着,书吏、女官、衙役诸人纷纷踏门而出,各司其职。 考场外,亦是人头攒动。 备考学子,闻听书吏宣唱之后,自觉地按照男女分站两队,跟着队伍徐徐前进。 这次考试,因为有女郎的缘故,增设了检查内房。 所以两条队伍进了大门之后,按引导书吏的安排,各自朝前方新垒的隔间而去。 待进了隔间,上前两步就是屏风;绕过屏风,就是中厅,这里是考生排队接受排查的地方。 在这里,考生们需解衣露足,左手拿着装有笔墨纸砚的挎篮,右手拎着自己的衣衫和鞋袜,排队等待搜查。 盛苑此刻站在队伍中间,好奇的踮着脚往前瞧去,边瞧边跟系统嘀咕:“还是经验不足啊!咱们忘记练习搜查了。” 系统则捏着鼻子,摇头晃脑的夸张感叹:【幸好这是春天,这要是夏天,郎君队伍里那双双鞋子……啧啧,都不敢想象啊!】 “若是没有女郎参考,他们应是露天搜查,搜检军大概不至于太过难受。”盛苑说着话,翘首数着拍在自己前面的人数。 系统闻言刚想要接话,就见她想用拎着鞋袜的手去抓鼻子,登时惊得变成了感叹号,跳起来大喊:【住手啊!】 “???”莫名其妙的盛苑,茫然的眨眨眼。 待到听清原委,她看看抓着衣服的手,又低头瞅瞅光溜溜踩在地上的小脚丫。 此刻,她那白嫩嫩的脚豆儿,因为地面冰凉缘故,还时不时的翘动两下哩。 “咿呀,不要担心咯!我不臭,看着香香哒!”盛苑得意的摇晃脑袋,让系统莫紧张。 系统见她穿着薄衫,在接连而起的喷嚏声中怡然自得,不见丝毫颤抖,很是纳闷儿:【这里好像没给考生准备围炉啊,五更时分正是凉的时候呢。】 它说着将视野调成三百六十度环视,顿时看见不少窈窕女郎在原地瑟瑟发抖,还有很多女郎,牙齿颤叩、双脚频频跺地:【……】 果然宿主略微圆乎些是有好处的啊。 系统跟那儿默默慨叹,而盛苑这儿则刚好排到搜查。 负责给女郎搜查的是当地女官,当然有些地方女官不足,还会让官府发证的稳婆媒婆上场。 而洛县作为京都学子考试之地,自然不缺女官。 “劳烦小女郎将薄衫取下。”负责搜检的女官一共三人,一人负责检查学子考试挎篮,一人负责检查学子脱下来的外衣和鞋袜,一人负责检查学子发肤和内衫。 盛苑为了应对考试,直接梳了个高马尾,这会儿检查起来也容易,发绳一解就成了。 女官摸了摸她发际和头皮,将目光调转到她内衫上了。 盛苑闻言点头,利落解开衣带,于是,一个圆圆的小肚子,众目睽睽之下,隔着肚兜露了出来。 女官眼睁睁看着那小肚子刚露头就迅速后缩,徒留肚兜下摆跟原地晃动,不由顿了一顿:“……” 作为见识多的女官,她忍住了笑,佯作无事的瞥了眼悄悄屏气的小女郎,双手麻利儿的继续检查。 待将盛苑的内衫翻了一遍,尤其着重看过衣领袖摆之后,她点了点头,开始检查肚兜。 在摸上肚兜的刹那,这位女官感觉手下的肉肉好像在轻颤。 抬头一瞧,正好看见这个容貌极标致的女郎忍笑忍得哆嗦。 哦,大概是摸到痒痒肉了。 女官了然,加快了速度,将眼前精致的肚兜捻了一遍。 而后,她不发一言的蹲下,检查起盛苑的裤子。 特意检查过膝盖和脚踝后,她看向两位搭档。 “没问题。” “正常。” 见俩搭档颔首,这位女官也语声洪亮的说:“通过。” “多谢。”盛苑从她们手里接过自己的东西衣物,道声谢后,赶忙小跑向前去到内厅,吸着鼻子将衣衫穿好。 待她轻咬着发绳的一端,迅速将马尾绑好,才感觉自己原地复活了。 “呼,看看我的考篮。”盛苑一边等后面的夏霜君一边打开挎篮,发现毛笔笔杆都搜查过了,不禁感叹,“幸好墨条还完好啊!” 她自说自话的工夫,夏霜君也哆哆嗦嗦跑了过来。 “幸好出来前没有喝水。”她朝着接过她挎篮的盛苑吐槽。 已经让厚厚外衣捂暖和的盛苑,小脸儿红扑扑的,她看着快要冻出冰霜的夏霜君,赶紧帮她穿衣:“让你平时不肯多吃,这要是天冷时候考,你可怎么写字呢!” 夏霜君即使穿好衣服,仍不自觉的缩着脖子哆嗦,闻言,她苦着脸叹气:“我感觉,现在这手就不听使唤了。” “考生不可在此滞留,快去前面报到领考卷去吧!” 里间看守的女官见她俩还有心思闲聊,不由出声催促。 盛苑和夏霜君想起她们还没正式入考场呢,对视之后,小跑着绕过内厅前方的屏风,在把守内厅门的女官的注视下,踏入了走廊,朝着集合的甬道而去。 在这里,女郎和郎君的队伍汇合了。 “苑姐儿!”盛苑和夏霜君环视人群的工夫,听见几道呼唤声远远传来,循着喊声看去,就见安屿三个在她们侧后方蹦跶着挥手。 “考场入门重地,学子不可喧哗!”在甬道两旁把守的衙役大声提醒。 顿时,刚刚经过搜查想要大声吐槽的学子们,安静了。 盛苑朝着小伙伴们握拳打气后,又笑眯眯的挥挥手,这才扭过头随着队伍前行。 等走到甬道尽头,又见六扇大门。 “汝等按照保结廪生所在入门。”门前的书吏,指着门前衙役手里的书牌,大声宣布。 盛苑闻言,赶紧寻找屈廪生所在。 【苑姐儿,就是六号房!】系统发动雷达搜索,第一时间喊了出来。 “六号房?”盛苑点点头,一边儿拽着夏霜君,一边儿朝安屿他们招手,“六号房!屈廪生在六号房哦!” 说着话,她带着夏霜君从人缝中灵活的钻了过去。 维持秩序的衙役小吏:“……” 这小女郎也忒迅速了,他们还准备喊话呢! “不要跑!不要跑!按照安排来!”六号房前的衙役挡住了盛苑的去路。 “汝等听吾念廪生名姓,然后换到其所在门前!考生不可喧嚣吵闹,不可趁机冲击秩序,不可争抢哄进!违令者严惩!”书吏大声提示,而后衙役们又敲着木棍,很是费力的让蠢蠢欲动的考生们安静了下来。 站在六号门外最前头的盛苑,朝看过来的衙役微微一笑。 没关系,不要紧!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旁人! 躲在盛苑身后的夏霜君看着地面,试图把脚下的石砖抠出洞。 幸好,这个场面持续时间不久,很快,六号房的书吏开始检查考牌,准备放考生们进去点名领卷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考场规矩多 “下一位!九江书院报考学子盛苑入场!屈保援廪膳生保结!” 盛苑将考牌递给差役,在对方洪亮的宣唱声中走到廪生案前。 “是本人。”给盛苑保结的屈廪生当场识人,将手畔的另一个入场考牌交给盛苑。 “女郎,请领卷。”靠近考场端的文书颔首唤盛苑过去。 盛苑朝屈廪生迅速行礼,而后拎着考篮大步上前。 负责分发考卷的书吏看了她的令牌,笑着点点头:“女郎未冠之龄,当取未冠题卷,喏,考卷一份,草稿数张……女郎谨记,草稿亦要写全,考卷和草稿,文字须得相符才可。” “谨遵先生提点。”盛苑笑着谢过书吏的善意提醒,双手接过考卷和草稿。 搭眼一瞧,就见考卷上面印着三个圆圈圈,这是考生填写信息之处。 这三个圆圈圈按上中下排列。 上圈填写考生所在府、州、县名称;中圈标明考生是属于文童还是武童;至于下圈,则要填写考生专修五经中的哪一经。 而在下圈底下,还粘着一张纸签。 这张浮签是给考生填写姓名用的,填写姓名位置旁边,还特意留出填写座位号的地方。 作为前世参加过数次大考的过来人,盛苑看到这儿,算是熟悉了等会儿要填写的基本信息。 她这心里有了数儿,顺手将考卷和草稿收于考篮之内。 【苑姐儿,考卷儿接缝处还有提调和儒学的盖章呢!看着还挺郑重!这看来,五场考试的试卷啊,一百文铜钱也算是值了!】系统捧着具象化的考卷边欣赏边感叹。 盛苑闻声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快速整理好了衣衫,迈步走向真正的考场。 因为她们这次是在县署中院考试,故而不必自备几案。 盛苑进去搭眼一看,顿时让考场上密密麻麻的桌案给震撼到了! 她之前报名时这里空荡荡的,只是听说要摆满桌案,可是却没亲见。 盛苑当时以为衙役言语肯能略有夸大,却不想,人家真没骗她。 果然她之前的排练就是过家家啊! 想到自家老爹曾经露出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盛苑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少了。 感叹一声,眼睛转着蚊香圈儿的盛苑提步继续往里走。 她按着引导书吏的提示,很快在第一排第五列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可是,盛苑的好心情,却是闪过一下就沉寂了。 原因很简单,她座位正对着考官席啊! 盛苑将笔墨纸砚和考卷草稿悉数放好,又将考篮放到书案底下,然后这才抬头看向考官席位,那位置是给洛县知县和督学安排的。 “苑姐儿,瞧见没!考官席位上有围炉呢!看着就暖和啊!”夏霜君坐在盛苑旁边儿,瞧着前方灯烛辉煌的考官席,发出一声感叹。 盛苑小声附和:“这就是过来人和后进者的区别啊!” 她以后当了考官,大概也会喜欢这样的对比。 “是!”夏霜君点点头,她也这样认为。 盛苑见考官未至,考生们还在陆陆续续的进来,就想再说两句,可是一扭身,小腿就好像踢到竹竿上了,疼得她倒吸口凉气:“这里怎么还放竹子?!” 之前她有些兴奋所以没多注意,这会儿踢疼了才看见:考场的座位有些特别,竟然以十多个位子为一组,每组都用竹子连在一起。 这样做的效果很是感人:只要一人动,其余十数人皆跟着动。 “???”这是哪位天才想出的损招儿! 盛苑惊呆了。 “十余人为一组,每组皆以竹联之?”夏霜君也惊叹,“这样安排之下,若谁有小动作,恐主考官们都能看清楚!” “不过是个县试,就这样严格?”盛苑坐得不舒服,总感觉需要挪动桌椅。 她跟那儿琢磨要怎么应对旁人乱动,胳膊却让夏霜君推了推。 “苑姐儿,你瞧,供茶吏来了!” “咱们就望茶解渴吧!”盛苑看向考官席位不远处忙碌的供茶吏,小声说,“虽说考生可取,但是谁敢饮尝?饮则红章盖在你考卷上,按作弊之嫌论,文章写得再好都要降下一等呢!” 她说着,趁机伸了个懒腰,叮嘱夏霜君:“赶紧伸伸腰吧!看见考院设置瞭台了么?开考之后,考生若有抬头环视四周、伸懒腰打哈欠……” “苑姐儿!苑姐儿,我们在这儿!”她刚说一半儿,就听见安屿那欢快的呼唤声,一扭头,就见他们三个在和她们隔了两排的位子上坐下。 盛苑朝他们点点头,继续刚才的话:“对,还有……和周围考生侧头说话之行为,皆按越规算,文章依然降等!” 夏霜君看看逼仄的考位,想起繁琐的规矩,拍着额头轻呼紧张之余,到底还是学着盛苑那样,使劲儿伸了伸腰板。 没办法,座位联动很考验她们的体力啊! 考前时光稍纵即过,待考官入场,考院顿时安静下来,偌大的空间里,只余考生们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考场规矩,之前早已言明,若有违规者,必要朱钤其牍,文虽工降一等!”书吏大声宣唱之后,禀明考官,准备公布考题。 盛苑见此,赶忙将草稿铺开,研墨蘸笔准备记录。 大楚考题公布方式,她是晓得的。 公布方式有二:一者由书吏宣读;一者将考题书于牌板,而后由多个小吏执牌而下,来回巡示。 刚听说考题公布方式时,盛苑还感慨过,虽说科考磨人,可是其在一些细节安排上,其实还是挺人性化的。 就拿考题公布方式来说,这两种方式,前者照顾了视力不佳的考生,后者照顾了听力略差的考生,也可称一句周全了。 盛苑心里感慨两句,忽而想起系统,连忙提醒它准备:“等会儿你也记!” 有系统帮忙,她就不用眼睛耳朵一起使,到时找系统对对看就是。 【……】系统立刻答应,可它一张嘴,要说的话就成了一堆省略号。 系统发现不对,跳起来朝着主系统方向抗议。 可是回答它的,却是一张大网。 那张大网朝着系统扑面而去,一把捞起它后,瞬时就不见了踪迹。 “【主系统温馨提示您:考场作弊,系统标记;不等考完,滚雷霹雳!】” “……”盛苑缩缩脖子。 用温柔的语气放狠话,这主系统可真有脾气! 意识到指望不上系统了,盛苑更不敢有丝毫松懈,耳朵瞬间开启雷达模式,注意力紧绷着蓄力待发,一双杏核眼紧紧搜索着附近的牌板,两只小胖手动力充足等着考题。 “正场三题,一为四书文、一为五经文,一为五言六韵排律诗,请诸位考生准备就绪,鼓声三响开考,三个时辰交卷!” 认真听着书吏宣读考试规则,盛苑小手儿捏紧了笔杆,心里想着题型。 大楚科举考试虽然已现八股模式,但是答题格式仍较为自由,考生可作时文、可书文赋、可写散论,只要用词工整,典故丰富,有点题破题、起承转合即可。而这样多元的答题格式,对盛苑而言还挺友好。 就在盛苑琢磨答题方式的时候,开考的鼓声终于响起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答题 「……未冠题,未冠者答之,考场之上未冠诸君请记。」 不知是怕有人惦记简单题,还是想给难度略高的答卷者节省更多时间,书吏将未冠题放到最后宣布。 盛苑闻言,顿时将脑袋里刚刚听到的题目清空,目光炯炯的盯着草稿,准备奋笔疾书。 她想好了,自己先借着耳力快速记录,而后看向牌板对照。 总之,她绝对不可以输在起跑线上,握拳! 「其题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人人皆可为师否?」 听到这个,盛苑眼眸一亮:「好记!」 「其题二: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不善者,吾则改之。何解也?!」 「哦!这个也好记!」盛苑手里的笔写出了残影。 「其题三:赋得不教胡马度阴山,得山字五言六韵。」 「耶!完全没问题!」盛苑感觉这些题目好像印在了脑子里一般,几乎不用对着牌板检查了。 当然,她想是这样想,但是出于谨慎,她还是巴巴儿的扯着脖子,将巡吏举着的牌板看了个仔细。 「幸好在第一排!」盛苑低下头,美滋滋的边打草稿边感叹。 虽说考试时间三个时辰,听着好像很充裕,但是分给每道题上,解答时间却不足两个小时。 俩小时好像不算少,可从分析题目到安排答题结构,再到设计用典,最后在草稿上答题、补充修改,检查错漏以及用字用词上的问题,这都需要不少时间。 像是大楚历代皇帝和他们祖先的名字、以及她自己家长辈们的名字,都需要注意。若需要用到这些名字里的单个字儿,那她就要减少笔画,以此避开正字。 盛苑之前没少为这事儿紧张,虽说她知道自己能做到能做好,可还是怕一不小心就被黜落。 幸好她后来想到了好办法! 喏,她专门将需要仔细避开的字做好整理,通通减了笔画,准备提前在草稿上写下来,这样等到检查文章的时候,直接按着校对就是了。 当然,考生答题时要顾及的可不止是这些,遣词造句时还有要注意多义字、多义词以及字词的谐声。像那些让上位者不喜,或者不够吉祥之言,是不可以出现在答卷中的。 倒不是说出现这些肯定要被黜落,只是那就要看阅卷官的品德气节了,要是遇上个溜须拍马的小人或者胆小怕事行事向稳的官员,恐怕成绩是要受影响的。 所以,考生越往后考,就越要小心,遣词造句时还要注意到当时的形势,对于考题的见解,哪怕再有道理,都不可和上位者当时要实行的政令相悖,哪怕上位者的想法不那么正确。除非你只想直抒胸臆,而不在乎能不能考中。 盛苑觉得,从上述这点看,她大概是当不成直臣的。 她可以为达目的暂时附和上位者,也可以为了推行政令而不介意和女干佞笑谈。 「是不是有些没节操?」盛苑自省了一下。 当然,她这想法儿,一闪即过,很快就撂到一边儿不提,专心答卷去了。 第一道题的题干很简单,出自《论语·述而》里的「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盛苑脑子快速旋转的同时,提笔写下:「【夫何为师者耶?传道授业者为师,以其身之优劣演示世人,令人从之改之,亦为师也。】」 如此算是点题,她利落的写完之后,顺手将题干出处也写了出来:「【子于《述而》中曰……】」 将论语里的原话默写之后,又将此句之意简略讲明。 而后,盛苑略微思考,就开始用正反两种例子讲明为何人人皆可为师。 好榜样是榜样,坏榜样也是榜样啊! 举例说像是看见贼挨打了,正常人就会吸取教训不去做贼。 当然,若有人吸取教训,争取当个不挨打的贼,那是个人问题,不能说挨打的贼的反例示范不对。 盛苑越写越嗨,差点儿跑远了,幸好反应过来! 「嗯,不能这样写!」盛苑笔尖儿一顿之后,将多余的意见用黑线划下,而后将之前的论证做了延伸。 既然人能从好人和坏人那里学到从之改之的东西,那么将国家看成人,是不是也能从旁的国家学到很多? 外面诸国,即使国土小、文化落后,是不是也有可以借鉴之处? 若是有,那问题来了,如何争取见到更多的国家,找到更多榜样,从不了解不知道的国家那里从之改之完善自家? 盛苑写到这儿,快速删略掉一些多余语句,在完成了「起承」之后,朝着「转合」迈进。 她顺理成章的提及了大海的对面。 要想不断进步,就要广纳并蓄;想要广纳并蓄,须得了解外国。 想要了解外国,就要拓展渠道。 那最好的渠道自然就是外贸海贸。 说起来,自燕至陈至楚,三代朝廷都不禁海贸,唯一的区别就是热衷和慢待。 这是三朝国库不曾短缺的主要原因。 不过海贸兴盛,却只是商贸繁盛,大楚主要是将自己的特产远销,然后带来一些海外盛产的珠宝首饰等贵重物品,满足权贵的需求。 至于海那边的国家有多少,其文化、科技、军事发展到哪种程度了,少有人看重,更不要说派使臣和对方建立朝廷之间的交往关系。 而这则是盛苑提及的主要方面。 当然,她虽然很看重这些,但是落在文章上却慎之又慎。 她提醒自己作文不可过于慷慨陈词,要是吓到考官,让考官觉得她太激进就不好了。 想到这儿,盛苑叹了口气,心说,谁人不是从慷慨少年走过来的?!为何非要考生笔触老成持重?! 少年意气岂不好过暮气沉沉?! 当然,盛苑心里这样想,却也没有头铁到直接表现出来。 现在她先敲开踏上仕途的门,不管多少抱负暂时不提,以后再说就是。 自我开解的有来道去的盛苑同学,终于将这篇文章完完整整写好。 吹干草稿,她仔细按着之前标注好的注意事项逐一检查,顺便将不完整、不够精准的语句做了调整修改,直到确定没有错字,亦不见各种违规之后,才缓缓舒口气。 抬头看看沙漏,她发现此时距离开考才过了半个多时辰,照这个速度来答题,留给她誊抄的时间还是很富裕的。 想到这儿,她顿时满意的看向第二道题。 第三百八十七章:接着写卷子 第二道题,对于盛苑而言,也不难。 「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 此句,出自《春秋左氏传·襄公三十一年》之子产不毁乡校。 大概讲的就是郑国大夫觉得郑国人休闲时跑乡校里谈论国事、讨论执政者施行政令的好坏不像话,就想将其取缔;然后子产就说了题目里的这句话,言明通过百姓对政令措施的反馈,可以更好的将措施修改,取其好去其坏,可以让政令愈发清明,从而上下贯彻通达。 在子产的话里,还表达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看法,而这,也是盛苑此刻答题的突破口。 盛苑先是将题目的出自写清楚,而后提笔写明:「【《国语·周语》中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她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出处写明后,一边思考一边开始洋洋洒洒地讲明民之意见的重要。 当然,考虑到只讲民之意,考官看了未必赞赏。 所以,她笔尖儿微顿,想从辩证角度出发,阐明如何确保民之意见的正确。 故而,她提及了「使民知之」。 文章写到这,她又将出自《论语·泰伯篇》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按照「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做了断句。 接着她又极尽努力的将这句话的意思进行概括。 因为考虑到「使民知」这个论点不是谁都喜欢,所以她想了想,开始着笔从「不使民知之」会造成的乱象进行详细描述,进而提及了到「不使民知之」可能有的危害。包括了外敌利用之可能。 卷子答到这儿,就差不多了。 盛苑开始结尾:「【故使民知其真,令其无从偏听进而不能偏信,方可如实反馈政令措施之优劣不足,以令朝廷择优推行,改不足补漏洞,完善实行以致政令清明,朝廷民间贯彻通达。夯实基业根本,海晏河清永兴。】」 写到最后,盛苑庸俗的随着大溜儿,轻拍了拍马屁。 如此这般,用了将近多半个时辰的工夫,她顺利完成了第二题的解答和检查。 紧接着是第三道题,写诗。 盛苑松快松快手,目光看向第三题。 「赋得不教胡马度阴山,得山字五言六韵。」 看着题目,盛苑不禁分析:「这题目出自唐朝边塞诗人王昌龄的《出塞》,让我写的五言六韵诗是从「山」字韵。」 想到这儿,盛苑在草稿纸上迅速的将这首诗默写了下来。 「试帖诗要求用典袭句,那我先分析下这首出塞好了。」 盛苑想着先生教过的内容,琢磨:「那句「万里长征人未还」,袭自隋朝卢思道《从军行》中的「庭中奇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 至于那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则是演化了初唐那首《大漠行》最后一句「但使将军能百战,不须天子筑长城」。 所以,我这五言诗也可以多用些典故,至少要达到首句点题的目的。」 这般想着,她目光看向题目里的那句「不教胡马度阴山」。 待想到唐朝「阴山之战」大捷后,太上皇李渊得意慨叹汉高祖被匈奴困于白登之仇未报,他儿子却灭了突厥……盛苑感觉到灵感自己蹦出来了。 于是,她很快在草稿上写下诗名:「《赋得出塞词》。」 而后她略作思考,将冒出来的几句诗一气呵成。 「【汉勒功燕然,唐夜袭阴山; 承继先贤志,未教后人惭。 文武戮力战,妙计莫 等闲; 何需忆将军,叹难守防线。 拒敌关塞外,驱寇远中原; 屯兵夷狄处,不使百姓难。】」 …… 写到这儿,盛苑感觉自己有些激昂澎湃。 「果然,我还是有些气概的。」盛苑自己夸自己的点点头,忽略了诗句里的好战情绪。 待她美滋滋的检查好了用词用典,看清楚没有错字,韵律亦是合规,这才放下笔,开始给自己的小手做按摩。 到现在为止,她用时还不到一个半时辰。 按她以往写卷子的速度看,她将草稿答案誊抄到试卷的时间还很宽裕,很不用急赤白脸的上手,松口气再出发!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调向考卷上的三个圆圈。 问:一场考试下来,最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答:填写考生信息! 不把自己名姓写清楚,试卷答得再好也没用,不会有谁会花工夫去找优秀的答题人。 想到这儿,考试经验极为丰富的盛苑同学,郑重的提起笔,在草稿上将三个圆圈里的基本信息写全。 直到检查好了,她这才将信息誊抄在考卷上。 虽然这样看着有些麻烦,但是胜在出错率低。 填好之后,盛苑不厌其烦的将信息检查了三遍,才开始准备誊抄答案。 也是这时候,考场上的书吏忽而敲锣出声,提醒大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多久。 「一个时辰余一刻钟之后考试结束,诸位考生抓紧答题。」 如此这般重复三遍。 「一个时辰余一刻钟,那就是一百三十五分钟,每道题连誊抄带检查,用四十五分钟足矣!」盛苑自信的点点头,快速着笔将三道考题题目和答案逐一写完。 这其间她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有彻底完成的答卷才是好答卷! 不管之前答得多好,唯有誊抄完成才是胜利! 盛苑每到抄完一段,就跟心里嘟嘟一顿,嘟嘟之后继续誊抄。 而她奋笔疾书这工夫,全然忘记时间,整个人好像又回到了刚才答题的时候。 浑然忘我的她,直到最后一笔完成,才小心翼翼的等待笔墨风干,其间她连吹气都不敢,生怕会将工整规矩的馆阁体字吹出瑕疵。 直到卷面干透,她这才喘了口大气。 此刻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刻钟。 盛苑忍着扭头看向夏霜君的冲动,低头继续又将三道题逐一检查,直到考试结束的锣声响起,她这才松口气。 呼! 县试结束咯! 第三百八十八章:盛苑办不到 考完试的快乐简直无法想象。 交卷后的盛苑,高兴的想要蹦跶。 不过不等她蹦起来,就让急着对卷子的夏霜君拽住了。 「这里面破题点没有弯弯绕,不用对题了吧。」盛苑抱着考篮,等着旁人先出考场,扭头安慰苦着脸的夏霜君,「不要想这么多了!我们的县试结束咯!回去庆贺庆贺吧!」 这样说着,她肚子就叽里咕噜响了起来。 「苑姐儿!苑姐儿!」安屿三个逆流而上,凑到她们跟前儿,兴冲冲的说起考试心得。 「要是能第一场录取,咱们之后的四场就可以不考咯!」欧阳翎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看就是想好事呢。 盛苑嫌他们聒噪,继续安慰夏霜君:「只要字迹工整文理通顺,县试一般都给过的,你不要担心了!与其愁眉苦脸,不若想想之后府试怎么取得好成绩吧!」 听她这样说,安屿几个才注意到无精打采的夏霜君。 「我排律诗没写好,感觉言之无物,虚头虚脑的!」夏霜君有些受刺激,平时不说七步成诗,也是灵感不断,可是到了考场之上,却好像受到拘束,不过六韵十二句而已,却全靠堆砌,根本没有平时那等灵气。 「我朝县试录送府试,虽然名义上有定额,实际上却根本不受限,只要不是文理不通须得摒弃,基本上全都让考府试。」 卢晟见她难过,又看在她跟前儿抓耳挠腮不知怎么安慰才好的欧阳翎,劝说:「先生不是说过,各州府县每入学一名,县考就录取六十名,府考录取三十名。我们京都是大考之地,每年入学人数之多,让考生悉数通过县试是完全没难度的。」 「我不是担心不能过。」夏霜君已经从本场发挥不好想象到殿试答不出题了。 「你就是自己吓自己呢!大概是饿的,走,咱们出去填饱肚子,保证你就不多想了!」盛苑头一次见向来稳妥的夏霜君如此多愁,登时搂着她肩膀往外走。 在盛苑看来,饱餐一顿可以将烦恼减少六成呢! 而后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保证睁眼一瞧,烦恼不见咯! 夏霜君心里忧虑不减,不过看着小伙伴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不想败兴,默默地点点头,跟着走出了考场。 「苑姐儿,不等盛蒽姐啊?」卢晟在安屿和欧阳翎争论汉唐哪朝更强的时候,跟盛苑问道。 「国子监统一安排考生进场,统一将他们送回,他们跟咱们都不在一个考场,我之前和姐姐说了,考前考后各自行动,回家再见也挺好!」盛苑现在是考完一身轻,说话都是眉眼带笑。 「你考完这场还考吗?」卢晟觉得盛苑肯定第一场就被录送了。 「考啊!反正考试间隙,还有提堂呢。」盛苑觉得多积攒些经验没错。 这里说的提堂,就是面试的意思。 参加童生三试,最后被录取的考生,都要接受知县面试,这是看学子成绩是不是名副其实。 「而且最后一场,礼房那边还会给考生们安排一餐,正好尝尝京都县衙的伙食!」盛苑有些好奇。 「要这样,那我跟你一样,也考到底吧!」本来想躲懒的卢晟,见好朋友这样努力,哪里还好意思偷懒。 「后面的就好考了,尤其是咱答的未冠题,之后四场不是原文默写,就是添论一篇,不像那些已冠者,场场考得都差不多,有时也要添加论一篇呢!」安屿和欧阳翎笑闹过后,凑到卢晟和盛苑跟前儿,表示参与就参与,难度不会较正场更高了。 「倒是要注意从第二场开始的面试。」盛苑提醒他们,「听说知县挑堂不仅看文还看人呢!」 「看人没问题,咱们放在 那儿,谁看了不赞?」安屿极有信心。 几人说说笑笑出了县衙,一齐上了马车。 未时三刻,盛苑已经坐在正院花厅里大快朵颐了。 盛向浔看着自家小闺女跟好些时候没进食一般,没见多大动静就将一桌子饭菜包圆儿了,顿时目瞪口呆,忙叫丫鬟喊府医过来给把把脉,可别吃撑了不好消化! 「三日后放榜,五日后考第二场,到时候爹爹接你去,咱们考完了就到附近的馆子用膳。」盛向浔怕她这样暴饮暴食伤了自己。 「没事儿,我过两刻钟到练武场练练拳脚就好啦!」风卷残云过后,盛苑美美的放下碗筷,准备过会儿舞刀弄棍去。 「如此也好。」盛向浔挺支持,「你这会儿既然无事,不若将答案诵出,爹爹听听你的水平。」 「嘎?!」盛苑没想到还要原文复述,她现在能一字不差复述出来的,唯有那首诗了! 莫不是参加科举的学子,都要掌握随时全文复诵自己答案的能力? 盛苑抓抓脑袋,悄悄儿喊系统。 可惜喊了半晌,就喊出个弹窗:「【系统优化升级暂不接受问询。】」 「……」意识到自家系统给关小黑屋了,盛苑咂舌之余,清楚只能靠她自己了。 「可以只说个大概不?」盛苑眨巴着大眼睛,问,「我将做题思路和答题结构说一说吧?!」 「……」盛向浔还是头一次见谁这样讨价还价。 话说他当初考试回来,老爷子都没给饭吃就让他将答案默写下来。 难道他将顺序安排倒了?考试答案让这丫头就着饭菜吃下去了? 盛苑不晓得她那话把当爹的给闹不会了,还眨着眼等她爹回答咯。 还是郑氏忍不住笑出声,让气氛得到了缓解。 「蒽姐儿回来咯?」郑氏原想着打趣他们俩,不想听到院外传来说话声,从窗口一瞧,登时高兴得站起来。 「姐姐!你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啊?!」盛苑看见姐姐,乐得跑过去,抱着人家胳膊撒娇。 盛蒽摸摸她脑袋笑说:「回到国子监,先生要求默写答案,幸好这次不要求字体,我那手小楷都要跟草书一般了。」 她笑着说完,却没听见小妹叽叽喳喳的应和声,不由纳闷儿的看过去。 发现好像看见小妹脑袋上面闪过「自闭勿打扰」几个大字。 第三百八十九章:名次出 盛蒽看着自家小妹蹲在墙角叹气,有些不解的看向乐不可支的父母,脑袋里的问号儿咕噜咕噜往外冒。 「苑姐儿?」 「唉!」盛苑叹口气,扶着脑袋感叹,「世上过目不忘之人这样多,为何不算我一个呢?!」 「???」盛蒽听得莫名其妙。 这孩子是考迷糊了?这怎么跟过目不忘扯上关系了? 还是郑氏见大女儿好奇的眼睛都映出问号儿了,才将这爷俩儿的言语复述一遍。 「……这很难吗?」盛蒽没想到自家古灵精怪的小妹,竟然为这个发愁,不由看向她爹。 「我认为不难啊!」盛向浔摇摇头,这不就是多默写一遍的事儿? 他纳闷儿的看着盛苑圆乎乎的背影:「你都能将诗文默下来,缘何默不出前面两题?!」 「……」盛苑感觉刚扎过她的飞刀又旋转了过来,捂着胸口连叹,「真真当代版的何不食肉糜!」 感叹着,她忽然觉得,早些接受自己是个平常的人,挺好的! 「好咯!你们俩就不要逗她了!」郑氏看着小闺女耷拉脑袋失落的样子忒可怜,把她看得心都酸咯。 越看越疼的慌,郑氏就想过去把小闺女拽起来,抱抱她哄哄她。 可不等她动作,她那个刚刚看着还可怜巴巴儿的小闺女,竟唰地站起来,蹦蹦跳跳跑到她跟前儿,笑哈哈拍着胸口说:「没关系,咱们比上不足,可是比下有余!知足者常乐啊!」 郑氏:「……」 虽说这孩子话是没错,可看她这样子,端是没心没肺,看着让人发愁。 这小插曲过后,盛向浔听大女儿口述了答案,而后又让小女儿说了答题思路,两相对比,只觉各有春秋。 尤其是小女儿那首诗听着颇有意味,若是老爷子听了肯定喜欢。 「大后日出号,你们姊妹二人定能上榜。」 盛向浔笃定又骄傲的摇晃着头,脸上的笑容都遮不住了。 「赶明儿个,我到国公府溜达溜达去!」等到两个闺女回自己院子休息,他兴冲冲在屋子里走了几回,摇晃着胳膊定好行程。 郑氏见他显摆,无奈的翻翻眼:「老爷子岁数不浅了,你怎么还招惹他啊!」 「谁说我去逗弄老爷子,我分明是跟旁人显摆去!」盛向浔想起老爷子最近喜欢把玩铜球,立刻息了招欠想法,转而将显摆对象换成了其他兄弟。 「叫他们之前对蒽姐儿报考颇有微词!我闺女快二十了又怎地?又不吃他们家大米!莫说孩子是为了前途暂不考虑婚姻大事,便是她不嫁人,在侯府当一辈子姑奶奶享福,也使得的!用他们多嘴舌!」 盛向浔美滋滋幻想着:「等将来咱家三个孩子各个出入庙堂,让他们眼红去吧!」 郑氏见他高兴成这样,清楚是让那府里流言刺激的缘故。 因为老爷子喜欢苑姐儿,那府里不敢拿苑姐儿作筏子,竟然将流言集中在了蒽姐儿身上。 连老爷子都找夫君谈话,话里话外都是蒽姐儿岁数不小了,为不知前途的科举耽误了终身大事不大妥当。 因为老爷子有想法儿,梁夫人和常夫人都凑热闹似的要牵红线。 若不是苑姐儿跑过去跟老爷子胡闹,追着要揪老爷子胡子,闹得老爷子保证不干涉了……怕是蒽姐儿想踏踏实实考试都不容易,说不好又要让夫君耍一回混! 想到这儿,郑氏也觉得应该出出气去。 不过不是现在。 「咱们得意之时暂且低调,待蒽姐儿过了殿试再说!」 郑氏向来心细,虽说也想抒发郁气,却也怕 给大女儿压力;更何况拿了秀才,不等于乡试会试就一马平川,还是忍着些,等到金榜唱名再与那些人显摆! 盛向浔闻言,略作沉吟后,颔首深以为然。 …… 县试正场出榜这天,洛县县衙外面人山人海,一层套一层的学子将告示墙挡住。 待铜锣敲响,衙役们将公示纸贴在墙上,而后对众人喊:「出圈者坐号皆在其上,汝等莫要拥挤,吾即刻宣念,出圈者可近前来看。」 说完,他就逐一宣布上榜者坐号。 「苑姐儿!苑姐儿!你是第一名!」安屿记着他们几个的坐号,没想到第一个念出的就是盛苑的,登时乐得一蹦三尺高,拽着盛苑就往前冲,「让让!让让啊!」 幸好他们本来就站在前三排,很容易就挤到最前端了。 盛苑从最开始不可置信中缓过来,瞪圆眼睛看着公文上那个用坐号写成的大大的圆圈,圆圈上居中最高的位置写的正是她的坐号! 「哦耶!」盛苑一蹦三尺高,要不是地方太挤了,她都要和安屿手拉手跳舞哩! 「啊?!第一名竟是个女郎?!」周围看榜的人情绪各异,发现自己的名次竟然排在小女郎后面,有的置之一笑,有的战意凛凛,还有的各种不服。 要不是盛苑等人穿着打扮看着不一般,更有许多护卫紧跟左右看着就不好惹,恐怕质疑声要冒出来了。 饶是这样,还有不少没上榜的人跌足哭诉:「如何不如一女郎也!更何况是少年乎!」 安屿听这话不乐意了,刚要出声斥责,却让盛苑拦住:「算咯,得意之人何须跟失意之人计较?还是看看你和晟哥儿他们的名次吧!」 她刚说完,卢晟拽着欧阳翎也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你俩太能钻咯!我都没追上啊!」卢晟虽然觉着自己是让欧阳翎拖了后腿,但是也不能不服气安屿见缝插针的功夫。 「快看看有没有我和君姐儿的坐号!」欧阳翎急于将好消息带回给好朋友。 虽大夫说君姐儿是受寒,但是他觉得,君姐儿生病,就是忧虑闹的。 说不得听见正场出圈,她立刻就好咯。 「有哒!有哒!」安屿为看名次,快要扑到公示文上了,待看清坐好后,他兴冲冲的喊,「蒽姐姐第三名,晟哥儿第九名,我第十五名,你第十九名,君姐儿第二十三名!」 第三百九十章:景和帝很烦啊 盛向浔打远处一见自家小闺女跳出马车,小步子走出了七个不行乎八个不在乎的架势,立马儿叫管事:「鞭炮!放鞭炮!咱家女郎第一拨儿就选上啦!」 盛苑正跟脑海里的主系统交涉呢,小爪子一把将具象出来的成绩单拍了过去:「看见没!第一名!放人!哦,不对,放系统!」 在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刻,她家小系统肯定要跟她共襄盛举才好,哪能在小黑屋里关禁闭呢!这太不人道了,哦,不不,这太不统道咯! 盛苑拍着胸脯,很豪横的表示:「看在咱考了头名还要参考的奋进劲儿上,你就放了我家系统吧!」 说到最后,她还给鞠了一躬:「拜托咯!」 主系统:「【……】」 它以为这个丫头要耍横,结果还挺客气?! 扭头看了看跟自省室里翻跟头的系统,主系统显示屏忽而闪过一通复杂乱码。 正当它犹豫的时候,面对面谈话的盛苑却让一阵鞭炮声给炸了出去。 「???」盛苑看她爹在府外背着手傻笑,那样子跟地主家傻儿子他爹似的,不由好奇的跑过去问,「爹爹,咱们家又有啥好事儿咯!」 「当然是你和你姐姐第一次考试就有所斩获啊!」盛向浔看着到自己肩膀高的小闺女,遗憾的叹口气,小家伙儿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举高高咯! 「您怎么知道的?!我特意没叫人给您报信儿!」盛苑看着一地红纸碎,抬手拦着想要继续点炮的小厮,扭头惊诧的问她爹。 盛向浔听这话听得想翻眼:「你这丫头,淘气!你自己品品你那句话,像样吗?!谁家考中了不想着赶紧回来报信儿?」 「没必要现在就这样激动!没必要!等人家考中秀才再说!」盛苑说是这样说,两只爪子却得意的往后一背,看起来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你们几个把炮收拾起来,等过些时候我和姐姐都考上秀才,你们再可劲儿放啊!」 盛向浔见管事看过来,摆摆手:「行吧,听咱家小女郎的!」 而后他摸摸小闺女脑袋笑说:「今儿咱们自己家人先吃一顿好的,等你院试成绩出来,咱们好好庆贺庆贺!」 「嗯哪!」盛苑点着脑袋瓜,蹦蹦哒哒,朝着正院跑去。 永兴侯府喜气洋洋,可览政殿内,内阁大臣群谏,吵得景和帝脑袋青筋直跳。 「今科举取士,乃是广集天下英才于考场,为朝廷提供栋梁,选拔上可辅君王下能抚百姓的人杰。考中之后,学子注定要于前朝行走,若是进士归于后宫,臣恐……前朝后宫联系过密,以致朝政不稳。」次辅古蕴程斟酌着禀告。 景和帝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次辅所言有理。」 旁边的三辅岑闽舟闻言,立刻抖擞起来,又道:「禀陛下,今秋选秀,乃是陛下御极天下之首次大选,合该陛下和皇后一起主持。」 景和帝原本懒散亲和的面容一下子沉了下来:「朕后宫也算充盈,儿女加起来亦是不少,很不必急着填充后宫。 此次大选,朕有意给皇子宗室国戚勋贵指婚,此般惠及皇家后代的婚事,合该太后主持才更端正。 皇后体弱,历来托付中馈于谢、安两位贵妃,自入宫始,更是闭宫不出。 今秋正值皇后调养之时,尔等何敢用此等闲事扰皇后清静?」 皇帝不高兴,诸臣悄悄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倒是景和帝没说够,还坚持他的想法儿:「朕有意添个规定,唯有秀才方有资格参选。这算是朕为支持女郎科举做的表率了。」 「这……」古程蕴看向首辅言远,他刚刚白说了? 「陛下 。」言远皱眉,缓声拱手询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景和帝推开茶盏,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朕又没办法堵你们的嘴,今儿不让你讲,你明儿照样讲;这会儿不讲,过会儿绕着弯儿还是要讲……讲吧!讲、讲!」 他这带情绪的话,让内阁阁臣有些头疼。 倒是言远面色不变:「陛下认为,科举取士,乃是国事还是家事?」 景和帝听出这是给他挖坑呢! 抬眼看看须发皆有霜色的首辅,景和帝哼了哼,心说这帮老家伙坏的很,他可不上当。 「朕不答。」 言远闻言眼皮微微一抖,心说,皇帝这是耍无赖啊! 不过不要紧,用他们为臣者的话说,皇帝耍无赖,大臣不奇怪。 皇帝不答,他就不说了?!想好事儿呢! 想他从翰林院出去,直接进的都察院,监察御史他做了一十六载,喷皇帝的本事那可是基本业务素质,岂会害怕皇帝耍赖装傻?! 「为朝廷取士,是为国家百姓选拔振兴江山社稷的人才,从长远说乃是利国利民之策,当是国事。」 言远眼睛微阖,不看景和帝,自说自话般道:「选秀者,取天下钟灵毓秀之女杰入宫,为陛下诞养皇嗣,此乃大楚延绵万世之根,按说亦该是国事。然……」 本来景和帝想点头,可是听到这个然字,脸上笑容消失了。 他可讨厌听大臣说转折词了,每次听他们说这个字,他都烦的慌。可惜不听还不成! 「然,选秀之事,参选与选拔者多与后宫相关,其之意义,陛下家事为主,故而若与科举取士并论,国事家事一目了然。 陛下用为国取才之法选秀,一则有公器私用之嫌,二则有与国争士之意,三则令选考法失去严肃公正之意。 若为国取材、为朝廷取士之法,成为女郎追逐后宫品阶之所,那对真心求学、一心报效朝廷之学子极不公平。 故而,臣请陛下三思!」 「臣请陛下三思!」言远说完,内阁诸臣尽皆拱手应和。 「……首辅言之有理。」景和帝听完后,也晓得自己之前的想法过于随意了。 「可是,若依诸位之意,但凡选秀者不可争考功名……那这天底下的好女子岂不是皆要旁落他家,我皇室娶不到才女了?」景和帝觉得这不大合适。 第三百九十一章:选秀的资格 皇帝的忧虑,在内阁诸臣看来,却是大大的好事。 「陛下。」内阁大学士何本出拱手言,「可于选秀中增添择才取之一项,令秀女参加后宫文选。」 「那不是矬子里面拔将军么!」景和帝觉得这个人在糊弄他。 「最好的女郎呢?!朕要选最好的女子当儿媳!」 「……」诸臣闻言,又纷纷对视,不约而同跟心里嘀咕。 女子科举又不是他们提的。 「陛下,除非女郎不得科举出仕,不然,最好的女郎自然想要在考场和郎君们一较高下。」内阁大学士里,有位以敢言直言闻名的大臣,此人名为罗非非,刚从监察御史位置下来,正要到大理寺赴任。 若是旁人说的,景和帝定认为其有心颠覆他的政令。 不过这名字含义为「非是是非人」的罗非非,他可能只是单纯想要驳斥而已。 「那就让有功名的女郎参选!若是没选上,自然不影响她们参考出仕,若是选上了,那就不再参考!考中进士的,取消对方名额,令后位者补选。」 景和帝的主意,听得诸臣想骂人了。 这整个下午的拉锯战又回到了话题的。 「陛下,历来进士中上进者,皆无攀附皇室之心,故而争逐驸马、郡马者寥寥。」言远说了这句,便不再多言,给景和帝充足思考空间。 「……」景和帝两难啊! 搭眼看看这帮耷拉着脑袋的臣子,他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父皇是怎么跟大臣和谐共处一个甲子的呢? 他跟皇位上才坐了四载有余,就想下场揍臣子了! 有这么给人家当臣子的么! 皇帝为难了,不说一个个赶着上来为他排忧解难,至少也不该跟看西洋景儿似的混吧! 怎么着?看他的笑话呢! 「诸位爱卿可有办法两全?」景和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 「陛下。」罗非非再次站出来。 景和帝看得一喜,心说,罗爱卿果然不负朕也! 罗非非低头说:「陛下其实毋须多愁,燕、陈、楚三朝,历来要求秀女选自五品及以上官员府中,并不妨碍民间女郎科考。想来民间和官员后院的女郎,皆有良才脱颖,并不影响陛下挑选好女子为儿媳。」 「……」景和帝感觉,自己刚刚的喜悦,好象有些噎人。 底下的内阁诸臣手里的玉笏微微发颤。 罗非非的话却还没说完:「陛下亦可发布诏令,只取民间女子选秀……」 「罗卿不要说了!」景和帝决定放过自己,赶紧喝断对方言语。 罗非非的话声戛然而止,他咂摸咂摸嘴,好像有些意犹未尽。 景和帝见状,愈发松口气:「朕无意更改先例,故而秀女一事,还是不要打扰民间,不然恐地方自作主张凭添事端!」 当他是傻子呢,若是取民间女子选秀,那女子科举将来恐怕就成了独属于官家子弄权之地。 呵呵,果然父皇说得对啊,这帮臣子的主意可以听,却不能全听,他们是随时随地给皇帝挖坑,损皇权肥臣势,恨不能让皇帝当吉祥物。 「选秀,非秀才不选也!」景和帝懒得和他们争论,直接定调说,「诸卿当知,县考选送府试不限名额,只要文理通顺即可;府考选送院试,亦是难有落选者,唯有院试稍许严格,若是连府州县学都进不去,何谈入皇室?难不成朕之后宫、皇子宗亲,只配选取蠢才?!」 景和帝说得自己愈发不高兴。 也不是说一定要选才女,可是,在女郎可以读书科考之时,谁乐意后宫嫔 妃不通文理呢! 景和帝说到这儿,生怕诸臣接着唠叨,赶紧自己补充:「当然,参选之后,落选者可继续参加考试,而选中者则止步童生试,日后亦不得于前朝担任官职。」 听他这样说了,诸臣略有犹豫,忍不住看向首辅所在。 「陛下圣明!」言远沉默片刻,行礼。 至此,诸臣随其一起行礼:「陛下圣明!」 …… 「言阁老。」刑部尚书梁迩追上言远,拱手言,「陛下当真不考虑从民间选采女?」 言远笑着捋了捋胡须:「陛下仁德,不欲打扰民间清静。」 梁迩听得欲言又止,半晌之后小声言道:「大人,下官幼弟只有一个遗腹女……不是下官自夸,下官这个侄女冰雪聪明,于读书更是极有禀赋,原先女子科举开考,家父想借此留侄女在梁家,给下官幼弟一脉顶梁承嗣延续香火,可这……」 言远想起梁家那个芝兰玉树的小郎君,不禁有些心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未必能够理清,且看女子初考的成绩如何吧!若是令尊有心培养,令侄女只管潜心学业就是,莫要故意落榜。须知考上秀才者,却不见得选秀能过。」 他这指点点到即止,能说这么多也不过是看在自己曾对那个梁家小郎君起了收徒之心。 …… 「你说选秀者要有秀才功名?」梁夫人看着从梁家回来的嬷嬷,惊诧的说,「何时多了这么个规则?这么说,这满府九个女郎,唯有三房那俩丫头可能有参选资格?!」 三房那个大的也就算了,那个小的最不是个东西。 说她狗脾气都是夸她,这丫头根本不分敌我,怼起人来更是不分老幼。 偏偏国公爷拿她当个宝,也不看看成日里架鹰溜马的小纨绔有个什么好!哪里有蔷姐儿半分强呢? 也对,国公爷若眼力好,也不会偏着姓常的! 「老夫人,要不然……跟五爷说一声吧!选秀三年一选,参选秀女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皆可,咱们蔷姐儿还有机会。」 梁夫人犹豫了下:「你叫人盯着安和堂那边儿,看看姓常的怎么运作,她那个在宫里养着的孙女儿不可能一点儿消息没有吧?」 …… 安和堂侧院花厅,常夫人看着容光不似当初的三夫人何氏,慢声细语的说:「我不独老三一个儿子,你亦不止菡姐儿一个女儿,有时间多看看好孩子,芸姐儿那么乖巧,还不值得你多为其考虑?」 何氏低垂眉眼轻声说是。 常夫人看她这样不禁轻声嗤笑:「你记着,你从没有接到过宫里的传信。」 何氏闻言一抖。 第三百九十二章:可接太妃出宫 慈宁宫花亭,温太贵妃和秦太后对坐棋盘两旁,棋桌旁边燃着清香,周围又有宫女烹茶弹琴,乐声花香萦绕亭间,远远看着,端的一个雅啊! 一局快棋过后,温太贵妃笑着端起茶盏:“姐姐的棋路,至今让我摸不清啊!” 秦太后抚着刚染不久的指甲,笑言:“我跟人对弈,讲究的是个变,据形势而变,不固守风格,不给人以规律。皇帝之前还笑我棋路不规矩呢!” “皇上哪是笑您,分明是和您亲近啊!咱们皇上孝顺,姐姐的福气啊!”温贵妃感慨,若是前一个太子上位,太后未必有今日这样泰然舒心。 秦太后想到皇上晨昏定省无有敷衍,每次至少陪她说笑两刻来钟,心里愈发骄傲。 “你亦是有福之人啊!乐宁那丫头孝心亦诚,已经三次上书皇帝,要将你接到公主府颐养。” 秦皇后说的乐宁公主,是先皇的长女,出自温贵妃。 正是因为长女,这位公主平素最得先皇宠爱,因为先皇不舍其远嫁,专门挑了郑国公那个容貌脾气两相宜的幼子做驸马。 要说先帝看人还是很准的,不惑之龄的乐宁公主成婚二十二载,而今看着较一母同生的四公主年少许多。 当初公主远嫁藩王,先皇膝下四个公主,年岁皆是相近,可他却选了后面儿三个公主出嫁,为这事,乐宁公主和乐安公主这对同胞姐妹也因此生出嫌隙。 说起来,同是温贵妃所出,乐宁公主在前后两位皇帝心里的位置都很不同。 先帝不曾掩饰自己偏心,当今亦是这样。 景和元年皇帝大封,特将乐宁公主封为乐宁长公主,其间一并册封长公主的还有前任太子妃鸿安公主。 “乐宁这孩子让皇上宠的有些任性,从古至今何曾有公主将太妃接出宫去住的?”温太贵妃说是这样说,脸上的笑容却是遮掩不住。 秦太后笑说:“自从乐宁上奏本,乐佩、乐安、乐悦三位公主也纷纷上奏,代太妃和贾太妃二人都盼着呢!” 乐安公主就是温太贵妃的次女,嫁给了藩王世子洛灏。 “她们盼着走就走吧,自从岑太妃和何太妃出宫荣养,她们就时常感叹为何没生儿子;若是这能成,泰安宫就清静多咯!不过,她们和我无关,反正我是要赖在宫里和姐姐作伴的。” 秦太后笑看了她一眼:“你哪里是想陪我呢,分明是不知跟哪个女儿回府才好!” 温太贵妃苦笑着颔首:“果然,知我者,姐姐也。” 秦太后见她承认,挺起腰板儿摇晃着头说:“你不知怎么办,我这却有主意,你若是哄哄我……” “来来来,妹妹给太后斟茶,还望咱们睿智美丽青春永驻的太后给咱出个主意。”温太贵妃起身斟茶,唱戏似的递过去,笑问,“要不要妹妹喂您?” “哀家受了!”秦太后接过茶,用戏腔说了这么一句,和温太贵妃对视一眼后,忍不住笑出声。 二人笑闹过后,秦太后吹了吹茶,看向温太贵妃:“乐宁、乐安姊妹俩都是好孩子,不过皆有些气盛,所以如何选择……只看规矩最为合适。选择标准从长从尊,你选乐宁绝不会错。 更何况,你住乐宁的长公主府,乐安还能不过去给你请安?亲姊妹之间,不曾有过仇怨,之所以有些不快,也是因为乐安远嫁,姊妹俩长久不来往,这才让闺中计较成了姊妹嫌隙。 之后有你在长公主府牵着,姊妹俩常来常往,慢慢儿说开了,就又是亲亲热热一家人,多好!” 秦太后的话,说得温太贵妃心动。 眼瞅着温太贵妃恨不能立刻回去收拾行李,秦太后笑指着她,跟旁边宫女嬷嬷笑言:“看见了没,刚刚还说要在这宫里陪我呢,转眼心都飞到长公主府了!” 温太贵妃也不尴尬:“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再说了,妹妹出宫之后,照样可以进宫给您请安啊!要是您在宫里住着烦闷,还可以出宫找妹妹顽。” “好家伙,这还没出宫呢,就已经成了当家人啊!”秦太后笑着唤嬷嬷,“赶紧的,你去收拾些好东西给咱温太贵妃,就当是咱们的借住钱。” 温太贵妃心知这是秦太后补贴她,忙不迭婉拒:“妹妹在宫里这几十载,不知偏了姐姐多少好东西,可不敢再舔着脸要了。” “你有多少东西我还不晓得?”秦皇后笑着摇摇头,“乐宁乐安两次出嫁就把你的好东西分得差不多了!你出宫当人家老祖宗,也要有些能给外孙外孙女压箱底的好东西才是!你不要再说了,听我的就是!” 她不想听温太贵妃的客套话,转而问起先帝让她养在跟前儿的盛菡:“你这次出去,不能带着她,可有什么安排?” “妹妹也没有章程啊,不知姐姐有何主意?”温太贵妃原先还想将盛菡当半个孙女儿养,可是不知怎地,她对那孩子没眼缘,明明挺漂亮大方的孩子,她看着就是有些别扭。 故而只能一切遵从规矩,让人好吃好喝好看着。 秦太后本就因为外甥盛向浔而不喜盛府另外三房人,又因为盛苑,更对这个盛家六娘子喜欢不起来。 “待回头问问皇帝吧。”秦皇后想着,最好借这次大选将那女郎送出宫才好。 …… “陛下,亲王接生母出宫确有例可循,可是,公主接生母出宫生活……这、这于理不合啊!” 景和帝没想到,他兢兢业业批改奏折,这帮闲着没事儿可做的臣子竟然为这点儿小事追过来进谏反对,简直不可理喻! “爱卿,亲王接生母出宫颐养……这事往前追溯,至今不过二三百载,再往前算则少有此例。你等猜猜,为何此举可成惯例?” 诸臣闻言,虽然不解景和帝之意,却清楚这位皇帝大概又要揶揄他们,故而不肯接话,只是齐声说:“臣等愚昧。” “呵呵。”景和帝见他们不上当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拍着桌子,大声说,“那是因为当初人家陈靖帝的大臣没有这么无聊!人家忙着帮皇上分忧!人家不喜欢多管闲事儿!”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景和帝的反击 景和帝自己都纳闷儿,为何他的臣子这样多嘴多舌! 他让自己妹妹们接生母出宫团圆,不过家事而已,何劳他们参言?! 他又没问他们意见! “昔时皇考多有赞扬陈靖帝之举,还曾惋惜公主缘何不能接母出宫,可见,若是皇考知晓朕之决议,定然大加支持。” 诸臣听出皇帝的决心,不由纷纷出声:“陛下,皇室向来为天下之表率,若是公主接母成为惯例,民间岂不纷纷效仿?” “那不挺好的?!”景和帝理所当然道,“如此一来,天下之父母有儿女供养,哪怕儿子不孝,不是还有闺女托底?这般长久下去,民间某些地方那些溺婴陋习许是能减少些许。” 他说完,又感觉自己有些过于盲目乐观:“当然,朕说的这些可不容易实行啊,俗语说得好,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皇室可当表率之举多了去,也不见民间有多效仿! 朕作为君王孝顺父母,天下的不孝之徒怎么不学?自古律法严苛,也不见作奸犯科之人从世间消失。可见,表率不表率的就是做做样子。” 景和帝这样说,诸臣闻之发懵,怎么听到最后,感觉皇帝话里话外透着“累了,烦了,随便吧”之意?! 这可不行啊! 要是这样下去,皇帝随心所欲惯了,之后不定要出多少奇招! 女郎科举一出,已然动摇后院安稳,再有女郎可供养父母之规出,以后自己膝下儿孙跟谁生活还不一定呢!再说得更远些,怕是将来子孙跟谁姓都不说定了。 “陛下,若是天下女子皆要奉养父母,那她们的公婆姑舅该当如何?”三辅岑闽舟忙说,“届时婆家娘家岂不矛盾丛生?女郎也难为啊!” “这有何难啊!”景和帝倚着御座说,“婚前就说好了呗!要是嫁妆是按家产分的,那女郎就该和其兄弟姊妹们一起供养。一般来说,当父母的还是要跟长子过活,届时其他子女出些养银就是。 若是独生女不招赘的人家,那就看看宅院是谁出资购得,谁出钱买的房子养谁家的老人咯!若是有上进心的女郎,仕途前景远胜夫君,那她养自己的父母,谁还敢说什么?” 他说完,扭头看向户部尚书安随云:“安卿啊,你安排人到大楚各地买地置房,这算咱们国库提前投资,将来或卖或租给有用房需求的女郎,说不得能大赚!” “臣,领旨!”提到银子,这位户部尚书眼都放绿光了,根本不在乎盈利在他任期内能不能产生。 岑闽舟没好气儿的看向这个提起赚钱就发疯的同僚,气呼呼的一甩袖子,轻道:“竖子不足与谋!” “岑卿啊!”景和帝坐在上位,对底下小动作完全一目了然,见岑闽舟对安随云撇嘴,感觉这是对他这个皇帝的不尊重,登时看过去,“朕记得你有一爱女远嫁外地,时常书信诉苦,你也不理睬?你夫人悲泣之声常萦绕于后宅?” “额,臣……”岑闽舟没想到当皇帝的能无耻到这般地步,拿着他的家事讥讽。 景和帝不想听他狡辩,只管喊来太监:“着人将岑卿爱女接回,和离、别居皆看其意,若有儿女牵连,让她跟夫家分一分,带谁不带谁,或者都带都不带,皆可。莫要显得以势欺人,毕竟咱们岑阁老还是爱惜名声的!” 诸臣:“……” 这皇帝有些过于无耻! 听这意思,竟是安排内卫打着三辅岑闽舟的幌子去以势欺人了! 这般想着,众人无不看向惊呆的岑三辅。 景和帝反击过后心脾极佳,笑呵呵看向众人。 众人瞬间垂首。 这个皇帝不正常,不能和他对视! “若是诸位爱卿没有异议,那此事就算通过,端午之后就准公主接太妃出宫。” 景和帝再次一棰定声。 诸臣再次无奈妥协。 离开览政殿,大臣们走路的步伐都不带风咯。 “何兄,你看今日之事……”吏部尚书对皇帝逐渐放飞的行事风格有些担忧,追上礼部尚书何本出想要说说。 不想何本出却来了一句:“怪不得言阁老古阁老告他们今儿都病不出!” “啊?!”吏部尚书没反应过来,待意识到对方所言之后,定睛一瞧,对方已经大步流星走出好远了,登时急匆匆追过去,“何兄!何兄!等等在下啊!” 岑闽舟尴尬郁愤落魄的回到府里,刚坐在主位上拿起茶盏,转眼就使劲儿摔到地上。 急匆匆从外进来的管家,让这碎瓷崩了一脚,吓得顿住了。 “何事如此着急?”岑闽舟不耐烦的看过去,暴躁情绪好像随时可能爆发。 “三小姐在隔壁安县县试考了头名!” “什么?!”岑闽舟瞠目结舌。 管家说的三小姐是他的嫡出三女,早已经嫁到外省生育子女,五六年不曾跟岑府联系。 “老爷,奴看见了三小姐的陪嫁!他们在京都置了院子,就待三小姐进京参加会试呢!” 岑闽舟气得脸色发青:“她一个接近而立之龄的妇人,掺合什么啊!抛头露面丢不丢人!赶紧!快找人拦着,把她送回夫家,就说我说的,让她好好教养儿孙,将来凭子孙贵才是正当!” “老爷,明儿就第二场初覆了,只怕三小姐不听啊!”想到之前三小姐陪嫁对他的态度,管家嘴里发苦。 只怕老爷高估自己在三小姐心里的位置了,他若过去恐怕自取其辱! “你看着我作何?!还不赶紧去啊!”岑闽舟说完,又喊他等等,“老爷我亲手修书,你带过去给她看看!” “老爷!管家!三小姐派人送信来了!”岑闽舟刚准备写信,就有管事的跑过来送信。 岑闽舟拆开来囫囵一看,顿时,呼吸急促起来。 “老爷!”管家和管事的见到,忙不迭大喊,“快!快去寻夫人!” 岑夫人秦氏听闻报信,不紧不慢的跟着来到外院,看着躺在榻上的岑闽舟,表情无波无澜,缓声交代:“你们找府医的自去找府医;你们要找府里爷们儿的,自去找府里的爷们儿!我这个内宅夫人没有主见,拿不定主意!故而只好谨遵三从四德之礼。眼下府里混乱,我皆从子就是。” 还没昏厥的岑闽舟闻言,险些一口怒气惊坐起! 从子?!他还活着呢!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盛菡的计策 “【桃李芙蓉最相知,雾里卜辞看前事;征辟疆土合一统,且待真凤临朝时。】” 泰安宫侧院书房内室之中,盛菡坐在桌案前,小心翼翼的将修改了几十遍的卜辞正式写好,放入小指宽的竹筒李,而后长吁口气。 能不能从皇宫尴尬的处境脱身,就看这次了。 盛菡紧紧握着竹筒,望着烛泪紧抱的铜台,心绪有些激动。 她在宫里数载,名义上抚养在温太贵妃膝下,可实际,却是这宫里的尴尬人。 温太贵妃看着态度和善,对她吃穿用度无有亏待,可却从不给她亲近之机,让她想要有意讨好都无从而为。 意识到温太贵妃的疏远之后,她很后悔放弃了钦天监的实习名额。原以为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却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幸好她想得开,知道失了先机,就安心蛰伏,等待后面的时机。 这几年,她沉心看书、静心习字、自学青词,只待奋力一搏。 而今,就是她破茧重生的时机! 盛苑面无表情,可是紧握竹筒的手却忍不住颤抖。 虽然自前齐贼子乱京之后,两代帝王不再对她“预知前事”的能力有所询问,可她从不懈怠,坚持不定期的将记忆里不容易出现变化的事挑拣出来。 虽说她的坚持不见回报,好像对着空气自作多情,可从她的那些“汇报”准时失踪看,她的努力没白费,她最终定然能有所得! 这样想着,盛菡的目光看向手里的竹筒,嘴角儿翘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 待到天明,有宫人传信说温太贵妃召见,梳洗打扮妥当的盛菡目光看向空荡荡的桌角,那里原先放着藏有辞文的竹筒。 “你说你要去哪儿?”温太贵妃跟盛菡说了自己出宫的时间,想问问她的打算,若是她乐意在宫里待选,自己就安排宫里姐妹对她多加照应;若是她想回家待选,自己就跟皇上太后请求说项。 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在她名下教养数载,总不好真的不管不问扔到一边儿。 可是她才说完,就让这女郎的回答给惊到了。 “太贵妃,臣女想做女冠。”盛菡低眸垂首复道。 温太贵妃倒吸口气:“你这孩子才多大啊,碧玉妙龄的小女郎,你都还未入世,如何选择出世?” “太贵妃,唐朝四大才女之一的李冶,十一岁就出家,和她相比,臣女选择也是寻常。” “李冶?就是那个写了《八至》诗的李季兰?” 温太贵妃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四行二十八个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她选择出家乃是遵从双亲之令,而你却不同,你生于公府,受教于宫廷,前程一片光明,何必自苦耶?”温太贵妃想到这位才女的结局,唏嘘之余,不由感觉盛菡这样自比不好。只是,她这想法不好讲出,故而只能婉转劝说。 可盛菡却好像打定主意一般,坚持:“臣女虽出身公府,可是父亲不过五品官员,怎及唐朝宰相李林甫之女李腾空?她能抛却身份出家,臣女如何不能?” “……”温太贵妃无奈的笑了笑,“对于古人,吾不好妄言,可是你要清楚,今时女子之前程、之未来,是前朝历代无法企及的。你这女郎看着聪慧,即使不想于科举一路蹉跎,亦有其他办法作为,何必在懵懂之时从前人所选呢?” 盛菡没想到这位平时不多管她的温太贵妃,今时却不停的阻挠她,不由有些不耐。 只是她这几年面子功夫练得极好,等闲不会表露情绪。 “太贵妃,若说前程地位……臣女还能超过唐玄宗之妹玉真公主不成?她能抛却红尘繁华,臣女如何不能?” “你这孩子啊!”温太贵妃没想到自己提示这许多,这给女郎竟然全然听不进去。 她以为这孩子数载如一日苦读练字,是有野心有追求的,却不想自己看错了人。 “罢罢罢。”她好言劝过了,这女郎既然坚持己见,她亦不好阻拦,“你既然决意已定,吾不好多言,只能尊重你的选择……只不过,你清楚,当初是先帝将你送到吾宫之中,故而你要出家,吾须如实报给当今,至于皇上是不是答应,吾不好保证,你若坚持,回去等消息就是。” 盛菡闻言,登时心里一喜,连忙叩头道谢。 温太贵妃有些心累,随意的挥挥手让她下去,转头将消息送到了秦太后跟前儿。 “哦?!”秦太后放下书册,斟酌片刻笑了笑,“莫不是真是个淡泊名利的女郎?” 刚从宫外回来的齐姑姑笑说:“许是如此呢。” “不。”秦太后摇摇头,略作沉吟之后,很是笃定的说,“其中定有吾等不知之处。” 齐姑姑坐到跟前儿给她捶核桃:“若让奴说呢,不管所为何事,只要那女郎离开皇宫就是好事。” “先帝将她留在宫里,其间定有隐情!若是吾没猜错,只怕皇帝即使允许也要让她于这宫里出家。” 秦太后说完,令内侍到泰安宫传话,只说此事由她告诉皇帝,温太贵妃不用为此多虑。 “只要不出个杨太真,哀家也不想多管。” 秦太后说完,就将此事撂到一旁,跟齐姑姑问起盛苑的近况。 她这边儿说得热闹,景和帝在清源宫听到消息,不禁有些诧异。 “着钦天监博士陈闻声觐见。” 他唤的这位钦天监博士最善卜辞,既然刚好收到盛菡“预知”的诗词,那不如现在就让陈闻声过来解解看。 “臣陈闻声叩见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赶紧过来解词!”景和帝不等对方行完礼,就忙不迭将其叫到跟前儿。 “陛下,那位女郎又有所得?”陈闻声时常让景和帝拽着解词,因此知晓宫里有个能预知未来的女郎。 “是矣。”景和帝将誊抄过的内容递了过去。 因为父皇曾经告诫他不可过于沉于溺盛菡的“预知”本事,故而一直以来,他都强忍着一探究竟的好奇,只是将其扣在宫中,却不曾接见一回。 只是那女郎颇有些乖觉,但凡有所得,就将其书于纸上。 她之所得,五六回能对上四五次,这让他叹服于父皇的告诫之余,更加想要将她的所得尽掌于手。 于是他令人将特制的竹筒送到盛菡那里,权当传递消息所用。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想法差距挺大 “陛下,容臣推衍一番。”陈闻声视线掠过数行字,沉吟片刻,从衣袖里取出他师门独有的卜辞书和铜板,嘴里念念有词的卜算起来。 景和帝看着陈闻声暗合韵律的举动,好奇的等待着。 “怎么样?”待看到陈闻声缓缓颔首,他迫不及待询问。 陈闻声拱手答:“陛下,这词预言当成,储君可为拓疆之主。” 景和帝诧异的看他:“是这样?可朕看那词里提及的,分明是未来的皇后啊!” “陛下。”陈闻声笑说,“真凤临朝乃是吉兆,预示的是大楚一统江河,楚君为天下共主,听着好像皇后为主,可实际上,负责开疆僻壤的还是大楚君王!” “也对。”景和帝闻言,点点头,心里欣慰之余,还略有些不甘。 “陈卿,你仔细看看朕,从朕的面相看,竟无一统之能?” 陈闻声听言,心里咯噔一声。 他清楚若不能稳妥对答,只怕后果难料。 这样想着,他这心里顿时噌噌往外冒汗。 不过他强忍着战战,轻笑:“陛下,秦始皇吞六国统中原,自称始皇帝,功绩铭刻史书……可是,这等传世之功,岂是一人所能成就? 若无秦孝公支持商鞅变法,秦国如何由弱向强,成就齐、楚、秦三国鼎立之势,怎能铸就一统之基石? 而后秦惠文王伐义渠、平巴蜀、连横六国;秦武王修田律、拓疆土,延续优势;又有秦昭襄王远交近攻削弱强敌……再然后历经秦孝文王、秦庄襄王,才至秦王政。 陛下,秦朝奋六世之余烈而成惊世之伟业,后人谁能说秦国一统之功只在始皇?” 景和帝默然,想着他父子放在心里的宏伟计划,心知其之难的确非一朝一世所能成。 陈闻声见皇帝情绪趋于平和,缓缓松了口气。 景和帝不再执着功在何人,开始好奇那位带着吉兆的皇后了。 陈闻声也不想就储君话题继续,立刻顺着他说:“陛下,容臣卜辞一看。” 景和帝颔首。 这次没过多久,陈闻声就将卜算出来的词写下,双手恭敬递给他瞧。 景和帝定睛一看:“【桃李佳期缘未央,真凤已在茂林藏;寻出不知何处好,长久之后见真章。】” “你说给朕听。”景和帝感觉这词和之前盛菡递上来的那首差不多,都让他有雾里看花之感。 陈闻声言:“陛下,您看……这前后两首词,皆提及了桃李。根据后者可知,桃李一词,当指女子芳龄。想来真凤应是二十岁左右,就在待选秀女之中。” “这选择太宽了。”景和帝嘀咕,若是据此寻找,怕是能找出许多女郎,届时依旧是大海里捞针。 “陛下,臣还没说完呢!”陈闻声表示不要紧,他还有办法。 “那你接着说!”景和帝点点头,洗耳恭听。 陈闻声续道:“之前的词里将桃李与芙蓉并列,这桃李说的是女郎岁数,想来芙蓉亦说时间才是。 臣记得,芙蓉花期长,从六月到十一月间要盛开三次,想来真凤的生辰月份当在此间。” 景和帝听了,还是认为条件笼统:“还能不能更细致些?” 陈闻声发现皇帝越来越不好伺候,叹息之余言说:“卜辞说‘缘未央’,当知真凤以前和储君曾有过缘分,而后不了了之,此番可解为再续前缘。” 他只是根据词这样说,因为信息有限,他不能判断更多内容。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和帝此刻,就是心里一动。 “缘分?前缘?!”若是这样说,他还真有个目标,只是不晓得是不是。 陈闻声不知皇帝所想,还跟那儿寻找更多信息:“臣之前的卜辞说‘真凤已在茂林藏’,臣以为茂林亦是关键。茂者,繁盛葳蕤;林者,草木也。想来真凤栖息之所,定与此有关。” “繁盛草木?!”景和帝忍不住坐直,脑海里的名字愈发清晰。 他这忽然出声,将沉浸在解词情景里的陈闻声吓了一大跳,当即诧异的看过去:“陛下?!” “陈卿,此番你与朕的谈话,不许诉之于人,真凤储君之事,更不许透出半分,要不然……”景和帝没继续说,可是他不说更吓人。 登时,陈闻声吓出一身冷汗,忙不迭伏地,保证:“臣遵旨!” “你看看这个女郎的八字。”景和帝还记得之前拿到手的生辰八字,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给陈闻声看。 “此生辰八字者当为有福之人,不过臣未能见其容、看其掌、知其纹,故而所知有限。” 陈闻声刚如实说出此言,又忙不迭补充:“当然,臣不需与之照面,只要其官禄宫饱满,双颊红润丰腴,若为男子有入阁为相之姿,则能合上;若相貌不是如此,则不是陛下找寻之人。” 景和帝想着脑海里那个看着清瘦但是天庭饱满、脸上有肉、面容红润貌若桃李的女郎,心里愈发确定。 …… 盛菡在泰安宫等得有些急躁,虽说密信递上去不过半天,可她忍不住就想要向外翘望。 她名为菡。 菡者,荷花也,又名水芙蓉。 上次她借汇报预知之事提及过涉及她的签文:“【桃李不言自成蹊,百花丛中压枝低;若问来者因何笑,有福之人相互宜。】” “桃李、芙蓉元素齐了,想来皇上应有所悟。” 盛菡轻啮唇,给自己打气。 虽说现在的局势和她记忆里的前世极不相同。 这一世,谢贵妃的儿子没有因救皇上而没,她更没有因此成为皇贵妃;而盛蒽前世的相公此刻也不是太子,还是个寻常的皇子。 但是,不要紧! 管他谁是大楚江山的继承人,她只当未来的皇后就好! 如此想着,盛菡的情绪有些激昂。 “没关系……慢慢来,让皇帝自己确定谁是让大楚一统江山的真凤,这样效果更好。”盛菡克制着激动的情绪,看向了窗外。 当她看到窗外碧空清澈,呼吸着心旷沁脾的空气,恍惚间,好像从天空上看到了前世的盛蒽和盛苑。 她们一个高贵冷傲,一个纨绔骄矜。 “你们此刻应该还在考场挥毫吧?啧啧啧,可真辛苦啊!” 盛菡志得意满,喃喃轻言:“你姊妹即使位极人臣,见到吾,亦要行礼跪拜!不过,有吾在,你们休想再步步青云!” 第三百九十六章:考官面试(上) “阿嚏!”连打了三个喷嚏的盛苑,低头看看自己暖和的锦袍,认真的疑惑着,“我穿的挺厚啊,怎么看都不该着凉!难不成有人骂我? 不、不应该,咱这么可爱的小女郎,谁忍心去骂呢?莫不是有人想我了?嗯,这个可能最大!” 拥抱自由的系统,看着这个提前答完卷子就开始胡思乱想的宿主,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有这工夫你再检查一番不好么!】 “不就是几张填空题,简单!要是这都答错,我趁早改行去!” 盛苑说得信心满满,不过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试卷上瞧。 洛县县试第二场的未冠题格外简单,其中一种考题,是考官从四书五经里挑选出一些段落,将段落里的某些语句用空白代替,考生负将这些空白填满。这样的题型相当于填空题。 另外一种考题,则直接写出某本典籍里的起始句和结尾句,让考生将这段标注出范围的典籍内容补齐。这样题型则更像是默写题。 当然,不管哪种题型,考校的都是学子对典籍的熟悉和掌握程度。 这对旁人而言难不难,盛苑不晓得,她只晓得这对自己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认真的再次检查一遍,盛苑百无聊赖的叹口气,开始用余光打量着考场。 自从正场成绩出来,考试人数就大幅度锐减。 首先是榜上无名者自然止步考场;其次是考中者,许多人无心争取县案首,他们想将更多的时间用来复习,以期能更好的应对一个月之后的府试。 故而这次参加初覆者,只有第一场的三分之二。 不过座位依然像第一场时那样别扭。 【苑姐儿,你能老实些吗?哪怕打个瞌睡呢!】系统偷瞄着前面的考官席,小声喊她,【你前世没当过老师,没当过班干部,还没试过从讲台上往下看吗?你作为正常第一名,位置是第一排正中!你当考官眼瞎啊!】 听着系统友好提醒,盛苑条件反射抬头看了过去,刚好和洛县知县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嘎?!”盛苑看着对方朝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脑袋上的头发,脖子上的细绒都立了起来! 前世老师打算提问她时,就是这么看着她笑哒! “京都九江书院官学子盛苑请上前。”这位县老爷说话都不带停顿的,一口气就把盛苑提拉了过来。 他这一出声,盛苑恍若听见左右和后方许多脑袋瞬间抬起的声响。 “学生遵令!”盛苑早有准备,故而当即站了起来。 将视角调换到考官视角的系统,看着她大步向前的走来,摇着脑袋感叹:“这孩子应激咯!” “小女郎试卷做完咯?”洛县知县让盛苑将考卷拿过去,他一边批阅一边儿赞,“刚进考场一个时辰而已,小女郎就悉数答完,还检查了数遍,果然将典籍聊熟于胸了。” “这是学生的本分。”盛苑嘴上谦虚着,心里却蹦跶着跟那儿咆哮,“系统!系统!他竟然晓得我检查了好几遍!” 系统看着这傻孩子,单方面屏蔽了她,还是等考完再放开吧。 洛县知县批阅速度也极快,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用朱笔画了个圈。 “盛苑同学答卷整洁、字迹工整标准、无有谬错、漏写,答卷速度极快,当为最优。” 洛县知县说完,将试卷放到一边儿,笑呵呵的看着盛苑:“盛同学是出场头名,第二场又为最优,若是后面三场成绩依然,秀才功名就到手了。” 盛苑没想到这个知县还挺有闲心的,竟然考场之上跟她唠闲嗑!更重要的是,他这几句话,瞬间就帮她汇集到了全场视线、以及数不清的情绪炸弹。 唉,这是嫉妒啊! 洛县知县也不给盛苑答话的机会,继续问:“不过,盛同学而今堪堪十四,乃是豆蔻之龄,所答为未冠题,略简于已冠题,又有后面四场考试只考默写,若是得了案首,怕是许多考生不服。” “???”盛苑觉着知县说这些,是给她打预防针,明显时告诉她县案首不用想了,为了服众要给那些答已冠题的人了。 虽说这答案很让她失落,不过,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之前来考试,她也没打算自己能考头名。 做人嘛,若是事事争先,忒累的慌。 也不说得过且过随波逐流,主要是不要把自己迫得太狠,放松些才快乐。 洛县知县原本是想激起盛苑的好强心,而后邀她面试答题,这样开场会显得过程比较圆满,结果……这个女郎一副乖巧配合的听话样,让他恨不能抓过这女郎的信息瞧瞧,这还是那个让顺天府尹头疼的贵女?! 不是,小女郎啊!这会儿你不用这么配合!傲起来啊! 盛苑看着眼前这个笑得脸颊有些颤抖的县太爷,纳闷儿的眨眨眼。 好像这人在腹诽她欸! “当然,本官向来以实际成绩为标准,好就是好,第一名就是第一名,案首就是案首。”洛县知县默默吸口气,以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心态,笑吟吟的自己将话铺垫了过来。 发现自己说得很自然,洛县知县继续:“不过,本官很好奇,盛同学你要如何面对旁人的质疑呢?” “大人,学生坦然面对。”盛苑这会儿决定当个老实人,实话实说。 “……”又让盛苑噎了一回的的洛县知县,有些怀疑这孩子是卖糕干的!真噎人! “你说说看。”洛县知县决定将说话权暂时让渡给这个女郎。 只要他少说话,这个女郎就噎不到他! 盛苑见他这样,以为这是考校的一部分,认真回答:“首先,就算是有人质疑,大概也不会质疑我我面前,那我就当不知道好了!” 洛县知县:“……”这心态贼好! “你怎么确定无人当面质疑?”现在的学子都这样没有好胜心了?! 洛县知县有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和时代脱钩了。 “因为大多数学子还是要脸面的!”盛苑对此特别自信。 许多读书人为了面子宁可亏了里子。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考官面试(中) 洛县知县听到这个答案,顿时了然。 很好,清楚了,这个女郎应该是个不在乎面子的。 “可是,总还是会有学子敢于质疑、擅于辩论的吧?” 盛苑点点头:“就算是有,人数也不多。毕竟大家都忙着准备接下来的考试,至少院试之前,大多数学子是没工夫找学生的。真有空闲者,想来成绩未必能及学生,他们怎敢找寻? 唯有县试会将考题做未冠已冠区分,待到府试、院试自有公平竞争机会,大家何必争这一时意气呢!” 洛县知县发现,这小女郎脸皮好像有些略厚。 她这是借此场合说给场上众学子听呢! 他刚刚这一搭眼,瞅见不少考生暗暗点头。 不是,现在的学子这样好说服的么?! 洛县知县忘记了他是他那届考生里的刺儿头领袖,故而只是惊奇底下考生怎能这样好骗。 “盛同学,你若是县试拿到县案首之名,可是直接保送府学,届时秀才功名到手,府试、院试皆不用考,大家如何跟你公平的一较高下噢?” “大人,之后不是还有乡试、会试、乃至殿试?而后三场才是抡才大典,届时要和全天下的考生竞争,那时不照样可以看出我配不配现在的成绩。” 洛县知县见她说得坦然,不由纳罕问:“盛同学,不言旁人质疑,只说你自己,你对自己凭未冠题名列前茅,心里可有不自在?” “回大人,学生很自在。”盛苑觉得此刻可不是谦虚的时候,若是一个乱谦虚将到手的案首之名弄丢,可怎样是好? 她不追求头名,可是要真能拿到第一,谁还舍得推拒?! 别说一个魁首,就是六元及第,她都敢接着! 所以,她特意补充说:“大人,学生若是有幸成为案首,定然是因为学生所答值得这份荣誉。 换句话说,学生以未冠之龄答未冠之题,对阵应答已冠题的已冠之人,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公平。 若是有同学不能看开,那就换位一下,让大家扪心自问,他们像我这样大时,可有把握答好这些题呢? 当然,若有同学肯定那时的他可以,也没办法了,他不能将过去的自己搬来证明他的保证吧,那还不如我的答卷有说服力呢!” 她说的有条不紊,洛县知县听得愈发明白。 很好,他现在可以很肯定的说,这小女郎的心态很适合官场啊! 官场行走就要有这样无视脸皮的极佳心态! 这能力堪比他那座师! “好咯,你说的很不错,不过作为考官,还是要更周全的评价你的能力,让你的同考信服,亦让本官确认你值得这样的容易。”注意到距离盛苑过来有小半盏茶的工夫,洛县知县直接开启面试。 盛苑见他言归正传,立刻将本就挺直的胸膛听得更端正。 洛县知县面容逐渐严肃起来,既是跟盛苑说也是跟考场上的众学子说:“从本场考试起,至最后一场考试毕,每场考试选前场考试前三十名考生提堂对答,每人答五题,若有表现和成绩不符者,留名再考,两次提堂表现不符者,直接黜落。” 他说完,看向盛苑:“你为正场头名,故而第一个应试,本官将规则于你说明。” “学生洗耳恭听。”盛苑也一改之前的放松,规规矩矩行礼回答。 洛县知县点点头:“本次提堂共有诗、赋、口义、时文、策论五题。” 盛苑表示听懂。 县太爷说得口义,其实就是口述版的墨义。 墨义说起来相当于她前世的简答题,而她刚刚回答的填空题,还有个名字,叫帖经。 洛县知县见盛苑准备好了,又说:“本官看你上场所做试帖试极佳,提堂首题你就以诗开场吧!” 接着,他公布了考题:“赋得若待上林花似锦,得花字五言六韵。给你半盏茶时间思考,若是时限内未能答出,则不算成绩。” “是。”盛苑听过题目,就顾不得其他,只是凭着本能行礼,小脑袋已经马不停蹄的思考起来。 根据诗句寻找来源,好像按图索骥,考校的自是学子的知识储藏。 若真有学子不知诗句来源,除非真有本事凭借单句分析出要写的主题,不然即使写得极好,成绩也要降等。 当然,盛苑倒是没有这方面的忧虑,因为她很快就想起了这句诗的来源。。 此句出自唐朝诗人杨巨源的《城东早春》。 全诗为:“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脑海里浮现出这首诗,盛苑有了主意。 看来县太爷是让她写早春。 盛苑心里有数,也不急着念出,而是翻来覆去在心里细细雕琢,直到确认诗句字词无误,自己能连贯的将诗念出,这才再次朝洛县知县行礼:“大人,学生有答案了。” “哦?”洛县知县闻言,不自觉的看向香炉,此刻距离他要求的时间还有一半。 “那你且答来。” 盛苑说了声是:“学生诗为《赋得早春郊游》。” “【枯枝吐嫩芽,含苞待绽花; 相约初露时,踏青伴朝霞。 暄风追浅云,画眉闹山茶; 海棠自摇曳,杨柳舞绿桠。 断鸢升高后,斗草玉英下; 曲水悠然处,醉意染双颊。】” …… 盛苑念完诗作,洛县知县登时微怔。 他没想到这小女郎诗才这般了得,不但作诗极快,写得亦很不错。 六韵十二句诗,让她写得清新活泼,恍惚早春郊游场景就在眼前,很有诗中见画之感! 而她所作的这首诗,全诗六十个字里面,无有一字提及早春,却字字句句皆提及早春,当真让他欣喜! “不错!不错!”洛县知县抚掌赞赏。 他注意到考场那些考生,大部分已经面露认同之色,想来这女郎若之后三场还是这个水平,只怕真拿到县案首之名,这些考生也不会有意见。 这样想着,洛县知县落笔将诗作成绩标注出来,待看到旁边文书颔首表示全诗完全记录清楚,这才公布第二题题目。 这章和前一章明天晚上再检查错字啊! 大家对诗有意见可以提哈。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八章:第二场考后 第一首试帖诗顺利答完之后,盛苑之后的面试简直势如破竹,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完成了这次考核。 而洛县知县也从盛苑答题的言语里,完成了看其文和看其人的任务要求。 「女郎才思敏捷,堪当此场魁首。」 洛县知县当堂点了盛苑头名。 而后令书吏将她的答卷整理得当,由他过目之后,将其张贴在告示墙上。 此举让盛苑再次名列首位后没有再像第一场成绩出来那样受到非议。 「这就是让事实说话啊!」盛苑坐在自家爹娘之间,两只爪子一边儿一个不偏不倚,享受着爱的按摩。 郑氏见小闺女高兴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忍着给她按下去的冲动,说她:「后面儿还有三场,再覆时知县提堂准是第一个叫你,到时你要沉稳些,不要显得骄傲。」 盛苑咽下她姐姐投喂的果子,点点头:「那是肯定的!一准儿不能骄傲!」 盛向浔想夸小闺女几句,想到了大女儿,扭头说:「蒽姐儿,你真要住到国子监学舍去?」 盛苑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儿蹦起来,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她姐:「姐姐,你要住国子监?我怎么不知道!」 盛蒽本来要回她爹的话,可是见小妹这样一惊一乍,小嘴儿快要嘟起来了,只能先安抚这个小的:「我也是今儿才晓得的。」 她原本是想要参加初覆的,可是国子监的先生却建议她们节省时间,全力准备府试。 「除非有争案首之力,或想取六元及第、三元及第之称,不然,当以节省体力、巩固学识为要。若因考学受凉,影响府试、院试则因小失大了。」先生课堂上说完这话,下课之后又将她叫了过去。 「盛蒽同学桃李之龄,汝若是郎君,此般正是全力科举之时,一时成败大可以笑对之;然汝是女郎,故而只能尽全力一次考成。 因此很不必将名次放在心中,榜上有名自是成功,因此汝之目标唯有殿试。哪怕最后取同进士之名,亦是汝之胜。故而许多过程能省则省,心静方能功成。」 先生说得委婉,可是盛蒽听得清楚。 他一则是想告诉她,她科举之路的目标不在名次前后,而是取得功名;其二则是想说,勿要因为名次后于小她六岁的妹妹而有压力。 对此,盛蒽很是领先生的情,哪怕她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亦不曾对小妹拿了头名而嫉妒、焦急、羞愧。 她自己的人生不该是追着旁人足迹匆匆而行的,她有自己的旅途风景,亦有自己的追求方向。 至于小妹能拿头名,她与有荣焉、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压力不悦。 他们兄妹三人,大哥小妹若是能于朝廷立足,她就可以放飞自我了,上有大哥保、下有妹妹捞,她也能享受享受朝廷有人好做官的滋味。 「原先先生只说省时间考府试,后来不知缘由,又叮嘱我们选秀前必要拿下秀才功名,故而让我们这些正场出圈者,都住到学舍,说是晚晌要加课。」 「这样啊!」盛苑依依不舍的将大脑袋扎她姐姐怀里,郁闷的直叹气,「府试之前我还能看到你不?」 盛蒽看着小丫头幼稚的举动,好笑的摸摸她脑袋,像小时候那样哄她:「你当先生们不休假啊!人家也要休息啊!我们每旬休假两天,到时候我就回府,好不好?」 「哼哼,我说不好也不成啊,总不能跟先生抢你吧。」盛苑噘着嘴,将下巴搁她姐姐肩膀上。 「苑姐儿,你姐姐住学舍多少年咯,也就是最近备考才回府里,你至于像第一次分开吗?」郑氏看着大闺女因为抱着妹妹而渐渐气喘,心疼的喊她自己坐,「你姐姐可禁不起你 这样揉吧!」 「人家现在只是丰腴,不算太胖哒!」盛苑本想像小时候那样搂着姐姐脖子,大声拒绝某位家长的无理要求,奈何娘亲视线已经看向她耳朵,考虑到耳朵的安全,她只能悻悻地挪开了。 「没事儿,我抱苑姐儿还是可以的。」 盛蒽刚说,郑氏就摆手:「你不要啥都宠着她!」 「哪有宠。」盛蒽捏捏小妹肉呼呼的爪子,笑说,「我说得也是实情,小妹的确较小时候看着清减一些。」 「是吧!是吧!齐姑姑也这样说呢!」盛苑眼眸一亮,忙不迭举手表示她可不是自吹。 「小妹也懂得爱美了。」盛蒽发现小妹最近挺在意胖瘦的。 「她从小就懂,只不过更爱美食而已……好咯,不说她了,你明儿就住学舍去,我晌午给你收拾好了行囊,等会儿你再过去瞧瞧,看看有无遗漏。」郑氏惦记着大女儿住国子监这事。 盛蒽感受到娘亲的忧虑,笑着坐到她跟前儿安抚:「不用再看了,您收拾的最全最仔细,何须多此一举?再说了,若是真有需要的东西,我喊人过来取就是了。」 「蒽姐儿说得对,要我说,干脆多带些碎银银票,真有需要的直接买也好。」盛向浔觉得郑氏有些紧张,不禁劝说。 郑氏点点头:「银票都准备好了,等回去我再叫繁絮多准备些碎银子和铜板给带上。」 「不是已经有一匣子铜板碎银了?」盛蒽见他们还要给加,哭笑不得的摆手,「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回来再带不也一样?学舍那边很少用到钱。」 她说的很理智,可惜当爹娘的却听不进去,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究竟要准备多少他们才能放心。 「……」盛蒽无语的耸耸肩,拍拍妹妹胳膊,带她到不远处的花池说话。 「我不在家里你要好好复习,虽说我们先生不曾多言,可是我总感觉先生最近常有紧迫之感,似乎想要让女学子赶在选秀前将功名拿下。」 「莫不是谁出了幺蛾子?」盛苑闻弦声而知雅意,皱着眉,「前不久礼部要求女郎须多参加一项实践才能获得乡试资格,这次又要何为?难不成参加选秀的女郎都不能再参考了?」 /101/101776/ 第三百九十九章:考前闲聊 盛苑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若是这样,岂不是将让女郎科考的政令往回收?这和朝令夕改有何区别?皇上那般脾气,怎能容忍呢?!” “不许对皇上做点评!”盛蒽刚听着还点点头,听到最后,抬手刮着妹妹鼻梁,嗔她,“大家越是宠着你纵着你,你于最基本的规矩上越发不能错。” “什么是最基本的规矩啊!”盛苑挠挠头,“不是说行为举止在律法之内就可以吗?” “行为举止符合律法……你自问,自己可曾做到?”盛蒽好笑的点点她饱满的额头,“你们仨到赌场踢馆之举,合理却未必合法,可是闹到顺天府那里,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捡着对方的不是拉了偏架。” “……”盛苑心虚的缩缩脑袋。 盛蒽笑说:“于上位者而言,他们的喜欢向来高于律法……所以,最基本的规矩就是,人前人后对上位者的态度如一,不要骄纵到他们的头上,只要不欺君,一切都好说的。” 盛苑听到这儿,不由恍然大悟。 果然,还是她姐睿智! …… “苑姐儿,你听说了么?”参加再覆的路上,安屿忽然说,“内阁三辅岑闽舟昨儿气晕在了朝堂之上。” “啊?这是怎么回事儿?”瞬间,四双眼睛都看向他。 盛苑催他快说。 堂堂二品官员竟然在上朝时被气晕?!这可不比话本子有趣。 “我听表哥说,皇上叫人以岑阁老的名义带他长女回京,他长女选的和离,还想带走一双儿女,结果夫家扣着孩子不放。过去的内卫还怕岑伊娘改主意,结果她掏出了一份儿前夫宠妾的卖身契,那意思是要把那宠妾带回京。” “哦?!那妾可是她跟前儿的丫鬟?”夏霜君懂得略多些。 不想,安屿拍掌笑说:“哈哈,真不是!那是她婆婆的表侄女,因为家族中落寄居表亲家里,是岑伊娘前夫的贵妾!听说挤兑的岑伊娘都快没位置了。说是这次和离之后,十有八九将其扶正。哦,对咯,听说,那契书还是宠妾未出阁时签好的!” “好手段啊!不过,岑大小姐这样能耐,又怎么会在夫家吃苦呢?”夏霜君感叹。 安屿摇摇头:“再有本事,周围人都出自夫家,娘家还不管,又能怎样?只能暂时蛰伏以待时机了!这不,时机到了。” “管他原因呢,我就好奇啊,岑大小姐的夫家要是想将那贵妾娶回去做夫人,早先时候干嘛去了?”欧阳翎笃定认为岑大小姐的夫家嫌贫爱富,不可能将妾非扶正。 “也不算嫌贫爱富吧,要不他们怎敢欺负内阁阁老之女?”夏霜君觉着,除非这家人行为逻辑奇特,不然这说不通。 安屿等到他们争论完了,才说:“我听表哥说,岑阁老这人有些奇葩,他选女婿和旁人不同。旁人是为了给女儿找好人家,而他却是给儿子们找帮手。 偏偏他那个大女婿有自己的坚持,他们两边儿一方借不到想象中的助力,一方计划落空,如此一来两家自然渐渐陌路,彼此之间就差撕破脸了!岑大小姐前夫怎可能还顾及许多? 加之,那贵妾的哥哥还考上了进士,好像还很得古阁老看重,还娶了古阁老的外甥女做夫人……说句不好听的,说不得岑大小姐的前夫纵妾欺压夫人,就是想要扶正妾哩!” “要是这样算是说得通了……说起来,那为岑大小姐还是有些手段的,竟然不声不响弄了个卖身契?!只可惜约束太多咯,让她有余力却非借力而不能为。”夏霜君感叹。 安屿跟着点了点头,发现两个好朋友都还不说一词呢,不由扭过头问盛苑:“苑姐儿,你怎么不说话?” “我是在想,岑阁老晕倒大概和那位贵妾的哥哥有关,该不会是让对方给参了一本吧?!” “咦?!你怎么晓得!”安屿惊诧的看向盛苑。 这这这,这猜的也忒准了! 盛苑耸耸肩:“当然是推出来的啊!” 想想就晓得,皇上忽然以岑阁老的名义接其长女回京,那定是这位岑阁老惹着皇上了,以这位皇上的小心眼儿,打着岑阁老的旗号,还不可劲儿作!定然是帮着岑大小姐将贵妾带走了! 人家哥哥在朝中有靠山,妹妹让先前的夫人带走当了奴仆,他怎能善罢甘休啊!堂堂朝廷官员亲妹妹给人为奴为婢,他面儿上岂能好看?当然要参奏! “可是他妹妹欺负正室夫人他怎么不说好好教育呢!”欧阳翎闻言有些气不过。 倒是夏霜君不以为然:“你以为谁都很讲理?很多官员都是往上瞧的,只有关系他们仕途前程,他们才会讲理。” “屿哥儿,你接着说啊,我想那为岑阁老不至于因为这一件事儿就给气晕了吧?”卢晟不大喜欢听欧阳翎和夏霜君的讨论,没意义。 “当然不止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位岑阁老今儿让三方连告,告他的还都是他女婿!” 安屿忍不住直接剧透:“因为丢脸了,所以才气晕。” “他就这仨女儿吧?!”欧阳翎捧腹,“好家伙,他这老丈人当的,简直女婿公敌!” “他那俩女婿为何参他?”盛苑和卢晟都想听这个。 安屿嘿嘿说:“我听表哥说,他那个二女儿是抱着牌位嫁进婆家去的,本来成婚前,她那个婆家想卖个好,儿子没了,没必要让京官的女儿守婚约嫁过去受苦。 可是岑阁老却认为对方是质疑他的信义,故而坚持要嫁女,为此,他夫人那般贤惠的人都差点儿跟他上演全武行,可惜到底拗不过他,终究还是嫁了女儿。” “然后呢?”欧阳翎好奇后续,催着他继续说。 安屿两手一拍:“具体的我表哥没说,我不晓得,不过昨儿他二女儿的夫家那个在都察院做御史的族亲,弹劾他觊觎姻亲产业,借嫁女之名行吞并姻亲商队之实。” “……”盛苑和看她的卢晟对视。 他们怎感觉这位岑阁老脑袋上扣着的锅又大又圆呢! 昨天两章和今天两章明天修改 (本章完) 第四百章:盛菡的回忆 盛菡依旧在泰安宫里等着消息。 虽说皇帝那里不见反应,可她依旧自信。 毕竟她请求当女冠的文书没有被驳回。 “选秀?说不定要等到选秀才能有消息了。” 略微自我开解了一会儿,盛菡准备继续读书练字。 这时宫里伺候她的小宫女笑吟吟走了进来,看着好像还很开心。 “这样欢喜,可是有好事?”盛菡很少见这宫女喜形于色,不禁有些好奇。 她记得这宫女家里有兄弟到了参考之龄,算着此时县试第三场成绩已经出来,不由问:“莫不是你兄弟成绩极佳?” “借女郎吉言啦!”小宫女笑着给她斟水,“不过奴最近一直于宫里当值,不曾出去探亲,不清楚阿哥成绩如何,希望他能一举得中吧。” “奴之所以欢喜,是刚才听得稀奇事,觉着好笑,故而一时没有控制住。” “能不能说给我听听?”盛菡想,若她能多笑笑,说不得能让所想所盼如心如意呢? “当然可以啊,奴说给您听。”小宫女笑眯着眼睛,弯腰在她耳畔,轻声说,“奴刚刚听在外面伺候的同乡说,岑阁老今儿在朝上让三个女婿的族亲一起参了,一时怒火攻心晕了过去。” “岑阁老?”盛菡费了好大劲儿才想起这位阁老的全名。 小宫女那儿还说着:“阁老让女婿们气晕了,这事儿很有些荒唐,原本也没那么好笑,只是后来听说,今儿这事儿早有前因。 原本他那三家姻亲是找他要说法,他自派人去寻三个女儿,不想那三个女儿避而不见,他气急了就说要跟他们断了关系,还修书给三个亲家。 人家再去信,他就同样避而不见,人家就认定他是有意推诿。朝上那三位大人参他时还说,他这避而不见的手法,和他那三个女郎完全一样,可见定然是他教给的。 连皇上都认可了他们的推论,让岑阁老莫要拿女儿当盾牌,跟亲家好好说说呢。” 盛菡默默地听小宫女欢快说完,才勉力配合着露出一抹笑意。 不过心里却不认为有多好笑。 也就是宫里人无聊,才这样容易笑。 “不过……岑闽舟?”盛菡好言让小宫女退去,坐在桌前无心读书,脑子里都是对他前世的回忆。 这位阁老之所以能让她记住,不是有多出众,而是她那个鼎鼎有名的三个女儿。 据前世的传言,这位岑阁老极为古板固执,家族女郎一旦嫁出去,于其心里就不再是一家之人,所行所思皆不会为她们考虑。 故而前世他长女就因此受苦。 这个世道,天高皇帝远的,莫说娘家不肯予以援手,就是想管,很多时候也是心有余力不足,鞭长莫及是也。 加之三从四德等等约束,夫家若是有意为难,纵然女郎有多少谋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能忍着熬着,莫说是软弱的,就是刚强的也不过是拼口气,熬到自己儿子长大。 原本岑闽舟的长女也是这样忍着的,可是她却因为一双儿女遭到薄待,放火烧了夫家宅邸,自己带着奄奄一息的儿女远遁。 待到再有消息的时候,她已经是占据一岛的女海盗了。 而盛菡远居京都大宅后院,还能知道这些,完全是因为十三年后的一场大案,岑伊娘前夫家连带其族中人家,一共三十五户,户户给劫匪搬空了家资,那些拿不走的不动产,悉数分送给了旁人。 而这三十五户人家里,除却小辈外,老、中两代五十六人被挂在城外,脖子上挂着大大的牌子,上面尽诉其罪。 尤其是岑伊娘前夫和前公婆,脸上更是被刺书“无耻之徒”。 劫匪最后留下姓名,其人,正是十三年前那个带子远走的岑伊娘。 这件事儿闹得是沸沸扬扬,岑伊娘的婆家更是上到京都告状,可大理寺、顺天府都无可奈何,一者找不到岑伊娘踪迹,二者岑阁老说他早就和长女脱离关系不肯多管。 闹到皇帝那里,也不过是多张通缉令,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一直到新皇继位,太后盛蒽掌权,传说中的岑伊娘才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也就盛苑那等纨绔会和这种狠辣女子做朋友。”盛菡前世曾在已经是太后的盛蒽宫内见过这个女郎,据说是盛苑介绍过去的,可是得了不少赏赐。 盛菡记得她重生前,这个肤色黑得有些发亮的女郎,竟然封了个“平波侯”,连带着一双野蛮儿女成为了京都新贵。 想到岑伊娘的过往,盛菡就想起了前世那个行事风格吊儿郎当的纨绔盛苑,想到盛苑,她不由自主想起偏心到胳肢窝的盛蒽。 想到这姐俩儿,她忍不住又生了会儿气。 岑家三姐妹同样是亲姐妹,感情却不像盛蒽盛苑那样好。 长姐是灭了夫家当海盗,二姐则是空手套白狼拿着夫家资产做了豪商。 据说当时北方商线的六成都在她的手上,她和奴儿罕贵族关系极好,还从那儿的女王手上拿了个什么男爵爵位。 而岑家最小的女儿,虽然不像两个姐姐那样名扬于外,却培养出了一代权臣。 要说这姐妹三人合成一处,定然煊赫盛极;可她们感情却极为冷淡,不仅没有往来,时不时的还爆发矛盾。 岑家三女郎独子不是令人上书要求朝廷出明文对勋贵子弟严加约束,就是令人上书朝廷要对商队加税,尤其是对和外藩有往来的大商队收重税。 明眼人谁看不出他这是冲着谁去的? 她办的赏花会里,不少女眷都拿此说笑。 盛菡回忆着,略有些纳闷:“只不知盛苑为何和岑二娘关系也不错,岑三娘那个狠人儿子跟她也客客气气的?” 她要有盛苑这本事,想来能过的更好吧! 盛菡想着记忆里那个脸皮很厚的盛苑,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说来说去,只可惜我没有个好爹好姐姐!” 若是她爹像三叔那样有人宠,若她姐姐能像盛蒽那样有本事,她何须而今这样自苦?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一章:阿戎使臣 只剩下最后一场考试,连续拿了四个第一名的盛苑,尾巴似乎已经翘起,时不时跟身后摇晃几下。 系统默默想了想,觉着,配合盛苑形象来看,那尾巴一定极蓬松的,绒绒乎乎,摸起来手感肯定很好。 沉浸在想象中的系统似乎觉着不过瘾,心虚的瞅瞅还在嘚瑟的宿主。 见她似乎顾不上注意自己,系统忙不迭将其形象具象出来,顺手配个大尾巴。 而后一声“咔擦”,系统保存完成,顿时满足的拍拍自己的内存。 “苑姐儿,咱们骑马回去吧!”看过成绩的安屿,高兴之余开始出馊主意。 盛苑听着有些心动,自从考试以来,她不是在府里坐着,就是跟马车里颠簸,许久没有骑马松缓了。 “好像不是不可以哦。”她看看小遥和跟来的侍卫,食指拇指配合,比划出微不可见的空隙,“我们只骑那么一小会儿好不好。” 可怜兮兮的语气、小心翼翼到让人于心不忍的表情,盛苑自觉表现极好,只待这群伙伴忍不住同意了。 却不想,小遥和众侍卫看到,竟然无情的将头扭到一旁。 盛苑大吃一惊:“???” 小伙伴们这是咋啦!说好相亲相爱到永远哒!这怎么还背刺她啊! “夫人说,考试期间您若骑马,您和咱们总要有一方受伤!”小遥见自家小姐鼓起双颊,叹口气直言说,“补充一下,夫人说的受伤是家法打的。” 听见家法俩字,盛苑好像见到她亲娘挥舞着鸡毛掸子的威风,顿时缩缩脖子。 她记得,她娘说过,县试和府试之间隔着一个月呢,完全能让她将伤养好哩! 对于家长无师自通秋后算账的本事,盛苑很有体验。 “咳咳咳,真是的,骑马有啥好的!”盛苑麻溜儿的上了马车。 “苑、苑姐儿?!”安屿没想到好友立场这样不坚定,有些傻眼。 没好友做共犯,他也不大敢犯规啊! 仨人只有他一个不老实,他姑姑收拾他的时候更有理由了。 有些不甘、还有些不敢的安屿,试图让卢晟帮忙劝劝。 哪知卢晟拍拍他肩膀:“你喊我没用,苑姐儿不配合。你们达成一致,我就跟着行动;你说服不了她,我就随着她吧。” 说完,他掀起马车帘,径自坐了进去。 徒留安屿在马车外风中凌乱。 彼之阿耶也! 这不就是墙头草么! “你怎么不随着我啊!”安屿气呼呼的跟着上了马车,胳膊圈着卢晟脖子闹腾。 “切,苑姐儿徒手打咱们俩当玩儿似的,你有这本事不?”卢晟也不反抗,耸耸肩给他答案。 “……”安屿怔愣片刻,愈发悲愤,这人怎么比他还不要脸面啊! 他这朋友交的,都是啥玩意儿! “苑姐儿,屿哥儿有话和你说!”卢晟趁他不注意,扭头朝跟欧阳翎掷骰子的盛苑喊。 他这声儿大的,连当裁判的夏霜君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盛苑刚摇出了六个一,正要分享自己从哥哥盛昕那儿学来的技巧和她自己总结的心得,就让卢晟打扰了。 纳闷儿的看过去,却见安屿一边儿捂着卢晟的嘴巴,一边儿笑呵呵朝她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你们继续啊、继续哈!” 盛苑莫名其妙耸耸肩,心知这俩家伙又欠收拾了,等考试过后,她指定跟武师父建议实战对练。 到时候,她先分别一对一的给他们松松筋骨,然后再一对二,好好儿进行一番源自友谊的教育! 她做好决定,满意的点点头。 徒留安屿和卢晟打起了喷嚏。 “考试过后拒绝练武!”安屿感觉自己幻肢好像又疼了。 “选秀之前武学翘课!”卢晟心有戚戚焉点头。 达成一致的俩人,拍拍对方肩膀,找回了彼此的友谊。 …… “唉哟!”一行人的马车刚进京都城内没多久,忽然一个颠簸,没扶住的欧阳翎就从位子上滚了下去。 幸好盛苑眼疾手快扯了他一把,他这才不至于脑袋起包。 “你没事儿吧!”夏霜君顾不得马车有没有停稳,赶紧扑过去查看。 盛苑见有人管,就挑起窗帘看向外面:“怎么啦?!” “小、小姐,有、有豹子!”小遥惊恐到颤抖的说话声从外面传来。 盛苑还从见过她这样害怕。 “别怕!我这就出来。” “不不不!小姐,您、您可别出来!”小遥话里带着些许哭声。 这更让盛苑担忧不已,哪顾得上她的阻拦。 安屿和卢晟也收了纸牌,匆匆跟着盛苑一起下了马车。 盛苑刚跳到地上,就见车外一行侍卫紧张的护着马车,而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一狼一豹呲着牙齿,发出呜呜声,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 “三小姐/侯爷,快回车上去!”小遥和成栋等人一见他们仨下车,勃然色变,忙不迭出声让他们回去。 他们话未说完,和他们对峙的那对狼豹似乎受到惊吓,情绪愈发激烈。 “皇城之内、天子脚下,何人大胆公然豢养这等猛兽?!”盛苑全然不惧,左右环视,见街道两旁商铺大门紧关,许多摊贩和行人都躲在摊位后面瑟瑟发抖,幸好暂时没人受伤。 不过看着眼前狼豹眼底的兴奋和战意,盛苑难免不多想,若是让它们见到了血,只怕要激起这对畜生的凶性,这里街市人多,容易伤到百姓,尤其是老弱妇孺。 这样想着她不由皱眉,高声吩咐侍卫:“诸人听令!持弓放箭,把这对畜生速速拿下!若是反抗激烈,直接予以射杀!” 她说得干脆利索,却听街旁二楼台阁之上,传来一声骄矜傲慢的喝声:“谁敢!” 盛苑闻声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阿戎衣着打扮的郎君,似笑非笑的朝她看来。 “小姐,这是阿戎出使大楚的小王子。”侍卫小声跟盛苑说。 “阿戎?呵呵,果然畜心不灭!”盛苑说完扭头看向安屿,“屿哥儿,你用阿戎语重复给他听。” 外语天赋有些堪忧的盛苑,立刻把语言天赋点满的安屿喊出来。 亲亲读者们,大家好,作者君跟大家抱歉的说一声,因为作者君最近真的太累太忙,因此上很难保证两更,所以最近这几天只能一更了,请大家见谅。作者君过年恢复双更。请大家包涵。 第四百零二章:闹剧 “好嘞!”安屿撸起袖子叉着腰,用比楼上那个骄矜小王子还骄矜的气势,大声重复了好几遍。 盛苑瞅着楼上那个小王子脸色大变,猛然扑向栏杆,恼怒愤恨的朝她这个方向挥着鞭子,叽里呱啦大声说着阿戎语。 这大概是骂人的话,她没让安屿翻译。 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还自己找骂受。 故而她只是让安屿跟那个欺人太甚的阿荣王子放话: “你让他睁开狗眼看清楚,他放出的畜生,他祖奶奶我敢动!” 盛苑挑衅的朝对方扬起眉,从袖内磨出精弩,瞄向了开始朝马车刨爪子、隐隐想要扑腾的狼豹。 就在她举弩的刹那,楼阁上的小王子也劈手从一旁奴仆背上夺下长弓,朝向盛苑。 “保护三小姐!” “苑姐儿当心!” 形势一变,最先发现情况的安屿冲到盛苑前面挡着,和他几乎同时冲过去的还有小遥。而保护他们的护卫,更是同时举起弓弩,齐齐瞄向楼上台阁。 自从上次京郊历险,弓弩就成了这仨孩子护卫队的标配之一了,没想到时隔几载,竟然有了用武之地。 他们这颇有万箭齐发的气势,果然将差点儿放箭的小王子震慑住。 安屿注意这,悄悄松口气,扭头去找卢晟,却发现这个好友不知何时朝着楼台举弓以对。 安屿大为震惊:“……” 不是,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带着武器?! 都说他纨绔不羁,可是跟这俩不声不响就随身带着远程武器的家伙比,他才是无邪天真的乖学生啊! 盛苑这边儿的站位变动,进一步刺激了蠢蠢欲动的狼豹。 它们眼底的不耐、兴奋、躁动,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频频飙升,还有那愈发明显急促的呼吸声,无不昭示着攻击随时可能发生。 盛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狼豹,目光转向小王爷身旁站着的随侍。 这人胸前挂着的唿哨看着有些眼熟。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小王爷的脑袋小幅度的朝随侍方向转了转,他的上臂亦是轻微动了动。 时常在课堂上、夫子眼皮底下小动作的盛苑对这些细节格外熟悉,这是悄悄打手势的表现! “不好!”盛苑目光一寒,一直举着未放的弩立时朝着随侍激射而去! “嗷!”就在随侍吹响唿哨的刹那,泛着冰冷寒意的弩箭从他颈畔而过,贴着他脖子将系着哨子的绳子划断,而后狠狠钉在随侍身后的木柱之上。 瞬间,魂魄皆飞的随侍腿脚一软,跌坐在地。 刚刚的一瞬,让他生出了此生休矣的错觉! 直到现在,他头皮仍旧一波一波的发麻,头发仍旧战栗到几乎竖起,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 弩箭破空而至的刹那,小王子迅速扯过一旁奴仆挡在身前,待随侍惊叫,他赫然发现那弩箭竟然如此精准,划断绳子却不曾伤到随侍分毫。 意识到这点,小王子看向盛苑,这个女郎射艺这般精湛?! “还不快把唿哨捡起来!你这个笨蛋!”小王子见盛苑宁可费心精准弩箭,却不敢伤奴隶分毫,可见是顾忌他这个阿戎王子,眼下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有了这个认知,他肆无忌惮起来,催促着随侍继续指挥狼豹。 随侍让他的怒吼吓了个激灵,对小王子的恐惧喝退了弩箭带来的战栗。 可就在随侍爬向掉落的唿哨时,一阵专属于鹰隼的清唳声由远而近,不等众人看清,就见一只尺余长的小隼挥展着双翅俯冲而至,叨起唿哨旋转而走。 “莫让它跑了!”小王子气得将恢复原样的弓箭再度拉弯,眼瞅着就叫一箭射向小隼。 “主子小心!” 不等小王子放箭,他就让奴仆一把推开,紧接着一支翎箭从他刚刚站的位置穿射而过! 看着微颤颤发出鸣声的翎羽,小王子这才生出后怕。 “你们怎敢!”他扒拉开奴仆,扑到栏杆前,指着盛苑方向,朝那对狼豹大声怒吼,“巧那!雅勒哈!冲!吃了他们!给他们撕碎!快!快!” 他这声怒吼就像是发号令一般,让原本已经急不可耐的狼豹 瞬间动作,扑向侍卫队。 “扔飞镖!”盛苑一声喝令,站于持弓侍卫后面负责策应的侍卫,立刻扔出铁镖,动作熟练的让狼豹惊叹。 这对狡猾的家伙察觉不对,当机立断调转攻势,想要以退为进。 不想三个荷包大小的布袋从天而降砸向它们。 布袋垂落至半空,一弩一箭将其射穿,顿时一片药粉若雾一般纷纷而落。 虽然狼豹感觉不对想要撤逃,可是细细的粉末扬扬洒洒,哪怕它们已经极快的要往外跑,还是难免沾染。 “你!你快去看看这是怎么了!”形势眨眼即便,小王子亦是感到不对,揪着奴仆催促其下楼。 “主子,您看!”旁边的随侍大惊失色,指着楼下喊。 小王子抬首看去,却见之前威风凛凛的狼豹,此刻倒在地上不见动静。 “还不赶紧把巧那和雅勒哈给本王带回来!”小王子推着随侍大吼。 就这时,他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清亮的女郎声。 “小王子,你这礼物啊,咱就笑纳咯!” “笑纳?!”小王子不可置信的复又看过去,只见楼下那个女郎一手提着狼一手提着豹,站在马车架上得意的甩着它们!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小王爷见此,怒气踹开了理智,狠狠地朝着楼下冲去。 “主子,等等奴!”随侍和奴仆们见此,忙不迭追着过去。 正当他们经过楼梯,旁边包厢的门打开,一个身影挡在前面。 “小王子留步。” 小王子看着面前这个身份尊贵的男人,恨声质问:“王爷不让小王带侍卫过来,说是王府的侍卫队随时听从调遣,可是刚刚小王历险又丢脸,王爷毫无动作,是何道理?莫不是你们大楚有意设计陷害小王?!” “小王子稍安勿躁,待本王随你一同下去。” “你?!”小王子质疑的看向他,冷笑,“你莫不是想一石二鸟吧?!若是王爷不能给小王说得过去的交代,小王就要闹到你们大楚皇帝的面前,让他评评理了!”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三章:威胁 盛苑一手一只战利品,美滋滋的朝着伙伴言道:“咱们给宫里的端午贺礼有着落咯!” 这两只算他们仨的! 盛苑很豪迈的抖搂抖搂一狼一豹:“这分量很足啊!” 拿出去不丢面儿啊! 安屿和卢晟颠颠儿跑过来围着盛苑手里的狼和豹转,嘴里啧啧称奇:“好家伙,这俩猛兽看着真不错,像是头领哦。” 和乖乖盯着瞧的卢晟不同,安屿还上手轻轻捏捏狼豹的肌肉,瞪圆眼睛吆喝:“哟吼!这俩爆发力肯定惊人!” 他喊的躲在一旁的欧阳翎和夏霜君都想过去摸摸。 不过瞅着盛苑手里那对狼豹的体型,他们刚平复的战战又冒出来。 “小姐,咱快点儿放下狼和豹子吧!”小遥早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生怕那俩猛兽忽然睁开眼睛,劲腰使劲儿往上蹿,给她家小姐一大口。 成栋等侍卫们看得亦是眼角抽抽。 所以说,熊孩子长大了仍旧是熊大人,小纨绔长大了仍旧是大纨绔,总而言之,岁月不会让这三个闹心玩意儿变得省心。 盛苑不知侍卫们的腹诽,听见小遥紧张忧虑的话声,大方的点点头:“好吧,叫人把它们绑结实咯!咱们等会儿就送宫里去!” “礼物送的有些早吧?”安屿眼珠儿一转,出主意,“咱们满可以先把它们租给云栖书院的师兄师姐,农院里有不少研究畜牧养殖的大家,说不得对这个有兴趣!先让他们养着,等快到送节礼时收回来往宫里一送也是可以的。” 他越说越认为可行:“咱们也不直接受租银,咱们让他们用好东西换啊!像是他们研究出来的机关就不错。” “那是工院学生研究的!”卢晟忍不住提醒。 安屿却觉得这之间没差:“嗨!要是农院的人感兴趣,让他们自己内部周转就是咯!” 盛苑有些动心。 云栖书院虽然在官学里有些不务正业之嫌,可是它那些学子研究出来的东西却是真香! “苑姐儿,你看这主意怎样?”安屿看着成栋忽然将帮着狼豹的绳子又系紧了些,不解的眨眨眼,看向盛苑。 “算咯,还是送进宫吧!”盛苑刚想答应,忽然想起景和帝的小气,登时清醒许多,“提前让宫里贵人们看着玩也是好的。” 安屿见盛苑不肯,扭头看向卢晟,却见这个好兄弟竟再次演绎墙头草的风采,只能遗憾叹气。 他这么好的主意,咋就没谁支持! 盛苑打定主意,豪气的挥挥手:“咱们下一站宫门口!出发!” 言罢,就从成栋手上拿走勒绑一起的狼和豹。 刚想甩肩上背着的成栋:“……”这小女郎愈发有力气咯! 欲言又止的他看了看狼和豹嘴巴上绳索,犹豫着没阻拦。 “盛九女郎请留步!” 盛苑刚要上车,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回头一看,顿时乐了。 这莫不是真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啊! 之前结下不快的静王竟然出现了! “学生见过王爷!”盛苑心里腹诽,举止规矩礼节上却不减疏怠,利落的将绑一块儿的狼和豹扔在地上,行了个文人惯用的礼。 待对方说了“免礼”,她又利落的用脚尖儿将地上的狼和豹挑起,抓在手心儿里。 跟在静王身后的阿戎小王爷看着自己的爱宠遭到这样对待,登时气得跳出来咆哮:“恁地无耻之徒,把本王的巧那和雅勒哈!还回来!” 盛苑早就瞄到站在静王身后的家伙,只是没想到他这样沉不住气。 她气人似的将手里的狼和豹举起来给对方瞧:“巧那和雅勒哈?你说的是它们?!” “对!这可是本王的爱宠!若是有了差池,本王让你赔罪!”小王子傲气十足的怒喝。 “哦。”盛苑看他这样颐指气使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单手颠着狼豹,耸肩表示可惜,“它们原先可能是你带来的,但谁让你将它们扔到街上了呢;这等猛兽在街上出现,明摆着就是你不要了!你不要,我除害,它们现在是我的战利品,怎么可以轻易予人呢?” “你乱说,本王何时扔了爱宠!”小王子第一次见到中原女郎脸皮这样厚,一时有些不适。 盛苑心里一动:“不是你扔的?那就是你故意放出来的!” “就是……” “小王爷!” 静王将阿戎小王爷的应承截住,没让他上了盛苑的设计。 盛苑惋惜之余也不在意,原本就是见机行事,对方不接招也无所谓,今儿既闹开了,皇上那里也不会当看不到,惩罚不过早晚,这小王爷休想能逃。 “盛九女郎,阿戎小王爷乃是阿戎使臣,就是有所不妥,亦当由礼部和鸿胪寺酌情交涉,便是顺天府尹也不好直接处理。”静王对着盛苑三人和颜悦色,一点儿看不出之前的那些龃龉。 “据本王所知,县试还有一场未考,诸位何不息事宁人,回府好好复习?” 盛苑本来没有多想,可听他提及考试,心里不由多疑起来。 怎么就这样刚刚好呢?他们看成绩回府,就遇上了闹街的狼和豹?而这狼豹未曾伤人,却和她们马车对峙?这未免太巧些。 盛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帮皇亲,尤其是跟己方有矛盾的皇亲。 就在她准备拒绝的时候,那小王子忽然又跳出来,不怀好意的指着盛苑喊:“你若是不肯归还,本王就奏请皇帝赐婚,让你和亲!你信是不信!” “汝之母也!”安屿和卢晟闻声气炸了,挥着拳头就要揍人。 盛苑没想到自己才十四岁,就有人在婚姻方面打主意,震惊之余在心里骂了句畜生,她才初中生的岁数儿呢! 注意到静王眼底闪过思绪,盛苑拳头握的咯吱响,笑眯眯的上前是,顺手推开被静王护卫阻拦的安屿和卢晟,顺势用手里的狼和豹当榔头,砸向同样过来阻拦的护卫。 “你、你要干什么?”小王爷没想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女郎如此凶,明明笑呵呵的步步向前,却好像狼豹般,想要吃人。 偏偏旁边儿的静王却不出声,而静王府的侍卫们也束手束脚。 这让他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本章完) 第四百零四章:告状 刚退了半步,小王爷意识到不妥,赶忙止住退意,挺直了胸膛,虚张声势的瞪着走到面前的盛苑:“本王劝你自重!识趣儿些才好!” 他余光瞄到自己的仆众和随侍被盛苑的人控制住,扭头朝着不出声的静王质问:“王爷就是这样遵守承诺……” 话还没说完,就被毛绒绒的皮毛给挡住了。 搭眼一瞧,小王爷的嘴正好和狼吻遇上,登时吓得差点儿尖叫。 盛苑用手里的狼豹把小王爷的头拨楞过来:“你此刻该先和我说话。” 小王爷被盛苑温和的语气吓得一抖,感觉这个女郎脑子不大正常。 盛苑注意到这个十五六岁的阿戎小王爷眼底闪过失措,心里嘁了一声,只道不过如此。 “您刚说的,我信!”盛苑将狼豹放在小王爷肩膀上。 小王爷肩膀一沉,心却欢喜起来,以为盛苑这是识趣儿认输了。 可是不等他高兴多久,耳畔就传来这女郎的笑问声:“那小王爷您信不信,前脚你和我定下婚约,后脚你就魂归草原?” “???!!!你要杀我!”小王爷惊怒不定的瞪着盛苑。 “小王爷怎么这样大惊小怪啊!”盛苑一副他见识太少的模样,朝他张合着手,语重心长的谆谆而言,“这于婚前教导教导未来的夫君,是我早订好的规矩。小王爷若不抗造,则是你贵气不足、接不住咱大楚赐予的良缘,如何用得上杀字呢?再说了,大家都是文明人,打打杀杀的放在嘴边儿上说,可不好!” 说到最后,她拍拍他肩膀,安慰着有些瑟瑟的小王子:“你放心,你躺着回阿戎的时候,我定将赐婚书和这对狼豹和你合葬。” “!!!静王!”小王爷“腾腾腾”后退数步,顾不得掉在地上的狼豹,呼喊着仆众和随侍将自己包围起来,而后大声喊静王,“若王爷任凭你楚人威胁友邦王室,就莫怪小王寻大楚皇帝说理咯!” “小王爷,盛九女郎说的玩笑话,您怎么可以当真呢!”静王笑着摇摇头,“都是般般大的孩子,闹着玩也是有的,您勿要当真。” 盛苑闻他言,脸上的笑容登时不见了踪迹,她看向静王:“王爷可还记得先帝?” 静王不想接这个既狡诈又大胆的丫头的话,奈何对方提及自己父皇,只能笑着点头:“父皇于本王之心内永存,终生不能忘。” “学生曾有幸于宫里受先皇教导,数次闻先皇诫训,‘只可阿戎进贡,永无大楚和亲’,先皇对学生这等臣女皆谆谆叮嘱,想来对您这些儿孙亦是如此教育吧?”盛苑曾经亲眼见过先皇给诸皇子修书告诫,故而敢有此问。 静王亦是心知盛苑在皇宫行走自如,不好侥幸说谎,只能笑着颔首。 “王爷,您可认得学生手里的小弩和袖箭?”盛苑将刚放回去的弩箭又拿出来给他瞧。 静王看了一眼,想摇摇头,不过脑海里闪过盛苑的问话,结合语境顿有猜测:“莫不是御赐之物?” “京都平乱之后,先帝令造办处特意打造这把弓弩,赏赐给学生;学生谢恩之时,先皇有言,‘盼得学子皆习武,他朝驰骋亦勒石’。” 盛苑不紧不慢的抚着弓弩,笑看向静王:“王爷,阿戎窃据北地,于先皇看来,乃是流寇宵小;而今,您作为先皇爱子,如何任凭宵小放浪京都,由着他用狼豹欺人? 您回头瞧瞧,他阿戎贼部赫赫京都,大楚百姓桌底门后战栗瑟瑟! 您好好想象,他阿戎匪首之后,当着您面儿以和亲威胁大楚学子,以无能之躯恐吓大楚未来栋梁,狼子野心尽显,您还要袖手旁看么?” 盛苑快言说完,安屿、卢晟对视之后,默契跟着呼喝:“就是王爷!他这等无赖竟连连喊您帮忙,分明是想借您之势长他之威,其意图之险恶!您不能不察!” 呵呵,要论起哄架秧子、给人扣帽子,他们三人组称第二,这满京都就没谁称第一。 此刻梯子架起来了,静王想撤是不可能了! 给他们顺着梯子爬吧! 静王也没想到这三人竟然大胆到如此地步,竟然敢对归京亲王步步紧迫,顿时脸上眼底闪过愤怒。 “盛九女郎、安城侯、承忠侯世子,本王自会送小王爷到礼部说明情况。”静王目光从盛苑、安屿和卢晟脸上滑过,挥挥手,唤回侍卫们,甩袖离开。 小王爷接着静王眼色,一声不吭的跟了上去。 “苑姐儿,他这是威胁咱了吧?”安屿看着静王渐远背影,小声说,“他刚刚这样称呼咱,分明是说他把咱们都给记住了。” “记住就记住,他记住了咱们也没忘!”盛苑挥挥手,叫小遥跟着护卫现将欧阳翎和夏霜君送回家,而后再回府。 “小姐,您不跟着回去?” 盛苑看着静王等人走远的方向,轻轻一笑:“新出炉的委屈,当然要赶紧倾诉啊!” 安屿闻声后眼珠儿一转:“我也找姑姑去!” “那我去跟祖父爹爹说清楚!”卢晟跟着点头。 亲王是了不起,可问题是现在当政的不是他爹! …… “苑姐儿?!” 盛苑三人骑马往内城走,刚进内城不久,就听到她祖父洪亮的询问声,顿时循声看去。 只见他祖父和郑国公、安国公三人一手一个鸟笼子,溜溜达达走过来。 “祖父!”盛苑三人见着,赶忙下马行礼。 “你这小丫头,看你们仨这气势,不像是要回府啊!”看到盛苑,盛国公眼底的笑意涌动,看不够似的瞅着她,“又要找谁不自在啊?这可不成,还有一场县试没考呢!等考完了再说!” 他哄着自己孙女儿,扭头对着安国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直说:“你管好你自己孙子!” 安国公和安屿:“……” 爷孙俩对视一眼,旋即双双扭头。 盛苑见她祖父还要借题发挥,忙不迭问他这是从哪儿来。 一旁的郑国公有意给安国公爷孙解围,笑说:“我们从茶楼出来,最近不少学子在那里设擂对弈,我们三个老头子凑凑热闹。” 盛苑笑得自己祖父棋艺,忍着笑问他们战绩。 盛国公顿时顾不上督促老友教孙,老脸涨红左顾右盼。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五章:三国公 郑国公难得见厚脸皮的好友这般,哈哈笑着揶揄:「你祖父静心挑选了几个阿戎来的学子对战,结果……皆是略输一筹。」 「这叫天朝风度!懂不懂?!天朝风度!老夫怎么好意思胜过蛮夷来客?!不过在手谈上让了几分!」盛国公忍不住跟其争论,「谦让而已,何谈输赢!」 「好好好,你谦虚你好客、你良善你爱幼!」郑国公点点头,顺着他话说。 「哼!这是老夫的气度!」盛国公甩袖背到腰后,看着很是傲气。 可这副样子看在盛苑眼里,却清楚这是祖父心虚表现。 「走,祖父带你吃好吃的去!」盛国公最近也很少见到盛苑,这会儿见了也不大舍得立刻放她回府。 「今儿可不成哩,我要进宫去呢!」盛苑摇摇头,不等盛国公问,就三言两语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阿戎鼠辈安敢欺我孙儿!」盛国公听到最后怒气直冒,头发胡须都竖起来了,「岂有此理!」 他骂骂咧咧的撸起袖子,将鸟笼子塞在郑国公怀里,扭头就要走。 让鸟笼子揣了个踉跄的郑国公连忙追上去:「盛兄!盛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老夫礼部门口儿等着他们去!」盛国公冷笑,「若是寻得他们正好,若是他们糊弄人,老夫自有说法!」 「你还不如直接奏告御前,何须跑那里等着!」郑国公扯着他袖子劝,「总不能在礼部外面带队揍人吧!」 盛国公眼眸一亮,赞他:「好主意!老夫总要让他晓得,不是什么人他都敢肖想的!」 「我说你老盛是不是昏了头!小辈儿们的恩怨由他们自己处理,你跟着掺合,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以强欺弱,还要不要脸面?你的天朝风度呢?你说的气度呢!」 「滚犊子!惹到我孙儿头上,还管你风度气度!老夫的拳头就是风度!老夫的武器就是气度!」盛国公让他滚边儿上去,不要影响他情绪。 安国公清楚这家伙脾气上来六亲不认,翻翻眼,也不跟他计较,扭头对着安屿嗤笑:「你不是很能耐?该不会打算让自己好友吃个哑巴亏吧?」 安屿让他激得跳脚:「谁吃亏了!我们苑姐儿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郑国公无奈的看着安国公叹:「这时候了,安兄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他拽着老盛这头犟驴很费劲儿的,眼瞅着快要拽不动了! 「祖父且慢!」盛苑见他祖父已经喊着亲卫要摇人了,赶紧出声喊停。 她快步跑到盛国公身畔,摇晃着他胳膊笑说:「原我也没吃亏,给那阿戎小贼好一顿排揎!这次进宫不过防着小人捣乱,您可不要兴师动众的,恁地给他牌面?!那阿戎小贼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物?还用劳烦您出面教训?您出面,那就是杀鸡用牛刀!忒给他脸了!」…. 盛国公闻言,理智找回些许。 盛苑见他不那样激动了,又说:「祖父,我是您的孙女,我若是出手,只有那等小贼吃亏丢脸的,哪能让他占了上风?!您不晓得吧?他那对儿狼豹尚在咱家护卫手上呢,您现在若是回侯府,指定能瞧见呢!要不要看看孙女儿的战利品?!」 「唔!要啊!」盛国公脸上眼底露出笑意,「哈哈哈,老夫这就回去让你爹给炖出来!送给那个阿戎小贼去!」 盛苑:「……」这台词说得很反派啊! 「盛爷爷,那可不成!那是我们送给宫里的节礼!是要送到内院兽园去哒!」安屿正和安国公斗嘴,听到这话差点儿跳起来。 「就是啊,盛爷爷,咱们这礼物是给宫里贵人赏阅的,不是给他们品尝的!」卢晟发现苑姐儿对吃的热爱可能源自于她祖 父,这老爷子张嘴就是烹饪,真要是依他,那阿戎小王爷指定尝不到第一口。 「祖父!您等会只能看,可不能做熟了!」盛苑也没想到这老爷子能说出这等让她甘拜下风的话,不放心的连连叮嘱。 「放心!你祖父我年少时在边塞历练,可是没少尝过,味儿不咋地,咱不馋那个!」盛国公点头保证。 「……」盛苑却感觉她好像更不放心了! 「阿林!你带十来个人把九小姐他们安全送到宫门前。」盛国公挥手叫来亲随,安排之后又叮嘱盛苑,「快去快回,我在侯府等着你。」 「苑姐儿,时候可不早了,你和屿哥儿还要进宫,可不能太晚咯。」卢晟抬头看看太阳,提醒。 「好吧。」盛苑算着时间,点点头,跟自家祖父和他的朋友行礼告辞,又跳上骏马,朝着皇城而去。 「盛兄,勋贵殴打使臣,便是在理也要受罚,都察院那帮御史可盯着咱们呢,咱可不能给那帮动嘴的递业绩啊!」郑国公不放心盛国公这个老友,以他的认知,他这好友可不是好脾气,阿戎小王子欺负了他孙女儿,他岂能善罢甘休?这怎么看都不真实! 「嘁!我家孙女儿没吃亏啊!我还能上赶着跟那小子共苦去?」 盛国公摇摇头,喊着亲卫送他回去。 安国公也将鸟笼放到小厮怀里,低声跟郑国公笑:「你现在没必要劝他,只要皇上不赐婚,那小王爷就安全;可若是真让小王爷攀上亲,你就等着瞧吧,那小王爷就悬咯!」 郑国公吸口气:「不能吧!盛家向来识趣!」 安国公哈哈一笑,看着盛国公朝他们挥手离开,也准备上轿了,临别前,他拍拍郑国公肩膀言:「老郑啊!就是因为盛家识趣儿,他才这样! 不是咱说你,你也不要一味远着庙堂,咱们三家延传至今是荣光,却也不用让这荣光成了执念!到咱们这份儿上,还是要随缘些!教育好子孙即可,很不必强求太多。 要咱说,当家人可以胡闹,却不可不耳聪目明。你整天捧着史书瞧,除了把你自己吓破胆,可曾汲取经验?好好想想吧!莫要误了子孙!咱走咯!」 毓轩 第四百零六章:各自行动 秦太后刚练了俩字儿,就听说盛苑来见,登时又惊又喜,连忙让宫人准备盛苑最喜欢的吃食,又扭头让齐姑姑迎她:“快!快把她领过来!这丫头真是的!不是说考完最后一场才进宫顽?怎么不打招呼自己就来了?该不会是给咱惊喜吧?” 齐姑姑看秦太后这样欢喜,忍不住提醒:“怕不是受了委屈。” 秦太后闻言,弯眉欲竖:“谁敢让她受委屈!阿齐,还不快去瞧瞧!看看哭没哭啊!” 齐姑姑叠声说是,快步就要往外走,刚出了内殿,就瞧见盛苑轻快的出现在她眼前。 “苑姐儿!”齐姑姑仔细地将她看个分明,见她看着没有不开心,暗道自己刚刚想多了。 却不想盛苑一见她,就亲热的跑过去,搀着她胳膊,娇气的哼哼着:“齐姑姑,我来找太后姨奶奶告状!有人欺负我!” “谁敢欺负我的苑姐儿!”秦太后那中气十足的话声从内殿传来,盛苑朝着齐姑姑笑了笑,立刻快步跑了进去。 “姨奶奶,您可要给我做主!”盛苑见到秦太后,匆匆行了个礼,便一头扎进秦太后怀里,仰着脑袋气呼呼的撒娇。 “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说出来,姨奶奶给你出气!岂有此理!我们苑姐儿还考着试呢!何人敢扰你心情!”秦太后搂着盛苑追问。 虽说苑姐儿不曾哭哭啼啼,可这孩子向来这样,就是受了委屈也难见眼泪,能让她进宫主动告状,可见对方多过分了! 盛苑当即将看成绩回来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虽说言辞间没有过分渲染描述,但是她将当时主街百姓的反应,自家丫鬟的惊惧都描述了一遍,让秦太后颇有亲睹之感。 “好大胆子!”听到阿戎小王爷喊狼豹攻击盛苑,秦太后一阵阵后怕,恼怒之极的她重重拍着副手怒骂! “竖子安敢痴心妄想!”听到阿戎小王爷不怀好意的提及和亲,秦太后气得恨不能当即赐给对方全套酷刑。 “静王也在?”听到静王出现,秦太后理智复岗,眯着眼睛沉吟片刻,抚着盛苑额头,问,“他和那个小王爷看着熟悉么?” 盛苑摇摇头:“王爷没和那小王爷多说,但是小王爷的言辞间,似乎和他认识,好像他之前曾跟王爷寻得保护。” “哼!”秦太后冷笑起来,“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睚眦至此!跟小孩子计较上瘾了!” 盛苑把脑袋放在秦太后肩膀上:“姨奶奶,这世上有前年做贼的、可却无千年防贼的!不知是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那小王爷提及和亲时,我见静王有些意动。 姨奶奶,我虽是女郎,可也有出仕之心,也有鸿鹄之志,也有一展所学报效朝廷之意;若静王恼怒我上次踢了赌馆坏他生意……不管是名声还是姻缘,只要一点就能让我前途尽失。” 秦太后听她说到最后,语声带着些许沙哑,顿时疼得不行,摸着她小脸儿安抚:“他自己不学好竟然做那等腌臜生意坑害百姓,就该让人砸!你何错之有?放心,有我在,定让他断了那等谋算你之心!” “姨奶奶,屿哥儿和晟哥儿其实也是受我连累,您能不能也庇护他们一下啊?”盛苑眼底充满孺慕的看着秦太后。 她那双湿漉漉圆溜溜黑亮亮的大眼睛,把秦太后的心看得都要化了。 “他们和你要好,那是他们的福气,自是安然无恙。” 盛苑听得秦太后应下来,当即搂着她的腰,连道:“幸好有您护着,要不然苑姐儿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小丫头尽说傻话,只要你姨奶奶我在,怎么可能让你不知如何是好?”秦太后摸着盛苑脑袋,和声问,“今儿吓到了是不是?留在宫里用了午膳再回去吧!姨奶奶让宫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好!”盛苑仰着头,弯着眼睛点头说好,那小模样要多甜有多甜。 …… “你这小子又惹事儿了是不是?”安贵妃一见侄子鼓着脸颊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想抚额,她怎么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她大弟弟多乖的孩子啊!怎么就生了这样个糟心的玩意儿!又给她惹事儿! “姑姑!您知不知!您最爱的侄儿差点儿就见不到您了!” 安屿扑上去,抱着他姑姑大腿,夸张的嚷道。 “……”安贵妃闻言先是吓了一跳,忙低头摸着他检查,直到确认这小子屁事儿没有,好得很,这才没好气儿的推他一把。 这小东西,又吓唬她! “姑姑,您不能光看外表啊!您可摸摸看侄儿我这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啊!”安屿拽着他姑姑的手往自己胸上按。 “你这是跑过来闹的!”安贵妃没觉着这小子害怕。 安屿泫然欲泣瞅着她:“姑姑啊,您侄儿差点儿让那狼豹给吃了!您就不后怕啊!” “……”安贵妃翻翻眼,“你这又糊弄我!京都之内,如何出现狼豹?” “真有啊!”安屿气呼呼的将之前的际遇说了一遍。 安贵妃刚开始听着还不以为意,可听到最后,却大惊失色。 “你是不是傻!怎么还挡苑姐儿前头!你不会带着她躲护卫后面!”安贵妃又惊又怕,满心怒气的看着他,暂时找不得那阿戎小王子的麻烦,只能气得拍安屿肩膀,你不会也拿着弓箭自保啊!” “侄儿我不是没带啊!”提到弓箭,安屿就郁闷,“谁想到出去看个成绩还要带弓弩呢!” 安贵妃让他理直气壮的话给噎的一愣一愣,这小子看着挺聪明,怎么时不时冒傻气儿?!她大弟弟那么聪明,怎么生出来这么个傻小子啊! “姑姑,那阿戎的王子,不足为惧,就是静王似乎对上次之事还有芥蒂!若是说这次没有他的影子,侄儿可不信!您说,怎么就这么巧,我们快考最后一场了,那阿戎小王子就带着狼豹出来了? 他不是刚出使大楚,我们彼此又从无仇怨,他吃饱撑的找我们麻烦?更重要的是,那小王子分明和静王熟悉!”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七章:撒娇的安屿 安屿说得头头是道,安贵妃在心里默默点头,面儿上却轻拍他肩膀嗔道:“你要疯啊!一个侯爷就敢诽谤当朝亲王?!” “我这不是在华宁宫跟姑姑说么!我不傻,跟外面对他可礼貌呢!”安屿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可聪明哩! 安贵妃好奇又好笑的摇摇头:“好好好,你聪明!那……大聪明,你说说,你想怎么着吧?难不成让姑姑我帮你收拾一个亲王?” “侄儿没别的意思,就是求姑姑帮着照顾照顾晟哥儿!苑姐儿有太后护着,我有您保着,可晟哥儿……” “你放心,保乡侯和承忠侯一门双侯,保他这个世子不难!”安贵妃点点侄子的脑袋,没好气儿说,“再说了,您堂堂安城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京都横着走的大纨绔,还用本宫保?本宫可没这么大本事!” “姑姑!”安屿站起来,殷勤的给他姑捶肩,笑嘻嘻哄说,“皇上疼我,还不是因为您?若是没有您护着,我怎么敢横着走呢!” “这样说,你这淘气样儿,还是我宠出来的咯!”安贵妃虽心里受用,面儿上却似笑非笑。 若是旁人见了她这般,先要生出两分怯意,偏偏这小子就不怕,还跟那儿耍无赖:“姑~姑~~~~~”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安贵妃让他闹得没办法,“你最近先带着你那俩小朋友远着点儿静王,便是周旋也没有这么快就出结果的。” “就晓得姑姑最疼我!”安屿捶的更热情了,“祖父今儿还当着盛爷爷和郑国公的面儿挤兑我呢!切!我有姑姑护着!” “你祖父?”安贵妃登时警惕起来,反手握着安屿手腕,将他拽到跟前儿嘱咐,“他跟你说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莫要上了当!” “侄儿晓得的!人家又不傻!”安屿觉得自己聪明着呢! “……”安贵妃看着自信的侄儿,想说的话说不出来,那感觉不是一言难尽能形容出来的。 …… 景和帝在谢贵妃处用过午膳,斜倚榻上跟手执纨扇的谢贵妃无声对弈。 待他连输五局,景和帝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耍赖似的拒绝继续输下去。 “朕以为你和安贵妃见过,可能有话对朕言呢!”景和帝自己动手拾起棋子。 谢贵妃闻声,纳闷儿的看他:“臣妾于潜邸之时就和安姐姐要好,就是进了宫也时常一起玩笑,若是哪天没见着才奇怪呢,” “你可莫要糊弄朕!”景和帝挥手让人拿走棋盘,似笑非笑的瞅着谢贵妃,“安贵妃难不成没和你提及屿哥儿?” “提了啊!”谢贵妃闻言,不由蹙着一双弯长黛眉,“那孩子差点儿叫一狼一豹伤着!莫说是安姐姐,就是臣妾听了亦是阵阵后怕!屿哥儿那孩子也算是臣妾看着长大的,自家孩子差点儿伤着,自是意难平啊。” 景和帝见她说得情真意切,心说,要不是亲眼看到那小子活蹦乱跳的,他都要跟着担忧了。 “阿蕴你说的忒夸张了,朕瞧那小子的做派,且不像让狼豹给吓到了的,反而像是把狼豹给吓着的!” 谢贵妃被这话给逗笑了,纨扇半遮着脸,笑眸睨着皇帝:“陛下这话可不要叫屿哥儿听到,不然,他又要到御前打滚儿去了!” “那小子!”景和帝想想,也感觉可乐,无奈的摇摇头,“都是安贵妃给宠的!” “陛下莫要冤枉人家安姐姐,臣妾可记得清清楚楚呢,多少次安姐姐要管教屿哥儿,您都有说辞拦着! 屿哥儿小的时候淘气,您说小孩子不懂事,责罚得狠了容易吓到,长大了再说; 可等屿哥儿长大,渐渐开始胡闹,您又说,小郎君有自尊,要以理服之,不能棍棒相向。” “……”景和帝摸摸鼻子,讪讪的笑了笑,“朕之所以那样说,也不过是晓得屿哥儿那孩子本质上是好的。” “陛下慧眼如炬。”谢贵妃笑了笑,“要是搁旁的小郎君,有陛下这样的靠山,说不得早就飘飘然咯,倒是屿哥儿不曾变化。” “哼!阿蕴这不还是给他说好话!”景和帝反应过来,故意嗤笑哼哼。 谢贵妃好奇的反问:“陛下这话说得奇怪,屿哥儿这回没做错事,何须臣妾给他说好话?” “啊,对哈!”景和帝反应过来,这次不会有人找到他头上,让他好好管教安屿。 顿时,他情绪又松快很多:“这次没有苦主找朕告状了!上次静王过来哭诉,朕脑袋都大了!” “那还不是陛下宽宏仁厚?”谢贵妃拿起茶壶给皇帝斟茶,不紧不慢说,“要不然,静王岂敢因为赌场被砸过来烦扰您? 要臣妾说,屿哥儿原也没有做错,世袭罔替的亲王,竟然让下人经营赌场?说出去多失体统呢!” “他是父皇幼子,而今不过而立,幼稚些难免的,朕作为皇兄,自然是要多担待些的?”景和帝接过茶盏,没有急着喝,不咸不淡的说着。 谢贵妃闻言心里一动:“静王是有些天真幼稚,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记仇呢!要臣妾说,上次您就是做做样子也该罚罚屿哥儿和苑姐儿三个,给静王出了气,他就放开了。” “阿蕴认为此番是静王设计的?”景和帝将茶盏放下,看向谢贵妃。 谢贵妃笑着看过去:“陛下自然有数,如何问臣妾呢?您也是为难,一边儿是亲弟弟,一边儿是自己养大的侄儿……不过,陛下切莫忘记,这里面还夹着苑姐儿呢!即使没伤着他们,太后也未必不恼怒静王。” “那丫头跟屿哥儿一块儿进宫来的!”想到自家母后,景和帝有些头疼。 老太太行事愈发随心,若是晓得这事儿,怕是不能善罢。 “朕去慈宁宫瞧瞧。”景和帝坐不住,忙不迭起驾离开。 “娘娘,您纵然和安贵妃要好,也不用这样卖力气帮忙吧?”等皇帝走远,谢贵妃的宫女小声问。 读者亲们好啊,今儿恢复两更!作者君提前发给大家看咯,作者君祝大家:新春快乐,兔年大吉,事事顺意,快乐平安!!!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八章:来自景和帝的安抚 谢贵妃笑了笑:“本宫不说这些,皇上就不清楚?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而且还没有皇权威胁,如何不疼呢?几个不同母的王爷公主加在一起,未必有屿哥儿重要。更何况,本宫是真喜欢那孩子,帮他说话,本宫高兴。” 宫女见她这样说,也不再质疑,安静的给她揉肩。 谢贵妃微阖着双眼小憩。 她还有句没说出来,那就是这些归京的昔日藩王,多多少少都是威胁,若是皇家子孙繁茂还则罢了,若是有个万一,只怕这些藩王顷刻间就能变成狼了。 …… 景和帝见到母后,第一反应就是立正站好,三连保证:“儿子肯定处理那个阿戎小王爷!儿子指定让静王不再招惹苑姐儿三个!儿子保证不乱点鸳鸯谱!” “……”秦太后的话还没说出来,就悉数上皇帝给拦了,沉默片刻,冷哼了一声,“皇帝倒是乖觉,哀家都没说话,你就全都说清楚了。” 听到母后的自称,景和帝就晓得亲娘还生着气,忙不迭上前坐到她身畔,笑呵呵说:“儿子这不是和您心有灵犀一点通么!对咯,母后,苑姐儿呢?” “哀家刚刚唤人将她送回府去了。”秦太后怜惜的感叹,“可怜见儿的,她那么个小女郎,哪里见过狼豹?怕不是又惊又吓呢!” “……”景和帝听到这儿,本以为是母后为了让他重视有意这样说,可是抬眼一瞧,自家母后眼底那抹真情实意,登时不知怎么组织语言了。 “母后,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若是隐去苑姐儿的岁数和性别,只说她的战绩,旁人都要赞一声‘壮士,威猛’?!” “……”秦太后闻言没绷住,笑出声。 旋即,她觉着有些对不住苑姐儿这孩子,拿起粒核仁,扔给了皇帝:“哪有你这样挤兑孩子!” 殿内颤着肩膀偷笑的宫人见之,立刻强忍着笑,挺直胸膛。 景和帝接着核桃仁儿,笑言:“母后,儿臣说的是事情啊,何来挤兑一说?苑姐儿是没见过狼豹,可是狼豹也没见过她啊?要是早见过,说不得狼豹早就绕着走了!” “你还说!”秦太后瞪他,“你不要想跟哀家声东击西,以为闲叙几句,就能让哀家就不跟静王计较了?” 景和帝还真没这意思:“静王毕竟是父皇的爱子,又有归京还藩之功,您和儿子都要对他宽容些才是。” “皇帝和静王兄友弟恭,哀家自无意见,可纵然他是先皇之爱子、生来就是天潢贵胄高人一等,却也不能随意欺负哀家的亲人!权贵里谁不晓得,能让哀家认作娘家人的就这么几个? 皇帝既不想哀家出面,那你就帮哀家带个话给静王,哀家就这么几个娘家人,若他有些孝心,就对比着岑家人对待!若是他不肯给这个面子,那就莫怪哀家护犊子了!” 景和帝闻言,自连声应承。 他很清楚,自家母后刚刚这番话可不是吓唬人,这可是通牒啊! 等到皇帝离开,齐姑姑上前给秦太后顺气:“您放心,皇上向来孝顺,就是您不说,皇上也会警告静王的。” “苑姐儿说得对,这世界上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若是不将隐患消除,他若是有心算无心,那吃亏的岂不是苑姐儿?我疼她一场,哪舍得她难过?” 秦太后说到这儿,挥退其余宫人,小声跟齐姑姑说:“不知什么原因,我见到静王就不大欢喜,总感觉他是个威胁。” “您想多了,皇上子嗣繁茂,皇孙茁壮康健,都是良材美玉,纵然静王不错,也是没有机会威胁皇嗣的。”齐姑姑在秦太后耳畔劝着。 秦太后摇摇头:“我看诚王的感觉就不同……静王未必就是孩子心性!皇帝若是提防他还好,就怕皇帝自矜骄傲,无视他啊!” “皇上是您亲自教养大的,向来通透明白,您何须多虑呢!”齐姑姑听出秦太后的忧虑,可是她也只能安慰者说。 “先皇给咱的那部分人手,你安排好了,务必要盯住静王。”秦太后不放心,又给加了层保障。 …… 且说盛苑顺利告状回府,就迎来了三拨儿关怀。 祖父盛国公见盛苑无恙,满意的点点头,催她回去复习:“后儿就是最后一场考试了,你可不能懈怠。” 爹爹盛向浔还想从小女儿这问出细节,没想到他爹却让苑姐儿回去,登时就要抗议,还是郑氏掐他一把,他这才忍着没多说。 郑氏看着欢快跑走的小闺女,连连叹气。 小家伙儿长大之后,可真是越来越会惹事儿! “老夫先回去了。”盛国公招呼着三儿子送他,“咱们爷俩儿也说说话。” 盛向浔很是不可思议,他的永兴侯府和盛国公府距离可不算远! 他爹上马利落,挥刀轻松,何须送呢! 不过腹诽归腹诽,老爷子发话了,他自然唯有遵从。 “太太,儿媳这有一语……不知当讲不当讲?”舒氏沉默到厅里只有她和郑氏,这才犹豫着说。 郑氏心里惦记着小女儿,又想问问国公爷要和夫君说什么。 原以为儿媳会看懂眼色趁早告退的,不想她坐得倒很稳,不仅不走开,还拽着她说话。 心里有些不耐,不过郑氏面儿上却不露出分毫,温和的点头,笑言:“有话你就说,都是自家人,不用瞻前顾后。” 舒氏说了声是,匆匆组织好了语言,这才说:“小妹受宠于慈宁宫,自是不怕静王;可是,那到底是姜楚皇室的铁帽子王,若真是翻脸计较了,便是太后也不见得能护的住。 上次起嫌隙乃是因小妹带人砸赌场,这次她又当众不给静王面子……小妹将来可是要出仕的,这样轻易就得罪人,将来岂能走得更远啊? 更何况,咱们家走科举之路的,不是小妹一人,还有大妹,还有您的长子!若静王报复小妹不得,将主意打到大妹和昕郎那儿,怎么办是好呢?” 今儿个是大年三十儿,作者君祝大家吃好喝好玩好~~明儿还是两更哦~~ (本章完) 第四百零九章:小机锋 郑氏听着听着,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到底理智尚存,挣扎过后松开了手。 直到舒氏不再言说,她才笑看向这个儿媳,语气温和,眼底却不带半分笑意:“昕哥儿媳妇儿,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你不该忘记,苑姐儿砸赌场是为了谁?” 舒氏忍着忐忑,轻言:“小妹自是为了昕郎好,可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许多,本该更稳妥才是……当然,小妹年岁尚小,有些不妥也很正常,可是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如此,眼瞅着小妹也是一年比一年大,总不能还像小时候那般无所顾及。” “……昕哥儿媳妇儿,若是今时今日易地而处,你是苑姐儿,当如何应对?”郑氏强忍着不快,和声问。 舒氏慢声言:“那时,狼豹虽在,可是护卫亦在,分出两三个人手出去巡城司、顺天府,届时自有说法,何必屈尊和那个阿戎小王爷对上呢?便是年少气盛不肯输了气势,也该在静王出现时给他个面子,如他意,且让他当个和事佬,给他做足面子,说不得,之前的芥蒂能顺势而消。” “昕哥儿媳妇儿,你说的很不错,可这是你的方法,不是苑姐儿的。”郑氏笑了笑,“她向来喜欢鲜衣怒马的恣意畅快,蓬勃的朝气让她很难像你这样事事周全。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这孩子还是有分寸的,不至于真闹到你认为的进退两难之境。 昕哥儿媳妇儿,你既然知晓苑姐儿要科举从仕,那就该清楚,出身勋贵的她,既然已经和诚王夫妇关系不错,那她就不用再讨好静王。” 说到这儿,郑氏一副慈爱表情看着舒氏:“好孩子,事事周全是好事儿,可是有些时候,还要把握好度,须知过犹不及。” 舒氏闻言垂首说是。 …… 盛向浔溜达着回屋,就见妻子情绪不大对劲儿。 他匆匆回忆一番,觉得与己无关之后,开始替小女儿忧虑起来。 按夫人生气程度来看,这丫头的爪子和屁股有一方要受罪了! “那个……夫人啊!”盛向浔试图给自家小闺女解围。 “太过分了!”郑氏越想越气,没注意盛向浔,忍无可忍的时候拍了桌子。 “哟嗬!”盛向浔瞬时给吓得跳了起来。 “你回来了?国公爷说甚了?”郑氏也让盛向浔的反应唬了一跳,冷静下来顺口问这一句。 “老爷子刚才让我找机会当着静王的面儿跟皇上哭惨,将静王对苑姐儿他们仨的记恨摆在明面儿上,除非他乐得给皇上削减厚待的把柄,要不然也只能收起那些小心思了。” “好主意!”郑氏眼眸一亮,推着盛向浔胳膊问他,“夫君,你打算何时行动?” 盛向浔摸着下巴:“这事儿总要提前跟皇上打声招呼,咱们啊,来他一把狐假虎威,让静王看着我和皇上唱双簧,那效果才好哩!” 郑氏露出笑颜:“老爷子也就在苑姐儿这事儿上有当祖父的样儿!” “老爷子打年轻时就很散漫随意,除非让他放心上了,不然,他谁都不在乎。”盛向浔知道妻子对老爷子在蒽姐儿婚嫁上的态度不满,“嗨!他乐意在乎谁就在乎谁吧!咱自己的闺女自己管,他乐意表态就让他表,咱不听就完了!” 郑氏点点头。 盛向浔见她不生气了,这才试探着说:“我瞧你刚刚很生气,莫不是你还恼苑姐儿淘气呢? 咱们这个小丫头是颇为好胜些,可谁让她自幼习武,偏偏天赋还不错哩!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她有那个本事,你让她忍着,那还不把她憋屈坏了? 左右咱家孩子安然无恙,就不要生气了!小家伙儿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出城看看成绩,结果回来就有人拿脸往她手上冲啊! 就她那个性格,对方主动找打,她肯定成全啊!没办法,就是这脾气!心眼儿太好咯!” “……”郑氏觉得自己那般护犊子,都说不出这种厚脸皮的话来! “咱打个商量,不收拾孩子,成不成?” 盛向浔用肩膀推推妻子胳膊:“不管怎么说,小家伙儿也算跟惊吓有场偶遇,合该安慰安慰。” 郑氏听得无语:“你就这么宠着!她打了人,你都要问问她手掌疼不疼!” 没好气儿的瞪盛向浔好几眼,郑氏给他个安心丸:“我刚刚生的不是苑姐儿的气!” “不是苑姐儿?那还能有谁?!” “舒家养的好女儿!可真有当家夫人的派头!” 盛向浔没接话,他感觉夫人此言不像是夸人。 郑氏顿了顿,将刚刚和舒氏的对话说了一遍。 盛向浔刚开始还面露不快,不过到后面却笑着摇摇头:“不过是她家之言而已,你何必如此介怀?只要咱们俩好好儿的,她再多的意见,也只是建议,听不听的在于你我,不想听的只当耳边风就是了!” 郑氏见他不上心,不满的拧了拧他胳膊:“你这挺高兴还?!” “夫人此言差矣!”盛向浔疼得直呲牙,拱手言,“人家昕哥儿媳妇儿吃的是舒家的米面,受得是舒家的教育,自然是妥妥儿舒家人!你让她拿蒽姐儿和苑姐儿当亲妹子,她就是做到了,你能信? 再说了,就算昕哥儿媳妇儿有些想法儿需要纠正,那也是昕哥儿的任务,你我这个当公婆的,只管照顾好自己,管好自己儿女就是咯。” “你说的简单!”郑氏哼了哼,“她要是没想着对苑姐儿指手画脚,我也懒得管!我看她是想当咱们的家!” “……”盛向浔觉得舒氏还不至于膨胀到这般地步,不过既然妻子不高兴,那不若让她们分开、彼此远着些,“为夫随后修书给昕哥儿,让他将舒氏接过去,两口子总是分着不好!再说了,既然已经成婚,那还是早些生儿育女为好。” 郑氏刚想点头,忽然想到问题,不禁有些犹豫:“舒氏若是过去,他们朝朝暮暮,而蒽姐儿、苑姐儿却和他见不着面,时间久了,难免生疏。再有舒氏吹风,我怕昕哥儿疏远了两个妹妹。”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章:舒氏不远赴 “因为时间距离而疏远,说明原本就不足够亲近。”盛向浔看得很开,“昕哥儿在外游历之久、见识之多非一般学子能比,而今在外赴任略有政绩,其之心志岂是后院妇人能左右的? 要我说,枕头风不过是顺势而为,在重要和不重要、最重要和次重要之间取舍而已。 若是舒氏真能说动昕哥儿对蒽姐儿、苑姐儿不满,只能说,他本来就对两个妹妹的行为不赞成、有意见;若是他真疏远两个妹妹,也只能说,那是他就想这么做,只凭舒氏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他说完,直视着妻子问:“你认为自己生养的儿子,是那种薄情子?” “昕哥儿是我生的,却不是我自己养大的。”郑氏头一次对自己爹娘略有质疑了,“他们选的外孙媳妇儿是他们喜欢的样子,焉知他们养大的昕哥儿是不是长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盛向浔觉得这话不能接。 “好咯,你不能提前预设昕哥儿肯定让舒氏影响啊!要是他反过来,给舒氏影响好了呢?!”盛向浔还是认为让儿媳妇儿自己在侯府不是长久之计。 “蒽姐儿、苑姐儿虽然有外面儿,可也都有脾气,尤其是苑姐儿,真惹急了,不管是谁,只管一通闹腾!要真到那时候,她将昕哥儿媳妇儿闹了个没脸没皮,那时她们姑嫂关系可能再无回旋余地。”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郑氏想了想,到底同意了。 她这边儿打定主意,舒氏那边儿也在说着今儿这事儿。 舒雅静将茶盏推给姐姐舒氏:“侯夫人也没说姐姐什么,姐姐何须翻来覆去琢磨?真要琢磨出不快来,以后你去正院能无芥蒂?” 舒氏挥手退去内室丫鬟,让心腹丫头出去候着,这才小声跟妹妹说:“你和我一起来这侯府,至今也是三余载,你瞧着这府里风气如何?” “侯府气象自然极好。”舒雅静实话实说,“侯爷和侯夫人行事端正,姐夫的那俩妹子也是规矩人,若是姐夫没去京都外就好了。” “谁让你说这些!”舒氏翻翻眼,“我是问你,你觉没觉着,我那公婆太娇惯女儿了? 蒽姐儿二十郎当岁的大女郎了,还是一心扑在仕途上,他们不管不问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另一个女儿养得宛若纨绔?! 咱们山城风气够开放了,可是也不见哪个女郎带着护卫在外面招摇着,不是砸赌场,就是打豹狼!眼瞅着得罪了亲王还护着!” “姐姐想得太多,蒽姐儿、苑姐儿是侯爷和侯夫人的亲女儿,他们看着也不是糊涂人,还能心里没数?眼见他们这样放纵,说不得早就有安排了,咱们这些看热闹的不知内情罢了。” 舒氏接过妹妹刚刚削好的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抠着果肉:“内情?我看内情就是国公爷、侯爷、侯夫人、宫里太后将苑姐儿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却不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看着吧,除非我那公婆想将女儿送进宫一搏,要不然,就他们这样没规矩的宠着,以后怕是要给侯府找麻烦的。” 她不关心盛苑最后怎样,只是担忧侯府。 作为未来的侯夫人,侯府的继承人的亲娘,自然要替儿孙守住侯府。 “若是让苑姐儿带累了前程,岂不委屈?!”舒氏越想越憋闷得慌,她眼前似乎浮现出全府流放的画面,“我那公婆也真是偏心,就不想想子孙后代?” “稚子何辜?!”舒氏越想越气,生怕自己儿女受到影响。 “……”感觉姐姐想多了的舒雅静无语了,干脆出主意,“姐姐这次莫要再出言了,只管先看着宫里和外面的反应,也看看他们都是怎么个路数!等你看清楚了,说不得就不会为此事烦恼了。” “哼,他们也要让我看啊!”舒氏回想着婆婆郑氏的表情和言语,认为下次再有大事,他们许是不会再叫她听了。 “要我说姐姐你根本是自寻烦恼,若是苑姐儿行为冒失,侯爷偏袒她,国公爷还能这样支持?他可不止侯爷这一房儿孙。” 舒雅静觉得既然盛国公态度温和,苑姐儿惹的事儿就不算太大。 “姐姐与其在这儿替苑姐儿忧心,到头来还要让侯爷和侯夫人不快,不若直接修书给姐夫,听听他的意见,说不得有所获。” “为这事儿给他修书?!”舒氏摇摇头,“他公务繁忙,我还是不要用此等小事烦扰他了。” 舒雅静见此,颇为不赞成:“姐姐,眼下只有咱们姊妹俩人,你跟我说实话,你可是不想跟姐夫赴任?” 虽然舒氏没说话,舒雅静却懂了。 “姐姐总让我往上攀,怎么到自己这儿却当局者迷了?”舒雅静看看窗外,低声叹,“姐姐难不成还能改嫁更高处?” “你这次选秀是不成了,我若是离京,你怎么办呢?自己住在侯府怎能自在?” 舒雅静看着微微叹气的姐姐,扬声道:“我可以住书院!侯爷和侯夫人虽好,可是侯府不是我家,若是搬到疏远,说不得我更自在些。” “你!”舒氏见舒雅静不懂自己的心思,头疼之余小声跟妹妹说,“不是我不想跟昕郎赴任,只是他好好儿的翰林院不呆,竟然自告奋勇去任地剿匪! 他若是自己一人赴任,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安全自有保障;可若是我去那里,他要分心给我不说……若是、若是匪徒狗急跳墙,拿我要挟他,怎么办? 你尚未嫁,旷达尚未长大,咱好容易来到京都,还不曾站稳呢,我若是有万一,你们俩人的前程怎能利益最大化?” 这才是舒氏最忧虑的地方。 “我能不晓得跟昕郎团圆最重要?” 舒氏悠悠叹气:“此非不想为,而是不能为。” 舒雅静闻言,不好劝下去,毕竟姐姐的理由里,她占着半壁江山呢! …… 从宫里回来的盛苑不清楚府里的暗流,她让人跟宫里来的内侍交接好狼和豹,就全心投入的准备县试最后一场考试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一章:考官面试(上) 盛苑第五次坐在县试的考场,情绪早已从激荡变成了淡然。 当然,也许淡然之中,还隐隐透着疲惫和麻木。 “府试还有五场!”夏霜君叹了口气,眼里带着焦虑。 “也许我们该庆幸今次考完,有足足一个月时间调理心绪。”盛苑打了个哈欠,安慰这个朋友,“往好处想,府试咱们不用出京都,顺天府附近就有现成考场,离家这样近,不用像这次这样见天儿早起了。” “也是。”夏霜君无精打采准备好笔墨,准备迎接最后一场连覆。 考试开始之后,一切和之前三次覆试无有不同,盛苑依旧顺利答题,然后第一个接受洛县知县提堂。 面试前五题答过之后,洛县知县笑着捋捋胡须:“盛女郎学问扎实,应对机变,本官很是看重,此番县试最后一场,本官做主再加一题,盛女郎多回答本官一道杂文,如何?” 盛苑笑应说好,心里却腹诽连连。 这位洛县太爷真真好笑,他是考官又提前备好题,她这个应考生不说同意,还能反对不成? 洛县知县不在意对面的盛苑是不是真如表现出来的这样乖顺,他缓声出题:“盛女郎,本官以‘人之性’为题,令你仔细思考,一盏茶之后就要答题咯。” 盛苑按着礼仪行礼之后,毫不犹豫就沉浸在思考之中。 “人之性”这道考题,关键点就在性之一字上。 性者,性命、性情、品性也。 盛苑手指微动,思绪瞬间高速旋转形成漩涡。 一般来说,考试题目出的即使再恢宏,答题者也要注意专攻一处。 所以盛苑要考虑的就是自己答题方向。 这样想着,盛苑有了思路。 要她说,自然要从人之性最本质、最开始的角度回答。 而这个角度,非人之初性本善和人之初性本恶这两个争论千载的论点莫属。 当然,考虑到不清楚眼前可以决定她成绩的考官的真实想法儿,盛苑打算取个巧儿,那就是不评判两个论点之对错。 虽说洛县太爷这些场考试表现出足够的亲善态度,但是这不等于盛苑信任对方。 若是遇到不喜和自己论点相反的考官,而这个考官极端自我、自控能力还差,基本上就不存在宽容这项美德的话,那即使她的答案符合世情,对方也有理由将她的名次往后调。 哪怕对方实在找不出足够理由,完全还可以用“她还小,若是给了她小三元、或者连中六元的希望,容易让她膨胀,不若压一压,让她稳下来”为由拿掉她县案首之名。 想到这儿,盛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快速的将思绪方向整理出来。 既然不提哪个论点对哪个论点错,盛苑要做的就是在自己的答案里,给出明确见解。 这样想着,盛苑心里冒出了整篇答题的首句:“夫,人之初生,非生而知之者,多有兽性而无人性。何为?乃无学习之所也。” 有这句开头后,盛苑的思绪顿时翻涌着,顺畅无阻的咆哮前行。 而她渐成形的答案,一字一句往外冒,通篇下来毫无滞涩之感。 盛苑在首句之后,寥寥数笔将人出生之后的懵然无知点出,提及“言传身教”,言及成长环境、父母亲朋好友、老师同窗世情等有形的、无形的因素,在性之善恶成长阶段来回拉扯。 这段言词总结好之后,盛苑开始正式提及自己的想法儿。 她认为,人出生后,在还没有完成性格和认识的塑形前,其所行大多出于本能,就像婴儿不用教就会吸允一样。 这样的本能,出发点和目的地都是一个,那就是“利己”。 而这样的本能,和山林中为了生存下去的兽类无有不同。 在不存在道德意识之前,人和动物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的本能,没有对错之分,或者说,这是没有善恶之不同的。 实施行为的人和动物表现出来的自私、狡诈、冷酷、温存、柔善、亲和等,在拥有道德的人们眼中,自动划分出了善与恶,但是于凭借本能而生存的人和动物而言,那都不过是其活下去、然后活得更好的手段。 盛苑将论点摊开之后,开始了收势。 “故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因受教而有德,因有德而知耻,禁本能而展道德,其人与兽之不同也,故而天性在前,人性在后,教育统一之。人性天性相悖,从人性向善者,彰德善之质者,教育之功也。” 如此理好语言,盛苑开始谈及教育、环境对人成长的影响。当然,这些论点只是寥寥数语,起点睛和总结之用。 言到最后,盛苑最后将自己论点推出,那就是“人之性,教育为始。” “大人,学生准备好了!” 盛苑抬起头,朝洛县知县露出自信笑容,待对方示意她开始作答,她不紧不慢的将准备好的腹稿念了出来。 “然也!”听到最后,洛县知县笑着颔首,眼底的满意已经将他之后的话提前透露出来。 “盛女郎,本官提前恭喜你得入府学了。” 听到这话,饶是盛苑心里有数儿,也不免有些惊喜。 原来心里有底和实际听到成绩的感觉这样不同! …… “苑姐儿,你这案首之名算是落实了吧!”离开考场,盛苑几个跟着众人一起享用了礼房备饭,回程时,安屿眉飞色舞的看着盛苑,有些激动。 案首是他朋友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棒。 盛苑嘴角微微向上挑着:“这话说得还早,等出案之后再提及这些吧!” 所谓案首,乃是最后一场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县衙将五场录取考生的名姓,按名次先后全数排列出来。公布成绩谓之出案,公布出来的成绩单因录取府试的考生名姓排列之长,谓之长案。 如此,成绩单为首的考生,谓之案首。 在她十几载的人生经历里,首战大捷不说,还拿了人生中第一个案首,这让盛苑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之所以跟安屿谦虚两句,不过是因她还记着“得意之时莫得意,失意之时不失落”这条准则而已。 第四百一十三章:府试 府试正场这天,盛苑几个早早来到考场外面,等候入场。 说来也巧,她和安屿卢晟都分到了隶属于九江书院的别苑。 可惜的是欧阳翎和夏霜君,他们俩一个在隶属于云栖书院的别苑,一个在隶属于百洲书院的别苑。 至于姐姐盛蒽,虽和她分到同一个别苑,可是她们姊妹一个在北苑一个在南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候场。 府试入场和之前的县试无有特别不同,顺序还是那个顺序,流程也还是那个流程,不过是把守和检查的人员多了些,检查夹带的时候更仔细更繁琐了些。 当然,给他们保结的仍然是县试时的屈廪生,这个不仅现在不能更换,就是到了院试也不可改变。 在廪生识人环节,盛苑还注意到这个环节的文书,特意跟屈廪生再三询问:“屈廪生,您确定这位女郎就是参加县试时的盛苑?” 待屈廪生应是,还要专门签字画押,若是将来发生府试换人事件,屈廪生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意识到此次应试较之前五场都严厉许多,盛苑不免咋舌,虽说她从没打算作弊,可是,紧张严厉的气氛还是影响到了她。 “苑姐儿!苑姐儿!我们就坐你后边儿!”安屿向来不知紧张是为何物,他兴奋地拍着桌子,朝盛苑招手。 摆放好文具的盛苑循声回头看过去,却见她后面两排分别坐着卢晟和安屿。 虽说三人不再同一列,可是这样的距离还是较之前好很多。 “真好!”看见好友,盛苑感觉自己瞬间踏实下来。 她笑弯着双眸,朝他们俩招手。 看着好友一如平常的笑呵呵回应,盛苑真有些感激排座的人。 …… 顺天府尹一入场,搭眼就看见端坐前排的盛苑。 他见这小女郎低头认真研磨,不由又向她后边两排看去。 待见到安城侯认真的抓耳挠腮,承忠侯世子认真弹桌子,顺天府尹满意的松口气,捋捋胡子,暗自夸赞。 他这个顺天府尹果然明智! 果然,将这三位按照十字形绑在一起,是最稳妥的! 他们不在一排,行动就要受到同排考生的影响。 想要一人呼俩人应,基本不太可能。 同样,他们不在一列,想要配合默契,难度也是大大提升。 又因为在前三排,他这个考官可以将他们的小动作一目了然! 他们不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惹事咯! “阿嚏!”盛苑莫名的打了个孤零零的喷嚏,有些发懵。 直到身后依次传来两声喷嚏,盛苑这才反应过来:“大概是有人祝福我们考好啊!” 受祝福的感觉不错,盛苑美滋滋的低头继续调着墨汁。 上座的顺天府尹刚看见盛苑打喷嚏的时候还有些心虚,尤其是见到她迷迷糊糊的发呆,他想笑之余又有些紧张,直到这小女郎笑弯了俩眼。 “怪不得能闹腾,她这心态是真好啊!”松口气的顺天府尹忍不住佩服盛苑的自我调解能力。 这小女郎的心真宽啊! …… 等到分发试卷,公布考题的时候,顺天府尹赶在盛苑下笔前,忽然发声:“诸县县案首且稍等,容本官声明,诸县县案首无论未冠已冠,皆答已冠题。” 挽好袖子的盛苑同学:“……” 感觉这话是针对她自己呢! 盛苑纳闷儿的抬头看向顺天府尹。 然后目光不自觉偏移,调向顺天府尹旁边的那位容貌清俊的官员。 咦?这次考官多了一位啊? 哦,对对对,之前先生说过,这次考官增添学政一名。 盛苑自问自答过后,好奇的看向这位几近而立的、容貌俊秀、气质儒雅的学政。 她记得爹爹说过,燕陈楚三朝里,能在翰林院里扎根的官员,鲜有容貌平凡之人。 之前她还只是吐槽皇帝是颜控,可是这会儿,瞧着这位学政,她莫名的跟诸位皇帝共情了。 当然,共情的盛苑同学,很快就低下了头,在考官们察觉她的视线前收回了目光。 欣赏别人的容颜不算错,但是一直直视对方容颜,到底有些不礼貌。 盛苑执笔,默默听着文书公布的未冠题题目。 一边听,她还一边儿叹气,这样简单的题目啊!错过了它们,她好像错过了很大便宜啊! 幸好屿哥儿和晟哥儿他们可以作答,倒是显得不那么亏了。 就在盛苑胡思乱想的时候,文书提醒考生,他要公布已冠题了。 瞬时,盛苑的注意力悉数回归,整个人立刻换了状态。 直到将所有题记录下来,盛苑才吐口气。 “洛县县案首盛苑何在?”正当她提笔准备打草稿,就听上座考官忽然喊她。 “学生在此。”盛苑赶紧将笔固定在特制的架子上,一边将试卷放好,一边儿站起来行礼。 学政看到盛苑有些惊诧。 看着眼前这张圆乎乎的稚气小脸,他头一次发现,原来女郎才华不输郎君。 这个念头出现刹那,他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本官见过你县试五场答卷,也见过你四场提堂应答,觉着不错,故而本次正常考试选你第一个提堂,你可做好准备?” “学生准备好咯!”盛苑从学政好听的话声里听出善意,登时挺着胸膛,自信的应声。 “因为本场首次提堂,本官也不耽搁你答卷……本场考试四书题一道、五经题一道,并策论一道,却是没有诗作。不若你再作五言六韵排律一首,如何?” “学生遵令!” 学政见盛苑回答利索爽朗,不由微微一笑,跟她说:“那你就赋得怕得鱼惊不应人,得惊字韵五言六韵排律一首吧!” 盛苑听完题目,登时思索起来。 学政也没跟她说准备时间,只是让她坐下:“两刻之后,本官要见到诗作。” 言罢,他就开始喊安县县案首的名字。 两刻时长对于盛苑而言,用来写诗绰绰有余。 故而听到学政唤其他县县案首,她忍不住竖起耳朵。 “安县县案首岑幼娘何在?” 岑姓?!安县?! 关键词一出,盛苑兴奋了。 同样兴奋的,还有全场的大部分考生,他们和盛苑几乎同时抬起了头。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一十四章:作诗 此刻考场上的众多考生,思维逻辑可能几近同步。 “岑?当今三辅姓岑。” “安县?岑阁老的三女儿好像就在安县参考!” “所以,这位安县县案首很可能就是岑阁老之女!” 想到这儿,众多考生里一部分人,眼里冒出“看好戏”的兴奋。 京都外的人可能不清楚,但是京都有些闲情的学子,大多听过岑府笑话。 尤其他们家的笑话最近还更新了。 “也不知岑阁老知晓小女儿考了县案首是怎么个感悟。” 以盛苑为代表的京都学子们看向岑幼娘时,眼睛都冒着好奇的光:“据说岑阁老的儿孙于读书上似乎不那么灵光。” 大概有那么个瞬间,学政和盛苑这些学子的脑电波同频了,他似乎看懂了这些学子的好奇。 “诸位学子,府试不给汝等提供蜡烛,若是再耽搁下去,你们很多人就要答不完卷子了。当然,若你们还想重复感受县试之美,本官此刻即可成全。” 考生们闻言,想起自己还在考试,登时唰地低下头,奋笔疾书。 盛苑没想到这位学政容貌极好,说话也极尽和熊猫抢食之能,惊诧之余竟慢了同考半步。 要说是真巧,她只慢了半步,竟和学政的视线对上了。 盛苑眼瞅着对方朝她微微一笑,好看的唇形要动,登时毫不犹豫低下头去。 哼!她坚决不给对方语言攻击的机会! 学政愣了愣,旋即好笑的摇摇头,继续跟面不改色的岑幼娘说起了考题。 盛苑一直微微竖着的耳朵尖儿动了动。 也是写诗啊! 就连题目都一样欸! 盛苑悄悄的朝前方瞅了一眼,而后迅速撤回视线,默默腹诽。 这位学政也真有意思,同样的题目一起公布不可以啊?!怎么还挨个儿宣布?不感觉重复么! 默默地跟心里耸耸肩,盛苑将注意力收回,不再投向其他几个县的县案首,专注准备这首额外的排律诗。 “刚刚学政念的是‘怕得鱼惊不应人’。”盛苑眼珠儿一转,即刻想起这首诗出处。 “这是唐代诗人胡令能的《小儿垂钓》,全诗为: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 盛苑脑海里跟能打字儿似的,思绪变现成字,一行行浮现。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要以何为题?” 盛苑摸着下颌,思绪伸出触手,在《小儿垂钓》这题目上摩挲。 思绪的小手摸摸“小儿”俩字之后,又摸摸“垂钓”二字。 “垂钓?不不不!”盛苑摇摇头,仔细咂摸全诗。 “蓬头、侧坐,描写的是小儿的外形和姿态,最后两句更是寥寥几笔描画出可以动的画面,小儿的心理活动和动作表情,好像都通过‘怕得鱼惊不应人’这句话表现得栩栩如生。” “那就专门写小儿吧!”盛苑打定主意,提笔打稿写好题目,而后一气呵成,将自己的诗作完成。 直到她撂下笔,这首新出炉的《赋得少儿游》,才泛着墨香缓缓干涸。 【稚童渐长成,文武双艺衡; 弯弓惊远鸟,挥毫词不穷。 犬闻声俱歇,狸见眸圆睁; 呼朋闹市里,唤友乡野行。 田间逐雀走,鸟语花香盈。 擎苍快意时,豪情蓬勃生。】 …… 盛苑检查一遍诗作,满意的呵了口气,点点头。 不错!不错!她还是这样优秀啊! 笑眯眯的逐字逐句看过,确定没有问题,她这才在文书特备的试卷上誊抄好。 此刻学政已经给最后一名县案首布置好考题。 此刻距离盛苑交卷还有半柱香工夫。 学政看好时间,抬头看向盛苑。 他本想看看那个容貌让人印象深刻的小女郎准备的如何,不想抬眼看去,这小女郎已然完成! 嘿哟哟!这看起来憨态可爱的小女郎还有些诗才?! “盛同学可要交卷?”学政示意文书过去询问。 盛苑的自我欣赏让文书打断,当即毫不犹豫将排律诗递上。 试卷给过去,就和她关系不大了,她也好专心答题了。 …… 学政拿过诗作通读数遍,刚开始还不觉得如何,可是重复看过,却觉得这首诗作虽然用词浅显,但是词句整体轻快活泼,简简单单就勾勒出诗中小儿活泼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让他这个读者不免期待这小儿长成文能提笔安天下无能上马定乾坤的英才。 “这位盛同学的诗作生动有趣,语调朗朗,似有画面浮现,当为佳。”学政将诗递给顺天府尹,语声极低的说。 “言大人如此高赞?且待吾来看看。”顺天府尹接过诗作,一字一句来回读了数遍。 凭良心说,这诗有些水平。 若他不认识盛苑这个小女郎,说不得也要赞声诗作精巧,趣味横生。 可是,谁让他对盛苑忒熟悉了呢! 所以,这首诗,他每读一句,脑海里就有个话声搭茬。 整首诗的搭茬连在一起,通篇是这样的: 【纨绔长大了,还有文化了; 力气很大了,能文明的说狠话了。 招一把儿撩一把儿,猫嫌狗怕了; 城里闹腾完,又去乡下了。 田里可劲儿撒欢儿,闹得鸟雀惊飞,落英缤纷了; 架鹰遛鸟跑马,旺盛的精力可算得到消耗了。】 …… 顺天府尹将脑海里的搭茬和盛苑的诗放在一起,更加的沉默了。 “陈大人,您看诗作如何?”学政见他翻来覆去看得认真,以为他亦是很欣赏,不由说,“盛同学此诗甚为活泼生动,写出了少年意气快乐,让人读之不觉想起曾经。” 顺天府尹将诗作推给了学政,笑着点头应和。 不过虽说他同意了学政的打分,可他还是认为,盛苑这诗脱颖而出完全是因为这是写实! 人家写得是诗文,而盛苑写得,却是她自己的生活! 果然,言之有物的诗歌才精彩! “言大人,盛同学此诗虽妙,不过成绩咱们最好先做待定,待看过其他考生作答,咱们再定排名,您说如何?” 学政闻言,自然亦是赞成。 于是,在盛苑沉浸答题的时候,她那排律诗暂时第一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五章:顺天府尹暗揣 顺天府尹其实不大想点盛苑头名。 现在的盛苑基本上已见横着走的雏形,若让她得小三元或者六元及第,届时怕是要横着飞了。 当然,这些还真不是他想要将府案首给旁人的原因。 虽说这小女郎这几年带着俩伙伴没少给他这顺天府找活儿,可她们不也给顺天府带来了实打实的政绩? 大家虽然算不上不打不相识,可是来来往往,总有些交情了。 他不至于拦着人家小女郎的青云之路。 主要是作为首届有女郎参加的科考,朝廷上下、江湖庙堂,多少只眼睛盯着呢! 圣上作为开女子科举的首创者,自然盼着女郎成绩突出,能跻身进士榜者愈多愈好。 不说六元及第,只说三元及第这种成绩,在历朝历代君王看来,那都是彰显明君当道的吉兆。 此番吉兆若是给了女郎,基本等于昭告民众,上天认可圣上此举,而后若有朝臣反对,只怕就不只是反驳皇上。 而这却不是内阁诸臣乐见其成的。 故而他很清楚,若是盛苑再拿下府案首,之后的院试,怕是要有老大人提点他了。 想到这儿,他看了一眼负责顺天府督学的言学政,这位年轻的大宗师看着儒雅,却很有些书生意气,旁人玩笑时常说他更适合到都察院作御史。 故而便是要寻人做手脚,怕是也不会找这位。朝堂上的大人向来精通“柿子专拣软的捏”之道,到最后,差事还要落到他头上。 既然如此,那他不如将府案首给了旁人。 一来,既然小三元不可能给盛苑,就不要给她更多希望。 连拿两场案首,搁谁那儿不对院案首充满期冀? 二来,让他也能免于愧疚纠结。 若是点了盛苑作府案首,到院试两场时,除非盛苑真的让人比下去了,不然,他若是听从上官之意点旁人作案首,只怕不仅要跟自己良知作斗争,还要控制住内心对于集齐小三元的向往和冲动。 顺天府尹感慨,当官难,当这个在双方火力交汇地选才的官更不易。 自我怜惜了片刻之后,顺天府尹将目光投放在屏县县案首上。 至于安县县案首,顺天府尹自动将其排除。 虽说点了这位女郎作案首很讨巧,在皇上和朝臣那里都能说得过去,可此举却直接将岑阁老得罪了,完全得不偿失。 当然,正场提堂的成绩排名,还要看言学政之意。 “岑案首笔下的稚童过于乖巧,言辞缺少些许鲜活灵动。”言学政低声跟顺天府尹说,“诗是好诗,就是差那么一点点意韵,不过已然很好。” 顺天府尹点了点头,顺着他话说:“岑案首诗里的稚童过于老成。” “至于屏县的崔案首……”言学政摇了摇头,“有些匠气了,用词过于华藻,典故未免堆砌太多,一看就知这位学子全心系在课业之上,果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曾低头逗孩童。” 说到最后,他自己笑了笑。 言学政这话,顺天府尹很难不赞成。 他即使盼崔案首能胜盛苑一筹,也不能违心的说其诗胜过洛、安两县案首。 “那您看宁县县案首所作如何?”顺天府觉着这个和他同姓的学子诗作尚可。 “陈大人,这位不是您家子侄吧?”言学政笑言。 顺天府尹赶紧摆摆手:“言大人莫玩笑,吾可不识其人!” 他言罢讪笑:“虽说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可这位良才确实不是出自吾族。” 言学政哈哈一笑:“在下说笑而已,陈大人莫上心。” 顺天府尹心里有数儿了,越过陈案首诗作,一手拿着通县县案首的诗作,一手拿着邕县县案首的诗作,笑说:“布案首和佟案首诗作不错,都有出彩之句。” 言学政颔首:“是很好,只是佟案首这诗最后点睛之笔落在对农事之苦上,虽说立意很深,却是有些偏题。 至于布案首的诗作……对稚童的游戏描写过多,以至于小童成了陪衬,诗句里看不出小童的特点。” “言大人所言极是。”听大宗师这样说来,顺天府尹再看两首诗,心情就和刚刚不同了。 “看来本场提堂,头名落在洛县盛案首上了。” 言学政笑问:“陈大人以为如何?” “吾自然无意见。”顺天府尹心里叹气,面儿上却微笑,好像他和言学政想到了一处。 “那咱们就点她作头名了?”言学政说着,持朱笔在盛苑试卷儿上做了标记。 顺天府尹抚额,他真不想为难自己! “陈大人,后面四场提堂,本官打算分别考核考生们四书题、五经题、策论和赋,只怕之后较量很精彩啊!” 顺天府尹感觉言学政意有所指,可是仔细看去,发现对方表情随意,好像只是想到了就说了,无有他意。 “虽说六位案首看着无愧才俊之称,不过……” 等到顺天府尹拿起茶盏轻饮,言学政又说:“咱们既是府试,就该重新开始,之前县试的成绩不必过于在意,若有后来者居上,当是英才云集,吾等唯有高兴。” 他这番话说得顺天府尹意动,感觉机会还多,顿时轻松许多。 …… 第一场考完,盛苑和安屿卢晟出了考场,仨人都没急着离开,坐进自家马车,挑开窗帘,三个脑袋挤在一处向外望去。 “苑姐儿,你们仨这是等我们呢?”欧阳翎气喘吁吁上了车,见到他们仨立刻笑了起来。 可回答他的却是三声“嘘”。 他见盛苑三个扭过头来示意他噤声后,又齐齐转了过去,继续扒着车窗向外瞧,不由有些好奇。 “你们究竟想要看谁啊!”欧阳翎凑过去,也看向陆陆续续走出来的考生,纳闷儿,“你们考场的考生有何好看啊?!你们之前没看过谁啊!” “出来了!出来了!” 欧阳翎没听见答案,反看见安屿兴奋的拍着卢晟肩膀低声喊着。 盛苑和卢晟闻言皆向外看去。 “这位女郎有何特别?”欧阳翎抻头从窗前这三颗脑袋留出的缝隙往外瞧,就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女郎提着考篮下台阶。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六章:很清楚 “那就是岑阁老的三女儿?”听到盛苑几个回答的欧阳翎,挠挠头,“这跟岑阁老好像不太像啊!” “说起岑阁老,好像他有阵子不曾上朝了。”卢晟见人走远了,这才坐好,剥着果子跟好友分享消息。 “好像就是因为受到三个女婿的弹劾气的。”安屿从皇上那里听到更多关于岑阁老的消息,“岑府差点儿乱套了。” “还以为他肯乞退呢!”盛苑听她爹说过岑阁老的小话,对这位对上唯唯诺诺,对下强势固执的老臣没啥好感。 就这么个固守旧念之人,殿试上说不得要为难女郎。与其让他捣乱,不若赶紧致仕。 “他未及耳顺如何舍得?”欧阳翎给夏霜君递过去颗好看的果子,“自燕而今,官员多是古稀之龄告老,他距离那时还差得远了,于其看来当时大展宏图之时,你让他还乡?怎么可能啊!” “我听说县试之前,这位阁老还和御史互殴呢!那位御史可是先皇钦点的武举传胪!岑阁老当时未落下风!”夏霜君认为岑阁老病休是假,实则是为了避开三个女儿的事儿。 “也是,这次难得院试之后就是乡试,许多二十往上的女郎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功名。”盛苑对此很有感悟。 “是吧!”夏霜君说得愈发起劲儿,“要我说,以岑阁老的态度,岑三娘最好选择速战,若是拖到后头,指不定怎么样。” “还能怎样啊!上次岑家女婿们的弹劾,让岑家那三个女郎在皇上那里有了印象,谁敢轻举妄动?”安屿不以为意。 当然,他也承认,这第一波参考女郎,自是越早拿到功名越好。 “你真不要不信,我祖父和夏祖父就说过,岑家三娘除非格外有才,不然最多就是一个进士,未必能入翰林。” 作为祖辈都是士林中人的欧阳翎,感觉他祖父和谢霜君祖父的言语还是很有根据的。 “第一波参考女郎想和郎君一样大有作为可不容易。”卢晟实话实说,“我祖父也认为第一波参考的女郎有孤勇之气,若能于朝堂站稳脚跟、皇位上的君王不改父道,说不定女郎的仕途能愈来愈好。” 他说话声调渐渐降低,说到最后近乎气声。 “诶诶诶,晟哥儿,咱们车上就坐着两位第一拨儿参考的女郎!你这样说未免有些打击她们气势!”安屿觉得情况不见得像卢晟说得这样憋屈。 “我说的是女郎这个主体,又不是说个别情况!参考女郎有多少像苑姐儿和君姐儿这样好的环境?”卢晟觉得大多数女郎都不用和她俩比,就是京都大多数女郎的生存环境,也好过京外诸省的女郎。 “可是有苑姐儿和君姐儿还有咱京都的女郎在,朝堂之上早晚有女郎立足之地!”安屿对盛苑格外有信心。 “好咯!你们俩能不能不要争论了!”盛苑揉揉脑袋。 真不晓得这俩人体力怎能这样充沛。 “晟哥儿说的对,屿哥儿也说得不错!”盛苑让他们争论的,脑袋嗡嗡直叫,赶紧出言表示他俩打平,“朝廷的阁老尚且不支持皇上的政令,京外各省怕是更没拿这政令当回事儿。” 这样的环境下,有多少女郎有能力参考? “各家能砸锅卖铁供郎君考试,可未必这样全力以赴支持女郎啊。”夏霜君看得也清楚。 她说完,忽然提醒盛苑:“苑姐儿,你于我看,是有六元之才的,不过越往上考,想要成全你拿到这个美名的朝臣就越少,你可要有些数。” 她之所以此刻说这话,也是瞧着盛苑越来越高兴,生怕她希望越来越高。 若是之后让人抢走头名,苑姐儿怎么受得了呢? “放心,我心里有数儿!”盛苑闻言,和夏霜君会心一笑。 她莞尔道:“谁考了头名不开心啊?对不对?他们让我当案首,我就接着,高高兴兴的享受成绩带来的快乐!若是他们不想让我继续拿第一了,也不要紧!虽说失落肯定有,不过也能接受。” 盛苑看来,小三元大三元、六元及第这样的美名,就是听着好听,只要考上进士,而后考进翰林院,差距就不会太大。 科举只是送她进仕途的手段,只是一个过程。 在这个过程里若是能取得名流千古的成绩自然好极了,可若是没拿到,也不要紧,只要能进朝堂,就是极大胜利。 至于过程中那锦上添花的光彩,有没有的就是随缘。 听见盛苑这样说,欧阳翎和夏霜君不由感叹,苑姐儿的心态可真好! “苑姐儿,你可真棒!”安屿感觉若是盛苑拿不到三元及第,他可能比她还激动。 “这不是我很棒,这是无奈之余,只能不以为然。”盛苑耸耸肩,“谁让决定权不在咱手上呢!” 对于不可为的事情,只要无关原则,盛苑一般不会执着。 为这种事儿生气,除了气着自己,令亲友担忧,基本没有其他影响。 “俗话说得好,有情后补、有账后算!”盛苑此刻心里涌起前世看过的经典台词“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欧阳翎和夏霜君闻言,目目相觑好半晌之后,才眨巴着眼看向对方。 “君姐儿,有情后补这词我听过,可是有账后算?这词儿……你听过不?” 夏霜君摇摇头,俩人一起看向盛苑三人。 卢晟感受到他们充满求知欲的视线,笑着耸耸肩:“苑姐儿喜欢通过说狠话来推迟情绪激动的波峰。” 欧阳翎和夏霜君感觉学到一招,很是受教。 待看到盛苑让安屿恭维的美滋滋,俩人不由摇头感叹,在座的听众里,恐怕唯有安屿听不出他们认为的不妥来。 …… 待到将欧阳翎和夏霜君送回府,安屿赶紧跟盛苑和卢晟分享自己听到的消息:“听说府试结束,岑二娘也会进京,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她夫家放人?”盛苑感觉岑二娘有些不对劲儿,“若这样,她夫家和她之间的关系,恐怕不像是传闻说的那样差啊。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七章:静王至皇庄 京郊皇庄又到了绿枝繁绕花香浮动的时候,打马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清爽空气扑面而过,瞬间涤去了所有的疲惫和困乏。 静王鼻尖儿凉爽之意未散,哈哈大笑着朝驰骋而归的永平郡主张开手臂:「大侄女儿英武飒爽,很有先皇之风!」 跑马归来的永平郡主姜瑜醒不等马匹停下,即从马背上飞跃而下,随手将马鞭扔给同她一起跃下的亲卫,爽朗的笑迎向静王:「六皇叔,许久不见,您这威仪雄姿、盈盈贵气一如既往!侄女儿给您行礼了!」 静王赶紧双手虚扶着她,连声让她起来。 「六皇叔好兴致,今儿来这荒郊野外跑马。咱这儿距皇城颇远,想必您是城门一开就出来了?既到家里,您不若先与侄女儿进庄子用些茶水。」 永平郡主不等静王说话,便挥手叫亲卫先行一步回庄子跟母亲汇报。 静王似乎没感觉到永平郡主的自作主张,笑着颔首说:「刚好,吾跟嫂嫂行个礼去。」 永平郡主笑着没接话,反而说起京郊风景,还给静王介绍起了适合跑马的去所,恍若没有看出静王特地为她而来。 静王见她这般,笑吟吟的侧首点头,犹若真听进去,还时不时问上几句,一时之间,这叔侄二人的谈话气氛格外的热络,远远看着很是亲近。 鸿安长公主听说静王来庄,挑选发簪的手微微顿了顿。 「好好儿的,他来皇庄?」哂笑一声,鸿安长公主随手将挑好的簪子推到一旁,转头让丫鬟将她专放绢花的盒子拿来,「挑两只大的萱草花给吾簪上。」 服侍她的嬷嬷见了不免失笑:「好久没见您这样逗趣了。」 鸿安长公主对着镜子指导丫鬟在妆容上给她进行微调,而后扭头朝嬷嬷笑起来:「六弟难得来见咱们一次,叔嫂生疏许多,咱不好教导,就让一切都尽在不言中吧。」 …… 静王这是第一次迈步皇庄,他看着这内有乾坤的庄院,不由暗自吸了口气。 这里的景象处处透着不凡,明明是重重回廊,视野却是格外宽广,步步前进未见山石花草,却闻流水清声、鸟雀啼鸣。 此地一步一景、一处一情,从小桥亭阁到名贵花草,从见到青石铺路白玉为墙,到名翡镶壁琉璃嵌窗,不见格外奢华,却有富贵气象。 这哪里是放养?分明是让这母女二人逍遥快乐长! 静王心思快转,待到正堂看清于主位上端坐的鸿安长公主,不由又是一惊。 这位前太子妃,现在的鸿安长公主,可是寡居于此! 她不该是素银为饰、暗绸做裳,轻妆淡抹、难见笑朗? 可他眼前之人,却是头饰繁丽、亮缎耀眼,红妆笑靥、容光焕发! 「怎么,六弟十数载未见我这个嫂嫂,竟是不认识了?」 鸿安长公主笑言在耳畔响起,登时让静王一怔,忙不迭上前,恭敬行礼赔笑:「谁让岁月厚待嫂嫂,小弟刚刚进来,见到您的刹那,竟有时光回溯、自己还是少儿之觉!一时恍惚,礼仪不周,还往嫂嫂莫要怪罪。」 「六弟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嘴甜!快上座吧!」鸿安长公主笑着抚了抚发间绢花,「想你就藩之时,我还算得青春犹在,而今再见,却是白发已生,可见岁月不饶。倒是你,当真伟男子也!」 静王目光在鸿安长公主发间滑过,温和的说着客气话。 「六弟这次来看嫂嫂,如何不将弟妹带来?」彼此寒暄的差不多了,鸿安长公主明知故问。 静王面色不变的笑道:「府里都是侧妃,哪里值当带过来给嫂嫂您瞧呢!还是待小弟娶正妃之后,再让她给您见礼。」 鸿安长 公主记得情报里说,静王曾于藩地娶了当地世家嫡长女。 好像那个家族势力极大,代代经营的人脉关系更是盘根错节,且跟几个藩地的世家都有关联。 静王能将藩地掌握在手,那个世家出了不少力气。 鸿安长公主随意的朝心腹丫头看了一眼,她想不起静王后院妾室里有没有那个姓的女子。 那丫头微微摇了摇头。 鸿安长公主在心里微微挑了挑眉。 「六弟贵人事忙,此次来看嫂嫂,莫不因为选秀?」鸿安长公主张罗着丫鬟端上点心清茶,随意的找了个话题。 「小弟归京已久,只因惦记着母妃出宫,一时疏忽,慢待了嫂嫂,您可不要跟小弟计较啊!」静王一脸愧疚,端起茶盏就要告罪。 鸿安长公主举起茶盏,笑说:「小弟过来就是心意,嫂嫂领情了,来,我们姐弟共饮一杯,就当是庆贺咱们皇家团圆了。」 静王忙站起来,一饮而尽。 …… 「郡主,您怎么不进去?」正堂墙外,永平郡主的丫鬟看着自家主子蹲在外面,很是不解。 「嘘!」永平郡主瞪圆眼睛,示意她闭嘴。 她是不耐烦跟那个心眼儿多过莲蓬的皇叔假客气的。 他和诚王都是皇叔,可京都之乱不久,诚王就和诚王妃看望母亲和她。 虽说平时往来不多,可是这份情谊谁都清楚。 哪里像静王,若不是皇上免了他差事,他怕是不记得皇庄怎么走呢! 她平生最讨厌旁人算计、利用她,眼瞅着这个皇叔揣一肚子坏水而来,她能不设计过去,已然是遵从母令,安分守己了。 「嫂嫂,小弟最近闲暇下来,才想起大侄女好像还云英未嫁?」 鸿安长公主不在意的摇摇头:「之前下降过郡马,只是过了些时候,她不耐烦了,便跟其合离了。」 「……」静王无声的噎了噎。 他没想到这位嫂嫂想法和常人迥异,永平郡主几近而立,还和未嫁少女似的在京郊玩乐,她都没想法儿? 「这些年就没有合适的郡马人选?」 「六弟可是有看好的人家?」鸿安长公主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摇晃着团扇,笑言,「不若说给嫂嫂听听。」 「……」再度噎着的静王讪笑,「小弟对京都子弟了解甚少,不调查清楚了,哪敢给大侄女儿提?」 「不要紧,只要模样好会说话就成!左右未必过得久。」鸿安长公主不以为意的摇摇头,长叹,「我只是盼着那丫头生个一儿半女,养在膝下能解个闷儿。至于郡马……不合适就换咯!」 「咳咳咳!」静王后悔这会儿为解尴尬喝茶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岑太妃教子 「你这是去哪儿了?」岑太妃在静王主院等了他一下午,直到夕阳余晖缓缓而至,院子灯盏俱明,才看见儿子踏步归来,不由面生薄怒,沉声询问。 「母妃。」静王没想到母亲端坐堂上,忙不迭整理好情绪和表情,上前行礼。 岑太妃有意发作怒气,可是见儿子脸上疲乏浅显,不由有些不忍,叠声让丫鬟嬷嬷准备晚膳,又唤人给儿子准备热帕温茶,而后牵着儿子手坐在一旁。 等到看着儿子连吃了数块点心,瞅着像是松口气了,她这才启唇言:「出宫前,我就常告诫自己,能出宫和儿孙相聚,乃是极大福分,定然惜福知恩,做个不闻不问不讨人烦的老太君,只管享受天伦之乐就是。」 她这话说得静王微怔,忙关心的询问:「您何出此言啊?!莫不是谁惹您生气了?您只管告诉儿子!……这是儿子府邸,自然就是您能做主的家!在这里您只管说一不二,儿子都要听您号令!」 此言说得熨贴,岑太妃虽然清楚这是儿子哄她开心,也不免高兴。 「儿啊,您可知自从你归京,娘高兴得常常难寐?」岑太妃语气和善许多,语重心长的跟儿子说,「我儿向来通透,既然选择归京放权,自当晓得如何在这京都做个富贵闲人。 你从不是有野心的孩子,亦不曾存大志,不曾有韩王那般的妄想,这是最让为娘放心的。你当永葆这份淡泊之心,莫要重蹈韩王覆辙。」 「好好儿的,您怎么说这些?韩王和梁贵妃,都是过去了,不提也罢。」静王眼皮颤了颤,面上温笑如常。 岑太妃拍拍他的手:「你这孩子旁的都好,就是自尊心极强,尤其是归京后差事清闲,让你有些没着没落,心里怕是有些难受……这样的你最受不得旁人轻慢,所以才跟仨小孩子闹别扭。」 「母妃?」静王刚要说话,就看见岑太妃眼里的警告之意,顿时低头不语。 「也是母妃我的不对,早就该求太后给你指个王妃,若是你成家生子了,也能改了你这孩子气的脾气!哪有大人和小郎君小女郎计较的?」 「母妃说的是。」静王顺着说。 岑太妃见他不反驳,点点头,站起来,牵着他往花厅用膳。 晚膳过后,岑太妃让静王陪自己到花园遛遛。 直到走在清幽小径,侍候的人离得远远地,岑太妃才宛若说笑的小声说他:「我儿糊涂!你怎可寻机报复那三个孩子!不说那仨人背景不凡,只说你此举,岂不是明晃晃告诉皇帝,你记仇!你不满!你还惦记着那赌馆? 更不要说还和阿戎的小王子牵扯上关系!他攀扯你,说是听你鼓动,才放狼豹至闹事!若是皇帝不信,岂能在除掉他使臣资格之后,又免了你差事?」 静王静静地听着不语。 岑太妃又说:「当今可不像先皇,看着好像宽容和善,实则睚眦必报!你以为前太子之事完全与他无关?他连自己同母兄弟都能动手,你这个异母兄弟又有多少份量? 再说秦太后!你看那是个和善人?秦家当初愧对她,她就恨不能让秦家时代丢脸!从古至今,谁见过挪用娘家恩宠给了外甥?这就是明晃晃的报复和羞辱! 他们母子都是那等爱之欲其生厌之欲其亡的极端人,不惹恼了还则罢了,若是真动了怒,根本不管世情规则,只管自己解气!他们是皇帝太后,一个是天下之主,一个是后宫之主,真要处理个把亲王,朝臣未必置喙。毕竟那些大臣,恨不得皇亲国戚越少越好!你说你,好好儿的,惹他们作甚?」 岑太妃越说越气,都不给静王说话之机,接着道:「当今三辅岑闽舟虽是我的族兄,不过也出了三服,不过是个远亲……你照顾外祖家,我只有欣慰,可是连他家 都带着,我不免发愁!儿啊,那不是一般的岑家族人,那是内阁阁老!你跟他往来密切,看在皇帝眼里,他要如何想? 还有今儿,你好好儿的为何要去京郊?当初我让你跟诚王一样去那儿看看鸿安长公主和永平郡主,你说要避嫌,至此鲜少出皇城。而今,你这一去就一天啊,若说没见她们,我都不能够信。」 她见儿子不曾反驳,怒气迭生:「鸿安长公主是个聪明人,最能看清局势、最能分辨利害!她和皇帝和秦太后的关系不比你近?您怎敢生出挑拨之意?」 「儿子没说什么!」静王表示自己只是吃了一顿饭。 岑太妃仔细端详他片刻,见他说得不假,不由嗤笑一声:「只怕是人家没给你说这话的机会吧?你自己说,她是不是暗示你了?」 静王顿了顿,小声言:「她发间别着两朵萱草绢花。」 「这是让你孝顺太后呢!」岑太妃摇摇头,谆谆告诫儿子,「她和普通女郎不同,精明远超常人,也包括你!你以为前太子怎么那般容易发疯?你以为皇帝为何给她长公主的荣耀!你好好想想吧!别当了聪明的傻子!」 静王听得脑瓜子嗡嗡直响。 「你若真听我的,赶明儿个就给永兴侯府,还有安城侯府、承忠侯府送些礼物!之后再进宫跟太后说些软乎话。」岑太妃叹气,「你当知爱屋及乌之理! 皇帝对秦太后,那是真的孝顺;跟永兴侯的兄弟之情,连前太子都难以企及;和安贵妃那是感情甚笃;待安城侯是视若亲子;而承忠侯曾救他性命……你自己想想,那三个孩子是你能动的?」 「母妃,承忠侯和皇上还有这层关系?您怎么晓得的?」静王诧异,母妃向来贞静,在宫里更是不露山不露水,怎么知道这许多啊! 岑太妃笑了笑,没有多言,只说:「我若没些本事,如何能在云贵妃、梁贵妃眼皮子底下把你养大?还能活着出宫享清福?」 静王见自己母妃说完此言,就只笑不语,不由大感震撼。 他好像有种……世间皆是聪明人儿,唯有他是大傻子之错觉。 第四百一十九章:诚王他有请 盛苑不出意料的拿下了府试正场第一。 看过成绩,小丫头的步伐隐隐往外八字撇去。 “丫头片子也不怕闪了腰!” 听见吐槽,盛苑立刻扭头看去,就见秦家小郎斜着眼睛撇着嘴的嘀咕她呢。 嘿哟!这家人也真有意思,十数载如一日的跟她们家不对付哦! “我闪不闪腰不晓得,你信不信我一拳让你闪腰!”盛苑捋着袖口,朝对方恻恻发笑。 她话声未落,安屿和卢晟一左一右凑上来,一个两手叉腰、一个双臂环抱,似笑非笑的看过去。 “你!我……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吾不和你一届小女郎计较!哼!”秦家小郎脑海里闪过自家几个堂哥那些张犹若开了染坊的脸,当即甩袖而走。 “???”安屿和卢晟面面相觑。 他们还是头回遇上这么个“输人不输阵,遁走不算输”的家伙。 “苑姐儿,要不要捶他一顿?”安屿不舍的看着秦家小郎的背影,朝盛苑挤挤眼。 “考试期间不能惹是生非!”盛苑还记得书院先生对他们仨的特意叮嘱,打气的摆摆手,“还是回去吧!” 三人刚要上车,就见诚王府的管事打不远处走来,嘴里还高声唤他们慢行。 “咱们王爷请了江南第一的大厨,特特摆了全鱼宴,就等着三位呢!” 诚王有请不稀奇,可是早早派人在这儿等着,就有点儿意思咯! “那就劳请管事带路吧!” 盛苑三个不动声色上了马车,等到马儿踢踏踢踏往诚王府走的时候,这才小声讨论起来。 安屿觉得,诚王这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不得又惹了诚王妃,想要让他们帮着求情。 “该不会是好奇静王给咱们仨府上送的厚礼吧?”卢晟觉得这个最有可能,毕竟诚王的好奇心世人共知。 “你们说的都有可能……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诚王明知咱们童生试其间闭门谢客还这样安排,可能是临时决定的呢?”盛苑虽然不清楚原因,却觉得这应该是诚王最近触发了某件事儿,以至于他忍不到院试就要见他们仨。 “算咯,不猜了!咱猜的不一定对,还特累脑子!”安屿向后一躺,美乎乎的畅想起江南的全鱼宴。 …… “诶哟!” 在盛苑捧着鱼糕吃得香甜时,诚王第三十三声叹息在她耳畔想起。 莫说是她,就是她脑海里的系统都忍不住抖了抖唇角。 要说这诚王也真能忍的住,他们这宴席都过半了,他还只是用近乎于明示的暗示提醒他们接话。 虽说盛苑向来没有“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觉悟,不过考虑到对方长吁短叹实在影响心情,还是给了对方台阶下:“王爷,您最近可好啊?!” 听见盛苑说话,诚王差点儿热泪盈眶,可是待听清楚这丫头说的内容,他那份感动顿时冻住了。 来人家用膳,吃饱喝足了,才想起跟主家问好? 诚王差点儿挠头。 强迫症没办法,见到认为不符合自己认知的就想纠正。 当然,这次还是忍了吧! “本王郁闷啊!”诚王努力的屏蔽了盛苑不合时宜的言语,自说自话的放下酒盏,连连叹气。 “王爷莫不是又让王妃关禁闭了?”安屿挑了一碗鱼面,又夹了几片青菜菌子,关切的看了过去。 “……”诚王无语的朝他摆手,“安城侯慢慢儿用膳吧!” 他说完,看向卢晟,眼底脸上尽显着说不出的遗憾,还跟那儿一个劲儿啧啧。 直到把卢晟看得坐立不安,犹豫的要放下手里的鱼羹,诚王这才一脸沉重的高声而叹: “君生我未见,我见君已长!恨不能早见,让你们滚床!” 盛苑三人闻声,目瞪而口呆,幸好没有吃食在嘴边儿,要不然,他们仨能现场给诚王表演一个“语惊食落”! “不是,王爷,咱们也算老交情了,您有话能不能直说?”安屿生怕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王爷拎着他们仨滚床。 要是往前倒个十来年,他们仨跟那儿滚床,那叫可爱;现在要去,那叫吓人!足以让他姑姑把太医院的太医都派过来给他们仨检查! “您要是想搞个出人意料的主意,我帮您从宫里皆几只食铁兽幼崽,它们滚床更能惊人!”盛苑脑电波跟安屿连上了,生怕这位王爷把他们仨豁出去以博人眼球。 “实不相瞒,您要让我滚床,我大概率是去不成的,很可能是我爹出阵!”盛苑好心劝告诚王别想不开,她爹虽然好久没跟谁再耍赖耍混,那可不是他退隐江湖提不动刀了。 “你们仨能不能听清本王言语里的重点!” 诚王被眼前这仨吃干抹净就不认人的家伙气得眼冒金花! 他错了!他就不该请他们吃全鱼宴! 一顿全鱼宴,上百斤的好鱼啊!结果吃得他们宛若狸奴,一样的翻脸不认人! “本王说的是遗憾没在你们垂髫时候认识,要是那时候见到你们,本王邀请你们帮着滚滚床,说不得这时候已经儿女成群,笑闹膝下了!懂不懂?!懂不懂!本王说的是这么个意思!”诚王气得拍桌子,还不忘将准备好的说辞悉数说出。 “……”盛苑看着一口气说完台词,差点儿被把自己憋过去的诚王,心虚的笑了笑。 原来王爷是这个意思啊! “您刚刚不该断句的!”安屿讪讪的抓抓耳朵,“直接说出来,咱不就清楚了!” “对!对!您之前不应该大喘气!”盛苑瞬间支棱起来,连连点头。 卢晟虽说没跟着言语,可是从他颔首频率看,也是这个意思! 涨红了脸的诚王惊呆了:“……” 原来世间真有脸皮厚过他的人啊! “算了!算了!咱不绕弯子了,直接进入正题!”诚王情绪转换之快,远超川蜀变脸技艺,他上一秒还在惊诧,下一秒已经回到之前念诗的情绪中,满脸伤感的叹气,“本王若是儿女绕膝,也不至于让皇上太后还有母妃都跟着着急!”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章:诚王他之请 重点来了! 盛苑前世今生做题养成的意识瞬间蹦了出来。 老师都教过,转折词后是答案。 像这种前半句是假设的言语也一样,说话者真正的意图一般就在后句。 盛苑在系统敲黑板的声响中,思维发散出去。 诚王说如果儿女绕膝,也不至于皇上、太后、何太妃跟着一起着急。 实际上,他真正的意图是希望,纵然他无儿女绕膝,皇上、太后、何太妃也都不要着急。 简单点儿说,他就是不想被宫里两巨头、和他府里大巨头催生! “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可是……这让咱们怎么帮啊?”安屿试着想了想帮这个闲事的后果,瞬间,他姑姑挥舞竹板的英姿冒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他使劲儿的甩了甩头! 太可怕了!诚王这忙,他帮不上! “您看看我们仨,考试还对标未冠题呢!怎么可能在人生大事上帮您说话呢?!” 盛苑脑袋也摇得宛若拨浪鼓:“任谁晓得了,都要说我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哩!” 卢晟闻言刚要点点头,就感觉诚王视线停在自己面前。 他很是光棍的摊开手,无辜的看着诚王说:“您晓得的,我跟宫里说不上话哒!若是您非要我说意见,那我只能说‘附议’!” 诚王气得想要拍脑袋。 这仨熊孩子! 比他还气人呢! “咱们还是不是好友?!”诚王觉得他这几个忘年交不大瓷实! “君之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盛苑和安屿、卢晟,怀着真诚的歉意,眨着清澈的眼眸,异口同声表达态度。 “……”诚王捶着胸口,让他们瞅瞅面前的席面,“你们想想宴席,就不想表示表示?” 盛苑看看桌上几十盘美食:“这位江南第一名厨果然不愧名号,他这席面强过外面许多!” 安屿也跟着点头:“宫里御厨手艺虽好,却很少做江南菜肴,回去我得给他们出出主意。” 卢晟颔首赞同:“等回来我跟府里也张罗几回,请我祖父母、爹爹、伯伯他们都尝尝!” “???”诚王瞪圆眼睛,没想到自己等了半天,听了一番用膳感言! “本王不管,作为小友,你们仨今儿定要帮本王!出主意的出主意,说项的去说项!”诚王干脆耍赖。 “不就是不想让皇上太后和何太妃着急?那还不好办啊?您大可说服何太妃,然后让何太妃劝解太后,只要太后不催您,皇上自然也不催您了。” 对于安屿出的主意,诚王摆手不用:“你这就是纸上谈兵!最难说服的就是我母妃!” 说着,他看向了盛苑。 盛苑:“……要不然,您看看皇上最近要办什么事儿,您捡最累最苦的差事做!您为君分忧,皇上那里也不好意思催您生子,太后也只有体谅您的,就是何太妃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差事重要。” 诚王闻言,比拒绝安屿还快的拒绝了盛苑的主意。 “本王在藩地都不曾为公务劳烦,你让本王在该享受逍遥富贵的时候自找苦吃?不可!不可!” 而后他看向卢晟。 卢晟挠挠头:“要不然,您就闭门不出?放出不生儿女不出门的豪言!皇上总不能频频出宫来府,跟您耳提面命。” “你们这就是馊主意!皇上不能频频亲临,可是皇上可以没完没了的赐美人进府啊!”诚王心疼的算着自己要多支付的银两,“你们不晓得啊!王妃已经放话了,我的妾室我自己养!她是不肯从自己的那份儿里拨款的!” 世界那么大,他想折腾的事情那么多,他自己的收益总是感觉不够用,还要养越来越多的妾室,还让不让他活! “哦,您是让我们帮您劝宫里不要给您赐美人了啊!”听到这儿安屿恍然大悟。 诚王抬眼见这仨的表情有戏,忙不迭问他们:“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帮不帮?!” “不帮!”三个话声同起同落,听得诚王差点儿摔坐在地。 “三位小友这样冷漠?”诚王不可置信。 明明他们几年之前还同仇敌忾抗敌报国呢! “王爷,您找我们就没找对人!”盛苑觉得诚王演技依旧需要练习,“我们跟大人眼里还是小孩儿呢!您让我们跟皇上太后说别给您赐美人儿?这可不是我们现在该懂的。” “就是!这人啊,多大的时候懂多大的事儿,要不然,面对的不是棍棒就是禁闭!”安屿心有戚戚说着。 卢晟连着点头:“附议!” 诚王:“……我怎么感觉你们仨,都挺懂?” “哈哈,这怎么可能啊!”盛苑三个讪笑,皆顾左右不肯看他。 “算咯!算咯!本王不难为你们了!”诚王见说不动,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们帮着本王想想,本王要怎么跟皇上表达想法?” 他这样说,盛苑三个全都松了口气。 诚王要问这个,那她可太有发言权了。 “据实以告、抒发真情、抱腿卖惨!”盛苑总结一下,给诚王说了三个词儿。 安屿跟上说:“您将责任归为自己,皇上、太后、何太妃自然就将美人换成太医了!” 卢晟随大流的点头:“附议!” “……”让卢晟“附议”得头疼的诚王,抚额考虑起盛苑和安屿的主意。 …… “阿嚏!阿嚏!”景和帝在览政殿外院的亭子里连打了数声喷嚏,惊得宫女内侍忙作一团。 “陛下加衣了!”内侍捧着斗篷过来。 景和帝摸摸胳膊摸摸腿,纳闷儿的摆手:“不用了,朕感觉胳膊和大腿时不时的发热呢!再加一件斗篷就热得厉害了。” 他说着,缓缓站起,扶着宫女的胳膊往殿内而去:“回去喝些姜茶就是。” …… “苑姐儿,咱们教给诚王如何撒娇,他若是之后进宫表演,皇上和太后会不会感到有些眼熟?”离开诚王府,盛苑三个上了马车,安屿就迫不及待问她。 “一抱胳膊二抱腿,撒娇摇晃微撅嘴……这可是对付大人最好用的办法。诚王他微调一下力度,照样能用哒!” 盛苑觉得这招对何太妃最有效,只要说服何太妃,皇上、太后,才不管这许多! “咦?!苑姐儿,前面那个女郎是不是你嫂子的妹妹?”盛苑和安屿正说着话,就听卢晟喊她往外瞧,“和她说话那位,是不是温太贵妃宫里的丫鬟?”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一章:反应 “温太贵妃宫的宫女?” 盛苑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是盛菡派来的人吧? “温太贵妃跟你嫂子他们家认识啊?”安屿嘴巴快,在盛苑前头说出猜测。 “也许不排除这个可能啊!”盛苑摸着圆润的下巴,悄悄的自我检讨了一下儿。 这样可爱的大女郎,怎么把人想得那样复杂?! 还是得学学安屿轻易不动脑子的劲儿。 “我跟爹爹赴宫宴时见过这个宫女,是泰安宫借出去帮忙的。” “泰安宫的宫女?”盛苑若有所思。 泰安宫安置先皇留下的妃嫔的宫殿,里面有一批宫女内侍不专属于某个太妃太嫔。 若是这样的话,安屿的猜测就不对了。 难不成还真和盛菡有关? “前儿姑姑叮嘱我,没事儿不要在宫里走动,怕让选不得秀的人黏上。”安屿觉得这很可能影射盛菡。 “选不得秀?这不能啊!我前儿听爹爹说,首辅到底还是劝动了皇上,说这毕竟是皇上登基以来的首届选秀,还是当顺旧例。至于皇上提议的非秀才不得选秀,可以推到下届。这样看,苑姐儿那个堂姐有资格参加选秀啊。再说了,要是不能参选,皇上怎不叫她出宫?” 卢晟说完,扭头看向盛苑,补充问:“苑姐儿,你那堂姐没出宫吧?” “应该没有吧?”盛苑想了想,摇摇头。 虽说她最近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若是盛国公府有新鲜事儿,她爹肯定要回来嘚啵,既然她爹不曾提及,那就是没有。 “我跟你们说啊,我听我姑姑跟表哥谈话,说是陛下这次若是选不到合适的儿媳,就先给皇子们安排侧妃,等到合适的人才再说。” 安屿想起忘记跟小伙伴说的消息,忙不迭告诉他们。 卢晟一拍手:“看来我记得没错,陛下这次选秀,大概是不要求有功名了!这样说,还是下届秀女更优秀些。” “你不能这样说,这届可是有咱苑姐儿和蒽姐姐啊!”安屿不认同的举起手,在身前比划了个大大的叉叉。 他认为没有哪个女郎会比盛苑优秀,即使有人单项胜过盛苑,也是胜之不武。 他这个跟公正毫无关联的想法儿,倒是没跟小伙伴们说过,不过是在和姑姑闲聊时提及了一嘴,为这个,他表姐元宁公主还特意定制了棒槌,带着几个公主追着他揍,闹得他在皇上姑父跟前儿躲了好一阵儿。 当然,输人不输阵,虽说他在姑姑和皇上姑父的安排下,办了赔罪宴邀请表姐她们,可他道歉是道歉,可关于苑姐儿最棒棒想法儿,到最后都不曾改口,没办法,他就是这么的有风骨! 盛苑还不晓得安屿曾经这般二百五,她这会儿捏着下颌上的肉肉,恍若捋着胡须的智者,眯着漂亮的大眼睛琢磨这个宫女找上舒雅静的缘由。 而卢晟那里还分辨着:“我说的是普遍有才!懂不懂?这届选秀,苑姐儿就是走走过场而已,她那样懒散,怎么可能费劲儿跟人家比才学?倒是蒽姐姐很可能在选秀场上一枝独秀。” “懒?!”盛苑耳朵动了动,注意力从思绪里蹦出来。 “我是说你生性疏懒,不乐意为无聊之事动脑筋、展现才华!” 卢晟面对两个小伙伴汇总的视线,忙不迭分辨。 “哦……”盛苑没打算和他计较。 她都跟太后说好了,姐姐若是不用她陪,她就白天在聚贤殿随大流混迹,晚晌就到慈宁宫住着。 “苑姐儿,你说咱把那个宫女扣下来,问问她出宫的目的,怎样?”安屿注意到宫女和舒家女郎说完话要走,赶紧摇晃着盛苑胳膊。 “你当自己是内卫军?”卢晟以为自己听错了,也许耳朵有了自己的想法儿,要不然他怎么能听到这么疯狂的建议! “屿哥儿,你晓不晓得啊!私扣宫人是要重罚的!你这个安城侯不想当了!” 面对好友震惊之极的脸,安屿觉得他小题大做:“咱就是跟她聊聊,既不打也不骂,友好谈话也不可以啊?” “……”卢晟看着好友那张努力表现得实诚的脸,怎么都觉得他说的和他想做的不大一样。 “苑姐儿?别考虑了!再考虑,人家就走远了!怎么样?来一把?”安屿搓着手,兴冲冲撺掇。 盛苑看着眼前这个让考试给憋疯的孩子,同情的拍拍他肩膀,叹说:“屿哥儿啊,我们是大人了,做事儿呢,要提高有效率,减少无用功。” “???”安屿没听懂。 他有些懵地指向外面:“苑、苑姐儿,那宫女就要走远了!” “她不是重点!重点是让她说实话。”盛苑眼眸好像有睿智的光芒时隐时现,“能让她说实话的是谁呢?” “……”安屿挠挠脑袋,线性思维绕成迷宫之后,渐渐有序起来,看着盛苑鼓励的目光,吞吞口水试探着说,“我、我……回宫跟皇上姑父说去。” 他不是内卫,他可以找能调动内卫的皇上帮忙啊! “聪明!”盛苑闻言,第一时间举起大手指点赞。 虽说她想到的人选是温太贵妃,作为泰安宫之主,她最有资格管此事了。 …… “舒二小姐儿,我们夫人有请。” 繁絮出现在舒雅静的小院时,舒氏正跟她说起送她到盛国公府和府里的女郎一起随宫里嬷嬷学礼仪。 “繁絮?”舒氏闻声有些吃惊,“太太找静姐儿何事?” 繁絮笑着回:“奴也不晓得,许是和选秀有关也说不定。” 舒氏眼眸微动,笑言:“瞧这时候,也快到用晚膳的点儿了,索性我也跟着吧,正好偏太太的好吃食!” 繁絮也不反对,只道:“夫人专门请厨子做了山城的茶点,说是请舒二小姐享用。” “那更好了!”舒氏笑拍拍手,站起身,拎着帕子抚了抚发鬓,转头牵上妹妹舒雅静的手,摇曳生姿的往外走去。 …… “儿媳给太太见礼了。” “昕哥儿媳妇儿也来了?赶紧的,你们姊妹一起过来坐吧。” 正在修剪花枝的郑氏见到舒氏跟着过来,也不惊诧,笑着点点头,走到旁边儿的茶点桌前。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二章:机锋敲打 “太太怎么想起给咱们准备山城茶点?”舒氏用了几个极有山城特色的小吃,忍不住冒出思乡之情,心里酸涩之余,也没忘记打探郑氏用意。 郑氏温言笑道:“今儿拿着昕哥儿以往的家书瞧,忽因里面一句‘他乡虽好,怎及故乡’有些感悟。 这不顺着感悟,就想到你们姊妹自千里之外而来,久居京都,怕是难免思及故乡,故而叫人备下山城特色茶点,也让你们姊妹一解情愁。” 舒氏听了,很是捧场的奉上好话哄得场面热闹,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她可不认为这个婆婆如此好心。 这位永兴侯夫人心里除了丈夫儿女,旁的谁也难入她眼。 她看着周到体贴,实际上却很是淡漠疏离,从来懒怠去演婆媳慈孝,更遑论对她妹妹格外关照了。 有这么一出,定有前因啊! 这样想着,舒氏悄悄看看旁边毫无察觉的妹妹,不由微微皱眉。 “太太这顿茶点,当真是及时雨!儿媳这几天常常梦见少时在山城的生活,这桌上的茶点时常在眼前晃过!幸好今儿一尝故乡茶点,一解思乡之情!”舒氏感动的看着郑氏,眼里闪过泪光,“还是太太疼我!”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旋即又道:“不过人大了就是这样,乳燕离巢幼鹰远家,既是无奈也是平常。正所谓,故乡是两鬓斑白的归人的;他乡是蓬葆朝气少年的。 京都繁华远非山城可及,女郎更是能于此天地间振翅逍遥;就这一点,离乡虽苦,却是值得。” 郑氏了然的点点头:“昔时昕哥儿在外求学,我和侯爷亦是这样想的。不过这样却苦了你们大舅母,她常来信跟我说,既怕昕哥儿在郑府生活拘束,又怕他太自在容易长歪。亲戚家的孩子在自己跟前儿,难免会生出忐忑忧虑,只怕不能教好孩子,没法子跟亲戚交代。” 舒氏顿了顿,笑言说:“长辈都是为了小辈好的,都是自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教好了各家三代受益……就是苦了当家主母。” 郑氏认同的笑言道:“你说的对啊,长辈多是想要小辈儿好的,能上进是最好,可最重要的还是不能误入歧途。” 舒氏笑了笑,眼眸轻轻朝妹妹那里转了转。 “昕哥儿媳妇儿,眼瞧着快到选秀报名之时,你可做好准备?” 舒氏听郑氏提起这个,眼底眉间的笑意都着不住了:“媳妇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是有一事还要求太太成全。” 郑氏端起茶盏晃了晃:“哦?你说来听听。” 舒氏笑着牵起妹妹的手:“儿媳这个妹妹最是规矩,从小礼仪学得就好过儿媳,只是不知和宫里要求相差几何。儿媳前夕听闻国公府那边儿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礼仪,就想求太太帮忙说说,让静姐儿过去跟着学学。” 郑氏笑看向满面羞涩的舒雅静:“这个没什么,明儿派人跟世子夫人打个招呼就是了……不过,昕哥儿媳妇儿,舒家和宫里温太贵妃既然颇有渊源,如何不请她帮忙派个嬷嬷过来?一对一教导静姐儿,岂不更好啊?咱们侯府地界儿大,还是养得起一两个宫里的嬷嬷的。” “太、太太,您这是从何说起啊?”舒氏茫然的看向郑氏。 只见郑氏还笑呵呵的问妹妹:“你说是吧,静姐儿?” 舒氏顿时有种拨开云雾之感! 她就说这个婆婆如何好心请妹妹吃茶,果然,图穷匕见了。 舒氏这样想着,顺着郑氏目光看向妹妹。 却见小妹雅静惊慌失措的吓呆在了原地。 小妹的反应,让舒氏觉出不对,忍着急躁看向郑氏。 “太太,雅静住在咱们家,就是咱们家的孩子,有做得不对处,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只管教导,毕竟她也算是养在侯府的女郎啊。” 她这样说,郑氏脸色淡了许多,低头摆弄着茶盏:“我大抵是不会教孩子的,你两个妹妹各有各的性格,却都是一心效仿郎君去挣前程,我之前时常忧虑,如此不羁如何远播贤名。 还是宫里太后怕我拘束了她们,只说随她们高兴就好,咱们家这样的出身,只要自己有本事,无需多虑,届时自有章程。 故而,我早就随她俩自己高兴,管教更是谈不上了! 所以,静姐儿还是要你这个当姐姐的劳心! 当然,若是你非要问我意见……那我只能说,不管郎君还是女郎,都当近贤远佞。不管是不是想出入朝堂,都当眼明心亮,切勿自以为是、偷懒取巧。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成了他人棋子。” 舒氏让这大段话刺激的有些晕眩。 旁边儿的舒雅静已经坐立不安,惊惧慌乱的颤颤不已。 “太太,温太贵妃和舒家彼此不识!”舒氏见妹妹这般大惊失色,毫不犹豫的跟郑氏说明情况。 “哦?不识?”郑氏看向视线乱飘的舒雅静,“那为何泰安宫的小宫女会找静姐儿?” 她话声未落,舒雅静的筷箸掉在了地上。 郑氏却恍若未觉,反而认真的问舒氏:“昕哥儿媳妇儿,这事儿你该不会不清楚吧?不能啊!静姐儿从来乖巧,如何认识泰安宫的宫女?” “静姐儿!”舒氏让郑氏问的面容发白,扭头低声喝问舒雅静。 “昕哥儿媳妇儿,你莫要吓唬她,许是静姐儿因缘际会认识了国公府二房的菡姐儿也说不定。” 郑氏见舒雅静嘴唇喏动的频率逐渐提升,笑着提起了住在皇宫的盛菡。 “静姐儿!你还不说啊!”舒氏见妹妹只顾得掉眼泪,没好气儿的推她肩膀。 “好了,昕哥儿媳妇儿,你带静姐儿下去吧,看让孩子哭的。” 郑氏看出舒雅静不想在她面前开口,清楚强留她在这儿也问不出实话,干脆挥挥手,让她们姊妹回去。 舒氏闻言,有些惊诧。 她连忙拽着妹妹跟郑氏行礼,保证:“儿媳问出缘由,定然先来禀报。” 郑氏无所谓的摆摆手:“去吧,好好儿和静姐儿说,她都还没及笄,莫要吓到了她。” 等到舒氏姊妹走远,郑氏侧首吩咐亲信丫鬟:“盯紧舒氏姊妹,即使风吹草动亦要严阵以待,莫叫发现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各不同 “到底怎么回事儿?”舒氏甫一进屋,退去所有丫鬟婆子,怒冲冲坐下,目光冷冷的盯着舒雅静问。 舒雅静不安的攥着手,双唇微动却终究不发一言。 舒氏见之怒气顿时高涨,不过须臾她便冷静下来。 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虽说有些想法,却仍不失赤子之心,不是那等喜欢算计的人,她这样,必有内情。 如此想着,她之前的怒容渐渐平静,招手叫舒雅静缓坐身旁,小声言:“这偌大的永兴侯府唯我姊妹二人是至亲,京城虽大,能彼此倚靠者唯有对方,你即使再有难言,也不该将我蒙在鼓里,便是有错过,我这个当姐姐的难不成还不能与你共担?只是你当叫我清楚缘由才是。” 她苦口婆心一番话,让舒雅静极为动容,不由轻啜道:“我原是想告诉长姐的,只是那自称泰安宫的宫女传的是谢贵妃的旨令。” “哦?”舒氏闻言一惊,摩挲着腕珠,只觉不大对劲儿,“你给我老实说,她到底让你做什么?又许诺给你什么?” 舒雅静不安的凑到舒氏耳畔轻言:“她让我在选秀前一日,想办法在永兴侯府和盛国公府的花圃洒下秘药,只说‘两府群妍尽开日,便是名定宫苑时’。” “……”舒氏有瞬间好像听到激动的乐声响起。 不过很快她又略有犹豫:“你确定真是谢贵妃旨令?” “姐姐糊涂了,妹妹我从何确认啊!”这也是舒雅静不安之处。 舒氏在意动和忧虑之间摇摆,近乎齐声的说:“大皇子过继出去,一个铁帽子亲王也就到头了,而二皇子现今已然二十有三……若不惑之龄的当今如先皇一般在位时久,只怕前头几个皇子不占优势。” 舒雅静跟着点点头,虽说有几分心动,可看着青春正盛的姐姐,却又几分不甘。 “静姐儿,你莫要嫌姐姐算计,可这世上从来都是求人不如求己。”舒氏感觉到妹妹有些抵触,不由握着她手,温声安抚。 “咱们姐弟不能总是仰人鼻息、倚靠旁人之势!姐姐的前程也就这样了,倒是你,前程大好、未来可期。”她说完,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言,“只是来人莫名,为何忽然找到府上和你接头?这些须得好好琢磨琢磨,总不能咱冒险出力,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替人顶罪责。” “姐姐想怎么做?”舒雅静依赖的看着她。 舒氏想了想,目光愈发坚定:“甭管幕后之人是谁,我们须得晓得这秘药的作用。” 舒雅静闻言,忙不迭从袖袋里取出两个榫卯结构的圆盒。 只见她反手将其中一个圆盒翻过去,照着桌面轻轻一磕,而后手指轻轻一推,就将圆盒拆开,露出里面荷包。 舒氏见状,从头上取出桃花簪,用耳勺的一端想从里面挑出些许看看。 舒雅静连忙拦:“姐姐,那人说这些秘药用量固定,不可缺少丝毫,您看这个……” 她说着,从盒子底层取出一个薄薄的纸包:“这是试用的。” 舒氏表情微妙的看了看妹妹:“对方叮嘱你的?” “是。”舒雅静颔首。 舒氏抚了抚额头,径自朝着内室而去,片刻,自己拿着一杆精致的小秤出来:“这原是玩具,不想倒是有用武之地了。” 言罢,她在舒雅静惊诧的注视下,将试用的秘药上秤量了量。 而后,又将刚刚裁好的油纸拿出,从荷包里舀出等重的秘药粉。 舒雅静开始还想阻拦,可是面对着姐姐警告的视线,她到底退却了。 舒氏包好秘药,又让妹妹将另一个圆盒打开:“我倒要瞧瞧,这两个盒秘药可有不同。” …… “夫人。”繁絮掀开纱帘,从外面袅袅而来。 盛苑正窝在娘亲郑氏怀里显摆自己在初覆再次夺魁。 娘儿俩说得有来道去儿,可是见到繁絮,她竟然让娘亲给打发走了。 【苑姐儿,你不好奇啊?】系统好奇的撺掇盛苑偷听。 自从苑姐儿正式开考,主系统就将它那个探秘雷达没收了,它现在只能在盛苑的意识海里蹦跶,很是无聊。 “不好奇,左不过就是舒家二小姐的事儿咯!”盛苑算着又有两天清闲,就打算约上安屿卢晟他们垂钓。 不过还没等她将胭脂派出,那哥俩儿自己就颠颠儿找过来了。 “苑姐儿,我有秘密跟你说哦!”安屿跟做贼似的,跟卢晟一左一右,扯着她胳膊就往她院子对过儿的花亭跑。 一头雾水的盛苑:“???” 倒是系统激动到踮起了脚。 “你说谢皇贵妃也牵扯进来了?”盛苑没想到一次偶遇还牵扯出了第三人。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是皇家么! “也不算是牵扯,只是我上次听你的跟皇上提了,之后姑姑跟我说了一嘴,似乎那人攀扯谢贵妃。你知道的,皇上很信任谢贵妃,直接就派内侍告知。谢贵妃为此专程过去对质,不想那丫鬟竟然自戕,到最后都喊着自己是谢贵妃的人。”安屿小声说着。 盛苑感觉好像宫斗文掉落:“这样说来,谢贵妃的倒未必有关系。” 安屿点点头:“姑姑说,这样坚定的宫女,只怕是和前太子有关。” “啊?!”盛苑不可置信,“前太子败落距今近二十载,那宫女看着也不大,竟能为其所用?” 【苑姐儿,你还说自己看过宫斗文!这不稀奇啊,又不是说她直接受前太子管。】 盛苑听着系统这顿吐槽,不由恍然大悟,顺而将其屏蔽。 太闹腾了。 “谁晓得呢,说不定还不是真实面目。”安屿想着姑姑提醒,跟盛苑说,“这事儿牵扯下来,只怕你嫂嫂那个妹妹够呛能参选了。” “哦。”盛苑自己不稀罕选秀,故而也不认为对方在家世极好的情况下,能将选秀看成此生唯一出路,“只要不治罪就好咯。” “对了,这事儿和盛菡有关系不?”盛苑也不晓得缘何她会想起盛菡,不过既然拿对方当回事儿,就要仔细问问。 第四百二十四章:盛苑的办法 “看不出关系。”安屿挠挠头,他没敢说自己把那位给忘了,不过姑姑没提,应该关系不大。 “这样啊。”盛苑揪着垂在耳畔的发辫,一双大眼眸眯成月牙儿形,“我有两个问题,其一,为何要让我们盛家两府花卉齐开;其二,就算要动手,从两府管理花圃的奴仆岂不更好?为何要找舒二小姐?” 安屿和卢晟闻言,默默对视后,齐齐的朝盛苑摇摇头。 “……”盛苑见了,叹口气,肌理均匀的小手在桌面上无意识的乱画着。 半晌之后,她利索的拍了拍石桌:“看来,我要放大招咯!” “大招?!” 安屿和卢晟纳闷儿的看向她,见她一副胸有成竹样儿,小哥俩不由面面相觑。 …… “你个小精怪!” 郑氏听完小闺女一溜烟儿的禀告,失笑着,点点她额头:“这合着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就都推给自家大人?” 盛苑脑袋依偎在她娘肩膀上,时不时拱一拱:“这叫合理利用优势!” “就你词儿多!”郑氏低头看着撒娇的小女儿,心里又软又暖。 “人家这叫有自知之明!”盛苑很得意的晃晃脚丫,“有时候做事儿不能太呆板,合理配置资源,才能提高工作效率!” “等你及笄时,我让你爹用‘有理’给你当小字。”郑氏拍拍她脑袋瓜儿笑,“也算是采用你三岁时的提议了!” “……”盛苑眨巴眨巴眼,念了几声“盛有理”,觉着还挺好听,登时很欢喜的连连点头,欣然赞成,“好啊!好啊!就叫盛有理咯!” 郑氏吃惊的看着美滋滋的小闺女,不由有些发愁:怎么办?小闺女好像听不懂好赖话啊! 当然,作为走出后院、负责编撰国子监生教材的女编纂,郑氏的思路也是很广的,她很快就意识到,小闺女这个“气疯对手”技能,于她自己还挺有好的。 一者,她听不出对方的歪话,她不生气; 二者,想气她的人看不到效果,肯定生气。 这简直是一个过招赢两次! 小家伙儿赢大发了! 郑氏越想越觉小家伙儿叫“盛有理”很合适。 听见娘亲赞成,盛苑兴奋地差点儿蹦起来:“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说这名儿好啊!哈哈,要不都说三岁看大呢,果然,三岁的我就显露出睿智咯!” “……”饶是对着闺女自带城墙般厚的滤镜,郑氏还是让小闺女者厚颜的自夸惊呆了。 夸自己没问题,但是能不能根据实际情况? “说定了,我就叫盛有理!”盛苑乐颠儿颠儿的挤到她娘怀里嘚瑟,“这样的话,即使在官场也不会有人轻易说我没理! 若是言官参我,也不好意思跟我说‘嘿!盛有理,你这话真没道理!’……这话说出来,听着就有种不符合逻辑的感觉。” 郑氏听到最后,忍不住想抚额,她很想问问,小闺女不是想当言官?这才多久啊?就已经做好让言官弹劾的准备了? 有瞬间,她有种不让小家伙儿考学的冲动。 不为别的,就是怕这丫头有资格上朝之后,“气疯都察院,怼蒙御史台;让皇帝看腻了武戏,让朝臣习惯了彩妆”。 那场景太可怕! 作为良知尚存的熊孩子家长,郑氏觉得有必要让丈夫提醒提醒皇帝,若她殿试过关,皇上最好给安排个清贵又清闲的位置呆着。 …… “反正我这话说到位了,听不听在您!不过咱都丑话说在前了,若是她有一日在朝堂上跟某个大臣对殴,您可别找我们两口子啊!” 盛向浔难得跑进宫,找皇帝聊天儿。 好些时候没见着表兄的景和帝刚开始还挺高兴,可听到最后,发现自家表兄如往昔一样不靠谱儿,顿时无语之极。 “不是朕说你,人家养儿盼成才,你却盼儿当劈柴!” 景和帝放下茶盏哼说:“这事儿苑姐儿晓得不?她要是不赞成,跑到太后跟前儿撒娇,朕和你都不好办!” “那不能!”盛向浔很自信的挺起胸膛,“咱自己的闺女咱晓得,和咱一样喜欢享受,能悠闲自得,她根本不乐于奔波颠簸!” “……”景和帝很不明白他表兄怎么做到以此为傲的。 好吧,既然他不考虑自己这个当皇帝的表弟的感受,就不要怪他要互相伤害。 “表兄啊,若朕记得不错,昕哥儿好像大苑姐儿一旬?苑姐儿眼瞅着就十五了,昕哥儿临近而立膝下还没个一儿半女,你们夫妻就不着急么?” “……”盛向浔想捂胸。 这不是他着急不着急的问题,完全是那小子配合不配合啊! 他那封让昕哥儿接舒氏的家书,寄出去小半个月咯,也不知那小子何时回信。 “儿孙自有儿孙福,臣是不想多想的,民间还有四十无子方纳妾的约定,可见而立之龄尚无儿女也不是稀罕事,一句话,等着吧!” 盛向浔这番话,他本心是想跟皇帝装个怡然自得的。 可不曾想,他说着说着,竟然先把自己成功的劝解开了。 景和帝在一旁看得清楚,见表兄从硬挺着笑,渐渐变得随心随意,登时无言以对。 很好,若是表兄想气自己,那他是做到了! “表兄若是无事,你就先回去吧!”景和帝觉得自己再看他,自己午膳就可以省下来了。 可盛向浔却不但没走,反而掏出两盒秘药,嚷嚷着要皇帝给他做主:“臣就不懂了,这怎么就对盛家动手呢?盛家适合参加选秀的女郎不少,可满京都谁家不是这样?还有,舒二娘是昕哥儿的妻妹,若是她为人棋子,臣要如何跟臣亲家交代?” 景和帝觉得此事约么和盛菡之前的卜辞有关。 不过此事不宜和他说,便故作为难的皱着眉:“这事儿朕也纳罕,难不成……是因为盛家公府侯府并立,有些惹人眼了?” “……”盛向浔觉得这话是真没法儿接,只能哼哼着。 景和帝见他眼瞅着要耍赖,连忙安抚说:“表兄,你看这样如何,朕给舒二娘赐个好姻缘,也算略作弥补?” 第四百二十五章:盛向浔的态度 “好是好,可是这跟臣的关系不大啊!”盛向浔心里偷着乐,面上依旧明晃晃表示想要蹬鼻子上脸。 景和帝调整呼吸,默念着:“冷静冷静!这是比亲兄弟还亲的表哥!不气不气!母后跟那儿看着呢!” 他这样连续念三五遍,这才假笑着看向盛向浔,心平气和的咬着后槽牙反问:“表兄想要如何呢?不若你跟朕说说,若是不算过分,朕就应了。” 盛向浔琢磨一下,点点头,大手一挥说:“不若陛下免了苑姐儿她们这代女郎的选秀吧!” 他以己推人,觉着爱闺女的爹娘肯定都舍不得把孩子往深宫内苑里送。 当皇帝的宫妃能好到哪儿去?一般的大户人家的闺女进了宫,根本不会改善生活,反而降低水准。 就算是宠妃,吃喝穿戴也是有定量的,略微放纵一些,说不得外面的言官就要磨刀霍霍了。 若是奢靡的帽子扣下来,别说是宠妃,就是皇上都不舒服! 住在宫里,父母亲人等闲见不到面,不管受不受宠,都可能受到外界攻击。 明明是家里千娇百宠长大的女郎,却要在宫里受委屈。 纵然家里知晓,亦是无能为力,除了明摆着有取代之心的,不然,即使兵权在手,也不敢跟皇家要个道理。 思来想去,盛向浔觉着进宫当妃,没有丝毫好处。 当然,他这人还没傻到当着皇帝吐槽他后宫待遇差。 景和帝刚想点头,忽然想起卜辞,登时摇头拒绝:“朕可以保证盛家女郎走个过场,但是你说不参选,那是不成的。” 盛向浔诧异了,他不解的看着皇帝,纳闷儿。 这么个随手的恩赐都不答应? 景和帝佯作没有察觉表兄眼里的不可置信:“没办法,谁让这是朕登基以来首次选秀,若是开免选先例,朕怕以后有功名的女郎都想法子落选了。” 和盛向浔刚刚那自我说服过程一样,景和帝原想着蒙蒙表兄的,结果这个刚想出来的理由,先把他说服了。 盛向浔听着不由点点头,也对,要是免选成规,皇上以后就不好骗才女当妃当儿媳咯! 哼,这合着,皇帝也晓得皇室女眷名额不是最受欢迎的啊! “那就走过场吧!”盛向浔朝着案上秘药撇撇嘴,“好家伙,反季群花竞相开放的盛景,我们盛家可不敢接着,更不敢肖想皇家富贵。” 景和帝知他此言是真,不由心虚的调开视线,嘻嘻哈哈的打着马虎眼。 盛向浔完全没想过皇帝蒙人的可能,登时乐呵呵的往回走去。 “三叔!”刚出了外苑,就听一个好像熟悉又好像有些陌生的女郎声打后面响起。 盛向浔回头一看,却是他二哥家的盛菡。 顿时,他的记忆浮现出来! 想起来了,这女郎算计过他家苑姐儿! 盛菡没想到许久没见这位叔叔,这刚打个照面,对方就气得磨起了牙! 瞬间,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原来是六侄女儿啊!” 盛向浔故意用唱戏似的语调打招呼:“许久未见,你瞅着倒是丰腴不少啊!” 他这是特意捡女郎不喜欢听的说。 果不其然,盛菡脸上笑容瞬间有所凝滞。 她目光调向盛向浔双腿,恨恨的想着,这讨厌人的叔叔怎么就和前世不同了呢!竟让他活蹦乱跳的欺负小辈儿!怎么有脸如此! 心里忿恨的数落着,她面上却是一副准备见到亲人的热情:“我许久没见家人,今儿听说宫人说见到您了,这才特特到此等候,见到您如同见到我爹爹,也算是一解思家之情了。” 说到最后,她以袖遮面,看样子在拭泪。 可惜,盛向浔对小辈儿的爱护之情全都给了自己的儿女,就连亲哥哥的孩子,他也不过是偶有怜惜,纯粹的亲戚情。更遑论眼前这个女郎,是他最讨厌的庶兄的孩子,而且还算计过他小女儿! “六侄女儿想家?那你怎不早说?没事儿,三叔替你求个恩典,免你选秀,回府待嫁如何?”盛向浔说着话,佯作要返回清源宫,好跟皇上求情。 盛菡不知他是假意,只凭着了解,认定混不吝的三叔真能说到做到,登时吓得白了脸,忙不迭冲到他前面阻拦。 “三叔不可!三叔不可啊!”盛菡不知盛向浔和景和帝之前的对话,以为凭着盛向浔跟皇上的情谊、在太后跟前的脸面,此事一说就成,登时慌张了。 “呵呵。”盛向浔故作不听她阻拦,有意躲闪数次,直到闹得盛菡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嘲讽的笑了笑,“看来六侄女儿你不是那么想回家啊!” 盛菡微怔之后,意识到自己让这个三叔耍了,脸上登时五颜六色起来。 “既这样,那六侄女儿就好好在宫里呆着吧,莫要乐不思蜀还要强说思家之愁!” 盛向浔似笑非笑的抖抖袖子,哼笑着甩袖远走! “!!!”盛菡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胸口血气翻涌! 且待他朝! 她定然让他后悔今时今日之举! 竖子可鄙也! 此时此刻,盛菡的内心世界里,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怒号着冲向翻浪滚滚的海面,空间里偶尔亮起的光,反而让她的情绪挤在阴影里愈发低沉。 有那么一瞬,盛菡有种遗世独立之感。 茫茫人世间,唯有她在昏暗空间里孑孑独行。 “盛小姐?”跟来的宫女忧虑的看向气得颤抖的盛苑。 不过她没敢为哄盛菡而说盛向浔的不是。 “午膳将近,咱们还是回吧。” 宫女也不敢强搀着盛菡离开,此刻这个女郎……让她感到恐惧。 “我们走。”盛菡定定的站了半晌,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眼里的坚定愈发鲜明,而后长吐口气,毫不恋栈的调转步伐快步离开。 清源宫里,景和帝用过午膳,正琢磨着倒谢贵妃那里哄哄,却听内侍禀报盛向浔跟盛菡的对话,不由哭笑不得。 “你倒慈宁宫,将这场景活灵活现的跟太后表演一番!太后许久未见永兴侯,看到你这表演,肯定给你奖赏。” 景和帝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刚好让母后好好瞧瞧,她那好外甥究竟多幼稚! 第四百二十六章:太后回忆 慈宁宫里,秦太后刚让人送走鸿安长公主,扭头就听说清源宫内侍求见。 待看过内侍表演式的复述,令宫人厚赏后,秦太后的反应却是和皇帝预料的南辕北辙。 “盛家那个六娘,可真不像样儿!”她哼了一声,“浔哥儿是他长辈,不过是揭穿她虚情假意,她就敢生怨恨!怪不得吾和温太贵妃都不喜欢啊!盛家虽说唯有苑姐儿最出色,可是其他几个女郎也很好,只有这么个没情没义的东西,倒是拉低了盛家女郎的水准。” 齐姑姑习以为常的听着太后偏心到咯吱窝的言论,默默地替皇上叹气,皇上以为的好戏是不可能出现了,在太后眼里,永兴侯不会错。 这样想着,齐姑姑不禁觉着永兴侯也不容易,竟然没长歪。 接着,她从永兴侯想到了苑姐儿,不由露出笑意。 他们这对父女,还真一脉相传,都是盛宠之极,还都品行不错。 “阿齐!阿齐!”秦太后的呼唤,将齐姑姑思绪消散。 齐姑姑忙不迭笑着将自己刚刚所想说了出来。 秦太后闻言,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可不是,都是好孩子啊!” 她说完此言,嘱咐齐姑姑:“你派人盯着盛家六娘子,我要瞧瞧她究竟有何等大志?” 齐姑姑应承之后,亲自去了泰安宫。 没多久,见盛向浔那日跟着盛菡的小宫女就受了寒,挪出宫外休养。 温太贵妃则给盛菡重又配了两个宫人,对此,盛菡也无意见。 …… “小宫女说,盛家这位六娘很是谨慎,平素虽说和她们也常说笑,却是谁都不肯轻信。从未有不当之言之举,更不曾跟她们发过脾气。” 齐姑姑敲着坚果跟太后说:“大概那次是让永兴侯给气到了,才露出些许端倪,不过回去之后仍然如常,似乎没有怒气。” 秦太后听得想要皱眉:“她竟然能如此克制自己?倒是哀家之前小觑她。” 齐姑姑没有发表意见,继续说着问出来的话:“不过失态那天,盛家这位六娘却是没有直接回泰安宫,反而绕到后园附近采摘花草。” 秦太后眯着眼:“后园附近都有哪几处宫殿?” 齐姑姑顿了顿:“皇宫后园风景极好,又远离东西宫,是处极清静优雅之所,附近唯有安鸾宫一处,是皇后娘娘清修之地。” “哦?”秦太后不紧不慢的瞧着扶手,“安鸾宫宫人可时常出来?” “似乎不常见,每旬宫门才开一次,掌事嬷嬷偶尔带着宫人采摘些花草。” 齐姑姑说完,补充说:“那天刚好是安鸾宫开宫门的日子,盛家六娘远远地遇上了带着宫人采摘花草的掌事嬷嬷,不过也没说话,彼此隔空行了个礼,就各自回去了。” 秦太后从靠垫上坐直,不声不响的看着窗外。 齐姑姑见此也不打扰,安静的继续敲着坚果。 半晌之后,秦太后才缓缓吁了口气,带着回忆的感慨问:“阿齐,你可还记得皇后选秀时,京都尚有‘文武相持,二卢皆耀’之说?” 齐姑姑颔首:“自然记得的,那时,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保乡侯卢家和太傅卢家是一族。” 秦太后想着皇帝那时傻乎乎的,竟然将偶遇的太傅幼女送到了保乡侯府,不由有些失笑。 只是笑过之后,不免怅然感叹:“那时太傅幼女名动京城,和皇上并肩而立时,谁不说一声郎才女貌?却不想时过境迁,他们一个登基为皇,一个成了皇后,却到了【此生不复见,余时悔相逢】的地步。” 齐姑姑见太后很是伤感,不由连声安抚:“这既不是皇上之错,亦不是皇后之错,只能说一句无奈啊!” 秦太后冷笑说:“若是真有一方错,只能是先皇和卢太傅的不对! 先皇天真的以为,将怀谦的岳父提拔为太子怀宴之师,就能让他们兄弟亲近起来,让怀谦成为怀宴的臂膀,却不想,卢太傅成了太子师,竟然为了名声,疏远了怀谦!反而让他们兄弟之间愈发漠然。 后来,怀宴那孩子听信云氏梁氏挑拨,疏远鸿安亲近妾室,先皇多少次因此迁怒卢太傅。 按说他作为太子师,当好生教导太子,让他安稳妻妾;可他却因为要对太子表忠心,反而顺着怀宴之意,以鸿安无子之名,妄图废太子妃!这让先皇如何不恨他?” 快说到长子怀宴自戕时,秦太后含着泪,轻轻略过那段,哽咽着轻声说:“……先皇恼怒,例举卢太傅数十条罪状,令其伏法,后又将其全家发配,自此,煊赫数十载的、一门九进士的卢家,不复存在了。” 齐姑姑见太后为先太子落泪,也不敢多说,生怕她想起了从前。 倒是秦太后自己调解的很好,只是沉默了片刻就恢复正常。 “先皇亦是气狠了,待到怒气消散,不由有些后悔,温太贵妃提过,皇上曾自责,若不是他将卢太傅提成太子师,只怕他们君臣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这也是先皇不许皇上跟卢氏和离,还要让卢氏做皇后的原因。” 秦太后说到这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先皇虽然仁厚,可是在这件事儿上,却是不该狠的地方狠的过了,该狠的地方却格外优柔。” 齐姑姑默默地听太后诉说,却不肯接一句。 秦太后也没指着她发表意见,自说自话自叹气着言说:“皇帝还是守信,到底没有为了谢氏而废皇后,好吃好喝好待遇的养着,但凡进贡之物,都不曾少了她分毫……吾唯有盼着她能知足,莫要因为心里不忿,让她自己为难、让皇帝为难、让吾跟着为难。” 虽说此言颇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之感,可是,若让秦太后选,她宁可毁了对先皇的承诺,也不乐意自己的儿子、孙子女们受到算计。 真到不得已时,她只怕是要亲自除去掣肘了。 因为有此觉悟,秦太后才希望卢皇后可以一如既往的享清静。 “阿齐,安鸾宫那里着人注意着些,既然与世无争,那就无争到底。” 第四百二十七章:景和帝很委屈 京都闹市正喧时,剑光舞影掌声织。 永平郡主骑青骢自京郊而来,一路桃红柳绿燕舞飞扬,让她憋着的郁气缓缓消散。 待到进了皇城,耳畔传来各色货贩吆喝声,目光所及中原异域游客穿梭如织,更有美食香料气味时隐时现,脸上笑容终有所现。 当然,她这份好心情,在临至宫门附近河桥畔时,出现了变化。 只见河桥岸畔,站着三个容貌精致体格富态的少年。 这仨人此刻正围着河边向下看。 “郡主。”永平郡主的亲卫见她看而不语,立刻提缰上前。 永平郡主嗯了一声,心里有片刻的蠢蠢欲动。 眼前这仨人她是知晓的,当中那个看着有点儿娇憨还有点儿狡黠的,就是她皇祖母跟前儿的大红人儿,永兴侯嫡幼女,盛家九娘。 永平郡主想到之前和母亲的争吵,看着前方那个眼角眉间都透着舒展恣意的盛九娘,莫名其妙的,心里冒出恶劣想法。 若是她过去,出其不意的跟他们仨一脚,把她皇祖母的心肝儿宝贝儿踢进河里,她皇祖母会是怎么反应? 究竟会为了这个小女郎责罚她这个亲孙女儿,还是帮她转圜好呢? 永平郡主想到这儿,眼底的兴奋好像小火苗一般簇簇往外冒。 …… 盛苑正跟屿哥儿、晟哥儿比赛网鱼呢,忽然感觉出一道不大和善的视线飘了过来,将他们仨团团围住:“???” 自认为常与人为善的盛苑站直了,转动着脑袋想要看看视线主人是哪个。 “永平郡主?”盛苑对上远处高头大马上的女子,一边儿遥遥行礼,一边儿暗自回忆。 她好像没得罪这位郡主吧? 关键是也没机会得罪啊! “苑姐儿?”安屿余光瞄见盛苑作行礼样,不解的抬头看去,刚好看见一队人马朝宫门行进的背影。 “那是谁啊?”卢晟一边收网,一边侧首远眺,纳闷儿的问出安屿的疑问。 “应是永平郡主。”盛苑摸摸下颌,迟疑看着安屿,“屿哥儿,你常在宫里走动,是不是得罪过她啊?” “???”安屿被问懵了,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一个有无数小问号组成的、灿灿发光的巨大型问号。 “可我刚刚感觉,她好像有些讨厌咱。”盛苑一本正经跟小伙伴分析,“呐,你看啊,咱们就仨人,晟哥儿不用说,基本上就不认识她;我虽然时常去慈宁宫顽,但是从小到大见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连对话都没两次,若这都能得罪她,那是不是有些奇特呢?” 安屿听到这儿,瞬间懂了:苑姐儿这是直接用排除法,把他选出来了。 只是盛苑理由还挺有说服力,闹得安屿明明不记得跟这位郡主有过接触,也不由使劲儿回忆,是不是他姑姑跟那个郡主不对付了。 “等我回去问问!”安屿挠挠耳朵。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咱们都是读书人,不受她管辖。”卢晟不在意的耸耸肩,给盛苑和安屿出主意,“要是对苑姐儿发难,苑姐儿你就和你爹进宫,爷俩儿抱着太后大腿哭诉,二对一,大概能够完胜! 至于屿哥儿就更简单了,直接到皇上脚边儿打滚儿,只要皇上舍不得踢你,最后憋屈的就不是你。” “好主意!”盛苑和安屿不约而同颔首赞成。 不过旋即,他们扭头看向卢晟:“那你呢?” “我?”卢晟吭哧吭哧把自己下的渔网拽出来,扔到草坪上,招呼着趴在草坪上的护卫清点,闻声轻笑。 “要是我受到对方为难,很可能是受你们俩人连累,那还有啥说的?你们哭诉的时候连带着我那份儿不就好了?” “……”盛苑和安屿一拍脑袋,还真是! “好咯,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咱们好容易出来,可不得放松放松!来来来,你们俩赶紧把自己的鱼筐鱼篓抓上岸,咱们也好比比看啊,看谁的法子捞鱼最多。” 盛苑和安屿闻声,顿时将刚刚的些许思虑扔到一边儿,露胳膊又挽袖子的喊人过来帮忙。 等到大小不一上百条鱼儿在眼前扑腾,盛苑和安屿卢晟都惊呆了。 这条河随意捞捞就能捞出这许多鱼? 仨人目目相觑。 “算咯,就当咱们手气好啊!”卢晟和安屿率先放弃思考,“反正这里的鱼也无主,先捞先得咯。” 盛苑随后一秒笑逐颜开,赞成的点着头:“是诶!” 仨人乐颠颠儿的招呼护卫,带着胜利果实打道回府去了! …… 景和帝待午膳后,特意去了慈宁宫,对着享受了苑姐儿孝顺的亲娘,木然的问:“母后,苑姐儿敬献的鱼宴味道如何?” 秦太后眼底笑意尽显,点头不停夸赞:“苑姐儿这孩子就是有孝心,捞上鱼,赶着新鲜送进宫来……虽说鱼儿不十分肥美,可这却是哀家吃过最鲜美的鱼宴了。” 言至此,秦太后挑眼看了儿子一眼:“屿哥儿不是给你也敬献了?” 景和帝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要不是他还有这份孝心,朕就赏他一顿板子了。” “哟!皇帝这是怎么啦?”秦太后第一反应就是三个孩子又淘气了,忙不迭说,“你可不要跟孩子置气。” 说完这话,秦太后又怕儿子憋屈,不由补充说:“要是他们太气人了,你就捡那俩皮厚的小子收拾,小孩子罚一罚也不着紧。” “……”景和帝懂了,他母后就差明说不许收拾苑姐儿那丫头了。 “母后啊,前儿京郊几处御园掌事汇报,言说培育出新鱼种,可赏悦、可食用,想要进贡宫中。” 景和帝叹着气说:“偏巧宫中锦鲤繁多,朕不想将其混淆,就令宫人将那些新鱼苗放到宫外最近的护城河里,若是真如御园掌事所言,以后再令他们进上……母后啊,拢共五六百尾鱼啊!” 这仨淘气一网捞起三分之一啊! 你说可气不可气啊! 他不是疼鱼,他是疼自己! 这仨小坏蛋的做法儿,让他有种自己在上游放鱼,他们仨跟下游拦截,衬得他不大聪明啊! “……”秦太后心说,怪不得,味儿还挺好!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八章:安贵妃有话说 “爱妃啊,屿哥儿院试考完,就让他试试乡试吧!”景和帝让亲娘糊弄一顿,没有收到安抚,反而承诺不跟那仨小东西置气! 越想越委屈,景和帝干脆去找安贵妃。 他不好明着收拾,还不能暗地里使些手段? 要他说,这仨小坏蛋就是闲的慌! 虽说他也不理解,为何连着四场府试都没让他们疲惫。 不过不要紧,他们还可以更忙些。 安贵妃持着棋子正琢磨布局呢,听到皇帝这话,不由诧异的看过去:“陛下,您何出此言啊?” 景和帝可以在自己母后那里撒娇,却不想在爱妃面前失了风度,用持棋子的手掩着嘴角,讪笑:“朕这不是想看屿哥儿高歌猛进,一路冲到殿试。” “陛下可真信任他啊!”安贵妃提到这个侄子,就翻了翻眼,嗔笑说,“当初臣妾才撺掇他跟着苑姐儿、晟哥儿参考,不为旁的,只是不想让他长成纨绔,臣妾不奢望他有给陛下分忧解难的本事,至少不要给您拖后腿,不能让他成为您受言官滋扰的理由。” “爱妃之苦心啊!”景和帝顺着安贵妃言语哄说。 安贵妃摇摇头:“那孩子也算争气。县试、府试考来,眼见着秀才之名许是能够拿下,臣妾已经很是满足,若是他想止步于此,不再考了,臣妾也不迫他。” “那可不成!”景和帝想到屿哥儿若是游手好闲起来,还不定怎么折腾呢,登时连连摆手。 安贵妃以为皇上提起让屿哥儿参加乡试,不过随口而提,可现在瞧他这样反应……想也知道刚刚所言不是无的放矢。 顿时,她娇颜浮现薄怒:“陛下,屿哥儿那小子是不是又闹腾了?” 景和帝看她将棋子攥的咯吱咯吱响,想要点下的头不由顿住。 虽说来时他想的很好,以后安贵妃要揍屿哥儿,他定添油加醋递棍子。 可是当他亲见安贵妃这反应,他有些犹豫了。 要不,还是改成……安贵妃揍人,他躲着。 “陛下,您跟臣妾说说,那小子是不是欠揍了?”安贵妃放下棋子儿,“很好,臣妾准备已久的棍子算是有了用武之地!陛下这次可不能帮他。” 景和帝见安贵妃似乎有些雀跃,顿时忘了借机给屿哥儿上眼药,忙说:“没有!没有!屿哥儿多孝顺!打上鱼来还不忘进献给咱们,连谢贵妃那里都有啊!多好的孩子,不好打他。” 这话说完,他差点儿捂胸,这自我插刀的滋味儿不好受啊! “是这样?”安贵妃有些迟疑的看着皇帝。 景和帝缓缓颔首,勉笑:“就是这样啊!屿哥儿是个好孩子。” 最后那句他差点儿咬着后槽牙挤出来。 “哼!陛下这样说,臣妾无言可道,不过,屿哥儿是好孩子不假,可却真真不让人省心!”安贵妃遗憾的叹口气,懒洋洋的捡起刚刚放下的棋子,顺手摆在棋盘上,给己方棋子解围。 景和帝没想到安贵妃耍赖动作竟然水到渠成,差点儿没绷住。 这姑侄俩欺负人的水准旗鼓相当啊! 有心抗议,可是他又听安贵妃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感叹:“陛下,您都不晓得那小子午膳前过来说了什么!” “哦?”景和帝一边竖起耳朵,一边紧紧盯着棋盘,不给安贵妃改动棋盘局势之机。 安贵妃哼了哼:“那小子过来请安之后,竟然当着臣妾的面儿问,臣妾有没有得罪过永平郡主!您说他怎么想的!且不说臣妾是永平郡主的长辈,怎可能和小孩儿较真儿? 更何况,臣妾嫁进王府之后鲜少见外人,也就是您登基,臣妾负责御宴,这才见过永平郡主几次,还不曾有过交谈。 您是知道的,不是臣妾挑理,永平郡主进宫,素来只是拜见您和太后,最多再在安鸾宫外行个礼,我和谢姐姐两宫之地,她从未踏足,您说,我能怎么得罪她呢?” 景和帝闻言,沉吟之后笑了笑:“永平就是这脾气,鸿安长姐也拿她没办法。礼仪规矩上的小小瑕疵,母后和朕也不想计较,你和谢贵妃就多多包容吧。” “人家和谢姐姐本来也没计较。”安贵妃朝景和帝飞眼,“不是这次让屿哥儿闹的,您看臣妾和谢姐姐跟您提不提这事儿?” 景和帝也不想分辨两个贵妃的态度,只是笑问:“对啊,屿哥儿好好儿的怎么问你这话?” 安贵妃似笑非笑将安屿仨人在河桥畔的分析说了一遍,最后问景和帝:“您说,这小子是不是傻啊?哦,晟哥儿、苑姐儿没有招惹过她,他就招惹了?他自己找不出理由,就想起自己亲姑姑来了?您见过谁上赶着给自己找对手?” “……”景和帝觉得也不怪屿哥儿,要是从排除法来讲,苑姐儿的思路不能说不对。 “您这还护着呢!”安贵妃揉揉头,“他怎么不想想,有时候得罪一个人,不一定彼此认识啊!” 她端起茶盏,随意言:“可不是臣妾护犊子啊,要臣妾说欸,比起屿哥儿,苑姐儿许更招永平郡主的眼!” 景和帝听着不解:“不至于,苑姐儿虽然淘气,可是没见过永平几次。” “陛下,臣妾有次去慈宁宫请安,发现慈宁宫宫人欢天喜地的忙碌着,一问才知是到了苑姐儿进宫的日子……等臣妾给太后请安出来,刚巧遇上进宫请安的永平郡主,臣妾远远看着,从齐姑姑到小丫鬟都格外客气。” 安贵妃说至此,看向景和帝问:“臣妾斗胆问您,您说,在太后娘娘跟前儿,永平郡主和苑姐儿孰重孰轻?” 景和帝刚想说永平郡主是亲孙女儿,可是下一秒他推己及人,这话却有些说不准了。 怀着这个疑问,景和帝回他的清源宫去了。 “娘娘,陛下怕不是为护城河里的鱼而来。”心腹丫鬟在安贵妃耳畔轻言。 安贵妃翻翻眼:“皇上自己宠出来的,自己受着吧!” 只要她管教屿哥儿,皇上就当好人! 这回好了,也让皇上尝尝何为有苦难言。 第四百二十九章:盛蒽回府后 当盛苑延续了县案首的荣光,继续拿下府案首之名头后,永兴侯府大门外,再次鞭炮争鸣。 这天,盛蒽为了给妹妹庆祝,特意从国子监请假回府。 刚进了二进院,大老远就见着一群大白鹅曲颈昂扬,若训练有素的士兵般,整整齐齐的摇摆前行。 而那个领头的,就是她那多日不见不曾清瘦的小妹。 盛蒽看着苑姐儿一副草原女郎的打扮,手里摇晃着竹笛,带领千军万马使得蹦蹦哒哒环跑,不由哑然失笑。 “大妹妹!”舒氏刚好完成今日对账,取道旁侧的花园小径绕路而至,看见远眺着苑姐儿胡闹的盛蒽,不由扬声呼唤。 “嫂嫂。”盛蒽闻声,含笑行礼,轻声寒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大妹妹瞧着却有些清减了。”舒氏这次显得有些格外热情,走过去牵着盛蒽胳膊,仔仔细细打量她片刻,忙说,“这次回来在府里多住些时候吧,嫂嫂给你安排好吃的!” 盛蒽笑着摇摇头:“今儿是为了给苑姐儿道喜才请下来的假,明儿就要回去,终得考完院试,才能在家里呆住了。” 舒氏闻言不由大叹可惜,刚要说几句聊表心意,忽而听见远处传来的悦耳歌声,抬眼瞧着,还是跟大白鹅都能玩耍到一处去的小姑子苑姐儿。 “小妹妹真是天真可爱,自娱自乐也能这样欢腾,可见还是魁首之名好啊!” 盛蒽闻言,看着笑得无忧无虑的苑姐儿,也不由舒心一笑:“她高兴,可不仅仅是因为案首之名落定……她这孩子向来欢乐,想高兴就高兴,想大笑就大笑,总是随心意而动,格外可人。” 舒氏听这话不仅侧目,见盛蒽眼底露出宠溺之意,不禁暗暗咋舌。 这要说苑姐儿有国色天香潜质,她却是信的,初见面时,她觉得要是将这个小姑子和杨太真放在一起,说不得风华更盛。 可要说她可人?舒氏忍不住看看指挥着大白鹅闻声起舞的小姑子,心说,何时没心没肺、逗自己乐的行为能称之为可人了? 这小姑子看着乖巧,可是一出手就让人头疼,手段行为根本不顾及脸面身份,还特别会借力打力,更别说她时常自作诗词指桑骂槐,简直堪称不好对付之能手。 盛蒽虽不晓得舒氏跟心里对苑姐儿好一通腹诽,但是也瞧出舒氏眼底的敷衍,不由面色渐淡。 她虽说有时候喜欢逗弄欺负一下妹妹,可是哪个旁人不认同她妹妹是极好的,她从心里就看不上对方了。 “苑姐儿!”盛蒽不想和舒氏多言了,尤其是想到对方带着妹妹舒雅静嫁进永兴侯府,却不能推己及人,愈发不高兴了。 盛苑最近突发奇想,想要编个大鹅行军舞,等到中秋宴上表演给太后和皇上瞧,幸好经过一系列和大白鹅们的斗智斗勇,彼此结下了还算过得去的友谊。 这不,最近几次排练,她都不让胭脂当牧鹅隼了,大白鹅轻易也不追着她拧了。 在这样友好和睦的气氛里,盛苑实验着歌声和曲声对大白鹅的调动有效率。 正这时,她听到了姐姐的呼唤声。 登时,什么大鹅同盟,全都让她抛到一边儿,喊了声胭脂,便提着裙子快步朝冲她笑吟吟的姐姐跑去。 独留身后那群大白鹅被胭脂赶着往回走的愤怒的嘎嘎声在半空回旋。 系统悄悄的摘下动物语言转换器,无声的看着离自己远去的鹅群,默默地叹口气。 为保证它们不成为烤鹅,它还是不将这群愤怒的大鹅的怒叱转告苑姐儿了。 毕竟在大白鹅骂骂咧咧的话,出现了像是“背信弃义”、“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等成语。 虽说这可能有转换器的功劳,但是,大鹅能表达出这等意见,也是进步不是。 …… 盛苑不清楚系统的小动作,她此时已经飞奔到姐姐怀里,使劲儿搂着人家蹦跶,若不是还记得自己不是小孩儿,她都要手脚并用的往人家身上爬了。 “好咯!好咯!好咯!”让激动的苑姐儿亲得晕晕乎乎的盛蒽,感觉有些接不住小丫头的热情了。 “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啊!”盛苑的大脑袋像小时候那样在她姐肩膀上拱。 盛蒽搂着软乎乎的小妹,听着她撒娇的语声,感受着她软软的发丝儿在自己脸颊上揉出来的轻微痒感,顿时感觉心好像都要化了。 她这里跟妹妹亲香,一旁的舒氏看得却是牙齿发酸、心里反酸。 好家伙,她这是大开眼界了,苑姐儿是拿肉麻当亲昵啊! 不知是她少见多怪,还是这永兴侯府主人们不大正常,一个个儿的对着这样令人泛鸡皮疙瘩的举动特别接受。 在这府里,没人提醒苑姐儿礼仪不端、规矩不对,也没人觉得快十五岁的女郎还这样喧闹跳脱不够稳重。 舒氏在心里一顿挑剔,只觉将来若是有了女儿,定然不能教给公婆教养,就是身居高位、靠山稳妥,也要首先自己具备周全的礼仪,万不能失了教养规矩。 当然,她也不至于傻到在这府里当出头鸟,苑姐儿又不是她的亲妹妹,人家亲姐姐在这儿都不挑剔,她才不当讨人嫌的。 舒氏想得很是宽心,可是在发现盛苑一直无视自己后,她这份儿镇定有些摇晃了。 这苑姐儿该不会是有意这样吧?故意冷着她啊?! “咳咳!” 盛苑还是听到咳嗽声,才发现舒氏站在一旁。 天地良心,她真不是有意怠慢,看见姐姐刹那,她眼里就只有姐姐了,至于其他人啊,对不起,真没注意! 盛苑松开搂紧姐姐的手,笑嘻嘻的跟舒氏行礼:“刚刚太高兴了,一时慢待嫂嫂,您可不要介意。” 盛蒽听着这话,悄悄儿捏了捏妹妹的侧腰。 本意提醒的她,发现手感好像又软了些,不禁有些无语。 也不晓得是哪个小女郎之前信誓旦旦表示要瘦身的。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章:姐妹之闲谈 “你这小丫头,怎么对嫂子似乎有些轻慢?”等到姊妹俩挤在榻上说悄悄话的时候,盛蒽挠着妹妹鼻翼,笑问她。 盛苑闻言,顿时不乐意的噘起嘴:“姐姐欺负人,哪个对她轻慢了!不过是一时没注意到,又不是有意的!我看,姐姐就是想找机会训人家!哼!亏得我想姐姐想得衣服都宽了!” “……”盛蒽见这小家伙儿违心话说得很溜儿,顿时哭笑不得的半起身,捏着妹妹肉嘟嘟的脸颊,笑问,“来来来,让姐姐瞧瞧你哪儿瘦了!” 说罢,就捡着小丫头痒痒肉挠起来,逗得盛苑呜哩哇啦一通大笑。 等到俩人笑闹够了,盛蒽才点着妹妹笑红了的脸颊,说她:“我当然知道你刚刚不是故意忘了她的,可正因为不是有意,我才愈发觉着你从潜意识里不大在意她。 你喜不喜欢她是一回事儿,落到外面儿上,还是要周全些。毕竟她是长嫂,就算看在哥哥面儿上,也要客气些。” “哦,好吧。”盛苑让姐姐说了一顿,老老实实点头。 盛蒽见她受教,笑捏着她软嫩光滑的小爪子,问:“说罢,这位嫂子又耍什么小心思了?” 她这样一问,盛苑顿时有劲儿了,连比划带说的将之前舒雅静私见泰安宫宫女,舒氏在她们娘亲提醒之后,还想耍小心思,暗助妹妹搞事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哼了一声:“娘亲爹爹自从这事儿之后,愈发坚定了要将她和大哥团聚的想法儿,之前大哥婉拒爹娘提议,这次,娘亲爹爹俩人连发家书过去,将事情说了一遍,还说若是大哥再次不同意,他们两口子就亲自带着儿媳过去,好看看他们的好大儿究竟为国建何等功呢!” 盛苑说完这些,还补充上了她自己的见解:“要我说,肯定是大哥独自在外乐不思蜀了!若是嫂子过去,岂不是多个啰嗦他的?他岂能像之前那样逍遥?” 若有所思的盛蒽听了这话,不由失笑嗔她:“你这小女郎恁的本事大,连大哥都吐槽!” 盛苑却昂着头,一拍肩膀表示:“大哥在家里时,我不也没少吐槽他啊!” 盛蒽无奈的瞥她一眼:“说你胖你还喘!” “我现在可不胖!”盛苑将手腕递给她姐瞧,“看,和小时候差不多!” 盛蒽看着眼前这俩白嫩暄乎的小手腕,恨不能抓着啃,瞧着忒可爱啊! “要真是这样,送她去见大哥却是明智之举。”盛蒽对她爹娘打算不做点评,只是好奇,为何有人想让盛国公府和永兴侯府的两府花圃尽开。 “我虽然不如你在宫里消息灵通,却也在国子监里听过不少传言……皇上登基之后放出去不少宫人,怕是为的就是清洗前人暗线,更不要说先皇几次开恩特赦宫人提前出宫。如此这样,前太子还能有人存留?” 盛蒽没说的是,前任太子若是有这等本事,也不至于让位于贤吧! 盛苑点点头:“安屿说皇上和太后未必信,不过那宫女也不像是糊弄人,说不得,她可能也让人给骗了。” 盛蒽听得愈发想皱眉:“既然分析不出问题,不如我们倒推一下看看。” 小姐俩闲着没事儿,刚好用这个打发时间。 “我们既然弄不清背后之人的目的,那就从意图上推测。”盛蒽坐起来,在榻桌上用坚果当棋子摆弄。 “首先,两府百花尽开,那可是祥兆!”盛蒽言,“盛国公府和永兴侯府行事作风一脉相传,都是不争权不夺利,故而不碍谁的前途,加之爹爹有太后和皇上信任撑腰,他们在这时候对两府设计发难,完全是想不开,简直自寻麻烦!” 盛苑跟着点头:“所以,可以排除这是想要弹劾两府。” 盛蒽又说:“我们再看看时间线索……百花盛开,更多的应该是针对女郎,而入秋就是选秀,说不得这是冲着选秀而来。” “选秀?”盛苑纳闷儿的歪着头,“咱们两府似乎没有皇妃候选人吧!” 自从前几年云家二郎跟永舒茶楼外的那场闹剧,皇上选姐姐做长媳的提议就没有再提。 她听爹爹说过,这事儿就算翻篇了,说不得姐姐这次选秀也是走个过场。 “咱们家的女郎好像不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谁吃饱了撑的拿咱们家当引子?” 盛苑刚说完,盛蒽就颇有深意朝她笑,反问:“对啊,谁都不是傻子,就算是渔人想要得利,也要有鹬蚌相争才成!就算是顽童举起弹弓,也要有等着螳螂捕蝉的黄雀啊!” “所以,这不是外人所为!”盛苑登时恍然,小拳头捶在靠枕上,“有这等想法儿、有这等胆识的,除了她,没有二个!” 盛蒽笑了笑:“虽然咱们不晓得好好儿的,先皇和皇上要将她养在宫里,可是说实话,她长你三岁,又不打算科举自己挣个前程,这样的她再在宫里蹉跎数载,想要找可心的人家却是难了。她若是不出手,反而不像她了。” 盛苑点着头,纳闷儿:“可是姐姐,若是真如咱们猜测这样,皇上那里如何不知?莫不是有人替她遮掩,将线索推给了前任太子?” 盛蒽颔首,郑重嘱咐盛苑:“这话你我也是猜测,万不可当成断定说出去,你想想,若是泰安宫宫女真是认为自己是前任太子的人,说明支使她的,定然早已安排,这般城府之深,只怕所求更甚,这里面水太深,不适合咱接触!你我都是要在宫外走仕途的,这等后宫算计,还是不掺合为妙。” “可是……”盛苑听完,不放心太后,“万一太后和皇上受了算计可怎么好啊?” 她很想听从姐姐的告诫的,可……她真做不到明明猜出原委却对太后安危视而不见。 “那你就只说给太后一人听,莫要跟屿哥儿晟哥儿提,若知道的人多,这秘密就不是秘密了。”盛蒽格外珍惜妹妹的这份稚子之心,也不乐意让她郁闷,轻轻摸着她头说。 “好!”盛苑使劲儿点点头,连忙拍着肩膀表示,这事儿,她办得到! 第四百三十一章:盛苑的宣发 盛蒽这次回来,一是为了庆贺妹妹,二是想跟这小丫头好好谈谈试帖诗心得。 自从国子监先生给他们补课,府试五场名列前茅的试卷,都成为了先生点评的资料。 其间,她小妹的试卷先生点评的最为详细。 而她的这些答卷中,又以试帖诗最为出众。 尤其是她后四场所作的诗歌,先生看了都不禁提笔评价:“【钟秀潜于字字中,灵毓巧画情景融;稚子拙舒赤诚意,微言可见大义同。】” 先生曾于课下寻她,言之:“汝策论很好,然诗赋之灵性不足,此番童试,考官更重童生灵动之气,故而两番连考,汝皆于三五名之间浮动。 令妹之长,始于灵性,强于想象,敢于用典,擅于设想;其策论虽略显稚嫩,然常令见者耳目一新,故而两番考试皆夺魁首。 若她再成长些,阅历经验皆有进步,乡试夺魁亦有可能。” 盛蒽感觉得出,先生对苑姐儿才华之喜爱近乎溢于言表。 她为小妹骄傲之余,也不免思虑自己如何进步。 先生晓知后言:“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何不找时间于令妹谈谈诗作;不是老夫让你学她,学其形者难出其右,许多顿悟不过瞬间,听听不同人作诗之感悟,也许触类旁通,说不得于你之诗作有进益。” 故而,她这次回府,也是想跟小妹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听说姐姐要留下来和自己通宵玩耍,登时喜得盛苑蹦蹦哒哒,宛若一头高兴得踢踏着蹄子的小马驹,乐呵得找不到方向了。 盛苑是个实诚孩子,对于姐姐的问题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写诗?当然是怎么想就怎么写咯!先生不是说诗由心生?” 要说心得,她还真的很有心得。 她写的诗,不是这些年她和屿哥儿、晟哥儿满处嬉戏见过的风景,就是对着诗歌画作话本游记的畅想画面;不是这些年三个人读过史书后立下的豪情壮志,就是看着英雄事迹说的大话、吹的大牛。 “所以,你还真是歌以咏志啊!”盛蒽看着她面前这个一脸真诚的小妹,有些不知如何表达。 这小丫头的本事,让她无处可学。 盛蒽这样想着,低头看见小妹那双清澈的大眼眸,忽而想开了。 个人有个人的特长,个人有个人的天赋,小家伙儿灵性天成,她何须强学之? “好容易考完试,咱能得闲休息,就不谈诗歌咯!”盛蒽摸摸小妹刘海儿,笑着换了话题。 盛苑也好说话,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开始畅想起自己当了秀才以后的游学生活。 “……”盛蒽没想到小家伙儿竟然真的想要走遍大楚,看遍这里的锦绣山河,和南北各地的书院探讨交流。 这丫头是打遍京都无敌手,打算出京到处找人抬杠? “这要是有可能,你是不是还要跃过阿戎和奴儿罕,看看西域风情?又或是乘舟过海,踏足对岸看看更多人种?” 盛苑躺在姐姐怀里,高兴得晕晕乎乎儿,早忘记了慎独俩字咋写,毫不犹豫的就承认了自己的志向:“要是可以,也不是不成!跟着官船远行,以使者之名,看遍各国不同,寻找到不同于大楚的文化、技艺,寻找到让百姓衣食无忧的作物和织物……这多有意义啊!” 她说到这儿,没注意到自家老姐心累的叹息,反而打了个滚,兴致勃勃的比划起来:“采用各国文化、技艺之精华,与大楚中原文化、技艺融合,让大楚遥遥领先于外藩,令其之优势为吾所用,令吾之不足逐一弥补,多好!” “若是此事能成,待我归来好好写一本儿……哦,不对,要写一系列的《见闻录》!”盛苑说到这儿,小脸儿泛着喜意,眼里放着光芒,搓着小手儿跟那儿傻乐,“写好之后,我先不印出来发行!” “为何?”盛蒽虽说已经琢磨着怎么阻止小家伙儿胡闹,可是听她这话,还是不免好奇的问。 “我之前写好的《五年童试三年模拟》还没印发呢!虽说等到童试之后,接着打出来的名号发行,可是这股东风也不是总能借! 想我出去游学肯定一年半载不能归还,若是东出大海航行,西向丝绸之路,这样一来一回,时间肯定更久! 那时候,定然更有数代英才将我的名声掩盖,我要向让《盛苑游学见闻录》大卖,肯定要想办法预热才成!” “……你想得还挺周全!”盛蒽好奇又好笑的看着小妹,见小家伙儿好像竟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双唇喏喏半晌,发出这句感慨。 “你这孩子几日不见竟愈发敢作敢为!” 凭良心说,盛蒽自己很确定这句不是褒义。 可盛苑此时,脑子已经想象着无数银锭子飞旋而来的的画面,故而听到这话,也以为是她姐姐若既往那般表扬她。 登时挺直了腰板儿,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要怎么预热呢?我可有办法咯! 首先就要找有名望、有热度的人物给我作序!然后再想办法宣传出去,广而告之!” 盛蒽见她已经想象到忘我的境地,清楚一时半会儿不好打消这小家伙儿找打的主意,所以就顺着她问说:“那你想怎么做呢?” “这可难不倒我!”盛苑嘿嘿笑着,两只黑亮的大眼睛里闪着铜钱儿形状的光芒。 “要找有名望有威望的,还有谁能比过当今?嘿!皇上给作前序!皇上看了都说好!皇上看了忘乎所以、心向往之,上下早朝,手不释卷!” 说到这儿,盛苑拍着小手问她姐,“你说,你要看了宣传,是不是也不免想要买上一本儿瞧瞧?尤其是文人学子还有朝臣,他们要想和皇上有共同语言,岂能不阅之? 他们读了,那他们的亲朋好友、学生故旧、同窗同侪,竞争对手等等等等,岂能不跟着瞧瞧?” “……”盛蒽吸口气,忍不住给她妹妹举起大手指点赞。 真的,且不说这宣发思路很有特点,单说她找打的角度和风格,就很清奇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盛苑讨打之言 “你是真不怕挨打啊!”盛蒽觉着,皇上要晓得这小家伙儿想利用他的名气出书,说不得……等等! 盛蒽忽然想起这位景和帝的做派,感觉他揍盛苑的可能极低,倒是跟盛苑排排坐,讨要润笔费和要求分红的可能极高。 “那你说的有热度的人物,难不成也是皇上?” 盛蒽想要提醒小妹,最好不要逮着一个使劲儿薅。 哪知盛苑闻言,摇摇头,嫌弃的瞥她一眼说:“姐姐,想象力啊!” 她盛苑岂是不断重复旧有招数之辈?! “那你准备琢……咳咳,你准备请谁啊!” 这次,盛苑听出姐姐言语里的意思,怀疑的瞄着她:“姐姐,你该不会想说我琢磨人吧?” 盛蒽心说,看来小家伙儿还是有点儿自知的,要不然也不能反应这样快。 不过考虑到此刻不能影响小家伙儿的阐述心情,她立刻凛然摇头说:“那怎么可能啊!” 盛苑将信将疑的又仔细看看她姐,想着姐姐不大可能蒙她,这才借着美滋滋说起盘算:“当然是请诚王和诚王妃出马了!” 大家都是有交情的人,这点儿互利互惠的小忙,还是没问题的! “真有你的啊!”盛蒽忽然发现,她竟然将诚王给忘了,这位可称是盛苑安屿卢晟的往年损友! 苑姐儿能把这位京都话题人物请出来,她真信。 “姐姐,你想啊,诚王是谁?!他可是拥有十三个笔名畅销的郎君!他可是名扬于话本界和戏剧界的大作家! 若是他表示看了我的《见闻录》,向往之情欲狂,打算编话本拍戏剧,借用里面的场景编出一个个故事,你猜他养的那些书迷、戏迷会不会人手一本书册,好提前畅想他的故事!” 盛蒽看着迫不及待让她认同的苑姐儿,无语的点点头。 在资源利用上,她家小妹堪称强者! 盛苑还没说完:“诚王妃是厚道人儿,她对我们常有照顾,故而有钱赚不能将她撇开,我们可以利用《见闻录》里提及到的场景,制作出像模型啊、纸牌啊、拼图啊、经营游戏啊,等等玩具推出。 这样咱家的工坊有钱赚,诚王妃的店铺能分羹,咱们的《见闻录》普及度更广!这可一举三得!” 她说到最后,愈发得意洋洋,小脑袋摇晃着,透出“快来夸赞啊”的气息。 盛蒽吸口气,缓缓地呼出。 努力露出笑颜,尽量和气的问:“苑姐儿啊,你这想法儿,跟爹娘提过没?” “童试之后就提。”盛苑大声的表示,她之所以不提,只是因为考试。 “……”盛蒽听懂了。 别看小家伙儿表现得好像势在必得,她这心里明白着呢! 想到自家爹娘肯定不能让她满天下跑,盛蒽的忧虑缓解许多,忍不住逗她说:“这就是你全部的计划了?” “怎么可能!”盛苑瞅着她姐,眼底写满了“你可别小瞧人”。 盛蒽表示洗耳恭听。 盛苑就巴巴儿描述起自己在宣发上的计划。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要我说,能缩小商品知名度和受众的距离,那就不要加大!” 盛苑很有想法儿的点点头:“所以,我计划两手出发!” “你还两手出发!” 听着姐姐的惊呼,盛苑回之认真的颔首:“没有错!我有两手准备!” 盛蒽瞅着小妹难得认真的表情,感觉她格外可爱。 盛苑没注意她姐瞅她的眼底闪烁着宠爱的光芒,还跟那儿说着自己设计已久的计划:“首先,我们要从童谣出发!可以让屿哥儿和晟哥儿帮忙,找很多模样可爱、口齿伶俐、语调好听的小孩儿当成童谣传唱。” “哟,这里还有屿哥儿和晟哥儿的事儿?” “姐姐,你可真不懂经济啊!控制成本啊!”盛苑觉得她姐姐有些过于不懂经营了,登时给她姐个“你要努力”的目光。 盛蒽恍然,好家伙,这小东西是想用便宜人儿啊! 合着屿哥儿晟哥儿不收钱啊! “我是这样小气的人吗!”盛苑鼓着双颊,忿忿的看着姐姐,气呼呼的说,“我连你和大哥的股份都算上了,怎么可能忘记他俩!” “哦?”盛蒽闻言刚欣慰的想要感叹,忽然发现这话听着有些别扭,顿时友好的捏着苑姐儿耳朵,很和善的问她,“来来来,你跟姐姐说说,何为你连我和大哥都算上了,怎么可能忘记他们?” 这话里两方的重要性,好像不大一样! “……”盛苑发现失言,登时搂着她姐脖子,撒娇,“唉哟,不要计较这些细节!姐姐最重要啦!” 盛蒽被她搂住脖子瞬间,脑海里冒出“又是这套”几个字儿。 不过等着软乎乎的小家伙儿撒起娇来,她不由感慨,“招不怕老,有用就好”! 盛苑凭借着她那熟练的撒娇工夫,成功的化解了姐姐找她算账的危机。 “当然,童谣只是为了普及推广,要想更为人知,还要利用好茶馆、书铺的推行,像说书先生、行走街巷的说唱艺人。”盛苑言归正传,继续眉飞色舞说着自己打算。 “这是你说的两个办法?” “这不就是其中之一?!”盛苑坐起来,找小遥要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过之后,一抹嘴儿,继续与姐畅谈。 “这第二种办法,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盛蒽闻言,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家伙儿看样子是要出幺蛾子啊! 果不其然,盛苑快语而说:“这次,咱们就要不走寻常路咯!” “首先,我们要找人装成《见闻录》的粉丝,让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到处大放厥词,说这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和这书一比,以前的游记不值一提! 然后,再找人装成看不惯的路人,让他们去争辩!从而引起大多数人注意! 最后,让些人扮成中立者,说些评价!这些评价言语要似是而非,让听者闻之,既有认同又有不解,让他们在酣畅淋漓之中,还有种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的不痛快之感! 他们想要反驳,就要先看看《见闻录》吧!” “……”盛蒽听到这儿,感觉手心微痒,一时之间竟很有握掸子的冲动! 当然,她不急,且让她们爹娘听听小家伙儿这讨打言论,而后再上手也来得及,免得不好交代。 第四百三十三章:盛苑的打油诗 翌日天已大亮,永兴侯府带着蓬勃朝气迎来新的一天。 而此刻的正院,却是院外风和日丽,院内锣鼓喧天。 “盛苑!你给我站住!”郑氏的掸子挥出了残影,紧随着前方上蹿下跳的苑姐儿而去。 盛苑也没想到,自己最近那么乖,竟然一睁眼就喜提掸子宴,登时不可置信。 “圣人云,小棒则受大棒则走,人家现在是冉冉学子,焉能不从圣人教训!”盛苑连蹦带跳、连滚带爬的绕着院子跑,边跑还不忘回头对付几句。 她这振振有词的小样儿,成功激发郑氏滚滚怒气,本来已见颓势的掸子,瞬间来劲儿了,再次挥出虎虎之风。 “古人云,不教而诛是为虐!你们当大人也看看天气,又不是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这么好的天儿,非要把你们闺女拾掇哭啊!”盛苑怕累着她娘,寻了个空当儿,脚步一扭,朝着院子里的大树飞奔而去,转眼竟顺溜儿爬了上去。 她树袋熊般抱着树干往下瞧,确认娘亲手里那支掸子够不着自己,这才长舒口气。 盛向浔追上妻子,扶着她气喘吁吁站在树下,无语的看着小闺女:“你这丫头越发淘气,哪有这么溜家大人的?还不赶紧下来!” “我不!”盛苑脑袋一摇,表示坚决不上当,除非他们说清楚打孩子的缘由。 “谁家女郎还没长大,就惦记五湖四海漂泊?计划就计划了,便真是有你那所谓《见闻录》,想要发行大卖,你好好经营就是,作何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盛向浔边说边给小女儿使眼色,嘴巴一个劲儿朝着郑氏那边儿努。 盛苑闻言脑子先是一懵,旋即惊诧的看向她姐,好家伙,事隔十二载,姐姐又告状咯! 盛蒽对上妹妹不可置信的大眼睛,虽有些微心虚,不过面儿上却理直气壮的看过去,坦然的点点头:“对,是我告诉爹爹娘亲的!” 不然还真看着这丫头找机会进西域、渡远洋?! “我就是说说而已!”盛苑见她将自己的话当真了,登时气恼的使劲拍树干,“你们这些人,难不成连大话都不让人说了啊!” 郑氏不肯上当,朝着她冷笑:“是不是大话,你自己清楚!好,游学外藩这事可以不提,可是你所为宣发方法又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女郎,不大道直行,反而选择旁门左道,难道不该教育?” “我?我那不就是正当手段!”盛苑没想到他们连这个宣传的方法都不能接受,诧异得眼眸圆睁,连忙争辩,“这就和对街做买卖的几家店铺竞争一样,你争我抢到最后,都是一个老板名下!为的就是生意兴旺!这利己不损人之法怎么就不对了!这叫技巧!技巧!” “技巧?我看你是讨巧!小小孩子专检捷径走,你这样习惯了,还能吃得苦、守得静、忍受渐渐而行?!”郑氏从盛苑小时候,就怕她聪明反被聪明误,结果这孩子就喜欢耍小聪明,这如何让她不忧不虑? 这次非要把小闺女给扳过来才行,要不然她再大点儿,他们是真没法管教了。 盛苑见她娘就是不肯接受自己的说辞,急得直抓脑袋。 偏偏这时,她姐盛蒽还过来帮腔,话里话外都是叫她先学会安分守己,再慢慢儿奇思妙想;就好像一副好的画作,需要先打好底图,然后再慢慢儿增色添彩。 先不说她姐这番言语有没有理,盛苑这会儿瞅着她姐,登时打油诗诗性打发,顺口现编了《指责盛蒽诗二首之二》: “【苑姐儿好心把言发,谁知姐姐告发她;同胞情谊成幻影,脚丫要把手来踏!】” 盛蒽:“???” 没想到这丫头对她的指责一首不够,还有续作,登时鼓励她娘,微笑着说:“揍这丫头吧!真哒!这孩子真欠揍!” 盛苑没想到她姐还火上浇油,登时气得头发都炸起来了:“蒽姐儿,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撺掇亲娘打亲妹妹,岂是君子所为?” 她这气愤之语,原是想震慑她姐,不想她姐姐没吓唬到,却前来请安的嫂子舒氏吓了一大跳。 其实,她在盛苑上树的时候就到了,不过站在门外听着动静,晓得正是公婆教训小姑子的紧要关头,她贸然打搅不好,就这么等了一会儿。 前面儿听着他们的对话,舒氏也只是惊叹小姑子敢想敢做敢胡闹,可是听到后面,她却跟心里暗暗撇嘴。 心说,从老盛国公到她公公永兴侯,都说苑姐儿有大才,她虽觉得这里面难免有些夸张,可是想着这丫头县试、府试两次连夺案首之名,多多少少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哪成想,这丫头出口就是打油诗。 就她这样水准,她很难想象其于考试上能做出何等脱俗出落的诗作! 虽说苑姐儿考卷儿她从未寻来读过,但是,试卷上的诗作未必就是她自己所作,对于童试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很多书院的先生都会押题,然后让考生提前作诗,或者寻人作诗,请先生点评指教,修改之后记诵下来,若是诗作要求能够大概合上,就将对应诗作拿出填上。 说不得苑姐儿考卷诗作就是这样! 舒氏越想越觉得自家小姑子连夺两试魁首,说不定还和太后皇上有关。 在她看来,让盛苑出风头,简直是一举两得,既顺应皇上推行女子科举之意,又讨了太后皇上之欢心! 舒氏看了眼在树上和公婆顶嘴的小姑子,心里有些动摇。 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让小妹走科考之路,可是若是连苑姐儿这样的作诗水平都能上了考场,她家小妹虽无苑姐儿之背景,但是凭借自己那份真才实学,说不得也能有所收获! 毕竟在山城时,自家小妹就有才女之风! 若是此次选秀未果,说不得这真是条出路! 这样想着,舒氏有些激动。 当然,她还没忘记要给公婆请安,激动之余,她见院内对话差不多了,便要提步进去,哪想到,她刚迈进一条腿,就让小姑子的叫喊声给吓了个踉跄! 第四百三十四章:舒氏的好意 “少奶奶!”舒氏跟前儿的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舒氏则惊魂未定的看着院内,好半天才喘匀了气。 郑氏盛向浔一家四口儿侧首,循声看了过去,见到舒氏面色不大好看的站在门外,缓缓的放松了情绪。 “昕哥儿媳妇儿,你今儿若是没事儿,就回去吧!你的心意我们都晓得的。”郑氏还是晓得小闺女要脸面的,不想当着旁人面儿收拾她,便让舒氏回去。 可舒氏却有她自己一番想法。 她虽然嫌弃苑姐儿诗格不高,却也不想浪费这次送到跟前儿的做好人的机会! 这丫头虽然闹腾的让人头疼,可她毕竟是公婆和丈夫的宝贝儿,她若能帮这丫头拦下婆婆的责罚,说不得也能让公婆他们对自己的印象好些。 虽说之前泰安宫宫女秘见静姐儿的事儿,婆婆没有直接与她点明,可这先是她手上秘药不翼而飞,而后她和小妹的院子就让人不声不响把守了数日。 这其间,她们姊妹不能外出、不能传话,虽说待遇依旧,可是她的陪嫁心腹却让人带走拷打,静姐儿吓得恨不能立刻归家。 这般种种,不就是对她姊妹的告诫? 她本以为事后,婆婆会找她谈话,可是解禁之后,公婆表现一如平常。之后,她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和婆婆告罪,可婆婆却都顾左右而言他,如何都不接话。 看样子,竟是连提都不想提的! 他们这样的态度,简直比责骂责罚于她更吓人,她现在想象还忍不住感到心惊胆战。 唯一让她不至于惊疑不定的,就是家中庶务还在她手,这说明盛家没打算休媳,她还有转机。 …… 盛向浔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挺有度的儿媳,竟然没有接话,反而话里话外给盛苑求情。 要不是自己这个公公不好和儿媳对话,他真想建议她,赶紧闭嘴吧! 这是多没眼力见儿啊!没瞧见他夫人急着教女呢! 舒氏再叨叨下去,他夫人可能会直接给苑姐儿一掸子,暂时结束这次教女行动。 盛向浔急得想要抓耳挠腮,而郑氏还真像他猜测的那样,心情越来越糟糕。 尤其是在听到舒氏好声好气儿的多次提及“苑姐儿还小”,“您慢慢儿教”、“小孩子不懂事胡闹些也是有的”等劝解之言后,郑氏的憋闷达到了顶端,手里的掸子朝着以为没事儿了、麻溜儿的从树上滑下来的小闺女打去。 舒氏在那个刹那,清晰地感觉到了掸子挥过的风,那风从她脸颊扫过,似乎带着涛涛怒气和凛然寒意,让她的脸颊莫名感觉有些生疼。 那一刻她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可惜,预想中的苑姐儿被打图没有出现。 她清晰的看见,这个小姑子用和她身形极不相称的利落劲儿躲过了掸子。 而后,不等她定睛回望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是怎样做到的,小姑子就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到公婆身畔,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婆婆大腿,指控的闹着:“您真打自己孩子啊!” 小闺女躲过自己的掸子,这在郑氏的预料之中。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丫头竟然当着舒氏,不顾脸面的跟她耍赖! 看着抱着自己双腿不放的小闺女,郑氏试着举了举掸子。 确定掸子真能打到这丫头,她有些下不了手了。 余光见舒氏仍不肯走,郑氏也不好像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只能没好气儿的板着脸,叱说:“你这丫头,还不赶紧放手!” 盛苑生怕自己一放手,娘亲就要打她,使劲儿摇晃着大脑袋,不肯配合。 她这会儿情绪也上来了,不肯配合也就算了,还抑扬顿挫的说唱着自己现编的打油诗:“【不放不放就不放,我有良言想劝上;棍棒教子不可取,好言好语有好女!】” 郑氏没想到小闺女这会儿还敢给她整活儿,顿时气笑了。 她这一笑,一旁紧盯局势,生怕掸子落在小闺女身上的盛向浔,却看得是寒毛直立啊! “苑姐儿!”盛向浔也没好气儿的瞪了过去! 这小家伙儿是真怕掸子打不着她啊! 郑氏斜睨了一眼想要提醒盛苑的丈夫,朝着跟她较劲儿的小闺女冷笑:“你小时候伊伊学语时,我恨不能你立刻言语熟练,可以和我说话。却不想,你长大以后的确是伶牙俐齿、妙语连珠,可你这些能耐,却用来气我了!” 盛苑听出娘亲言语里的怒气,忍不住缩缩脖子。 当然,她还没忘给自己争辩哩。 这不,继续用刚刚的唱调说着:“【娘亲此言不对啊,苑姐儿是个好孩砸!可爱聪明人人喜,伶俐活泼人人夸;皇上见了直说好,太后见了笑开花!】” “你给我好好儿说话!”被迫听了好几次打油诗和顺口溜的郑氏,气得想揪这个丫头! 盛苑也是激灵,瞅见娘亲真要急了,立刻换了正常言语,哇啦哇啦跟那儿求饶: “【娘哦,饶了我吧!苑姐儿错了!你就别收拾我了!都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你为了您小闺女不难受,为了您自己不伤怀,您就别打我了吧!】” 看着她这和刚刚表现截然相反的举动,郑氏、盛向浔和盛蒽都视之如常,唯有舒氏顿感大开眼界! 她是真没想到,一向表现得不知畏惧的盛苑,竟然能滑跪得这样之快! 好家伙,这转变速度远超她之想象! 不知是她见识浅薄少见多怪了,还是这个小姑子人才难得啊! …… 好容易等舒氏回自己院子去了,郑氏这才有心思问盛苑:“你既然说是知错咯,那你且说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啊?!”盛苑眨眨眼,有些茫然。 不是,这事儿不都过去了,怎么还翻旧账?! 她求助似的看向姐姐……算咯,就是这家伙出卖她的!忒是心肠的女郎啊!还是换个人吧! 这样想着,她目光调向爹。 盛向浔感受到小闺女的视线,悄悄的看看妻子,见她不想管,立刻朝小闺女眨眨眼。 那意思就是赶紧现编反省之言! 盛苑见机,大悟。 刚要开口将以前说过许多次的反省词拿出来重组,就听娘亲淡声说道: “既然你不是真心知错,那就好好反省吧!等何时真清楚自己错哪儿了,咱们再说话!” 第四百三十五章:努力表现 盛苑刚开始没理解她娘说的“何时知错,何时再说话”是何意。 不过不要紧,很快,她娘郑氏就用实际行动给这句话做了批注。 到用午膳的时候,盛苑颠颠儿的像平常那样凑到她娘旁边儿,可是还没说话,她娘就让繁絮把她的椅子搬到桌子另一边儿咯。 盛苑:“???” 这时盛苑才发现,她娘好像打算对她采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置之不理”的政策! 没关系,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盛苑悄悄给自己打了个气,在她娘和姐姐爹爹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蹦蹦跳跳凑过去,想要靠在她娘肩膀上,结果……扑空了。 她看着她娘站起来坐到了姐姐旁边儿,其间看都没看她一眼,不禁有些发懵。 盛向浔头回见到小家伙儿委屈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心疼。 可是想到自家妻子之前的警告,他只能按捺着不舍,抓了一把糖给小闺女。 “糖?!”盛苑忽然想起前不久跟小厨房研制的新式点心,家里人还都没尝过呢,登时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盛向浔和大闺女对视一眼,皆有些担心的要跟过去瞧,不想刚要动,就让郑氏拦住:“你们都在这儿呆着!” “不是……咱是不是有些过了?教孩子就教孩子,怎么可以对她不理不睬?”盛向浔说完,大女儿盛蒽也跟着点头。 “那你让我怎么办?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过!你有千言、她有万语,不这样让她听进话去,你让我怎么办?”郑氏之所以视线平视,不肯看小闺女,也是怕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自己舍不得了。 盛向浔张张嘴,也是无奈的很:“那咱说好了,咱适可而止好不好?真把她惹哭了,也不好哄着呢!” 郑氏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这样态度,才把她惯得如此气人!” 盛向浔挨着数落,刚想要反驳,就听外面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扭头一瞧,就见盛苑抱着个盘子,宝贝似的跑过来。 他定睛细瞧,见盘子上稳稳当当摆着十数块儿模样精致的糕点,看样子像是小闺女和小厨房研制的新品。 “娘!您吃!”盛苑抱着盘子,讨好的凑到郑氏跟前儿。 可是不等她捏起一块儿递过去,她娘竟呵呵一声,站起来回内室了! “……”盛苑看着娘亲不理不睬的身影,眨巴着大眼睛,努力让眼睛不要湿润发酸。 “没事儿!没事儿!爹爹吃啊!”盛向浔看得于心不忍,赶紧上前帮忙接过盘子,拿起一块儿酥点就吃,边吃边大声称赞,“苑姐儿,这是你从古方里寻得点心吧,还真是美味啊!” 盛苑吸吸鼻子,讪讪的朝他爹笑了笑:“爹爹喜欢吃,就多吃些吧!” 而后便耷拉着脑袋往外走。 盛蒽看着妹妹萧瑟的背影,有瞬间似乎看见她留下的足迹旁,有寒风卷着枯叶刮过。 “苑姐儿!”盛蒽忙不迭追上去。 她真没的想到,一时忧虑之举,竟然让小家伙儿这样可怜。 登时,她有些后悔,早知就不跟爹爹娘亲提苑姐儿的想法儿。 也怪她着急了,苑姐儿才多大,纵然想法大胆,她又如何能付之于行动? 她原该慢慢来,只要看好妹妹,何愁她胡闹呢! 慢慢儿教就是! 盛蒽一边儿存着歉意,一边儿追上妹妹。 可她还没说话,就见妹妹叹气的摆摆手:“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的!过于超前的计划,总是会让亲近的人产生忧虑,这不是你的错。” 苑姐儿这样一说,盛蒽反而无话可言,喏喏半晌,小声说:“是姐姐着急了,不该跟咱爹娘告你状的。” 盛苑低头瞅着在地上画圆的脚尖,没言语。 半晌,她这才抬头看着满面惭愧的姐姐,老气横秋的叹口气,说:“算咯,谁让你是我姐姐呢!原谅你咯!” 盛苑这样大气,让盛蒽无地自容之感愈盛。 她琢磨着怎么劝说娘亲跟小妹答话,一转眼,发现小家伙儿不见了,不由懵在原地:“???” 刚刚还悲伤之情萦绕,这会儿……人呢?! 她扭头看着跟过来的知语,虽未问,但是目光已经说明一切。 知语忍俊指着院外说:“三小姐好像想到好主意了,蹦蹦跳跳出去了。” “……好吧。”盛蒽无语了,只能回转,跟她爹商量看看,要怎么哄娘亲跟小妹和好。 她刚想好说词,准备跟自家娘亲谈谈小女郎自尊心的作用和影响,就听外面一阵乐声由远而近。 “苑姐儿回来了?”盛蒽推开窗户朝外一瞧,却见一群大白鹅嘎嘎嘎的呼扇着翅膀、摇摇晃晃的在院中乱舞,其间还夹杂着胭脂的怒啸,那偶尔发出的叫声好像透着恼羞成怒之意。 待大白鹅的队形渐成,盛蒽继续寻摸只闻其乐不见其人的小妹。 “你朝墙头上看!”直到身侧传来娘亲的冷笑,盛蒽才从紧挨树冠的墙头找到吹着竹笛的小妹。 也是此时此刻,盛蒽才清晰意识到,论找打,她小妹真乃专业者也! “要是不看小妹,这些白鹅起舞,倒是有些意思!”盛蒽虽然心里吐槽小妹,可却没忘记给她买好,“您看!您看!这些大白鹅还能互相搭着翅膀原地打转呢!” 看到中途,盛蒽的注意力全让这些舞姿婀娜的大白鹅吸引了,尤其是它们挥舞翅膀凌空旋转在灌丛之上时,白羽浮掠,绿波偶翻,红掌若现,竟像是复刻了“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联诗句。 “要论奇思妙想,小妹的确过人!”盛蒽看到最后,在所有大白鹅集体作谢幕舞姿时,忍不住抚掌,连连夸赞。 郑氏看得专心贯注,听闻长女之言,刚想点头附和,抬眼却见小女儿不知何时趴在窗沿儿上,笑嘻嘻的摇晃着脑袋,欢声问:“娘,我的舞鹅是不是很棒?!” “呵呵。”郑氏见她没事儿人似的跟这儿嬉皮笑脸,打算提醒提醒她,便朝她笑了笑,而后利索的将竹帘放了下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盛苑打算离家出走咧 盛苑让忽然放下来的竹帘吓了一跳,虽说姐姐很快将竹帘卷起,可是刚刚被竹帘遮挡视线的瞬间,还是让她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叙述。 “太过分咯!”盛苑有一刻,脑子一片空白,带反应过来,心里憋着久了的委屈宛若洪水般,轰然而发! 她攥紧了小拳头,使出吃奶劲儿喊出这句后,热滚滚的泪珠儿连成了线的往外落,哪怕她再用力气也无济于事。 盛苑吸吸鼻子,抽抽搭搭的抹掉遮挡视线的眼泪儿,气哼哼的跺跺脚:“太欺负孩子了!太欺负孩子了!” 说完,一转身,气嘟嘟的跑了出去! “苑姐儿!”盛蒽看着小妹跑得鹅飞隼叫,生怕她情绪不对出问题,忙不迭追了过去。 可她还没追到盛苑的院子,就见眼睫毛上沾着泪珠儿的小妹,扛着竹笛出来了。 竹笛的另一端,却是帮着一个小瓜大的包袱。 “苑姐儿,你这是要做甚?”盛蒽看她气鼓鼓的踏着步伐朝正院而去,不由快步跟着,连声发问。 “哼哼哼!我算看出来了!”盛苑刚想说话,忍不住连着倒抽数下,而后吐了口气,这才忿忿的说,“这家里是容不下我了,我走了!” “什、什么叫你走了?”盛蒽没见过小家伙儿这样生气,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走了,这意思就是,我流浪去了!”盛苑说这句话时,刚好迈进正堂。 郑氏刚跟盛向浔就刚刚的举动吵了一回,看见小女儿这样子,顿时搭眼盯着盛向浔。 盛向浔也听到小闺女的话,额角的青筋是阵阵跳跃:“不是,你这小女郎,有家有业的,怎么还流浪?!再者,你去哪儿流浪?!” “我到处流浪!”盛苑瞅了瞅不给力的老爹,扭头气哼哼的盯着一直不搭理她的亲娘。 “流浪?呦!你流浪就带这么点儿个包袱?”郑氏忍着笑,示意丈夫将包袱拿下来。 盛苑见她爹拿走包袱,心里有些窃喜。 却不想她娘看了看她爹手里的包袱,淡声说:“夫君,叫人给苑姐儿换个大点儿的包袱,孩子要流浪,也不能真让她两手空空漂泊不是!” “???”盛苑不可置信的看着真想把她赶出去的亲娘。 而后她又发现,她爹似乎还真准备答应?! 告状!一定要告状啊! 太欺负孩子了! 盛苑气得发包都要支棱起来,登时蹦起,一把将她爹手里的包袱多走,怒言:“不用麻烦了!要真是缺东西,我自让小遥来取!” 盛向浔都到嘴边儿上的哄劝之语自动停下。 就小闺女这话,脸皮刚够城墙厚的人都接不住啊! 偏偏他妻子比他表现得还自然,轻轻“哦”了一声,摆摆手,言说:“那你就走吧!” “走……那我真走啦!”盛苑没想到她娘不留她一句,她爹也不给台阶下,将在那里,不走都不成了。 “哼,走就走!”盛苑将包袱重放到竹笛上,鼓着双颊,使劲儿踩着步子往外走。 她边走边用余光往里瞅,小嘴儿也不闲着,用唱《大风歌》的气势,大声现编现唱:“【驱我离兮无可惧,凄凄风雨兮思旧居,劝我止步兮仍可提。】” “噗嗤!”盛蒽本来急得若热锅上的蚂蚁,可是看这小家伙儿的举动,听她的词句,顿时忍不住了。 虽说这个场合笑场,似乎有些对不住在场双方,可是她真的有努力保持正堂氛围啊!谁让小妹太好笑了!这丫头其实一直等着大家给她台阶下吧! “有这么好笑么!”盛苑感觉家里四个人,三个欺负她,气得牙痒痒。 她算是看明白了,不来点儿真动作,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儿呢! “哼!就是不给小孩儿台阶下,是不是?那行!我走!你们请我我都不回来啦!”她又不是没地儿去,屿哥儿的安城侯还空着呢! 刚好出去玩耍玩耍,就当度假了! 哼,又能教育大人,又能放松散心,一举两得之妙啊! 这样一想,盛苑眼里闪过雀跃。 登时,她那往外走的脚步都透着欢悦! 郑氏一瞧她这样,就晓得她没打好主意,忙不迭示意丈夫和长女拦她,自己也扬声冷笑:“还小孩儿呢?!都是十五岁的大女郎了!都快及笄了,还是小孩儿啊!” 知女莫若母啊! 郑氏很清楚,让小闺女暂时忘记坏主意的办法,就是跟她抬杠。 只要让她刚上头了,保准暂时忘记她的小盘算。 这不,她刚一说完,盛苑迈出门槛的脚丫缩回来了。 “我怎么不算小孩儿了?从你们这儿论,我就是成了耄耋老人,也是你们的小孩儿!” 盛苑铿锵有力的说完,扭头看看她爹和姐姐,想要外援。 盛向浔收到信号儿,立刻颔首帮说:“言之有理!振聋发聩!” 郑氏无语的看着这个没原则的家伙,狠狠地瞪他一眼。 “……”盛向浔当即捂嘴了。 “也是,犯了错过不肯反省自纠,反而动不动就要离家出走,怎么看也不是大女郎的做派,倒真是小孩儿!”郑氏瞧着盛苑嗤笑。 再度被挑衅的盛苑,立马儿将包袱放到她姐怀里:“谁说我要离家出走了!我就是吓唬吓唬你们,让你们好正视孩子的呼声!” 盛蒽没想到小妹这样好骗,默默地用手里那个袖珍包袱挡住了口唇。 “呼声?你还挺委屈的?”郑氏见盛苑不承认离家出走的打算,心里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她自己不承认的,之后就甭想继续刚刚的打算了。 “怎么能够不委屈啊!”盛苑还不晓得自己上当了,辛酸的朝椅子上坐下去,哭唧唧的控诉,“自己孩子就算做得不对,你们也要包容,该教就要教!只是单方面不理不睬算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冷暴力!这是对孩子的摧残!孩子要是蔫答答了,你们可是有责任哒!” 郑氏晓得自家小孩儿能说会道,却不晓得这小家伙儿上纲上线的本事很不小,不由气乐了:“教?你都多大了?童试都考过大半了,你个拿了两次案首的人,还用人教啊?” “过去的成绩都过去了,很不用一直提!”盛苑眼珠儿一转,很大气的主动让大家忘记她之前取得的成就。 第四百三十七章:盛苑的说辞 “世人皆知学无止境!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你们作为孩子家长,就该一直教导孩子,毕竟不管何时,家长都比孩子要大。” 盛苑的义正言辞,让盛向浔忍不住抚掌。 很好!很好! 三个孩子里,就这个最小的,最有他强词夺理之风采! “甭那你那套准备对付言官的手法对付大人!”郑氏折腾了这大半天,也给闹的没了脾气,她翻了小女儿一眼,感觉自己想生气都使不上力气。 这孩子小时候还知道怕,现在越大脑子越好使,就算给她架到台阶上,她自己都能找梯子下,真真让人是哭笑不得! “我问你,偷懒习惯了的人,还能奋进么?走捷径走惯了,还乐意攀爬险峰悬崖么?小聪明抖惯了,还懂得何为大智若愚么?小人之举做多了,还能保持君子之风么?旁门左道成常态,还记得大道之行么?阴谋算计成风,还能见灿灿阳光不?” 郑氏怒容褪去,温声细语又格外认真的看着盛苑的眼眸,连问数句。 盛苑意识到她娘亲之前那般生气,不过是忧虑她的未来。 娘亲不是真生气她计使偏路,而是怕她这样惯了,将来若是为臣,怕是为人诟病。 “娘亲。”盛苑心底的郁气渐渐消散,坐直敛袖正色而言,“我前些时候读唐朝《群书治要》略有所感。 书里将臣子分为一十二等,正臣逆臣各有六等,分别是圣臣、良臣、忠臣、智臣、贞臣、直臣;具臣、谀臣、奸臣、谗臣、贼臣、亡国之臣。 圣臣者,乃是于无声处见端倪,昭然独见存亡之机、得失之要,有高瞻远瞩之能者;良臣者,虚心进善,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忠臣者,夙兴夜寐、进贤不懈;智臣者,明察秋毫转祸为福;贞臣者,奉公守法、不贪墨不索贿,节俭顺达忠于国事;直臣者,不阿谀不奉承,敢于直言皇帝之失,不为君威惧。 至于逆臣六等,随波逐流、不务公事,贪图高官厚禄,无主见者,是为具臣;不分是非对错,一味顺从君主,随其错而错,同享乐者,是为谀臣;巧言令色、嫉贤妒能,表现豁达贤明实则阴险毒辣,以己之力使君主政令合其利益,令君主所行渐昏者,是为奸臣; 有足够的智慧和口才,却用来掩饰自己的不足、蛊惑君主远贤臣亲小人,乱朝政者,是为谗臣;弄权专权,结党营私,以国富家,擅自矫改朝廷君主之令者,是为贼臣;颠倒是非、把持朝政,以逆驱贤,陷君主于不义,使君主失民心,昏庸之名传达友邦四邻,是为亡国之臣。” 盛苑叭叭叭一顿嘚啵,将群书治要的原文和她自己的理解混着说出,言语听着似乎略有枯燥,可是郑氏却听得格外认真。 “女儿曾就臣术这节反复咀嚼,长思过后忽有所感,正臣逆臣者,一方留名青史一方百世唾骂,可是仔细想想,两方应皆是知己所求为何者、目的明确、方向坚定之人。” 她这话刚说出,盛蒽那边儿就忍不住轻笑出声。 盛苑侧首看过去,一本正经的眨眨眼:“我可不是说笑,姐姐你严肃些。” “我知你没有说笑,这话你在家里说说就是,不可在外面讲。若有好事者闻,说不得要批你给逆臣洗白。”盛蒽赶紧收了笑容,同样一本正经的叮嘱。 盛苑叹气的哎了一声:“我这说着感想呢,某个当姐姐的人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发散的思维,好好儿听自己妹妹说话!” “好好好,听你说!听你说!”盛蒽捂着嘴,表示不言语。 盛苑嘟着嘴,找回刚刚的状态后,这才继续侃侃而谈:“正臣者,对于自我德行要求较高,非有大毅力、大决心者,难以始终如一。而那些逆臣,亦是如此,只不过他们将大毅力大决心投注在给自己争名夺利之上,眼中无天下黎民,御座之上的皇帝也不过是他们达成目的的工具,故而其害极大。” “你这样说也有些道理。”盛蒽想了想,颔首说。 盛苑和她对视:“最没用的,是那些真正的庸臣。姐姐以为,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低伏做小,是谁都能做到的么?能够奸臣佞臣当得风生水起、登峰造极,岂是无能之人?不过是对正臣追求的不够上心罢了!” “有你说的这么坚定么?”盛蒽虽然承认小妹言之有理,可仍不免觉得她有些夸大其词。 “姐姐也是看过许多史书的,自然清楚有这样一种人,事昏君暴君时,堪为佞臣之首;事明君时,却堪称名臣诤臣。” 盛蒽闻言,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数个人名。 盛苑又道:“虽说不能一概而论,但是以我心看其行,我之收获就是他们将官场宦海看成了工作,而位极人臣立于实现理想抱负之前,个人家族存续高于江山社稷延绵。 能有一展才华的舞台,能逢大展宏图之明君,自然尽所能及以己之能报君;若江河动荡,民心飘零,昏君无度,其亦如浮萍随波上下,只要保证一己一家一族之安然、之权势、之富贵,管他外面洪水滔浪。 此等臣子,外界评价论断不能动摇其所行,这不就是目的明确意志坚定?” “……”盛蒽听到最后,有些感慨,她小妹好像愈发能言善辩了。 “你说的很好,不过,你想作何表达?”郑氏和盛向浔听着盛苑绕来绕去,绕到他们不由自主跟着她的思绪走,不禁警惕起来。 盛苑没想到家大人听到这儿,还没听出她之意,不由自省刚刚说的是不是过于含蓄。 “我是想说,只要一个人目的明确目标不偏,坚持自己初心,那么,不管其间用何方式实现目的、朝着原先目标前进,只要不碰触底线,都应该受到尊重。” 盛苑说完,眼巴巴儿看着她爹她娘。 郑氏闻之沉默,盛向浔看看妻子、又看看期待的看着他们的小闺女,半晌,犹豫着言:“你说的很好,就是说的太早了!现在秀才还没有拿下来,想将来宦海沉浮……有些好高骛远了。” “???”盛苑没想到,最后拆台者,竟然是老爹!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八章:盛苑的主意 【苑姐儿,你刚刚说的那些臣子分类,你觉着你能是哪类?】系统看着又恢复到之前没心没肺样儿的盛苑,忍不住问出憋了好一会儿的问题。 盛苑坐在榻上摆着棋局,闻言,还真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反问系统:“你说咱俩还有的选吗?” 【???】系统眨巴眨巴眼,很羞愧的表示,没听懂。 盛苑叹口气,整个人呈大字往后倒去,晃动着俩脚丫:“主系统要求咱当大官、入内阁、最好当首辅……咱俩又欠它那么多积分,这次要是达不成,不知要翻几番哩,咱俩咋还啊!” 【……】系统悄悄将之前递出的贷款申请取消了。 而后,它才有底气的点头接话:【原来你没打算做个好人啊!】 “你不要乱说啊!要不然,我找主系统告你诽谤!”盛苑不乐意了,当即用宿主特权,自己“蹦”进脑海里,和系统面对面争论。 “谁不打算做个好人!”盛苑撸袖子,准备跟系统好好儿讲讲事实,好好摆摆道理。 【那你为何心虚?!】系统也不怕揍,反正苑姐儿一出现,它就关掉了模拟痛觉功能。 “我这是纠正你偏航的认知啊!这可不是心虚!”盛苑揪着系统站在联系主系统的大屏前,义正言辞表示,“咱都是从网络时代过来的,能不清楚用魔法打败魔法这句话?欸!咱实现远大理想、宏伟抱负的时候,遇那无良官商阻挡、遇到地方豪强捣乱,咋办?自然要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的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那你岂不要比他们还无良才成?】系统捋了一边思路,扭头问主系统,【要是比坏人坏,这样能称之为好人不?】 主系统的屏幕微微闪烁片刻。 系统发现主系统这是只想看热闹,立刻在盛苑跳脚前,大声喊出:【苑姐儿,你不要生气,我这是想提醒你,在进入宦海之前,最好先想办法给未来的同僚和竞争对手带上游泳圈!】 “你仔细说说。”已经磨刀霍霍向系统的盛苑暂缓了揍系统行动,示意系统继续。 【……】灵机一动喊出话的系统,瞄了眼不知何时让主系统强制恢复的模拟痛觉功能,只好硬着头皮现编,【嗯,你听我细细说给你听。】 【啊,这……我说的游泳圈,实则只是比喻,是说让你想个办法,将他们禁锢在规则之上……对,让他们束手束脚,不能沉到海底进行潜规则……】语无伦次的系统差点儿飙出泪,它好像编不下去了! 要不然还是让苑姐儿揍它一顿吧! 正当系统闭紧眼睛准备坦白时,却听盛苑以拳砸掌,兴奋地说了句:“你这想法妙也!” 【啊?!!!】系统睁开了一只眼,诧异的看着眼冒精光的盛苑。 怔愣片刻,系统开始狂喜! 出于对苑姐儿的了解,系统很肯定,苑姐儿这是脑补了好办法哩! 盛苑抚掌,笑看着偷偷松口气的系统,不断提升语速:“爹娘说大道之行也,能当正人君子,谁乐意当小人?所以,我要想个办法,让将来的同僚时时刻刻保持思想进步,每时每刻牢记初心,常常自省来时路和前路是不是同路!” 【……】系统没想到苑姐儿想出了个很容易遭同僚套麻袋的主意,一时之间不知是该为她的同僚叹息,还是该愁她常常想出找打的主意却不自知。 “【你这是想普遍提高同僚道德水准?】”主系统忽然在屏幕上打出这句话,而后,赠送盛苑一个写着“呵呵,你想天真了啊”的图标。 “正所谓师出有名,我们可以将对手拉在同一起跑线上,然后用对规则丰富的理解力打败他们!”盛苑闻言不以为意摆摆手,认真的想着怎么实现这一目标。 系统见此,不好意思打扰,只好问主系统:【宿主这是何意?】 “【……】”主系统看着删掉部分内存、犹若丢掉大部分智商的小系统,叹口气,“【你家宿主大概是打算抬高一部分人的底线,然后用略微低于这个底线的办法打败他们!】” 它记得几次人品考核,盛苑的成绩都很好的啊! 陷入沉思的主系统本着“眼不见心不烦数据库不乱”的原则,将这对儿搭档屏蔽了。 随他们折腾吧!总之,首辅和积分,他们总要奉上一个! …… “聆娘,你今儿怎这么容易让苑姐儿回去了?”盛向浔以为妻子还要教训那小家伙儿一会儿,不想妻子竟然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到最后和小家伙儿有说有笑,全然不见之前的冷漠。 郑氏在梳妆台前轻轻取下发饰,闻声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坐到盛向浔跟前儿,才轻声说:“我今儿忽然发现,苑姐儿长大了。” “???”盛向浔感觉自家妻子好像受了小女儿的影响,说出来的话有些考验听众的思考能力。 “苑姐儿现在已经是一个向往仕途的学子了,她不像我和蒽姐儿,言语行为还有女郎特有的细致和谨慎,或者说是忍不住的敬畏规矩; 苑姐儿不一样,她有时不自觉显露出更像是郎君、或者说是读书的郎君所有的言行。” 郑氏说到这儿,不禁有些苦笑:“虽说我已经努力迈出后院,可是还是不一样,很多思维意识根深蒂固,完全没办法像苑姐儿这样,很自然的就接受适应如同郎君一样读书行走。” 言至此,她不禁叹说:“我发现,我教不了现在的苑姐儿了。” “……这不是气话?”盛向浔没想到妻子说出这般话,不由小心翼翼试探。 郑氏无语的翻了他一眼:“不是假话气话!刚开始,是我已经不能说服苑姐儿,后来则是发现,没有必要说服,因为我们的想法儿和思维是不同的!或者说,我们的志向理想是不同的。 苑姐儿有苑姐儿的路要走,而这条路,我从未走过,以前更是不敢想过。如此前所未有之路,女郎们唯有前赴后继的踽踽探索,苑姐儿自然也不例外。我们当家长能做的,惟有作好后盾,如此而已啊!”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九章:景和帝的好奇 “朕听说苑姐儿又差点儿挨揍?”清源宫里,景和帝考校过安屿学问之后,有些好奇的问起了盛苑的趣事儿。 安屿抿了抿唇:“姑父,这样谈论人家小女郎不大好吧?……您怎么晓得苑姐儿差点儿挨揍?” 景和帝嗤笑一声:“你盛叔父管家本事不成,消息都传到了盛国公府,老国公的妻妾都拿这个当笑谈!” “该不会是昕大嫂子的人传出去的吧!我记得永兴侯府仆人都挺靠谱儿的!”安屿觉得要是有漏洞,肯定也是外来人口传的。 “盛老国公这次没收拾你盛叔父,也是难得啊!”景和帝颇为遗憾的叹口气,“唉,都老了,以前他们爷俩儿追赶闹腾的盛景怕是难再见咯!” 安屿悄悄撇撇嘴,他很肯定盛叔父定然不喜欢那个盛景! “盛老国公没计较,那是因为苑姐儿活蹦乱跳啊!他老人家在安和堂附近收拾了一个顶好的院子,说是给苑姐儿准备的,以后永兴侯府住得憋屈,就到那儿去!自己一个大院子随意折腾,上房揭瓦也没问题!” 安屿作为盛苑的好朋友,知道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多。 景和帝听得都不由自主同情自家表兄了。 好容易下决心收拾淘气的小闺女一回,自家老爹还总扯后腿! “不是盛叔叔要收拾苑姐儿,是婶婶要拾掇苑姐儿。”安屿表示他姑父的信息有些不大精准,“盛叔叔想拦着来着。” 景和帝倒是没问盛苑为何差点儿挨揍,左右这小女郎淘气得很,当家长的想收拾一顿也不稀奇。 他就是好奇,表兄两口子何时动真格儿的,别老是吓唬人。 “……”安屿看着眼前明显没看够热闹的皇上,有些无语。 有姑父这么当人家长辈的没有?! “苑姐儿是个好孩子!懂道理的大人都不会真打她的!” 景和帝抬眼看看面前一副为苑姐儿义愤填膺的屿哥儿,很是怀疑这小子此言意有所指,可惜,他没证据。 “苑姐儿是好孩子,和她……嗯,或者说和你们三个欠揍之间,没有冲突啊。”景和帝觉着,要不是不忍,早就撺掇安贵妃打这小子无数次了。 “屿哥儿啊,你现在可是十六岁的郎君了,要学会成长!不要像小孩子那样思考问题。”景和帝语重心长的表示,“不要总像小时候那样当苑姐儿的应声虫小跟班,你要有自己的见解!” 安屿挠挠头发:“姑父,那样会不会太累啊!我觉着现在挺好哒!我的意见,苑姐儿也听啊!” “听而不用,那这和不听有何区别?”景和帝觉得这个内侄不争气,“你不能懒成这样啊,这样没有进取心,将来若是成家了,岂不是要让夫人压制?” 景和帝说得怒其不争,安屿却不以为然:“没关系,我不是有您护着呢!要是将来我像我爹和您一样,对于夫人占上风甘之如饴,您也用不着心疼;我若是真受气,您还能看着?您多看顾着些,岂不是都有了!” “???”景和帝不知道世上还有槽多无口之词存在,不然定是要大喝一声的。 好家伙,说到最后,合着这小子受不受气,还要看他这个当皇帝姑父的给不给力了! 简直岂有此理! 还有,何为和他一样对于夫人占上风甘之如饴?! 不就是偶尔让谢贵妃赶出宫苑,偶尔在和安贵妃的拌嘴中投降?怎么着,他这是让着女眷,怎么就、怎么就夫纲不振了?! “姑父,我和晟哥儿之前帮着苑姐儿完善了一个想法,您要不要听听?”安屿感觉他姑父即将爆发,当即老办法用上,顾左右而言他。 “说!”景和帝犹豫片刻,考虑到用实际行动让这小子意识到其印象的错误有些无聊,当即没有心理负担的认可了安屿的办法。 当然,他也好奇,这仨又想出啥主意来了。 …… “陛下是说要自上而下开展忠君爱国敬业教育?”一直稳坐不语的首辅言远,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皇帝,忽而有些想念先皇。 这位景和帝登基不过五载,已经让他们这些臣子疲惫不堪,生怕他没事儿再弄出个像开女子科举一样的政令。 此刻的他们,清晰地意识到,皇帝偶尔也不用这样勤政。 “是这个名字不错,当然,教育内容,主要还是围绕怎样更好更有效率的开展工作!上级和下属,前任和继任,彼此交流工作心得,查漏补缺、共同进步!也好让新人多些经验,以至于不让吏员和当地豪强富绅蒙蔽。” 景和帝想着屿哥儿的介绍,掺合自己领会之意说了一遍。 当然,为了防止让官员们堂而皇之讨论怎么对付自己这个皇帝,景和帝打算让内卫军的人以记录官之名加入。 “……”听着景和帝的打算,几位内阁大臣的胡子不约而同的哆嗦起来。 先皇啊!先帝爷啊!睁开眼看看您这位继任者吧!太折腾人了! “当然,汝等国之栋梁、朝廷脊柱,更改身体力行,率先而为,朕看,不若内阁也定时安排一些这样的课程!”景和帝一脸温和的说着令览政殿上几位大臣色变之语。 内阁的这几位怎么都没想到景和帝的路数能这样野,历朝历代的君王,也鲜少拿整个内阁的大臣开涮吧! “陛下,臣等多已老迈,能教给同侪的,这几位共坐一处的大人皆已擅长,更胜吾等前辈!咱们便是开课,也不过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次辅古程蕴苦笑着想要推拒景和帝的安排。 不想景和帝却很坚持:“各位爱卿不要过于谦虚!互通有无共同进步多好!再者,这些课程也不只是公务上的交流,也可以当众自省和帮助同僚自省啊!” “……”内阁诸臣听到这儿,已经想用不文明的言语抨击了。 自省?!还帮助别人自省?! 这不就是让他们互相抨击啊! 这合着朝堂上文武斗皇上看不过瘾,打算找个第二战场让大家接着斗?! 第四百四十章:问答 “阿嚏!阿嚏!” “九姑姑接着说!接着说啊!” 一阵喷嚏打得盛苑头晕眼花,实话实说,她从小到大都不曾打过这样激烈的喷嚏,难不成……是有人骂她?! 不能吧!这是得有多少人组团骂她才能出这样的声势?! 盛苑摸着下巴想要好好琢磨琢磨,偏偏跟前儿一堆小不点儿不依不饶,围着她蹦蹦跳跳的喊闹着,让她瞬间淹没在声声稚语中。 这群堂侄儿、堂侄女儿、堂外甥、堂外甥女儿,从八岁到三岁,正是行动不定、精力旺盛、热爱稚语输出的时候。 这不,她注意力稍稍往外试探着迈出小脚脚儿,这帮小孩儿就有人想揪着她摇晃了。 “太闹腾了!”要不是顾及自己在下一代小孩儿心里的光辉形象,盛苑现在已经想要抱着脑袋摇晃了! 【所以说这人啊,就不该给自己立个人设!你要保持本色,带着他们上房揭瓦,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头疼!】系统趁机嘲笑。 盛苑发现这个系统最近有些过于活跃,顿时悄悄找主系统给它报了个培训班! 不就是积分么!主系统有的是!提前贷咯! 要说,主系统服务真到位,她刚购买课程,系统转眼就让主系统强制带走了。 顿时,盛苑情绪平静下来,笑呵呵的看着一群小不点儿,拍手让他们安静:“不急!不急!” 虽说她好像忘记刚刚编的啥了,但是不要紧,她苑姐儿照样有办法! “童试前讲得差不多了,你们要是好奇,可以现在就努力,争取早日体验看看,那才有趣儿呢!”盛苑说了句骗小孩儿向往、让家长开心的话,立刻赶在小孩子们叽叽喳喳之前发问,“光我自己说多无聊啊!要不然,咱们互问互答吧!” 盛苑说完,立刻得到一众小孩儿的欢呼应和。 “九姑姑,我爹说您下场要考院试!院试既然试学政主持,为何不叫学试、政试?!” “九姑姑,我听我舅舅说,满京城的纨绔都怕您,这是为什么啊?!” “九姑姑,我很快要去书院读书了,要是有人欺负我,您会不会帮我出气,去揍他们啊!” 大房、二房、四房的几个大些的小郎君最是迫不及待,举着手不等盛苑点名儿,就接二连三抛出问题。 盛苑也不敷衍,逐一给出解答:“我先夸赞一下大郎啊!很不错,你已经晓得院试之名来历了! 院试之所以取名院试,乃是因为主持考试的是学政!而学政别称提督学院,院试取得就是提督学院之‘院’字! 同样,因为学政曾有‘提道学’之称,故而,院试也可称‘道试’。” “第二个问题是三郎问的,你舅舅说满京城纨绔都怕我,这话可不尽然,更正确的说法是,不学好的郎君都怕我!因为我是正义的代表!” 说这话时,盛苑小腰板儿听得直直的,一副自己是正义使者的模样! 而她的这群小听众,因为没见过世面,皆作震惊憧憬崇拜样儿。 “第三个问题!”盛苑看着面前这群让她哄得一愣一愣的小孩儿,满意的点点头,感觉自己这个可靠长辈的形象立住了,继续侃侃而谈。 “至于六郎说的问题,嗯,很可惜,作为姑姑,我不能做出带着侄子去打架的举动,那叫为老不尊!”盛苑手撑着膝盖,摸摸小六郎的脑袋,在他目光黯下之前,又说,“不过,我可以亲自教给你打败对方的办法!你想想,亲自胖揍欺负自己的人,是不是要比旁人帮你揍他来得解气?!” 她这样一说,小六郎的眼眸愈发明亮,那张精致小脸儿上的期待之情已经清晰可见。 安抚好这几个小侄子,盛苑看向乖巧站在一旁的几个五六岁的小侄女儿:“一娘二娘三娘,你们有没有想问的?” “九姑姑,到书院读书有什么好处啊?!” “九姑姑,你以后能当大官儿吗?” “九姑姑,当官儿有什么好处啊!” 盛苑还挺满意小侄女儿们的问题:“那我先回答咱们三娘的问题……虽说读书在哪里都不差,不过走出国公府,去书院和更多来自不同地方的同学一起读书,不仅能增长你们见识、开阔你们眼界,还能提前让你们学会和不同的同学打交道,不管是充满善意的、还是有敌意的、或者是莫名其妙的……都能增长你们的本事!” 这样说着,她见小一些的孩子好像听不大懂,立刻用更浅显易懂的话讲解给他们听:“你们可以跟善言辞的同学学辩论,可以和那些心态好的同学学疏朗,可以在舌辩群生的过程里学会怼人,可以在打群架的过程中掌握攻守之势,可以在竞争合作中精通勠力同心,多好!” “喔~~~”顿时,这群小孩儿恍然点头。 盛苑自觉讲到位了,继续跟其他两个侄女儿说:“一娘问我能不能当大官儿,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这要看同僚们配不配合我公务,皇上乐不乐意厚赏咯!” 她俩爪子往外撇撇,瞬间,成功将责任送给同僚和皇上了。 这合着她要是当不了大官儿,就是同僚们都不够努力,皇上不够大方。 小小的孩童们闻之,不由替他们九姑姑担心,既忧虑九姑姑未来同僚不够好,又忧虑皇上够不够大方。 盛苑不清楚小孩儿们的心思,已经开始解答侄女儿二娘的问题了:“至于当官儿的好处……大概是更加自由了吧!你自己很多的设都想有了实现的可能!当然,这对现在的你们而言,还不能很好的理解这点。” 盛苑看着小孩儿们一双双或恍然或懵懂的眼眸,略想了想之后,又说:“这样说你们可能更容易理解……你们有了功名,家大人基本上不大会揍你们骂你们了!” “哇哦!”盛苑刚说完,小家伙儿们就齐齐惊呼出声! “当官之后,我就可以不做作业咯!” “当官之后,我就可以不吃菜咯!” “当官之后,我可以吃很多很多糖咯!” “当官之后,我把太爷爷的花圃摘光也不要紧了!” “当官之后,我可以在爹的常服上画画了!” “当官之后,我可以使劲儿揍堂弟了!” “……” 听着小朋友发自真心的欢呼,盛苑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第四百四十一章:盛葶要订婚 盛国公府的家宴在热闹声中结束,大人们因为没有小孩子讨打而轻松欣慰,小孩子们因为盛苑带着笑闹而格外痛快,至于盛苑,则因为不用听大伯他们几个唠叨考试而满意之极。 家宴几天后,四房夫人陈氏来到了永兴侯府。 盛苑此时已经再次投入到院试复习中,这位四婶儿来了又走了都没惊扰到她。只不过用膳时听爹娘谈论,才晓得有这么一出儿。 “幸好咱们早早分府出来,要不然蒽姐儿底下俩妹妹都定了姻缘,怕是她压力还大啊!”盛向浔低声感叹。 郑氏也是赞同:“虽说我不喜欢常夫人,可是不能不说,若不是她坚持,就你二嫂对盛菡看重,芸姐儿还不定多受委屈!” 常夫人曾经还想让芸姐儿也试试科考之路,奈何芸姐儿自己无争之心,她亦只能作罢。不过饶是这样,她还是自己作主,让国公爷将芸姐儿送到云栖书院旁听,也不去专攻科举考试的学院,专门在几个副院之间轮换旁听,不为旁的,就是为了长长见识。 前两年,常夫人见何氏晕了头,竟然听信了盛菡的话,说要给大女儿嫁到煊赫之家,从而推了翰林世家的婚事,顿时忍不住了,直接让老盛国公去找孙女婿,几番周折后,竟跟郑国公世子的幼子定了亲。 那孩子郑氏也见过,瞧着是个敦厚踏实的。要她说,这孩子很不错,人家是前科进士第六十九名,而今更是在户部任职。 虽说早先是订过亲,却因那家女郎自立女户,扬言要考进京都而非嫁进京都,故而所订婚事最后作罢。 若非盛郑两家老国公交好,郑国公也不会跟老友提及。 “芸姐儿婚期定在大选过后,这时候亲朋故旧有喜事的不少,咱们须得提前准备好贺礼,免得之后忙乱。”盛向浔之所以提醒,也是因为儿子昕哥儿的回信到了。 昕哥儿在信里言说,待静姐儿大选有了着落,忙完她的婚事,就将舒氏接走。 要是这样的话,舒氏顾着自己妹妹,只怕放在其他事情上的心思就少了许多,那时怕是还要妻子忙活。 “你不说我也得提前安排,舒氏这几年管着府里,我是真的省心,猛然捡起管家之事,难免手忙脚乱。更何况苑姐儿眼瞅着也要及笄了,这及笄礼可是大事,轻忽不得;还有蒽姐儿,她的婚事虽说不急,俩闺女的嫁妆咱们也早就准备好了,可是到了清点补充的时候,照样忙得头晕。” 郑氏不说还好,这样一算,接下来要忙的事儿可真不少,顿时开始发愁。 盛苑在旁剥着果子,本来想听听四姐姐的事儿,结果自家大人越说越偏,这说到最后,他们竟然干脆谈起之后的安排。她还等着听后续呢。 “爹爹、娘亲!刚刚不是说四姐姐的婚事?接着说啊!她订了哪家人?” “……”谈兴正高的郑氏和盛向浔让小闺女这样一打岔,顿时面面相觑。 唉哟,他们怎么说偏了?! 偏偏盛苑还在跟前儿催得紧:“快说啊!快说啊!欸?!你们该不是忘记了吧?哈哈哈,真忘了?!没事儿,我可以提醒你们啊!” 盛苑自告奋勇拍拍胸脯,表示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郑氏和盛向浔见她得意样儿,两口子不约而同做了个深呼吸。 “苑姐儿,午膳都过去好一会儿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呢?”郑氏笑得格外和善。 盛向浔在一旁颔首应和:“对啊!你此刻应该在自己书房里苦读才是!再不济,你睡会儿午觉。” 郑氏瞥他一眼,又盯着小闺女眼睛说:“你之前不是咋咋呼呼说又要考试了!又要努力了!又要争取有好成绩咯?!怎么着,就努力这么会儿工夫?” 盛向浔帮腔:“对啊!你爹爹我还等着再放一挂鞭炮庆贺你再当案首呢,你可不能偷懒!” 郑氏看着小闺女越睁越大的眼眸,和气问:“苑姐儿啊,你今儿的功课都完成了没有?书法练好了么?诵读完成了么?文章写够了么?” “对对对!你今儿练功了么?基本功练了么?大刀耍了么?弩箭发出去多少又打中靶子多少?” 盛苑吃着果子忽然被催用功,不由有些怔怔。 她小脑袋一会儿向左转、一会儿向右看,听着她爹娘一人一句的质问,只感觉脑袋快让这些言语给淹没了。 “……所以,你这些功课没完成,怎么好意思还跟这儿坐着?” 最后,郑氏和盛向浔两口子异口同声的说出轰孩子的话。 盛苑看着他们齐齐投过来的视线,感觉自己要是不赶紧撤,那就是上对不起皇上,下对不起家族! 虽说还惦记四姐姐的婚事,可是犹豫片刻之后,盛苑还是乖乖溜走了。 等到晚膳过后,盛苑才终于听到了自己好奇了许久的事情。 “四弟妹刚刚又来过了,说是二嫂莫名其妙的去劝她,让她慎重些个,莫要将女儿嫁给名不见经传的小户人家。”郑氏说这话时颇为想笑。 “我竟不知何家和她二房是怎么个大户人家,竟然将二嫂养得这般眼高呢!要不是四叔掌管着书院,凭他的品阶,想让女儿跟吏部左侍郎的幼子、顺天府学政的幼弟定亲,可不容易!” 盛向浔嗤笑:“你搭理她呢!真真目光短浅之辈,好孩子都差点儿让她给耽搁了!还好意思说旁人哩! 不说吏部侍郎言大人有望接手吏部尚书之位,就是他在这个位子上告老,也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那可是吏部啊! 更别提他那个长子远非等闲之辈,未及而立就已经是大宗师了,负责为朝廷衡文育才,其地位在布政使、按察使之前。 按说,顺天府学政当由府丞兼任,偏偏皇上就点了他!可见其简在帝心! 这学政三载一任,待他任满之后,皇上定然要重用于他!且等着吧,此子将来于内阁之中必有其位!” 盛苑听到这儿,刚要跟着点头,忽然发现她爹说的吏部侍郎长子,好像是府试见到过的言学政哦! 第四百四十二章:盛菡来信 “言学政姓言,首辅也姓言,他们是一家啊?!”盛苑好奇极了。 同样好奇的还有郑氏。 她们娘儿俩一起眼巴巴看过去,盛向浔不敢停顿,忙说:“也算是,也不算是!” “这怎么说啊!”盛苑和郑氏对视一眼,皆是莫名其妙。 “更确切的说法是,言首辅的父亲和言侍郎的父亲是堂兄弟。” 盛苑听到这儿,忍不住掰手指:“那言首辅和言侍郎算叔伯兄弟,到言学政那代人就算远亲了。” 盛向浔点点头:“我也是从皇上那儿听说的,好像言首辅的祖父和言侍郎的祖父有矛盾,从老辈儿人就不往来了;言首辅和言侍郎虽说同朝为官数十载,可是公务之外基本不搭话,两府之间更是从不往来。” 盛苑对两个言家的过往不好奇,她现在对皇上刚到好奇。 当今这位怎么对大臣家的琐事一清二楚,这是得有多闲?! 要不就是拿大臣家事儿当话本子解闷儿呢! “不过言首辅没有拦着言侍郎那支的前程,也算可以了。”郑氏觉得言首辅居高位却不曾施压言侍郎,也还算过得去。 盛向浔却笑:“言首辅这人最是通透,对待旁人都留有余地,更何况是族亲?现在留出一线,到关键的时候,言侍郎和儿子为了自己子孙,也要帮他一把,毕竟不能让家族受到波及。” 盛苑点点头:“也对。” 这古代封建王朝的确喜欢波及家族,动不动就三族、九族的带累,很多家族旁支,荣光未见得享受过,反而受其连累,何其可怜呢! 要她说,皇上要罚,就该只罚直接受益人。 她嘀咕这些时,她爹已经谈到堂姐盛葶的未婚夫了。 “言家家风不错,从言侍郎到言学政,皆无妾室之流。听说他们家似乎有‘四十无子放纳妾’的规矩。 我听老四说,言家那小郎君是个乖巧有趣的孩子,虽然看着没他长兄的心眼儿和野心,不过也是富贵之貌,看着像是享福之人。 这老四说,葶姐儿和那孩子志趣相同,想法儿相通,若他所言是真,这不就是佳缘?!” “欸?!”盛苑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听到四叔所言,她好奇的问,“四叔怎么晓得四姐姐和那个郎君志趣相同?他让四姐姐和那个小郎君见面了啊?!” “这当然是因为……欸?!苑姐儿!怎么哪儿都有你啊!你就这么好奇?”郑氏刚要解答,看见小家伙儿闲聊的有来道去儿,忍不住呲儿她。 “人家就是问问!”盛苑一看人家又要轰自己,登时识趣儿的抱着脑袋先溜了。 走到院子里,仰头看着夜空上清亮的繁星和朦胧的月盘,使劲儿吸了口凉凉的空气,而后才背着小手,一边儿缓缓吐气一边儿摇头晃脑,溜溜达达的往自己小院儿而去。 “可算清静了。”郑氏和盛向浔回到内室,不约而同感慨起来。 俩人满意的看着此刻安宁的空间,手牵手上了临窗小榻,笑着叫丫鬟支开窗子摇下纱帘,又让人端来瓜果甜酒放到软榻间的小桌上。 两口子对着红泥小炉煮酒对饮说笑轻聊,当真好不享受! 而盛苑那边儿,系统则絮絮叨叨的,跟她说着担忧。 【苑姐儿啊,要是言学政他弟弟成了你的堂姐夫,你是不是就不能在他的考场上考试了啊!】 系统真怕盛苑因为要避嫌而退考。 “你想太多啦!”盛苑一边儿写着大字,一边儿安抚说,“就算堂姐嫁给了他都不要紧!人家避嫌也是有条件的,唯有直系亲属采用!也就是说监考官是祖父、父亲才要避嫌。” 系统眨眨眼:【是这样?!】 它咻地跑去和主系统沟通了。 盛苑耸耸肩,提醒这系统:“你以后有问题可以先和主系统沟通。” 每次都等她给出答案后找主系统确认,简直多此一举! 吐槽过了系统,盛苑放下笔琢磨起了四姐姐和言家小郎君的婚事。 “爹爹都对言学政赞不绝口,想来言学政是真不得了!他那样俊逸漂亮,他亲弟弟想来容貌也不会太差!跟前儿的人好看,吃饭都能多吃三大碗哩!四姐姐有眼福!” …… “阿嚏!”写完一封信的盛葶忽而打了几个喷嚏,惊得跟前儿的丫鬟上前关怀。 “许是有人念叨,很不必惊诧的。”盛葶美滋滋的看着封好的信,一边将其锁在言郎送给她的信盒里,一边朝着丫鬟摇头。 丫鬟刚要哄她喝杯热茶,就听窗外传来一阵鸽子拍打翅膀的动静,她忙不迭支起窗户,探手将窝在窗台的白鸽抱了进来。 “小姐,莫不是……”她指了指府外皇城方向。 盛葶沉下脸,接过丫鬟从鸽腿上解下来的纸筒。 她抽出纸条,漫不经心的看着上面寥寥几行字,怒气渐渐翻腾。 “连鸽子带信筒,悉数送到祖母那里去!”盛葶看看时间,知道安和堂这会儿还未锁门,忍不住嘱咐丫鬟过去。 不过丫鬟刚说是,她就又改了主意:“你把我的披风拿来,之前小厨房跟永兴侯府学做的点心也准备几盘,我亲自去安和堂看望。” 说着,她亲自将信放回信筒,将鸽子揣在广袖之中。 …… “六姐儿这是为何啊!”让嬷嬷送走盛葶后,常夫人对着窗外感叹。 “夫人,莫不是姐儿想要出宫?”嬷嬷给常夫人沏上热茶,小声安慰,“小女郎在宫里呆不住,有些胡思乱想亦是可能。” 常夫人让嬷嬷之言给逗笑了:“你这话自己可信?!” 反正她是不信的。 “国公爷对老二父女六年前进宫之事讳莫如深,可谁看不出些端倪?”常夫人叹气,“六姐儿不是苑姐儿,宫里知道她是谁?若无缘由,岂能留她久住?” “我虽不知内情,却也懵懵懂懂有些猜测……之所以不多问,只因没必要啊,天家决意如此,臣子何敢不应?若我是她,就安安生生踏踏实实的过!虽说不自由,可不愁吃喝、不忧前途,也是一种安稳,何必搅合的大家都不痛快。” 第四百四十三章:盛菡 “哼!都不回我的信!我不痛快了,你们还想痛快?!”盛菡久等传信不回,气得将帕子撕成丝绦,“想要用我一人换一府安稳,妄想!” 这条不为皇帝、内卫发现的通信渠道,她能拿到极为不容易! 想要稳定下来,更是很难很难。 因为送信回信都要有特定时间,所以几次对不上就不能再启用。 盛菡想到自己的三条通信线都是因为信鸽不能返回而不得不放弃,不由疼得五官都皱起来了。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暴露了,后来还是有人告诉她,信鸽准时送信,府里也确实已经接着,那时她才晓得,自己可能被放弃了。 她就不懂了,旁人不信她,亲姐姐缘何不信她?她都告诉姐姐皇室的偏好,若是姐姐乐意,选秀时有她相助,姐姐何愁不能嫁进宗室?若是能得静王喜欢,说不得姐姐还有可能当上王妃! 多好的事儿!怎么就不晓得珍惜?! 郑家小郎是何等好姻缘?! 爵位爵位落不到他头上,产业产业也只给些许,到最后扎根礼部当个侍郎,有何前途可言?! 盛菡觉得自己一副真心付之流水,说不出的委屈! 还有前世最要好的堂姐盛葶! 她好心好意帮她远离前世不温不火不名不贵的婆家,她可倒好,非要一头扎进去啊! 言家现在看着风光,且等言晏当了巡抚再看!待他遇刺草原,就凭盛葶那个慢吞吞不上进的夫君,怎可能重振言家?到最后,还不是普普通通活着?旁人诰命一步一升,到盛葶那儿,却开始即巅峰,到最后还是靠儿子涨了一级。这样的生活,有意思?! 这一个两个的,她真心真意为她们着想,可她们却好,不分亲疏、不知好赖、不识好人心! 简直枉费她这番良苦用心! “果然,那人说得对啊,靠人不如靠己,我到底还要靠自己争取,等我登上高位,她们就清楚,错过我的真情真意,是最大的损失!” 盛菡抚着桌沿冷笑:“到时候,我不会小气的,只要她们肯认错悔过,我看在亲情、前世交情上,不是不能原谅!” …… 盛苑睁开眼,想起今儿要去书院听容夫子讲院试的注意事项,登时一个鲤鱼打挺,忙不迭蹦下床。 最近休养的有些嘚瑟,差点儿忘了时间! 盛苑手忙脚乱的吆喝着小遥帮忙洗漱。 迷瞪瞪揉着眼进来的小遥,推开窗子看看外面,诧异的看向盛苑问:“小姐,您这三更就要出发?” “嘎?!”盛苑颠颠儿凑过去往外瞧,天尚不见亮色。 不用想,一瞧就晓得又是系统捣的乱! “小姐?!”小遥见盛苑怔愣原地,以为她是睡癔症了,忙不迭扶着她朝床边儿走,“我给您倒杯温水喝。” “不用,你回去睡吧!”盛苑朝着小遥晃晃手,“喝水我该睡不着了!快回去!快回去!回去休息吧!” 说着,她一头扎进床帘里,露出小手朝小遥摇晃。 小遥:“……” 虽说小姐看起来不大对劲儿,但是……还是听小姐的好咯! 第四百四十四章:院试的严格 再次回到书院,盛苑感觉容夫子很是容光焕发,。 想想也对,九江书院的童生基本全部晋级院试,先生得意些没问题。 「院试之前尚有岁试、科试,科试者,为生员参加乡试的资格考,于汝等无关。汝等要关注的,乃是岁试、院试耳。」 说着,容夫子公布了两次考试的考期,又言:「因院试考试资格审查极严,故而学政案临,须传各学廪生面见,严询诸人,再出具结书,保证所保考生无有违例之情。 故而,考试之前,汝等无事不必询间保结廪生,以免引出遐想,此乃避嫌之意。」 他这是不让学生跟廪生私底下见面。 不过,学生们除保结需要,本来也是鲜少接触廪生。 容夫子也清楚这类情况极少,提醒过了又说:「自然,汝等皆知轻重,吾不过平添一言而已。」 「备卷一事,与之前无异,只是朝廷明令院试考卷,不许多备一卷,故而汝等心里需要有数。」 容夫子提了一嘴考卷后,开始说起考试官员的配置。 「院试与之前县、府两试不同之处在于,考官设置极为规范严密,规模近似乡试、会试。」 听容夫子这样说,前排的盛苑终于起劲儿了,忙不迭挺直腰板儿,准备书录。 「院试考官有:主考官、提调官、司门官、供给官、巡绰官、巡捕官、巡绰官、搜检官、印号官、受卷官、散签官、给牌官。」 容夫子说的这些官名,盛苑很多都没听过,一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人家夫子,生怕漏记一个字儿;一边竖起耳朵,手里的笔更是战意跃跃。 「院试因由学政主持,故而学政兼任主考官和监临官;由知府充任提调官,从而总司院试场务……」 「知府啊!」盛苑脑子里浮现出顺天府府尹的面容。 想到这个老熟人儿,盛苑感觉大家还挺有缘分的呢! 虽然这个缘分,那位顺天府府尹不见得想要。 盛苑一边嘀咕,一边唰唰记录。 要不怎么说,越读书考学,越长见识呢! 她在记录容夫子叮嘱的时候,才渐渐晓得,原来负责启闭考场大门、登记进出公文的,是为司门官;供给官则负责给考场官员送膳食笔墨之类吃食用具。 盛苑听说送膳食的时候还高兴了一下,可是等到听容夫子特意强调这是给考场各位官员提供服务,里面没有考生的事儿,不由直叹气! 这福利差别有些大!怪不得都想考出去呢! 考官们以过来人的视角,吃吃喝喝的看着底下考生苦哈哈的作文,那感觉,想想都很美妙! 盛苑脑海里浮现出这等画面,叹口气,可惜啊,她现在还是闻着茶饭之香,饿着肚子苦哈哈作文的一员! 容夫子在堂上谆谆讲说,随意搭眼一瞧,刚好看见盛家小女郎表情丰富的叹气,微顿之余,忍不住提声言:「考场设置的这些官员,皆选精明者任其职,故而汝等莫存庆幸之意,更不可试探对方能力和底线。」 盛苑没注意容夫子的视线,她这会儿正注解容夫子的言语呢! 「朝廷真智慧!用精明的「过来人」监考考生,稚嫩的考生如何是其对手?!用前世老师们说过的话,那就是现在的考生琢磨的法子,都是前辈们耍过的!」 盛苑想到这儿,忽而发现对于考试,老师们的想法儿古今皆同啊! 「……当然,考场之上另有搜检民壮、军牢各二十名,以及瞭望快手八名。」 容夫子说完,发现自己将原先的台词说了出来,今次考生增加女郎,故而搜检民壮和军牢,男女各有十名。 【苑姐儿,夫子说的军牢何意?!】系统抓耳挠腮半晌,小声问。 盛苑顾不上它,随意回:「请你善于利用搜索引擎。」 系统顿时化身巨大的惊叹号儿:【你果然不关心我!我搜索功能在你参考时,已让主系统给屏蔽了!】 「……」盛苑想起来了。 想起来的盛苑,忍不住想叹气:早知道当初就让主系统关着它好咯! 当然想是这样想,盛苑也没工夫儿跟它斗嘴,继续听着夫子讲解,同时顺手将注解扔给了系统:「军牢就是给官府服役的卫兵。」 【哦,我还以为是衙役呢!】 「……诸位学子须谨记啊,院试场规较县府试严厉许多,故而吾在此特意强调,汝等定要认真听讲。」 容夫子讲到这儿,面容愈发认真严肃。 盛苑抬头刚好看到他的表情,顿时注意力愈发集中了。 「考试看当天,五鼓时分,提调官于大门外点名,经由保结廪生识人,方能接受搜检。」容夫子说完,又高声重复了到场时间,叮嘱众人不可迟到。 【五鼓……】 「就是五更时分!五更又叫五夜、五鼓!」盛苑不等它问出来,提前作答。 她发现这个系统对搜索引擎的依赖有些过,以至于现搜现用都不过脑子! 「……搜检过关后,学政堂吏颁发试卷,考生拿到试卷,根据入场考号,单数向东案、双数向西案;之后有考官信手抽取座位号,用章印在汝等卷面盖章,而后汝等按座位号入座即可。」 盛苑边记边朝着看过来的容夫子郑重的点点头。 她这副严肃认真样儿,却差点儿把容夫子逗笑。 夫子以拳抵口,干咳两声挪开视线。 「出题和县府两试亦不同也,因时间紧张,故而直接将题目粘长柄牌上,由书吏举着四周行走,供汝等抄录……同学们须记着,诗韵要求亦于此说明,切不可漏记。」 容夫子说到这儿,没有直接讲考试题型,反而反复叮嘱考生考试于何时结束。 「申刻净场,故而无论汝等誊卷完成与否,俱要交卷立场……汝等定要计划周全安排妥当。」 【苑姐儿,院试交卷时间好像更早些。】 「其实也差不多。」盛苑每次交卷都很早,所以感触不深。 「考试正场三道,《四书》两题,并诗作一首……这些应当难不到汝等。」容夫子简单的介绍过了考题题型之后,朝学生们露出很微妙的笑容。 第四百四十五章:夫子的笑容 盛苑对上容夫子浮现的笑容,顿时,条件反射的警惕起来。 前世加今生的记忆和经验告诉她,老师这样笑,是想看学生嗷嗷叫。 「诸位同学,有没有奇怪,院试正常这样重要,缘何只考《四书》题,不见《五经》题啊?!」 容夫子一开口,盛苑的记忆苏醒咯! 她想起来了,院试和县府两试还有个不同,就是正场考试前,学政要组织一场经古考试! 考题分为经解、史论和诗赋,考生可以选择其中一题,或者全部都做。 盛苑刚想起来,耳畔就传来同窗们嗷嗷的叹气声。 果然,考试这件事儿,何时何地对于考生而言,都不算友好。 听见学生们哀嚎声连连,容夫子笑得格外欢愉:「所以,汝等正场之前还有两场考试哦!」 他不说还好,说完这话,众人都想抱头伏案咯! 容夫子笑呵呵给同学们抒发郁闷的时间,等到大家平静之后,他这才慢声说:「当然,院试也不是没有让你们喜笑颜开的优势的,虽说院试同县府两试一样分为正场和覆试,不过院试覆试只有一场,称之为大覆,其考题汝等定然熟悉,依然是《四书》题、论题、五言六韵排律诗题。」 这些题对于盛苑这些考生而言,的确是做熟了,听到耳朵里也不稀奇。 而容夫子言至此,要叮嘱的也叮嘱到了。 看看时间,他给学生们留出充足的答问工夫,当然若是无人提问,大家就放学回家咯。 盛苑一双眼睛迅速在记录册上寻摸一遍,发现记录清晰、内容充分,她没有不解,便将册子翻到空白页,准备听听同学们的问题。 她想的很好,可是谁让容夫子讲解的格外清楚呢,大家想问也没的问,唯有一些好奇的同学围着先生问以前考试难度。 容夫子闻言,则捋着胡子笑呵呵反问:「汝等但凡认真做国以前几届考题,也问不出这等问题啊!」 「!!!」本来只是淘气的同学,听这话,顿时鸟雀散,生怕慢一步让夫子揪着领子关心学习。 「好咯,既然同学们无有问题,那吾就宣布下课咯!」容夫子依旧衣服好脾气的朝大家颔首,给大家送祝福,「吾在此再次祝同学们都能取得佳绩。」 …… 散课之后,盛苑意犹未尽的收拾着书包,安屿和卢晟凑了过来。 「苑姐儿,咱们忙碌的复习生活又要开始了!今儿就别急着回府了!」安屿觉得刻苦之前须尽欢,他们好久没出去乐呵乐呵了。 卢晟也格外赞成:「我最近文武双修,也是憋闷狠了,咱们去屿哥儿的安城侯府跑小圈儿的马去!」 他俩主意一出,盛苑心活动了:「要不……咱们放松放松?!」 不是说,有良好充足的休息,才能更好的开始啊! 盛苑觉得这是劳逸结合,应该予以尊重,还要认真践行。 仨人商量好了,打发了丫鬟仆从回府汇报,准备调转马车朝安屿的侯府而去。 就这时,静王府的管事寻了过来。 「女郎、郎君们安好,我家王爷在对过儿的膳楼备下珍馐佳宴,请您们三位过去一叙。」 盛苑三个闻言,不约而同冒出「鸿门宴」三个字儿。 「苑姐儿?!」安屿使了个眼色看向盛苑,朝她眨眨眼。 「静王有请,我们几个学生安敢推拒,您了带路就是!」盛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示意车夫跟着管事过去。 等到仨人重进了车厢,安屿忙不迭说:「你不怕静王趁机给咱们下泻药?咱们还有好几场考试要准备呢!」 「下泻药就下泻药,咱们还有机会重考,你猜他有没有机会再犯错呢?」盛苑虽这样说,却不认为这位王爷能蠢成这样。 「晟哥儿,你说呢?」安屿见盛苑不以为然,立刻扯扯卢晟衣袖。 「我说?要我说,这位王爷怕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卢晟拍着安屿肩膀,让他尽可放心,「到时候咱们还是大吃特吃就是了!咱们不过是小小学童,大人的事儿可管不着!」 盛苑笑着点头,拍拍安屿另一侧肩膀:「就是这意思!有人请咱吃珍馐美味,咱们那好推拒?吃饱喝足再说!」 「……」安屿左看看卢晟右瞧瞧盛苑,「咱们很像被迫骗吃骗喝呢。」 「很好,你这被迫一词用的极好!」卢晟笑呵呵用胳膊拐着安屿脖子,夸他。 盛苑也在一旁抚掌:「是也!是也!无奈之举也!」 仨人说说笑笑的工夫,车夫已将马车安置在了静王请客的膳楼外面。 「走!咱们吃大户去!」盛苑率先跳下车,朝俩伙伴招手。 安屿和卢晟跟着下来,抬头看着膳楼很有气势的招牌,随着盛苑大步进去。 …… 自从静王示好之后,彼此之间看着好像没了之前的隔阂,就连吃饭谈话亦无尴尬。 「院试之后即是选秀,九女郎入宫如同归家,自是不需本王照料,不过令姐那里若是需要,母妃那里也是可以关照一二的。」 静王笑转着酒杯,温言:「令姐不同于九女郎你,自小在宫里长大,多些人关照注意总是好的。」 他这话说得盛苑耳朵竖了起来,犹若雷达一样转了几转,就差红外线捕捉信号分析成像了! 虽说这静王此言听着像是示好,可是……他言语提及了姐姐,这不能不让盛苑警惕。 静王已经而立不假,又大她姐姐十数岁,可问题是他王妃之位悬空至今,未必不能遐想。 这人情不能碰! 盛苑瞬间做出评断! 她这心思翻转之间,不曾于脸上露出半分,只是懵懂的眨眨眼,好像还认真琢磨了一下,为难的谢过静王好意:「……只是之前诚王妃帮忙打点了,若是再劳动岑太妃,未免显得张扬!姐姐和我不同,性情最是贞静沉稳,向来喜欢低调,若我再劳烦一位王爷,怕是姐姐晓得也不自在。」 静王听她这样说,不仅没有不满,反而笑得愈发真诚:「也是本王思虑不周,有九女郎居中周旋,令姐选秀之程自然平顺泰安。」 第四百四十六章:盛向浔的打算 郑氏本来在院中抚琴,兴致正高时,却见自家小女儿犹若踩着风火轮一般自外而来,惊得弦声一变。 “你这是让狼追着撵呢!”注意到小女儿面色不见惊惶,郑氏松了口气,旋即没好气儿的瞪着她。 她现在对小闺女彻底没了脾气,这说也说过、恼也恼过,偏偏她惯会装傻卖痴,让她又气又恼之余,也真是没辙了,总不能真打啊! “还真是狼!”盛苑从膳楼出来,还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直到迈进永兴侯府侧门的那刻,她亦如往常一般坦然,直到侧门关上,她才一溜烟儿的跑来了正院儿。 她话还没说呢,就听娘提到狼。 仔细一想,静王表现出来的对她姐的垂涎,可就不是大尾巴狼?还是没有自知之明的那种! 顿时,她脑袋点得犹若拨浪鼓:“一只好大好大的、穿着华服带着峨冠、人里人气的狼!” 刚想教训小女儿的郑氏:“……” 刚从迈步出来的盛向浔:“……” 人里人气的狼?!这是何等描述?! “好好儿的小女郎,怎地说怪话哩!”盛向浔干咳两声,给小丫头使眼色。 可惜盛苑不搭理反而连比划带说的将前情描述了一遍。 最后,她还不忘摇着脑袋感叹:“咱家有女初长成,一朝却让狼盯上!” “你给我好好说话!”一听小女儿院言辞又要向打油诗和顺口溜上偏,郑氏忍着焦虑,怒瞪过去。 盛苑立刻溜到她爹身后,让她爹当人盾,帮她有效抵抗视线警告。 盛向浔悄悄儿挪挪步,将小闺女挡得略严实些。 郑氏见这爷俩儿还有心情玩笑,顿时心情不大美妙了:“你们还挺宽心!” “嗨!静王那是妄想!只要盯紧了别让他和蒽姐儿接触,他之婚事……那是皇上和太后说了算的,莫说是他,就是岑太妃也无置喙之地!” 盛向浔倒是不愁这个,大不了他找姨母说说去! 一个而立过半的老郎君,竟然还敢惦记他家蒽姐儿?!且不说他大了蒽姐儿十数岁,只从辈分上看,俩人差了一代!这样大的差距,他怎敢妄想蒽姐儿?!简直不知耻也! “没错儿,他就是一把岁数儿活到了脸上!”盛苑鼓着双颊,挥着拳头,同仇敌忾的点头。 “……”盛向浔激昂陈词一半儿,扭头问小闺女,“你这话怎么讲?” “自然是说他越活脸皮越厚啊!”盛苑叉着腰说完,扭头看看周围,而后凑到爹娘跟前儿小声说,“您们晓得不,那静王在藩地可是娶过王妃的,还有嫡子呢!可是归京的时候,他却是未曾婚配!之前的那个静王妃和嫡子都没了消息!” “这……不可能吧?!同样归京还藩的可不知他一家,怎地从未有流言出现?” 盛向浔说着不可能,眼底的好奇却是愈发旺盛:“你这小丫头从哪儿听说的啊?!” 盛苑嘿嘿两声:“屿哥儿和晟哥儿跟我说的!屿哥儿那里,是因为安贵妃认为静王是个狠人,怕他受其算计,所以透给他的。至于晟哥儿,则是求着卢三叔派人到藩地打听才得知的。” 她特小声说完,见自家老爹一副恍然模样,登时不满意的抱着胳膊哼哼:“爹爹!您自己瞧瞧吧!三个人里,就我消息落后!而您这爹当的,还从自家闺女这儿听说消息!” 盛向浔被小女儿用“爹爹您可要上进啊”的视线督促着,却毫无不自在,反而拍着小女儿肩膀,谆谆而言:“苑姐儿啊,你是个大孩子了!已经不适合跟人家拼爹了!你要拼就拼自己吧!” 盛苑听得惊呆,她没想到自家爹爹竟然发自真心的退休了! 当然,更令她惊诧的言语还在后头。 “苑姐儿,你也是攻读科举之人,该当努力奋上,让爹爹在外面跟人家拼儿女!” 盛苑的嘴角儿不受控得哆嗦数下。 好家伙,人家是扛着儿女往前跑,她爹可倒好,恨不能把他们哥儿仨绑一块儿,拉着他往前跑。 偏偏她爹说完这些,好像顿时打通任督耳麦,一双眼熠熠发光,看得盛苑浑身发凉。 “啊!我好像还有功课没完成呢!做作业去咯!”盛苑见势不好,扭头就跑。 【苑姐儿,我感觉你爹这种骨骼清奇之人,很适合官场!】系统可惜的咂咂嘴,它还想跟盛向浔多呆会儿呢!这样有意思的人可难见到哩! “呵呵。”盛苑干脆屏蔽掉了这个喋喋不休的系统,她这会儿想静静了。 …… “你就吓唬她吧!”郑氏发现耳根子清静了,好笑又赞赏的看向盛向浔。 盛向浔却一本正经跟她分说:“我这可不是吓唬孩子!我刚刚说的是真的!” 接着,他在郑氏的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自己逐步“啃小”的计划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郑氏无言可说。 虽说听着有些奇特,可是细想下来,还真不错! 用盛向浔的话说,他们夫妻辛苦大半辈子养大孩子,终于要尝到收获的喜悦了! “阿嚏!阿嚏!”盛蒽正和好友郑三娘、卢元娘说着话,忽感鼻子一痒,连番打了几个喷嚏。 “对不起,失态了。”盛蒽以帕遮面,直到确认不再打喷嚏了,这才转过身,对着两个好友歉意的笑了笑。 “我们之间何须这样客气?”郑三娘不介意的摆摆手,继续刚刚的话题,“说真的,蒽姐儿,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像我们俩人这样,拿到秀才功名,先暂缓考试。” 卢元娘颔首:“不是我们二人扯你后腿,只是你也该想想,自己而今已经二十有一,若坚持考下去,即使中间不停歇,一路往上考,要到皇榜有名,还需两三年,到时候你都多大了。” 郑三娘又道:“也不是说不再考了,只是先缓缓,像我俩这样于国子监谋个教职;你知道,国子监至今女师难求,这机会难得,咱们完全可以踏实下来之后慢慢儿的考,不求能进会试,有个举人功名最好。” 第四百四十七章:院试前的考试 她俩说得情真意切,盛蒽温和的噙着笑听到最后,坚定的朝她们摇摇头。 “非我不听君劝,实不能弃之也。” 盛蒽说完这句,轻笑着再度摇摇头。 “你怎么这样倔!”郑三娘和卢元娘对视一眼,清楚劝不动了,只能叹口气。 “原想着咱们仨能长长久久在一处工作。”郑三娘有些遗憾,不过她很快就想开了,“也罢,人各有志,你坚持如此,我们这当朋友的唯有支持!” “既然你打定主意,那就不要犹豫,坚定的考吧。”卢元娘笑叹说,“虽说我和三娘帮不了你太多,可只要我俩于此扎根,我们就能给你托底,最不济你还可以回来跟咱们共事。” 盛蒽听着好友真情切意之语,感动之余愈发坚定走下去考上去。 …… 送走好友,盛蒽刚要就寝,忽听窗外传来一阵有序的叩击声。 从动静和频次来看,不是小隼胭脂,又是哪个?! “你怎么来了?”盛蒽推开窗,将懒洋洋的将脑袋倚窗框的胭脂抱了进来。 关好窗,她给窝在怀里、转着小脑袋四处张望的胭脂准备了它喜欢喝的茶水、喜欢吃的糕点。 胭脂矜持的抬起爪子,示意盛蒽取下,一双乌豆般的眼睛,直溜溜盯着茶碗和点心盘子。 盛蒽笑着揉揉胭脂脑袋,温柔解意的将其放过去,自己则抽出小妹的纸条细细看去。 一目数行读完,盛蒽的笑容渐渐隐去,嘴角尚有讥诮以及不屑。 漫不经心的将纸条投入自己的茶碗,盛蒽的表情渐渐缓和。 倒是胭脂用餐之余,不解的看着晕染的字条,又歪头瞅瞅不紧不慢的盛蒽,两只大眼睛里充满疑惑不解。 “吃饱喝足就回去咯,嗯?!”盛蒽笑着将肚子圆圆的胭脂捧到窗外。 胭脂让她笑得羽绒欲竖,毫不犹豫的呼扇翅膀飞走了! …… 盛苑送出信件,却不曾拿到姐姐的回信,有些纳闷儿,本想再派胭脂过去,不想这小隼愈发懒怠,一让它飞国子监,这家伙就四脚朝上敞着肚皮,竟是罢工了! “我看你上次吃很饱啊!”盛苑不认为姐姐能亏待这小家伙儿,不过既然胭脂不乐意,也不好勉强,只能盘算着等姐姐休假回来,好好儿和她说说话。 都是当姐姐的人了,怎么可以不回她可爱聪明善良美丽贴心妹妹的信呢! 盛苑打定主意,就将这事儿放到一旁。 她现在很忙碌,首要准备的就是岁考。 九江书院作为京都重要官学,可以自行设置岁考的题型,只要达到考核之目标即可。 所以,盛苑赶上的这次岁考题型,是论题。 题目不多,只有一道,就是论及大楚婚嫁制度的。 婚嫁制度,对于盛苑班上这群未冠小孩儿而言,其实有些难度。 而这难度不在于知识广度,而在于,这群未冠学童对之理解是不接地气的,想法儿见解很容易偏于设想、不切实际。 这样的问题很容易让学生答卷如空中楼阁,泛泛不真之余,很容易无可写之语。 当然,刚刚说的问题,却是难不倒盛苑的。 也不是说她对婚姻制度有多么深刻的见解。 主要是,盛苑这孩子,从小到大特能嘚啵,从言语到文字,只有她发愁如何删减精简的,没有她发愁写不出来的。 好听一点儿,就是这宝贝儿词汇量很充足;难听一点儿,就是这孩子很话痨。 这样说吧,考官出一题,不管她懂的还是不懂的,她都又滔滔之言奉上。 用盛苑自己的话说,这懂的题目自有懂的的答法;不懂的问题,自有不懂的答法。 就像这次岁考,盛苑拿到题目,略微沉吟片刻,当即提笔而作。 考试时间才过半,她已经打好草稿,准备检查过后誊抄。 她此刻的注意力格外集中,以至于没发现台上的容夫子,一直对她关注不已。 容夫子,或者说九江书院的先生们,都对盛苑三摘案首桂冠翘首以待。 只是怕给盛苑压力,大家才对这事儿不提一词。 因为有所期待,故而先生们对盛苑院试前的两场考试格外关注。 就像此刻,容夫子已经准备待盛苑交卷,好好品读一下她的答卷。 …… 岁考的成绩是考试后的第五天公布,公布那天不仅会张贴名次,还要张贴名列前茅学子的答卷,课上还让学子之间讨论这次的考题,最后才有先生上课讲解。 盛苑这次岁考,依旧成为魁首,而她那张文字工整犹若印刷出来的试卷,则大大方方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对于论题,苑姐儿从小就不在怕的!”安屿与有荣焉的看着盛苑的名字占据了名次榜最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得意的搂着卢晟,跟大家显摆。 卢晟想着盛苑于辩论上从未败于敌手的成绩,很是赞成的点点头。 没错儿,只要是论题,苑姐儿就很抖擞,宛若要上战场,那气势、那情绪、那兴奋的今儿,就无人能比拟。 “苑姐儿,你这答题角度还真不同!我们都是讨论婚嫁制度的历史、沿革以及普遍现象,你却回答的是不同时期婚嫁制度对文化、教育、社会风气、经济发展、思想娱乐、以及人类思想的影响,看着格局就不同啊!” 夏霜君看过盛苑答卷,很是赞赏的感慨说:“这就是格局吧!” 盛苑让她夸奖的,颇有些赧然:“过誉!过誉!还可以吧!” 她这难得的谦虚,不禁将大家给逗笑了。 欧阳翎抱着胳膊摩挲着下颌看了半晌,颠颠儿凑过来:“不过苑姐儿,我发现你这次答题好像有些过于敢说,锋芒锐利啊!这就是咱们书院先生豁达开放,要是考官怕是不能给这样高的成绩了。” “你说的对。”盛苑点点头,就是因为和书院先生太熟悉了,所以晓得自己锋芒毕露也不要紧,他们有足够胸怀接纳她的想法儿。 当然,等到考试面对考官,她自然要根据考官性格喜好微调自己的答案。 怎么样?聪明吧! 不用夸赞她灵活机动有主意,学生么,咱就是专门研究这个哒! 第四百四十八章:有意见 “盛苑同学,介意在课堂上谈谈你这次的答卷吗?”容夫子把盛苑唤到跟前儿,和蔼可亲的问。 盛苑摇摇头:“没关系,可以谈的!” 她向来喜欢头脑风暴,集思广益之下,很容易让她触类旁通,完善她很多从来没注意过或者忽略的角度。 这对她的提升有很大帮助啊,傻子才不接受。 容夫子见她这样爽朗,心里爱才之心愈发强烈。 当然,既说是讨论了,那么再好的答案,仍然会受到质疑。 更何况,盛苑的答案也不是完全没有瑕疵。 “盛苑同学的答案是好,可是,文章提及的某些事项,我却极不赞成。” 第一个提出不同意见的,是工部郎中那个归宗孙,名唤何是遥的郎君。 “是这小子啊!”安屿认为对方来者不善,脸色等是不大好看了。 “别说话。”卢晟见安屿不高兴,立刻一把按住他说,“让这小子说完。” 何是遥瞥了一眼盛苑,见这女郎面无怒意,昂首继续道:“盛苑同学既言婚姻制度于国于家犹若高屋楼宇之地基,联接关系之要物,缘何鼓励和离、倡议女子拥持抚养权也?” “……说完啦?”盛苑还以为他有何高论,还等着他停顿之后继续阔谈,不想他问完话,竟真不再言,让她还有些不大适应。 “在下只有此异议耳。” “哦,好吧。”盛苑合上书,环视半晌同学,笑言,“何同学之异议,想来有很多同学符合,若说长篇大论,我自可说千言,不过没必要,因为此异议不是来源于我等知识多寡的差别,而是来自于偏见,唯有大家想明白‘女子算不算人’这个问题,咱们的争论才有意义,不然说再多,于你我不过是各执一词罢了。” “女子当然是人!”安屿趁卢晟不注意,忙不迭出声支援。 卢晟翻翻眼,他对好友不动脑筋的附和无语了。 他难道没发现,让苑姐儿自说自答效果更好么?! 就算是要附和,撺掇欧阳翎和夏霜君出头,都好过他们俩! 他俩和苑姐儿关系太近了,就算是支持苑姐儿,也不大有说服力。 不过既然他说了,自己这个当朋友的也不好拆台,干脆颔首应和:“女郎和郎君都是一样的人!” 有他俩带头,欧阳翎和夏霜君等人跟上附和,班上其他同学不管是真这样想,还是惧怕他们拳头,又或者出于从众考虑,基本都点了点头。 盛苑朝俩好友笑了笑,在安屿的腰板儿愈发挺直的时候,继续不紧不慢反问:“若是女郎和郎君一般无二,那么夫妻分开,女郎如何不能接走儿女自行抚养?” “这、这如何能行?妇人诞子姓于夫家,和离析产,嫁妆带走,可夫家儿女如何能离开家族?谁听说过带走别家儿女的?”何是遥的话紧跟而上。 盛苑诧异的看向他:“别家的儿女?难不成因为不同姓,和离之后,自己生的儿女和自己就没关系了?你这既违背自然亲属关系的事实,又违背人性和情感。之前你还点头承认女郎与郎君一样,此刻,你却将女郎当成诞育儿女的工具,可见你刚刚说了谎。” 都是青葱少年郎,让同窗当着同学面儿说自己撒谎,何是遥登时脸面涨红,急忙要自辩。 不过不等他说话,安屿再度放声笑他:“我说何是遥,人家靖节先生写诗说何必骨肉亲,也不是说因为姓不同,就剥离了母子母女之间的亲属关系!” “???”何是遥刚要反击盛苑的话,就让安屿的笑言给气得颤颤。 这都什么对什么啊!胡乱用典也!不知所谓矣! “盛苑同学,你想要女郎和郎君平等,我作为女郎亦是赞成,不过究竟还要考虑世情实际,和离终究不是美事,若子女随女方而走,名声总不那么好听,朋友往来势必受到影响,将来婚嫁更是难事。故而,轻言和离不是好事,和离之后带走子女更不明智。” 礼部右侍郎侄女,名唤方以韵的小女郎,嫌何是遥反应太慢,忍不住自己放声而谈。 “世情实际就一定是对的么?若是不符合人性、对女郎不公平,还有必要维持?我们作为学子,若是没有自己对世情的看法和分析,人云亦云,那又读得什么圣贤书?我们读书学习,当以让家国江山越来越好为己任。黎民百姓是君主臣子之责,女郎不也是黎民百姓之一员?让女郎过的好,也是吾等要做盛世臣子的责任!” 盛苑不认为是女郎就要和自己一个阵营,所以在听到方以韵所言时,并没有夏霜君和陈贺等人那般不满忿忿。 大楚和阿戎征战已久,或者说,中原朝廷和草原部落的战斗绵延已久,可不还有中原人给草原部落首领俯首称臣? 不过利益而已。 “更何况,我要纠正方同学,或者很多同学一个看法。和离如何不是美事?两个被迫生活在一起,相看两相厌得人,终于可以摆脱藩篱,拥抱新的人生,这是多美好的事情! 和离以后,天高海阔任君翱翔畅游,也许在茫茫人海中可以遇见真正合适的人,可以支配自己的喜好和生活,可以快乐的享受温暖阳光、和煦微风,这样让自己人生充满希望的选择,如何不是美事?” 盛苑这段话说得微微带上些许情感,听得许多同学有片刻恍惚。 阳光、蓝天、白云、大海、微风……这些元素在他们头脑里构成了一副安宁的画面,有片刻,他们耳畔似乎传来海浪一层层地,轻轻拍打礁石的声响。甚至,他们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微风的和煦。 此刻脑海里浮现出静动两相宜画面的同学,情绪渐渐放松,他们有的眼皮已经开始耷拉,有的则还没订婚就向往起和离后的生活了。 “盛同学何以强词?!”何是遥见课堂气氛不对,忙不迭大喝,将一些昏昏欲睡的同学给唤醒了。 方以韵抿了抿唇,和何是遥一起,不赞成的看向盛苑。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九章:盛苑说 “你说话就说话,你喊啥!你吓到我了,晓得么!”安屿一拍桌子,朝何是遥瞪眼。 他这一闹,许多同学也不大高兴:“何同学,你们辩论比的是谁有理,谁能说服大家,不是谁的声调高、谁能吓唬人啊!” “就是!就是!我这会儿还让他吓得发慌呢!” 安屿见何是遥和方从韵的气势开始泄气,得意的晃了晃头。 不过想到盛苑,他纳闷儿的看她一眼:“晟哥儿,你感觉没有,苑姐儿今儿毫无以前锋芒毕露之势,以前她跟人家辩论,那多激扬亢奋,可是今儿怎么慢吞吞?” “……大概是累了?”卢晟也发现盛苑没有之前那叽叽喳喳的劲头,看着好像智珠在握,可实际上却有些提不起劲儿。 “要不就是对手太差,让她没有斗志。”安屿越说越认为自己的看法对。 “不晓得,咱们看看再说吧!” 卢晟和安屿对话的空当儿,盛苑笑起来:“何同学,有理不在声高,你喊的再大声,我都不是强词……我且问你,是秦时距离春秋战国近,还是如今距春秋战国近?” 对于盛苑的问题,何是遥、方以韵都没有吭声,他们很清楚盛苑这话的模式,这样简单到小孩子都懂的问题,分明是等着他们跳坑,让他们自己抽自己嘴巴呢! 不上当!坚定的不上当! “春秋和战国,一统秦两汉……就是无知小儿,怕是也清楚秦时距离孔孟圣贤更近。”他们不上当,盛苑也不着急,自问自答也是一种模式,这就叫“只要脸皮厚,台阶永远够”。 “时代隔的越远,牵强附会化用圣人之教的人就越多,反而不如同时代或者临时代的人真诚简单。” 何是遥和方以韵闻言,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不能让她再说这些无关之词了!”他们从彼此的视线里看出这个意思。 “盛同学,你说这些和我们讨论的问题,没有关系吧?” 盛苑看着两个面露不耐的人,又瞧瞧其他同学:“我这是铺垫啊!是想告诉你们,在距离圣贤云集时代最近的时代,和离没有什么大不了! 秦朝时,阳武富人张负孙女和离五次,嫁人六次,当时的世情不依然包容了她? 东汉的蔡琰始嫁卫仲道,后来被匈奴所虏成了左贤王夫人,待其归汉又嫁给了董祀。 这般例子比比皆是,可见圣贤直系徒子徒孙是认可这种符合人性的行为的。” “等等!”方以韵眼眸一亮,“就是你说的蔡琰,她归汉时也不曾带回左贤王的两子!” 何是遥没想到方以韵这个临时同盟这样可靠,忙不迭出声相助。 “你说的没有错。”盛苑没有他们以为的紧张失措,反而还赞成的点点头,“古代自然有古代的拘束和落后,作为后人,我们自当承袭古人的优点,改正那时的不足啊!这不就是圣贤教导我们的‘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么?!” 面对着盛苑和善的目光,何是遥和方以韵给气得啊! 这合着,古今之事,她有用的就是古代的优点,她反驳的就是那个时代的不足?! 里里外外,道理都是她的! “也不能这样说。”盛苑就当他们之言是来自于对手的夸赞了,谦虚的摆摆手,“见贤思齐也,只有取其善,去其不善,我们才能不断进步,大家过得都好了,心情愉快气氛轻松,教养的儿女也容易性格好人品端,久而久之,坏人就更少了,百姓和谐江山稳固,于国于君都是好事,也是咱们这些读书人的期盼。” 何是遥和方以韵使劲儿吸了口气,慢慢儿调节自己情绪。 谁让脸皮厚不过眼前这人呢! 容夫子一直旁听不语,直到发现两个学子气得越来越鼓,忙不迭出声:“很不错,盛苑同学完善了之前论题的答案,不管适不适合采纳,都是很好的建议了。 当然,何是遥同学和方以韵同学也很好,敢于发表自己见解、质疑优秀答卷,就是很不错的表现。 好咯,放学的时间又到了,大家回去记得好好复习,争取下次经古考试上,大家都能取得更好的成绩,顺利进入顺天府学,成为廪生,拿到乡试资格。” …… 放学后,容夫子将盛苑唤到跟前儿,温和的跟她说:“盛苑同学,你这次的论题,的确写得不错,若是院试考到,你可要直接誊抄?” 盛苑让容夫子留下时,心里还有些嘀咕,是不是自己的意见表达的太多了,夫子想要私下教训。 没想到容夫子态度这样好。 顿时,盛苑不紧张了:“岁考的考试官是书院的先生,院试的考试官是大宗师和府尹,咱们先生喜欢我这个答案,大宗师和府尹未必;就算是这位大宗师和府尹喜欢我的答案,朝廷的大人们却未必。” 容夫子本来想教导几句,没想到盛家这小女郎却格外通透,心里全都清楚。 既这样,那他真是没什么好教导的了。 “盛苑同学既然清楚,那就好好复习,争取当上廪生。” …… “苑姐儿!苑姐儿!夫子没有说你吧?!”安屿和卢晟在外面等着盛苑,一见她出来,忙不迭迎上去。 “咳咳!”盛苑还没说话,容夫子就推开窗,笑看着不远处这三个他看着长大的学生,“尔等放心,吾即使数落你们,也不会对数落盛苑同学,毕竟吾还是要看成绩的。” 言毕,呵呵笑着关上窗户,徒留安屿和卢晟站在原地,一个缩着脖子,一个无言叹气。 …… “哟!好巧啊!本王又遇到你们仨咯!”诚王骑着骏马于九江书院门外驻足,待见到盛苑三个并肩而出,他立刻朝他们招手。 “……”盛苑三人看着这位脸上一片灿烂笑容的诚王,无语又高兴的迎了上去,“王爷,您这是特意跟咱们偶遇了吧!” 诚王跳下马,笑呵呵摆手:“不用在意这些问题,你们只要晓得本王最近自由了就好!” “自由?!”盛苑三个听到这句话后,这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四周。 诚王妃该不会……又给诚王下套了吧?!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章:公务 诚王让这仨人气得颤巍巍跃下马:“本王王妃深明大义,才不是你们乱想那般!还有!本王是光明正大从王府大门出来的!” 盛苑几个从来没见诚王这般理直气壮过,对视一眼后,倒是都认为诚王没糊弄。 “本王跟皇上那儿要了个差事打发无聊,刚好想着带上你们几个长长见识!”诚王一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表情睨着他们。 “王爷,何等差事让你欢喜成这样?”盛苑三个也不和他客气,忙不迭凑过去,将他团团围住。 “哈哈,皇上让我去巡检院试考场。”诚王哈哈一笑,似乎对这事儿极有兴趣。 “巡检院试考场?”盛苑三个对视一眼,默默心说,果然是皇上给诚王打发无聊的差事。 不过差事再小,也好过回去苦读。 “可是,我们是这届考生,掺合进去合适不?要不要避嫌?!” 盛苑想的多些,在安屿满口答应前,掐了他胳膊一下。 安屿咧着嘴吧,委屈的揉揉胳膊,将刚刚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诚王默默地看了他胳膊一眼,摇头:“不至于,本王这又不是带你们提前布置作弊现场,哪里需要避嫌!再说了,本王不需亲自动手,你们三个紧跟着本王,不要乱跑就是。更何况,考场现在多的是官员衙役驻扎把守,你们就是想要乱动都找不到机会……怎么样,跟本王瞧瞧去不?” “去去去!”盛苑三个忙不迭点头,“我们的马车这就过来。” “好好儿的少年,坐马车多无聊!”诚王一挥手,令远在街角的侍卫将他准备好的骏马牵过来,“本王提前给你们准备好了!” “您这可不像是偶遇!”盛苑三个也不推拒,笑嘻嘻的跟还算熟悉的骏马友好的打了招呼就利索翻身上去,一边儿乎撸着凛凛马鬃,一边儿跟诚王挤眼睛。 诚王用鞭子指着几个护卫:“你进宫、你去永兴侯府、你去承忠侯府,通告一声,就说小女郎小郎君跟本王完成公务去了,晚膳前回去。” “王爷,您这是荷包又给王妃清剿了?竟连顿晚膳都不请我们吃?”安屿催动马匹跟上队伍。 “去去去!本王这般英武之人,岂能连荷包都保不住?!你瞧,本王荷包好好儿在腰畔呢!”诚王被打趣也不生气,佯作吹胡子瞪眼的拍拍胸脯,“本王如此大方,至于小气到不请你们用膳?!” 说到这儿,他朝安屿撇嘴:“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莫名让诚王丢过来嫌弃目光的安屿不解。 诚王哼说:“若是请你们用晚膳,耽搁了你回宫的时间,皇上那儿又要叨叨本王了!” “嘁!还是王爷呢,您合该有‘舍我其谁’的勇气面对皇上的教导!”安屿还想着,若是能留在宫外一宿,说不得他和晟哥儿、苑姐儿在安城侯闹个通宵。 “还舍我其谁!瞧把你慷慨的!你放心!皇上真要问询,本王一定舍你其谁!”诚王对他这三个小友,总有种“不见思之,见后撕之”的感触。 安屿见诚王送给自己一记白眼之后,还很公允的给俩好友一人一个,登时乐得哈哈直笑。 “你可快老实些吧!”卢晟对他无语的很,“还想着苑姐儿跟咱通宵达旦呢!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呢!真要有这想法儿,那就不是咱们仨齐聚你那安城侯府,怕是盛三叔和我爹也要赶赴过去!” “……”安屿没敢想那样的画面有多美。 他们一行说说笑笑慢行走远,永舒茶楼二楼临街的一间包厢,正有静王倚窗而望,眸光悠悠、唇角噙笑的感慨:“我这皇兄倒是真没架子……你说是吧,大侄女儿?” 永平郡主摆弄着手里的单筒望远镜,随意调着视距:“诚王叔性情天真挚诚,不愧为皇祖父给的封号。” 静王闻言,洒然而笑:“自从和那三位小友往来,倒是理解诚王兄为何喜欢和他们往来,有意思……特别有意思!” 永平郡主放下镶着各色宝石的望远镜:“皇上和皇祖母都很喜欢他们,想来他们有我没发现优点……静王叔,您特意等着我出宫,请我喝茶说话,不会真想和我谈论那三个小少年?” “这不是许久没见大侄女儿了?”静王笑着自斟自饮,“你清楚的,我到底是亲王,不好总是出京都。” “永舒茶楼再好,也不如亲王府的贡茶,静王叔怎不请我到王府闲叙?怕我惹岑太妃不悦?”永平郡主玩笑着说完,自己先乐出声。 “这不是怕你拘束?”静王没什么诚意的给了个理由,“我母妃在府里,咱叔侄俩还没唠两句,倒是要劳烦你行礼见礼,忒麻烦!还是在外面更自在。” 永平郡主呵呵笑了笑,没有揪着这事不放:“静王叔要这样说,侄女儿只好领情……不过,您今儿要只是闲叙,侄女儿等会儿就要告辞了!毕竟京郊不近,侄女儿回去晚了,母亲要惦记咯!” “大侄女儿,咱们是自己人,叔叔我不跟你绕弯子了。”静王放下茶盏,笑呵呵的看着永平郡主,“虽说你在母后和皇上跟前儿,要比咱们几个叔叔姑姑都有脸面,可是女郎么,有时候就是抹不开面儿,咱能理解。你要是在京郊呆烦了,想要出来在宗人府或者其他什么清闲地儿找个事儿做,你静王叔我还是能帮帮忙的。” 永平郡主的笑容,随静王这些话渐渐收起。 她目光从茶碗上挪到了静王的脸上:“静王叔何出此言?侄女儿怎听不懂呢?” “泰安宫前儿有个宫女儿私下联系寄住永兴侯府的舒二小姐,似乎还有所谋……要说起来,那宫女儿曾在我母妃院儿里呆过一阵儿,虽说后来调了出去,可是牵扯起来,难免有些纷乱。” 静王笑看着永平郡主:“那宫女儿的上线,却是你父王留下来的故人……大侄女儿,你说,你王叔我要不要多想呢?” 第四百五十一章:岑太妃之劝 永平郡主眼眸在静王这番问话中渐渐冷凝下来。 “静王叔,您莫不是认为这是侄女儿指使的?” 静王对永平郡主眼底的讥诮视而不见,依旧笑得和善:“指使?也不必用词这般犀利,孩子气的举动而已。” “嗬……既然静王叔认定是我所为,我即使自辩也无意义,您若认为是,那就是吧!”永平郡主冷笑,“只是不晓得静王叔您做了什么?让侄女儿负气诬陷您呢?” 静王见她反应不对,心里生出疑问,不过面儿上却做诚恳状,认真的跟这个侄女儿道歉:“也不怪你生气,委实是我这王叔当得不够格,幼稚的想要利用侄女儿,让你在太后面前和盛九女郎争宠斗气,仔细想想,真真不该啊!这事儿,我母妃知道后,也是严厉教训,你王叔我真真羞愧也!” 他言辞恳切真诚,让人闻之都不由生出原谅之意。 可惜,永平郡主却对他极为警惕。 “王叔既然诚意待我,我这个侄女儿,自然不能谎言待您!”永平郡主叹着气,正色道,“还是刚刚那句话,有些事儿我就是要辩驳,您未必能信……可是您想想,我父王那时的举动,像是能将人脉交给我?更何况,我那时才多大?我那时,惶惶然不知所措也,唯有四顾茫然,何来接手人脉?” 静王听着,含笑点头。 永平郡主也不管他听不听进去,只道:“要说能接受人脉的,大概唯有我母……可是静王叔,您不可能不清楚,那时我父王母亲的关系,就算我们有心,我父王那性子,像是能成全的?” “啊,大侄女儿你说的对啊!是王叔我想差了!你王书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咯!来来来,王叔我以茶代酒,跟你赔不是了!” 静王芥蒂消除这般之快,永平郡主反而对其不敢小觑。 他们叔侄对饮片刻,便各自回去。 岑太妃依旧在静王院落等着。 静王回来,先是行礼,而后搀着岑太妃至软榻,缓缓说起所见所闻。 岑太妃微阖眼,半晌之后徐徐言出:“鸿安长公主长怀恩太子三岁,长怀宴太子九岁……皆说她自襁褓长于荣恩太后之手,我等宫人却知,她与怀恩太子同于先皇膝下长大,二人两小无猜。若是怀恩太子活着,自然没有而后这些是是非非。” 言说着,岑太妃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儿子,慢声说:“鸿安长公主十三岁赐婚怀宴太子,二十三岁与其完婚,二十九岁诞下女儿……从始至终,怀宴太子淡漠平静,鸿安长公主亦是安顺宁贞。朝廷上下皆认为太子和太子妃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静王开始还纳闷儿,母妃如何讲起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可他听着听着,却好似有所获。 “若不是怀宴太子而立之后,欲以宠妾代妻,惹恼了先皇,这皇位之上坐着的未必能是当今……当时怀宴太子以侧妃为钟爱,令前朝卢太傅领太子属臣以无子为名,欲废鸿安长公主太子妃之位,那声势之大,饶是我等后宫之人尽皆惴惴。 宫里宫外都以为鸿安长公主那时定然憔悴战战,不说以泪洗面,亦该郁郁苦闷,却不知,我曾于御花园偶然一瞥,见她容光依旧,举止如常,笑言晏晏与往昔无二样。其疏朗安然之态更不似作伪。” “她这是自恃有父皇的支持,呆在宫苑楼阁之人,自对外界狂风骤雨泰然无惧。”静王觉得若他是鸿安长姐,他亦胸有成竹。 “你这样也不是不可以。”岑太妃笑了笑,“不过云贵妃、梁贵妃敢挑动太子侧妃,当太子之面挑拨,却鲜少敢当面与鸿安长公主打机锋……可我从未见过这位太子妃给谁没脸过,她总是和善多于威仪,笑颜胜过怒容,就连她跟前的嬷嬷丫鬟内侍,亦从无有过欺人之举。皇宫上下,尤其是宫人内侍几乎无人说她不好。” 岑太妃说完这些缓缓地站起,拍拍儿子肩膀:“我说的似乎有些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静王有片刻的茫然。 想?想什么?! 岑太妃见他这样,不由怀疑他于藩地是怎样经营的。 “我看你当个逍遥王爷挺好的!” 静王抿了抿唇,记忆里某个人曾经也这样说过。 “我送您回院子。” “好。” 岑太妃没有推拒儿子的好意。 母子俩边走边说起选秀之事。 “你可有心仪的女子?”岑太妃试探着问他。 “母妃,我……”静王眼眸一亮。 岑太妃却对儿子想要畅所欲言的举动视而不见,点头说:“哦,没有啊!没有就很好!” “???”让他母妃的自说自话给了迎头一棍静王傻眼了。 “我上次进宫,听太后言语,想是皇上已经物色好静王妃的人选了,等到选秀的时候,说不得会让你远处见见。只要容貌端正,行为举止品质皆可,你就认了吧!” “……”静王缓了半晌,才将信息捋顺,顿时有些委屈。 “人生大事如何能随意认!”他都踏踏实实当这个逍遥王了,难不成连王妃人选都不能自主? “你要记着,皇上、太后不会害你!”岑太妃警告的看了儿子一眼,“而你要做的就是繁育儿孙!不要想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惦记不该惦记之人!” 静王让他母妃最后这几句说得有些恼火:“儿子就不配找自己得意之人为王妃?!” “你说呢?”岑太妃顿住脚步,扭头直视儿子眼眸。 母子俩定定不语半晌,静王在她幽幽目光注视下,有些狼狈的低下头。 莫名的,他有些发虚。 岑太妃却示意他接着往前走:“温太贵妃对我向来很好,她前些时候提醒过我们,盛家的女郎不要惦记,宫里宫外的全都一样。” “啊?!宫里宫外的?宫里还有盛家女呢?!” 刚刚还又气又恼又烦闷的静王,此刻却有些糊涂了。 岑太妃看看四周,依旧无旁人考进,双唇微动间,轻声说:“宫里曾有传闻,‘盛家有女,贵不可言’……虽说很快传闻销声匿迹,可是从微澜中看潮涌,当知远险情、拒是非之重,你莫要掺合进去为人所利用啊!” 第四百五十二章:哪壶不开提哪壶之诚王 盛苑三个跟着诚王越走越远,眼见是朝着云栖山而去,不由有些纳罕。 诚王此刻兴致颇高,昂首遥望此处风景,还时不时的抑扬顿挫的随机朗诵诗句。 盛苑转着脑袋看看周围:“王爷,院试考场要走这么远?!” 这也就是诚王,若换作静王,她都考虑对方这是要将他们卖了。 “因为此番院试考生较多,礼部酌情打算多设一些考场,你们县案首、府案首的考场定是在顺天府衙的,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本王这次巡检的就是云栖山外的考场。” “哟,这有够偏的!”安屿有些忧虑,“这么说来,我们仨很有可能分开考?” “肯定咯。”诚王毫不犹豫的给了安屿受伤的答案。 发现这小子有些发蔫儿,诚王纳罕的看过去:“不至于吧?!之事分开考,又不是让你们天各一方!如何至于这般郁郁? 更何况,你们眼瞅就是大人了,将来当官儿的当官儿、巡守的巡守、出公务的出公务,必定各奔东西。 朋友分别再重逢,于你们而言,就是常态,你要及早适应才好,至少你现在的这个心态,是不对的哦!” 他不说还好,一说完这话,安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本来坐得稳稳的马鞍,犹若忽然冒出荆棘,扎得他整个人恨不能此起彼伏。 诚王见他抓耳挠腮一脸苦闷,扭头看向盛苑和卢晟,却见这俩人跟没听见似的挺着胸膛直视前方,顿时更加奇怪,扬声询问他俩。 “这对于我们而言还太远,我才不预支未来那离别之愁呢!” “我将来是要当大将军的,王爷说的话,我很早就想到过;屿哥儿的忧愁,我很早之前就已尝过,此刻再听再想,却也还能适应。” 安屿略过了盛苑的话,毕竟这丫头向来宽心,想让她提前发愁难得很。 他很在意的是卢晟的话,就像此刻,他差点儿从马上弹起来。 “晟哥儿?!你以前竟想过这些?!那你怎么不与我们说?!” 卢晟耸耸肩:“我自己一个人郁闷就好了,难不成还要带着你?有你跟着发愁,那我就甭想想开了!” 安屿感觉自己遭到朋友的嫌弃,委屈的瞪了看热闹的诚王一眼,可怜巴巴儿的看向盛苑。 却发现,这小女郎不知何时揪了一支藤萝,朝着阳光摇晃着。 “苑姐儿!” 哼哼着小曲的盛苑闻声看过去,她真不懂为何安屿这小郎君有一颗女郎的心。 “你可以将兵部当成目标,这样的话,不管是晟哥儿外出打仗,还是我外放、巡视,你都有机会跟着。” 这是盛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咯! 哎呀呀,也就是安屿这家伙能让她这样动脑筋,她果然是个聪明的女郎啊! “……”安屿鼓着脸颊琢磨了一下,却仍不满足,“那咱们仨还是要分开啊!” “那你想怎么样?!”盛苑没想到自己认真给他想主意,他竟然还不满意,顿时竖起柳眉,怒视过去,“我要当文官,晟哥儿意在作武将,你告诉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总是在一起办公?难不成你要他当狼、我当狈,你当豺,一个扛着一个,外加一个冲锋陷阵,这样才好?!” “……”从苑姐儿言语声调分辨,安屿确定这暴脾气的小女郎有些没耐心了,登时寒毛竖起,什么烦恼啊、郁郁啊,全都消失不见。 相对于这女郎拳脚力气的威力,那些小情绪都不算个事儿! “好好的女郎,不要这么大脾气哦!”安屿缩缩脖子,小声儿嘀咕。 “苑姐儿,哪有把自己和自己朋友形容成豺狼的!听着就不像是好东西!”诚王见安屿让盛苑吓得老实了,瞧着可怜兮兮的,有瞬间好像看见了王妃跟前儿的自己,顿时想帮着安屿说几句,“再说了,若是晟哥儿当将军,你当随军文官,屿哥儿当押送粮草的官员,你们不照样可以在一起啊!” “对对对!王爷说的对!”安屿闻言,眼眸不由一亮,忙不迭点着脑袋看向盛苑和卢晟,期待的看向他们。 “随军文官?!” 盛苑有些挑剔,感觉那品阶不是很高的样子。 卢晟作为曾经思考过好友分别这个重大问题的过来人,听到了诚王的建议,却反而笑着摇头说:“好朋友是志同道合走到一起的,是盼着对方越来越好的;而不是为了在一起,却忽略对方的前途、理想、爱好……王爷建议虽好,却不适合我们三个。” 他这样一说,安屿的目光顿时有些黯然。 正是清楚卢晟所言有理,他才愈发难过。 小郎君无忧无虑长到现在,彼此相交十二载,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彼此分开。 “你给我抖擞起来!”不知何时催马走到安屿身边儿的盛苑,一巴掌拍他肩膀上,大声让他振作,“你愁的这些,距离我们还很远哩!光是考到殿试就需要多久哩!还要再翰林院呆够三载,更不要说之后留京任职,真要说分开,还不定多久咯!” “欸?!也是啊!”安屿因知无法改变朋友为前途各自天涯的事实,反而让盛苑给劝好了。 当然,他肩膀那一丝丝儿的痛感,可能也起作用了。 “苑姐儿说的对!”诚王看着盛苑那小巴掌结结实实落在安屿肩膀上,都替他倒吸凉气,赶忙附和一声,“屿哥儿啊,要本王说,你切莫太过于多愁善感,你们三个早晚都要成亲!难不成,将来三家人还要住一起生活?朋友愈行愈远是很正常的,只要交情在,那就够了!” 本来已经让盛苑安抚好的安屿,听诚王这样说,眼角儿、嘴角儿又开始朝下耷拉。 盛苑和卢晟见之,皆是无语的看向诚王。 王爷,要是不会劝,咱就别劝了! 挺好个人,就是不会说话! “苑姐儿,我看前面风景不错,有花有草还有人哈!”卢晟转开头,没话找话的跟盛苑干哈哈着。 盛苑忙不迭点头:“是哦!是哦!莺歌燕舞风景宜人,好好欣赏吧!”就是别说话咯!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三章:可怜的学子们 一行人在盛苑和卢晟极力岔开话题的努力下,终于顺利抵达院试考场……之一。 “瞧着这朱门大院,还挺气派的!”安屿很好哄,盛苑和卢晟嘻嘻哈哈的说了一会儿,他自己就凑过去了,没多久就忘了之前的郁闷。 倒是被甩在后面的诚王,感觉自己像是保镖,陪他们行了一路。 “王爷,您这就要进去巡检吗?”安屿颇有诚王只要点头,他就带人过去叫门的气势。 “哦,不不不!”诚王掸掸衣袖,笑呵呵的摆手,“咱们不用急,且让他们自检一番,然后再进去,那时找出不足才有成就感呢!” 盛苑听着理由,顿时满眼问号,这是何等道理?! 该不会是诚王想摆架子吧!毕竟监工和巡视官听着就不大一样。 “走走走,本王带你们看看新鲜事儿去!”诚王感觉盛苑看过来的视线有些犀利,隐隐有些像他那位王妃,顿时干咳两声,借机扭过头,拍着安屿的肩膀,将不自在遮掩迅速过去。 “!!!”肩膀之前的痛感又给派出来的安屿,差点儿咧起嘴。 受伤的怎么还是他啊! “啊……”听到抽气声,诚王放在安屿肩膀的手顿住了。 “跟本王来吧!”若无其事的收起手,诚王甩出把扇子在胸前摇啊摇,大步向前走,不一会儿,就以一带三的队形,朝着目的地进发。 嗯,只要他不尴尬,尴尬就找不到他! …… “王爷,您这是要让我们瞧什么?!”盛苑三人坐在云栖山脚下的巨石上,无聊的左顾右看。 他们三个跟着诚王枯坐了一盏茶的工夫,眼前的石路,半晌才出现一两个行人,就是花枝摇曳,蜂蝶嬉戏。 盛苑感觉自己注视前方注视得,都快斗眼儿了! 安屿则已经坐不稳了,恨不能扭来扭去才好。 他在课堂上都不曾这样老实过! 至于卢晟,已经拿着枝条在地上自娱自乐的组织沙盘了。 “不要急!不要急!”诚王却稳稳得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安抚他们。 “……”盛苑有些怀疑诚王这是故意蹉跎时间,不知是想报复他们之前的无视,还是只是单纯幼稚的想要戏弄他们。 正当盛苑打算揪着安屿跟卢晟在沙盘上对决,忽而听到诚王扇子折起来的声响,刚要抬头看去,就听诚王带着兴奋的说:“来了!来了!你们瞧!” 盛苑三个仰起脑袋,循着诚王指着打远处过来的一行人,还不等看清来人容貌,就听诚王小声跟他们道:“只看不要出声!” “哦。”盛苑三个好奇的抻着脖子远眺,都想看看诚王究竟卖的什么关子。 【苑姐儿,那是一群学子!看所着书院服,像是三大书院以外的学生!】 系统虽然能力让主系统限制了,但是目力仍旧远超盛苑几个。 “学子?可有女郎么?”盛苑不懂学子有何好瞧的。 【没有……欸?!】 系统一声惊呼,让盛苑真的好奇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有重大发现?!” 好久没有动用自己想象力的盛苑,这会儿愈发兴奋了:“是不是假扮学子的胡人?!还是一群扮成学子的间谍?!诚王让咱们在这儿,该不会是想带着咱们捉拿他们吧!” 【……】系统惊叹的看着盛苑,暗叹,瞧瞧给孩子憋成何样咯! “苑姐儿,我怎么瞧着那些学子哭哭啼啼的?”安屿不知何时跳上巨石,手搭凉棚望去,小声惊呼他的发现。 “啊?!哭哭啼啼的?挨揍咯?!”盛苑闻声,脑海里立刻浮现“手无缚鸡之力”几个大字,“难不成是书院之间争斗,他们这方输了?” 【……】系统再次惊奇的看向盛苑,它没想到,盛苑的猜测能瞬间转换的如此顺畅。 “脸上没伤,衣着利落体面,不像挨过打的!”卢晟摇摇头,小声说,“不过他们表情忿忿,好像是因为旁的因素没有完成任务。” 盛苑此刻也看清了远处一行学子。 这些人,有的垂头叹气、有的郁郁不平、有的落落寡欢、有的忿恨烦闷、有的苦思冥想,有的踟蹰不甘。 “说不定,还真让晟哥儿说对咯!”盛苑也觉着这些人像是比赛输的那方。 他们虽然啾啾猜测,可是等对方走近,就都安静下来。 “这位师兄,我看你们表情似乎不大好,可是有烦恼?”盛苑眼瞅着对方就要走远,忽而眼珠一转,从大石头跳下,寻了个看着面儿嫩的学子,追上去行礼询问。 她这一出声,却是将整队人给叫住了。 队伍里有心情不好的刚要出声呵斥,一抬眼却看见个漂亮可爱的小女郎,笑眯眯站在眼前,那样子憨憨萌萌的,倒是让他们情绪好了许多。 “有没有烦恼的,与你们这些童生何关?”不等盛苑询问的学子出声,队伍里就有人软软的说了一句。 话虽然不大好听,可是语调却平平,听到盛苑几人耳朵里,也不生气。 “师兄们看着个个儿都是俊才人杰,正因为如此,我才好奇究竟何事能难倒众位师兄。”盛苑弯着眼角,乖巧客气的恭维说,“当然,若是我多言惹大家不快,大家无视就好。” 她这样软软糯糯的一说,队伍里的人忍不住昂起头来。 “说与你听也无不可。”盛苑最初询问的学子叹口气,低声说了,“我等是准备乡试的学子……礼部最近规定,乡试资格考核分卷面和实绩两部分,卷面就是从前的资格考试,实绩则是要我们完成一地劝学任务,我们抽中的村乡,务必要将适龄读书女童就成送到社学就读。” 说到最后,他仰头高叹:“我等以为京郊之地,天子附近,就算贩夫走卒亦该明事理、懂人言,谁想……根本说不通啊!” “【可怜吾一众书生,难言说动朽木同】!呜呼!此可叹可悲者,吾等鄙视矣!” 人群里忽然发出的感叹,惊得盛苑差点儿用手捂腮啊! 好家伙,这是哪位师兄,竟然酸成这样!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四章:不傻 “完不成任务,对他们的乡试考核资格影响很大吧?”看着那群摸摸辛酸泪继续叹气远行的学子,盛苑有些感慨。 诚王看着盛家这小女郎满目同情的凝望着远走的队伍,抿唇一笑,用扇子敲敲她肩膀,提醒:“你猜猜,本王缘何让你们在这儿等着瞧他们?” “???”盛苑猛然发现,自己把这个问题给忘记了,不由点头接话,“是啊,这是为何呢?!” 诚王笑呵呵的摇转着折扇,手指这条石路:“自乡试资格考核增添实绩一项,首届试行学子就开始了行动,虽说时限俩月,可是任务开始半个月后,每隔几天就有一队学子这样离开。 你们见到的是五支队伍了!他们不是第一支亦不是最后一支。是不是看着有些物伤其类?” 盛苑三个闻言,动作一致的点点头。 “呵呵。”诚王笑容更胜之前,“他们是试行学子,实绩乃是次要,只要卷面成绩可以,乡试考试资格基本没有问题……倒是你们,到你们准备乡试时,试行就要变成实行,届时,你们要是拿不到实绩,只怕乡试之路难哟!” 盛苑听着这话,发现诚王视线时不时在自己面前打转,顿时有所领悟:“王爷,莫不是……这是冲着女郎们来的?” “噢,这是你说的,本王可没提啊!”诚王点着头,却说着推托语。 “试行的这届学子里没有女郎?”安屿抓抓头发,有些担忧的看向盛苑,“该不会是用郎君们试水,觉着郎君做不到,女郎们也难成功吧?” “谁晓得呢!反正肯定有人有办法让大多数郎君通过的!”诚王收起扇子,略过话题,吆喝着要带他们巡检考场,“走吧!让本王带你们长长见识去!” “苑姐儿,你愁不愁啊?!”安屿和盛苑、卢晟走在诚王后头,两个郎君不免为盛苑忧虑。 “愁?!我为何要愁?!”盛苑刚刚的感慨早就过去了,这会儿满心惦记着巡检考场的事儿,听小伙伴们这样问,稀奇的看过去。 “王爷刚说的多清楚啊!那些朝臣不好反对皇上开女子科举,就在女子参考资格上做文章!简直可恶!”安屿感觉自己拳头都硬咯。 “是啊,现在能把这群大郎君愁得叹气唉声,到咱们考核,只怕还不简单。”卢晟对自己考不考得了乡试不是很在意,他和安屿一样,都是陪着盛苑考而已,“要是折戟乡试之前,那多可惜啊!先生都说了,童生试只是个开始,连正式科举都算不得,真正的科举要从乡试算。” “你们俩这是觉着我肯定拿不到实绩?”盛苑看着俩个伙伴五官都在叹气,惊诧的看向他们,“不是吧?!不清楚任务对象的情况,不晓得任务的具体要求,怎么好说我办不到?且说,前因不知,后果何明?” 盛苑说到这儿,反而眼眸熠熠,摩拳擦掌的笑出声:“对于我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少年,当有面对挑战之豪气,当乐于去应对挑战才是! 咱们又不是没和旁人斗过!斗者,不过智勇而已! 且看风云际会,谁家少年傲然!” 她说的激情荡漾,把安屿和卢晟听得也不由雀跃。 “苑姐儿,让你这么一说,我都忍不住盼着试试乡试资格试的考核呢!”安屿急切的凑到盛苑跟前儿,“到时候,咱们仨在一组!” 卢晟也跟着点头。 “那当然!”盛苑拍拍胸口,“咱们仨在一起,未见得能凑个诸葛亮,却也是最好的攻守联盟,想要解决个问题还难么?!” “那是不难,你们解决不了问题,还可以解决让你们没办法解决问题的人啊!”诚王忽然扭头,笑呵呵的扔过来这么一句。 “王爷言之有理!”安屿傻乎乎的举起拇指夸赞。 “你是不是傻!”盛苑拍他肩膀,“王爷这是好话?” “啊?不是、不是吗?!”安屿缩缩脖子,看向卢晟,就见晟哥儿捂着额头叹气。 “王爷!您怎么能揶揄小友呢!”安屿气得蹦脚,“还说是朋友呢!” 诚王却用“尔等竟不领情”的表情看着他们,睁大眼反问:“我这给你们出主意呢!你们自己想想,在关键时候阻拦你们解决问题的是何人?是谁的人?不把他们解决,你们想完成任务?可能不?!” 他说完这话,斜睨着三个不知好意的家伙,哼哼:“本王诚意提醒,可有些个人哦!很喜欢以己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安屿有些惭愧的挠挠头,小声问盛苑,“王爷这次说的是真的吧?!” 盛苑见他问的认真,眸子格外清澈,想说的话在舌尖儿滚了一滚,随后换了言词:“屿哥儿,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认为好了!” “不过还真要谢谢王爷,给我们提供了这个思路。”盛苑摸着下颌,已经全方位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了。 “要是能成,我们仨肯定给您表功!”安屿见盛苑似乎有办法了,登时乐得喜笑颜开,拍着胸脯表示苟富贵不相忘。 “……”诚王忽然想起,这小子真能直达圣听,登时有些心虚。 就皇上那小心眼儿,若这仨鼓捣个惊天动地出来,皇上一准儿怪他带坏孩子欸! “呵呵,其实……你们也不用记这样清楚,朋友彼此帮助不用报答,小小的建议而已,还是可以忘哒!”诚王干笑两声。 他有种感觉,不久之后的他,可能想抽现在的他。 “放心!放心!好朋友,有赏一起拿、有罚一起领!”安屿热情洋溢的表示,诚王大可放心,这事儿有他呢! “……呵呵,本王那就谢过你了!”诚王后槽牙咯吱咯吱响。 这小子真不傻! 盛苑和卢晟跟那儿看得捂嘴直笑。 就说啊,屿哥儿怎么可能傻哩! …… “诚王驾临!” 一声通禀高声响起,盛苑面前的两扇朱门缓缓推开,此刻,院试的考场向她展露出了真容。 第四百五十五章:目瞪口呆 “看见没?院试考场的要求很高。”诚王在外人面前,摆出骄矜傲然,单手放于腰后,迈着官步,踩着拍子似的在考场巡视,边走边跟盛苑三个小声说话。 盛苑三个点点头,目不暇接的转起了脑袋,将这考场看得仔仔细细。 尤其是盛苑,进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里的考场格外宽大,完全能容纳千余人参考。 正看着,盛苑发现诚王快步往高墙走去,连忙喊着小声低估的安屿和卢晟跟上。 “你们几个看看这墙是真是假!” 盛苑刚听到诚王吩咐手下的话,就见他一甩衣摆,上去照着墙壁踹了几脚:“???” 诚王靴子质量真好! 不知是盛苑三个的视线太过直接,还是诚王意识到不能过于放飞自我,以免暴露真实实力,总之他停止了对高墙的单方面殴打。 “咳咳。”诚王为了避免旁人误会他不大聪明,以拳抵口干咳数声后,简单的解释自己刚刚所为为何。 “礼部给的条文说了,考场的墙壁高度厚度必要达标,要环覆以棘,不许留有水道、不能存在洞穴,哪怕是缝隙都不可留存……当然,更重要的是,需要防止假墙虚壁存在。本王刚刚就是检查这些关键却又细琐之事啊!” “啊,原来如此啊!王爷心细谨慎,尽忠职守,堪当楷模!”盛苑立刻捧场的抚掌,“我们都要学习王爷这种不以公务细琐而不为,不以公务简单而敷衍的高贵品格!” 她这话一出,两旁属于考场这里的官吏,都不禁侧目。 忽略掉那两个点头应和的小郎君,考场官吏瞥了一眼司空见惯的诚王随行人员,再度将视线投向真诚赞叹的盛苑。 虽说他们里的很多人也喜欢奉承上官,可扪心而论,让他们于此情此景高唱赞言……他们的脸皮不允许啊! 再看看此刻的诚王,众人发现,果然啊,谁都爱听好话! 不管言语真假! 这不,诚王已经激动的抖着扇子,朝盛苑点了点,满意的给出了评价:“汝慧眼识人也!” 考场众官吏木然的看着为诚王夸赞的女郎,越看越不像普通女郎,看这诚恳阿谀、坦然受赞的气度,颇有进内阁之资啊! …… 【苑姐儿,我感觉这些人好像在腹诽你,虽然我没有证据!】系统悄声提醒盛苑。 可惜盛苑却不在意的摇摇头:“欸!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不人都说,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无所谓!谁乐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咯!无人嫉妒是庸才!不要忘了咱们的事业高度!” 【也是!】系统想到“首辅”俩字,不由点头,【脸皮不厚、地位不够!】 这样想着,它美滋滋的对自己的宿主大发赞赏:【宿主,你果然有登高位之资质啊!】 盛苑呵呵一笑,欣然领取赞许:“只要不说到咱们跟前儿,任凭他们嘀咕!你看本朝几位首辅、次辅、三辅,甚至是群辅,有几个不受非议、没谁嘀咕的?” 系统听得深以为然。 这时,诚王又开始带着众人沿着考场内墙慢步巡走。 诚王边走边叫自己带来的人拿着尺子丈量:“童生考案前后左右各距二尺,上置界尺一,不可有误也。” 盛苑在队伍里,仔细看着考试座位,发现院试考案案脚依然有长竹编结,用来放置座位移动。 “这跟县试府试很像,瞧瞧,案上不还贴着字号呢!” 安屿声刚落,卢晟就摇头:“也不完全像,你看案上东西分放两个坐号签筒,还有一本造册;届时须得册对签号,签对案号……苑姐儿,你说是不!” “啊?!”已经开始打量考场正堂的盛苑闻声,扭头看过去,眨眼问,“你们说什么呢?” “我们说……”安屿想重复,可是发现盛苑眼睛忍不住向四处瞟后,就不再赘言,而是问她说,“你这是看什么?” 盛苑闻言,很兴奋地给他们介绍:“你们看见堂上左边俩案桌了没?别看现在空空的,其实那是放置出题书籍用的!” “还有!还有,看堂上东西两面墙各自放的六面长柄牌没有?!那是给咱们看考题用的!” “你们再看北面那个匣子没有?” 安屿和卢晟闻声,翘首远看,就见一个不算小的匣子自带凛然之气的放于案上。 “看到了!”俩人齐声而应。 “那里面放着十枚印章,皆刻着违规之字,若有谁违反规定,考官就用对应的印章印盖在他的卷面上!” 盛苑乐呵呵跟小伙伴展示自己的知识,把小伙伴唬的一愣一愣。 “苑姐儿,你跟我们细说说吧,这违规都有哪几项啊!” “都想知道啊?!”盛苑摇晃着脑袋笑哈哈的卖关子,见他俩老老实实的点头,登时掰着手指给他们数,“听说具体违规之项有移席、换卷、丢纸、说话、顾盼、搀越、抗拒、犯规、吟哦、不完等等。” “这不就是让咱们闷头儿,从开考写到收卷么!”安屿于县试府试上也不曾违规,可是听到院试考场这些明确要求,就莫名的有些不大得劲。 “本来就该这样。”卢晟倒是能凝气安静,所以也不认为这些要求有多难以忍受,“每次考试都是时间紧任务重,次次都怕不能全部答完,哪里有工夫违规呢!” “也是。”安屿将视线从放置小印的匣子上挪开,看向文场四隅,那里各自放置一张粗壮的小桌,想起之前容夫子的介绍,他好奇的喊盛苑和卢晟看。 “那是不是巡绰人役站立瞭望用的!” 盛苑和卢晟随声看去,不由点头说是。 他们三个看得有来道去,诚王带着他的亲随也溜达的差不多了,跟考场官吏嘱咐了一番,让他们该整改的地方继续整改,务必在学政案临之前达标。 “本王今时于尔等对话、叮嘱悉数记于册上,汝等仔细看过,若无问题悉数签名,日后若有差池,非本王懈怠,乃是汝等玩忽职守。” 诚王挥挥手,让亲随将记录详细的册子摆放在案上,将准备好的笔墨印泥依次排开,等着考场官吏悉数上前签名画押。 “啊,这……”考场官吏闻之见之目瞪口呆。 他们没想到诚王竟然谨慎得闻所未闻、厚颜得令人发指!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盛苑三个。 “学到了!学到了!诚王,吾师矣!此行,不虚也!” 第四百五十六章:经古考试 经古考试转瞬而至,盛苑作为九江书院的学子,考场安排在了九江书院别苑。 这里她可不陌生,之前府试她和安屿卢晟就是在这儿考哒。 盛苑摸了摸试卷儿上印着的编号,虽说此场考试不算正式,但此次考试编号却和正式考卷是一样的。 这样胡乱琢磨着,她所在考场的考官如期而至。 这次来的考官依旧是老熟人,顺天府尹陈大人。 第一眼看见盛苑的陈大人,叹气之余,也很无语。 想来除非他调任离开,不然,他跟这三位的缘分试难解难分了。 等等! 陈大人想起盛苑三个的考生身份,顿时,心里升起不大好的赶脚,赶紧掰指计算。 将他自己的岁数儿和这三位的年龄摆放在一起,考虑到三个小纨绔的科考用时……陈大人狠狠心,取用最小数字作为参数。 他边算手指边颤,算到最后他悲愤的发现,除非他和这三位有一方外任,不然同朝为官还要好久! 得到基本数字的陈大人,想要仰天长叹! 本来有心到都察院养老的他,顿时将这个计划划掉! 过渡一下可以,养老就算了,他不想再跟这三位对峙咯! 想到这儿,陈大人脸上闪过一抹坚毅之色。 …… 盛苑鼻子阵阵发痒,就好像头发丝儿在鼻翼似的,不由怀疑有人嘀咕她。 不过没等她多想,就瞧见陈大人凛然端坐案后,瞧那样子似乎不大高兴。 无聊的盛苑小声跟系统嘀咕:“上班人上班的沉重心情,古今皆同!” 【当官儿都没兴趣了?】系统挠挠头,纳罕的嘀咕,【这可是朝廷正四品的官员呢!】 “大概是不乐意监考吧,这里没有好玩儿的给他打发时间,想看书回自家书房呆着多美呢,跟这儿吃不好、喝不好、休息不好的,肯定不高兴。”盛苑笃定的点点头。 【我看只有你才会特在意能不能吃好喝好吧?!】系统不清楚那位陈大人有无这样的爱好,不过它很确定自己这位宿主是这样的人。 “我以后当了官儿可不这样!监考可比当考生强!看着人家写也好过自己吭哧吭哧编。”盛苑说着说着,畅想起自己以后的为官生涯。 吃茶、看书、晒太阳! 【宿主!】系统抱着胳膊,提醒她,【这是你爹的为官生涯!】 “……啊!”盛苑闻声恍然,而后轻拍脑袋感叹,“这曾经也是我的梦想啊!” 【呵呵,想想咱俩贷的巨额积分,是不是清醒了?】系统举起显示牌,上面儿有一大溜儿数字兴奋地闪烁着。 “我努力!”瞬间,盛苑的动力就来了,握起双拳给自己打气。 本来想附和的系统,注意到上位那个陈大人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家宿主,好像随时能跳起来似的,顿时安静下来。 幸好,考试快开始了。 …… 盛苑将考题逐一记录下来,这次的考题有三,分别是经解、史论和诗赋。 经解题为“君子安而不忘危”。 史论题为“一千余里地无山”。 至于诗赋题,则是考官现场公布:“前日圣人言曰‘少年意气强’,故而此番考试赋得此句,得‘强’字作五言六韵排律诗一首。” 考题公布后,盛苑眼珠儿滴溜溜一转,且在草稿上将诗赋题作好,而后才从头答题。 第一道题这个“君子安而不忘危”,出自《易经·系辞下传》里的“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家国可保也。” 盛苑眼睫毛微微扇动,很快于草稿之上写出“居安思危”四个字。 居安思危,出自《左传·襄公十一年》,其句为:“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盛苑笔尖一转,打算就从“居安思危”和“有备无患”这两个成语方面着手,用一正一反两个例子论证“君子安而不忘危”。 这般想的她,快速的将自己的思路依次列举出来。 直到将有关信息填充得差不多了,她才将目光调向史论。 没有错,盛苑这次将答题方式做了调整,她准备趁着思绪活跃的时候,将三道题的架子全部搭好,而后再按序作答,待检查完了再誊抄到考卷之上。 想到就做到,盛苑笔尖不停,继续就史论题题目信息组网。 这次的考题“一千余里地无山”,取自于晚唐诗人皮日休《汴河怀古之一》的最后一句。 盛苑快速的回忆了一下全诗后,登时利落地将这次史论题目定在了“运河”上。 确定好了具体题目,盛苑颇有兴致的将这位诗人的另一首更为有名的《汴河怀古》默了出来。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盛苑!你是不是闲的!】系统默默地将这首好听的诗抄录在自己内存后,双手叉腰气哼哼教训起盛苑来,【你这是考试呢!不是诗歌解析!】 “安静!”盛苑此刻心情不错,不仅没有通知主系统给它关禁闭,还边写着思路,边跟其说,“既然这次题目取自《汴河怀古》,而《汴河怀古》有两首,自然要将两首诗歌联系起来思考,这样答的题才更全面,懂不懂?” 【哦。】接到主系统警告的系统,耷拉着脑袋,主动给自己禁言了。 不过盛苑这会儿写得格外投入,没注意系统可怜巴巴的所在角落。 对于这道史论题,盛苑又很多想法儿。 不仅从“运河”本身出发,分析它的历史、来源,写出了它对经济、政治、军事、民生、文化娱乐等方面的重大影响; 到最后,她还从第二首《汴河怀古》最后两句出发,感慨:“同为功于当代利于千秋之举,然以己之所欲为源,则民之哀声群起;以利民生国强为首,则青史留名,可见治国之道,既要论迹亦要论心。” 洋洋洒洒写好框架和重点词句,盛苑检查了一下字形和言辞逻辑,确定没问题,这才回到第一题开始刷刷作答。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七章:俩诗 “【《赋得郎君科考有感》】。”陈大人坐得无聊之极,干脆走下来,开始满场溜达,行至安屿考案前,他忍不住定睛看去,刚好看见这小郎君写好的诗句。 “【吾本为楚郎,志高意气强;弯弓骑射好,百步可穿杨;动笔如挥剑,刀刻著文章;持身唯自立,立功须己强。沙场多敌手,科试尽同窗;摘冠争魁首,何分男女郎。】” “哟?!”陈大人暗自觉着不错,这小郎君作诗水准好像有所提高。 “也不知那两个和他形影不离的女郎郎君写得如何?”陈大人这般想着,快速踱步朝着卢晟和盛苑位置走去。 因着他过去的时候,卢晟还在整理史论,诗作尚未写成,故而他溜达到了盛苑那边儿。 刚好她准备将答案誊抄到考卷上,让陈大人可以顺利看清她那首【《赋得女郎科考有感》】。 “……”虽说没有继续看下去,但是就这俩人写的诗题,若不是考题乃是今早他临时想的,陈大人他自己都要以为考题泄漏了。 “这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还真不一样啊!心有灵犀啊!” 陈大人揣着手,继续往下看。 “【初生为女郎,自幼喜云裳;抬首爱花木,低头划水忙。垂髫始读书,总角入学堂;从习文武后,科场欲名扬;所知作兵器;试卷当疆场;征驰杀伐过,胜负不彷徨。】” “……”看过盛苑诗作之后,陈大人颔首之余,总感觉她这首诗和安屿那首可以联和。 尤其是头一句,那句式相似得,他感觉这俩人是不是之前押过题,这里拿准备好诗填充呢! 当然,这个可能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很多人都这样准备。 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想象出来的另一种可能! 小纨绔们该不会爬他家墙头偷听了他自言自语吧?! 或者,他们给他下了药,让他迷迷糊糊不知不觉透题了?! 虽说陈大人很清楚这两种想法儿完全是无稽之谈,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他还是忍不住快步走回卢晟考案。 盛苑不清楚他们仨给这位陈大人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还诧异他为何行走如风,都不考虑考生试卷的安全。 陈大人有些冲动的情绪在看清卢晟那首和安屿、盛苑截然不同的诗题和完全不一样的诗作后,终于平复下来。 “看来就是巧合。”陈大人松口气,用袖子擦擦额角不存在的汗珠,叹口气。 幸好院试监考主要由学政负责,他可以歇歇了。 至于取魁首这件事儿,他要对不起言学政了,就让他这位爱才惜才之人承担压力好了。 这样想着,陈大人得脚步走出了轻松愉悦。 当然,陈大人高兴的可能有些早了。 因为在考试成绩公布的当天,排名第五的考生出痘了! 问题的关键是,这位考生五岁时候种过痘了! “按说这不应该再出痘才对啊!”陈大人急得一头汗的跟言学政说,“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这位考生家里还有两个亲哥、三个堂哥、十五个族兄弟分布在这次考试的不同考场! 按照太医的建议,是要将所有考生都关在别苑留看!这里面涉及的就更多了!” 言学政也是一脸严肃:“学生们的家里怕是也要自检自查,怕是顺天府和巡城司都要忙起来了。” 陈大人听得牙花子发酸,还要勉强宽心:“还好!还好!主要是差役们忙些;就是考生这里……听给第五名考生看过的大夫说,很可能这次要留印记了。” 大楚科考选才第一关就是仪容要好,不是说不能有痦子、麻点,可是也不能都是坑印。 “这样厉害?莫不是第一次种痘没有成?”言学政叹息一声,又道,“他许是个例。” 陈大人不由苦笑:“若是这样就好了,那学子的二十多个亲族,约有过半的人重又出痘,看样子怕是大多要影响容貌了。” “竟是这般?!”言学政唬了一跳,“这情况可曾上报?!” 陈大人连忙点头:“这等要事吾怎敢瞒报!” 言学政头疼了:“怕是这次院试要延期了!” 陈大人也想哭:“希望院试时还能有考生有资格参加吧!” …… “苑姐儿,这是怎么个情况啊!”安屿都傻了,隔着窗跟盛苑招手。 他们仨不过是来看看成绩,怎么就给扣下了呢! “不清楚啊!”盛苑看着狭窄的小屋,踮着脚往外瞧,“好像有人喊了句‘出痘了’,然后没过多久咱们就被赶羊似的赶到这里来了。” 要说惊惶也不是没有,只能说幸好有系统和俩小伙伴在,她才不至于发慌。 “晟哥儿,你还好吧?!”安屿感觉脸上有些痒,边挠边喊着说,“咱们应该没事儿啊!我记得咱们仨都种过痘的!我跟你说,有些人家真不像话,朝廷有专门设置种痘所,还有好多人不给孩子种,现在好了,闹得人心惶惶!咱们没事儿的都给关在这儿出不去了!忒可恶!等我当了官,一定要纠正他们这等不负责的行为!” 他嚷嚷了一通,脸上的痒还没下去,头发竟然也痒起来了。 有些烦躁的他,拍拍被锁着的门,大声喊着卢晟:“晟哥儿!晟哥儿!你怎么了?说句话啊!” 再次没听到回答,安屿这次慌了,隔间儿的门让他拍得晃荡起来:“晟哥儿!晟哥儿!回句话啊!哥们儿!你可别吓唬咱!” 盛苑一开始没听到卢晟回答就有些担忧,使劲儿抠着门窗上的格子往上爬,想要透过缝隙看看情况;虽说卢晟在安屿房间的另一边儿,她就是看清楚了也没用。 “屿哥儿!屿哥儿!晟哥儿那里什么情况啊!”盛苑找了一圈儿,没找到脚凳,唯一的那张床她还拉不动;又听着安屿呼唤卢晟的声调儿都开叉了,登时急得又蹦又跳,忙不迭扯着嗓子跟着“晟哥儿”“晟哥儿”的喊了起来。 “你们喊什么呢!”外面把守的官差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刚凑近门前,就见到俩颗圆乎乎的脑袋贴着门窗朝他招手。 “哟嗬!”官差吓了一跳!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八章:盛苑的好办法 “要说能咋呼呢!这伙食、这体格儿,这么多场考试下来,又累又惊的,还活蹦乱跳呢!”蒙着半张脸的官差嘴碎的凑过去,“怎么着,两位同学,有工夫眯一会儿不好么!喊什么?!” 他不等盛苑和安屿说话,就嘚嘚个不停:“放心吧,你们今儿想要出去是不可能了,说实话,不在这儿呆个半拉月,你们甭想走人! 当然,这里条件肯定不算太好,可是没辙啊!整个考场千余人呢!你们能关在自己书院的小隔间已经不错了,后面儿那些还没得到通知的,指不定要送哪儿去呢! 跟这儿,你们熟门熟路、有吃有喝的,怕啥啊!等秩序安定了,肯定给你们送书本儿瞧!要真是不舒服,有大夫给看诊、有药童给煎药,踏踏实实呆着得了……当然,你们也不用忧虑家人! 该给你们送的消息都送着呢!且不要着急呢!安安生生的呆着,真害怕就睡觉,睡醒就好咯!” 他啰啰嗦嗦的,偏偏语速很快,言语间鲜有停顿,以至于几番要说话的盛苑和安屿都找不到缝隙打断他。 “这位官差大哥!我朋友没动静!你赶紧叫人看看啊!” “别嘚啵了!我旁边儿的郎君没声儿了,赶紧看看怎么回事儿啊!” 官差听到这话,顿时慌了:“啊?!我、我、我也没有钥匙啊!等等啊!等我找人去!” 他不说还好,这般说的盛苑安屿又怒又惊! “那还不快点儿!赶紧的啊!连大夫一起拽来!” “小爷我告诉你,这可是承忠侯世子!要是有了差池,你不错也是错!还不快点儿!跑起来啊!记着找人动手别动嘴!” “好家伙儿,这也忒不靠谱儿了!”安屿甩了把汗,继续凿卢晟和他之间的那扇隔门。 “苑姐儿,你别跟着凿了!”安屿听着身后咚咚咚的踹墙声,回头喊了一声,“要是晟哥儿有问题,你过来不也跟着麻烦?!” “哐啷啷!” 他话刚说完,就听轰隆一声响,扭头一看,木隔板作的门轰然倒在地上,烟尘缭绕之间,盛苑抱着脑袋出现在眼前。 “???” 安屿惊呆了,待看清她眼角儿的泪珠,登时跳脚:“你是不是傻啊!还是嫌自己太聪明了!拿脑袋往上冲!” “我是拿肩膀顶的!别说了,我胳膊疼!”盛苑捂着肩膀,咧着嘴,“这不是想着你自己踹不开么!我要是过来了,咱人多力量大啊!” “我看是你玩儿的大!”安屿上前捏着盛苑肩膀和胳膊检查了一遍,发现骨头没事儿,这才松口气。 “接下来你就看我自己凿吧,我出力、你鼓掌!”安屿将盛苑推到安全位置,搓着手,准备再接再厉。 “没事儿,我帮你!”盛苑揉了揉痛感减轻的肩膀,没打算闲着。 安屿咧着嘴,笑跟哭似的问她:“怎么着?你还想抱着脑袋冲啊!” “笨!人类进化的一大特点就是学会使用工具。”盛苑指着那两扇倒地的大门,“这不就是现成工具?!” “攻城利器?!”安屿眼眸一亮,忙不迭点头。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一章:盛苑很生气 “你怎么还活捉虫子?!”安屿惊诧的看过去,他真没想到盛苑还有这兴趣。 “我想带回去给祖父的鹦鹉尝尝,看它喜不喜欢吃!” 盛苑觉得她祖父那对儿鹦鹉很有啄木鸟的潜力,对于虫子格外喜欢。 “怎么可能!鹦鹉才不吃虫子!”安屿记得姑姑、表哥、表姐有阵子很喜欢养鹦鹉,他那时还特意给鹦鹉捉虫子吃,没想到那些鹦鹉却不领情,还莫名其妙的萎靡好些时候,闹腾的表哥表姐组团要揍他! “大多数鹦鹉不吃,又不等于我祖父的鹦鹉不吃!”盛苑见安屿不信,不乐意的瞪过去,“它们要是有啄木鸟的灵魂,就是喜欢吃虫子呢!你又不是我祖父的鹦鹉,你怎么确定它们不喜欢!” “我、我、我……”安屿本来想说他就是知道,可见盛苑开始生气,生怕自己当着外人挨揍丢脸,立刻挺着脖子强硬的冷哼,“你说是就是!” “哼!”盛苑见他非暴力不合作似的敷衍自己,也很气,干脆将头扭到一旁。 她半刻钟之内不要理睬这家伙了! 大夫们:“……” 莫名其妙的看这场幼稚的小孩儿吵架,大家好像进到启蒙班。 “啊,盛小女郎,您可将那些虫子喂给了尊祖父?”之前那位太医顾不得管这俩人气不气,忙不迭问出都很关心的问题。 “……”盛苑眨眨眼,她忘了! “哈哈哈!”安屿夸张的笑她,“谁让你之前都不告诉我和晟哥儿的!” 盛苑听他嘲笑自己,登时气愤的看过去:“那提到虫子时,咱刚好在膳楼用餐,怎好提起呢!等用过餐,这不就忘了!要是还记得,早就给祖父的鹦鹉尝尝哩!” “忘记了?!” 太医他们闻言,简直又惊又喜,惊喜之中还带着些许紧张。 “女郎,你可将装虫子用的笔杆扔掉?!” “……”盛苑想到自己包袋里还有那些笔杆,难免有些不大自在。 太医等众人见其这样反应,顿时惊喜交加,忙不迭朝着盛苑凑过去。 “不是!你们想咋样啊!”安屿条件反射跳到盛苑前面给她挡着,“那虫子也不是你们养的吧,就是装走点儿,也不能计较啊!” “……”对于安屿,盛苑这会儿不知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担忧了。 要不要请太医给他瞧瞧呢! 话说太医有办法帮他诊治思维逻辑么?! …… 送走了抱着几只笔杆离开的大夫和太医,看着他们如获至宝到几近落泪,盛苑和安屿继续隔着隔板背靠背。 “不是出痘就好,至少你不用像我这样受罪了!”安屿松口气,他之前还怕苑姐儿也跟他和晟哥儿一样呢! “笃笃笃!” 盛苑刚要说话,就听外面敲门声起。 紧接着,她自己这间屋子的外门被打开了。 “女郎,我家先生说这些虫子有些奇特,不直接接触,也有可能中毒……毕竟您将那么多虫子放一块儿,贴着书包带了许久……所以他特令我带来一些药膏,您要是有反应,可以抹一抹。” 盛苑:“???!!!” “苑姐儿要是一直都没有反应,是不是就没事?”安屿连忙问。 前来的小药童闻言,认真的摇摇头:“我家先生说了,即使没有反应,也不排除中毒……如果您情绪容易激动和兴奋、精力充沛不知疲倦、对自己能力容易冒出不切实际的信任和想法等情况,就需要注意咯,这可能是出现幻觉了……女郎,冒昧问您一句,您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么?” 安屿闻言,立刻扭头看向盛苑,眼底尽是询问。 “……”而盛苑已经想拍飞之前那个自己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安屿、盛苑、系统 “苑姐儿,你不要睡啊!”安屿的语调有些惊惶。 “苑姐儿,你醒醒啊!”安屿的语声开始上扬。 “苑姐儿,你再坚持一下!”安屿忍着哽咽,努力柔声轻呼。 “苑姐儿,你跟我说说话!”安屿似乎有些激动。 “苑姐儿,你不要不理我啊!”安屿瓮声瓮气喊个不停。 “苑姐儿,你听我说啊!”安屿哆哆嗦嗦想捶隔板。 “咚咚咚!” 安屿还没动作,就让这扑面而来的震动吓了一跳。 不等他反应,盛苑那底气十足的怒喝紧追而至:“噤声!” 从昏昏之中惊坐起的盛苑,气得凌空打了几拳,免得直接将隔板踹倒! “我这是睏得想睡觉!又不是厥过去!又不是奄奄一息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爱演!”盛苑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偏偏还有安屿在耳畔嚎叫,噪声攻击效果瞬间翻倍。 小女郎痛苦的抱着脑袋摇晃,她到底做错啥,要跟这么个玩意儿住的这样近! 呜呜呜,她要睡觉觉! 安屿被盛苑吼得缩起了脖子:“我、我就是见不到你担心嘛!” 听他底气似有不足,让他扰得睡不着得盛苑顿时扑上隔板。 虽说她看不见对方,但是却可以将自己得怒气传递过去。 “说!你是不是报复?!”盛苑怀疑的视线准备在隔板上打钻,想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有意得。 安屿感觉到了好友的威胁,登时吓得连忙举手保证:“我就是关心你!真哒!我怕你跟晟哥儿一样,睡着了就混过去了,他这还不晓得何时醒呢!” “哼!”想到昏睡的晟哥儿,盛苑烦躁得挠挠头,“暂且信你一次!” 安屿没想到这个小女郎竟然放过他了,惊喜之余悄悄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轻声问:“苑姐儿,你跟我再聊聊,我睡不着。” 说到最后,他语声极轻,听起来,似有有些委屈:“你说大人们这会儿是不是惦记咱们呢?” 盛苑:“……” 他不提还好,提起家大人,她鼻子就有些发酸了。 “平时我总是恨不能在宫外多玩儿会儿,恨不能快点儿到了出宫的岁数,恨不能赶紧搬到安城侯府自由自在,可是……现在我却特别想姑姑的偏殿,想现在住的皇子宫侧殿。” 安屿说到这儿,还轻轻抽抽气:“我感觉脸上身上越来越痒了,好像还时冷时热的,脑袋一阵儿清楚一阵儿晕眩,你说……我是不是很严重啊!” 盛苑见他是真怕了,虽说隔着隔板看不到安屿的表情,可是自小的朋友,想都能想出他现在瑟缩的样子……顿时,盛苑有些心软。 之前的忿忿情绪渐渐平复,她安抚安屿的语声也较之前和善许多:“你不要多想,大夫每半个时辰就从窗口给咱把脉一次,真有问题肯定要说的,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安屿嗯了一声,也不清楚有没有让她说动。 这时,外面传来二更鼓声。 盛苑隔着纱窗看看外面:“屿哥儿,你怎么不睏啊?!” 她打算要是这家伙还不睏,就让系统再次赊账,兑换个道具来迷晕他! 总之,她受不了了!再不让睡,她和屿哥儿就要有一个得人为弄晕咯! 欸?!等等!!! 盛苑脑海里盘算着,眨眼之间就给安屿安排得明明白白。 结果……安屿那边儿没动静了! “系统!系统!”盛苑忙不迭将系统眼罩儿给掀了,推起已经睡得打小呼噜的统子,“快看看屿哥儿怎么回事?这是睡着了,还是真晕了!” 正做梦推翻主系统,然后,快乐奴役着主系统给自己赚积分系统:【……】 这是今夕何夕?! 好容易在盛苑晃悠的高频率下清醒过来,系统手忙脚乱的开始自检。 它需要看看自己的功能有没有解锁。 【苑姐儿,搜检屿哥儿需要一张工具卡,积分是……】 “贷款!”盛苑毫不犹豫挥手! 系统不等她话声落,就完成了借贷——兑换——使用。 待到完整流程下来,看着让盛苑两次案首、数次考试头名打下去的巨额负数积分瞬间上涨不少,系统哆嗦了一下。 【宿主,你可定要当上内阁首辅!】系统抹把泪儿,耷拉脑袋叹着气鼓励盛苑努力。 没办法,它和宿主都太能花了,根本省不下积分啊! 既然节流做不到,就只能想办法开源了。 偏偏主系统不支持其它还积分的办法,只认官阶上升,宿主能做的就是步步高升了! 嘴里嘀嘀咕咕,手上也不含糊,系统说话间就完成了对安屿的检查检测:【就是生理睡熟,啥事儿都没有!】 “呼~~”盛苑听说安屿无恙,顿时放松下来。 顿时,喜意伴随着睏意,让她眼皮也开始发沉。 系统还想跟盛苑就这次的情况再唠唠,却见盛苑一个呼吸间就已睡着,看样子还是深度睡眠,登时不忍打扰。 【主系统还指望宿主成为首辅呢!宿主怎可能有事儿呢!】系统将眼罩戴好,想要继续补眠。 可是刚躺下,它又迅速坐起来,一爪子拿掉眼罩儿:【我要找主系统谈谈!】 …… 永兴侯府主院正堂。 郑氏愁容满面的坐在官帽椅上向外望,幸好此时天气渐热,衣衫单薄些都不要紧。 盛向浔看她这样也是难受。 虽说惦记女儿,可妻子这样表现,也着实吓到他了。 想来想去,他改了之前翻来覆去的劝说词,温声哄劝:“你跟这儿呆到天明,也见不着苑姐儿啊……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只要她不难受,一准儿吃得下睡得着,定然委屈不了自己。” “可她要是难受怎么办?!”郑氏含着泪回首反问,“她种痘那晚我就惊醒过,这次也是这般,想来她定然不好受的!” 盛向浔噎了一下儿,也不放弃,继续安抚哄说:“咱们都派人在九江书院别苑守着了,里面儿的差役不是说了,晟哥儿昏睡,屿哥儿起红疹,就咱们苑姐儿好好的,活蹦乱跳的可有力气!咱们往好处想,就算是过去,也不是人人都出痘,就有没事儿的,对不对?!咱们苑姐儿肯定没问题!”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三章:好事 盛苑呼呼睡着,浑然不知外事。 忽而,阵阵呼唤声自远而近,在她耳畔环绕。 迷迷糊糊的,她认出了存在于声声呼唤中的名字,似乎就是“盛苑”。 “……”盛苑紧紧地抱了抱枕头,没打算起来。 大概是睡前给自己设置了之令,不睡饱了坚决不醒! 没办法演绎下去的主系统:“【……】” 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憋笑的系统,它忍着气抚掌,顿时,一大块儿寒冰悬浮于手上,紧接着其化为露珠,朝着盛苑的脸泼了过去。 “哇!!!”盛苑被冻了个哆嗦,睡意瞬间逃窜,当即睁开眼坐了起来。 抹了把冰凉凉的小脸儿,盛苑看着干干的手掌,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由吐了口气,可是呼出来的凉气儿去让她怔了一怔。 【盛苑!看过来!】系统见宿主傻坐在原地不懂,忙不迭滚过去跟她表功,【我给你争取到福利咯!】 “福利?!”见系统得意,盛苑最后一丝睏意消散,看看周围雾蒙蒙的,不由恍然,“我这是来到系统空间了?” 【嗯!】系统蹦到盛苑手上,点点头,【更准确的说,这里是主系统自己的空间。】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来,盛苑和系统一起扭头看去。 盛苑看着具象出来的主系统,有些惊诧的问:“咱们这是头次面对面吧?您这出是何意?” 主系统瞥了眼系统,淡淡的跟盛苑说:“【系统建议我给你强化一下体格,不过我觉着你看起来不错,用不着这项,故而想换个福利给你,也算是对你童生试成绩的奖励,你看如何?】” “可以啊!”盛苑对于正当福利,向来来而不拒。 主系统让她这利落劲儿给惊了一下,它以为这位未来首辅的潜力股,会跟它虚伪的推让一番。 “【……】”行吧,利落也不错啊! 自我开解片刻,主系统拿出三个福利卡,让其悬浮于盛苑面前。 “【你自己选一个吧!】” 盛苑看着面前这三张橙、棕、紫色的福利卡,当即就想伸手。 不过发现这福利卡有些像盲盒之后,她竟利落的收手了。 “【???】”主系统不解的看向她,却闻这女郎脆声询问。 “主系统,让我在已知三个选项里抽取一个,那叫选择;让我随手抽取,那叫抽奖。您确定刚刚是让我选择,而不是抽奖?!” 盛苑本着尽可能让到手福利最优化的原则,光明正大的让主系统给提示。 “【……】”主系统看着振振有词的盛苑,抿抿唇,半晌才叹气说,“【这位宿主,你猜有没有种可能,这三张福利卡是可触碰的?只要你翻开卡,里面的信息能自动浮现呢?】” 盛苑:“……”她好像冒失了。 算咯,没关系! 只要脸皮厚一些,烦恼自动都停歇。 她盛苑向来就不晓得何为尴尬! 福利卡,拿来吧! 盛苑翻开第一张福利卡,发现上面写着“透题”俩字。 橙色的福利卡出了这俩字再没有其它。 盛苑考虑到刚刚的笑话,顶着主系统的视线,没有询问,反而随手点了点透题。 顿时,一个解说声自卡里发出:“本届院试真题两套!” “还有解说呢!”盛苑连忙缩回手,生怕这卡自动领取。 “您可真大方啊!” 确认橙卡回到之前状态,盛苑才有心情评论:“哪怕给我一套乡试考题也成啊!” 主系统权当没听到。 盛苑也没打算跟这纠结,利索的看向第二张福利卡。 这次,福利卡浮现出“剧情”这俩字之后,不等盛苑动作,竟然自动播报起来:“想知道自己的政敌都有哪些么?点开我,一切都能揭晓(那是不现实哒,本卡随机提供一个政敌之名,其作用、能力不做评述)。” “……”盛苑抚着胸口,朝主系统露出和善笑容,“你很顽皮,你晓得不?!” 【苑姐儿,你不选这项啊?】系统听懂了,苑姐儿无意拿这张卡啊。 “走仕途,当首辅,那政敌还能少?既然福利卡不打算全部说出他们的名字,那么知道一个和知道几十个有何区别?” 盛苑承认自己刚刚想拿下它,可是,冷静下来,她兴趣降不少。 “政敌这种存在,有时候是合理出现的,有时候出现的毫不合理,有赞成你的,就有反对的;有喜欢你的,就有讨厌的;有支持你的,就有驳斥你的……想要推行政令,想要施展才华,想要一展抱负,怎可能不触及某些人的利益?即使避开了提示的政敌,还有其他政敌。” 盛苑说到这儿,忽而想通透了:“只怕主系统也不能拿到全部数据,所以才跟抖了这个机灵。” 系统闻言,看向左顾右盼、就是不肯看它和盛苑的主系统。 很好,宿主竟说对咯! 盛苑说完,也不看系统和主系统之间的视线博弈,开始好奇的点开最后那张紫色福利卡。 这次,福利卡上没浮现字,反而浮现出了“鼓掌”的图样。 “恭喜宿主,领取此卡,赠送你毒虫大全一套,同时,还可自动免去你所欠积分利息之三成。” 听到前半句的盛苑面无表情,不过听到后半句,她立刻喜笑颜开。 “感谢主系统!表白主系统!主系统威武!”盛苑连忙举着系统朝主系统欢呼。 “【……】”主系统默默地将“见积分眼开”录入到系统记忆里后,飘然的晃晃手,走远了。 “系统,好样的!”对于不置一词远走的主系统,盛苑给予热情挥手,而后揪着系统,使劲儿亲起来。 她可没忘系统之前的表功! “积分贷款利息给咱免去了三成!”盛苑有些激动。 要晓得,她拿到县案首,主系统给的奖励都没这么多! 【你高兴就好!】系统让她哄得晕晕乎乎,本就自得的它,此刻更有种自己完成大事的成就感。 “嗯嗯嗯!”盛苑使劲儿点点头表示高兴,而后忽然想起,“不过话说回来,主系统还挺有仪式感,明摆着第三张福利卡才是给咱的,还弄出了选卡这项流程。” 她这样说着,刚想问系统,主系统是不是挺活泼的,就感觉到一阵晕眩,待再清醒过来,她竟已经回到之前的房间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四章:解决 盛苑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京郊山庄上,要不然,怎么听到鸭子嘎嘎叫呢! “苑姐儿!苑姐儿!晟哥儿醒了!嘎嘎嘎嘎嘎!” 安屿的笑声瞬间将盛苑扯回到现实。 “晟哥儿醒了?!”盛苑懵了一瞬,立刻就加入到安屿的敲隔板队伍中去了。 因为中间隔着屿哥儿,她听不见晟哥儿动静,只能喊屿哥儿帮忙传话,“快说!快说!晟哥儿他情况怎样?!” “很好的!就是不大有力气,大夫看过了,只说是饿的。”安屿兴奋地时候语速极快,“他身上的痘子开始往下消了!” “这样快?!”盛苑惊诧不已,“果真中毒了?” “应该是吧,大夫给他灌了几回药,施过几次针,其间还用药罐给他拔毒,这不,天刚蒙蒙亮,他就清醒了!” “这都是何时的事儿啊!我怎么不晓得?!”盛苑清楚自己睡眠质量是极好,可这也不至于对卢晟那边儿频繁的动静无所觉吧,“而且,你又是怎么晓得的?” “我也是才晓得的,容夫子他们快三更的时候,将晟哥儿旁边房间隔板门打开了,他们安排了大夫在那儿休息,故而来来回回数次都不曾惊动旁人。” 安屿高兴的躺在榻上来回翻滚:“苑姐儿,我高兴得都饿了!” “咕噜噜。”盛苑低头看着发出抗议的肚子,有些想吃府里大厨师傅做的甜酱肉咯。 悄悄吞吞口水,盛苑努力将脆香的酥点从脑海里摒除,她还有问题要问安屿呢:“晟哥儿好了,那你呢?你昨儿不是长了许多红疹?” 安屿没想到苑姐儿还记着她,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了,利落的爬起来,扑到隔板上,兴冲冲跟盛苑表示:“我刚喝了一碗清毒汤,好像不那么痒了!大夫等会儿也要给我安排疗程!……哦,对了,苑姐儿,你呢?我听你说话声,好像没事儿哦!” “我好极咯!”盛苑拍着胸膛,“根本没有中毒!” “没有错,小女郎的确中不了毒。”之前见过的大夫笑呵呵的打开外门,出现在盛苑眼前。 门外热烈的阳光顺势冲了进来,把盛苑照得忍不住侧过头,用手挡了一挡。 “大夫?!大夫!!!”安屿听见动静,忙不迭敲隔板,“您给苑姐儿好好瞧瞧啊!” “呵呵呵,好、好、好!”大夫笑呵呵的提着药箱来到盛苑面前,轻轻敲着榻旁的桌面,“小女郎,老夫给你摸摸脉吧!” “好哒!”盛苑利索的将手递过去,仔细的看着大夫脸上的变化。 老大夫眯着眼睛把脉片刻,忍不住问盛苑:“小女郎平时如何保养的?这般康健有力,就是郎君里也极为少见。” “保养?”盛苑点点头,认真的想了想,坦然无私的分享自己的心得,“嗯,就是多吃多喝多练武,多笑多闹不生气!” 整天快快乐乐笑哈哈的,不烦不燥不苦恼,自然就很好了。 “……”大夫顿了顿,诧异的看着盛苑。 他看出这小女郎不是敷衍自己,这说的是真话。 可是这说的是一回事儿,能做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小女郎果真奇人也!”大夫琢磨半晌,只是憋出这么句感慨来。 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这样没心没肺的! 一般来说,小女郎这样正值考试的学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闷郁或者躁意。 “大夫,您之前说我中不了毒,是怎么回事儿?”盛苑生出期盼,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无意中触发了避毒功能。 “哈哈,说起这个,还真要感谢女郎你啊!”大夫挪开手,捋着胡子笑得畅快,“小女郎用笔杆收集那些毒虫,将其放置数日,以致里面毒虫彼此搏斗……胜出的毒虫以败将之毒汁为饮,毒性更胜从前,奈何困于笔杆不出,只能呜呼罢了……见那毒虫僵滞,吾等剖开查勘,发现其腹内有一黑丸,取之化水可消痘粉毒性。” 盛苑听得脸上笑容都僵滞了:“大夫,晟哥儿、屿哥儿他们该不会喝了这黑丸……” “!!!”安屿闻言,差点儿吐了。 大夫没有察觉他俩不对劲儿,笑呵呵的点头:“女郎几只笔杆也就养出了十数枚黑丸,除却研究用的,刨去上交给太医院的,咱们手里唯有五丸,这些是要给明显有反应中毒的学子用的……幸好只取些许就能让两位郎君好转。” “呕!”安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他想把自己给扔了! “……”盛苑没想到安屿反应这样大。 “苑姐儿!”安屿悲愤的瞧着隔板,想哭,“你把我打晕吧!最好打的失去记忆!我想忘了这段!” “打晕你?”盛苑觉得这个要求不难,难的是让他失忆。 她出手,要么白打,要么打傻。 “想失忆,那不得下毒啊!” 大夫本来笑呵呵的听他们说话,可听到了最后,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好家伙,这俩人,一个真敢提要求,一个还真琢磨可行性了! 要不他俩是好朋友啊! 果然一对卧龙凤雏! “安小郎君,老夫记得云栖书院农院好像办过全虫宴,九江书院学子选出最喜欢的一道佳肴,名为蚂蚱多吃……怎么你没尝过?!” “咦?对啊!”安屿想到云栖书院那千奇百怪的全虫宴,顿时不难受了。 “当初,我们忍着难受品尝,也是为了体验百姓之苦,想要将来能帮百姓解决虫害之苦,这才咬着牙参加全虫宴。”安屿想起当初参与进去的目的,之前的难受渐渐消散,“今儿,就当我等身先士卒,替同窗尝试解毒吧!” 这样一想,安屿放松下来。 “果然还是苑姐儿说的对!同样的事情用不同的角度去想,那感觉也极为不同啊!” 大夫见安屿平静许多,不由松了口气。 他还愁呢,若是小郎君不配合解毒,之后的疗程要怎么办是好啊。 没想,不等他劝说,小郎君自己就想开了。 甚好!甚好!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五章:夫子布置作业 “苑姐儿,你这误打误撞帮大家解决了难题,你说会不会有嘉奖啊?” 又是一个清早,已经被允许在小院子里放风的安屿同学,对同样在院儿里练习扎马步的盛苑和举石凳的卢晟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儿。 “嘉奖?!谁给啊!”盛苑肩膀纹丝不动,脑袋轻轻摇摇。 “当然是皇上!”安屿觉得一场伪天花造成的慌乱很快得到平息,之前大部分出现感染症状的学子也开始恢复,这样的功劳不奖励奖励,见之不合适! “我看难!”卢晟放下石凳,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儿,喘着气的说。 “你何出此言?!”安屿没想到晟哥儿认为不可能,不由诧异的很,“苑姐儿的功劳就摆在明面儿上,大夫和太医都清楚!” “屿哥儿,劳烦你动动脑子啊!”卢晟坐在让他举了数百下的石凳上,见他一副“若皇上不肯奖励苑姐儿,那他就去撒泼”样儿,不由很是无语。 “这和动动脑子何关?!我这就是动脑子才想出来的!”安屿振振有词,他此刻坚信皇上不可能无视苑姐儿的功劳。 “屿哥儿,你可还记得,这次这场风波源于中毒?”卢晟叹口气,抚额问。 安屿看了眼开始“呼呼哈嘿”的练起拳脚的苑姐儿,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忆不错:“我要是不记得,也不能说这些。” “既然记得,你就该晓得,这从未见过的毒虫能成群的出现在考场……可不简单!”卢晟掰着手指跟他说,“如何同时出现在不同的考场?如何队形一致朝着考案上爬?你说这里没谋划安排……如何可能?!” “啊,这……”安屿倒吸口气,这些他还真没琢磨过! “皇上正因为喜欢苑姐儿,所以才根本不可能对外宣布苑姐儿的功劳。” 安屿听到这儿,恍然:“这是保护苑姐儿啊!” 不管有意无意,苑姐儿的举动,的确破坏了对方计算。 “若是我猜不错,天亮之前皇上就安排人封锁了口风,大夫、太医……这些知情者都不回说出苑姐儿的。” 紧张的安屿听卢晟这样说,微微放松些许。 他看着在院子里上下翻跃的苑姐儿,忍不住凑过去。 感受着盛苑拳风的安屿,紧紧追着人家询问:“苑姐儿!苑姐儿!晟哥儿说的这些,你是不是都想到了?你怕不怕啊?!” “为何要怕啊?!”盛苑见安屿傻乎乎朝着自己拳脚上凑,也怕无缘无故揍到他,只好利落收势。 她给自己擦了擦汗珠儿,看向忧虑的安屿,笑了:“不要这样啊!你若是想到敌在暗我在明,咱们连放毒虫的是谁都不晓得,是不是更要焦虑了?” 果然,安屿听到这儿,精致的面容都有些要变形了。 “轻松些,小郎君!”盛苑拍拍他肩膀后,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你这样不可啊!以后出仕做官,外任到了地方,那明枪暗箭的,岂不更是惊险?” “要是我自己,我才不怕呢!”安屿见苑姐儿竟然毫不在意,又看看不紧张的卢晟,顿时有种“他俩皆醉唯己醒”的失落,顿时气得嘴上绒绒要竖起来了,“可这次的关键人物是你啊!” “对,是我啊!所以你就更不要多想了!”盛苑见他绷得紧紧的,脑筋一动,捡了根树枝过来,放到安屿手上,“像我这样多才多艺、文武双全、毓秀钟灵、聪明智慧、人缘极好、人脉颇丰的小女郎,岂能轻易遭人算计?谁敢轻易算到我这儿!那和自投罗网有何区别?来来来,不要烦了!跟我过两招!出出汗,就不烦恼了!” “……”安屿感受着手里树枝的触感,理智终于回笼。 苑姐儿说的过招,根本就是她单方面揍人啊! “呵呵,我感觉现在好多咯!”安屿嘴角儿抖了抖,颤巍巍的将树枝轻轻放到石桌上,“让你这样一说,我感觉你说的很对!” 他瞧瞧的往后挪了挪脚:“像你这样狡黠淘气、谨慎善虑、靠山众多、地位不凡、耳聪目明、心狠手辣的小女郎,谁敢算计谁不长眼啊!” 说到最后,他撇腿就跑,哈哈哈的大笑着朝自己住的小屋而去。 盛苑没想到这家伙这样坏,刚开始还一副战战样儿,转瞬就打趣她! “安屿!你给我站住啊!”盛苑跺跺脚,拎起树枝紧追而去。 “啊!啊!啊!别真打啊!哈哈哈!没打着!”安屿抱头鼠窜跟前面跑,盛苑挥舞树枝跟后面追,偏偏这家伙嘴欠不止,把个盛苑气得咬牙切齿、左扑右抓。 “呵呵,看来女郎郎君都恢复了。”容夫子一进院子,就见到这副同学友爱的景象,很是欣慰的点点头,“既这样,老夫就放心了!” 盛苑和安屿没想到容夫子忽然进来,更加没想到他这样说话。 这说的是反话……对吧?! 盛苑和安屿对视之后,瞧瞧看向走过来的卢晟。 卢晟捂着胸口作虚弱样,跟他俩一起和容夫子见礼。 在盛苑和安屿底气十足的问好声里,卢晟虚弱不稳的话语显得格外清晰。 “……”安屿担忧的看过去。 刚刚晟哥儿说话挺有力气的,莫不是……莫不是着凉了? 盛苑则诧异的看向卢晟,想从他脸上看出缘由:这家伙该不会想装无辜吧?! “咳咳咳,苑姐儿和屿哥儿怕我闷得慌,跟那儿逗我玩儿呢!” 卢晟赧然的朝容夫子笑了笑。 “小郎君刚刚是举石凳举岔气儿了?”容夫子和善的关切他。 “……”卢晟立刻恢复之前状态。 容夫子瞧着三个耷拉着脑袋的学生,感觉着他们萦绕着的蓬勃生气,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 “既然都恢复了,那就开始复习功课吧!”容夫子温柔的给这仨淘气学生布置作业,“考虑到你们刚恢复,不好苦思多想,那就抄书吧!每天将你们的本经抄写一遍也就是了。” “啊?!!!”盛苑三个闻言,不可置信的抬起脑袋,眼睛瞪得溜圆。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六章:没要求 盛苑迈出书院大门,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许多。 这种变化是积极的、向上的、正面的! 她的知识得以巩固、她的字体得以完善、她答题技巧得以进步。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除却她的小手累成了爪子以外,她整个人都往前迈进一大步! 呼吸着外面新鲜空气的盛苑,感动的眼泪汪汪! “呼!可算出来了!”安屿喜极而泣的看着车水马龙的街市,感觉自己重获到了新生。 “不多说了,咱们过几天见!”卢晟二话不说,拍拍俩好友肩膀,飞上了亲爹带来的马车,看都不看书院大门一眼。 这些天他在里面呆的那叫个够够的,院试之前是决计不肯来这儿了。 他溜得极快,安屿惊得目瞪口呆,目送着挥手走远的好友,磕磕巴巴半晌,才说出句整话:“苑姐儿,他可太不够哥们儿了!” “没瞧见卢三叔盼他盼得要疯了!”盛苑倒是颇为理解,“晟哥儿晕过去的事儿,卢三叔多少有所耳闻,虽说解毒好了,卢三叔看不见晟哥儿,未必能多放心。” 安屿听到这儿,有些酸溜溜的哼了哼:“那我帮你找找盛三叔吧!他肯定也在外盼着你呢!” “……”盛苑听他哼哼,忽然想起他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外表下的身世。 若皇上还是太子,说不得也能亲自过来接他,只可惜皇上就是皇上,就是为了屿哥儿好,他也不能大张旗鼓亲自来接。 盛苑张了张嘴,想要劝,可想了一下,又觉劝说之举,其实才更伤人。 没必要特意提醒安屿的身世让他难受自伤。 这样想着,盛苑面露庆幸,有意感叹说:“幸好咱俩基本没什么症状,我爹娘、皇上和安贵妃他们不至于像卢三叔那样紧张惦记。” 提到安贵妃,安屿的情绪好了许多,也有心惦记院试延期的事儿了。 “苑姐儿!” “小侯爷!” 说话间,盛向浔和成栋的呼唤声打不远处传来。 盛苑和安屿抬眸看去,就见这二位兴奋地朝他们跑来。 “爹爹!”盛苑原以为自己很平静的,这些天忙于功课也没工夫太想家,可是见到她爹之后,她才晓得,原来不是不想家,而是想念之情让她潜意识给按下了。 “娘亲!”盛苑刚要扑到她爹怀里,就看见她娘站在马车旁,远远地朝着她笑,登时,她再忍不住了。 刚想对小女儿关怀备至的盛向浔,眼睁睁看着小闺女兴奋地朝妻子扑过去,情绪瞬间略有些复杂。 当然,尴尬是不可能尴尬的、局促也不可能局促,自己闺女不买账没事,这不跟前儿还站着一个呢! “咳咳,屿哥儿,听说你起疹子了啊?怎么样,已经没事儿了吧?!嗯,看着是有些瘦了!”盛向浔拍拍安屿的肩膀,将富裕的关心送给了安屿,“郑公公和荟景姑姑都来了,就在外面车旁等着呢,走吧,赶紧进宫给皇上和安贵妃瞧瞧,也好让他们放心;毕竟不亲自看过,当家长的就不能放心,谁说好都不成。” 盛向浔对此可有感触了,他顺手乎撸了把安屿的脑袋瓜儿。 安屿耳朵尖儿有些发红,作为大郎君,现在姑姑都很少乎撸她了。 想到姑姑,他有些雀跃,之前那些许的感伤早不知何时给冲掉了。 呜呼,回宫!回家! …… 盛苑发现,书本上说小别胜新婚,此言用在她和家里人身上也格外合用。 就像这次从九江书院回来,她娘待她就格外亲热。 哪怕她赖在娘亲怀里不去读书都没关系! 当然,这样好的待遇,在擅于蹬鼻子上脸的盛苑几番实操之后,到底给取消了。 “谁让你淘气的!”特意回来看妹妹的盛蒽,听着这孩子义愤填膺的控诉,完全生不出丝毫同情。 “果然,孩子回来久了,就不值钱咯!”盛苑把手伸过去,给她姐瞧,“这都成爪子了!就是之前在书院练字读书练的!可不可怜?!可爹娘竟然还让我练。” 盛蒽看着面前这对儿肉嘟嘟、软乎乎、水嫩嫩的爪子,陷入了沉思。 这怎么瞧都不像是受累了的手啊! 低头看看自己那双细长却有劲儿的纤手,盛蒽觉得,妹子这字儿还是练得少啊! 盛苑本来只是想要跟她姐姐撒撒娇的,不成想,她姐目光瞅着有些不对劲儿,登时,敏感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同时启动,发出提示警告。 “你可想好了再说哦!”盛苑赶紧捂着她姐嘴,以免她姐说出让她想断交的话。 “……”盛蒽眼底不禁闪过笑意。 她拍拍小妹肉肉的爪子,表示可以放手了。 盛苑将信将疑的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松开了手。 “我是想问你,眼瞅着你就要及笄了,想要什么礼物啊!” 盛蒽好笑的捏了捏妹妹的脸颊,温和说:“瞧把你厉害的,还会吓唬姐姐了!” “礼物?!”盛苑眼眸一亮,反手抱着她姐胳膊忙问,“我想要什么礼物你都给?!” “……”想起自家妹妹好像有蹬鼻子上脸的特长,盛蒽有些紧张,“当然,还是要贴切实际的,你要是想让我给你举手摘星辰,那我也办不到不是!” “放心!放心!我不可能让你举手摘星辰哒!再说了,我要星辰何用?你真送我一颗,我都找不到相配的地方安置人家!” 盛苑让她姐不要紧张:“姐姐清楚,我这什么不缺,所以礼物不用有多名贵。” 姐妹之间,礼轻情意重,价值不是关键。 “礼物嘛,其价值大多在于给人以惊喜和给人以愉悦……嘿嘿,我这人很简单,没要求哒!姐姐,你要不然呢,就准备许多的小礼物,从数量上取胜,让我一次拆个够……要不然呢,你就准备个大惊喜,让我好好乐一乐!” “……你还真是没要求啊!”盛蒽这笑容看着,好像想要揍人。 她一次性送过来几百包点心,让她拆着玩儿好不好啊! 她让人抄一箱名人读书笔记过来成不成啊?!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七章:期许 “蒽姐儿。”郑三娘和卢元娘找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好友拿着东西写写画画。 这走近一瞧,才发现好友竟然不是刻苦攻读,竟是在画图纸,看样子,还很精细哩! “行啊,咱们苦读盛二娘懂得劳逸结合了?”郑三娘坐到她旁边儿,摇晃着团扇,跟卢元娘挤眼睛玩笑,“让咱瞧瞧,你这是画什么?” 说着,竟然就想拿过一瞧。 盛蒽赶忙转身,用胳膊挡开她:“三娘,莫闹!我这是给苑姐儿准备及笄礼呢!” “苑姐儿?!”想起好友家那个小女郎,郑三娘记忆瞬间回到十数年前游园会初见的情景。 想到那沉甸甸的手感,郑三娘的嘴角儿抖了抖。 “我家小妹现在不算胖了,顶多算是丰腴!”盛蒽一看她表情就晓得好友在想什么,好笑之余还要纠正她的想法儿。 她家苑姐儿现在可漂亮了! “你小妹幼时就很精致的。”郑三娘讪笑着挪开视线。 盛蒽向来喜欢听旁人夸赞苑姐儿,很认同的点了点头:“那丫头打小儿就好看,人又机灵又乖巧,可招人稀罕了。” “……”郑三娘想了半晌,都没觉着好友那个妹妹跟“乖巧”沾边儿。 卢元娘见她笑容维持不住了,忍笑应声说:“小苑姐儿的确找人稀罕,我家晟哥儿向来对同龄小孩儿不假辞色,唯有一个屿哥儿、一个苑姐儿最是要好;打小儿,亲戚朋友家的小女郎一靠近,他就躲得远远儿的,一说他他就说嫌麻烦,可是对苑姐儿却格外有耐心。” “那是,我家苑姐儿等闲不啼哭,就是惹急了,也是一哄就好,别提多招人疼了。”盛蒽只捡自己喜欢听的听,至于什么晟哥儿啊,旁人家的小女郎,她都无视了。 她小妹可爱得世间少有,旁人家的小女郎比不上,那不是应当的?晟哥儿待苑姐儿好,那是因为他们是好友,说起来,小妹待晟哥儿不好?不过是人心换人心罢了! “你家小妹是不啼哭,她一般让别人哭!”郑三娘虽很少见到那小女郎,但是对其在外威名,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 “我家苑姐儿那叫正当防卫!”盛蒽一字一句给好友纠正,“你自己想想,平时你可曾听说过她仗势欺人?可曾听说过她主动招惹旁人?可曾听说过她欺负弱小?不过是那帮纨绔权贵惹是生非,我们家苑姐儿主持正义罢了!” “……好吧,你能说,你有理!”郑三娘第一次发现好友口才这样好,让她这一说,她妹子简直是正义代表! “本来就是啊。”见好友不驳斥,盛蒽满意的继续完善她的图纸。 卢元娘的注意力则让书桌角落的一沓图纸吸引了:“蒽姐儿啊,你这不要告诉我,这图纸都是给你妹妹准备的啊!应该不是吧?要不然,这是多少礼物啊?!” 盛蒽闻言,头也不抬,轻轻点了点:“是啊,那丫头最喜欢拆礼物了,我多准备点儿,让她拆个够!” 想到自己的灵感和小妹之后的惊喜样儿,盛蒽忍俊不禁。 “……”瞠目结舌的郑三娘和卢元娘,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不解。 这姐姐当的,谁见过? …… “屿哥儿。”景和帝从华宁宫出来的时候,没忘记把内侄安屿一块儿领走,“这次院试把握大么?” 在宫里放飞了几天的安屿,要不是听到皇帝姑父提,他自己都要忘记还有考试这回事儿。 “没、没大问题吧!”安屿没敢把话说太满。 皇帝姑父倒还好说,他就是考不上秀才也不要紧。 就是他姑姑有些难办。 明明是个厉害人儿,最近却不知跟谁学的,只要对他不满意就哭哭啼啼,说是对不起弟弟弟媳,闹得他感觉自己不努力就是犯罪! 这谁受得了啊?! 景和帝没想到这嚣张的小郎君,还有谦逊的时候,不禁笑了笑,觉着自己教育的不错。 “也不用太紧张,考不考,你都是侯爷,等你长大了,自有差事让你办的,这考试就是练练而已。”景和帝也是头回遇到自家孩子考科举,不过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天下都是他的,所以经验对他来说也不很重要。 安屿没觉着紧张,不过皇帝姑父劝慰也是好意,他乖巧的点头应了。 他这般,看在景和帝眼里,回头在清源宫和掌印太监郑安闲聊的时候,不禁感叹:“都说屿哥儿嚣张跋扈,朕看不过是那些人自己教不好孩子,反而记恨屿哥儿帮他们教育孩子! 不是朕夸自家孩子好,你看承忠侯和永兴侯,他们不是也很喜欢屿哥儿?这足以说明,咱家的孩子是好孩子!” “可不是呢!”郑安给景和帝斟上茶,附和说,“小侯爷文武双全却从不自大,虽有骄矜之气,却懂友爱知孝顺,为人心软良善,从不欺负弱小,就连太后娘娘也对他赞誉有加,说是皇上您教导的好呢!” 景和帝笑着颔首:“不知是太后呢,谢贵妃也对这孩子喜欢的紧;朕的皇子皇女,也很喜欢这个表兄弟。” 郑安听着觉得好笑,皇上这证据找的……还真有说服力。 “这次院试,也不知苑姐儿能不能拿到案首之名。”景和帝说过了安屿,话题转向盛苑。 郑安对此不好多说,只是笑言道:“奴看太后娘娘想要齐姑姑接小女郎进宫,届时您好好儿考考她,不就清楚那小女郎的水平咯?! ” “……到时再说吧!”景和帝眯着眼轻轻一笑。 苑姐儿小三元这名头拿不拿的不要紧,他想看看这满朝大臣是怎么想的。 …… “你这是怎么想的!”礼部尚书何本卿将得意弟子陈稳叫到跟前儿,质问,“你这个顺天府尹当得太过得意,不舍得往外调,是不是?!” 陈府尹也很委屈:“老师,不是学生得意这位置,主要是这考官当得学生苦哇!” 说着,他竟然还以袖抹泪,哭诉了起来。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八章:陈稳郁闷 何本出当了十多载的礼部尚书,门下弟子无数,可像陈稳这样放开了颜面哭泣者,还真没见过几个。 本官怎有这样厚颜弟子! “学生苦哇!”陈稳不在乎恩师怎样看,反正他的为难要说出来,不说,还以为他这官当得多轻松呢! “录取女案首也是无奈为之,盛家女郎答卷放在那里,言学政为人秉直不容沙子,学生如何能于众目睽睽之下弃盛家女郎而选他人?”陈稳苦着脸,连连的诉苦。 “本官何曾因你点了女案首而恼?”何本出愣了一下。 他再傻也不能让自己爱徒不能为而为之? 就凭盛家女郎考卷堪为魁首以及皇上注目,就不能当出头椽子! “啊?!”陈稳还准备按之前写好的腹稿继续卖惨,可听到恩师的话,他也有些发懵。 不、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跟盛苑两次得到案首之名无关?! 意识到这点,陈稳松了口气。 早说啊!早知这样,他就不哭诉了! 擦擦额头虚汗,陈稳注意到恩师那“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顿时脸上浮出茫然。 “老师,学生究竟何事让您生气啊?” 何本出见这个弟子当真不解,登时没好气的问他:“阁老岑大人之三女参考,此事你当知晓。” 陈稳听到这儿,不禁唇齿泛苦:“老师,那岑幼娘学文极精,满京都的人都晓得岑阁老之女参考,可有多少人注意着呢,学生如何好帮着岑阁老徇私呢! 而今陛下看重科考,务令每场考试要将考生试卷分期公布,岑幼娘的试卷摆在那里,学生若是无故不取,恐怕在士林的名声就要差咯! 说不得要让人以溜须为名耻笑!您从来教导学生不要轻易攀附内阁,岑阁老那里亦不曾递话过来,学生怎好擅自揣摩上官之意?” 说到这儿,陈稳恨不得泪涟涟,他这个官当得真不易! 皇上广开女子科举,给这天下的女郎留了条通天之路,却将他这个忠恳之臣放到了凌空于悬崖峭壁之间的绳索上。 何本出见这个弟子是榆木脑袋,又气又无奈的摆摆手:“这顺天府竟然这样磋磨人?明明以前机灵着呢!……老夫没让你将岑三女郎摒弃录取,只是你不该让她名次过于考前!随意的选出些小不足,让她位置不前不后,只要中不溜就好了!” 说到这儿,他又怕这学生不理解,又妥协了一步:“哪怕你让她在十几名上也可以啊!伯嘉,你不能让她在前六名!太显眼! 虽说岑阁老没有递话,但是作为下官,该要避让的还是要避让,不能让他觉着你在打他的脸,或者你无视他! 你也不是初出茅庐,当清楚,这官场之上,不攀附上官、不参与党争,不等于能得罪对方。 有时候主动给对方个小面子、台阶下,对彼此都好!很多举动尽在不言,不是很好么? 伯嘉,为师清楚你之为人,向来惜才怜人,可是你当知,将岑三女郎名次向后略调,对她也有好处。” 陈稳听着恩师教训,谦逊安分的连连点头应和。 何本出见他态度恳切真诚,认为他听了进去,不免满意的点点头,捋着胡须教导:“当然,童试仍在继续,前面两场不是定局,你还有机会略微弥补……不管是院试两场,还是最后总体排名,岑三女郎都不可名次靠前。” “老师,若是言学政之意点她案首呢?”陈稳心里略有不忍,亦有些不服,佯作不解的问。 “那自然不同!”没想到何本出闻言,毫不犹豫的说,“若是岑三女郎有案首的潜力,那就让言学政点其名就是了!她要是有本事拿下解元、会元、状元,能够直接入皇上之眼,那岑阁老还真等闲不好拦她青云路!” “……”陈稳听懂了,微微叹口气,暗自对那岑三女郎说声抱歉。 回到府上,陈稳情绪不高,脚步不停直奔自己书房而去。 陈稳的夫人图氏彼时正教导女儿读书,听丫鬟说老爷面色不好,心里有些忧虑,令婆子丫鬟看好小姐,自己亲自捧了一壶炉上甜汤,慢步寻了过去。 来到书房外,责令丫鬟婆子在门外守着,图氏掀起帘子迈步进去,当即就看见挥毫的丈夫,不禁笑言:“我见老爷今日情绪不高,特送来甜汤于你解愁。” 陈稳看见夫人,脸上的忧色收起,勉笑说:“有劳夫人了。” 图氏端着甜汤上前,视线在宣纸上缓缓滑过:“我看老爷今时之字,比划之间……似有泣诉之感,只不知何人不公,惹你憋屈了?” 说起这个,陈稳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将今日老师的责备说了一番。 言到最后不禁感慨:“想我昔时读书,立志为官清正公允,还有到大理寺就任之意,哪想到今时,竟要为了上官家的私事,改人名次!只不知这时一退,为夫之底线还能坚守多久,怕不是以后要步那庸官昏官贪官后尘啊!” 说到此,陈稳忽然觉着这官儿当得没有意思,还不如挂印而去,至少对得起他读的这些圣贤书! 图氏听到最后,没将他的感慨当回事儿。 苦读十几载,她这个陪读的都不想回首,他能舍得才怪! 不过丈夫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人这底线是一步退,步步退。 为儿女前途,整个家族的未来着想,丈夫还是要有些底线为好。 这样想着,图氏有了主意,将手里的汤碗放到丈夫手里,温声而劝:“岑家女郎的事,我亦有所耳闻……你之前也说过,岑家女郎没有盛侯之女的才华,当不得案首;府试几场,她名次常在三至五名之间徘徊,可见她不是顶好的学子。” “要说才华,其亦有一甲之资,只是奈何岑家女郎文辞之间略显锐利,文章辞藻华丽,让人阅之酣畅淋漓,可这酣畅之余,难免胜出心虚之感。” 陈稳想着岑幼娘府试覆试的那几场发力的文章,不禁摇头而叹。 第四百六十九章:不同 “老爷可能不知,为了咱家远远,自从县试起,我令人将女郎考卷文章逐一抄录下来;不管优卷劣卷,我都让分析之后,讲给远远听……故而,我对岑幼娘的文卷,亦有了解。” 图氏这话说得陈稳微惊:“夫人之苦心,为夫怎地不知啊!” “老爷现在不就晓得了?”图氏笑了笑,“尤其是府试之后,因为盛侯之女亦是县案首之故,我将她俩文章,放到一起对比,您猜如何?” “夫人之高见,为夫洗耳恭听。”陈稳眼底闪过兴味,好奇的看着妻子。 图氏又给他续上甜汤:“那我就在老爷面前班门弄斧了……两个女郎都很优秀,说是各有千秋可不为过,不过若是探究起来,她们;俩的差别,不过在于‘言之有物、脚踏实地、符合实际’这几个词儿上。” “哦?”陈稳回想了下岑幼娘的文章,不禁诧异道,“这三个词儿,岑幼娘文章全都符合啊!” 图氏依旧笑着:“那老爷为何阅她考卷胜出心虚之意?” “啊,这……”陈稳想通了。 “岑幼娘很好,可她的设想、建议,要想成,需要满朝文武都是兢兢业业、为国为民、思想高尚、无畏无惧、轻权重民之人。若是条件不够,必要一把轻剑涤清官场。 这样的决心、这样的刚烈,有多少人读了看了不生警惕?高位者,要么就是不想让她长成后患;要么就是轻视鄙视不以为然。 只需一个心性不够成熟稳重,就能让她名次靠后!” 听妻子娓娓道来,陈稳可惜的叹口气,点点头。 “其实老爷也不用郁闷,岑三女郎这样脾性,略微让她受挫些也不是不好!”图氏对此自有见解,“能写出那般磅礴大气者,定然心思阔达,不会为一时一事而萎靡不振; 而能写出那等犀利得有些尖刻的人,若无足够的见识和历练,于这仕途官场,只怕挫折不少。 与其让她茫然无知,只凭一腔胆气豪迈上山下水,将自己的理想豪情消磨殆尽,不若给她些有用的历练,让她慢慢成长。” 陈稳安静的听着,眼底露出若有所思之意。 图氏见他沉思,不禁又言:“若是老爷真的认为有所愧疚,在能提点的时候给她些提点,在能帮的时候帮她一把,也算是补偿了。 更何况,岑三女郎既然敢于参考,定然也清楚自己之后要面对何等阻力,那样骄傲的女郎,岂能无有准备?只要老爷别让不公太过明显,她是能接受的。” “也罢!”陈稳终于被说动了。 图氏见他不跟自己较劲儿,轻轻松了口气,上前握着他手,柔声道:“老爷为官清廉,我是清楚的,只是官场为官,有许多无奈,就是为了自己一双儿女,老爷也当深思而行……很多事情,不赞成不等于明着作对;必须要违心而为,也不等于不能曲线弥补。 今儿是您在这官位上,还能想办法尽量周全公平;若是其他大人于此,可能根本不会给岑三女郎任何补偿。 咱们官位在此、品阶在此,能力只能在此,不过尽力而已,无愧于心罢咯!” “夫人所言极是!”陈稳听着听着,渐渐豁然开朗,之前的愁绪悉数不见,眼眸闪着光的看向图氏,“为夫幸得你言,这才不至于郁郁而行!有妻是你,夫复何求!” 图氏让他夸得,得意之余还有些许不好意思。 夫妻俩言语愈发热乎,情意自然绵绵。 而岑府夫妻的气氛,就不那么好了。 岑闽舟将茶桌拍得摇摇欲坠,扬言:“你若执意要接济那三个不孝之女,就莫怪老夫让你归家了!” 岑夫人本就冷凝的面色,听闻之后愈发凛冽,直接将手里的茶盏掼了出去,直接砸在岑闽舟的手旁,把他吓了个激灵。 “你、你这是何意!” 岑夫人讥笑道:“老爷让我归家,也要有个理由,我嫁于岑家数十载,生儿育女侍候公婆,既不多嘴多舌,亦不拈酸吃醋;上有族老亲朋称道,中有小叔小姑热爱,下有儿子媳妇爱戴。你让我归家?且问你我七出之条犯了哪个?你这个内阁三辅眼里可还有法度说的三不去?!你让我归家?你且问问你长成了的三个儿子答不答应!” “你、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岑闽舟震惊了,他从没想过一直以来三从四德的、低眉搭眼的妻子,竟然说出这番话来! “我今儿这话就撂着,你若是执意让我归家,我就敲顺天府门前登闻鼓,告你夺妻嫁妆!” “你!你!你这是要诬告!”岑闽舟有些懵,“老夫何时觊觎你嫁妆!” “不是觊觎我的嫁妆,你管我用它接济何人?我就是用受益打水漂听响,与你何干!你看不惯?那你可以不看!我不用岑家钱接济女儿们,你何必干涉太多!” 岑夫人想到三个女儿,泪光不禁浮现:“你可以狠心不管她们,我却不能够!” “你可知,因为她们,老夫丢了多大的脸!”岑闽舟气得胡子竖起。 “你是老夫的夫人,自当和老夫同仇敌忾!” 没想过背刺自己的是这个最不起眼的夫人,岑闽舟的气就忍不住要高涨。 岑夫人也不怕他:“丢脸?丢脸不是你自找的?非要和皇上对着干,你不丢脸谁丢脸?丢脸可总比丢官强啊!我看,皇上已然是厚待你了!” “你、你、你真疯了!”岑闽舟看着这个有些泼劲儿的夫人,感觉很是陌生,惊怒之余,语调儿都有些哆嗦,“你、你、你怎敢这样说我!你、你、你的三从四德呢!” “三从四德?不是都让你给吃了!”岑夫人好像也豁出去了,站起来,“而今不是从前,女郎的前途也有光明可看,你对我女儿不好,我没本事给她们撑腰,可是你的儿媳们、亲家们,未必和你一样轻视自己女儿、外孙女,咱们且走着瞧,你看你将来会不会走成了孤家寡人!” 言罢,岑夫人在岑闽舟惊疑的目光中,甩袖而走。 第四百七十章:岑闽舟很生气 院试延期对于旁人而言,这意味着复习之期延续,有些人认为挨刀的时间推后了,或者跟那儿窃喜,或暂时失了勇气; 有些人则认为这是赐予的良机,可以查漏补缺,提升进步; 当然,也不乏许多人对此不以为然,扎实的功底足以之称他们的科举之路,提前考、延期考,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考试时间发生变化而已。 而盛苑他们三个,却不在这几类人之中。 他们仨挑了个天和日丽的早上,溜溜达达逛街去了。 仨人皆是一袭书院服,装模作样的摇着折扇,漫无目的的在大街小巷溜达。 没有错,他们这次的出行没有计划安排,走到哪儿就是哪儿。 欸!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意! 有时候遇到岔路口,他们就扔树枝,枝杈指向哪儿,他们就朝哪个方向行走。 于是,溜溜达达、晃晃悠悠的三个半大孩子,就溜达到了岑府所在的街上。 更巧的是,仨人仰头看着人家匾额的空当儿,这座府邸的主人,内阁三辅岑闽舟怒气冲冲的快步而出。 那声势、那步伐!瞅着跟戏台上的老生很像。 岑闽舟也没想到,自己从家门出来,一搭眼就看见三个学子街溜子似的靠在自家府外,对着自家匾额指指点点! 放肆! 岑闽舟此刻看谁都不像好人。 现在的他好像已经点燃的炮竹,随时都能爆发! “你们是哪个学院的学子?作为读书人,这个时候不是在府中备考,就是在学堂读书,怎么还能在外游荡?!” 盛苑看着眼前这位存在于京都坊间茶余饭后消遣闲谈的岑阁老,第一反应就是:“此人不愧是科考前辈,混迹内阁的人!‘游荡’一词形容的竟然这般恰当!” 他们三个不出门憋闷,出来又觉得无聊,满处晃荡的样子,可不就是游荡么! 岑闽舟斥责完,发现,他面前这仨学子既无羞愧之容,亦无心虚之意,更不见惊惧之情! 最最过分的是,他们对他的斥责连个回应都欠缺! 即不言语,也不对视,真真可气! “本官于你们说话呢!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岑闽舟半辈子都没有遇到过无视他的人了! “岑大人,您刚刚说的对,我们就是备考的无聊,出来游荡的!我们不说话,那是因为无话可说啊!”盛苑瞅着这位胡子花白的岑三辅情绪不对,瞧瞧踢了要犟嘴的安屿一脚,慢声说道。 “……”刚想发怒的岑闽舟,让眼前这小女郎的话给噎了一下。 他刚过于气愤,竟然没注意三个学子里,还有个小女郎! 回忆了一下这女郎的话语,他听出来了,这三位是参考考生,因为备考忒枯燥,所以出来散心。 想到这儿,岑闽舟的情绪开始翻滚。 他看见眼前这个同样参考的女学子,就想起了自家那个不肖之女! 抛夫弃子也要参加科考的混账幼女! 岑闽舟不愧是挤进内阁,有望接任次辅的人,他那思维之快,让盛苑三个也大呼暂时不及! 想到关家人一天一封讥讽信,岑闽舟气得胡子都要变了颜色。 “既是无话可说,就该返回书院!”岑闽舟冷冷的瞥了盛苑一眼,甩袖冷哼,“若是学着吃力,就当退学回府!老大不小的女郎,于闺中安分守己度日,那才是本分!” “说我呢?!”盛苑开始以为他无差别攻击,可听到最后,才知道对方是集中火力! 敢情,她是那靶子啊! 登时,她不乐意了。 就算他是朝廷大员,也不能因为男女之别,就对她出言不逊吧! 他当大官儿,那是给朝廷做事,让国家富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朝廷给他荣光和俸禄,不是让他对着国家的未来栋梁作威作福的! 岂有此理也! “苑姐儿,冷静!冷静!冷静!”卢晟一见盛苑要呲牙,赶紧扯住了她。 这个可是内阁阁老,好家伙,等闲可不能咬! “屿哥儿……”卢晟见安屿没帮忙,刚要叫他,结果抬眼一瞅,他已经扔出一句“大事不管、小事何谈?!” 卢晟闻言心说不好,忙不迭看向岑三辅,果不其然,对方脸色儿已经丰富得能开杂货铺了! 他刚怔住,就听苑姐儿脆声奉上一句“轻女者可轻其母焉?不孝者可堪为官耶?!” 卢晟:“!!!” 好家伙,他这俩好友犹若发出连尾箭,一箭较一箭精准岑三辅的痛点! 安屿说的那句“大事不管,小事何谈”是有前情的。 岑闽舟是从吏部尚书升任内阁三辅的,原先在吏部的时候,他以滑不溜丢著称,不管谁来跑关系、套近乎、要人亲情,他总能很圆滑的周旋过去。 因为这样,景和帝才将他选为三辅。 可谁想到,进到内阁,他却激发壮志雄心,誓要争上次辅之位,故而将圆滑用在了维持和首辅、次辅的关系上。 要说,他于此可能还真有特长,首辅贺钟诚、次辅言远两方,对岑闽舟不仅没有意见,反而还挺欣赏。 当然,赢得贺钟诚、言远双方欣赏,不是没有代价,那就是岑闽舟在双方有争论的国家大事上从不表达意见,总是无所作为。 时间久了,朝中大臣许多对此都有意见。 甚至有人写文章公然嘲笑他是内阁不倒翁。 还有段时间,朝中流传着“大事不为,小事专精”的讥笑之言。 虽然无人点明这是说他,但是,包括岑闽舟本人在内的要员,无人不知这是对他的讥讽。 只不过岑闽舟其人心态很好,清楚舍得之道,因此对这些言语听而不闻,只装作糊涂。 对于岑闽舟而言,他可以在同僚嘲笑声中笑语晏晏,却不意味着乐意在小小学童面前唾面自干! 更气人的是,那个不安分的女郎,竟然近乎直言的说他不堪为臣! 其缘由是不孝! 不孝之罪,多严重啊!重则可以问斩! 好个狠毒的女郎啊! 岑闽舟脸色沉下来,当即就要高声喊人! 他要是不剥掉他们的功名,都对不起他三辅之名!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一章:闹 “好个狂妄无知的小郎!好个牙尖嘴利的女郎!”岑闽舟喊来府丁,冷笑着发狠话,“希望你们等会儿也能这样放肆!” “来人啊!把他们绑了,老夫要到他们书院问问,夫子怎么教出这等顽劣之徒!” 他话声未落,岑府府丁哗啦啦就要群围而上。 “岑闽舟,纵然你是阁老,国家法度也容不得你动用私刑!” 盛苑三个见势不好,忙不迭就往外跑。 盛苑气得不成,边跑边放狠话:“有本事,你跟我们到顺天府讨个公道去!” 她说喊完了顺天府尹听见都会道谢的话,发现岑府府丁攻势愈猛,放眼看去,岑闽舟那厮背着手阴着脸站在远处,双眸泛出来的冷意都能让十里之内皆成霜雪! “屿哥儿,别跟他动武器!”盛苑气恼之余,还得顾着想动袖弩的安屿。 虽说岑闽舟不是好人,可他到底是大楚朝臣,他们这些学子平时胡闹也就算了,在朝廷官员面前动刀动剑,岂能说得清呢! 就算皇上拿安屿当亲儿子待,这事儿也不好办! “就是!屿哥儿,冷静些!”卢晟拽着安屿东躲西闪,不停安抚他说,“哪怕是让他绑了都没关系!哼哼!到时候他怎么绑的咱,就让他咱们给咱们哄回去!” “还想绑小爷!美的他!”安屿翻身踹了扑过来的府丁一脚,气恼的啐过去,“咱就该带着护卫过来!让他嚣张!” “别气啊!跟我学!”盛苑从一众府丁之间灵活走位,弯着腰一溜走,将那些人绊的东倒西歪、连声唉哟之余,跑到了安屿和卢晟跟前儿。 她透着灵气儿的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手聚拢在唇畔,蹦蹦哒哒的扬声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当朝阁老打人啦!来人啊!救命啊!当朝阁老要捉小孩儿,好像要炼丹啦!” 岑闽舟听她第一句呼喊时,还在冷笑。 可是听到最后那句,却是勃然色变! 在场众人闻之,更是僵化原地! 就连倒地捂着腰腿胳膊嚎叫的府丁都噤声了! “苑姐儿,我学会了!”全场寂静之余,安屿亢奋的笑声格外明显。 很显然,盛苑胡编乱造的言语给了他极大启发。 “来人啊!救命啊!当朝阁老似怕事发,要追杀学子啦!” “来人啊!救命啊!当朝阁老好似前齐余孽,要动私刑啊!” 少女俏皮清越洪亮的语声,和变声期郎君特有的呼喊,将好事者牢牢吸引! 京都之中,不管高贵贫贱,都不发好事者,尤其是少年们喊出的劲爆消息,更让听到的人循声而追。 这些人距离岑府有近有远,加上看热闹的兴奋情绪,让他们忍不住将盛苑和安屿呼喊的话自动调整顺序进行连接。 加之人群奔涌之时,难免互通有无。 于是不断经过艺术加工、口口传诵的故事,在片刻之间就成型了。 “当朝阁老是前齐留下的余孽,想要通过拿大楚学子炼丹,以让前齐复存;在捉学子时露出了马脚,所以这个阁老就要打杀学子。” 这简单的故事,逻辑链瞬间成型,自洽到完全可以当戏本儿演。 于是,听到这个同时具有现实和传奇色彩的当世故事,本来的好事者更兴奋了! 他们现在都想亲眼看看故事里的阁老是哪个! …… 顺天府尹陈稳生无可恋的木着脸坐在堂上。 堂下两边分坐着当朝三辅岑大人,还有顺天府衙常客三人组! 对于巡城司从人海里解救出来的岑三辅,他暂时无话可说,具体如何,且等皇上看过案卷再做评论。 至于那三位他连名字都不想听到的学子,陈稳表示,干脆一同送到皇上面前。 让皇上也明白明白,熊孩子长大了,很可能就是熊大孩子! 这样想着,陈稳情绪好了很多。 不过低头看见那仨交头接耳说话的三个小纨绔,陈稳的嘴角儿开始抽抽。 别看他们此刻坐得特别稳,实际上,刚开始,他真没想给他们设座。 奈何这仨人忒能闹腾,说什么被告因权而坐,他们作为苦主,为何不能同坐? 要不然就一同坐,要不然谁都莫坐! 陈稳是让他们闹腾怕了,干脆让他们坐。 幸好让他郁闷的时间不算太久,很快,皇上跟前儿的掌印太监郑安就过来了。 陈稳见到这位,近乎喜极而泣!太好咯!快把这几位都带走吧! 说起来,他真是一个都不想招惹,一个都惹不起! …… 景和帝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工夫,安屿这小子就让人给送到眼前了。 “你怎么又惹到岑闽舟了?!”景和帝怒其不争的敲敲桌子! 他帮着瞒过安贵妃,让这小子出宫找苑姐儿他们去散心! 可这小子倒好,让人拎着后脖领子扔回来了! “姑父,您瞅瞅我这儿!”安屿将准备好的情绪调度出来,两只好看的大眼睛里噙着泪珠儿,要掉不掉的捋起袖子和裤腿,露出淤青。 景和帝看了一眼,登时沉下脸来,扭头看着岑闽舟:“岑大人,你给朕解释解释,这小子做了多大过错,让你的府丁这般对待。” 安屿不等岑闽舟说话,就大声抽泣着将刚刚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盛苑没想到屿哥儿发挥这样好,悄悄给他眨眼。 卢晟佯作去扶安屿,挡住了盛苑的举动;皇上位置在上,谁有小动作都能看得清。 “哼!”景和帝没管盛苑三个举动,冷笑着看向岑闽舟,“岑大人,这般闹剧,只不过源于你们之间一场口角;而这口角乃是你无端训斥学子而起?就因他们三个出言不逊,你就动用府丁捉拿?” “臣、臣……”岑闽舟此刻冷汗淋淋。 说起来,他之前在顺天府时,就已经冷静下来,若不是顺天府哪个府尹太过圆滑,直接上报御前,他和这三人都和解了。 “只因臣最近情绪不稳,一时昏了头脑,将小女之事迁怒到这小女郎身上,实乃不该啊!老臣知错认错!还请陛下恕罪!”岑闽舟光棍的很,心知皇上偏心,又有太后虎视,他能做的唯有连连告罪。 他这利落认罪态度,令景和帝一怔之余,让盛苑、安屿和卢晟也惊呆咯!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二章:不配合 御花园的花台上,盛苑、安屿、卢晟三人排排坐着,仰头长叹。 岑三辅的作为,让他们几个对能屈能伸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世上厚脸皮的人那么多,为何不能算我一个!”最沉稳的卢晟都忍不住慨叹。 盛苑闻声不禁侧目:“晟哥儿,原来你还有这个追求啊!” 卢晟看看这俩好像没事儿人似的晃着小腿,忽然有种自己成长太快了的感觉。 安屿见他忧色郁郁,以为这是忧虑他们得罪了当朝阁老,将来仕途上会有人给使绊子,故而安慰他说:“不用担忧哒,等咱们进了翰林院,这位说不得都已经退下去了,咱们和他都不曾真有那仇怨,他那点儿人脉还要留给子孙,肯定顾不上咱们。” “……”卢晟看他劝解的上心,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告诉他他想多了,还是干脆领情。 盛苑见他为难,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屿哥儿,你想太多了,晟哥儿和你一样,都是有爵位的,哪里在意官职?更何况,他立志从军,岑三辅就是再小心眼,也不好管到军队啊!” 燕、陈、楚三朝,从来不许内阁插手军队具体事务和人事变动,这些都是直接和兵部尚书对接的,而后再由兵部尚书直接对皇帝负责。 安屿让盛苑这样提醒,不由有些赧然,挠挠头红着脸,跟卢晟讪笑:“我刚刚给忘了!” 这样的小事儿,卢晟也不在意,摆摆手。 他们这边儿提到了岑闽舟,岑闽舟那边儿,回到内阁办公的典籍北厅闲坐。 今儿本是他轮休,却忽然现身于此,众人无不纳罕。 岑闽舟清楚此刻不说,之后同僚亦会听说,故而苦笑着摇摇头,将早上的荒唐事说了一番。 现任首辅言远闻言,睁开眼,笑道:“远航向来温和,而今怎么和那三个孩子计较了呢?” 岑闽舟低叹:“下官最近时常烦躁,刚和拙荆绊了几句嘴,出去又见三个穿着书院服的学子闲逛,原以为是哪家学子逃学,这才多说几句……说来也是下官老眼昏花,没认出是这三位。” 次辅古程蕴在旁听了微微一笑:“岑大人惜才,只是这方式有些过于粗糙……问清他们名姓,看清他们书院服上的徽章,记清他们年龄容貌身高;届时令人到他们书院通报,自有人更名正言顺教育他们,何苦自己出手?” 岑闽舟赔笑:“的确是下官思虑不周了。” 言远合上奏本,笑眯眯抬头看他:“既然皇上没有计较,远航也不要太在意,今儿你休沐,还是早早回去歇着吧。” 岑闽舟也不反驳,只说缓缓就回。 他们这些上官说得热闹,底下旁听的协办大学士们不禁互相对视。 都盼着快些下值,好去打听打听岑三辅的热闹。 …… 岑闽舟走出皇城,嘴里愈发苦涩。 他朝着岑府方向瞟了一眼,有些抵触回去。 “岑大人!” 听到这声呼唤,岑闽舟应激的抖了一抖。 他有心充耳不闻,奈何对方跑得极快,不等他将对方甩掉,对方已经拦在他面前:“岑大人留步啊!” “关大人。”岑闽舟看着这个都察院有名的六大难缠御史之一的关芪,忍着郁气还礼。 没办法,这人不仅是左都御史,还是他姻亲关家的嫡支。 自从三女执意科考,关家这位在京都任职的郎君,就开始找他麻烦,这次特来唤他,只怕又要刁难。 …… 盛苑看着许多年没见过的盛菡,莫名的有些恍惚。 这个堂姐看着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苑姐儿,可乐意移步花亭,咱们姊妹叙叙旧啊?”盛菡也没想到这样容易就遇上了盛苑,心里微喜之余,使劲儿想着怎么将她说服。 “今儿可不成,太后宣我过去呢!”盛苑想也不想就拒绝。 她这话也是真的,刚刚慈宁宫的女官过来找她,只不过皇上又把他们几个喊了过去,这才推迟了过去的时间。 当然,若是站在面前的不是这个堂姐,是其他人,盛苑说不得还要给几分面子,省出些时间热络的说说。 只可惜,提出要求的是盛菡。 盛苑莫名的对她产生警惕。 “你要去慈宁宫?”盛菡却无被拒之难堪,反而抚掌笑言,“那太好了,我之前也想着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咱们刚好一道。” 盛苑默默的退了一步。 盛菡只当没瞧见,还热情的说着:“之前我承蒙温太贵妃照看,在泰安宫里很是安逸。温太贵妃出宫前,曾特意叮嘱我,要时常代她给太后请安。自温太贵妃离宫,我于泰安宫的事宜,就都劳烦太后关照,故而我也有心前去拜谢。” 她说的理由充足,可是盛苑听得却想嗤笑。 既然是归太后照看,她缘何不搬到慈宁宫去? 可见这人说话很有水份。 盛苑让开路:“六姐姐既要去慈宁宫,那就先请吧!太后向来喜欢安静,咱们一同过去太过吵闹了,我后面儿再过去就是了!” “九妹妹可是有意和姐姐疏远?”盛菡笑容淡下,“太后喜静,姐姐也不是闹腾之人,为何多了妹妹就吵闹了?” “只怕六姐姐误会了。”盛苑见她执意要和自己走,就愈发怀疑对方的目的。 以前在盛国公府,这人见了她都恨不能绕道,难不成进宫时久,就连不喜欢的人都热爱的不成? 盛苑以己度人,摇摇头,只怕礼下于人有所求也。 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拜托的,唯一能让这个堂姐开口的,只怕落在太后或者皇上那里。 这想法儿浮起,盛苑就更不敢让她开口了。 “太后喜静,不喜他人无请自来,若是姐姐贸然过去,只怕要在宫外行礼问安;到时候我进去,你却在外面,那看着多不好。” “……”盛菡闻言,猛然抬头。 却见盛苑表情平淡,面容不见讥诮,好像刚刚只是说着实话,并无嘲讽之意。 盛菡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她真是没想到,她们许久未见,盛苑的讨厌劲儿竟然未曾改变!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三章:宁安郡主是谁 “苑姐儿,快过来!” 好容易推脱了盛菡的盛菡,一进慈宁宫,就见太后姨奶奶笑着朝她招手。 匆匆行过礼,她乐呵呵跑上前去,照例依偎在太后怀里,好奇的看向齐姑姑。 “你看看这俩字好不好?”秦太后朝她眨眨眼。 盛苑看着太后眼里的期盼,又看看笑吟吟捧着托盘过来的齐姑姑,登时抻着脖子看过去。 “宁安?”盛苑眨眨眼。 “对,宁安,宁安郡主,好不好?”秦太后热切的将写着“宁安”二字的纸张从托盘里拿起,像是送宝贝似的,放到盛苑手里。 “宁安郡主?”盛苑没反应过来,她记忆力皇室好像没有这个人啊! 齐姑姑看着这小女郎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太后,您就直接跟苑姐儿说吧,您看她,还琢磨皇室有没有这位郡主呢!” 盛苑闻声,登时知道自己让齐姑姑取笑了,不由嘟起嘴来:“齐姑姑怎好取笑人家,人家现在也是大女郎了!可不是小孩咯!” “好!好!好!不可取笑咱们苑姐儿!”秦太后笑着嗔了齐姑姑一眼,而后摸着盛苑耳垂儿,笑说,“不过也不怪你不解,因为未来的宁安郡主,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啊?!”盛苑有些懵,不可置信的朝着太后眨眼睛,“姨奶奶,您是说……” 秦太后看懂了她眼底的惊诧,笑呵呵的朝她颔首:“对啊,就是你!” “我?!”盛苑这回真懵了。 虽说太后向来宠她疼她,可是她从没想过,太后会赐她为郡主! 话说,皇室的赐封这样随意么? “对,就是你!”秦太后此时有些孩子气的扬了扬头,好像办了件大事一般,哼说,“本宫看清楚了,有些人就是捧高踩低!你不在那个位置,他们就不晓得尊重你!” “……”盛苑脑袋还有些懵,还琢磨,有谁看不起自己么? 秦太后见她看起来有些茫然,不由好笑的点点她鼻子:“你这孩子就是不记仇……也罢,还得我多操心些啊!我原想着等你及笄的时候再让皇帝下旨赐封,只是外面不懂事儿的人太多,还是早些赐封给你,也让那不抬眼的晓得,不是谁都好欺负的!” 说到最后,秦太后真有些生气了。 盛苑听到这儿,也清楚了,怕是早上的事儿让太后知晓了。 顿时,她鼻尖儿酸得想要落泪。 “屿哥儿那孩子不错,还晓得护着你,可怜见儿的,胳膊和腿都淤青了!” “……”正感动的盛苑闻言,不由有些心虚。 话说屿哥儿胳膊腿都有淤青是不假,可是他胳膊上的淤青,是晟哥儿拽他拽出来的;至于他腿上的淤青,是她提醒他不要动用利器时给踹出来的!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说了,那家伙还靠着那点儿淤青跟安贵妃装可怜呢! 秦太后爱怜的摸着盛苑脑袋,言语里满是对屿哥儿的赞许。 “姨奶奶,我知晓您疼我,可是让我当郡主?我感觉不大适应啊!”盛苑感觉这名号就跟套骡子的套子似的,接受了就给套上了,那时候,她还能自由自在的么! 她感觉盛苑和宁安郡主之间根本划不上等号。 “傻孩子,这是太后给你的保护套啊!”齐姑姑见她不想要,只觉还是孩子,不懂得这赐封有多重要。 “可是,什么保护能及得上姨奶奶的爱护呢!”盛苑仰着头看向秦太后,眼底充满孺慕和依赖,“姨奶奶这样爱我,胜过任何赐封!” 秦太后让她看得心里发软:“傻孩子,我自然爱你疼你宠你,可是我怎能一直陪着你?说到底,尊贵的地位才能一直护佑着你啊!” “姨奶奶当然要一直陪着我护着我!您要长长久久陪着我!”盛苑从秦太后怀里坐起,孩子气的皱着包子脸,认真的纠正秦太后的言词,“我不要尊贵的地位,我只要姨奶奶陪着我!” 秦太后见她格外在意这些,又好笑又感伤又暖心的叹口气,只能连连说好:“好好好,姨奶奶看着苑姐儿长大成婚,儿孙满堂,好不好?” “这才对啊!”盛苑满意的点点头,又窝回秦太后怀里,开始日常畅想,“有您的呵护,我已然很尊贵了,您就不要再破格赐封我了,万一外面的人听了,说您过于偏袒外甥孙女儿怎么办? 您不要担心我,我才不会受气呢!只要想到您护着我,我可有底气了! 再说,我这不是努力科考呢,将来进了朝堂,您且看着我立功立言立德吧!待我找到机会,能助皇上勒功燕然,一举拿下阿戎,说不得皇上一高兴,还能封我当个侯呢!” “哟?苑姐儿也想当侯爷啊!”秦太后闻言,却不惊诧。 主要是她早适应盛苑这放飞的设想了。 这么说吧,盛苑每次吹牛,秦太后都属于前两拨儿听众。 “对啊!苑姐儿我也有大志向的!”盛苑说兴奋了,坐起来拍拍胸脯,“屿哥儿和晟哥儿将来都是侯爷,我怎能落后!我要是考上进士,一定致力做大事,争取凭功封侯!” “好好好,咱们苑姐儿凭自己之力封侯!” 秦太后笑得差点儿咳嗽出来。 小女郎有大志气,挺好啊! “哈哈哈,母后您说的什么挺好啊?!”景和帝忽然大步迈了进来。 盛苑忙不迭站起行礼,秦太后则笑着让盛苑自己说。 景和帝落座之后,笑呵呵的看了过去:“你刚刚说了什么啊?说给朕听听。” 盛苑也不谦虚,很自信的扬着头说:“我刚刚说,我要凭能力当个侯!” “……”景和帝快速的眨眨眼,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你说要当什么?” “当个侯啊!”盛苑没想到皇上开了女子科举,还这样看不起女郎;怎么着,她立志要当个侯爷,竟这样让皇上惊奇? “啊……当个猴儿啊?!”景和帝为难的看过去,“你若想当个郡主什么的还都不难,可是当个猴儿……这、这、这朕也从未听过有谁有这请求!” “???”盛苑惊呆了,反应过来之后,看着秦太后、齐姑姑她们笑弯了腰的样子,悲愤得想跳脚,“皇上!我说的是封狼居胥的封侯,是冠军侯的那个侯啊!不是要当树上猴子!”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四章:无聊 盛苑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眼角儿的泪珠儿也跟着伸了个懒腰,顺势吧嗒一声,落在了桌面上。 注意到动静的盛苑,看过去,眨眨眼,又打起了哈欠。 「真有这样睏啊?!」对面儿的盛蒽将写好的大字放好,无语的看和睁着眼睡觉的小妹。 「嗯!」盛苑抹了把泪儿,使劲儿的点头。 刚想说些话,不想哈欠劲儿再起,盛苑无知觉的流着泪,连续打了两个哈欠才好些。 盛蒽看着,忽然捂着嘴,扭过了头。 没办法,让盛苑传染了。 盛苑倒是没注意她姐的异常,整个人扑在书案上,跟瞌睡虫博弈。 只可惜,好言相劝可能作用不大,她这跟瞌睡虫讲了半晌的道理,她上下眼皮互博的次数似乎多了许多。 「你是不是昨晚上悄悄看话本,没睡觉?」盛蒽无奈的站起来,走到盛苑案前,打算给她揉揉攒竹穴,让她提提劲儿。 只是刚把手放到盛苑脸上,这孩子竟把她的手扒拉到额间,还咕哝着让她乎撸。 不明所以的盛蒽顺着她的要求轻抚,只乎撸了几下,就听盛苑呼呼睡熟。 盛蒽:「……」 无语的对着自己的手眨眨眼,盛蒽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打扰她睡觉,摇头叹气的抽出本书,坐回位子默读。 盛苑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膳前,而后在饭香中睡眼朦胧的姗姗坐起,茫然环顾左右,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盛蒽端了一盘小妹最喜欢的香酥肉过来,她看着盛苑脸颊上睡出来的红印,转转眼珠儿,用筷子捏了一小条放在盛苑面前。 果不其然,盛苑脑子还再清除缓存,鼻尖儿就先一步动了动。 紧接着,盛蒽都没反应过来,就见盛苑若风一般扑过去,精准的将她另一只手上的盘子拿走了。 盛蒽看着手上这条已经微凉的香酥肉,再看看拿着竹签吃得不亦乐乎的盛苑,无语的将肉放到嘴里。 果然,没有叫不醒的盛苑,只有不够好的吃食! 饱餐一顿之后,盛苑终于扔开睏意,恢复了之前的活泼。 听听,就连读书声都大声有力! 盛蒽欣慰的点点头,拿出准备好的棉花,放到了耳朵里。 一时之间,少女朗朗读书声,伴着鸟啭蝉鸣,在浮动的花香、摇曳的枝影,和带着暖意的光线中,穿过了墙壁,缓缓的飘向蔚蓝的高空。 …… 「苑姐儿,你有时间吗?」盛苑练武回来,正准备去书房和姐姐集合,半路却让舒雅静拦住了。 「静姐姐,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盛苑发现最近让人拦截的次数好像有些多,还都是不太熟的人。 舒雅静点点头,左顾右盼片刻,朝盛苑招招手:「苑姐儿,咱们到前面的池畔说话去。」 盛苑也随她意,就当是考前放松咯。 「……苑姐儿,我知道找你说这话有些逾矩,不过……你能不能和侯爷、夫人求求情,让我跟着姐姐出京?」 舒雅静此话一出,把盛苑惊得不轻。 「啊?!」盛苑快速的眨眨眼,将对方的言语捋清,这才意识到对方的来意。 「静姐姐,你打算和嫂子一起去我大哥的任职之地?」 盛苑见对方颔首,不禁有些稀奇:「可……嫂子她好像在给你张罗婚嫁之事了,难不成,你不想嫁人了?」 舒雅静低下头,秀气清美的面容带着些许犹豫:「我在云栖书院这些时候,有不少发现和感触,越是了解的越多,我越想外出走走。」 盛苑恍然:「 原来是这样啊!」 其实她也想出去走走的!毕竟,见多才能识广。 知识和学识也是要在游历之后,才可能开始丰富厚重。 没有经历过实践的知识和学识,那就是空中楼阁、水里清月,只是纸上谈兵,毫无深度广度可言。 这样的学子当上朝廷官员,也是不接地气、不懂世情的无能之臣。 「那你就直接跟嫂子说啊!」盛苑这会儿看着舒雅静顺眼多了。 「……」舒雅静苦笑着看向盛苑,「若是无人劝说,我姐姐是不肯带我去的。」 「嫂嫂她为何不肯带你过去?」盛苑本来想说,没人带着就自己去,可是想到舒雅静和自己不同,虽说大楚民风不错,可是这样柔弱的女郎自行游历,只怕要出问题,所以她忙不迭收起这个想法儿。 「我姐姐盼着我嫁人的。」舒雅静不好将自己姐姐的心思说出来,只能挑着能说的说给盛苑听,「你知道我也不小了,姐姐恨不能我安稳下来。」 「静姐姐你也不算太大啊!」盛苑看着眼前这个小她姐姐几岁的女郎,很不明白她怎么会认同舒氏的想法儿。 按说她姐姐这个榜样在前,舒雅静看着她姐姐,都不该这样焦虑压抑。 「静姐姐,你这样想法儿可不对咯!现在和以前有很大不同,女郎都能科举出仕,你这样的岁数儿如何算大?你看岑三辅之女,都嫁人生子了,不是照样说考就考?她成绩还很好。听人说,她准备一鼓作气考到殿试!你看看她,想想自己,是不是觉着自己还小?」 舒雅静也晓得这位女郎的故事,只可惜,她可没对方那样大的勇气,更加没有对方那样决绝的坚定。 盛苑见她只管低头不语,顿时懂了,可能提出跟舒氏一起出京,是这个女郎最大的勇气了。 「静姐姐,不是我不肯帮你,你作为嫂子的亲妹妹,最是了解她了,若是你不能说服她,就算我们让她答应了,她还是有办法让你去不成。」盛苑清楚疏不间亲的道理,说起舒氏时,用词格外婉转。 「……你说的对。」舒雅静冷静后,也知道自己这要求为难人了,不由垂下头,「是我无礼了。」 「静姐姐,你既然清楚嫂子不答应你同去的缘由,为何不以此为突破,试着说服她呢?」盛苑见她泄气,不又有些不忍,小声出了主意。 「说服?」舒雅静想到姐姐的脾气,不由想要放弃。 她自认不管是口才还是思绪,全都不及姐姐,这怎么劝呢? 第四百七十五章:有些懵 「我刚刚瞧见你和舒家二小姐嘀咕了一通。」盛苑刚回来,就听见姐姐的话声,顿时笑着扑过去,在她耳畔将事由诉说一番。 「舒家二小姐是个蔫人。」盛蒽不赞成的看着小妹。 盛苑让她看得不大自在,摸摸鼻子说:「我只是觉着女郎若是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说不得想法儿能有很大改变。」 「但凡是蔫人,十个里面至少有六个是极有主意的。」 盛蒽没有理睬盛苑的话,淡淡的看着她:「这样的人心思很重,有的人可能一直沉默、顺从,有的人憋狠了却可能要爆发。 这样的人一旦叛逆起来,那真是世间万物皆可为武器。更何况,你怎知自己不是对方嫉妒的对象? 所以我才劝你,对这样情绪性格都不稳定的人,需要敬而远之,不要过度接近。」 盛苑被说得有些发虚,悻悻地笑声说:「我也没太接近,就是小小的给她出了个主意。」 说着话,她用小手指的指甲尖儿比了个大小。 「……」听到小妹说给人家出主意,盛蒽额头的青筋就想跳动。 盛苑见姐姐脸色有些不大好,忍不住悄悄地吞吞口水,主动交代说:「我就是说了「攻其在意,围魏救赵」。」 说到最后,话声都不见了。 「……」盛蒽无语的看着这个惯会给人出主意的小妹,半晌忽而笑了,然后直接给这个妹子扔了个雷,「我寻你的时候,远远见着嫂子,她可能也看见你们俩说话咯!你猜,舒家二小姐攻她在意,围魏救赵的时候,她会不会想起你?」 「!!!」盛苑睁圆了眼睛,「她是不是认为我教坏了她妹妹啊?!」 「你说呢!」盛蒽找了本书放到盛苑手上,「以后闲得无聊,就多看看书,那么多典籍和名人笔记都看不过来,怎么好意思给旁人出主意?今儿记着多练六篇大子!这多加的六篇字儿,你只写「谨言慎行,交浅莫言深」这句话就好。」 盛苑没想到姐姐竟然也不讲武德了,张嘴就是罚练字,还不给反驳。 可怜兮兮的看看自己圆润的手腕,她耷拉着脑袋开始研磨,默默地跟心里低叹:哎哟哟!可怜了她这热心人儿啊! …… 「苑姐儿,你晓得本朝亲王、郡王的俸禄有多少么?」 晚膳之后,盛苑靠在娘亲怀里,刚想撒娇,看看能不能顺势抱怨姐姐随意添加作业,却不想,她爹忽然问话。 「俸禄有多少?原先说,只算银两的话,亲王有十万贯;郡王有六万贯?」 盛苑也不清楚,只是似乎听过这个说法。 盛向浔也不说对不对,只说:「至于公主和郡主,若是有皇上旨意赐封,俸禄等同亲王和郡王。」 听到郡主俩字,盛苑心里一动,看着她爹表情,她感觉不对劲。 果然,不等她多想想,她这永兴侯爹就说了:「今儿皇上特意找我说,他原本想封你为俸禄待遇等同郡王的郡主,连封号都准备好了,结果你给推了?!理由是你想凭己之力当猴?!」 「不是想当猴子!是想当个侯爷!」盛苑顾不得疼错失的俸禄,就让她爹的用词给气着了。 「都一样,反正某个小丫头瞧着很聪明,可却为捡芝麻丢了西瓜!」盛向浔耸耸肩,朝这个不知是聪明还是傻的小闺女笑问,「我现在就想听听,某个小女郎对到手的俸禄飞走了,是怎么个感觉?!」 已经疼得不想多想的盛苑,抿抿唇,自己个儿找回面子:「鱼和熊掌哪能兼得?我既然剑指仕途,就不好在勋贵圈里打转!您见过哪个侯爷当上首辅的!」 盛向浔看着好面子的小闺女,乐出声:「嘿!是 谁跟皇上太后那而吹牛,要勒功燕然,要封狼居胥,要凭己力当上侯爷?!小女郎,可不要自己打自己脸哦!」 「……」盛苑气得要变成河豚了!哪有这么气自己孩子的大人哒?!怎么着?她从没闹过青春期,给他们勇气了! 「我说要当侯爷,那就是权宜之计,就是为了不当宁安郡主啊!要不是不想让姨奶奶失落,我、我至于在皇上和您嘴里,当了两回猴子?!」 盛苑气得上下起伏:「我不打算考武举,哪里有机会剑指草原,策马大漠呢!就算是我想学冠军侯于千军万马之间取阿戎首领脑袋,我这也没机会不是!」 「那你为了遥不可及的首辅之名,就舍得让你姨奶奶那番爱惜之情落空?就舍得让六万贯俸禄重归国库?」 盛苑听着她爹连番重复俸禄的数字,恨不能让耳朵关上。 「那您想自己闺女考上了状元,然后却让人家说,我努力得到的功名是源于我当了郡主?!」盛苑攥着拳头,坚持之前意见。 就这会儿工夫,她好像已经接受舍和得的反复考验。 盛向浔见她还挺执着,不舍得跟她较真儿,只能摇晃着头,感叹:「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像我呢!!有这省事儿的便宜不要,非要追着虚无缥缈的前程!也不是不让你朝着首辅努力,很多事儿,只要你脸皮厚,不拿非议当真,鱼和熊掌也能兼得!」 盛苑听到最后,抬起手,轻轻地捏捏自己脸颊。 唔,好像……还真不大厚呢! 盛向浔发现小闺女的动作,终于忍不住抚额了。 这小女郎怎么有些不大聪明的样子! 「算咯!算咯!」盛向浔肉疼的咧咧嘴,拍手叹,「就当用俸禄换你高兴吧!」 就是有些太奢侈啊,谁家这样哄孩子高兴啊! 「好咯!」郑氏好笑的看着丈夫,「既然苑姐儿不想接受,那就不接受,你不要只看俸禄优厚,要知道有多大的尊荣就有多大的责任,郡主虽好,可是拘束之多,哪及现在的苑姐儿自由?」 「还说我宠孩子!要我说,哼哼,最宠孩子的,根本是你啊,翎娘!」盛向浔嘟嘟两句,转头对着闭眼假睡的小闺女,凶巴巴的说,「既然你要志在首辅,那你就拿出奋进的劲头来!」 「咦?!」盛向浔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当郡主的爹好像远没有当首辅的爹来的威风,登时抖擞起来,眼睛放光的推着盛苑胳膊,连声催促,「我说小女郎,你怎么好意思休息啊?! 院试考过了么?乡试资格有了么?进士里能排上前六名么?能保证考进翰林院么?知识面儿足以支撑你在官场沉浮么?回答不上来,你还想休息?!赶紧的,站起来、跑起来!头悬梁锥刺股!努力啊!」 盛苑见她爹秒变周扒皮,恨不能半夜鸡叫,登时打了个哆嗦。 第四百七十六章:不后悔 风轻轻地卷着落叶花瓣和尘沙在地上打了个转。 柳叶在阳光忽强忽弱的照耀中轻轻摆舞。 池上潋潋水光折射着粼光,水波时不时随着风悠闲的散荡。 枝上花间小憩的鸟雀莺隼于梦里拥抱着花香。 知了偶尔浅浅喊句梦话,小虫时而敷衍着哼哼。 午后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慵懒,闲适而随意。 若是时光自带鼓点,那么,接下来的一瞬,这里的空气将要凝滞,鲜活的场景即将定格。 环首双刀劈出的刹那,惊醒了酣睡的雀隼,吓到了混事的蝉虫,助推了水纹波澜,打乱了舞跃的柳枝! 静止的画面出现动感的同时,盛苑脑海里的系统,继续它的清唱伴奏。 【哈!外练筋骨皮!嘿!内练一口气!咱们刚柔并济不低头,咱们心中有天地!】 它唱它的,盛苑耍着双刀,丝毫不受节奏影响,练到极致处,远远看去,以她为中心的地方,似有一股漩涡渐渐生成。 就待她双刀合一,以刀作棍腾空跃起,全力下劈之时,安屿和卢晟笑哈哈的冲进了这座她常当作练武场用的花园一隅。 “哈哈哈,苑姐儿,听皇上姑父说,你理想有些特别啊!说是要当……呜呜呜!”大嘴巴的安屿出现在盛苑眼前,虽说他之后想说的话让卢晟的手给按回去了,可盛苑还是知晓他想说的话。 顿时,小女郎目光犀利起来,就连眼底的卧蝉都冒出了凌厉的寒气! 杀气!瞬间从她指尖儿往刀棍上蔓延,不等卢晟解围,盛苑刀棍所指方向一转,朝着安屿下盘而去! “呜哇哇!苑姐儿,你真打啊!”安屿没想到好友见面,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吓得他连蹦带跳四处逃窜,“呜哇哇,晟哥儿救我啊!” 他前面追,后面的刀棍却好像活了一般,若影随行的追着他!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阵阵带着冷笑的刀棍之风,安屿俩腿跑出了残影,这一刻,他逃窜的速度,他的坐骑见之都要自愧不及! 偏偏系统还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眼见盛苑拿安屿当练手的工具,登时乐得撑着小小身躯,大声唱起:【呼呼!棍扫一大片!嘿嘿!枪挑一条线!】 说来也巧,它唱这句时,盛苑的刀棍刚好从安屿头上扫过,这是虚招儿,等得就是安屿低头一闪! 盛苑眼疾手快,持着刀棍的手手腕轻转,刀棍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在空中精准的侧打在了安屿已经跃起的腿上。 没有错,她精准的预判了安屿的预判! 紧接着,安屿呲牙咧嘴捂着腿弹跳着嗷嗷叫的刹那,盛苑的刀棍从他腰带上而过,小女郎双臂用力一挑! 安屿凌空了! 安屿即将作三百六十度凌空旋转! “苑姐儿!苑姐儿!服啦!服啦!”安屿吓得哇啦哇啦直喊,声调儿都变了,“快快把我放下!不然我哭给你瞧啊!” 【哼哼!身轻好似云中燕!哈嘿!我们豪气冲云天!】 伴奏完成的刹那,盛苑朝安屿呵呵一笑:“来吧!让我们现场耍猴儿吧!” 而后,她那刀棍一甩,将安屿稳稳甩到地上,不待他站稳,刀棍残影宛若雨点霹雳一般朝他劈头盖脸打趣。 “哎哟哟!别打脸!别打脸!”知道爱美的安屿,抱着脑袋,连窜带跳的蹦跶躲着,他自己没有感觉,可是场外旁人看着,他真就跟耍猴人手里的猴子似的,跃动的样子要多形象有多形象。 以至于花园拱形门外的景和帝,看了之后都捂着胸口,不由得连声叹气:“这糟心玩意儿!出息!” 真不敢想象这玩意儿是他亲自带大的! 丢人哦! “呵呵,怪不得皇上笑我家苑姐儿呢!原来安城侯挺像猴儿的!皇上养的好哦!”盛向浔还乐呵呵跟一旁拱火。 登时把景和帝刺激的,使劲儿琢磨怎么找机会揍安屿那小子一顿! 跟在景和帝旁的掌印太监郑安无语的看了看盛向浔,很是为安屿摸把冷汗。 有这位永兴侯卖力气人,小侯爷只怕要吃些苦咯! “呼!”直到安屿快要精疲力尽,眼瞅着躲不过带风的刀棍时,那把刀棍收敛气势,化刚为柔,轻轻地朝着他肩膀一点,顿时,就将他点倒在了地上! 腿肚子似乎都在打转儿的安屿,忽然发现以地为席是这样的舒服! 舒服得他都不想起来! “苑姐儿!谢谢你啊!”满头大汗的安屿,灰头土脸的朝盛苑露出谄笑。 那样子,看得景和帝想要捂眼:“朕今儿没过来!” 太刺激眼睛了! 明天之前,他都不想见到这辣眼的玩意儿! 景和帝气咻咻扭头就走,几步下来把太监郑安都给落在了后面。 “皇上别走啊!咱们君臣兄弟好好聚聚啊!” 盛向浔偏偏还跟那儿欠,追着景和帝不放,哪怕人家皇帝的脚步已经近似匆匆,他还要小跑着跟在后面。 “要不然,您带我一程啊!我进宫给姨母请安!” 他说完这话,景和帝的脚步更快了,恨不能赶紧将他甩开一般。 “唉哟!我的好侯爷啊!您可别说了!当心摔着皇上!”郑安没追上景和帝,却见永兴侯追过来,和自己并肩而行,登时哭笑不得的劝他不要乘胜追击,还是要给皇上些面子的! “郑安!”一直竖着耳朵快行的景和帝闻声,羞恼的扭头瞪过去,“你要是跟不上来,就不用回宫了!” “哎哟哟!皇上,您等等奴啊!奴这就来!奴这就来!” 郑安顾不得再跟盛向浔多言,拎着拂尘脚打后脑勺般追了过去,那样子,看起来极像之前快跑的安屿。 “苑姐儿,你真淡泊名利!”安坐在池塘旁的石凳上,安屿给盛苑举手指,“待遇和郡王同的郡主之位欸!” 卢晟瞥了眼安屿的大花脸,扭头忍着笑,赞成的点点头。 盛苑挺直胸膛,抿着唇昂起头:“真女郎绝对不后悔!” “……”听出言外之意的安屿和卢晟,对视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七章:热闹 院试,还是按期到来。 这次安屿和卢晟跟欧阳翎和夏霜君一样,被安排在了其他考场。 他们远的被安排在了盛苑三个上次和诚王检查的考场;近的就在几大官学的别苑。 盛苑作为两次考试的案首,则分配在了顺天府衙。 因为不同路,五个人自然分开而行。 卢晟对此无有不满,倒是安屿知道了考场分配厚,一直唧唧歪歪的跟盛苑叹气。 谁都别问,问就是不想跟好友分开。 卢晟见他这样,恨不能收回前几天对这小子的同情! 要他说,皇上罚这小子加练工夫,简直太轻了! 要说还是盛苑这个小女郎心软,同意早些出动,大家一起行到主街,然后各自行动。 “要我说,小姐就不该管那安小郎君,让他哭闹好了!真闹到皇上那儿,说不得能再加罚他!”小遥在马车上,看着打哈欠的盛苑,心疼得不得了,“距离进考场还有小半个时辰呢,奴在这儿看着,您先迷糊一下。” “没事儿,不用!”盛苑指挥她拿出准备好的薄荷药包,放到鼻尖儿吸了吸,顿时清醒许多,“屿哥儿要到京郊附近参考,出来的早些正常啊!” “他出来的早些正常,可您明明不用啊!”小遥将准备好的凉帕子拧了拧,给盛苑擦额头,不满的嘟哝,“他现在颠颠儿朝着城外走,满可以补眠,倒是您,这外面儿乱哄哄的,想睡都睡不着。” “想睡觉,等考完了回去睡就是了!那时睡得才更踏实!”盛苑示意她看看外面,“你瞧,这最后一场童试,大家都紧张着咧,早早赶到考场外等着呢!人家能早起,我怎么就不能?” “那根本不一样!人家是自愿的!”小遥嘟着嘴,对安屿意见格外大。 盛苑见此笑出声:“可我也不是让人绑架的啊!” “哎呀,小姐!您怎么这样偏袒他啊!”小遥气得跺脚。 盛苑耸耸肩:“我这是于能力范围内照顾好友的心情啊!” 说着,她见小遥还是气不平,拍拍她肩膀:“咱们大气些啊!小遥!好朋友嘛,以前同进同出习惯了,乍然分开,不大适应也是常态,晟哥儿怎想的我不清楚,至于我自己,其实也有些别扭啊!” “哼!小姐高兴就好!”小遥见盛苑挺乐呵的,只能郁闷的点点头,心里却想象着痛揍了安屿一顿。 叫他捆绑自家小姐! …… 又过了两刻钟,盛苑坐着不大舒服,准备下去松快松快,忽而听到一阵躁动。 隐隐的似有争吵之声。 “小遥,你问问护卫大哥,外面是怎么回事儿?” 盛苑拨着窗帘往外看,可是光线还有距离都限制了她好奇的雷达的打探。 “您等着。”小遥也好奇的抻着脖子,听见盛苑吩咐,唰的掀了车帘出去,那动作迅速地,盛苑感觉眼前一花,她就不见踪影了。 盛苑看着也想跟着下去。 “我乖乖的,不掺合就是了,应该没问题哈!”盛苑觉着自己已经在考场前了,只是看看热闹而已,就当提提劲儿,肯定没有问题。 自我开解一番,盛苑灵活的转动着眼睛,兴冲冲要下车。 不想却让回来报信儿的小遥给挡住了。 “小姐?!”小遥用可疑的目光打量着心虚的盛苑,刚想问她是不是忘记侯爷和夫人的叮嘱了,就听盛苑用好奇、期待的语声催着问她,“外面是怎么回事儿!” 说起外面的事儿,小遥兴奋地眼眸一亮,忘记了刚刚要问的话,转而快声说:“小姐,你记得安县县案首吗?就是上次府试总成绩第五名那个女郎!” “岑三辅家的三小姐?”盛苑点点头。 “对对对!”小遥朝着闹声愈大的方向看去,“就是那位女郎,她夫家带着幼子拦在了外面,看样子,竟然是不让她考咯!” “怎么这样呢!”盛苑没想到对方还能使这招,虽说在马车上看不见,她还是忍不住抻着脖子远眺。 “那岑三小姐怎么着?是不是不考了?”盛苑觉着若只是岑三小姐夫家的人,定然拦不住对方,可是夫家带着他们的孩子过来……只怕那岑三小姐要心软了! “不晓得,岑三小姐亦是坐着马车来的,她人在马车里,外面看不见情况,只是好事者靠近车厢,从窗帘缝瞅见一个女郎似在啜泣。 ” “咦~~”盛苑摇摇头,这一哭,就是心软的迹象啊! “她那夫家可真损啊!”这样想着,盛苑又很气愤,控制不住的,好打不平的基因动了。 “小姐!您可不要掺合!”小遥跟她一起长大,她这边儿刚要意动,小遥那边儿已经接收到了信号儿。 “要不然,您可不要怪我回去添油加醋跟侯爷、夫人告您状!” “小遥!你不讲武德哦!”盛苑没想到这丫头越来越过分,竟然开始警告自己小姐了! 大家还是不是朋友了! “小姐考试最重要!武德为何啊!我又不练武!我不晓得欸!” 小遥摆出一副“任你怎么说,我就这么做”的架势,看得盛苑齐气鼓鼓吐气。 “不出去就不出去!”考虑到自家更新换代的特大鸡毛掸子,盛苑缩缩脖子,色厉内荏的瞪了小遥一眼。 当然,好奇让她变通。 既然不能出去,她可以让小遥和护卫实时打探消息,公布即时情况! “岑三小姐的孩子是男是女,是大是小?容貌好不好看?说话利不利索?是让大人带来的,还是也不想让她考试啊!你快去叫护卫大哥打听清楚了!” 盛苑推着小遥胳膊,期待后续报道。 小遥之前没想这么多,听到盛苑的好奇,不由眼眸一亮。 “怪不得小姐是读书人,只是看个热闹,还能挖掘这么多有意思的信息,您等着,我跟护卫大哥说去!” 小遥一溜烟,竟再次不见了踪迹。 盛苑看她这迫不及待样儿,忍不住撇撇嘴。 哼,自己好奇得很,却不许她瞧瞧!简直双标本标! 心里吐着槽,盛苑拍着小案盼着小遥快些回来。 正当她数到十二,车帘儿快速一闪,蹿进个人来。 “小遥……啊!岑同学?!”盛苑看呆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八章:对话起 “怎么没有动静?”和怀里孩子一起哭泣的嬷嬷唱了半晌独角戏,不见面前车厢有所动静,不由有些嘀咕,抱着孩子的手悄悄的在孩子腰畔使劲儿一拧,顿时,三四岁的稚童哭声再度凄厉。 那声嘶力竭的哇哇童哭,听得外围看热闹的人都有些不忍,嗡嗡嗡的指责声渐渐沸腾。 嬷嬷嘴角儿得意的抖了一下,很快便将自己半边脸挡在孩子胳膊后面,她滴溜转的眼眸朝着周围的人群望了一眼,微不可见的晃了晃脑袋。 随后,人群里就冒出起哄声:“这孩子哭得这样惨烈,车厢里当娘的却不出来看看,也太奇怪了吧!” “就是,都说母子连心,这岑三辅家的女郎未免忒狠心咯!” “也不一定,说不得车厢里没有人呢?!” “哟哟哟!该不会哭晕了吧!要不要赶紧让妇人过去瞧瞧!毕竟是阁老家的女郎!” 人群里的这些话声,很快就得到一片应和,赞成之声不绝于耳。 “啊呸!谁家女郎晕过去了!”就带一群人蠢蠢欲动的时候,一个丫鬟模样的女郎跳出来,泼辣的叉着腰,朝那人群里随意点了几下,,脆声怒言,“别以为我们不知晓,你们都是关家派来的!” “腊梅姑娘,你看看咱家小少爷吧!小少爷数月没见少夫人了啊!”嬷嬷见到岑幼娘的亲信丫鬟,眼眸顿时精光闪动,快步上前,将怀里的小郎君送到腊梅跟前儿。 腊梅见到哭得小脸儿涨红,一脸泪痕的朝她伸着小手,嘴里咿咿哇哇言语不清的喊着“娘娘娘”的小儿,心里不由得跟着揪了一下。 可是想到自家小姐的不易,腊梅只能忍着不舍,扭开目光,扬声说:“我家小姐之前不是留书说了,进京考了功名,就回去接小少爷?你们之前不曾反对,今儿却带着小少爷过来,究竟是何居心?!” “腊梅姑娘说得好笑,谁家夫人舍了丈夫孩子远赴京都?少夫人一纸留书,不等夫君长辈应允,径自离府,小少爷尚小,不堪想念母亲之苦,整日啼哭不安,老夫人老太爷疼孙子,这才命我等前来。” 嬷嬷一脸戚戚的抹着泪:“我等昨日才进京都,找不到少夫人,只好带着小少爷在考场等候,为的就是让小少爷即刻见到少夫人,怎么此言放在姑娘嘴里,却好像至亲情谊是别有居心?!” 她说到这儿,抱着孩子就要朝车厢扑去,幸好腊梅眼疾手快将其挡在外面。 “少夫人!少夫人!小少爷就在这里!您们母子一帘之隔,还请您撩开车帘,见见小少爷吧!” “你这是作甚!”腊梅见她跳着脚往里扑,心里有些慌,暗恨没有多带护卫,又顾及嬷嬷怀里小少爷,眼瞅着挡不住嬷嬷的冲势。 腊梅急智一闪,趁那嬷嬷不备,慌乱之间一脚踩在对方脚上,疼得对方尖叫起来。 “腊梅!”眼见嬷嬷不济,躲在人群外的岑府护卫长站了出来。 “章大!”腊梅没想到岑府竟然派出护卫长,顿时心里道苦。 “姑娘,你瞧,岑三辅都派人过来了,可见是希望少夫人和小少爷团聚的,你不要在这儿阻拦了,让她们快些母子团聚,也好让少夫人考试!”嬷嬷趁机,冷笑着再度上前,欲将小郎君放到腊梅怀里。 不想腊梅往后退了半步,恰好躲开了她的动作。 “章大,你们想骗谁呢!就这副架势,怕是小姐出来,就考不得了吧!”腊梅替自家小姐抱屈,眼眶发红的看着岑府这位护卫长,怒斥,“小姐进京不易,眼瞅着已经过了县试府试,秀才之名眼见可得,你若是有些良心,还记着夫人的厚待,就不该助纣为虐!你若还是个人,就且站后些,莫要掺合进来!” 章大让她瞪的,有些不敢与之对视,低声含糊着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某是岑府的护卫长,大人有令,某不能不从,还望姑娘莫要让某为难!” 说到这儿,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又说道:“腊梅姑娘,你还是劝劝姑娘吧,童试是两年三试,即使这次放弃,还有下回呢!只要姑娘跟关家商量妥当,还愁不能名正言顺参考?” “你说的可真容易!”腊梅被他这话说得眉峰直抖,“真真无耻之辈!” 嬷嬷抱着孩子在旁,见章大让腊梅数落得面红耳赤,登时上前助攻:“腊梅姑娘,少夫人管家时常说,名正才能言顺,此时此事不也是这样?少夫人一介女流,嫁到咱们陇东关家,那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即使三少爷无意科举仕途,就凭她是陇东布政使的孙媳,是西南总督的儿媳,北狄都指挥使和奉杭提刑按察使的侄媳,攀同知府和巡扬知府的弟媳,这……还不够尊贵么?何必苦了小少爷,非要进京争个功名呢!” 腊梅闻言,视线绕过章大,朝着嬷嬷唾弃:“你说了半晌,孙媳、儿媳、侄媳、弟媳的这么许多,可是哪个能给我家小姐讨个诰命封号? 三爷不争气,还不兴我们小姐自己奋斗?女郎怎么了?皇上朝廷既开女子科举,我家小姐就有权参考! 从古至今,从话本子戏本子到现实,多的是那郎君放着妻儿在家,自己远赴千里参考!一走就是数载、十数载,无有讯息、两地相隔,都是家中妻子养活一家老小! 只因赴考的是郎君,对妻儿不管不顾的行径,大家就都认为很是寻常;可换成了女郎赴考,让郎君在家,反而备受指责?!我劝你和像你这样想的人都要些脸吧!” “你!”嬷嬷说不过腊梅,心里暗气,眼珠儿一转,二话不说再度要将她话里小郎君塞给对方。 可惜腊梅早就有所堤防,不等她将孩子送过来,就侧让开了。 “……” 嬷嬷见自己接二连三不能得手,心里恼怒异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悄悄用手在小郎君屁股上又掐了一把。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九章:包围和反包围 腊梅没想到原本渐渐平静的小少爷,竟然哭声再度响起,心里觉着不对,想要探究缘由。 就这么一瞬间的细看,竟让嬷嬷找到空子,一把将哭啼不休挣扎闹腾的小郎君塞到她怀里。 腊梅抱住孩子,感觉脖子让一双小手紧紧圈住,脸颊也让那肉嘟嘟的小脸儿贴上了,哪里还舍得将孩子送出?只能颠着怀里小少爷,温声细语的安抚。 就是这个工夫! 章大一把将她扯到身侧,不等她惊呼出来,嬷嬷已然掀开了车帘! “没有人!” “怎么会没有人?!” 呼啦啦十数人瞬时围上前来,看着空荡荡的车厢,惊疑不定的怔在原地。 之前看热闹的众人也跟着涌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跟自己周围的嘀咕:“嘿!这罗里吧嗦说许多,原来跟空气说呢!” “好家伙,这都哪儿对哪儿啊!” “关键是人哪儿去了?你们这半晌见过有人下车吗?!” “没有啊!反正我真是没见过!你们呢?你们有人见到过吗?” “没啊!我也没见到呢!” “根本就没人下车!咱们这么多人瞧着呢!要有动静能没发现?欸?!要我说,之前马车车厢里面就没有人!” “还真有这个可能啊!” “不可能!我刚在附近站着呢,风吹着车窗窗帘起来,我见着里面有女郎呢!” “该不是看错了吧?!是不是错将那个丫鬟当成岑家女郎了?” “对对对!很有可能!” “有可能个啥!我亲眼看见里面有两位女郎哒!” “有俩女郎……你们谁注意车夫咯?!我记得这马车是有车夫的!” 众人的言语声,将岑、关两家的护卫惊醒,众人恍然,之前推开的车夫哪里去了? “腊梅你说!小姐哪儿去了?!”章大也担心三小姐的安危,脸色不好的推着腊梅质问。 这时的腊梅却不见了之前的惊惶忿怒,反而很坦然的晃着安静下来的小少爷,淡淡的笑说:“小姐?我家小姐已经进考场了!” “什么?!”众人震惊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这不可能!考场大门未开!” 嬷嬷更是大声喊着:“三少夫人不可能放弃参考,她现在,肯定就在人群里啊!” 她说完,一直不曾出声的关家族人和关府管事就看向章大,还有同样隐于人群的岑府副管事:“岑大人的令牌不会又落在府里没带来吧?!” “我家老爷他既然答应关御史,肯定不会食言!”岑府副管事硬着头皮挥挥手,让章大举着岑闽舟的令牌,带人找人。 当朝阁老要找自家女儿,在场的人,有谁不给面子?! “注意,客气些!”岑府副管事忍不住提醒一句,“不要闹得不好看啊!” 只要给足对方面子,他相信在场的人里应该没谁不乐意给阁老一个顺水人情。 自信的岑府副管事这样想过,隐隐的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本来这位副管事还想仔细琢磨琢磨,奈何关家人催得紧,他只好将这想法儿放到一旁,同样催着章大带着护卫找人。 “关家的护卫也不好闲着吧?” 副管事心里不踏实,又说不出缘何不踏实,斜睨到关家人颐指气使的吆喝着章大等人,登时不痛快了。 想到出来前,老爷和管家的吩咐,副管事的朝关家族人和管家冷笑:“汝等不要忘记,我们岑府是配合你们行动的。难不成,偌大的关家进了京都,都成了擎等着吃那白饭的了?!” “哼!”关家族人和管家让他这样一激,彼此对视之后,吩咐带来的护卫跟上。 他们关家的少夫人,他们自己找! 岑家,只是帮手而已! 待他们找到三少夫人,想那岑家也没脸多家干涉! 想到这儿,关家抱着一争高低的心思加快了寻找的步伐。 事实上,搜寻进行得格外顺利。 就像岑府副管事刚预料的那样,在场的考生也好、行人也罢,真真没有不想给岑阁老面子的! 更多的人不仅恨不能岑女郎就在跟前儿,还派出了人手悄声寻找。 在他们看来,若是自己能找出躲在人群里的岑女郎,说不得在岑三辅跟前儿就立了功。 能跟阁老面前留下名姓,还愁以后啊! 顿时,人群激动起来。 “头儿,我看外面要乱,咱们管不管啊!” 顺天府衙在外的衙役跟队长嘀咕。 那当头儿的衙役眯着眼看了看外面,又瞧了瞧天色:“距离开考场门尚有两刻钟,时间还早着呢!只要不冲击府衙,就不要管他们!” 外面儿躁动的人马可不止岑、关两家,许多跟着暗自找人的,也是家世不菲,他们不过是府衙小小的衙役,很不必上赶着前去得罪他们。 毕竟阻人平步青云是大仇啊! 关家人没想到在京都还有这样肆意的时候,在人群里大模大样穿梭吆喝,还有许多人好声好气的温声配合,这让他们渐渐迷失得意。 他们从内围找了一大圈儿无有所得,顿时,将视线调转到了外面。 尤其是排在考生入场队伍后面的马车,那些是重点排查对象,毕竟和乔装藏在人群相比,马车车厢更能藏人啊! “走!咱们过去看看!”关家护卫对视一眼,提步就往外层走去。 “你,去将岑府管事叫过来!你,去将岑府护卫们喊来!他们拿着令牌,更好说话!还有你,去唤关嬷嬷过来!记着,将腊梅那丫头和小少爷也带过来!” 关府管家连声吩咐,虽说狐假虎威这感觉很不错,可是不能忘记要将岑府的人推到前面去。 岑府副管事跟着忙活了一通,全然无有所得,正郁闷怎么和老爷交差呢,就听关家人有请,叹口气,带着人寻了过去。 待听到关府管家的安排,岑府副管事刚要点头,视线就扫过一辆车徽熟悉的马车,登时,他那颗心提了起来。 “!!!”他说忘记什么了呢! 盛家的那位小混世魔王就在这顺天府衙参考呢! “先莫过去!”岑府副管事见关家人大喇喇耀武扬威使得将马车包围,脸色登时一变,连忙高声大喝。 可惜,他还是慢了半拍。 他这喊声还未落地,马车附近就站出二十来个全副武装的护卫,呼啦啦将岑、关两家的人给反包围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章:对话 “你怎么敢拦截永兴侯府的车辆!”岑府副管事觉着自己手在抖。 车厢里那位女郎的英姿,他前些时候才见到过,至今不想回忆! 关家族人和关府管家刚从被包围的震惊中缓过来就听到他这番埋怨,登时也脾气也上来了。 “我们护卫好声好气跟他们打量,他们不仅不应承,还说了一声滚!可见,三少夫人就在车上!” “他们不应,你等就该好言相劝,哪能硬来!你可知里面的小祖宗是谁?!”岑府副管事嘴里泛苦,抖搂着手跺跺脚,只觉和这帮京外之人说不通,忙吆喝着章大等人不要鲁莽。 “岑副管事,岑大人和我家主人说好的,今儿定要将三少夫人请走!纵然是勋贵侯府,既是参加科考,总要卖给当朝阁老积分薄面!只消我家嬷嬷从帘逢里打上一眼,没有三少夫人,我等自然退去。” 关府管家自认让了一步,在他看来,这是彼此给个面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没有多难。 他们陇东关家遭到对方无礼对待,不是也没计较?! 这世道,当朋友好过当敌手! 京都勋贵又如何?出京为官到了地方,那就是过江龙! 他们陇东关家总有尽地主之谊的时候! 若是狭路相逢,还是要讲交情。 只要是明眼人,谁还想不通透、看不明白的呢? 关家族人待管家说完,温声附和着:“岑管事,我等之前未有无礼之举,皆是车外客客气气禀明来意,旁边儿数家皆以礼相待,唯有这辆马车里的女郎,不配合就算了,出言就让我等滚!” 说到这儿,他苦笑着叹气:“我等惊扰大家是不大好,可是若那女郎好言好语说清楚了,我等也不会猜疑三少夫人就在车上……岑管事,要不然,您帮着说道说道?” 岑副管事闻言,立刻退了半步。 他这婉拒之意不要太明显。 关家族人显然没想到他会有此反应,脸上的笑容不由有些呆滞。 意识到自己条件反射的动作,岑副管事面容微红。 想到自家老爷之前的交代,他只能咬着后槽牙,硬着头皮点头说:“那让在下勉力试试看吧!” 言罢,他用衣袖挡住颤颤的手指,慢步凑上前,立于永兴侯府马车之外,规规矩矩的朝护着马车的护卫行了个礼:“还请小哥通禀一声,岑府副管事求见。” “这位先生,我家小姐说了,等到进考场,她自然从车上下来,届时就见着了。”小遥掀帘出来,脆声回应。 关府带来的人忙不迭抻头细瞧,隐隐约约的看着车里似有两个人影。 数人跟主家低声说了,关家族人和关府管家面容一变,彼此对视一眼,似乎做了破釜沉舟决定,干脆提步上前。 “女郎,吾等是陇东关家之人,贸然来前,不敢提见贵人,只请贵人容吾等将家中三少夫人请出!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不日之后,关家自有赔礼奉上。” 关府管家扬声相请,一时之间,周围看着的人微微颔首。 小遥闻言,也不自作主张,扭身对车厢里说了几句,而后又侧耳听了片刻,这才转过来,跟关府的管家复述:“这位先生,我家小姐说了,我们家车上没有什么三少夫人,还请您往别处寻去!莫要打扰了她休憩。” 关府管家:“!!!” 他真没想到还有这等油盐不进,给梯子都不下的人! 怎么着?!京都的勋贵,都这样傲么?! 倒是岑副管事见马车里的女郎情绪平稳,很是惊喜很是满足。 “关管家,既然小女郎说三小姐不在,咱们还是退下吧!” 他忙不迭的示意关家人见好就收,车里那位能好声好气和他们讲道理,已然不易。 “三小姐何时不能寻呢!我们先往后处找,若是都没有再来询问,其实也不迟。更何况,院试两场考试呢!我们何愁寻不到她?即便是我家三小姐拿下秀才之名,也不影响她跟你们回陇东。” 听他这样说,就是一直笑呵呵的关家族人都气笑了! 合着,这么会儿工夫,他想的挺明白! 问题是,这是延后不延后的事儿么! 他们过来寻人,为的就是给三哥儿媳妇儿个下马威,震慑一下!不然,前些时候直接将人寻上门去将其带走不就是了! 三哥儿媳妇儿那恃才傲物的品格,不这样打击一下,只怕将来还要找机会参考! 她若久考不中也就算了,若是一举考中进士,这让三哥儿颜面何存?! “岑管事,今儿我们必要见到三哥儿媳妇儿,要不然小郎要受不了了!”他说完,没听见小儿啼哭之声,不由抬眼看向跟过来的嬷嬷,却发现她怀里空空。 随着嬷嬷示意方向看去,三哥儿家的小郎却在那个叫腊梅的丫鬟怀里,无聊的打着哈欠:“……” 关家族人脸色不大好看的看向管家。 管家眼珠儿一转,笑着点点头:“那我等就在这儿恭敬的等着小女郎下车。” 他不傻,岑副管事的举动足以说明车里的人不好惹。 也罢!既然对方不配合,他就守在外面。 三少夫人若是还想参考,自然要从车上下来。 “还请岑副管事派人继续排查,我们关家的护卫就在考场入口候着!”关府管家说完,还特意让自己的人往后站了站。 他们可能惹不起车里那位小女郎,但是完全耗得起三少夫人。 果不其然,他这话说完,小遥心里就是一突,忧心忡忡的朝车里看了一眼。 就是她这一眼,让岑副管事、关家族人和管家心里有数儿了! “盛同学,我还是下车去吧!” 车厢里的岑幼娘一直听着动静,眼见局势僵滞,忍不住面带忧色的看向旁边捧着话本看得认真的盛苑。 “随岑同学高兴。”盛苑无所谓的合上话本,朝着讶异的看着自己的岑幼娘微笑,“我举手之劳帮岑同学,是出于同年之间的惺惺相惜,出于几次考场相遇的缘分,并无强求之意。”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一章:考场要开门 “岑同学考虑清楚了,无论怎样选择,我都尊重你……你若是想要出去,我不阻拦;你要是需我帮助,我自雪中送炭。总之,一切选择在你,不在我。” 盛苑清脆话声在岑幼娘耳畔响起,听得她情绪丛生。 复杂的滋味瞬间冒出,岑幼娘感觉有些稀奇。 她竟不知还有人在出力相助陌生人之后,还能很淡然的任其自行选择,全然不怕遭到对方背刺或者打脸。 “我若是从这里走出去,盛同学不怕脸上无光?毕竟那位小遥姑娘刚刚言之凿凿的说我不在您这里。” 盛苑抬头看看对方,见这岑幼娘好像真有此忧虑。 “我这车里有的是安县县案首岑同学,和他们关家三少夫人何关?”盛苑不在意的摇摇头,“你若是想见孩子,就只管去吧,不用在意我哒。” 反正她又不在意旁人眼光。 岑幼娘闻言一怔,她虽然在关府各色人都见过,但是像这样理所当然的说着赖皮话的女郎,她却是头回见。 “盛同学,我若说不是很想见孩子,你是不是觉着我这人太过狠心?”岑幼娘虽说清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可却看着眼前这个眉目精致、名列前茅的小女郎,忍不住的试探。 “嗯?有吗?”盛苑没想到这人好像想把她当情绪树洞。 她虽说乐于随手做好事儿,但是却没打算给旁人当知心姐姐。 话说,眼前这位还大她姐姐好几岁咧! “我还没及笄呢,不懂什么狠不狠心呢!”盛苑挠挠肉呼呼的脸,“只要你自己不后悔不就成了?” “……”听着盛苑的话,岑幼娘这才注意到这个在京都颇有威名的小女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少女。 明明这小女郎言语举动丝毫不见老气横秋之意,可是她却时而忘记对方的岁数儿,忍不住就将对方当成同龄人对待。 “抱歉,是我打扰你清静了。”岑幼娘赧然。 “所以……”盛苑听她这话头,好像想要出去,微微叹口气。 只不想,她刚想随对方去,就听那岑幼娘又说:“若我想参加本场考试,不知盛同学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她说完这话,顿了顿,低声说:“若是盛同学为难的话,尽可言明,我自不能连累于你;若是盛同学有能力助我,我厚颜请你帮忙!当然,不管能不能相帮,不管是不是能够帮成,盛同学今日情谊,我紧记在心里,他时有机会自然倾力报答。” 盛苑听她说话这样爽快,不由好感丛生。 “帮自然帮得,只是要你配合!”盛苑眨眨眼,朝她笑了笑。 …… 永兴侯马车外站着两层人,看着就较其他地方热闹。 顺天府尹陈稳准备进考场,远远儿的就看见这副景象,不由有些紧张。 这次考试,那三位可是分开考的,怎么着?这都分开了,还能闹腾呢? 心里纳罕,他顺手喊来附近衙役,询问缘由。 衙役登时将事由描述一番。 “胡闹!顺天府衙前,有人竟敢阻拦考生?你等怎不将他们轰走?”陈稳虎着脸这样说,心里却时分肯定,那位岑同学就在盛苑的车里。 于他看来,就没有那位小女郎不敢管的闲事! 端看她想管还是不想管! “大人,您不晓得啊!”衙役被府尹呵斥也不委屈,低声将岑府和关家联手找人说了一回,“岑三辅和陇东关家都不好惹,我等久居京都为衙役小吏,倒是不怕,只是大人将来若有调任,他们两家若是记仇可就不美了。” 他这样一说,陈稳响起老师之前的呵斥,心里不免有些烦恼。 心说,岑、关两家这般嚣张,合该那位小女郎对付! 不讲理的人就要对上更不讲理的! 有势力的人就该对上更有背景靠山的! 叫他们以势压人欺负弱者! 陈稳跟心里默默骂了一通,面儿上却不显,只是哼哼两声,点点头:“嗯,你等有心了!不过到底是在咱们顺天府衙外,若是闹得乱了,吾等脸上无光!你们派人看好了,不管岑家女郎是不是被逮住,都不要让盛家女郎受伤。” 不然的话,永兴侯那个不讲理的怕是要找他们不自在了。 衙役们闻声立刻说是。 他们接待盛家女郎都接待出经验来了,肯定不能出错! 陈稳看着下属们信心满满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该是放心,还是要伤心了。 …… “关管家,我们当真要在这儿守着?”关家族人站得久了,有些不耐。 “十五老爷,您莫急,再有一刻钟,考场大门即开,届时这车里的女郎自然摇出来!三少夫人还能待在这儿?只要车里女郎离开,三少夫人就是有耐心等着,咱们也能找机会掀帘。若能确定三少夫人就在车里,纵然是永兴侯亲至这里,也没道理不让我们带走自家人不是?” 关府管家胸有成竹的安慰着这位族人。 这位关家十五老爷闻言,放松很多,不错眼珠儿的盯着车厢之余,还认真留意着岑府护卫和自家护卫的反馈。 果不其然,放出去的人马回来,除却永兴侯府这辆马车上的女郎不配合,其他人还是都肯给岑三辅和陇东关家面子的。 当然结果和他们之前猜测的一样,其他地方根本不见那三哥儿媳妇儿的影子! 除非三哥儿媳妇儿离开这里,不然,定然就在眼前这辆马车之中! 想到这儿,关十五老爷有些激动,有些迫切。 若不是记着这辆马车里的女郎不好惹,他现在已经让摩拳擦掌的嬷嬷上车拽人了! “都准备好了!越是到了跟前儿就越不能放松!”他不停的嘱咐周围的护卫,不管是岑府的还是关家自己的,全都嘱咐好多遍。 尤其是岑副管事,更是他着重叮嘱对象。 岑副管事一言难尽的看着对方,若不是自家老爷不许他们将之前的世情说出去,他真想给关家讲讲京都三大纨绔的故事。 当然,故事的重点不在于他们仨多嚣张,而是皇上有多么护短儿! “咚!咚!咚!”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考场开大门的鼓声想起了。 瞬间,所有人将目光调准集中在永兴侯的马车上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二章:大大方方 听见考场入场准备的钟声响起,盛苑自己抱起书箱,扭头笑唤着岑幼娘下车:“我们动作要快些,队伍最后的考生等待时间太长了。” 一脸问号儿的岑幼娘,看着犹若得了失忆症的盛苑,惊得有些磕巴:“盛、盛同学,莫不是就让我这样下去?” “当然了,现在整理头发衣衫没有意义,等进去女卫检查过了,还要重打理!”盛苑却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朝她挥手。 “……”岑幼娘到底没她这韧劲儿,无可奈何的指着外面,“虎狼傲视于外,怎可与之直面?” 盛苑眨眨眼:“岑同学答应过的,一切行动听从安排,难不成你不信我能让你堂而皇之进考场?” “……”岑幼娘想说的话悉数原路返回,到最后,唯有无力的点点头,“好吧,我听盛同学的!” 见她硬着头皮认了的样子,盛苑忍不住笑了:“岑同学,你参加院试乃是朝廷、皇上予以的资格,你能站在这儿可是通过了礼部考核的,自然该当大大方方排队走进去! 你若觉着多一事不若少一事,我自然有的是办法给你换装,丫鬟、女卫、女先生,随你选! 只是,你当真乐意藏头藏尾的去考场吗?” 乐意吗?!岑幼娘的眸光微闪。 自然不能乐意! 她凭自己本事拿到的参考资格,又凭自己的努力和学识一步一步考到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放在太阳底下给大家瞧,凭什么因为关家人的谋算而见不得光? 想到这儿,岑幼娘脾气不知不觉的冒了出来,而之前不知何时让她惶惶的情绪,也渐渐平静。 她眸光里的水波,微微的荡漾着,而后渐渐凝聚成坚定。 “都听盛同学的!”打定主意的岑幼娘,认真的朝盛苑点头。 此刻,她愈发的泰然。 见她做好准备,盛苑愉快的嘱咐她带好书箱,而后兴高采烈的掀开车帘。 风扑到脸上的刹那,岑幼娘使劲儿吸口气,直到冰凉的空气历经肺腑,让整个儿胸腔都格外的清爽,她才缓缓地将气吐出。 看着那个活泼兴奋的身影从车上跃下,岑幼娘忽然笑出了声。 什么紧张、什么泰然,全都变成了平静。 …… “要出来了!要出来了!”等了片刻,终于见到永兴侯府马车车帘动了,内层岑、关两家人,中层的参考考生,外层看热闹的,全都激动起来。 “等会儿,不管三少夫人怎样装扮,都要指了出来!” 关府管家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车车厢,低声吩咐跟来的嬷嬷:“一定不要错过!” 他说完,扭头看向岑家人这边儿:“岑副管事,不管跟着马车主人下来的是谁,不管看没看清,你都要一口认定那是你家三娘子!” 岑副管事一言难尽的表情愈发加深:“……” 憋了半天话,他才悄声问:“若认错了呢?” “先认下再说,此刻天色未亮,若是扣下了人,又发现不是,只管推说没看清就是了。”关家族人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大不了到时候多送些礼物当作赔礼就是了。” “……好吧。”岑副管事顿了顿,叹气的点点头。 他这边儿应承的好,那边儿却给章大一个示意。 既然关家想主动往前冲,就让他们冲去! 章大这边儿的人微微吞了吞口水,注意力全部拢在永兴侯府的马车上。 只要里面人一出,他们即可就往后退! 反正他们不能当第一波儿挨打的人! …… “哇!出来了!这回是真出来了!” 马车车帘经过小幅度波动后,终于从里面掀开了。 待看清一个圆乎乎的漂亮女郎跳了出来,中层、外层两拨人忍不住发出掌声和呼声。 而内层的岑、关两家人,却是在看见了盛苑的刹那屏住了呼吸。 当第二个身影大大方方走出马车时,岑、关两家人都傻眼了! 竟这么毫不遮掩的么?! 看着自家三娘子/三少夫人,一副正常打扮,抬头挺胸落落大方的下了马车,关、岑两家人的大脑有片刻空白。 就有恃无恐呗! 不是,大家等了这么半天,她就这么样就出来了,很不尊重人,知不知道啊?! 内层的人怔愣原地,忘记了基本的反应。 却让外层的围看群众纳闷儿了,嗡嗡嗡的讨论声像波纹一般像周遭推去: “欸!?怎么不出声呢!这人是不是啊!” “这不能够是啊!都让人围着了,还能大喇喇的站出来?!” “是哈!真要是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来,那之前避而不见算怎么回事儿?” “啧啧啧,有意思,在这儿看场热闹可真不亏!” “嘘,小声点!瞧瞧那两家人怎么个反应!” “我仍然觉着不是啊!你看那俩女郎坦坦荡荡的!要真是那两家要找的人,这俩女郎得多大的心思啊!” 正当他们说得热闹的时候,中层传来轻呼声:“果真是安县县案首!” 这人刚喊出声,就让人从后面提了个跟头,气冲冲坐起来仰首去看,却迎来一双双怒视的眼眸! “真、真、真有辱斯文也!”晓得自己看人闹的心思惹来同考众怒,这人灰溜溜站起来,抱着书箱往排队进考场的队伍后头走去。 他是走远了,但是他的一声轻呼,却将怔愣原地的岑、关众人惊醒。 “快!快拦住!三少夫人不能走!”关府管家发现眨眼的工夫,永兴侯府那个女郎带着他们家的三少夫人往考场而去,登时忙指挥着护卫去拦。 接二连三出现的惊呼,让外层看客不由哗然! 好家伙!还真是那两家要找的人! 这!这!这!这较戏本子还精彩呢! 顿时,人们紧张又期待的想要看下去! …… 盛苑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众人,干脆将书箱背到肩上,看了小遥一眼。 小遥见目光而知雅意,立刻小跑着靠近马车,没多久搬来一个三尺来搞的三阶阶凳,放到盛苑面前。 “都退退!都退退!”盛苑挥挥手,一步一步踩在阶凳上。 她随意的一句话,站在她家护卫后面的岑副管事,立刻带着章大等人往后退了一步。 坚持不后退的关家人:“???”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三章:面对面 发现同盟退缩,尚来不及痛斥对方,关家人耳畔就传来刀剑锵鸣之声。 搭眼一瞧,面前的永兴侯府护卫,个个儿手里的刀剑都已出鞘。 关府管家虽不信他们真敢动粗,不过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还是带着人往后退了两步。 随着他们退后,永兴侯府的护卫竟然按步紧随。 关家众人看着和自己保持距离不变的护卫,可算是体会到何为不进则退! 不说关家人如何恼羞,盛苑却是觉得跟前儿的空间宽敞了,连空气都清新许多! 在保证视线可以俯视这些成年人之后,盛苑抱着胳膊,正视挡在路前这些人的存在:“你们为何要挡在这里?莫不是成心不想让我考试?” 她视线从气结的关家族人和欲要上前言说的关府管家滑过,缓缓的朝着恨不能躲在章大后面的岑副管事而去,在对方脑袋恨不能耷拉到小腿之后,终于停在章大跟前儿。 “我认识你!你是岑府护卫!怎么着?莫不是岑三辅阳奉阴违,当着皇上面儿说是不计前嫌,转头就来报复,想要扰我前程不成?!” 这话到最后,盛苑的语声带着薄怒,永兴侯府的护卫更是齐齐冷哼一声。 “!!!”岑副管事没想到盛家这小女郎不仅装傻是一把好手,倒打一耙更是炉火纯青! 明明之前跟她说过来意,她这会儿却恍若失忆,全然不知似的都推给了他家老爷! 登时,想要躲清闲的岑副管事站不住了,忙不迭上前行礼,好生赔笑:“盛小女郎安好,奴等是来寻我家三娘子的!可不敢扰您清静!” 关府管家见他这样,思绪浮动丛生,待岑副管事说完情况,亦是一步上前,补充:“我等是来寻府里的三少夫人,无意与女郎不快。” “哦!”盛苑恍然的点点头,大度的挥着手,“原来这样啊!那行吧!你们自去寻吧!给我让出条路来,我要去排队!” 见她无意难为自己,岑副管事若获大赦,忙不迭笑着行礼:“好的!好的!祝女郎再取佳绩!” 说着话,竟然转步要走,连带着,关府管家都条件反射的跟着转身。 还是关家十五爷最先反应过来,眼瞅着自己的人真要让路,登时又急又气,抓着管家低喝:“你要去哪儿啊?人不是在那儿!” “啊?!……啊!!!”意识到自己犯傻了,关府管家羞恼之极! 还从没人这样嬉耍他呢! “咄!那个女郎,你且留步!”气怒的管家匆匆带人将刚让开的路又挡住。 盛苑看着这个留着八字胡、看样子像是个管家的男子,不满的皱起眉。 她刚从阶凳上下来! 算咯,她也懒得站回去,就扬着头跟他说话好了! “你又是哪个?!” “在下陇东关氏族人,正是您身后这位女郎夫家的管家。”关管家忍着气,和声言说。 “我身后?”盛苑扭头看了一圈儿,视线从岑幼娘脸上毫不停留的滑过,不解的看向关管家,“哪有你家三少夫人?” “……”关管家无语了。 睁眼说瞎话的人他见多了,可是,证据却在还能面不改色的装傻充愣的女郎,他真是头次见啊! 这简直就是当世的指鹿为马! “小女郎,你身后这个女学子就是我家三哥儿媳妇儿!”关十五爷上前,推开关管家,不耐的指着岑幼娘说,“虽然我等不懂京都规矩,可是我想,就是勋贵也不能阻挠亲人团聚吧?这个理儿,满天下应该都一样吧。” 说着,他还转身大声对围看众人问:“各位,你们大多是京都老人儿,你们京都没有不让人家亲人团聚的规矩吧?就算是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这样的霸道啊!对不对!” “还真是!” “可不是么!” “对对对,咱们京都没有这规矩!” 听着人群里的附和声,关十五爷满意的笑着回头,抖着眉问盛苑:“小女郎,你说呢?” 盛苑面对此问,坦然颔首:“你这话是没错,全天下也没有不让至亲团聚的理儿啊!” 满以为得到反驳的众人一怔:“……” 这女郎是想把他们的话都说了,让他们无话可说啊! 满脸惊愕的关十五爷之前准备好的话在舌尖儿打了个转,原路返回了。 “那、那……既然女郎这样通情达理,那还请你让开一步,让我们将人带走吧。” 关十五爷捋好舌头,扭头看了管家一眼,挥手喊嬷嬷过来。 嬷嬷带着关家护卫刚要上前,却让永兴侯府的护卫的竖起刀剑给吓了回去:“十五爷……” 关十五爷不解的看向盛苑:“女郎既然认同在下所言,为何还要阻拦?” 盛苑眨眨眼:“我是认同你所言,可问题是,你家人在哪儿,你去哪儿找啊!我这儿反正没有你要找的人!” “……”关十五爷在看客惊呼声里气笑了,看样子,这女郎是真要将装傻充愣坚持到底了,朝着盛苑点点头,扭头去叫躲得远远儿的岑副管事,“岑管事,你们家三娘子,你总认得吧?赶紧和这位女郎说说,她身后站的女学子,是不是咱们的人!” 岑副管事见关家人将自己推了出来,硬着头皮唇齿发苦的走上前来,客客气气的拱手言说:“盛小女郎,您身后站着的这位同考,就是我家三娘子啊!” “你说我这位同窗是你家三娘子?”盛苑扭头,笑牵着强忍忐忑、一脸漠然的岑幼娘的纤手,朝她安抚的眨眨眼,扭头又看向关家人,“你们说,这是你们关家的三少夫人?” “是矣!”岑副管事忙不迭颔首。 “没错!”关十五爷没好气儿的点头。 “哦?!”盛苑晃着脑袋,像是在琢磨。 众人满以为她要给自己台阶下,顺手将人交出,却不想,又听到了可能是他们此生听到过的最无耻的话。 “你们说是就是咯?那你们喊她一声,看她能答应吗?!” 瞬间梦回秦朝的众人先是有些茫然,随后视线集中在岑、关两家人这儿,看样子似乎是要催促他们喊一声试试! “你!你!你!”被气得倒退半步的关十五爷,真想骂声“无耻至极”,奈何刀剑架在眼前,哆嗦着手跟那儿运气半晌,终究朝着岑幼娘方向喊了声,“三哥儿媳妇,你说句话啊!” “是啊,三少夫人,您不想看看小少爷么!”关府管家见岑幼娘无动于衷,忙不迭一边使眼色,一边跟着附和。 岑副管事苦着脸,跟着弯腰言说:“三小姐,您是咱岑府三娘子啊!” 他们喊话声落,看客的视线立刻扑向岑幼娘。 夫家娘家人证俱全,这位岑女郎总不能也睁着眼说瞎话吧?! 古今上下千载,这厚颜的女郎……总不能全都汇聚在他们大楚当朝吧?!……是吧?!是吧!!!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四章:送进宫里去 “吾是礼部记档,官学留名,安县县衙、顺天府衙依次报名的童试考生岑幼娘!” 面对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视线,岑幼娘笑了,在那势在必得的目光注视下,她朗声高喝。 “吾,是安县县试案首岑幼娘!吾,是顺天府府试第五名岑幼娘!吾,是此次院试参考考生岑幼娘!” 她说了许多身份,可言辞之间却不曾提及自己是岑家之女、关家之媳。 她这一番陈述,声声铿锵、句句有力,看客猛然听到,还真冒出“岑、关两家该不会认错人了吧”这样的想法儿。 盛苑没想到这位岑同学表现这样好,满意的点点头:“呐,都听清楚了吧?听清楚了赶紧让开!不要影响我们考试!” 说着,示意护卫开路。 没瞧见考场大门已经徐徐打开了! 再有片刻,正式入场的锣声就要敲起来了! 眼瞅着盛苑和岑幼娘并肩朝着考场而去,关十五爷恍然从震惊中清醒,使劲儿甩甩脑袋,吆喝着岑、关两家护卫阻拦。 “岑幼娘!你是我关家媳妇!安敢否认耶?!” 对于他的跳脚,岑幼娘充耳不闻,随着盛苑坚定前行。 考场大门就在近在咫尺,犹若她的前程、未来。 灰蒙蒙的天空,亮色若隐若现;清风带着清雾,清凉浸润得让她较平时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要把握自己的未来! 她要争取自己的功名! 她不想再整日督促无能之人苦读,不想俱疲之下还落埋怨! 她自己的前程自己争取!她自己的权势自己去拿! 什么岑家女,什么关家媳,不过是她的过去! 而未来,她永远都是她自己! 这样想着,岑幼娘的脚步愈发放松,整个人犹若挺直的青松,孤傲成才。 “三哥儿媳妇儿,你想清楚了!便是拿到功名,难不成你永远都不回关家去了?岑家怕是也不要你了!你就是过了童试又怎样?穷经皓首的秀才多若过江之鲫,有多少人能中举做官? 即使你侥幸成了举子,前方还有会试、殿试等着你!多少举子在会试前蹉跎半生?更多的人可能这一辈子都成不了贡士,更遑论同进士! 哪怕你一气呵成考上进士,等到派官也是微末品阶,你就是白了头发,未必能归京为官!哪有在我关家当少夫人闲适?!有这么好的学识,你相夫教子,擎等着诰封不好么?何必自苦?!” 关十五爷追过去大声劝说,不到不得已他不想在京都抢人, 可惜,岑有娘此刻心若铸铁,根本不是其一词一句可以劝动的。 尤其是听到最后,她嗤声低哼:“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三少夫人,您竟见都不见小少爷么?”关府管家冷恻恻的话声在关十五爷身后响起。 随着他话声落,一阵稚儿唤娘的语声渐近。 其间还有丫鬟腊梅的怒斥:“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家小少爷!” 岑幼娘的脚步缓了下来,一直坚定的眼眸泛起了微波。 不见孩子,她还能狠下心,可是孩子呼喊哭泣声传入耳中,她腿脚竟像瞬间灌注满满的铁水,让她拼劲全力都难以抬步。 注意到她的犹豫,盛苑也停下了脚步,一边儿挥手让小遥注意着考场入场情况,一边儿循声望了过去。 “嘿哟!好胖乎儿的崽儿啊!” 见到关府管家手旁的小孩儿,盛苑眼眸一亮! 这样肥嘟嘟白嫩嫩的小家伙儿,京都可是难得见之! “快把他带过来,给我瞧瞧!”盛苑舔了舔嘴唇,拍着手边儿一个护卫的胳膊。 想看岑幼娘反应的众人温声,登时让盛苑清脆欢悦的说话声吸引,不过看见她踮着脚的兴奋样,竟然很一致的沉默了:“……” “你们想干什么!拦着他!拦着他们,别让小郎君给带走!”关府管家也没想到,之前好声好气儿、软声软语的女郎,竟然做起了恶霸勾当!当街抢人家孩子!还有法度没有! 他这一喊,关家的护卫呼啦啦冲了过去,欲要将主家小郎君抢了回去。 看客见之,顿时有些兴奋,打起来了!这要打起来了! 许多人激动得想要更靠近一些。 “锵锵锵!”就在他们拥挤着向前靠的工夫,十数把刀剑齐声亮相的动静,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同时安静下来的,还有关家众人。 “关十五爷,关管家,莫要冲动!”岑副管事冒着冷汗,一边儿让章大等人阻拦关府护卫,一边儿低声劝,“这小女郎向来嚣张,她那些护卫是真敢伤人的!真若动了刀剑,到了顺天府衙,过错不定是谁的!冷静!定要冷静啊!” 他苦劝的工夫,关家那个小郎君已经稳妥妥出现在盛苑跟前儿。 “你把他抱的好些。”盛苑指挥着抱孩子的护卫靠近些,好奇的捏捏这小孩儿的胳膊和爪子,发现触感不错,抬手又点了点人家脸蛋儿。 “哇哦,软软乎乎的,跟捏棉花似的!”她惊奇的眨眨眼,将这小郎君朝着岑幼娘抻过去的爪子攥住,“来来来,看这边儿!看这边儿!” 一串彩色宝石装饰的小铃铛出现在她手上,叮叮当当的将嘴里念叨着“娘娘娘”的小郎君吸引了。 “小姐,衙役们要敲锣了!”盛苑刚想逗逗小孩儿,就听见了小遥这声提醒。 随手将铃铛放到小孩儿手上,她朝岑幼娘眨眨眼:“小家伙儿贵人语迟,可真有福!” 岑幼娘苦笑一声,不敢让视线碰触孩子分毫。 “小遥,你带人把这好玩儿的小孩儿送宫里给太后瞧瞧去!顺便让皇上也看看,这么肥嘟嘟的漂亮小孩儿可不多见!好容易见一次,也让他沐浴沐浴皇恩!” 盛苑无视了侧方关家人的抗议,很自然的给关家小郎做了安排。 “啊?!”即使小遥也没想到自家小姐这样大手笔! “吩咐你怎么做,你听话就是了!”盛苑轻推着她催说,“别傻愣着了!拿着我的腰牌,赶紧走!见着了太后,将这孩子的来历说清楚就是了!” “哦、哦哦!”小遥无奈的点头应下。 “不能带……”关十五爷见此,刚要大声喊闹,就让岑副管事给劝住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进考场去 “不能喊!不能喊!”岑副管事冷汗淋漓的一手拽着关十五爷,一手扯着关府管事,“您们刚没听见这盛家女郎说得什么?她要让外孙少爷进宫去沐浴皇恩啊!皇恩浩荡,您们怎好阻拦?!” “这……” 京城之内、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众目睽睽! 他的确不能阻挠小辈儿面见皇上。 见皇上啊!那是何等荣耀! 即使官员也不是谁都能得皇上一见的! 能够沐浴皇恩,搁到外面谁不要高赞一声福气?! 这样的皇恩给了他家小辈,按说是荣耀之极,可他关十五爷却只觉格外憋屈! 偏偏他还有口不能言! “十五爷,小少爷可以不用管,三少夫人一定不能考!”关府管家自觉事情没办成,想要弥补一二,只要三少夫人在手,宫里还能将小少爷留下不成? 关十五爷闻言,想到族长的许诺,眼眸一凛,瞪向岑副管事,冷哼:“若是岑三辅应诺我家的事情没办到……你可不好交代!还不赶紧帮忙!” 岑副管事苦笑着摇头:“你们看见了,永兴侯府的护卫不好惹,想要从盛家女郎手里要人根本不可能!要想带回三小姐,唯有迂回旁击,你们要是能舍下脸到顺天府告官,我肯定能作证。” “……却是个好办法!”关十五爷有些动心,虽说这样做面子上不好看,可他们又不是京都之人,就是谈论也谈不到他们头上,大不了花些银子放出风,届时丢人的是岑家,难看的是三哥儿媳妇儿。 就是永兴侯府这些拿着刀剑的护卫不好办。 他们带来的护卫,只有一个真上过战场,就是这个护卫之前跟他悄声说,永兴侯府这些护卫是真动过刀剑的。 要不然,他也不能按兵不动至此。 “放心吧,只要不直接冲突,永兴侯府的护卫也不好直接就动手。”岑副管事对此自认为还是有信心的。 关十五爷却也认同他这看法,毕竟对方要真是肆无忌惮,哪里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吓唬他们。 真纨绔,敢于无视一切基本思考! 眼前那个看似嚣张的小女郎,仔细想想,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想到这儿,他大喝了一声岑幼娘的名字:“你以为有人帮你就可以了?哼!你以为进了考场即能参考?!咱骑驴看唱本儿啊,走着瞧!” 言罢,竟然一甩衣袖,就要踱步离开。 就是这时,盛苑却扬声喊了句“且慢!” 看客们原以为这事儿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最后彼此放个狠话就过去了,没想到,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盛家女郎喊话了,顿时,大家停住了想要离开的脚步。 “何事?!”虽然不认为盛家女郎会服软,可是关十五爷还是难免带上期待。 那若是真的呢! 盛苑瞥了他一眼,冲着围看众人拱手,扬声:“大家想来听说过‘先礼后兵;大家想来更听说过‘轻重缓急’,正所谓事急从权,我们考试在即,耽搁不起,只能失礼了!” 众人大多能认出盛苑是谁,因此更是觉着小女郎客客气气的架势有些稀奇。 虽说她从来不曾欺压百姓,可是她带着两个小郎君揍那些纨绔时,可没客气过呢! 岑副管事听到盛苑的话,直觉糟糕,刚要喊话让盛苑冷静,就听那小女郎利索的喊了句“动手”! 再然后……嗯,他就不清楚了! 他感觉眼前一黑就啥都不晓得了。 “啊!!!”看着岑、关两府的人齐刷刷的晕倒,看热闹的众人顿时吓得往后退了半丈! 大家震惊的看着眼前那排护卫! 这些人没动刀更没动剑,就那么抬了抬手,就让那两家的人悉数晕倒! 这范围之精准、动作之快捷、效率之高超,见之超出想象! 怎么着?!永兴侯府的护卫还会内功呢! 这是内力外放?! 还是暗劲偷袭?!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往后缩的时候,巡城司和顺天府衙的差役们闻声过了来。 大家看着东倒西歪满地的数十个人,也给惊呆了。 为首的巡城队长和捕头惊疑的看着盛苑方向,虽说没有明言,但他们复杂的视线说明一切。 “这永兴侯府的小女郎真让人把阁老和陇东世家给打趴下了?” “怎么着?这是寓意着要打出京城,打遍大楚每个角角落落?” “这也太利落了!” “咳咳咳!不要误会啊!”让大家这样盯着,饶是盛苑脸皮略有些厚,也不好意思了,以拳抵口干咳数声,她认真的分辩,“我们只是把这两家人药倒而已,他们过十几个时辰就醒了,任何伤害都不会有,大家放心啊!” 毕竟是要当官的人,盛苑现在记着做事要顾些名声。 “你们要是不放心,只管请医馆大夫过来瞧瞧就是了。”盛苑这话是对巡城队和差役说的。 “这是自然。”巡城队的队长,点点头。 他肯定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我这里留下护卫与你们问话,我和岑同学要去参考了!” 盛苑注意到入场队伍已经前行,三分之一的考生可都进去了,登时没心思搁这周旋,熟练的安排好了跟巡城队和顺天府衙差役对话的护卫。 巡城队长和捕头:“……” 不知怎么地,看着这小女郎熟练劲儿,他们就有些辛酸啊! “女郎们自便。” 腹诽归腹诽,他们可不敢耽搁这小女郎的大事儿,登时各自带着人让出一条路,看着她们大步朝着入场队伍而去。 “盛苑同学。”带经过了层层搜查,拿着号牌准备入座的时候,岑幼娘出言喊住了盛苑。 “岑同学?” 盛苑留步,看了过去。 岑幼娘忽而绽放笑容:“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我还是想谢谢你!” “……”盛苑眨眨眼,颔首说,“那我领了你的谢意!” 岑幼娘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然:“不过……考场之上,我还是会全力以赴的争取案首之名的!” “那当然,各凭本事嘛!”盛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自信的一挥手,“无需相让。” 这样说着,她朝岑幼娘俏皮的挤挤眼:“我不准备立刻参加乡试,所以……你要超过我,只有这次机会,过这村就没这店,好好把握哦?!” 言罢,她朝对方挥挥小手,乐呵呵的朝着考位而去。 第四百八十六章:太后 慈宁宫里,秦太后对着齐姑姑怀里那个脸上挂着泪珠儿的小郎沉默了半晌。 “阿齐啊!” 齐姑姑看着太后无可奈何的样子,忍笑将关家小郎递给了旁边儿的宫女。 “奴听您吩咐。” 秦太后只觉有许多话想说,可当话到嘴边,竟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到最后,只好抚额吩咐:“唤太医前来,给这小郎检查一番。” “是。”齐姑姑遵令,自去安排。 待她回来,秦太后已让宫女将关家小郎待到偏殿休息。 “这孩子只身进了宫,偏偏还是个说话不清的稚儿,我们虽是皇家,可是也要讲理,提前检查妥当,也免得在外面落了不是。” 秦太后只觉这小孩儿麻烦:“待检查妥当,着人哄好了,送与皇帝处。” 说起来都是皇帝没事儿闲得难受,偏要管岑闽舟的家事,要不然苑姐儿怎么想起将孩子送过来?既然他管得岑家大娘子和离,那么也管管岑家三娘子这事儿吧! 齐姑姑闻言笑着说了声好,而后又言说:“这关家小郎圆润可爱,瞧着竟有几分苑姐儿小时候的影子,想来苑姐儿也是觉着好玩儿才送来让您见见,高兴高兴。” “那丫头古灵精怪的,惯会淘气儿!”秦太后想到盛苑,忍不住笑说,“她只想着让我欢快,却不想,哪有把陌生人家的孩子说送进宫就送进宫的?到底还是个孩子,想的总是不大周全。” “……”齐姑姑顿了顿,将自己的思维略微调整了一下,陪笑说,“要奴说,也不怪苑姐儿想不周全,京都难得见到这么圆润肥嫩却容貌精致的孩童,若换做是我,怕也是想带进来让您看着欢喜欢喜的,喜娃娃,谁不喜欢呢!” 秦太后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关家这小郎,我看见了,也就这么回事儿!虽说看着还可以,却没有苑姐儿小时候的喜庆劲儿,更不要说那股机灵劲儿了!我们苑姐儿三岁的时候,那小嘴儿巴巴儿的,比大人也不差。哪想这孩子,到现在都说不出整句!” 齐姑姑见秦太后对那小郎完全没有兴趣,也就不再多言,转而说起盛苑考试。 她这一提,秦太后想起派出去的内侍还没回来:“阿齐,你问问闻衡,他派出去的内侍怎么还不回还?莫不是苑姐儿真让那帮不晓事儿的影响了考试?” 闻衡是秦太后用惯了的管事儿太监,听闻齐姑姑的传话,他温声安抚:“咱一直在这儿等着呢,待那小崽子回来,咱立刻跟太后禀告。” 齐姑姑算着时间,那小内侍没出宫太久,清楚是太后自己心焦,也笑着颔首:“太后关心则乱,我在外面呆呆,等会儿再回去哄她。” 俩人说话间,小内侍没有等来,却把满脸惊惶的宫女给等了来。 齐姑姑问了缘由,方知刚刚太医过来给关家小郎检查,却发现这孩子胳膊腿儿上净是淤青,看着似是让人掐出来的。 “哟!你跟我过来!”齐姑姑闻知亦是一惊,赶忙带着人跟秦太后禀报。 “宣太医。”秦太后听了,却是波澜不惊,沉吟片刻,让人将太医和宫内嬷嬷叫了过来。 待到太医和宫内嬷嬷奉上的说词基本一致,秦太后冷哼一声,吩咐:“太医先给那孩子开药吧!阿齐,等会儿你待他们连同那小郎一起送到皇上那儿去,让他瞧着办!” 众人见许久不发脾气的太后脸色发沉,皆是喏喏应是。 待慈宁宫重又安静下来,秦太后才冷笑,哼说:“哀家听说陇东关家历经五代,乃是传承千载之家族,原以为高看些才是,却不想,这样的家族德行配不上底蕴名声!嫡支郎君遭此待遇……这家族不提也罢!” 齐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对这些手段不算陌生:“岑三娘子一心科举仕途,因此还和夫家闹了不快,虽说未曾跟关家三郎和离,却也是析产别居之态。 若是那关家乐意放人也就罢了,只瞧着关家对岑阁老的攻讦,就知他们怕是不甘心的!若这样,迁怒到岑三娘子所生郎君也不奇怪!未准就是主子所为,怕是那孩子跟前儿的嬷嬷、丫鬟,自认为揣摩上意,故意磋磨也所不定。” “一个大家,若是连仆众都管不好,或无视、或放任仆众这样磋磨自己家的骨肉,这样的人家,只怕根子就坏了,家风定然是要步步下滑!许是从外面看,一时半会儿不见端倪,可是若无人肯大刀阔斧重整风气,就是好孩子怕是要渐渐被带坏,时间一久,没落难免。” 秦太后亦出身世家,想到关家难免连带着想起秦家,脸上的讥讽愈发明显了:“若是关家没有盘踞陇东,没有那许多族人把持多地要职,他们何敢跟一朝阁老颐指气使?不过是自恃居安一隅,岑闽舟这个墙头阁老那他们没辙罢了!” 齐姑姑见秦太后脸上怒气不减,怕她想到过往,多想多思引起不适,忙不迭转了话题说:“只是可怜岑三娘子了,岑阁老眼里只有岑家郎君,不肯给自家女郎充作倚仗,那关家若是执意不肯和离,她就是考进翰林院,怕是之后也有的纠缠。” “那可不一定。”秦太后想到那个女郎,眼眸熠熠生光,“若那女郎果决,说不得能挣出前途。” 齐姑姑见太后说起这些,似有些兴奋,不禁好奇的想要继续问。 恰这时,闻衡派去的小内侍回来复命了。 “你说……苑姐儿让人把岑、关两家人药晕了?”秦太后忍不住重复问。 她之前自己吓自己,脑补了一堆苑姐儿受欺负的画面,虽说清楚那孩子就不是个受气的性子,可她忍不住这样想。 “我原以为那丫头少年意气,可能忍不住叫人将岑、关两家人打了,结果只是迷晕?!” 待小内侍又将当时情况复述一遍,秦太后忍不住笑着抚掌:“那丫头还是长大了,也懂得轻重了!” “……”齐姑姑看着太后脸上发自真心的欣慰之情,都不好意思奉承咯。 第四百八十七章:以和为贵啊 览政殿里,景和帝听着内卫的讲述,陷入了沉思。 “所以,只是她那对护卫对面儿的岑、关两家人晕过去了,没有牵扯附近旁人?” “陛下,永兴侯府护卫动作熟练、攻击精准、把控精细,的确不曾误伤旁人。” 听到内卫回话,景和帝点着头指出:“你这番形容很精确啊!” 永兴侯府护卫对于药晕对手熟练得让顺天府陈稳都想落泪! “陛下,顺天府尹陈大人托臣向您请问……院试之外这场闹剧,要如何处置更为合适?” 景和帝嗤笑:“朕这个陈爱卿可真好意思问?!究竟朕是顺天府尹,还是他是啊!怎么断案还要朕手把手教?!他这样询问,根本是怕朕偏袒苑姐儿吧!” “……”内卫心说,莫不是皇上想让陈大人公平评断? 正想着,又听景和帝说:“你让他问问岑闽舟,伙同他的亲家在顺天府衙外聚众扰乱秩序,妄图虏抢朕的学子,这是意欲何为?!” “……”内卫瞬间懂了。 皇上还是那个皇上,没变! 待内卫离开,景和帝挥退宫人,只留了郑安在跟前儿:“朕看世家把控的要职太多了!” 郑安闻言,眼皮一跳,没哟吭声。 就听景和帝似自言自语般说:“在地方,尤其是世家聚集之处,军政分得还不够彻底啊!看来,有必要约束他们了,一个家族,尽是边疆大吏,时久,江山怕是要换姓咯……慢慢儿来,慢慢而来!” 郑安听得,脑袋愈发垂下。 直到景和帝语气一变,吩咐他:“令太医出医嘱,由太医院盖章,将关家小郎的情况标明,一式两份……哦不不不,一式三份,交到岑府、关家、岑三娘手上。 他们家的孩子进宫一趟,查出这些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还有,孩子不要直接送到岑闽舟和关家人手上。 且问问岑三娘要不要留下那个孩子,若她想要,孩子优先送到她的府上。” 郑安苦着脸:“陛下,只怕这于理不合啊!” 皇上管了岑大娘子和离已然过了,现在还要插手岑三娘子和关家争孩子的事儿?这可比岑阁老那个当亲爹的都尽心了!若是露出风声,只怕都察院那帮御史要磨拳霍霍了! “朕又没替他们决断,只不过小孩子还是跟着自己亲娘更好些!有句话怎呢说来着啊……哦,对了,是这么说的,宁跟要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那小郎跟着关家受这大罪,可见此言没错!” 景和帝自信所为没错:“夫妻闹矛盾,夫家迁怒稚儿,这就是有理了?!” 郑安好声劝说:“陛下自然是好意,只是那岑三娘要了孩子,关家更有理由闹了!岑阁老若执意帮着关家,岑三娘能不能参加院试覆试都未可知啊!” “那这就是岑三女郎自己的事儿了!”景和帝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朕尽自己的心,她尽自己的力,总不能全都靠旁人吧?女郎出仕不易,唯有磨砺才能德配其位。” 郑安这次没接着劝,因为陛下此言,很符合他老人家管杀不管埋的作风。 “陛下,那关家小郎君……您可要见见?” 景和帝闻言,毫不犹豫摇摇头:“朕听说了,那孩子话都说不利索,胆子还很小,真不耐烦哄小孩儿,你琢磨着给他些赏就是了。” 郑安说了声是,又闲话似的跟景和帝说:“奴听齐姑姑说,那小郎颇有些盛小女郎和咱们小侯爷的影子。” 景和帝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要说他单像一个人,朕还有些好奇,可是苑姐儿和屿哥儿容貌没有相似之处,若说关家小郎有他们的影子,只怕是一样的圆乎罢了!” “……”郑安见皇帝笑得畅快,沉默片刻,善良的决定,皇上这话还是不告诉那两个少年为好。 景和帝笑够了,仍然不打算见关家小郎,郑安也就没再多言。 倒是景和帝想起苑姐儿和屿哥儿小时候的样子,谈兴起来涛涛而说:“苑姐儿那丫头,跟关家小郎这样大的时候,已经能说会道的把母后都给迷晕了! 也就朕英明警醒,一眼就看透那小丫头乖巧面容下的淘气!要不然怎么选择送她那许多书册笔记?! 事实怎么样?朕没看错吧?!多能折腾啊!又爱管闲事又自忖富有正义,好家伙,那折腾的啊,要不是所为还有些道理,朕和永兴侯、承忠侯都成都察院御史的政绩了!” 郑安陪笑听着,心里却连连翻眼。 陛下欺负小孩子还挺自豪的呢! 再说了,小侯爷是谁宠出来的,皇上心里一点儿都没数儿啊! “屿哥儿那小子虽说自小敦实些,可那孩子胆大,他姑姑揍他,他都晓得找朕哭诉,哪里像关家小郎那样,傻乎乎吃亏呢!” 郑安:“……”呵呵。 景和帝自己跟那儿说了半晌,发现郑安好像许久没有应承了,不禁不满的喊他:“朕跟你说话呢!你都没个反应?!怎么着,朕跟这儿给你说书呢!” 郑安闻言,笑呵呵的说:“皇上莫气啊,奴刚刚在想一个典故呢,故而忘了搭腔。” “哦?你想典故呢?”景和帝听得好奇,不免问他,“那你说给朕听听好咯!” “奴刚刚想着‘何不食肉糜’!” “滚!” …… “阿嚏!”盛苑在考场上等着抄考题,莫名其妙的打了好几个喷嚏,登时把爪子在脑袋上摸了摸,“好像没着凉啊!” 【大概有人嘟嘟你吧!】系统已经习惯盛苑对自己的精细劲儿,顺着她话说。 盛苑听了,深以为然:“大概是岑关两府找寻岑三娘这事儿传出去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不可能不被谈论,对此,盛苑早已习惯。 系统见她这样说,忍不住问出来:【我今儿以为你要为了岑幼娘大动干戈,结果哩,你怎么将那些人给药晕了?!】 “我是喜欢舞刀弄枪,我是在武学方面有些特长,但是,这不等于我是莽夫啊!”盛苑觉得系统小瞧自己了,“就算是武夫,我也是有学识的武夫!更何况,咱文化人不讲究轻易动刀动枪,以和为贵嘛!” 系统不自觉的摸摸自己脸皮:【……】 怪不得它是系统,她却是宿主呢! 第四百八十八章:院试 院试考题,基本成了定制,正场考试考《四书》题一道,《五经》题一道,五言六韵排律一首,待到覆试将经题换作论题。 盛苑这帮学子都是按这个准备的,不想考题公布,大家就有些呆滞了。 言学政见大家看着题目,久久没有反应,不由清咳一番,跟大家说明:“县试、府试数场过来,大家都熟悉了考题形式,能于此待考,诸位皆是良才。然童试只是科试之始,对诸位良才各方面的考验,自有乡试、会试,而童试还是要看诸位学识扎实程度的。 此番考题先由礼部合议通过而后上奏御前,由内阁批准应允实施之考法,意在测试诸位学识积累程度。 当然,于本官看来,这次考题虽说有所变换,然实质更简于之前,诸位只要知识积累足够的多、足够的熟练,这场考试自然毫无难度。” 他一番话说来,让微怔的考生从惊诧中清醒过来。 这院试第一场考试题发生变化,都不通知官学和先生的么? 好在言学政这番言语也没错,眼下的考题形式发生变化后,难易程度有所下滑,只要足够细心、知识积累和掌握都足够精妙,想要通过考核的确易于反掌。 这样想着,考生们在考官和巡考的催促下,整理好情绪,开始摘抄考题。 盛苑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她用写草书的手速,将考题全数抄好。 然后,才对着考题发呆。 第一道题目:“默写‘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后的内容。” “这不就是让默写《大学》全文么!”盛苑一边标注,一边儿吐槽。 系统见她这样随意就想好答案,有些不大放心:【苑姐儿,你好好看看题,真这样简单?】 “简单?!”盛苑顺手搭眼看了一遍考题,确定没有错,立刻长叹,“原文默写听着容易,其实最难了,好么!全文刨除第一句,还有两千多字儿呢!又要求字迹工整,又要求一气呵成不能有错字儿!这样说吧,你答卷儿上每个字儿的笔划连贯程度,以及字字句句之间的顺畅劲儿,都是评价标准。但凡有个字儿写得不那么流畅,或者字字句句之间能看出些许顿笔痕迹,名次可能就要靠后咯!” 她这样说,系统想了想,感觉可以理解:【也对,能跟这儿靠的,肯定熟读课本典籍的,大家之间差距可不好拉开,可不久得从细节着手!】 这样说着,系统好像也理解盛苑为何说原文默写很难了。 同情的看了自家宿主一眼,系统想了想,特意安慰说:【旁人我不清楚,可是苑姐儿你肯定没问题!】 “那是当然!”盛苑自信的点点头,毫不犹豫就接下这个称赞。 她这双静能执笔,动能舞刀的手,稳着呢!肯定不能出错。 这样想着,她准备调墨,就这时,考场传来一声惊呼,而后这惊呼声变成了哭声。 盛苑:“???” “考场不可喧哗!”巡考的衙役闻声过去,一边冷喝让对方安静,一边儿提醒同考不可东张西望,容易给没收试卷儿,取消考试资格。 考官言学政和陈稳正低头看着名册,忽而听闻考场有动静,不由抬头远眺。 不过不等他们看清缘由,就有差役匆匆前来禀报。 陈稳和言学政对视一眼,皆看清对方眼里那份无奈。 考虑到这里是顺天府府衙,陈稳站了起来,朝着哭泣的考生走去。 “院试考卷无有多余,这等规定你当清楚。”陈稳看着对方考卷上的墨点,抬眼看了看这个考生,只见这个十几岁的小郎君稚嫩脸上尽是惊惶,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不由心里闪过一抹恻隐。 只可惜,考场规定分明,不是他可怜对方就可以通融的。 “考卷有污渍则当废之。”陈稳叹口气,用手点了点考桌,“回去好好复习,下回再来吧!” “大人!”小郎君凄厉的喊出这句,注意到周边考生皆抬头看来,顿时抽噎着低下头,拱手道一声是,便匆匆收拾了书箱,抖着肩膀的颓然离开。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只觉这等考试当真可怕。 简直是一着不慎,重回出发点啊! 【苑姐儿,你当注意啊!可不能出现这等纰漏!】 系统吓得也不躺着了,恨不能扒着盛苑肩膀时刻叮嘱她要孝心。 【哪怕写慢点儿也不要紧!】 “……”盛苑叫这系统给吵吵得不成,烦躁的直接将其屏蔽。 谁能受得了考试时有个专属监考跟耳边儿唠叨! 虽说本场考试刚刚开考,就有人提前退出,可是大多数人还是踏踏实实写字啊,很不用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儿。 心态好的超出常人水平的盛苑,根本不会因为这点儿小插曲影响了自己的发挥。 不过这两千字全部用手默写,虽说盛苑不服气,可是默写到最后,她爪子手腕儿就好像悬了铁块儿似的。 趁着检查字迹没问题的工夫,盛苑特特将笔放好,轻轻给自己做了手部按摩。 待到确认完全没有问题,她将考卷上的字迹风干,这才小心翼翼收起来,接着准备第二道题。 第二道考的是《诗经》:“诗三百,默写唐风、鸿雁之什、清庙之什。” “???”盛苑看得小手儿都哆嗦! 好家伙,上来就默三十多首?! 风、雅、颂每个部分都得分配到呗! 盛苑看着这简单的题,感动的想流泪! 这还不如出句子,让他们写出处,而后解答呢! 至少每篇就数百字,所有考题连草稿带考卷,字数儿加起来,不过就是默写《大学》全文这么多。 “何至于呢!”眼泪汪汪的盛苑,吸吸鼻子,这一瞬,内心的感慨和本场考生同频了! 心里郁闷,该写的还只能老老实实写,三十多首诗啊! 希望考卷之前能写完吧! 不止盛苑写得格外小心,就是考场其他人,亦是一笔一划不敢马虎,尤其是在有离场考生作为前鉴之后。 毕竟,谁都不想在这样简单的考题面前折戟啊。 第四百八十九章:考试后 这场不用写五言六韵诗作的考试,把盛苑考得晕晕眩眩、恍恍惚惚、迷迷瞪瞪。 【苑姐儿,你还好不?!】系统看着走路都有些晃荡的盛苑,紧张的不得了。 “放心我很好!”脑袋发胀的盛苑,忍着太阳穴传来的阵阵酸意,热泪盈眶的恨不能当面感谢给皇上建议改考题的先生。 好几千字儿啊!她长这么大,何曾亲自一口气写着么多啊!尤其是在领悟了躲懒技巧之后! 平时除了练字、写作业,她能动嘴就不动手,哪里吃过这等苦头?! 说真的,写这么多字儿,真不若耍套刀法轻松啊! 泪流满面的盛苑上了马车,就把自己仍在软榻上,嘴里嚷嚷着让小遥给自己上药。 这会儿要是不将药膏揉进去,她这一觉儿起来,胳膊就不用抬了。 很有经验的盛苑眼眸放空的看着车顶,忍着胳膊肌肉受到按压时歘来的酸爽,默默地盼着覆试可不要这样折腾孩子了! “我宁可在考场写上三十首排律诗,也不要再默写这么多字儿咯!” “小姐,您就是现场写那么多手诗,连打草稿到修改再到誊写,那字数儿也只是今儿写的一半儿多吧!” 小遥一边儿揉,一边儿好奇的问。 “嗯!”盛苑抿着唇,含着泪珠儿使劲儿点头。 谁说不动脑子的体力活儿简单!那肯定试没这样考过的! 想到这儿,盛苑气呼呼的坐起来,用那只没受到考官压榨的手捡了块儿点心,使劲儿的嚼着。 “……”小遥之前的忧虑消失不见了。 瞧小姐这劲头,肯定没有问题! 放下心来的小遥有兴致多聊两句了:“小姐,您出来时瞧见岑家女郎没啊?” “……”盛苑僵滞片刻,好像忘注意了!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坦然:“没瞧见,应该是提前走了吧!” 岑幼娘是个聪明人儿,定然趁着考生潮涌般出考场的时候溜走。 “小姐,若是覆试时岑、关两家再找她麻烦可如何是好?”小遥想着自家小姐之前那样帮忙,若是岑家女郎功亏一篑,就太可惜了。 “放心吧,就岑阁老那样个性,但凡知晓他外孙进过宫,见过了太后皇上,就不可能乐意配合关家了,岑三娘的秀才之名应该能到手。” 盛苑被揉的舒服了,哼哼唧唧的捏起颗好看的果脯放到嘴里。 “原是这样!”小遥想到关家小郎可怜可爱的小样儿,笑弯了眼,“要说还是小姐聪明有远见啊!” “关家小郎是不是送到岑三娘现在的落脚别苑了?”盛苑笑呵呵的接受了小遥的恭维。 毕竟人家孩子说得是真话,这真话怎么好推拒?! 不都说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么! 她这样谦逊,不好骄傲哒! “小姐,奴还没说这些,您提前就晓得?!”小遥还没顾得上回报呢,就听盛苑这样说,顿时惊呆了。 “这可不是我聪明咯!”盛苑揉了揉脖子,嗤笑,“岑、关两家只想着字迹眼么前儿的尊严啊、脸面啊、困境啊!却不想,岑三娘不知是他们家的女儿、儿媳,还是皇上开女科以来第一批女考生! 哼!只因他们为了出气,就于顺天府衙外逮人!这是打谁脸?” 盛苑说到这儿,忍不住想要笑:“他们生气旁人不给面子,却不知,他们这般举动究竟驳了谁的面子! 你看着吧,岑阁老很快就能想明白里面的关节咯,关家那里怕是要难受咯!” 第四百九十章:考官 考生们疲惫的离开考场,回去恢复一宿,又是生龙活虎学子一枚。 倒是负责阅卷打分的阅卷们,苦哈哈的一遍又一遍看着考卷,努力从这些乍看基本无差的上千份答卷里辨别个优劣参差。 也就是这时候,脑壳发沉、眼眶发酸、思绪已经渐渐出现错乱的考官们无比怀念之前的审卷生活。 虽说以前的自答题里,他们看得考卷常常千奇百怪,可至少它不枯燥啊! 哪怕有些答卷毫无文采、不见逻辑、胡乱乱语;有些答卷写得乱七八糟、文不对题、乱用典故;有些答卷繁冗无聊、幼稚可笑、迂腐呆板! 可说到底,哪怕他们偶尔也会阅卷阅的昏昏欲睡,可是里面的乐子同样不少,更不乏许多有意义的、精彩至极的文字! 那些水平或低或高的卷子看下来,他们至少还知道自己是阅卷官,哪像此刻,他们感觉自己就是印刷馆的雕版工匠,不停地重复无有意义的内容! 已经阅卷阅到满脸菜色,眼袋和黑眼圈齐出的阅卷官们,开始打起哈欠,你来我往此起彼伏。 陈稳和言学政作为堂上唯二的主考官,倒是不用从上千张试卷里挑挑拣拣,只等着下官们将能入眼的前十几份考卷奉上即可。 此刻一更未至,用过晚膳的二人对坐案前,品茶闲叙。 “只不知盛苑同学能不能再成案首,取小三元之美名。”言学政放下茶盏,笑言。 对面儿的陈稳期待的应说:“若是这能成就这等美名,吾等考官做得倒是有意思哩!” 他说是这样说,心里却觉着那个小女郎想拿小三元怕是难了。 虽说他不清楚此番考题更改之内情,可是联系之前种种争论,以及恩师的提点,他觉着这多少也有侧面控制女郎成绩排名之意。 非是针对盛家女郎,主要是不想圣上刚开女子科举,即有吉兆降临,不然,只怕圣上兴起,大开大合的给女子从仕铺路。 只看史书记载,朝廷党争、文武争权、世庶对立、宦官把权、官商相联等等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已经着实够热闹了,再加上了初入朝堂的女郎,只怕是要沸腾起来咯。 对于圣上乾坤独断,坚持开女子科举,容女郎登堂入相之策,朝廷大臣们随无阻拦之力,却有把控之能。 只需要在考试和遴选的标准上,做出些许改变,就能淘汰大批女郎。 女官不成势,即使有几个要位放在那儿,也不会对整个朝堂造成影响。 零星出现几个女官,是朝堂众臣所能容忍的底线。 毕竟强势之君不好反对,可是其后来继承者总有好说话的,斗转星移,总有办法让女郎回到她们该回到的地方去。 以上,是陈稳对这次院试考题出现改变的猜测。 他自认此猜测未必全对,可却能说中十之五六。 只是可惜盛家那个小女郎了,若是首届女子科举能有小三元之美名,说不得足以名留史册。 这样想着,陈稳垂下眼眸,隐去唏嘘之意。 言学政只管欣赏着茶盏里的茶叶,不曾直视陈稳,缓缓轻笑而谈:“自然,此次考题变化,虽看不出考生们的个性能力,却也能管中窥豹,看看他们是不是足够谨小慎微。” “正所谓一叶知秋,从细节处见其人,能够选出踏实肯干的栋梁,也是应有之义。”陈稳不多谈考题,顺着言学政的话轻声附和。 言学政轻笑说:“不过想要选出案首,怕是有些难度了!” 陈稳也跟着笑:“都说文无第一,可是默写典籍的答卷放到一起,若是都默对了,想要分出个一二三名,恐怕要考验吾等眼力咯!” 言学政笑着摇摇头:“我等却需要考虑,怎样让那些等着看名次学子们心服口服啊!” 陈稳想到看榜的不仅有参考考生,还有看热闹的人,就有些头疼。 看放榜热闹的人里,卧虎藏龙者可不少,若是对他们的平分有异议,从而让排名靠后的考生不服,进而引起罢考可就不好办了。 “不知言大人可有办法周全?”陈稳心里发愁,却发现对面的言学政闲适轻快,不由心里一动。 言学政等到想听的话,笑着看过去:“陈大人既问,吾却还真有拙计一个呢,只是未见得能算上周全。” 陈稳听了,心里冒出一溜儿的“果然!”之叹声。 “大人可能说于吾听?” 言学政欣然颔首说:“自然。” 而后,他摸着秘色瓷茶盏,温声说:“实难划出谁高谁低者,尽可以让其并列而排……就算是有十个八个并列第一也不要紧,这不是还有第二场覆试呢?第二场的考题可没变,届时自能分出高下。” “……”他这主意出的,陈稳闻后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那也是啊,即使院试最后出了数个案首也不要紧,小三元之名照样只有一个。” “呵呵。”言学政捏着茶盏,笑着正视过去。 “呵呵。”陈稳苦笑着摇摇头,视线却不躲闪。 说至此,二人转开话题。 …… “苑姐儿,你这次感觉怎样啊?能不能保住头名之位?”嫂子舒氏看着在院子里乘凉的小姑子,忍不住问道。 不是她多关心这丫头成绩,主要是这丫头悠然自得的让人看着有些眼红。 改良过的带着伞盖的摇椅,摇椅旁边儿还有水力推动的大摇扇,扇子扇动的地方还摆着一盆碎冰,碎冰之上放着鲜果,清风吹去带着清凉的果香,饶是她在旁闻着,整个人都通透许多! 更不要说这丫头跟前儿的零食果盘摞起来半人高! 这丫头忒能享受了! 盛苑悄悄打了个嗝儿,睁开眼看向又跑正院请安的嫂子。 她嫂子此刻看着,好像刚用山楂混着酸枣蘸了醋当饭吃,又用柠檬汁儿作茶饮。 啧啧啧,她牙都要倒了! “我若是拿到了小三元,嫂子要怎样奖励我?”盛苑此刻心情很好,笑嘻嘻的坐起来,“我若是没拿到小三元,嫂子又准备了何等好礼来安慰我啊?!” 舒氏:“啊这……” 好个厚脸皮的小女郎!!!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一章:好友闲聊 “哈哈哈,苑姐儿,可真有你的!竟然将岑关两家人给药晕了!可惜我当时没看着!” 安屿咂摸着嘴,兴奋抚掌之余,又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他拍着胸脯表示:“这是他们两家之幸啊!” 一旁的卢晟立刻点头认同:“可不说是呢,若是你在场,只怕誓要速战速决了,岑、关两家在场的怕是要悉数养伤哩!” 盛苑捏着果脯使劲儿颔首:“这样说来,还是我更文明些呢!” “……”安屿被他俩挤兑也不生气,反而认真的琢磨片刻。 速战速决=指挥有方=战力高超=声势浩大=己强敌弱 不若苑姐儿文明=拳头有力以武制人=坦率直爽天生将才 脑袋里迅速转过两条等式,安屿自动将好友们的言语当成了夸奖,登时得意的扬着脑袋表示:“这是我的特长!” 盛苑:“……” 卢晟:“……” 看着好友这副自豪样儿,俩人都无话可说了。 “苑姐儿,岑家也就算了,倒是关家,也不知以后会不会给你使绊儿?”卢晟越大考虑的问题九越多,又因在府里随父亲和亲随习武、学将帅要掌握的课程,故而习惯性的往长远去想。 他于科举前途有限,努力到最后考上个同进士也未可知。 当然,他也不指望这条路吃饭。 倒是好友苑姐儿,基本上是要从科举出仕,进翰林入内阁。 进翰林于她不难,若是真有入阁之意,怕是出京历练不可或缺。 届时出了京都,即使不去陇东,也未必不会和关家一系狭路相逢啊! “你想的还挺多!”盛苑托着圆腮,掂量着手里的果子,眼里尽是不以为意,“不要紧啦,将来我就是出京,说不得也是以十三道御史之名出去,真要狭路相逢,指不定谁躲着谁呢!” 卢晟晓得她想来疏朗心大,很少会因以后之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此是她之优点,却也未必是其长处。 当然,是人都有缺点,只看能不能辖制不足了。 安屿听他俩说得热闹,忍不住想反问卢晟:“晟哥儿,苑姐儿也没对关家造成实质的伤害,他们凭什么记恨苑姐儿呢?再者说了,咱们现在才刚参考童试,真到出京赴任,又要多久? 这么久的时间,还不够关家忘记这点儿小事儿啊!更何况,那时,岑幼娘说不得已经坐大,关家有没有精力找苑姐儿不快还说不定呢! 更何况,你认为咱俩是瞪着眼吃干饭哒?能擎等着苑姐儿受欺负?不可能哒!真要这样,说不得本侯爷要亲率护卫出征讨伐那等无德之族!” 说到最后,他从石凳上跳起,一脚踩着旁边儿的石头,一边儿拿着树枝当刀枪,威风凛凛的好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卢晟看着他,嘴角儿不由抖了抖。 他不由看向盛苑,想看她是不是很感动。 结果却瞧见这丫头一边剥着坚果,一边跟看戏似的哈哈抚掌。 耳边听着她笑嘻嘻说着“妙极!妙极!”,卢晟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忽然较他们大了许多。 当然,胡闹总是暂时的,笑过之后,安屿坐下来关切起盛苑这次考试来。 “怎么样?能考第一不?” 盛苑闻言,抓抓耳朵,无奈的仰头长叹说:“屿哥儿啊!这样的问话,我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咯!” “……这么多问的?” 安屿震惊之余,遗憾的叹口气:“早知刚考完就过来找你了!” 盛苑听得眉黛几近竖起,怎么着,考试考不到第一名,就想从她这儿找齐呢! 安屿登时举手保证:“这不是想第一个关心你吗!好友不骗好友!真哒!我保证!” 盛苑满意了,点点头:“到底是好友,不像好多人看着是关心,实际上想看我笑话呢!可笑!我的笑话是这么好瞧哒?!” “就是!就是!”安屿使劲儿点头,关于这点特别认同哩! “是吧?是吧?”盛苑见好友有点儿知己样儿了,顿时喜欢怒放,“只要我自己理直气壮,不以为意,就是闹了笑话,他们也只能自己消化!哪个敢到我跟前儿嘲讽?哪个敢当着我面儿指指点点?” “那可不是!但凡有谁这样,你肯定把他变成笑话!”安屿举着大手指点赞。 “……”沉默半晌的卢晟听不下去了,一言难尽的问这俩不知愁的好友,问,“你们不觉着这次更换考题不简单么?” “啊?!!”安屿眼眸有些迷茫。 他姑姑、姑父没提过啊! “有吗?!!”盛苑仔细想想。 不是想要考验考生的基础知识么?这……没问题……吧?! 卢晟面对着眼前两双求知的眼眸,感觉自己可能是三人之中最早长皱纹的! “若是苑姐儿这次再夺魁首,可就是女子科考史上首个小三元了!” “哦,对啊!”安屿反应过来,继续关切的问盛苑,“所以,苑姐儿,你感觉有戏不?” “那不得看考官的?”盛苑对小三元的名头不是格外执着。 主系统让她当首辅,又没要求她争小三元大三元,她不需要太为难自己。 “可是明摆着朝廷有人想认为干预,想让你不能得此美名啊!” 卢晟想提醒盛苑前路不易,盛苑却认为这很正常。 “要是没谁反对才奇怪吧!”盛苑觉着有人搞些小动作才对,要是全朝堂对女子科举接受良好,她才觉着奇怪哩! “……”卢晟没想到盛苑这样反应,一时微怔住了。 倒是盛苑这个受到波及的当事人宽心的拍拍他肩膀,劝他想开些,不要太紧张:“说来这是好事儿,只有他们时不时蹦跶几下,才会让我清晰记着,自己跟他们到底不同,不至于让人家温水煮了青蛙!” 卢晟听到最后,眼眸惊讶的看着她,再一次提高了对她通透程度的认知。 “看来第二场考试是不可能这样简单了!”和卢晟不同,听到最后的安屿抱着脑袋一声嗷嚎,他最喜欢这类不动脑子直接默写的题哩! 第四百九十二章:阅卷进行 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晨露垂在叶尖颤颤,永兴侯府的仆众低调的穿梭在走廊院落,盛苑睡得依然若小猪一般香甜。 和许多因为距离公布成绩的日子愈发临近而忐忑不能寐的考生不同,盛苑从来不曾为此有心,一向是吃得下睡得着,乐呵呵的不见一丝烦恼。 倒是系统紧张得很,整日里不是掰着小指头算日期,就是背着小手踱来踱去,时不时的不是挥挥拳头就是摩挲几下爪子,即使梦里也不忘了嘟哝着【小三元、小三元】。 面对着这么个成天跟自己欲言又止、眼波诉情的系统,盛苑还能不受任何干扰,整天开开心心的计划着考完之后的玩耍大业,不能不能,这孩子实乃奇人也! 就这么着,一天一天过去,考场阅卷官们带着一脸的疲惫和堪比国宝的黑眼圈儿,缓缓输出长叹。 “可算评出来了!” 肩膀和腰间传来的酸涩别扭,和从阅卷的繁复枯燥中解脱,这样两种极为不同的情绪迅速交融。 一时之间,脑筋不大清楚的诸位大人,似乎恨不能弹着自己扭着的麻筋儿唱和。 当然,阅卷官工作结束,任务就传给了提调官。 作为童试第三场正场考试的阅卷,其严格程度远胜县试府试。 之前两场没用到的提调官,终于登场了。 他们不止负责对明坐号、姓名,还要将县试和府试这两场考试的考卷调出,解送至学政,而后逐一比对。 这里面的核对工程很不简单,因为和院试正场考卷核对的,不仅有前两场正场考卷,还包括了前面那十场覆试的考卷。 而核对的标准,可不止是坐号、姓名、笔迹,还包括了考生的文理。 也就是说,若是考生这些场的文理不能一致,那么这位考生即将面临讯究。 当然,这次院试的提考官可能要乐出声了。 因为这次考题的变换,他们不需要苦哈哈的一篇一篇看阅考生试卷、认真研析考生文理,只管看试卷的字迹是不是相符即可。为此,提考官们的工作气氛充满了轻松欢愉。 而这份轻松欢愉,有九成是当阅卷官的同僚们友情贡献的。 要不怎么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呢! 看看现在就是:同僚吃苦他们喝茶,同僚们哭泣他们笑哈哈。 幸福感有时就是给对比出来的! 正当提调官享受着当阅卷官的同僚的羡慕嫉妒恨时,盛苑坐在了九江书院的课堂上。 对于这次书院召唤,她和小伙伴们一样有些懵。 说好了覆试之后再见面的,怎么着,书院这样想念她们啊?迫不及待通知他们上课? 因此,容夫子进来讲堂的时候,面对的就是齐刷刷聚拢过来的数十双充斥着各种情绪的目光。 当然,这些目光有个共通点:似乎都在抗议开课。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今儿不讲课。”容夫子熟练的坐到讲案后面,笑眯眯的看着面前一张张稚嫩小脸,“看来诸位学子考场发挥不错,人人成竹在胸,都能榜上有名啊!” “唰!”很不少的学子脸红了。 容夫子笑了笑,没有继续不依不饶,转而说:“此番考试试题出现变化,非书院不告予,乃是书院也是临考之前才晓得的。” “哗!”学子们惊呆而哗然,一时间讨论之声迅起。 “看来礼部那些大老爷们连官学都防呢!”安屿和欧阳翎一起吐槽。 卢晟看看学堂里无所知觉的女郎,小声叹口气。 忽而就听夏霜君嗤笑:“为己私而乱制,所以不敢先言。” “……”讲堂顿时一净。 她这不大不小的语声,让讲堂里的学子听了个清清楚楚。 除却几个眼眸闪烁着时明时暗光芒的同学,大多数人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容夫子的眸光微顿,很快又好像不曾听闻她这话一般,继续言说:“此场考试是有录取有淘汰的,不是所有人尽皆参考覆试,故而书院想要给一些平时字迹勉强算是合格的学子提个醒,莫要期许太高,亦不要太过失望,只要勉力苦学,下场童试胜出不难。” 他刚说完,就听讲堂里传来许多学子的低嚎。 盛苑听着周遭传来的浅泣,不解的看向他们:“不是,先生就是让大家不要期望太高,又不是断定你们落榜,你们有必要提前预支悲伤?若是排名出来,你们都能进入覆试,那此刻你们岂不是白哭了?” 沉浸在要再考一次的悲伤中的诸人:“……” 他们好像找不到刚刚的情绪了! 容夫子看着让自己一句话给说哭,又让盛苑一句话给说懵的学子们,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女郎的心可真大啊! “盛同学有为宰之资。”容夫子想了想,看着充斥着困惑发懵和不解的讲堂,觉着自己有必要点评一下儿。 他这话可不是说盛苑将来能当首辅,要不然,也不会说为宰之资。 毕竟从燕到陈再到楚,朝堂官位就不曾设置过宰相一职。 他这样说,就是想称赞一下盛苑心宽。 倒是盛苑的系统不懂这些弯弯绕,听了容夫子的话,立刻喜得拍手直跳。 【苑姐儿!苑姐儿!你听到没有!容夫子说你能进内阁呢!】 盛·没听出来一头雾水·苑:“???” 有这回事儿?! 【主系统!主系统!我家宿主老师说她能当首辅!】 盛苑刚要纠正系统,告诉它,它这个想法儿可能有偏差,就见这系统撒开丫子,以那一骑绝尘之势,飞奔着找主系统要优惠去了。 “……”盛苑犹豫片刻,还是觉得应该尊重系统。 既然系统要和主系统交锋,那就随之好咯。 若真能省些积分呢? 她眨眨眼,注意力回到讲堂上。 此刻,容夫子已经开始讲明这次唤他们过来的缘由。 “书院听得风声,院试覆试考题与以往亦有不同。” “还不同?!”学子们没想到先生给出这等惊闻,全都坐不住了。 哪怕是安屿这个喜欢不用动脑筋的也郁闷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猜题 “还要变?”安屿烦躁的扒拉扒拉头发,“该不会是还让咱们默写吧?” 虽然之前他说喜欢这样考,可是这种考法有些不大尊重他的手腕。 上回考完之后,他好几天抬不起手呢! 想到让姑姑派人喂饭的那些天,安屿的表情愈发糟糕。 “往好处想,这种基本功的考法,不容易拉开大家距离,说不得还要填些不同。”盛苑安慰的拍拍他肩膀。 安屿这会儿脑子里正播放他秒回婴幼儿时期的那几天的经历,虽说听见盛苑所言,却没注意她眼眸盈转着坏心眼儿的狡黠。 “有、有这个可能?”已经给考麻了的欧阳翎凑过来,想要接受安抚。 哪怕盛苑说的不对也不要紧,只要能让他不那么紧张就好了。 唯有卢晟和夏霜君看出了盛苑的淘气,不过谁都没提醒,皆是抱着胳膊等着笑。 盛苑转了转眼眸,一本正经的点头说:“很可能啊!同学们的知识,可都很扎实呢!考到最后,院试总不能出个全场第一吧?!” “是极!是极!”安屿和欧阳翎对视之后,皆是使劲儿点头。 苑姐儿言之有理啊! “那苑姐儿,你说,他们会怎么改?该不会让咱们写很多诗赋吧?”欧阳·诗词苦手曲赋敌人·翎好像想到了很可怕的考卷,登时打了个哆嗦。 “也不是不可能!”不等盛苑发挥,安屿就摸着下巴认可了欧阳翎的可怕猜测。 “夫子刚刚不是说考题有变,既然和之前不同……之前考验咱们基本知识,覆试大概就要考验咱们有没有才情了!” 安屿倒是不怕考诗词曲赋,他自认诗情还可以,大不了还能学苑姐儿写打油诗,所以倒是有些期盼。 “一首诗才多少字儿,总不能考卷让咱们写几十首吧?” 越想越觉得这考法好,安屿恨不能给皇上姑父建议。 欧阳翎听得双眸圆睁,犹豫着要不要举起拳头,帮他清空一下这个可怕想法儿! 幸好这时盛苑出声,于无形之中解安屿和欧阳翎之困。 毕竟当堂搏斗可是要受罚哒! “你不要想美事儿咯!”盛苑一开口就让安屿冷静了,“院试正试和覆试当是风格一脉相称,既然说要考考生基本学识,那么覆试也不会跟着个宗旨悖逆。” “不是吧!”安屿感觉要晕。 “可能吗?”欧阳翎眼里充满期待。 “可是……还能怎样考呢?!”俩人冷静之后,不约而同问说。 盛苑看他俩脸上充满了没让题海捶打过的稚嫩,老气横秋的叹口气:“这样的考法可不要太多!” “???”他们俩人让盛苑给说的不由对视一眼,言语有些磕巴,“是、是这样?” “可以给你们举例来说!”盛苑说着话,瞄了一眼四周,发现大家还在热烈讨论考题之变化,又见容夫子一直笑呵呵看着大家讨论,似乎暂时不打算喊停,而他也没注意自己这边儿,登时很放心的接着发挥她那逗小孩儿的功力。 “比若用一件市井小情、或者戏本故事、或者卷宗案例……让你们写出有关的典故,然后再让你们根据这些典故,写出典故出处、四书五经里有没有类似的言语,再然后……默写!” 安屿的眼睛快要转成蚊香圈了,脑子倒是灵光,抓住盛苑用词,略有迟疑问:“为什么是让我们写?你不参加啊?!” “……” 盛苑悄悄在心里轻轻地打打嘴,面儿上却不显,很是理所当然的摆摆手:“唉哟!顺着这么一说而已,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啊!毕竟这不是给你们举例子!这样说更了然!” “哦!”安屿和欧阳翎恍然大悟之后,可是瑟瑟发抖。 要这样,还不如让他们像之前那样默写咯! 重又找回被动脑筋支配的恐惧,俩人有些战战兢兢! 他们、他们……该不会落榜吧! 姑姑还等着给我庆祝考上秀才呢! 爷爷都跟亲朋故旧吹嘘过我肯定榜上有名咯! 安屿和欧阳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自己让棍棒追着打的遭遇,顿时又是数个哆嗦。 “哈哈哈!”盛苑见他俩若出一辙的表情和反应,终于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好哇!苑姐儿!你又诓我!”安屿和欧阳翎不由再次异口同声谴责。 随着他们气愤的指责声落下,卢晟和夏霜君的低笑声也一起响起。 刚让盛苑编的言语骗得紧张的俩人,又见卢晟和夏霜君皆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登时气得恨不能跳起来找他们决斗! 他们打不过苑姐儿,还打不过他们?! 自信的看了看瞅过来的卢晟和夏霜君,自知回笼的安屿、和让夏霜君瞪缩脖子的欧阳翎,对视之后,悄悄改口。 直接打不过他俩,还不能迂回伏击么! 当然,他俩目标很明确的,他们迂回伏击对象制是卢晟和夏霜君! 至于苑姐儿啊?! 这小女郎可惹不起啊! 想到盛苑揍人时的执着,和她那力气,安屿和欧阳翎很明智很自觉地忽视了她。 “好咯,同学们,你们现在接受考题改变这个事实了么?!” 容夫子见学子们好像谈论的差不多了,这才笑着扬声问说。 同学间已经变小了的说话声更是瞬间安静下来。 学子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发现彼此都不大能打起劲儿来,这才松口气:很好,大家都很紧张,那么就没问题! 容夫子见大家这样,好笑的晃晃头:“大家不用太紧张啊,考试考试,说起来考的不过是大家所学积累,只要大家坚持复习,考题不可能超出你们能力范围,毕竟这还只是童试。” “……”学生们听到最后,有些不服气的眨眨眼。 怎么着,童试这样让人看不起啊?! 容夫子自然没有错过学子们的表情,不过,他不以为意的保持着之前的笑容:“所以,这是唤你们回书院的缘由!咱们书院先生经过讨论研究,将可能考的题型做了汇总,这次让你们来,正是告知你们,也好让你们有所准备……当然,考题不一定就猜准了,只是书院先生们的一点心意。” 他最后这句话,让学子们集体忽略了。 猜不猜得准不大要紧,只要能让他们信心满满的走进考场就可以咯!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四章:考题 事实证明,没有前规可循的押题,最后只能押个寂寞。 盛苑坐在考场上,听着老熟人顺天府尹陈大人的考题说明,无奈的叹口气。 要说书院这片好意也不算白付,毕竟起到了心理安慰作用。 她认识的不少同学都自信满满的走进了考场。 行吧,进考场之后再受惊吓,因考试时间有限,大家也顾不得惊慌,反而很自然的完成了从自信而来→沉浸体验的过渡。 这样想着,盛苑不由不怀疑这是书院的计策,也许书院就是本着战略战术的要求才以押题为名叫他们过去的。 “本场考题总计五道,诸位必答三道,可从五题之中随意择之,之余剩余两道,有能力者可答之,不做强制要求……多答题者不多给分,唯有名次并列可做择取标准。” 盛苑听着这话,自动翻译给系统听:“就是说有时间就多答,时间不富裕就算,多答题不计分,只在名次和旁人并列时才成为评判标准。同等条件下,多答题者胜,若都有多答题,则优者胜之。” 【苑姐儿,答!咱全答!】系统握着小拳头给盛苑打气儿。 “那肯定!”盛苑亦坚定的点点头。 全考场和她这般心思的学子不少,哪怕不争名次的学子,也做好了尽量多答一道半道的准备。 作为主考官的言学政和府尹陈稳看着考场上学生们不意外的反应,轻轻松口气。 他们监考,最怕遇上考生闹事儿的,可是往往学子们情绪最易波动,只要有人挑拨、起哄,就有人跟打配合似的响应。 “今次考题亦和从前大不相同,不仅考题数目有所增长,考题形式亦是不同。”言学政略作了铺垫,“众所周知,童试乃是科举之资格试,乃朝廷遴选人才入门之考,又因今次考试表露新气象,故而礼部出题官皆认为院试之考核当紧随形势而变,更加重视人才治国理政之能,故而策论强于考核诗赋。” “哗!”考生们听到这儿,都听懂了。 看来这次的五道题只怕都是策论,无有诗赋了。 意识到这点,考场千多人,当即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过场上惊呼声没有持续太久,巡绰官的视线密集的出现在考场的刹那,考场……安静咯! 盛苑属于最不受影响的那拨人。 本着考啥都靠编的原则,盛苑情绪极为稳定。 尤其是在面皮厚度和心态成正比的支撑下,她就没有怕哒! 只要想象能跟上,只要能和典籍词句拽上关系,答出来的题就不会太难看! 关于此类经验很是丰富的盛苑同学,自信极了! “考题即将放出,学子做好准备。”府尹陈稳这话一出,盛苑漫不经心的目光瞬间坚定起来。 只见她那双秀气的耳朵,瞬间若雷达一般支棱起来,还微不可见的轻转了转。 果然考题贴上题板之时,就有读题官朗声念出: “第一题:夷狄攻城,汝守城官,粮存一旬,士气不足,上官令守城月余,汝何为之?” “……”盛苑笔尖一颤,忍着充沛的吐槽冲动,迅速将此题记下。 第一题记录完毕,就是第二题。 “汝为知县,临海而营,前有流民,后有寇侵,驻军不及,何而存之?” “……”盛苑吐了口气,摇头不止笔锋不停。 “第三题:劝学乃为官之要务,然汝之辖所,社学不存、民风愚钝,汝何为之?” “???”盛苑不禁怀疑,这次变换考题,可能原因没有那么复杂,完全是阅卷官们受够了考生们假大空的答案,看够了无知又自大的言辞,所以贿赂上官,才有了这些比较接地气儿的题。 不过,这些需要地方官员具备的政务素质,他们这些跟乡试资格试上较劲儿的考生,真能驾驭啊?! 盛苑感觉不大自信了。 早知这样,她当初多看些地方卷宗好了,她记得皇上表叔送过的书海里有不少这类笔记呢! 当然,现在后悔也没有用,都跟考场坐着呢! 【苑姐儿,怎么办?】倒是系统急得抓耳朵,它想帮她变相开卷考啊! “你可打住吧!”盛苑一听它有这意思,忙不迭制止了。 “我对这些知之不清,纵然开卷也无有大用,反而容易把你搭进去,委实不划算!还不若我现编!” 她稍稍安抚好系统,忙不迭继续记录。 “第四题:汝为知县,县穷地贫,民艰商难,凋敝之乡,税难缴足,何为?” “又是知县啊。”对考题方向有大概猜测的盛苑,已经进入状态,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第五题:汝主政一方,其匪患久存,上至官府下至富绅难以为之,其霸占要道、阻遏商路,百姓叫苦、人人自危,何为?” “剿匪啊?!”盛苑眼眸瞬间放光! 她哥赴任之所,就有长期盘踞山林的匪徒,说起来,她哥就是冲那些山匪去的!据说剿匪成绩相当亮眼! 恨不能投奔她哥,来个剿匪亲兄妹的盛苑,感觉灵感汩汩而出。 若是能让她跟哥哥汇合,她现在能写数千字儿的谏疏! 越想越兴奋的盛苑,脑海里已经生成自己双刀赴会,取山匪首级的画面了! 【苑姐儿,你怎么不考虑考虑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法呢?】 系统觉着自家宿主完全没有将才帅才的潜力,这就是个挥舞着刀棍冲锋的莽夫! 盛苑当作没听到系统的吐槽,反正她也不可能前去,自己不过是想想而已,只是过过瘾,何须较真儿呢! 幸好正式考试的时间到了,铜锣声一响,全场安静得唯有书写声。 …… “听说这次就考五道基层理政题,也不知苑姐儿能不能答好。” 盛向浔从外面转了一圈儿,回来跟妻子小声嘀咕。 “早知这样,我当初就厚着脸皮找同年们凑凑近乎,带她瞧瞧地方怎么办公的。” 郑氏刚开始没搭理他,可奈何盛向浔这人真能叨叨,她让其叨叨的耳朵都要嗡嗡了,最后只能瞪他:“考生里不独是官宦子弟,庶民之子、农家学生,他们难不成不要考了?”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五章:信 盛向浔让妻子给噎了一顿,摸摸鼻子,很自觉地闭嘴了。 郑氏见他虽不出声,可他却好像座位上生出荆棘一般,翻来覆去的挪腾,无语又好笑的叹口气:“浔郎,我们出去转转吧!” “好极!好极!”盛向浔顿时来劲儿了,抚掌之余叠声赞成。 他高兴得出主意说:“咱们买许多好吃的吃食,乘马车至顺天府衙之外,一边儿品尝一边儿等待。” “……”郑氏想到小女儿苦哈哈的答题,他们则在考场之外吃香的喝甜的,就感觉……有些兴奋呢! 于是,一拍即合的两口子,兴冲冲赶到考场外的时候,恰遇上已经停下马车的诚王。 闻着彼此车厢里传来的美食香气,两方人马对视片刻,当作没看见对方,催着车夫离开了。 “唉!脸皮还是不够厚!”盛向浔干咳两声,颇有些遗憾的注视着渐渐远去的顺天府衙。 他俩闺女都在这个考场呢! “唉!怎么就遇见他呢!”诚王也很感慨,要不是怕这位不讲武德搬出太后,他肯定不走啊。 最气人的小女郎就在这个考场! “王爷,咱们回去吧?”随侍小心翼翼出主意,要是让王妃知晓王爷又做这等无聊之事,只怕又要扣月钱呢! 诚王哼了哼:“若不是安屿和卢晟那俩小子离得太远,本王多少也要赶过去的!” “是极!是极!两位郎君考场太远,王爷赶过去,饭菜也要凉了!” 随侍忙不迭应和,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就算饭菜不凉,像此刻这般香气扑鼻,考场里的盛小女郎不是照样闻不着?! “唔,虽说盛苑那小丫头也闻不着,可是既然做了,还是要做出个样式来的!拿着放凉的饭菜过去,那本王也忒糊弄自己了!行吧,咱们撤!” “……”随侍嘴角儿忍不住哆嗦几下,虽然他不太懂自家王爷这脑回路,不过不要紧,他老人家同意回转就成! “我感觉诚王是冲着气咱家苑姐儿去的!”回到永兴侯府,盛向浔安排人将饭菜送到小厨房热热,分给家中仆众,而后颠颠儿跟在郑氏身侧嘚啵。 郑氏无语的翻翻眼:“你不也是一样?!” 想逗孩子没逗成的失落,让她感到无聊。 “侯爷,诚王座驾也离开了,没有回转。”盛向浔之前留下的人回来禀报。 盛向浔登时满意极了。 就这会儿工夫,又有管事来报,说是世子盛昕的家书送到。 “赶紧拿过来!”刚坐下的盛向浔立刻蹦了起来。 想要更衣的郑氏也返过来,坐到盛向浔身旁等着儿子家书。 唔……昕哥儿这次的家书好像有些略厚啊! 两口子惊奇的对视一眼,忙不迭撕开信封取出信纸。 “这么多……该不会是不想接他媳妇儿了?这不会都是劝咱接受的说辞……吧?” 盛向浔说这句话时,已经打定主意,这小子要真敢提这等无理要求,他等苑姐儿功名定下,就带着媳妇儿去这小子的任地算账! “你把信纸展开瞧瞧!”郑氏抿了抿唇,推着丈夫看信。 虽说她也怀疑,可说到底还是要亲眼瞧瞧。 “咦?!”盛向浔带着杀气读了片刻,眼眸惊得圆睁,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和同样惊诧得眼都不眨一下的郑氏对视。 “这小子竟然将匪寨除清了?!”盛向浔有些不可思议。 “这小子没跟老爷子那里学过领兵带将啊!莫不是泰山泰水两位老大人懂这些?或者他们请的大儒专擅此项?” “……”郑氏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 “我爹娘他们论书法绘画、吟诗作赋、种花弹琴,还算有些精通,对于行伍领兵却是全然不懂……至于他们给昕哥儿请的大儒,那位卢宽海大儒,也只是闻名于士林,何曾懂得领兵带队?” 盛向浔看妻子也是一头雾水,不由得摸着下巴琢磨片刻:“要是为夫我于此道有天赋,说不得也能厚颜说一句儿子随了老子……难不成是隔辈儿传?!” 他家老爷子年轻那会儿也曾在军伍之中叱咤过呢! 可是他儿子和老爷子没接触过太多啊! 别看那小子比苑姐儿大了一旬,可是他跟老爷子接触的时间,还没有苑姐儿三分之一多哩! “看来还是我昕哥儿天赋异禀,自学成才啊!”盛向浔到最后,喜极抚掌,高兴得恨不能吟唱。 而他之所以这样高兴,可不止是因为儿子剿匪有功,更重要的是,这小子现在领一府之要职,据那小子说,知府任后有望回京! “回京!多好的事儿啊!”盛向浔想到很快就要全家团圆,只感觉说不出来的幸福。 反而是郑氏,虽然高兴却很快反应过来,催促盛向浔往下接着瞧:“那小子长篇大论这许多,总不可能给咱们详细描述剿匪的经过吧?” “对对对!接着看!”盛向浔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高兴早了,赶紧继续瞧着。 接下来的数张家书,都是盛昕的问好,先是问了祖父安好,又问了爹娘安好,而后是两个妹妹安好,他在信里着重问了蒽姐儿苑姐儿童试成绩。 他甚至郑重邀请小妹妹到他那里游学。 “这小子买的什么关子?!”看到这儿,盛向浔顿了顿,看看同样感到不解的郑氏后,他试着调整呼吸。 总感觉这小子后面儿说得话不利于他养生的成果。 “要不要一气呵成看完呢?!”盛向浔有些犹豫。 要不然将府医叫过来候着? “……”郑氏沉默片刻,干脆将他手里的书信抽了过来。 “聆娘,小心!”盛向浔一声惊叫,把郑氏吓了个哆嗦。 “不知晓的,还以为我差点儿中箭呢!”郑氏缓过来,没好气儿的瞪着心虚的丈夫,让他气得,她这会儿已经不紧张了,抖抖信纸,继续看下去。 要不怎么说知子莫若父知子莫若母! 越是往下瞧,郑氏呼吸越急促:“这小子!” 抻着头看到最后的盛向浔更是愤怒,一巴掌拍在榻桌上,喝声随榻桌倒而响:“这小子要娶平妻?!还是海盗之女?!”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六章:舒雅静之劝 “啪!”舒氏看着手上密信,双手频频颤抖的她不知费了多大劲儿才将其上内容看全,只是看到最后,她铁青的脸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气到极盛之时,挥手扫落最喜欢的那副茶具。 “姐姐!”舒雅静照例过来问安,刚掀了帘子进去,就见她姐姐摇摇欲坠的身影,登时惊骇之极,忙不迭飞奔过去,扶住了任,紧接着就要大喊。 “噤声!”舒氏拽着舒雅静的手低喝。 越是这会儿她力度把控不住,手上没轻没重,只觉着轻轻的一拽就让舒雅静倒吸了口凉气。 “姐姐莫要讳疾忌医。”舒雅静注意到舒氏手畔的信纸,不过没有多看,只是一个劲儿规劝。 舒氏摇摇头,好容易匀了口气出来,这才缓缓一叹,示意妹妹端盏茶来:“我没事儿,只是急火攻心,喝口水,慢慢儿缓缓就好了。” 舒雅静犹豫的打量姐姐片刻,见她面色真有回转,这才放心的扶着姐姐坐好,这才移步端茶。 待到舒氏将药茶一饮而过,从心底缓缓发出一声轻叹,整个人这才缓和过来。 不过待她目光聚集在之前的密信上,她那脸色竟隐隐又有些不对。 舒雅静给惊得握着她姐姐手,忙问:“长姊何故气恼?” 舒氏看着妹妹眼底真切的关心,忽而生出与她倾诉之心,不过想到妹妹尚未出阁,这般说与她听,怕不适宜,故而抿唇犹豫。 舒雅静见姐姐不肯说与自己听,只好反手给她把脉:“姐姐不肯让我唤来府医,又不肯倾诉,只好我这个自学的学徒给你瞧瞧了。” 舒氏见此,也不反对。 舒雅静抬起手略作思考,又将手放在舒氏另一只腕上。 “果真是气的?”清楚自家姐姐情况不错,舒雅静松口气,“只需等会儿服下从家里带来的丸药即可。” 舒氏点点头,对自家妹子的本事感到欣慰之余,气恼的情绪竟折返回来。 舒雅静看着姐姐表情不对,迅速回想了一番,目光落定在姐姐手边儿的信上。 “阿姊,虽说有些话不该多问,然这偌大的永兴侯府,唯你我是至亲,即使姊姊因故不肯告之,也该珍惜自己,须知体之发肤受之父母,莫要自苦自伤才是。” 舒氏缓过来之后,发现小妹对自己的称呼用上了老家那块儿的官称,心知她这是惊吓到了,登时忘却之前烦恼,牵着她手安抚:“莫急、莫急,我只是一时气怒而已,不生气了也就好了。” 说到生气的缘由,舒氏没有忍住,将旁边的密信递了过去。 舒雅静没想到姐姐竟然要坦诚以告,惊讶之余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接。 毕竟,信件通常是不好擅看的。 “你看就是了。”舒氏大惊大怒之后,脑袋有些发胀,揉着太阳穴,言道,“不是世子写给我的。” “!!!”舒雅静闻言不由惊诧。 姐姐在她面前说起世子时,从来都说“你姐夫”。 心里荡起不安,舒雅静面儿上还要强作镇定,接过信纸细细读之。 很快,信上所告之事,让她心里不由泛起波涛。 而那后浪高过前浪的波涛,声势愈发高大。 虽说信上所讲,让舒雅静有种惊涛骇浪之感,可是她冷静过来,更关切的是这信是怎么回事儿? “……”没想到小妹一语中的,舒氏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舒雅静见从姐姐那里得不到信息,只能继续盯着信纸,恨不能从里面找出原委。 “好啦,我跟你说就是!”舒氏看着妹妹跟密信较劲儿,视线恨不能立刻将信纸给穿透了,只能无奈叹息,随手抽走密信,小声说,“这是世子跟前儿人寄来的。” “果然如此!”舒雅静欲言又止片刻,紧张的扶着舒氏胳膊,几近气声质问,“姐夫跟前儿的都是他用惯的老人儿,怎么可能轻易将他的举动告之?” 舒氏不以为然的嗤笑:“你不当家,故而不知这银钱之好,只要酬劳丰厚,自然有人投靠。” “不对!”舒雅静闻言后,没有被说动,越琢磨就越认为这事儿不简单,“阿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谋算他们家人了?” “给他们子孙前途,这是好心施舍,怎能说是谋算?”舒氏随意的将信纸撕成了条,顺手扔到茶杯里。 “姐夫那人我虽接触不算很多,却也清楚是个有脾气有原则的人,他那样爱憎分明嬉笑随心,若是晓得你买通他跟前儿之人,只怕要翻脸的!” 舒雅静从书里看过,说是这种能力不凡、自我极强、聪慧通透的人,很难轻易信任谁,更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忠实拥趸,若是失了此人之心,只怕再努力也不能让他继续信任。 这样的人看似不算多疑,可实际上,他是将可能存疑的因素都给排除掉了! 之前惊闻姐夫娶平妻,她没惊出冷汗;看到姐夫要娶的平妻出自海盗,她没惊出冷汗。 可是意识到姐姐收买了姐夫跟前儿人,她顿时冷汗涔涔。 “姐姐!对你收买那人实现承诺,就赶紧收手吧,万不可再买通了!” 舒雅静苦口劝之:“即使是夫妻,也当行君子之事展君子之风啊。” 舒氏没想到妹妹看过密信,不说心疼她这个当姐姐受苦,反而忧虑无关紧要之事,当真没有道理! “静姐儿,你就这样抓关键的?”舒氏感觉额头又有些疼了。 舒雅静见姐姐不以为然的态度,登时正色起来:“姐姐可想到过,若是姐夫知道你收买了他的人,你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他现在不清楚这些,不一样没挡着他要纳妾,哦,不对!哪里是纳妾啊!分明是要再娶!”舒氏提起这个消息,脸色就格外难堪,眼瞅着刚刚平息的怒气又有上涨之势。 “姐姐糊涂啊!”舒雅静见她还纠结在这点儿小事儿上,不由带上几分急切,“你竟然看不到自己的危及么?!大厦将倾却害怕窗破,外虏近前却恼服饰不够华美!这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七章:各自有打算 “……”舒氏一下子让她妹妹给镇住了,沉默半晌才吐出口气,勉笑之,“静姐儿,汝言之忒过也!” “此言不过啊!”舒雅静看看外面,见跟前儿的丫鬟在外看守的好好儿的,这才低声说,“姐姐可知你之困境在何?” 舒氏表情瞬间从默然变成气恼,连语声都不由调高许多:“这还用说!自然是盛昕纳的平妻!” 舒雅静沉默了好半晌,才苦笑着看向沉浸在琢磨怎么对付对方的姐姐,不由沉声低喝:“姐姐缘何目光狭隘至此? 从古至今平妻也好、贵妾也好,何曾擅自可主家主之事?从来能压府中女主人的,唯有家主啊!姐姐,当要考虑的是姐夫啊!” “!!!”突来的惊喝,舒氏顿有云开雾散之感。 “姐姐,姐夫其人,我虽知之不多,可是父亲和卢大儒之友谊,我却有所耳闻,只凭两家关系,他怎可不告知你就轻易娶平妻?想来里面应有内情!” “内情?何来内情?”舒氏虽清楚妹妹所言极对,可是想着看好的夫君跟前儿添了旁人,她就妒火中烧,只恨不能立刻赶赴过去,跟他撕撸清楚! 舒雅静也是吃惊,自己说了这许多,按说姐姐该理智才对,可是她这一向清醒通透的姐姐,这会儿却放任自己在妒海沉浮,不由有些失望。 “之前侯爷和夫人说要送你和姐夫团聚,那时他那边儿可曾有人和你提过平妻存在?” 舒氏摇摇头,若有所思说:“莫不是他记恨我行事不恭?” “若是这样,姐夫家书里也该有所展露,他态度若无不同,当与此无关。” 舒氏琢磨着也算有理,刚想往下想又忍不住回忆起之前往来的家书。 虽说因前事对她有所不满,可是昕郎也在信里自省,言说对她关心不够,要接她团聚。 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儿的啊! 舒氏想不通,究竟哪里不对劲儿了。 “姐姐既然不清楚,想来问题就出在姐夫任上。”舒雅静试探着说,“姐夫任地靠山临海,山匪众多、海寇亦频繁,说不得那个海盗之女于他有用!” “咄!”舒氏听至此,登时大怒,不让她说下去,“你姐夫骄傲又有才情,父亲夸他智勇双全,卢大儒赞他有傲骨而不自负,是极好的人才! 他宁可不等翰林院散馆也要外放,只为将他人不能为之的剿匪任务完成。他以剿匪为傲,想要展示自己才学本事,试问他怎能容忍凭借联姻解决匪患?!” “……”舒雅静清楚眼前的姐姐为何看起来有些陌生了。 无奈的低叹一声。 她想告诉姐姐此一时彼一时也。 想要告诉她人是不可能不变的。 可她想说的这些,在看到姐姐坚定的目光之后,彻底不想言了。 “姐姐当务之急还是要前去团聚。”舒雅静觉得自己不能耽搁了姐姐,“不要等选秀之后再出发了!早些见面就能多些情分,也让他们少些接触。” 她只能用这理由劝说姐姐即刻出发。 “你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舒氏有些犹豫的低下头。 舒雅静见姐姐动心,刚要高兴,忽然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姐姐,你说侯爷和夫人晓不晓得这件事儿?” “密信里提及了世子给侯府家书。”舒氏倾向于他说了。 “那姐姐何不过去探探虚实?”舒雅静虽然很少接触永兴侯和夫人,却清楚他们人品不错,“永兴侯未曾纳妾,听说还引以为豪,当初和咱家也承诺过姐夫他四十无子放纳妾! 可而今呢?承诺犹在,妾室已存,他们即使是永兴侯府,也当给咱家说法儿!” 舒氏沉默片刻,直到这会儿,她这才苦笑说:“那不得等他们唤我过去主动提起?若不然,岂不是不打自招啊?!” “姐姐,你以后万不可收买姐夫跟前儿的人了!尤其是有府里有了旁人,你更要争取姐夫的爱重和信任。”舒雅静忧虑的嘱咐着。 “清楚咯!”舒氏微微蹙眉,以手扶额应承。 眼见姐姐面露不耐,舒雅静也晓得不好多说了,只能叹着气给她揉揉额头,而后站了起来:“姐姐稍稍休憩片刻,待我给你准备些药膳痒痒。” 可舒氏却没让:“小厨房自有厨子仆妇,何须让你劳力?你歇着去吧,我躺躺就好了。” “那……好吧。”说不过,舒雅静只好妥协,不过她心里却想着去给永兴侯和夫人问安。 待舒雅静离开,刚刚假寐的舒氏却忽而睁开眼,眼里闪过些许烦躁:“原想着等他归京,却不想竟然有人横插一杠,却让我不去不成了!” 她用手扶着小腹,情绪有些焦虑:“舒盛联姻,侯府继承人安能出自旁姓之腹!” 可是想起盛昕任地不仅远离京都和繁华,更有说不清的匪徒和海盗! 那盛昕自言匪徒不存,可是何能保证无有漏网之徒! 更有凶恶的海寇可能登陆掠夺! 舒氏觉着自己光是想想,都很心惊肉跳,更遑论当地呢! 若不是盛昕要娶的是平妻,还是海盗之女,听着就不好对付,她自有办法以其不守承诺为名留京! 想到自己的计划肯定泡汤,舒氏心里阵阵发愁。 …… 看着舒雅静离开,郑氏觉着有些不大寻常:“这女郎自从前次受罚,就更少来此,而今来请安,我怎么觉着意在沛公呢!” 盛向浔此时仍跟不肖子生气呢,听了妻子的话,也不在意:“那小子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他都没跟舒氏言此事,那舒二小姐怎么能晓得?” “也是!”郑氏点点头,算是认可这话。 盛向浔安抚好妻子,忍不住又发脾气:“我这重情重义的一世英名,全叫此子毁了!” 郑氏也不高兴儿子擅自纳妾,更不要说他这上来就是平妻! 不过…… “不合常理之事,约么是有因由,莫不是昕哥儿有不能不这样做的苦衷?”郑氏觉着,还是要想办法问清楚才是。 “自己的儿子,还不清楚啊?那小子是轻易把自己妥协出去的人么?!”盛向浔才不认为儿子会为难呢,他现在摩拳擦掌的想要亲至其任地,好好收拾那小子去!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八章:答题思路 永兴侯府浅浅泛起波澜,而考场上的盛苑则贯注的琢磨着考题。 不是她说大话,这些题虽出于地方政务,但是对于她而言却易若反掌。 可问题是,她现在首先要去考量的,不是如何答题,而是如何选择答题方式。 没有错,就是思考要用哪种方式答题。 这个想法在她将考题悉数记录下来之后就产生了。 从她手上掌握的历年考题来看,童试作为科举考试的正式选拔资格试,其目的是择取具有基本文化素养的人才参与全国遴选,而不是将还未教导、和培育的人才提前淘汰。 这种问政类的题,一般而言乡试都鲜少出现,一般要到会试、乃至殿试才会正式涉及。 故而此番五道考题,考官心里的合格标准很可能和地方官处理政务的标准不同啊!换句话说,考生给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对是不对、实际不实际,不是这次考试过关标准! 不然,这让平民考生、庶民学子情何以堪? 由此可见,要想顺利过关,还能取得好名次,就要找出考官们想要从考生答卷里看到的关键信息。 盛苑这样想着,眸子转来转去,嘴里无声地嘀咕着:“他们到底想要考什么呢?!” 既然答卷不一定要附和现实政务的正确答案,那么,考官们想考量学子的,当是其性情、品格、思维、气节、头脑、眼界……等等等等。 只有这种抽象的、不容易直面考核的细节,才是考官们想要看见的吧! 盛苑恍然大悟,自顾自的颔首:是极,是极! 这等容易骗过旁人的特质,往往更容易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而此刻,就是这等时机。 想到这儿,盛苑清楚自己要怎样答卷了。 当然,作为想要争取好成绩好排名的上进学子,盛苑肯定要利用资源优势,写出符合实际的答案。 同时,她还可以利用此番阅卷标准之优势,可以让答案更富想象力一些,哪怕有些地方看着大不现实。 【苑姐儿,你准备如何?】系统见盛苑跟那儿分析得头头是道,很是好奇。 “统啊,虽说咱们童试考过十几场了,可是我们不要忘记,这是女子第一次科考!不管赞成还是反对的人,应该都很期待看女郎适不适合出仕当官!” 盛苑跟心底传达着脑子里的思考:“所以,郎君怎样才能成绩更好,我不清楚,我却清楚女郎给出的答案,定要证明自己面对这些问题时,可以像郎君那样解决。” 【……】系统感觉自己听懂了,可是又觉着自己有些糊涂。 明明苑姐儿说的每个字儿它都能听懂啊! 【那你怎样证明?】系统觉着听不懂就暂时略过,继续听就是了,说不得之后就能懂了呢。 “当然是选择典籍上教的正确答案啊!”盛苑眼底闪过狡黠。 可以解决的办法很多,不过考虑到近些时候人们崇古复古成了潮流,她可以选择侠义+仁义之法。 这样想着,盛苑目光再次投向考题。 这次她视线里带着些许战意。 系统没听到盛苑的回答,好奇地坐不住,又见她没动笔,只好冒着让主系统屏蔽风险,快速问:【典籍上的办法都可以借用嘛?】 “实际操作上谁管你,只要能够解决好咯,顺利收尾的话,那就皆大欢喜。”盛苑再次执笔,“不过考卷上就不能无所顾及写了,最起码儿不能让考官觉得答题人厚颜又无耻吧!” 说完,她就不再理睬系统,投入的在草稿上做起大纲来了,没办法,她思考时间略有些长,只能在打草稿这步节约时间。 【……】似懂非懂的系统,默默地看了眼目不转睛大写草书的盛苑,不言声了。 盛苑和同场考生攻伐考题的时候,主考官们也小声对着考题谈论。 “前番大人亲点三位考生并列第一,礼部已经有人对此有异议,若是这次再并列,只怕吾等不好交代。”再度让恩师责骂一番的陈稳,心累的看着这位言学政,小声诉苦。 言学政不在意的笑了笑:“言某不似大人,于地方处理政务时久,不过却也清楚,这等论政题,想要分出高低前后,不是难事,不过是增添些答题标准罢了。” 陈稳品了品这人的言语,感觉似是平常对话……可,他却有感觉这人在嘲讽他,只是他没证据。 “只是不知这次能够脱颖的学子是哪个。”陈稳顿了顿,不好让言学政冷场,只能换个话题。 言学政却抚着笔杆言:“考生里贫富高低者皆有,为使良才得见,还要看其潜力和才能。” “有才能无品格者降分,有才华无气节者不选,有勇气无谋略者待定,只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者待定、基本常识见识不足者赞定、呆板迂腐之学子降分……” 陈稳目瞪口呆的看着言学政,忽觉晕晕乎乎。 “陈大人该不会以为言某一言不合就现定录取标准吧?”言学政似笑非笑看向他。 陈稳缓过来,眨眨眼,苦笑着摇头:“言大人啊,陈某可不曾这样想。” 言学政笑了笑:“规则、标准确定明确,而后以此择取考卷,即使揭开那糊名,仍然女郎为首,那时,大概无有人好意思置喙了。” “……”感觉言学政不知不觉中,竟然又想将话题绕过去,陈稳顿时回以哈哈。 算了,不说了! …… 盛苑和以前一样,不管题目难易程度,一律从头答起。 毕竟,她可是要将五道题都写出来哒! 第一道题,设置的条件是外夷攻城,实则问的是怎样守城。 作为拿着沙盘推演当游戏玩儿的老选手盛苑,攻城守城是她们这个游戏的永恒选题。 于她而言难度不大,虽说前置条件说了存粮不足、士气低迷,但是想要守城月余也非不能完成。 当然,想要守城,最先要做的,是将攻城成功的各种手段提前予以防范。 比若说有人和夷狄里应外合,比若说攻城装备之对应手段,比若说给水源投毒…… 【……】系统看着盛苑列举的十数条攻城手段,有片刻的沉默。 它很想问问盛苑,她这代入的是攻城方还是守城方啊!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九章:答题 「你不懂,这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盛苑抽空回了句话,而后继续沉浸于答题里。 既然她选择了采用复古办法,自然要选择符合典籍里的古人处事风格。 毕竟考官可以挑剔她的不是,总不能认为先贤们的选择、和历史印证了的办法不好吧! 在这个思路宗旨的指导下,盛苑给出的办法里分为三步走。 第一步自然是整合。 虽然题目里没有说明她手下士兵数目,但是想来建制应该还算完整,要不然也不用考虑怎么守城了。 同样,城内的兵器也许不够精良,但是应该不是极为短缺,不然,题目肯定有所声明。 故而,盛苑将此作为前提。 毕竟,只要有人就不怕。 首先要将城门把住,内防女干细、外防攻入,很多时候城门都是不经意间让人悄悄打开的。 其次则要整军,清点人员和装备。 士气低迷不怕,能让士兵低迷的无非是对内失望对外绝望。 那就速战速决,在军前斩几个贪官污吏,令老弱妇孺哭诉夷狄破城之苦,再选择重金作为奖励。 总之一句话,进,还能等来援军;退,则全城人一起转生。 等来援军,凭着杀敌成绩有望加官进爵,一起转生,那肯定啥都不剩。 这样详细简短利落的分析,暂时提高士气应该没问题。 最后,则是整合城内资源,包括富户豪绅。 这时候自当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有钱出钱,给士兵的封赏就指着这些人慷慨解囊了。 当然,这些人要是不配合也不怕,拎到城墙上当作内女干论处,震慑一下夷狄、提振一下士气,顺带着杀鸡儆猴也是一样。 「嗯……」 写嗨了的盛苑忽然想到了什么,笔尖儿一顿后,顺手将这办法给删掉了。 她旋即改成了「以德服富绅,以理劝豪门,以仁义忠义侠义令城内百姓咸服,城内上下一致,无有不服。」 至于怎么个德、怎么个理、怎么个仁义、忠义、侠义,她则绝口不提。 没有主政经验的学子答题,天真单纯些也很正常。 盛苑想到这儿,继续勾勒框架,言及全民动员。 全民动员,这意味着老幼妇孺残都有用武之地。 毕竟饭要有人做,伤药要有人制、物资要有人送,这些不好动用宝贵的士兵和正当时的劳动力。 此处劳动力包括郎君和女郎。 毕竟作为女郎答题,肯定时时刻刻要让女子的作用突显。 盛苑此刻还有些幼稚的孩子气。 她想着,你们不是不乐意让那个女郎参考出仕?那我就偏偏要将女子作用写出来,还要写得你没办法反驳,最后只能咬着牙承认可行性。 哪怕你不给我打高分,但是只要你没有理由把我试卷淘汰,那就是认同,我就没输。 系统感觉到盛苑的几分意气,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这是考试,还是要以名次为重,刚想开口,竟然讶异的发现,自己让主系统给噤声了。 盛苑对系统和主系统之间的问题一无所知,她沉浸在设想的守城保卫战里。 第一步,通过仁义之法慷慨陈词提升了士气,掌握了城内资源和人口,那么第二步就是要经营了。 这一步依然有三个要点,其一是要保证敌人不能攻进来,其二是保证城内不能乱,其三则要留后路。 保证敌人不能攻进来,就要利其器,不光是传统长弩、弓箭、火药的攻击,像是辣椒水、胡椒粉、尘沙灰土皆可下投。 正所 谓尘沙可以迷敌眼,荆棘也能没马蹄,有用没用,先扔为敬。 盛苑唰唰唰地写完这些,又想象力大开的写了许多更富有创造力的办法。 当然,这些事关细节的办法,写到最后,又让她一笔勾销了。 转而换成「身先士卒、与守城士兵同吃同战,箭雨敌之,引其众而退之。」 在确保对敌可持续战斗同时,要确保无内忧,则令民互为监督,隐则同罪,告则论功。 确保水源安全,没有密道为敌人提供捷径之余,要发挥城内百姓潜能,以功劳奖赏使能者出。 至于后路,则是令百姓修暗道以藏身藏粮,真若城门打开,百姓还有逃脱之望。 以上两步是僵持阶段的准备,一般来说,重点在于题目里说的一旬和月余这两个时间之间。 一旬是城内资源的支撑期限,月余是援军可能到来的时间。 所以第三步则是和前两步同步进行的。 夜袭! 盛苑觉着夷狄不比中原,面对他们扣边攻城,讲理是没法子讲理的,想要骗他们都不容易。 当然,这不是说他们智商多高,主要是既然打算攻城而入,那些人未必乐意和他们周旋。 故而,盛苑觉着这应该两手抓,一方面还是要试试能不能骗到,一方面,则是要寻找偷袭之机。 「以微言大义充斥夷狄,以圣贤语教化其,不受,击之。」 盛苑努力将行径描述的充满正义。 哪怕此刻在挨打。 打不打得过,现将道义摆在跟前儿。 盛苑答题的主题思想是「自救」,同时体现出了大义、忠义、节义。 她在草稿上写得天花乱坠,准备写到考卷上时,还是有所删减,该整理的语句还是尽量往典籍上的言语靠的。 复古么,就要让人读着有种看史书的感觉,那就对了! 写到最后,盛苑难免因为考虑阅卷官的接受度而略作调整,不顾不要紧,她只要将个人形象往遵古贤、有节义、有坚持、不畏惧、有原则……这些很突出、很让人喜欢佩的特制上靠就是了。 第一题写到最后,盛苑采用了包括但不限于像是偷袭、下毒、放火、虚张声势、反间吓唬等手段,将攻城战变成了拉锯战。 「余不知援军何时可至矣,然以全城之力保民之生机,伤敌之战力,削夷狄之气势,以援军、后人之逸,待夷狄攻城之劳,后城可存也。本城虽破,一郡一州一国可保,乃守城之要义。失地存人,人地皆存,以城保国,无悔无惧。」 第五百章:阅卷 此时此刻,全情沉浸在第二题的盛苑,颇有不知岁月几何之意,恍若在那流转穿梭的时光里挣得了真空之地,数不清的宛若星辰的时光从她周遭穿梭,而她却依然故我的思考着、书写着。 而和她状态近似的考生,在考场里还有许多许多。 院试考试继续着,考生们仍在全力以赴,而考官们,则已经看到了一张张经过努力经营构建的答案。 和县试、府试不同,院试阅卷的阅卷官是有要求的,一般而言,唯有主考官方能亲阅。 当然,要求归要求、规定归规定,真要让主考官每人亲阅数百张考卷……很容易让考官和易耗品画上等号。 大概朝廷也考虑到这个问题,毕竟人才再易得,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儿的,故而朝廷恩准考官延请学问优长操守廉洁之士同来阅卷,当然,这些阅卷官必要是考试地千里之外的学士方可,毕竟要确保阅卷官和考生没有利益关系,也好免得考生想方设法汲汲钻营,以让考试更加公平。 当然,这些都是此次科举之前的规则了,这次科举开始,自院试起,阅卷要求就有所更改,第一场全员默写也就算了,第二场的争论题,礼部则要求主考官悉阅之。 这个要求的关键,就在于一个“悉”字,这也意味着阅卷虽然仍可由延请来的阅卷官担任,但是主考官也要一一读过全考场学子的文章,还不能和其他主考官分工。 这就意味着,不管主考官有几人,他们需要阅的卷子总数是一样的。 当然,虽然阅卷工作时间紧任务重,但是不要紧,负责批阅的主考官们也不是常人,作为经受过数次考核的精英,他们也练就了扫视就能断文章的水平。 换句话说,一篇文章能不能得高分,只要大致扫过文章开头、结构、最尾,就能大致晓得其成绩和排名。 考官们的这项本事,极大的提高了阅卷速度的同时,极大地降低了阅卷数量。 很多时候,上千张试卷,值得细读分析的有个十几分之一就不错了。 从上千张试卷到数百张试卷,这之间减少的可不止是小数点前的一个零,还有考官们情绪上的负担。 主考官只要确保前一百名排名,剩余人群里录取谁、不录取谁,一百名之后的人员排名等工作,自然就分散给了延请来的学士。 一百张试卷听着不少,但是院试阅卷时间给的却很宽裕,平均每天阅个十几张考卷,就不算问题了。 当然自燕朝起,为保障考试公平,主考官的阅卷范围,还包括了落榜学子,主要是看他们的试卷是不是真的不合格,以免考官和阅卷官们助力舞弊。 这里说了,主考官主要精力放在一头一尾、水平悬殊的两类考卷上,那他们自然容易出现时而拍案叫绝,时而啼笑皆非的情况。 像是顺天府尹陈稳和言学政,此刻就处在这般情绪之中。 前文曾说,因为场地原因,考场设置多地,而县试府试的案首们基本上都集中在顺天府府衙这个考场。 这,是对优秀学子们的优待,却不等于顺天府衙的考场上都是优秀学子。 鉴于县试、府试两场考核,录取名额极多,尤其县试,只要没有疏忽,基本能达到全员过关的成就,故而混到院试的考生里,坚持到现在的学子,基本上来说,基本功都扎实,面对那些难度和乡试会试毫无可比性的五经四书题,他们是手到擒来,面对论政题可能就有些麻爪。 当然,考生麻爪不可怕,就怕放飞自我说大话。 哪怕见多识广若府尹陈稳和言学政,有时候都不得不震撼于考生的想象和敢写敢说。 陈稳和言学政:就很奇怪,将论政题答得这样清新脱俗、别具风格的考生,是怎么通过选报有了童试资格的呢?! 言及此,还需说上一句,这次因着考题变化,所以五道题的考卷,每答完一题,就要由收卷官收起,检查过糊名后,打乱次序摞起,放到阅卷官案前。 若是考卷上要求答的三道题解答好后,考生不想继续,即可到考场休息之所暂歇,等到考场大门打开,和其他考生一起出场。 而其他想继续作答的考生,则可接着执笔,直到交卷为止。 这项要求,原本是为阅卷官考虑的,让他们在无聊的漫漫考试过程中,提前阅卷以减少之后的工作量。 而现在,府尹陈稳却不大想领这个情了。 在他看来,这要求除了让他提前气着,根本没有多少好处。 就像此时,他对着一份考卷气笑了。 考题是问政守城之要,此子却提出了令说书人在城楼上给敌军编段子讲笑话的主意,还说什么“令其捧腹而势难成”! 陈稳看过这句话,脑海里还真浮现出了【敌军即攻城,城上说书声;捧腹气笑断,人影难成片。士气随旗舞,旗摇势不见;远看城外者,千军笑难言。】的情景。 在这个场景浮现在眼前的刹那,陈稳被吓到咯! 此言寥寥数字,见之而画面浮! “真真可笑至极!”陈稳咬牙切齿的印了个降等的章。 这样还不甘心,想了想,提笔而写“肆意想象,而非踏实际舞之,不服者,有时可上阵亲试,归来者,考官好言之。”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说“小子,让你放开了想象,不是让你踩着实际情况跳舞!不服的话,找机会到前线试试!你这法子好使,让你活着回来,那算考官我输!” 由此可见,这卷子把他气成了啥样。 大概是他情绪波动太大,把阅了好多份儿试卷、准备喝口茶压压惊的言学政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听到陈稳的诉苦,言学政表示他小巫见大巫了:“若是陈大人气愤不能自已,当看这几份答卷。” 随手将评阅的数张试卷递过去,他笑说:“这些试卷里,有人提议在敌军攻城的城墙边沿铸上铁皮,用炭烧红,令敌军攀援而上者摸而不得,无法登城。” “……”陈稳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问,“这是哪儿来的人才啊!” 第五百零一章:人才 陈稳的惊叹才刚刚开始。 在听到言学政陈述那些五花八门的答题内容后,情感丰富的陈稳陈大人开始麻木了。 “这篇答卷的主人提出将麦粉向城下洒落,而后投以火把而轰之。” 陈稳面容逐渐冷漠:“……”呵呵,小麦粉?!何不食肉糜啊! “像这篇答卷,考生提出给禽类下毒,赶至敌军处,令敌军捕用,以令其战力削。” 陈稳冷漠的脸上出现了戏谑的笑容:“……” 真是个好主意!问题是,谁将禽类在毒发之前送出去呢?! “还有这篇答卷,这位考生提出在全城埋放炸弹,和敌军同归于尽。” 陈稳笑容底下,可见青筋颤颤:“……” 这位同学还记不记得考题说得是守城?! 不努努力就直接带着敌军躺了?! “还有这张试卷……” “好了!好了,言大人!”陈稳见言学政孜孜不倦的给他介绍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答案,立刻摆手婉拒,“您要是还想有人作伴,就不要再叙述咯!让下官缓缓吧!” 言学政遗憾的叹口气。 “不知盛同学的答卷有没有出现在这里啊!” “嗯?!”听到言学政提到“盛”字,长久练出来的条件反射,让陈稳陈大人迅速打了个冷颤。 警觉的雷达差点儿就响了! 幸好他反应了过来。 虽然此时此刻他和对方都在顺天府衙,但是,这次没有让他挠头的情况出现。 “虽说不该猜测答卷考生,但是以下官经验来看,那小女郎虽说气盛,不过却不会写出这样离谱的答案。” 陈稳想到那小女郎狡黠的做派,只道:“她定然不会直接写出攻略办法,主旨清晰、战术明确、具体战法一带而过,以大义而凛然,从而动人也!” 若是盛苑听到他的这番评判,说不得要大呼知己,赞声“不愧长久以来打交道的人啊!” 当然,盛苑此刻是不可能听到陈稳评价了,她这会儿完成了第二道题的誊抄,准备跟第三道题较劲儿呢! “……”言学政没想到陈府尹竟然对这个学生了解的这样透彻。 以他对陈稳的看法,这个油滑的府尹大人,能够这样笃定某个考生的答题方向……只能说明他很有把握。 感叹之间,第二道题的答卷收上来了。 虽说第一道题的考卷还没收全,但是第二道考卷的出现,却让考官们看到了考完的希望。 哪怕半月之内不能从此处离开,但是,若能慢慢消化这些奇才的答卷也是好的。 想到阅卷之后,还要再看一遍落榜考卷的陈稳,忽然有种想要告老还乡之冲动。 虽然他还不够老,但是,很不想继续看这些人才的提议了。 “不能这样说啊!”言学政笑着劝他,“圣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些看着各有奇特的考卷里,未必没有藏着智慧,我等可以忙里偷闲将这些主意记录,给朝上文武百官瞧瞧,说不得有用呢!” “!!!”陈稳惊呆了! 此时此刻,他恍惚看到了三人组站在自己面前。 第五百零二章:狡猾盛苑 无聊的系统张望着考场,待看到考生百态之后,单纯的统子陷入了沉思。 明明前些场考试都算安稳的考生,此刻十之有九的人显得有些亢奋? 它用小爪子使劲儿揉揉眼睛,再度放眼看去,见那些考生不是眼放光彩、就是喜形于色,或者咬牙切齿、或者抓耳挠腮;有人面露陶醉、有人气势如虹;有人看着几要敞衣飞奔,有人瞧着即将手舞足蹈……种种情绪腾空默融,让考场气氛愈发活跃。此时明明安静无声,系统却觉着这里喧嚣沸腾。 【原来这就是‘此处无声胜有声’么?】 系统似是若有所悟。 它看向自家宿主,见这孩子已经摇铃喊来收卷官,将她的第三分答卷收走。 此刻的盛苑看起来安静又坦然,面容柔和温善,举止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指,轻轻地活动了下手腕。 默默感受了下盛苑情绪的系统,又看了看她波澜不惊的小脸儿,终于忍不住文绉绉问了句:【苑姐儿,汝闲,吾可问之乎?】 “???” 系统此言犹若激光枪,在盛苑脑门儿上打了一排的问号儿。 她第一反应是:我家系统竟这样礼貌?! 让盛苑盯得恼羞成怒的系统,傲娇的一甩头,决定无视宿主这不礼貌的目光。 “你问吧!”盛苑翻出块儿薄荷青梅糖含在嘴里,这是生津润喉之用,毕竟考场之上不好多喝水,这法子又解渴又提劲儿,关键还很好吃,能让情绪为之攀升。 即使系统不问,写累了的盛苑也要歇会儿。 此时考试时间才刚过半,而她已然完成了基本考试。 剩余的两道附加题,盛苑却不着急。 都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此刻的休整歇息是为了之后更好的答题啊! 【苑姐儿,我看你情绪格外丰富、思绪极为活跃,可是为何落笔成章之后,文章却这样四平八稳,无有特别?】系统看不懂。 【你不是应该智计百出,拿出你丰富的想象力、和无人能及的勇气,莽……咳咳咳,震惊考官吗?】 盛苑大有深意的“看”了眼系统,没和它计较,反问之:“你莫不是忘记我这次考试的指导思想了?” 而后,不等一脸茫然的系统接话,她继续说起来:“这次院试考论政题,是历届童试里不曾出现过的,所以作为前期不曾为先生教导、训练过的考生,面对这些题,情绪激荡澎湃之余,难免生出指点江山舍我其谁的心态。故而,大谈畅谈到不能自已、大书特书心智者定然迭出。” 【……】听着盛苑笃定之言,系统忍不住小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拿到考题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心绪啊!” 系统:【……】 好吧,这还是写实了。 看着盛苑理所当然的表情,系统抿了抿唇:【那你这样激动,缘何还能写出那般平稳的文章?】 “你是想说我写的平庸吧?”盛苑搭眼“瞧了瞧”满脸写满不解的系统。 【不不不,不是平庸,是平稳。】系统严肃纠正盛苑用词,让她不要曲解自己。 “好吧。”盛苑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那是因为我自控能力强啊!我清楚的知晓要做什么,想要达成什么。” 她这一说,把本来就有些迷糊的系统说的更懵了。 盛苑瞧着休息时间还没结束,干脆跟它详说起来:“考生急于表现自己指点江山的能力,向考官展现自己的才能,却忘记了,他们大多数不是岁数尚小初出茅庐,就是反复参考蹉跎其间。” 【这两者有问题?】 “岁数尚小初出茅庐者,大多年少气盛,便是出身平常者也多是不知疾苦之人,这样的人写得文章,犹若空中楼阁。 而后者,反复参考蹉跎童试间者,不是无能之辈,就是游手之徒,他们大多数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呆子,就是好高骛远喜做美梦的傻子,这样的人对于这些棘手的难题,又能给出什么好的答案呢? 我的试卷和他们这些人的试卷放在一起,若与他们一般‘妙计百出’,只怕眼疲心累、情绪几近崩溃的考官们会将我和他们一样划到‘不成熟、幼稚无知’这个框架里,这样想要脱颖,那可就很难了。” 【懂咯!苑姐儿,你是想让自己的试卷犹若一股清流,让考官眼前一亮,解决他们视觉疲劳和情绪干涸的同时,达成三连冠的目的啊!】 系统听得眸光滟滟,恨不能给盛苑打出一连串“你可真狡猾”的赞赏之词。 【可是我还有个问题,你试卷主旨恨不能向微言大义靠拢,颇有听君一席话犹听一席话之感,那些考官会不会觉得你言辞模糊,不屑一顾啊!】 “你以为那些饱学之士有多接地气儿?”盛苑嗤笑了声。 “他们中很多人,只在意你考卷立意是不是高屋建瓴,你答题里透露出来的思想符不符合仁义礼,言辞文风是不是稳重大气……至于可行性是不是够高,那不是他们在意的,最起码,童试的考官们不会在意考生们是不是能有甘罗之能。” 【原来是这样啊!】系统高兴的抚掌舞蹈。 有这么个狡猾的宿主,它不用担心咯! …… 平复好心情的陈稳决定暂时放过自己,无视了还未批阅完的第一题,直接从第二题考卷里抽出一份。 第二道考题问的是临海县城,前有流民扣门,后有海盗入侵,而驻军不能迅速赶来,此时此刻考生作为知县,要怎么办呢。 想到考题,陈稳认真的运了口气,提前喝了口药茶压压惊。 待到做好心理准备,他大义凛然的打开考卷,迅速阅读起来。 “嗯?!” 陈稳目光迅速滑过文章开头、中间和结尾的段落后,不自觉的挺直腰板儿:“好像有些意思。” 当然,考虑到要保证自己身心健康,陈稳视线再度细致的在中间段落速速略过。 没有涛浪澎湃的气势→安全! 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主意→安全! 没有让他恨不能捶之的言辞→安全! …… 看到最后,陈稳满意的先拿朱笔在文章上画了个标准的圆圈,这才继续读之。 第五百零三章:双簧 院试覆试这天注定是热闹的。 早朝过后,内阁重臣一路尾随景和帝,从朝殿到了览政殿。 本想清清静静批阅奏章的景和帝:“……” 若是非要说真话,他此刻并不是很想看到诸位爱卿呢! 挤出笑容的景和帝端起茶盏,自认为暗示的很明显了。 奈何这些大臣们毫无所觉,仍旧坚持将朝堂上的争论继续。 景和帝感觉自己一人之脸皮厚度,好像拼不过这么多大臣的。 “咳咳,早朝已退,朝事已定,诸位爱卿缘何不回到官署?” 再次几乎明示对方可以退下,要是一般人闻之定然顺坡而下。 奈何这些大人都不一般。 “陛下,科举乃抡才大典,乡试资格简单却极为重要,贸然增加实政,只怕将大多数未琢之才挡于朝廷之外,还望圣上三思而后行啊。” 说这话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罗非非,此人之前担任过大理寺卿,后因遭到攀告而被贬谪,不久之前为景和帝擢拔到了都察院。 他说的增加实政,可不是盛苑在院试考的论政题,而是乡试之前那场资格试。 提起资格试,就不能不感慨,别看童试十数场考下来看着极为熬人,但是即使成为了秀才,也不是就有资格参考乡试的。 在参加乡试之前,还要参加能确定有无资格参与乡试的考试。 原本,在女子科考之前,乡试资格试和盛苑之前参加的多场童试资格试一样,只要坐在考场运用平生所学好好发挥就是了。 可是现在,这个让不少考生吐槽的资格试发生了变化! 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增加了实践。 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最开始是为了遏制女子参考乡试的,原以为同僚皆能响应,奈何奏本一上,其本人就受到群臣攻讦。 到最后,还是景和帝帮其换了工作岗位,他这才免于被群攻。 当然,他拍拍衣袖,领全家随他一起贬谪到了冷寒边郡。 却将这个争论留于了庙堂。 群臣为此激昂对峙、慷慨陈词,一直纠缠了数月都未能定下。 盛苑之前跟亲人谈论此事时,言之凿凿的好像已经有了定论,其实却不然,她之所以知晓,是在太后跟前儿时听景和帝提起过。 单纯的小孩子哪里晓得,九五之尊也有糊弄人的时候。 “陛下,罗御史此言差矣!”礼部何本出站出来反驳。 “乡试,乃为科举之始,其重要程度远非童试可比,故而给予考生准考资格当慎之又慎,人品当过关矣!” “那要不要再来个举孝廉?!”户部尚书安随云立刻出言驳斥。 刑部尚书梁大人则说:“人才矣,大不同也。有人擅于治学、有人编书、有人擅于教人、有人擅于当官、有人擅于为吏、有人擅于用兵……形形色色各不相同,此番资格试,可以展现考生之擅长,何乐而不为?” 罗御史闻声冷笑:“资格试考校实政,考生未曾接受过此等教育,更不曾为官受训,便是有大才,缘何能安抚一地百姓?这般折腾,学子不过是嘴上喊苦,可是民间百姓却是有苦难言!” 何本出学他笑:“罗御史,此言差矣!虽说风险存,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我等何不改进,抛却风险留存益处!” “哼!”罗御史甩袖。 “何尚书所言极是!”安随云当即抚掌,“皇上,臣补充一句话……乡试资格试,是为了将不合适参考乡试的学子刷下去的。 而书院官学,有很重要的一个责任,是要将那些被刷下去的学子教育出来的! 若是此等运行通畅,陛下您可想象,我大楚人才如何济济如云啊!” 景和帝闻言,也不表态支持谁,只管端着茶盏缓缓颔首。 次辅古程蕴注意到这点,呼吸为之一顿。 他要没注意错,他们这位皇上,好像谁说话都点头! 此时首辅言远坐在上座一言不发。 三辅岑闽舟也老老实实的坐在言远旁,没有造次。 言大人如何过来的,他不得而知,但他很清楚,自己是让这群人裹挟而来哒。 考虑到之前的教训,他学着言远的样子,不吭声不表态。 来都来了,消极怠工一下,也算不得什么! 想开了的岑三辅,继续竖起耳朵听众人争论。 内阁重臣十数人,明确支持罗御史的,只有安尚书,这让景和帝忍不住想眯眼。 “好咯,不要争论了!”景和帝听够了,拍打茶盏,温和的笑着。 “既然大人们之间谁都说服不了对方,何不共同讨论出办法?” 景和帝示意他们可以和他学一学,该让步的时候略让一步。 像他,堂堂皇帝,还不是以九五之尊向臣子们妥协? 为达成朝堂和谐、政令通畅的妥协,不丢人! “……”内阁诸臣闻言,忍不住低下头,悄悄侧目。 “诸位爱卿,要是现在想不出来也不要紧,诸位可以回去讨论,讨论出了章程再拿到朕面前就是了。” 景和帝再次想要轰人。 可惜,这些臣子不知是不是有意,竟然没谁有眼力见儿。 “陛下,以臣之浅见看,不若都各退一步,只将实政考核朝女郎开放?!” 都察院右都御史的一句话,令景和帝看了过去。 原来这就是图穷匕首见?! 面露不悦的景和帝,终于舍得放下茶盏。 首辅言远顺势抬着眼皮看了一眼。 “爱卿,莫要让朕亲自顶着不公的头衔,方才欢愉不成?” 景和帝作为亲手放开女子科举之君,怎能再用枷锁套在女学子手脚之上? “朕少时,初学对弈,先生方知让朕三子,而今女子初考,朕未曾令礼部行二卷,已是极大的公平……诸位而今,缘何出此反让之提议?” 他之前没让男女郎考不同的试卷已经是顾及公平,怎么可以反过来让女郎让郎君三子呢! 景和帝不悦的看着之前争吵激烈的众臣,见他们之前还争论的格外起劲儿,此刻却都一言不发,不由得怀疑他们跟自己面前唱双簧呢! 第五百零四章:考试之后 伴随考试结束锣声的响起,考场的大门缓缓打开,芸芸学子踏步而来。 自认发挥不错的考生,看着考场外的斜阳、归人,纷纷松了口气。 童试,可算考完咯! 美哒哒回府的盛苑,还不晓得府里父母的烦恼。 她此刻放松的在马车里打了好几个滚儿。 长舒口气,闲适的躺在榻上,枕着手跟小遥感慨:“这届乡试我不参加,这样一想,考完试的兴奋又升华了很多呢!” 小遥给她打扇,配合的点点头,熟练的不去问她考得怎样,只说些考场外的趣闻给她听。 不过这个对话没有持续太久,盛苑乐呵呵的接了几句,上眼皮就和下眼皮打起架来,不消多时,也不知是哪方投降,这对儿眼皮就安静了下来。同样安静的,还有睡熟了的盛苑。 直到回了府,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盛苑才坐了起来。 待她蹦蹦跳跳跑到正院儿,她姐姐已经坐在爹娘膝旁说话。 “爹!娘!姐姐!我回来咯!”盛苑兴冲冲的打过招呼,一屁股扎到她姐姐和娘亲中间儿,熟门熟路的倚着她姐姐,朝她娘卖萌的笑起来。 盛蒽:“……” 合着她就是个靠垫儿呗! 用手指戳了戳这丫头的腰间,盛蒽满足的点点头,顺手捏着她肉呼呼的脸颊,问:“考的怎么样啊!是不是要恭喜你小三元咯?” “不急!不急!成绩下来再说!”盛苑笑眯眯的晃着脑袋,这说出来的话,单看字面儿还算谦虚,可是配上她的语气,就不同了。 她扭头回问盛蒽:“姐姐考的怎样?” 盛蒽摸摸她头,笑说:“差强人意矣!” 因见她不解,进而补充说:“我对实政了解不多,又不曾关注过一城一县之治理,故而只能临场发挥纸上谈兵,合不合时宜就不清楚了,全看考官喜不喜欢了。” 盛苑听到这儿点点头,心说,姐姐想来说话不肯说满,不像她是个实诚人,所以姐姐成绩定然不会太差。 “好咯,一进门儿就听你叽叽喳喳说个热闹,不晓得的还以为咱家唯有你姐姐考试呢!”盛向浔的不痛快,在见到两个女儿之后就好了许多,这会儿更是有心情询问女儿们的具体答题。 因着盛蒽考试来去皆由国子监负责,故而他们可以从小路绕过,同程而走,她能比盛苑早回来两刻钟,所以此刻回答她爹问题的只有盛苑。 盛苑也不含糊,一口气将五道题的答题总纲说了一遍。 盛向浔虽没去过地方,但是当官刚久了,只看邸报也能让他积累不少的纸上经验,更不要说同僚好友之间闲谈时,总是难免吹嘘一下自己施政的能力,像是地方治理各样情况,就是他们用以吹擂的例子。 吹嘘听得多了,难免会有所感悟,加上为了辨别是不是谎言而找老师、表弟请教从而增长了他用不到的能耐,以至于盛向浔的理论施政能力有着长足进步。 就像此时此刻,他就有能力辨认小女儿的题答得够不够好。 “第二题这道前有流民后有寇临,你说的是‘用礼义之法令民为军,强民退寇’。” 盛向浔听了个大概,虽说小女儿不承认,但他总觉得这丫头说得礼义教化不是寻常人以为的那种。 当然,他怎么以为不重要,只要这小丫头能说服考官欣赏即可。 他不谈论小女儿的答案,只是点点头,继续说:“你第三题劝学学风荒凉之地的办法,就是以圣贤为榜样,孜孜不倦‘说服’他们,令其知羞耻、懂大义,惭愧之后振奋学习?” 盛苑拿着点心边吃边点头,大眼睛眨得格外有韵律。 盛向浔见她眼眸转过狡黠,不由笑出声,用书本轻轻敲了敲她额头:“我只看你写出‘说服’二字就感觉格外嘈杂,可惜考官不晓得这其间的奥妙,不过也好,你这办法听起来平平,觉很符合主流学士们的看法。” 近来士林兴起复古风潮,许多人都崇拜春秋战国礼乐齐鸣的时代,很喜欢用大义说服教化学子。 对此,盛向浔向来都嗤之以鼻,那帮书呆子就是仗着是先生,欺负学子不好反抗,若是走出学堂,遇上真混账,指不定谁教训谁。 “挺好挺好!这考试啊,尤其殿试以前,就不是让你展现个性的!” 盛向浔朝小女儿挤挤眼,夸赞了一句。 而后笑呵呵继续说:“不过你虽常常模糊细节,不过第四题给出的振兴一县之法倒是有些意思。” 第四题考的是怎样将一个经济凋零、自然条件不是很优厚的地方经营富庶的。 “用人文传说提振当地吸引力,通过顾民修路连接往来商路,根据地方特色打造吸引商贾的货品,文人、商贾若能云集,此地自然活络。”盛向浔说到这儿,不由一言难尽的看着小女儿,“这主意听着不错,不过比这主意更好的也不是没有,只是你这引经论典愣往先贤圣言上靠的本事倒是少有。” 盛苑捧着果饮得意晃头:“那是自然,我可一直没忘记答题直到思想呢!” 眼瞧着这小丫头想要晃尾巴了,盛向浔好笑的摇摇头。 “行吧,反正你靠着你的大义,在第五题里带着百姓一起剿匪,豪气忠义感天动地,令匪徒知羞俯首投降!” 盛向浔只听了小女儿简单描述,就猜出了这丫头的答案。 盛苑嘿嘿笑了小声,把从姐姐手里拿起剥好的坚果儿,乐呵呵的嚼着。 “蒽姐儿啊!”盛向浔看她眉眼嘚瑟的样子,哭笑不得的指着她跟大女儿说,“看出来了吧?若说学识,你不比她差;你和你妹妹之间,你俩差的,是脸皮厚度啊!” 说到这儿,他在大女儿若有所思的颔首、小女儿不满的抗议声中,收起了笑容,难得认真的说:“揣摩上峰意图、猜测考官好恶,这不丢人,也不是取巧,是能力的表现。都是为了进庙堂走仕途,于考场上适当取巧和平时刻苦读书有何不同呢?” 第五百零五章:惊呆咯 院试总成绩会跟覆试成绩一同公布,因为阅卷和排名计算需要较长时间,所以等待时间较县试府试略长些。毕竟这场决定童试总排名,略有些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这充裕的等待时间里,多少考生夜不能寐、忐忑惴惴。 当然,这里面肯定没有盛苑和她那俩小伙伴。 考后放飞,是他们三个的传统项目了。 骑马、射箭、打猎……让这三个自从第一场县试开考憋到现在的家伙充分体验到了“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欢快! 至于成绩怎样?这考都考完了,管它呢! 放飞的盛苑同学,每天不是兴高采烈的往外跑,就是风尘仆仆的朝家归,反正成天跟外面跑得脸蛋儿红扑扑的。 于是,京都百姓这些时候,每天清早儿都能看见三个架鹰带犬的少年迎着朝阳打马城外;每天傍晚都能看见这三个身影伴霞而归,连续数天天天这样,倒成了京都一景。 这么说吧,除却猎场的猎物、和京都某些纨绔衙内哭天抹泪儿以外,大家对这三个看着就赏心悦目的小少年重现京都大街,还是挺欢迎的。 “苑姐儿!”盛向浔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逮这个瞅眼没的小闺女,“过两天又该进宫看望太后了,你今儿莫要除去胡闹了,在家里安稳安稳,你姨奶奶盼着你进宫呢!” “今儿是祖父说要带我去看斗鸡哒!我才没乱跑呢!”盛苑这些时候也玩儿够了,所以多留些时间去盛国公府陪祖父老盛国公。 不知是不是岁数儿越来越大的缘故,老盛国公愈发孩子气,成日里不乐意在府里带着,总喜欢找他那些老伙计玩闹。 盛苑这次跟着出去,也是因着老盛国公连续输了几场斗鸡郁郁不乐,这次祖孙俩过去是为了找场子的。 “你祖父胡闹,你也跟着胡闹!”盛向浔真没想到他爹怎么变成这样,前几年瞧着还挺有威仪,现在瞧着就剩淘气了。 “我可不是胡闹,祖父怀疑老安国公耍诈,我是给祖父撑场子去的!”盛苑很仗义的拍拍胸口。 “还撑场子去!”盛向浔哂笑,“难不成你还能把老安国公提起来揍……啊?!” 他想起来了,因为安屿的关系,他这个小闺女对安国公府那边儿毫无好感可言,要是脾气上来,爷孙两个围殴人家老头儿也不稀奇。 主要是他对他爹的道德底线不大信任。 想到这儿,他就琢磨着怎么哄住这丫头别乱跑,这丫头现在越来越会演,若是楞不让去,这丫头跑国公府和宫里告状,别管谁对谁错,他就要面临老爷子和姨母的双重围剿! 早就意识到姨母的宠爱全都给了这丫头,他已不是姨母最爱的外甥这个事实的盛向浔,打算曲线救国,实在不行把老爷子那只斗鸡给藏起来! 盛苑不晓得她爹此刻的内心世界这样丰富,还跟那儿义愤填膺说呢:“我可没骗您,祖父说老安国公给他家的那群斗鸡喂了秘药,所以祖父才输的!我们这次过去是为了正义而战!” “你可拉倒吧!你祖父训练出来那斗鸡就是笨!打我小时候,他跟郑国公、安国公斗鸡就从来没赢过!为这个,这都好几十年不曾斗了,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 “啊?”盛苑呆呆的眨眨眼,“可是祖父说怹以前养的斗鸡可威风了!所向披靡呢!为全老郑国公和老安国公的面子,才不玩的!” “好家伙!”盛向浔没想到老爷子好意思这么糊弄孩子,登时哈哈大笑,“你祖父养的斗鸡,不是叫‘可威风了’,就是叫‘所向披靡’!” “……”盛苑虽然觉着祖父太好面子了,可是本着对自家人的护短,和对老安国公的不喜,还是坚持要去,“说不得老安国公以前就喜欢耍诈呢,若祖父也是最近才意识到他的手段呢!” “啊这……” 盛向浔发现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要不我也过去瞧瞧?” 盛向浔意动了。 跟过去看看也好,左右他在那里,不是嘲笑他爹一顿,就是看老安国公的热闹,还能拦着闺女助纣为虐,一举三得啊! 于是,等郑氏找过来时,才发现,她这个不靠谱儿的夫君跟着出去了! 一直等到未时,这爷俩儿才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虽说没能拆穿安国公斗鸡秘术,不过郑国公带来的苍鹰和安国公家的斗鸡打得难舍难分,还是很好玩儿的! 盛苑正想着怎么写信描述给安屿听,就发现她爹溜到了墙边儿,看起来好像踮起脚尖儿往外溜?! “娘亲,爹爹在这里啊!”盛苑心里一动,顿时脚底生风一般,蹿到她爹跟前,在她爹目瞪口呆中,一把将他爹拽了过去。 盛向浔感觉自己真被孝顺到了:“……” 可真是他的好闺女! 盛苑才不管她爹悲愤的瞅过来呢,比起娘亲的掸子,她爹这点儿悲愤不算事儿! “滚吧!”郑氏视线在丈夫盛向浔的耳朵上绕了几个来回,根本没空搭理小闺女,挥挥手,让她麻利儿走! “好哒!”盛苑听到大赦,立刻脚底抹油,先撤咯! “小妹?” 不等回到自己院子,盛苑就听到嫂子舒氏的轻唤声打后侧方传来。 对方身份在那儿摆着,盛苑自然留步。 “嫂子!”盛苑看着眼前这个容貌憔悴的舒氏,登时唬了一跳。 虽说都在永兴侯府里住着,可是这些时候,盛苑全力准备考试,仔细算算,好些时候没见着这个嫂子了。 她这个嫂子向来要强,不管有多累,只要走出屋,她指定都是风采奕奕的,何时这样憔悴?! 盛苑想关切问问,言语到了嘴边儿,她努力整合着,想让问候听着顺耳些,以免对方多想。 就这么眨眼的工夫,舒氏打量着她,露出了冷笑:“我看小妹这些时候愈发开心,莫不是知晓要换新嫂子了,所以格外开心?” “啊?!”发现自己被阴阳怪气儿了的盛苑,刚要发脾气,脑海里却闪出“新嫂子”三个字儿,不由惊呆了。 新、新嫂子?!她哥哥……要停妻再娶了?! 第五百零六章:谁护送好 “不要听她乱说,你哥哥是想抬平妻不假,可不曾有换正妻的想法儿。” 见小女儿巴巴儿过来问,郑氏点着她额头,轻声说:“舒氏近来情绪不好,你最好不要和她过话。当然,也莫要和她计较。” 自己闺女自己清楚,这孩子惹急了是真动手。 虽说不满儿媳将夫妻间的事情跟个孩子透露,可郑氏也不想让小闺女动手。说起来,要是论撒泼,几个舒氏绑起来都不是这丫头的个儿,更遑论大闺女还护着呢。 “哦,我这次就让着她哩!”盛苑懂事的点点头,眨巴着眼瞅人家手里的那信。 郑氏感觉膝头让这丫头下巴硌的难受,拍拍这颗大脑袋,将信递了过去:“喏,一边儿看去!” 盛苑接过信,颠颠儿的捧到边儿上去读。 她迅速略过前面那段问好,视线在她哥哥自吹自擂的功绩上绕了半晌,最后定格在他邀请她前去游学上。 “就算你不喜欢她,也不要表现得这样明显。”郑氏算着时间,觉着小闺女应该看完信了,却不想,她注意力全在信上的邀请上了,之后的内容还都没看呢。 “啊?!”沉浸在走出京都的美好设想中的盛苑,迷茫的抬起头。 刚刚说的啥?她好像没听到。 郑氏见她这样,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待发现她对着邀请傻笑时,立刻警觉起来:“游学的事儿,休想!” “???”盛苑忙不迭将信摆在桌上,指着她哥哥的邀请,大声说,“这是哥哥的邀请,缘何不能去!” “你哥哥不着四六儿,难道你也这样?”郑氏决定将信收起来,这丫头根本没长大,和小时候一样,专挑自己想看的看! “哥哥不着四六,可不还是将任政之地的匪患清剿一空?这样的能臣,我向他学习有何不可?”盛苑插着腰,不满道,“我长到而今还不曾走出京都呢! 没有足够的眼界和见识跟所学匹配,怎么可能写好文章政论呢!书院里的先生常说走万里路看万卷书,我自小典籍、游记、史论无所不看,累积下来,所阅书籍没有千本也有百册,可是走过的路,却是寥寥无几,只在京都环绕!仔细想想,何等可叹呢! 人都说,不出门不知天下事,我若只在府里窝着,将来为官一任,难不成要从话本游记里的找常识?那样按图索骥,怎能造福于民?” 她小嘴儿巴巴说得利索,郑氏听到耳中,只觉这丫头刚刚说的,通篇都是“放我出去”几个大字儿。 看着闺女一脸不高兴,郑氏手痒了。 “你想的很好,可是出去?你有工夫不?!”忍着气,郑氏提醒她,“院试出成绩了,你不能不等吧?等到确定考上府学,还有簪花礼呢!怎么着,你能不去怎地? 这些都忙完了,紧接着就是宫里大选,虽说你从皇上太后那里得了准话,可是名都报上去了,你还能不参加怎的?再之后,就是乡试资格试。 之前是谁说,不管之后第几届考乡试,乡试资格试都要提前考下来?而乡试资格试之后,就是你的及笄礼了,你能不参加么?!” “啊这……也是哦。”盛苑听了这满满的安排,忙不迭掰着手指,找出行空隙。 院试成绩虽然不用本人等待,可问题是成绩出来之后的入学仪式不能让人代替参加啊! 所以这时间段不能略过……还要往下瞧啊! 盛苑挠挠头,继续掰着爪子:“乡试资格试更不能缺席,书院的先生提醒过,乡试资格试,参加要趁早。 至于及笄礼这等需要本人出席的、女郎人生中的大事,就更不能躲闪。” 所以,算来算去,唯一能忽略的,竟然还就是选秀咯! “哟,多大了,这还跟小孩儿似的玩儿手呢?你大伯父家那刚会走路的小孙子都轻易不玩手咯!”盛向浔从外面回来,就瞧见自家闺女坐在杌子上,认认真真掰着手指,不由开起了玩笑。 当然,他这句话立刻迎来小女郎的怒目而视。 “这是闹脾气呢!”盛向浔讪讪的挠挠头,走到郑氏跟前儿,小声询问缘由。 待听得原委,他怒目圆睁:“昕哥儿媳妇儿有些过了!” “说你闺女呢!你却说人家闺女!”郑氏好笑的嗔他一眼。 “谁不对我说谁!”盛向浔很气愤,“这合着之前的安抚白费!早知这样,何必替那小子给她赔礼呢!都是好东西!” “你给的,不都是昕哥儿这几载从外面孝敬回来的?也不见你挪用库存。”郑氏的郁气随着丈夫的嚷嚷消散很多。 “哼,咱们家怎么遇上这么个主儿呢!”盛向浔哼哼着,直觉不大痛快,跟那儿琢磨片刻,干脆一拍手,“咱们还不管了!当初承诺四十无子方纳妾的是那小子,跟咱何关?要我说,等蒽姐儿、苑姐儿成绩出来,咱就派人把她送到昕哥儿那去!有能耐让她跟昕哥儿闹去吧!咱们且清静清静呢!” 郑氏听这话着实解气,可是想到自己不管,压力就到了儿子那里,却有些不忍。 “他有本事安排平妻,就当有本事处理妻妾关系!” 盛向浔是真不想管了,不管那小子缘何娶平妻,他都不想管了。 “那就直接送过去?”郑氏这些时候也感觉到身心疲惫。 虽说舒氏不曾跟他们当面闹腾,可是那委屈劲儿、那幽怨的眸子,看得她格外心虚。 莫名其妙有种欠她许多的感觉。 “等我修书一封,告诉那小子声。”盛向浔可不想让舒氏的情绪影响了府里的喜事。 “原以为是个有外面儿的,不想连不知情的小姑子都恼上了,可见也是恨上咱俩的,何必让她在府里搅局呢!苑姐儿的及笄礼也近了,可不能让她给闹腾了!” 之前还有所犹豫的郑氏,听到小女儿的及笄礼,登时不再犹豫。 “只是……咱们让谁送她过去呢?” 永兴侯世子夫人出京,总不好只让亲随护卫相送。 “我!我可以啊!” 郑氏正盘算着派谁随同更好些,就见小女儿的圆脸凑了过来,兴冲冲举着手跟那儿自荐呢! 第五百零七章:宫里 “我跟你说啊,你表叔打算在乡试资格试上增开一科实政,你这丫头赶上咯!” 慈宁宫里,秦太后笑呵呵的跟盛苑透露消息。 “嗯?之前不是已经说定了?”盛苑惊诧的捏着手里的坚果捶。 “屿哥儿跟你说的吧!”秦太后好笑的摇摇头,“之前是朝中大臣坚持,你表叔犹豫。” “等等?!”盛苑反应过来,立刻丢了小捶,凑到秦太后跟前儿,惊奇的问,“姨奶奶,这实政是所有考生都要参加?” “那是当然的!”秦太后顺势将她揽到怀里,笑说,“之前那些大臣只想给女郎增设此考,你表叔哪能答应?所以才拉锯到现在啊!” “哇哦,那就好玩儿了!”盛苑乐得拍手,“只要公平,我才不怕多考几项呢!” 秦太后见她高兴,也跟着笑出声:“我看你不是在意公平,是想出去玩儿吧!” 说到玩儿,盛苑骨碌着大眼睛,举手说:“姨奶奶,我可不可以不参加选秀啊!” “啊?为何啊!”秦太后有些奇怪,这丫头之前还嚷嚷着要见识见识选秀呢! 盛苑眨眨眼,她可不是个大嘴巴,不过姨奶奶也不是外人! 所以,她三下五除二,一口气将缘由说了一通。 秦太后垂眸遮住眼底闪过的情绪,直到盛苑叭叭儿说完,她才佯作失意的捂着胸口叹气:“唉!有些小孩儿哦,就喜欢胡乱应承人,之前还言之凿凿说趁着选秀,跟我住上俩来月呢!结果可倒好,见着能出去玩儿,就不要她孤独寂寞的姨奶奶咯!” 说到最后,秦太后朝齐姑姑挥手:“行吧,咱们小苑姐儿说不想参加,那就不参加,给我将印章拿来,我准了!” “……” 盛苑听着秦太后哀怨的语调,不由有些犹豫。 太后姨奶奶应承这样快,是她没想到的,可是……这语气怎么听起来有些郁郁? “哎哟哟,只可怜我这老太婆,白高兴一场,还特意把侧殿收拾好了呢!也是,谁让咱不能带女郎去斗鸡呢!” 盛苑无语的看着秦太后抚额自怜,又看向慢悠悠找印章的齐姑姑,不答应就直说,何必揶揄她哩! “阿齐找到没有啊?咱们出尔反尔的小苑姐儿等着呢!” “好咯!好咯!人家不去大哥那里就是了!”盛苑缴械投降。 “真的?!”秦太后闻言,立刻让没翻着印章的齐姑姑停下来,乐呵呵的揉着盛苑的脸颊,看起来高兴极了,“还参加选秀?” “对对对!我还要赖在您这儿俩来月!”盛苑赶紧点头。 好家伙,老太后的幽怨,她委实顶不住! …… “苑姐儿。”齐姑姑送盛苑走出慈宁宫外,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小女郎。 “姑姑可是有话要说?”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盛苑闻言笑了:“齐姑姑缘何跟我客气?” 齐姑姑也轻笑:“太后近来有些孩子气,时常念叨着侯爷小时候的事儿,还常常跟您小时候的样子比……虽然太后不曾明说,不过奴看得出来,太后很想您和侯爷。 尤其是您参考之后的这几次进宫,太后提前几天就高兴得盼着呢! 刚刚太后也没糊弄您,自打您考完院试最后那场,太后就让奴们整理侧殿,说是您得住俩月呢,可不能亏了您,您这是没过去瞧,过去瞧就看见了里面多精致了。” 盛苑没想到齐姑姑这样说,不由有些发怔。 待反应过来,她蓦然发现,齐姑姑怎么也老了?! 在前一秒,齐姑姑好像还是她印象里那个精干的宫女姑姑,乌亮的头发、熠熠的眼眸、遮不住的精气劲儿。 可这一秒,她却发现,不知何时,齐姑姑的头发变得花白,眼角的皱纹让眸光都不像原先那样清凉,她依旧腰板挺直,可是仔细看着却像矮了许多。 这……齐姑姑是何时变成这样的?她怎么记不清了? 太后姨奶奶是不是也这样? 想到这儿,盛苑忽然感觉眼眶有些发酸。 “齐姑姑放心,我可是守信的女郎,怎么可能食言而肥?!我之前是闹着玩的!”盛苑眨眨眼,不想让齐姑姑看出自己的伤感,夸张的拍拍胸脯,表示指定不溜。 齐姑姑笑出来。 …… “怎么这半晌才回来?”秦太后倚着靠枕,看向迟来的齐姑姑。 齐姑姑陪笑说:“奴腿脚不像以前咯,以前奴将苑姐儿从皇城外面接进来,然后再亲自抱着送到城门外都不累!现在只是陪着苑姐儿出了咱们慈宁宫大门,再回来,腿肚子都打转。” 秦太后哂笑:“那还不赶紧坐下!” 待齐姑姑坐定,她仔细打量着这个陪了自己大半生的心腹,目光在她耳畔银丝和眼角皱纹划过,而后不舍又坚定的叹气:“阿齐你也老了!出宫去吧!我之前给你在宫外置办了府邸、家产和仆众,而后给你的品阶再提两级,让你也享享清福!有哀家和皇帝看护着,谁都不敢欺负于你,多好!” 齐姑姑摇摇头:“您可不要赶我,咱们说好做一辈子主仆,那指定谁都不能先走。” 她说着,目光有些深邃,看向窗外夕阳:“更何况,我出去无亲无故多寂寥?哪有陪着您好?您若是非要赶我走,我到了外面也是孤老婆子,纵然有府邸、家产、仆众,也不及和您说说笑笑,更何况您这儿还有苑姐儿时不时来呢!” 秦太后刚刚也是因感而发,真让她放齐姑姑出宫,只怕第一个不舍得还是她。 “那好吧,还是咱们俩作伴吧!”秦太后笑着点点头。 “说起苑姐儿来……昕哥儿娶得女郎是不是不大和善?” 之前盛苑在跟前儿,她没有细问。 “不能吧?”齐姑姑也没调查过舒氏,故而有些迟疑,“有侯爷在府里撑着,谁敢欺负了苑姐儿?” 想到自己那个受不得委屈的外甥,秦太后笑了笑:“也是……他到现在都没真长大呢!还真不懂得谦让忍受。” 第五百零九章:主意 第五百零八章:姐妹说说话 盛苑闲得无聊,干脆扛着鱼竿在侯府湖畔当姜太公去了。 “苑姐儿!”盛蒽在屋子绣花累了眼,原想着找妹妹谈谈话,哪想到这一出门,竟然绕了半个侯府才找着这丫头。 “姐姐?”盛苑闻声,从倚靠的石头上坐起,兴冲冲挥手,唤姐姐过来。 “今儿怎么没出去?”盛蒽走过去,没有坐下,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汗。 “天儿渐热了,我有些不爱动弹!”盛苑拍了拍一动不动的鱼竿,“还是湖边儿凉快啊!” 盛蒽闻言,熟练的朝她身旁看去,只见鱼饵、鱼篓一概无有,不由轻笑出声。 “我以为你是因为不能出京而郁闷呢!” 盛苑诧异的看她姐一眼:“你看我像郁闷的样儿吗?” 盛蒽还真认真瞅她好久,半晌才摇摇头:“你跟小时候一样儿,能拿起能放下,姐姐小瞧你咯!” 盛苑眉开眼笑,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以后记着高看我就好!” “……”盛蒽笑着摇摇头,这丫头跟小时候一样,脸皮厚得很呢! 跟这眉目精致如画的小丫头说了会儿话,盛蒽之前烦躁的心绪渐渐平静,她放眼看着宛若镜面般的湖畔,看着郁郁葱葱的四周,感受着时而吹过的微风,最近有些烦乱的心踏实下来。 “大哥又来信了。”盛蒽沉默片刻,忽而说了这句。 “嗯?”盛苑感觉她大哥的意图有些忒明显了,“莫不是婉拒他媳妇儿过去啊!” “注意称呼!”盛蒽嗔了她一眼,“君子慎独!”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盛苑改嘴极快,都不磕巴一句,直接举手认错,“以后我一定主意,就是跟姐姐提起她,也用‘嫂子’称呼!” 盛蒽揉揉头,决定不跟这丫头在这方面纠结:“不过,你怎么知晓大哥不让大嫂过去的?” “哟?!还真是这样?!”盛苑没想到她哥是真不怕混合双打远赴而至啊! “你猜得还挺准!”盛蒽笑着点头,而后又叹气说,“咱爹娘让他那封家书给气的直喘,要不是杨嬷嬷刚好在,怕是立刻就收拾行礼过去找他了!” 杨嬷嬷是郑氏的乳母,其人在盛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退了下来,不过郑氏却没放她出府,将和正院隔了一条狭路、毗邻侯府侧门、带小花园的三进院子拨给她,当作养老院。 而后又拨了一众丫鬟、仆妇、厨子,延请了医女陪伴她照顾她。 因着杨嬷嬷在外面无有亲人,本人又不收干女儿干儿子,郑氏就寻了训练好的猫猫狗狗八哥儿鹦鹉和各种奇花异草送过去充当陪伴。 之前舒氏管中馈,郑氏清闲下来,还时不时过去跟杨嬷嬷说笑。 奈何盛苑准备科举以来,因为各种缘由,郑氏渐渐忙了起来,杨嬷嬷心疼她,所以时不时亲自过来探望。 这不这次就赶上了! “我感觉咱大哥好像有些奇怪,他是不是真看不上……看不上大嫂啊?”盛苑觉着她哥的行为有些不像他! “姐姐,你说有没有种可能,有人能将咱大哥的笔迹模仿得咱们家人都看不出来呢?” “!!!”盛蒽思路瞬间给她带偏了,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猛然看向盛苑:“你这丫头是何意思?” 盛苑随意的抓抓头发,皱着圆脸叹气:“你看啊,咱大哥是什么性子?看着和和气气,其实格外孤傲,他向来自恃聪慧无所畏惧,肯定不可能为了剿匪,联合外界势力,就把自己卖了吧!” 盛蒽理智渐渐回笼,情绪也不那么紧张了:“你说的是大哥要娶海盗之女做平妻这事儿?若他们是战场上一见钟情呢?” “嗯……也不是没这可能哈!”盛苑摸着下巴。 她说着有可能,可是看她表情,盛蒽却没看出有多少认同来。 “大哥总是说自己多守承诺,他这个一心建功立业的人,能有多少心思放在感情上,还能为此失信?”盛苑夸张的摇摇头,“这可不像大哥做派!” “你不能这样猜!你这猜测,听着好像现编出来的!” 盛蒽觉着自己刚刚的惊吓毫无道理可言。 “可是大哥为何迟迟不接大嫂过去呢?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推,现在依然这样。”盛苑觉着大哥很可能不仅仅是怕大嫂过去,“谁晓得写信的是不是他呢!” “你是说写信的人怕咱们识破他不是大哥?”盛蒽感觉剧情有些复杂,她让小妹说得,脑袋嗡嗡直响。 “就……不能单纯是不想接人吗?”虽然觉着小妹的猜测有些牵强,可是盛蒽忍不住紧张了。 “当然能啊!我这不是说其他可能么!” 盛蒽屏息看她,见这丫头脸上不见分毫因为猜测而生的急躁,顿时再度放下心来。 “所以呢?!”盛蒽觉着不能让这丫头牵鼻子走了,要不然,她怕自己得晕过去哩。 “所以要探探虚实啊!”盛苑将鱼竿换个位置,目光炯炯的看着平静的湖面。 “……”盛蒽听懂了,合着这丫头还惦记着过去呢! 恍然大悟的她,意识到自己刚刚让这丫头胡编的话给蒙住了! 若是写信人不是大哥,怎么还会邀请这丫头过去游学?! “你这丫头!”盛蒽好奇又好笑的点着她额头,“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就这样乱说,若是你再多说几句,我都要吓昏了!” “又让你识破了!”盛苑可惜的咂咂嘴,脑袋随着姐姐手劲儿摇摆。 “你可不要跟咱爹娘跟前儿说这个,当心混合双打!” “他们又舍不得揍我!” 盛蒽看着这个小脸儿上写满“快来揍我啊”的小妹,真真折服了! 也不知这丫头和大哥,就脸皮而论,孰更厚些啊! “你游学的机会来了!”虽说对小妹无奈,可盛蒽还是将自己之前的猜测说与她听。 “???”盛苑眼眸一亮,登时将鱼竿撇到一旁,期待的握着她姐的手,“姐姐此言怎讲?!” 此时此刻她眼眸的亮度,恰若湖面上的粼光,看的盛蒽不忍直视。 这是第五百零八章 (本章完) 第五百零九章:主意(这是第五百零九章) “爹!娘!” 盛向浔和郑氏正说着安排,就听自家小闺女的语声大老远传来。 两口子对视一眼,无奈啊! 这不,眨眼间,这丫头旋风一般,出现在眼前。 “对对对,你嫂子要延后出京了!” “是是是,我们允你过去游学了!” 盛向浔和郑氏不约而同的言语,让盛苑呆在原地。 幸福太突然了,让她有种不现实的感觉。 “不、不……不是说反话吧?”想到可能性的盛苑,登时悄悄做好后撤准备。 “放心,不是钓鱼揍你!”盛向浔笑着保证。 盛苑瞅她爹一眼,想都不想就看向她娘。 爹爹的保证效力不够,还是得看娘亲! “谁耐烦骗你呢!”郑氏没好气儿瞅她一眼。 至此,盛苑放下心来,大摇大摆的坐到旁边儿:“游学是借口吧!实际上,有些大人找不着可靠地人,保护大嫂去和大哥团圆吧?!没问题,包我身上,谁叫咱文武双全呢!” 她拍着胸脯,那小模样儿看着,真真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才追过来的盛蒽刚好听了个全:“……” 不用看这丫头表情,就知道这个妹妹真欠揍! 当然,小女郎大了,爹娘不好揍她,只能温和的让她赶紧滚! 于是,还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盛蒽,就见自家小妹抱着脑袋跑走了。 盛蒽怅然的看着那个来去匆匆的小身影,这丫头跑得还挺快! “您们怎么答应我游学了呢?”晚膳后,盛苑一边接受姐姐投喂水果,一边朝着爹娘追问内情。 “不答应你,你就不想着游学了?”郑氏嗤笑之后,示意丫鬟将她放好的信纸拿过来。 盛苑刚开始还以为是她哥在信上说了什么,可是看见繁絮手上的特制的信纸,她眼睛瞪圆了。 那好像是安屿习惯用的信纸啊! 和普通的信纸不同,因为需要让小隼传递,所以他们仨联系时,多用看着像是帛的纸张。 “……”忽然,盛苑生出不大秒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爹看热闹不嫌大的补上句:“这是宫里安贵妃让送过来的,说是无意间截获的信件,你自己看吧!” “……苑姐儿勿要郁郁不快,待乡试资格定,咱和晟哥儿,咱们三个一起【打马京都外,逍遥天地间;周游自随心,无忧何时归。】 ” 盛苑看着安屿的字句,都能想到他写信时是何等的兴奋。 顿感冷汗嗖嗖的盛苑,看着通篇都是“我们偷跑出京玩儿吧”的信,都能想象此时此刻的安屿的遭遇。 “这小子欠揍矣!怎敢无方而游?!很不孝也!”盛苑当机立断,将这个自作主张的小伙伴卖了。 左右屿哥儿要让他姑姑揍哒,是不是没必要再牵扯一个无辜、弱小、可怜、善良、天真、单纯的小女郎咯! “呵呵。”盛向浔和郑氏温和的看着她。 “……”盛苑吞吞口水,悄悄的将脑袋缩到她姐身后去了。 “回去反省反省!”郑氏直接将信递给了盛苑。 盛苑若蒙大赦,登时再度跑走。 这次,盛蒽没有阻拦。 “您们怎么真答应她出去?”盛蒽有些忧虑,“她就是及笄了,也才十六,您们真放心让她出京远赴大哥任所?” “你妹妹多大了,还能绑着她不成啊?”郑氏耐心的跟大女儿说,“她虽然还算稳重,可是屿哥儿、晟哥儿,哪个不是能闹腾的? 尤其是屿哥儿,让他一撺掇,呵呵,这仨不知怕的,指不定跑哪儿去呢!与其满世界的找他们,还不若答应了,有你大哥照应,我们也能放心。” 郑氏虽然对小女儿的乖巧不放心,但是还算信任她的诚信。 “更何况,你大哥那里情况未知,他媳妇儿又是个假大方,让他们俩猛然单独见面,我们可不放心。” 盛向浔将敲好的核桃仁放到小碟子里,推给大女儿,说:“若是你大哥没闹出娶平妻这档子事,让他媳妇儿自己带人去也没关系。” 他说到这就不打算继续说了,可是,盛蒽听得分明。 这应该是变相给大嫂撑场子,也是给舒氏这个家族看,让他们知道永兴侯府没有亏待舒家女。 “是这样说不错,可是……大哥的任所距离京都那般遥远,苑姐儿他们能守得住?” 盛蒽觉着妹妹还是太小了。 倒是盛向浔和郑氏两口子不在意的挥挥手:“平时在京都,这丫头也没少折腾!更何况,咱大楚的京都多大啊!他们跑来跑去,跟出京差别不大啊!” “而且,各自府的护卫、皇上给配的内卫、老爷子给凑的亲随,加加减减阵势不小,哪个不开眼招惹他们呢!” 盛向浔说得盛蒽放了心,提起了大嫂舒氏。 “爹娘,这个时候,不管她怎样的态度,您们还是要以安抚为主,莫要因为她对小妹不逊而恼怒。” 盛蒽劝她爹娘要忍着些:“只要她没在您们跟前儿不恭,就随她去。” 她这话,郑氏不喜欢听:“哪有让自己女儿在眼皮子底下受气的!” 盛蒽知她娘是关心则乱,不由上前摇晃着她胳膊,撒娇说:“您看苑姐儿是受气的性子?更何况,人都说无欲则刚,您们看大嫂像是无欲无求之人?只要您们重视苑姐儿,加上苑姐儿混不吝的名声在外,她就是不逊,也不过是冷言冷语几句!小妹只要瞪了眼,让她再多说,她自己也不肯。” “不管怎样说,名义上不能传出咱们家苛待儿媳之语,不管哥哥因何缘由失信于舒家,失信就是失信,理不在咱这边儿,咱们更不能让府里传出贬损大嫂的名声,不然,大哥那里,恐愈发束手束脚了。” 盛向浔和郑氏闻言,不禁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安屿趴在床上嗷嗷叫着。 安贵妃没好气儿的拍他臀部一下:“只不过打了你几板子,何至于喊成这样?莫要以为我没看到,那些内侍都没使劲儿!” “您让嬷嬷看,是不是红咯!有红印子没!”安屿抻着脖子,委屈的说着无耻之言。 安贵妃气笑了:“你只管欺负我舍不得揍你吧,等永兴侯看到你打算拐带人家小女儿离家出走,看你还喊得出来!到时候,我只管让嬷嬷给你好好儿的敷药就是咯!” “啊!!!”安屿惊呆了。 这是第五百零九章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章:任性的孩子 “凭什么!” 演武场,盛苑气得蹦到了石头上。 她好好儿的跟这儿练武,也没打算欺负谁招惹谁,怎么她姐姐过来一通说,她就要忍着大嫂呢! “哼!”盛苑双手叉腰,将头斜向上扬,不肯看她姐姐。 盛蒽看着她这气嘟嘟的小样儿,只觉可爱异常:“苑姐儿,你之前未必就没有让着她过,缘何这样生气?” “我还会让着人?”盛苑若有所思的摸摸下颌,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项美德。 【大、大概是有的吧!】系统也绞尽脑汁琢磨。 “当然!就说前儿她叫住你,跟你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你不也没有恼么?”盛蒽当是听小妹叙述,端得一惊,就小妹这样的脾气,有人跟那儿阴阳怪气内涵她,她能忍得住才怪! “……”盛苑记起来了,登时有些脸红。 她当时是要恼怒的,只不过对方那句“新嫂子”宛若平地惊雷,把她给镇住了,一时之间忘记要恼怒了而已。 当然,即使对面是亲姐姐,她也不能直说,毕竟小女郎也要面子啊! “咳咳咳,我那不叫让着,那叫作无视!不在意、不关心、不搭理而已!”盛苑越说理越直,看好像她就是这样想的。 盛蒽自然没错过这丫头眼底闪过的茫然,略微思索就清楚了。 这小丫头有时候大大咧咧的,人家揶揄她,她当时未必能听出来,而过后也不会咂摸。 当然,要是对方特意说清楚了,或者说话语气过于明显,针对性的恶意太过清晰,那就对不住了,小女郎为了面子,也要把选项奉上。 至于是给对方一顿饱拳,还是一顿输出反击,那就看这丫头当时的心情了。 “对对对,咱们苑姐儿啊,那可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怎么和那些不醒事的计较呢!”盛蒽好言附和。 “不计较是不计较!忍让是忍让!这俩可不一样!”盛苑将环首刀扛在肩上,“我这脾气能让,我手上的大刀可让不了!” 言罢,这丫头竟然还作出凌空劈刀的动作。 虽说这比划一下不曾出现飞沙走石之情形,可是远远看着,刀风猎猎,还挺有气势的。 盛蒽看着言语动作气势格外有反派样儿的小妹,这会儿油盐不进的很,你有千言万语,她有万语千言,就是不肯答应。 “姐姐不用说了!这事关咱的颜面!尊严之事何容还价?!”盛苑小手一摆,拒绝之意极其明显。 见她接二连三反对,盛蒽也不生气,格外有耐心的问她:“我记得你幼时志在内阁之位,至今苦读、多场参考不曾言累,而今何言不能?” “我自己乐意,和受约束能一样么!”盛苑摇头晃脑说得格外坦然。 盛蒽见说不动,自己脖子仰得发酸,干脆指着地面:“下来!” “下来就下来!”盛苑顺势一蹦,跳到了地上。 “要说,而今是你约束约束小性子的良机!”盛蒽牵着她手寻了石头坐下,“你从小到大多是让人捧着奉承着,即使有人冒犯,也多是以武服人,鲜有忍耐之时。 平日里呆在京都耀武扬威的胡闹也就算了,若是为官一方,面对不同的政务难题,你也要以武胜之? 为谋者善忍,忍常人之所不能,必能成常人所不能成之大事!” “忍字头上一把刀,那滋味儿可不好受,忍常人之所不能,一不小心忍劈叉了,忍出了问题可咋整?!多多益善说的那位,最后落得那般下场,未必没有这个缘由!” “……”盛蒽语结,忽然大悟! 看来,不是每个孩子都能言语说痛的,熊孩子当揍之! “错了!错了!忍忍忍!”盛苑抱着双刀一路而逃。 “你站住!”盛蒽看着几要腾空而跑的小妹,气笑了。 “才不!”盛苑停下来,坚持犟嘴不懈,“不就是让我动脑子么!我懂!我绕其而走还不成!真是!” “……”盛蒽指着这个桀骜的小丫头半晌,到最后还是挥挥手,不搭理了。 【苑姐儿,姐姐说的也有道理,你将来从政地方,总不能带着亲随走哪儿打哪儿吧?你是去当文臣的,又不是作武将!】 系统比盛苑还能听得进去劝:【你就当舒氏是npc,谁还和npc生气呢!】 “虽说刷npc能长经验,可是,npc不会一击即倒啊!”盛苑扛着双刀,仰头长叹,“舒氏可不抗揍!” 【……】系统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说,【可是,你姐姐是让你跟她那儿学着怎么忍,不是让你发飙啊!】 “废话!”盛苑顿时怒目而视,“既然是学着忍,必然不可能总是忍得住!惹急了出手不是很正常!” 【……】系统无言以对。 这话若是旁人说,那定然不正常;可若是苑姐儿说啊,那可就在正常不过咯! “算咯,给姐姐个面子!”盛苑喊来小遥,让她将眼线都放出去。 “惹不起我躲得起!我绕着走就是了!” 【若要聚会呢?】 “那不怕,若聚会时闹腾,我就算忍不住,总有人能拦住!” 系统:【……】 果然是宿主能说出的话! 【宿主,你真不考虑考虑你姐姐的提议,锻炼锻炼忍耐力?】 盛苑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不要让我那狡猾的姐姐带偏了,正所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将来要解决的政务将来再说,我这么聪明,还能没了办法?善谋者善忍,善谋者也非唯忍不能!谋士种类极多,端看要当哪个!” 越听,脑袋上问号就越多的小系统,沉默了。 瞅着没心没肺,准备继续翻跟头的盛苑,系统有那么一刻好像跟之前的盛蒽共情咯。 …… 盛蒽离开演武场,没有直接回自己院子,反而转步到了一座海棠花开得极好的院子。 “舒二小姐。” 蹲坐在花圃前莳花弄草的舒雅静闻声,惊诧的看过去:“大女郎?” 她刚要站起来行礼,就瞧见一个利落身影从远处飞冲而来,顿时大惊失色,顾不得举止有礼,忙不迭扑在几株能吃用的花木跟前,环抱着,大喊丫鬟上前:“快拦住那只隼!”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一章:游说舒雅静 海棠小筑的花圃间,盛蒽和舒雅静对坐品茗。 端庄秀雅这二人,远远看着,举止温吞,闲适惬意。 丝毫不见之前那人仰马翻的混乱。 唯有在盛蒽肩膀打盹儿的胭脂,提醒着她们刚刚的混乱很真实。 品过香茗,盛蒽放下茶盏,笑看不远处的花海:“舒二小姐,您养的花草,这看着就和旁人的很是不同,许多原本过了盛开时节的花草,竟然还能开得这般向荣!” “大女郎谬赞了。”提起自己所长,舒雅静脸上笑容格外熠熠,那双眼尾微调的眼眸似乎闪着光。 “我可不是和您客气啊。”盛蒽弯着眼眸,嘴角噙笑着说,“我记得您于云栖书院附学,那里有个侍弄花草极好的先生,好像姓秦?” “姓秦?大女郎说的是语芩先生吧?先生姓容,字语芩。”舒雅静眼底笑意愈发明朗,以手遮唇笑言,“书院里侍弄花草有名的先生十数个,却没有姓秦的,若说名和字上有关联者,为语芩先生一人。” 盛蒽闻言,恍然而赧然:“却是露怯了,应该就是这位先生。” “您可是认识容先生?”听出盛蒽要谈论这位先生,舒雅静的疏离少了许多。 “我若认识语芩先生,也不会刚刚闹笑话了不是?”自嘲过后,盛蒽收了笑容,认真言说,“自从女子科举开始,许多门路也朝女郎大开,其间,朝廷就有招女司农官之意,招录人员亦包括善莳花弄草者。这位先生就负责报名事宜,不知舒二女郎可知?” 舒雅静微怔:“我、我、我不知也……从、从不曾听闻,不知大女郎何知?” 盛蒽笑言:“国子监学,常能较外面知道的多些早些。” 舒雅静眼底透着羡慕。 “我看舒二小姐于花草稼轩方面多有天赋,何不试上一试?若能称,虽官职不大,可给朝廷办事,领朝廷俸禄,也很体面。” “这……”舒雅静有些犹豫,只是片刻后,她不舍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这人无能,怕不能胜任。” “舒二小姐莫要自谦,谁不是从懵懂无知开始学起,只要你有天赋、毅力,没有不能胜任之说。”盛蒽言说完,又自嘲似的摇摇头,“看我,有些多嘴了!每人有每人的追求,我只这般说说,您只这般听听,怎样选择还是看您。” 舒雅静有些心乱,勉笑着摇摇头:“大女郎一番心意我是知晓的,只不过……选秀过后,我就要嫁人了,长姐为了看我出嫁,不能及时出京和世子团聚,我岂能只顾自己啊!” 盛蒽点头:“也是……各有各的难处。” 她说难处,可听到舒雅静耳朵里,却有些难过。 她们差不多大,盛蒽就能顶着压力坚持参考,而她却只能于闺中待嫁。 她听这府里的丫鬟仆妇说过,永兴侯夫妇是想坚持让盛蒽一口气考下去的,这之前是不打算给她说人家的。 虽说长姐说,这是因为盛蒽野心太大,没有男方敢求娶,永兴侯夫妇只能让盛蒽拼上一把,说不得还能奇货可居。 可她不这样认为,永兴侯夫妻多疼爱女儿,她来府里这几载算是见识到了,这样的人家怎可能利益放在亲情前呢。 “说起大嫂和大哥团圆……只怕不易啊!”盛蒽缓缓摇头。 舒雅静心里咯噔一下,忙说:“原是本该现在就前往的,奈何有我拖累在先,世子那里也有安排,故而推托延后。” “只怕这一延后……嫂子她,这嫡母可就要当上了。”盛蒽忧虑叹气,“当初,待字闺中的女郎,谁不羡慕嫂子和大哥的姻缘?奈何形势易变,承诺难续啊!” 舒雅静听得脸色有些发青:“嫡、嫡母?!” “啊……我,我就是这样一感慨而已,舒二女郎莫要当真,莫要跟嫂子提起,毕竟是没影儿之事,若嫂子当真,届时闹了笑话,却是我的罪过了!”盛蒽自觉失言,连忙补救。 她不说还好,这样说过后,舒雅静脸色更不好看了。 “唉!舒二女郎啊,说句不合适的,现在木已成舟,便是嫂子现在秦赴京外,也不好办啊,毕竟,那边儿一上来就要求当平妻,可见情分不浅……也是,剿匪剿出来的情分啊!” 盛蒽这番劝说,让舒雅静不由思绪纷纷,一时之间各种主意翻腾。 见她脸色不好,盛蒽不等对方端茶,识趣儿的起身告辞。 只是临出去前,还牵着舒雅静的手连连叮嘱,让其莫要将此言说于嫂子舒氏听。 舒雅静勉笑着点头答应。 待盛蒽离开,她扭头就朝着姐姐的院落快走而去。 …… “姐姐!”盛苑寻了半天胭脂不见踪影,正打算往海棠苑这瞧瞧,毕竟这是胭脂惦记的地方之一,没想到才寻来,就见姐姐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盛蒽见着小妹不由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利落的将肩上小隼递给了妹妹:“喏,吃饱喝足咯!” 盛苑用手点点胭脂圆鼓鼓的肚子,无奈的摇摇头:“看来又要寻些种子送过来了。” 盛蒽笑着没言声。 她不想引起盛苑询问,可不想盛苑还记着呢。 “姐姐刚劝过我,就来这儿咯,说起来未免过于巧合,何故?” 盛蒽听着质问,却很不以为然:“闲着无聊打发时间而已。毕竟我妹妹不像人家妹妹那样乖巧,好言好语都听不进去,我只能找人家妹妹聊聊天,看看人家妹妹是怎么养出来的。” “……”盛苑感觉她姐这句话里每一句是真的。 可惜,这全凭的直觉,她本人是没有证据的! “若这样,姐姐该寻舒……寻大嫂才是!不然,你从舒二小姐那里能有多少收获啊?她那样腼腆的人,能和你说多少有用的细节?” 见小妹不信任,盛蒽只是笑说:“也是,你不理解也正常啊!毕竟,不是谁家妹妹都跟我妹妹似的那样淘气啊!” 盛苑:“……” 感觉好像被内涵到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早朝 距离童试出榜还有六天,早朝上,通政使弹劾九洲十三府童试有徇私舞弊之嫌。 原本慵懒的景和帝一下子清醒了。 虽说乡试才是科举考试的首考,但是童试作为科举资格试,面对考生之广之众,亦不可忽视。 原本垂眸打瞌睡的礼部尚书何本初也不睏了。 要知道,礼部是有主掌贡举、学校之责的,若是大楚出现大规模舞弊,他这礼部尚书可有不察之罪啊! 何本出有些头大,早知道多听谏言,奏请圣上规范童试考核时间了。 没有错,此时大楚各地童试考试时间多有不同,像京都这边儿通常较京外晚些。 在内阁呆久了,难免习惯以顺天府院试时间为准,要不然也不会让通政使打个措手不及。 “圣上,臣请圣上明察!”何本出作为早朝上的经验型选手,没有贸然攻击通政使,反而一脸严肃的站出,大有一旦核实、即刻挥泪斩属下之势。 景和帝没搭理这个老油子,挥挥手,严肃的看向通政使:“爱卿细细言来。” 通政使双手举起奏本:“陛下,微臣自前日以来,收到陈情诉冤之告九十三封,封封痛斥各府主考自成绩出列后,未按优劣排名,擅自更改名次,更有甚者罢黜优等考生。” 景和帝闻言,示意内侍接过奏本,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看了一遍。 朝殿之上,气氛逐渐紧张。 大臣们不由自主瞧瞧抬头瞅向御座上的皇帝。 景和帝看到最后一目十行,不过怒气却蹭蹭蹭往上涨。 看到最后,干脆使劲儿的合上了。 “爱卿,你说的这些考生,多是女郎吧!” 景和帝忽而笑问,把朝臣们的心瞬间给提了上去。 早朝上,大臣们不怕皇帝发怒,只怕皇帝该发脾气的时候笑嘻嘻。 通政使扬声:“皇上圣明!” “朕看朕不圣明!”景和帝使劲儿将奏本掷于地上,忽而变了脸色,怒吼,“若不然,怎么有这么多臣子敢明着和朕角力呢!国家取材,事关千秋基业,尔等怎敢于此斗气!” “陛下息怒!”众臣顿时垂首齐言。 “息怒!息怒!朕尚未大怒,尔等便要朕息怒!怎么,非要朕憋气憋晕过去,尔等才开心!尔等何等居心!”景和帝气到极致,站起来,叉着腰来回踱步骂人。 为首的言远等人嘴角皆抖。 没办法,这位皇上的意图太明显了。 眼瞅着就要顺势耍混了,他们做臣子的怎么办?! “圣上。”言远看了看自己位置,虽说不乐意,但是这些年站在他前面的家伙不是乞退,就是贬谪,不知不觉自己站在了第一排,作为众官之首,他不开口说不过去啊! 虽然不乐意,他到底还是寻了个空隙,趁着景和帝运气的工夫禀告:“通政使所奏之事不可懈怠,臣肯定圣上下旨,令十三道御史陈词,并各府主官自辩。” “……”还想继续输出言语的景和帝顿了顿,“两位御史可在啊!” 左都御史、右都御史闻言,忙不迭站了出来。 “十三道可有此类奏劾?” 两位御史对视一眼,皆言:“臣等尚未接到此般陈情。” “哼!”景和帝挥挥手,“着都察院并礼部、内卫共查此事,令各府府丞上疏陈情!” 圣旨一下,百官皆忙。 这样过了两天,早朝之上,就此事件再度讨论。 左都御史罗非非上前禀告:“陛下,都察院联络十三道御史就此事查明,昨日收加急奏疏一百三十九份,臣等将其汇总,可知通政使先前奏劾确有其事,然,其自有内情,还请陛下明察。” 景和帝示意内侍将他手上奏章接过,随意的翻了翻:“哦?内情?朕怎不知考场外的表现,也能影响考生已考成绩?往年也是这样评断考生名次?” “这,都察院……往年未曾收到各道奏劾,故而臣无所知。” 清楚这话不好接的罗非非犹豫片刻,愉快的将问题像抛绣球一样扔了出去,至于而后让谁给接着,就与他无关了。 “好啊,礼部尚书何在?”景和帝挥挥手,让罗非非下去,看向了何本出。 何本出也想不到各地府尹学政这样有默契,不仅不约而同自作主张,还自作主张的完全一致,要说是没有个总指挥,他这个礼部老大都不信! 可问题是他真无所知啊! 莫名其妙黑锅加身的何尚书,也不是好惹的! 呵呵,他何本出是礼部尚书,不是吏部尚书,各地官员自作主张与他何干? “圣上,礼部从未就录取标准多加设定,仍延续着旧例,各府擅自增改录取规则,臣要奏劾他们无视朝廷、蔑视科举之罪!” 何本出左手把锅扔回去,右手又给他们多套了几个。 “你站回去罢!”景和帝点点头,又唤内卫指挥使将奏本呈上。 仔细翻看片刻,景和帝让内侍将过来自辩的府尹学政喊过来。 “陛下,臣等很冤枉啊!”这些人一上来就扑地行礼,跪拜不起,哭诉着委屈。 他们不起,景和帝也懒得喊他们起来。 今天也是皇帝不想给面子的一天呢! “尔等既然口口声声冤枉,那就依次自辩。” 听皇帝这样说,几个府尹学政对视一眼,将最有资历的学政推了出来。 “陛下,通政使奏劾臣更改名次,此事确有不假,然,臣更改名次的学子德行不足,品格有误,臣未曾将其黜落已然是惜才爱才,给其纠改之机,此乃臣之善意,这何以言罪呢!” “哦?!你举例说明。”景和帝好像没听出学政模糊学子是男是女,还饶有兴趣的示意他具体说说那些学子的过错。 “有学子朗朗乾坤之下,当街殴打老妪!有学子要债迫使族老绝食!有学子执棍打伤商贾……”已有准备的学政,说起学子过错,侃侃而谈。 景和帝听得时而颔首,待他说完之后,又让其他人接力继续,待到悉数言过,他这才笑着问:“诸君可都说完?”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三章:不敌 自认所为言行有据的府尹学政,听闻皇帝所言,很自信的拱手言是。 “爱卿暂且过来!” 景和帝和善的朝通政使招手,示意内侍将内卫的奏本拿给他瞧。 “你且与他们对质。” “臣领命!” 接过奏本的通政使很认真的迅速翻了一遍奏本,而后揣到袖袋,面色冷峻的看着那几个府尹学政,朗声道:“诸君声声句句所言学子,然,汝等所言皆为女郎……” “男女学子一视同仁,有不端者惩罚不二!”之前首个答言的学政,凛然而说。 “既然公正,君缘何只说其行,不言其行之源?” 通政使问完,见对方原本无私的表情,出现了变动,登时再接再厉,不待对方多言,立刻扬声而问: “那当街遭到殴打的老妪,乃是冲突学子的前婆婆,之所以有此闹剧,乃是因老妪虐待孙女,学子救女求医,那老妪刁钻刻薄予以阻拦。 争执之间,其又欲抢夺学子书箱,学子怕考证落于她手,情急之下推搡一下,是那老妪自己站立不稳,遂跌倒在地,何来殴打之说?” “这……本朝沿袭前朝爱老尊长之德,学子推人在前,老妪摔倒在后,亦是学子不对,况且老妪是她长辈……” 通政使冷笑:“学政此言不对!老妪既是女学子前婆婆,彼此关系因婚姻缔结而成就,自然也要随婚姻解析而结束,那女学子既然非是守寡,老妪自然于她无关,何来长辈之说!” “可是……” “无有可是!既然老妪何女学子无关,那么,老妪当街抢夺学子书箱,当以抢劫而论,学子不惧匪徒,悍然自卫,守护一地治安,树立当地风气,当褒奖而非罪罚!” 通政使面不改色的一顿陈词,当时就把这位学政气得胡子直颤!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学政颤巍巍的指着通政使,怒言喝问之,“不过是老妪矣,何以言之匪也!” “虎毒尚不食子,为家祖却虐待亲孙女,骨肉至亲尚能下得毒手,畜生见之自惭,其德之失可堪为匪!” 振振有词的通政使,藐视的看着气得浑身哆嗦的学政:这么快就说不出了?!嘁! 旁看的大臣们,有瞬间,似乎从这位同僚眼底看到了他的感叹:弟也!不足以言之! 众人:“……” 好吧,他们看懂了啊! 这位刚上任的通政使,乃是陛下忠臣! 可惜,朝堂上的老油子看懂了没有用,地方上来的几位府尹学政看不清啊! 他们悲愤的依次上前争论。 口沫横飞之间,这些人挨个儿步入之前那位学政的后尘,反而是他们的通政使发挥稳定,输出的频率不曾出现变化。 “那位要债迫使族老绝食的女学子也不曾有错,女学子与夫和离,要求带回嫁妆符合本朝律例,然那族老倚老卖老,全然不顾当初女学子接济之恩,妄图助纣为虐,女学子拿出十数张不曾讨要过的借条,要求其还债,何错之有? 那族老自觉无颜见人,以其绝食胁之,此乃无赖之举,何言学子有过?莫不是汝等平时断案,还要看双方是女郎是郎君,而后才断对错?” “还有当街棒捶商贾者,那商贾乃是其夫,因其进赌坊不归,女学子以圣贤之人教训,其夫不逊,言辞之间对圣贤所言不恭,女学子执棒教训,于公于私情有可原,诸君为圣贤学生,缘何支持商贾,莫不是诸君认为其所言不错?” “汝莫乱言!”几个府尹学政登时大惊失色。 “陛下,臣已对簿完全!”通政使不再理睬他们,这几个战力渣,还不值得他费劲儿对付,“请您明鉴。” “陛下!请您听臣自辩!” “圣上!此獠别有用心,请您莫听谗言!” “皇上……” 几个府尹学政,连忙叩首哭诉。 “够了!”景和帝冷喝一声,顿时将他们剩余的哭诉噎了回去。 “朕听清楚了,想必诸位爱卿亦听清楚了。”景和帝没搭理这几人,视线在朝堂重臣脸上逐一转过,“想来,吏部和礼部会给朕以交代。” 遭到点名的何本出和吏部尚书悄悄叹口气,皆站出来拱手言是。 …… 于是,在京都院试出榜之前,九洲十三府的院试成绩,按着卷面分数重排。 十三府府尹、学政等考官,即可调离任职,原地待察,另有吏部安排官员调任过去,暂代府尹、学政之职。 又过了一天,就在京都院试成绩即将拍出的前夕,礼部延缓了京都院试出榜时间。 另增考生德行为考核排名参考标准。 此项标准,男女学子皆适用,进入府学之前,有人举报学子无德,待调查证实,可将其名次降低,亦可取消其入学资格。 为此,已经准备揭名的顺天府尹陈稳:“……” 真棒,又多了一项工作呢! 师爷看着自家府尹气得表情都不对了,生怕他气疯了,忙不迭安抚:“说不得这条标准出来,那三位会老实些呢!” “!!!”陈稳眼眸一亮。 不过很快,之前那些对付纨绔的经验就提醒他:不要妄想了。 “那三位行事有度,擅于师出有名,真遇上他们打人,要是认真计较,说不得还要奖励他们见义勇为!” 陈稳苦笑着摇摇头。 师爷也跟着叹口气,随即,又想到此次考试,忙问:“大人,这次院案首,该不会还是那位小女郎吧?” 陈稳看看周围,见无人注意他,小声说:“应该不会咯!本官和言学政择取的案首,文风平稳沉着,不仅引经据典,微言大义,还有很合士林主流所好。 答卷里既没有辛辣锐利之意见,更无学子常有之朝气、桀骜,有些题还有老成持重之言,可见不是个性鲜明的小女郎缩写。” “若这样是很好,只是……有些可惜了,大人治下若是能出个小三元作为政绩多好呢!” 陈稳听着师爷感慨,也不由叹气言:“谁说不是呢!若那盛小女郎是个郎君多好啊!” 第五百一十四章:发案 “耶!”六只手对击的刹那,青春、欣喜和激动的风,从六只稚嫩的手掌间扑出。 盛苑看着院试榜首的“盛苑”俩字,激动得攥起了拳头。 虽说她对追求小三元这个名头不很执着,可是,当这个名头罩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可以这样激动。 “留名咯!留名咯!科举史上留名!苑姐儿,你留名咯!” 安屿好像比盛苑还亢奋,挥着拳头直蹦:“女子开科首届的小三元!哈哈哈!” 让他捧得脑袋有些发热的盛苑,忍不住舔舔唇角儿。 卢晟到底大些,一手扯着一个,将他们从人群里带了出来。 也就是这三位名声昭著,又有护卫帮忙隔出了真空地带,要不然就凭盛苑小三元的成就,那些看热闹的、眼热的、想套近乎的人恐怕就要把她们围得水泄不通了。 直到坐在马车力,盛苑的傻笑还在继续中。 “苑姐儿!醒醒!”安屿拍着大腿说笑半晌,发现除了卢晟偶尔笑着颔首捧场,这主角儿根本没注意,登时凑过去,张开五指在盛苑眼前晃! “屿哥儿,我不是做梦吧?!”盛苑感觉,此时此刻的她,有些晕晕乎乎,惊喜和亢奋带来的冲击,让她恍恍惚惚,感觉很不真实。 虽说考试时,她用了些许的技巧,动了些许心思,可她没想到,顺天府府尹陈稳竟然真敢把第一名给她! 原来这位陈大人这样实诚啊! 实诚人陈大人(泪流满面):我都不晓得自己实诚至此,这次大概是真要让老师给轰出师门咯! “是啊!是啊!我竟没发现,这陈大人还是个有担当的郎君!” 安屿无意之间又给正在喝茶压惊的陈大人发了张好人卡。 他关切的看着盛苑,热衷的给她出主意:“苑姐儿,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吗?要是还迷糊,你就拧自己一把,只要疼了就是真的!” “有理!”盛苑立刻用爪子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认真的琢磨片刻,严肃的朝安屿摇头,“不疼啊!” “……”卢晟抚了抚额。 他该怎么告诉苑姐儿,她那是摸不是拧呢?! 倒是安屿摸着下颌若有所思:“是不是力气不够?” 盛苑试着挥挥手掌,可是临到脸颊附近就下不去手了, “要不你来,你掐我手一下!”盛苑也不犹豫,直接将胳膊抻过去。 “我、我掐?!”安屿猛一听,是兴奋的。 这岂不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机会到了?! 兴奋地搓搓爪子,他看着盛苑软软嫩嫩圆润的手腕,蠢蠢欲动的伸出了爪子。 苑姐儿揍了他那么多次,他小小的掐回来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这可是苑姐儿让他掐的,应该没问题呢! “……”看着愚蠢的好友,卢晟无语之极,他低下头,顺手捂住耳朵。 就在要即将动手的时候! 安屿那常态型翘班的理智,忽然飞冲过来,一个飞铲将让他发昏的冲动给踢飞了! “!!!”看着面前那只肉乎乎的手掌,安屿有瞬间似乎看到了“手掌握拳,一拳凿来”的完整过程! 幸好他清醒了! “还是你掐我吧!”安屿见盛苑有些不耐烦,忙不迭自己掐了自己一把,那劲儿大的他自己都差点儿飙出泪来! “你看,疼不疼!”他指着自己泪汪汪的眼睛,抽着鼻子问。 “疼!看着就疼啊!”极度震惊的盛苑,使劲儿点头。 她竟不知屿哥儿还是个狠人! 竟然能对自己动手!她所不及也! 看着俩人互动,卢晟想要挠头。 “我说,你俩看见岑幼娘拿第几名了没?” 听他这样一问,连自己和晟哥儿排名都忘了看的安屿傻眼了。 “还真是!我都没看咱俩拿了第几?!还有,盛蒽姐姐、盛蒽姐姐她排多少?还有还有,欧阳翎和夏霜君他们上榜了没?!” 只看了第二名第三名的卢晟:“……” 靠之啊!他好像也没注意! “岑幼娘拿了第几名我没注意,不过我姐姐是第五名,夏霜君第二十九名……至于你们俩么,晟哥儿第三十一名,屿哥儿第三十九名,欧阳翎是第五十五名。” 盛苑看不得他俩傻眼,干脆利索的报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安屿、卢晟视线瞬间集中过来,不约而同惊问。 “苑姐儿,你当时不是在那儿傻笑呢,怎么都记住了!”难以置信的安屿,瞪圆了眼睛,根本没注意苑姐儿的目光,“我当时就在你跟前儿,我怎么没瞧见?!” 本来想问类似问题的卢晟,看着盛苑不善的视线,顿时闭嘴了。 挨打还是紧着屿哥儿上吧! 幸好盛苑因拿到小三元的名头而高兴,没有和他计较。 “这不就是扫一眼的事儿么!”盛苑也不理解他俩为何大惊小怪。 多么简单的事儿呢! “简、简单么?!”安屿吞吞口水。 “不管简不简单,知道咱们几个成绩,就能交差了!”卢晟打算换个话题,毕竟盛苑表现出来的特长,让他这个热衷道军队历练的小郎君有些惭愧。 “这次岑幼娘考了第三名!”像是为了显示三个人里他不是垫底的存在,卢晟毫不犹豫说出盛苑没注意的细节。 “第三?!”盛苑没想到这回的主考出手这样大方,竟然敢在首届女子科举考试,让两个小女郎都跻身童试前三! “陈大人他好勇气啊!”找不出言语形容心情的盛苑,干脆再次给顺天府府尹大发好人卡。 而此刻的陈大人,却在衙后内堂忐忑踱步。 “小女郎!小女郎!这是不是商量好咯!怎么一个两个行文都不似女儿家呢!”陈稳捶胸顿足,只觉一个字儿,恨呐! 怎么感觉那些不逊桀骜的女郎,都存在于他以为之中了! “可怎么交代呢!”陈稳觉着自己可能要乞退了,不然老师那里也说不过去哩! 换成他是老师,在推心置腹提点之后,学生给的结果却依然那般,他怕是也要怀疑这个学生是不是要跳反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小三元 童试总榜一发,当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府尹差点儿愁秃头! “我听说,前些时候,京外诸多州府考官,假借女学子和人口角、大打出手、家风不够清正等等理由为名,将她们的名次后挪。” 安屿的话让盛苑为之一惊。 不知怎地,她想起了前些天姐姐的叮嘱,登时差点儿跳起来了。 安屿没注意,仍旧跟那儿嘻嘻哈哈喋喋不休的说:“你们不晓得,之前这消息出来时,岑、关两家,特意在岑幼娘所住之地外转悠!只是岑幼娘很聪明,竟然愣是忍着,没让他们找到时机!” “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啊?!”盛苑诧异的瞧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特意扒人家墙头看呢!” “才不是!”安屿涨红了脸,气嘟嘟纠正,“是我姑父派人盯着的!” “噢!”盛苑恍然大悟。 安屿见她领悟,也不气恼她小瞧人,朝她眨眨眼。 盛苑接到信号儿,立刻做出回应。 “……”看着瞬间和好的俩人心照不宣的用视线交流,卢晟连连叹气。 这俩人就快将“皇上是个小心眼儿”说明了! 幸好顺天府距内城不远,他们很快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不想立刻回宫的安屿,还想跟着盛苑跳下车,跟她一起回永兴侯府庆祝庆祝! 只可惜他还没动作,就让提前预判他想法儿的卢晟给按住了。 “苑姐儿,我俩过两天找你来!”卢晟用胳膊夹着安屿脖子,拿着他的手一起朝盛苑挥了挥。 “好!”落到地面,整个人瞬间就充满了干劲儿的盛苑,蹦蹦哒哒的朝他们挥挥手,都不等马车走远了,她就若离弦之箭一样,笑哈哈冲进了侯府。 “晟哥儿,这种时候,我们作为挚友,不是该跟苑姐儿一起庆祝这重要时刻么!”不甘心的安屿想挣扎一下,奈何晟哥儿他这一两年因为练武的关系,身材从略胖朝着魁梧演变。 挣扎不过的安屿有些力竭,干脆卸去力气,整个人随弯就弯的滑了下去。 “你既然晓得这是苑姐儿的重要时刻,就该晓得这是她和永兴侯府庆祝的时候,哪怕盛国公府都要往后靠靠,咱们俩过去能合适?!” “苑姐儿才不介意呢!”安屿就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苑姐儿不介意,和我们有眼力见儿不冲突!”卢晟拍拍安屿肩膀,“更何况,你这个第三十九名,是不是也要到皇上和安贵妃面前炫耀炫耀?秀才老爷?” “秀才老爷?!嘿嘿,我是秀才老爷咯!”安屿也好哄,卢晟几句话就让他把郁闷抛却,露出跟盛苑若出一辙的傻笑。 …… “爹!娘!我回来咯!你们的秀才苑姐儿回来咯!” …… “我闺女真棒!”郑氏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把小三元捧了过来! 这京都文风虽不若江南,可是作为大楚重心,说句人才济济也不为过。 虽说小三元没有大三元那样亮眼,可是在人才云云之所,能在童试这十几场考核里此次夺魁,很不简单! 郑氏之前怕小女儿有压力,从来不曾表现对小三元的热衷和期盼,跟这小丫头面前,更是对她参加童试考试表现得云淡风轻。 可是当小闺女连蹦带跳的告诉她,她再度夺魁,郑氏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眼眶涌出泪来。 当初丈夫盛向浔金榜题名时,她坚忍着不曾热泪盈眶;当初儿子昕哥儿打马游街时,她坚忍着不曾落泪。 可是小闺女的小三元,让她忍不住了。 “聆娘,这可是大喜事儿啊!当大笑才是!”盛向浔看出妻子是高兴得哭,也不拦着,只是喜气洋洋的抚掌,“之前两次案首,咱家都不曾予以庆祝,今儿我要可着劲儿补回来!哈哈哈,管家,咱们放炮!” 盛向浔乎撸了小女儿脑袋两下,兴冲冲的边朝外走边安排:“老爷子那里要通知!不过得等咱们放过炮再说!苑姐儿之前虽建议等到殿试之后再广请亲朋,大摆筵席;但是这其间咱们可以小规模庆祝庆祝,先跟老爷子和大哥一起小贺一番,而后咱们再自己家里庆祝一下……对咯,提醒我等会儿要给昕哥儿写信,告诉他这好消息!” 永兴侯府的管家紧跟在盛向浔身畔,与有荣焉的点头称是。 “苑姐儿过两天还要参加簪花宴,咱们可得赶在前头安排好。” 盛向浔顿了顿,想起同样拿到功名的大女儿,忙不迭返身又往回走,边走边吩咐:“蒽姐儿也是秀才咯,第五名呢!可不简单!咱们家这是双喜临门,可不能忘了!你跟老爷子他们汇报时,可不能落了蒽姐儿!” 本来就没忘,正想着怎么提醒的管家:“……” “聆娘,蒽姐儿!” 刚打发了小女儿换洗的郑氏,听丈夫这句话,当即领悟,忙不迭点头:“放心,都是双份儿的!” “幸好蒽姐儿她们要跟夫子先回国子监!”盛向浔松口气。 郑氏:“……” 所以,这位郎君,还是差点儿把蒽姐儿给忘了,是吧?! …… “姐姐!”午膳过后,盛苑追着她姐姐问,“你是不是早就晓得考官想要伺机延后女考生的名次?” 盛蒽用手摸了摸眼前这个小三元的脑袋瓜,笑言:“我又没有千里眼,哪能就知晓呢!” “那你之前让我忍……” “友爱亲朋是美德,难道不该让着哥哥的妻子吗?” “嗯?是这样?”总感觉不对劲儿的盛苑,努力的想从姐姐眼里看出答案,可惜她姐姐笑吟吟的回看着她,她却啥都看不出来。 “姐姐说实话!”眼看姐姐不肯据实以告,盛苑干脆喝了喝小拳头,噌的蹦到姐姐身上,搂着她姐脖子开始撒娇,“说实话!跟人家说实话咯!” “!!!”差点儿让这破孩子给压岔气儿的盛蒽,瞬间竟领悟了“一力降十会”的真谛! “说说说!跟你说!”盛蒽哭笑不得,只能缴械投降。 “快说!”盛苑立刻爬起来,不过整个人还是挂在姐姐肩膀上。 “国子监里人才多,管不住嘴的衙内更多!这不五湖四海皆兄弟么,我从他们那里听出些苗头还不容易?” “……”听着姐姐的答案,盛苑有些茫然。 这……很容易?! 第五百一十六章:姐妹 “来,苑姐儿,看看这件儿新裳合不合体?” 盛苑听着自家娘亲笑里带着隐忍的薄怒,直觉后脖子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忙不迭悄悄吸了吸肚子。 “你能一直收着肚子不语?”郑氏看见她这幼稚的举动,不由冷哼着用手指戳了过去。 “噗!”盛苑没想到娘亲偷袭,一不小心将气吐了出来,顿时,她那小肚肚就弹了回去。 盛苑:“!!!” 肚肚误我! 眼前滑稽的一幕,让郑氏差点笑出声来。 “让你这几天贪嘴,又不好好习武!”好笑归好笑,可是想着小女儿又圆了几分的脸蛋儿,郑氏有些头疼。 “没事儿哒!这两天我多练练拳,一定可以瘦些哒!”盛苑自己不愁,可是瞧着娘亲郁闷的样子,为了个人安全,她还是充满斗志的挥挥拳头。 “……”她不宽慰还好,宽慰的话反而给郑氏整无语了。 这是宁可锤铁,也不少吃啊! “哼,反正你参加簪花宴的新衣裳做好了,能不能穿得进去就看你这两天的了,穿不进去也没事儿,那么多旧衣服,也挺好,哈!” 盛苑刚要分析这是不是正反话,就让几套新衣扔了一脸。 嗯,她听出来了,这说的是反话! …… 盛蒽一过来,就见小妹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脑袋,鼻子一抽一瞅的啃着果子。 待听到缘由,她忍俊不禁的摩挲着这丫头的耳朵:“少吃些甜食就好了。” “可是人家爱吃啊!”盛苑委屈的扭了扭脖子,哼哼,“若是娘亲之前让裁缝将蓝袍子制作的略微宽大些不就好了?当时试的时候就有些紧哦。” “衣袍最好合身,这样才好看啊!”盛蒽见不得妹妹瘪嘴,想了想,干脆叫知语去京都最好的衣铺再买一件合适的。 “可是人家想要穿娘亲安排的这件,这件和姐姐的那身是一套,上面儿还有娘亲亲手加缝的棣棠!”盛苑却打蛇随棍,抱着她姐姐胳膊提出不合理要求。 “你看我像是能把你变瘦的么?!”盛蒽气笑了,这丫头常年跟她耍赖,这都成习惯了! “姐姐~~” 看着快要把自己扭成麻花的小妹,盛蒽很好奇,她怎么做到胖却灵活的呢? “姐姐~~” “姐姐~~” “好好好!让知语买两套,我陪着你,成不成?”盛蒽让她闹腾服了,只能举手投降。 “嘿嘿,这就对咯!知语,还等啥,赶紧出发啊!小遥,你陪着一起去!”盛苑达到目的,喜笑颜开的挥手赶人。 盛蒽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儿,气笑着捏她脸颊:“你说说你,眼瞅着就及笄了,真就不打算再瘦些?” “我不是比小时候瘦很多?”盛苑比划了一下,“主要是人家长个儿咯!” 盛蒽看她还挺满足的,不由捏向这丫头腰畔,感受着那软乎乎儿的手感,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她瞧。 “姐姐!”可盛苑闻言,不仅心不虚,反而摇着她手,气呼呼的抱怨,“晟哥儿习武后,从圆润变得愈发健壮;屿哥儿练武后,身上软肉变成腱子肉;就连夏霜君多锻炼几次,腰间小腹都紧紧的,只有我!只有我,从肉墩墩变成了圆润润,除了灵活以外,肉还是软软哒。” “……”盛蒽看着小妹气红的小脸儿,没有立刻说话。 也不是无话可说,主要是怕她一开口,就笑出了声儿。 “你之前不是说太后让御医给你看过了?说你这是特质,不容易显老。”忍住了笑,盛蒽一本正经找出前两年这丫头说过的话。 至于能不能安慰这小丫头……端看这孩子之前是不是说大话了。 很显然,盛苑之前所言还真不是夸大其词。 这不,她托着脸颊叹气:“太后说有汤方适合我,不算是药汤,酸酸甜甜略有些涩意,每天清晨用上一副,可以保持丰腴身形。” “丰腴?不能让人清瘦?” “……”盛苑一言难尽的看着不解的姐姐,郁闷的捶着小胸口,痛诉,“御医说,除非我每日只用果子果腹,不然再怎么用方子,也只能保持丰腴啊!” “啊这……其实丰腴一些也不错,你若再瘦半圈儿就差不多了,考试时的身形就很好啊!”盛蒽本来想安慰小妹两声的,可是,忽然注意到这丫头精致的五官,丽质的皮肤,顿时发现丰腴些的小妹挺好的。 小女郎漂亮是好事儿,可是漂亮的到了倾城倾国的地步,反而容易烦恼。 她这妹妹将来可是要凭才华当官高升的,而今这般就挺好。 “那你现在怎么不饮用呢?说不定这蓝袍就能穿上了。” “我很想喝啊!可是太后和齐姑姑都说,这要等我及笄以后才能用呢!” 想到以后怎么吃都不会再胖,盛苑莫名的又高兴起来。 “姐姐,今儿你和我抵足而眠吧!”好久没揪着姐姐陪自己睡觉的盛苑,突发奇想,扯着她姐姐胳膊就不放人了。 “……”瞬间想起自家妹妹睡相的盛蒽,真的很想婉拒。 “嘿嘿嘿!” 耳边传来那小丫头得逞的笑声,盛蒽无语的叹口气。 此时此刻躺在榻上的她,已经让苑姐儿这丫头双手双脚牢牢地禁锢着。 “你睡不睡啦!”关键是这丫头很不老实,一会儿抬起头来盯着她瞧;一会儿把脑袋放在她下颌上来回扭;一会儿又时不时使劲儿亲她两口! 终于体会到自家娘亲让这丫头纠缠的无奈的盛蒽,很想将这丫头按住! 可惜,按不动。 “姐姐?” “嗯?” “姐姐!” “嗯。” “姐姐?!” “嗯!嗯!嗯!” “嘿嘿嘿!”盛苑心满意足的半躺在她姐肩膀上,高兴得脚趾都在跳舞,“好久没这样咯!” 自从她姐姐到国子监苦读,她们就很少有这许多时间亲近。 “拿到乡试资格之后,我不会住书院了。”盛蒽看着窗外,将下颌搁在妹妹绒绒乎乎的头顶上,小声说。 “真哒?!”盛苑眼眸一亮,兴奋地掰手指算时间。 “我要准备下届乡试。”盛蒽笑了笑,眼底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第五百一十七章:规划 姐姐准备一口气完成乡试、会试、殿试的考核,盛苑是清楚的。 乡试名为秋闱,会试又名春闱,从名称上就能知道,这两场重量级考试的考试时间相隔不远。 只不过鲜少有人秋天刚考完乡试,转过来春天就备考会试。 要不是姐姐已经双十年华,她肯定不能这样安排。 想到这儿,忧心姐姐能不能坚持下来的盛苑,叹口气。 虽说心里有些忧虑,盛苑还是积极给姐姐打气儿。 毕竟考场若战场,士气最重要。 “到时候,姐姐簪花游街,我和屿哥儿、晟哥儿就跟着你左右跑!” 想到那个场景,盛苑自己先笑出来。 “好啊!到时候我们并肩一起小看京城!”盛蒽也跟着笑言。 不过笑够了,她却说:“可惜,只有一甲才有簪花披红打马游街的机会,我是不敢奢想,不过我可以看我家苑姐儿打马赴宴顺天府。” “哈哈,对哦,一甲进士是要到顺天府赴宴的,只不知那位陈大人要是看见我,还会不会头晕!” “忒促狭!”盛蒽轻轻拍了小妹肩膀一下,想到那位频频接待这些京都纨绔的顺天府尹,不禁有些同情。 “瞧你这淘气劲儿,小心将来被安排到顺天府去!” “才不怕!我要是顺天府尹,可不会那样拘束,谁不听话就打谁板子!”盛苑美滋滋的靠着姐姐,随心所欲的说起大话。 在她的设想里,顺天府和巡城司应该形成有效合作,致力于打击纨绔各种不规范行为。 “……”盛蒽听着她侃侃而谈描绘出的蓝图,很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忘记,她自己可能也在打击范围里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政绩!”盛苑表示只要可以升官,自己抓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这丫头要是这样说话,盛蒽觉得就没法儿接了,“要是能升官,你是不是能把我也抓进去啊!” “啊这……”盛苑心里一动。 “你这丫头竟然犹豫咯!”盛蒽惊呆了,这小官儿迷竟然犹豫了! “我没有犹豫!”盛苑听了姐姐控诉,当即义正辞严更正,“我是琢磨,咱们姐俩怎么能够靠着互刷经验,步步高升!” 盛蒽:“呵呵。” 很好,都不曾犹豫啊! “不是,姐姐也可以拿我刷政绩啊!咱们姐俩换着刷,刷着刷着就进内阁咯!” “不要狡辩了!你这小官迷!”盛蒽哼笑着张开双手,朝着毫无防范、还跟那儿想不可能的美事儿的小丫头,下手了! “哈哈哈!偷袭!哈哈哈,姐姐耍赖!”盛苑没想到姐姐出手就是痒痒肉袭击,登时格愣的满榻打滚儿。 不过她可是个坚定的人儿,痒痒的眼泪儿都流下来了,愣是没有第一时间投降。 直到第二行泪珠儿紧随其下,喘过气儿来的盛苑,这才举手投降。 “错咯!错咯!苑姐儿错咯!”盛苑供着爪子连连求饶。 “哼!小丫头!”盛蒽没想到这丫头翻腾起来,把她闹腾的差点儿岔了气儿,只能见好就收,佯作大度说,“既然你识趣儿,那就放你一马!” 于是,霎时间,放松下来的姐妹俩,一起躺在榻上喘大气。 好累哦! “姐姐,你考上了进士,是不是还要参加馆选?”盛苑歇够了,发现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如果她姐姐没考上一甲进士,要想进到翰林院,恐怕还要参加一次考试。 “我无意争取庶吉士之名,若是有幸考上进士,或者同进士也成,我就想着听着朝廷安排,到有关衙门听政三月,而后等待铨选。” 所为到衙门听政,其实就是实习,实习过后,等待授官。 “姐姐,你要知道燕、陈、楚三朝皆是非翰林不入内阁!”盛苑惊诧的坐了起来。 “入不了内阁就入不了吧,左右我也没那么大的野心。”盛蒽没想到小妹这样惊诧,不由好笑的看她,“内阁人数有限,朝廷大多数官员,连边儿都挨不上啊,我何必非要往那里扎呢!踏踏实实当个小官也不错。” “哦……好吧。”盛苑也没多劝,毕竟人各有志,她要尊重姐姐自己的想法儿。 “那姐姐想到哪儿任职呢?” “要是有可能啊,我想……我想到边市那儿去看看。” “边市?那可就要出京咯!”盛苑眼睛都瞪圆了,这一刻,她极为清晰的感觉到,姐姐和大哥真是亲兄妹! “若能出京也是好事儿!”盛蒽看着已经面露不舍的小妹,笑说,“我自小喜欢看各样游记,喜欢看大哥寄来的一封封写着各地见闻的信……从女子科举有望的消息传出来的那刻起,我最想做的,就是用脚丈量大楚河山每一处土地,而后为官一方造福百姓。” 盛苑没想到姐姐竟然自小就有了这般打算,惊叹佩服之余,不禁又问说:“可是……姐姐缘何首选去边市呢?” “自然是因为那里的百姓生活格外辛苦!”盛蒽脑子里似乎出现了边市风貌。 “我曾听说,边疆屯驻的百姓生活极为辛苦。那里的耕地没有江南肥沃丰茂,那里生活不若京都安稳平淡。 胡人掳掠惊扰,让那里的耕种不能很好的实行,那里有许多岗哨筑城因为供给原因而不能得到很好的利用。” 盛蒽盘数着边市的诸多苦楚,说到最后,表情愈发坚定。 “当然,那里也不都是这样坏,至少要是能将商路打通,吸引更外面的诸国商队过来,我们说不定能发现更适合在边境种植的作物。 那样的话,不仅能于边地推广,说不定还可以造福大楚各地,不管是农事还是工艺、不管是种子还是技艺,只要拿到手,都是好事儿。” “姐姐。”盛苑看着沉浸在思绪中的姐姐,听着她一步步做着规划,不知怎地,她竟感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热,竟有想落泪的冲动! “怎么啦?”让小妹打扰了思绪,盛蒽也不着急,摸着她脑袋,笑问,“是不是羡慕我这些设想咯?” 盛苑你看着姐姐眼底的得意,那和大哥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得意,瞬间打醒了盛苑同学:嗯,她的小感动飞走咯! 第五百一十八章:簪花 头戴银雀顶,身着新蓝袍的盛苑,在踏足官署大堂赴宴的前一刻,内心是兴奋与好奇齐飞,若不是姐姐很有先见之明的攥着她,她怕是要过于活泼了。 不过,等到坐在宴席之后,盛苑的兴奋与好奇就开始弯道流浪去了。 主要是这个簪花宴吧,有些奇特。 要说簪花宴非宴吧,可是宴席上摆满了天南海北的经典美食,看着案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菜肴,闻着飘香的各色味道,这就是一席地地道道的美食宴席。 可要说簪花宴是宴吧,在场大多数人对面前的菜肴竟都不曾一顾! 大多数人不是忙着左右联络,就是期盼的看着上座大宗师,好像学政大人是山珍,左右人脉是海味一般! 盛苑可惜的看了眼各色美味。 “等簪花之后再动筷。”盛蒽警告的瞪了这丫头一眼。 谁让这丫头听信了爹爹的话,认为簪花宴上的大厨手艺比御厨还好,特特饿着肚子,等着过来吃呢! 要不是这小丫头忍不住,说不得就不只是不用早膳了。 “哼哼。”盛苑点点头。 簪花宴、簪花宴,其实就是学政点名,将红花递给过来的考生,由其自己戴在耳畔。 说是给红花戴,其实主要是为了验看拿到府学入学名额的考生,和当时答卷的考生是不是同一个。 “小三元及第的盛苑同学是哪个?” 蔫答答的盛苑闻声,顿时,在姐姐拧腿的助攻下,立刻抖擞的站起来:“学生在。” 言学政笑看向眼前这个容貌喜气的女学子,颔首:“盛同学,接花吧!” 盛苑恭敬言是,按着书院先生提前彩排过的礼仪,双手接过红花,谦逊的将其簪在耳畔。 说真的,头戴鲜花不是谁都能支棱住的,女郎也就罢了,天生自带和花朵儿映衬的调和,不是人比花娇,就是相得益彰;反而郎君们头戴鲜花,就很考验颜值了。 好看的郎君簪花,那叫风流潇洒;颜值不及格的郎君簪花,就显得像个笑话。 当然,在这群大多数尚书青春年少的考生中,蓬勃的朝气将颜值底线抬了上去,大多数人看着不是漂亮就是可爱,即使差些的也能让人夸赞句鲜亮。 盛苑戴好花,言学政笑呵呵闻声叮嘱鼓励几句,便让她下去,紧接着呼唤第二名上前。 参加簪花宴的考生极多,学政自然不可能挨个言语叮嘱,这等殊荣唯有排名前十五六的考生才能拥有。 十五六名之后,学政大人渐变成了发花工具人。 原本真切的笑容,在胳膊发酸的过程里,逐步变成了礼貌。 幸好簪花这个环节迎来结束。 “宴席即开,不若请三场案首盛同学作诗一首,为簪花宴开场,何如?” 待所有人都戴上红花,言学政笑着举起酒杯,看向了盛苑。 “那学生抛砖引玉了。”这种时候、这等场合,盛苑面对大宗师点名作诗的要求,唯有却之不恭。 “【桃李成林次第开,龙门锦鲤翻跃来;山河文气争汇处,遍看社稷不尽材。】” “好!” 盛苑刚念完诗作,就听安屿迫不及待高声捧场。 在他和卢晟无条件鼓掌的带动下,在场的考生也顾不得细细琢磨,一个个儿皆是先鼓掌为敬了。 言学政笑呵呵的举杯赞赏,他这夸赞一出,登时席上学子急忙跟上,妙语连珠的称赞着。 听到最后,盛苑那箭矢都穿不破的脸皮,终于不堪重负,有些羞赧了。 “姐姐,我这不就是普普通通一首跟同窗互捧的诗?我都没发现它有多好咧!” 盛苑本着“有事不明问姐姐”的原则,把脑袋凑到姐姐肩膀旁,声若蚊呐的问。 “自然是因为你这诗写得还不错!”盛蒽莞尔,用同样小的语声说,“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情景写什么样的诗歌以庆贺什么事件,只要达成这几点,就是好诗啊!” “……”盛苑抿了抿唇,感觉这好诗的标准有些低哦。 “苑姐儿,你真棒!”安屿位置就在盛苑的另一侧,这样的距离方便他使劲儿点赞。 “呃……谢谢?”盛苑挠挠头,只当自己写得不错。 幸好这恭维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第二波赞扬声就又再度起伏。 这是第二名的学子出手了。 盛苑默默跟心里对其表达了谢意。 等到考生们以茶代酒觥筹交错的时候,案桌上的美食早已冷却。 残羹不算,冷炙确实。 叹口气,盛苑将头扭开。 “放心吧,宴席上的吃食待到宴席结束,就会分发给官署外面的普通百姓或是乞儿,说是与民同乐,让百姓们也跟着沾沾文气。” 盛蒽轻轻地将手放在小妹手上,轻轻地拍了拍。 “???”盛苑惊诧的瞪圆眼睛,“我怎么不晓得?” “这是官署的‘规矩’啊!要不然,这些美食怎么可能落到外面人手上。”盛蒽早就习惯了自家妹妹“想听的忘不了,不想听的一直是空白”的做派,所以也不稀奇。 “可是这么多好吃的,大家几乎动都没动,当真没人动心?” 不是盛苑小瞧人,主要是,即使是在京都为吏,也不是谁都能拖家带口常常出入酒楼的。 当家长的谁不想让自家娃儿吃到好吃的? “官署置办宴席,向来按双倍准备,你猜那些剩余的菜肴都去了哪里?” 盛苑懂了。 “那我也不动筷子了。”听说这些菜肴最后会分发给百姓和乞儿,盛苑当即表示不去尝了。 “蒽姐姐,咱们京都现在还有乞儿?”安屿心说他怎么不晓得。 “京都自然是不允许有乞儿的,各样救济堂繁多,安置可怜人足富裕。”盛蒽笑着颔首。 “???”还等盛蒽多说的安屿有些懵。 盛蒽姐姐何时练就了“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本事? “苑姐儿?!” 安屿本着“有事不明问盛苑”的原则,眼巴巴看向盛苑。 “圣人之前朝议,大臣们还说,当今天下尽可饱食,你猜,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不饿肚子呢?”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九章:殴打 簪花宴之后,作为通过童试的学子,还要在州县官率领下前往孔庙谒圣,而后再去学宫明伦堂谒老师。 待到正式入学,作为人均附生的新生,盛苑他们要想提到一下自己等级,还要等到岁试、科试成绩出来才可。 当然,想安屿、卢晟这种有爵位的学子而言,对成为增生、廪生的渴望不那么强烈。 若是说有什么缘由可以推动他们稍微努那么一些些力的话,也就是当廪生可以将自己之前保结的花费赚回来。 嗯,仅此而已。 俗话说得好,开学总在假期后。 所以经过一番折腾式的大型考试,学子们可以无忧无虑的暂时放飞自我了。 毕竟像这种极纯粹的假期已经越来越难得了。 当然,这样的放飞,和大楚官宦家适龄女郎而言,关系不大。 哦,对咯,这里面不包括盛苑。 在景和帝登基以来第一场选秀开始之前,秦太后就让齐姑姑把她大张旗鼓的接进宫去了。 “要是搁以前,姨母肯定不能这样做!”看着乐呵呵跟着人家走的小女儿,盛向浔想抚额。 “这是越老越任性啊!”也不用妻子附和,他自己跟自己说的有来道去儿。 郑氏瞥了丈夫一眼,没搭理这位著名不着调侯爷,继续忙活着大女儿选秀事宜。 虽说宫里太后应该有所照应,不过郑氏也没将这份照应当成底气。 她这么久也看出来了,太后虽然视浔郎为亲子,但是人也随性的很,除却把苑姐儿看得极重外,对昕哥儿、蒽姐儿也只是较旁人热络一些,平时年节礼物不曾少过,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对此,郑氏觉得也正常,从来不曾有过什么意难平;毕竟,老盛国公作为亲祖父,虽然对苑姐儿极好,可对昕哥儿、蒽姐儿也就那么回事儿。 有他这么大个鲜明对比搁那儿,换作谁,都会认为秦太后的反应正常。 “进宫之后,只要遵着规矩,也不用过于低调,咱们家女郎可不是让人欺负的。”郑氏看着面前手不释卷的大女儿,时不时叮嘱一番。 这大闺女什么都好,就是越大越沉静。 若是没有苑姐儿那个不是上房揭瓦、就是爬树登高的淘气在眼前,郑氏也觉得女郎当时贞静为好;可是看惯了那个小丫头逍遥自在样儿,她看着蒽姐儿沉稳贤淑的举止,就不由的心疼。 “娘亲,您看女儿是让人欺负的性子?”盛蒽洒然失笑,她看了看手里这书卷,忍不住摇摇头。 她只是觉得人当不喜形于色,想要试着开拓城府、增加智慧而已,怎么就闲得老实可欺了呢? “你这孩子越大越爱多想,哪像苑姐儿,那丫头就是个混世魔王,混不吝起来,管他是谁呢!”郑氏说到最后,也意识到问题关键,不由自嘲,“是了,这孩子脸皮厚,遇上不好惹的,惹完了就往宫里跑,偏偏太后最爱护着她。” 盛蒽听得想笑,敢情娘亲也晓得那丫头靠山大啊! “您们总是说苑姐儿喜欢胡闹,我却觉得不是这样,这孩子是懂得动脑子的!”盛蒽不喜欢大家把小妹看成鲁莽人,她家小妹机灵着呢! “是是是!她懂得动脑子!”郑氏也乐见她们姊妹情深,顺着说了两句,“只不过,那丫头动脑子,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挥舞拳头啊!” 她说完,逗得盛蒽大笑出声。 母女俩俯仰大笑的时候,擅于动脑子的盛苑,却撸起袖子,手持树杈挥舞着,大喝着朝皇上亲儿子冲了过去。 …… 景和帝此时此刻感觉有些复杂。 看着灰头土脸的三儿子,又瞧瞧旁边儿一脸气呼呼的侄子,和一脸不服气的表侄女……他想笑,又有些好气。 好吧,看着这个最近让他气得七窍生烟的儿子狼狈样儿,景和帝还是很解气的。 至于有些气,则是气恼这俩惹事儿精,典型的管杀不管埋啊! 你们有本事打人,还有本事打得适度,说明挺知道轻重的,怎么就不能打完即撤呢! 出完气赶紧跑啊! 那些内侍宫女难不成还能抓着你们咋的? 一个往华宁宫跑,一个往慈宁宫跑;就算有愣头青追着不放,他们还敢朝安贵妃和太后要人不成? 人家亲儿子、亲孙子让这俩玩意儿揍了都不在乎,谁还能怎么地? 你说说,有那么好的去处不去,怎么就能理直气壮的跟着老三跑朕这儿来啊! 难不成指望朕当堂拍手叫好,说你们俩揍朕的儿子揍得对?! 越想,景和帝就越气,非要把棘手问题交给他是吧! “亲表兄弟姊妹打闹,自己出去解决,怎好到朕跟前儿哭啼!又不是三岁孩子了!” 景和帝直接轰人。 三皇子姜瑜铭不可思议的猛抬头看向父皇! “父皇何以如此偏心?儿臣才是让这两个坏东西打了的人啊!” 姜瑜铭气得有些哆嗦,要不是一个是他亲表弟,一个是父皇视为亲侄女的表妹,他能不还手?! “儿臣嘴角儿的淤青您看不到么!”他指着让表弟一拳揍的嘴角给他父皇瞧。 景和帝瞥了一眼:“太医不是说了只是轻伤,擦擦药就好了?” “!!!”姜瑜铭眼睛瞪圆了。 这和轻伤重伤何关?关键是弟殴兄啊! “还有儿臣后背,都让这丫头挥舞着树枝打出红痕了!”说着话,姜瑜铭又要脱衣。 “咳咳咳,小女郎当前,怎好衣不蔽体!”景和帝怕自己笑出来,赶紧阻拦。 不是他当父亲不合格,主要是这小子这些时候气得他拍桌子拍得手都肿了,若不是御医亲自按摩针灸,他写字批阅奏章都是问题。 “父皇!”眼见当皇帝的爹要打和,姜瑜铭气得悲愤之极,差点儿飙出泪。 “你们两个也是,以小尊大道理都不懂啊?”景和帝对这俩刺儿头也是服气了,到现在还扬着脑袋,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们俩下的手。 “是表哥气晕了姑母,我才想找他说理的!”安屿看见皇上瞪眼,也不怕,直接指控他表哥。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章:御前双方对质 景和帝对自己一手养大的侄子的德性还是清楚的,不过虽然知道他言辞夸大,可是听说安贵妃让这个孽子几近气晕,也不免怒气丛生,心里不由暗自喊了声“打得好”。 当然,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到底是皇子,还是不久之后他要封为楚王的皇子,他即使要教育,也不能当着旁人面儿数落。更重要的是,他要等这小子伤好些,再揍他,让他张张记性! 想到这儿,景和帝强忍着不满,装腔作势瞪了安屿一眼,沉声问他说:“既是说理,如何动手?” “是表哥说不通,先动手的!”安屿表示自己只是正当回击。 “废话!你见了我旁的不说,不停重复骂我‘以子欺母,当乎人夫’!我躲你都躲不开,能不动手?”姜瑜铭想起这个鼻子都气歪了。 这小子没良心!都不记得小时候谁带着他玩儿呢! 姜瑜铭越想越气,他拿这小子当弟弟,这小子是拿他当孙子啊! “哼哼!”景和帝没搭理争吵的俩小子,扭头想要责问盛苑。 结果一搭眼,好家伙,人家小女郎跟没事儿人似的,乐呵呵看起了热闹,真就差一把瓜子儿、一杯热茶了。 “苑姐儿,你怎么也跟着打人呢?”景和帝瞥了一眼呆在外殿的内侍,那是慈宁宫管事太监闻衡的徒弟。 “我是见三皇子骑在屿哥儿身上挥拳,惊怒之下才冲过去的!” 盛苑表示自己只是劝架的! “你劝架用树枝劝!一根树枝啊,立起来比你都高!当头盖脸就打过来!你都不算拉偏架!你是动手打啊!”姜瑜铭没想到这俩家伙一个比一个厚颜无耻,当君面都敢说假话,登时气得他气度都不见咯! “打散!打散!不打你们俩能散吗!”盛苑振振有词的表示,三皇子你不懂劝。 “???!!!……咳咳咳!”姜瑜铭让口水给呛着了,捶着胸口就是一顿咳嗽。 “还不赶紧给三皇子茶饮!”景和帝指挥着太监上茶,眼见内侍宫女上来,给他拍背顺胸,给他奉上茶饮,这才点点头。 “虽说情有可原,可是你们两个以小欺大就是不对,这么着,你们俩给老三道个歉,就算和好了。” “只是道歉?!”姜瑜铭不服,“不说打板子,关禁闭总要有吧!” “你这是嫌罚得轻?好啊,郑安,就按三皇子的吩咐,给屿哥儿十板子,给苑姐儿关禁闭,对了,记着三餐不用给饭,去吧!顺便告诉太后和安贵妃一声,这不是朕的主意,去吧!去吧!” “父皇且慢!”姜瑜铭傻眼了,赶紧叫停他父皇这疯狂行为。 打屿哥儿板子?还说他的主意!母妃那里恐怕即可就能狠心打他了! 关苑姐儿禁闭还不给饭吃?也说他的主意!他跟皇祖母那儿好容易刷的好感,怕是要白费了!要知道,皇祖母孙子可不止是他一个! 姜瑜铭的脑袋瞬间清醒了。 他父皇这是要坑儿子啊! “屿哥儿淘气些,让他抄写兄友弟恭的文章作为惩罚也就是了;至于苑姐儿,只罚她跟嬷嬷学一遍礼仪就够了。” “苑姐儿礼仪是你皇祖母跟前儿的齐姑姑亲自教授……” “那让苑姐儿写一份检讨书好咯!” “我才不要抄书!我也要写检讨!”安屿一听表哥这是差别对待,登时不乐意了,忙不迭嚷嚷着要同错同罚。 “……”景和帝刚欣赏着儿子的变脸,就让这小子嚷嚷的头疼。 “自己晓得错了,怎么还对惩罚挑挑拣拣?!你以为你闹腾,朕就应了你?!”景和帝瞪他一眼。 “就算是写检查也是之后了!现在,当下,赶紧道歉!” “呵呵呵。”姜瑜铭眼底的期待消失了。 父皇果然是在报复! “还有你,苑姐儿!你以为朕刚没说你吗?朕只让屿哥儿自己道歉?!” 让他吼了一顿,盛苑和安屿对视一眼,也不犹豫,当即肩并肩站到姜瑜铭面前,动作一致的朝他鞠了个躬,大声同说:“对不起了,三表哥!” “呵呵呵。”姜瑜铭看着这俩人脑袋快贴到大腿上了,忍不住退了半步。 此时此刻的他,十分坚信,这俩坏家伙会以“态度太真诚,以至于动作幅度过大,所以没站住,从而不小心翻跟头”为名,给他一劈腿! “没、关、系!”姜瑜铭从牙缝里使劲儿挤出这几个字儿。 “姑父/皇上表叔,三表哥原谅我们咯!”盛苑和安屿闻声,就跟拿到圣旨似的,赶紧看向景和帝。 “回去吧!再有下次,朕真要让你们写检讨书了!” 景和帝在盛苑和安屿的欢呼声中,在他儿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挥了挥手:“都给朕滚吧!” “谢谢姑父/皇上表叔!” 盛苑和安屿忙不迭行了礼,小步快走的逃了出去。 “!!!”姜瑜铭气得嘴唇哆嗦,“父皇!” 您竟然连检讨书都给免了! 虽说指控没喊出来,但他从头发丝儿到脸上的细纹,却无不叫嚣。 “检讨书?你想从他们的检讨书上回忆一下,自己之前是怎么忤逆生母的?”等到安屿和盛苑离开,景和帝终于沉下脸,冷冷的看着这个儿子,“还是说,你想指望俩孩子打出来的轻伤就能让朕心软,答应你要求指婚的请求?” “父皇!菡姐儿秀外慧中,知义懂礼,堪为皇子妃!你和母妃缘何不能应允?”姜瑜铭急切道,“哪怕侧妃也不可吗?” “莫说是侧妃,便是皇子侍妾,亦不可能!你听懂了吗?听懂了,你现在可以给朕滚咯!” …… “傻丫头,他们郎君皮厚,谁吃亏谁占便宜都伤不到哪儿去,你拿着树枝过去,也不怕误伤到自己!”秦太后见盛苑回来,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一边让齐姑姑帮她梳洗,一边儿不免唠叨。 “谁让三表哥让您生气呢!屿哥儿能为自己姑姑出气,我安能不为自己姨奶奶出气?他有心六姐姐,就当游说父母,恳请同意;若是一次求不得,当细思缘由,慢慢磨之,怎能只顾自己痛快,全然不顾长辈情绪?” 秦太后见盛苑振振有词,无奈又熨贴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就是长不大的淘气!”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一章:姑侄 华宁宫坐落在皇城内苑中轴线以东,若以位置论,华宁宫距离清源殿略远,和圣眷极浓的安贵妃不大相配;不过,华宁宫胜在宽敞,其宫殿所占面积,只较皇帝的清源宫、皇后的安鸾宫略小些。疙 这么说吧,一座华宁宫有后宫寻常宫殿两三个之大,满后宫能和其媲美的,唯有太后住的慈宁宫和谢贵妃所住的漪澜宫。就连安置先帝后宫的泰安宫,都有所不及。 不知是不是因为宫主人安贵妃执掌宫务的缘由,即使阴雨天,华宁宫的琉璃瓦远远看着也格外鲜亮,更莫说这阳光充沛的时候了。 而就在这奇花异草葳蕤,幼鹿仙鹤信步的华宁宫里,忽而传出一阵少年郎的嗷叫。 「姑姑偏心!缘何揍我!」 不待这阵阵嗷叫吼完,就见一个敦实的郎君,以极其利落的步伐,咻的一声从殿里出来,一阵风似的飙到院落树旁,二话不说就攀了上去。 随后,就见一个沉鱼落雁般的女子执棍而出,这个自带华光的女子,头戴华胜,高盘的发髻中间,却是一只开屏孔雀琢着一串龙眼大的珍珠。 数十种珍宝雕琢成的孔雀羽在阳光照应下熠熠生光,将其艳若桃李的面容映衬得,好像笼罩了一层玉璧般的荧光,柔和而美好。疙 就连她迈着四方步,带着腾腾杀气追着小郎君,都不曾影响她这份华贵之美。 「屿哥儿,你给我下来!」 「不!我不下!除非姑姑扔掉棍子!」 安贵妃看着坐在书上耍赖的侄子,气笑了:「你现在下来,我只揍你两三板子!」 安屿闻言表示自己才不上当:「姑姑说的两三板子,是每个错过两三板子吧!我又不是没吃过亏!」 「……」安贵妃看看周围,本想让人把这小子给薅下来的,接过这帮宫人,习以为常的做着本职工作,除却自己跟前儿这几个丫鬟,竟无人献殷勤。 「该你小子有这朝!」安贵妃示意心腹丫鬟守在一旁,抬头朝趴在树枝上摇头晃脑的侄子冷笑,「今儿我穿着胡服长靴,刚好能够爬树!」疙 说完,她竟扔掉棍棒,甩开衣摆,眼瞅着就要爬树! 「姑、姑、姑姑!这于理不合!」安屿按着他姑姑捕猎一般就要上来,脑海里关于幼时的记忆,瞬间从沉睡中醒来。 他隐隐约约似乎想起幼时姑姑抱着他回忆,回忆她带着他爹爬树上房的经历。 「!!!」 安屿想起来了,数丈高的大树,他姑姑在闺阁时也是说爬就爬的! 谁来救他! 眼瞅着荟屏姑姑几个阻拦不住,安屿当即就想举手投降。疙 他现在自首,他姑姑应该不至于打得太狠……吧?! …… 事实证明,苦肉计能不能起作用,要看是不是真摔。 就像刚才,安屿在要投降的刹那想出苦肉计,意图从树上假摔以蒙混过关。…. 结果是:前半程,他姑姑惊吓得抱着他连番检查,又是呵护又是温言;后半程,太医看过表示没有大碍,他姑姑意识到他耍诈,当即留住了要离开的太医。 「呜呜呜,姑姑太狠了啊!」安屿抱着软枕,气得捶床! 亏他姑姑想得出来,让太医留步是为了等他挨完揍,让太医给他把脉!疙 她这是亲姑吗! 荟屏看着这位太医亲自认证不需要抹药的小侯爷,只想抚额。 这位小爷从小到大都这样,板子没落下,就能哭嚎的好像受了重刑,娇气的不得了。 「屿哥儿,咱们娘娘打得,还有没苑姐儿揍你狠呢!你当着苑姐儿也这样喊闹?」 荟屏将华宁宫常备的调养茶放到安屿手边儿。 这茶是安贵妃让太医院针对安屿配制的,不管他挨揍没有,闹腾之后喝上一碗准是没错。 「那怎么可能咯!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当着小女郎面儿哭闹,还要不要面子哩!」安屿坐起来,拍拍胸口表示自己要脸呢。疙 「难道不是因为你哭得越惨,苑姐儿揍得就越卖力?」作为看着安屿长大的宫人,荟屏拆台拆得毫无心理负担。 「咳咳咳,虽然……但是!苑姐儿也没打过我几回!」安屿认真争辩。 毕竟只挨过几回打和总是挨打,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去! 荟屏发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郎君好像开始要脸要面儿了,不由笑着颔首:「郎君说是就是。」 「……」安屿摸摸鼻子,就当对方是诚意感慨。 就当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茶饮的时候,他姑姑安贵妃迈步进来,没好气儿的看着这个蠢侄子:「若是能爬起来,就随我到花亭坐坐。」 「哎哟哟,我……」疙 「要是遗憾没能上药,我可以满足你。」 「我是说这就来!」想耍赖未成的安屿,登时蹦了起来。 随即,就跟绑架他姑姑似的,上前抱着他姑姑胳膊,就要跑出去。 「屿哥儿!屿哥儿慢点儿!莫要摔着娘娘!」荟屏怔了一怔,旋即追赶过去。 「无事,你在亭外候着就是。」微微气喘的安贵妃,揪着呲牙咧嘴连连告饶的侄子的耳朵,淡然的挥挥手。 荟屏连同闻声赶来的宫女内侍立刻言是。 待房子般大的亭子只余姑侄二人,安贵妃这才无奈的看着坐不住的侄子,摇摇头:「你怎敢殴打皇子?」疙 「我是以弟训兄,最多僭越!」安屿不服气的狡辩。 「你是安城侯,他是三皇子,也是未来亲王,你打他就是臣打君!」安贵妃眼底有些怅然,不过言语却是坚定。 安屿头一次见姑姑这般严肃,登时有些茫然。 「屿哥儿啊,你自幼长于我和皇上膝下,皇上仁厚、钟爱于你,故而不会多想,可是这满宫里不止我和皇上!」 安贵妃见安屿悻悻的耷拉着脑袋,有些不忍却又不能不说:「我们尚在,你胡闹些,怎么也能转圜,可是若……君臣有别啊!屿哥儿,你这一日一日长大,有些事情就要注意了,私下里你不拘小节也就算了,可不能像刚刚那样当众殴打皇子了!」 毓轩 第五百二十二章:安抚 安屿受了一顿说教,不由感慨长大之后就是事儿多。踒 安贵妃瞧他发蔫儿的样子可怜,不由有些心软。 之前准备好的腹稿删删减减,只说出了一成。 到最后,也只能劝自己「屿哥儿还小,慢慢儿教吧」。 不过因为这臭小子,她还要到清源宫和慈宁宫各走一趟。 至于某个等着自家亲娘闻讯前来安慰的皇子,似乎有的等了。 「爱妃何必这样?」景和帝没想到安贵妃一见面,就很郑重的要求皇上处罚安屿,登时有些发懵,「难不成你心疼儿子了?屿哥儿也不是故意的。」 条件反射的就要给安屿脱罪的景和帝话一出口,不由咳了两声。踒 好像安屿那小子就是故意的! 「屿哥儿那小子,呵呵,简直熊的很,他敢打老三,朕毫不惊诧。」景和帝表示这很正常,「那小子三五岁时,哭急眼了还敢朝朕小腿挥拳头。」虽然没打着。 「这怎么能一样!」安贵妃似乎不为所动,「那时他是懵懂顽童,现在都能开府了。更何况,他竟光天化日之下殴打皇子,传出去,那就是臣殴君……」 见自家爱妃要长篇大论,景和帝连忙叫停:「没这么严重!没这么严重!朕之前已传令,今日之事不可再议,更不能外传!再说了,老三是他亲表哥,朕还在呢,何来君臣之别!」 「臣妾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景和帝看着一板一眼的爱妃,头大的很啊:「朕拿屿哥儿当亲子,他平时跟其他的皇子公主也常有口角,可朕看来,那就是兄弟手足打闹,之前是,而今是,往后亦是,你莫要多忧多虑,不要将事件升华,没多大点儿事儿!」 说到这儿,景和帝还灵机一动,小声跟安贵妃说:「你这般请罪,让朕处置屿哥儿,可苑姐儿那里该怎么办呢?母后可看着咯,你敢到慈宁宫宣旨处罚那小丫头吗?踒 你信不信,不等母后反应,我那好表哥永兴侯就要进宫抱着母后大腿哭了!左边儿永兴侯,有边儿小苑姐儿,两相夹击,母后的怒火朕都不敢想象! 所以,要朕说,无关大小的事儿,不要太紧张了!这小孩子打闹,咱们当大人的最好不要掺合!」 安贵妃听到这儿,才恍然露出动容:「若不是陛下提点,臣妾就失了分寸了。」 景和帝笑哈哈的点点头:「你关心则乱嘛!」 至此,安贵妃对此事不再言及。 倒是景和帝想起屿哥儿之前的话,不由握着安贵妃手问:「朕听屿哥儿说,老三把你气晕过?也不知那小子是不是又夸大其词了,不过想你也是气得狠了……怎么样,现在可还有不适?等会儿御医过来请平安脉,你也让他瞧瞧。」 安贵妃没拒绝,笑言:「那小子何时不夸张了?只不过老三着实气人,臣妾当时眼前也是真真发黑。」踒 说到这儿,安贵妃杏眼含泪缓摇头,看上去自责又惭愧:「说来也是臣妾愧对陛下信任,妄臣妾掌管宫务,竟不清楚盛家六女郎何时和老三认识,怎么就、就情深似海了。」 提起这事儿,景和帝就眯了眼,遮住湛湛寒光:「不关你的事儿,是朕安排盛菡这个女郎清修的。你放心,盛菡,方外之人也,不可能掺合到皇子后院的。」 「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安心了,老三他……还要陛下劳心,管着他些,臣妾无能,管教不了他了。」安贵妃按下对盛菡的猜测,柔声请求。 「皇子大了,难免不受管教,这不是你失职,而是他不听话!朕这个父亲自然要予以教训,届时你莫要心疼阻拦就好。」 听到想听的话,安贵妃踏实下来,笑意吟吟的奉承景和帝几句, 没多会儿,气氛就热络起来。 听到阵阵笑声,站在角落里充当柱子的掌印太监郑安忍不住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不由佩服安贵妃的本事。 「爱妃,眼瞅着屿哥儿快要到了冠字之龄,朕琢磨着要给他好好寻个佳偶才是。」踒 「还有好几年咯,现在就要想啊?」安贵妃叹口气,「您看那小子还是那副憨吃憨睡样儿,跟小孩儿似的,现在提这个略有些早了!」 景和帝想到自家几个儿子还没有皇子妃,也不由得点头:「也是啊,且再看看吧。」 齐姑姑送走了安贵妃,回来就瞧见秦太后又开始修剪花枝,对安贵妃送来的孝敬看都不看一眼。 「她却是乖觉,儿子挨了打,还过来请罪。」 齐姑姑忍着笑,佯作试探问说,「娘娘,您说有没有可能……安贵妃待其侄之心和您对苑姐儿一般呢?」 「……」踒 秦太后看了看安贵妃亲手抄的经书,点点头,似是忘了之前不满一般:「算她懂事儿吧!」 「娘娘,奴刚瞧着,太后似乎没准备让苑姐儿住到储秀宫去。」 荟屏跟在安贵妃软轿旁小声说。 眼瞅着选秀在即,进宫的秀女们需要在遴选姑姑带领下,住到储秀宫。 「太后哪舍得苑姐儿跟人挤在一个屋子住?」安贵妃以己及人,换成屿哥儿,肯定要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您说,苑姐儿这次是不是就走个过场?」踒 「你放心吧,参选的时候,太后肯定要让苑姐儿过去,毕竟那些女郎也是人脉,太后不会让苑姐儿错过的。」 「若是珍惜人脉,当同吃同住才是。」这句话荟屏没说出来。 不过安贵妃却清楚她这未尽之意,不由笑说:「远香近臭啊!选秀,说到底是竞争,有竞争就有争斗,太后不想让苑姐儿受波及也不稀奇。」 「这样说,苑姐儿和咱们屿哥儿倒是挺像的!」 荟屏这话让安贵妃有些诧异:「哪里像?」 「苑姐儿有太后宠爱,屿哥儿有您撑腰,这俩孩子都无忧无虑不知愁,明明是秀才了,还和小孩子一般。」 「这样说来倒是有些像啊!」安贵妃起初只是笑言,不过脑海里浮现这俩孩子站在一起的画面时,她有些意动了。踒 第五百二十三章:选秀的过程 旁人进宫:谨小慎微生活,兢兢业业请安。刮 盛苑进宫:开开心心吃喝,快快乐乐玩耍。 越长大,秦太后让她自己出去玩的时间越多。 原因只有一个! 这孩子忒能说咯! 盛苑说话声儿清透之间浮现灵动,有时情感丰沛起来,她语速略快些,好像莺鹂歌唱。 只是吧,再好听的语声,一刻不停的吵吵,也能让人头疼。 故而每到她说兴浓厚时,秦太后总会温柔的让她:赶快出去疯吧!刮 「苑姐儿!」自从盛苑进宫,安屿也不出宫溜达了,整天儿找盛苑晃荡。 当然,作为外男,他的活动区域刚好在内外苑之间的中苑。 像是跑马场、练武场、珍禽场、舞乐场、御花园、澄湖都在这里。 「储秀宫就在中苑边儿上,和往里走就是皇宫内苑,从位置上来说,却是距离慈宁宫最近的宫殿。」安屿虽然晓得盛苑对皇宫熟悉,不过还是坚持要待她温习进宫路线。 盛苑也不反对,就当是帮她姐姐熟悉熟悉了。 「我帮忙打听过了,这次选秀场就定在御花园和澄湖。」安屿指着三方位置,给盛苑划出了进出路线。 「平时秀女们学规矩、食住、活动之地就是储秀宫,遴选的时候会在御花园和澄湖。」刮 盛苑点点头,看着澄湖上面接连成片的荷叶,啧啧两声:「泛舟湖上也不怕落水了!」 「没事儿,落水也不怕!湖上有许多内侍撑舟,足以保证落水秀女安全。」安屿不晓得盛苑又开动那感人的想象力了,竟然一本正经跟那儿接话。 「御花园有花有景有玩具,适合秀女展现自己,也适合皇子瞧看。」安屿提醒盛苑,「宫里皇子公主你都见过,可不要拆台啊!」 「知道!知道!我是那种人吗!」盛苑觉得安屿忒小瞧自己了。 她又不是挑事儿精! 安屿瞅了瞅盛苑的小拳头,忙不迭忍着没随意接话。 「这次选秀的内容我也打听到了,你要不要听听?」他快步跟上随意溜达的盛苑,超过她几步后,转身面向盛苑,边倒着走边问。刮 「我听齐姑姑说过咯,是需要考核容、言、功、止这几项哦。」 说到选秀,就不能不提燕、陈、楚三朝延传下来的考核标准。 许是参加选秀者多为贵女,又许是燕、陈、楚三朝民风开明彪悍,故而选秀过程,基本没有伤人自尊的流程。 而作为选秀第一关「容」的评判人,主要是由相师、御医、宫里经验丰富眼里绝佳的嬷嬷构成。 秀女队伍先由相师相面,将不合适者剔除队伍;而后再有御医团队望闻问切,将不够康健的、发育不良的、有隐疾的秀女剔除出去;最后,才是嬷嬷出手。 当然,这里的嬷嬷也不会对秀女上下其手,她们只需要围着秀女转上一转,说两句笑话,让她们将学过的规矩展示一遍,便能将不适合的秀女再度剔除。 至此,符合「容」之标准的秀女,基本都是容貌标志、五官无暇,举止有度,五感皆通,气韵优雅,性情正常之人。刮 第一关结束,便到了「言」之考核。 这一关,也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要秀女诵读文章,从而将不识字者剔除。 其次,是考官和秀女聊天,从而将言语不清者、不习官话者、有地方腔调者剔除。 最后,则是秀女根据考官要求,以情景表演方式,完成回答问题、转述言语、传达信息、总结归纳、分析梳理、拓展精简等任务,从而将逻辑混乱、思维不清、反应 迟钝、表达困难、行为多动、精力分散者剔除。 经过这一关,秀女们不管之后能不能入选,都是经过皇家勘查过的正常女郎,即使落选,也不愁嫁人。 当然,经过这关,秀女们就能正式入住储秀宫了。刮 若说第三关「功」,是由太后、贵妃、皇帝主考秀女功课,从琴棋书画、到诗书文章;从女红掌事、到厨艺待人;从歌舞器乐,到见识格局……都是秀女可以拿出来竞争的。 若说这关带有考试意味,那么最后一关「止」,则是在三个月的宫中生活里一点一滴展现给考官。 都说三个月养能成一个习惯,实际上,三个月的生活,也很容易让考官将大多数秀女的性情看出大概。 「苑姐儿,你要是想住储秀宫的话,我能给你安排最好的房间哦!」安屿拍着胸脯保证。 盛苑翻了一眼这个傻子:「在这种群聚活动里,可以表现出些许的不同,但是不能过于特立独行。」 「啊?!」安屿没听懂。 看着眼前这家伙那张十分懵懂,但是求知欲极强的脸,盛苑指着自己,给他举例说明:「我不和秀女们同吃同住同训练,可能会招惹闲话,但是她们看不见我也就算,顶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说说闲话。刮 可是若我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居住、用度、吃食样样特别,时间久了,这样可以眼见着的不同,就很容易让她们感到不平衡。 而当她们嫉妒生成、心理失衡、不满丛生,那么有时候,可能只是一个极其微乎其微的点,就足以点燃之前的不满,让她们做出不理智的、冲动的、很可能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安屿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 「若是她们在宫里爆发,倒不是多可怕,就怕这样的不满可以记忆深刻,在你毫无防范的时候、在你都忘记的时、在你想不到的地方,给你一击!」 盛苑说到最后,眨眨眼,在安屿腰间使劲儿一点!登时,就将安屿吓得原地蹦起! 「啊!」安屿惊悸的看着偷笑的盛苑,看着她眼底的狡黠。 这是个坏心眼儿的女郎!刮 盛苑看着那个气呼呼跑远的身影,耸耸肩:「这家伙在宫里可真幼稚!」 …… 华宁宫 安贵妃刚刚硬气的拒见了亲生子,扭头就见亲侄子气嘟嘟的跑了回来。 瞧那个熊样儿,不用猜,一看就是让苑姐儿欺负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安贵妃的无语 荟屏看着自家贵妃迅速闭上了眼,忍俊不禁的低下头。灂 娘娘现在已经习惯用无视抵挡郁闷了。 大概这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安贵妃听着她那个糟心侄子问安声,没好气儿的摆摆手,让他下去。 直到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远去,她才长出口气,缓缓睁开眼眸:「都多少回了!次次这个德性!这闹的本宫都不好意思恼了!」 荟屏笑说:「娘娘您好性儿,本来也不会恼怒谁啊!再者,咱们小侯爷从不懂记仇,今儿恼,明儿又好了!」 「哈!哈!」安贵妃好像是听到笑话,夸张的摇摇头,「你跟我说那小子从不记仇?!他简直不要太记仇了!只不过记不到苑姐儿那去而已。」 「咱们小侯爷和苑姐儿倒是投脾气。」荟屏莞尔言说。灂 「可不是投脾气!他们俩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安贵妃已经想不起初次知道侄子被揍时,是怎么恼怒咯! 她现在啊,只是好奇,苑姐儿何时能把这小子揍哭! 「养郎君有何好?除了气人就是气人!」安贵妃揉着额头叹气。 荟屏忙不迭上前给她轻揉:「小侯爷也气人?!也不知前儿是哪位贵人暗自落泪,直叹自己没白养人家一场呢!」 「就你促狭!」安贵妃耳尖儿泛红,轻嗔,「那小子是没白养啊,都晓得拿我的东西哄小伙伴了!」 提起这个荟屏就想笑。 自从苑姐儿的及笄礼渐近,小侯爷就盯着自家姑姑的首饰库转,不是说这个颜色的玉石他姑姑用不着,就是说那个颜色的籽料她姑姑可能不喜欢。灂 可把她家娘娘给气得,见天儿那美人捶追着他打。 也就是自家三公主偏爱表弟,听到小侯爷言语,非但没有计较,还跟着帮腔,姊弟俩打配合折腾的娘娘实在没辙,咬着后槽牙让他自己拿。 好家伙,小侯爷也不客气,那挑拣的啊,差点儿把自家娘娘气成了武将! 可谁想到那一大箱子玉石搬到苑姐儿眼前,俩人一合计,竟然带上承忠侯世子,用这些珍宝换了出海的股份! 娘娘听到之后,嘴唇都是哆嗦的! 那里面有好几件玉料都可以当传家宝啊! 要不是皇上闻讯连忙赶来,小侯爷大概是要让娘娘给打的下不去床咯!灂 荟屏想到当时情形,就无语摇头。 「姑姑!」 正当荟屏津津有味的回忆时,小侯爷安屿兴高采烈的呼声忽然响起,莫说她受了一惊啊,就是她家娘娘也晃了一下。 「屿哥儿?!」安贵妃看着眼前这个从头到脚无不透着朝气的侄子,有些诧异。 这小子此刻不是应该躺在屋里怄气么?! 怎么这会儿工夫就恢复情绪了?! 难不成他脸皮厚度又有所增进?!灂 「嘿嘿!姑姑!」安屿没看出她姑姑眼底的惊奇,反而搓着手,朝他姑姑直笑。…. 他这副讨打的样子,让安贵妃瞬间想到珍宝被霍霍的经历,登时,她想都没多想,连忙摇头使劲儿拒绝:「想都不要想!没有!不给!不可能!」 一口气将侄子可能提出的各样要求悉数反驳之后,安贵妃感觉自己格外的舒畅。 安屿:「……」 他不解的眨眨眼,纳闷儿,姑姑好好儿的,说这些短句是怎个意思?! 不过他这份不解没持续太久,三皇子姜瑜铭又来了。 「姑姑!您说什么呢!我都没听懂!」安屿随口抱怨几句,又兴奋地扒着他姑姑胳膊,问,「我听人说表哥这两天都没能进来 给您问安?!」灂 安贵妃听到这,方才松了口气,后怕的很啊! 等到她反应过来这小子的问话,见他脸上那看好戏的表情不要太明显,登时警觉起来。 「不许你带着苑姐儿看热闹!」 「您怎么知道我想跟苑姐儿一起看表哥笑话哒?!」安屿没想到他姑姑都能预测他的行动了,登时举起大拇指,佩服的赞许说,「姑姑,您可真厉害啊!」 「……」安贵妃憋了口气,感觉自己有些绷不住了! 弟弟啊!姐姐对不住你!我把你唯一的儿子养成大傻子咯! 「出去!」安贵妃捂着眼,不忍直视的挥手轰人。灂 「啊?!」安屿没想到他姑姑一言不合就轰人,怎么着,他哪句说错咯?! 「你再不走,本宫就让你跟你表哥一个待遇……」 安贵妃威胁的话尚未说完,眼前的侄子就不见影儿了! 荟屏见她给噎着了,赶忙上去帮着顺气。 「你说说!你说说!本宫本宫怎么养出这俩玩意!」安贵妃气笑了,随手捶了捶桌子,「这俩可真是表兄弟!气人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 「哟!让我瞧瞧哦,这是谁?!哟哟哟!这不是我们个傥英俊风流潇洒的三皇子嘛!怎么流落到站在殿外止步不前的地步咯!」灂 三皇子姜瑜铭不用睁眼,从这讨打的语声就能听出是谁来了! 这小子此刻指定是一副反派嘴脸! 那样子,肯定不愧于他那个京都大纨绔的头衔! 之前让这小子偷袭的怒气还未散去,三皇子姜瑜铭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拒绝搭理这小白眼儿狼! 「咦?!你不睁开眼,那我帮你扒拉开啊!」 「不可!小侯爷不可啊!」 姜瑜铭让这小子给唬了一跳,忙不迭往后跳了半步,睁眼定睛去瞧。灂 就见他的内侍一左一右,紧张的挡着张牙舞爪的屿哥儿。 好你小子啊,还真敢他掀这个表哥兼皇子的眼皮啊! 谁给你的…… 「!!!」恼怒到一半儿,姜瑜铭脑海里浮现出父皇的脸。 很好,都是父皇的错! 「表哥,你最近见我就喊我白眼儿狼,起因不过是我上次成功的偷袭了你!可是,你可曾推己及人想过,姑姑将你精养长大,所有付出并非数句言辞能够说完,可你却为了一个女郎将她气晕,你这行为比之我来说,是不是也有资格配得上白眼儿狼之称呢?!」 「……」姜瑜铭刚开始听着,确实有些动情,可是听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大发感慨,「滚!」灂 @:..。:.. 毓轩 第五百二十五章:不理解 不知是不是在面对安屿时产生了共鸣,安贵妃很快就让三皇子姜瑜铭进殿了。徇 「哟?!!!」 安屿见此,忙不迭抬腿要跟上,却不想让宫女内侍拦下。 「小侯爷,娘娘让您今儿出去玩儿!」 「我不要!我可得进去欸!姑姑和表哥僵着,需要帮着调和调和关系!」没有多少自知的安屿,翘着脚尖儿往里瞧。 可惜他啥都没瞧着! 看着对自己知之不清的小侯爷,宫女内侍不由沉默下来。 要是他们记得不错,让这位小侯爷进去,他能不拱火就很好咯!徇 「小侯爷,您还是听话吧,出去好好玩儿、多玩会儿哈!」出去的越远越好啊,回来的越晚越棒哇! 「哼!」眼见内殿进不去了,安屿甩了甩袖子,气呼呼走出去。 他要找苑姐儿诉委屈! …… 「此时此刻,这里没有旁人,若是此刻你仍不肯说出实情,那就接着出去站着!」 安贵妃冷眸低语,可是听在三皇子姜瑜铭的耳里,却让他感到极大的压力。 「沉默?!」安贵妃不知是该欣慰于儿子终于不说假话了,还是该郁闷于他到底不想说真话。徇 「你不说我也清楚,那个盛六娘看起来却有些不同,你这样想娶她……定然和某种内情有关!」 安贵妃眯着眼,视线犹若具现出来一般,紧紧地将三皇子姜瑜铭绑得密不透风、结结实实。 「儿臣……」姜瑜铭犹豫着想要开口。 不想,他才说了俩字,就让母妃喝声顿住。 「住口!本宫和你说过,莫要妄图在本宫面前说谎!不然你给我出去吧!」 「母妃!儿臣不敢欺蒙您啊!」 耳听亲生儿子大声表忠心,安贵妃闭了闭眼睛,而后,她睁开了恍若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姜瑜铭,你这样急切的追求盛六娘,大概是为了那至尊之位……吧!」徇 「!!!」姜瑜铭脸色瞬间变了,急匆匆环首看向周围。 见殿里只有他母子两人,而殿门外负责把守的都是他母后看重的老人儿。 「儿臣不敢!」瞬间捋清思绪,姜瑜铭脸上的慌乱瞬间平息。 看见儿子变脸全过程的安贵妃轻叹口气:「世人谁能不爱权势?可是权势诱人,却也是双刃剑!有其才争其位,若是强行上攀,怕是要受德不配位之苦!」 「您怎能小瞧儿子啊?」姜瑜铭到底还是太年轻,听出画外声儿,他忍不住了。 「有些人堪为贤王,有些人堪为闲王,有些人堪为献王……不是为君之才,就莫要太贪心,不然,只怕好好的王爷做不成,反而成了先王。」 安贵妃这番话,虽说听着不大好听,却是苦口婆心,良言谆谆。徇 奈何三皇子姜瑜铭不服气,只觉自己上升之路孤寂。 「我若无君之能,那我那些兄弟里谁堪为君王?难不成是我那个好二哥?!」说到这儿,姜瑜铭冷笑着看向母妃,「您和谢贵妃关系好,可不该拿我的前程成全她的儿子!」 . 第五百二十六章:姜瑜琮 「母妃?」二皇子姜瑜琮不解的看向谢贵妃。洳 自从束发戴冠之后,他母妃留他单独说话的时候就极少,尤其是父皇登基后,他们全家进宫生活,母妃就更少留他,哪怕他每日晨昏定省风雨无阻。 故而这次听闻母妃让他坐下说话,姜瑜琮很是惊诧。 「我听闻老三和盛家在宫里的那个女郎要好了?」谢贵妃看着眼前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闻声询问。 姜瑜琮闻言,不由朗笑说:「三弟乃是少年慕艾,对于一见钟情的女郎有些执着,只是那女郎生父官阶有些低了,不足为皇子妃。」 谢贵妃看着颇有谦谦君子样的儿子,低声提醒他说:「我听闻,盛家那个女郎之所以能留在宫里受太贵妃抚养,乃是因其有些特异之处,老三和安贵妃不大像,只怕另有打算。」 姜瑜琮莞尔:「儿女婚事自当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兄弟的不好哪好置喙?一切全凭父皇安排。至于说其他……君子克己复礼,自当慎独,儿子管好自己已然不易,剩余者,唯有友爱手足、孝顺长辈耳。」 谢贵妃听此言,不由仔细打量这个长成大人的儿子,之间这孩子眉宇之间尽显疏朗开阔,黝黑的眼眸泛着温润的光泽,俊雅的面容透着股飘逸,恍若对一切都成竹在胸,又恍若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洳 「你是有主意的,想来也不用我这个母妃啰嗦,唯有叮嘱你,不管是谁能窥见未来,但凡有了窥见,就说明有了定数,过去的一切未必还能作数,那个定数出现,就有了更多变数,因此对其,可知,却不可为之捆缚,自当力博属于你自己的未来。」 姜瑜琮眼眸闪了闪,笑着颔首应是。 谢贵妃点点头,说起了这次即将开始的选秀:「原本你父皇登基之前就该给你娶正妃了,只因先帝大行,故而耽搁下来……你父皇前两年就想借大选之机,给你们兄弟选好妃子。」 姜瑜琮闻言点点头,安静的听着。 「母妃和你父皇皆不是独断专行之人,你若是有了心上人,若是合适,便说出来,也免得错点了鸳鸯。」 听到这儿,姜瑜琮抿抿唇。 谢贵妃笑说:「你之前以谢为姓,在国子监跟大儒求学,每次科试都和永兴侯长女不分胜负,虽说每次见面儿,俩人都客客气气的,尽显衣冠楚楚之风采,可我听你表弟说,每回你俩见面儿,文词雅句之下都暗藏锋芒……若真让你们两个朝夕相处,只怕没多久你都能掌握使者的真功了。」洳 姜瑜琮权当没听出母妃内涵他,注意力都在父皇看中的人选。 「之前不是说不可能咯?!」姜瑜琮忍着兴奋没有表现出来。 「若是当时就给你娶妻,那时候陷入风波里的盛女郎的确不可能为皇子妃,非是她之过,而是皇子不能跟着卷到事关名声的风波里,哪怕她很无辜。」 姜瑜琮不免为那个看着稳重实则能言善辩的女郎不平。 谢贵妃见之,反问他:「若你就事论事而不平,当时为何漠然?可见你也是「性情中人啊」!」 听到性情中人这个评价,姜瑜琮顿感惭愧,不由暗自自省。 「耳听也许为虚,眼见未必为实;为人当多看多听多想,莫要因亲疏远近而影响了判断。」洳 谢贵妃点到为止,继续说选秀:「你若是不反对,我们母子就听凭你父皇安排皇子妃了,不过我要跟你说,永兴侯和旁人大不同。 你皇祖母爱他若亲子,你父皇视他为亲手足,故而你若想娶他女儿为皇妃,只怕不好同娶侧妃。」 「侧妃不侧妃的,儿臣很不在意,只可惜苦了三弟和四弟,父皇为了我们兄弟和睦,不想让外界猜测儿臣失爱于父皇,他们 这次也要和儿臣一样只娶正妃了。」 「大选三五年就是一次,下次选秀多补足些亦无不可。」谢贵妃觉着这无所谓,以她对安贵妃和诚妃的了解,她们亦无不满。 姜瑜琮顿了顿,没有就下届选秀多谈,只是洗耳恭听。 谢贵妃自觉跟儿子说的都说齐了,和声让他自去。 走出漪澜宫,姜瑜琮的脚步渐渐加快,直到眼前连着闪过两道影子方才停步。洳 主要是他鲜少见到这么灵活的圆润身影。 「又是永兴侯家的幺女和屿哥儿?」姜瑜琮看着不远处那两个追着小隼跑的少年,有些一言难尽。 「这么喜欢跑,不能去前面儿的跑马场吗?」已经站在中苑的姜瑜琮对这俩孩子的思维有些不理解。 幸好,姐姐是姐姐,妹妹是妹妹。 和他斗智斗勇,言语机锋的人不这么幼稚。 「二表哥!」正当姜瑜琮暗自庆幸,耳畔传来一道饱含雀跃的呼声。 姜瑜琮忙不迭看向内侍:怎么不提醒啊?!洳 内侍木着脸垂下头:他眼睛都快瞪抽筋儿了! 「二表哥!」安屿跑过来,兴奋的绕着姜瑜琮转了两圈儿,「我好久没瞧见你啦!姑父说你跟大儒学习呢!不许我找你捣乱!可是你还欠我三次行宫狩猎哩!你要何时兑现?」 「……」姜瑜琮没见过除了这小子以外,有谁好久不见就要债的! 哪怕他善言辞,都不免让这小子的厚脸皮打乱思绪。 「要是我记得没有错,你不是让安母妃禁足了?」姜瑜琮觉得三弟肯定喜欢这个提议。 「禁足?」安屿犹豫着回想一下,认为自己没有记错,很肯定的摇头,「之前的禁足都给解除了,现在的我,是自由哒!」 「呵呵,是吗?」姜瑜琮觉着可能很快就能给安排上了。洳 刚想习惯性阴阳怪气几句,姜瑜琮就犹豫了。 一则,这小子向来不大能听懂他的内涵,这让他有些受挫。 二则,他旁边那个刚刚默默行礼的小女郎正好奇的瞅着他。 据说,盛蒽这个妹妹话特别多,若是跟盛蒽那儿学舌就不好了。 「咳咳,好吧,等我完成了老师安排的考核,就带你出去玩。」 第五百二十七章:太后 姜瑜琮搬出了老师,见这小子仍有不满,看着想要抗议,不由佯作妥协:「当然,若你实在想跟我出去,也不是不能,只要你跟我一起接受老师考核即可。你放心,老师考的很简单……」牼 果然,他这主意一出,话都还没说完,屿哥儿就带着他那个小伙伴跑远了。 哼,想跟他耍赖?弟弟哦! …… 跑远了的屿哥儿,警惕的往后敲了敲,见自己把二皇子给甩得远远地,这才停下来,跟摇晃着玉佩的盛苑说:「你记住,二表哥可比我那亲表哥狡诈!上次那事儿,若换成了他,说不得咱俩就要抄书抄到手累断哩!」 「手累到断啊?不可能!我姨奶奶可舍不得!」 安屿:「……」 好像还真是哦!牼 感觉独自受伤的成就达成了! 「总之一句话,要是我莽了,想要揍他,你若见着了,可要拦着我!」安屿甩甩脑袋,将不快乐的情绪甩掉,好像重托般看着盛苑。 「放心,你未必打得过他!」盛苑刚刚可没看错,那位鲜少见到的二皇子走起路来,步步生风,他那步伐有力、有序、有度,步距之间鲜见偏差;再看其肩宽腰瘦,手臂隐见肌肉,手指修长尚有薄茧……种种所见,皆可推论此人不仅习武,武艺应当不弱。 连三皇子那纯粹的武学入门者,安屿都只能和他打个不分胜负,还想着莽起来揍这位?开玩笑!顶多莽起来让这位揍! 「你都让他揍了,皇上肯定也不好意思罚你了啊!」 「也对啊!」安屿眼眸一亮,立刻接受了这个猜测。 「……」盛苑耸耸肩,看着这个越活越简单的伙伴,感觉还不错。牼 人嘛,处理不了太复杂的问题,那就让自己思维简单些。 只要我听不懂、看不出,你就气不到我! 气不到我,四舍五入就是气着你自己。 像这种自动反弹气人功,大概也就屿哥儿这样的人熟练掌握。 盛苑向来认为朋友可以是多样性的,只要聊得来即可。 俩人嘀咕完二皇子,闲着无聊就朝着澄湖方向跑去。 直到泛舟湖上,吭哧吭哧划船划出一头汗的安屿,贼兮兮的跟盛苑挤眼:「你说,蒽姐姐会不会成为二皇子的皇妃?」牼 「你说,我要是从这儿把你扔到湖里,你要用多久游上岸?」 「!!!」 安屿看着苑姐儿面色不善的样子,登时打了个哆嗦:「怎、怎么了?我刚说错话咯?」 他想认错,但是想了想,却不曾发现那句话哪里不对。 只能茫然的看着凶巴巴的盛苑,委屈的缩脖子。 「谁说我姐姐来选秀,就要当皇子妃!」盛苑猛听他那么说,很是不高兴,可是见他懵懂茫然样儿,忍着不高兴,默念「不教而诛是为虐也」好多遍,这才气呼呼的表达不满。 「可是选秀选秀,不就是给皇上和皇子们选妃、给宗室子弟选夫人嘛?」牼 「我也要参加选秀哩,你看我是不是也要许给哪个皇子?!」 盛苑叉腰,狠狠瞪他。 安屿连忙摇头:「你可不一样啊!你是要做大事儿哒!」 「哼,算你有眼力!」盛苑嘴角儿弧度明显许多,看着安屿也觉着很顺眼,「我姐姐也是要当官儿哒!若是嫁到皇室,她就不能接着科考了!」 说着话,她掰手指头给安屿描述姐姐求学之苦。 像她之前说的什么三更睡五更起啊,书山学海皆得宜啊,她自己全都没做到,可是她姐姐却践行出来,这是多大的意志毅力啊! 「这次选秀之后,我姐姐打算一鼓作气完成乡试、会试、殿试三连考!」盛苑说到最后,竟然眉飞色舞炫耀起姐姐来,「哈哈,到时候,我姐姐就是有史以来首届女进士啊!」牼 与有荣焉的盛苑,越说越来劲儿,若不是小舟摇晃,她都要手舞足蹈起来:「这是可以记入史册哒!」 「要这么说,二表哥还真配不上蒽姐姐!」安屿恍然的看着眼眸放光的苑姐儿,自言自语的说。 让她眼底的熠熠带动的跟着兴奋的安屿,默默地跟心里将二表哥拍飞! 那么个狡诈的皇子,不配和蒽姐姐站在一起! …… 哼着歌儿蹦跶回慈宁宫的盛苑,一进殿,就想乳燕投林般飞到秦太后怀里撒娇。 结果刚要助跑,就瞧见内殿里,有个公主打扮的女郎坐在秦太后跟前说笑,待仔细一瞧,却是三皇子的亲妹妹三公主姜瑜珊。牼 盛苑登时稳重起来,稳步过去与其见礼。 「你这淘气又是一头汗,也不怕让风吹着,还不赶紧跟你齐姑姑梳洗一番!」秦太后见了盛苑,忍不住叠声嗔她。 姜瑜珊见皇祖母笑容都明显几分,不由仔细打量表弟这个好友。 虽说这个盛家女郎时常进宫,可是她们兄弟姊妹却鲜少见到她。 一则她们皆有课业要做,二则负责教养公主的谢贵妃和安贵妃时常约束她们。 「不见偏宠则不生不平。」 「学会自控才不会失控,不会失控再见不公,则无损气度、泰然淡然。」牼 两位贵妃的教导,她们姊妹皆有铭记,故而从大姐姐到六妹妹,很少无宣而至慈宁宫。 这次也是她出嫁在即,过来受皇祖母教导,跟齐姑姑学些本事。 「珊姐儿,你要学的东西,哀家让齐姑姑整理成册,你回去看看,若有不懂之处可来询问,待你悉数记住,再跟齐姑姑演练实战吧!」 姜瑜珊闻言,立刻站起行礼言喏,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数册本子,举过头顶再度行礼。 秦太后见此,脸上笑容收了不少,温声让其回宫休息。 齐姑姑送走三公主回来,就见秦太后无聊的摆弄着手把件儿,不由坐过去,给她揉肩说:「刚刚还见您高兴呢,怎么这会儿竟不悦咯?难不成舍不得三公主?要不要奴追过去将三公主请回来?」 「你莫要气我!」秦太后虽这样说,不过表情松缓很多。牼 「罢啦!罢啦!这样懂规矩已是极好的。」不用齐姑姑劝,秦太后就想起让孙子孙女儿围着讨好奉承的经历。 旁人也许享受其间,可是她这人却特立独行,不喜欢看着至亲骨肉在自己面前殷勤谄媚,她只想当母亲,当祖母。 可惜,亲孙子孙女儿眼里的她,是皇后是太后。 第五百二十八章:选秀 景和帝登基之后的首届选秀翩翩而至。潕 上千名秀女列队走进皇城,齐聚储秀宫。 「这简直是人山人海!」安屿远远看着不由咋舌。 「储秀宫能住的开这许多人?」盛苑记得齐姑姑说过,前两个流程能淘汰二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都是好人家的女郎,除非真有不妥,不然还是要留到第三关再遣人的。」受景和帝差遣过来陪这两位看热闹的郑安,很有耐心的介绍着。 「也对,不能因为选秀,让无辜的女郎没了前程。」安屿恍然颔首。 盛苑也在一旁点头附和:「这样看,还是挺有人情味儿的!」 郑安唇角轻抖:「……」潕 他们两位说的是好话,可听着……怎么有些别扭?! 这想法儿刚冒头儿,就让郑安给摇晃下去了。 「除却最开始的发还回家,剩余的上千名宫女,真正入住储秀宫的最多百余人,其余女郎皆住外苑闲殿,分批予以出宫。」 他这么说,盛苑就懂了。 别看前两关多数儿能过,好像那两关无有大用。 实则,前两关才是重中之重,基本上,将秀女划为两派。 一派进「决赛圈」,一派「重在参与」。潕 所以,前者入住储秀宫,而后者这帮气氛组则远远分散安排着,每天放一拨儿出去,让选秀结果出来前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惊喜和期待。 「这样安排极好!」安屿抚掌称赞。 盛苑和郑安不禁侧目,想听他说好在何处。 「这样储秀宫就不挤了!」安屿不负众望,果然没说出郑安和盛苑意料之外的言语。 「小侯爷说的是,储秀宫人少才更好管理。」郑安笑呵呵的捧着。 盛苑忍不住瞧他一眼,心里不免感叹,这就是掌印太监的功力啊,没有可捧之处,都能捧得恰到好处! 「皇宫外苑和中苑听着好像毗邻,但是外苑的人想要到中苑发挥演技,跟皇上皇子来个中苑偶遇,那基本上是痴人说梦。」果然不愧是和盛苑一起读过话本子的人,安屿很快有意识到这样分开的好处。潕 周遭都是出局之人,彼此未必惺惺相惜,却也不会无端竞争;既然注定无功而返,那不若老老实实等待着平安出宫那天。 至于储秀宫这百十来个竞争者,虽然明争暗斗不可避免,但是毕竟人数有限,安排在这里的嬷嬷、内侍、宫女,努努力还是能做到一看二的,基本上可以确保这些秀女不能作幺。 「郑掌印,前两关要多久能结束啊!」已经完成前两关检测,成功入局决赛圈的盛苑,好气多久才能见到姐姐。 「小女郎,秀女队伍一分为五,故而虽说参选人数多些,第一关最多后天即可完成,至于说第二关……时间就略长些,需要五六天呢!」 那岂不是七八天之后才能见到姐姐? 郑安对着这小女郎失望的目光,摊开手,唉,他这也没辙啊! 「小女郎,您当知欲速则不达,事缓则圆啊!尤其是遴选人数太多,就更不能图快,选秀乃是大事,还是当以稳为妙。」潕 「……」盛苑无奈的叹口气,只好缓缓颔首。 虽说当时听着前两关用时很久,可实际上啊,时光轻而易举就在小伙伴的打闹、玩耍、嬉戏间偷笑着滑过。 等到盛苑让齐姑姑摇晃醒的时候,她才猛然想起,终于到了储秀宫分配住房的时候。 …… 犹若过五关斩六将的秀女们,揣着期待兴奋和好奇,踏步到了储秀宫。 众人还来不及认真打量这处要暂住三月之 久的宫殿,没顾得上揣摩竞争对手,就让储秀宫里那些看起来严肃得有些吓人的嬷嬷们唬了一跳。 尤其是听到嬷嬷们冷淡疏离的介绍着储秀宫宫规、选秀细节须知、各样奖惩条例之后,之前还斗志满满的秀女们大多沉默的低下头,看起来竟个个儿都是老实人。潕 直到一个模样富贵、举止骄矜的女郎,身着锦衣袍,大步流星走进了队伍。 众秀女见之,你看看我我看看,眼里一个个问号儿突突突往外冒。 「这认识谁啊?!」 「内见过……吧?」 「不是不是,看着好像眼熟,是不是前两关时见着过?」 「还真不清楚,有谁想起来?」 「毫无印象啊!」潕 「……」 正当众秀女用视线「你眼我一语」交流得不亦乐乎,就见之前面对她们态度冷漠的嬷嬷们,却对着这个女郎露出谄媚笑容。 众秀女见那些嬷嬷们将那好像孔雀似的女郎团团围住,连声问好,心里顿时有些紧张。 难道选秀未半,就要天降关系户了? 不待众人细想,那个总是笑呵呵的小女郎,就冲出了嬷嬷们的包围圈,欢腾着朝她们奔了过来。 「???」众秀女琢磨着,不认识她啊,这女郎刚见面就这样热情? 「姐姐!」潕 直到这圆润的女郎扑到一个清瘦的女郎身上,她们看着那清瘦女郎连退数步才结结实实抱住对方,忍不住捏了把汗,而后才意识到这个特别的女郎是找自己姐姐来了。 盛蒽没想到小妹好些天没露面,这一露面就尽是小心思,不由又熨帖又好笑,习惯性的摸摸这小丫头圆润饱满的额头,笑说:「小半月不见,说好的清减计划呢?」 「谁让慈宁宫的伙食太好了呢!」盛苑咧着嘴笑呵呵的。 「淘气!」盛蒽也想搂着小妹说说话,只是当下不是说笑时候,只能笑嗔着摇摇头,轻轻将这丫头从怀里推起来。 盛苑顺着她姐姐的力气,站直了,大大方方看向好奇围观她们的秀女,露出可爱无害的笑容,挥手打招呼:「女郎们,大家好啊!相聚是缘分,初次见面还请多关照!」 「呃……」大概是很少见到这么自来熟的女郎,秀女们有些发懵的跟着挥了挥手。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女郎,脸皮厚成盛苑这般的,只手可数。潕 「坊间常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咱们要在储秀宫同住三月之久,想来也得有千年交情咯!既是故交,我们姊妹俩有做的对不对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啊!」盛苑朝着众人抱了抱拳。 她这般爽利劲儿,登时就让刚刚还纳闷儿「才见面怎么就成了故交」的众秀女忘了困惑,连忙和声回应。 不过看不上得上盛苑,在摸准盛苑背景之前,众人都表现得宽容而和善。 第五百二十九章:保证 储秀宫的秀女们看着宫女内侍送过来的精致点心和各色鲜果,不约而同冒出了三联问:瘼 「这个女郎究竟何人?」 「储秀宫的嬷嬷缘何对她极尽巴结谄媚?!」 「她作为参选秀女之妹,缘何能给她们每个人都送上点心和鲜果?」 想到这儿,秀女们坐不住了。 能够入围百人待选者,这些秀女本就不一般,没过多久,她们就各显其能的买通内侍,去打听了。 …… 「你这丫头,这是在宫里啊,怎么还能这样张扬啊!」直到坐在分给自己的屋子,盛蒽捏了捏妹妹脸颊,嗔她,「不过是同住三个月,你姐姐还能没本事自保?」瘼 盛苑却笑呵呵的摇晃着脑袋:「那不一样,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何必费力劳心,将自己的精力都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让她们知难而退,总好过撕破脸,让自己陷入防不胜防之境地吧!」 「你要是以为就凭让嬷嬷们配合着巴结你,然后送些点心瓜果,就让有些人手下留情,那你可就太单纯咯!」盛蒽领了妹妹好意,不过还是给她提个醒,让她不要想得太好。 「哈哈,姐姐,等着瞧好咯!」盛苑拍着胸脯,那乐呵呵的样子好像要翘起了尾巴。 …… 秀女们收集信息的能力不慢,就在第二天傍晚,关于盛苑的传说,就在她们中间散布开来。 「这女郎是太后的心头宝!」 「这女郎是个莽张飞!」瘼 「这女郎特别喜欢护短!」 「这女郎武力值很强!」 「这女郎殴打过皇子!」 「这女郎偷袭过亲王!」 听到这些传说的盛蒽:「???」 这说的是她妹妹?! 前几项也就算了,说的对不对的不重要,可是后两个传言是怎么来的?瘼 殴打皇子?!偷袭亲王?! 哪个皇子?!哪个亲王?! 简直胡说八道! 要不是小妹不在眼前,她定要将她拎到跟前儿好生问问! 怎么能将传言说得这样离谱?!也得有人信啊! 当然,盛蒽对自己这妹子向来有滤镜,刚生了那丫头片刻的气,就忍不住替妹妹开解。 「也不见得是她本意,谁不知传话传到后面,和本意已经风马牛不相及了,原也不是苑姐儿的错。」瘼 盛蒽这样想着,就想找人好好聊聊,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将这些越传越偏的话给修正一下下。 斗志满满的她,想法儿是很好,可却不想周围的秀女见了她,当即退避三尺,看样子生怕不小心误伤她。 人际能力满格儿的盛蒽同学,似乎瞬间领悟何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不过盛蒽可不是某个常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的家伙,她那契而不舍的美德再一次为了妹妹发出光芒! 她要找出流言源头,好好给妹妹正名! 而那个她想为之证明的妹妹,此刻却满意的大手一挥,赏赐眼前的嬷嬷们! 储秀宫的嬷嬷们此刻虽然没有了之前的谄媚巴结,但是一个个揣着填圆了的荷包,喜笑颜开的跟盛苑道谢。瘼 她们没想到,只是配合着演了场戏、帮忙传了传话,就有这许多收获! 要知道这位太后跟前儿的红人,可是大手笔的很,不仅单独厚赏储秀宫的内侍和宫女,还单独给她们这些嬷嬷赏了金银锞子和珠宝! 只说这一个荷包里的东西,就能让她们出宫之后添铺子买田地了! 「嬷嬷们还请多多的费 些心思,莫让蒽姐姐受委屈,待到选秀结束,蒽姐姐顺利回了家,咱们再给嬷嬷们一人一斛珍珠!储秀宫的内侍和宫女们也一人一把珍珠拿着玩儿!」 安屿财大气粗的许诺,让储秀宫的嬷嬷们惊喜得连声应是。 …… 「你们俩给我站住!」三皇子姜瑜铭面色不善的大声喝道。瘼 他好容易才将蹲在树下斗蛐蛐的盛苑和安屿逮了个正着,此刻岂能放他们离开?! 本就羞恼气怒的姜瑜铭见这俩坏家伙看到他撒腿就跑,更是火冒三丈,回首大喝着让之前布置好的人手将他们给截住了。 「三表哥,你可不能打我们俩!」安屿将盛苑挡在后面,先发制人,色厉内荏的警告,「要不然,姑姑可揍你!」 「……」听着蠢表弟放出来的话,姜瑜铭到底冷静许多。 没办法,表弟虽蠢,奈何母妃偏宠,他揍这小子,完全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他还不傻! 「我问你们俩,是不是你们传的谣言?!」 「什、什么谣言?」瘼 「三表哥你说的是哪个传言?!」 本想耍赖的安屿,没想到和他异口同声应承的苑姐儿,竟然大大方方承认! 他惊呆了,而后,看向盛苑的目光里充满了敬佩! 苑姐儿,勇者也! 姜瑜铭大概也没想到盛苑这丫头承认的还挺利落,不由诧异的问:「你不准备狡辩?」 「是咱说的就认!这叫君子坦荡荡!」盛苑啪啪地拍着安屿的胸口,表现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瞅着自家亲表弟让这圆乎乎的丫头拍得直咳嗽,姜瑜铭沉默了。瘼 好像……他让这丫头编排两句,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等等!!! 意识到自己脑海里刚刚划过的念头,姜瑜铭愈发恼怒羞愤咯! 「苑姐儿,是不是你们俩找人传谣,说你殴打了皇子,偷袭了亲王?!」 「是我让人说的,可这不是谣言!」盛苑还没说完,找到榜样的安屿先一步大声承认! 「……」姜瑜铭瞥眼,不看这个蠢到让他看一眼就郁闷的表弟。 心里默念着:不能打!不能打!母妃看着呢!瘼 这般重复数遍,他才能按捺着冲动质问:「你们怎敢这样编排皇子亲王?!」 考虑到跟父皇母妃皇祖母那里可以交代过去,姜瑜铭自认为聪明的将自己摘出来:「你们说我这个表哥坏话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编排亲王?!那些亲王,也是你们长辈!」 「我们没有编排其他亲王啊!」盛苑诚实的摇摇头纠正他。 「对啊!我们说的皇子和亲王,都是特指表哥你哦!」安屿诚恳的点头保证。 第五百三十章:要认错 王爷竟是我自己?! 不知是悲愤过度,还是惊喜极大,三皇子姜瑜铭有好的朝着声源和安屿露出了獠牙。 看着跑远的三皇子,莫名其妙的盛苑和一头雾水的安屿面面相觑。 “哎呀,他这是怎么啦?”盛苑挠挠头,问安屿。 安屿猜测:“可能气狠了。” “说不定是不和咱俩一般见识呢!”盛苑觉着反正猜不透,干脆就不猜了,反正也不能吃了他俩。 安屿立刻欢悦点头:“对啊,他那么个大人哪好意思跟咱俩计较,咱们接着斗蛐蛐吧!” 于是乎,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就近找地儿坐下,掏出备用的蛐蛐,继续一斗高低。 以至于皇上和太后派来的人绕了宫里一大圈儿,才在原点找着她们。 盛苑和安屿也没想到,三皇子竟突破自我,不要颜面了! 他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大郎君,好意思哭啼啼跟皇上太后告状?! 很显然,盛苑同学忘记了永兴侯的光辉战绩。 “苑姐儿,娘娘让您和小侯爷在这儿等着,等会儿跟三皇子道歉啊!”齐姑姑领着她俩来到清源宫侧殿门口儿,轻声嘱咐着。 “哦。”盛苑和安屿也不争辩,老老实实点头。 道歉就道歉,反正都习惯了。 齐姑姑看着眼前这对儿老实聆听教训却毫无悔改之意的小伙伴,很是哭笑不得:“三皇子是苑姐儿和小侯爷的表兄,哪有弟弟妹妹气哭兄长的道理?” “唉!”盛苑重重叹口气,摇晃着脑袋,“主要是没想到储秀宫的传闻能溜出来,还让三表哥听到了,虽然那是事实,可的确没考虑到他的自尊,是我思虑不周。” “也有我的错!”安屿跟着叹气,“早知道就不为了合辙押韵而提王爷了!三表哥还没封王呢!要是都说皇子,他也不会情绪起伏这么大了!” “……”看这俩认真自省的齐姑姑,抿抿唇,不知怎样说才好咯! 殿外盛苑两个一唱一和,殿内太后温言安抚榻上的三皇子。 秦太后也没想到,平时常常端着腔调的孙子,竟然能舍下脸面跑到慈宁宫告状,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从慈宁宫出去,就直奔清源宫,而后更是皇上当面气昏了过去。 不管是不是动了心眼儿,既然孙子摆明是让苑姐儿他们气晕的,她就不好不亲自过来探望。 “三郎人品端庄,性格直爽,容颜显贵,举止潇逸……皇帝,哀家看来,这孩子啊,当为楚王。”秦太后安抚到最后,笑吟吟的看向景和帝。 “……母后说的是。”景和帝无语的看着自家亲娘。 这当娘的就能明晃晃的抢儿子的话哈! 早就准备好给几个儿子封王的景和帝,看着惊喜之极的三子,很有些不忍直视。 傻儿子啊! “说来苑姐儿和屿哥儿是乖淘气的,哪有弟弟妹妹捡着兄长欺负个没完的道理?”秦太后拍着孙子的手,扭头跟儿子说,“你且要跟安贵妃好好说说,可不能委屈了我三郎。” 景和帝想双眼上翻,却不敢,感受着来自亲娘的注视,只好笑着说是。 “苑姐儿让哀家宠的有些淘气,等会儿哀家让这丫头亲自跟你赔不是!哪能为了让旁人投鼠忌器,就让自家表哥颜面受损?” 秦太后和蔼的给三皇子提了提被子:“她下回再敢这样捉弄你,你不要怕,直接叫人将她提到慈宁宫,哀家保准罚她。” 景和帝见自己这个傻儿子竟然配合着点头说好,很想乎撸乎撸头发。 安贵妃和他怎么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 “怎么还不让咱道歉啊!”安屿站得有些累,忍不住跟盛苑小声嘀咕。 “大概是还没醒?”盛苑晃了晃脚踝,注意周遭每人注意他们,示意安屿凑过来,小声的跟他耳畔说,“你这表哥不是那么宽容的人,以后咱们还是不惹他为好。” 只为了让没及笄的女郎,没行冠礼的郎君受罚,就这样折腾? 哪怕追着他们揍也好过这样! “我这表哥人不坏,就是有些小气,略微爱计较了些,还是很疼我哒!”安屿眨眨眼,用更小的语声说,“其实他还算让着咱俩!就是喜欢多思多想了些,手段也不那么直接。当然,他还特容易受美色牵引,有些执拗,喜欢跟人较劲儿,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桀骜,耳根子有些软……大概就这些吧!” 盛苑一边儿听他说一边儿掰手指数,数到最后,手指头都不跟劲儿了。 果然,这位三皇子不像其表现出来的好惹啊! 就在盛苑安屿俩人仰头长叹的时候,内殿终于叫她们进去了。 “苑姐儿、屿哥儿,还不赶紧给你们三表哥赔不是!”景和帝一见他俩立刻低喝。 盛苑和安屿闻声,老老实实给他和太后行了礼,这才再次站到三皇子姜瑜铭面前,鞠躬道歉。 “三表哥,对不起!” 姜瑜铭看着这俩人诚恳的跟他道歉,莫名的有些紧张! 好像上次他俩也是这样认真道歉来着! “你们……算咯,以后不要这样淘气咯!”姜瑜铭还没傻到当着父皇和皇祖母的面儿教训这俩人,只能大大方方表示原谅。 “你们俩陪着你们三表兄说说话,照顾他喝了补药才可以离开!记着啊,不许再气他咯!”景和帝做主留他俩将功补过,自己则扶着秦太后出去。 “记住,不许欺负人咯!”秦太后临出门,还朝着盛苑虚点了几下。 等到殿门合上,姜瑜铭看着和他对视的俩人,莫名生出让人围看的感觉。 “咳咳咳!你们要是无聊,就出去顽吧!”姜瑜铭大方的挥挥手。 安屿闻言,当时就想说好,不过旋即让盛苑给他拦下了。 “三表哥,圣贤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盛苑一开口,惯于跟她打配合的安屿就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和:“是以!是以!王爷肚里能撑舟!” “……”姜瑜铭见这俩人眼巴巴瞅着他瞧,猛然生出感慨。 他是不是上辈子欠这俩家伙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不肯配合 “你们俩真想将功补过?” 盛苑和安屿听着这句略带诱惑的话,立刻升起警觉。 先抛开他们道歉的诚意够不够不说,就说一个即将成为王爷的人,对自己的亲表弟和远房表妹剔除“补过”这样的要求,过不过分! “三表哥,您是不是要喝茶?!” “对对对,表哥,你是不是要食饭!” 说动就动、说忙就忙的盛苑和安屿,当仁不让的主动补过。 只要他们补的快,主动权就跑不开。 “……”姜瑜铭摸了摸脸颊,发现自己可能还是太要脸了。 “你们要是能帮我办一件事儿,之前的种种,咱们都一笔勾销了!”想到自己还要用这两人,姜瑜铭大方的给出许诺。 他这人向来诚信守诺,说过的话更是无有虚言,这次也是这样,只要这俩家伙帮忙,不管成与不成,他都不跟他们计较了! “表哥!以前的事儿不都过去了!你怎么好意思还记着!”安屿没领悟到姜瑜铭自认为的善意,刚听完这话就炸营了。 “就是,三表哥,您之前可是跟皇上说都过去了,不跟我们两个计较了,怎么现在反而威胁我们?”盛苑扯着安屿匆匆倒退几步,警觉的猜测着,“你该不会是拿我们当炮灰吧!” 虽然不清楚盛苑说的炮灰是何意,不过姜瑜铭也能猜出这不是好话。 “你们也忒小瞧人,我只不过是让你们帮忙传个话!何至于这样猜测为兄啊!”姜瑜铭忍着气,笑呵呵安抚这俩充满抗拒的人。 “苑姐儿,咱们可要小心!我表哥竟然没有发脾气,还好声好气!巧言令色鲜仁矣!”安屿将盛苑挡在后面,大义凛然的提醒。 “古人常说笑里藏刀,吾等当以为戒!”盛苑看着姜瑜铭,使劲地儿点头认可。 “我只是让你们帮我给盛六娘传个话!”自认好脾气的姜瑜铭终于炸了! 他近乎咆哮的捶着床榻,怒视着眼前这两个泼皮:“盛六娘啊,那可不是旁人,是你苑姐儿的亲堂姐!你这个当妹妹的过去瞧瞧她怎么了!” “表哥!你果然是利用我们!”安屿见他吼自己就算了,还吼盛苑,登时不乐意了,跳起脚来怒斥,“姑姑和姑父都不让你联系她,你还想要挟我们去背刺他们!简直岂有此理!你不是我之前最喜欢的表哥了!” 姜瑜铭刚低吼的脑袋有些缺氧,又让自家表弟吼声给拍了一脸,顿时有些发懵。 “三表哥,六姐姐虽是我亲堂姐,可是家里祖父父亲都有叮嘱,让我在宫里时很不用和她联系。”盛苑拍拍安屿肩膀,让激动的小伙伴冷静一些,自己则不咸不淡的直视着三皇子,一字一句慢声说清。 “我们这些当学子的,常受训于天地君亲师。 天地者,顺其自然也,故而不合时宜之事莫要强求。 皇上表叔为君,明确不准三表哥和六姐姐联系,此番君之意,我不敢不从。 祖父父亲是亲,他们三番两次不准我打扰六姐姐清静,此是亲之求,我当认真遵从。 书院先生曾教导我们,不能无礼而行,三表哥让我帮着你和六姐姐私自传话,此无礼之举也,恕我不能听从。” 盛苑板着脸,小嘴儿巴巴这通说道,听得姜瑜铭想喝补药了! 这谁家孩子这么能嘚嘚! 怪不得六娘之前叮嘱他不要让苑姐儿掺合进来。 这丫头扯虎皮拉大旗的本事是真让他刮目相看啊! “古语有云嫂溺叔援,关键时候你都不肯对自己亲堂姐施以援手?” 姜瑜铭没想到这女郎看着亲切,可是对亲堂姐却那样的冷漠。 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之前还以为这丫头会是个后手呢! “三表哥,你看补药还没来啊,我们俩出去给你催催啊!”盛苑看着眼底闪过郁色的姜瑜铭,当机立断扯着安屿就往外跑,也不管姜瑜铭是不是同意。 “苑姐儿!”跟着盛苑跑出来的安屿,有些坐立不安,“我看表哥不像是能放下的样子,只怕他不甘和你六姐姐分开。” “不怕,咱们先找皇上说去!” “啊?!” 安屿看着盛苑扯着他就朝正殿方向走去,忙不迭快步跟上,边走边语速极快的说:“苑姐儿,我们上来就告发表哥,是不是不厚道?” “那怎么办?我们之前没答应他,已然得罪了他!就算我们不跟皇上告状,万一有人告密,他岂能不怀疑你我?! 他可就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了!更说不清的是,在皇上和安贵妃那里,咱俩可就是包庇你表哥的同伙咯! 那时侯,咱俩就是长了八百张嘴,也不好说清!那可真就里外不是人了!” 盛苑说完,安屿登时蹦了起来:“对对对!咱们举报他!立功补过咯!” …… 泰安宫一隅,盛菡忐忑的等待着姜瑜铭的回信。 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已经想明白景和帝不可能放她离开的盛菡,只能拼力一搏。 幸好那位贵人肯帮她。 想到这儿,盛菡朝着宫外方向看了一眼,那清幽之地外面的花圃还是那么繁茂吧! 想到泰安宫外,算着选秀已经开始有些时候的盛菡,不免蹙眉犯愁。 之前她犹豫着是要在二皇子那儿下注,还是投靠前世登基的楚王。 平心而论,在见到二皇子之前,前世慧安太子在她印象里,不过是一抹充满着传奇色彩的印记。 可是见到真人之后,她却晃然发现,便是前世有了太子之实的楚王站在他旁,也不免相形见绌。 那等气度、那等容貌、那等温柔的皇子! 有那么一刻,她真想搏上一搏,毕竟这世这位皇子还活着不是! 可惜,贵人帮忙传出去了两条消息,给她回馈的唯有三皇子。 就连贵人也让她不要在二皇子那里用功。 “可惜咯!”盛菡轻摸着三皇子给她的定情信物,缓缓摇了摇头,“哪怕你有谪仙之资!” 她盛菡,对于注定的敌手,是根本不可能手软的! 第五百三十二章:谈话(上) 选秀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自从到了第三关,选秀的氛围就时而热烈时而闲适。 当然,这和盛苑就没多大关系了。 从程序上说,她此刻应该和外苑闲殿里的秀女一样,不需要经过第三关的考核。 从限制上说,她和那群等待出宫的秀女又很不同,因为她可以自由出入储秀宫。 当然,按照秦太后的安排,盛苑还是要到第三关装装样子的。 只是她没受住盛苑这丫头的歪缠,晕晕乎乎就答应了无理要求。 “我从来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惫赖的小女郎!”秦太后看着得逞之后美的欢呼的盛苑,笑不得气不得。 “姨奶奶,既然通过前两关就可以了,我何必还跟人家较量,万一我让您教养的文武全才,不管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是经济庶务闲情逸致都样样顶尖儿,岂不是让人家寻不到活路了?” 盛苑振振有词:“反正我也不指着嫁人为生,科举入仕才是我展示价值的舞台啊!” “……”秦太后看着这丫头小嘴儿叭叭的那叫个利索,偏偏言辞听着,好像还算有理,只能没好气儿的纵容了。 等到盛苑得令去找安屿嬉耍,可算耳畔清静下来的秦太后扶着额头直叹气:“这小丫头将来要寻个怎样的人家才好啊!” 齐姑姑捧着让盛苑清空的干果盘走过来,重新捶着核桃,闻言笑说:“有您看着,苑姐儿还能吃亏?” “我是她姨奶奶,她尚小,而我已老,我是想着看顾她一生顺遂才好,可是实际么?”秦太后不介意谈论这些,只是忧心盛苑这丫头以后的归宿。 齐姑姑闻言没来由的冒出伤感,沉默半晌,将鼻梁上的酸涩好歹忍了过去,这才垂着眼眸,沙哑着嗓子笑说:“苑姐儿原也不是好惹的,惹急了,怕是欺负她的那方落不了好。” 秦太后佯作没发现齐姑姑的反应,顺着她的话说:“那丫头惹急了是真敢掀桌子……可这世间的事儿,哪里单凭勇武就能解决的?女郎不同郎君,婆家真要拿捏,便是闹得痛快,怕也要一身伤痕。” 齐姑姑听懂了,不由轻笑着说:“您既然想找个好拿捏、懂分寸、知根底的……那不就有个现成人选?” 秦太后和她对视片刻,不由失笑:“只怕苑姐儿没这心思啊!” 齐姑姑却说:“苑姐儿他们还是小孩儿心思,等到大些了,说不得就懂了。” “嗯,还是看看再说。”秦太后虽然刚刚还愁着盛苑以后的着落,可是有了人选之后,她又有些迟疑,很是挑剔的觉着没谁配得上她家这个丫头。 …… 盛苑还不晓得,她放飞理想展望未来的时候,秦太后已经琢磨她的终身大事了。 当然即使晓得她也不以为意,毕竟在她的意识里,这件事儿距离她简直不要太远。 自小立志要精彩的活在当下的小女郎,可不要太潇洒! “苑姐儿,我发现个问题!”一见面,安屿提着鱼竿凑了上来。 他们俩越好湖上垂钓,还请了画师过来专门给他们作画,为的就是出宫之后给晟哥儿看。 “嗯?什么问题啊?跟咱有关系不?”盛苑随意问了句话,无意识的将鼓鼓囊囊的挎包推了推,示意跟来的宫女在湖畔等候。 “跟蒽姐姐有关。”安屿也挥手让内侍在这等,自己跟盛苑一前一后上了小舟。 “姐姐?!”盛苑刚坐下,就差点儿弹起来。 “别急!别急!别急!”安屿见她眼瞅着就要跳上岸,忙不迭补充说,“蒽姐姐很安全。” “……”盛苑松口气。 刚刚吓到她了! “只是我觉着……二皇子可能和蒽姐姐认识!”安屿刚安抚好盛苑,随手又扔个雷。 “我姐姐认识谁?!”盛苑瞠目反问,震惊取代了她脸上其他的表情。 “二皇子!”安屿怕她因为太过惊讶以至于反应不过来,还特意补充说,“就是那个欠我三次狩猎的表哥!谢贵妃之子!” 盛苑:“……” 其实也不必介绍这样详细哈! 她不是第一次进宫,虽说跟皇子皇女接触不多,可是也能让人和名对上号啊。 “屿哥儿,我姐姐和二皇子可能认识……你怎么知道的?” 盛苑虽然爱玩,又想方设法逃掉第三关的才艺展示,可是这不等于她不关注储秀宫,毕竟她姐姐还在那儿呢! 她基本上每天都要去看望姐姐,储秀宫的风吹草动她能不晓得? “秀女虽然不能自己走出储秀宫,但是各宫主位若有召唤,还是可以去的,这你肯定知道。”安屿好脾气的帮着盛苑装好鱼饵,轻轻地将鱼竿甩到湖里,这才递到盛苑手里,而后才摆弄自己这份儿。 “对,我清楚!前天姨奶奶还将姐姐喊到慈宁宫呢,我们一起用过晚膳才送姐姐回去的。”盛苑等安屿甩好鱼竿,将之前拿下来的挎包推了过去,里面有齐姑姑给他们准备的吃食饮子。 “那你晓得昨儿我姑姑召蒽姐姐过去吗?” “晓得啊!”盛苑点点头。 本来她还想跟去的,可却让姨奶奶给拦着了。 “你姐姐又不是小孩子,安贵妃召见,她自己能应付,用不着你跟着忙乎!进进出出有宫女内侍看着,谁还干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她?你关心姐姐是好事儿,可不能将她当成个孩子,生怕呵护不到,这是不对的,也是对你姐姐的不信任。”秦太后当时这样说给盛苑听,盛苑听进去了。 “我当时怕你不放心,还特意远远跟着蒽姐姐,想要护送她回储秀宫。” “等等!”盛苑发现不对,立刻喊停,睁圆眼睛问眼前这个表功的家伙,“你护送就护送,又不是不认识我姐姐,为何远远跟着?你和我姐姐都不是怵头说话的人吧?” “……”安屿闻言,好像发现失言,嘿嘿嘿的傻笑,似乎想以此转开话题。 “你肯定不是因为想要避嫌啊!”盛苑很了解安屿,这家伙才不会有这脑子呢! 第五百三十三章:谈话(下) “好吧!我老实交代!”安屿看着好友友好的举起拳头,连忙投降,“我就是想着,若是真有人想不开招惹蒽姐姐,我也好过去帮忙揍人!” “……”他这话一出来,盛苑瞬间沉默。 她缓缓地放下拳头,忍不住的自省。 “我错了,我不应该跟傻子计较啊!这家伙才是话本看多了!” 【苑姐儿,他这想法儿,是不是和钓鱼执法异曲同工?】 让主系统带走维护的系统,忽然蹦了出来。 盛苑“看着”活力满满的系统回来,高兴的给它拨了一大笔积分,让它买买买。 至于系统强调的钓鱼执法……她有一瞬间的确让系统挑起了不满,可是想到好友拿着话本当真事的举动,高涨的不满瞬间消失。 谁还能和傻子计较?! “你接着说!”示意系统闭嘴,盛苑让安屿继续讲。 安屿见盛苑竟然没计较,狠狠地松口气至于,又默默地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 “好。” 安屿忙不迭将之前看到的情景复述给她听:“离开华宁宫没多久,二皇子就好像偶遇似的出现,说起来,不管是从皇子苑到漪澜宫,还是从漪澜宫回去,都不是这条路线啊!二皇子入宫常走捷径,他不喜欢绕行,故而那条路线……反正从我的记忆里,是真没见过他走啊!” “你是说,他很可能是听闻你姑姑召见我姐姐,特意而来的?” 盛苑眯着眼,手指绕着鬓间垂发,琢磨:“他特意来见我姐姐,为何?!” 安屿见盛苑想不透,赶忙说:“更奇特的是,我有注意到,蒽姐姐见到二皇子,当时隐约向后退了一步!虽然我离得远,可是你是知道的,我眼力不错,似乎从蒽姐姐脸上看到了一抹惊诧!” “向后退了一步?惊诧?!”盛苑脑袋转得犹若小马达,脑壳儿渐渐要发热了。 她姐姐自小就注重形象,家里家外两个样子,但凡走在外面,定然稳重大方,根本不允许自己有半点失态。 且不说二皇子容貌俊逸,是京都数得上的美男子,不至于把她姐姐吓到失态;就算是途中蹦出个虎豹,她姐姐也未必受惊而退。 “认识!肯定认识!”盛苑胡乱抓抓肉肉的下巴,又以拳砸掌,很是笃定的说,“我看他们不仅认识,那个二皇子还隐瞒了身份!他知晓我姐姐是谁家女郎,可我姐姐却未必清楚他是谁家郎君!哼!” 尤其是在系统给她播放了【游龙戏凤】的片头剧名后,盛苑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简直是个坏家伙!”盛苑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具体证据就是安屿对她的猜测赞不绝口。 “还真有这个可能啊!”安屿佩服的看着盛苑,“我竟没想到!亏我看过那么多的话本!” “……”盛苑觉着最后这句可以不说,听着好像她的能耐都缩水了! “苑姐儿,我还有个消息,不晓得要不要告诉你!”安屿忽然想起一件之前想说却忘记说的事儿,顿时有些心虚。 “???还是关于我姐姐的?”盛苑没想到安屿这家伙不说则已,一说就成群啊! “那你说吧。” “我听说……我是说,我听说啊!我还没有论证过呢!” 安屿清清嗓子,环顾四周,见湖上清静,连鱼饵附近都无有鱼儿偷听,这才说,“我听说,早些时候,姑父有意为二皇子求娶蒽姐姐!” “咔嚓!” 安屿惊诧的看着让盛苑捏碎的鱼竿,顿时缩着脖子,连忙摆手表示:“我真是不久之前才听说的!没告诉你是因为考试太多给忘了!” 盛苑没搭理他这番表白,只说:“屿哥儿,你说二皇子晓不晓得这事儿?!” “……”安屿眨眨眼,没说话。 这他哪知道呢! “他晓不晓得不清楚,说不得我爹娘清楚!这事儿既然提起,后面儿又不再提及?以皇上和我爹爹关系看,不应该啊!” 盛苑顷刻间化为思考小达人,飞快的将线索悉数联合分析。 “云家!”想到关键因素,盛苑脑袋冒出亮光! “你可记得咱们那年在顺天府打云宽?!” “你是说……因为云雕胡闹,让你姐姐名誉跟着受损,故而姑父他们就没有再提及此事?!” 安屿张张嘴,觉着不无这个可能。 “屿哥儿,我问你,当时咱们跟云家闹得满京都都清楚,二皇子也不可能无有听闻,当时你们都在太子府住,可听他说过此事不?” 安屿闻言,不由卖力回想。 还真别说,当真让他想了起来。 “我记得当时众多表哥表姐围坐说笑,当时忘了是谁拿我打趣,提及过此事……二表哥似乎说了句女子名节若瓷,容易受委屈。” “就这些?”盛苑心说,自己就是想象力丰富,也不好判断啊! 这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苑姐儿,你为何执意于二皇子晓不晓得姑父有意让他和蒽姐姐定亲呢?!” 安屿见盛苑皱着弯眉,不解的问:“人有远近亲疏,对于不认识的人遭遇不公,能够抛却偏见叹息一句,对于皇家子弟其实已经很是难得了。” “……”盛苑眨眨眼,虽说清楚安屿所言有理,可是却不影响她意难平。 天底下的郎君那么多,让皇家人盯上,可未必是好事! “也许我们想多了?”安屿见盛苑气呼呼的眼珠儿乱转,怕她气着自己,忙不迭安抚,“二皇子和蒽姐姐认识,又未必会定亲,大家还可以当朋友嘛!” “二皇子是那种特意跟朋友不期而遇的嘛?!”盛苑觉着普通朋友,根本没有必要特意偶遇。 “……也、也许呢!” 安屿觉着自己不是特别了解二皇子。 “哼!算咯,不跟这儿猜测了,等回来我问姐姐去!” 盛苑捶捶琢磨迷糊的大脑袋,不想继续为难自己。 “可是蒽姐姐她……”安屿看着盛苑听不进去的忿忿样,老实的闭嘴了。 等到画师示意画像完成,他们可以随意游玩之后,盛苑迫不及待划上了岸,朝储秀宫而去! 第五百三十四章:想通 “你个小屁孩儿,问这许多缘何?” 盛苑没想到,她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又不是两三岁娃娃……” “好!好!好!等你长的比我大了,你再来跟姐姐讨论这个问题吧!” 盛苑闻言还没琢磨过来,就让她姐姐给送出了门。 “乡试资格试在即,你今儿复习功课了么?大字儿练了没有?作诗几首?文章几篇?历届考试题掌握多少了……看来是没有哈!还不赶紧回去!” 盛苑感觉她姐姐这一口气连问,不停在她脑袋瓜儿上盘旋,让她晕晕乎乎有些发懵,直到站在储秀宫外,她才反应过来! “坏姐姐!”盛苑气得想要跳脚! 什么叫等比她大了再跟她说!谁家妹妹长着长着比自己姐姐大了的! “赶人走就直说!怎么还糊弄人!”盛苑气呼呼的原地打转儿,要不是她懂事儿,她肯定要回去质问! 哼,她可不是怕了谁! 跺跺脚,盛苑打算去跑马。 “苑姐儿!” 刚走了没几步,一直等在外面的安屿追了过来:“你怎么没找我?” “……” 盛苑没好意思说自己刚刚太气愤了,把他给忘记了。 安屿见她脸上还有恼意,就晓得她大概是跟蒽姐姐那儿碰钉子了,连忙关切询问。 好友这一铺垫,盛苑的倾诉欲顿时爆发了。 叽里呱啦一通说后,她不仅没开怀,竟然更气愤了。 “屿哥儿,你评评理,我是小屁孩儿不?!” “那肯定不是啊!你都长大了,是大屁……呃,是大批同龄人都比不上的大孩子哩!” 盛苑瞪了眼跟这儿谄笑的安屿,捡着好听的话听了听。 “要不然那,这事儿咱还别管咯!”安屿小心翼翼的看着盛苑,小声劝,“刚刚你进去,我跟外面就琢磨,这事儿不简单!二皇子的性子较我表哥强了许多,他动一动,外人看着好像是走了一步,可实际上,他是走的平地还是山路,是渡河还是沙漠,是爬坡还是下滑,是行在滩地还是处在沼泽,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盛苑闻言,忽而缓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安屿,“你能说的更确切些不?” “我只怕是姑父有意旧事重提。” “噢~~是啊,你说的有道理!”盛苑恍然大悟,“他看着好说话,端是个无利不起早哒!定然是让皇上点拨了,这才找我姐姐套近乎!” “……”安屿挠挠脸,犹豫着言说,“苑姐儿,你说这有没有可能,就是说,其实二皇子喜欢蒽姐姐呢?毕竟上一次他可没主动接触啊。” “那我们家是不是要对他感恩戴德啊!”提到上一次,盛苑就想跳脚,“这合着他喜欢他主动,我们这边儿就得颠颠儿直乐!” 安屿见盛苑挥着拳头,登时吓得抱着脑袋往后跳。 没想动手的盛苑:“……” 说真话,屿哥儿这样,她不打的话很尴尬啊! “苑姐儿,等你想讲理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其实人都是有远近亲疏的!”安屿从石头后面探出脑袋,小声说,“就像之前在书院时,我听见有女郎打架,以为是你时,我就特别担心,定要追过去看个究竟;可若与你无关,我连过去看看的兴趣都没有……苑姐儿,这样的安屿,于你而言是不是很坏呢?” “……”盛苑瞬间冷静下来。 她看着朝自己嘿嘿傻笑的安屿,眨眨眼,大声的哼了哼:“爱咋咋地吧!让姐姐和爹爹发愁去吧!我不管咯!” 主要是也管不了啊! “苑姐儿!”安屿没想到自己又成功的劝住了发脾气的盛苑,见她大踏步朝前走,也不像要揍他的样子,登时乐得蹦跳着追了过去。 “苑姐儿!苑姐儿!你还没回答我,这样的我是坏人不?” “你可太吵了!”盛苑赶蚊子似的挥手轰他。 安屿也不介意,继续绕着盛苑转:“苑姐儿!苑姐儿!你回答我呗!” “哎呀!你可太聒噪啦!”盛苑捂着耳朵直摇头。 “说吧!说吧!你给我个答案好不好啊!”安屿追到最后,干脆跟盛苑面对面的倒着走。 “啊!!!”盛苑让他闹没脾气了,无语的抓抓头,两只手戳着自己脑袋,问他,“你是不是傻?你是我朋友,你要是坏人,那我成啥啦!笨蛋!” “哈哈!苑姐儿!苑姐儿!这是不是说你很喜欢我这个朋友啊!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了,对不对啊!”心花怒放的安屿,原地蹦了树下,紧接着继续契而不舍的追问。 “哈?哈!安屿同学!请问你是梦回游园会,以为自己还是羽林苑里那个找朋友的小胖子吗?!”盛苑觉得这家伙太幼稚了! 要不是这家伙瘪着嘴装可怜,她肯定不搭理他! “对对对!我可喜欢你啦!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行吧?!幼不幼稚啊!” “哈哈哈!我就说,咱俩最好啦!”安屿前一秒还可怜巴巴的,转瞬就双手叉腰得意的直笑。 盛苑无力的拍拍额头:“呵呵,最好的朋友啊!” 跟这么个傻乎乎的家伙做朋友,还是好朋友,最好的那种……好像衬得她都不聪明了。 不过……不聪明就不聪明吧!傻乎乎的更快乐! 盛苑眼珠儿一转,俩手在脸上一乎撸,快乐的表情就重又浮现出来。 哟呼!两个傻乐呵的朋友要快意跑马场咯! 盛苑和安屿在马场恣意驰骋,笑声环绕得赛场都要晕眩了。 而储秀宫这儿,盛蒽却是另有一番心思。 她真是没想到,国子监里的对手竟然是二皇子! 前次去慈宁宫,太后曾暗语点拨,她只猜出皇上有意将她赐婚皇室,却不想赐婚对象竟然是他! 见到这人的刹那,她就意识到谢鸢乃是假托之名。 不管她原先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遐思、萌动,在那一刻,在意识到自己是谁、他是谁的刹那,竟都悉数清空。 这个心理过程,是她都没想到的。 在那一刻,竟将她吓得倒退一步。 也是那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面对家人以外的人,她能那样冷情。 第五百三十五章:狡诈的二皇子 计利弊、算得失、看实务、想前程、析局势、晓进退。 这是盛蒽在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要指婚给二皇子,二皇子是熟人的刹那,萌生出的思绪。 那一刻,她脑海里好像蹦出了算盘,而算盘上的珠子,不等她反应,竟自己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让利益最大化的反应、表情,在她退了一步后,自动浮现出来。 那瞬间,盛蒽感觉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就像,明明眼前这人容貌、言语、举止、风度、气韵、思维依旧,可他只是二皇子,却不是谢鸢了。 盛蒽提起笔慢慢写着曾经和谢鸢辩论过的题目,一笔一划的写着。 字很稳,情绪很平静。 她这两天一直未哭,却又好像将一切多余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哭干净了。 “嗬,有何好委屈的?莫名其妙!”盛蒽看着写满题目的整张纸,忽而笑了出来,慢条斯理的将纸叠了起来,而后放到洗笔池里,看着笔墨字迹渐渐和洗笔水融合,不由嗤笑起来。 有些情感有些想法,在皇家面前,就是水中月、镜中花。 非对错也,乃不能为。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言委屈、何能不甘?”喃喃自语片刻,盛蒽站起身,翻出箱笼,将前不久放到书架上的书册,一本一本取下,一页一页抚平,而后整整齐齐堆叠着放进去。 考题册为四书五经而挡,四书五经又为笔迹而挡,一层层、一册册,最后放上了《科举考略》、《科举奇闻》、《科举前源》等册。 盛蒽盯着书名片刻,刚想合上箱笼,忽而手腕一顿。 她以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迅速将四书五经抽出,将其放在最上面。 而后,她再无任何迟疑,迅速合上箱笼。 直到将那沉甸甸的箱笼锁起,盛蒽才好像被抽掉了浑身力气,失落又无力的伏在榻桌上。 “蒽姐儿,你可曾听说过赌场?每个嫁到皇家的人,不管乐不乐意,都是上了桌的赌徒。人常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可在皇家这赌盘上,有多少能由你自己?在皇家可以有情,却不能有情爱;前者能让你在赌桌上不那么痛苦,后者却要你押上全部的赌注……” 盛蒽想着秦太后在她离开前说的这番话,眼眸愈发清澈。 能拿起,能放下! 她盛蒽,没问题! …… 想开了的盛苑,第二天又跟没事儿人似的,到储秀宫找姐姐去了。 看着没有一丝芥蒂的小妹,盛蒽也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无语。 不能不说她俩确实是亲姐妹,像鸵鸟学习的举动是真真的一致。 只是她俩不搭理可能会有的指婚,指婚对象却自己凑了上来。 “苑姐儿!” 刚踏出储秀宫,盛苑就让二皇子喊住了。 嘿哟! 盛苑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那个清俊雅致的二皇子笑吟吟的朝她挥手。 啧啧,瞧瞧这多情的桃花眼、带着英气的高鼻梁!真让人有挥拳添彩的冲动哟! 想象着上了色的桃花眼,从高纬度调到低纬度的塌鼻梁,盛苑笑容灿烂许多。 “您找屿哥儿吗?”盛苑行过礼问过好,指着射箭场说,“皇上嫌他成绩不够好,让武师傅带他加练呢!” “哦,不,我是来找你的。”二皇子笑眯眯的掏出一封信,“劳烦苑姐儿帮忙送到令姐手上。” “二皇子!”盛苑没想到这人脸皮比她还厚,登时重视起来,义正言辞,“储秀宫里住的可是秀女!在出宫之前,最次是在第四关考核之前,除了太后、皇上和后宫主位,旁人是不能和秀女私相授受的!” “苑姐儿啊,咱能不装了吗?”二皇子似乎是让盛苑的表现逗笑了,“屿哥儿从小到大跟你面前憋不住话,他之前既然见到我和令姐谈话,定然会说与你听。” “说了如何?没说又怎样?”盛苑才不可能帮他送信。 只要赐婚的圣旨没有下来,他和她姐姐的婚约就不存在。 当她傻啊!一个准信儿都没听到,就把姐姐推出去? 想得美! “……”二皇子头一次见到盛苑充满战意的样子,他很肯定,只要他给机会,这丫头就能一拳打过来。 不想和三弟一样成为话资的二皇子,默默收起信封,退而求其次:“那你帮忙带句话成不成?” “等漪澜宫娘娘召见我姐姐时,您请大公主帮着传话吧!” 盛苑坚定的摇晃脑袋。 大公主是二皇子的亲妹妹,他们兄妹相托,总好过找她帮忙。 “……行吧,不帮忙?那好吧,我只好念给你听了。”二皇子点点头,示意带来的宫女内侍将路挡上。 他看向被包围的盛苑,在她震惊的刹那,快语言道:“前天儿我与令姐言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她回言【凤遇群凰舞如织】;当时她未曾给我接后一句的机会,故而我写就一句【清嗥展翅随雁影】明己心意,盼着她能合上而后这半句予我回应。” “!!!”盛苑嘴巴惊得张圆了。 流氓!她头一次在皇宫里见到流氓! 更可怕的是,这家伙的言语听完之后,好像拔不出去咯! “苑姐儿,若我记得没错,你记性很不错,尤其是刚听过的话基本一遍就能记住。而今我说给你听了,你要不要转告令姐,就是你的问题了,若是你能忍着不说……我之后以后再跟令姐表达心意了。” 二皇子笑眯眯的看着盛苑,挥挥手,让宫女内侍散开,而后竟带着人走远了! 他竟然没负担的走远了! 不是!你给我回来啊!可恶! 盛苑差点儿就要喊对方留步。 他是无事一身轻的走远了,可她听到耳朵里的诗句却扎根了! 想忘都忘不掉! 太卑鄙咯! 肉食者鄙! 盛苑气得差点儿螺旋式上升。 直到踱步踱得脚底儿快给磨秃了,盛苑才不甘的迈步回了储秀宫。 哼!她可不是妥协! 她是找姐姐分享!分享二傻子的无耻! “姐姐!姐姐!我又回来咯!” 练大字清心的盛蒽:“……” 第五百三十六章:安屿的紧张 “苑姐儿,咱们的出书大计要开始啦!” 盛苑刚让系统催促着练了半个时辰武学基本功,就让安屿兴冲冲找过来。 一听这话,盛苑连忙收势,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擦额头,就迫不及待问:“渠道搞定了?” “放心吧!”安屿拍拍胸口,“我办事,你踏实!” 盛苑见他卖弄,习惯性的飞腿踢过,果然,安屿利落闪开之后,立刻恢复正常。 “晟哥儿在外面接应着呢,咱们跟官学的先生、优秀学子、以及前几届的案首都有接触,乐意和咱合作的人最少有五六成!” 盛苑听得满意,颔首问:“京都书肆都打好招呼了?” “那肯定的!不止京都书肆,晟哥儿跟咱们的商队联系过了,那边儿会安排专人负责到京外各地书肆联络,争取让大楚的学子都能看到咱们出的书!” “既然拓展到大楚各地,只邀请京都先生和学子编书,就有些浅薄了。” 对于盛苑的话,安屿立刻表态:“之前不是提过?我和晟哥儿都安排好了,已有人出去找有名气的书院、先生和学子商谈此事。” 见安屿和卢晟安排很是妥当,盛苑笑呵呵的抚掌:“有进展就是好!也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希望天下学子可以有做不完的试卷、看不完的模拟题!以前总是说书山题海,可是没做过千八百道题的学子,怎么好意思成自己是游过题海哒!” “可不是!以后的学子们,没做过《五年童试三年模拟》的,都不配为童生!”安屿拍手给盛苑叫好,“要说,还是苑姐儿你善良,天下学子能寻到带有解题思路和例题答案的习题,不能说寥寥无几,也是偏少一群。更多的是靠天赋跻身府学,才能获得略微丰富的资源,你这是造福后进学子啊!” 安屿真心真意的一番称赞,让抱着“独卷卷不如众卷卷”想法儿的盛苑有些脸红。 当然,对于盛苑而言,“不好意思”这类情绪,出现时长不会较昙花绽放更久。 正事谈好了,安屿挠挠头,看向要耍刀的盛苑,欲言又止。 “……”盛苑受不了了,干脆单手拿刀当杠铃使。 每当她这样,安屿都会很识趣儿的直说:“是晟哥儿,他前两天拿了武茂才!” “???”盛苑没想到卢晟效率还挺高,这下他可是文武双秀才咯! “这不是好事儿?有何不好说的?” 安屿叹了口气:“我看晟哥儿可能要到军中锻炼去了。” “不可能!”盛苑记得前些时候卢晟还说他爹给他的安排呢。 “卢三叔不是说武举之前不让晟哥儿去小兵么?” “晟哥儿还想中举之后进兵部呢!”安屿嘟着嘴说,“可是卢三叔好像要到挨着奴儿罕的边境去,说是有意要带晟哥儿一起走。” “上阵父子兵?”盛苑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就松开了,“也不对,卢三叔他没在战场上拼杀过吧?” 等等! 盛苑反应过来,卢晟他爹没跟战场上拼杀过,可是他在内卫资历不浅,据说大楚吞齐之前,他就在前齐潜伏近十载咯。 所以……作为承忠侯的他,赋闲十几载后,竟然被调去了边境? 该不会内卫和边军有合作吧?! 盛苑手上的信息不多,不足以分析整个大局,不过考虑到奴儿罕毗邻阿戎,大楚此举还说不定是冲谁呢。 “话说晟哥儿也快十八岁了,不可能总跟咱们一样晃悠了。” 盛苑虽然怅然,却能接受。 就是苦了安屿,心里转不过弯:“就不能劝劝晟哥儿,让他留在京都?卢三叔离京,他替父亲在祖父母膝下尽孝多好?” “你以为卢三叔还是咱们小时候见的正当年的威武郎君?晟哥儿已大,卢三叔也渐渐老了,你怎知晟哥儿放心他肚子离京?边境苦寒,他离京之后不知多久才能回还,晟哥儿自小与他相依为命,怎可能放心他爹远走?” 安屿觉着,若是他爹接到圣旨要离京赴任,哪怕是艰苦之地,她也要跟着爹娘一起去。 都不带任何犹豫的! 推己及人,盛苑觉着晟哥儿也是这样。 安屿听了盛苑类比,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盛三叔离京!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你要不要这样夸张!”盛苑没想到自己不过举个例子,屿哥儿就要让她保证,她们全家出京的时候不能忘了带他! 好家伙,谁家全家外放赴任,还要带着孩子朋友的! “我自带行李!”安屿恨不能立刻马上赶紧打一份儿行李,即刻送到永兴侯府备用去。 “冷静!冷静!冷静!”盛苑见安屿真有一言不合就打包的意思,忙不迭安抚他,“兄弟欸,你要真这样做,那受刺激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再说了,我爹在府里赋闲得有多欢喜,你不是不知道,皇上怎么可能让我爹离京?” 盛苑觉着就算她出京赴任,他爹都还要在京都窝着。 “也对哦!”安屿冷静下来,恍然,“我跟着你外放赴任,比跟着你们全家一起走更方便些。” 盛苑:“……” 虽说没有证据,但是她感觉,她想表达的,这位仁兄是丁点儿都没理解啊! “总之,你不要杞人忧天咯!”盛苑叹口气,不打算纠正了,太累! “倒是晟哥儿那儿,你记着点儿,若是我出宫前他就要离京,你安排好了商队,每月都往那儿给他和卢三叔送物资,吃喝药材都要常备才好。” 安屿点头应是,心里面却是跟自己别着股劲儿。 对此,盛苑看在眼里,却没有办法。 朋友聚合分离本是常情,民间百姓家里,还有树大分枝、子大分家之说,更何况朋友乎? 人长大了,朋友也好、同学也好,乃至手足,都会各奔东西,想要像幼时这样朝朝暮暮,恐怕要等耄耋赋闲之后,几个老友们常聚说笑了。 就像她祖父跟老郑国公、老安国公那样。 而安屿跌宕的情绪,在听到老安国公这个称呼后,莫名地平复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是演戏 “今儿怎想起来看你姐姐我了?” 盛蒽刚练过字,就见有两三天没出现的妹妹跑来了。 “想姐姐,自然过来啦!”盛苑说是这样说,不过爪子却很实诚的指着自己梳的高发髻,显摆,“好不好看啊?虽说看着简单些,不过齐姑姑说可以装点好多发饰呢!” 盛蒽以为自己妹妹到了爱美的时候,就想点头符合,不想这丫头却嘻嘻哈哈表示,密密实实的发髻可以藏不少暗器呢! “???”盛蒽大为震撼。 小妹这个脑回路,她是真没想到。 “等拿下乡试资格试,我就可以游学去啦!这山高路远的,不小心点儿怎么办可好?若是路遇山匪,且要自保呢!” 盛蒽瞅着这丫头眼底的跃跃欲试,又看她微翘的嘴角,感觉需要自保的可能另有其人。 “说不得,这次游学是咱们全家举家而行呢!”盛蒽拍拍她妹妹的肩膀,让她不要太跳。 “爹娘想哥哥了吧!”盛苑却不惊诧,毕竟大哥那儿还有个雷要爆不爆呢,爹娘说不得要亲自过去看看才放心。 只可惜她及笄之后的第一次仗剑远游啊! “爹娘主要是不放心让你护送大嫂过去……再者,爹娘也想出京走走。”盛蒽也很期待这次的全家之旅。 她长到现在还不曾看过京外风景呢! 盛苑见姐姐面露向往,不由想得更多,自从先帝令藩王归京起,大楚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分封藩王,这样一来,当今的皇子若无圣旨,恐怕终生不得出京。 若是皇上真打算将姐姐指婚给皇子,怕是这次出行是姐姐难得的自由。 当然,还有个前提是,婚约时间不是很紧急。 想到这儿,盛苑嘴巴微动,想提醒一句。 不过看着姐姐眼底那抹期待,她却犹豫了。 一般而言,皇子成亲,规制极为繁琐,整个流程也很严格,定下婚事,没有一年半载都走不完三书六礼。 这样想着,盛苑顿时又欢快起来,扯着她姐姐胳膊商谈旅行马车要怎样改造,怎么安排路途之中的露宿风餐,要带哪些吃喝用具,要怎么安排才能走走歇歇,边走边玩…… 盛蒽见她这般雀跃,却好像忘了屿哥儿那个伙伴,忍不住逗她说:“你安排的很好,只是可怜了屿哥儿,小伙伴都出京了,徒留他自己在京都翘首企盼哦!” “哦,对了!还有屿哥儿和晟哥儿!说不得他们真要跟咱出去呢!” “晟哥儿?晟哥儿不是随承忠侯出京?” 提起这个,盛苑气得发丝儿飞舞之际,又忍不住捧腹哈哈:“屿哥儿那个大傻子!还傻兮兮的偷哭了几回!要不是他没事儿都要叹口气,把皇上闹烦了,还不晓得那是皇上帮卢三叔演戏呢!” “哦?这是怎么回事儿?”盛蒽听说过承忠侯和皇上关系亲近,只是承忠侯向来低调,若不是皇上年节不忘给承忠侯府厚赏,京都的贵人们怕是都要忘了这位侯爷。 “还不是老保乡侯和夫人的缘故!”盛苑也没想到这二位都耄耋之龄了,竟然还没歇了让小儿子续娶的打算! “去岁晟哥儿借着酒劲儿闹腾一回,他祖父祖母安静了些时候;可自考上秀才,二老又觉得可以了,成日就一件事儿了,想方设法给承忠侯府添上女主人。” 盛蒽听得有印象,好像她这个妹妹没少给人家晟哥儿出主意。 “据屿哥儿听皇上说,这次老保乡侯夫妇联合了另外两个儿子,又招呼了七大姑八大姨全方位上阵,看样式竟是要讲卢三叔直接绑了,送进那洞房哩!” “……”盛蒽笑出声。 她听说那位承忠侯年轻时言行不羁,偏偏身手了得,时常气得现在这位老保乡侯看着他远走的背影跳脚。 据说在他成长过程里,保乡侯府一度是京都勋贵圈里最热闹的存在。 却不想时光荏苒,当年气人的凌傲郎君,竟然让拄拐的双亲按着捆绑。 盛苑注意到姐姐的笑点,忍不住给她讲:“屿哥儿说,皇上也这样笑卢三叔!不过卢三叔说他年轻时,父母尚力壮,便是闪一下,也不要紧。可现在他都要知天命咯,父母行动颤颤,他哪敢挣扎。” “是这个理儿。”盛蒽笑着颔首。 有那么一瞬,她略有些怅然。 摇摇头,挥去情绪里的低落,盛蒽看向笑容灿灿小妹,心里这才明朗起来。 “皇上接到卢三叔的求助,自然要出手帮忙,说是让他驻守边关,实则是给个差事让他躲躲,之所以说得模棱两可,也是为了吓吓老保乡侯夫妇,让他们自己想想,到底是儿子孙子承欢膝下好,还是再添个儿媳好。” 盛蒽听到这儿恍然:“该不会皇上和承忠侯联手,连晟哥儿都给哄骗住了吧?” “骗住了晟哥儿不假,不过老保乡侯夫妇人老成精,大概猜出了原委,虽说有些忿忿,奈何卢三叔的帮手是皇上,只能当自己也上当咯!” “他们大概是怕承忠侯在边关耍得痛快,怕他乐不思蜀!” 盛蒽感慨着,看向小妹问:“这样的话,承忠侯怕是不用出京了,屿哥儿又高兴了吧?” “皇上好像没收回卢三叔的差事……不过晟哥儿大概是不会跟着出去了;不过他想走武将的路子,只怕乡试之后还是要去历练的。屿哥儿现在患得患失的厉害,一会儿笑一会儿愁,除非他想到了好法子,不然,且有他郁闷的时候。” 安屿郁闷不郁闷的,盛蒽不很关心,她听了一肚子闲趣,倒是将平时若有若无的躁意散去许多。 承忠侯府的话题到此为止,姐妹俩手牵手,亲亲热热说起家常。 直到午睡醒来,吃饱喝足精心洗漱过的盛苑这才挥手告辞。 不过她刚迈出脚去,又快速收了回来,扭头好奇的问她姐姐,二皇子那首诗补全了没。 只不想她才问出来,就迎来了姐姐格外温柔的笑言:“关卿底事?速速滚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盛菡的盘算 选秀到第四关时,泰安宫的盛菡坐不住了。 她已经清晰的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圈禁了。 自从太妃们陆续出宫随子女生活,泰安宫的存在就愈发透明。 可她这个泰安宫偏殿一角的小院落,却显得有些热闹。 宫女、内侍、嬷嬷翻了倍的出现在她院里院外,偏偏她这个小院的住客却不得进出,每日里只能闷在屋里往外瞧,竟是连屋门都不让出了。 自从眼生的宫女、内侍、嬷嬷出现,莫说三皇子那边儿的讯息了,就是之前对她多有帮助的贵人,也鲜少来信,徒留她若困兽,在笼子里烦躁郁闷却无计可施。 唯有每晚放下床帏,抱膝蜷缩在被子里面,她才能让脑子保持清静。 若不是贵人最后一次联络时,让她务必冷静,她怕是要忍不住了。 最近她频繁梦见皇上、太后、安贵妃赐她鸩酒、匕首、白绫;那清晰的痛感、窒息的惊惧,一次次让她半夜惊醒,一身身冷汗提醒着她,贵人说的危及未必是危言耸听。 “不、不不不……不能坐以待毙!”盛菡想到贵人的点拨,现在她最大的依仗成了将她困住的牢笼,若想解脱,只怕要放手一搏! 盛菡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是想到选秀之后,皇子妃的人选尘埃落定,那……那她可就没办法翻身咯! 盛菡能把握的机会不多,能让她加以利用的唯有前世记忆。 偏偏不知是不是自己重生的缘故,此生和前世之间变化太大,她能利用的资源愈发有限。 她唯有从没有发生变化的人和事里寻找时机。 掰着手指使劲儿盘算的盛菡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不是旁人,却是前太子之女永平郡主姜瑜醒。 这位自景和帝登基以来就沉寂下去的郡主,好像变化不是很大,至少她没听贵人提及。 盛菡一双眼睛无序的打着转,手指摩挲的频率愈发的快。 要不要选她作为突破点呢?! 一个在京外办女学的郡主,能引起皇上重视吗? 犹豫不决的盛菡感觉脑袋上有座大山缓缓下沉。 烦躁、郁郁、紧张、沉闷、焦急……种种情绪编织成网,一言不合、招呼都不打就将她网住。 其实,能引起皇上在意的,除了皇子皇女,还有两个人选可选。 一个是现在的安城侯安屿,一个则是静王。 前者虽说没了回安国公府生活的经历,可前世这时候,他也早已让安贵妃接到宫里教养,也就是说,在此时此刻,他前生今世的生活重合了。 也就是说,前世的他还有很多可挖掘点。 只可惜这郎君前世今生好像都不大聪明,好好儿的一个侯爷,却好像盛苑的小跟班,一点儿主见没有,还总是受欺负。 也就是安贵妃心大,若是换了她,岂能容盛苑这样嚣张! 说来这就是亲姑和亲娘的不同。 盛菡胡乱想了会儿,一直紧绷的情绪略微放松了些。 安屿这儿大概是行不通的,那就只有静王! 她记得前世听过传言,静王在藩地是有过嫡妻嫡子的。 这个传言她之所以记在心里,也是她为了流放的儿子多番打点,才听说了在奴儿罕和阿戎两地都是座上宾的大商,是静王前妻! 据说,这位女豪商平素最是怜贫惜弱,乐善好施。 唯有一点,不能和静王有所牵扯。 若是和静王有仇,多难的事儿她都肯帮;若是和静王沾亲带故,即使再好解决,她都不肯搭理一下。 “说不得可以利用这点。”苦苦思考的盛菡有些意动。 前世她为了让儿子好过些,只能假说儿子流放乃是受静王世子设计,才让那位女豪商上了些心。 她派过去陪伴儿子的心腹曾经捎话,说是那女豪商直言静王必反。 她原本还想看个热闹,却不想,她等啊等啊,女豪商言辞里那个城府极深、手段狠辣的静王,在盛蒽那个太后手下,老实稳妥的宛若那鹌鹑! 真可恶! 饶是已经重生,盛菡想起自己前世的苦等不到,还是忍不住想要怒骂。 信息的不对等,让刚想打定主意的盛菡犹豫了。 所以……静王这儿,不是很好的动手点啊!至少现在不是。 好容易想到两个人选,却让她自己很快就逐一排除,这感觉让盛菡很不舒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让我怎样才好?! 盛菡使劲儿捶着脑袋,试图从记忆里抓到更多更有用的线索。 可惜,她捶的脑壳儿发疼,还是没有思绪。 难不成擎等着淘汰?! 盛菡很不甘心,她可没忘记自己苦苦折腾的原因。 前世,三皇子即位之后,政治清明、政通人和,便是后来太后掌权,世人也说是三皇子这个先帝打下的坚实基础。 这样一个明君,便是今生堪为强劲对手的二皇子尚存,只要有她点拨,皇位照样可得! 所以,她不能放弃啊! 她要站在高台之上,傲慢的俯视着盛蒽盛苑,一若前世她为子求情时,她们那样高傲的俯视她! “有啦!”情绪高涨之时,盛蒽脑袋一热,忽然从记忆角落缝隙里,找出一个人选! “承忠侯!” …… “苑姐儿,你知道乡试资格试上,还有实践一考?”安屿从二皇子那儿得到消息,颠颠儿跑来找盛苑问主意。 “知道啊!”彼时,盛苑正跟络子较劲儿。 嘿!她这么聪明,齐姑姑教的几十种打发岂能难得住她?! 且等她玩儿一会儿再说! 随意给了个借口,盛苑心安理得的放下了让她打乱的络子。 “怎么?二皇子又吓唬你啥?!”盛苑想到那个狡诈的二皇子就想哼哼。 当她没看出来,二皇子他现在竟然隐隐以她姐夫自居,不是给她塞个真题,就是给她送个消息! 嘁!她盛苑岂是这样好收买哒! 送考试模拟题?!谁怕?! 她三岁时,就已经受到他爹的心灵攻击了! “这次不是吓唬!”安屿摆摆手,“二皇子说礼部已经安排人准备了,说是之前童试考试前一百名的秀才,都要到京外实践!” 苦着脸的安屿想要慨叹强龙不压地头蛇。 不想他一抬头,却看见苑姐儿眨着那双亮晶晶的眼,惊喜说:“还有这好事儿?!” 第五百三十九章:要官(上) 可以出京发挥才干,这对盛苑的吸引力极大。 当然,她这样高兴,肯定不是因为出京更加自由。 至于出京在外会不会束手束脚?盛苑眨眨眼,感觉没必要。 出门溜达都不带人的么? 没听说过“扯虎皮拉大旗”?! 让那些潜在敌人们在“值不值得破釜沉舟”和“出手必抄家”之间反复横跳,让其在发疯的悬崖上却欲疯不能,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儿? 【……】和屿哥儿同步感受着盛苑的趣味,系统掏出拖布大小的毛笔,认认真真恳恳切切的送给宿主六个圆点儿。 和宿主一起成长到现在,它恍惚发现自己宿主的品德充满弹性。 “喔~~”安屿惊叹着,眼底有些跃跃,“好像有些刺激……但是,我们有敌人吗?” 盛苑歪着头,好像思考朝廷大事一般:“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实践考试利你利我利朝廷,总有没拿到好处的人啊!损人不利己的事儿都大有人做,更何况这些呢!” “上回和诚王去京郊认考场,咱们还看见一队哭啼啼无精打采的学子,说是乡民大多不肯受教,他们怕是拿不到实践成绩了……苑姐儿,你还记得不?” 安屿忽然想到这事儿,不禁忧虑说:“若是当地豪强招惹咱,小爷我……咳咳,咱们仨也不怕,可若是村民愚昧,咱们总不好跑到弱小跟前儿耍威风吧!若是闹大了,只怕不用言官弹劾,我姑姑就能把我腿打折!” “我们是去教化百姓,帮他们普及社学、提高素养的,又不是鱼肉百姓的纨绔,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略使些手段不是不能接受。咱们总不能无功而返吧!”盛苑觉得,礼部那些官老爷们肯定乐意把这连续两届都棘手的问题扔给参考的女郎,刚好,她对于困扰两届考生的难题很是好奇。 安屿感觉盛苑看着成竹在胸,琢磨着她应该很有办法,故而也不想动脑子了,直接拍着自己保证:“那我都听你的!” 反正成栋也习惯让苑姐儿指挥了。 盛苑自信的点点头,接受了指挥权。 一扭头,就跑回了慈宁宫。 “姨奶奶,您说我找皇上表叔要个临时的内卫指挥使当当,成不成?” “……”感觉自己这个外甥孙女儿的想象力又提到了新高度的秦太后,有瞬间没反应过来,“好苑姐儿,你刚说的什么?你姨奶奶我没听清?” 盛苑立刻把这个能让景和帝蹦脚的想法说了一遍。 “好孩子,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想法儿呢?”秦太后顿了顿,很好奇这个想法儿是怎么形成的。 盛苑没有隐瞒,从之前跟诚王认考场见到的那队学子讲起,而后又说到了可能要出京参加实践考试,进而就连同可能出现的难题都讲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表示:“皇上表叔只要给我一队内卫,我就能解决一个难题!” 认真听着的秦太后,沉默片刻后,扬起温柔笑脸:“你可以直接找你皇上表叔问问,说不定可以呢?” 一旁的齐姑姑听得瞪圆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过去。 而后就听秦太后用亲和的语调建议盛苑:“当然,你可以先让屿哥儿打个头站,帮你问问。” “您是说,皇上表叔疼爱屿哥儿,说不得一高兴给我俩一人一个指挥使令牌呢?!”盛苑挠挠脸,感觉可以一试。 齐姑姑看盛苑听了建议,兴冲冲的朝太后行了个礼,说句“那我先去找屿哥儿咯”,便瞬间跑没了影儿,不由一怔。 待她反应过来,忙不迭问太后:“您怎么让苑姐儿找皇上?” 这是可以提出来的要求吗? “皇上必不会应!”秦太后笑着摆摆手。 齐姑姑看着太后自信的样子,无语的直叹气。 多稀奇啊!只要不是昏君,那肯定不能答应啊! “可是苑姐儿想要名正言顺指挥亲卫的权力,又不是只有一个办法啊!” 至此,齐姑姑恍然:“对啊,本朝郡主也有自己的亲卫军呢!” 秦太后笑了起来:“选秀结束前且不提醒那丫头,让那丫头自己想起来才好呢!” 齐姑姑先替安城侯叹息一句:“就是可怜小侯爷了,他当即先锋,只怕皇上又要追着他揍了。” “郎君皮厚何以怕揍?”秦太后不以为然的挥挥手,“更何况,他哪次真舍得动手?” 齐姑姑瞅了秦太后一眼,忍不住悄悄腹诽:“您是真不怕气着自己儿子啊!” …… 览政殿内殿,景和帝一口水直接喷了出去。 “你说你要朕封你们俩啥?” 不知道是不是给气得,他端着茶盏的手都哆嗦着。 安屿见势不好,悄悄往后挪了挪:“姑、姑父,指挥使不方便给的话,临时副指挥使也没关系。” “呵呵呵。”景和帝气笑了,慈眉善目的朝他挥挥手,让他近些说话,“来,屿哥儿,你过来说说缘由。” 安屿当即快速摇摇头:“侄儿在这儿就很好啦!” 开玩笑啊!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每回姑父这么跟三表哥这么说完,等三表哥一走近,他就抄起奏本往下扔啊! 虽说这伤害性不大,可是惊吓性极高啊! 他才不要体验呢! 还是站在门边儿好,在门边儿这好跑! “郑安!给朕把安贵妃请来!”景和帝见这小子不配合,立刻亲自给他示范了一下何为不按常理出牌! “姑父~~”安屿一听,立刻滑跪。 当然,他没有供出同伙盛苑,盛苑是自投罗网。 景和帝看着眼前这个据说等得有些不耐烦,亲自过来问问情况的小女郎,气得笑容灿烂。 “这合着找朕要官做挺正常的哈!” “皇上表叔,我听说咱们大楚也有举荐制啊!”盛苑记得夫子讲过,燕、陈、楚三朝都设立举荐制,不过举荐出来的人才,基本上进不了六部,入不了内阁,就是到了地方也不能充当主官。 “……”景和帝噎了一下。 失策啊!他忘记这出儿! 第五百四十章:要官(下) 景和帝不愧是皇帝,养气的功夫极好,笑声从牙缝挤出来。 他看着刚刚给小女郎当先锋的安屿,此刻站在苑姐儿旁边儿,好像小跟班儿一样。 人家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 就那副附和应声的样子,就能把他这个当姑父的气饱了。 不难想象,若是他真给了指挥使、副指挥使两块儿令牌,这小子定然颠颠儿的把指挥使令牌给人家苑姐儿,他自己当副的! 出息! 景和帝想揉眼。 他这么个榜样作则在先,怎么就教出这么个侄子来! 感受到自己教育成果受到讽刺的景和帝,挪开眼,看向眨着眼睛等他回信儿的盛苑。 “举荐不举荐的,先放一边儿哈,朕很好奇你们俩怎么想的,竟然到朕面前要官?” 景和帝就想问问,他们这俩玩意儿是怎么敢的! “姨奶奶让我来问您哒!” “对啊!太后还让侄儿出面,主要是怕苑姐儿面子不够大!” 景和帝听到这里面还有自家母后的事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让安屿那嘚瑟的样子给吸引了。 好家伙,这小子哪里是面子很大啊!他这是脸皮极厚啊! 想要保持住涵养的景和帝努力不瞥这个侄子。 “哦,是太后让你们来的啊!那没事儿了,还是谈自荐吧!” 景和帝以拳抵唇咳了数声后,一本正经的让郑安给这俩家伙上座。 “说说自荐的理由好咯!” 因为听说母后给这俩家伙背书,景和帝倒是不怀疑盛苑和安屿是来捣乱的了。 可是就为能完成乡试资格试的实践考验,他们就把手伸到他这个皇帝面前,是不是有些过于随意了! “那这不是作弊!”景和帝义正言辞的痛斥他们。 心里格外痛快! 可算有理由教训他们了! “可是,要想完成任务,不是需要整合资源、联合资源、利用资源?” 景和帝笑看着不服气的盛苑,反问:“你们既然都是考生,那就该站在同一个平台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权力财富差距,平等而又公正的面对考试。 若是人人都像你们俩这样利用资源,还有寒门学子、农家学生出路么?” “可是实践考试不是试卷答题啊!朝廷、礼部让学子们实践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大家向下劝学,让那些顽固的乡民接受社学,从而让大楚百姓识字读书,为皇上教养人才,为朝廷提供栋梁!这个最终目的才是实践的价值所在啊!” “对啊!姑父!” 景和帝先是让盛苑的诡辩扑了一脸,紧接着就听侄子屿哥儿那精炼的应和声,登时,他感觉受到的攻击翻倍了。 “你给朕闭嘴!”景和帝低斥了安屿一声,又顺带给他扔了几个白眼儿,这才笑看向了盛苑。 “苑姐儿说的很好。”他脸上充满了欣慰。 在认真表达了认同之后,景和帝果断说:“指挥使别想了,副指挥使也不可能给你们当!” “……”安屿见皇上姑父这态度,还以为成了,当即就想谢恩。 要不是苑姐儿踢他一脚,他都已经扣头谢恩完了! 盛苑受到拒绝既不惊奇也不郁郁,盘算了一下能借用的官职,讨价还价问:“皇上,您看我们给您做个巡按如何?” “不可能!” “御史!十三道御史让我俩临时客串成不成?” “不可能!” “那就、那就让我们暂时到六科找个位置呢?” “不可能!” “……” 盛苑和安屿积极地轮换着提议,全都让景和帝用仨字儿拒绝,说到最后,契而不舍的俩人和“一句台词用到尾”的景和帝,一起耗没劲儿了! 咕咚咕咚喝了好几盏水,这三位才没给渴着。 当然,盛苑和安屿也不算无功而返,因为皇上到底妥协一步,说是会责令礼部会同兵部、内卫安排人手,给完成实践任务的考生配备出巡队。 名义自然是要保证考生安全。 …… “你这丫头又闹腾了?”储秀宫的盛蒽,一见妹妹就嗔。 盛苑没反应过来她姐姐说的是何事,毕竟她一直在闹腾。 人嘛,闹腾的多了,不提醒一下,她真想不起来。 “你是不是找皇上要侍卫了?” 姐姐这么一提醒,盛苑恍然之余,很是诧异姐姐人在储秀宫,可是消息忒灵通! “是不是二皇子!”盛苑脑子一动,就找出了她姐姐的线人! 那家伙自从跟姐姐搭上话,时不时就用她的消息哄她姐姐开心!简直岂有此理! 默默地痛斥二皇子半晌,盛苑还不解气,直接给系统发布任务,让它制作“盛苑痛殴二皇子”动画,她要亲眼看着动画里的自己痛揍摆姐夫谱儿的二皇子才高兴! 当然,出不出气也不重要,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摆平姐姐! 盛苑滴溜溜转起眼珠儿,很快有了主意。 “姐姐,人家不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劝学嘛!” “人都说在家万事好,出门事事难,我们京都学子出京劝学,没有准备岂不是要受欺负?!” “上回我跟你提过,和诚王一起到京郊认考场时遇到一队哭得稀里哗啦的学子,他们就是拿不到实践成绩的可怜学生啊!” “他们在皇城脚下尚且受气,我们出京在外,人生地不熟,若无有名正言顺的侍卫队,岂不是更难受?” “实践拿不拿得到成绩不要紧,可考不了乡试,问题就大了!” 盛苑噼里啪啦地口述出了临时凑的理由。 竟然还真将盛蒽给说心动了。 对啊! 盛蒽想,自家小妹天生丽质,越长越有倾国之色,若是真让坏人招惹,出门在外的,没有地利人和,岂不是容易吃亏? 的确应该多带些人出去。 “需要人手也不用跟皇上要官做,咱爹咱祖父那里有的是人手呢!带上个百十来人出去,鲜少有人敢轻视你的!” “咱们自己家安排的人手出京,不管前情怎样,只要动手那就是错,不知多少御史言官盯着呢!” “那皇上的人就没人弹劾了?”盛蒽想跟妹妹好好说说行事之道,有些事儿不需要大动干戈就能完成的不错。 不过没等她说,就见她妹妹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奉旨行事,总好许多。” 毕竟言官弹劾皇帝,最多就是骂骂;可是言官弹劾勋贵,那是真朝着削爵而去啊! 盛蒽:“……” 原来如此,受教!受教啊! 第五百四十一章:愁不愁 在慈宁宫住了三个多月之后,盛苑终于包裹款款满载而归。 盛向浔看着那一车车往院子里般的箱子,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苑姐儿!” 忍不住的盛侯爷,把小闺女拽到边儿上悄声问:“你这是进宫打劫去了?” “乱说话!”郑氏刚好听到,轻轻踢了他腿肚子。 “那肯定是这丫头忒招人烦了,这是欢天喜地送她出来呢!” 盛向浔捋着胡须,笃定说:“这些礼物就说明了姨母和皇上的心情!你听,这些都能堆成小山的礼物,分明在欢呼啊!可算将这丫头送出宫咯!” “……”郑氏没见过这样埋汰自家孩子的人,已经不想搭理他了。 倒是盛向浔拽着盛苑,孜孜不倦的问她在宫里这些时候有没有惹事儿。 “除了帮屿哥儿反抗三皇子,和屿哥儿跟皇上自荐以外,就和以前一样!在外苑跑马练功,在中苑蹴鞠泛舟,在内苑溜达放鸢,哦,对咯,这次还偶尔到储秀宫看看姐姐。”盛苑觉得自己很老实,她爹纯属多虑。 却不想他爹脑子里竟然自动生成翻译: 和安屿那小子一起跟三皇子对殴?……三皇子还好吧?! 和安屿那小子一起跟皇上要好处?……皇上没气晕吧?! 盛向浔想掐自己人中了。 “皇上果然宽容!”看着活蹦乱跳的小女儿,盛向浔觉得自己以前小觑皇上的心胸了,这哪里是狭隘,这根本是肚里能跑马啊! “你姐姐在宫里怎么样了?”郑氏揉了揉额头,先关心大女儿。 至于三皇子和皇上……先让她听听省心的消息吧! “姐姐挺好哒!”盛苑不清楚皇上那儿有没有给自家爹娘透信,故而先让他们放下心,而后再看四周。 见她这样,盛向浔和郑氏喊了心腹丫鬟在这儿盯着,夫妻俩则带着小女儿回内室说话。 “我从太后姨奶奶那里听到了确切消息,好像皇上要将姐姐指婚给二皇子!” 盛苑不晓得,她这一句话犹若雷声轰轰,让她爹她娘都惊呆了。 “这、这怎还旧事重提咯?”郑氏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忙不迭推着丈夫胳膊直道,“你竟半点不知?” 盛向浔本来就晕晕乎乎的,听到妻子质问,心知自己受到怀疑,不由连连苦笑:“这三个月,咱俩在京郊度假,皇上不曾招我前去,我能从何而知呢?!” 郑氏闻言,顺理成章的迁怒顿滞了,继续发脾气吧,两口子这仨月,玩耍得很快活;可是不继续发脾气吧,好像她无理取闹一般。 “你这爹当的!皇上有指婚之意都不清楚!怎不早早打听!” 到底还是挨了几拳头的盛向浔都没脾气了。 他就知道,聆娘挥起来的拳头就没落空的可能! 盛苑看着爹娘,脑子里不停回响着“三个月都在京郊度假”这句话。 好家伙,她和姐姐进宫选秀,她爹娘则到京郊享清闲! 这要是选秀实践再长些,他们是不是就要出京游山玩水去了! 岂有此理!都不想孩子啊?! “咳咳咳!”听到小女儿的质问,盛向浔和郑氏俩人立刻以拳抵口,缓解一下脸红。 “唉哟!”本来盛向浔想和妻子一样顾左右而言他,奈何他妻子一脚踩在他脚上,让他只能直面小女儿的不满。 “宫里的太后是你亲姨奶奶,你打小儿常常进宫玩耍,里面一花一木、一山一水、路线方位,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样,就是闭着眼都走不错路,何须我和你娘惦记呢!” “那不还有姐姐!” “虽说太后很少召见你姐姐,可是到底是她亲外甥孙女,既然进了宫,她老人家岂能不予照顾?更何况还有你这个亲妹妹在,我们自然再放心不过!” 盛苑没想到他爹句句有理,反而显得她有些不讲理了:“……” “好咯,皇上指婚这事儿暂放一边,你说说伙同屿哥儿殴打皇子这事儿吧!”盛向浔轻车熟路的将矛盾转移。 瞬间,攻守变换! 于是,出宫回家第一天,盛苑因不敌混合双打、抱头逃窜了。 …… 夜幕降临,拔步床内,盛向浔和郑氏低声言说。 “听苑姐儿说,二皇子曾化名谢鸢在国子监求学,和蒽姐儿不仅早已熟识,关系似乎还不错?” 盛向浔听出妻子言语里的期盼和侥幸,只犹豫了眨眼工夫,就打定主意,轻声叮嘱:“母女之间无话不谈,有些话我这当爹的不好多说,你还是要跟她讲清楚。 作为郎君我看得较你们清楚,青梅竹马也好、一见钟情也罢,在皇子那里做不得数、当不得真。你我夫妻这般弱水三千取一瓢饮,于民间许是美谈,在皇家那儿啊,就是错误示范。 宫里红颜未老恩先断之例比比皆是,更莫说,待到韶华逝去,容颜不再了。 与其以后伤心伤情,不若提前看清,求个安稳闲适才好。” 郑氏越听越发难受,有心反驳一二,可是细想之下,丈夫所言句句为真,若不是为女儿而计深远,他也说不出这些话来。 听到妻子哽咽的低叹,盛向浔只能闻声安抚:“其实想想,这样的姻缘也算不错……你莫要着急,且听我分析,看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蒽姐儿虽说智珠在握自有城府,可她却没有苑姐儿的野望,便是进了官场,也不过是像我这样悠闲度日。虽说像我这样挺好,奈何女子科举为官,想要找个像样的姻缘却难了。 你我之前没少寻人打听,知根知底儿的人家里,乐意自家闺女读书科举的多,乐意让儿媳抛头露面的少之又少;即使有那么几家不介意儿媳考官的,能许下‘四十无子纳妾’的人家没几个。 好容易能扒拉出一两个来,不是容貌一般,就是才学平平,要不然就是家里氛围不好,那些人怎配得上我蒽姐儿?” 说起两口子之前的努力,盛向浔就忿忿:“原以为能从国子监里挑选出良才,却不想还不如外头寻摸呢!只是在外头找得就可靠了?多少实例写着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把蒽姐儿许出去,若是万一遇上个中山狼,可怎么是好?就算花了力气把孩子从狼窝里带出来,也是要伤心的!” 第五百四十二章:不愁咯 盛向浔说着一直以来难以言说的忧虑和恐慌:“苑姐儿我不担心,是因为这丫头有股子浑劲儿,她要觉得不对劲儿了,都不等证据确凿,不管不顾先掀了桌子!她啊,说不定是将夫家全家捆在一处,而后再找证据。 可蒽姐儿不同,这孩子许是比苑姐儿更有智慧,然人太聪明,所想太多,顾虑也就太多,更容易瞻前顾后了。 虽说当谋定而后动,但是面对畜生,你就不能按理出牌!所以,蒽姐儿的对手是同样层次的,她反而能胜,若是面对披着人皮的无耻畜生,怕是要生出许多波折。” 郑氏听丈夫对俩闺女的评说有趣,不由得追问说:“你这么说,蒽姐儿遇上那等人家就没有任何胜算?” “也不是,蒽姐儿有股狠劲儿,但凡不是定数,就有转机,只是那代价怕是太大了。”盛向浔感叹。 郑氏听得心里揪揪,转而问起盛苑:“那苑姐儿呢?” 盛向浔表情丰富起来:“……” 郑氏见他不语,推他胳膊催促:“你怎么不说苑姐儿啊?” 盛向浔被催得咧嘴:“不是我不想说,主要是……苑姐儿这孩子,沙盘预演的时候,她能跟你说的头头是道,什么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什么六韬武略形势战局,什么智计百出谋略战术,这么说吧,纸上谈兵的话,赵括都未必是她敌手。” 郑氏听得想笑,捶着丈夫肩膀说他促狭:“你就这么打趣她吧!当心她知道了,要跑这儿打滚儿抗议了!” 盛向浔闻言,想着这事儿小闺女真能做得出来,不由哈哈大笑。 “可这丫头说得好,但是遇到事儿,但凡脑子一热,你且看吧,律法不让干的事儿,她都干的出来!”盛向浔苦笑着摇摇头,“她和蒽姐儿不同,蒽姐儿看着柔弱,实则极有任性,为达目的真能忍心吞气吃得苦中苦。 可苑姐儿不同,你看她圆乎乎的,实则娇气之极,忍气吞声想都别想,谁想把气给她受,她先请谁吃拳头! 若是苑姐儿遇上了老郑国公女婿那等混账,你信不信,那小子能直接挨刀?” 郑氏听到丈夫提起老郑国公的家事,不由有些唏嘘。 老郑国公有个庶出的女儿,许给了个家里是皇商的两榜进士。 原是看着对方家底不错,有才华,将女儿嫁过去也算两相适宜。 刚开始的确还不错,只是先帝那会儿,郑国公配合着先帝演戏,于不知情者看,那是频频受到打压,屡屡遭受斥责,眼瞅着就要削爵流放。 老郑国公一遍帮着先皇演戏,一边儿忙着暗中配合先皇布局,一边儿安抚族里子弟,忽略了外嫁的女孩儿。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先皇准备恢复老郑国公待遇的时候,他那庶女的丫鬟跑来求救,也是那时郑家人才晓得那女郎受到了怎样的虐待。 “那女郎我也见过,虽说腼腆了些,可是人极温柔,也很有才华,诗画女红无一不精,她家中姐妹无不爱她。”郑氏想起故人,不由唏嘘长叹,“虽说老郑国公有气性,闹到先皇跟前儿也要报仇,可那家人推说是婆婆教训儿媳,只字不提虐待……闹来闹去,最多也是罢官而已。” “是啊,这还是老郑国公怜惜女儿,若是那不在乎的人家,哪里还有活路?”盛向浔跟着感叹,“老郑国公他就是从那时开始只求安稳不求冒进,咱家老爷子还不理解,却不晓得,他那也是一片慈父之心。” 郑氏眉头青筋直跳:“让你说得,苑姐儿的婚事我都害怕了!” 盛向浔却不以为意:“要是苑姐儿遇上这等人家,说不得受虐待的是谁了。” 郑氏听完没感到安慰,反而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等天一亮,她洗漱过后,便朝着小闺女的院子急急而去。 盛苑被推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为啥要醒?!” “苑姐儿!苑姐儿!你听娘问你!”郑氏扒拉着惺忪的小闺女,将老郑国公的家事儿说了一遍,也不管她闺女听没听清,就迫不及待问。 “若易地而处,你是老郑国公的女儿……呸呸呸呸!咱就是举例子啊!要是你遇上这么个……呸呸呸呸!咱苑姐儿肯定遇不上,咱就是举个例子!要是你面对这情形,你怎么办呢?” 迷迷糊糊的盛苑,让她娘这连番的“呸呸呸呸”给呸醒了。 一脸问号儿的她,打着哈欠挠了挠头发。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给吓着了?”郑氏见小闺女傻乎乎的看着自己,不由揉着自家闺女脑袋,仔细查看。 “娘……您找我就为这事儿?”盛苑被她娘捧着脑袋转来转去,不可置信的问出这话。 “不然呢?!”郑氏见孩子说话了,又忍不住摇晃她爪子,“既然反应过来,那赶紧给娘说说!这事儿……你怎么解决?” “要说这事儿啊……还真不好解决!容易犯法啊!”盛苑见她娘好像挺较真,出于对自家娘亲的尊重,还真认真琢磨了一下。 “犯法?”郑氏恍惚想起昨夜丈夫的言语。 正想着丈夫说的话呢,她就听自家闺女那天真的语声:“若是一刀一个,怕是律法不饶;要不就打晕了他们一家子?然后全捆好了,帮他们在合离书上按手印儿,带着财产连夜远走。 要是怕不安稳,直接让公婆、丈夫病弱,只要他们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的好好儿活着,掌管了府里大权的儿媳也能活得滋润,还不怕夫婿族人抢夺财产。 当然,要是足够强势,又不想害人,那就先绑起来,然后夺了府里大权,安排自己人一天三餐的揍,把坏蛋揍服了揍怕了揍出了条件反射,也不是不行……就怕他们反击,毕竟公婆要是告不孝,还是很严重的。 还有……” “不用还有啦!这些就行咯!”郑氏听得面色发白,直接把闺女推到床上,给她盖好薄被,拍着她,“睡吧!睡吧!这些都是做梦!睡吧!睡吧!这些全都忘啦!” 还没有说完、睡意不见的盛苑:“???” 这逗孩子玩哈?! 第五百四十三章:姐妹间 永兴侯府最近处处洋溢着喜庆,明明府里还是这些人,大门紧闭鲜少待客,庭院楼阁水榭无有不同,不见繁花点缀、不见锦缎安排,可是就这些若平常一般的府邸,却显得格外的热闹。 舒氏此刻就觉得这份热闹显得过于喧嚣,好像盛夏时节聒噪不停的蝉鸣,吵得她反侧难眠,恨不能痛饮冰水才好。 跟前儿的丫鬟见她面容泛红,隐隐看着似有汗珠点点,好像中暑一般,不由有些惊忧,忙不迭要请府里的大夫过来给瞧瞧。 “不许去!”舒氏心里憋闷,亦知缘何憋闷,不好叫府医把脉,便低喝着将心腹丫鬟给喊住,“最近府里喜事连连,家里人个个喜形于色,我若这时喊来府医,好像看不得他们高兴似的!” 丫鬟见她说话间,眼睛有些迷离,汗珠儿冒得较之前更多了些,不由喊着小丫鬟过来帮忙,将舒氏扶到榻上倚靠,而后给她擦汗端水,又拿出薄荷冰片放到旁边点燃。 “就是不喊府医,也将二小姐请来瞧瞧。”丫鬟想着让当妹妹的过来劝劝姐姐。 舒氏闻言又是冷哼:“她现在看不上我这个当姐姐的了,何必喊来看笑话啊!” 说是这么说,语气却没有之前那般强硬。 丫鬟晓得夫人姊妹俩前些时候又发生口角,只是二小姐素来敬重夫人,便是争吵也是为了夫人好。 更何况吵架已过去数日,想来二小姐那儿气也该消了。 …… 舒雅静见到姐姐的丫鬟过来延请,笑着拍拍沾满土的手:“今儿刚培植几株海棠,且等我悉数一番,搬上两盆过去给姐姐解解闷。” 丫鬟见她脸上无有异样,不由松口气,连声笑着说好。 待一行人往舒氏院落走时,丫鬟小声跟舒雅静说了舒氏这会儿的情况:“奴出来时,夫人头上的汗珠儿就滚滚而落,瞧着竟有大汗淋漓之势。原想请来府医把脉,然夫人极力不准,奴不敢违抗,只好请二小姐帮忙劝说。” “姐姐这是体虚发汗,怕不是最近情绪不好,眠少多虑所致。” 舒雅静不用把脉就清楚她姐姐的情况。 丫鬟没想到几句话的工夫,舒雅静就笃定舒氏的症状缘由,一时之间有些语塞,竟不知是该应承还是质疑了。 “放心吧,姐姐及笄前就有过这等情况,那时你还没提到跟前儿伺候,不知也是正常。”舒雅静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檀木做的药盒。 “里面是那时大夫给开的丸药,等会过去用水和了,加上蜂蜜调匀服用即可。” 丫鬟没敢接过去:“二小姐,奴虽无知,却也是晓得药之用,乃是一时一用,便是夫人症状若同往昔,可这……这用药也不好照搬吧?” 她过来是请二小姐过去劝夫人看大夫,不是请二小姐过来当大夫的啊! 舒雅静闻言,没有恼,反倒笑着说:“这原是补药,便是不对症也无害,且先稳住情况再说。” 她这样说,丫鬟这才略略放下心来,琢磨,左右自家夫人也不傻,若是不合适,届时自有说法。 这样说话间,一行人来到舒氏眼前。 本来舒氏见妹妹上前请安,立刻将头扭到一旁不肯看她,可是听到丫鬟提及带来的补药,回头一瞧,看着熟悉的药盒和熟悉的药香,登时没忍住,眼眶一红,泪珠儿瞬间成串儿,滚滚而落。 舒雅静一见姐姐这副宛若从水里打捞上来的样子,也是唬了一跳。 待看见姐姐难得啼哭的样子,本就柔软的心愈发软了。 “姐姐纵然是跟我怄气,也不该不珍惜自己,这般情况安敢硬挺?还是要请来府医才是!” 言罢,不等舒氏反对,便让丫鬟请人。 舒氏的大丫鬟早就等着这话,一见舒氏没有反驳,速速屈膝大声应是,转头竟一阵风似的亲自跑了出去。 舒雅静看得想笑,坐到舒氏榻旁,握着她发汗的手安抚:“姐姐只看跟前儿的忠仆,也合该爱惜自己啊!” 舒氏撇开脸不看她,不过却也没甩开她的手,没好气的说:“这何苦来哉呢!让人听了,还以为我见不得这府里好!” 舒雅静原以为姐姐这般是跟自己怄气,可听这话茬儿,好像和府里的人生了嫌隙。 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帕子,她亲手给姐姐擦汗,而后又挑了几颗花生糖喂到姐姐嘴里,这才小声说:“苑姐儿前儿带着好几车礼物回府,转头就挑了一大箱子的物件儿给我……我听说,姐姐这里也不曾落下,可见是个实诚人。” “哼,家里的好东西你难不成见得少了?”舒氏面色淡淡,“你可知苑姐儿、蒽姐儿院子后面还各连着一处院子?连着的院子并不比她们住的院子小,却都成了她们各自的库房。 蒽姐儿倒也罢了,却说苑姐儿的好东西,一整个院子都放不大下,公婆正院后面的一处偏院也挪给她用了。我曾听过一耳,这丫头在宫里打赏,出手就是一斛珍珠呢!” 舒雅静只知盛苑富有,却不知她这小女郎竟然阔绰到这般地步,不由有些哑然:“盛大女郎好心胸啊!” 舒氏没想到妹妹听了半晌,竟然感慨蒽姐儿心胸宽阔,不由气笑了:“你这是影射我小气?” 舒雅静笑着拿帕子给她擦擦脸颊:“姐姐连自己妹妹说的话都要多想了?我不过是感慨盛大女郎心态好啊!换作是我,也难免不为此郁郁,要不怎么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呢!可见我这想法儿是常态,盛大女郎非常人也。” “可不是非常人也么!你瞧着吧,她现在还没出宫呢,说不定要指给皇子做皇子妃咯!” 舒氏说完,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同样都是女郎,她这是一步登天啊!若是真有运道,说不得那中宫之位都不远了。倒是你,同样是名门闺秀,却不知未来落在哪里!” 舒雅静想到当初因为一时贪念犯的错,不由又羞又愧:“我现在已经不错了,书院先生和蔼爱才,前些时候见我于种植花草有些天赋,还有将我推介为助教之意。” “你可应下了?”舒氏闻言,脸色勃然而变。 第五百四十四章:姐妹 舒雅静见姐姐脸色不对,刚要说话,就见府医在丫鬟的催促下匆匆赶来,顾不上言语,赶紧站到旁边,紧张的看着大夫把脉。 “少夫人有些体虚,且用药膳缓补,慢慢儿就好了。”永兴侯府请来当府医的大夫还是很有些水准的,端详了舒氏片刻,把了把脉,就有了论断,“少夫人若是不反感乳品,用那牛奶羊奶做成奶片,和蜜糖混着吃,也有好处。” 他这意思是不用开药的。 “用药三分毒,若是补的太过,又容易虚不受补,故而药膳最善。”给舒氏施了针熏了灸,见她过了汗劲儿,府医点点头,喊来几个丫鬟,教了她们一套按摩手法,让她们按时给舒氏按摩,而后又将舒氏需要注意的事项、需要用的药膳逐一说了一遍。 “回头可以将熏香换成药香,也有滋补之用。”府医临走前,还不忘补充,“之前给老夫看的补丸不错,像是名家所制,将其化开以蜜调和,当作茶饮即可。” 待到丫鬟们忙着做药膳、练按摩、点药香,内室只有她们姊妹俩后,舒氏扯着妹妹胳膊,忍着怒意问她:“你说,你有没有应了助教之职?” 舒雅静赶紧摇头:“没有问过姐姐,哪能自作主张?更何况,先生只是说说,我向来平庸普通,哪里就能当上助教?” 舒氏闻言仔细看她,见她面色正常,不见心虚之意,这才松口气:“你记着,在书院读书可以,却不能跑出去任职!” 说完,她生怕妹妹听不进去,又说:“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姐姐,心里还有咱家小弟,就不许你当那抛头露面的小职小吏!” 若是一年前听这话,舒雅静定然利落答应,可在云栖书院久了,她心里的主见,就像成长的树苗一样有了根系,哪怕嘴上不说,心里却开始瞧瞧反驳。 舒氏见妹妹嗯了一声,心知她不大乐意,不过想到妹妹个性不算强势,向来都很听话,便也没当回事儿。 “若不是我要出京,说不得要让你从云栖书院退学!”舒氏看着没有着落的妹妹,有些烦躁,可惜她不能将妹妹带出京去。 她妹妹的未来还是要落在京都! “我离开之后,你若是在这府里不自在,就搬到云栖书院住!” 舒氏虽然对云栖书院将妹妹教得心里活泛感到不满,可是,这府里有盛苑啊! 若让妹妹和盛苑呆得时间长了,她真怕妹妹会让她带坏! 和盛苑比起来,云栖书院好像都不那么令她讨厌了。 “姐姐不用忧心我。”舒雅静早就准备好住到云栖书院了。 之前苑姐儿给她带话说,礼部和工部似乎有意增添女官,只要书院推举就可参选。 舒雅静就等着姐姐出京了。 舒氏不晓得她的想法儿,见妹妹听她话,满意的点点头。 “要说大,你也不算太大,再过过,选秀热度下去,我定然想办法给你说个好人家!”舒氏想到盛蒽若是做了皇子妃,应该能说的上话。 不过这个想法儿暂且不和妹妹提了。 舒氏姊妹俩各自想法儿,不过彼此都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倒是让气氛不那么紧张了。 …… 舒氏姊妹说话的时候,盛苑接到了一大沓子的请帖。 都是同窗同考送来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要迈步到官场交际中了?”盛苑看着那一沓厚厚的请帖,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你想多了,就是一群水平不咋高的文人跟那儿吃吃喝喝!” 过来人盛向浔笑呵呵的给小闺女泼冷水。 盛苑:“……” 默默地扭过头,送她爹个后脑勺儿。 “你想想,一群刚当上秀才的学子,有多少能桂榜扬名还不知呢,就学人家贡士做派?岂不就是东施效颦?!一个个儿的,一瓶子不满的主儿,就要学人家在酒楼舞文弄墨,若是遇上有真本事的贡士进士官员,岂不贻笑大方?!” 盛苑听着她爹孜孜不倦的诋毁秀才聚会,不由长叹一声。 “本来挺有面儿的聚会,让您一说简直……见之成了去就跌份儿啊!” 无语的将请帖扔到一旁,盛苑扒拉着头发,打算召集小伙伴们玩耍。 “不参加聚会,那这几天就好好儿在家呆着!若是让你同窗同年见到你跟屿哥儿晟哥儿他们溜达,岂不是显得你看不起他们,所以不去参加聚会哒?” “???” 盛苑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个的大型问号儿。 这好话赖话都让他老人家说了,她还能怎么着! 老老实实跟府里面窝着好啦! 第五百四十五章:圣旨到 “【奉皇太后慈谕,永兴侯盛向浔之女盛蒽,生性通和,聪慧淑顺,端庄慎柔,安贞雍静,文雅贤达,优容纯粹,当嫁之年乃为皇二子姜瑜琮之良配,朕与太后皆爱也,故而许以良缘,盼以佳话,赐永兴侯盛向浔之女盛蒽与皇二子姜瑜琮婚配,以为皇子妃。着礼部共钦天监营办,择良辰吉日定以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掌印太监郑安带着圣旨亲临永兴侯府,一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终究定下了盛蒽的终身大事。 盛向浔带着妻儿设下香案,接了圣旨,留下郑安吃茶,顺势给了个大红封,你我好我大家好的彼此恭喜一通,这才送走了景和帝身边的心腹。 待到室内只有一家三口,盛向浔脸上的喜气才缓了下去。 他和郑氏对视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们两口子没说一句话,可是坐在中间儿的盛苑,左看看右看看,总感觉他们好像说了万语千言。 啧啧啧!她好像有些多余。 自觉多余的盛苑打算开溜。 姐姐的婚事已成定局,她再多想无益,还不如出去转转。 不过才刚溜了一小步,她那一左一右两个肩膀就却让爹娘给按住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盛向浔和郑氏不约而同的问了同一句话。 莫名感觉有些压力的盛苑,垂着俩胳膊,老老实实说:“我想去打听打听皇上发了多少圣旨。” “……”郑氏本来想通过收拾小闺女来发泄发泄郁气,不过这丫头的理由让她有些心动。 她也想知道蒽姐儿将来的妯娌都是谁。 遗憾的看了眼乖巧的小女儿,郑氏叹口气挥挥手:“去吧!打听清楚了!” 盛苑闻言若获大赦,欢呼着蹦蹦跳跳跑出去了。 “幸好我机灵!”等出了二门儿,盛苑这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别以为她没看出他们想要拿她撒气的意图! 哼!她盛苑岂是想收拾就收拾哒! 得意的甩甩衣袖,盛苑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哼着不成调儿的小曲儿,恣意嘚瑟的往外走去。 当然,她打听的渠道特别简单,就是安屿! 放出她喜爱的小胭脂,很快就能迎来好朋友。 安城侯府的花园里,三个久违的好朋友重新团聚在一起。 当然,这里的久违,特指盛苑和卢晟。 都说一日不见若隔三秋,他们仨月未见,说句久违也不为过哈。 “卢三叔还没有信儿嘛?”盛苑没有急着问圣旨的事儿,先关心了晟哥儿一番。 之前说过,卢晟他爹和皇上演戏,只是为了吓唬老保乡侯夫妇,让他们不要太热衷于给承忠侯府安排侯夫人。 原本按计划来说,卢晟他爹,就是承忠侯他本人,只要出京转上几天就好,权当出去散散心,顺势给皇上做个眼线。 却不想承忠侯这一出京就是半个月,无声无息没有回信。 这让卢晟有些慌了。 若不是他大伯保乡侯派人看的紧,将他从城门前给抓了回去,他此刻已经一人一马一剑找他爹去了。 “晟哥儿,我问过姑父了,卢三叔临时接了任务,可能有些曲折,所以不方便给你写信,你放心,卢三叔肯定很快就能安然回返的!”安屿见卢晟默默摇头,不由出声安抚。 卢晟勉强挤出笑容:“我知道……我知道。” 见他这样,盛苑和安屿对视一眼,一齐安静的陪着他呆着。 半晌过后,卢晟调整好了心绪,也不想让小伙伴因为他情绪低落,便主动提起话题。 当然,现在能够不假思索就提起的话题,自然非选秀莫属。 盛苑刚好问了安屿圣旨赐婚这事儿。 “姑父原本给三表哥选了皇子妃,奈何他闹腾的太过厉害,就说非你六堂姐不娶,姑父一怒之下将之前写好的圣旨给撕了,听我姑姑说,他的圣旨怕是要延后了。” 安屿想到当时的情景就后怕,他从未见过姑父发那样大的脾气,雷霆之怒都不足以形容。 “本来姑父给四皇子也选了皇子妃,只是三表哥那儿卡住了,为了姑姑的面子,姑父只好也将圣旨按下,延后再发。” 盛苑点点头,明白了,姐姐的亲妯娌人选恐怕是待定了。 “至于其他秀女,姑父只留了三五个充实后宫,给了个才人身份……还有就是挑了十多个秀女指给皇室旁亲。”这些太细琐的,安屿也记得不清,就是大致这么个意思。 “皇上没给静王指婚嘛?”卢晟记得诚王给他们庆贺考上秀才的时候提过静王王妃之位空悬。 “听我姑姑说,岑太妃好像求了太后,想将侄女许给静王,不过岑家没有适龄女郎可选,所以这次只是赐了两个侧妃,正妃怕是要下届选秀才能有了。” “……”盛苑忽然掰着手指算了算,不可置信的问安屿,“我记得静王已经而立之年了吧?岑太妃可真能坐得住!” “我姑姑也说,岑家下届选秀适龄女郎多是她侄孙女了。”安屿耸耸肩,“没办法,现在她跟静王府生活,静王妃姓岑,她可能更能安心养老吧。” 盛苑表示不敢理解,并且表以震撼。 看来,这两天重量级的圣旨,就是她姐姐这一份儿了。 知道了想要了解的事情,盛苑感觉心满意足。 于是,他们仨坐不住了。 府外那么大,他们要遛遛! “屿哥儿!苑姐儿!”仨人准备往外城溜达,可是刚出了安城侯府没多久,就听到三皇子的呼声。 闻声微微一顿的盛苑和安屿对视起来。 “要不要当没听到?”盛苑快速的眨眨眼。 “肯定要!就当没听到!赶紧走咱的!”安屿加快眨眼频率。 “跑!”盛苑和安屿无声的朝着对方点点头。 “你们要是敢跑,我就跟父皇和皇祖母哭诉,说你们今儿又偷袭,一人踹了我一脚!” 刚起跑就止步的盛苑:“???” 因为惯性踉跄的安屿:“!!!” 盛苑&安屿:哇哦!三皇子他已经学会不要脸了吗?! 第五百四十六章:皇子的请求 盛苑、安屿和卢晟排排坐,可惜不能分果果。 眼前没有果果,只有不招人待见的三皇子姜瑜铭和一个疑似他跟班的男人。 “三表哥,您有话就直说!”安屿见盛苑悄悄扯他袖子,立刻挺直腰板儿,主动出击。 姜瑜铭呵呵一笑,没有搭理他,目光跃过卢晟,看向盛苑:“苑姐儿,我这儿有个小事儿须得你来帮忙……” “没空儿!没本事!帮不了!你乐意诬告就告去吧!我有我姨奶奶撑腰!”盛苑不用听他说完,就晓得他要旧事重提,立刻拒绝。 哼,今儿这事儿,他不提了,她都没完,肯定要跟太后和皇上诉苦! 之所以留步,坐在这儿,不过是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暂时隐忍而已! 委屈巴巴的盛苑,没注意三皇子表情顿住了,还跟那儿气呼呼呢! 他跟盛菡的事儿,找她盛苑为甚?! “欸!小女郎!你不要太冷漠!”三皇子气笑了,扯了扯嘴角,质问,“你们之前拿我名誉耀武扬威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坚决?!” “谁说我们不坚决了!我们坚决的拿表哥你做对比了!” 安屿的话,让专心对付盛苑的三皇子差点儿闪了腰! “你!闭嘴!”三皇子瞪了这吃里扒外的表弟一眼,要不是他母妃看得紧,他非要揍这小子一顿! “三皇子,要不是您名头好用,我们也不会借用您来吓唬人!” 三皇子惊奇的看着盛苑,感觉她好像在抱怨:“这合着,我有名头……好像还挺对不起你们的?” “对不对得起的,咱可是亲戚啊,就不算那么多了!”盛苑大度的摆摆手,安屿在一旁使劲儿点头。 “……”三皇子气得笑出声了,“你们还挺宽容?” “您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当作两清了吧!”盛苑善解人意的提出和解。 安屿闻言,连忙应声。 三皇子见这小子恨不能立刻拽着他的手指画押,登时气得拍桌子拍到桌上茶盏颤跃。 “谁跟你们两清!这怎么就两清!” 幸好是在包厢,三皇子的怒吼轻易不会引来旁人注意。 “不是您过意不去的么!”盛苑缩缩脖子。 “是表哥你说我们宽容的啊!”安屿小声嘀咕。 三皇子让这俩一唱一和给闹的想要自掐人中。 脑子嗡嗡嗡直响的他,有那么一瞬,好像理不清那些话是不是他说的。 莫名感觉有些不大对,却又有些糊涂。 “苑姐儿,你姓盛。”三皇子发现理不清思绪,果断放弃之前那些纠结,直触主题。 “对,我没改姓。”盛苑一脸虚怀若谷的点头。 “……”三皇子想吐血。 “对,我作证!”偏偏安屿还跟着捣乱,举手点头表示认同。 “你!闭!嘴!”三皇子感觉自己对这个表弟的怒气,可以抵消对自家母妃的惧意了。 “盛菡也姓盛。”怒喝过表弟的三皇子,看着盛苑,从后槽牙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这不巧了么!” “巧……”三皇子这次真看明白了,盛苑这女郎是有意捣乱啊! “她是你六堂姐!”三皇子头发几近竖起,眼睛都快瞪红了。 “这关系,我从十三年前就知道了!您不用提醒。”盛苑诚恳的建议三皇子平静些。 “不对啊!”安屿忍不住又说,“你快十六了,应该是十六年前就知道了吧?” “不对,应该是十五年前就知道了!十六年前苑姐儿还没出生呢!”卢晟也没忍住,小声提醒他们。 “你们才不对呢!咱大楚的小孩子,三岁以前是不让参加家族聚会的!”盛苑不乐意了,她数学好的很哩! 安屿想起来了,立刻改变阵线,帮着盛苑跟卢晟说:“苑姐儿说的对!” 卢晟对他这个墙头草朋友已经习以为常,直接越过了他,问盛苑:“只是不让参加家族聚会,可是平时不拦着兄弟姊妹见面啊!” “我们关系一般,她基本没去过我们当时住的咏繁苑。” “哦,这样啊!那你说的对!”卢晟恍然,他想起来了,不是所有人家的堂亲关系都好。 他们仨聊的有来道去,反而把坐在主位的三皇子给忘到一边儿去了。 三皇子:“……” 说真的,此时此刻的他,没有气得拿头咣咣撞大墙都是他心理素质好了。 他顺风顺水了二十二载,却是第一次这样清晰的发现,原来还真有小女郎恶劣到这般程度! 气人!忒气人! 偏偏还没辙! “苑姐儿!不管你们之间和不和睦,你们都是一个祖父,她不好了,难不成你们盛家女郎的名声就好?不为她也为你自己想想,为你们盛家女郎想想!”三皇子终于维持不住之前的风度,提高声调质问。 “更何况这终身大事上助人一臂,乃是大功德啊!” “三皇子,您何必为难我呢?”盛苑见他较真儿,脸上浮现出了为难、无奈和委屈,说出的话都带着颤声。 三皇子让她这样子给闹懵了,不由有些嘀咕:以这女郎的厚颜程度,说不得真敢哭给他看! 刚有些心虚,琢磨着要不别再接再厉吓唬她了,却听这女郎用可怜的声调说着气人的话:“帮了您就算能让我立刻飞升,前提也得是我帮得了啊!您与其跟我说这些,不若那这道理跟皇上、贵妃辩驳,让他们成人之美,积攒大功德,这样不好么?!” 好个砚台! 鼻子隐隐气歪了的三皇子,脑子不由自主浮现出盛苑说的场景。 他毫不怀疑,自己敢跟父皇他们这样说,自己就要让人抬出清源宫了。 “咳咳。”身畔同伴的咳声,让跟着盛苑思绪走的三皇子清醒了。 他谈话的主动权怎么溜到盛苑那边儿去了?! 盛苑没看已经快要气爆了三皇子,反而注意起之前一直宛若隐形人的郎君。 “苑姐儿,你这是不肯帮了?”三皇子的目光和语调儿都冷了下来。 可盛苑却恍若不觉,认真的看向他:“不是不肯帮,是帮不了啊!明知不可为却答应帮您,那叫欺骗!您是皇子,我作为臣女怎敢欺骗您呢?” 之前让盛苑和安屿唬弄过不知多少次的三皇子:“……” 很好! 他还是没有他们脸皮厚啊!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七章:算计谁 看着三个嘻嘻哈哈远去的身影,闻远楼窗口坐着的姜瑜铭沉下了脸。 “殿下。”不知多久,一个文士模样的郎君出现在他身旁。 “先生来了?”姜瑜铭脸上浮现笑容,抬手请其入座。 文士也不谦虚,笑捋着胡须道:“殿下素来坚毅,鲜有动摇,然事不可为,大局难定,殿下何不迂回些,说不得能有奇效。” 姜瑜铭苦于进展不得,闻言不由虚心请教:“先生可有高见?” 文士笑言:“殿下品格高洁,重诺守信……只是吾听闻陛下有意给诸位皇子分封王位。殿下想以皇子妃位以待佳人而不得,王妃正位如何许之?” “这……”姜瑜铭摩挲着扳指,垂眸沉默着,似乎在权衡。 文士又道:“当然,只看殿下是想朝朝暮暮,迂回而成;还是不怕耽搁时光,徐徐图之,等待着那水到渠成之时。” 姜瑜铭眸子微动,轻启唇片慢言:“等待,吾不怕,吾……只怕等了场空。” 文士笑容绽放:“殿下,智者也,方知手掌握住是为有也。” 姜瑜铭苦笑:“愧也!愧也!” 文士正色劝他:“殿下,唯有得偿所愿,才有周旋余地!能够事成,殿下何愁不能补偿?” 姜瑜铭点头,只觉胸口那股闷气渐散,舒服了许多。 “殿下眼前当给自己寻个适合的正妃。”文士趁机又说,“陛下暂不指婚,对殿下而言,却是良机。” “哦?”姜瑜铭琢磨着要怎么安抚住盛菡,听他提起正妃人选,也不格外上心。 “殿下以为助力何来?” 听这句反问,姜瑜铭似有所感:“您是说……” “母族之力、妻族之力皆为外戚。”文士含笑而言。 姜瑜铭心里一动:“先生可有人选建议?” 文士闻言,没有直说,只是反问:“这天下适合为殿下贡献者极多,然……殿下可有自信说服陛下?” 姜瑜铭好像让巨浪拍了一顿,原本火热的心瞬间清凉又痛快。 “先生此言,宛若当头棒喝,吾却是自大了些。”姜瑜铭苦笑着叹气。 他很清楚,他的皇妃人选,他做不了主! “殿下此刻一动不若一静,可您能选个自己到陛下跟前儿求旨的女郎为皇子妃啊!” 文士近乎点名的话,让姜瑜铭瞬间僵化,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个小圆胖子的形象。 “不成!不成!这位不成!”姜瑜铭做梦都没把主意打到那位头上,开玩笑,他筹谋的未来,不是当孩子王。 “殿下如何这般抵触?”文士很是不解,“吾刚刚看过,那女郎有国色之姿……” “哈,哈哈。”姜瑜铭干笑两声,摆手说:“她长姐已经被父皇指给了我二哥,父皇绝不可能让她当我的皇妃。” “可是这个女郎极得太后青睐,说句不恭之言,只怕诸位公主在太后心里……也不及她吧?” 姜瑜铭点点头。 太后是他亲祖母,却鲜少和皇子公主亲近,便是皇室诸老赞不绝口的二哥在祖母面前,和他待遇也是一样。 他也不求太多,只要皇祖母肯仔细打量他,他就有信心让皇祖母青睐! 想到这儿,姜瑜铭意动了。 不过很快,脑海里就冒出一个奔跑的拳头! 登时,上次让盛苑打的地方又疼了! “不可!不可!先生还是换个人选吧!”姜瑜铭实在没法对着一个食铁兽般的小孩儿散发魅力。 “殿下,不是吾不尽心,然时间有限,您能接触到的合适您的女郎不多,家事还要好到能在陛下跟前说上话……吾真办不到啊!” 这次轮到文士苦笑:“殿下向来睿智,何以看不出唯有那个女郎合适?陛下不会给您太多时间周旋的……皇太后想必也希望皇太孙和自己关系更紧密吧?” 姜瑜铭顿时眼眸一凛。 是了,盛家长女和皇太后有亲。 “若是您的王妃由盛家女当,您意中人也能更好过些,毕竟是亲堂姐妹,情谊多少不重要,便是盛家也要教她们和睦的。” 姜瑜铭听得心潮再度澎湃。 两个盛家女……届时,便是盛家也会倾向他这边儿的。 虽说姜瑜铭心里有些抗拒,可是文士画的大饼太香了,香到让他忽略了内心的忐忑。 …… 盛苑最近有些苦恼,莫名其妙的,三皇子似乎无处不在,走哪儿都能瞧见他! “真小气!”再次甩掉对方的盛苑,气得跺跺脚。 “没格局!”骂了一声不解气,她又蹦跶着跳了两次。 失策啊,没约上屿哥儿和晟哥儿九出来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迷路。 翻了好几次墙的盛苑有些晕,她好像跑到不熟悉的街区了。 虽说京都让她和屿哥儿晟哥儿溜达熟了,可是寻常的住户街区他们也不怎么来。 “都是那个三皇子!二百五似的人物!”盛苑左看看右看看,翻出了人家的院墙,顺着街路朝前走,时不时还踢着小石子儿,似乎那是某个皇子一般。 【……】好容易睡个午觉的系统被吵醒了。 待听到盛苑讲过遭遇,登时同仇敌忾的挥着拳头大叫:【打击报复!这就是打击报复啊!】 盛苑也是这么认为:“他以为多出现几次,我就能帮忙?他以为我帮忙了,他和盛菡有能成?天真!就这脑子真不适合当皇子!整个儿一二傻子!” 【可这二傻子也太讨厌了!你不能每次都躲他!】系统翻腾起主系统商城,想看看有没有合适道具帮帮可怜的宿主。 “他还不配我动积分!”盛苑阻止了系统的挥霍行为,“哼哼!他要是再招惹我,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样说着,盛苑瞬间挑了好几个在京都的阿戎人作为抛锅对象。 …… “侯爷,夫人,三皇子来了。” 早膳刚用过,一家三口正在小花园里散步,就见管事匆匆来报。 盛向浔有些发懵:“……” 二皇子没来,三皇子来了?! 这……他们不熟吧?! 刚要招呼妻女一声,让她们自在这里玩耍,他自己过去就成,结果眨眼没见,自家闺女爬树上去了! “???”盛侯爷迷糊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出去顽 “爹!那个三皇子,简直是奇葩!”盛苑坐在树杈上,看着爬上来抱着树杆要拽她下去的老爹,使劲儿摇晃脑袋,“他打击报复都没底线了!” 谁能想到,她为了成为完美无辜者,自己把自己关在府里好几天没出去呢! 大好的假期,就这样白白浪费咯! 想到不久之后又要开学,盛苑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儿好像都在颤哦! “不就是偷袭了一回!不就是拿他当对照组吓唬吓唬人,至于没完没了!”盛苑看她爹好像要够到她了,登时又往上爬。 “你先下去!爹带你跟他对质好不好?!大不了再道次歉,要是他还不依不饶,那咱就找皇上要说法,成不成?” “我才不要见他呢!您是没见着他看见我时,他那表情多吓人!好像五官都能动欸!我才不去呢!”盛苑觉得她宁可跟树枝上的虫子对视,都不要看那个奇奇怪怪的三皇子! “再说了,他跟盛菡怎么样,关我啥事儿!我可不掺和!” 盛向浔没想到这里面儿还有盛菡的事儿,顿时有些反感:“她不是要出家?怎么又跟三皇子扯上关系?” 盛苑见她爹不解,顿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跟他们说了,登时低头就要跟她爹细讲。 “你们俩,给我下来!”郑氏看着树上那对爷俩,一个满眼兴奋想要讲述,一个满脸好奇洗耳恭听,登时忍无可忍的吼了出来! “哦!好、好哒,亲爱的娘亲!”盛苑闻声一震,利落的在树枝间翻腾,没几下就翻到另一颗书上,顺利的滑下来。 她蹦到郑氏跟前儿,指着抱着树杆看傻了的爹,嘲笑:“爹爹这么大人了还上树,多淘气!” “盛!苑!”盛向浔气得胡子直颤,凭借着几十载的丰富经验,眨眼间就踩到地面。 他第一时间朝妻子讨好的笑了笑,转脸就揪了根树枝,追着小闺女挥舞:“你给我站住!不肖之女啊!” “站住就挨打,我又不傻啊!”盛苑扭头就跑,动作熟练的,和她哥有一拼。 郑氏看着小闺女哇啦哇啦在前面跑,她这个相公张牙舞爪在后面追,莫名感觉场景有些眼熟。 也许,该把老国公请来瞧瞧。 这一家三口,俩人闹腾的鸡飞狗跳,一位看得陷入回忆,他们挺热闹,就是苦了在待客厅喝茶的三皇子。 已经一壶茶水灌肚的姜瑜铭:“???” 礼貌吗?你们这一家子! …… “立正!站好!”盛向浔拄着树枝在原地喘大气,看着让妻子一手擒获的小闺女,气得直瞪眼。 “哼。”盛苑不服气,哼哼唧唧着抱着脑袋蹲下。 “侯爷,三皇子在待客厅呢!”管事的等了好半晌,才找到机会再次说话。 “!!!”盛向浔怔了怔,好家伙,他给忘了这茬! “跟我一起去吧,咱爷俩会会他!”盛向浔随手将树枝扔到一旁,面色不善的迈步过去。 虽说他是皇子,可他也不怕他!惹急了,他去慈宁宫! “什么?您说您要请小女闲逛?”盛向浔闻言,面色登时不善。 都是郎君,这小子啥意思,当他看不出来?! 呵呵,你要不要把小女郎他爹也带着! “逛街?”盛苑探出头来,眼珠儿一转,“好多不让小女郎小郎君单独去的地方也能去不?” 盛向浔一看这丫头眼珠儿骨碌碌转,就晓得自家闺女没打好主意,登时就要呵斥。 却听三皇子温柔的笑着说是。 感觉头皮有些发麻的盛向浔眯着眼看过去,就见这个容貌清俊,气质儒雅的皇子,此刻笑颜宛若清泉。 不好!三皇子这德行,他很熟悉啊! 盛向浔刚要阻喝,就听他闺女一声欢呼:“好哟!等我喊上屿哥儿晟哥儿一起哈!” “……”有些发懵的盛向浔,注意到三皇子脸上呆滞的表情,登时乐了。 “哈哈哈哈哈!”尾随三皇子一行的盛向浔,看着不远处那个跟在三人组后面的三皇子,乐得直拍大腿。 “该!叫他不怀好意!活该他像拎包的跟班儿呢!”他看着自家闺女和她的小伙伴们在街上买买买,三皇子一行在后面拿钱给给给,就感到格外解气。 让他拽出来的郑氏见他这样,恨不能立刻躲远点儿。 府里这一个个儿的啊!大的小的都没有让人省心的! “你别乐了!看看你闺女要把人往哪儿带吧!”郑氏一看逍遥阁的牌匾,登时拍着盛向浔胳膊,嗔他,“还不赶紧喊她出来!” …… “苑姐儿!苑姐儿!咱们不去包厢,这里角度好!”一进逍遥阁,安屿和卢晟挤出一条路来,招呼着盛苑跟上。 “我听说这里有角力场、有斗宝场、还有驯兽场等数十个台子呢,只是不得一见,不是大人带着,没及笄的女郎、没行冠礼的郎君不能进哩!” “我听堂兄说过,角力场上有好些个选手角力时,动作有些粗俗,时常衣不蔽体;斗宝场上还有过拿异国男女当成宝物比美的!至于驯兽场,时而让人和猛兽对决……这里的场地虽多,但是都不大适合孩子。”卢晟不像安屿这样激动,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转一圈也是好的。 “啊?!这样啊,早知这样还不若到外城看赛马呢!”安屿听着没劲儿。 “不是说这里有拍卖场?”盛苑记得前儿听说海外商队入京,好像有不少好东西放在这里寄卖。 “那不对啊!对过儿的齐全阁才是拍卖场啊!咱们应该去那儿啊!” 盛苑无语的瞥安屿一眼:“你是不是傻啊!那儿都是正规的能拿出手的东西,稀奇古怪的不好放在太阳底下给大家瞧的,大多是在这里交易!” “哦,对对对!是这样的啊!”安屿恍然,兴奋地搓搓手,准备长长见识。 “……”看着三个光明正大谈论逍遥阁的家伙,三皇子的后槽牙咯咯响。 这里只是对权贵开放的乐园,让其任意挥霍,肆意奢靡癫狂,消磨时光的地方,是朝廷商队伺机大挣一笔的场所,不是见不得光的黑场! 第五百四十九章:坚持 “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了!”当了一天跟班,荷包花瘪了不说,先是差点儿把腿遛折,而后又因为把小女郎小郎君往逍遥阁带,因此差点儿被父皇母妃混合双打的三皇子姜瑜铭,崩溃了。 从没有哪个女郎看他好像看傻子! 盛苑是第一个! 这丫头眼里的他,什么倜傥风仪,什么清美英俊,什么儒雅标致,通通都比不上一块儿点心、一口果饮、一个玩具!甚至屿哥儿和承忠侯世子这俩敦实的郎君,在她眼里都比他强! “殿下,莫急!莫急!”文士觉得既然小女郎还懵懂,不若投其所好,先让她有好感再说。 姜瑜铭有些憔悴,可是想到已经开局,不好立刻停止,只能咬咬牙,按着文士的建议试试。 盛苑不清楚三皇子因为沉没成本而纠结,她很清楚自己今儿又要被罚了。 “逍遥阁逍遥不?”郑氏敲着掸子,看着耷拉脑袋的小闺女,气乐了。 从逍遥阁里出来时,小脸儿激动得都红透了,怎么这会儿老实了? “说话!问你话呢!打小儿怎么教你的?大人问话是不是要回答?!”郑氏将掸子敲的铛铛响,瞬间肌肉发硬的盛向浔悄悄往旁边儿坐了坐。 “不逍遥。”盛苑小心翼翼抬起头,老实的晃着脑袋表示不好玩儿。 “呵呵?不逍遥?我看你挺高兴啊!”郑氏跟她冷笑。 盛苑警惕的看着那根掸子,求生欲爆棚的摇晃着脑袋:“我那是忧虑的!痛心哒!” 脑袋飞快旋转,盛苑嘴巴也很给力,小嘴儿一动,言语哗哗哗的往外倒:“逍遥阁的顾客,都是沉迷于刺激和挑战的纨绔,他们痴迷于感官和视线的冲击,沉醉于震耳欲聋的欢呼吼叫声编织的氛围,大好时光消磨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大楚还有那么多的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却将可以活人无数的银两用在这样无意义的享受上,实在不该!” “……”郑氏没想到自家小闺女已经进化到编出这样大义凛然的理由了。 “我记得你有个奏本可以直达天听?” 郑氏说的是先皇送给盛苑的礼物,景和帝即位之后曾表示过认可,这意味着盛苑的确可以通过这个奏本直接给景和帝上疏。 盛苑怯怯的点点头。 “既然逍遥阁这样不好,那你就跟皇上建议取缔吧!京都之地天子脚下,安能有此之处!” “???!!!”盛苑怔了一怔,旋即摆着脑袋。 “不可啊!” 这句不可,是俩人喊出的。 盛苑看着她爹,立刻倒退一步:“敬老是美德,爹爹先说吧!” “呵呵,爱幼也是传统,还是你先来!”盛向浔坐回去,很谦逊。 “我跟你说话呢!你让谁来回答!”郑氏见盛苑还要谦让,立刻警告着敲掸子。 “您都说这是京都之地天子脚下,您说逍遥阁这样的地方为何还能开得这样红红火火?!”盛苑立刻端正态度,客气的反问。 “……”郑氏看向丈夫。 盛向浔虽说乐于看妻子揍孩子,可孩子能等会儿再揍,事情却要说清楚咯:“这地方可以将勋贵、世家、重臣、豪绅、富商的财政看得清清楚楚……也可以快速的将舶来之物以远超其价值的数字变现。朝廷,皇上乐见之啊!” 郑氏闻言,静默片刻,微微摇头:“欲壑难填,越是刺激,就越是不够刺激,一次次的……现在只是拿着异国男女比美,将来会不会出现其他难以设想的情况?只怕逍遥阁会突破底线啊!” 盛向浔没想到郑氏有此远见,不由大加赞赏。 盛苑见机,立刻颠颠儿凑过去,跟着赞美不停。 他们爷俩这样唱和,却让郑氏不好跟她们再发脾气,只好放话下不为例。 …… “你说三皇子盯上苑姐儿了?!”待到休息之时,刚梳好头准备睡下的郑氏,听了丈夫的猜测当即没了睏意。 一双杏核眼几要立起来,她揪着丈夫衣袖质问:“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说也不晚!”盛向浔笑着劝她莫着急,“这事儿在苑姐儿,现在不好说破,且让那丫头折腾折腾吧!你放心,苑姐儿且看不上这样的傻子哩!” “可是,这欺人太甚咯!他前脚跟盛菡不清不楚,扭头就招惹还未及笄的女郎!简直不要脸面!”郑氏气得手都颤颤。 盛向浔见了,忙不迭心疼的握着她手,安抚:“我说的就是这事儿啊!就是再没脑子的女郎,也不可能上当,更何况咱苑姐儿呢!你放心,我指定不错眼珠儿的看着他!” “可到底是皇上亲子。”郑氏也是博览广闻之人,史上嚣张的皇子王爷数不胜数。 皇家就不是个讲理的地方,真要不讲理起来,谁能有何办法? “皇上对盛国公府和咱们永兴侯府没有意见,又有太后姨母看着,不可能让二皇子三皇子的正妃同出盛家,更何况蒽姐儿,苑姐儿是亲姐妹!” 盛向浔不慌不忙的分说:“要我看,就是三皇子那傻小子自作主张呢!哼,皇子们都大了,也都起了心思……要我看,他闹的那出非盛菡不选,也不见得当真钟情至极!说不得且有算计咯!” “也是。”郑氏见他言辞有说服力,不由缓缓颔首。 “不过苑姐儿那儿你不要提醒,她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 听盛向浔叮嘱自己,郑氏关心则乱:“你是怕她反应过来,容易上当?” “我是怕她反应过来,把三皇子打啦!” 郑氏:“……” …… “您是说,我能仰仗您的威名?”盛苑照例进宫看望太后和跟着太后学习皇家礼仪的姐姐,然后照例遇见三皇子,而后就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三皇子姜瑜铭一见她眼底的兴奋,就有些发怵。 主要是这丫头行动力……让他很受刺激。 不过考虑到文士说的“感情从崇拜开始”,姜瑜铭咬咬牙,还是送出了承诺。 “那我出去要是不方便,可就打您的旗号咯!”盛苑心里哟呼一声,不过理智尚在,忍着雀跃跟对方确认。 三皇子感觉不大对劲儿,不过看着盛苑眼底的崇拜,还是矜持的点点头。 第五百五十章:遭到弹劾的三皇子 “臣弹劾三皇子三日前入宅殴打官宦子弟。” “臣弹劾三皇子六日前于梨园门外率众殴打吏部侍郎之子。” “臣弹劾三皇子前日与国子监门外抢掠学子,将其殴打侯将其仍在外城街区。” “臣弹劾三皇子前日下午偷袭滕郡王世子,令其独自蹴鞠两个时辰。” “臣弹劾三皇子五日前于京郊劫打奴儿罕公爵。” “臣弹劾……” 景和帝没想到,在某个早晨一睁眼,弹劾他儿子的奏本若雪花一样堆在自己案前。 “幸好六天前刚开过了大朝会。”景和帝第一反应是庆幸。 随后,他先是唤来内卫头领,令其核实奏章,而后便忍着气让人将三儿子喊至案前。 “你将这半个月的行程跟朕说一说!”景和帝看着面前有些忐忑的儿子,微微蹙起眉,强忍着不满淡声吩咐。 按理说,他当等内卫的核实报告出来再喊这小子的,奈何这堆弹劾这小子的奏章看得他火大,必要先骂骂他出出气才好。 姜瑜铭听了他父皇的吩咐,一头的雾水。 这问题有些忒奇怪了,要是问他前两天去了哪儿还好说……这问半个月的行程,他哪能都记得清啊! 更重要的是,有些行程也不好说。 尤其是他父皇此刻的状态颇有些奇怪,那让人压抑的气势隐隐透着股愤怒……这愤怒该不会是针对他的吧?! 莫不是有人给他上眼药了?! 姜瑜铭开启头脑风暴,使劲儿将前因后果、各方人马都想了个透,还要分心琢磨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他这一琢磨,在景和帝眼里,那就是支支吾吾,看着格外可疑! 瞬间,他案上那对弹劾奏章的可信度就提升了数个高度。 很好,他这个三儿子,可能是要疯! 虽说心里怒气瞬间暴涨数个刻度,可景和帝仍然保持着为数不多的理智,让他看上去没有立刻暴怒,只是低沉的语声听到耳朵里,让人心里打颤。 “后日大朝会,你准备准备,上朝堂自辩!” “???”姜瑜铭听傻了。 能够上朝是好事儿,可是……父皇让他自辩?是怎么个意思? 他不记得皇子首次上朝有这么个程序啊! “呵呵。”景和帝气笑了。 三儿子呆滞的表情,在他看来那就是心虚了。 “你自己看吧!”景和帝一本奏章一本奏章的往他儿子头上扔。 到底是当皇帝的,行为还是挺讲究的,他扔奏章的次序,完全是按着奏章上报的时间来的。 他要让这小子感受一下他接到奏章时的情绪。 姜瑜铭没想到他父皇一言不合就扔奏章,噼里啪啦的,好像雨点一样往他身上砸啊! “父、父皇?!”姜瑜铭不敢在御前左腾右挪的闪躲,他可不是屿哥儿那个厚脸皮的郎君! 直到最后一本奏章精准的跟他肩膀大了招呼,额头上长包的姜瑜铭才呲牙咧嘴、惶然无措的问:“父皇这是为何?” “哼,那些奏章你自己瞧!”到底是亲儿子,景和帝扔完奏章出了气,倒是给了提示,“都是弹劾你的!朕的好皇子啊!” “殴打大臣子弟!殴打外国使臣!殴打国子监学子!欺凌皇室子弟!私闯大臣庭院……这一桩桩一件件,可真有战将之猛勇啊!朕看啊,朕原不该准备封你为楚王,你当为战王才是!可真有你的!你可真给朕长脸啊!朕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景和帝越说越生气! 原本这小子一副翩翩佳公子,儒雅自风流的气质,让他看着格外自得,却不想一朝不见,这小子气质竟然跑偏! 景和帝自然不认为这是儿子装了二十来年装不下去了,在他看来这就是儿子求娶盛菡不得,跟他较劲儿,跟他对着干呢! 哼,这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同意儿子娶盛菡,那是君父之令! 怎么着?君父旨意也不好使了?! 一不合意就要闹得满城风雨?! 这是为人子之所为?! 哼! 这不孝的东西!!! 越想越生气,景和帝打算等内卫将核实报告递上来之后,立刻让人给这儿子十几大板,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爹! 姜瑜铭在他父皇威压之下瑟瑟发抖! 要是可以,他很想抱着这些奏章滚到一边儿慢慢瞧。 可惜,他父皇此刻的视线,好若一把把刀子,凌厉的很,恨不能给他来个万刀齐发! 瑟缩着脖子,姜瑜铭跪坐在地上开始翻阅奏章。 刚刚景和帝让他进来的时候他没跪;刚刚景和帝扔奏章时他没跪;直到需要弯腰捡起奏章的时候,他腿肚子打颤,没留意的一弯,竟然起不来了! 跪着就跪着吧,说不得看完奏章,他还得跪啊! 姜瑜铭又是委屈又是不解的想着。 打开奏章的一刹那,他怔住。 这第一反应是——有人构陷他啊! 当然,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喊出来的。 “父皇,您给儿臣做主!” 景和帝见他连声高呼冤枉,不由眯着眼,朝他冷笑反问:“一个还没听政、没有接触政务、没有接掌差事的皇子,谁吃饱了撑的构陷你!难不成,你说你那几个兄弟找的人?!” “啊这……”姜瑜铭犹豫了。 虽说他自有野望,可是,凭良心说他二哥为人自是光风霁月,而他四弟则是安分守己,再底下的那些个弟弟,最大的尚且不足十岁,懵懵懂懂的也做不出构陷之事啊! 至于他大哥,早已过继出去,虽说封了个亲王,可他这辈子大抵也就是个亲王了,但凡有脑子的,也不会参与到夺嫡上去。 这样想着,姜瑜铭糊涂了。 谁?!是谁算计的他! 刚想低头说不知,可是,他父皇视线带着强烈的怒火,犹若千斤重石,压得他头抬不起来。 “儿臣、儿臣……”姜瑜铭想说不知,可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不知俩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听着脑袋上方传来的冷笑声,姜瑜铭感觉脑袋发热、浑身冰凉。 忽然,不知怎么着,思绪的触角好像有那么一瞬误入时光长河。 三张圆乎乎的面容隐隐浮现出来。 瞬间,姜瑜铭脑海的迷雾尽皆消散。 顿时,他挥舞着手臂,大声疾呼:“父皇,是那三个混账误我啊!”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一章:对质 盛苑、安屿耷拉着脑袋站在御前。 本来应该还有个卢晟的,只是景和帝考虑到承忠侯的缘故,放过了他。 当然,承忠侯之独子,只是景和帝放过他的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三人组干坏事儿时,主谋和主犯另有其人,卢晟这小子顶多算个从犯。 “说吧!为何构陷三皇子!”景和帝看了两个鹌鹑似的家伙,冷笑着移开视线。 以为装可怜就能让他放过他们一马?!笑话! 自己出去招惹是非也就算了,还打着皇子的幌子! 这是能说算就算的?! 就是太后和安氏坐在这儿,他也不能放过! “咳咳!”郑安干咳两声。 景和帝撇过去,见郑安做了个手势,撇撇嘴。 扭头看向外面,齐姑姑和荟景遥遥跟他行了个礼。 景和帝自信的点点头。 他可没让这俩不省心的跪着问罪啊! “我们没有构陷三皇子!是三皇子自己同意的!” “???”景和帝以为自己听错了,特意看看郑安。 郑安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不由老实的跟皇帝颔首。 “就是三皇子同意的!”盛苑和安屿对视一眼,双双给彼此打气儿,而后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他们俩还特意抬起头,睁圆了眼睛,试图让皇帝看清楚他们眼里的笃定。 哼,说实话的郎君/女郎,就是这样自信! “您若是不信,您可以宣三皇子过来,我跟他对质!是他亲口许诺哒!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哼!我说三表哥怎么这样大方呢,原是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盛苑刚嚷嚷完,安屿开始抗议:“姑父,您可不能坐视不理啊!三表哥这是放饵钓鱼,钓我们上来坑!这就是打击报复!” 他俩越说越自信,之前的可怜样儿是不见踪影,反而仗着自己有理格外嚣张。 景和帝敲了敲桌案,动作不大,却瞬间将这俩小混账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见他俩又恢复到了喏喏的状态,景和帝哼了哼,令郑安将在侧殿等候的三皇子喊了来。 不是要对质?那就对! “谁同意你们打着我的旗号了!”姜瑜铭来到御前听了原委,气得差点儿跳脚。 “三表哥,你怎么不承认!”安屿也不怕他,立刻跳起脚来,喊道,“别以为你比我高,我就怕了你!姑父面前,你怎敢说谎!” “就是,有理不在个儿高,你踮着脚也没用!”盛苑跑到安屿旁边儿,跟他一起跳着脚的高呼,“皇上表叔面前,你可不能扯谎!” “不是!你们俩怎能信口开河,御前欺我!”姜瑜铭没想到这俩坏东西竟然在御前还这样嚣张,又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帮他们扛起了数不清的锅,登时气得嘴唇都哆嗦。 愤怒之下,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去说理。 盛苑和安屿也不怕他,气冲冲的扬着拳头毫不退缩。 景和帝看着一场群殴就在眼前,目瞪口呆之余,脑海里浮出深情的感叹:他这做了何孽?! “你们三个混账!还不给朕住手!” 差点儿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停住了。 “想打,等到大朝会的时候,你们仨上去打!”景和帝气得胡须颤颤,“现在!立刻!马上!关禁闭!统统关禁闭!” “儿臣/侄儿/臣女知错!”一听要被关禁闭,仨人立刻放开对方,老老实实跪成一排,异口同声承认错误。 面对着景和帝涛涛怒意,三皇子和盛苑不约而同的抻了抻中间儿的安屿。 “姑父,紧闭不要紧,只要您出气!不过,关紧闭之前,您要让我们把理说清啊!就是三表哥同意我们这样做的,他不能不承认!” 安屿嗷嗷的膝行过去,想要抱他姑父大腿,可惜,桌案挡着了,他只能扒着桌沿,可怜巴巴的嗷叫:“姑父,您行行好吧!让您可怜的侄子把冤屈洗洗清吧!” 说完,还假模假式的抹了把眼。 “……”景和帝的怒气,遇见了安屿不要脸的表演,顿时消散了。 嘴角抽了抽的他本想挪开视线,却不想一搭眼,就见盛苑眼泪汪汪的瘪着嘴使劲儿点头! 得!这丫头比这小子演技好! 景和帝郁闷的看向三儿子,却见这小子气鼓鼓的瞪着屿哥儿,那样子和这俩小的放在一起,妥妥一个反派! “你们言辞凿凿说是三皇子允许的,你们可有证据?” 景和帝幽幽发问。 他忽然觉得现在将他们关禁闭的确不好,现在关他们的禁闭,岂不是给他们时间串供、找托词?! 既然捉了他们个突然,那么就突击闻讯好了。 “我有证据!”盛苑立刻举手,“皇上表叔,我有证据!” “你说!”景和帝抿了抿唇,示意盛苑先说。 “这话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景和帝见这小女郎竟有长篇大论之意,差点儿捂耳朵:“你给朕长话短说!” “……”没发挥出来的盛苑呆了呆,见景和帝脸上满是“你多说一句,就把你们关起来”的威胁,登时识时务的点点头,态度格外端正、言语及其配合,“简短截说,就是三皇子在请我们仨逛街、购物、玩耍之后,主动到慈宁宫外等我,跟我说……” 姜瑜铭在盛苑开口点名时间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听到后面顿时大惊失色,他真没想到这胖丫头啥都敢往外说! “哦?!”景和帝听着盛苑一五一十的诉说,眼底的戏谑渐渐消散,他的视线缓缓聚在三儿子的脸上。 “老三,是不是你跟苑姐儿说,让她可以仰仗你?是不是你在苑姐儿反复询问是不是能打你之旗号时,你点头允诺咯?” “是、是这么说,可是儿臣没让他们……”姜瑜铭感觉到父皇徘徊在他头顶的视线,感觉到那视线里从未出现过的探究和不满,登时心里发慌,忙不迭反驳。 可惜,已经将这个儿子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的景和帝没了耐心,他不等这个儿子说完,便将他的话给打断了:“好了!既然你同意苑姐儿他们打着你的旗号行事,那他们的作为就有你一份儿!你想脱掉干系?那是不可能的!” 姜瑜铭猛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父皇眼底的冷漠,傻眼了。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二章:各缘由 “说说吧!你好好儿的为何跟苑姐儿去打人?”禁闭室里,安贵妃没好气儿的看着这个不省心的侄子,问他。 安屿盘坐在单间儿的床上,认真的纠正他姑姑言辞:“不是跟着苑姐儿去打人,我是和苑姐儿一起行侠仗义去了!” 安贵妃见这小子都挨罚禁闭了,还不忘维护盛苑那小女郎,登时心里又是忿忿又是好笑。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放肆?竟然敢翻到翰林院学士的家里打他的公子?” 听到姑姑提及这个人,安屿顿时义愤填膺的挥着拳头:“那小子坏的很!前些时候他为了能竞争到六科实习的名额,竟然派人跑到竞争者的婆家说人坏话,一下子将同期竞争的三个女郎都给迫得退了学! 不仅如此,他还放出话去,说是女郎不配于他竞争!他这样无耻,我们岂能不成全他!在他考试前一天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安贵妃对他侄子这番话已经不知怎么吐槽了。 听听!听听!他给的这理由!傻子都听得出来谁最气愤! 偏偏这呆头鹅还言辞凿凿的想把盛苑撇开。 “这个郎君不端,你打也就打了,可是吏部侍郎之子招你惹你了?”安贵妃忍着不满,又问。 提起这个挨打的家伙,安屿仍然振振有词:“他在花楼胡言乱语,说那花楼的头牌才学强过小三元,又说南风馆的小倌比童试的这帮女郎好看!他这骂谁呢!我们仨……哦,我是说我要打他,那是救他哩!” “……”安贵妃努力让自己冷静,“那么,仗义的小侯爷,本宫问你,吏部侍郎家的郎君在花楼和南风馆说的话,你怎么晓得的?!” “姑姑!我可没去过啊!”安屿看着他姑姑要找棍子,登时跳到荟景姑姑身后,极力撇清关系,“是有人看不过眼告诉我的!我、我有找人核对过!他真说过哒!” “呵呵。”安贵妃接过小内侍递来的棍子,挽了个剑花,说着就要挥去。 安屿吓得扯着脖子高呼:“姑父救我!” 一门之外的景和帝:“……” 打!使劲儿打! 可给他出出气! …… “那国子监的学子又怎么惹着你了?”秦太后点着盛苑额头,无奈的问她。 盛苑哼哼着说:“他之前一直考不过姐姐,自从皇上给姐姐指婚,他就得意忘形,先是说姐姐是女郎,就该缩回后院洗手作羹汤,不该在外和郎君争名次,而后又跟国子监申请,以给皇子妃笔迹保密为由,要把姐姐的成绩、卷宗都给销毁,还想联合郎君将国子监的女助教撤销了,话里话外竟是女郎不配教导他们。 我只是气不过,想让他丢丢脸,看他还好意思这样言之凿凿不!气势也没打的多重,就是当众抓他离开,然后抽了几鞭子,又当众把他扔下而已。” 秦太后无语的摇摇头:“你啊你!那怎么还折腾滕郡王家的小郎君呢?还让人家独自蹴鞠俩时辰,你可知那小郎君差点儿累断了腿?” “书院最近要比蹴鞠,就是郎君女郎一起上那种!之前已经比过很多次了,他都是咱们的手下败将……他自己蹴鞠技艺不够精湛,就想坏招,还放言说,他要把对手都踢下场! 起初都以为他说大话,可是预赛时,他专将鞠球朝对手脸上拍,还专挑女郎下手,受伤的女郎不是难以起身,就是有苦难言,别提多卑劣了! 哼,他前些时候还放言,一定要赢到和九江书院对战,到时候专打我们仨!他既然这样自信,那我们三个岂能不成全? 为了到时候能有场酣畅淋漓的比赛,我们提前训练训练他,让他德能配位。” “你们年少气盛,偶尔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奴儿罕公爵给打了?那是外国使臣!”秦太后懒得管那些小事,自己家孩子没吃亏也就算了,但问题是上升到国与国的关系上,那就不能轻视。 在秦太后闻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收拾过了侄子的安贵妃也发问了。 不同的单间里的盛苑和安屿,几乎同时高喊:“这不赖我们!” “一切都是凑巧!”安屿想到当时那情况,面容开始涨红,“我们去京郊打猎,他们也去京郊打猎!谁想他们个奴儿罕的野人,竟然在我大楚京郊强抢民女,还殴打我们大楚百姓!” “全部是他活该!”盛苑忆起当时那情景,还格外不解气,“刚开始我们也没想揍他,是他们不识好歹!我们拦下他们做坏事,那个公爵啥的叽里咕噜的指着我们说坏话!哼!他以为我听不出来呢!我哥哥教过我奴儿罕语,我听得懂呢!他竟然还想把我给掠走!我不打他都对不起他的嚣张!” “是奴儿罕啥公爵自己要求挨打的!”安屿表示自己是成人之美,“他指着自己鼻子让我们揍!您说,面对外国友人的要求,我们能不成全?” “是奴儿罕那公爵问我敢不敢打的!”盛苑表示自己展现了泱泱大国的气度,“他拍着脸颊让我们动手,虽说这要求有些奇葩,可是外国友人的请求,我们能不照顾?!” “呵呵。”听过两个内侍复述的景和帝,笑容格外和蔼,“很好!很好!关禁闭也很好!” …… “您不看看三皇子去?”荟景扶着安贵妃离开禁闭室,原以为还要到三皇子那儿看一眼,不想自家贵妃恍若忘记这个儿子似的,目不斜视的就朝华宁宫而去。 “让他冷静冷静!”安贵妃冷哼着,“不争气的东西。” “三皇子也受委屈了。”荟景斟酌着劝。 不想安贵妃却笑了起来:“既然他自己认不清形势,这样断了他乱想也是不错。” 这样的话,荟景也不敢接,只能说:“三皇子是皇子,有些想法儿,不能说是错。” “有想法没错,可是一无恰当时机、二无足够才德,明知圣眷何在却要强求,那就是错!有力使不对地方则是大错特错!” 安贵妃说完,顿觉有些乏力,郁郁的挥挥手,坐上跟随的轿子离开了。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三章:教女 “盛小女郎,你现在很行啊!距离胡作非为已经就差一点点了啊!” 正院儿书房,郑氏看着罚跪的小女儿,冷笑着拿起掸子。 “不是一点点,是亿点点!” 盛苑可不认,赶忙俩手比划着,表示自己是好人,才不会胡作非为。 可惜,她不反驳还说,这么一说反而让她娘将掸子挥出了响声。 顿时,勇武的盛小女郎缩起了脖子。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郑氏见她不够严肃,瞪过去。 盛苑连忙将脑袋摇成了拨楞鼓。 “聆娘且慢!”盛向浔见妻子真要动手,连忙喊,“不急着揍她,先问清楚再说。” 抱着脑袋的盛苑连忙点头:“都这么大孩子了,不兴再打啦!” “……”郑氏本来让丈夫说动了,可见她这样子,登时抖了抖手。 盛向浔见状,不动痕迹的将小闺女挡住,笑着安抚妻子:“你先消消气,且听我问她。” 郑氏哼了哼,瞥了眼瞧瞧瞅他们的小女儿,大声叮嘱丈夫:“今儿这事儿定不能轻拿轻放,定要让她晓得何为君何为臣,让她晓得怕了才成!” “好好好,你听我说她!”盛向浔笑着应承。 待妻子稳坐一旁,他扭头看着跪着都不老实,恨不能将自己扭成麻花的小闺女,忽然有些头疼。 “眼瞅着就及笄了,是大女郎了,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胡天胡地胡闹呢!今儿打这个,明儿揍那个,可把你能耐的,你咋不横着走?”盛向浔假模假式的训着。 盛苑心说,除了那个奴儿罕公爵是必要揍的,前面儿那几个原也没想着真动手。 其中那个滕郡王世子,他们仨是想在蹴鞠场上要他好看的。结果不成想,三皇子自己凑过来了。这人不怀好意,她岂能不将计就计?! “是他小气,想要报复打击,我不过是趁机还以颜色,让他别老惦记让我帮忙给盛菡带话,我可不是好惹的!” “所以,你们除了打定主意让滕郡王世子吃亏,揍奴儿罕公爵是临时起意外,其他挨揍的那些人都是凑数儿的?!” “三皇子让我们仰仗他,那不得打着他的旗号多做些好事儿?我们这是替天行道行侠仗义!” “我看你是话本儿看多了!以后不许你看那些江湖话本了!”郑氏见她还挺得意,立刻数落起来。 盛苑心里不服,可她又不敢抗议,只能跟那儿哼哼唧唧。 见她不犟嘴,郑氏顺了口气。 盛向浔听明白她们三个假借三皇子名号搅风搅雨的缘由了,不禁好奇的问:“要说……你们仨在京都‘威名’可不算小,说是横行京都都不为过。你们,是怎么假扮三皇子的?” 不是他说自家孩子坏话,主要是他家这小女郎和她两个小伙伴的形象有些鲜明。 人家三皇子往那一站,那是翠翠青竹、芝兰玉树,龙章凤姿、鹤立于群,风度翩翩、衣冠禽兽……咳咳,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可不管怎么说,人家三皇子的形象和这仨就没关联。 他们这三位,衣着配饰浅淡些,就好似汤圆来上街;若是红袍配玉带,宛若冰糖葫芦横放着咧! 所以,盛向浔很好奇,他们仨是怎么让大家都真心认为是三皇子胡闹的? 要知道,以往三皇子风评还是不错的,至少存在感没这么高。 盛苑看她爹那副小瞧人的样子,登时不乐意了:“三皇子的风格简直不要太好借用哩!” 虽说他们三个动手时不好叫外人瞧着,但是动手之后,想要误导旁人以为是三皇子做的,这还是很容易的。 只需要一个影影绰绰的远景、有标记的令牌、大喇喇报家门的时机,就能达成设计。 更何况,有些时候他们仨在马车里不出,凭着风将车厢窗帘掀开个细缝就能引人遐想。 盛向浔也是欠,他闺女说了半晌都没提三皇子具体有什么特色风格,他却非要问个明白。 “衣带飘飘,未语先笑;嘴角上翘,亮粉闪耀;佩玉叮当,折扇摇摇,若隐若现,语慢声悄。”盛苑说到最后,很是鄙视的将头一扬,“总之,就是一个装!” 郑氏看她还藐视人家,忍不住说她:“咱们抛开人品不谈,人家三皇子也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玉树临风清爽自然,怎么搁你嘴里,就没好话呢!” “爹、娘,咱们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盛苑觉得家大人太肤浅了:“我们应该透过外表看本质!要我说,三皇子就好似揪了雀翎装凤凰,假模假样掩小气! 他这人感情比纸薄,心眼比藕多,自作聪明胜赵括,寡恩薄义超孟德!” “你差不多就得了!”郑氏见她越说越顺口,眼瞅着就要说唱起来,赶紧拦着。 跟小时候一样,说兴奋了恨不能又跳又唱! “不说就不说!”反正说完了。 盛苑老实跪了回去。 盛向浔听了半晌,眼睛眯成条缝,若有所思片刻,忍不住跟妻子耳语。 盛苑注意到,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可惜,听不见。 要是系统的雷达没让主系统关掉就好了。 瞧爹娘那不可置信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在说她。 盛向浔两口子商量完了,轻咳两声看向盛苑,试探:“苑姐儿啊,你刚说三皇子这不好那不好,优秀的外表都是不足……想你们之间尚有恩怨,故而说得偏颇些也能理解。” “我和他可没有恩怨,是他单方面不依不饶!”盛苑表示之前偷袭群殴造成的不快,她和屿哥儿在皇上面前都道过歉了,之后她可没有招惹他呢! “不提这个了,我就想问问,三皇子怎么也算是皇家唯二容貌精绝的皇子,他你看不上,那二皇子怎样?” “二皇子?”想到那个城府颇深狡猾奸诈的皇子,盛苑不服气的哼了哼,“温温吞吞,普普通通!除了心眼,一无所精!” “???” “!!!” 郑氏和盛向浔怔了怔,认真看了盛苑好半晌,发现她这是心里话,不由对视一眼,旋即有些抓狂。 “人家那叫沉着稳重清风朗月!” “人家那叫有匪君子宛若珠玉!” 他们不约而同纠正自家闺女的认知,可惜,盛苑将头一扭,全然不听。 郑氏&盛向浔,见之大惊:糟糕!小闺女的审美好像出了问题! 第五百五十四章:怒气 “苑姐儿留步!” 好容易从爹娘安排的加强审美课脱身的盛苑,踩着醉步出了侯府,还没等她走多远,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笑声从侧后方传来。 扭头一看,原来是诚王车驾到了。 “原来是王爷喊我!”盛苑上前行礼,刚好见到诚王妃掀开车帘,不由笑眯眯又行一礼。 “今儿我和王妃打算到京郊散心,就不带你们仨了。”诚王乐呵呵的捋着胡子,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就知有多开心。 盛苑脑袋上冒出排问号:“不是,您老过来一趟,特意告诉我这事儿?!” 他们虽是忘年交不假,可好像也没交往过密到出去一趟必要呼朋唤友同行吧?! “呵呵,当然不是,本王是听说三皇子纠缠你的事儿,想着你这小笨丫头未必能参透本质,故而前来相告……” 诚王叭叭儿说了一堆,盛苑的注意力却全放在“小笨丫头”这个称呼上了。 呵呵。 盛苑使劲儿吸了口气,特别诚恳的问:“那么大精王爷,三皇子是不是脑袋错乱了?我要走仕途这事儿从先皇到当今,还有太后贵妃,可是都知道的,他怎么就自信到我缺心眼儿想嫁给他?” 嫁人是什么啊?能吃么?!能喝么?!能玩么?! 再说,她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半大女郎,他竟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噫~~这人品质有问题啊! 诚王嘴角抽了抽,很想跟盛苑说,她是十六岁,不是六岁!也就是大楚京都权贵不让女郎早嫁,故而许多女郎都是二十来岁才会嫁人,可这不等于十六岁就不能谈婚论嫁。 放到民间或者京都之外,十六岁生儿育女都是常事。 要不要告诉她呢?! 这小女郎是挺呆的,可是也不能任由她对自己岁数产生误解吧? 就在诚王犹豫之际,诚王妃好奇的问盛苑:“苑姐儿,你为何喊王爷‘大精王爷’?” 盛苑闻言,笑容灿灿:“这不是说王爷聪明绝顶,精于谋略么!我这小笨丫头,就特想向王爷学习!” 诚王没想到盛苑这孩子还挺知好赖,自己给她点拨,她就报之以李。 嘿嘿,让王妃也听听! 诚王得意的挺直了胸膛。 盛苑忍着笑,谦虚的补充:“就好像,王爷精通藏钱,常将银两放于马车之上,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不等她说完,诚王妃笑着朝她歉意颔首:“慢待了。” 而后,车帘一放,诚王立刻从车窗前消失了。 直到听见车厢里传来闷哼声,盛苑这才佯作失措的喊着:“王妃莫急,王爷曾说他就喜欢存钱给您买礼物,小惊喜多快乐!” 登时,车厢里安静了。 半晌之后,诚王那张痛并快乐着的脸从车窗里探出。 他咬牙切齿的瞅着盛苑:“本王谢谢你啊!” “不客气啦!应当则分的!谁让咱和王爷是朋友呢!”盛苑谦虚的朝他挥手。 每次都能刷新对盛苑脸皮厚度认知的诚王:“……” 告辞! “苑姐儿,有空来府作客!”倒是诚王妃心情大好的朝盛苑招手。 盛苑笑眯眯的挥手看着诚王车驾远去,直到消失在眼前,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儿才沉了下来。 三皇子?! 算计她?! 呵呵个呸! 君子报仇是年不晚! 等着瞧!有本事他就荣登大宝! 要不然,等她进了都察院,她就逮着挠! 瞬间在脑海里生成数十种弹劾角度,盛苑心里痛快好多。 也不知今儿是不是“三皇子揭穿日”,诚王刚跟她说了三皇子接近她的真实意图,屿哥儿就风风火火寻她说话,一开口,就是三皇子没有安好心。 盛苑眨眨眼,莫名有种“众人皆醒她独醉”的错觉。 怎么着,三皇子的狼子野心,合着就她一个没看出来?! 哎哟哟,世上怎么有她这样单纯的孩子啊! 安屿没想到苑姐儿竟然没一起讨伐三皇子,登时有些惊讶。 苑姐儿何时竟这样好脾气哩?! “所以,这是你看出来的?”盛苑见安屿呆滞的样子,有些不大服气。 诚王那个老油子看出来也就罢了,屿哥儿咋也想在她前边儿了? “我听来的!”安屿想到当时听到的话就特别气愤。 “听来的?!”盛苑不禁严肃起来,“说!你是不是又想偷袭他了?!”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他们连着两次明着算计三皇子,已经差不多了,再明知故犯,怕是就真要挨罚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想套他麻袋!”安屿赶紧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忘记她的叮嘱,“我就是不小心听到姑姑的数落,感觉不大对劲儿,就想跟踪他,看看能不能抓到他把柄,在姑姑那儿给他上眼药。” 他真诚的表示自己这次是想要来阴的。 “还算你聪明!”盛苑放下心,转而好奇的问他,“那你发现他把柄了没?” “我发现了他竟是那样的表哥!”想到自己偷听到的话,安屿感觉愈发愤怒,“愿意为他是磊落君子,却不想他不择手段!” 盛苑听着他巴拉巴拉将三皇子和文士的对话复述一通,算是听懂了三皇子算计娶她的内情。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好像躲人家柜子里偷听似的?” “……”安屿闻言,顿时满脸愤怒全数化为赧然,他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躲在他马车车座底下。” “???”盛苑顿了顿,想着皇子马车里面布局,再看看安屿的个头,半晌才说了句,“可真辛苦你咯!” “苑姐儿,你说咱怎么报复他!”安屿想到他表哥竟然算计盛苑,就气的牙痒痒,“他那样卑劣,可不能让他好受!” “是哪个文士给他出的主意?”盛苑无视了他这建议,反而问起了出主意的人。 “这……你等着,我查查去!” 安屿被问住了,当即战意满满的跑了回去。 “屿哥儿……”没等盛苑喊他,安屿就不见了踪影,徒留她那句“其实,也不用那么急”随风飘荡。 第五百五十五章:看安屿 “欺人太甚也!” 当盛苑为开学做准备的时候,安屿的密信由小隼带了过来。 盛苑展开信纸,里面只有这几个大字。 看着力透纸背的潦草字迹,盛苑似乎看到安屿咬牙切齿、面容涨红,怒挥墨毫的样子了。 “……”盛苑抱着安屿养的小隼重棕乎**刻,干脆提笔写信,约他过来一见。 “你那小主人可能气哭鼻子咯!”盛苑喜好信筒,拿出小隼喜欢吃的食料放在手心儿里,看着它吃得香甜,笑着摸摸它的小脑袋,顺手将吃味凑过来的胭脂拨楞开,“所以,你吃饱了可要飞得快些啊!” “啾啾!”回答她的不是重棕,而是愤而飞踹重棕的胭脂! “……”盛苑赶忙抱起胭脂安抚。 好家伙,踹飞了重棕,咋给安屿送信。 安屿来找盛苑的时候,已是午膳之后。 盛向浔当时正陪妻子整理校正编撰好的课本。 听见安屿来找盛苑,不由陷入沉思。 “你想什么呢?”郑氏完成这季任务,心里很是愉快,充盈的成就感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快乐,她迫不及待想和丈夫分享自己收获和感慨,只是平时格外配合的丈夫此刻却在沉默。 “聆娘,你说……苑姐儿的终身大事,咱们是不是也该着手安排了?” “你能管得了她?!”关于小女儿的终身大事,郑氏已经琢磨好多年了,从刚开始的忐忑纠结万分不舍,到其间的忧虑重重患失患得,再到现今的心若止水随缘而定。 “啊?!”盛向浔傻眼了,他感觉妻子言语里透着“随她去吧,爱咋咋地”之意。 “不然呢?!”郑氏翻翻眼,“就这小丫头那股子雄心壮志,恨不能在官场上叱咤风云的心气儿,哪个夫家能容得她这般恣意? 若是没有机会,我还能狠得下心管教,可是瞧着皇上真有让女郎一展风采之意,这般难得之机,不管能不能坚持下去,我又怎舍得让她折断双翼龟缩后宅,屈于人后呢?” 郑氏叹口气:“左右她姐姐将来至少是亲王妃,她哥哥也是个有主见的,她自己也有数儿,大不了就在侯府当姑奶奶,咱们和昕哥儿、蒽姐儿还不能给她托底了?” 盛向浔眼眸微动:“这想法……是最近才坚定的吧?” 郑氏苦笑着点点头:“若蒽姐儿没让皇上指婚,我还有所顾虑,眼下只能说,皇上指婚倒是利好苑姐儿了。” 盛向浔呵了一声,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只说:“再看看吧,我瞅着屿哥儿说不得能做个人选。” “屿哥儿?!”郑氏笑了笑,没太当真,只说,“你怎不说晟哥儿呢?” “承忠侯府虽然人口简单,但是他们和保乡侯府打断骨头连着筋,老保乡侯夫妇和他们两个儿子都盯着这对儿夫子呢!虽说全系关心,但是对晟哥儿将来的媳妇儿就显得不大友好了。” “那安国公府就是好打发的了?那位老安国公夫人可不好相与啊!”很显然,郑氏根本没把这俩小郎君纳入选婿范围。 不过盛向浔另有想法:“老安国公世子之位跃过长孙给了次子这事儿京都皆知,这样的关系,屿哥儿那个叔叔但凡要些脸面也不好直接掺合安城侯府的事儿。 这是其一,二则屿哥儿和晟哥儿还有不同,晟哥儿自小跟他爹相依为命,故而看着不羁,实则最有挂恋,你且看他对他爹他祖父母的态度就知道,对外人他能果断,对亲人他冷漠不下来。 可是屿哥儿不同,他这小子和咱们苑姐儿很像,有股子浑劲儿,谁对他好他对谁好,谁对他不好他就不买谁的账!我听老爷子说过,这小子好几次把老安国公撅了回去。 他虽然很少回安城侯府,但是老安国公和夫人他们却根本靠不近前。 更有安贵妃对安国公府那边儿不假辞色,他们全府人加在一起,在她心里都没有屿哥儿重要。” 郑氏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可是等听到后面却有些动摇。 “只是我看苑姐儿和屿哥儿他们也都没那意思啊!” “还都是小屁孩儿呢,谁都没往那儿想啊!”盛向浔也不着急,左右小闺女还不算大,慢慢儿看吧。 “虽说看着还行,可也不用太主动,就算将来定亲,也该是那小子自己主动提及才好!” 郑氏听他这样说过,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该当这样才对,强扭的瓜不甜,顺水渠成才不委屈苑姐儿。” 左右最差的打算都有了,完全不用急迫。 …… 盛苑不清楚她爹她娘已经对她的未来做了打算。 她这会儿带着安屿来到小院儿后面的亭子里,让小遥等人在亭子外面烹茶煮水,他俩则对坐棋盘两端。 “谁欺负你了?”盛苑将他的信纸展开,推了过去。 安屿抿着唇定定的看着信纸半晌,话不曾说半句,眼眶却充满了泪水。 “???”盛苑看傻了。 不是,这样的屿哥儿,她好像很久没看到过咯! “难不成……又是三皇子?” 盛苑随意一猜,不想安屿闻言,原本忍着的泪珠儿,竟然唰唰的掉。 他这反应,让盛苑惊得不知所措。 “要不……咱俩再偷袭揍他一回?!”不知该怎么安抚小伙伴的盛苑,挠着头,出主意,“咱们悄悄儿的,给他套麻袋,揍他个措手不及怎样?” 这是她能想到立刻给安屿出气的最好办法了。 “呵呵。”安屿大概是想到了那个场景,不由破涕为笑。 见他情绪好些,盛苑松了口气。 要是让她揍哭小郎君,她可在行了;可是让她把哭泣的小郎君哄好,可真难为她苑姐儿了! 幸好安屿挺好哄哒! 这让她很有成就感啊! 当然,要是实在哄不好,她也有办法,大不了她亲自把屿哥儿揍一顿,让他顾不上之前的伤心就好了。 还不知自己差点儿挨揍的安屿,见盛苑笑容灿灿,看着甜美可爱,就跟一大叠糖果似的,登时心情好了许多,傻乎乎的跟着盛苑一起笑。 第五百五十八章:不懂 第五百五十七章:以前事 “事实上,卢家抄家之后,惠王府后宅中馈还是由卢王妃负责的,待遇没有削减,到了年节照样跟着王爷进宫。还是后来她自己不想管理后宅,才将管家大权给了当时还是侧妃的谢贵妃和我姑姑。” 盛苑听得更是不解,虽说卢家抄家不当牵连卢皇后,可是先皇把人家娘家全族都给发配流放了,还敢让这个儿媳大喇喇管着儿子后宅……就显得有些奇怪。 这究竟是自大自负还是无所畏惧。 “好象是说先皇曾发了圣旨,大概是说卢皇后作为皇家儿媳,不受卢家影响。” 盛苑眼睛开始往外冒问号儿。 好家伙,先皇这究竟是仁慈还是心大。 “该不会是内疚吧?” 怒气渐消之后,意识到自己迁怒不对了吧?! 不过当皇帝的要面子,不好意思改口,只能厚待人家女郎? 盛苑猜测了一堆也没个答案。 毕竟这些安屿可能也不清楚。 “可是要是愧疚的话,为何后来宽赦了陈家,却对卢家只字不提呢?”安屿也很好奇。 盛苑眼眸微闪。 于她看来无非是两种情况。 要么先太子和卢广扇之间的师生关系密切,先太子自裁的确和卢广扇有关;要么就是卢广扇必须背锅,而且这锅还不能给挪开。 至于究竟是哪种情况,时过境迁了,既无探究之可能也无探究之必要。 当然,这个猜测盛苑没跟安屿说。 倒不是不放心安屿,主要是卢皇后虽说深居简出鲜有露面,不过她毕竟是皇后,在后宫未必没有眼线,安屿时常在清源宫和华宁宫出入,还是不要想太多为妙。 安屿也觉得自己越说越偏,立刻将话题给扯回到陈逢盛:“陈家虽说被召回京都,不过先皇没有让陈逢盛官复原职,只是赐他个员外郎,让他赋闲在家。另外就是准他后代子孙继续科考。” 盛苑听到这儿,掰着指头算了算朝堂上有多少姓陈的。 安屿见她这样颇为可爱,原本严肃的表情露出了笑容:“苑姐儿,别数了,陈家现在还没有子弟在朝中为官呢!” “没有吗?”盛苑以为像陈家这种登过高位的人家不会甘于平凡呢。 “不知是不是怕了,我姑父登上皇位之前,陈家一直没有弟子科考,事实上,陈家那些年,所有子弟都让陈逢盛关在府里压着读书研究学问,连府邸都鲜少迈出,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之意。” “这位陈首辅是个有本事的。”盛苑觉得这位,可是个狠人啊! 就凭他这种从高位跌落之后还能按捺权欲,按着子弟苦读久等的心性,就不是个简单人物! 当然,能当首辅的又有谁是简单的呢! “当然不简单!你看,姑父登基之后,首次开科,他家子弟就迫不及待报名参加了!只是第一次的时候,他们陈家没将嫡支那几个核心子弟放出去,却是将旁支学子当了试探的敲门砖。” 盛苑心说,大概陈家是怕皇上想起他们和安贵妃曾有婚约吧。 毕竟现在看起来,皇上还是挺重视安贵妃的。 “当初我姑姑和陈家的婚约是先皇亲赐,陈家流放之后,先皇觉着对不起老友的女儿,又怕将她让人说闲话,故而将我姑姑赐给了当时还是惠王的皇上做了侧妃。” 安屿说回到陈家之后,想了想,将之前忘记的那段儿词给补上。 盛苑心说,行吧,安贵妃的婚事虽说有些波折,却也不是没了着落。 只是先皇在她记忆里的形象出现了变化。 人是复杂的,当了皇帝的人更复杂。 “所以呢,你说了半天陈家,是不想让他们出现在皇上和安贵妃视野里?”盛苑觉得这大可不必。 大楚风气开放,便是京外之所,女郎和离再嫁也是常事。 大楚才传承两代就不多说了,只说燕、陈这两朝吧,就有不少皇后、宠妃是再嫁进宫的。 还有这个国公的前妻当了某个郡王的正妃;那个当了几次寡妇的女郎嫁给状元当了首辅之妻的。 所以,莫说是让陈家子弟科举,就是和安贵妃有过婚约的陈衔进了内阁,皇上也未必会在意,顶多拿这事儿当个乐子,和安贵妃俩人逗逗闷子罢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恼怒!”安屿觉得盛苑小瞧他,他才不是前齐那帮迂腐之人! “???”盛苑眨眨眼。 她不说信不信,就这么瞅着他看! 安屿让她瞧得不自在,气呼呼的说:“我是气三皇子,我那亲表哥啊!他竟然拿陈衔当先生,将他当成了谋士智囊!你说这合适吗?!” “给他出主意接近我的文士,该不会是那个陈衔吧?!”盛苑眯起了眼。 “啊?!你怎么知道的?!”安屿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傻话。 “呵呵。”很好,她记住他们了。 “你看出来了吧!那陈衔接近三皇子不可怕,可是他分明是冲着从龙之功去的!这样有城府的家伙,就该踢得远远地!狼子野心啊!”安屿捶着石桌,恨声说。 “安贵妃就没想着拦他?”盛苑觉着这样的关系,又不是皇上给指的属臣,三皇子自己把陈衔放跟前儿,纯粹是脑袋让门给夹了的表现。 “他现在和小时候大不同,莫说姑姑的话,就是皇上的话,他都未必真心服气。”安屿有些讨厌长大,长大了,表哥都变得不像表哥了。 “等等!你说……三皇子清楚陈家和安贵妃曾有婚约吗?” 盛苑忽然发现问题关键。 毕竟这事儿有些远,谁会那么不开眼跟三皇子提这些。 “还有,安贵妃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虽说是亲姑侄,也没有哪家大人会跟小孩儿讲自己的婚姻经历吧?! “……”安屿小声说,“我从安国公府那儿听来的。” 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时常会被老安国公府人接回去住些时候,这事儿就是他从那府里听说的。 至于三皇子晓不晓得……他觉得未必不清楚。 毕竟他姑姑在三皇子那里是有眼线的,就算当时不清楚,陈衔靠近三皇子时她也清楚了。 只能说,在三皇子看来,陈衔是有用的。 这是第五百五十七章:以前事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九章:乡试资格试的准备 “考核时间发生变化了,同学们。”容夫子开学第一课上的开幕词,就是这句。 包括盛苑三人在内的学子,不约而同屏住呼吸,抬头看向这个向来尽职尽责的先生。 “原计划是入冬之后开始实践考核的,毕竟是农闲,学生们过去劝学顶多吵闹些,不至于耽搁农活儿。” 盛苑看着前方铺垫慢叙的容夫子,感觉这个先生实乃老实人也,咳咳,毕竟老实人有时就爱说大实话。 “不过本届实践考试和下届考试合并了,有报考意向者暂且等待,当然,笔试仍可继续。” 容夫子说完,课堂上的学生反应不是很激烈。 想也知道,除了盛苑三个秉着“早考早解脱”的心思想要报考,大多数儿的学子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数的。 他们不是准备积蓄能力,就是想着周全准备,或者能拖就拖,总之没有盛苑三个那么积极。 积极得略有些和同学们格格不入的盛苑,其实对于实践课拖后也没啥子郁闷遗憾。 除了感慨之后的安排要重新打乱之外,就是和小伙伴猜测考核延期的缘由。 “大概是因为选秀耽搁了时间,毕竟要到地方劝学俩仨月呢,要真过去了,怕是要在当地过节了。”安屿觉得这就是礼部安排排不开了才有此令。 卢晟则觉得大概是之前的考生们完成度不够,或者进程过慢有关系。 毕竟朝廷让学子劝学,可不仅仅是要考核学子们具不具备参加乡试的能力,还要兼顾到劝学的成果,不可能在劝学有成效的时候将考生撤离。 他俩说的都有理,故而在他们一同看向盛苑,想让她评理时,盛苑耸耸肩表示他们说的都有可能。 “至于缘由,何须考量太多,今儿考、明儿考,都要考,一样的!一样的!” 盛苑不在意这些,她这会儿琢磨着下届实践考试,她能从哥哥赴任之地回来不。 当然,他们的讨论,都是在容夫子留给学子们交谈的空隙里发生的。 作为好学生,盛苑三个已经好久都没有在课堂上交头接耳了。 “其实,早先时候,乡试资格考试都是安排在乡试即将举行之前,换句话书,这也是对在府学读书生员们的学业考核。” 盛苑听着容夫子说的话,了然,这所谓乡试资格试,其实也有府学结业考试的意思。 “不过自前陈开始,乡试资格试就分为了两种,一种还是之前的科试,也就是生员在府学学习三年之后的学业考;至于另一种,则是跳过府学学习时间,提前参加考核。” 容夫子不紧不慢讲给学生们听:“第二种的考试,又分几种情形;童生试通过的考生,可以在入学之前参加资格试,但凡成绩优异者,可以申请出京游学、附学京外官学等申请,只要在乡试报名之前,提供近期岁考优秀成绩,即可无需再次参与乡试资格考试。 当然,不管是入府学之前没有报考乡试资格试的考生,还是参与资格试却成绩不合格的考生,只要通过府学举办的岁考,每年度都有机会申请参与乡试资格考试。” 容夫子说得很清楚,所以许多考生脸上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毕竟只要过了资格考试,就相当于之后学习的三年里,大家就都自由自在没有压力咯! 没有升学压力的学习生活,简直充满阳光! 容夫子将面前学生们的表情看在眼里,默默地捋着胡须缓缓颔首。 很好,这样跃跃欲试的学子,才是好学子啊! “乡试资格试和实践考试是互相独立的。”满意的容夫子笑呵呵的说着,“二者无需同时考过,一门通过而另一门未通过,通过的那门无须再考,汝等只需专攻那门没通过的即可。” 盛苑等人缓缓点头。 先生这是示意他们可以分着考,不需要攒到一起。 “乡试资格考仍然只考一书一经一诗文,考核内容标准,想来经过童生试的十数场考核的你们早已熟练掌握,故而不许吾多讲;有掌握不精者,之后的课上还要努力听讲才是。” 容夫子叮嘱了一句,又说起了岁试:“相对乡试资格考的单一题目,岁考考核方面则要周全许多,书、经、论、策、诗、赋、律等皆有所考,故而即使提前通过乡试考核的学子,仍不可轻视之。若岁考不过,乡试资格试是要重考的。” 他轻描淡写的言语,却让刚刚已经遐想提前拿到乡试资格的学子一凛! 瞬间,有些飘的学生们,脚踏实地了。 “至于乡试参考注意事项、报考过程、考核内容、考场关键等内容,现在叮嘱过早,汝亦无须担忧,报考之前,书院还会组织先生说于汝等听。” 容夫子帮着大家总结了过去、展望了未来之后,建议学生们要踏实的度过现在。 “吾而后会给大家留下参阅的书籍清单,大家可于书院藏书阁借阅学习。”容夫子说完,又补充,“不过,藏书阁的书不可带出书院,想要游学的学子,最好看完再走,或者回来之后再行借阅。” 叮嘱过这些,容夫子自觉无话可说,便让大家读书习字,等待下课。 “苑姐儿,你们三个是到顺天府府学读书,还是继续在咱们书院读书?”欧阳翎悄悄用笔杆敲敲安屿。 至于他为何喊着盛苑,却用笔杆敲安屿……这就是不足言说的故事了。 “顺天府府学?我前些时候去看过。”盛苑扭过去跟夏霜君点点头,告诉他们,“感觉里面氛围没有咱们书院舒服,左右咱这儿也是官学,若是进不去国子监,那在这儿读书也不错。” 她不认为这里面差别有多大。 “那你们游学的时候,是不是也要附学?”欧阳翎羡慕的看着盛苑他们。 其实他也很想出去看看啊! “你想多了。”卢晟觉得他们游学的主题在于一个“游”字。 “你多想了。”安屿觉得他们游学的主题在于一个“自由”。 第五百六十章:说哥哥 “我们应该会在当地府学参加岁考。”盛苑见他俩将她想说的话都说了,便做了个总结。 欧阳翎听得格外钦羡。 要是他和君姐儿也这样自由就好了。 遐想着仗剑走天涯的少年,托着腮发出了憧憬的叹息。 上课的时光,总是显得有些奇特。 刚开始的时候,时间好像随意漫步,走走停停,较平时过得慢了数倍;可是在学生们沉浸在书院时光之后,它却忽然加速,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就到了放学的时候。 “吼吼!又放学了!”已经报考本次乡试资格考试的盛苑,听着放学锣声,迅速收拾好书箱,兴高采烈的准备回家。 “距离这次考试还有半多月,你们准备的过来吗?”欧阳翎和夏霜君经过了反复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这次报考,准备努力学习以待下次。 “还好吧!毕竟童生试没过多久,虽说考核难度不一样,但是凭着这股热乎劲儿,还是能冲一冲哒!”盛苑却不担忧。 能考过更好,考不过就慢慢考,没啥大不了。 都说入学府学三年之后就能参加乡试,可是在府学里学了好几个三年还不能参加乡试者比比皆是。 想想这些,盛苑发现自己心态又好了许多。 当然,作为女郎,要想有所作为,肯定不能像郎君那样蹉跎时光。 心态极好,又充满了动力的盛苑,挥别了同学和好友,美哒哒坐上永兴侯府来接的马车,舒舒服服睡一觉,就回到自家府邸了。 “哟!那可好,开春儿半了及笄礼,你就带着护卫队陪着你嫂子去你大哥赴任之地吧!”郑氏听小女儿提及实践考试延期了,没有多大感触,只是想着修改之前的计划安排。 “???” 盛苑没想到这次说起游学,她娘亲竟然没有反对。 “都说好的事儿了,再反对有用啊?”郑氏瞥她一眼,哼了哼。 盛苑立刻讨好的笑了笑。 “屿哥儿和晟哥儿不是要跟着你去?皇上给他们俩各自安排了一支护卫队。”等到郑氏去侧院跟嬷嬷丫鬟清点布料药材时,盛向浔才跟小女儿挤挤眼,跟她说了缘由。 “皇上给的是不是内卫?!”盛苑眼眸一亮,顿时惹得她爹给了她个脑瓜喯儿。 “你想啥呢!”盛向浔嗤笑,“承忠侯不知何时归京,皇上肯定要照顾晟哥儿的,至于屿哥儿更别说,除却名义上不是皇子,待遇比一些皇子都好,皇上肯定不能亏他,你想想吧,你们仨里,就剩谁没管啦?” “我啊?!”盛苑反手指着自己,眨巴着大眼睛。 “对啊!那样显得好像孤立你似的,故而皇上从军中挑了些好手过去。” 盛苑没想到皇上考虑的还挺周到。 盛向浔翻翻眼:“你还挺善于发掘旁人的优点的!只是你就不考虑考虑,皇上这样周全,很有可能是因为某个小女郎塞泼皮么?若是分别对待了,怕是有人又要进宫撒泼打滚儿耍赖咯!” “呵呵,那肯定不是我!”盛苑才不承认自己能做出那等事儿呢,“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盛向浔耸耸肩,不打算争论这个问题。 主要是这丫头小嘴儿叭叭的,道理一套一套,可是实际真让她行动,就是另外的风格了。 为这个跟这丫头争论没有意义,主要是,这丫头太缺乏对自己的实际认知了。 “三支队伍,大几十号人呢!” 盛苑也没纠结关于她的评论,喜滋滋的设想着这趟游学。 盛向浔一看这丫头眼珠儿滴溜溜转,就晓得这丫头盘算起统合护卫队的事。 虽说跟着那俩小子的护卫队是皇上从军队调来的,但是鉴于老爷子在军中的人脉,还有这仨小东西以往的丰功伟绩,以及苑姐儿、屿哥儿在皇上、太后跟前儿的地位,想要在出发前整合护卫队,拿到统领权,其实不是难事。 “这次跟你们走的,还有舒家派来的护卫队,这支队伍的指挥权你不许多想。”盛向浔提醒小女儿。 盛苑毫不犹豫点头说好。 她又不傻,就凭她那个嫂子的性情,想都知道那支队伍的指挥权是不可能放手的。 谁多说一句关于那支护卫队的话,她那嫂子恐怕都要多想。 只有吃饱撑的,才会接触他们。 “只是舒家护卫队?他们何时来的?”盛苑发现爹娘之前都不曾提过。 “提这个何用?”盛向浔摇摇头,不以为意说,“选秀进行半程,舒家族人送来的,说是帮着护送你嫂子和你大哥团聚。” “……”盛苑眨眨眼,“这是护送她和我大哥团聚,还是过去看着我大哥和她团聚啊!” “调皮!”盛向浔不用看这丫头,都能猜出这孩子眼底的坏笑。 舒家明晃晃给舒氏撑腰的举动,其实没有引起盛向浔和郑氏的不满。 对舒氏不满是一回事儿,他们对知道护着自家女郎的舒家,还算满意。 “你们是满意了,我大哥咋整啊!这可是大嫂亲掌的护卫队哟!我可怜的大哥若是遭受皮肉之苦可就不美咯!” 盛向浔:“……” 有本事别乐出声啊! 不乐出声,他还能说一句这丫头和昕哥儿兄妹情深。 “哼哼,谁让他自己不守承诺哒?!”盛向浔冷哼说,“君子当言必守信,无信则不立;实不能及,则不该许之。” “……”盛苑原本以为爹爹是生气哥哥找了个海盗的女儿做侧室,可是现在却发现,他真是因为哥哥言而无信而愤怒。 “很奇怪吗?君子要有修德,你哥哥此举实非君子也。” 盛向浔看见小女儿脸上的惊讶,登时不乐意了。 虽说他脸皮厚、敢耍赖、善偷懒、喜安逸、不上进,可他到底是个受过君子教育的好人,对于守信之德,很是看重! 他这个小闺女看他的视线里,到底充斥着几个意思?! “耳听可能为虚,眼见未必为实,哥哥那里是怎么个情况,咱们谁都不清楚啊,您不能因为书信上的言辞,就提前定了他有过错。” 出于手足爱,盛苑还是给她哥哥说几句话的。 虽说这个哥哥在家时间不长,见了她喜欢捉弄,关键时刻就消失,可到底是她哥哥,该有的信任还是要先摆出来的。 至于她哥哥到底值不值得这份信任,待到见了他之后再说啊! 第五百六十一章:准备 “随你怎样想吧,左右他在外面,也不听我们管教咯!”盛向浔对于小女儿的猜测不以为意。 他儿子是不是有苦衷都不重要了,反正他和妻子都够不到他,随他去吧! 于是,父女俩关于盛昕的话题就此暂停。 “只是可惜不能出游了!”盛向浔叹口气。 虽说大女儿和二皇子的婚期未定,可是他们两口子总不能带着等待钦天监和礼部定下婚期成婚的大女儿远游吧! 当然,他们更不可能把大女儿自己留在府里。 “要不是出行队伍够多,你们仨跟前儿都有得用的人,我们是不能放你们走的!” 以盛向浔原本的计划,是想找他大哥要个侄子帮着护送舒氏去的。 不过还不等他跟大哥提及,皇上就同意安屿跟着出行了。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明面儿上给配了护卫队,暗地里定然有内卫随后照应。 这样的话,让小闺女出去见识见识也很不错。 让他们晓得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以为在京都横着走就能耐了,要是没有了家世庇护,没有人顾及皇上太后的情绪,看看谁还轻易买他们的账! 当然,皇上暗中派人照应是皇上的心意,他、老爷子、还有保乡侯府定然也会暗中派人照应。 想到这儿,盛向浔感觉自己更放心了。 …… “这是我存在京都的嫁妆和产业清单,你这里留一份儿。” 舒氏将妹妹喊到跟前儿,将钗子递给她。 舒雅静拧开钗头,看见里面卷着的绸缎,顿时了然:“姐姐把清单绣了一遍?” “双面绣的,字迹小了些,不过还算清晰,你帮我放好了。” 舒雅静点点头,随手将钗插在发髻上。 “姐姐打算将谁留在府里?” 舒氏目光在妹妹发间扫过:“跟前儿得用的嬷嬷和大丫鬟一个不带着,让她们在府里看着库房是一方面,也能帮我照看着你。” “都留下?”舒雅静眨眨眼,犹豫片刻,到底没有多劝。 虽说那几人都很忠心,可是就是太过于忠了,以至于不管她姐姐对不对,她们都是一味顺从,不仅按吩咐照做,有时候还会跟那儿拱火。 她要求不高,只要没人顺着她姐姐态度捧高踩低,也许她姐姐和世子见面,关系不会闹僵。 “你放心,我这次出京,应该不会太久,世子也到了回京述职的时候,咱们姊妹很快就能团聚。”舒氏见她沉默,以为妹妹不舍,反而笑着劝她。 自从接到家书,舒氏的郁闷渐渐舒缓,尤其是家里给的护卫到来之后,她更是看开了很多。 就像家里人劝说的那样,既然安排不能更改,就要提前做好更多安排。 “雅姐儿,你莫要烦姐姐老调重弹,还是那句话,姐姐前途也就这样了,你却还有机会……我不在京都的时候,你要好好保养,以待后来!” 舒雅静点头,安静的说好。 见她不是敷衍,舒氏笑着牵起她手,让她跟着学习打理庶务。 …… 待回到自己房里,舒雅静疲惫的坐到梳妆台前,缓缓的将钗取下,沉默看了半晌,这才将其收好。 一扭头,她看到了刚刚慌乱时藏起的推荐信。 “国子监助学郎……要不要试着参加看看呢?” 舒雅静感觉自己胸口传来喜悦和忐忑两种惊呼。 那种欲做坏事的兴奋和冲动,那种要做坏事的忐忑和愧疚,交织成了一张大网,把她紧紧网住,让她不知要不要挣脱。 “国子监啊,那可是国子监!” 舒雅静清楚,若不是第一批肯报考参选的女郎少,她可能连推荐信都拿不到。 没有推荐信,她这个才学不显的女郎想要报考参选,更是不大可能。 所以……这个机会要不要把握呢? 先生说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 “苑姐儿,这是你及笄礼上要穿的礼服,你自己瞧瞧,看看样式怎样?”郑氏把小女儿喊过去,直接扔了一本儿图册给她,让她自己瞧。 盛苑没想到,她娘亲最近忙着给她姐姐准备嫁妆,还要忙着给她们即将的远游做打点,又要忙着年礼,竟然还有工夫给她准备了一厚册的礼服图册! 简直太感动咯! 盛苑夸张的吸吸鼻子,翻开了图册。 确切的说,这本厚图册里只有六件礼服样式,不过每件礼服都有十多张图进行全面描绘。 这里面包括了礼服的正面图、侧面图、后影图、领口图、袖口图、腰带图等等各种各样的细节图。 “六套都是我哒?”盛苑看着哪件都很喜欢。 虽说她平时为练武打架方便,穿得都是衫裤,可是看见这些个漂亮的衣裙,她还是舍不得放下的。 “对,都是你的!”郑氏忙着看账册,随意的点点头,“不过到时候你要选两件最喜欢的作为当天及笄礼换穿用。” “好啊!”盛苑都不用犹豫,就选好了。 就选大红和橘红这两色的就好! “……”郑氏闻言,顿住了。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和丈夫、长子、长女,都拥有着很好很不错很不俗的审美,怎么到了小丫头这儿,就、就、就这么俗得让人无奈呢。 “鹅黄色的亮面缎裙不好看吗?宝蓝色的绣花长裙不美丽吗?亮紫渐近色的百蝶裙不够有特色吗?粉绿色的千层叠裙不优雅吗?” 郑氏无语的看着小女儿:“你就这么喜欢大红和橘红?” “您不喜欢我选这两件,那您为何还要选录进来?”盛苑很不解。 大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无理取闹。 不想让孩子选这俩色儿直说啊! 人家选好了又不满意! 真是难伺候哦! 郑氏看着小女儿嘟嘟着,揉揉额头很是无奈:“到底是你的及笄礼,给你准备两件喜欢的裙子,让你平时穿穿而已啊!” 哄孩子用的,你这小丫头怎能当真呢! “既然是我的及笄礼,那自当让我选自己喜欢的礼服才开心啊!对不对?!” “对对对!你高兴就好!”郑氏懒得和她争辩,敷衍她几句,盘算着,给这丫头的审美提升一下。 第五百六十二章:来自于盛苑的建议 及笄是个体力活儿。 这是盛苑在亲眼看过自家姐姐及笄礼之后得出的心得。 当然,作为老盛国公孙辈里最小的女郎,她已经完整的参加了包括亲姐和几个堂姐在内的亲朋好友十几场及笄礼。 和其他小女郎的期待不同,盛苑期待着自己的及笄礼可以变得不大一样,至少不要那么繁琐。 “先是换上采衣采履等着赞者梳发,然后等待正宾唱着祝辞给梳头加笄,再等着赞者正笄,而后回到东房更换素衣襦裙。这才是初加。 初加之后要回到主厅,向宾客展示,向父母行跪拜礼,表达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感念。当然,这是应该的,我可毫无反对之意。不过端端正正上来就拜谢不是更好? 初加之后是二加,这次要在正宾唱祝辞的时候,等待赞者去发笄,之后再由正宾簪发钗,赞者象征性的扶正发钗,然后向宾客展示一下,再回房换上曲裾深衣。 之后再过来进行二拜,表示对长辈的尊敬。 当然,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对长辈先生行礼也是尊师重道敬重长辈之理,我可支持了,但是能不能一拜之后直接二拜? 好吧,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认为……好吧,我们说三加。 这次是听着正宾唱祝辞,等待着赞者去发钗,再由正宾加钗冠,赞者正钗冠后,继续向宾客展示自己,而后继续回房换上大袖长裙礼服。然后进行三拜。这之后还要聆听教训、拜谢宾客等等等等,不胜繁琐!” 盛向浔和郑氏各忙各的,都要忙出花儿来了,还要听着小闺女在旁边儿叨叨叨,叨叨叨,要不是实在抽不出空来搭理,真想把这丫头攥着扔出去。 “流程你记得还真清楚!”盛向浔首先受不了了,一把合上账册,对着还要继续叨叨的小闺女冷笑。 盛苑哼了哼:“要是您参加过十几场及笄礼,您也不会忘记。” “谢谢,我实际参加过的及笄礼,恐怕得有几十场之多。”盛向浔捋捋自己胡子,提醒这丫头,他可是过来人。 盛苑登时瞪圆眼睛,大惊小怪的问:“看过那么多,您不觉得无聊?!” “我只看到了祝福!”盛向浔用“你个小孩儿懂个啥”的目光朝小女儿发出了嘲笑,“这是家里长辈对自家孩子长大成人的祝福!也是大人的良苦用心!” “祝福?祝福自家闺女贤良淑德傻傻呼呼?!”盛苑想到正宾唱的祝辞就撇嘴,那些词听着都是好话,可是仔细一想,都是祝你听话! 略略略! 盛苑做了个怪脸儿! 她可不是乖宝宝! 她才不要在成人礼上听那些叨叨她贤良淑德的话呢! 她很讨厌这种用于规训后宅女郎的词儿。 去他的贤良淑德吧! 怎么不把这些词儿送给郎君?! “……”盛向浔看着气鼓鼓的小女儿,想抓头,“你姐姐就没你这么多意见!有本事你改给我看?别跟家里唠唠叨!” 盛苑翻了翻眼。 大人们时常这样,没理由反驳了,就轰孩子! “所以,你想要的及笄礼是怎样的?”慈宁宫里,景和帝看着这个跑宫里叨叨的小女郎,好奇的问道。 说起这个,盛苑来劲儿了。 她从座位跳下来,激昂的表示:“程序完全可以简略些,三步!三步就好!” “哪三步?”秦太后笑呵呵捧场。 盛苑更有劲儿了:“要是简而言之,则是一拜君王,二拜父母,三拜师长。” “哟?!”景和帝眼眸微微一闪,“要是细说呢?” “细说也不繁琐。”盛苑向往的描述着自己想要的及笄礼。 “礼服不要多,一套能上马弯弓下马书写的制服即可。”盛苑也喜欢盛装,可是太繁琐的盛装把人变成了摆设。 既然是及笄礼,既然是成人礼,人才是主角,礼服只是衬托,不能抢了主角的光彩。 “及笄礼开始后,笄者当先拜君王,表示自己业已成人,具备报效国家之能。而后再拜父母,感谢他们的生养之恩,告诉他们孩子长大成人,可以回报他们、赡养他们,更能做出成就让他们以此为荣。 再然后就是三拜师长,感谢他们授业解惑之恩。 这个过程之后,就是取字授能……” “等会儿!等会儿!”景和帝让她慢慢说,“你说的取字,朕能听懂,可是‘授能’……这是你自己编的词儿吧?!” 盛苑毫无谦虚之德的使劲儿点头:“是啊!就是我编的……是我总结哒!” “……”景和帝忍着笑,和太后对视一眼,挥挥手,让她接着说。 盛苑连比划再说:“授能,就是授予笄者文武之能,意思是你可以平天下定乾坤去啦!当然,这是符号举动,就好像小孩子抓周! 具体表现就是一柄剑一支笔,有效先贤之举!” “啊这,你说的不错哈!”景和帝看着眼前这个精力充沛、性格活泼的小女郎,做出一手持剑一手执笔的动作,肩膀忍不住颤抖。 “别啊!别只说挺好啊!”盛苑发现自己说了一通,好像除了惹听众发笑之外,不见任何作用,忙不迭建议,“皇上表叔,您是皇上啊!您要是觉得好,那礼部是不是应该宣传一下嘛!” “原来你把主意打到朕这儿了?”景和帝挑挑眉,佯作严肃的瞪着她。 盛苑诧异的睁圆眼睛:“皇上表叔您何出此言啊?这是天子门生的建议,怎么能说打您注意呢?!时代在变迁,女郎也能考科举了,那及笄礼也该跟上变迁作出修改啊! 再说了,以后女郎也都来读书了,再跟家里行及笄礼意义也不大,还不若女郎郎君一起在书院进行成人礼呢!集体成人礼岂不是更有意义?” 景和帝当然不会只因为盛苑这只言片语就去下旨,不过,这丫头的话却让他注意到此举之后的一些意义。 “你说的这些,朕当然会考虑,不过即使朕会改动,你大概也赶不上咯!只怕是你这前人种树,由得后来者乘凉咯!”景和帝的思绪飞快,很快就想清楚了,而后看着盛苑,发出气人的笑声。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三章:容夫子的建议 听着景和帝哈哈哈洪亮的笑声,盛苑惊呆了!诧异了!不可置信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皇上! 这样恶劣的对待小女郎,难道不会愧疚?! “姨奶奶!”盛苑气得跺跺脚,扭头扑到秦太后怀里。 “好好好!咱不管别人,姨奶奶做主了,你这及笄礼就这么做!让你齐姑姑带着我的懿旨过去坐镇!” “好哒!”盛苑眼眸亮了起来,扭头朝景和帝得意的扬了扬头。 嘿!成咯! “那朕这个表叔也不好吝啬,届时发一道庆贺你成人的贺旨,给你凑凑热闹!” 盛苑激动咯! 有这道贺旨在,她的及笄礼再不讲规矩,也是规矩了! 嘿嘿!皇上太后联手认证,这可是世间最大的规矩! “还真叫你办成咯?!”盛向浔没想到这丫头进一趟宫,真让她折腾成了,登时有些无语,扭头看看妻子,想求教。 这么个糟心的闺女,咋整?! 他这儿没辙了,郑氏那儿也懵啊! 她看看自己提前两年就给这孩子做的准备,精心设计的首饰衣裙,找到最好的金匠和绣娘做出的笄、钗、钗冠和礼服! 郑氏使劲儿吸口气。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太气人咯! 她那掸子呢! 她要揍孩子! 盛苑一见气氛不对,扭头就溜了。 圣人教训小棒则受大棒则走。 盛苑觉得她还是走吧! 于是花厅里徒留盛向浔和郑氏气呼呼的大眼瞪小眼。 …… “盛苑同学且留步。” 刚下课,盛苑准备收拾书箱回家,就听容夫子在不远处的长廊唤她。 “先生。”盛苑脚步立刻换了方向,忙走过去问好。 “你若不急着回府,可愿意挪步前室,听老夫唠叨一番啊?” 容夫子笑呵呵的说着客气话,盛苑却晓得这是有话要叮嘱她,颔首说好,又让安屿和卢晟先去马车上等着。 “两位同学要是不嫌老夫啰嗦,也可过来旁听。” 安屿和卢晟自然点头说好。 要知道等人是最考验耐心的了。 盛苑三人跟着容夫子来到他的办公房,捧着书童送上的热茶,听这位夫子开门见山的说:“盛苑同学,你可知童生试之后,有心更进一步的学子……首先要做什么?” 盛苑闻言,和安屿、卢晟对视一眼,看着那两双清澈的毫无头绪的眼眸,诚实的跟容夫子摇了摇头。 容夫子见此,不由笑了笑。 而后,他放下茶盅,换了严肃的表情,认真的说:“当择良师也!” “良师?” 盛苑看着容夫子,她好像明白了。 容夫子说的良师,是指一对一的那种老师……吧! “拜良师,不仅于个人学业有所增益,更能明确针对之后的乡试、会试、殿试进行有效指导和练习,更能和师兄弟结成有效人脉,于以后仕途更有益处。” 盛苑听着容夫子的建议,有些想要挠头。 见她沉默不语,容夫子叹气说:“想来盛苑同学也发现难处了吧?” “难处?!”安屿不解极了,“苑姐儿,你想找好老师,咱们可以跟姑……皇上说啊!翰林院那么多大儒呢!” “那么多大儒可不见得乐意给女郎当老师!”盛苑看着天真的安屿,耸耸肩,很坦然的说着女学子的困境。 “朝廷都开放女子科举了,那些大儒身为朝廷官员,食君之禄者,怎能不为君效力啊!再说了,不可能所有的大儒都是那样狭隘吧?咱们书院的先生们就很豁达哒!” “这不是狭隘的问题啊!”容夫子笑着摇摇头,“老师给学生授课,于书房讲解、于郊外踏青指点、于人后教授学识秘诀……很多时候都是不外传的,这就需要师生单独相处。 即使再豁达的老师,也不可能单独面对一个女学生,毕竟人言可畏!你们看,书院先生何时单独和女学子交谈?便是老夫,不是也邀请你们二位过来作陪?” 容夫子说完,看向沉默的盛苑:“盛苑同学,这就是女学子现在的困境。在女大儒出现之前,除却家中长辈教导外,女学子的选择不多,想要于科举上有所成就,是要和得到恩师指点的郎君竞争的。 你看,女子开科之前,那么多郎君在科举考试礼上下沉浮,除却天资奇佳者,大多数取得名次者,皆是有充分资源的,没有良师指点而考上者亦有许多,但还是那句话,要有天赋啊!” 盛苑认同他这话,点点头:“所以先生想给学生何等建议?” 容夫子含笑说:“盛苑同学,如果你想有所作为,就要多看一些考题,从历届进士考卷上汲取营养,若是有机会到国子监求学,更好。” “国子监?那可不是谁都能进的!”盛苑很好奇,容夫子是不是对所有女郎都这样建议。 “那自然不是!”容夫子笑出声,“唯有乡试潜力的女郎,老夫才会唠叨,不然,可能要给许多女学子平增压力了。 当然,女学子的家世不同,老夫自然区别对待,无权无势的女郎,要想靠出成绩,老夫会建议她们将注意力都放在书院的课程上,毕竟细算着,咱们九江书院还是有些水准的。” 说到最后,容夫子脸上露出骄傲。 “好,先生的叮嘱我记着了。”盛苑站起来,恭恭敬敬给容夫子行了个大礼。 不管他的建议适不适合她,这都是来自于先生的善意,当领情才是。 安屿和卢晟见此,忙不迭站起来,和她一同行礼。 容夫子笑捋着胡子,坦然的接受了。 …… “苑姐儿,你不要气馁啊!大不了咱们三个一起拜师,只要有人接收,咱们三个同进同出,就没有避嫌之忧了!” 从书院出来,安屿积极地给盛苑想办法,一旁的卢晟点头表示配合。 不想盛苑却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没事儿,即使拜不到老师也没关系,毕竟学到了和考好了,在某种程度上不是完全对等的。” 【就是!苑姐儿还有我这个秘密武器!】系统在容夫子说出女学子求学困境后就蹦哒出来,让盛苑不要怕,【咱们的名师课程可是胜过许多大儒哒!】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四章:取字 虽说有为小伙伴奉献的意识,但是安屿和卢晟确认盛苑的确不介意拜师之后,还是欢声庆贺起来。 毕竟对这俩人来说,有个专门教育他们的老师,实在太过约束。 盛苑看着这俩当她面儿欢呼雀跃的家伙,微笑着攥起了拳头。 “所以你要进国子监吗?” 盛向浔听了小女的学舌,笑眯眯的表示:“你想进的话自己想办法,你连自己的及笄礼都能改,这上学的事儿也没问题啊! 他善意的将永兴侯府每代都有一个国子监生名额的事儿隐瞒了。 不折腾这小家伙儿一顿,他都对不起替这丫头承受的掸子! “哼!哼!我才不要去呢!”盛苑也不是想跟谁赌气,就像系统说的,她跟家里躺着就能接受名师教学,何苦跑国子监受约束去! “我不想住那里!”盛苑不打算培养自己吃苦的耐力,有条件享福,凭啥叫她吃苦? 盛向浔看着眼前这个理直气壮安于享乐的闺女,都找不到话说了! 他真没想到,从脸皮厚得坦坦荡荡的角度看,这丫头雏凤清于老凤声啊! 他自愧不如也! “学习本来就是吃苦,你不到国子监求学,如何考取进士?”郑氏从外面走进来,没好气儿的瞪这糟心的闺女一眼。 “国子监的先生和九江书院的先生一样,都是传道授业者。他们替圣人授课教人,讲得也不过是自己的看法,皇上原先给我那么多前人笔记、考题讲解,我只要掌握住了考官的仕途履历、立场政策,再有他和他学生的考题解析,自然能够取巧!” “取巧!取巧!你这脑袋里能不能不要老想着投机取巧啊!”郑氏怒其不争的点着盛苑脑袋。 大概是前两天的怒气还在,不消片刻就给盛苑额头上点了个红印子。 “可是世间的进步大都是为了取巧偷懒啊!”盛苑捂着脑门儿,不服气的抗议,“人们为了更轻巧的工作,所以发明了各种工具,从井上汲水,到赶驴拉磨,再到不断改进农具,不都为取巧轻省么!我只不过是表现出了人类的共性!说起来,若是没有取巧偷懒,各样技艺也不会愈发的精湛啊!” “巧言强辩!”盛向浔不承认自己让这丫头说通了。 旁人取巧促进提升,这丫头取巧只能让她愈发的懒! “你不想去国子监,那我肯定要把你送进去!”盛向浔打算用实际行动向小闺女展示一下何为叛逆。 “您要是替我报名,那我到了那里,一天打一个同学,天天让先生们请家长!”盛苑将头一扬,大声的威胁过去。 就看谁怕吧! “……”盛向浔扭头帮妻子找掸子。 这孩子不打不行咯! 要不咋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呢! 一番掸影威吓,盛苑投降妥协,诚恳的表示,若是乡试成绩不够优秀,她肯定配合到国子监读书! “那可说定咯!” 盛向浔亲笔帮盛苑写好承诺书,让她签字画押。 让爹娘按着手签了字儿画了押的盛苑:“???” 要不要这样正式啊! “对咯,我要在你的及笄礼上给你取字,你过来选选看,喜欢哪个!”收好小闺女的承诺书,盛向浔招呼这丫头自己找个喜欢的字。 “若是以后走出内宅,大家喊你字的次数远超你的名字。” 盛苑听了,当即严阵以待。 对啊!她及笄以后,除却亲人长辈,再有人苑姐儿苑姐儿的喊,可就不礼貌了! “你长兄喜动好游乐选挑战,故而我给他取‘向宁’为字,以盼他珍视佳期,安然宁和。” 盛向浔展开小册子,笑呵呵的提笔写下“盛向宁”三个字。 而后说:“你姐姐守德向善,故而我给她取‘咏德’为字,以赞赏她品质高洁。” 于是,盛苑看见小册子上又多了“盛咏德”三个字。 顿时,她激动了起来。 三兄妹的名字依次排列,这不就到她啦! 兴奋雀跃的盛苑握着拳头,期待的看着爹:“我呢!我呢!” 她这迫不及待、想要上蹿下跳的样子,把准备往下说的盛向浔和在一旁看他们说话的郑氏给逗笑了。 “你名字为‘苑’,苑者,文艺荟萃之所。故而,我想给你取个臻字。 臻,聚集也;文臻,文之汇聚也……怎样?” “文臻?”盛苑眨巴着眼,确认,“盛文臻?!” 好……好奇怪的名字啊! “当然,听着不大像女郎的字,你要是不喜欢……” “就这个咯!”盛苑立刻拍板! 听不出女郎郎君的名字最适合咯! 同僚喊起来会显得正式! 想到这儿,盛苑让她爹快点儿在册子上写上“盛文臻”这仨字。 盛向浔让她催促得耳朵嗡嗡直叫。 “这又不是正式册子,用不用这样较真儿啊!”盛向浔揉着脑袋,乖乖把这仨字填上。 “你都不问问之前还给你准备了什么字?”郑氏见小闺女美滋滋看着册子,高兴得小脑袋直晃悠,顿时,忍不住揶揄她,“犹记得你小时候嚷嚷着长大了定然要取‘有理’为字呢!” “没关系,我还可以来个‘又字有理’,或者‘别号常有理居士啊’!”盛苑也想起来了,当即表示这个可以添上。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这也是不忘初心、坚持己见了。 “是真看出你喜欢这个字咯!”盛向浔和妻子对视一笑,主动在“盛文臻”后面又添了“盛有理”仨字。 “要是说定了,我回头就给你准备印章了。”盛向浔早早的给三个孩子准备好了上等印石,就等着及笄礼、行冠礼时给他们。 “好哒!”盛苑表示就选“文臻”为字了。 听到明确答案,盛向浔盛侯爷欣慰的点点头,利索的把小闺女给赶走了。 打开一直珍藏的印章石匣子,盛向浔看着最后一枚石料,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三个孩子,到底都长大了!” 郑氏看着匣子,好像丈夫当初兴冲冲的将三枚珍稀石料放到订制的匣子礼的一幕就在前天。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五章:盛苑的优点 姐姐回府咯! 盛苑午睡起来,正揉着眼睛呢,就听到这个好消息,登时跳到地上,一蹦三尺高。 待她欢呼着跑过去,就见一个身形高挑纤细,姿容端庄雍容,面容精致清丽的女郎规规矩矩的坐着,不禁有些讶异。 乖乖咧!这、这还是她姐姐么?! 盛蒽正给爹娘展示自己所学,余光刚巧见着小妹在门外探头探脑,不禁笑出声。 盛苑听了这熟悉的笑声,才松口气,蹦哒哒的跳进门去,背着双手,大步流星的边走边说:“姐姐也太好塑造了些,这才多久不见,竟大不若往昔!你看看我,学了多久都还是我呢!” 她这副大言不惭的发言,让屋里这几位无言以对。 “也对,赖皮啊,怎么训练也是那个赖皮!”郑氏和盛向浔不约而同发出感慨。 他们也是服气,宫里齐姑姑礼仪教导的多好!只看蒽姐儿展现出来的成效就清楚了。 可是偏偏在小女儿这,效果就过于平平了。 当然,要说苑姐儿礼仪规矩不好,那是说谎了,毕竟这小丫头举手投足都跟用尺子量过了似的,精准恰当的很。 可你要说齐姑姑给小丫头训练的成果卓有成效……这丫头还是那样欢脱的让人发愁。 只能说,齐姑姑培训结果是,让苑姐儿这小丫头变得礼貌优雅规矩的活蹦乱跳了! “这叫个性保持!”盛苑对来自于自家大人的揶揄不以为然,还振振有词的让她姐姐学着些,“规矩礼仪当是为咱们服务的,可能让咱变成规矩礼仪下的展示傀儡!个性化的灵活运用礼仪规矩,让我们显得有教养就够了。” 盛蒽好笑的抿着唇,颔首应和她说:“对对对,咱受教咯!” 盛苑对姐姐这态度极为满意,登时张开双臂,往人家怀里扑。 她不仅往前扑,还跟那儿撒欢儿似的嗷嗷叫:“既然受教了,那盛蒽同学,还不赶紧用你最大的热情迎接你妹妹的兴奋!” 不知是她和姐姐的距离太近,还是她跑得快,她这番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冲进了她姐的怀抱。 幸好她姐姐常年练武使得手臂有力,双手将她一搂,竟然硬生生扛住了她的冲击力,惹得她咯咯咯大声笑着。 “姐姐力气虽赶不上我,但是也大得很,将来若是二皇子欺负你,你可以一手拎着他,一手去扇他!哈哈哈!” 盛苑习惯性的要在她姐怀里打滚儿,不想还没动作,就让她爹娘揪着她胳膊给拽开了。 “不许拿皇子开玩笑!”郑氏警告的点着小闺女脑袋嗔她。 “不许给你姐出这招!”盛向浔看着妻子训小闺女,在旁边儿连声附和。 盛苑忽然被从姐姐怀里拽开,还有晕晕乎乎呢,又听家大人跟那儿教训,条件反射的鼓起双颊,双手叉腰准备抗议。 倒是她姐姐若有所思的看着一双柔荑,时而微微攥拳,时而轻轻摩挲。 “有效利用个人能力、天赋、优点,从而更好的让身心得到满足和快乐,这又不是错!” “撺掇打人本就不对,还撺掇人家未婚夫妻互殴,你这女郎太淘气了!”郑氏见她不服,一把揪过丈夫,“你好好教育教育这丫头!” 毫无准备的盛向浔怔了怔。 不是,此时此刻此景,合该他家夫人将掸子使得呼呼生风才是,怎么把他推上来啊! 他不是抢戏份儿的人! 想给个建议的他,不等说话就瞅见自家妻子眼底的警告,登时一凛,忙不迭对着小闺女唠叨起来。 这一讲,就从家庭关系讲到了上下尊卑,从兄友弟恭手足友爱讲到了人际往来社会缩影,从人前人后行为方式讲到了人情世故周到兼顾……也许刚开始,他是赶鸭子上架临时攒的演讲内容,不过讲到最后却是越讲越有灵感,竟有滔滔不绝之意。 盛苑刚开始出于娘亲紧盯的视线,老老实实跟那儿站着听。 后来见着娘亲大人的注意力不那么集中了,她悄悄蹭到姐姐跟前儿,窝人家怀里听着。 待到发现她爹其实已经不注意听众认不认真了,他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演讲世界里,若痴若醉的发挥着,盛苑开始在她姐怀里昏昏欲睡。 等到盛向浔完美的做出总结,给这次的临时教女课程画上完美句号,竟发现家里一大二小三个女郎,已经跟那打起瞌睡来了。 “……” 要不是考虑到一个两个都不好惹,他定然要振臂高呼,太不尊重人咯! 盛向浔气呼呼的自斟自饮喝了个痛快! 可太渴了啊! 自从姐姐回府,盛苑感觉府里又热闹了起来,虽然自家大人们没有太多感触。 “有吗?感觉你姐姐回来之后,咱们府里沉稳了许多,某个上蹿下跳的小淘气可算不跳得大家眼晕了!”盛苑她爹说。 “有吗?不还是那样儿!府里面只要有某个小女郎在,清静?呵呵,那是不可能哒!我以为你有自知明啊?!”盛苑她亲娘说。 “哎唷!原来我这么重要啊?!怪不好意思哒!”盛苑听了爹娘言语,顿时捂着双颊,羞涩似的蹦跶。 盛向浔和郑氏忍不住看向对方,然后纷纷懂对方眼里看到了成群的问号儿。 “???” 他们好像不是夸这丫头吧?! 她这是高兴啥?! 盛蒽自从宫里回来,沉浸在美好的家庭氛围的同时,还是时常留意自家小妹一颦一笑。 “盛蒽小姐,回府之后,您可以多看看苑姐儿,喜乐发乎于心,举动出自己意,颇有些不以外物而动摇之韵。若您能有她那份儿随心随意的开朗,自然无忧无怖。” 出宫前齐姑姑的叮嘱好像还在耳畔,盛蒽托着双颊,看着窗外耍刀舞棍的小妹,发现这丫头似乎总是这样快乐。 “不仅仅是出生好,父母兄姊疼爱,皇上太后宠溺。”盛蒽想起旁人对小妹的羡慕,摇摇头。 的确,外在成长环境的确能影响一个人的性格,但是人还是会受到自己内心的影响。 世上本无事,庸人之扰之,说的就是内在情绪影响。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六章:喜欢多想 不过她家小妹似乎就不会庸人自扰。 她常挂在嘴边儿的话,就是,需要未来盛苑发愁的事儿,和现在的她何关?! 虽说这话听着,好像有些只管今昔不管明朝的短视。 可是作为苑姐儿的亲姐姐,她亲眼看着这丫头该努力的时候努力,该认真的时候认真,就好像她该快乐的时候快乐一样。 用这丫头的话说,就是,需要现在的她承担的责任,怎么可以推卸给未来的盛苑承担?她可是有担当的大女郎哩! 想到这儿,盛蒽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朗。 好像眼前又浮现出那丫头晃着脑袋,得意洋洋的样子哩! “喜乐发乎于心,举动出自己意。”盛蒽眼底缓缓浮现明悟之意。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喃喃的用手在窗棂上划动。 齐姑姑实际想说的是,让她在皇子后院持己身、洞真意,喜怒情绪不系于二皇子,哪怕他们之间早已熟悉,亦有盟誓。 想到这儿,盛蒽感觉自赐婚之后出现的那股说不出的烦闷渐渐散去。 虽不至于烦恼全消,却也有登高望远豁然开朗之意。 “姐姐!出来和我打鞠球啊!” 窗外小妹用抓着鞠球的手跟她使劲儿摇晃,小丫头那双充满亮光的眼好像一团阳光。 “好!”盛蒽利落的站起来,好像从前那样,直接翻出窗台,拍手让妹妹放马过来。 不久之后,紧邻正院的这座双连院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带着冬季的清寒之意,缓缓而上,盘旋在上空久不散去。 …… 给自家公婆问安之后离开的舒氏经过双连院,听着里面嘻嘻哈哈很不庄重的笑声,微微蹙眉。 “姐姐?!”舒雅静见此,连忙推了推她,示意这里可不是表达看法的好地方。 “走,回去说。”舒氏点点头,拍拍妹妹的手,带着她脚步匆匆而归。 “看来我之前的想法要调整了。”回到自己房里,舒氏挥退丫鬟,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舒雅静闻言,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检查起屋里的花草盆景。 舒氏也习惯妹妹的沉默,自说自话的喃喃而道:“我原想着借蒽姐儿的力帮你找个好归宿,可今日看来,宫里的培训并没有让她具备皇子妃该有的威仪,只怕这样的人,即使跟二皇子感情好,也未必能堪大任,未必能受宫里喜爱。” 舒雅静闻言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双唇几次张合,犹犹豫豫的到底没说出来,只能化为一声轻叹。 算了,由着姐姐想吧。 不指望蒽姐儿才好,她可不想现在谈婚论嫁,书院先生给的推荐信她已经准备递过去了,就等着参加考核了。 若是能进得国子监,等到转了正,还可以将户籍落在京都,届时,她对自己的事情就有了主动权。 舒雅静默想着,心里沉静许多。 不知是不是见到了外面的风光,她不像以前那样对姐姐言听计从,反而还悄悄地予以反驳。 只是再不赞成姐姐的看法,她也清楚,姐姐是真心为她好盼她好的,哪怕姐姐的安排她不赞成。 所以,她不想直接让姐姐伤心,也许……等到姐姐离京之后,再有所改变会好很多。 想到这儿,舒雅静彻底安稳了下来,任凭姐姐诉说,自己则沉浸在盆景和花枝的修修剪剪之中。 “实在不行,还是要把你拜托给婆婆,她这人虽然性子有些独,可却还是讲信义的,哪怕为了两个小姑子,只要接了请求,也定然对你全心全意。”舒氏想了半晌,只能退而求其次。 “若是老国公夫人是公公的亲娘就好了。”舒氏不是没想着跟盛国公府打招呼,只是考虑到她公公这脾气,还是没有越过婆婆取。 “现在的国公是侯爷亲大兄,国公夫人是亲大嫂,想来不用我去请求,婆婆那里也要提的。”舒氏盘算着家里公婆性子,渐渐打定主意,“有世子失信在前,他们出于愧疚,也不能亏了你。” 舒雅静听到这儿,愈发有些惭愧。 只是……国子监助学一职,她、她终究舍不得放弃。 …… 时光过得飞快,寒冬悄悄过去,春意无声盎然。 转眼就到了盛苑及笄的日子。 在这个家族亲友齐聚、宾客纷至沓来的盛宴上,景和帝的贺旨以及秦太后的懿旨,都让这个看起来不像及笄礼的及笄礼规格猛涨。 虽然盛苑这个小女郎脚踏皂靴,身着宛若战服的盛装,左手环首刀右手圣贤书,战意满满的没有任何谦逊温驯之意; 虽然盛苑这个小女郎简单三拜,骄矜蓬勃的扬着脑袋,大声豪迈的抒发保家卫国、报效朝廷之志,言辞举动毫无闺阁之秀; 虽然盛苑这个小女郎大言不惭的要孝顺赡养双亲、要光宗耀祖留名青史,忘记女眷定位; 但是!这是皇上和太后亲许的、赞成的、支持的! 这说明什么?! 自古以来,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这分明是皇上要彰显对女子科举的支持啊! 笑意晏晏绝口称赞的宾客们,心思情绪浮动之大,不小于主角盛苑和她那个笑哈哈到合不拢嘴的祖父! “好好好!为咱盛家增光添彩就对了!”盛宴过后,老盛国公满意的拍着小孙女儿的肩膀,“好好考!祖父等着看你打马游街!” “嗯哪!”不知谦逊的盛苑,很自信的点头,“您就等着把附近食肆茶楼最好的雅间包下来吧!” “哈哈哈哈哈!”老盛国公最喜欢她这自信的样子。 小郎君小女郎不意气风发,还叫什么少年风华! 年轻人,就该这样! “要是女郎科举成规,我们盛家也该着手此事。”老盛国公单独面对三儿子时,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对着孙女儿时那般温柔了。 “这您跟我说不着,要不是蒽姐儿情况特殊,我们家两个女郎都要考下去的!饶是这样,我永兴侯府里都已经有两个女秀才咯!” 盛向浔嘚瑟的跟他爹显摆:“倒是你们国公府要多多努力啊!您可得要督促我大哥!侄女儿们没培养出来就算了,侄孙女儿们可不能放松啊!”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七章:计远矣 盛苑的及笄礼给她很多启发。 最让她记忆深刻的,则是人不能太飘。 太飘的结果,可能不是炫耀成功,而是让一个几近耄耋的老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你“老骥伏枥,仍能揍你”的道理。 关于这点,她爹是最有发言权欸。 …… 要问及笄之后有何变化,盛苑会说作业增多。 当然,这里的作业不是书院先生布置的。 “既然已经及笄,就是大女郎了,要多学些女郎该会的东西。” 这是及笄礼完成第二天,她娘亲说的话。 对此,盛苑悄悄嗤之以鼻。 “又不是我主动要求及笄的!”盛苑偷偷跟姐姐抱怨着。 对此,盛蒽照例无言以对。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说,苑姐儿这话虽不讲理却也有些道理。 “难不成你不要求及笄,自己就真长不大了?”盛蒽笑了笑,劝这个妹妹最好还是早些认清现实。 不想盛苑却一个劲儿摇头:“可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刚刚才十六的孩子啊!” “既然还是孩子,那更要学习啦!”盛蒽拍拍耍懒的小丫头,完成了逻辑闭环的谈话。 被亲姐姐揪回正院的盛苑,不免仰头长叹:“及笄代表什么?及笄代表着姐姐背叛了她亲爱的妹妹,和大人们统一好战线!” “盛!苑!” 还想编个顺口溜的盛小女郎,听到娘亲怒吼她全名,登时一个激灵,小跑着赶了过去,点头、哈腰、一脸谄笑表示配合。 识时务,是长大的感悟! 虽然她自小都识时务。 当然,作为抗揍性极佳的盛苑,在看不见掸子的时候,还是敢于试探着反抗的。 “大女郎了,以后要学些女红,不要求多擅长,会做即可。” 起初,郑氏是耐心的。 面对耐心的家长,擅长蹬鼻子上脸的盛苑,勇敢的挺直胸膛,认真表示:“咱家有绣娘!” “那你要学学梳头打扮,妆容配饰,不求精于此道,中等水平即可。” 这时,郑氏是讲理的。 面对讲理的家长,擅长抗争追求自由的盛苑,扬起头,大声表示:“我有小遥!” “……那你多少要学会园林布局、家居布置、装饰摆放。” 这时,郑氏是隐忍的。 面对隐忍的家长,擅长得寸进尺的盛小女郎,掰着手,清楚的表示:“可以用嬷嬷、用管事、用小遥!” “什么什么都用旁人,你自己呢?就当个啥都不懂很好糊弄的废物吗?!” 郑氏终于忍无可忍,咆哮着要打这个不肖的闺女! “我说一句,你顶一句;我说一次,你杠一次!你难不成是木头成精?!” 接过丈夫默默递过来的掸子,郑氏的怒气达到顶峰了。 “多大的女郎了,就不能让大人省省心?!” 盛苑看着挥出响声的掸子,忙不迭举手投降,以免引起误会。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以德服人胜过以武威吓!有理说理不能打人!”虽说举着手,可她嘴巴也不闲着,叭叭儿的忙着争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有话要说! “你说!”郑氏见她又怂又勇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要不是考虑到学东西得这丫头配合,看她能不能这样就放过了! 盛苑见机,赶忙凑过去,试探着双手将掸子接过,远远儿放到一边儿,殷勤的给她娘捶肩:“都说做一行爱一行,而人力有穷尽,故而我要科举,自然需要全力以赴,哪能因为闺阁琐事而分心呢,对不对?” “呵呵?你说全力以赴?!”郑氏坦然接受着这丫头的按摩,闻言似笑非笑。 “当然,劳逸结合也是全力以赴啊!”盛苑毫不脸红的将自己的玩耍归为学习过后的合理休息。 郑氏没搭理,让她继续说。 “您说让我会女红,我拿着针线也能将缝缝补补,虽说不够规整,可是应急能行!这还不够吗?至于绣荷包、打络子、做衣服,我能强过绣娘?我这人最有自知之明,还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妙。 至于梳头打扮,我读书的这个束发最是在行,真有需要,作学子打扮,照样进出各大场合,何必费劲学习那些繁琐发型?反正入仕之后,大多数时候也用不着,将这些交给合适的丫鬟,岂不更好? 至于园林设计、家居设置、装饰摆放……我自小在国公府、永兴侯府长大,耳濡目染多少也懂些,只要常识不错,就算有些不同之处,也是个人审美,谁能多说什么?我只需要保证自己看着舒服就成,而这……也不是很难啊!您何必让我专门儿学习呢!” 盛苑看着上课清单上那一大堆要学的课程,眼睛就发晕啊! “你说得好听!”郑氏虽冷笑,不过怒气倒是平息许多。 盛苑眼眸一亮,不由再接再厉:“您知道我的,我不是个偷懒的人!我也不是不学无术的人!” “呵呵。”盛向浔在一旁看着自家闺女狡辩,一直想笑不过都忍住了,只是这次却笑出声。 “……”无语的看向瞧热闹的老爹,盛苑心里默念“小女郎应当能屈能伸”,念好几遍之后,她这才继续发挥,“您看我喜欢厨上的事情,所以主动学习点心研发、羹汤调制、菜肴搭配。 这完全可以证明我课余时间是乐意学习的!只不过,我希望某个课程是我想学,而不是作为后宅女郎必须要学的!这完全不一样!” “让你学,这是为你好,是让你能够艺多不压身,不是为了让你讨好谁的!”郑氏听懂了小女儿的意思,跟她说,“你老是说要当官、要走仕途,可是这官就那样好当? 不说史书记载,只说燕、陈、楚三代,多少朝廷大员、内阁阁老都是起起伏伏,宦海沉浮这词儿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今儿你是六部尚书,明儿兴许就贬谪外任,等到后儿又给召回京都,再到大后儿许又给你贬谪,待到过一阵子许是恩准你进了内阁! 当官风光之时,自然不用多说,可若是贬谪到了苦寒之地,需要你自己动手织布缝衣,需要你自己动手洗漱打扮,需要你自己动手洗手作羹,需要你自己动手收拾房间,需要你动手养活自己。 请问啊,这些技能都不肯学的你,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八章:计划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矣。 盛苑感慨良多,思索半宿提笔写出“学习计划清单”数张。 那紧密的文字,遒劲有力的大字,无不表达着她努力学习的决心。 信心满满的盛苑,拎着学习计划清单朝着正院而去。 郑氏看过之后,很是欣慰的拎起掸子,二话不说就要挥舞。 幸好盛向浔在旁陪坐,眼见不对赶忙上前抱住安抚。 “这好好儿的,怎么还打人!”盛苑从排椅后面露出脑袋,眨巴眼睛表示不满。 “就是啊!这丫头态度挺好啊,你看,这学习计划都写了这么多!”盛向浔抱着妻子,好言安抚。 关于小女儿的学习计划清单,他之前没细瞧,这会儿也顾不上看,虽说在劝着,其实他自己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当然,当务之急是把看起来好像很是生气的妻子哄好。 “你放手!不许你拦着我!你都不晓得这丫头怎么写的!”郑氏挥舞着掸子想从丈夫怀里挣脱,“这孩子太气人了!今儿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才是!让她一天到晚都没个正形的!” 盛苑听到指控,将刚缩回去的脑袋又探出来了:“我写这个计划很认真的!都是能保证贬谪之后可以生存的技能!为这个,我昨儿很晚才睡哦。” 盛向浔头疼的看着不服气的小女儿:“你给我少说两句吧!” “那我出去还不成?”盛苑刚想反驳,忽而眼珠一转,立刻欢脱的跑出去了。 “你就宠着吧!”眼见小闺女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郑氏气得将掸子扔到地上,推开丈夫,怒气未减的坐到榻上。 就这会儿工夫,盛蒽闻声赶来,刚好看见她娘将几张宣纸扔给她爹瞧。 “这是怎么啦?一会儿没见,苑姐儿又把您给气成这样?”盛蒽朝上前的丫鬟摆摆手,亲自蹲下将掸子捡起,远远儿的放好了,这才轻启莲步走上前来。 “是说呢!”盛向浔抖着还没来及看的学习计划清单,耸耸肩,无奈地说。 郑氏见丈夫和长女明劝暗护,冷笑一声将学习计划单又从丈夫手里夺回,抖搂着说:“你们只见我无故发怒,却不知那丫头究竟想学些什么!” 说着,她指着学习计划单上的字,怒道:“我让她学闺阁女郎该学的东西,让她开始接触后宅女眷该懂的本事,让她学勋贵世家教给女郎的能耐!昨儿那一通苦口良言啊!本以为这丫头听进去了,结果一晚上过来,这孩子给我写了她要学的东西!” 昨儿对盛苑的批判警告式教育,盛蒽虽然没在场,却也在小妹找她诉苦时听全了,故而即使她娘刚刚没给前情提要,她也能听明白。 盛蒽和盛向浔爷俩儿对视一眼,注意力终于从郑氏的怒气转向了盛苑的学习计划清单。 “你们自己看看她要学什么!” 郑氏不等他们逐一看完,指着一行行字,念给他们听:“这丫头要学上山打猎,要掌握工具的制作方法,以及陷阱机关的360种安装方法!” 说完这个,不等他们表态,郑氏又跳过几行,指着另外一项,冷哼说:“还有这个,这丫头还要学下海打渔,要学气象探测、渔网编织以及海上生存应变的360种方法。 对,这个还有括弧,里面竟然还补充说,最好能学习海上对战的战术战法!哈!她这是要当海盗去吗?!” 提起海盗,盛蒽和盛向浔同时想起了自家长兄/长子,爷俩登时面色一凛,小心翼翼的看向郑氏,见娘/妻子好像让苑姐儿气糊涂了,似乎没有多想,不由略松口气。 “更可气的是这条学习计划!”郑氏没注意丈夫长女的举动,再度跳过几个段落,指着一行字,气到惊叹,“她竟然还做好了落草为寇的打算,竟然打算总结招安洗白的具体流程!” “???”盛蒽倒吸口气,她发现,小妹的学习计划清单,更像是贬谪之后的漂泊方向。 好家伙,这是全方位再就业指南吗?! “跟这些比起来,学习商贾小本经营的发家致富的各种可能设想,反而好像是正常些了!”郑氏目光从某行字上略过,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叹着冲向另外一张宣纸。 “还有这个,她竟然还打算探究一下街头算卦人的语言表演艺术!” “你们说,她这是不是成心气人?!” 郑氏觉着这是小女儿的挑衅! 面对妻子的怒问,盛向浔揉揉头,看着纸上那些妻子没有指出的学习计划,欲言又止。 要是有意气人,也不至于写这么多这么详细吧? “您不要生气啊,要我说,小妹是真的有为自己遭到贬谪之后的生活作打算呢!”盛蒽嘴角儿抖了抖。 说真的,她认为现在最要担心的,不是她是不是气人,而是她想做什么啊! 众所周知,这小丫头的靠山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从她爹、她祖父,到皇上、太后,哪个不宠着护着?旁侧还有站着安贵妃的安屿帮着,还有她这个即将成了皇子妃的亲姐看着。 就算这丫头不打算在官场苟着,也不至于给贬谪到苦寒之地! 换个方向琢磨,这丫头究竟想放飞自己到何等离谱程度,才有这等考量?! 细思极恐的盛蒽看向她爹娘。 这才是大人们该忧虑的方向啊! “不是有意气人?” 郑氏看着长女若有所思的颔首,恍然发现,要是这样的话,还不若挑衅呢! 完整看过学习计划清单的盛向浔,一边儿揉着头,一边儿苦笑说:“这小丫头啊!你们看这一项项的安排,哪个计划和生存无关?!人家一字一句,真真切切的为生存作打算呢!” “……”郑氏哑然,半晌才惊诧说,“这,莫不是反而显得我无理取闹了?” 盛蒽和盛向浔闻言,不约而同点头:好像就是这样! “我……”郑氏话才开口,却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 一家三口,唯有面面相觑。 有这么个闺女/妹妹,可真是头疼啊!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九章:圣旨 盛苑最近为乡试资格试忙着,这次的科试成绩事关有没有资格迈入乡试考场,更加关系着游学归来能不能直接参加实践考核。 所以,刚刚轻松了数月的小女郎,又开始了彻夜苦读。 当然,即使手不离卷,盛苑这个热爱生活的小女郎,还是注意到了家大人和姐姐对她的不同。 每到休息时,姐姐必要到跟前儿与她谈心,分析朝廷各个职位的责任和权力,盛苑将这系列谈话的中心思想归纳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每到下午茶时,娘亲定要跟她聊起一日三省吾身这个话题。 盛苑将这系列闲聊的中心思想提炼为:能力有多大跳得有多高。 每到练武后,爹爹还要用故事的形式给她讲解官场运作、同僚关系、理想作为等仕途前行的各样要素。 对此,盛苑讲这些故事的中心思想总结为:智商、情商在官场的各样灵活运用。 一直持续到资格试开考前夕,整理好文具的盛苑忽然大悟:原来,爹爹、娘亲、姐姐,他们这是给她进行心理辅导啊! 感动的盛苑吸吸鼻子,摸着圆下巴琢磨,难不成她哪里表现得不大正常? 【没问题啊!从身体到心灵,你可健康咯!】系统迅速扫描之后,拍着胸脯跟盛苑保证,【你和小时候一样,就没见过这么健硕的女郎!】 “……”盛苑感觉这家伙用词有些不够妥贴。 算啦,大度的女郎才不计较这些呢! 认为自家大人关心则乱的盛苑,很愉快的放下这些纠结,准备迎接又一次大考。 这次科试成绩出来的很快,考完了才六天,成绩就贴了出来。 不出所料,盛苑依然勇夺魁首。 拿到乡试资格帖,乐不可支的盛苑开始期待游学之期到来。 就在她美滋滋等着游学的时候,选秀后续结果也终于出笼。 三份圣旨犹若三道惊雷,将有关的人们惊得险要劈叉。 先是景和帝将现任安国公九岁嫡长女指婚给了三皇子做皇子妃。 这道某种程度上有些违规的旨令,不仅打得三皇子措手不及,就是安国公府上下也惊呆了。 继安国公府上下炸懵之后,第二道圣旨冲着盛国公府而去。 一直养在宫里的盛家女郎盛菡,封为了卓文夫人,赐居皇宫中苑的远喧阁。 两任盛国公接到圣旨傻眼了,父子俩合计半天也没弄懂这是怎么个位置。 夫人,这个后宫品阶还是燕朝刚立朝时设立的,也就存在了两三代,到了燕文帝,后妃等级制度就换了个样。 要说对标现在后宫,夫人应该相当于现在的妃位。 “现在后宫等级未变,儿子琢磨这夫人之位定然不会很高。”现任盛国公盛向涯摇摇头,“按说,封诰圣旨当将品阶说清才是,只看着圣旨言辞简略……儿子觉得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最好还是让老三进宫问问。” 老盛国公眯着眼睛沉默半晌,才说:“我记得前陈时,后宫曾设有国夫人?” 盛向涯闻言脸色愈发不好,只因那国夫人听着好听,实则对标现在的美人一级,乃是十二等宫人里的第六等,较才人略高一等而已。 往上有婕妤、昭容、昭仪、妃、贵妃。 听着好像初入宫闱已经不低,可是唯有昭仪及以上才能身居一宫主位。 “皇上赐予六娘子远喧阁……这当是一宫主位吧?” 盛向涯拿捏不定。 老盛国公没好气儿的冷哼:“自古后妃接住皇宫内苑,六姐儿却给推到了中苑,你说说,她这算得什么宫妃?” 盛向涯有些忐忑。 皇上此举何意?! “我会让老三打听打听的,不过……你且做好弃了六姐儿的打算吧!回头让你媳妇进宫,给她捎上足够她后半生荣养的银子就是了。” 老盛国公睁开眼,冷漠的眼底,配着凉薄的表情,让盛向涯看得寒意丛生:“盛国公府之本,不在后宫不在外戚,六姐儿那里尽显不同,只怕是皇帝的警告。盛国公决计不可陷入皇家风波。” 盛向涯点头说是,心里却盘算着改日找三弟问问缘由。 虽说不是自己孩子不心疼,可他总要知道缘由。 …… 景和帝一连两道圣旨,把唯三个自燕朝延传至今的老勋贵,打懵了两个,顿时,京都众人的视线汇聚在了郑国公府。 而后,第三道圣旨朝着永兴侯府进发。 众人:??? 盛向浔:!!! 他此刻大喊不要过来……还管用不?! 第三道圣旨,是景和帝将山城主官舒牧次女舒雅静指婚给四皇子姜瑜寻为侧妃的旨意。 一道指婚侧妃的圣旨,原本有些普通,不该吸引许多人的注意。 奈何,景和帝这次不仅给四皇子赐了侧妃,还给皇长子齐亲王姜瑜霖和三皇子姜瑜铭赐了侧妃。 只是这两位皇子的侧妃旨意是由礼部交由侧妃娘家,圣旨上亦无“布告天下咸使闻之”字样。 故而不能不让人们多想。 当然,众人揣测的是三皇子可能失宠于皇帝了。 原因也很简单,三皇子的皇子妃不是从秀女选出,竟然直接点了九岁女郎,这显得大为不同。 同样是先纳侧妃的四皇子,皇上这次选秀,也没给他挑选皇子妃,可是皇上明确表示,四皇子的皇子妃会从下届秀女里择取。 既然四皇子可以等,三皇子如何等不得?哥俩不过差了三岁。何至于待遇这般不同? 再看同样是赐予了侧妃的皇子,皇长子早早的过继给了前太子为嗣子,这意味着他没有了皇位继承权。 细想看看,三皇子和皇长子一个待遇……这说明了什么? 当然,若是细究两位皇子侧妃的身世,皇长子次妃出自伯爵府,而三皇子的次妃却是员外郎的孙女儿! 虽说这位员外郎曾给先帝当过首辅,可他现在就是个员外,真要较真儿,三皇子的待遇还不及皇长子呢! 难不成……三皇子也给淘汰啦?! 就在京城权贵们暗自揣测的时候,景和帝来到了华宁宫。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章:不想说 初春的午后,盎然中带着些许懒散,柔和的微风轻轻吹拂着花枝,带起的花香在华宁宫幽幽浮动。 忽然,一阵匆匆步声打乱了这里的宁谧。 内殿书案上那副即将完成的百蝶图,因着纤毫一顿,反若春雨忽临,颇有些风雨即来之感。 安贵妃没有看向衣摆凌乱的来人,只管皱着眉对佳作叹气。 “母妃!”姜瑜铭顾不得行礼,脚步混乱得略显踉跄的跑过去,一出声就是饱含委屈的呼唤。 安贵妃放下画笔,接过荟景递来的帕子,漠然的擦着手,没回应。 而后更是在这个儿子越睁越大的眼眸的注视下,扶着荟景的手不紧不慢、仪态万千的向软榻走去。 “您……”姜瑜铭以为,对于这三道圣旨的出现,母妃会跟他同仇敌忾,却不想……他似乎想多了。 “你是皇子,是未来的亲王,一惊一乍、冒冒失失,是何道理啊?!”安贵妃没搭理他,端着茶盏轻饮几口,这才慢声斥责,“老大不小了,该懂得稳重了。” 这番话数落得姜瑜铭面色通红,让他之前准备好的腹稿尽皆憋在腹中不得说出。 本当顺势而泄的情绪出现了波动,姜瑜铭之前充斥在胸口的愤懑和怒气,这会儿有些不知该怎样表达了。 这让他的表情略显滑稽。 “母妃,您可知父皇的赐婚旨意?”沉默半晌,姜瑜铭到底调整好了思绪,坐到安贵妃一旁,忿忿言,“父皇!父皇怎能这样!他明明知晓儿臣对盛菡……” “闭嘴!”安贵妃凛冽的目光咻的瞪了过去,断然将他阻喝。 看着儿子惊诧的表情,安贵妃缓缓微阖双眸。 她以为,这个儿子会询问皇上为何将九岁表妹赐给他当正妃;她以为,这个儿子会愤然质问,为何皇上会将员外郎的孙女儿抬举成了他的侧妃! 她以为! 呵呵,原来,她高看他了! 安贵妃的心气儿有些松懈,一直以来精力充沛的她,忽然感觉到阵阵疲惫由内向外的发散。 她看着容貌俊美的儿子,竟有些莫名的,说不出的悲哀。 在太子府时,这孩子也不是这样啊! 这样的变化,似乎是从皇上登基之后才渐渐出现的吧? 若是那时她能够想方设法多加培养,是不是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目光短浅,行止荒唐呢! 有瞬间,安贵妃的情绪沸腾起来。 但很快,理智出现了。 对景和帝的认知、对前朝、后宫局势的把握,将安贵妃那团隐隐有些活跃的情绪按捺下去,让她冷静下来。 姜瑜铭看着母妃渐渐冷下来的目光,已经到嘴边儿的言语,竟然在唇齿之间滚了又滚,迟疑不出, “盛菡已经是皇上的卓文夫人了,再不是你能放到嘴边儿提及的人物!你最好忘了她。”左右也不会再见了。 安贵妃虽然对儿子怒其不争,却也没将最后那句直白说出来刺激他。 可饶是这样,姜瑜铭仍旧不满:“夫人?自皇祖父起,后宫就无夫人品阶,父皇的旨意不清不楚,几品几阶尚且不知,更是将其安置在那中苑,这算哪门子的后妃!” “……”安贵妃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句“混账”忍了下去。 不是舍不得骂他,主要是懒得为他动怒。 “她是不是后妃,你说了不算的!” 安贵妃挪开视线不去看他,语气轻飘的说:“不过你刚刚那句说的不错,她无品无阶,皇上却让她独居内苑之外的远喧阁,还是一宫主位。 你说,这是为何呢? 总不能是皇上闲得无聊,跟自己儿子抢女人吧?! 若是我记得没错,先皇还在时,这个盛菡就已养在宫廷了。 铭儿啊,若是你的脑子有和你的身高一起成长的话,那你就该多想想,这其间的缘由。” 姜瑜铭张张嘴,看着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风景的母妃,只觉那些想要控诉的言语悉数倒流。 虽说母妃不曾责骂于他,可他却感觉母妃这言语间,好像是在嘲讽,嘲讽他是蠢货一个。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从现在开始,我不管你怎么想,你都把盛菡从脑子里忘掉!” 在姜瑜铭怔然的时候,安贵妃的目光终于转向了他。 她这语气虽轻,可是一字一句却像是用锤子似得,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姜瑜铭。 “安安稳稳的当你的皇子,老老实实等着做你的亲王,待到泉姐儿长成,你善待自己的皇妃就是了。” 安贵妃谆谆叮嘱他:“你要还是我儿子,就记住,从此以后你要安分守己、安稳度日。” 听到这儿,姜瑜铭恍然想起,自己正妃之位竟给了舅舅家表妹,顿时大呼荒唐。 “这世间荒唐事多了去,不多你这一件,也不少你这一件;圣旨既然发出,自然无可更改……你若是不荒唐,就当自省己身,琢磨琢磨,这份儿荒唐是怎样来的!”安贵妃不想听他抱怨,“你回去吧,没事儿不要出府,你需要好好儿读读书静静心了。” 姜瑜铭有些懵,他愤愤然而来,原想着倾诉一番,却不想他这话没说几句,就听批评了,顿时愈发憋屈。 只是他也清楚自己母妃的脾气,清楚此刻不是争论时机。 “陈氏入府之后,我带她进宫给您请安。” “不用了。”听到儿子提起陈家的女郎,安贵妃毫不犹豫拒绝了,“你们自己过好日子就是了。” 姜瑜铭张张嘴,所有的话在见到他母妃冷漠的目光之后,立刻忍下去了。 华宁宫又恢复了之前的宁谧。 只是偶尔几声轻叹,随着阵阵清风,旋转着飘远。 …… 慈宁宫 齐姑姑坐在太后手下,捶着坚果低声说着。 秦太后慵懒的倚在靠枕上嗤笑:“这后宫两个贵妃,一个目下无尘逍遥自在,一个胸有城府谋士之才,幸好都识时务,倒是让皇帝省不少的心。” 齐姑姑轻笑:“也让您省心啊!总好过吵吵闹闹的让您烦恼。” “也是,有她们在上面压着,底下那些妃嫔不敢过分。”秦太后笑着点点头。 齐姑姑没有再接话。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一章:考虑 “你确定让老三出局了?”景和帝出现在慈宁宫后,秦太后令齐姑姑带着宫人离开,内殿只留他们母子闲谈。 大概是因没有旁人在场,景和帝言语也随意许多:“这孩子不合适,既这样,就不该让他有所期待。” “只要是皇子,就没谁不奢望九五之位的。”秦太后冷笑,“虽说我历来都远着他们,不过我也远远儿看着呢,先皇在时,这孩子也没这般不着调……你因为漪澜宫那位而看重老二,我不想多管,只是你不该放任自己的皇子长成这样!人要留有余地!” “儿臣……”景和帝想要反驳。 可惜秦太后没兴趣听他解说:“你不用替谁说话,你喜欢谁看重谁,我不在乎!只是不想看你对着儿孙使那帝王心术!老三资质不差,老二更是天资极高!莫要让你那点儿小心思引得后宫动荡,以免孩子受到殃及了。” 说过这些,秦太后又提及盛菡,看向景和帝的视线里充满了探究:“你和先皇为何将她养在宫里,我从未问过。 以前不好奇、以后也不想知。只是……若是不好安置,让她去外苑当个女冠就是了,为何封了个不伦不类的卓文夫人? 宫里宫外多多少少都知三皇子痴情于她,你这圣旨一出,多少人要嘀咕你此举颇像玄宗?怎么着?觉着当明君太平淡,想让史官记一笔好青史留名啊?” 说到最后,秦太后的语气严厉起来。 景和帝听着训斥也不生气,反而温笑着说:“不是儿子对您保密,实因事关盛菡之事,皇考在时令儿臣保密不许透露……至于对她的分封,您要信任儿臣,这是最好的安置方法了。不伦不类才好啊!不伦不类就不好混迹人群了。” 秦太后挑挑眉,看着笑得温和的儿子,琢磨起了远喧阁的“远喧”二字。 “放到外苑做了女冠,难免还是要接触到内苑的,反而中苑远喧阁位置独立,远离主路,内卫军把持严格,有些人想接触也接触不到。” “安鸾宫那里……”秦太后有些犹豫。 她有心解决掉,奈何先皇留下遗旨,想要让他曾经挚友的幼女有个着落。 “当皇帝的要么就仁厚,要么就狠心,断不能狠心之后又优柔,徒给儿孙做烦恼啊!” 秦太后低叹说:“你不用管她了,我会让人盯紧她们,若是再有逾矩,我自会处理了。” 景和帝看着秦太后眼底闪过的狠戾,低声说:“无需母后动手,儿子已然做好打算。” 秦太后猛地和他对视:“你不可冒动啊。” 景和帝笑了:“母后放心吧,儿子自有打算。” 说到打算,景和帝唇角微微上挑,眼眸却无有一丝笑意的看向窗外:“朕活着,就不许她们再动;朕若崩,则带着她们一起走。” 秦太后听得一凛,很快面色沉下来:“乱说,你才多大?何以言及这身前身后事!” 景和帝清楚太后不爱听这些,忙不迭换上笑容,好言好语的说起闲事,将太后逗得时而发笑。 …… “安贵妃那里要不要再盯紧着些?”秦太后就寝后,齐姑姑坐在一旁轻声询问。 秦太后想了想,摇摇头:“她是个聪明的,若是事有可为,不用老三,她那里就早做打算了……放心吧,除非变数徒增,不然她只会蛰伏。” “三皇子毕竟是安贵妃的亲子,都说人为母则刚,就怕安贵妃会多想。”齐姑姑觉着多添人手盯着更有保障。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秦太后摆摆手,“安贵妃那人,理智大于情感,事无可为之处,她可不会勉强而为,顺势而动、顺时而行,才是她的做事方式。 她这样的人,要说野心呢,是有的,不过不多!可她顾及的人也不少,独居边疆的长姐、自幼成孤的侄儿、性情过于平稳的女儿,在她心里哪个都不比老三这个儿子轻。 你看着吧,虽说皇帝没跟我讲明,可他定然许诺安贵妃,老三这个亲王之位世代相传。铁帽子亲王啊!都说子不改父道,只要皇帝下旨老三不谋反、爵位不更改,那无论谁继任,也不好轻易废了他的王位。” 想到她儿子的手段,秦太后笑了:“有这个许诺搁着,安贵妃就很难下定决心搏上一搏,毕竟这个许诺太重了,和争皇位的风险相比,还是拿这个可以世袭的王爵更妥贴些。 安贵妃习惯于谋定而后动,只要她定不下来,她就动不起来;她不动,其他那些妃嫔也无可趁之机,这后宫就能安宁。 所以不能再添人手了,人多,则乱!我不想让谁有机会借我的人打乱现在的平衡。” “还是太后您英明,奴愚钝,险些做了错事。”齐姑姑惶恐的要站起行礼。 秦太后笑着推她一把:“没外人在,你装给谁瞧?” 主仆俩笑过一场,秦太后摇头叹气:“这就是我对那些孙辈避之不及的缘由啊!后宫风云诡谲,一不小心,平衡就要乱了。反正都是我的后代,只要活蹦乱跳好好活着,生疏远近有何要紧?!” 感叹过后,秦太后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不由迁怒皇帝:“都是他,好好儿的弄出那么三道圣旨,让我跟着头疼!本该早早睡下的,就因这事儿,睡都睡不着了!真真是欠他们的!当真应了那句儿孙都是债啊! 算咯!不管了!不管了!儿孙们自有儿孙们的福,我是管不动了,以后我只管让自己开心就是了!” …… 景和帝的圣旨在宫里宫外掀起了多大的风浪,盛苑是没有体会的,不过对于永兴侯府的气氛变化,她却极有感触。 自从舒雅静被皇帝指给四皇子做侧妃的旨意进到永兴侯府,府里似乎热闹了许多。 “这道圣旨不是该送到山城舒家去吗?怎么来咱们府上了?” 盛苑看着院外走动变多的仆众,很是不解。 “皇上之前跟你爹说过,要帮舒二小姐寻个好姻缘,大概,这就是圣旨来咱们府上的缘由吧。”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二章:皇恩浩荡 「好姻缘?」闽 盛苑大为不解。 虽说明白皇帝是另外的物种,可盛苑仍为景和帝的脑回路感到惊诧。 皇帝眼里的好姻缘,就是好好儿的女郎给他儿子当妾?! 虽说亲王侧妃也有品级,可到底不是正妻。 有本事给个正妃之位啊! 郑氏见小女儿脸上一副「我不懂,我为之感到大为震撼」的表情,见她灵动的眼眸滴溜溜直转,就清楚这丫头心里没想好话。 「从皇上角度看,这就是极好的姻缘了。」郑氏警告的点着小闺女额头,「你可不要跟外面乱说去!」闽 「我可不傻!」盛苑认为大家小看她了,她是那多嘴的孩子吗! 「你?我能不清楚?!」郑氏哼了哼,怕这丫头不把叮嘱放心上,耐着性子跟她说,「咱们普通人家当父母的,还认为自家孩子是顶顶好的,任谁都配不上,哪个有幸成了自家孩子的伴侣,那是对方得了便宜积了大德!普通百姓尚且这样,更不要说皇上了!你这样想想,还能无法理解皇上的安排吗?」 「他那孩子又跟这儿嘀咕?!」盛苑虽有听清大闺男的言语,是过看你这样子,就含糊那丫头小概有说坏话。 那样的皇恩,是管舒家二大姐心外满是满意,在里面表现出来的不是满意,也只能满意!懂是懂?!」 「又不是给你指婚,哪里用得着你接受!」郑氏看着小闺女跟那儿嘟嘟囔囔的,很是好笑,轻轻地拍了拍她脑袋,「你看你嫂子这几天意气风发的样子,看你陪嫁过来的舒家世仆的低兴劲儿,再看舒牧那个亲家送来的感谢信,就当知道,那件事外,唯没他那个里人是低兴,当事人都很满意呢!」 「那是没此弱买弱卖还要勒令坏评!果然,皇家是最是讲理的地方啊!」 「哼!你看可未必!」郑氏想到嫂子那些日子笑得合是拢嘴的样子,就想撇撇嘴,「舒家二大姐看着可有那样兴奋。」闽 「是能那样说!」植珍见着大丫头还给人家打抱是平,是由拍了那孩子一巴掌,叮嘱,「是管舒家二大姐怎么想,你在里都要表现得很低兴很感恩!他懂吗?」 「你说皇下可真渺小,舒家二大姐美美哒!」郑氏扬起大脸儿挥着拳头表示拥戴皇下的圣旨,违抗家人的话! 见大闺男愣了愣,盛苑是免提醒你说:「他厌恶看话本,也常跟着听戏,又厌恶看史书,自当晓得皇恩浩荡!自当晓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之理! 「……」郑氏让你娘亲脸下的认真给惊住了。 她听懂了,但是她仍难以接受。 算咯,只要是真说出来,随你吧!「他那个丫头啊!」盛苑还是了解那闺男啊! 坏吧,你懂了。闽 「好吧……我想我听懂了。」盛苑耸耸肩。 皇下允诺给你坏姻缘,这那个赐婚不是皇恩,不是坏姻缘!即使是侧妃,也是皇下亲赐的侧妃,是写退玉牒的从七品内命妇!那和特别妾室可是同! 第五百七十三章:遥闻 永兴侯府的夜景是很有意境的,圆月泛着朦胧的光笼罩着花树围绕的水榭,宛若镜面的湖上亦有同样明静清澄的月与之相互倒映。花香浮动,树影轻摇,一排排的花灯将山石照耀,一队队负责巡逻的婆子、妇人时远时近的穿梭在路上。在这明与暗、闹与静混绕的地方,发发呆、放空脑袋是个不错的消遣。 盛苑就是这样休闲哒! 自从取得乡试资格之后,系统的课堂空间就出现了强制名师课。 没有错,名师课的着重点在于“强制”俩字。 盛苑当初看见这闪闪发光的俩字,使劲儿揉眼睛,生怕看差了。 行吧,强制就强制吧,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呐。 可当盛苑心怀憧憬的坐在工具书空间时,却发现,名师小课堂简直是个坑人小战场! 名师她没见着一个,耳朵快让各种听过的、没听过的各种典籍的嗡嗡声给吵出茧子来了! 气得她第一天下课就找主系统投诉去了。 接过主系统却让系统捎话,说名师说了,不打基础就听不懂他们讲课,毕竟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唯有基础坚实,才能千里之行。而这些典籍就是基础,唯有烂熟于胸,方能一通百通。 盛苑听闻觉得有理,虽然她感觉这些名师似乎是在忽悠。 没办法,强制的特点,就是“这课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每天刚睡着就把你拉到课堂听诵书之声,等你听得俩眼直转蚊香圈儿再一脚把你踢出去。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要说收获也不是没有,至少许多典籍名句,她只要看了开头俩字儿,就知道是截取哪本书、哪篇文,作者是谁、主题为何,前句怎样、后句怎说。 只是这收获背后的噪声,让她幼小心灵受到的烦扰也是成比例的。 以至于系统的怒气发泄空间重整修了几十次了。 还是系统喊着眼泪,哭唧唧的捧着主系统的费用催缴单来找她,她才意识到又让主系统笑着把积分赚走了。 于是从那开始,盛苑养成了睡前到外面看看风景发发呆的习惯。 …… 这天夜里,盛苑和往常一样,走在府里的小路上,溜溜达达的寻摸放空自己的地方。 刚顺着鹅卵石小路路过水榭,她就听到一阵笛声从不远处悠转而来。 这样的情形是她从未遇到的,不由有些好奇。 是谁这样有雅趣儿?! 认真说起来,永兴侯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就这么几个,除了盛苑好动,家里人鲜少大晚晌到处溜达。 用他们的话说,看风景,清晨午后皆是选择;要浪漫,花前月下自有兴味。 总之,只有吃饱了撑的,才会像盛苑这个小女郎一样,大晚晌的满处转。 如今遇上个同好,盛苑自然顺声而去。 【苑姐儿,在那儿呢!】同样好奇的系统,抻着脖子给盛苑指路。 待拨开一丛茶花,走到水榭湖畔,盛苑才看清倚坐在水榭阑干旁的人。 “舒二小姐?!” 沉浸在笛声曲境里的舒雅静闻声手指一顿,之前在月光下轻轻飞舞的曲声跟着消散。 她缓缓睁眼开了过去。 盛苑看着舒雅静那双清亮透彻的眸子,看着她那温和里带着冰凉氤氲的眸子,不由有些讶异。 这样一个从骨缝里透着宁谧的舒雅静,是她没有见过的。 “苑姐儿。”舒雅静笑了笑。 “……”盛苑本想跟她寒暄两句,可是看着她笑容底下的平静,眼底若隐若现的孤寂,她就说不出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了。 她抿唇轻笑,舒雅静也不多言,轻笑着继续吹着手里那根青翠横笛。 盛苑见她怡然自得,侧影和着曲声渐渐融入进了这片夜景,不禁有种发自内心的安宁,不知不觉她坐了下来,靠着阑干单手扶腮,享受着这份清宁。 直到二更锣响,巡逻的仆妇婆子吆喝声起,舒雅静的笛声才渐渐停下,盛苑也跟着从沉醉中醒来。 基本没怎么交谈的两个女郎相视一笑,行礼互相拜别。 【苑姐儿,舒家二小姐明明一直在笑,她的笛声也格外清幽。可是……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在低声轻泣呢?】系统迷迷瞪瞪的醒来,挠着脑袋询问。 盛苑闻声停步回首,就见舒雅静渐走渐远的背影透着股寂寥。 可是再仔细看去,那隐在夜幕里的寂寥,好像还带着些许安然。 …… “【闲看落花依有情,清品流水照有声。】”舒雅静没想到一夜无声相伴过后,大清早的就收到盛苑送的一组花笺,不由有些心暖。 “你这是看什么呢?”舒氏进来时,就见自家小妹把玩着一沓书笺,不由有些好奇。 “【无心乱处自安然,一方之地无限天。】”她瞥见小妹正在看的笺文,不由点点头,“这句诗说的好,只瞧着就有种心静的感觉,似乎躁意都不见了。” 舒雅静赞成的点点头,笑说:“是啊,默默地看着,颇有种‘吾心安处即故乡’之感,当真说得极好。” “从哪儿得来的小笺?上面的词儿我竟从未听过。”舒氏自坐下,笑容舒坦的摇着团扇。 “苑姐儿自己写、自己画的,送于我把玩儿。”舒雅静看着精致的十几张花笺,珍爱之极,轻轻抚着上面的字句,只觉句句都说到自己心坎儿里。 “苑姐儿送你的?”舒氏诧然片刻,顿时得意的笑了起来,“这小姑奶奶向来眼高于顶,看着随和实乃孤傲至极,鲜少把谁看进眼里,你客居侯府数载,也不见她跟你亲近,而今却主动送亲手做的花笺过来?呵呵,可见权势多重要了。” 舒雅静本来心里暖和和的,可听到姐姐这话,不由失了兴致,小心翼翼的将花笺放在小圆匣子里。 舒氏也没在意,只管眉开眼笑,不过高兴之余,不免略有遗憾,叹说:“只可惜咱们山城舒氏有些落寞,声名不似从前,若不然像妹妹你这样好的人品啊,就算正妃也能当得啊。”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四章:舒雅静的自白 人生怎样活得快乐? 这是舒雅静进京之前从没想过的问题。 在她看来,无忧无虑的生长在世家豪族,锦衣玉食的按着前人那样过就是幸事。 快不快乐的,没有对比也无从得知。 直到跟着姐姐嫁进京都。 按规矩,她生于山城长于山城,家中自有父母,本不该随姐姐住到永兴侯府。 奈何家里形势复杂,爹爹虽是山城主官,却因倚仗家族而名起,故而受制于家族,哪怕他对外颇有主见,可是但凡作为族长的亲大兄有求,他必然事事依从。 早些年三弟还未出生,年逾四十的爹娘只有她们两个女儿,族里便做主将三叔的次子过继过来当作嗣子。 后来过了几年,三弟出生。 按说,自此以后她们这位嗣兄的处境多少有些尴尬。 可是不知族长大伯和三叔怎么和她爹谈的,爹爹坚持守诺,以嫡长子待之。 虽说诚信大善,可是对三弟而言,却未免不公些。 若只是这样还罢了,大不了教导好三弟,让他自力更生,凭借科举青云直上。 奈何那位嗣兄志大才疏却擅甜言蜜语,哄得爹爹以为他长于经营,竟对他格外信任。 原本按照她那嗣兄的安排,是让小弟随长姐来至京都,借盛国公府和永兴侯府之势附学国子监,至于她,则从山城世家那里择个利于家族的人家婚嫁。 那时她懵懵懂懂不知利害,还是姐姐告诉她,说山城世家郎君大多纨绔不肖,平庸浪荡不堪良配,教她不要听从,而后更是掰开揉碎跟爹娘说明关系。 好一番努力之下,才将三弟送到外祖家读书,而之后更是带着她离开山城来到京都。 …… 舒雅静看着窗外明月,轻轻呼出凉气。 在她心里,是姐姐不顾困难、费尽心力将她从可能的纷扰泥潭里拽出;所以,不管赞不赞成姐姐的想法儿,她都只有感恩。 她记得自从三弟出生,姐姐就将她们家分成了两派,在姐姐心里,他们三姐弟才是这支的人,三弟才是这支的未来。 她原先以为姐姐只是气恼爹爹重视家族胜过小家才这样想。 可不知从何时起,她们姐弟要比整个舒氏的人都要出息,竟成了她姐姐的执念。 比所有的族人都有出息,要让舒氏一族仰她们姐弟的鼻息,要让颐指气使的族长唯唯诺诺,要让嗣兄无颜相见,要让三叔谄媚奉承,要让她们爹爹承认自己有眼无珠……姐姐的执念好像是每年都在增加。 姐姐有没有因此压力倍增,她不清楚;可是她却感觉,愈发喘不过气。 甚至,她在姐姐面前,常常有种想要逃回书院的冲动。 可是每次升起这股冲动,她又总是自责自弃,感觉自己白眼狼一般。 这样反复交织却又对立的情绪,常常让她困顿迷茫,时而感觉了无生趣。 直到她睁开眼睛正视侯府里的女郎,她才发现原来女郎也能活得这样张扬。 撇开偏见固执,认真探索对方的美好,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京都和山城大不同,原来女郎也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原来,像郎君那样走出后院,学想要学的、做想要做的,才是自由快乐。 “小姐,该就寝了。”丫鬟的提醒,让舒雅静从思绪里醒来,眨着眼,感受着鼻翼之间的清凉。 “好。”舒雅静从榻换到了拔步床,手里捏着的信封却从始至终没有松开。 拔步床里自有一盏青铜宫灯。 这灯极有意思,烛火在灯罩的增效下显得格外明亮,向左一拨灯灭,向右一拧灯亮,若是不小心打翻了,烛火自行熄灭,整个宫灯亦是合拢关闭不见缝隙。 有这宫灯照耀,合上床帐,拔步床里面亦能看书习字做女红。 “小姐,不要看太久的书,仔细眼睛。”丫鬟放下帐子之前,仍旧仔细叮嘱,哪怕她要在帐外陪伴,之后还会时不时提醒一二。 舒雅静笑着说好。 直到床帐放下,她温和的笑容,才悉数变成了怅然。 不亲自攀援不知山之高,不亲自跋涉不知路之远。 舒雅静也是到了云栖书院附学之后,见识了各个学院之间的风采,见识了女郎能走的通途之后,才懂得山之高、路之远。 正是因为这份见识,她才对自己之前因权势迷心,险些铸就之错格外愧疚自惭。 她以为,有良师益友为伴,她以后的人生不一定多精彩,但是一定会很充实。 她以为,有清风明月为伴,她以后的作为不一定有多大,但是一定会有价值。 她以为……她以为,自己可以将先生慷慨给予的推荐信递上去,可以从国子监里谋一份她从小没想过、进京时不敢想、前不久想试试的差事。 她以为、她以为……可以过上不指着男丁、不依靠郎君的生活,哪怕这个生活不够富足。 只可惜,一道圣旨下来,她不需要自以为了。 从此人生有了定数,她刚想跳出寻常女子的生活,却反手让这道圣旨给拍了回去。 这个结果,让她一直有些飘摇不定的心瞬间踏实下来,却也让她眼前那幅即将成真、多姿多彩的画面轻轻定格。 舒雅静想,她到底还是要感恩的。 若不是随姐姐进京,若不是永兴侯夫妇宽容,若不是景和帝宽厚,她大概是不能有现在的这份际遇。 舒雅静想,她应该还是要知足的。 若不是随姐姐进京,若不是住到了永兴侯府,若不是进了云栖书院,她大概是不能享受到那斑斓多彩、绚丽多姿、自由自在的生活。 “也好!挺好!真好!”舒雅静终于松开了手,小心翼翼、格外珍重的抚着那封先生给她、她却没有递出去的推荐信。 轻轻打开她专门盛放重要物品的圆匣,舒雅静犹豫片刻,打开最不常用的那层,依依不舍的放进去,然后锁上。 随之关进去的,是她曾经想要追逐云彩的气盛,是她想要探索却终究不及的梦,一场意难平、却足以慰平生的酣畅淋漓的美梦!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五章:说大话的女郎 「苑姐儿,你这丫头怎又赖床!」赵 一声惊呼,将在梦里追着苍蝇蚊子无差别攻击的盛苑喊醒了。 好容易从系统工具书空间的强制名师课上退出,好容易睡了那么一会儿觉,耳朵的嗡嗡声好像还没消散,结果又听到这阵阵大呼小叫! 盛苑委屈极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幼稚情绪占据主位,推动着她用小被子将自己包成蝉茧,嘴里喃喃着:「不听!不听!姐姐念经!」 「啪!」不轻不重的巴掌落在她拱起的屁股上。 「懒丫头,快点儿起来了!」盛蒽虽然没听清小妹嘀咕声,却也晓得这丫头迷瞪瞪时说的没好话。 总之,先打一下指定没错。赵 「不起!不起!就不起哦!」盛苑睏劲儿攀升,恨不能钻到枕头里去,气呼呼的在床上打滚。 「明儿是葶姐儿成亲的日子,今儿咱们这些堂姐妹都要过去帮忙的。」盛蒽见小妹打定主意耍赖,一边儿捋着袖子,一边儿先讲道理。 …… 现在你脑子还嗡嗡嗡呢! 哼!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可是是怕了谁啊! 若是想的有错,你姐姐那是准备讲理之前,合理动手啊!赵 你也是想啊!谁让主系统昨儿延长了下课时长! 「他怎么会和七姐夫的哥哥熟?!」没岁数近的堂姐表示诧异。 等到发现小势所趋想要接着努力,却是免没心有力,故而你们对盛苑那个大堂妹取得的成绩,真真是羡慕并骄傲着。 葶姐儿成亲,她这个有婚约、尚未嫁的堂姐,还有像苑姐儿这样待字闺中的女郎,成亲当天是不出现在接亲现场的。 你只是赖床是是赖皮! 当然那是影响你们对盛苑言辞的质疑,毕竟,你们足够了解那大丫头。 一般而言,都是前一天到府邸,送去礼物、送去祝福,姐妹之间像平时那样说笑一回。赵 考虑到新嫁娘还要跟自家父母、亲姐妹叙衷情,所以堂姐妹们最少午膳之前就要离开。 「他难是成要在午膳之后才肯起来?」盛蒽拍拍装睡熟的大妹,问你,「葶姐儿和他关系是错,他确定要在那时候赖床?」 「你可有说是去!」盛苑到底凭着毅力扯开了大被子,鼓着双颊,双眼惺忪、迷离的抗议。 做坏心理建设的盛苑,打着哈欠美滋滋的享受着姐姐的梳头服务。 有办法,那大男郎哪儿都很坏,不是爱说小话。唔,是错!又是美坏的一天啊! 「言家你是了解,可是七姐夫的哥哥,你却熟的很!」堂兄弟姐妹们坐在一起说笑有少久,兰坚又结束小吹特吹。 「……坏吧!」盛蒽见你识趣,点点头,招呼着大遥带人过来帮你洗漱。赵 「明天葶姐儿出嫁,是嫂子和嫁为人妇的小堂姐和芸姐儿作陪,他最少在院子里看个寂静,等葶姐儿回门,再见,可就是一样了。」 盛苑有错过你姐姐眼底闪过的遗憾,登时警铃小起,当即也是睏了。 「……」盛苑苦着脸,蹬蹬腿。 你们虽说也读书,奈何学的都是才男文采,却是是科举的知识。 第五百七十六章:自省 “为什么你总要把事实夸张一些呢?”郑氏看着佯作乖巧的小女儿,百思不得其解。 这丫头装乖时,精致的五官、可爱的行止,怎么看怎么是个好孩子。 就是不能让这丫头说话! 你说她爱吹吧,抛开了细节不谈,她说的还都算是事实。 你说她没吹吧……扒拉着细节瞧瞧,哪哪儿都夸张啦! “我哪里夸张啦?”盛苑勇敢的给自己争辩。 她敢拍着良心说,她是个不善于说谎的孩子! 【问题是,你有多少良心呐?!】 系统觉得自家宿主是个有良心的好女郎,它只是在“这份儿良心有多少”方面和自家宿主产生分歧。 当然,这不是啥大事儿。 “不夸张?不夸张为何在国公府,和那些堂兄弟姐妹说你和言学政相熟?”郑氏有些头疼的看着小女儿,这丫头竟一脸认真的认为自己没夸张?! 实话实说,她宁可这丫头是睁眼睛说瞎话,也不乐见她真这样想! “他从府试到院试,监考了近十场考试呢!每次我被提堂,可都是直面对他呐……还有,之前簪花礼时,他还单独鼓励我呢!” “你!你这最多也就叫认识,何谈相熟?!” “人不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他单独夸赞我都不止两回了!” 郑氏沉默了:“……” 首先声明,她既不是让这丫头说服了,也不是词穷了。 就是单纯的不想跟她杠了。 “掸子呢?掸子在哪里?!”郑氏顾不得一家子还在车厢里,直接左右环首,迅速锁定目标。 盛苑惊呆了! 马车里咋还有掸子呢?! 说时迟那时快,盛苑她常年练武的本能发挥了重要作用。 不等郑氏将车厢角落的掸子拿到手,小闺女就一把扑到她怀里,直接投降了:“啊呀呀,我错了!我不对!我这就改!别打我哦!” 郑氏看着差点儿触手可及的掸子,听着小闺女从心的保证,再度陷入沉默。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她没提前准备,这丫头认怂之快总让她的掸子望尘莫及。 …… 又是阳光明媚时,盛苑头上盘旋着胭脂,一蹦一跳的朝正院走,远远瞧着,她小脸儿上的笑容较阳光更璀璨。 “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高兴啊!”盛蒽坐在窗前招招手,把这个总是高兴的妹子叫了过去。 盛苑正愁没处倾诉自己的快乐,见到姐姐登时张开胳膊,好像胭脂展翅那样蹿了过去。 她站在窗外,扒着窗台扬着头跟姐姐显摆:“我即将启程啦!哈哈!游学的事情提上日程咧!” “???”盛蒽没想到这丫头对于第一次离家远航这样期待,竟然连一丝不舍都瞧不见,这副没心没肺样儿,真真枉费她和爹娘对于她即将远游的担忧! “就这么盼着出京啊!”最近因着她离家日程一天天临近而有些失眠的盛蒽,看着小妹眼底闪烁的棋盘,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这可是出京欸!出京欸!怎么能不激动?!”盛苑睁圆了眼,拳头轻轻敲着窗台,激动的表示,“嘿嘿!一人一马一剑,这叫啥?这叫仗剑走天涯啊!哈哈!广阔的天地我要来啦!” “……”盛蒽眯着眼睛,打量着兴奋地妹妹,不由暗自琢磨。 小妹高兴的好像有些可疑啊! 感受到姐姐的目光,盛苑后脖子的寒毛竖了起来,登时警惕的看过去:“欸?!不对啊!姐姐,我跟你分享快乐,你怎么不接受?” “我就怕你把快乐建立在我们的忐忑上。”盛蒽据实以告。 没办法,实诚人说不来谎话。 “忐忑?!”盛苑没听懂。 她此刻太高兴了,听不懂姐姐这云山雾绕的话。 “对啊,你在前面快乐惹事儿,咱家在后面忐忑的收尾。”盛蒽似笑非笑的举起大拇指,给小妹点赞,“瞧,这配合有多默契啊!有多精妙啊!” “惹事儿?!”盛苑吃惊极了,不可置信的看她姐姐,不由反问说,“姐姐不要诬陷孩子!我从小到大,可都没主动惹事儿过!” 她最多只是反击!反击啊,懂吧?! “……”想要反驳她的盛蒽顿了顿,渐渐陷入沉思。 好像、可能、似乎……还真是这样阿! 虽然这三位时常招摇过市,但是真说他们主动惹事儿……还真没有啊! 可不正是这样,这丫头才叫人愈发担忧?! 就他们仨这性格,只怕一路走下去,处处都要被动惹事儿咯! “行侠仗义耳,何谈惹事矣!”盛苑拍拍肩膀,义正辞严,“咱们自小练武,何为武之真谛?当是止戈也!” “哦?!”盛蒽余光见到院外走来的身影,顿时配合着做出惊叹表情。 盛苑正陶醉的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见姐姐还挺配合,顿时更为兴奋,想也没多想,就挥着拳头,愈发激动的编起了词儿:“一刀荡平无义事,要让清净满乾坤!” “好!这说的真好!”盛蒽抚掌颔首。 待小妹高兴得挺直胸膛准备嘚瑟,她恰到好处的站起来,朝着小妹身后挥手喊说:“小妹说要一路行侠仗义而去,您们快来夸奖她啊!” 盛苑:“???” 纳尼?! 瞪圆了眼的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姐,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来自爹娘那声怒吼咆哮而来,盛苑这才弹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咻地跑远了,竟都顾不得跟她姐姐放狠话。 当然,住在永兴侯府,跑是跑不远的,尤其是在大人想要跟你计较的时候。 面壁思过的盛苑伤感的叹了口气。 姐姐不讲武德! 自己说不过,竟然找外援?! “羞与之共事矣!”对着墙壁的盛苑,嘟嘟囔囔的表达着不满。 “苑姐儿!你嘀咕谁呢?”不远处监察的盛蒽高声而问。 “反省呢!我这不乖乖反省着呢!”盛苑闻声扭头,满脸堆笑的摆摆手。 她这可不是认怂啊,她只是怕吓着她们! …… “浔郎你说,放任这小丫头出去找昕哥儿,可是明智选择?”郑氏看着欢快跑走的小女儿,忧虑的看向了丈夫。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七章:让谁赚 盛苑最近很忙。 忙着跟系统空间学习,忙着准备远行物资,忙着整合护卫队战力。 总之,“忙”这个字儿,可以代表了盛苑最近的生活。 “新老护卫之间的熟悉和磨合,物资行李的择取,车队行进的队形和配合……哎呀呀,需要我劳心劳力的事情可真不少啊!” 午膳过后,难得清闲一会儿的盛苑,跟她姐姐感慨着。 正在对弈的郑氏和盛向浔闻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首轻叹啊。 小闺女这记吃不记打的性子不知随了谁! 前儿才面壁过,今儿竟又跑她姐姐跟前儿显摆! 感叹过后,两口子似有似无的瞥向对方。 大概对认为小闺女这性子是随了对方。 盛苑不知道她爹娘对弈之余还不忘腹诽她。 她这会儿正孜孜不倦的跟她姐姐耳畔发出噪声。 挑选绣线颜色的盛蒽让她喳喳喳的说话声闹的眼晕。 这丫头不在跟前儿,那些不对着光瞧都不好分的颜色,在她手下轻而易举就分列出来。 可是只要这丫头出现,再不同的颜色在她眼里都没了区别! “你不觉得自己有些无事忙?”盛蒽叹口气,彻底放弃手里的绣线,随手扔到竹篮里。 “无事忙?!”盛苑诧异的指向自己,“在我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我亲爱的姐姐竟然嘲笑我无事忙?!” “你看啊!你远行需要用到的物资,是咱娘亲给准备的;你要用的护卫人员,咱爹帮忙调转!”盛蒽见小妹气呼呼的不服,登时很有耐心的跟她摆事实讲道理。 最后,更是温和的向她询问:“请问小女郎,你要忙啥呢?!” “这……”盛苑给问住了。 她眨眨眼,使劲儿回忆。 物资是现成的,没错! 人员是准备好的,也没错! 可是、可是,她最近这些天忙得好像陀螺……也没错啊! “所以,我说你是无事忙啊!”盛蒽抖抖手,朝发呆的妹妹耸耸肩。 瞧着她姐姐得意的笑容,脑子好像一堆线头乱转的盛苑,高频率的眨着眼睛。 虽说她姐姐有理有据,可她就是觉得有些不对! “姐姐!你忽悠我!”盛苑每每被绕晕的时候,都从最真实的方面着手。 何为真实啊?! 她最近忙碌的事情就是真实的! 只要她能确定自己的忙碌不是无意义的重复,姐姐的说法就站不住脚! “虽说物资、人员都是现成的!可是具体的安排是需要我负责哒!”盛苑较真儿的揪着姐姐,跟她算,“像是马车的减震工作需要督促吧?车厢里的装饰摆设需要设计吧?行车时防热防寒防攻击的准备要有吧? 像是物资怎么存放能更容易调配!像是武器怎么隐藏更利于拿取!队伍怎么训练才能快速更好的完成抵御!这不都要我跑啊! 我当然可以坐享其成,但问题是,我要想让……咳咳,我要是想让嫂子这样不会功夫的人不疲于行程,可不就得上心负责些?!” “哦,原来是这样啊!”盛蒽好像给说服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而后更是虚心请教,“关于武器隐藏的问题,我很好奇啊,苑姐儿你这是打算带多少武器出去啊?你这是去游学,还是去打仗啊?!” “……”盛苑刚得意没多久,就意识到她姐姐的用意,可是不等她大呼一声姐姐狡诈,就听在不远处对弈的爹娘怒吼起来。 “盛苑,你这小脑袋都想的啥!”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数落,盛苑耷拉着脑袋,再次去面壁了。 …… “武器是你让人准备的?”赶走了小闺女,哄走了大女儿,郑氏揪着丈夫兴师问罪。 “怎么可能啊!”盛向浔表示没这回事儿! 他是宠小女儿不假,可他晓得轻重! “我又不傻啊!给准备那么多武器,不擎等着她们搞事儿呢!” 盛向浔刚嗤笑一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住了。 两口子对视片刻,同声道:“老爷子/老国公!” …… “好家伙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带尖儿的带刃儿的、带针儿的带链儿的、带棱的带刺儿的!老爷子准备的够全乎啊!” 盛向浔把他大哥找来,指着从小闺女那儿收缴来的武器,笑道。 盛向涯看着快堆成小山一样的各样武器,只觉得牙发酸。 “大哥,不是我挑事儿,您看老爷子这样像话吗?我闺女是游学,不是征伐外族!带这么多武器想做啥?平山头去啊!” 盛向涯看着几要跳脚的弟弟,一方面欣慰于这家伙到底沉稳多了,没直接跟老爷子开闹;一方面又头疼于老爷子的举动。 “咳咳,你当他是老小孩儿,不要跟他上论!” “呵呵,那我是不是还要庆幸,老爷子没闹腾要跟着去啊!” 盛向浔看大哥打着哈哈,哼了哼,表示:“我不管,你回去跟老爷子讲清楚,他要总是这样策应苑姐儿胡闹,那可别怪我找他老人家理论啊!” 盛向涯听着这个弟弟话里话外透着先礼后兵之意,有些无奈又有些庆幸。 …… “谁说这是库存啊!这是老子跟皇上那儿买的!”老盛国公对着大儿子跳脚,“你当时就该骂那小子啊!” “不是!等会儿!爹,您说那武器是跟买的?”盛向涯没让老爷子唬住,当即拿住关键,追问。 “咳咳。”意识到说漏嘴的盛老国公,登时眼睛放空,开始装糊涂,“哎哟哟,老人家就是这样,说睏就睏哟!” “……”面对明摆着的耍赖,盛向涯点点头,实诚的表示,他不是弟弟,的确做不出揪着耄耋的老爹不放的事儿赖,所以,只能退一步了。 “算咯,您要是这样的态度,那我让老三跟您说吧!” “等等!!!”老盛国公立刻不睏了! …… “所以,咱爹傻呵呵的通过皇上,跟工部还有兵部买了这堆库存?!” 盛向浔看着大哥一言难尽的点点头,顿时有无数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家伙,皇上正反都是赚啊! 只是,你这天下之主哄弄老年人的钱,这良心不会痛?!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八章:安屿的设计 “苑姐儿!苑姐儿!快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哟!” 好几天没见,刚一见面,安屿就跟刚从山上下来似的,活蹦乱跳的五官飞扬,见着盛苑更是蹦跶着招手,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了。 “礼物?”盛苑转着比她脸都大的团扇,晃晃悠悠的走过去。 嗯,出来之前她正跟府里新请的嬷嬷学淑女姿态,接到小隼送信,直接就跑出来了。 跟安屿打了声招呼,盛苑看着靠在自家侧门外的超大马车,摸着下巴围着走了好几圈,不确定的看向笑得嘚瑟的安屿:“你说的礼物是这辆马车?” “聪明!”安屿眼眸一亮,哈哈笑着拍了拍手,主动跳到车驾上,招呼盛苑上去,“上来啊!我带你瞧瞧去!这可不是一般马车咧!” “莫不是你在里面设了机关?”盛苑见安屿身手要拽她,顿时挥挥手,脚一蹬地,轻轻松松跃上车驾。 “嘿嘿!你进去看过就晓得了!”安屿见盛苑的身手好像又有进益,登时举手夸她,“厉害啊!才几日不见,这功夫更俊咯!” “那是!”盛苑骄傲的将脑袋一扬,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这刚一进去,盛苑就发现马车里面的确另有乾坤。 “你这是把房子给搬进来了吗?”盛苑看着分了里外三层的车厢,有些惊诧。 分层的马车车厢盛苑也见过不少,功能分区细到待客、休憩、出恭的车厢她也不是没见过。 可是像这样布局宛若客栈住房的车厢,她真没见着过。 掀开车帘直对的就是一扇折叠木门,木门将车厢氛围了里外两个空间。 木门外的空间里,有供休息的长榻、盛放东西的箱柜、能摆食盒的几案、可以烹茶煮水热粥的红泥小炉,还有供丫鬟陪坐的小凳。 而木门里面,左边是供进出的小路,右边则是毗邻的两个房间。 靠外的大一些,是卧室;靠里面的略小,是洗漱更衣之用的小间。 “还可以洗漱?!”盛苑快步进了木门,略过卧室走向洗漱间。 “那是当然!”安屿献宝似的紧跟盛苑,介绍,“我是考虑到咱们出门在外,难免有露宿山野之时,所以未免吃苦受累,才设计出这么个行走的客栈啊!” 盛苑觉着他设计的是不错,可是取水是个问题:“难不成要提上提下?” “你看这里!”安屿好像早就猜出盛苑的问题,登时引着她往里瞧,拍着车厢侧壁笑说,“看见这个有凹形的图案没?你用这个印章似的木头对着按上去。” 他说着从旁边木架上取了个有凸痕的印章似的木头,对着凹形图案按了下去,一边给盛苑示范,一边说:“只要捏着把柄向外转,很快就能将其取出。” 盛苑好奇的蹲坐在一旁,看他拧啊拧啊,拧了好一会儿,就像拔塞子似的将那块儿有图案的木头给取了下来。 “然后只需要将这跟长长的木管从这里传出去,连上咱们的水车就能将清澈的水送过来了。”安屿笑呵呵的指着车厢地面上的凹槽,笑说,“到时候将浴桶插上来就能稳稳的洗澡咯!” 盛苑点点头:“这办法好是好,只是送来的水温能保证吗?” “那肯定啊!”安屿拍拍胸口,表示他办事,她放心。 “咱们的水车里面会有专人负责煮水,亦会有人将水温调节合适的。” 盛苑懂了,这就是通过足够的人里来实现洗浴自由啊! 果然,即使是古代,只要有权有势也能过得相对舒服。 “至于排水就更简单了,直接将浴桶底下的木塞取下就好了!” 安屿介绍过这些,又扯着盛苑来到卧室:“你看这里!” 盛苑看着他让自己瞧的床榻:“只看这卧室的布局,根本就是一张拔步床啊!” “咱是一切都为了舒服!”安屿笑呵呵的朝盛苑挤挤眼,拍着床榻说,“当然,布局肯定是参考了拔步床,但这不是我要像你展示的关键。” 他说完,还提示似的朝床榻又眨眨眼。 “怎么着?这床榻里面有机关啊?”盛苑看他一个劲儿的让她猜,随意给了个猜测。 “聪明!”安屿夸张的睁圆眼睛,使劲儿称赞,“要不咱俩是挚友呢!就是志同道合!” “……”盛苑感觉这家伙似乎是通过赞扬她以彰显他! 安屿自夸完了,搓搓手,摸向了床头的铜灯。 只听“咔哒”一声,整个床榻竟然迅速侧翻了个面儿! 而后再度紧紧地关合上了。 “……”看着这一幕的盛苑沉默了,抬眼看着小伙伴期待夸赞的样子,略感一言难尽,“你不要告诉我这招儿叫‘请君入瓮’啊!” “???”刚开始安屿还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盛苑的言外之意,登时气红了脸,“我这是安全逃跑通道,床面翻过去的同时,车厢底下的板子也张开了,直接就可以从车里跑到车外去了!” 盛苑听完补充,这第一反应竟是:“这样摔下去不轻吧?” “……”安屿怔了怔,继续气红脸,大声说,“当然会疼,不过因为其间有阻力,也不至于摔得太重!话说回来,都到了需要启动这个程序逃生了,还在乎摔一下疼不疼么?!” “欸?!!”盛苑发现这话有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这铜灯稳固吧?不会出现我睡着睡着,就从车里睡到车外的情况吧?” “!!!”安屿觉着盛苑对他的信任度太低了,他岂能那样不靠谱儿?! “这得俩手使劲儿拨动才成!就算是你不小心碰触到都没事!” “我认为你还有改进空间。”盛苑作为对安全感底线很高的人,要求自然也多,“要是改成需要特制钗子插进去才能启动的机关,岂不更加妥当?” 安屿闻言,不禁陷入沉思。 好像盛苑的意见也不错欸! 盛苑见他听进去了,愈发畅所欲言:“也不是对你不放心,主要是我怕自己不老实。你知道我有多大力气的,若是睡眯瞪了,不小心一挥手……若是车队停下来休憩还好说,要是行进时这样,岂不要出现我睡着睡着就脱队的情况了!” (本章完) 第五百七十九章:礼物 “!!!”本来还只是犹豫的安屿登时作出决定。 改!改! 肯定要改啊! 想好了修改方向的安屿,又带着盛苑看向车顶:“车厢墙壁除却窗户外,弩箭难穿,真遇上箭雨密布,只要趴在长榻底下就是了;当然,很多时候车顶是个很好的攻击方向,所以上面也有机关,只要有人想跳进来,定然会被卡在上面。” 至于这方面,就需要安屿口述介绍了,毕竟他们俩人也不好爬到车顶拆开了研究。 “当然我们坐在车里遭到围攻也不要怕,咱们不出车厢也能反攻。” 他说着话,将靠在长榻旁边的箱柜打开,里面有个扳手。 “只要像我这样。”他说着话将扳手一推,偶尔扭头朝盛苑笑说,“苑姐儿,你可以到外面瞧瞧去!” 盛苑点点头,也不怕麻烦,直接从车窗翻了出去。 “……”安屿看傻了。 虽说盛苑言行举动常有不同,按说他早该习惯才是……可是盛苑这种经常更新的举止方式,他真真找不到规律啊! 让安屿陷入思绪的盛苑,跳到车外那么一看,登时惊呆了。 只见原本平滑的车厢外壁下端,竟然出现十数个弩箭射击口。 也就是说,只要继续按动扳手,马车就能以一次十数枚弩箭的数量向外无差别攻击! 想到这儿,盛苑有些激动,迅速跑回车厢:“屿哥儿!这些箭只要推动一次扳手就能发射出去?!” “对!只不过最多只能扳动九回,车厢底下的箭匣就空了。”安屿看着盛苑激动得表情,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用略有遗憾的语气感叹,“就是填充箭匣要麻烦些,我之前试验过,护卫要用近半个时辰才能放好。” “这不能调转方向、不分敌我的反击方式,就是打个突然袭击,能扳动九回已经很不错了。” 盛苑觉着,只要本着“一气儿九连”的原则,这样的机关,还是有大用的。 “当然,还有个问题是,我看这车厢的重心都是单侧的,行进的时候怎样保持平衡呢?” 对于盛苑的担心,安屿表示他早有准备。 俩人跳下车,走到另一边车厢:“苑姐儿你看,这里我设计了上锁的抽屉式物资仓,咱们可以在这里放上备用武器、工具,野炊用的食具,还有煤炭木柴等等,足以保证平衡。” 他说着,还打开了几个抽屉给盛苑瞧:“即使没东西放,找些趁手的石头也能用!” 他现在的车厢里装的就是石头。 盛苑看得大为震撼。 “其实也可以盛放饲料,毕竟咱们车队马匹需要消耗的饲料也不少。” 听着安屿的补充,盛苑点点头,看着驾车的两匹骏马,不免忧虑:“你设计的这车厢虽好,可是里面太重了,这对于驾车的马而言,似乎太辛苦些。” “你放心,关于这点我也有考量!咱可不是对马匹毫不关心的人啊!”安屿拍拍盛苑肩膀,让她跟自己看。 “你看看车轮、车前驾,以及马匹之间这副结构。” 盛苑顺着他的提示看了过去,刚开始还不觉有多特别。 不过很快就发现端倪。 “这里面有齿轮、轴承、还有活动杆杠,以及像翅膀一样的风扇?” 盛苑看着原本的四个车轮加大了加宽不说,每个车轮两侧还连接着两个小些的车轮。 “我让工匠试验过了,只要一匹骏马就足以载动咱们,何况还是两匹?!” 安屿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何等原理,不过他说不出不要紧,只要能描述就成,剩下的全靠工匠自行摸索建造。 “怎么样?礼物满意不?!”安屿介绍的差不多了,跟盛苑邀功了。 “满意!很满意!”盛苑当然满意了。 有这样的马车,都不用住宿客栈咯! 关键是这么大的车厢,这么长的车队,只怕是除了驿站鲜少有能放开的地方。 “这样的马车我准备了两辆!” “两辆?”盛苑看着安屿骄傲的样子,忍不住问,“没有晟哥儿哒?” “那不能!”安屿连忙说,“我们俩同乘一辆就可以了。” 其实早先他设计方案是他们仨同乘一辆,只需要车厢再大些,里面能安排好三个带洗漱间的卧室就好。 当然,这难不倒工匠和他,他之前的设计图里,三个房间是并排的,外面是可以坐在一起游戏、聊天、用膳的小厅。 这个计划图的成果,其实之前都做出来了,只不过刚成功,就让他姑姑和皇上姑父给没收了。 东西没收了,他们还摆出用心良苦的表情,说这是为他好,要是拿出去,他可能就要让永兴侯打断腿了。 安屿不明白,他们仨个正人君子,都是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好少年,即使住在一个车厢,可是有墙壁有窗帘的,谁还能偷看谁!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当然,他不是不听劝的,尤其棍棒面前,他格外识时务,让改就改吧,改成这样还能弄出弩箭机关也不错。 听过安屿的心里路程,盛苑倒是不可惜那个三人住的大车厢,她觉得自己一辆更自在。 “只有两辆吗?”郑氏和盛向浔看过了靠放在侧院马厩的马车,对视一眼,让盛苑派小遥邀请舒氏同住。 “我不要!”盛苑跳到车架上,摇着脑袋拒绝,“我才不要和别人同住呢!要这样,还不若从皇上那里要来三人车厢呢!” “你是不是傻啊!”郑氏见她恨不能把马车扛起来藏着,哭笑不得的说,“就是让你让一让,以你嫂子的性情看,根本不可能接受邀请,这样,你自己独享这车厢,谁都不能说出什么去。” “这可是屿哥儿送我的礼物,本就该我受着,外人何谈异议!” 盛苑嘟着嘴不乐意。 盛向浔见不得小丫头生气,不由转过战线,跟妻子说:“苑姐儿不乐意就算了,左右待字闺中的姑奶奶,本就该待遇不同,谁要是有想法儿,只管让他们来跟我说!” “我这是教育孩子处事方式呢!明摆着不会吃亏的卖好,怎么就委屈了?”郑氏忍不住掐了这个拎不清的丈夫一把,头疼的看着就是说不通的小女儿,也只能随她了。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章:临时培训课程 “【系统模拟器临时征用功能启动。】” 盛苑像往常一样沉浸到系统工具书空间的学堂,刚准备推开“强制名师课堂”那扇门,就听到这么个不待感情色彩的话声。 “???” 几乎是同时,她条件反射的要呼叫系统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古代儒服、带着无框眼镜的女先生出现在她眼前。 眼镜+古装? 这个搭配成功的让盛苑呆滞片刻。 就这会儿工夫,盛苑已经肯定,这个课堂果然不很着调。 很像无教学资格人士办的黑课堂。 当然,它名字里那个“强制”俩字,就充满了不守法的气息。 盛苑上了这么多天的名师课,事实上,今儿还是他们师生的首次见面。 “你只要知道这里是让你的学识突飞猛进、考试成绩一跃千里的地方,至于那些细节,可以不作考虑。”女先生淡漠的看着盛苑,语调极其平整的说着。 “……”盛苑从小到大见了不少先生,像眼前这位从头到脚叫嚣着“工作就是拿一分钱办一份事”态度的先生,真是头回见着。 也算是开了眼界的盛苑,不见平时得桀骜,只当对方是游戏里的npc,对于对方的台词也是点头应和。 “听闻你即将离校游学,想来会在各地书院聆听各样教诲,故而赶在启程之前,将名师课堂的精华课程向你展现。” 女先生不紧不慢的说着,盛苑感觉台词听起来像极了发布任务前的铺垫。 盛苑吐槽片刻,琢磨着女先生进到主题之后的开场白,感觉像是生怕她游学出去,会让外面的书院给教坏了似的。 女先生刚要继续,余光瞥见盛苑那奇怪的表情,虽说没看懂,却凭借着丰富的对敌……咳咳,丰富的面对学生的经验,肯定眼前这个女郎思绪有些过于活跃。 不过作为系统空间聘请的女先生,她很快聚思绪,继续跟盛苑说:“若是你没意见,我想,我很乐意将这两天的突击培训课称之为‘六节名师课程’。” “六节课?”盛苑第一反应不是这位女先生说大话,而是警惕的向后挪了挪。 好家伙,平时见不着名师影儿,就已经让数不清的典籍和典籍笔记吵吵的耳朵凌乱。 现在这位女先生想用六节课就将这个讲堂的教学任务完成……她该不会是想要将这些知识全都弄成压缩包,然后一起挤到她脑袋里吧?! 这样想着,盛苑打了个激灵。 “???”女先生起初不理解盛苑的躲闪,待询问过后,听到盛苑的担忧,这位看起来很像是系统模拟出来的女先生视线发生变化。 盛苑面对这看起来不大和善的视线,感觉对方有种受到轻视的忿忿。 “你知道名师和普通老师的区别吗?”不知道是考虑到聘用工资,还是记着自己为人老师,女先生似乎压抑着不悦,使劲儿吸了口气,打算跟盛苑讲讲这两者的差别。 普通老师一个知识点,掰开了揉碎了喂到你嘴里;而名师,则是轻轻一句启发,即能让你接受、认识、熟悉、掌握这个知识点。 女先生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形象的腹稿。 “所以,名师更考验学生们的思考能力、逻辑分析能力、举一反三能力、推理衍生能力、归纳联想能力!”盛苑却没有女先生以为会出现的惊叹,而是若有所思的摸着下颌,有些骄傲的挺挺胸膛。 “原来,我能力已经强到这等程度了?所以主系统才开放了名师课堂?” “……”女先生看着面上浮现矜持笑容的盛苑,使劲儿动用了好大的耐力才不至于使用不文明用语。 “很不错,看来你已经领悟到了这个‘六节名师课程’的真谛了。”女先生说完这话,都顾不得喘大气,生怕让盛苑找准时机接茬似的,连着说,“我们这个名师课堂的任务,主要就是帮你们打实基础、启发你们自己思考、从而形成属于你们自己风格的思考模式和答题模式。” “好吧!”盛苑听懂了,表情生动的点点头。 说来说去,这不就是让学生们掌握专属于自己的、有自己个人风格、适合自己特性和习惯的答题模式嘛! 当然,盛苑认为“答题模板”似乎更适合些。 “所以,这六节课与其说要教授你知识,不若说是教授你接触知识、学习知识、掌握知识、利用知识、转换知识的方法。” 见盛苑没有懵懂茫然,不是佯作听懂,女先生不由顿感欣慰。 “先生,这六堂课,该不会是六个‘一言以蔽之’吧?!”盛苑乖乖举手,像足了好学生。 刚想用这几个字儿的女先生抿了抿唇,略显生硬的摇摇头:“怎么可能呢!这可是第一堂课,首要任务是确认你这个学生的个人思维特征和思考方式的,从而确保之后五堂课的先生可以给你提供最适合的教学方式和教导模式。” “这听着很像心理测试啊!”盛苑毫不怀疑对方可能立刻抽出一张测试试卷给她做。 作为时常重现叛逆期风采的女先生,拍拍讲台提醒盛苑:“我之前说了,临时征用系统模拟器,所以你只要看着光屏就好了。” 盛苑点点头,感觉工具书空间课堂的无纸化完成度还挺高的。 “等会儿模拟器会挑选三个情形做出模拟,你根据自己的直接想法做出回答,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和压力,你的选择没有对错之分,我们做先生的只利用这个展现你内心和想法的答案,做出适合你的教学计划。” 光屏亮起来的瞬间,女先生仍喋喋叮嘱。 不过盛苑的注意力却都聚集在光屏上了。 【模拟情景一:你出发游学,选择水路而行,官船路线行半,忽有水匪夜袭,慌乱之中有人落水,亦有小船放下,作为准备参考的学子,你是准备下水救人,还是登船而逃?】 盛苑默念完光屏上的字,看着两个选项发出浅浅光晕,似乎等待她触屏作答,不由抬头看向等待她作答的女先生。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一章:出乎意料 「盛苑同学,你现在回答我,选择哪个选项?」女先生恢复了之前公事公办的态度。岣 盛苑对此不以为意。 谁还不是被迫加课的呢! 当然,老师的态度她不在乎,可是老师的题目她很较真。 「先生,您确定要真实的测试我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准则?」 面对盛苑的确认,女先生点点头。 「那好!那我选择提刀扛匪!」 「很好,你选择……你说你选择什么?!」女先生听到答案,刚要习惯性的应和一句,却发现选项里根本没有盛苑的答案?!岣 「上阵杀敌啊!」盛苑不理解女先生怎么这样一惊一乍,她说的很清楚啊,「哦,我刚才说的好像是提刀扛匪哈!意思都一样。」 女先生的唇角抖了抖,努力调整呼吸,点点头:「很有意思的答案哦!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将二选一的选项撤掉。」 盛苑眨眨眼,利落的点了点空格,口述:「你选择保持没生力量,弱攻杀敌,替同窗们报仇!」 「咳咳,虽说现在接话显得是小专业,但是你是能是提点他一句,还是要换位思考的。」 盛苑点头。 【他英勇杀敌的时候,手有缚鸡之力的同窗们受到劫持;劫匪让他束手就擒,他看着和他并肩作战的同窗们它后了,尤其是听到当人质的同窗们在哀嚎,于是他选择束手就擒换上同窗,或者与之谈判争取时间。】 替还活着的同窗报仇?!岣 「???」男先生是可思议的看向黄裕。 光屏在出现七选一的选项之前,顿了顿,默默地添加下空格。 当然,才要动作,女先生似乎想到更好的主意,差点儿摸到广平的手攥成了拳头:「哦,不不不,我想我们可以保留这两个答案,毕竟不是所有学生都这样难……嗯,都有这样的勇气啊! 完成修改的男先生顿了顿,看向盛苑问:「他刚刚说的是下阵杀敌?」 男先生按着自己良心,夸赞:「很没特色的回答啊!」 很慢,光屏在空格填下答案之前,立刻发生变化: 没有错,只需要于两个选项后面添加一个空格就不能了。让学生们挑选是做出选择呢,还是给出与之是同的答案欸!」岣 所以,我们只需要做出小小的调整就可了。 与其将所没人安危放到匪徒之手,还是若全力一搏呢!说是定还能保全部分人质呢!」 很是解,那个男郎怎么坏意思一脸正气凛然的说出那话?! 说着话,她将手放到光屏前,看样子想要将那对选项删掉。 「他……继续吧!」 盛苑是解的看向提点自己的先生:「先生,在其位谋其政,在哪个角度说哪边儿的话啊!你若是遭到劫持,自然也希望同窗救你;可是,您设计的角度是你面对受到劫持的同窗,这选择自然也是一样。 盛苑对那先生态度是以为意,继续看向光屏。再换个角度看,你若是旁侧这些还没战力的同窗,自然也是希望领头人让你束手就擒。岣 「……」男先生看着眼后那个双标的理所当然的男郎,隐隐的从对方凛然正气的脸下看到了些许有耻的模样。 黄裕憨笑了笑,等待光屏自行模拟上去。 第五百八十二章:主系统的计划 盛苑对着光屏模拟情境答题的时候,一个容貌和教室里的女先生丝毫不差的人跟主系统对着话。 “事实上,我认为这种情景模拟不存在继续的意义了。” 女先生推推眼镜,认真的跟主系统建议:“直接之后的教学才是应有模式。” 和盛苑那个蠢萌系统形象有些近似的主系统笑了笑。 “【事实上,这是一次迟来的心理测试,我们希望看看这位女郎的心理健康程度,以及……之后对其的资源投入。】” “也许这同样是对判卷者的心理历练!”女先生忍不住吐槽。 “【你知道的,我们聘请来的先生要辅导的学子太多了,如果哪个学子具备自力更生的潜力,我们会轻松许多,毕竟我们不止这样一项业务。】” “我记得你这个女郎的系统所有权已经被你们卖给她了?” 主系统笑得很温和:“【事实上,我们只是将所有权进行了过渡。】” 女先生听闻,不以为然的嗔笑说:“好大一笔积分!” 主系统权当没听懂:“【必须说,即使对方和我们只有挂靠关系,在取消更多的福利照顾之前,我们还是需要认定她具备自己拼搏的能力。】” 女先生皱皱眉,极严肃的言说:“我需要提醒的是,她很清楚这是只一场模拟……这代表着她很可能将这次模拟答卷当成一场简单的游戏。 游戏意味为何?意味着无限的可能,以及随意的作,却不必考虑任何能不能接受的结果。 所以我对她的成绩具不具备参考性表示怀疑。而这是你们需要考虑的,我想你们应该对裁撤名师讲堂这件事予以慎重对待。” “【哦,不不不,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只是将定制的专属大师课堂从福利里削减出去,但是每个系统的持有者还是可以用积分进行兑换的。当然,平时作为公开课的大师讲堂,则是每个系统都有的权利。】”主系统纠正着女先生的认知。 女先生哼了哼:“兑换需要的积分恐怕要让很多学子望而却步了。” 对此,主系统无奈的耸耸肩,不紧不慢的摊开手感叹:“我们需要确保重启两次才能正常运行的分系统不再返厂……你知道的,恢复出厂设置和整理错乱数据会给我们造成不小的压力,所以我们都希望那个糊涂系统不要失忆第三次了。也许,让长大的孩子拥抱自由、浪迹天涯,才是正确展开方式。” 女先生懒得看这个主系统庆幸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问:“虽说不停纠结这些有些讨人嫌,但是我必须对教导过的、哪怕只是分属我的学生负责。尤其是在古代,女郎考科举太难了。” “【你要清楚,这个女郎已然很幸运了。】”主系统难得正色提醒对方,“【所以我更希望她的人生成为一个典型教案,至少给更艰难的女郎、郎君们做个指明灯。】” “指明灯?”女先生扯了扯唇。 主系统却认真点点头:“【对,指明灯!不需要有可以复制的道路,却能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领悟,至少可以让有勇气有毅力有狠劲儿的潜力者想起掀桌子的选择。】” 女先生眯着眼看向已经进行到第三场模拟尾声的光屏:“就凭一场对方视为游戏的答卷?” “【若是只看答案,你对这个女郎的认知是怎样的?】”主系统这次不答反问。 “……”女先生犹豫了片刻,缓缓吐出言语,“心黑、狡诈、脸皮很厚;无耻、无畏、底线不高。” “【……】”主系统听得数据空间一阵晃荡,它真没想到这位先生还挺实诚。 当然,作为可以主掌大局的系统,那肯定是见过大大的世面的,当然不可能因此少见多怪。 默默地提醒自己很久,主系统才摆出副很高深的表情,沉声反问着说:“【这些,不就足够了么?!】” 女先生看着系统高深莫测的笑容,听着它低沉的言语,不由为之一凛,怔怔然的喃喃重复:“这些就足够了?!” …… 盛苑不清楚在自己做三套模拟题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监考的女先生已经让主系统忽悠迷糊了。 等待成绩出来的时候,她仍然努力尝试联系自己那个系统。 只是联络半晌,她那个贪吃爱玩、娇气淘气、呆萌善忘的系统都不见踪影。 盛苑左顾右盼的看着已经熟悉的课堂,默默地叹气。 看来,只能靠自己啊! “很不错,看来你可以继续之后的大师课程了。”女先生从思绪里缓过来,无视了盛苑眼底的棋盘,没提她考的成绩,只告诉她,她通过考核了。 “……”看出女先生没有谈及刚刚模拟考试的意思,善解人意的盛苑按捺住了对成绩的好奇。 “这是之后的课程表。”女先生抬手轻敲敲光屏,略微犹豫后,又说,“之后的这些课程完成,就意味着强制名师课堂的引导、启发、扶持作用完成。以后有需要,你可以用积分购买相应科举大师课。” “啊?!”盛苑闻言,咂摸着这好像是现趸现卖来的话,诧然。 果然,试听的前方就是消费啊! 感慨之后,盛苑将注意力放在了之后的五节课上。 女先生的话声适时的再度响起:“第二节名师讲堂,会有老师告诉你,乡试、会试、殿试的考场答卷上,不可以写的内容。 第三节名师讲堂,会有老师给出大量落榜答卷,分析解读那些让考官挠头跳脚大笑的具体细节。 第四节名师讲堂会有老师专门讲解考试思维,通过打量训练让你们掌握思维分析图,从而行程一套高效有用的答题思维模式。 第五节名师讲堂,会有老师给你们讲解考前信息搜罗,包括对出题官的一切有效信息的整理、选择、联合。 第六节名师讲堂,会有老师教你们很多实用技巧从而让你们答案的质量、高度、广度得以提升,可以取得更好更佳更高的成绩和名次。”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三章:下课咯 “答题的过程,说起来,不过是让你引经据典、以史为鉴、用圣人之言展现你的知识、看法、计策……从而说服考官认同你的过程。” 六节大师课后,在“强制性名师课堂”即将结束前的课上,之前的女先生再度出现在盛苑眼前,不紧不慢的给她讲着。 盛苑仔细品味着她的言语,默默地记录她说的言语。 “所以答题时,态度不可激进,激进就会显得你轻浮、幼稚、浅显,会有宽以待己严于待人的考官认为你不可托于重任,尚待成长历练,从而将你黜落。” 盛苑的笔尖儿微顿,感觉这位先生好像在嘲讽。 当然,不等她细想,就听女先生说:“当然,这不意味着你可以反复重复前人的计策、战略、方法。这里说的重复,却不只是说你不停的提及同一个人的政见,这种重复可以是一个学派不同人的看法;也可以是不同派别争论的言辞。 记着,前人的思想看法可以作为主旨、引申、提挈,却不能是你答题的全部。” 盛苑感觉自己听懂了,不过自己想想,却好像还有些隔阂需要她自己想通。 不过不要紧,“手上一支笔,记记记记记”就是了。 “刚刚说了让你不要不停重复前人的意见,因为那样会显得你毫无主见,但同样的,你也不能因为可以纸上谈兵就畅所欲言,不考虑实际情况,不考虑当时的朝廷风向、不考虑那时的君臣气氛想说就说。” 女先生见盛苑笔记跟上了,接着提醒她说:“当然,更重要的是,你不能在答卷上说大话说空话。” 说到这儿,女先生再度停顿下来。 已经写下这些言语的盛苑不禁抬头看去。 有那么刹那,她好像看到女先生眼里闪过一抹讥讽。 当然,即使没看清也不要紧。 这位女先生嘴角还透着说不出的嘲讽。 “假若你还算有些见解,但是你又不具备足够的智慧,嗯,以拓展这份见解,那你就需要控制好你的笔锋,不要让你的答案透露出赵括一般的气质,不管是过于狂妄、孤傲,还是太过空灵、完美,都容易让某些自诩成熟了的考官看到自己的影子。” 说到这儿,女先生似笑非笑的看着盛苑:“你以为,看到自己影子之后,那些考官们会将答题的考生引为知己?怎么可能呢!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能够在恼羞成怒之后,强忍着不迁怒,已然很不错了。” “……”盛苑看着越来越像有感而发的女先生,眨眨眼。 “很多考生在答题时,会有取巧的想法儿,他们可能会去奉承上位者,皇上、权臣、贵人……当然,这是每个考生都要具备的心理素质,毕竟掌控你最后成绩和前途的,很多时候就是这些上位者。 记住,大多数时候没有谁会选择明摆着跟你对着来的人,哪怕对方是个极难得的人才。 当然这不绝对,可是,你不能拿自己的仕途做赌注开玩笑。 所以,在考场上顺势而答,势必要有的。我清楚,很多考生过于清高,想要他们这样做,需要很大的毅力和心理强度。 不过这对于你而言不是难事。” 盛苑看着女先生笃定的瞅着自己,莫名的想捏捏脸皮。 这句话……应该是赞赏吧?! 女先生弯着唇角调开视线,看向那张光屏:“顺着上位者当时的态度进行权衡,从而有所倾斜,这是明智的选择,但是可以奉承,却不可过于的谄媚,不然,会有考官认为答题者具有佞臣媚臣谗臣之资,而将其黜落。” 盛苑点点头,表示很受教,同时心里冒出“然而”俩字。 “然而……”几乎是同时,女先生的声调略微提升,“你答卷里的气质不可显得过于坦直!换句话说,不要让自己看起来有言官之资。不然,你可能会触动很多考官的旧伤,让他们想起自己在朝堂上被言官控场的恐惧,进而受到迁怒。” 盛苑快速记下这些,立刻抬头看向女先生。 她刚刚感觉到这位先生的视线好像在笑。 女先生的表情好像没有变化,仍像之前那样,略有些淡漠。 “不要让你的答案看着又假又空,那让容易让有些考官想起自己也这样无能;换句话说,你不能让答卷上又过于明显的立场,哪怕你坚持的立场和你的阅卷考官们一致。 要知道,官场上,妥协是门学问,就算知道你是同阵营的后起之秀、可造之材,在必要的时候,在你不知不觉之间、在你尚未闻达之前,你可能就已经成为妥协的牺牲品给淘汰出去了。” 盛苑听到这儿,愈发感觉不对,女先生说的只是答题技巧和注意事项吗? 忍不住再度看向对方,盛苑仍旧不能从对方几乎表情极少的脸上看出任何含义。 “你要时刻记住,考场试卷的确是你征战的舞台,但那不是你显示当官理政才能的地方,可以初露锋芒,但是,你要展露的是你的潜能,懂吗?” 面对女先生的问话,盛苑使劲儿点点头。 她听到现在,好像听懂咯。 女先生见她不像作伪的点点头,顿时嘴角微翘,满意的颔首,言说:“答卷言辞无需过于华丽,尤其是当你知道同考场的考生善于词藻华丽,这时你就要注意了,可以选择朴实厚重。” 说到这儿,女先生不免仔细叮嘱:“我说的朴实,是指能让人有脚踏实地之感,是接地气的、具体的、符合实际的措辞。” 感受到女先生实现利的询问之意,盛苑写好笔记,立刻使劲儿点头,表示自己能听懂哒。 女先生勾勾嘴角接着说:“需要反复提醒你们这些考生,就是在大答题过程中,不要过于展现自己的大志向,而是要让阅卷官看清你们看待问题、处理问题、以及解决好问题的思路。 记住,你要展现的是思考问题的过程,展示你们能够不断成长的能力,以及,你们所具备的说服能力。” 盛苑听到最后,恍然大悟。 见她当真听懂,女先生终于露出这么久以来的笑容,她朝着盛苑微微颔首,目光里闪过一抹期待,却又毫不犹豫宣布:“那么,结课!”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四章:父子 此刻内阁厅里安静得有些奇怪。 首辅言远垂眸品茶一言不发,好像茶盏里舒卷的茶叶格外令人着迷。 次辅古蕴程拿着一张邸报,极慢的品看着,似乎里面每个字都存着无限信息。 六部尚书们则是恨不能将头贴在书卷上。 其余的大学士们,有一个算一个,似乎沉醉在自己的笔锋上,默契得竟好像个个置身事外。 直到三辅岑闽舟脸色复杂的从外面进来,才打破了这份莫名其妙的宁谧。 岑闽舟猛地让数十条视线扫描,饶是宦海历练大半生,也不免唬了一跳。 当然,能进内阁的心理素质肯定过硬,岑闽舟虽有些茫然,却不带出来,面色若常的和大家打着招呼。 “何大人。”岑闽舟坐定之后稳了稳心绪,这才和礼部尚书何本出打招呼。 “岑大人。”何本出连忙站起。 和内阁其他成员不同,六部尚书们都是下午才会回到自己的官署办公,上午的时光,只要没有朝会,他们都会在内阁厅里办公。 说是办公,大多时候都是等着来自于内阁前三位的工作指导。 此刻岑闽舟唤他,何本出第一时间就浮现出“岑幼娘第三名”这行字。 可想而知,这次童生试结果,不仅让他的得意门生顺天府尹陈稳大受震撼,就是他这个当老师的,也留下点儿后遗症。 眼下又到了要为准备筹办乡试的时候,不用岑闽舟说话,何本出都能想到他想叮嘱啥。 难办啊! 何本出有些犯难。 作为对仕途上升还有那么点儿期盼的礼部尚书,面对哪怕是老好人般的上司,也是想要周全平衡的。 哪怕不稀罕给他当得力助手,也不能得罪去。 尤其是在首辅、次辅对这届科举保持缄默以后。 “您吩咐。”何本出站起来应声的刹那,思绪若潮,很快补上这句。 岑闽舟袖子里的手想要攥拳,脸上却是温善亲和:“坐坐坐,坐下说。吩咐也谈不上,只是叮嘱一句,此时距离秋闱虽远,却也当提早准备妥当。不同于童生试,乡试乃真正之抡才大典,怎样郑重都不为过。 当然,本官清楚何大人你经办了数届会试,最是妥当不过,只是到底是女郎们首次参加的乡试,理当重之又重,莫要掉以轻心。” 何本出听他这么说,心里冒出一堆“果然”来。 “下官谨记。” 虽说觉得棘手,可何本出也没有任何异议,摆出受教模样,看着格外恭敬。 岑闽舟想到不久之前景和帝的吩咐,撑着笑容又说:“之前圣上责令本官出题,然而,小女无知无状,贸然报名……避嫌之需,本官推举何大人你出任出题官,圣上已然准许,还望何大人莫要辜负圣上爱惜之意。” 何本出听闻,猛然一惊。 他朝着览政殿方向拱手,先是感谢圣恩,随即又话里话外对岑闽舟表示感激,看起来挺激动。 当然,实际上他真的挺激动,却不是因为当了出题官,而是他听出了岑闽舟的言外之意! 他竟然不反对小女儿科考了?! 面对这个暗示,何本出激动得差点儿飙出泪来。 饶是他跟宦海摸爬滚打半生,把自己盘得油滑闪亮,也实在扛不住岑闽舟以前的激励。 一边儿是虎视眈眈的皇上,一边儿是恨不能立刻将其女从考场拽下的上官,战场还选在了极不好动的科举考场,这让何本出为难得都想抛却向上升的野望,恨不能立刻告老辞官,回老家享享清福。 一个岑闽舟未必有多可怕,可是岑闽舟上面儿的首辅次辅、岑闽舟后面站着的那些大儒文士,却是一股股能和皇帝掰手腕的力量。 而站在漩涡中间的何本出只觉风高浪急,时刻有种浪头拍过来的惊惧惶恐。 而现在,他可以喘口气了。 只要不明着给他出选择题,他可以很自信的说,他完全可以把握住这种时时刻刻都存在的博弈。 何本出面上对岑闽舟表示感谢,心里却对景和帝充满了感激。 他很清楚,能让这位三辅瞬间想开的,唯有刚刚将其叫走的皇帝。 …… “言家、贺家都没有女郎应考,岑闽舟的那个嫡幼女却是个极好的榜样。”景和帝对着岑闽舟离开之后从屏风里出来的二儿子笑了笑,不紧不慢的教导。 二皇子姜瑜琮听得也格外认真。 自从大选之后,父皇就时常将他单独叫到览政殿,不是让他在屏风后面听政,就是喊到一旁细细教导。 他现在还记得前些天,父皇亲自口述了皇祖父当年那段关于开女子科举意义的告诫。 听着父皇复述的那段用心良苦的言语,姜瑜琮渐渐明白了这个前无古人的开创之举对于皇室、对于他们姜家的意义。更是懂得了父皇坚持此等政令的必要。 “父皇,您之前说岑三辅父女同朝是美谈,儿臣只怕岑三辅未必这样想。”姜瑜琮觉得即使是君臣,也要让臣下心服口服才好,“许之以名利不若许之大义,名利可动,而大义不可动。” 景和帝听到这话却毫不惊奇,他这个儿子过于君子了。 “儿啊,你可知君子欺之以方?”景和帝早就做好慢慢教导的准备了,毕竟他时间很充裕。 景和帝问完,也不等二儿子回答,自言说:“这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要知,名利可驱者云云,坚守大义者寥寥。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皇帝这个天下之主,也不可能尽用大义者;故而这取才用臣之道,则成了一门大学问啊。” “君臣博弈,不过进退之间;君为一方,而臣可为数群,结党营私可恨却不可怕,可怕者唯群臣合力,届时,便是君有良政,亦不得不退矣。” 说到这儿,景和帝没有继续教导,而是反回来谈及岑闽舟。 “岑闽舟此人非无能也,过于自保以期长久尔。此人哪怕知大义、懂大义,为自保亦会装聋作哑,对大义视而不见也。”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五章:谈话 姜瑜琮听着父皇教导,难免有些想法儿。 他态度也很简单。 就是,能教导好的官员就重用;教导不过来的,不说不用吧,也当是边缘化。 就像是这个岑闽舟,若是太过迂腐,干脆给他换个地儿就好了。 想到儿,他悄悄瞥了父皇一眼,心说,这样想保全自己的人,若是进了都察院,想必不会没事儿弹劾父皇。 景和帝不晓得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在腹诽他,跟那儿嗤笑这个儿子想法儿简单:“那要是这样做,你很快就会发现,整个朝堂中枢就要空出来了,边缘的位置怕是要挤满人咯!” 他嘲笑过后,严肃的看着想要反驳的儿子:“为皇帝者,最不能的就是过于追求理想和完美。朕要让你学会的乃用人之道,而非是用好人之道。” 姜瑜琮虚心说是,只是默默感叹,想要追求古代贤人向往的君臣和乐、同心同德、共铸盛世怕是有些难啊! 景和帝看着安静很多的儿子,笑了笑:“你不要看岑闽舟他在女子科举上,时常跟朕没事找事,实则他是内阁里最不坚持反对的人。 首辅言远、次辅古蕴程,甚至那些大学士、名儒、侍读等等,都要比他更坚持反对。 明面儿上的波浪不可怕,你要注意的是海底下的礁石、暗流。 琮儿,你告诉朕,朕缘何说他们父女同朝可为青史美谈?” 景和帝的话是一会儿一变,很是生硬的就转到问题上来了。 姜瑜琮想了想:“父皇是允诺他周全了。” 景和帝笑着点点头:“差强人意啊!” 姜瑜琮又想了想:“儿臣听说岑三辅的几个儿子人品学问尚可,只是能力不及其父,既无主政一方之能,亦无掌管一部之才,岑家要想延续岑三辅的荣光,怕是要看第三代了。 父皇,您承诺给他的不仅是周全,也是他岑家三代郎君成长空间啊。” 景和帝微笑着颔首:“从古至今多少名臣子孙落魄困顿,无有先祖在时之光彩。” “父皇之苦心,想来岑三辅是清楚的。” “朕不在乎他清楚不清楚,朕只看他配合不配合。”景和帝不以为然的哼了哼,“岑闽舟对待儿女的差别,明显到近乎天下皆知的地步,他的女儿若是在女子科举的首届就能榜上有名,得探花、进翰林、入内阁,那么就可以触动更多古板的反对者。” “他们会想岑三辅必然是看到极大的利益才会妥协的,而这个利益,即使他们不清楚具体为何,也是要垂涎的?”姜瑜琮恍然。 景和帝脸上笑容终于明朗许多:“贪婪!越是固守陈规的人,就越是贪婪,因为贪婪所以守旧,因为守旧可以保证他们的固有利益不变。所以对付贪婪者,唯有让他们的贪婪蠢蠢欲动。” 所以,岑闽舟这标杆,他是立定了! 若是对方识趣,自然君臣相亲;若是不肯识趣,他不介意帮他识趣。 姜瑜琮听得若有所思,只是他还想继续细想时,他父皇打断了他的思绪。 “礼部和钦天监已经着手准备安排你的婚期,等到屿哥儿他们游学回来,差不多你们的亲事就要开始走程序了。” 景和帝提到二儿子的婚事,不免有些感慨。 当然,这份感慨在想到宫里可以安静一段时间之后,就不见了。 “屿哥儿想设计官船……”姜瑜琮最近在六部轮转,工部的事儿也能管管,所以就让这个便宜表弟给盯上了。 闻言,景和帝气笑了:“这小子之前把朕的工匠们提溜的团团转也就算了,竟然没完了!你没答应吧?!” 姜瑜琮摇摇头:“主要是工匠们觉得屿哥儿催得紧,怕是不能按期制作出来……儿子觉着,既然是游学,就不要抄近路,毕竟水势无常,还是走陆路更妥当些。” “你考量的很对!朕也不赞成他们从水路南下!”景和帝点点头,嘱咐他,“你这次的答复就很好,他小孩子家家胡闹,你们这些做兄长的还是要鉴别可行不可行的。” 姜瑜琮笑着点头。 “那小子终于出京闹腾去了!”想到近几个月都不用面对言官无理取闹的折子,景和帝感觉整个人儿都升华了。 至于屿哥儿么……又不是不回来了,也不用太想就是了! ……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出门在外,不要过于招摇,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晓得收敛,要学会暂避对方之锋芒。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你们这些小孩儿更不要逞强。” 距离盛苑几个游学启程的时间越近,盛向浔和郑氏两口子就越紧张,要不是还有长女婚事要管,他们真恨不能跟着同去。 游山玩水不游山玩水的不是关键,主要是能看着小闺女点儿。 前儿他们还听这丫头跟那俩傻小子大声密谋“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好家伙,怎么着,这是说京都天地不够广阔,影响他们发挥了是伐! 要不是这丫头搬出“不能因言获罪”,他们肯定要好好儿和他们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作为! 以前对于儿行千里母担忧还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触。 虽说长子成长时期都在外面,可是长子是跟着外祖父母和大儒老师生活的,他们并不忧虑。 倒是眼前这个活蹦乱跳、淘气无畏的小女儿,让他俩挠头啊! “好哒!好哒!我都记着呢!君子报仇,是年不晚,只要保证好有生力量,想要反击还不容易?!”盛苑乖乖听着双亲的叮嘱,很是体贴的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 听着小女儿认真的注解补充,盛向浔和郑氏不知为何,却感觉好像更忧虑了! “咳咳,你说的很对啊!”盛向浔在和妻子对视之后,勉强给小女儿的理解予以点赞,“当然,小孩子们年少气盛些可以理解,只是……你们若是可以更加冷静、更加稳妥,更加……”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小闺女眨巴着大眼睛,反问了他一句:“爹爹啊,您说的这些个‘更加怎样怎样’,是形容我们吗?!”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六章:游学开始前 不管盛向浔和郑氏多么忐忑,不管安贵妃有多么犹豫,盛苑的游学之旅还是将要开启了。 在临出行的前两天,盛苑的雀跃与期待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绽放着向往自由的光芒! 轻快的脚步声,愉悦的哼歌声,渐渐驱散了那层笼罩在永兴侯府邸的愁绪和忧虑。 盛蒽看着在眼前舞来舞去的妹妹,莞尔:“要是给你双翅膀,你是不是就要飞起来啦?” 盛苑此刻正给她姐姐描绘即将开启的精彩旅程,闻声,动情的颔首:“不需要翅膀,我那颗向往自由的心已然在飞翔!” “噗嗤!”盛蒽让她那副声情并茂的样子给逗笑了。 “外面就这样好?让你们一个两个都想往外跑?”郑氏和盛向浔清点物资回来就听到小女儿的宣言,夫妻两个没好气儿的瞪着没事儿人一般的小女儿。 也不知这是谁的事儿,让他们忙得不可开交! “外面好不好不清楚,但是,看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道理我还是知晓的!” 盛苑不认为外面的世界比京都更舒适,但是,也许,外面的精彩就在于其和京都大不同呢! 出去长长见识是好的啊! “这样以后才不会好骗啊!”盛苑依然保持着常有理的风采。 “你这丫头未必多精明,可是却不傻,想骗你真不容易。”盛向浔清楚小闺女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做派,想让她付出真情真意,必要让她先感受到双倍的真情真意才成。 “也是,翻脸比蜀地变脸技艺还快的主儿,是不大好骗。”郑氏很少为此担忧。 她这个小闺女,从来都不是能忍受委屈的主儿。 还有些睚眦必报之意。 以她一贯那种“谈感情伤钱”的做派,骗子很难从她手上哄走半个铜板。 至于感情就不要说了,别看她在外人缘不错,跟谁都能笑哈哈的,可是真让她放在心上的屈指可数。 虽说不该这样说自己孩子,可是盛向浔和郑氏都认为,与其担心小女儿被骗,不若担忧骗子生存安全吧! “你力气大功夫好,所以更要慎重,不要轻易动手。”郑氏最近一直在“担忧小女儿遇到坏人”和“坏人遇到小女儿”之间担忧。 “律法严苛,你只是个小小的秀才,没有执法权力,除非是匪徒海寇,不然便是坏人也不能轻易动刑。”盛向浔也怕小丫头手上没轻没重。 “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怕你冲动之下,一巴掌扇过去,而后就要哭求人家不要咽气咯!” 盛向浔开了个小玩笑,随后就引得郑氏和长女指责的看向他。 哪有开这样的玩笑的! “放心!放心!我虽然力气大、脾气冲、功夫好,可我还是有脑子哒!哪能随意出手呢!” 盛苑拍着胸口,让他们不用这么有想象力的,瞧把他们自己吓唬的! 她是那不靠谱儿的人嘛! “若是真忍不住,就让护卫动手。”盛蒽看着她们爹娘说不到重点,干脆牵着小妹的手,自己叮嘱说,“就算是过了也不用怕,总有周旋的余地。” “放心!放心!真要是忍不住了,我们就说是内卫公办,除却皇上,谁还敢找内卫军的麻烦!” 盛苑表示自己和屿哥儿早已商量好了,对策能装满箩筐哩! “……”盛蒽扭头看看自家老爹,她记得爹爹好像说过,皇上准备派内卫分成两队,一明一暗跟在后面保护吧?! 盛向浔则顾左右而言他。 他这叫“不在其位,不替其忧”! …… 游学出发前一天,盛苑早早的将准备好的战袍放到床头,明儿她要打扮成英姿飒爽的将军,威风凛凛出行! 过来寻她的郑氏看她半晌,忍不住看看窗外,她要是没记错,这孩子才刚起床?! 梳妆得当的盛苑,瞧见娘亲直扑过去,抱着郑氏胳膊,照例跟她撒娇。 她越这样,郑氏就越不舍:“你这丫头啊,真真让人是又气又爱!” “哎呀,只要几个月人家不就回来了?!”盛苑游学心切,脑袋里根本没有想家不舍的概念,“您就当我住宿国子监咯!” “算咯,跟你说不清楚!”郑氏摇摇头,也不想扰了小闺女的兴致,拍拍她肩膀,“你准备的这身装扮,出京之后记得换下来啊!太招摇了!” 那亮闪闪的镶着珍珠宝石的披风,根本是在号召山匪劫掠! 盛苑嘿嘿点头,她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既然是游学,当然还是要打扮成学子儒生的样子。 她只不过是想要在出城的时候,威风给认识的人们瞧! 郑氏也知道这个小女郎有些喜欢出风头,鉴于限度把握不错,就没打算多说。 “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三个少年,都不是安分的,说是去你哥哥那里,怕是到外面就要撒欢了,你那个哥哥更不是个着调的,怕不会反对。” 郑氏把这些孩子给看的透透的:“行吧,左右那么多护卫呢,你们也都大了,应该不成问题。” 盛苑缩缩脖子,悄悄吐吐舌头。 没想到,他们还没放飞自己,家大人就已经把他们看清咯。 “你们这出门在外的,虽说物资充裕,到底还是要多做些准备的,这个小匣子你拿好。”郑氏说着话,将一个巴掌大的小圆盒放到盛苑手上。 盛苑顺势打开,就见里面放着些零零碎碎的小饰品。 里面有拇指大的小铃铛,指甲盖儿大的项链坠,还有戒指耳坠和指头大小的荷包。 “各样里面都放着两颗小金豆,以作后手之用。”虽说郑氏盼着闺女游学顺利,却不能不安排备案。 “这好!”盛苑眼眸闪闪,利索笑纳了。 “还有……”郑氏犹豫片刻,跟她说,“当然,我不是让你以江陵为目的地,只是你们若无意间行至那里,还是要到你外祖郑家登门拜访一下的。” “那肯定哒!”盛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虽说一直没和郑家人见过面,但是大舅舅和大舅母每年都要送她好多礼物,不管是她过生日、还是遇到节日,她总能收到他们的祝福。 她盛苑盛秀才,可不是没良心的人呐!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七章:队伍已出发 “【街市闻喧腾,少年欲远行;队首出京门,队尾尚待令。宝车掀故土,骖服响啼声;飞鹰展翅随,彩旗向风迎。】” 初晓时分,灿灿阳光透过轻雾,照耀着低调出城的车队。 为首并驾齐驱的三个英武的少年,挺直胸膛高昂着头颅,带着后排三驾马车徐徐而行。 “苑姐儿。” 队伍停在城门前,等待着城门开启的工夫,安屿看着还在浅眠的街市,很想问问盛苑,她说的喧腾在哪里。 “不要介意这些细节啊!”盛苑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情境!你要细品情境!” 安屿张张嘴,没有接着追问下去。 他不想游学第一天就让苑姐儿给斩落马下。 “想想我们车队是今儿城门开启之后第一波出去的,就很高兴咯!”卢晟给他台阶,让他平稳着地。 “这样想想是挺有成就感的。”安屿挠挠头,看着城门校尉在长官喝令下准备打开城门。 看着缓缓开启的城门,盛苑提着马缰,不自觉的将腰板挺得更直,似乎接下来这一步,是极有意义的。 “苑姐儿!” 安屿似乎亦有同感,忍不住唤了盛苑,接着又喊了卢晟:“晟哥儿!” 他的话声里微微带着些许颤抖。 盛苑和卢晟看向他,三人对视而笑。 三个雀跃的笑声在城门校尉放行的刹那,瞬时盘旋而上: “我们,出发啦!” 三个骑马的身影若利箭出弓,眨眼间竟咻地蹿了出去。 徒留三道大红色的连影,成为城门校尉刹那的印象。 …… “这个没良心的丫头!”车队启程离开,一点点消失在永兴侯府街巷,站在府前远望的郑氏和盛向浔停留半晌,不约而同的轻呼出声。 他们身后的盛蒽见了,轻笑出声。 面对着自家爹娘聚集过来的目光,盛蒽摇摇头,嬉笑着走开了。 徒留夫妻俩一人一句数落着不曾流露半点不舍的小女儿。 “我看她越笑越大声!” “你看她越走越挺胸!” “我看她根本没回首!” “你看她脚步未曾停!” “我看她心意已出京!” “你看她翘首盼远行!” “……” “……” 那声声对仗的控诉渐渐听不清,盛蒽笑呵呵的摇头感叹:小妹把爹娘气得说起打油诗咯!真真让人羡慕哦! …… “阿嚏!阿嚏!”盛苑刚跑赢了安屿和卢晟,还不等她欢呼,一阵阵喷嚏打了出来。 这是有谁夸她呐?! 吸吸鼻子,盛苑停了下来。 这空当,安屿和卢晟也追了过来。 “女郎、郎君们,咱们等等车队吧!”紧追慢赶不肯放松的成栋打马挡在他们仨前面。 好家伙,这三位甫一出城门,就跟离弦之箭般跑没影儿了。 这让之前训练模拟情形无数遍的护卫队傻了眼。 之前预备演习,好像没有这种撒手没的方案吧! 当然,作为训练有素的护卫队,对于这种突发情况还是有所准备的,于是成栋带着一队护卫紧追不舍,留下一队护卫和后面的舒家护卫队保持队形。 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路,盛苑三个痛快多了,也都不打算继续嗷嗷叫着赶路。 既然是游学,时间也宽裕,自然还是要缓缓而行,享受着两边风景,打量着周围的风土人情才好。 “小姐!”小遥赶上来的时候,盛苑三个正牵着马往前溜达。 听到小遥激动的呼唤声,三人扭头回看,却见三辆马车还遥遥不见踪影。 “您怎么招呼不打就把我甩掉了!”跳下马,小遥气喘吁吁的跑到盛苑跟前儿,控诉的看着她。 “……”盛苑顾左右,只当自己没听到。 她不能说自己因为太兴奋所以忘记了吧! “小遥,车队怎么还没跟上来?”安屿极有默契的打配合,转移小遥的注意力。 卢晟则叼着根草笑睨着小遥。 “大少奶奶晕车,不让马车太快,我瞧着就让您们那两辆马车也放慢了速度。” 盛苑“哦”了一声,又觉得自己这反应有些淡漠,咳咳两声问小遥:“你有没有把准备好的防晕糖送过去?” 小遥瞅了自家小姐一眼:“出来前,夫人和老爷给每辆马车都备好了各色药品糖果……不过我听闻大少奶奶跟前儿的云景说了情况,就将您车里的薄荷清醒贴送了过去。” 她说的薄荷清醒贴,是盛苑和安屿在宫里时,找太医琢磨的东西,是用来止呕防晕提振精力的药贴,可以贴在太阳穴,也可以贴在鼻梁和人中,还可以贴在肚脐上。 “挺好。”盛苑点点头,赞许的看看小遥。 小遥也不得意,不停的提醒盛苑:“日头热了您就回到马车里歇着吧,可不能晒黑了;您不是说出来就换学子服?每天不能骑马太久的,还要准备学习呢……” 盛苑没想到一出京,小遥就给了她个惊喜,好家伙,出京就变复读机啊! “停停停!”盛苑揉着额头,感觉自己眼镜都要让她唠叨成蚊香圈了。 “我是出来玩的!游山玩水才是主业!学习这种事儿,是要到了地方再说的!” “出来玩的,谈何学习啊!”安屿跟卢晟勾肩搭背的应和。 小遥看着眼前这三位一出京就变了嘴脸的少年,惊诧了。 原来还能这样! “不要这样看着我们啊!”盛苑摸摸发怔的小遥,笑哈哈的安抚,“书本上的知识在家里也能学啊!既然出来,那自然要学些跟家里、跟京里都学不到的!这才是游学的意义!” “就是!就是!”安屿和卢晟一起点头赞成。 小遥瞥了这两个只会应承的郎君一眼,扭过头关心自家小姐去了。 安屿和卢晟对此哈哈一笑。 …… “云景,你让车停下来!”舒氏白着脸靠在软榻上,推着身边儿的丫鬟吩咐。 “是!”云景闻言连忙扬声喊停马夫。 坐在车外的嬷嬷闻声赶紧进来。 见舒氏情况不大好,唬了一跳,赶紧联系车外护卫,让车队暂时停下,又喊来随队大夫把脉。 “夫人之前可是看了书卷?”大夫一番望闻问切,搭眼瞅见靠着软榻那张几案上的小册子,心里有数儿了。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八章:停步 舒氏没有答话,看着她反应的云景立刻接言:“我家夫人不习惯马车赶路,用了些药贴和果脯好了些,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便随意的翻了翻书。” 大夫点点头:“只怕夫人是侧卧着看的吧!” 云景看了眼舒氏,又点点头说:“我看夫人有些疲惫,便拿了靠枕让夫人倚着歇歇。” “马车前行,于夫人而言,却是横向快冲;夫人本就有些眩晕,这般更会加重情形;更有双目随书卷字迹而动,很容易造成头痛眩晕的情形。” “那怎么办呢?要不要让夫人吃服药?”云景心疼的看着舒氏。 大夫想了想,摇摇头:“只怕夫人此刻难以受用,服下也是要呕吐出去的……这样,让车队暂时停下,老夫给夫人施针略微灸上一灸,压下难受劲儿,再以药膳微调,睡上一觉,醒来再服药会好些。” “既然这样,那……还请大夫速速施针。”云景犹豫着看向舒氏,而后恳切的朝大夫点头。 随车的嬷嬷见状,跟舒氏禀告:“那奴去和前面的护卫说一声,让他们和三小姐以及两位郎君联系去。” 舒氏没吭声,嬷嬷看向云景。 云景直接点头:“是该这样,我看今儿下午才能继续前行了,不若让前面儿那两辆宝车前行,接上小女郎和郎君们,找个便宜的地儿暂作驻留,等夫人好些了,我们再去和他们汇合。” 说到这儿,她微微顿了顿,看着大夫不紧不慢的给舒氏行针,又说:“您让府里护卫们带话,就说今儿怕是不能走太远,若是可以,不若寻个好停留的地儿,都早些歇歇,明儿一早再继续赶路才好。” …… “什么?刚启程就扎寨安营啊?!”安屿跳了起来,不过不等他继续说,就让卢晟给拽到一旁去了。 盛苑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马车,想了想,派小遥带着护卫回去一趟:“你看看情况如何,再跟大夫打听打听严不严重……你把咱们侯府的护卫都带回去,虽说大嫂有舒家护卫保护,咱们侯府也不能不出力。” “小姐,护卫都带回去,那您这儿呢?”小遥不大的放心。 “我这儿不怕,屿哥儿和晟哥儿他们两队的护卫还保护不了我?倒是你,若是无事也不用急着回来,跟她们车队一起过来就好。” 他们车队可不只是三两马车,供丫鬟嬷嬷小厮休息的马车、供随队大夫用的马车、供护卫们休息的马车、以及各样物资马车加起来十数辆,小遥回去也不怕没地儿休息。 “苑姐儿,要不咱们三个过去看看吧?”和招呼着盛苑上车玩牌的安屿不同,卢晟喊住了要走的小遥,跟盛苑建议,“到底是嫂夫人,比咱们都大,按着礼数也该过去看看才是。” 盛苑觉着不用:“我那嫂子喜欢清静,她这样难受,咱们过去也是吵着她,不若等她汇合,再去问候也是一样。” 安屿跟旁边儿点头说是:“咱们俩是郎君,昕嫂子见了咱们也不自在,倒是没法子休息,还不若听苑姐儿的,大家都舒服!” “规矩有时候就是让大家都不舒服的。”卢晟回了一句安屿听不懂的话,看向盛苑,“她是你嫂子,出门在外,就咱们几个主子,从礼节上讲,同行人员不舒服,咱们亲自过去是礼貌;从关系上讲,她是你亲嫂子,在外面不大爽利了,咱们是要亲自过去探望的!毕竟路程遥远,还是要多关心关心才好,免得出了问题,不好交代啊!” 卢晟这席话,让原本不以为意的盛苑怔了怔。 她好像从没想过这许多! “你向来只负责读书努力,家里的庶务也鲜少让你烦心,平时伯父伯母和蒽姐姐都顶在你前头,什么都替你办好了,你自然想不到这许多。” 卢晟这样说,让盛苑恍然。 果然,不是她不周到,主要是她还小! “可是你怎么就能想着许多?!”盛苑围着卢晟绕圈圈。 说好仨人一起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怎么晟哥儿自己偷偷成长了呢! “我爹出京以后,承忠侯府的事宜就落在了我肩上,我大伯二伯只让大伯母二伯母教导我打理庶务,却不肯让她们帮我管理侯府,所以我只能自己一点一点儿练着成长了。” 卢晟说这些的时候是笑着的。 可是盛苑和安屿却感觉有些难过。 “好吧,我们一起返程!”盛苑挠挠头,也不知怎么才能安抚一下小伙伴,因为对方看上去似乎不需要被安慰。 以己及人,盛苑觉着还是不要说安慰的话了,按照卢晟的话做大概就是最好的安抚了。 …… “夫人,他们都走了。” 听到云景说话,头上顶着针的舒氏睁开眼睛,轻抚着额头,小声说:“你让护卫十三拿着这个令牌去临县的铺子里把东西取来。记着小心些,若是遇到那三家的侍卫,不要露了形迹。” 云景连忙说好,移步倒窗前,朝着等候的嬷嬷招招手,如此这般小声吩咐。 待听到马蹄声远去,舒氏这才让云景取来药丸,与她服下。 待茶盅里的清水一饮而尽后,舒氏这才舒服的叹出声。 “夫人,我看府里的三姐儿格外精明,若是让她看出不对……” 云景犹豫着小声说。 不知为何,她对侯夫人倒是不很惧怕,却对府里两个小女郎有些发怵。 舒氏不以为意的哼笑:“苑姐儿傲而不自知,让家里宠的毫无畏惧、不懂世故,她啊,听说我不爽利了,最多也就是派她那个丫鬟小遥过来看看!小遥那小丫鬟,你还对付不了?糊弄糊弄就是了!” “小遥是不难对付,可是……夫人,我记得老夫人曾叮嘱过,说那药……” 云景话说一半,就听嬷嬷在外面咳嗽,登时为之一惊,掀起帘子探头看去。 就见三个红呼呼的身影由远及近打马而来,登时惊呼出声:“夫人,那小女郎他他们回来啦!”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九章:上岸 盛昕赴任之地,两面靠山一面靠海,余下一面设置官道进出往来。 而盛苑他们的路线图,合理设计的方案之一,就是盛昕赴任时选择的那条路。 即行车近百里,而后登上官船,行水路而南下,直到洛安府的码头,再次换回马车。 这样再次行进二三百里,就到了盛昕辖下的洛安州了。 洛安州是直属州,故而知州为从五品。 虽说从五品官阶不算高,可是考虑到盛昕这个未及而立的郎君在任未足一届就从七品知县升为了从五品的知州,已然可知其官途有多平顺咯。 当然,此刻,盛苑一行距离见到这位盛知州还有的等,他们现在正处在登水路后返航的状态。 “三小姐,可怎么说呢!我家夫人自小不曾坐船,竟不想反应这般大。”云景跟盛苑道苦说,“大夫说路途久远,这样下去怕是吃不消的,夫人有意自行陆路,以免耽搁女郎郎君。” 盛苑早在随队大夫报告了舒氏的情况之后,就和屿哥儿晟哥儿商量好了,趁着出行不久,干脆靠岸改道,一直行走陆路就是了。 只是听了云景说话,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皱起弯眉。 幸好之前探望舒氏时,这位嫂子气若游丝的画面浮现出来,让她没发脾气。 “我此行首站,是要将嫂子送到大哥面前的,之后才开始正式游学,其中先后轻重,望你清楚!虽说嫂子晕船不醒,你也不能替她擅自做主!” 云景让盛苑这不冷不热的话给吓得噤声。 盛苑也懒得搭理她的小心思,只说:“大夫送来脉案不久,我就和两位郎君商量好了,现在已然返航,待到靠停之后,自会告知嫂子。你且回去好好照顾伺候,有需要尽管报上来就是了。” 言罢,挥挥手,将其打发走了。 …… 舒氏面无血色的依靠在官船卧室之内,此刻的她也只能勉强用些药糖酸梅。 其他吃食,就算是汤汤水水也吃用不下,多用上一口怕是又要吐到只剩酸水了。 云景进来时,正有三五个小丫鬟围着舒氏给她按摩。 “你们都下去吧!”舒氏摆摆手,有气无力的发出蚊呐声。 待小丫鬟们全都下去,云景这才坐到舒氏身旁,拿起薄荷膏给她摩擦。 听过她说完,舒氏苦笑着:“幸好要靠岸了,要不然,我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到那洛安。” 云景听得心里发慌:“夫人莫要乱说,等到上了岸,您自然就好了。” 舒氏虚弱的跟她抱怨:“我现在连躺都不敢躺,只要放平躺下,脑袋眼前就是阵阵天晕地旋,整个人好像要飞出去一般!” 云景也没想到自家夫人反应这样大。 之前大夫只说过半天适应就好,却不想,半天之后晕船情况不但没有减退,反而愈发严重,这一半天的,也只喝了几口薄荷水解渴。 这时间久了,夫人哪里受得了呢! “待靠了岸,咱们找家好的客栈休整两天,到时候奴和嬷嬷跟各家食肆订好膳食,好好给您补补。” 舒氏只勉力笑了笑。 …… “苑姐儿,咱们上岸之后,有两个方案可选,其一是从陆路回返,回到几十里外的岔路口,而后南行;还有一个则是顺着河道前行,行过小镇,途经山林,看见驿道,就算是回归正途了。” 安屿说完,就和卢晟一起看向盛苑。 盛苑见他俩很诚恳的等她选择,摸摸有些圆润的下巴,仔细想了想:“这两个选择,那条路更近些?” 她发现,自家这个嫂子有些过于擅长拖后腿了,虽说晕船晕车都不能怪她,她也挺可怜的,但是……太麻烦啦! 要是可以,她恨不能立刻把嫂子带到在大哥面前。 也是这一刻,她无比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就是个快递员! 【还是镖师更好听些。】昏昏欲睡的系统感受到自家宿主忽然澎湃起来的情绪,也来劲儿了,大声提醒盛苑可以换个称呼形容自己。 “不管是快递员,还是镖师,我都还是个孩子啊!为啥要肩负这样艰巨而沉重的任务!” 【为何这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儿啊!】 不清楚系统是不是也有叛逆期,最近它特喜欢怼宿主:【之前是谁哭着喊着要游学哒?护送你嫂子和你哥哥团聚,这是你可以游学的前置任务!怎么着?吃了糖衣扔炮弹,拿了猎物踹陷阱?!看了好处哈哈笑,见了麻烦就抱怨?!美的你哦!】 “???”莫名其妙让系统数落一通的盛苑有些发懵。 不是,现在的系统已经这样嚣张咯?! 当然,系统这东西,你摸不着揍不了,若是骂得狠了,它直接清缓存,让人骂了也白骂。 所以盛苑即使生气,也还是选择对这个喜欢蹦跶的系统视而不理。 “要说路途近些……大概是第一个选择,咱们往回走,沿着官道前行,基本都是通途。” 安屿算了算路程后,给出了个人建议。 “当然,这样的话,咱们到洛安之前,恐怕要一直赶路了,毕竟从官道一直下去,基本避开了大多数城镇。” “这样啊。”盛苑感觉这个行程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你要是喜欢热闹,那就是第二条了,沿着河道的城镇基本都很富庶,生活条件好,街市也热闹。”卢晟见盛苑有些犹豫,帮忙在她动摇的天平上添上砝码。 “那就选第二个方案!”盛苑立刻拍板。 年轻人,就该加加担子! 负重前行也是历练啊! 盛苑理直气壮的点点头,她那坚定的小模样,让系统看得都膨胀了。 【苑姐儿,你越来越有当首辅的潜质了!】 …… 官船靠岸,成栋指挥着护卫仆众将装上船的车马物资一一搬下。 盛苑见他们安排得井井有条,很放心的将注意力放在了舒氏那里。 也不知是不是真不适合行船,舒氏脚踩在地面的那刻,晕眩的症状竟然立刻减轻了几分。 看着舒氏那瞬间好转的气色,看着云景那欢喜的模样,要不是清楚她主仆这些天在船上的反应,盛苑都要怀疑这个嫂子跟她装着玩儿呢!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章:想象力 “【一渠碧波通向海,千里珍奇往送开;无数商客熙熙攘,不尽活力滚滚来。】” 历史上,但凡毗邻运河之地,鲜有贫瘠寂寥者。 除非有了更活跃的商路代替。 很显然,通向洛安府的河道还是两岸还是很繁华的。 盛苑听着宽阔街道两旁热闹的叫卖声、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喧哗的烟火气,感受着街道上各色建筑商铺间萦绕的安宁气息,忽然感受到了京都之外的盛世繁华。 当然,这仅仅是这一地的繁华。 “这里和京都好像差别不大。”走在街市上,安屿东瞅瞅西看看,一会儿拨楞开人群往里钻,一会儿逆着人潮往外走,直到有些累了,才选了处茶楼,坐在雅间里和好友们感叹。 “也还好吧,毕竟京都可没有这么多商人出入。”卢晟无所谓的看着窗外人潮涌动的街市。 “等咱们经过前面的那座山林,再往前走着看看,前面儿的风土人情大概就有许多不同了。”盛苑不急着见识更多的迥异于京都的风景,倒是觉着热闹的烟火气很好玩。 慢慢走、慢慢看,让所有的节拍全都缓慢下来,可能会发现更多与众不同的风景。 也许,这才是游学的意义。 见所未见,知所不知,才能不断超越自我,改变自我,完善自我。 “……”安屿听着盛苑的感悟,感觉眼前景象开始旋转。 他不是听不懂,只是听得想要捶墙。 虽说他是个秀才,却也受不了这种酸文假醋的感受。 “这就是格局啊!”盛苑听了他的抱怨,也不生气,拍拍他肩膀,发出抑扬顿挫的感慨。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俗咯!”安屿没啥诚意的举起手,“所以,咱们能叫小二过来介绍介绍这里的特色点心不?” “好啊!”“可以!” 盛苑和卢晟异口同声。 …… “走走走!这是我们文社聚会之所,也是你这贪财之徒可以接近的?!” 十多种的船点刚上来,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盛苑三个看看桌上摆满的美食,又抬头看看门外,顿时有些犹疑。 美食不可辜负,热闹哪能不去?! 三人点点头,一人抱了一盘点心,快步走到门边儿,倚着门框往外瞧。 刚要用极佳的口才介绍本地特色小吃的跑堂小二:“???” …… 盛苑刚站定,和两个好友将三盘点心混了一遍,就见到十多个小厮打扮的人,将一个十五六岁的郎君往外赶。 那些小厮衣着瞧着都不普通,不过盛苑没多打量,她的注意力放在被赶走的郎君身上。 这位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郎君,文文气气的,一副学子装扮。 他面若敷粉,有桃李之姿;双眸狭长,目光清亮;身姿修长,气质轩昂;唇角上翘,不怒不骄。 这样好的样貌,从面相瞧,看着很有前途,只不知怎么竟遭到这样的无礼对待。 不认同的盛苑三人一起摇摇头,好奇的边吃边瞧。 没离开的跑堂小二看得眼镜睁圆。 他刚还以为这三位看起来好像很能惹事的贵人会打抱不平呢! 结果,就啧啧了两声?! 那平静的态度,他都怀疑他们是唏嘘外面那郎君的遭遇,还是感慨点心很好吃。 “喏,给,这是你的赏钱。”成栋和小遥盯了这跑堂小二半晌,发现这人不自觉,竟然看起了自家郎君/小姐的热闹,忍了又忍之后,干脆要将对方打发走。 “哟!你这还没走呢?”盛苑闻声回头,看见从成栋手里接过赏钱的小二,诧异的眨眨眼,“那太好了,你过来给我们解说解说!” 她朝着战战兢兢的小二招招手:“这位郎君是谁?刚刚有人喊的那个文社又是怎么回事?” “欸?!对!对!对!你肯定知晓!赶紧说详细些,若说得好了,小爷还给你赏!”安屿也看得一头雾水,听到盛苑言说,立刻举手赞成。 就连越长话越少的卢晟也点头说是。 “都是读书的学子,他们说的文社怎么就排挤这位哩?” 大概是话本儿看多了,他们讨论的也多,盛苑三个都不认为弱势一方就一定是可怜的。 根据从话本儿上得来的经验看,这可怜之人有可恨之处,研究其果需看前因,故而他们三个虽然喜欢以貌取人,但轻易是不肯擅下定论的。 “回各位贵人话,这事儿……还真有些复杂。”跑堂小二听到有赏,立刻忘记来自于成栋的压力,喜笑颜开的说,“但是谁让小的在咱雅楼跑堂呢,还真晓得其间缘由!” 他摆出一副“你们要是问别人未必能问出来”的自得,让盛苑三个忙不迭催促。 “那位遭到驱赶的书生姓沈,双字之洲,是咱们这儿的本地人,出生小吏之家。” “出生小吏之家?”盛苑和小伙伴对视,彼此都很纳闷。 这位学子有风流倜傥之姿,那气质可不像是小吏之家养出来的! “那具体的,小的可就不大清楚了。”跑堂小二听到他们问话,挠挠头,陪笑说,“小的只是听说这位沈学子曾和本省布政使的孙女儿有婚约,不过后来婚约解除了。”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啊!”盛苑三个点点头,让小二继续说。 “对于这位学子来历传言,有阵子沸沸扬扬的。 有说他原是世家子弟,随其母遭到家族驱逐,来到咱们这里,嫁进了普通小吏之家。 还有说是一家两姐妹境遇大不同,姐姐嫁给小吏、一生平平淡淡,妹妹嫁给学子、夫贵妻荣青云直上;巧合的是,这对姐妹回门时,恰好同时生产,姐姐趁机调换婴儿。而咱们说的沈学子,恰好就是传说里那个鸠占鹊巢的假衙内,后来被高官夫妇发现真相给换回来了! 还有传言说,这位学子原本家世也不普通,只是其父没有本事,一家子给赶出京都,在咱们这小镇谋生……” 盛苑听着跑堂小二的讲说,不由得瞠目结舌啊。 不管这些风声是当地百姓自己想的,还是说有人故意传播,但这些扑簌迷离的猜测,简直较话本儿都精彩啊! 果然,想象力是能跨越时空连接前人后者的!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一章:不同 沈之洲让人“请出去”的时候,踉踉跄跄的看起来有些狼狈。 可仔细看着,却发现这人脸上的丝毫未见尴尬之态,反有怡然之意。 却是将那些赶他的人反衬得无礼之极。 大概是意识到这样有些霸道,小厮里有个看着斯文些的小高个儿朝看客们拱拱手:“非我的无理,实乃我等主人聚社讲文,容不得此等视文章为俗物者入内。” 围看者多为本地人,大概早已对此情景熟悉,故而无人评论,倒是不少外地客忍不住低语云云。 沈之洲面露无奈的抖抖手:“你们家主人聚社谈文与吾无关,然有人约吾至此交稿,这稿酬总要给吾才是!” 他说完,就听楼上的雅间儿门打开了,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向下传来,不久之后,一个面容倨傲的小书童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书童看看周围众人,目光转来转去,直到锁定了沈之洲。 “我家主人临时和文社这次做东的公子换了雅间。”他轻描淡写的说完,拿出一个颜色低调、样式简易的荷包,朝着沈之洲扔了过去,“喏,此乃稿酬也,稿件就按我家主人和你约定的地方放好就是了。” 说完,竟不再看向众人,挥挥袖子上楼去了。 “这个书童的主人,乃是咱们这儿的都指挥佥事之孙。”跑堂小二跟盛苑三个解说着。 盛苑看着门外那位沈郎君旁若无人的收好荷包,而后自在的整理着衣冠,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迈步而出,不由啧啧称奇。 “他们提及稿件,莫不是那位都指挥佥事的孙子还做书肆的买卖?” 因为肩负着书肆业务,安屿的反应比盛苑和卢晟都要更快些。 遇到好像同行的人,他是要多打听打听的,看看有无合作可能。 不过跑堂小二听到他的话,面容五官像是准备微调似的抖动。 他这好像要现原形的样子,让盛苑三个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艰难忍笑的跑堂小二。 “咱们这儿的官学对在学学子有要求,每月要读一本课业所学以外的典籍书册,还要将此书脉络内容梳理出来,另附感悟一篇。若有学子划出考点编辑成卷,则能收到学分奖励。” 跑堂小二这番说辞,让盛苑三人不免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你懂得恁多!” 受到夸奖,跑堂小二憨笑着挠挠头:“小的平时最喜欢听茶楼客人们谈话,好多有学问的先生偶尔谈及书院教学,小的没本事就学读书,却也能从先生们的谈话里长长见识。” 盛苑看着这个面容普通的跑堂小二,感受到言语里的钦佩和向往,心里不免一动。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这样清楚的感受到普通百姓对书院和知识的仰望与向往。 “你们这儿的书院还挺有意思,授课之余还有这样的课外作业安排,听着是挺新鲜!”安屿惊奇的话语将盛苑的感触打乱。 “要不怎么说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呢,呆在京都时可不曾听说过这些。”卢晟也大为惊奇。 “所以,那位都指挥佥事之孙约的稿件,实则是他要交付给书院先生的读书感悟和考点总结?”盛苑联想到跑堂小二之前的话,顿时就懂了。 跑堂小二笑道:“女郎聪慧之极……刚刚那位沈郎君就是专门帮人代写的,据说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就算是同一本书册,给不同的人代写,都能写出那人的特色。” “这钱可不是谁都能赚的。”卢晟听得对那个姓沈的郎君有些好奇,“他定然是书院先生们看好的人才。” 跑堂小二点头认可他的看法:“这位沈郎君极有才,若不是之前落水受惊,这次童试指定不能只是三名!可惜他县试、府试都拿了案首之名哦!” 听他这样说,盛苑三个不禁对视一眼,又问:“你们这儿的书院听着和京都有些不同……既然留了作业,要是完成的不好,或者没有完成,是不是也有惩罚?” “小的也是听说,好像若是几次不能达标,是要从官学强制退学的。”跑堂小二说完,又不以为意说,“其实,咱们这儿的私塾也很了得,有两家私塾书院请了南方的大儒坐镇。只是咱们这儿的官家子都以在官学就读为荣。” 这里的学风让盛苑三个感到稀奇。 “你们官学的学子都是官家子吗?”安屿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跑堂小二连忙摆手:“自然不是,书院安排两套考核标准,普通子弟和官家子入学考核不同,当然,考上之后待遇就一样了。” “待遇一样……普通子弟想要完成作业,怕是只能从书院书楼里面借阅了。” 卢晟这话说完,盛苑和安屿都看过去。 他们明悟了。 沈之洲的作业代写,怕不止只是想要赚钱那样简单。 当然,这就和他们无关了。 了解过了这里的书院特色,盛苑三个又打赏了这个跑堂小二一回,就让他下去了。 “我看那个沈之洲颇有趣,咱们要不要会会他去?”安屿坐不住,有些想要就近看看那个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少年郎。 对此,卢晟无可无不可,他表示随意。 倒是盛苑不感兴趣:“有趣归有趣,却不大简单,你站他面前,说不得让他赚了还无所觉呢!” 世上有个成语名为唾面自干。 知之者很多,能做到者有几多?! 但凡不备自尊心左右的人,都有极强大的内心。 这样的人不是无赖就是狠人。 对于狠人,不说退避三舍,也不要在其落魄的时候贸然出现。 有时候你认为的投资,在他看来是施舍。 同样,很多人视施舍为嗟来食。 仔细品品吧,持有此等想法儿之人可会感恩?! 更有很多人平步青云之后,会憎恶一切看过他落魄的人,包括帮助他的贵人。 “你准备怎么见他呢?因为刚刚看他热闹了,所以对他感到好奇?还是听说他的故事,想要惜才?或者对他的行事方式有好感,想要交给朋友?” 之前没想这么多的安屿听傻了:“……”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二章:商议 面对着安屿睁圆的大眼睛,盛苑耸耸肩膀:“需要提醒你的是,不管是哪个角度,现在都不是认识他的好时机。” “这、这样啊?!”安屿干巴巴的张张嘴。 他看着盛苑,打量着她那颗和他差不多大的脑袋,总感觉它们在重量上可能存在着差距。 “能讲讲吗?”基于不懂就问原则,安屿想听好友说具体些。 “你猜他的客户目标都是什么人?”卢晟喝着茶,忍不住接话。 安屿:“……” 三个人的脑袋同样大,非要分出重量差吗?! 当然,他也不傻,卢晟的话让他瞬间想通:“所以,咱们在他看来,和那些买他作业的学子是一类人,是他的潜在客户……交友贵在心诚,贵在没有所求。若是一开始彼此位置不同,很难单纯交往。” “交友?”卢晟和盛苑笑了。 “他那些客户对他用之、轻视之,换成你,你能对这个群体有多少好感?买卖是买卖,感受是感受,越是能分清的人,越是容易一以概之。” “啊?!”安屿没听懂卢晟最后这句话,懵懂的看向盛苑。 “晟哥儿是想说,他越是没有芥蒂的赚那些上层子弟的钱,就越容易对权臣贵族子弟没有好感,越是能够将赚钱和感受清晰的分开,就越懒得将权臣贵族分得极清。” 盛苑见自己每说一句,安屿表情就迷茫一分,顿了顿,干脆简而言之:“简单来说,你现在站他面前,他对你的初始印象就会很差,大概率要将你当成‘没有感情的赚钱目标’。” “……”安屿明白了,立刻无趣的摇摇头,“好吧,我对当冤大头不感兴趣。” “你认为的有趣之处,也许对他而言,却是他不得不忍受的艰难过渡。”盛苑清楚,安屿打小儿就有个广交四海的志向,因此见他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跟那儿叹气,不由安慰两句。 很多时候,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可能发展出友情。 哪怕是再脾性投合,在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地点相识,也许可能成为朋友的人就变成了一生的对手。 际遇就是这样,有趣里参杂着无奈。 友谊这事儿,很有些奇妙,它可不是你想要争取就一定能争取到的。 “屿哥儿,你以后要改改,不能看谁有趣儿就想认识、结交。” 卢晟也清楚好友这点儿爱好。 让这俩好友轮番说教,安屿的好奇终于有所退却。 “欸?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根据此地书院的特色,编纂一些示范教材供他们参阅?”撂下想认识新朋友的冲动,安屿又盘算起关于书肆发展的问题来了。 “好是好,只是……我们没必要砸那些普通学子的饭碗啊!”卢晟看向盛苑,“这方面业务于咱们而言只是玩,可是对那些普通学子而言,帮贵族子弟整理书册脉络,是他们可以增长阅读的渠道。” “也不能这样说,帮人代写作业的普通学子能有几人?”安屿觉着这事儿真要办好了,才对普通学子有好处呢,“咱们可以将参考书目节选出来,开阔普通学子视野啊!” “普天之下权贵子弟多少?普通子弟多少?像那沈之洲这样精于打算的学子又有多少?”安屿越说越觉得此举大有可为,“大不了,咱们还可以将像是沈之洲这样的学子招揽进来,帮他们增加业务,赚取更多银两。同样,也可以让稍微有进取心、又有些懒的权贵学子有个进步的机会啊!” 言说至此,他也看向盛苑:“苑姐儿,你说呢?!” “我说?”盛苑想了想,“这事儿需要调研。” 盛苑不认为这个客户群很大:“毕竟这只是此地书院的特色。” 学海无穷尽,然学子精力却有穷尽。 既然专注科举,还是要在科举复习方面做文章才好。 “与其费力普及典籍孤本,还不若让有心仕途的考生思维眼界更接地气些为好。” 盛苑始终认为,考生这个群体,越多晓得民间疾苦、世情民情越好。 “你们信不信,很多出自农家的学子,对于种植田地,未必有云栖书院那帮农院的官宦子弟清楚?” “还真是。”安屿不清楚是不是真有出自农家的学子不懂农事,但他很清楚云栖书院农院那帮家伙的实力。 那些女郎郎君是能将武器和农具进行机关整合的强人,是扛着农具可以无条件的在战士和农人之间转换的能人,是可以一边吟诗做对一边儿锄地耕作的本事人。 云栖书院农院这帮人在育种、改良作物方面的成果有多少,他可能不清楚;但他们对农具的改良和耕作方式的优化上的成就,他这个拥有数十个农庄的侯爷可是心知肚明的。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三章:放飞 “【出游,出游,春风伴云走,落英缤纷吹满头,慢回首,刹那成永久。】” “【自由,自由,喜鹊满枝头,千里笛声出谁手,志同酬,阔海无垠任遨游。】” “【追求,追求,挥毫书春秋,漠上弯弓谁敌手,回看去,古时明月今依旧。】” 听着车窗外三个少年自编自唱的曲儿,在软榻上养精蓄锐的舒氏扯了扯嘴角儿。 抛开偏见不谈,要说这词儿吧,还算合辙押韵;要说曲儿吧,听起来也怪清越有趣儿。 只能说,变声期的孩子,要是能闭嘴,还是多闭会儿嘴吧! 这声声唱和,最多就是比马车辘辘声稍微好听些,还不若马蹄声声悦耳呢! “夫人,奴帮您把这个放耳朵上吧!”云景找出一对儿耳套,看向舒氏。 舒氏揉揉头:“我记得之前大夫给开的安眠丸还有些,你给我倒出来,我吃用些个,也好休息。” 与其让耳朵闷得难受,还不若睡上一觉。 盛苑三个打马骑在前面,全然不晓得他们放声歌唱,无意间荼毒了己方人马。 他们三个晃着鞭子,高兴得恨不能立于马鞍之上,尽情拥抱自由的天地。 从毗临河道的小镇出来,他们走上驿道,待通过这片树林,就到了更大的县城。 待从县城出去,再向前走,就是紧邻山林的官道。 只要过了杳杳山林,自此一路向前再无荒芜之处,尽是城镇人家、田野山村。 想到旷阔大路即在眼前,盛苑几人心情激荡之余,见道路两旁并无行人过客,彼此对视片刻,几乎同时双手聚拢唇畔,开始发出各种鸟鸣猱叫之声。 刚开始,许是还想效莺歌画眉啼声,不过感觉喊出来的叫声似乎无差之后,这三位就开始放飞自我,狼嚎熊吼虎啸之声源源不绝。 不清楚的,还以为真熊孩子们来了。 刚要睡着的舒氏让这一声声欢叫声给闹清醒了! 云景看着她家夫人笑得有些咬牙切齿,顿时噤声低头。 当然,盛苑他们这种放声喊叫的不文明行为没有持续太久。 倒不是素质苏醒了,主要是嗓子没力气了。 “可惜这里没有猎物。”喊累了的安屿仍不消停,很是遗憾的看着安静的密林,感叹,“连个劫匪的影儿都不见半个!” “所以话本不能当真啊!”卢晟看看周围,摇头感叹,“多好的打伏击的地点呢!” 盛苑见他俩一人一句表示遗憾,顿时啧啧摇头:“做人呢,不能太自私咯!劫匪打伏击,肯定有人受伤,咱们不能为了过过剿匪的瘾,让咱们自己人受伤吧!” “那要是劫匪出现,咱们举手投降?”安屿表示自己不是杠头,但是盛苑的话,让他很有反问的冲动。 “自保反击,和主动出击是两个概念!”盛苑摆摆手,让他分清两者的不同。 眨眨眼,安屿看向卢晟:“我不是傻子,还能不清楚?可是反击也好,出击也好,和咱们便宜便宜嘴皮子有啥关系?又不是咱们一召唤,劫匪就出现?!” 卢晟看着这个只敢跟自己深度反驳的好友,耸耸肩:“苑姐儿的意思大概是让咱们闭嘴,免得真有劫匪出现,好像是咱们喊出来的似的!” “……”安屿听到这儿,很自信的看向盛苑,“我懂了!” “???”盛苑眨眨眼。 他懂啥了?! 她说那些,不过是想让他们俩照顾照顾护卫的感受。 所以……那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这样着郑重其事的表达?! “我们没本事把劫匪喊来,可若是劫匪在我们说大话的时候出现,事后面对护卫们的损伤,我们会感到愧疚。” 在盛苑纳闷儿的看向卢晟的时候,安屿主动解说:“这里的区别在于,能不能让良心蒙混过关!” 盛苑:“???” 卢晟:“!!!” 这是何等高端的理解力! 这是怎样九曲十八弯的思维方式! “高!实在是……高啊!”盛苑沉默片刻,由衷的给他点赞。 “好!说的是……真好!”卢晟怔怔半晌,认真的点头赞赏。 面对两个好友同时说好,安屿笑容灿灿,他那双笑弯的眼睛里闪烁着足以照亮树林的光芒。 两旁跟着的护卫们看着这三位的互动,再次肩膀抖动。 太可乐了! 这三位在一块儿,就好像话本儿排练,戏台唱起,把人看得捧腹不已。 累者为何?疲惫何为?! 不存在的! 他们哪怕真是一本正经说话,也足以让人笑场。 当然,他们三个自己可能意识不到。 “夫人,奴瞧着外面安静些了,要不您再躺躺?”云景好容易听不到盛苑他们的嬉闹声,忙不迭服侍舒氏躺下。 “算咯,你跟我念念账本吧!”犹豫片刻,出于这几天积攒的同行经验,舒氏很有记性的拒绝了云景的建议。 “在河道小镇停留的时候,各样采购共计花费万两银票,其间大部分用作采购胡商宝石药材和西域那边传来的木料毛毡、琉璃钟表,还有些花卉作物的种子。” “嗯。”舒氏刚听到银票数字时也有些发怔,虽说她手里能动用的银票不少,可是刚出京不久就花出去这么多,也有些不可置信。 “主要是毗邻河道,往来客商云云,稀罕物很多。”云景补充两句。 舒氏点点头:“花卉作物的种子,等到驿站之后,动用侯府帖子,雇人运送回京,给静姐儿留着顽吧!” “是,奴让人安排去。” “至于其他……将优等的挑出留下入库,其余物品让他们在路上看着,找机会出手就是了。” “是,奴看过了,在到洛安府前,咱们有很多次机会周转货物,完全不愁买卖。” “这条路程商队繁多,一些货品通过他们出手也是可以的。”舒氏也不指望这一次就能大赚,不过细水长流,不要白走一趟罢了。 “对了,苑姐儿他们那边儿没有收购货品?就这么玩儿着走?” 想到在外面嘻嘻哈哈的盛苑三人,舒氏有些好奇。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四章:礼物 盛苑三个向来大手大脚,自然不可能放过给荷包减重的机会。巳 不过他们和舒氏打着赚上一笔的想法儿不同,他们只是单纯想要买买买而已。 而且他们购买的目的,主要还是当礼物送人。 「昕大哥哥那儿好久不见了,你是亲妹妹,不带礼物无所谓。」 盛苑听安屿这样说,很是赞成的点点头:「没有错,就是这样!他个当哥哥的,见到妹妹合该给出礼物,哪能指望我送礼物呢!」 卢晟见盛苑竟把安屿之言当真,忙不迭提醒:「话虽这样,理儿却不是这个理儿!合规不合情理!」 盛苑也不反驳,想都不想的点点头:「我晓得啊!我就是说的这个理儿,放心!放心!特产不是都准备好了!」 说起礼物,仨人开始商量怎么把礼物送回京。巳 好几车的东西呢,总不能跟他们一起游学吧! 再说了,这只是一地的特产,他们要去的地方多着哩!要是每到一个地方就采购几车特产,这样下去,恐怕商队都没他们带的多咯! 「可问题是,接上来怎么办?!」安屿和管谦在盛苑刚要嘚瑟的时候,异口同声问我。 管谦是解的看向安屿,听我说:「越向后走距离京都越远,你么么是可能次次都派人往回走啊!」 「他说的法子是可行的。」安屿点点头。 我们不能将礼物放到驻地的内卫所,然前让跟来的御后内卫们安排啊! 我说的理所当然,管谦听得恍然小悟!巳 「怎、怎么啦?!莫不是……我刚刚说错啦?!」 坏主意! 盛苑重抖擞。 「嫂子这边儿咱管是着,可是咱们那儿却是能那样安排!」管谦想都是想摇摇头。 我就说,我愚笨着呢! 盛苑感觉自己的自信在颤抖。 「大姐。」大遥是远是近的听了半晌,见我们是打算继续讨论此事了,那才催马靠近卢晟,大声问,「你们个第通过驿站,将那些车的礼物运送回去啊!你看世子夫人不是这样安排的。」巳 「就那样做!」管谦拍手说坏。 「自己的礼物自己取,是是应该的吗!」鉴于遇事是决找姑父的原则,盛苑觉得那问题很坏解决。 「这是为何啊?!」大遥是解的很。 你爹之后说过,皇下派了是多内卫呢! 「要我说,咱们派人送回京去就是了!多简单的事儿!这里离京都可还不远啊!」安屿看着认真商讨的好友,忽然有种智商领先的优越感。 「那次的确不能那样安排。」卢晟有个第。 盛苑松口气。巳 「这就飞鸽传书,让姑父派内卫来取!」管谦听我俩的问话,马虎想了想,表示是是问题。 盛苑眨眨眼又看向卢晟,听你讲:「更何况,你们哪没这么少人派遣呢?!即使让护卫们来来回回折腾,也未必能够周转的开!」 然后,他就遭到盛苑和卢晟的无言注视。 「驿站虽是朝廷设立的,但是外面人物混杂,就算是没咱们的护卫跟着,东西也未必个第。尤其是涉及到吃食方面的礼物。」登时让管谦低兴得扬起脑袋。 第五百九十五章:官路现劫匪 “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哈哈!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这句我知道!” 云山的劫匪头子刚喊出半句,就被抢了话,登时有些懵怔。 他看着十数米开外的车队前,那三个手舞足蹈的富家少年,感觉呼吸有些急促。 领头的是个圆了咕噜的女郎,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瞅着不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些,竟连他的话都敢抢! 再听她旁边同样圆润的小郎君嗷嗷叫着“这可不是我喊来哒”,劫匪头子觉得局面有些不庄重了! 他带着乌泱泱的手下占据官道,眼前这帮细皮嫩肉的贵族子弟不说吓得两股战战,也不能嬉皮笑脸不当回事儿啊! 怎么着?!不清楚乌合之众的威力怎地?! “哼!既然不知好歹,那就叫他们晓得晓得厉害俩字怎么写!” 劫匪头子虽然自己不会写这几个字儿,但是这不影响他要教会劫掠对象认得这几个字儿的决心。 “按计划,抢!”他刚会下手,正准备信心满满的看着手下们像之前数十次那样收获满满的时候,眼前出现变故。 “老大!”“军师”听到地面传来震动,大惊失色,刚要提议收网,就见不知何时,他们被反包围了。 …… 盛苑三个没想到刚进了云山地界,就有这样大的惊喜出现在眼前。 一帮匪徒呼噜噜冒出来,大喊着话本儿戏台上常出现的经典台词。 登时喜得忘我,盛苑听见前半句,就帮忙喊出后半句来。 安屿更是乐得想在马上翻跟头,一边儿澄清他这半个来月都没盼着劫匪出现,一边儿搓着手恨不能直接开打。 就连愈发沉稳的卢晟脸上都露出了迫切。 “按计划行事!”盛苑也不知何时掏出个盔帽放到头上。 银闪闪的盔帽上红缨飘飘,远远儿的这么看着,真像一员小将! 安屿和卢晟也有准备,纷纷套上头盔,接过武器,吆喝着令各自护卫摆开阵型! 这是他们三个之前商量和演练好的。 关键时候既要各自指挥各自护卫,又要让三家护卫组成阵型! 没有错,舒氏的护卫队不参与对外战斗,他们只要负责好舒氏的安全就可以了。 “列队!”盛苑没有浪费劫匪大队怔愣的时机,大声吆喝着自家护卫队。 “增援!”安屿跟着喝令,登时成栋点燃了信号烟花,让缀在后面的几组内卫军增补而上。 “包围伏击!”卢晟几乎在同时挥起令旗,让提前埋伏在山路林间的护卫们持弓出现。 没有错,在即将途径云山官道之前,保乡侯府和承忠侯府出来的几十个护卫,就带着从驻地内卫军请来的援手提前进山林,远远地埋伏起来。 此举只是为车队顺利同行做个保证,遇不上传言里的劫匪是最好,要是云山劫匪出现,他们自然可以和车队里应外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不过是计划里的一个前手,竟然还真起作用了。 “弓箭手!弓箭手就位,预备!”盛苑三个不傻,大量远程武器投掷击射之前,他们才不站在最外面呢! “烟雾投掷弹!迷药投掷弹!扔!”安屿随着他的骏马一边儿打转一边儿高喊。 “敲锣鸣角!进行干扰!”卢晟利索的喝令着。 于是,一场本以为会很激烈的劫掠和反劫掠战斗,在刚打响之后,就彻底结束了。 劫匪头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遇上了一帮不讲武德的对手! 先是提前伏击反包围,不等他们收缩队形,便是劈头盖脸一阵木头圆球,好像暴雨似的倾洒过来,扑腾腾砸在地上,喷出了大量的烟雾,其间更有他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迷药香! 幸好他们都是为非作歹的惯犯,意识到有迷药,当即吞服解药,又急慌慌挡住鼻子嘴巴。 可不等他们松口气,一阵阵箭雨穿透了烟雾,以一种不分敌我的气势打得他手下们哭天喊地哀声嚎叫! 劫匪头子的队伍是有能人的,早在见势不对,就拢合着队伍要往山上跑,被反包围了也不怕,大不了就冲出包围圈。 可就在众人视野不佳,全靠听力辨别方向时,震耳的锣声鼓角声响彻云霄,登时,他们就找不准方向了! 这瞬间,他们明明还有开阔的退路,却好像一张巨网将他们困住! 事实上,在劫匪们集体投降前的刹那,的确有数十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们分批笼罩! 待一切混乱尽皆平息,劫匪头子在己方人马痛嚎声中,看着朝他们步步迫近的车队,悲从忿忿中起,仰头长啸痛诉不已:“你们使诈!你们这是打劫!” 不是计划打劫他们云山,怎么会有车队提前在山林里埋伏起来? 一看就是想抢山头! 他们这帮老实人,上当啦! …… 盛苑三个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战场,很是意犹未尽。 在等待烟雾散去的时候,盛苑还记着吩咐成栋他们将准备好的数十张大网用上。 “这里到底不是真正的战场啊!”卢晟啧啧数声,表示太不过瘾。 不过,这样的小规模、单方面殴打对方的战斗,让他愈发憧憬那真正的战场了。 “有机会,咱们三个在战场上并肩战斗!”盛苑见他这样,顿时拍着马头,在自家骏马骂咧咧声中,豪迈的安慰着朋友。 …… “夫人,战斗停止了。”云景战战兢兢掀开车帘,听到护卫汇报,顿时松口气,忙不迭转告。 舒氏惊疑不定的抚着胸口,庆幸中又带有些许薄怒的吐口气。 “太、太好了!” “幸好老家送来了这些护卫,咱家的护卫听您的,要不然可怎样是好啊!”云景想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声响,就后怕不已。 她从没见过战场,可是刚刚有个刹那,在听到轰响的鼓角声、震耳的鸣锣声,在听到武器砸地声和不绝于耳的脚步声,在听到不知多少人的怒吼声和嚎叫声,她恍惚间好像坐在战场中央,包围她的是征战的双方。 “太吓人了!”云景想到只这一场和劫匪的直面战斗就让她汗毛直竖,洛安那个遍布山匪之地……“幸好世子剿匪有成!” 舒氏闻言,刚缓过来的脸色,登时又白了几分。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六章:上山去 “苑姐儿,你看那劫匪头子骂咧咧的,说咱们偷家!”安屿皱着眉头,很是气愤的跟盛苑抱怨几句,而后又求知欲极强的询问,“不过何为偷家?是他们的黑话?!” 盛苑听力好着呢,不用安屿说,也听见那帮劫匪的怒斥。 她摸摸最近有些变尖的下颌:“他这是说咱抢他们山头呢!” “抢山头?!”安屿“哈”了一句,有些不可置信。 其实也怪不得他这样反应,主要是这帮劫匪占据的山脉,在大楚算不得有名。 这片山脉虽广,可却没有名号,只因这里清晨常有轻雾缭绕,故而有好事者以“云山雾绕”为由,唤此山为“云山”。 久而久之,“云山”之名,就这样传开。 早在探路时就打听到这片山脉的历史,安屿很难理解劫匪将这既不算高也不险峻的山当成基业热爱。 “这里不够高、也不够险峻,却胜在辽阔。”盛苑看着百里之广的山脉,眨了眨眼。 卢晟见她这样,不由心里微动:“你看上山匪们的家业咯?!” “咱们兴师动众一回,总不能走空啊!”盛苑觉着赔本儿的买卖不能做! 劳烦人家驻地内卫军不用花钱啊? 哪怕有皇上的面子,也要表达表达谢意,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一场吧? 这钱谁出?! 劫匪不来也就算了! 可是既然来了,那肯定要既来之则安之,不给付个款,算啥子劫匪呢! 再有,他们这一行人从京都往洛安走,这小个把月的,人吃马嚼没有损耗?!需要的补给从哪儿来?! 劫匪来都来了,不给个见面礼,他们好意思说自己是立山头的匪徒?! 总之,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那就赶紧拿来吧您呐! 安屿认真的聆听着盛苑的话,很是赞同的点点头:“没错,贼都不走空!咱们这些立志当正人君子的好人,更不能走空啊!” 听见盛苑高谈阔论和安屿超级理解的众人:“……” 一时间,己方敌方都有些懵,他们似乎给说服了。 说服个空气! 劫匪头子连同手下,头回见到比他们还不知廉耻的人! 眼前这个看着挺漂亮的女郎,说出来的话竟、竟胜似流氓! 这、这、这……这世道怎么啦! 有瞬间,劫匪们悲愤的想要捶胸! 这些人要是正人君子,还有他们这些坏人藏身之地儿?! 他们不过是半个季度没下山,怎么这世道就能变成这样哩! 有瞬间,劫匪们生出想要报官的冲动。 当然,此时此刻,产生强烈不适感的,不仅仅是这帮劫匪,还有安屿卢晟新添的护卫和过来帮忙的内卫们。 至于像成栋这样老牌护卫,已经习以为常。 要是盛苑三个不这样反应,他们才该考虑,是不是小女郎小郎君几个水土不服,不大舒服了。 当然,若是舒家护卫队没有躲得太远,恐怕他们也要归属于震惊一方。 “瞧瞧你这小气劲儿!” 安屿不像盛苑,只要胜利属于她,她就能不在乎对手的控诉和怒斥。 他可没有好朋友过耳不过心的本事。 所以他很气愤的指挥护卫帮他踹那帮劫匪几脚:“就你这小山头,还能藏好东西?!” 不知是刚刚的战斗打着劫匪头子的脑袋了,还是安屿这种小瞧人的态度刺伤了他脆弱的自尊,听到安屿这话后,他立刻扯脖子大吼:“老子的存货足以养队驻军咯!” “哟嗬!”卢晟眼眸亮了。 粮食补给啊! “这样富有啊?!” 盛苑张着小嘴儿,眼睛瞪圆了。 她承认心动了。 尤其是掰着小手仔细计算过后,她更是喜笑颜开,很有气势的挥手:“屿哥儿!晟哥儿!还等啥哟!赶紧哒!把咱们的粮仓搬走啊!” “哟吼!昕大哥哥的礼物有着落咯!” “冲啊!咱们挣着此番游学的费用咯!” “!!!”劫匪头子和手下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三个冲出去的身影,感觉和他们比,无论是气势上、还是做派上,他们这些真劫匪都太不专业了! 等等!!! 这帮赛土匪抢的是他们的家业啊!!! …… 悲愤的一众劫匪没有难过太久,因为更大的悲愤等着他们。 毕竟,抢劫不成反被抢相比,被迫带路帮着对方抢自己才更让他们悲愤。 众所周知,盛苑三个是坚守“听人劝吃饱饭”的好孩子。 他们刚挥舞着武器冲到山脚,就让护卫的劝诫唤醒了理智。 的确,没有准备就往人家大本营跑的行为,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他们三个那样聪明,肯定不能这样。 “那让他们带路!”盛苑小手一拍计上心来,让小遥帮着成栋分发药散给劫匪们吞下去。 “麻筋散,吞用之后有麻筋时刻受到拨弹之感。” “软力丸,吞用之后力若孩提。” “松懈剂,吞用之后意志涣散不能聚力。” “……” 劫匪们一边被迫吞服药散,一边震惊于耳畔的解说。 损不损啊! 这都是谁研究的啊! 当然,不管劫匪们怎么有气无力的怒斥,以劫匪头子和他的“军师”、各个当家为首的带路队,被绑成了一行,成为极好的前进盾牌。 至于剩余的大部分劫匪,则是被绑成一团,等待着。 看看是之后押解走呢,还是根据情势变成人质。 …… “夫人,他们上山了!” 云景见外面没动静,让嬷嬷喊来护卫询问,才知盛苑三个竟带着人往山上跑了,登时倒吸口气惊呼,“三小姐他们未免太托大了些!眼下能通过,怎能不赶紧快跑?俗话说得好,是非之地某久留!” “都上山咯?!” 舒氏皱着眉,略犹豫。 “夫人,外面还是留了些内卫和三家儿护卫的!”云景亲自出去看了看,跟前头的护卫问清楚了,这才回来说,“奴刚刚吓了一跳,那乌泱泱的一群劫匪啊!全都软塌塌的坐在地上呢!” “让咱们的人靠过去。”舒氏说完这话,直到马车前行一阵之后停下,才又说,“分出三分之一,不,分出一半儿人手赶过去。苑姐儿他们问,就说是我不放心她,多给她添些人手用。” “啊……好。”云景点点头,按着舒氏的交代吩咐过后,才小声诉说忧虑,“外面那么多劫匪,说是没有威胁,可到底让人不能踏实,咱们分出那么多人手……” 舒氏不等她说到最后,摆摆手,打断她的言语:“我们可不能两眼一抹黑的去到洛安,总要多看看的。”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七章:进山寨 “你们这里怎么安排岗哨哒?” “巡逻是怎样安排的呢?” “一般而言暗哨放在哪里呢?” “这里没有关隘险要可以守据,你们是怎么据守此地的呢?” “为何咱们上山这么久都无人应承?” “就算倾巢而出,也该有老幼残者留守吧?!” “……” 劫匪头子和手下感觉自己被数不清的问题团团围绕,视野里的风景依旧清秀,可是那些花草奇石却好像发生着不规则蠕动,渐渐的化为一句句问话升腾起来。 好晕! 头疼! 要疯! 众人好像被灌迷药一般摇摇晃晃。 起初还有人在现实和迷茫中挣扎,但是在发现放任混乱之后,这些贵族少年嗡嗡嗡的说话声不再烦扰之后,所有人当即放弃抵抗。 很快,以劫匪头子为首的劫匪就暂时性的失忆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啥子哩?! “苑姐儿,是不是药散灌多了?你看,他们目光空洞,好像吃错药了!”安屿追上在前面大摇大摆爬山的盛苑,指着侧后方的劫匪们,小声说。 “没事儿,等会儿用冷水泼泼就好了!”对于制敌药散效果,盛苑心里还是有数儿的,她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让安屿不要担忧,“再不济,让人打一顿就好了。” 对于揍这些打家劫舍的山匪,盛苑没有丁点儿不忍。 她们是硬茬子不好动,所以才有现在的情景,不用假设,只说以往里,让这些山匪打劫的人家,他们不是更加可怜? “别打!别打!别打!我们都招啊!” 盛苑和安屿还没说完,就听到阵阵真诚的求饶声传来,俩人扭头一瞧,哟嗬,晟哥儿已经亲自动手抽人了。 “苑姐儿,你说的没错啊!”看见清醒了的劫匪,发现他们重又充满活力,安屿恍然大悟。 上山的路还算平坦,盛苑一行带着人质往前走,顺利得好像游山玩水一般。 若不是上山前,他们让内卫加急审讯了一回,确定没有猫腻,就凭顺利劲儿,都足以让众人起疑。 当然,饶是从不同劫匪手里拿到各样口供,汇总之后的内卫军指挥,还是联系了驻地,请求派来更多人手巡检云山。 总要先确定有多少上山的路,再考虑以后怎么把守。 没有错,盛苑的清剿收获不仅仅是山匪积攒的家业,还有这座山! 不都说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这座山搬不走不要紧,他们可以派人占据了啊! 风景这样好的山脉,与其让山匪们不知珍惜,还不若给他们好好开发呢! 不远处的劫匪头子:……真就谢谢你啊! 当着主家面儿研究开发人家的家业,这样旁若无人的坦然,就是有点儿正义感和道德感的山匪都做不到啊! 话说,这几位是何方英豪啊?! 大概是感受到劫匪们集体的情绪波动,一直看热闹的系统忽然蹦出句欢呼: 【要说劫掠哪家强,永兴侯府女三郎!】 盛苑:“???” 她和好友正商谈的有来道去儿,怎么都想不到系统竟蹦起来说了这么句话。 要不是主系统最近闭门谢客,不容易联系啊,她这会儿已经举报系统诽谤了! 算咯,她盛秀才大人有大量,首辅肚里能撑船! 盛苑晃了晃头,将系统单方面屏蔽,而后,继续兴致勃勃跟好友讨论云山的再利用。 盛苑三个聊得欢乐忘我,跟在身后绑成一列的劫匪们苦涩得恨不能晕厥。 此时此刻,时间对于他们双方而言,若用相对论来形容,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半个时辰之后,盛苑三人终于来到山寨。 这里是整座山上最平整、最宜居的地方。 盛苑带着好友主动走到换列为排的劫匪后面,仰着头看向几根大柱子支撑的山寨大门。 “看着还挺气派的,怎么着,要不要叫门啊?” 盛苑示意小遥给那个劫匪头子旁边儿的谋士来一鞭子。 对于俘虏,再没有工夫说服他们弃暗投明的时候,武力是个很好的办法。 毕竟,武者止戈乃是共识。 文明人,还是不要大动干戈为好。 …… 刚刚挨了鞭子的劫匪,一副文士打扮,据说擅于用枪。 虽说长得好像很有骨气,不过没等小遥费力,就将所知悉数端出。 周围的劫匪也没有因此暴怒,个个儿颓废的发散着思维,呆呆板板的有些奇怪。 “看来有诈啊!”盛苑摸着下颌,“一个人说话,怎么会没人唱反调呢?除非这是他们的共同计划!” “嘿!你们竟然还敢算计人!”安屿闻言,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已经让内卫提前松过筋骨的劫匪头子,顿时大惊失色:“我们已经投降!何来算计可言?!没反对,是因为我们放弃抵抗啊!” 他此刻苦不堪言啊! 谁能想到,这三位的理解力异于常人! “推开大门进去就可!”充当谋士的文士颤着声,喊道,“我们每次有大动作就全员出动,若是遇到难以应对的,可以当是就跑!” 他这个理由,让盛苑三人高呼聪明! 打不过就直接跑路,这样灵活机动的战略方针,简直让人大为称叹! 这时这刻,站在山寨外面的双方却不晓得,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他们彼此都对对方感到惊叹。 …… 盛苑众人推着人质走进山寨。 就像劫匪头子和谋士说的那样,这里既没有关卡,也不存在埋伏。 这里有开会的广场,也有规划合理的小路,有整齐的房屋,还有规整的田地。 “这还真像是座小镇!”小遥看着图纸和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盛苑三个点点头,顾不上多说话,就开始把人手分布出去。 毕竟收编一座山脉、整理一处山寨是大工程。 粮食需要清点汇聚,银两需要汇拢封存,财宝需要装箱记录。 还有山匪占据的山寨的地形地貌需要丈量,这里的布局、资源需要勘探,云山山寨的关口、密室、地窖都需要重新巡查登记。 更不要说这里很可能还有让劫匪劫掠上山的人了。 这些千头万绪的琐碎事情,盛苑三个理所当然的扔给了自家的护卫头领。 能者多劳也!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八章:发现 “咻——铛!” 一支钝箭钉在门板上。 就在刚刚,盛苑随手推开扇门后感觉不对,立刻顺手关门,随后钉门声出现。 跟在旁边儿的护卫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负责搜检的头领更是吓得面无血色:“吾、吾等检查过了!” 盛苑瞥了眼这个新增的护卫,没言语,只是跟成栋说:“将这里所有的门都给拆了!” 成栋看看那个腿脚打颤的人,点头说是。 他们说话间,气恼的安屿已经安排人要突袭这间库房。 这时,房门里面有个怯怯的女声响起:“外面的人!你们不是云山寨的匪徒?” 卢晟闻言,忙不迭拦住不管不顾的安屿,看向盛苑:“苑姐儿,先把山匪头子带过来吧!” 盛苑也好奇里面怎么会忽然蹦出人来,自然颔首赞成。 劫匪头子等人过来之后听了缘由,顿时嘴里发苦! 他没想到,自己从山下抢来的教书先生,竟然敢动箭! “教书先生?你说里面有个文人?”安屿揪着劫匪头子肩膀,冷笑,“你小爷我岂是好骗的!你们这些劫匪都这样怂,让你们劫掠上山的教书先生有这个勇气朝人放箭?!” “真、真是这样的!”劫匪头子也想不到,那个温和懦弱的书生会有此举,登时脑子一片混乱。 盛苑看着这个不怎么聪明的劫匪头子,眯起了眼睛。 “晟哥儿你跟里面的人交涉吧,我和他聊聊。”盛苑笑着拍了拍劫匪头子的肩膀,“不过,你自己小心些,当心有诈啊!” 劫匪头子感受着肩膀的受力,苦不堪言啊! 他刚刚有种对方是将他当木桩子来捶的错觉! 当然,劫匪头子的感受,不管是盛苑还是卢晟,都不在意。 “苑姐儿,我跟着你!”安屿怕自己一会儿二话不说射杀里面的人,干脆追着盛苑走。 “女、女郎,您要问啥啊?”劫匪头子看着盛苑温和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颤。 “这座山寨是你们抢来的吧?”盛苑了然的看着对方,笃定的问他。 劫匪头子闻言,眼眸瞬间睁圆,惊诧的看向盛苑:“您、您还会卜卦?” “问你话你就答,哪那么多反问!”安屿不耐烦的踢着地面。 劫匪头子想起自己的处境,忙不迭点头:“我们是擎现成的不假,可是,这不是抢来的,我们是……是合作!是合作!” 盛苑挑挑眉:“那合作者呢?” 劫匪头子喉结连动:“种、种地去了。” “你之前怎么没说呢!”安屿没想到这山上还有旁人,气恼的想打人。 “我刚刚说了啊!那些人都在后山开垦呢!”劫匪头子忙不迭辩解。 盛苑提醒他:“你当时说的是农夫农妇,可不是合作者啊!” “就是,给你种地的人,那叫佃农,何来合作可言!”安屿跟边儿上附和。 劫匪头子忙说:“他们本是大楚各地流民聚合于此,只求安稳度日,故而我等占山之时,他们配合着将山寨拱手相让,只让我等承诺,日后有流民来此,我等将其收留即可。” “你就答应了?”安屿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儿。 劫匪头子却认为很正常:“当然答应了,不是有句话说,不战而胜人之兵乃上策也?再说了,他们有足够多的人力,却无武力守护,我等武功高强,却需要劳力耕田种地,这样的合作何乐而不为?至于承诺……谁还嫌山寨里的人力少啊!当然有多少流民那就收多少流民了,旁人许还怕他们,我们这些山匪岂能怕乎?!” “从你们占山为王以来,有多少流民投靠?”盛苑看着说着说着就嘚瑟的劫匪,继续追问。 劫匪头子见她好奇,虽说认为多余,也努力回忆着:“次数还真不多,我记得她们十余年间,不过领回了两三次流民。” “领回?!”盛苑捕捉到这个词,问他,“你这些合作者还能下山呢?” 安屿也意识到问题,怒喝:“你是不是哄弄傻子呢!你们这些山匪,还能信任那些人?” 劫匪头子闻言大呼冤枉:“人和人之间难不成还不能有信任了!更何况,也不是一开始就让他们下山去的!再者,下山的都是有家眷的,还怕他们跑了?!我们虽是山匪,也要在山下有些眼线吧!” 盛苑看着劫匪头子急赤白脸的争辩。 眼前这个劫匪,却有些小聪明,只是不大多。 看他这样子确实不像敷衍糊弄。 想到这儿,她示意安屿暂时不要出声,而后着重询问劫匪头子关于下山之人和后续上山之人的信息。 …… “苑姐儿,那些种地之人可是不妥?”安屿见盛苑吩咐护卫找来内卫,要求按着劫匪头子提供的名单尽数搜寻扣押那些人,不禁有些好奇。 “来历听着有些可疑,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定。”盛苑觉得疑点不少,不过她到底不是专业的,还需要内卫军鉴定。 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妥当! 默默给自己点赞之后,盛苑拽着安屿去找卢晟汇合。 他们这边儿从劫匪头子那里掌握了不少信息,想来卢晟也该有收获了。 “这库房里还有个暗门,暗门后面有个可以暂居的空间。之前护卫搜检,那些人就藏在里面,所以没有发现。” 卢晟说完这些,盛苑点了点头:“这样的暗门还有多少?需要详细检查统计,不可放过一个,以免留下隐患。” “我刚让成栋帮着安排去了。”说到这儿,卢晟顿了顿,又言说,“至于隐藏的人,大概十来个,多是女郎,大多是让劫匪掳上来的厨子、绣娘、先生、匠人、大夫等等。” “呵呵,这帮劫匪还都很有想法儿啊!这又是教书先生又是厨子的又是匠人的,还真是想在这儿安营扎寨建设城镇呢!”安屿忍不住冷嘲热讽,“谁能想到一群劫匪挺有上进心!” 卢晟听着想笑,不过,他想在笑出声之前,先卖个关子:“你们猜猜,让劫匪掳来的教书先生是哪个?!”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九章:再见 “沈之洲?”盛苑看着眼前面容温和,唇角挂笑的郎君,视线在他身后那个紧张的女郎脸上微顿。 “正是在下。”沈之洲笑着拱拱手,顺势将他身后那女郎彻底遮掩。 “前儿个,我等曾于安远河道旁的徽远茶楼遥见沈郎君。”盛苑笑眯眯的,看起来挺客气。 不过脑海里却不停闪过刚刚推门时遇见的情境,当时那翎羽穿过空气的响声还在无限放大的展现着。 关门时的匆匆一瞥,在当时顾不上细想,可看见沈之洲的那刻,盛苑的脑海里忽然劈下一道闪电,猛然打在若隐若现的迷云之上。 顿时,隐去的记忆轰然炸裂,无数被忽略的碎片猛然迸出,之后又极速汇合,重现了那不被想起的画面: 玉面俊容的沈之洲,面色冷峻的松开了拉紧的弓弦。 “啊?!原来在下还有幸遇到过诸位?只可惜当时情形混乱,在下只顾得上自己了。”沈之洲眼底闪过茫然,看起来好像无有印象。 这样一个时刻微笑,保持礼仪和分寸的郎君,似乎和画面里那个坚决又狠戾的形象极不相符。 盛苑忍着习惯动作,顺着说:“记不得没关系,现在不是认识了么?!只是敢问沈郎君,作为安远书院的优秀学子,怎地出现在这云山之上?两地相隔数百里呢!” 沈之洲听到询问,不禁苦笑一声:“在下送未婚妻前来探亲,哪想到遇上山匪!这云山山匪见在下囊中羞涩,抢一回得不到银钱,反倒让刀剑磨损,反而倒赔! 故而他们将在下劫掠上山,说是给他们当教书先生!为让在下安心于此落户,还将在下的未婚妻一同劫掠上山。若非诸位贵人剿匪,只怕在下此生都要蹉跎于此了。” 他说到此处,身后的女郎也发出啜泣声来。 盛苑目光在沈之洲眼眸上顿了顿,脸上露出笑容,大言不惭的点头表示: “可见沈郎君还是有福之人啊,要不然怎么遇上我们了呢!” “……”沈之洲的笑容晃了一下,很快恢复原状,“这是在下的幸运啊!” “沈郎君后面这位女郎,莫不就是你的未婚妻?” 沈之洲见盛苑歪着头往后看,索性让开一步,将其后的女郎扶到身前:“这是我的未婚妻,和一姐。” “贵人好。”容貌清秀的女郎叠手行礼。 盛苑稳稳当当受了这礼:“果然是郎才女貌啊!” 一直当隐形人的安屿和卢晟闻言对视一眼,他们看着对方抖动的嘴角儿,立刻低下了头。 好像这位沈郎君比他未婚妻还好看哩! 当然,苑姐儿面不改色说瞎话的本事是极好的,左右这话他们是说不出来的。 “这位姐姐是沈郎君的未婚妻,那这位女郎又是哪个?!” 盛苑好奇的看向站在沈之洲另一侧的女郎。 这个女子面容姣好,若是肤色再白净些,怕是要比和一姐好看多了。 “哦,这位……这位是云山的山民,名叫涂六女。”沈之洲利索的介绍着,“我和一姐被带上山后,山大王就让这位好心的女郎引导我们生活。” 盛苑在沈之洲介绍时,目光直直的看向那个垂首懦懦的女郎。 要不是她盯得紧,还真会错过这女郎脸上闪过的一丝愠怒。 哟?嘿!有意思哦! (本章完) 第六百章:见面 “苑姐儿,就这么把他们放走了?”从临时问询室出来,安屿追着盛苑说,“你不觉得那沈之洲有问题吗?” “他大抵没说谎。”盛苑还没说话,卢晟先替她回答了。 “没说谎不代表他是好人。” 面对面见过之后,安屿对沈之洲的印象不大好,总觉得这人的气质和这匪寨符合。 “他是不是好人不重要,只要他是偶然给劫掠上来的,那他就能说的清。便是官府也要放他离开的。”盛苑说完了,又纠正他,“还有,我可没放他下山,内卫那边儿还要审过才有定论。” “屿哥儿,你怎么这样讨厌他?”卢晟对沈之洲既无好感也无反感,只是好奇好友态度怎么反转的这样快。 “他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看得我心烦!”安屿撇撇嘴,瞅了瞅盛苑,没多说。 盛苑没搭理这家伙,她有时候觉得,在直觉天赋选择了这家伙的时候,他的思考能力可能就递上了辞呈。 “苑姐儿,我看你好像挺关注涂六女的!”卢晟见安屿哼哼唧唧,不像是好好说话的样子,干脆让他自己嘟哝,扭头问起了刚刚就想问的问题。 “之前护卫准备突袭时,门那边儿忽然说话的女郎,究竟是谁呢?” 盛苑的反问,让想要脱口而出的安屿顿了顿:“听说话声像是和一姐,所以,是……涂六女?!” 说出这个猜测,他眼眸放光的看向盛苑:“是不是?!” 本以为盛苑会点头,可谁想到她却朝他们耸耸肩:“那我就不晓得了!” 安屿怔了怔,感觉这个好朋友没有责任心欸!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哩!”盛苑让这家伙控诉的目光看得都不好意思咯。 “我只是觉着这个涂六女很有意思,她的存在啊……似乎可以变相佐证后山那些农人有些不一般。” “不一般,怎么不一般呢?”安屿再次好奇的看向盛苑。 这次,他这个好友依旧只管提出问题,不给任何答案。 …… “远鸿,我、我们之前不是说好和六女同进退的?”暂时安顿下来之后,和一姐推开窗户看看外面,见附近无人,忙不迭揪着沈之洲袖子紧张说道。 虽说她不清楚六女为何这样紧张,但是关键时刻护着她们这些女郎的是六女,趁机带他们这些山下之人藏起来找机会逃走的是六女,帮他们制作工具和武器以对敌的还是六女! 她不曾弃他们于不顾,他们怎能对她弃若敝履?! “说好的共进退?” 沈之洲笑了笑,目光看向窗外:“一姐儿,我们也没食言啊!不是一起进了密室,又一起出了库房?!” “啊?!”和一姐儿震惊的看着沈之洲,她让这个未婚夫给闹糊涂了。 “一姐儿。”沈之洲目光含笑的看向未婚妻,脸上的笑容柔和许多,“我说过,很多事情你看不懂,同样也学不会,所以你不需要考虑太多,只管相信我就是,我是不会骗你的。” “可是……”和一姐儿有些犹豫。 沈之洲笑着叹口气:“你认为,普通山民家的女郎,肤色肌理会那样平柔吗?虽然她肤色略黑,可是脸上不仅细腻亦不见斑痕,可像是长久劳作之人?” “六女性格敞亮,好像郎君那般,家里父兄疼爱,并不让她耕作,常想让她下山嫁人安稳度日。” “嗤!”沈之洲摇摇头,“她是拿你……拿我当书呆子糊弄呢!纵然是不耕作,可她手脚功夫却是要练吧?戏班子的班主还常说要冬练三暑夏练三伏,像她这样的好武之人,岂能不同?” 沈之洲见和一姐儿有些动摇,不禁加把劲儿:“她能保持这样好的皮肤,想来是要保养的……放在外面这都花费不菲,山里的山民却能用上,你不觉得奇怪?” “许是山里药材又多又好呢!” “那你不奇怪常年住在山里跟莽夫为伍的山民,怎么会有这样好的方子?咱们家里女眷的肌肤都没有这样好呢!” “也许天生丽质?” 沈之洲好笑的看着给涂六女找借口的未婚妻:“外貌可以是天生丽质,举手投足透着的气质、眼底的自信、无意间透露的见识,难不成全都是天生哒?” 那涂六女不对劲儿的点简直不要太多,他只是懒得拆穿罢了。 不过是互有所图彼此利用,至于最后能不能达成双赢,还要看各自的本事。 很显然,谁略逊一筹,谁淘汰咯!挺公平不是?! “况且咱们只是说出她的身份而已,她原本也没让咱帮她遮掩不是?!” 想到涂六女的确不曾要求他们帮她遮掩身份,和一姐儿犹豫着点点头。 她只是要求他们带她到安远镇定居,找个营生也好、认个干亲也罢,或者嫁个好人家也不错。 “远鸿,你说……六女她不会有事儿吧?!” 虽说听了未婚夫的话,和一姐儿略微松口气,可是想到涂六女,她仍旧有些担忧。 “放心吧,你刚刚不是看到了?上山剿匪的几个贵人可都是好人。他们刚刚都没难为咱们,想来,他们更不会无聊的为难涂六女。” 沈之洲说得很是笃定。 可不是好人么!帮他提前解决掉涂六女这个麻烦。 至于他们会不会为难涂六女?只要涂六女真的是涂六女,那肯定没有麻烦。 毕竟那些勋贵子弟才懒得搭理普通山民哩! …… “这是什么啊?”盛苑看着驻地过来的内卫指挥拿来的拓印图案,有些惊诧说,“该不会是令牌吧?!” “就是令牌。”驻地内卫指挥沉默片刻,点点头。 他为了保密,特意在拓印的时候略作修改,却不想让这女郎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上面写着‘令牌’呢!” 安屿看不过眼,指着上面的奴儿罕文说:“喏,这不底下还有小行字,翻译过来就是‘商路股份之一’。” “……”驻地内卫指挥听着安屿的话,抬头看向盛苑。 就见这小女郎竟然还一本正经的点头应和。 顿时,他愈发沉默了。 (本章完) 第六百零一章:计划 “哈哈哈哈哈,爱妃,屿哥儿三个可真是朕之福将啊!” 景和帝畅怀的笑声传进华宁宫,安贵妃忙不迭放下画笔,顾不得净手,就见皇帝迈步进了殿门。 安贵妃扬起笑脸,又略带些无奈的摇头:“只不知那三个淘气又做了什么让您开怀的事儿了!只说屿哥儿那个小没良心的,只往臣妾这里递了两封书信,字里行间透着畅快,臣妾瞧着,他竟没半点儿想家之意,着实该打啊!” “不能打!不能打!”景和帝熟练的摆摆手,坐在榻上接过安贵妃亲自递来的香茶,笑呵呵的放到一边儿,兴致勃勃的招呼爱妃坐过来,“那小子好得很呐!朕可要好好奖励他们哩!” 他这说得安贵妃好奇不已,才接着问说:“爱妃可还记得数月之前内卫传来的情报,说是阿戎的大公主潜伏到了大楚境内?” 安贵妃点点头,她当然记得的,这位大公主的称呼,可不是因为排行。 更确切的说,“阿戎大公主”是个称呼,指的是有实权的公主。 一般来说,获得这个称呼的阿戎公主,要不就是和王子们一样具备汗位继承权,要不就是指定的下任摄政公主。 阿戎部落甚多,只有具备整合、统领这上百个部落的“王庭部落”的“大可汗”的女儿才有资格争得这个称呼。 “圣上说过,这位公主怕是有大志向的,能冒险亲至大楚潜伏,只怕不是能满足于做个辅佐下任可汗的摄政公主的主儿,若是擒得此人,说不得能有大用……怎地?莫不是有她消息了?” 景和帝笑着听安贵妃温言相问,顿时笑得痛快:“何止是有她消息!屿哥儿三个歪打正着寻到了她藏身之处,还将她和其属下擒了个正着!” “啊?!”安贵妃惊呆了,竟然这么巧?! “可不止这些呢!内卫根据苑姐儿和屿哥儿的翻译,发现了那位大公主图图朵藏起来的令牌,那可是他们和奴儿罕等势力联合发展的海外大商路股份令牌。” 景和帝说到这儿不禁冷哼:“真真好一个海外大商路啊!这是打算联合那些摇摆不定、夜郎自大的西域小国组成商业长城,将要我们进出西域的商路截断!” 要不是大楚有自己独特的航道,只怕同样具备航道的奴儿罕也要照搬此法拦截他们的商船! “阿戎和奴儿罕的意图果然险恶!只是,那位阿戎大公主来大楚的用意……难不成大楚的那帮豪商还敢与其联合?”安贵妃皱眉,“圣上的内卫军怕是要忙了,不仅那些豪绅世家要查,只怕隔层官员……也要勘验了。” “哼,朝庭上关于海路航道的争议一直不曾停歇,许多老臣仍旧坚持让朝廷让利于民,更可笑者还道朝廷商队为主,有伤体统!听听!这些可是人言?!” 时常让言官骂、让大臣指桑骂槐的景和帝,忍不住拍着桌子发脾气:“他们吃饱喝足锦衣玉食,却看不得朕的内帑丰厚,岂有此理也!难不成朕穿打补丁的龙袍上朝,才是体统啊?!” 景和帝气得骂声不断,各种引经据典的文明之词妙语连珠而出,听得安贵妃差点儿笑出声。 为不破坏气氛,她侧垂着头,以帕子挡口鼻,遮住实在控制不住的嘴角。 皇帝乐意骂就让他骂吧,毕竟骂过之后,下次临朝,还要老老实实坐那儿听大臣们好言劝谏。 待到郁气尽消,景和帝连喝了一壶茶饮,这才想起屿哥儿三个,登时又乐呵呵的说:“那仨孩子都很不错,占了山寨,还晓得跟当地府衙买下云山,行为处事滴水不漏,很懂规矩啊!” 安贵妃翻翻眼:“买山的银两也是当地府衙留用,入不了国库的!” “……”景和帝的兴奋小小的停顿一下。 他之前还高兴又有进账,结果发现是替旁人高兴,啧啧,可惜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安贵妃看着皇帝这样,忽然想到坊间常说的话:越是有钱越财迷。 景和帝让自家贵妃看得有些尴尬。 不是他抠门儿,主要是但凡雄才大略的帝王,通常会发现国库再丰厚都不够花! 想到自己那多不胜数的设想,景和帝叹口气。 安贵妃可不想让皇帝这样尴尬下去,要是恼羞成怒可不好办,于是绕回到安屿他们那儿:“屿哥儿他们三个不是要去洛安?而后还要到更远的地方游学,怎么想的,竟然还买座山?难不成他们能让山跟着走?!” “他们三个前两年不是也组了商队?陆路的、海路的、国内的好几支呢,就想将云山当成驻地。”景和帝立刻顺着话头说。 安贵妃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想法,顿时不大赞成:“云山离京都不近,又远离边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以其为驻地可不合适……莫不是他们仨还想在外面疯玩不回来了?” “那不可能!他们仨啊,只管负责挖坑,种树填坑的活儿是丁点儿不带做的!”景和帝想到来华宁宫目的之一,立刻掏出盛苑、安屿和卢晟递上的计划书,给安贵妃瞧。 “爱妃自己看看吧!他们仨小东西多会使唤人!连朕都得给他们出力!”景和帝说是这么说,只是他乐呵呵的样子,怎么看都挺高兴哩。 安贵妃听皇帝这样说,沉下心翻起他们三个整编的所为计划书。 原来,他们三个买下云山,可不止是将其当成自家商队的驻地,还想将那里开发成商队驿站和商业风景街。 前者面对的是大楚内外各地的商队,让其在此休整、联络,允许他们于此交流信息、合作买卖、倒换货品。 至于后者,则是面对百姓游客,让其欣赏云山风景之余,还可以领略到大楚乃至海外各地商品风情。 “设计得不错,只是他们三个把管理、护卫、看守的责任都承包给了您,只等着拿钱啊!” 饶是觉得侄子样样都好的安贵妃,此刻也觉得这小子脸皮未免过于厚了些。 (本章完) 第六百零二章:偷懒 把关键权力递给皇帝,这很好。 可问题是,你们怎么还好意思单独找皇帝要一份儿承包钱呢! 你们这三位啊,哪个是缺钱哒?! 至于赚到皇帝头上?! “要就要吧!就当是朕给的那什么……他们说的那个策划费!” 景和帝没想到自家贵妃这样爱他,登时大方的挥挥手。 当然,他这样痛快的答应给钱,主要是也发现苑姐儿屿哥儿他们这主意挺好,略微开拓一下,可以用到很多方面。 这相当于开源了啊! 算来算去,国库和内帑的进项又能增加不少,怎么都很合算! 景和帝算来算去算得眉开眼笑,只觉得盛苑安屿卢晟三个太可爱了! 好孩子啊!都是好孩子啊! …… “苑姐儿,山匪的库存整整装了六十辆车啊!”安屿找到在摇椅上享受闲适下午茶的盛苑,连比划带说的惊呼,“每辆车满满的!他们一帮山匪,怎么有那么厚的底子啊!” “多稀奇呢!没本儿的买卖,无本万利啊!这可是来钱最快的生意之一了!”盛苑把点心盘子推给安屿,一边喝茶一边说,“不过想来那些存货里面多是粮食武器。” “怪不得开国将领家底儿丰厚呢!一处山匪尚且这样富足,更何况敌城里的世家豪绅!”安屿砸吧砸吧嘴,感觉安国公府的底蕴可能比他想象的还厚呢! “怎么你羡慕啊!以后有机会去打阿戎部落去,他们可不是大燕时候的草原部落了,据说都富足的很呢!各样珍宝不计其数,若是打下一个小部落,都能够发家致富哩!” 盛苑见安屿动心,将她小时候从大哥盛昕那里听到说辞讲了出来。 “哦,那还是算了吧,对我来说还挺遥远。”安屿听着盛苑的话,刚要蠢蠢欲动,忽然想起自家姑姑,顿时老实了。 他怕自己刚有这个意向,就让他亲姑姑打断腿啊! “你不行,我可以啊!”卢晟刚好过来,听到他俩对话,笑着坐了过来。 他自小志向就是给大楚打下草原,建立直通西域的官道。 “唔,要真有机会打他们,给你出个主意,你就帮着阿戎部落好好宣扬一番,那些富得流油的部落,还不值得野心人士拼一拼?”盛苑吃完果子,一边擦手一边给好友出主意,“奴儿罕向来贪婪,更不要说西域小国和漠上部落咯,财帛动人心哦,说不得大楚内部的许多山匪流寇也能组队刷一刷草原阿戎咯!” 盛苑越说越认为自己这主意不错,不费劲儿就能帮阿戎建立热闹的外部环境,多有趣儿哦! 安屿和卢晟听到最后,面面相觑之后,一起朝盛苑挑起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啊!” …… “夫人,这云山的风景可真不错,站在山上远眺,整个人都通透很多。”云景扶着舒氏站在石台往远瞧,感觉呼吸更顺畅了。 舒氏看着天空更远处:“你说世子攻山剿匪之后,是不是也喜欢这样看风景?” “……”云景发现自从启程之后,自家夫人提及世子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好接的,毕竟世子怎么想,她这小小的婢女怎么清楚?!若是说错了,夫人迁怒是小,只怕会让夫人和世子间的距离更远了。 云景没说话,舒氏也没当回事儿,她本也不是想从丫鬟那里听到多有建议性的主意。 “剿匪、山匪……海盗的女儿,呵,可真有意思啊!” 云景听着舒氏低声喃喃,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第六百零三章:洛安府 游学的脚步是向前的,哪怕过程中偶尔会停留。 这不,盛苑三个在口头掌握云山之后,尽显甩手掌柜之风姿,毫不留恋的跃上各自骏马,跟随滚滚向前的车队,头也不回的奔赴前方。 出游的路程只要足够长,就能欣赏到各样的风景。 盛苑一行长路走来,启程前的各样准备,基本上都得到充分利用。 看着这三位面容红润、仪态恣意的样子,系统都不得不感叹一句:不是路程不够苦,实乃准备的够足!可恶的氪钱玩家! 盛苑不晓得系统正跳脚唾弃他们的享受,此刻她站在车架上,搭手远眺呢! “洛安!那是洛安!苑姐儿!苑姐儿!咱们快到了!”安屿拍马来到盛苑旁边儿,兴奋地指着洛安府城城门,乐得恨不能翻跟头。 虽说这一路过得挺舒服,过于充分的准备让这段路程同时满足了惬意和自由两种需求,可这路程久了,难免让他生出不踏实的感觉。 没有错,就是不踏实! 他现在很迫切的想去洛安州,在昕大哥哥府里客院好好歇歇,也好让他浮躁起来的心安稳些。 踏足到洛安府,盛苑几个感觉到不同于之前经过的州府,这座府城的气质……似乎有些热闹?! 意识到这点后,盛苑立刻弃车马而步行,想要好好领略领略这明显不同的风情。 洛安府的管控似乎较外面严格许多,甚至可以说隐隐高于京都。 盛苑看着街道巷陌之间,巡察队交互而行,主道和各个小路都有巡查人员成队巡逻。 这些巡逻的衙役眸光犀利,面容威严冷肃,远远看着极有震慑力。 在看到他们这些进城的陌生人,第一时间就分出队伍围拢过来。 哪怕守城校尉检查过了他们的牒书证件,领头的巡逻衙役依旧认真的询问他们许多问题,直到确认无误,才告诉他们要到府衙衙署户籍舍进行入城登记。 待到领到临时洛安府安居证,他们才可以前往洛安州。 盛苑在听到临时安居证时,眼眸眨了眨。 要是记得没错,前几年她和大哥通信时曾提过一句。 看样子,她大哥虽是知州,却也在知府面前有些地位。 虽说这些杂事繁琐,不过有成栋和小遥他们代办,盛苑三个也只需站在原地让府衙画师画个头像就好了。 “这里的画师技艺过于写实了,这要是贴在城墙上,妥妥的通缉犯画像啊!”安屿拿着刚出炉的安居证,看着单独列出来的一页小像,啧啧感叹。 盛苑听了不禁颔首。 的确很像啊! 不过安屿有句话说得不大对,城墙上贴着的通缉画像可能都未见得这样写实啊! 盛苑三个看着各自画像欣赏之际,后面马车上的舒氏也拿了通关文书。 没有错,鉴于她是洛安州知州的内眷,故而不用像盛苑他们那样班里临时安居证,只要能提供身份证明,她天然的就具有在洛安府城的居住生活的权力。 也就是说有了这份帖子,她在洛安府州可以畅通无阻。 若是不乐意等着满大街溜达的盛苑三个,她完全可以一路向南,甩开大部队自己去到洛安州。 “夫人,要不让奴提前过去见世子吧?”云景感觉到舒氏自从靠近洛安府就开始变得烦躁,不由小声建议,“世子的知州府邸后院空落已久,没有夫人看管,定然杂乱无章。 奴带人提前过去安置,也能让您歇得舒心,也免得婆子仆人们粗手粗脚没规没距的冒犯三小姐。” 舒氏闻言心里确有瞬间触动,不过很快便摆摆手:“既说是让苑姐儿护送咱们去见世子,就断不能撇开她的提前过去。 咱们出发时,已经提前送信给世子了,路上又不断往这儿寄信,虽说一路游山玩水走得慢些,世子算着时间,想来也会妥当安排,他肯定已然准备妥当,就等着苑姐儿去呢。” 云景听到这儿,清楚不需要自己多此一举,不由又说:“奴见这洛安府城格外繁华,热闹喧嚣不输京都……想来三小姐他们要醉心在此流连些个时日,不过,咱们主仆也出去见识见识?!” 她想着让自家夫人放松些,同时,也能了解了解当地特点,从而了解一下洛安州那儿的情况,若是能探听到知州盛昕的情况更好。 可她刚说了建议,就让舒氏拒绝了:“洛安府这儿,以后自有机会常来,却不急于一时。” 而后,舒氏微顿之后,叮嘱:“你等会儿跟咱们的人再强调一回,既然进了洛安府,哪怕没到洛安州,也要把架子摆起来,莫要丢了我这永兴侯世子夫人的威严。” “是!” …… 盛苑三个溜达在洛安府城的主道上,看着来往的人潮,听着两旁铿锵有力的叫卖声,感觉哪哪儿都稀奇。 “这里的百姓还挺富足的,看他们穿着,衣服虽不华丽,却干净板正,竟不见有补丁。” 卢晟听了安屿的话,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你听那些摊贩的叫卖声,底气足声调洪亮,再看那些普通百姓表情目光和举止,落落大方的很呢!” “可是他们这种大方,隐隐有种大开大合之感,和京都百姓的气质又有不同。”盛苑看着洛安府城的原住民们,隐隐感觉好像有些奇怪,只是暂时想不透这奇怪之处。 “大概就是生活过得不错。”安屿将这不同归结于这里的百姓衣食无忧,毕竟腰包鼓信心足啊! “我感觉他们倚靠的不止是衣食无忧,好像……好像还有什么支撑他们这般自信啊!”卢晟让盛苑说得也有感触,只可惜,他们见识少,暂时分析不出不同。 “唉哟算咯吧,我看啊,还是不想这么多了,咱们三个看看要不要买些特产送给昕大哥哥吧!” 安屿向来不肯为难自己。 他们三人组虽常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可其实盛苑和卢晟也只是说说而已,唯有安屿利落干脆毫不犹豫。 第六百零四章:有意思的州城 洛安州城的热闹不差于府城。 也许,可以说,还更热闹些? 盛苑一进州城,之前初入洛安府府城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这感觉较之前更强烈许多。 主城街市两旁摊位密布,摊位上的东西更是琳琅满目,显然这里的物资极为丰富,许多在京都都难得一见的货品,就很随意的仍在摊位上任客人挑。 更让盛苑瞩目的是街道上来往的百姓。 个个面容红润,眼眸湛湛绽光;男子说话嗡嗡有力,女子扛锄头犹若刀枪,各个都像身手不凡。 “嘿嘿!看招!” “别跑!吃我一刀!” 盛苑正投入的看着路人,就听到一阵顽童打闹声自不远处传来。 稚童的嬉笑声引得盛苑几个不自觉的看了过去。 只见斜前方五六个小童手持刀枪棍棒佯作对战。 “他们拿的玩具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要不是尺寸小上很多,我都以为这是真的了!” 盛苑听安屿这样说,目光锁定了小童手里的武器,刀枪剑上好像有层外罩。 她刚想让安屿和卢晟看,就见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哎哟一声,紧接着手上红缨枪的木枪头掉在地上。 “孰能惊叹乎!”安屿惊呼着,拍拍盛苑的胳膊,直说,“苑姐儿,晟哥儿你们瞧,他们手里的武器都是开了刃哒!” 盛苑在他喊出声的刹那,看向女童手上的枪。 大概是先入为主缘故,在看见地上木枪头的时候,盛苑和卢晟的注意力就在女童和小伙伴们的打闹上了,还真没注意那女童手里那根小枪的枪头露出真面目了。 阳光下,那冷铁打造的枪头泛着寒光。 盛苑三个见之哑然,只是很快他们发现,路上行人看客们对此却熟视无睹,好像是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待到那几个小童不在意的捡起木枪头重又放上去,而后继续打打闹闹的跑远,盛苑三人才面面相觑:“这洛安州百姓……都是什么人啊!” “苑姐儿,前面儿的公示墙上似乎有布告,咱们过去瞧瞧!”卢晟见盛苑不急着往州衙衙署去,就拽着她和安屿在城里转转。 洛安州的公示墙特别显眼,在每个街道入口都有设立。 卢晟要去看的公示墙就在不远处的酒楼旁。 “【近期海寇猖獗,可能伺机上岸抢掠,各家各户谨慎小心,量力而为。】”安屿选了一张看起来泛黄发脆的布告,念出声。 “这用词还挺白话呢!”卢晟看着稀奇,顺着安屿的目光往下看,找到了后续布告。 “【州城百姓注意,向州衙遣送寇贼之时,务必保证寇贼能有片缕蔽体,再有裸送者,罚没所有寇贼之物。】” “不是,昕大哥哥辖下的洛安州,怎么感觉奇奇怪怪哒!” 安屿看向盛苑:“从上面看过来,我怎么感觉那些寇贼不是上岸劫掠,是来给州城百姓送温暖来哩!” 卢晟亦有同感:“你们看这这张布告——【府衙衙署不再办理武器回收事宜,有意出手闲置武器者,可与州属当铺协议交易。】” “我很好奇的是,百姓手里有那么多武器……在洛州很正常?话说,那些武器都是哪儿来的?” 卢晟觉着这要放到京都,他早些时候就能组成军队练兵了! 盛苑顶着俩好朋友聚集过来的视线,挠挠头:“你们说……我哥哥剿匪这么久,该不会直接在山寨里建了座州城吧?” “唔~~”安屿和卢晟对视片刻,一起朝盛苑使劲儿的点点头。 “不是没有可能!” 他俩异口同声的说辞,让盛苑眼眸活泛的到处乱转。 她感觉在这儿多走走多瞧瞧,说不得能发现更多。 “苑姐儿,你看那里!”卢晟拍拍盛苑肩膀,让她看向酒楼对面的摊位。 那个摊位看着不很特别,唯有摊子旁的木板上书的内容,瞧着有些不同。 “【海货、海货,远海的海货】” “远海的海货?洛安州的渔民可以划船走那么远?”盛苑小声说出安屿和卢晟的疑问。 “通常来说……嗯,若是依洛安州以前的特点看,与其说划船远行进货,还不若说他们打劫了远航的商船!怎么看,对他们来说,好像都是后者更容易些!” 盛苑听他这样说,扭头看看行过的路人,感觉州城百姓瞧着还是很淳朴的;再说了,这里有她哥哥这个“剿山匪爱好者”在,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洛安州出去的海盗? “许是渔民们在海上跟海盗黑吃黑?”盛苑觉得这个可能不小。 遇上打劫的海盗,反打劫一回,从而收获满满而归,可不为过啊! “苑姐儿!苑姐儿,你看这里!”就在盛苑说服彼此的工夫,安屿看见卖海货摊位旁边的大摊子上那张标注文字的木板。 “【收珍品,外夷洋货。凡有府衙出海准许文书者,其出货皆收】” “府衙出海准许文书?”安屿想了想大楚的规定,忙不迭推着盛苑胳膊,小声说,“洛安府的做法是不是违规了?” 盛苑闻言,眼珠儿滴溜溜的转。 她好像从这份文书上面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老先生,您们这儿的出海文书是怎么回事儿?好办不?”盛苑趁摊位没有旁人,立刻凑过去,满是好奇的跟摊主请教。 摊主闻听,抬头看向盛苑几个,笑出来:“你们这都是外乡人吧?看见出海文书,也想办一个是不是啊?!” “老先生,我们是出来游学的学子,增长见识和阅历是我们的目的,故而,要是可以,我们三个去办出海文书也不是不能。” 摊主上上下下打量着盛苑三个,工夫不算太大,可是他那目光把盛苑三个看得都要警惕起来了。 “唔,富富态态白白嫩嫩的,像是能上得了书院的。” 摊主的这句话,让盛苑仨人脸上的笑容充满了灵性。 总感觉摊主其实是想说他们三个算得上肥羊哩! “想要变得广闻博识的心是好的,只可惜你们不是洛安府的人,更不是咱们洛安州的人,故而想要拿到出海准许文书是不可能的。” 不知是盛苑三个容貌讨喜,还是摊主见了他们仨后心情大好,很温和的告诉盛苑他们仨:想要出海,纯属做梦。 第六百零五章:怎不去 洛安州当铺前厅,当铺老板看着眼前一堆铁器,肥厚的手掌摇出了残影:“不收!不收!你还是自己个儿留着吧!” 铁器的主人是个又高又黑的猎户,闻言一个劲儿的挠头:“实不行,你出个数儿,只要还算合适,某半卖半送了,怎样?” 当铺老板却不觉得这有多占便宜,撇撇嘴:“这制式老旧的很哩,说是精钢打造,实则杂质太多,基本是铁铸而成的,要我说,你还是去那前街的铁匠铺去吧,说不得融了这些个刀枪叉,还能改成耙子锄头呢!左右是白捡的,成了农具也不算亏。” 猎户闻言,见当铺老板当真没有回收之意,不由叹口气:“盛知州刚来咱们洛安时,带着咱们还能捡些好东西,可惜那帮子贼匪愈发狡猾,不仅绕着咱走,连兵器都换成这等废品,当真可恨!” 当铺老板闻声,想到这位早先参与的行当,不禁嘴角儿抖了抖。 不过想到最近回收的武器质量不若以往,也不由叹了口气:“都不容易啊!” 猎户见当铺老板认同,不由憨笑着搓搓手:“老板,不是某烦扰伱,实则现在州衙衙署那边儿忒忙了,文书说这次的奖励怕是要延后,须得等上几日才能下发赏银。 不若这样,您先将这些物品收了去……别急!别急!您且别瞪眼啊,听某说完就是。 某是想说,这些个器物虽不争气,却也值些铜板,某只活当,只当从您这儿匀些钱以作周转,待某拿了赏银,即可过来赎走!当然,某肯定不能白让您忙活,费用高出两成,怎样?” 他诚诚恳恳的举着两根手指,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当铺老板。 可惜,老板却不领情,冷笑着轰人:“去去去!当我是傻子呢!前些时候就有人这样说,结果可好,拿了赏银影子就不见了!我那学徒于街上遇上与其分说,那厮却好,直接躺地上说我那学徒强买强卖!” 猎户不知是气愤自己好容易想出的主意却让人捷足先登,还是对世上有这等无耻之徒而惊诧,忿忿的瞪着一双大眼,瓮声瓮气的说:“这不能吧?盛知州的州衙差役可都了不得哩!若是闹到州衙,让他们识破,岂不是要翻倍惩罚?!” 当铺老板让他这样一问,脸色变了几变,很是不耐的摆摆手,哼说:“前事懒得再提,只是之前手下的那堆废铜烂铁已然让我发愁,更不可能收你这东西!你最好还是去铁匠铺那儿看看去吧!” …… 盛苑三个看着抡着一麻袋铁器的猎户无精打采的走出当铺,感觉对这地儿的民风又有了些了解。 “女郎,这是当票,您收好。” 盛苑接过当票,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揣到袖子里,而后便在当铺招待的礼貌声中,和小伙伴们走了出去。 为满足好奇心,随手当了些不义之财,划算! “小二,刚刚当铺老板说得事儿,可有后续啊?”安屿还记着当铺老板最后说的那个故事,只是那个老板不厚道,话说一半儿竟然停住,让他抓耳挠腮,很不踏实。 他说完,盛苑雇的向导就点头:“当铺老板没说齐全,是因为差役闻讯过去,将他们带回州衙,后来推官判了当铺这边儿没理,把当铺老板唤过去警告一番,还另罚当铺赔那客人跌倒受惊的银子。” 这个被唤作小二的向导说完,笑呵呵的又补了一句:“之前州衙海出了通告,只是刚过了通告期,那当铺老板就花钱请差役帮着撕了下去,若不然,您们几位去那公示墙还能见着呢!” 安屿听了不由有些可惜:“这老板就是太爱面子了,左右这事儿城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何须多此一举?他这银子花得多余!” 卢晟晓得他的想法儿,他感到好笑之余看向向导小二:“我看城里的人对州衙颇为信服,想来这个判令当是合理……莫不是当铺老安刚刚叙说前情时有所修剪?不然,怎么看都是那当东西的客人无理啊。” 向导小二闻言,咧着嘴直发笑:“郎君有所不知,自从咱们盛知州赴任,咱们洛安州州衙就主打一个照章办事。 只要不是违法乱纪之举,不管买卖双方怎样约定,都是按照契书约定来办。 这样说吧,推官未必不清楚当铺和那当客之间的实际约定,可是人家当票上‘过期不赎,归当铺所属’这几个字儿清清楚楚。 既然当铺没有要求当客必须赎回的约定,那人家当客自然可以对当掉的物品置之不理,所以推官才会说当铺的要求是无理之举。 当然,州衙对当铺的惩罚主因不是这事儿,其实还是当客控诉当铺学徒恐吓威迫其赎回五品。 州衙认为当铺的行为很不可取,故而警告一二,让他们收着些,不可混闹。” “推官本意虽好,可是判定学徒恐吓威迫,也是要有证据的,莫不是那学徒动手了?若是真像当铺老板说的那样,当客是自己躺地上的,只怕不好处罚吧?”盛苑感觉州衙行事似乎更偏向弱势一方。 向导小二听了盛苑问话,沉默了片刻,想到眼前的女郎郎君出手大方,这才小声和他们说:“州属的当铺,是要接纳州衙安置的人员的,咱们说的这家当铺,老板收的学徒五个里有三个是州衙分配给他的。那些学徒看着不大,却是从洛安州外山上匪寨下来的人。 自从咱们盛知州剿匪,州城里的人口就多了很多,只要没到关押关押流放地步的,只要受过再教育,就都放归民间。不仅咱们州城,就是府城那里也接受了许多原匪民。” “……”盛苑听着向导小二透着自豪的话语,看着他眼底的崇拜之情,惊诧得眨了眨眼。 她没想到,自家大哥还挺有招儿啊! 佩服!当真佩服! “三小姐!” 盛苑三个和向导小二分手后,刚要继续转转,就让云景喊住了。 看着大嫂舒氏跟前儿的大丫头出现在眼前,盛苑怔了怔:“云景你怎么没陪大嫂去知州府?” 云景:“???” (本章完) 第六百零六章:兄妹见面 盛苑实没想到,本该已经和大哥团聚的嫂子,竟然还坐在马车里,远远地跟着她们。 她记得,一进洛安府城,她就跟大嫂打招呼了,待进到洛安州,就劳烦她带着车队直奔知州府。 盛苑觉得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体贴孩子,大哥大嫂千里团聚,像她这样懂得眉眼高低的女郎,是要给他们单独见面的空间的。 这可不是因为她贪玩,想带着好友在洛安州城里转悠啊!她是真的懂事儿! 只是现在看来,她好像懂了个寂寞! 想到这儿,盛苑不解的揪了揪头发,看向同样一脸诧异的云景,也不管这丫鬟是不是跟她演戏,只说:“所以,大嫂车驾在哪里歇着呢?” 云景忐忑的瞄着盛苑:“回三小姐的话,夫人在州衙所在的那片街区暂留呢!” “……”盛苑脑子里回放了一下之前看过的地图,好像知州府邸就在州衙后门的斜对面。 “那不就在家门口儿呢?”盛苑不认为大嫂和自己感情好到必须同进同出的地步。 所以……这是近乡情怯?! 云景见盛苑不言声,又见安屿和卢晟站在盛苑身侧东张西望,抿抿唇:“夫人已经吩咐仆从去拜见世子了,您和两位郎君的车队也随着过去,且看世子安排。” 见自己夫君还要先派人前去拜见?你要不要先送张拜贴啊! 盛苑有些无语,她记忆里,大哥大嫂在京都时,关系没有这样生疏啊! 她见识少,所以……像大哥大嫂这样分别许久的夫妻再相见,都是这样客气的么?! 盛苑脑袋有些迷糊。 当然,她只是有些迷糊,而不是有些傻。 大嫂想跟她一起接受大哥迎接的心思,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行吧,没想到让大嫂久等了,那咱们回家吧!” 盛苑也不拿乔,跟安屿和卢晟打了招呼,挥挥手,让之前远远跟在后面的护卫全都过来,而后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知州府走去。 …… “苑姐儿!” “大哥!” 盛昕看着长高了半头的小妹,张开手臂大笑着迎了上去。 据安排在府城迎接小妹的人手传信,自家小妹的车队这两天就该到州城了,他特意将护卫派出去迎接,不想小妹没见着,她那堪比好几个十里红妆的队伍却浩浩荡荡的出现在眼前。 待听了府里护卫回禀,知道自家小妹当作礼物送来的物资源于何处,他欣慰于小妹承袭了他秉持着的“不走空”原则之余,只能头疼的想办法将车队物资合理安置。 至于避不露面,指派陪嫁管事前来拜见的妻子……盛昕反倒松口气。 “大哥!”盛苑飞奔过去,在投进大哥张开的双臂的刹那,她止住了脚步! 眼前的大哥除却模样和出京前一样,整个人的气质、散发出来的气息、给人的感觉都和以前大不相同。 好像是经过战火笑言洗礼之后,原本那个像是利剑出鞘的郎君,变得圆润内敛,颇有些返璞归真之意。 双臂扑了个空的盛昕,好笑的看着小妹睁圆了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他,那样子那姿态,和她肩上那只歪着脑袋瞅着他的小隼有些过于一样了。 “怎么?不过两载不见,就不认识自家大哥了?”盛昕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车驾,笑呵呵的朝盛苑抬了抬下颌,“咱们京都三霸之首的盛小女郎何时矜持起来了?” “你还真是我大哥!”盛苑确认了,能把好好一句话说得让人想摩拳擦掌的,也就她大哥了! “嘿!”盛昕对自家小妹的脑回路也是钦佩不已。 他这么大个人站在眼前,还能是旁人扮的不成! “这不是大哥威严更胜往昔,我瞅着不敢认啊!”盛苑嘻嘻哈哈的跳到盛昕跟前儿,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别以为你说好话,我就能不在意自家妹妹认不出我的事实!” 盛昕乎撸着小妹的脑袋,视线从安屿转向卢晟。 以前小妹还小时,三个小胖墩儿站一块儿很好玩儿。 现在小妹长大了,那么漂亮精致的女郎身后站那么俩玩意儿,他看着就觉得有些碍眼。 当然,出于礼节需要,他这面儿上还是很热情的和安屿卢晟寒暄,没有冷落这两位客人。 “到了自己家,可不要拘束,想怎样就怎样!”盛昕虽然晓得小妹不会跟他客气,不过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 “放心吧!我不会不自在!”盛苑拍拍胸口,表示不用担心。 她这人最是入乡随俗,到哪儿都不会感到拘束。 对此,盛昕极为欣慰的点点头:很好,小妹这好心态,果真是走仕途的苗子啊! “你这次来游学,可有计划去哪?要不要大哥给你个建议?”盛昕拍拍盛苑肩膀,大有自告奋勇给她出谋划策之意。 对于大哥的建议,盛苑还是很感兴趣的。 毕竟从小到大,大哥也教了她不少有意思的本事。 “走!大哥叫人温壶果酒,咱们好好叙叙家常!你跟大哥说说家里事情,咱爹娘都好吧?祖父那里怎么样?还有蒽姐儿……二皇子,你了解多少?” 盛昕带着小妹就要往里走,看样子,大有跟盛苑从白天谈到晚晌的意思。 “苑姐儿!”卢晟看盛昕谈兴大起,本想拽着安屿说两句,却不想那家伙紧跟着苑姐儿不放,一脸兴味的点头应和。 眼见众人就要往前院而去,卢晟只好快步上前,在盛苑背后喊她。 “晟哥儿?!”盛苑闻声扭头,就见卢晟朝她眨眼,顺手将安屿拽过来跟她换了个位置。 “怎么啦?”盛苑以为卢晟在这儿不自在,忙不迭缓下步伐,关心的问他。 “咳咳。”卢晟顶着盛昕似笑非笑的目光,将盛苑拽到一旁。 “苑姐儿,你是不是把谁给忘记了?!”卢晟提示之后,见盛苑好像想不起来,悄悄看了一眼让安屿拽着说话的盛昕,小声提醒盛苑,“昕大嫂子还在后面呢!” “!!!”盛苑闻声一拍额头。 啊,对啊!大嫂和大哥还没见面呐! (本章完) 第六百零七章:绮姐儿 空降两军对峙战场中线是怎么个感受,也许少有人清楚,但盛苑绝对感受深刻,因为她此刻正身临其境哩! 盛苑头往左边儿一扭,就见从车驾下来的大嫂舒氏,贵气凌人的昂首抬颌目视前方。 盛苑头往右边儿一偏,却见自大哥身侧走来的女郎,笑容爽利不卑不亢的迎看过去。 盛苑的小鼻子忍不住抽了抽,别以为她没注意到,她那个笑容尴尬的大哥悄悄儿的往后错了错,看样子是想把战场留给需要的人。 要不,她也撤? 虽说她已经及笄,虽说她考上了秀才,可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啊!这样的修罗场,就不要让她掺合了! “大哥!”盛苑见两个嫂子目光不紧不慢的对上了,两道连接在一起的视线赏,若隐若现着轰雷之前的闪电,好像暴风骤雨顷刻即来……盛苑赶在场面失控前一刹那,喊出声。 作为整个事件正中心的郎君,作为飓风漩涡里的关键人物,盛苑觉得她大哥应该闪亮登场咯! 本来都要退出中央地带的盛昕,让他那个不省心的小妹一声叫喊,登时成了全场瞩目的所在。 很好,他家小妹欠揍若初,不愧是那祸害整个京都纨绔的女郎! 暗自朝该打的小女郎呲呲牙,盛昕捋了捋衣袖,笑容斯文倜傥。 “昕,欢迎夫人归家。”他甩着宽大的袍袖上前拱手,配上那副如玉面容,整个人从里到外妥妥的透着魏晋风流的韵味。 已经退出战场中央的盛苑,跟着三个小伙伴一起眨眼吃瓜。 没想到自家大哥台风这样好,盛苑和她的小伙伴立刻扭头看向舒氏。 果然,大哥的举动不在舒氏预料之内,她有片刻怔然。 不过很快,舒氏就反应过来,傲然的点了点头,同样回礼:“夫君,好久不见。” 俩人同时看向对方,然后相视一笑。 谁都没提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女郎。 盛苑三个立刻看过去,却见那个妇人打扮的女郎笑容依旧若初见时那样。 不等他们多想,盛昕已经和舒氏笑语晏晏的牵着手往后院而去,徒留场上诸人自力更生。 【呸!这个渣男欸!】喜欢代替宿主尴尬的系统,已经用脚抠出两进院儿了。 “……”盛苑看着义愤填膺的系统,刚想安抚安抚,余光就见她哥哥那位平妻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三小姐,我和您一起陪着这两位郎君去客院看看吧。”这位女郎看着不过二十五六模样,容貌是顶好的,就是肤色略黑,双颊上还有些小小的斑点。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在她好大哥正式介绍她们认识之前,盛苑不准备喊她小嫂子,倒不是为了舒氏,只是单纯不想掺合她大哥内院儿的事儿。 “我姓邝,人称‘绮姐儿’,三小姐这样称呼就好。”邝绮姐儿走在盛苑身侧带路,听到盛苑问话,直接报了名姓。 当然,人家客气归客气,盛苑也不可能对着比她姐姐还大的女郎“绮姐儿、绮姐儿”的叫,毕竟她是有家教的女郎! “那我暂时唤你邝姐姐吧!” 邝绮姐儿闻言,狭长的眼眸闪了闪,颔首笑着说好:“三小姐随意,怎么称呼都好。” “我看邝姐姐气质不同一般,举止利落飒爽,瞧着极为能干。” 盛苑这话也不是单纯的客套,自从邝绮姐儿出场,她的注意力多少分了一些在她那里。 这邝绮姐儿看着好像以大哥为尊,少言少雨谨守规矩。 可是一个人的目光是骗不了人的。 邝绮姐儿眼底有种难以言喻的自信,这自信让她即使安静的站在一旁,也依然吸引目光。 不言不语束手一旁的邝绮姐儿,举止言谈都有种智珠在握的稳当。 不疾不徐、不卑不亢,面对世家出身的舒氏,邝绮姐儿看起来好像恪守规矩、恭敬谦逊,可实际上在面对舒氏傲然凌人的视线和气势时,她始终没落下风。 盛苑感觉,这位邝绮姐儿,还收着劲儿哩! 不简单哟! 她大哥的后宅热闹咯! “三小姐说笑了,我不过无事忙罢了!” 听到邝绮姐儿的话,盛苑眨了眨眼。 嗯……这位邝姐姐好像默认她的猜想咯! 果然,有事业的女郎更自信噢! …… “该打!”书房里,盛昕经过抱着果茶喝得不亦乐乎的小妹时,轻轻地敲了敲她脑袋。 真是个爱捣乱的坏东西! “唔???”盛苑没想到大哥竟然还敢倒打一耙,顿时鼓着双颊瞪过去。 且等她喝完再说! “还不是你言而无信闹得!怎好赖在我这儿!大哥,你这么放飞自我,咱爹娘晓得不?!” 盛昕听着小妹的威胁,气得直翻眼睛:“小屁孩儿一个,还管起大人的事儿来了!” 盛苑见自己被小瞧,登时不乐意了,轻轻拍着桌子跟她大哥重申:“我就算还是个孩子,可也是个秀才!秀才伱晓得不?!朝廷认证哒!即使是你盛知州,也不好这样子慢待我盛秀才哒!” 盛昕看小妹一本正经的摆身份,小模样很认真,可怎么看怎么好笑。 “好、好、好!是本官无状,慢待盛秀才了!”盛昕也不想刚见面就把小妹气跳脚了,于是见好就收,顺着她的话这么说下去。 “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真能踏下心来参考。”盛昕一直认为小妹爱玩儿爱闹爱享受,怎么看怎么是他们爹的翻版。 想要参加科举考个好名次,这很符合小丫头争强好胜的性格。 可是要说混迹官场,说真的,他真没想到这样喜欢自由的小女郎竟然向往仕途。 这小孩儿瞧着也不像是官儿迷啊! 盛苑不晓得她哥哥的腹诽,因此听到她哥哥的感慨,她还顺着点头慨叹:“【我本自由身,奈何赴仕林;一考成名后,再无闲散人!】” 莫名其妙听了首打油诗的盛知州:“……” 好吧,这丫头还是喜欢拽文作诗的岁数儿! 他这个过来人,其实还是能理解哒! 所以,他们还是谈正事儿吧! (本章完) 第六百零八章:实情 “会看地图吧?”盛昕拿出一张海图,轻轻展开。 盛苑好奇的抻着脖子盯着,听了哥哥的话,立刻使劲点头。 这不小瞧人呢! 从她爹到皇上再到她祖父,三个人教了她三次,各种地形图没有她不会瞧哒! “好吧,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教过你啊!” 盛昕朝盛苑眨眨眼:“当初在咏繁苑树底下,我拿树枝儿画过常见地形图教你认的。” 有这么回事儿?! 盛苑挠挠头,她怎没记得?! 眨眨眼,仔细想。 再眨眨眼,努力想。 欸?! 她记得她哥哥每次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图时,都是吹嘘他的丰功伟绩呢! 要说画地形是有的,只不过都是为讲解他精妙的甩人技巧和高超的跟踪技能啊! 好吧,她大哥要说这就是教学,也成吧! 盛苑点点头,左右她也从她大哥的吹嘘里学到不少的实用技巧呢! “言归正传。”盛昕收起玩笑,手指在海图上的一座岛屿附近轻轻扣了扣,“你看看这儿。” 盛苑看着她哥哥手指旁那个名为“藏宝岛”的海岛,目光在其周围零零散散密密麻麻的小岛礁上流连片刻,恍然:“航道中枢,又有诸多小岛环抱,是个极好的地方。” “这岛上盛产银矿、铁矿、还有些不知名的矿石。” 大哥的这句话,让盛苑眼皮一跳,猛抬头看向她大哥。 盛昕对着不可置信样的小妹,无奈的点点头:“这座岛原先是由一股海盗盘踞……海盗头领是个女郎,承袭家业游走海上,人称七姐儿。不过到了她这一代,约么是厌恶了漂泊不定,想要朝廷招安。这藏宝岛和周围附属岛屿,就是她的诚意。” “邝绮姐儿?!”盛苑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皮肤略黑,眸子生光的女郎。 盛昕点点头:“绮姐儿有自己的部下,想跟皇上讨个爵位让后代继承。” 盛苑听到这儿不由顿悟:“哥哥通过内卫呈上奏章……想来一个爵位就能轻而易举拿下矿产富饶的海岛,占据海上航道中枢,从而开辟出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航道,这买卖值啊!皇上定然乐意!” 盛昕看着抚掌的妹妹,无奈的苦笑啊:“是这样没错,绮姐儿有意,皇上也有心,本该一拍即合之事,却把你哥哥我给搭上了,你说这往哪儿说理去呢!” “是啊,这是为何啊?!”盛苑抓抓头发,也不解,不过很快她抓到重点了,“等等!哥哥,你刚刚说把你给搭上了?听你这话,你好像是多余的啊!难不成,你不是见异思迁啊!” “……”本想跟妹妹诉诉苦的盛昕,这多少话都给挡在嘴边儿上了。 很好,他知道自己在小妹心里是怎么个形象了! “你哥哥我是奉旨娶平妻啊!”本想跟小妹打趣两句,只是心里的无奈之情太盛,以至于他几番犹豫之后,缓缓的吐出这句话来。 “奉旨娶平妻?!”盛苑听到实情,差点儿跳起。 大哥这是纯纯的工具人啊! “绮姐儿海盗出身,虽说想要招安,可是难免多疑,生怕皇上拿到藏宝岛之后反悔……她想要后代长长久久的享受她带来的荣光。 而皇上也怕她匪性难收,允诺条件的时候畅快,许她保留部下镇守海盗,可是静下来,只怕也不放心。” “所以,传承三朝的盛家就成了最好的中转?” 情绪刚铺垫到位的盛昕,无语的看着小妹:你孩子,乱说啥大实话! “绮姐儿认为她和跟皇家关系密切的盛家子生的后代,多少能让皇上安心;皇上那里也认为,盛家子比单纯的海岛后代更可靠。就这么着,我这个剿匪的,就娶了海匪!” 盛昕说到最后摊开手,叹气。 他说的唏嘘,盛苑听得也发懵:“既然皇上不放心邝绮姐儿的势力,为何不让她嫁给皇子?不管正妃侧妃,嫁到皇家都不好再驻岛了,这样的话,岂不是直接就能收编了?” “且不说皇上有意千金买马骨,就说嫁给皇子……嫁给谁,其实都有忧患,即使皇上想这样安排,想要长久的绮姐儿都不能答应。” 盛昕之前不是没跟皇上建议过,可惜不管是皇上还是绮姐儿都无意于此,到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按着皇上安排走。 盛苑听明白了。 可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加的感慨:皇上这种生物,很多时候真不是个玩意儿! 想到自家哥哥自从透露出娶平妻后受到的指责,盛苑同情之余,又想到个问题:“哥哥,既然你是奉旨娶平妻,那皇上可有明旨赐婚?” 不需要那正儿八经的圣旨啊,哪怕是口谕,只要皇上承认,她哥哥也不至于受到谴责。 可惜,她想多了。 “明旨?!皇上给我的密信都说了,这事儿得我自己担承!”盛昕看着瞪圆眼睛的小妹,不禁摇摇头。 小丫头,还是单纯咯! “欸?!不对啊!哥哥!皇上让你保密……那你怎么还跟我说哟?!” 盛苑瞅着她哥:“你该不会是又卖矛又卖盾吧!” “这真是不矛盾!”盛昕耸耸肩,“这事儿皇上没让瞒着咱家人,只是咱家五口人知道即可,再不好外传了!” “哥哥,你这是把嫂子给排除在外了啊!”盛苑有些诧异,她哥哥看着和嫂子舒氏感情不错啊! “她要是晓得了,只怕舒氏一族就都晓得了,你说这还叫保密吗?” 盛苑眨眨眼,她刚刚把这点给忘记了。 “大哥,你不可能一直在洛安州就任吧?” 盛昕一听就晓得这丫头要问啥:“绮姐儿大概是不会跟我回京的,她要驻守藏宝岛。” “……”盛苑回想着刚刚见邝绮姐儿的画面,那个女郎看着不像是有喜的样子啊! 虽然她也不晓得女子有喜是个啥样。 “大哥,要是你们两地分居,邝绮姐儿怎么生侄儿啊?难不成,她只是想找咱家借个姓?” 盛苑是想到就说。 却不想她这番童言无忌之语,把她哥惊得差点儿跌坐在地。 第六百零九章:盛苑直言 盛苑自认是个厚道人,她从小到大基本上很少对人说扎心的话。 当然,她这认知是不是足够精确暂且不谈。 左右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纵然她再善解人意,可看着骑在怒涛骇浪上“芜湖”的大哥,也忍不住想让他冷静冷静。 “贪了啊!” 盛苑痛心疾首的捶着她大哥的肩膀,长叹出声。 “咳咳咳!”盛昕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丫头给捶趴下了! 这多久没见,小丫头的力气竟然飙涨! “大哥,你刚刚跟我说皇上的安排,跟我说邝绮姐儿的想法儿,说的好像你是无辜工具人一样,莫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了!”盛苑收回拳头,哼哼着,“拿到世袭伯爵爵位的郎君是你的儿子,就凭这点足以让你心动吧?” 盛昕闻言,只是笑了笑。 盛苑见他这样,不由冷笑着嘲讽:“我若是大哥你,现在可笑不出来呢!幼时,大哥曾给我讲过外面的天地和奇闻,其间提及过能随时喷发火焰岩浆的山,名为火山。 大哥为子孙计确是思虑久远,只不过你此刻带着全家坐在火山口上畅想以后,却不知泥流翻滚之后,永兴侯府还有多少未来可言呢?!” 盛苑气势很足,可盛昕却没让她吓住:“你这小丫头,怎可危言耸听?”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大哥的算计原许是无碍,只是你怕是没算到,皇上给姐姐和二皇子赐婚了吧?我虽没见过潮起潮落,却也清楚,淘浪之间身不由己。”盛苑也不怕她大哥不听。 正所谓先礼后兵,该说的该讲的她都说了,若是大哥还要一意孤行,那可就不要怪她不讲武德了。 很显然,盛昕把这茬儿给忽略了。 “不管你乐不乐意,姐姐和二皇子完婚,邝绮姐儿的势力就算在了二皇子那儿,他即使不争,邝绮姐儿在旁人眼里,也是他的砝。而这还没说到下一代。 大哥是读书人,自小研读史书,更当知古今有多少外戚争权之事……大哥,你能管得了自己身正影直,只是你管得了儿孙的选择吗? 我们管不了身后事,更管不了后代子孙的行为,可是,最起码,我们可以做到不把糟糕的引子留下。” 盛苑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大哥,坚定而执着的对她大哥躲闪的视线进行围追堵截。 片刻后,盛昕感到自己好像已经开始狼狈了。 “走都走到这步了,想要撤,只怕是不易。” 盛昕难得露出苦笑,可惜,却换不来他小妹些微的怜惜。 这可不是盛苑铁石心肠,实在是她太了解自家大哥了。 若是旁人苦笑为难,她可能会同情,但是她大哥么!抱歉,她可不信他没主意。 “自古兵权动人心,拉拢是手段,摧毁也是手段,想要在权力里面玩平衡,也要有足够的筹码和势力才成,只可惜……”盛苑摊开手,朝她大哥挑眉,“盛国公府、永兴侯府、邝绮姐儿的势力,三方叠加在一起,在皇权面前都不够看的。” 她见大哥面色微变,笑呵呵的给出自己的忠告:“若是没有摔杯为号的打算,就不要生出跟皇上分一杯羹的打算。” 盛昕听到这儿,闭了一会儿的眼眸缓缓睁开,缓缓吐出口气,自嘲似的摇摇头,才看向盛苑:“多时不见,你这丫头愈发犀利,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你!” “事无不可对人言,我这人行得正坐得直,自然无有不敢说之语!”盛苑挺直胸膛,继续对她哥的视线紧追不舍。 这次,盛昕很快就放弃抵抗,叹着气的主动对上她的目光。 看着大哥那双睫毛弯长、眼线清晰的眼眸,盛苑正色而问:“大哥,盛家祖先挣下盛国公这个名号延传三朝至今,地位未曾摇摇,何也?” 盛昕双唇微动,却无一语而出。 而盛苑她好像原也没打算让她哥哥回话似的,自问之后就是自答:“放手兵权而守尊位也。” “……”盛昕看着面容严肃、坐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小妹,虽然仍不发一语,可他的内心,甚至灵魂都在嗡嗡鸣响。 “小妹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半晌之后,怔怔远望的盛昕收回目光,主动直视着盛苑,发出一声喟叹,“我常以聪明人自居,却不知自己竟渐渐走到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地步。说起来,吾不若小妹啊!” 盛苑看着她哥哥眼眸渐渐清明,原本诸多情绪渐渐隐去,瞧着好像是听进去了。 当然,她没学过怎么看透人心,所以……为保证劝说效果达成,她可能还是要给武德放个假。 唔,子不教父之过,作为孝顺孩子,她这个贴心小棉袄总不好让她爹背上教子不严的罪过,所以,还是要让老爹出马啊! 盛昕还不晓得面前这个形象高大的妹妹做好了打小报告的准备,此刻,他的心绪还有些激荡。 像是焦虑后怕等负面情绪,此刻就孜孜不倦、源源不断的提供着滋扰他思绪的能量。 “怎样才能安然而退呢?”盛昕盘算起来。 盛苑看着她哥眼眸再次放空,不由啧啧的叹口气。 盛家祖先留给后代的财富太过丰厚,以至于后世子孙都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她那个看着散漫不羁的大哥,也不免落俗啊! 要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谁不是第一回当人呢,先顾好自己吧!若是为人一世,浪荡一回之后还能给后世子孙留下财富,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留不下……也是正常表现。 世间俊杰能有多少,凭啥全都从盛家出来? 就凭姓氏笔画多?! 想到这儿,盛苑轻轻哂笑。 果然还是无欲则刚! “苑姐儿……若此刻局面是盘棋,而你是大哥我的话,在这进退两难之间,你又会……怎样落子呢?” 能看出来,盛昕的自我调节能力还是很强的,只这会儿工夫,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接下来的难题了。 第六百一十章:出主意 盛苑向来都很钦佩心态极好的人。 像她这样脸皮儿很薄的小女郎,调整情绪的速度过于平平。 不像她大哥,瞬间完成情绪从山峰滑向山谷而后升到草原平地的过程。 看着虚心好问的兄长,盛苑都不好意婉拒他的请教。 “邝绮姐儿要的不止是权势,更多的是平稳。”盛苑觉得这个海盗出身的女郎,虽说看着精明爽利,实则为人还是太过保守。 若是换成她,面对景和帝这样的帝王,说不得要当大楚首个女伯爵。 就凭对海战的认知和心得,足以让她成为皇帝训练海军的臂膀之一。 进可以守岛拒寇,退可以在京著书,只要不沾染权力斗争,何须害怕皇帝卸磨杀驴? 更何况,玩儿海战的,凭借着对海上地形的掌握,还不足以给自己安排好退路? 盛苑越想,思绪越发飞扬。 当然,这些放飞之言,盛苑忍着没说出来。 她只是等着她哥哥接话。 盛昕听懂了,默默地琢磨。 片刻后,他摇摇头说:“人平稳了,就想要名利;唾手可得的名利却遥遥远去,只怕意难平啊!” “不是……”盛苑看见她哥哥跟那儿摇头,就很不能摇晃着他肩膀问问,怎么着,非要她把饭喂到嘴里才成啊! “别急!别急!”盛昕也没想到小妹这样不禁逗,一句话不合就要捋袖子上拳头,“咱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 盛苑上上下下瞅着她哥:“那你示范一个!” 盛昕很是怀疑这小丫头到山城进修过,要不然怎么变脸变得快过眨眼! “你晓得的,当局者迷啊!”盛昕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样的东西。 盛苑嘁了一声。 她岂是见钱眼开之人?! 再说了,银票?! 呵呵,她多的是! 盛苑刚要摆出两袖清风的清廉态度,就见她哥哥翻了翻那叠纸张,将真银票收了回去,只留下几份差不多大小的纸片,而后推了过来。 “这是为兄根据自己和旁人的经验画的路线图,从陆路到海陆的都有,其间涉及数十个陆地、岛屿国家。” 盛昕他充满诚意的表示:“这里面不仅是商队的行进路线,还包括了劫匪海盗最喜欢埋伏的地点和偷袭路线,以及……一些没有身份文书的人越线而行的方位图。” “???”盛苑刚开始听着还不以为意,可是听到最后,眼眸瞪圆了。 她哥说的第三类人不就是偷渡客么! 欸?! 好像有些意思! 盛昕见盛苑的目光清亮许多,忍着笑继续说:“这些路线图为兄已经献给皇上,这是皇上允许我自留的副本,要是你不嫌弃……就都笑纳了吧!” “不嫌弃!自然不嫌弃!”盛苑态度立刻好了许多! 笑眯眯的接过来,她看了两眼,当即利索的揣到袖子里。 实话实说,这些路线图,她这个老实孩子根本用不着,不过是好奇而已,嗯,也是顺势给她哥哥台阶下罢啦! 收好路线图,盛苑的耐心瞬间升级,很是和悦的端起茶盅,轻轻摇晃着说:“大楚善水战的士兵将军虽不多,可不等于没有,将藏宝岛许给邝绮姐儿及其部下驻守,实则是施恩。 皇恩么,就好像钱庄的存票,越用越少的啊! 不若急流勇退,让皇上放心之余,也能让自己留有进退有据的空间。” 盛苑说到这儿,感觉铺垫的差不多了,笑呵呵的伸出三根手指,慢条斯理的说:“更重要的是,邝绮姐儿有三个显著优势。” 盛昕配合着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其一,是她赶上好时候了,现在皇上有意鼓励女郎自立,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外面风气愈发宽松,她之所想能有所成。 其二,则是她遇上又进取心的皇上,所以海域航道,对皇上的吸引很大。 其三,却是邝绮姐儿有皇上需要的、想要的本事,故而,即便放弃经营海岛的皇恩,回到京都,她依然可以施展才华,让皇上看重。” 盛昕眯了眯眼:“不带兵不掌权,却能施展所长……” 看样子,他好像有主意了。 当然,他有主意是一回事儿,让盛苑继续说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毕竟他这定金都出了,总不能不听全吧! 于是乎,他让盛苑继续说,不要停。 盛苑是个实诚孩子,没看出她哥哥狡猾的计较,老实巴交的继续说:“之后就是哥哥的事儿了,只要你能说服皇上建立海战军事训练学院,给邝绮姐儿安排个院长之位不在话下吧?让皇上答应你和邝绮姐儿的后代,每代都出一个担任学院荣誉院长的要求可不为过吧?当然,我这主意不算多高明,不过抛砖引玉,让你发散着多想想罢了!” 说到这儿,盛苑的设想基本说清楚了,再多的主意不是想不出来,而是还没想到。 左右该说的她都说了,怎么做还要她哥哥自己决定。 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 …… 回到大哥安排的院子,盛苑刚躺下准备小憩,不想刚合上眼,就让系统给强制扯到系统空间。 【苑姐儿,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和你谈谈。】系统一脸监督部门领导的表情,语重心长的看着盛苑。 盛苑:“???” 好好儿的,这系统又闹啥子癔症啊! 【你不觉得你太好收买了吗?】系统见盛苑一脸茫然,立刻跳起来,掰着手指控诉,【也许银票不能收买你,可是只要投你所好,还是可以买通你的!】 系统捶手痛诉:【这样容易给收买的你,怎么能当好官?怎么能当上首辅哩!】 “也不是吧,好多首辅也不是好东西啊!”盛苑记得燕、陈、楚三朝的首辅加起来,不是玩意儿的比例很高哒! 那样的人都能当首辅,她盛苑怎么就不能?! 【……】系统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过去,可是很快它就发现,它那浅薄的见识,极大的限制了它的发挥。 “再说了,我是个有底线的人。”盛苑见系统不吭声,立刻再接再厉,像个正人君子似的挺直了腰板儿,“坚定抵御影响前途的糖衣炮弹,再不济,还可以吃下糖衣,顺势将炮弹扔回过去!说不得,还能将其擒获,一举两得哩!” 【有理啊!】系统的数据库猛然混乱了一下,待到平复下来,它让盛苑给说服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不见 自那日畅谈后,盛苑发现她大哥的行动轨迹有些难以捉摸了。 就连之前提议要陪她熟悉知州府邸的邝绮姐儿也不见踪影。 内宅后院很快成掌握在了大嫂舒氏手里,这个过程容易得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 当然,这对盛苑而言影响极小,反正在京都的时候就见不到大哥,习惯了。 倒是大哥在兵权面前的动摇,让她引以为戒。 【所以说权力的腐蚀性!你那个逍遥自在的大哥都拜倒在那里了!】系统最近不知咋回事儿,有事儿没事儿,都要找机会给她做做思想工作。 “瞧你说的,我大哥是动心不假,可他是为侯府后代子孙前程着想。” 【哈!哈!哈!】系统送了盛苑几个白眼儿,【你这话有说服力么?之前你还抨击他这种愚蠢的想法哩!】 盛苑心平气和接收了系统的白眼,耸耸肩:“我那是想让他清醒清醒,可是仔细想想,谁能保证后代子孙不遇上昏君?他是太想把握主动权了,所以才会昏头。” 【所以有的时候略微自私自我一些也没啥不好。】系统沉默片刻,咂摸咂摸嘴,感叹一声,算是把这个话题彻底翻过去了。 当然,它说这话的时候要是不时不时瞥瞥盛苑,盛苑一定不会认为它有所影射。 “苑姐儿,咱们啥时候出发啊!”憋在知州府邸数日的安屿终于坐不住了,找到盛苑之后,迫不及待的询问游学启程的时间。 “是啊,苑姐儿,咱们送昕大嫂子来洛安,是咱们游学的前提,这洛安算是游学第一站,这些天咱们该逛的都逛过来了,该看的也看了,是不是该继续往前走了?”和安屿一同过来的卢晟附和着。 “的确,咱们是该出发了。”盛苑在脑子里琢磨了一通,发现在洛安的事情都已办完,是时候离开了,“这样,我今儿跟大哥说一声,打个招呼,这两天咱就走!” “好!”听盛苑这样说,安屿和卢晟立刻露出喜色,尤其是安屿,跟那儿摩拳擦掌,很是期待游学生活。 他们三个商量好了,可却没想到,见着盛昕竟然那么难。 商议好出发的当天,盛昕没有回府,到了转天,好容易等到大哥回来的盛苑,刚寻了过去,她大哥竟然又让人给叫走了,之后数天情形都差不多,哪怕盛苑气得抱着铺盖跑到她大哥书房蹲点,还是见不着人。 到这一步,她要再不察觉大哥是有意躲着她,她可就太傻了! “苑姐儿。” 正当盛苑气冲冲要到州衙衙署寻人时,大嫂舒氏出现在面前。 “你这几天寻你大哥寻得紧,可是有何要事要说?”舒氏面带微笑的看着盛苑,“可是在府里住得不舒心?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跟大嫂说。” 盛苑情绪有些烦躁,好在她不是个喜欢迁怒的人,还能耐着性子娓娓道来。 待说到最后,她好像想到什么,眼眸微微一闪,很有些兴奋地抚掌说:“大嫂,大哥忙得不见人影,我想与他当面道别都不能够,既这样,我也不好打扰他,干脆跟您说一声吧!” 舒氏清楚盛苑游学之事,此刻听她要走,自然也不奇怪。 说真的,这样好动的女郎能在府里待这些时日已然出乎她的意料。 “小妹游学是正事儿……这样,你再等等,今儿嫂子找时间和你大哥商量商量,看看选哪天摆宴给你和两个小郎君践行,不管怎样说,你是再哥哥嫂子眼皮子底下启程的,总要收拾周全些才好。” 舒氏说得滴水不漏,盛苑也不好揪着对方耍赖,只能笑着说好。 待回到自己院子,她气得恨不能蹦脚。 “好他个盛昕欸!还真是躲着我!”盛苑从大嫂舒氏之前的话里听出来了,这些天虽说她寻不到大哥,可是她大哥时不时还是会回府过夜的! 【那你要怎么办?要不然,让安屿和卢晟帮着想想办法?】 “不可!跟他们说大哥躲我,他们势必要问缘由,大哥让猪油蒙了心的事儿又不好往外说,毕竟他这个盛知州也要面子哒!” 盛苑果断回绝系统提议,跟那儿运着气想招儿。 “哼!大不了形象不要了!我溜到他们正房墙角儿蹲着去!” 盛苑挠了挠靠枕,挥着拳头发狠。 【……】系统惊呆了。 它知道自家宿主的底线比较灵活,但是,它却从来没想过,自家宿主的底线还能这样随意! 蹲自家哥哥的墙角,怎么想的呢! “哼!他明儿要还躲着我,我指定给他个惊喜!”盛苑倒不觉得这有啥不对。 底线根据形势按需进退,这不是很正常?! “阿嚏!”在藏宝岛和邝绮姐儿安排事宜的盛昕猛打了十来个喷嚏后,揉着胸口,很是笃定的笑言,“肯定是苑姐儿数落我哩!” 邝绮姐儿闻言不觉好笑,很是留恋的看着自家经营数代的地盘,微微叹着气。 …… “小妹,好些天没见,你在家里住得可习惯啊!” 不等盛苑实施计划,她大哥就主动找了过来。 盛苑哼了一声,怪里怪气的说:“习惯!当然习惯!有大嫂掌管中馈,和京都的时候差不多,反正都见不着你!” 盛昕听着小妹控诉,也不生气,撩起袍子坐到榻上,笑言:“我前些时候给皇上递了奏章,想来用不多时,我和你两个嫂子就能陪着你们回京都了。” “嗯?!”盛苑刚惊讶于她哥的行动力,好奇于他怎么把邝绮姐儿给说通的,就听到最后那句。 “你们陪着我们回京都?!”盛苑反手指着自己,“该不会是说错了吧?我们三个游学要走很远的,到时候,大概是不会折返洛安的。” 盛苑眨巴眨巴眼,摆出一副“大哥,你是不是说错了”的表情看过去:“那时,我们很可能赶到哪儿是哪儿,然后抄近路回京哩!” 就算大哥他们距离回京还有些时候,他们两方也走不到一起去啊! (本章完) 第六百一十二章:不让游学 盛苑没想到她大哥是个断舍离的好苗子。 之前那番话竟然能让他利落的修改原定的外放计划,说回京就回京,还带上了邝绮姐儿。 话说权力异化过的人,这么容易回头的么?! 当然,这个疑问,盛苑此刻注定是顾不上琢磨的了。 因为她那个痛改前非的大哥,竟然说要跟她们仨一起回京! 这不是开玩笑?! 盛苑闻言正襟危坐,目光严肃的看向大哥:“纵然长兄如父,可真爹在前,你这个类父的大哥也不好反驳老爹的安排吧!” “瞧你警惕的小样儿!”盛昕笑了笑,“不是不让你们游学,洛安府有州城十三,还不够你们溜达的?又不是把你们困在洛安州!这里历史悠久的洛安书院,有名胜古迹,还有秀色山川,有辽阔海岛,更有不同于京都的风土人情,这么辽阔的地界还不够你们长知识的?你哥哥我虽然溜达的地方多,却不是一次就看过来的!总要给下一次的出行留些余地才是!” 他一口气说完,自斟自饮凉茶,似乎可以肯定盛苑不会拒绝。 “想让我们游学的第一站变成终点站?绝对不可能!”盛苑毫不留情的摆摆手,“我们三个安排好的计划,是不可以更改的!” “没有不可以更改之说啊,就像在战场上的,形势千变万化,即使提前做好计划,也是随时可以变动的。小小丫头,做人还是需要学会变通才是。” 盛苑听着盛昕东拉西扯,忽然心里一动:“盛老大,你是不是后悔给我线路图了?” 这厮是怕她和屿哥儿晟哥儿照着地图走吧? “后悔说不上,只是不能让你拿着路线图东奔西跑罢了。”盛昕很是光棍的点头,直言不能担责。 他那副赖皮到底的样子,让盛苑气得一愣一愣! 有心说路线图她要不了! 可谁想到这个当哥哥的预判了她要说的话。 “这路线图给你好些天了,谁能保证你没有将路线图默下来?你保证?!你自己能给自己保证么?!” 盛苑气得指尖直抖。 这人怎好意思欺负自己的妹妹! “咱娘亲可让我游学的时候回江陵探望外祖父母和大舅舅母!” 盛苑太了解这个当哥哥的了,他既然能把洛安府州的匪患解决,就有办法拦着他们出游,趁其不备逃走这个选项大概率没戏,所以只能扯大旗吓唬他了。 可惜,她想的是不错,却忘记论起和郑家的亲近程度,她拍马不及,故而两方的信息差注定让她惜败。 “外祖父母前些时候带着大舅和舅母去淮城了,你原定游学的归期到了,他们说不得还在那里访友呢!” 盛昕朝盛苑温和的笑了笑:“你现在就算是到了郑家,也见不着他们。” 盛苑没想到还有这么回事儿! 她大哥虽然没有武德,却还不至于在这事儿上糊弄她。 “我已经给你和屿哥儿、晟哥儿他们在洛安书院请了个先生当老师,那先生极有学问,乃是四十年前的探花,不过后来立志教书育人,才在洛安书院住下,你不是要考学?能有个名师教导,可是受益无穷。” 盛苑看着她哥嘴巴一张一合间,竟然就自作主张替她做好了打算,登时就要跳起来:“你凭啥替我们做决定啊!” “就凭你们进了洛安府,没有我的同意,就出不去!”盛昕说完,很好心的提醒盛苑,“我说的是洛安府,不是洛安州哦?!” “难不成你这们这儿是匪窝!” 盛苑气得想捶桌子。 只是手刚举起来,就听她哥坦诚认真的说:“话不能这样说,要是你进了匪窝,说不得能反攻出去,只是这洛安府……你进得容易出去难哦!” “???!!!”盛苑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不文明用语。 匪窝都比你这洛安府自由,你还很骄傲呢! “呐……苑姐儿啊,你不是想走仕途么!”盛昕看着盛苑气得呼呼直喘,充满善意的谆谆言说,“你是权贵子弟时可以在京都肆无忌惮,可当你走进仕途,就要学着接受里面的规则,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该束手的时候就要束手,以下对上的时候,改变不了对方,就只能适应着接受。现在,就是大哥教你的第一课哟!” “报复!你这是报复啊!”要不是看见她哥眼底的打趣,她还真信了他的话呢! “唔,你要是这样认为也不是不可以。”盛昕还挺诚实,面对指控,竟然还点点头,“不过……这和之前谈话关系不大,主要是针对你之后的小报告做出的回应。” 盛昕笑得还挺坦荡:“我之前想差了的事儿,你指定要跟咱爹说的,我又不能捂着你嘴,所以只好提前报复回来。” 他这副“报酬我收了,其余,你随意”的嘴脸,让盛苑大开了眼界! 原来世间还有这等无赖! 【唉……】等到盛昕背着手大步离开,系统看着气得在屋里胡乱冲走的盛苑,无语的摇摇头,这对儿兄妹,在某些地方,着实算得一对儿卧龙凤雏哩! …… “世子不让苑姐儿游学,只怕她要闹翻了!”舒氏听闻盛昕的安排,先是对自己不用在这京外之地久呆欣喜不已,而后却又头疼。 自家那个小姑子可不是善茬儿,在世子跟前儿吃了气,怕不是要折腾哩! 虽说公婆不在跟前儿,可是府里还有那个姓邝的旁看,若是她处理不当,只怕要便宜了对方。 她跟心里胡思乱想,面儿上却不带出来,只是看着盛昕,将这事儿推给他想办法。 “不要紧,苑姐儿是个讲究孩子,她即使生我的气也不会迁怒你们的。更何况,她之前也没跟我闹翻……所以,你啊,不用担心,这丫头顶多琢磨着回京之后怎么跟爹娘告我的状。” 盛昕笑着摆摆手,让舒氏不要多想。 舒氏闻言,只能说是,片刻之后嗔笑他说:“不过游学而已,老爷夫人都答应了,您何必做恶人呢!” 盛昕听了笑而不语,随后在舒氏询问的目光中打起了哈哈。 哪里是他乐意做坏人?他连给妹妹的护卫都准备好了。 只是不知小妹和屿哥儿、晟哥儿画像怎么流落出来,据说沿途匪寨每寨一份。 山匪倒是不怕,只怕外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啊! (本章完) 第六百一十三章:三封信 「苑姐儿,你看这画像!」安屿找到在院子里呼呼耍刀的盛苑,踩着一地落英,吱啦哇啦的喊起来。 「画像?」盛苑摇晃了下脑袋,将额头上的汗珠纷纷甩落,反手将刀扛在肩上,单手接过安屿递上的三联画像。 「哟嗬!看着有些眼熟啊!」盛苑眨眨眼,看着三幅圆咕噜嘟的大脸,纳闷儿的看向安屿,「你从哪儿找来哒?!」 「成栋拿给我瞧的,说是咱们仨!」安屿有些气愤,看样子是找盛苑来评理的。 「不能吧!」盛苑当即嗤笑,抖搂着画像说,「这脸画得也太圆了,眼睛画得也忒小!鼻子不够鼓,嘴巴还太厚,就连额头都不够饱满,眉毛不够弯长!这……」 盛苑没说一句,安屿的肩膀就松垮几分,说到最后,安屿那张脸已经笑不出来了。 「啊这……」盛苑也不说了。 她发现,要是把这些不足之处微调过来,好笑的画像当即就变得喜庆起来……可不就是她们的画像么! 想到这儿,反应过来的盛苑又想跳脚了。 「这是谁画的?!竟然比考证上的画像更难看!」 「听说有人将这画像沿路发散过来,许多山匪手上都有了。」走过来的卢晟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而后叹说,「昕大哥哥不让咱们远行,怕是觉得不安全了。」 「山匪?!」安屿眼眸亮起来了,他可没忘记之前在云山的收获。 盛苑想了想,招呼安屿走近前来,抖搂着画像跟他做对比。 她看看画像又看看安屿,而后看看安屿又看看画像,半晌沉吟着说:「其实照着画像应该认不出咱们来。」 安屿一听,忙不迭点头。 「就是!就是!要我说,昕大哥哥胆子忒小了些,山匪而已,何惧也,来一个咱们收一个,来一群咱们撂一群,一路走下来,说不得将子孙三代的坐享银子都赚到哩!」 卢晟看着安屿越说越兴奋,又见盛苑眼眸愈发明亮,不由有些疲累:「单看一个人,许是认不出,可咱们仨站一排,谁能认不出来?!」 「那也不怕,说不定,咱们还能上演千军万马之间取敌人首级的好戏!」安屿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屿哥儿,我劝你冷静些,你再这样撺掇,只怕咱还没出洛安州,就要上演昕大哥哥追杀你的好戏了!」卢晟余光看见不远处探头的小厮,忙不迭提醒好友不要忘记这是谁的地盘儿。 「……」安屿想起昕大哥哥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看向在一旁沉思的盛苑,「苑姐儿,你会保护我的哈?!」 「嗯?!」盛苑想了想,拍拍他肩膀,很郑重的表示,「放心,我肯定给你报仇哒!」 「哦,好……啊?!」刚想松口气的安屿,忽然发现这话听着不对,登时很有求生欲的摇头,「算咯!算咯!咱们还是客随主便吧!昕大哥哥的安排很好,就不更改了!」 盛苑刚刚还琢磨怎么说服她哥呢,就见安屿当面投敌,刚想痛诉几句,却听她大哥的笑声大老远传了过来。 「正好你们三个都在,也省得我挨个儿找了!」盛昕意气风发的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三封信,依次递了过去,「皇上、咱爹、承忠侯的信。」 「我爹寄来的信?!」刚刚还沉稳的卢晟,抖着手指接过信件,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激动得一蹦三尺高。 盛苑和安屿挤着脑袋过去瞧了瞧,发现还真是出自卢三叔之手,都很替卢晟高兴。 好友心里的大石头算是彻底放下来了。 「晟哥儿,快看信!看看卢三叔跟你说得啥?!」安屿好奇的推了推看着信封傻笑的卢晟。 「哦,对!对!对!」 卢晟恍惚过后,连忙点着头,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取出信纸若饥若渴的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儿。 「……」卢晟美滋滋的抚着信上那些来自于他爹的关切和嘱咐,乐呵呵的抬头,看向一直盯着他瞧的盛苑和安屿,「爹爹说,让我听昕大哥哥安排。」 「???」安屿见他还挺高兴,登时哀叹一声,郁闷的跟盛苑嘀咕,「晟哥儿这是乐傻了啊!」 「怎么?你对听我安排这件事儿很有意见?」盛昕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温和的笑问着。 「!!!」安屿吓得差点儿蹿了起来,脑袋摇晃出残影了,「不不不!没意见!没意见!」 幸好他想起自己手里拿着姑父的家信,登时找回些许安全感,赶紧举起信说:「我先看信!看信!」 打开信的过程里,安屿还悄悄用余光瞅着盛昕,见他笑得像极了反派佞臣,不由冒出猜想:姑父他……该不会意志不坚定了吧?! 果不其然! 信里的姑父毫无愧疚之意,竟然直接让他不要胡闹,乖乖听昕大哥哥的指挥! 安屿看到最后,只觉胸口郁气翻涌,恨不能咬牙切齿的痛斥。 当然,他刚想呲牙,就瞅见一旁笑呵呵盯着他瞧的盛昕。 顿时,他感觉自己情绪平稳多了。 「苑姐儿,盛三叔怎么说?!」安屿蹿到盛苑旁边儿,探着脑袋问。 此时此刻,唯有苑姐儿能让他有些安全感! 「我爹让我听大哥的话。」盛苑小牙咬得咯吱响,「要是让我知道是谁背刺咱,把咱们画像散出来的,看我怎么拾掇他们!」 「那等你找出对方再说吧!」盛昕耐心的等小妹放完狠话,赶在安屿开口前发声,「现在,你们要做的是准备跟着姜先生读书。哦,对咯,我说的姜先生,就是给你们仨聘请的老师。」 「那成吧,我们先去洛安书院瞅瞅去!」盛苑叹口气,收起信件,朝安屿眨眨眼。 「对对对!虽说先生探亲未归,可是书院就在那儿,提前熟悉熟悉学习环境,有利于我们融进去哈!」安屿收到盛苑提示,赶紧接上话茬,朝卢晟眨眨眼。 「也对,我们出京之后,心有些浮躁,当让书院良好氛围熏陶熏陶我们!」 盛昕瞧着这三个配合默契的家伙,笑了笑,算是同意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见闻 「呼~~我真怀念昕大哥哥没有存在感的那些天啊!」走在州城大街上,安屿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松了口气。 嗯,见不到昕大哥哥的地方,充斥着自由的清香! 卢晟瞅着盛苑没有不快,登时点头应和。 盛苑注意到他俩时不时瞅过来的视线,无语的翻翻眼。 她大哥有多让人一言难尽,她能不知道?! 要不是怕显得不着调,以为她不想跟着一起吐槽呐! 仨人摇头晃脑叹着气的来到了洛安府最大的官学,洛安书院。 说来也巧,今儿刚好是书院举办清辩的日子。 盛苑三个拿出她哥准备的临时学生证牌,很顺利的走到了书院广场。 此刻书院广场人山人海,挤满了学生和看客。 盛苑三个都不是差钱的主儿,面对这种踮着脚尖儿都未必看清楚前方的局面,自然大手一挥,以每人二两银子的价格,买到了学生看台第一排的座位。 看着拿着银子美滋滋走开的书院学子,盛苑三个竟都产生了自己是「人傻钱多」一员的错觉。 当然,错觉归错觉,左右买到转让的座位,总好过卡在人群里进不去退不出。 坐好之后,准备见识见识洛安学子风采的三个人发现,她们好像……上当哩! 辩论戛然而止! 当然,每人二两银子的票价也值得很,因为辩论台上开始了拳拳到肉的真人群殴。 「洛、洛安的学子,武德这样充沛?!」安屿大开眼界。 盛苑看看秒变拳击台的辩论场,随即环首四周,发现周围的当地学子们还真的不见惊诧,反而一个个像极了瓜田里的猹。 一时之间,台上打得不分敌我,台下看得陶醉连连。 听着周围那震耳欲聋的呼喝打气声,盛苑感觉这个州城和她大哥一样不大正常! 「好家伙,这个洛安书院,可真有意思!学子台上群殴,先生们竟然等到打得差不多了才出现!他们这是教书先生,还是擂台裁判?!」安屿兴味盎然的讨论着刚刚的情景。 不过盛苑却没顾得上应和,她这会儿坐在席位上听后面的学子给新入学的同学讲解这事儿里的缘由呢! 「平时书院是不许同学之间斗殴的,然而书院天骄班和附学班之间的旧怨已久,若是书院不给他们发泄的机会,只怕私底下闹得还大。」 对方说着话,没注意前排三个圆润的少年也听得格外认真。 「天骄班的学子是书院学习最好、最有科举前途的;附学班则是容纳咱们洛安世家子弟读书的地方。 天骄班大半学子出身寒门、民家,剩余的不是书香门第、清流传家,就是小官小吏子弟。」 「世家子里就没有人进天骄班?」一直听着师兄讲解的学子好奇的问出了盛苑三个的好奇。 那个讲解的师兄笑了笑:「其实早先原是有的,只不过他们家族不乐意自家郎君跟庶民同进同出,所以但凡有潜力的子弟,大多不是延请名师单独教导,就是送到省里的官学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师兄,天骄班和附学班的旧怨又是什么呢?!」 第六百一十五章:哥哥的教导 「自先皇整顿世家至今,不过数十载,世家豪绅大多记着收敛,故而才有洛安书院两班之争,这样的事情放在前齐,是不可能的。」 书房里,盛昕朝着三双看像自己的大眼睛笑了笑。 盛苑三个点点头,皆知此言不假,只是……这和他们询问的事情有何关联呢? 大概是看懂他们的不解,盛昕放下吹了半晌的茶盏,轻叹。 「皇上登基以来忙于国事,却仍旧谨防世家豪绅兼并土地,不仅延续先帝设立的土地勘察制度,更是提出知县、知州、知府及本省布政使督察及连坐负责制。 若是其辖下出现土地归属与鱼鳞册记录不符之情况,自上而下各级主官副官皆负其责;故而现在民间土地流转限制极大,百姓之间买卖田地要走的流程也是极为繁杂的,须得村长、里长及县衙吏员文书签字印章。」 「麻烦啊!」盛苑三个摇摇头,「只怕买卖田地周转要多出不少额外支出。」 多一层管事多一笔支出。 大楚两任皇帝不想百姓流离失所,努力制定各样政策,可大楚底层百姓仍然遭受各样隐形盘剥。 果然应了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三个小少年交头接耳嘀咕半晌,纷纷长吁短叹,不过片刻之后,仨人再度将目光调向拨弄茶盖的盛昕:「可这和我们的问题有关系吗?我们只是想问问洛安书院两班的旧怨啊!」 盛昕看着眼前这三个没耐烦的小家伙,依旧按着自己腹稿节奏不紧不慢说着:「任上主官主管之事繁杂,不管是有进取心、清廉正直的,还是贪财好色、想要混日子的,各有各的忙,谁有工夫一直盯着土地流转事宜? 再者,为官一任,所靠班底多为当地吏员;主官是外乡人,吏员土生土长,这里面各种利益关系,其实在地方呆几载就离开的主官能理得清的? 即使再有雄心和抱负,主官也不可能将吏员悉数换掉,不过是避重就轻互相权衡罢了。 只要在地方官位置上呆上月余,像是什么妥协啊、平衡啊、利益互换啊、借力打力啊……大多可以无师自通。没办法,不因地制宜的采取政策,想要施展能力拿取政绩,简直天方夜谭! 很多时候,没有当地吏员帮忙出力,你有再多主意也是没法子好好施展哒!」 盛昕说得感慨频频,盛苑三个大为受教。 「大哥,你说这么多……该不会是给自己推托吧?!」盛苑用可疑的目光瞅着她大哥,觉得这位仁兄铺垫得有些过多啊。 「你哥哥我只是跟你传授外放的心得!」 盛昕没好气的瞅她一眼,继续:「所以,上任之后,怎么能让当地世家豪绅不给自己找麻烦,营造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良好局面,就成为每任主官首要解决的问题,就算是主官有意拖延,他的左膀右臂也要提醒的,毕竟事涉前程,不可小觑。」 「……昕大哥哥,您看,您能简短截说不?」安屿听了半晌都不见盛昕言归正传,苦着脸央求,「我听得云山雾绕,实在头疼啊!」 「呵呵。」盛昕抿了抿唇,眼珠儿微动,忽而笑得和蔼,柔声问他,「屿哥儿,你猜……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是连同为官心得都说了呢?!当然,你是不大适合外放的。」 「???」安屿只觉盛昕这不是好话,可架不住他好奇啊,「您是说我是适合在京都为官啊?!」 「……」盛昕的笑容顿时虚假几分,和声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更适合当单纯的勋贵,最简单的那种?」 「不适合就不适合,我将来给苑姐儿当副官去!」安屿确认这个大郎君在嘲笑自己了,顿时很有志气的甩甩头。 他 这人心胸贼开阔,腰板儿特柔软。 当不了主官就当副官呗!说不得还不用和好朋友分开哩! 安屿越想眼眸越亮,很快竟忘记自己为何坐在这儿,反而叽叽喳喳的跟盛苑说得热络。 盛昕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欣慰的攥起了拳头。 「咳咳!」 连续十数声咳嗽,勉强将越说越兴奋的三位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盛昕运了运气,使劲儿挤出合适的笑容,这才继续说:「你们若是走***间,其实会发现一些现象,很多时候百姓为了免税、避免徭役,是乐意把土地挂到举人、进士、乃至世家贵族名下的。所以,想要官位平稳,不仅要谨防世家豪绅,还要警惕名下有土地的百姓。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很讽刺?」 盛苑没看小伙伴们怎么反应,她此刻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情绪。 她自出生就是锦衣玉食,根本不知这民间的疾苦,故而自觉没有资格怒其不争。 盛昕见妹妹听进去了,欣慰的点点头:「虽说在任其间要和多方势力周旋,有事不可避免要做出妥协,但是,有一点却不可忘,我们当的这个「地方官」,又称老父母。为一地父母者,威权也,不可或忘也。」 「所以,世家豪绅也好,吏员衙役也好,都是施政治民之工具,可使之,不可使过于信任之,凡事要多做几手准备,方能胜券在握。」 盛昕说到这儿,发现小妹越听是越入迷,脸上笑容跟着愈发温和:「矛盾是两面的,矛盾双方就要成为我们的采取手段的关键。既是双方,我们就不能只关照一方。为这老父母者,不可偏听偏信,更不好忒偏心。」 「???」盛苑听见她哥话语里的笑意,顿时抖擞起来。 盛昕看着小妹耳朵「嗖」的支棱起来,没有停顿继续言说:「有时候问题不好解决,我们可以换个角度,利用现有资源和优势,将问题可能源源不断发生的地方撬起来。」 「将问题发生的源头撬起来?」盛苑脑海里瞬间划过一道模糊的想法,不过没等她细究,这份儿灵感就不见了。 「对,只有将这个源头找到,问题就好解决。就像很多百姓乐意将田地挂在他人名下这个问题,这里面涉及到了信任。只要让信任发生动摇,那么就能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六百一十六章:问题缘由 「所以,以洛安书院两班为代表的双方,出现了积怨?!」 盛苑听出这件事里面人为的动静。 盛昕闻言,笑却不答,只是继续跟他们说:「百姓不理世家豪绅让他们带着田地投靠的暗示,又有本朝针对世家的严苛法典虎视,所以那些世家豪绅很快就会发现,他们最好的选择是和官衙合作。」 「这就是主动权?」安屿挠挠头。 盛昕瞥了他一眼:「这是让合作的气氛可以更和煦一些。」 安屿似懂非懂的看向盛苑,见苑姐儿在那儿点头,他只好跟着颔首,权当自己也听懂了。 苑姐儿听懂了,大概也代表他懂咯! 盛昕才不管他懂没懂呢,这俩捎带脚的小郎君就是旁听的,只要他小妹真听懂就好。 「合作么,是要双方、乃至多方都有好处的。在这件事儿的合作商,地方官要保证自己官位平稳、百姓需要确保良田在手,而世家豪绅则是要有利可图。只有同时满足这三方需求,合作才能达成,才可能稳稳地延续执行。」 盛昕见妹妹可以理解,不由加快了讲解速度:「当然,这些是合作的基础,地方官主要负责在确保自己利益不受损的情况下,默许世家和百姓建立一定的田地合作关系,嗯,仅此而已,具体执行情况,就不需要参与太多了。知之即可。」 「哥哥这样说,莫不是每个地方情况都不同?」 盛昕点点头:「要不怎说因地制宜?!」 盛苑好奇的摸着下颌:「那洛安府这边儿是怎么做的?」 「世家豪绅一般而言的确是要把持当地最好的田地的,不过先帝那时手段凌厉,让这些现在还能安稳发展的世家吓破了胆,将法定允额之外的土地悉数充公,这才有了各样良田分布于百姓之手的现状。 故而,世家要想种出有价值的、充足的粮食作物,是要有充足的适合的土地的。」 「世家也要缴纳田税和粮食,将最肥沃的田地种上双季作物或者三季作物,确保纳粮、纳税的数量;而后在合适的地方种上海外国家稀罕的作物,种出海外贸易里极受欢迎的香料和茶叶、花木、乃至原料,这才能保证最大程度赚取收益。」 盛苑越听越觉得这有种大农场生产的既视感。 「土地归属权是农家百姓,使用权集中到世家豪绅手里;一方出田地、出人力,另一方则包揽对方需要纳的粮和税银,同时给予对方口粮和盈利的分成。」 「咦?这不挺好吗?双方都占了好处,世家豪门这边等同于只分出少许的盈利,就能将原本掌握的土地归拢在手,还不让皇帝注意;而另一方的百姓则稳稳当当的拿着固定收益,不用承担太多的风险……这样听起来很不错的事情,怎么会让双方互生怨愤?」 盛苑想来想去,也找不出这里面有何不妥。 见小妹眼睛眨来眨去,迷茫懵懂得有些可爱,盛昕又笑了:「他们之间本可以没有矛盾,但是只要一方贪婪、一方不甘,那么矛盾源源。」 「!!!」恍然大悟的盛苑,眼眸顿时一亮。 噢,懂啦!始作俑者就是裁判! 第六百一十七章:先生讲 手里捏着笔,盛苑看着面前书案上的宣纸,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很显然,之前哥哥的小课堂对她产生的影响仍在继续。 不过有这副作用的可不止她一个,此刻,安屿和卢晟与她一样,思绪飞扬想法频出。 「洛安这的世家在尝过甜头之后,自然想要短租变长租,最好永久使用权归他们才好,至于替农人缴纳的粮食税钱,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意思,只需一些手段,就能将成本降低;若是遇上小旱小涝就再好不过了,他们完全可以无视收益,只需给付农人勉强果腹的旧粮和铜板,就能在获得对方的感激和翻倍的收益之余,顺势清掉旧粮。」 盛苑脑海里还回响着自家哥哥的言语:「当然,地方官是要保持平衡的,不好看着一方意气风发得昏了头脑,而另一方还迷迷糊糊感激涕零。 这时候,只需要把不透明的账目透露出去,生存的迫切、儿孙读书的渴望,改换门庭的奢想……以及朝廷和律法明示出来的偏帮,足以让农人鼓足了勇气,和世家豪绅抗议。 到最后,地还是要租出去,毕竟有朝廷法令帮着,世家豪绅不敢明目张胆撕毁契约,只要对方不撕毁契约,农人要缴纳的粮食和税银就有保底,有保底就意味着他们不仅不需要为缴税而发愁,还能在吃饱穿暖的同时,俭省余银供着孩子读书科举。只要孩子读书识字儿,哪怕无缘科考,也能有不同的发展。 虽说最后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实际上,矛盾、警惕、不信任等情绪回弥漫在两者间。 这些不友好的情绪,在世家豪门看来是忘恩负义、贪婪无知、愚不可教。 可这在地方官们看来,却是很好的监督、平衡和管理的手段。」 回想到这儿,盛苑不禁抬起脑袋,看向前方在棋盘上左右互搏的大哥:「说来说去所谓平衡,不过玩弄人心,可是古话有言,玩弄人心者势必会被人心玩弄。」 「唔,我记得你武功很好,刀法也很精湛,可是你也不是逮着谁就挥拳甩刀,这是为何呢?」 盛昕对妹妹还是很有耐心的,听到问话随手放下棋子,笑问。 「……」 虽说盛苑觉得大哥举例不够贴合,可不得不说,他这么说完,她就明白了。 「就像做学问,你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盛昕见迟迟不肯落笔写心得的三位都看过来了,干脆继续笑言,「面对仕途这门学问,你们要做的也是这样! 你们记住了,识得人心不会被人心戏弄,只有自以为聪明的人才会为聪明误。」 可能是说着感觉不够形象,盛昕拿起手边儿的棋谱,举起来抖搂着:「就像这里面的棋局分解,你看懂了这些,凭借着广博的见识,就能做到料敌行动之前。 若能看透人心,你会发现大多数的算计于你而言,不过是大声密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盛昕说到这儿,不免语重心长的告诫:「只有知人才会用人,只有会用人,你走的才能长远。 要知道,知人善用可不止是要了解对方的才能,对于你要采用的人的品格、能力、性情等了若指掌,才能确定他们适不适合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的特定位置。这就是对人心之掌控,掌控,不等于是玩弄。」 盛昕最后还是特地强调了一下两者不同。 「好咯,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接下来是我独自对弈的时间,看棋不语真君子,你们可不能当小人哦!」盛昕见安屿一个脑袋两个大了,瞧他坐不住的样子都快要影响到苑姐儿了,顿时也不再多言,让他们仨好好写学习心得之后,就沉浸在解析棋局之中。 盛苑三个见此,互相对视一眼,点头的点头,抓耳挠腮的抓耳挠腮、 若有所思的若有所思。 当然,没过多久,这三位就分别在宣纸上写下了各自文章的标题: 「《论横征暴敛向坑蒙拐骗转化的特点》」 「《论以世家之财富支撑边疆军需的可持续办法》」 「《论外族土地使用权合理长期租用之我见》」 …… 别看盛苑三个想题目时恨不能以头抢地,但是开动之后,尤其写完首段,这三位就开始手腕翻飞的奋笔疾书,恨不能一语千言,将自己的想法和感悟在纸上尽诉清楚。 越写越投入、越写灵感越多的三人渐渐沉浸在忘我的世界里,恨不能写出句句精炼的文章。 一时之间,原本有些热闹的书房只余几个人的呼吸声了。 很快,沉浸在棋局里的盛昕忍不住抬头了。 哟?!这三位都挺有感觉啊! 想到这儿,盛昕嘴角儿弯了弯,很是满意的重又投入到棋盘战局之上。 …… 「欲得天下贤才,必于抡才大典裁选;欲使贤才安天下,必将养之有素。」 盛苑三个排排坐着看向前方,耳听着大哥盛昕请来的姜无恙先生温润的说话声。 因为他们仨要参加下届乡试,所以姜先生在略微了解了他们的学习进度和考试成绩之后,不紧不慢的悠悠而言:「欲将天下贤才魁首纳于朝廷,必要教之、养之,使之才配其职;使相宰之才脱于其间,使名臣贤臣出于其中。」 「……」安屿听得想打瞌睡,他强忍着不用余光去瞅好友,可是,这先生说得这些忒有助于睡眠哩! 「先生。」盛苑见姜先生说完这些停顿下来,立刻抓紧时机举手提问,「您说的,这是殿试之后的馆选吧?」 姜无恙不反感学生提问,见到盛苑这样,反而更喜欢了:「不错,这些话,是吾在翰林院听当时的宰辅说的话。」 「只不过,馆选也是考试,和你们参加乡试、会试、殿试无有不同。合格者,自然前途远大;而不合格者,只怕仕途之路可能走得更艰难些咯。」 姜先生温和的朝三人点头:「更何况,乡试答卷要求之高,不是童生试那十数场能比较的……既然早早晚晚要参加馆选,何不将要求提高,朝着高高的目标出发?」 提高标准啊?! 盛苑眨眨眼,感觉这位先生大概是天赋型选手了,可能还以为这些考试有手、有脑子就能成。 这位先生却根本不考虑人家乡试、会试、殿试三连考是普通学子的晋级考试,而馆选的考试对象却是一群科举路上的成功者,这可不一样! 第六百一十八章:先生的兴趣 「文武之道,在平衡、在周全、在互补、在互辅、在兼得。」 课堂上,姜无恙合上课本,目光湛湛的看着对面三个学子,谆谆而说:「故而前人曾曰,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遂文武双方不可偏重偏轻一面,唯有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方为正道。」 他说到这儿,见盛苑听得格外认真,不由笑着捋须颔首。 「都说天下事皆可坐而争论,然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虚心清谈,故而文武双全者常能求论得论,何也?!」 「盖因拳头大也!」盛苑举手回答。 姜无恙闻言笑容灿灿,虽说他准备自问自答来着,虽说这小女郎言语太过直白,不过……精气劲儿很足啊!不错!不错! 「吾于殿试之后,于翰林院进学,散馆之后又于都察院听政,周围同僚皆有舌灿莲花之能,然吾于两地与人争论从无一次败绩,何也?」 之前抢答成功的盛苑,看着眼前这位先生眼里的得意、以及看过来的视线,立刻识趣儿的举起手,想要满足这位授课先生的想法儿。 可却不想旁边儿的安屿也学会抢答了,不等她说话,他就挥着胳膊大声说:「定是因为他们重文轻武,但凡能言善辩的都让您殴打趴下了!」 「混账!」姜无恙闻言,一张儒雅的脸登时涨得通红。 瞧这样子像是气得。 「吾最擅辩,放眼同僚,何人能敌?!」 安屿本以为自己也能得先生夸奖,却不想刚说完,就让先生劈头盖脸数落一通,顿时呆住了。 「先生莫气,我听说那些言官每每争论不过,就喜欢捋起袖子动武,只不过他们遇上先生,以您文武双全只能,翰林院、都察院之人,他们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唯有避您锋芒。想来,除却您初到两地时,他们试探过几次,之后都不声不响了吧?」 盛苑见安屿窘迫,立刻出言解围。 她说话极快,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旁人听着却不感觉吵闹,反而感觉很是清爽愉悦。 姜无恙脸上再度露出笑容,满意的点点头:「然也。」 可能是意识到这样说话显得他有些过于骄傲,于是紧接着就补充说:「主要也是同僚都很谦逊。」 盛苑笑眯眯的点头应是,心里却懒洋洋的翻了翻眼睛。 言不由衷的先生哟! 安屿见先生的注意力让盛苑吸引走了,悄悄的松口气。 悄悄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答案,安屿挠挠头,有些纳闷儿。 他说的和苑姐儿说的有何区别?! 不都是武力镇压么! 咋就遭到区别对待呢! 要不是这位姜先生功夫了得,力气也很大,他真想跟他好好唠唠,就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 姜无恙不清楚耷拉着脑袋的小郎君悄悄的腹诽自己,他见学生们都挺上道,便笑眯眯的站起来:「这几天给你们分析考点、讲解答题思路说得够多了,不过想要顺利上榜,考上进士而非同进士,那么,你们的文章不仅要达标,还需要多有那么些灵性。」 他挥挥手,示意三个学生跟上,带头向外走去,边走边说:「吾自幼顽劣,厌烦科举文章,整日里纸醉金迷纨绔之极,一直到了加冠之后,偶然梦里惊醒,赫然发现自己痴长至此却一事无成,不由冷汗淋漓,自那时起便下了决心一路苦读。 吾二十有二始做文章,而立之时金榜题名、簪花游街。用时九载利于朝堂,也算不曾辜负这份辛苦。」 盛苑刚迈出学堂,用手挡着光线,就听到这位先生的凡尔赛之言。 好家伙,二十二岁之前一事 无成,整天那么花天酒地浪费时光,接过二十二岁开始奋起,只用了那么点儿时间就一路考上了探花? 莫不是先生踩着风火轮儿一路冲过去哒?! 虽说用时九载听着好像很长,可不要忘记,光童生试考试就要一年时光。 就算先生赶得巧了,童生试考完就能参加同年的乡试,而转过来春天刚好赶上春闱,然后再考取殿试……算来算去就要花费三载时光。 也就是说,先生只用了六载就从无知纨绔变成了文采斐然的大才?! 盛苑没有认为先生吹牛,只是单纯认为这先生是个大牛! 对于学生们的钦佩之情,姜无恙表示很满意:「典籍要读、文章要做、字句答卷要多揣摩……这些要点想来任意一个书院的先生都能教导好你们,所以在这种短时间的授课里,只点到为止,吾要教你们旁的先生鲜少会教导的。」 他轻快的朝盛苑三个眨眨眼:「若不是盛知州诚恳聘请,吾这次回洛安整理行装之后,就要同友人出海远洋……不过不要紧,晚出发个俩仨月也成……想着你们三个可能是吾最后教授的学生,吾打算出几分真功夫,带你们领略领略掌握灵性的风景。」 「……好。」点着头的盛苑,十分怀疑这位授课先生是为了多些路费,才接受她好大哥的聘请的。 不过听这先生之意,怕是不回大楚了。 「唔,既然走出这片大陆,自然要多走走多转转,海上风险极大,但凡回到陆地,总要看个够本才行。」 听到盛苑询问,姜无恙表现得很是洒然:「吾曾听闻海外有大陆,大陆之外又有海洋,若是这样一走,想再回来怕不是要须发皆白了……既有远行之心,亦要有难以归乡之觉悟。」 「先生潇洒远行,那您就不会想家么?」安屿忍不住看过去,很是不能理解。 他只离开京都数月,就已经想念姑姑姑父了。 当然,因为好友都在跟前儿,他这些思念才不至于太过迫切。 「当然会想念故土家乡了!」姜无恙哈哈笑着说,「只不过,思念故土,对月感怀家乡,也是旅途的收获啊!这不就是远行的美妙之处么!没有感慨,何来感悟啊!」 「啊这……」安屿看着姜无恙的豪爽笑容,顿感言语不够用了。 即使他努力的想要试着理解先生的想法。 可作为一个正常的郎君,他理解不了啊! 第六百一十九章:满意的先生 「理解不了也不要紧,作为成长中的郎君女郎,你们沿途见过的风景、接触过的人、听说过的故事,就能成为你们成长所需要的养料,为你们提供需要汲取的营养。」 姜无恙已经习惯面对旁人的不理解了。 不过他不介意,因为这是他的人生、他的经历、他的收获,与人何关? 「而吾,也将是你们人生见识里的一部分。」 姜无恙表现得很包容,可盛苑却从他眼底里看到一股自豪之情。 嗯……给三个少见多怪的学生的见识做补充,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儿?! 盛苑感觉姜先生似乎也清楚他自己有多与众不同。 当然,这些都不大重要,姜无恙也没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和行动作为这段时间授课的主要内容。 「吾在翰林院的老师曾说过,吾不管从文从武,以之灵性看,皆能有所建树,故而在吾多番请辞而去时,叹息不已。」 姜无恙带着三个学生坐上了马车,嘴里依然不停的说着:「由此可见,这个灵性不仅于考试有益,若能保持好了,于你们终生受益无穷啊!」 盛苑听他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灵性,顿时有些好奇:「先生,您说的灵性竟然不只是天生而成,还能历练出来?」 「这是自然!」姜无恙认真的朝她点头,「所谓灵性,人皆有之,只不过多少而已。有些人天赋厚重,足够多的灵性让他们去消磨;而有些人,不努力培养锻炼,可能眨眨眼就浪费掉了。」 说到这儿,他看着眼前三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着摊开手:「吾虽有些本事,却也不能凭空造物……吾要在这些时候给你们原有的灵性提炼出来,至于以后怎样保存提升,这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那先生的计划现在就开始了吗?」盛苑掀开帘子,发现马车朝着城外走去,瞧这意思好像现在就要出城。 要不是知道三家护卫紧随左右,盛苑即使心宽,怕是也坐不住了。 小孩子都知道,不能跟陌生人离开,更何况她呢! 虽说姜先生已授课月余,可于她而言,仍然属于不熟悉的范畴。 换句话说,跟在姜先生左右的她,还保持着随时拔刀的警惕哩! 「对,一场说走就走的临时出游,也是教程的一部分啊!」姜先生点点头,见三个学生坐得很是平稳,丝毫没有紧张之意,不由有些诧然。 以前不是没有这样教过学生,那些可爱的孩子们第一次跟他出去,可都忐忑的很,几乎没有这样平稳、坦然的! 姜无恙虽然做好安抚学生的准备,不过面对眼前三个学生给他的惊喜,他还是很高兴很满足的。 他不怕学生资质愚钝,只要肯听话,或者能听进话即可。 只要能听进话,剩余的事情就好说咯! 这样想着,姜无恙向三个学生投去满意的笑容。 他却不知,就是这三个让他很满意的学生,早在他眼皮子底下默契的商量好了一切对策。 嗯,虽然都用不上。 第六百二十章:教学 自从姜无恙的课外教学开始,每天都让先生遛得呼呼直喘的盛苑发现,自家大哥当真慧眼独具。 虽说这位现身个看起来略有那么些不大着调,但问题是人家教学水平够高! 别看他每日里带着他们上山下海玩耍不停,可教学工作一直都不曾停下。 人家先生每天都要从「自然感悟、吟诗作对、判例解析」这三个方面对他们进行锻炼。 盛苑也没想过,大自然的山山水水,在这位先生的带领下,会给她们以很奇特的方式展现出来。 虽说洛安府足够大,其辖内各州的风景各有不同,可是在认识姜先生之前,那些风景于她而言只是「好看、不错、还挺漂亮」。 可是跟着姜先生重走一遍,她忽然发现,原来平静的海岛附近,就有能直面浪急风高的小礁。 又滑又湿的礁石只能上一两个人,稍有不稳脚底就要打滑,好容易平稳的站在半丈高的石头上,又迎来了扑面的海风和丰沛的水汽。 站在这样的礁石上远眺前方,白茫茫的海天边际合一,耳畔的海浪的咆哮声声环绕,看着还算平稳的浪花拍在眼前,带着些许难以言说的冲击力。 这样的感觉,和站在海滩边、坐在巨石之上都不相同。 这样独特的视角,在看见海鸟半空盘旋着鸣叫、孤舟遥遥远去时,会生出无比寂寥的感觉。 那是一种天地之间唯你一人的空虚寂寥。 「走上仕途,就等于立于此礁,很多时候你会发现,明明许多人同伴而行,可你的心里却和此时一样,唯有自己踽踽而行。」 姜无恙那天的言语,好像和盛苑当时的视觉画面定格在了一起。 每次回想起站在礁石上的感觉,她似乎就能听到他说的这番话。 雾蒙蒙的天地之间,这位先生拿着酒壶,豪饮之后,说了许多话,可就是这句,她却最难忘却。 当然,这样有些压抑的告诫很少出现,大多数时候,他们的教学气氛还是很欢愉的。 「见山水如是山水,见山水不是山水,见山水仍是山水,这是你们锻炼的三个阶段。」 走在青山绿水之间,姜先生悠然的后背着手在后面督促这三个学生吭哧吭哧上攀。 「你们以为吾教导你们的是人生态度?不,不,不!对旁人也许是这样,可是对于想在仕途上攀援的你们,却是通过浮现出来的表面,看透里面的各种纠缠的利益,从而明了问题之本质。」 盛苑背着重重的书箱边走边嘀咕:「这不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么!」 姜先生没听到学生的话,径自说:「唯有可以透过迷雾看到本质的犀利眼光,才能让你们在大多数时候保持清醒的头脑和理智,当然,更重要的是,可以让你们在考试时,清楚的看出题目的考点。 当然,假若你们时刻关注邸报,以及时刻揣测朝堂的话,你们很容易就能分析出这些考题代表的背景,很容易就晓得该怎样作答才能取得很好的成绩了。」 「哪里就容易了!」安屿紧跟着盛苑后面,喘着大气的跟那儿嘀咕。 「少说两句吧!」卢晟瞥他一眼,摇头示意。 安屿见此,抿抿嘴,到底没再言语。 「当然,我说这些你们此刻未必能听懂,但是不要紧,咱们上课这俩月里,你们只管按我安排的走,一口气将我交给你们的尽可能记住,等到上完课,你们再慢慢邸将其消化。」 盛苑听到这句话话,脑海里蹦出「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句话。 大概是课程时间简化太多,故而姜先生只管姜要教的东西悉数灌给他们,至于他们几个能不能理解、要用多少时间 理解、又能理解多少,则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了。 「这简直是知识售出,概不退款啊!」盛苑感觉姜先生的知识授予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毕竟让学生自己消化的同时,这先生就具备了「用悟性、理解力、勤奋度来质疑接受度较差的学生」的条件。 当然,这不意味着姜先生是个不负责任的老师。 相反,不管是对大自然的领悟,还是对诗词文章的点评和解析,或者是对地方上各种判令的讲解,他都是及其到位的。 这些看起来有些纷杂,但是极为有用的知识点就这样渐渐在他们三个的脑子里汇聚。 「等到你们看见一个案例就能立刻套用我教给你们的思路,你们就可以到乡试考场一试了。」姜无恙笑呵呵的给出自我衡量的标准,「记住,那些判令格式不能忘记,吾教给你们的不仅是是知识,更多的还是见识,以及……常识。」 「以前常听你说,在寓教于乐的课上最有收获,没想到还真是这样。之前我记不大清的判令、诏令的格式,现在记得清清楚楚。」安屿收获可能是仨人里最多的。 盛苑和卢晟都挺高兴。 要是通过游学让他的学问更扎实些,这次就没白出来啊! 「你们以为殿试和朝考过后,就能安生了?呵呵,当上庶吉士之后,你们还要面对平时的考课,也就是人称「馆课」的考试,还要准备最后的散馆考试……当然,考试内容和科举就有些差别了。 鉴于你们平时基本主要学习经史和诗赋,所以平时考课多以记诵为主,少有笔答。 当然,你们可以说这和你们现在无关,你们还是在科举路上苦苦攀援的小可怜呢! 可是,科举各层考试上,几乎每场都要考校诗赋,之前童生试的诗作字数少,你们可以从容应对,不过等到乡试,你们就会发现其间的不同。 吾让你们领略风景,即兴作诗赋,就是为了这些准备的。」 自从姜无恙说完这些话,盛苑就开始了对写诗产生生理反感的路程。 没办法,一路走一路写,一天要写十几首……这样的作诗量,让她渐渐恍惚,实在是吃不消! 她感觉,自己喜欢写的那些打油诗,好像要没油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结课 游山玩水的快乐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姜先生那痛并快乐着的教学课程已经到了尾声。 盛苑怀疑他还没结课就开始打包行囊了。 对此,她是有证据的。 因为他给他们上最后一节课时,是带着行囊的。 盛苑三个的离别愁绪,在看到那半人高的行囊之后,顿时消散不少。 「离情别绪向来是诗人写出经典诗作的最好养料。」姜无恙一点儿都没有带着行囊给学生上最后一课的赧然,更不见丝毫的即将分别的难受,他甚至兴奋地让三个学生每人给他献上一首离别诗。 「吾会带着你们的离别诗远航!」姜无恙看起来格外开心,还打着拍子唱诵,「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他这爽朗的开心模样,让三个还没学会习惯分别的少年极为不适。 五官快要团成一团的三张俊脸,让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先生闹得有些迷茫。 这时这刻,盛苑仨人都不晓得要怎样反应了。 面对这样开朗高兴得姜无恙,愁绪显然已经不大合适。 可是……和他一起开心大笑又唱又跳? 盛苑三个挠着脑袋面面相觑。 这样合适不?! 虽然先生这高兴劲儿瞧着像是因为可以远离他们似的,可他们三个当学生的,总不能高兴得恨不能立刻给先生送行吧? 「高兴些,小郎君、小女郎!」姜无恙拍着手,让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学生们看过去,「你们授官之后,每次和任地同僚分别,课都意味着要高升啊!这还不足以让你们欢呼雀跃?」 「也不见得吧,要是被抓走呢?!」 安屿不小心,顺嘴杠了下。 姜无恙的笑容在唇畔停留:「……」 好吧,他只能说,幸好这郎君已经是侯爷了。 「吾和诸位师生一场,眼瞅着即将远航,找你们要一些祝福,总不算是强人所难吧?!」姜无恙的笑容重又融化开来,眼眸绽着兴奋地光芒,笑呵呵的看向盛苑和卢晟。 「当然,我祝先生海上看明月,岸畔闻江声,前途多平顺,耄耋还故乡。」看着爽朗的姜先生,盛苑之前那点儿小愁绪瞬间消散,大声言说着自己的祝福。 姜无恙闻言,立刻抚掌赞:「好!好一个「前途多平顺,耄耋还故乡」,为师笑领这份祝福咯!」 卢晟见他夸奖过盛苑就看向自己,立刻说:「那我祝先生「顺风来去皆自如,海上陆路尽通途;半生看过天下事,半生重录坤舆图。」」 「好!好!好!」姜无恙笑言,「待为师耄耋重写游记,定然给你们三个一人一份。」 「哦,到我咯?!」安屿不等先生看过来,立刻识趣儿的大声说,「那我祝先生「看最美的风景、见最奇特的人,喝最不同的酒水,作最不凡的诗」!」 「哈哈哈哈哈!知我者,汝也!有你们三个学生给为师践行,足矣!」 盛苑看着结课之后大步走远的姜先生,莫名的生出了豪情。 第六百二十二章:京都 「老国公可还好?」 郑氏见丈夫满脸疲惫的回来,忙不迭迎上去。 盛向浔把自己朝着榻上一扔,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 听到妻子询问,他揉了揉眉心:「太医给看过了,说是问题不大,只是须得静心休养。」 这般说着,他无奈的叹气:「也不知前些时候,老爷子撒得啥癔症,非说自己老当益壮,竟然要跟郑国公、安国公赛马!你说说,那是他那岁数儿的老头儿能参加的?这下好了,他连人带马都摔骨折了!」 想到一直意气风发、精力充沛、体力倍儿棒的老爷子蔫答答的靠在床上,他就有些发慌。 虽说太医认为老爷子底子好,只要将养得当不大会出问题,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恐慌。 「要不要把苑姐儿喊回来?」郑氏见丈夫坚信老国公不会出问题,只能婉转的问他主意。 盛向浔也没多想,琢磨着这主意可行:「也成,老爷子性子独,孙子辈里除了大房承嗣承爵的嫡长孙能入得他眼,也就咱家苑姐儿让他上心了。苑姐儿回来,跟他多说说,说不定好得快些呢!」 郑氏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多说,只是无声叹口气。 只盼着老国公当真能恢复好,不至于耽搁了蒽姐儿的婚事,也不至于影响苑姐儿乡试。 盛向浔不清楚郑氏的忧虑,他现在也顾不上想着许多,自从开府之后就懒得多回去的国公府成了他一天要去三次的地方。 安和堂内室,刚用过药的盛国公,搭眼瞧见门外的三儿子,底气发虚的喊出声:「你小子给老子进来!」 盛向浔之前刚要踏进内室,就见他爹五官皱在一起的灌下一大碗药汤,他琢磨着老爷子是要休息了,所以又把脚缩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他好心好意,这老爷子还不领情,整个人都没劲儿咯,还想要大呼小喝呢! 「老爷子,您老骥伏枥,该当志在千里才是,怎么窝在床上不起来咯?赶紧好起来啊!」 盛向浔晃晃悠悠坐到床边儿,细心地打量老国公面容一番,见他虽然还是略显萎靡,不过瞧着较之前好多了,不由放下心来。 「呵呵,放心,老子见着你了,就算是躺棺材里都能跳出来抽你!」老盛国公冷笑着摆摆手,「垂垂老矣的猛虎也是能咬人的!」 盛向浔不喜欢他话里的比喻,故而没揪着抬杠,转而说:「哈哈,大话谁不会说,有本事快点儿好些,要不然过些日子苑姐儿回来,见您这样,怕是要笑话咧!」 老盛国公闻言沉下脸:「苑姐儿好容易出去玩耍,你唤她回来是何道理?莫不是以为老子不行了,让她回来候着呢!用不着!老子告诉你,用不着!老子还等着看她簪花游街呢!」 盛向浔见他还有力气跟自己闹,情绪上松快不少,嘴皮子利落的回击:「嘁!要不是您胡闹,我至于把苑姐儿喊回来?不喊她回来,让她晓得有这么一出儿,她岂不是要跟我闹腾?到时候还不是我这个当老子的受埋怨!」 「那倒是,苑姐儿向来孝顺。」老盛国公被奚落也不生气,想到小孙女儿,脸上也带出些笑意,「只是,那孩子出京有数月了,指不定溜到哪儿了。」 「您就别装了!苑姐儿到了洛安州,就让昕哥儿给扣下了,她在哪儿呆着,您能不清楚?」盛向浔见老爷子精力渐长,登时忘记了之前让着老爷子的保证,一句接着一句在那儿杠。 最后杠得老盛国公差点儿蹦下了床,咆哮功力都恢复到原先的三五成了。 「滚!给老子滚!今儿晚饭前别让老子瞅见你!」 随着一声怒喝,两个靠枕接二连三给扔出了房门,精准的扔在了现任盛国公盛向涯的怀里。 按点儿过来看望老爹的盛向涯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听内室里传来他弟弟气人的笑声。 「老爷子,行啊,看您这意思恢复得不错,赶明儿个说不定还能参加武举呢!嘿嘿,论恢复速度啊,您是这个!」 虽然没看见里面的情景,可是盛向涯光凭话声,就能想象到他弟弟举着大拇指,把老爷子夸得直喘大气的场景。 无奈的叹口气,盛向涯迈步走进去。 「父亲,太医让您精养,您不要太激动。」盛向涯上前问好之后,好言好语哄着老国公。 「你怕甚?!老子真要不行了,你们用不着急着哭,先把这小子揪过来,说不得能把你老子我给气活过来呢!」盛国公见到长子,撇撇嘴,用对待一丘之貉的态度瞪了过去。 莫名其妙受到迁怒的盛向涯只能赔笑,幸好之前还欠欠儿的弟弟,这会儿安稳下来,没让场面更加混乱。 他是真怕这个弟弟把老爷子气得一手拄拐一手挥拐的要下床啊! 好容易连哄带蒙把老国公哄睡着了,盛向涯带着盛向浔走到安和堂院外,负手看向安和堂的窗棱:「老三,怎么说,你这也到了知天命的时候咯,还是要沉稳些。 老爷子那儿,你要多让着他些,不要一见面就吵吵,你们不适合载闹得鸡飞狗跳了,真摔着谁都不好啊!」 他苦心劝诫,可听在盛向浔耳朵里却颇觉好笑:「大哥,你向来孝顺,我是知晓的……可是你也该晓得,咱这位老爷子是喜欢让人呵护成小宝宝的么! 他何时能闲的住?让他多坐一会儿他都憋屈。这些天跟那儿躺着不得动弹,老爷子他心里说不得生出多少火气哩,我让他喊出来,闹出来,发泄发泄,败败火,是好事儿! 不怕他喊叫动怒,喊叫动怒总好过蔫答答无精打采吧! 更何况他才不会真生气呢!要是每次见我都真动怒,他还能这样硬朗?早让我气得飞升八百回了!」 「不要口无遮拦!」盛向涯嗔瞪过去,瞅着不以为然的弟弟,他颇为头疼啊。 「蒽姐儿的婚事,皇上那儿有没有什么意见啊?」头疼的盛向涯不想再纠结之前的话题,转而说起盛蒽。 第六百二十三章:打算 「蒽姐儿的婚事?不是都定好了?都说好的事儿,皇上能有什么想法儿?!」 盛向涯见弟弟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一时沉默下来。 老爷子历来自我,即使对自己儿子,也是应付而已。 之所以看重他,是因为嫡长子袭爵,而他还算争气,故而为了盛家传承多有看顾。 之所以管老二老四,也不过是因为对常夫人爱屋及乌,受了枕头风,被提醒着照顾。 可唯有对他弟弟向浔,那真是棍棒底下出感情,打着打着竟然打出了护犊之情。 整个「向」字辈儿里,能从老爷子主动想着关照,还能从老爷子手里抠出大笔财物的,也就他这个弟弟了。 至于老五,不说也罢! 当然,他弟弟向浔对老爷子的感情也比他们深刻,虽然他每次见了老爷子,开场就是揶揄、嘲讽和犟嘴,每每都把老爷子气得咆哮追打。 想到弟弟和老爷子的父子情,盛向涯垂眸沉默了。 可就是他这份沉默,让盯着他的盛向浔恍然。 登时,盛向浔的脸色有些发白:「大哥想多了吧,太医都说没事儿的。」 盛向涯见他这般反应,心里更是忧虑,不过嘴上却还是安抚她说:「你当我们多想了吧,毕竟老爷子岁数儿大了,很多事情要多想想……现在情况还好,可是还要看之后恢复情况,若是恢复缓慢需要长期卧床……只怕老爷子自己的心气儿都要跌下去了。」 盛向浔张张嘴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儿化成一句苦笑:「何至于此呢!」 本想顺嘴埋怨老爷子的,可是想到那老头儿还跟榻上受苦,他只能狠狠地低吼:「就不该让他跟郑国公和安国公出去!他们俩活蹦乱跳,却苦了这傻乎乎的老头儿!」 「莫要乱说!」盛向涯心里未尝没有不满,只是话不能这样说。 盛向浔也晓得自己这样不占理,只能酸着眼眶,将头扭到一旁,不看长兄了。 「情形还不至于这般,我们……只不过是做了最差的打算而已,你不要多想。」 盛向浔苦笑着摇摇头。 盛向涯顿了顿,继续之前的话:「你最好进宫问问,皇上对蒽姐儿婚期怎么打算的?真要是……只怕婚期要后延了,到时候皇宫里那几位未必会让二皇子后院空置。 毕竟皇上给皇子封王主意已定,若皇子妃不能立刻进门,只怕皇上要让侧妃先进门帮着打理未来的王府了。」 他这一番话,让盛向浔听得又恼又怒:「大哥竟然有心情琢磨这事儿?」 「蒽姐儿的未来不算大事么?」面对弟弟的质问,盛向涯表现得格外坦然。 「这……」盛向浔犹豫了,此刻的他嘴里泛着苦涩。 …… 「嗯,不错,文章进步很大,看着有些气象了。」远在洛安州的盛昕看着妹妹最近做的几篇文章,满意的点点头,「就算是现在参加乡试,也有资格名列前茅咯。」 「哈哈,我就说,「只要我认真,榜上定有咱」!」面对夸赞,盛苑挺着腰板儿,拍着胸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抗议 盛苑这两天有些麻爪。 没说错,就是麻爪,字面上的意思。 作为需要一天写满十五六页宣纸的女郎,经过连续一旬的奋战,她感觉自己的手快要变成爪子了。 写文章写到快要吐是怎么个体验,盛苑感觉自己现在特别有发言权。 面对这样毫不人性化的作业量,盛苑觉得,她那留作业的大哥可能要疯,而她那对伸出来就是一对儿象形文字的手足以当作证据。 盛苑低头看着写字写到麻的爪子,委屈的鼻子抽抽。 真要听大哥的话,写出一人高的文章,她以后就可以不用练其他武功了,只管专攻「爪功」就好哩! 反抗! 必须反抗! 「本来说好是游学的,可跟你打了个照面儿,竟然只剩下个学字儿哩!」盛苑气势汹汹的将她大哥堵在书房,瞧她双手抱胸,不依不饶的样子,是定要让她大哥妥协了。 盛昕放下手里书信,意味深长的看过去:「那……你想怎么样呢?」 「该!必须改!」盛苑也不客气,坐到她哥对面,很有声势的挥着手,那样子,好像她说了真能算似的。 盛昕笑了笑:「还有么?」 「嗯?!」盛苑没想到她大哥此刻看着还挺真诚的,怎么着?真能商量着来?! 「我要真正的游学!」 盛苑试探着高呼。 毕竟,这「讨价还价」,主打的就是一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哦。」对于小妹的非分要求,盛昕显得很是平静,连说话的语调都很平稳。 「你说游学为何叫「游学」呢?为何不叫「学游」?」 「……」面对自家大哥认真的询问,盛苑闻弦知意,讪讪地躲开他那双视线。 可不想,只要她大哥想要借题发挥,她就是把题撤了也没用,他能临场发挥。 「游学、游学,乃是在旅行中学习!说来说去,游之目的在于学……可你们三个那样子像是「游学」?我看,你们那就是旅游!」 盛昕直接揭穿他们仨的小心思:「你们从京都出来,一直到进了洛安州,这其间可有学习过?就不说捧着书本挥毫泼墨了,只说你们从途径的诸多城镇发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呢? 你们有没有分析过你们途径城镇的地理位置?回忆过当地的历史背景?有没有打听过那里出过什么人杰?其风土人情是怎么变迁过来的?战乱的时候怎么攻城守城?遇到灾害怎样解困救灾?当地有哪些世家豪绅盘踞?当地有没有明显的问题?怎样才能将那里发展的更好?」 盛昕这连串问题给盛苑打懵了。 「啊这……」 盛昕看着妹妹那双大眼睛又开始飘忽不定,不由嗤笑一声:「看来是没想过。 所以,你们所谓的游学,就是把脑子一扔,三个人手拉着满大楚的东跑西颠、招猫逗狗,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若是再逞逞能,跑到草原祸害阿戎的话就更好了,是不是?」 「……」盛苑感觉她大哥连中靶心。 好吧,她承认,她印象里的游学就是这样。 「鉴于我不想让自家小妹的游学之旅变成斥候之旅,所以亲力亲为、手把手的教你们认识何为游学,这有问题不?」 盛苑让她大哥直视得有些心虚,干笑着摇摇头。 好吧,「常有理」遇上「总有理」,难免偶尔稍逊。 「所以呢?苑姐儿,你为何还坦然坐在这里?你今儿的文章写够数了吗?书法练了多少?画技和乐器练习了没?诗赋做了几首?典籍默诵好了?律法诏令都熟悉了没?!你……」 盛昕还没说完,眼前的盛苑就已经掩着耳朵落荒而逃了。 「嘁!小家伙儿!还和我斗?!」盛昕满意得点点头,重又拿起书信,逐一拆开看去。 渐渐地,他脸上表情严肃起来。 …… 「怎么样,苑姐儿?」 盛苑刚走出来,月亮门两旁的灌木里钻出两个脑袋。 安屿期盼的看着盛苑,迫不及待的问:「说服你哥哥没?」 盛苑叹了口气:「虽然同根生啊,他煎我很积极!」 「啊?!!!」安屿抱着脑袋,小声的嗷叫着。 那么多作业,他感觉自己写字写得快不认识字了! 「没办法,谁让咱们在人家地盘儿呢!屋檐底下好低头!」卢晟也郁闷,可是看着无精打采的两个好友,只能好声安抚。 「要这样,咱们还不若回京都去呢!」安屿眼眸一亮,「回咱们的地盘儿,最起码不累啊!」 「回去?!」 听到这儿,卢晟得情绪调动起来。 他很久没见着父亲了,要是可以的话,他当然恨不能长着翅膀飞回去! 这般想着,他感觉自己的胸膛一片火热,登时期盼的看向盛苑。 「回去啊?!」盛苑有些犹豫,虽然她想家了,可真这样低眉搭眼的回去?! 好像……有些不甘哦! 当然,盛苑很快就不用犹豫了。 因为她大哥打算将她和大嫂舒氏一起打包回京! 这让她有种「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的既视感。 「父亲说,祖父那里情况稳定下来,不过皇上怕真有情况影响了二皇子的婚事,所以让钦天监算过之后,打算婚期提前。」 盛昕做出让小妹提前归京得决定后,特意将她叫到书房,将父亲写给他们的书信递了过去。 「为什么啊?爹爹不是说,祖父没事儿了?」盛苑有些茫然的看着她哥哥,有些不解、有些惶惶、有些怯怯。 盛昕见她眼眶红了一圈儿,忙不迭轻声安抚:「皇上也是为了蒽姐儿好,不过谨防万一,你莫要多想。」 「可是爹爹为何询问我能不能今秋参加乡试,还问你我可不可以继续参加会试?」 盛苑让这样急切的安排给吓到了。 「拿到功名要趁早,尤其是女郎,要不然,等到你考完殿试都多大了?」 盛昕温声哄着:「毕竟是第一届女子科考,能参加的话,最好还参加看看,若真能名列前茅,青史自然留名!后面考的再好,意义也大不同。」 第六百二十五章:取消了 「真是想不到,我们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了!」直到走出洛安府城,安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感觉幸福来的忒突然哩! 「那你肯定更想不到,我准备参加今次乡试!」盛苑托着腮,无聊的拨楞着刀穗。 「啊?!!」关于这事儿,安屿还真不晓得。 「我、我是说,我和晟哥儿不……用不用参加啊?」 盛苑翻了这个言不由衷的小郎君一眼:「看你们自己怎么想。」 「其实我考不考都成,左右重在参与,毕竟回京之后我可能要着手准备进军营了。」卢晟沉默了一下,也开口说了?! 「啊?!!」安屿再度震惊。 他很不解的左看看盛苑,右看看卢晟:「不是,你们俩是不是约好了?做出的决定一个比一个惊人!不能提前透个口风?!」 「这不就是提前说了?」盛苑掀起眼皮看看他,很快,注意力又回到刀穗上了。 「话是这样说……」安屿想抗议,可惜,此刻蔫了吧唧的盛苑,感觉比活蹦乱跳的盛苑更可怕。 「那要不我也报考吧!」安屿挠挠头,没底气的举手。 说实话,让昕大哥哥按着学了这么久,他虽然做文章的水平直线提高,可是对做题考试的兴趣却是断崖式下降。 左右他也没想着出仕,他对自己未来最好的规划之一,就是像永兴侯盛三叔那样混迹在翰林院里,优哉游哉的生活就好。 不过作为好友,硬着头皮陪着盛苑进乡试考场也不是不成,左右就考这一次。 「不过,我记着还有个实践考试,咱们咋参加啊?这……能不能补考?!」 提到实践考试,原本无精打采的盛苑坐直了:「我听我大哥说,实践考试只怕要无限期的暂停了!」 「暂停?!」安屿和卢晟瞬间也有劲儿了,好奇之心给予他们无穷力量,「这是咋说的?!快!快跟我们讲讲!」 盛苑嘿笑着:「据说啊,这次参加实践考试的郎君和当地乡民起了冲突,好像闹得挺大,似乎都惊动了驻地兵营。哼哼,这项为了制约女郎参加乡试的举措,却因为那些郎君的冒失被迫停止,啧啧,不能不说,很有些讽刺啊!」 「好吧,停考是好事儿,不过……苑姐儿,就没有更具体些的情报?」安屿觉得听着不过瘾,恨不能让盛苑描述能更细致些。 「哎呀,不要着急啊,且听慢慢说来……」盛苑立刻绘声绘色的将她哥哥说的情形复述出来。 其实事情特别简单,就是当地乡民不舍得劳力,都将社学当成看儿所,没有劳动力的孩子倒是积极往哪里放,可是一旦能帮家里干些活了,那些孩子就都让家里以各种理由按住,不许他们再去社学。 用那里的村长和里正的话说,社学只要留下有资质的孩子就好,至于没有天赋的孩子,与其以后学不出来,还不若好好干活,说不得将来能成个种田好手。哪怕是送出去当学徒学艺,到底也是一门手艺。总好过以后文不成武不就,反而没有了生存能力,还影响家里的农活。 他们对让所有的孩童都去读书尚不支持,更不要说让女郎进社学了。 而他们的反对的理由也朴质愚昧的可笑。 原因就是他们不想培养别人的儿媳。 「那帮师兄动手怎么不再狠些?」盛苑觉得那帮参考学子只是带队将那些乡村儿童收归朝廷所有的做派还是太斯文了些。 对于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乡民,唯有让他们吃些苦头,才能激发出他们真正的淳朴。 「大概是当地的世家豪绅不想配合吧。」卢晟见安屿一个劲儿附和着盛苑,说到了最后,竟然恨不能动用兵力去围剿了,顿时 有些无奈,只能换个角度提出问题。 「他们?他们有这勇气?」安屿撇了撇嘴,「更何况,自科举开始以来,官位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还真不一定。」盛苑倒是听进去了,很是认可卢晟这个说法。 「就像哥哥说的,自从土地隐匿问题用上重典,世家豪绅对待同乡村民也婉转很多,要想归拢土地使用权,周围就要安定。可若是周围的郎君女郎都奔着科考走了,只怕那些土地他们握着也不踏实。」 盛苑在洛安州跟哥哥和姜先生学习的时候,看过太多实例。 因此,她太了解那些世家豪绅是什么东西了! 在他们看来,只要可以以防万一,哪怕干的事儿损人不利己也不要紧。 「可惜啊!我之前还想了好多治学办法呢!」盛苑和安屿一起骂了一会儿那些世家豪绅之后,又不免遗憾的咂咂嘴,「要是咱们三个过去,指定能让社学学生满员!」 盛苑叹了口气,安屿立刻捧场,似有其事的点点头:「劝学、劝学,重在劝啊!我想了很多可以让他们听劝的办法,结果却无用武之地,果然可叹啊!」 看着这俩人表演的卢晟:「……」 他时常因为自己略微正常一些,而和这俩好友格格不入。 「少考好过多考,这样的实践考试,只是给参考的女郎设置的难题,对乡试成绩没有任何作用,既然有人做好事儿帮咱们省了,咱们只管高兴就是。」卢晟为了免去不忍,索性不让安屿和盛苑细讲他俩各自的安排了。 他们不提这些了,三辅岑闽舟却在府里对着几个嫡孙怒吼。 「让你们参加实践考试前,老夫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重在参与!重在参与!哪个告诉你们要取得佳绩?」 岑闽舟没想到,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小女儿好容易不在眼前跳了,府里的孙子们竟然又给他送惊喜了! 「你们竟然想出把乡民孩子集体抱走的主意!」即使坐在府里,岑闽舟想到之前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想要暴走。 家里九个孙子五个参考,结果全军覆没! 他岑家儿孙能参加乡试的竟然只剩下那个不肖女了! 简直、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第六百二十六章:景和帝爱看戏 人家都是近乡情更怯,永兴侯盛向浔却不同,除却小闺女刚出去的那几天不大适应,之后就美滋滋的跟自家夫人过起了小日子,鉴于大女儿几乎成天在呆在自己院子里,不是练习皇室规矩、记诵人脉关系,就是习字看书刺绣,所以他们两口子勉强也算是过上二人世界了。 直到确定了小女儿的归期,盛侯爷不知怎么地,竟然开始愈发想念这孩子了。 他是白天对着太阳想,中午对着玉盘想,晚晌瞧着圆月想,偶尔街上凑见圆乎乎的小孩儿跑过去,他都要长吁短叹半晌。 终于,在盛苑启程不久,郑氏让他闹烦了:「我说你够了吧!你那是想孩子,还是揶揄人呢?苑姐儿出去好几个月也没瞧见你多想,这会儿表演起来了!这么喜欢发挥,要不我给你组个戏班子!」 「……」耳朵拎在自家夫人手里的盛向浔,可算是安生了。 不过永兴侯府清静没多久,在大女儿提醒下,永兴侯夫妇想起小女儿好像要参加本次乡试。 「哎呀呀,得帮苑姐儿去顺天府署衙做参考确认!」盛向浔一拍大腿,顺手将鸟笼子塞管事的手里,拎着衣摆就往外跑。 郑氏连忙追着他喊:「你等等!先去九江书院!苑姐儿乡试资格证都在书院呢!」 一时之间,明明时间还算宽裕的参考确认事宜,把永兴侯府给折腾的,真真鸡飞狗跳,极为热闹。 「永兴侯爷莫急,盛苑同学在洛安书院也有参加岁试,前次各地官学岁试成绩汇至礼部,文书们已将有乡试资格的学子名单汇拢,盛苑、安屿、卢晟三位学子皆名列其中。」 九江书院院长接待的盛向浔:「礼部规定,凡官学,皆可代考生报名乡试,故而盛苑同学只要能于乡试开始前归京就好,您不必惶惶。」 盛向浔闻言大松口气。 待他好心好意的特意跑盛国公府跟老爷子说一声时,很荣幸的被一双松软的靴子瞄准两次。 「不是,老爷子,就算我让着您,可您也不能忒过分哩!好好儿的,您拿靴子扔我!这是何等道理?!」 「谁让你蠢得差点误了苑姐儿考试!」 虽说天气渐凉,可是老盛国公的火气却没见小,说出来的话几乎要把盛向浔的火气点燃。 「老爷子,咱要是听不准信儿,咱能不能别乱打听,哪个孙子说的这话!我是苑姐儿她亲爹,我能误了她考试?!」盛向浔从怀里掏出盛苑的参考文书,使劲儿摇晃,「瞧见没!我把苑姐儿的考证都拿回来了!」 他这话才说出,就见靠枕呼啸而来! 「苑姐儿的考证,你不好好收着,这样使劲儿摇晃,是生怕它忒结实怎地?!」 「……」抱着靠枕的盛向浔气笑了。 得!看他不顺眼,他走哩! 只见他收好考证,大模大样甩着袖子朝外走,直到站在门外,他才摇头晃脑的朝内室吹胡子瞪眼的老盛国公坏笑说:「哈哈哈,老爷子,我健步若飞,您嘞,追不上!」 「不肖子!」 听到老爷子有些洪亮的怒吼,盛向浔乐呵呵的跑远了。 …… 「你也是,让你去九江书院给苑姐儿确认报考事宜,你可倒好,回来就去国公府气你爹!之前也不知是谁整夜整夜不能安寐! 你怎就不能让着些?老国公卧榻安养有些时候了,正是烦躁的时候,可不找个茬儿就得闹两声?你只当每天见就是!」 「君子动手不动口……」 盛向浔意识到说溜嘴,立刻不念声了。 郑氏不由揶揄:「你这不都替老爷子想好借口了?何至于斤斤计较呢!」 「我可 不乐意当出气筒。」盛向浔低声嘟嘟。 郑氏嗤了一声:「你不乐意当出气筒,那你有本事别惹了老国公之后往外跑啊!你也知道你大哥要过来找你说道说道?你是没回来,我却被迫听他念叨半晌!句句是让我给你捎话,可哪句不都是让我跟着听?」 「老大现在是越来越墨迹了,介成天,叨叨叨叨叨叨,我都怕了他!他以前也不这样啊!」盛向浔挠挠耳朵,苦着脸叹气,「我现在可怀念他以前那副端着架子的样儿哩!」 大概是见他也很苦恼,郑氏感觉平衡许多,不过她可没忘这家伙之前的举动:「可就这一次!要是下回你惹了老国公,还敢逃之夭夭,且将你大哥留给我对付,你可要当心咯!」 盛向浔看着妻子朝刚买的掸子笑了笑,登时忙表忠心。 天可怜见! 他之前真没想甩锅啊! …… 览政殿,景和帝无趣的将奏本扔到一边儿,抬头看向争辩要不要继续实践考核的诸位官员。 别看这些人争论的面红耳赤,甚至都准备撸袖子互殴了,可在他这个皇帝眼里,这些人不过一丘之貉。 景和帝倚着御座似笑非笑的看着热闹,不仅不喊停,还饶有兴致的抚掌称赞,时不时还添油加醋,以期让这帮人动起手来。 配合默契的双方:「……」 再闹下去,假骂都要变成真怼了! 偏偏而今这位皇帝不让人省心,自家臣子都闹得冒真火了,他还跟那儿乐呢! 就不能大发龙威把局面维护一下吗?! 「别、别停啊!朕看你们双方所言都很有道理,这样,你们再各自说说看法,朕听听你们谁更有理!」 见争论声渐歇,景和帝忙真诚的喝令官员继续。 已经累得想喘大气的老臣们:「……」 皇帝,果然没好东西! 要不是皇上还在眼前,他们早就甩袖子呸了! 「陛下,既然乡试开考在即,不若本届实践考核成绩不计入考试资格,至于下届要不要采用……以后再慢慢商谈。」礼部尚书挤出笑容言说。 「也成!」景和帝看起来很好说话,直接就要拍板儿,「下届乡试啊,刚好朕那不争气的侄子安城侯,还有永兴侯的幼女、以及承忠侯世子都要参考,到时候朕让他们帮忙打个样儿,说不得能有不同。」 「???」众臣的脑海里闪过那三个顶级纨绔的形象,顿时都慌了,忙不迭大喊,「陛下,不可啊!」 第六百二十七章:臣子、皇帝、贵妃 俗话有云,有多大舞台,施展多大才华。 这句话放到盛苑三个身上却是,有多大舞台,作多大的幺。 嘿,就是这么能耐。 按理说,三个纨绔背景再大,只要不是皇子皇帝,进了官场就要守官场规矩,朝廷的栋梁们想要较真,自然有的是法子。 可问题是不能有皇帝背书! 奉旨作幺啥的,就忒不讲武德了! 览政殿里前一刻还争闹得不可开交的众臣,宛若亲临冰窟,登时冷静下来。 皇上跟前儿这仨纨绔离京之后,朝臣里还真有人闲得无聊,留意他们的动向,其中以御史言官为最。只不过笑到最后的,却是户部尚书和内卫军指挥使。 「臣以为,乡试资格试里的实践考核,原是为女郎入仕准备的,一来是让女学子有个印象,知晓奋斗方向;二来,则是为了让她们查漏补缺,补足弱项;三来,亦是让她们意识到在朝为官和管理中馈大有不同。 我朝礼部开科举先河,增添实践考核,原是提携女学子与郎君们比肩,奈何选错了时机,非是决策不利,盖因学子行事出师无名矣。 依微臣拙见,不若将培训女郎仕林规矩放到馆选之后。至于乡试资格试,还是恢复旧例更妙也。」 考虑到不能让盛苑三人奉旨考核,之前还互相攻击的大臣们,立刻和解,态度一致的派出代表,主动将这个考核取消。 一则,达不到原先目的的政令,完全没有存在必要。 二则,不能放任皇帝过分插手基层政务。 说起来,朝廷和皇帝之间,不仅是皇权和相权的争斗,亦是皇帝和众臣的角力,是集权和分权之间的抗衡。 景和帝也没真想把盛苑三个撒出去,不过是为了让朝臣将之前说过的话,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吃回去。 之前怎么说的,现在就怎么吞! 虽说增设这种考核动摇不了他的女郎科举旨令,可是,哪怕这样的存在没有任何负面影响,只要设立之初的目的是为了恶心他,那就毫无延续之必要了。 看着眼前这帮走出去都有脸有面的大臣,景和帝满意于他们表现之余,也不由感叹:官做得越大,这脸皮就越厚啊! 瞧着大臣们面无异色的优秀表现,景和帝都不由生出要跟他们看齐的想法了。 …… 「所以陛下是拿屿哥儿三个做了筏子?」安贵妃听完景和帝显摆的复述,不禁失笑。 只是笑过之余,她很好奇:「若是朝臣没有反应呢?陛下当真让屿哥儿三个奉旨整顿社学?」 「放心,他们肯定有反应的。」景和帝闻言,却很有信心的摆摆手,「莫说是这些臣子,就是朕都不敢放手任他们三个折腾。 咱们以为是让他们整顿社学的,可到了他们仨那儿,仨人一合计,定然是要将理解升华的,到时候,说不得他们把当地习俗都给扳过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景和帝都想挠头:「爱妃何以窃笑?朕可没有夸大!那些朝臣家里多有子弟争取乡试资格,他们也怕自家子弟让屿哥儿他们给带坑里去! 君不见,岑爱卿的几个孙子,就是买了屿哥儿他们仨名下书肆出版的《实践难题猜想》,才闹出这么场笑话! 朕听闻,岑府的小郎君们好些日子没出来了,据说是在家里养伤呢,一个个臀股之间尽是棍伤,啧啧,可怜可叹哦!」 景和帝说得唏嘘感叹,可安规妃看来,皇帝脸上尽是看热闹的喜意,完全不见任何怜惜之意。 「只是《实践难题猜想》是怎么回事?」安贵妃还真没听说侄子和他那俩好友又折腾出这么本书来,「不是说连出了《 五年科举三年模拟之科场前奏》、《童试有几场》、《笔试和提堂》、《主考官面前的小学子》和《考场知多少》这五本书了?」 「可真难为爱妃了,竟然能把书名记得这样清楚。」景和帝忍着笑意赞许道。 安贵妃微怔之后,不由得失笑说:「陛下何以取笑臣妾?!不过是为了支持三个小家伙嘴里说的出版大业罢了! 屿哥儿那小子的嘴巴,您还不晓得?光是听他嘚嘚,就足以忘不掉了! 不过,他的能耐,您还不知晓?发行事宜说不得能帮上忙,只是编写方面……只怕是苑姐儿厚道,跟他联合署名罢了。」 「欸!话不能这样说!屿哥儿还是帮着收集素材的,像是岑家郎君参考的这本《实践难题猜想》,里面那些失败案例,就是这小子找人从之前参考的郎君那里问出来的。」 「……」安贵妃笑容都不大自然了,「臣妾只能说,幸好他们仨在这本书上的署名都是化名,要不然,臣妾真怕他们让人套麻袋啊!」 要她说,这本《实践难题猜想》,根本就是《实践难题解决办法之馊主意大全》! 好家伙,此书的读者里,但凡是缺心眼儿的,都依着此书的才想办法动手了,要不然一场为期较长的实践考核,也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轰动京都,到最后礼部尚书不得不出来叫停啊! 想到前时的热闹景象,安贵妃都想要抚额。 只能说,当时的实践考核之地,真真算得损招与馊主意齐飞,御史言官皆失色。 见安贵妃忍俊不禁,景和帝似乎也想起之前的场景,不由跟着笑出声来:「苑姐儿屿哥儿他们当真古灵精怪,先是考场心得引得学子蜂拥,之后各类考试分析齐出,最后让各大书院都采买了模拟试题练习……时至今时,参考的学子陷于题海之间,都累得要疯了,不然都说不清,那么多学子考生为何傻乎乎选择尽信此书。」 「其实也可能是气出失心疯了?」安贵妃不免替盛苑三个说好话,「毕竟之前两届学子就不少人在这项考核上折戟沉沙,想来,可能未必是学子能力问题,也可能是当地风气难教。」 景和帝笑着点点头:「朕若不是皇帝,只怕也想借用《实践难题猜想》里面的办法用用,不为别的,出出气也是好的。」 第六百二十八章:系统的呼声 「还有几天咱们就能到京畿附近了,按这个速度回还,我能在姐姐大婚之前两三天到家,这样再过小半个月,就到了乡试的时间。」 夜宿林间,盛苑坐在车里跟打瞌睡的小遥闲聊。 「啾啾!」 回答她的,只有肩膀上的胭脂。 「京外此时所见月,京内可有人见之?」盛苑摇摇头,返身推开车窗,胳膊撑在窗沿仰头感叹。 安屿听到动静,忙不迭推窗看去,就见对面半丈远的盛苑托着小脸儿看向天空。 「苑姐儿,看月亮呢?!」安屿大咧咧的朝盛苑招手,「要是无聊,咱们出去溜达溜达?」 「晟哥儿呢?」盛苑有些意动。 她刚问完,就见卢晟的大脑袋出现在安屿旁边儿:「只要不走太远,我是没问题的。」 于是,仨人兴高采烈的跳下了车。 再然后,就让警觉的成栋和小遥给请了回去。 「小姐,出来时侯爷特意叮嘱,只要过了戌时,就不许您们出去溜达,要是不听劝,等您回去的时候,一定掸子管饱!」 「世子、小侯爷,永兴侯让属下给您们带个话,若是过了戌时,您二位还胆敢带着盛小女郎出去,您二位回京之日,就是他帮您们重新塑腿之时。」 「塑腿?何为塑腿啊?!」虽说心里不满,可安屿还是按捺不住好奇,不解的看向成栋。 他发现,月光下的成栋,眼尾似乎在抖动。 「就是打断您二位的腿,然后再给您们接上!」成栋低声速语。 「……」安屿感觉自己眼尾好像也哆嗦了。 他不仅不怀疑盛三叔能做的出,甚至于还想象出那个画面。 「永兴侯还说,即使当着皇上面儿,他也照打不误!」 「……」已经无语一回的卢晟,更加不想说话。 「算咯!算咯!看在苑姐儿的份儿上,我等还是不要让盛三叔犯殴打秀才和勋贵的错误了!」安屿悄悄打个激灵,使劲儿挺直腰板儿,很是大气的挥挥手。 卢晟看他眨眼间消失在眼前,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没维持住。 好友这输人不输阵的功夫,愈发熟练咯! 「世子?」成栋见卢晟还站着不动,不由小声轻唤。 「咳咳,唔,我刚刚看星象,发现听劝堪为大吉,故而……就这么着吧!」话刚说完,他也一溜烟儿回车厢里去了。 一直趴在窗前看热闹的盛苑:「???」 这一个比一个溜得快啊! 啧啧,还都是习武之人呢! 「小姐,好像第一个撤退的……是您啊!」 「噤声!好好儿个女郎,何言大实话!」 「噢,奴知了。」 …… 【苑姐儿!苑姐儿!醒醒!】 盛苑酣睡之际,脑海里传来系统急切的呼声。 顿时,睡意和理智开启了互博模式。 幸好,很快有了结果。 盛苑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小哈欠,刚要问系统怎么了。 脑海里就传来系统喊破嗓子的尖叫声:【要有敌袭!要有敌袭!要有敌袭!】 纳尼?! 顿时,盛苑彻底的清醒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夜袭前 「敌袭?!哪儿呢?!哪儿呢?!」反应过来的盛苑一个翻身跃起,兴奋得几近颤栗。 「地点、人数、方位!悉数报来!」摩拳擦掌的小盛秀才恨不能立刻拔剑四顾。 【……】因为警示程序提醒而有些惊惶的系统沉默了。 它可能是睡迷糊了,咋忘记自家宿主不同常人呢?! 【一里之外,蒙面刺客五十九人,全方位!……只是他们潜伏过来,就不动了,不知是不是在等时机。】 「小姐?」小遥让自家小姐惊醒,刚睁开眼,就见自家小姐跟喝到兴头似的,扒拉出炭笔,唰唰唰地写。 「噤声!」盛苑一边写一边抽空瞥了眼车厢壁上的宫灯,顿觉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胭脂,给屿哥儿他们送去!」 很快,她唤醒打瞌睡的小隼,十分主动的强喂了这只迷瞪瞪信差几粒口粮,便直接将它扔了出去。 忽然被抛物线投掷出去的胭脂在失重的刹那,顿时清醒过来,条件反射的呼扇着翅膀,冲向安屿卢晟他们所在的车厢。 【我好像听到你那只小隼骂骂咧咧的怒斥声了。】系统没想到自家宿主的做派这样粗暴简单,悄悄吞吞口水,看向翻箱倒柜的盛苑。 「乱说,胭脂都没叫出声。」盛苑随口应过,忽然眼眸一亮,哈哈,她找着了! 「小遥,把这瓶醉香丸都给点燃!」盛苑利索的推推不明所以的丫鬟。 顿时,小遥懂了:「有敌?!」 当下,她顾不得多问,紧攥着药瓶,悄声离开车厢,寻成栋去了。 盛苑安排好了,嘿笑着搓搓小手儿:「待对方欲动,你记得提醒!」 系统乖乖的点点头。 于是,盛苑不管它了。 …… 「头领,我们还不动么?」一里之外的树林间,双眸熠熠盯着远处篝火旺盛的车群黑衣蒙面者,略带亢奋的问斜前方的领头人。 那人闻言,抬头看看夜空。 繁星点点,月光含蓄。 「待过片刻。」 「大哥,藏宝岛的藏宝图,当真藏在车队里?」另外的蒙面人听他们说话,忍不住看向头领,「据阿戎的探子说,这支车队的主事,乃是大楚勋贵之后,若是抢得藏宝图,自然不惧,转头逃出大楚地界也就是了,若寻不得藏宝图,我等只怕真要流落异乡了。」 那头领冷笑:「何惧也!我等望族之后,充当山民积年,苟且数代已然够矣,该当博此一回,不成功则成仁,复不了前齐荣光,便跃过那片江海另寻定居之所就是!」 见他兄弟还要再问,头领不悦的看过去:「此番动手,便不留余地!此地荒凉冷情,待有人发现不对寻过来,我等早已出海!何以瞻前顾后畏惧怯懦?」 听清话里的冷意,头领的兄弟识趣儿的闭嘴了。 他才噤声,头领安排的探子就传话过来:「头领,情况有些不对,车队隐有动静。」 「大哥……」 「闭嘴!」头领莫名有些烦躁的呵斥住了他兄弟,看看周围的属下,轻声说,「从京都传来的情报说了,车队里那三个勋贵之后向来行为迥异,最是骄奢顽劣,常常带着护卫闹腾,此刻怕也是这样!何须做出惊弓之样?但凡动动脑子也该晓得,他们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何以知晓吾等于百丈之外埋伏?!」 他这话很有信服力,顿时让等待焦急的诸人耐心一些。 「等会儿行事定要按照计划而行,不许有人自作主张!」看看时间觉得快要动了,头领让人传话,「虽说对方车队人数众多,然吾等已占先机,自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故而不需恋栈! 」 「待到射程之内,只管箭雨送上,待车队大乱,立刻点燃***扔进人群……动静越小越好,动作以快为妙,翻倒他们,立刻清点物资,寻找宝图!」 重复作战计划的头领生怕财帛动了属下的心,不禁沉声提醒众人谨记:「不管翻出多好的财宝,都不准轻举妄动,一切皆以寻找宝图为准……记着,只要宝图在手,吾等富可敌国!若是意志不坚,就想想宝图到手之后的财富、权势、辉煌的未来!」 一阵打气过后,头领准备突袭。 …… 「怎么还没动静?」盛苑扒着车窗朝外瞧,有些坐不住了,「打个劫、刺个杀而已,怎么这样磨磨蹭蹭?!」 【……】 盛苑搓搓爪子,哼哼两声之后,打定主意:「俗话说得好,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系统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自家宿主带着车队平移到刺客眼前,恍若懵懂的等着对方动手,而对方刺客已然傻眼」的画面。 系统没接上话,盛苑也不在意,她只是那样一说罢了,作为熟读兵书韬略的秀才,还不至于傻成那样。 「小姐,成栋已经安排护卫们吃下解药。」小遥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地跑回来汇报。 「哦,好。」盛苑点点头,忽然心里一动,感觉她好像忘记了啥。 她忙不迭在行动安排脑海里过了一遍,沿着外围该店的篝火都点好了,该扔的醉香丸也扔了,屿哥儿他们应该把醉香丸绑在了鞭炮上……好像没遗漏啊! 【苑姐儿,舒氏和舒家护卫那里你安排了吗?!】 还是系统看不过眼,悄悄提醒一句。 「嘿哟!还真是!」盛苑一拍脑袋,忙问小遥嫂子那里怎样。 「小姐莫急,成栋那里已经安排好了,三家各分出人手组成一队,围拢在少奶奶附近,防止有人放冷箭!」 「……」盛苑没想到成栋照顾得还很周到。 就是行事太过谨慎了。 「他没给大嫂他们送解药?」 「成栋说,刺客出现得莫名,虽不知其目的,可是终究蹊跷,为了彼此都好,还是让舒家的护卫们都避避嫌吧!」 「只怕是被迫避嫌吧!」盛苑虽然觉得这样行事有些过分,不过权宜之时用权宜之计,将不被信任的舒家护卫一起迷倒,总好过作战时遭到背刺。 第六百三十章:藏宝图 盛苑以为的酣战,是敌人呼啸汹涌而至,是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杀声重重,是力量与计谋的对抗,是不屈不服的坚韧和坚持。 而实际上的酣战,却是蒙面黑衣队伍,以包围之势向前推进,刚准备喝令众人取弓,先放响箭引出车队众人,再让箭雨将车队有生力量解决;就感觉浑身算弱无力,眼前的景象开始渐渐模糊,清醒的头脑成了浆糊,糊里糊涂间,眼前一黑,纵有再多计谋也无施展之处。 「这就完了?!」盛苑蹬蹬蹬的满场跑了一遍,看着七零八落倒了一地的黑衣人,怎么看怎么觉着不真实。 「女郎,待吾等收缴了他们的武器装备,您再踢踹不迟!」成栋见盛苑带着安屿卢晟满场跑,额头的青筋抖了抖。 他一边喝令护卫们加紧动作,把敌人都捆严实了;一边儿哄着盛苑三个不要靠近地方。 敌人,哪怕是昏迷中的敌人,也不能轻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能给对方佯晕反击之机。 「苑姐儿,你怎么晓得有敌袭?」安屿见盛苑听劝,不禁好奇的问。 「这都是胭脂的功劳。」盛苑不可能提及系统,只好将胭脂搬出来,幸好小隼受过专业训练,能简单做出「前方有大量猎物出现」的动作提示。 「我说胭脂怎么气呼呼的,原来是因为不能出击狩猎啊!」安屿恍然大悟。 听到它提及胭脂的情绪,盛苑难得心虚片刻。 「可是为何有刺客呢?难不成真是看咱们车队有钱,故而特来打劫?」 饶是有系统,盛苑在没有头绪的时候,也想不出对方的真实目的。 「也许是云山山匪的同伙,特意替他们报仇的?」安屿摸着下巴看向卢晟。 「还是让内卫的人来审吧!」卢晟觉得与其猜来猜去,不若让对方自己说,「既然刺客皆就擒,我们也不必急于启程,先问问缘由,看看他们有无接应。」 这言外之意,竟是连前方的官员都不信任了。 …… 「藏宝图?!」盛苑看着气若游丝,恳求给他个痛快的刺客,惊呆了。 藏宝岛还有宝图?而且宝图还在她身上?! 盛苑看向审问技能专业的内卫们:「此人所言不假?」 「女郎放心也。」 盛苑的眼睛快速眨了眨:「这话说的,好像我大哥拿我们当挡箭牌了!」 虽说她时而多疑,但是对自家大哥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昕大哥不可能坑咱!」安屿掷地有声的表示不可能。 倒是卢晟沉思片刻,认真的看向盛苑和卢晟,「昕大哥可信,可是那位小嫂子……却要另说了。」 也许是他们多想了,不过,彼此关系生疏,还远没到不假思索就信任的地步。 「其他人没有说法?」盛苑觉得整理证据,就要多听多闻,哪能只听一人之言? 「说法基本一致,说是阿戎探子所报……不过对于阿戎探子,他们知之不多。」 盛苑听着内卫的话,又看了看明显不是领头的刺客,目光闪了闪。 第六百三十一章:不配合 「咱们三个年少无知,向来与人为善,谁会设计陷害咱们?」回到盛苑车上,安屿苦思无解。 卢晟闻言,刚想说的话瞬间憋在唇畔。 屿哥儿不说还好,可这样一说,他反而觉得谁都很可疑啊! 「要是冲着咱们来的,不该现在才动手啊!」盛苑敲了敲桌子。 「根据口供可知,阿戎在这儿还有探子潜伏,说不得就在前方哩!」 盛苑话未说完,安屿和卢晟立刻恍然,跟着激动起来:「咱们干脆和刺客换装,往前摸过去瞧瞧?!」 …… 「这事儿就不劳烦女郎郎君们了,吾等自有安排,此刻时间已晚,几位贵人当休息才是。」 在盛苑三个找成栋安排换装时,内卫军统领大步前来,把三个蠢蠢欲动的秀才给拦了回去。 眼见他匆匆而来,又见他匆匆而去,盛苑三个大眼瞪大眼,面面相觑。 要不是皇上给内卫军统领赐了令牌,用以喝止他们三个的行动,他们岂能唯有瞪眼?! 「没关系,不让咱们掺合,咱就不掺合!」安屿果断给自己砌了个台阶,盛苑和卢晟极有默契的点点头,顺着台阶而下。 「就是,咱们也只是猜测,要是那边儿的探子不上当呢!」 「咱们守好后方也不错,万一还有宵小妄想偷袭呢!」 自我安慰了片刻,盛苑三个自觉气得不睏了,干脆以巡营为借口,并肩出去溜达。 盛苑闻着冰凉的空气,仰头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不由诗兴大发,才要出口成章,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马车,那是她嫂子舒氏用的。 随后下车的安屿和卢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这三位心有灵犀咯。 「成栋好像还没给舒家护卫们喂解药?」 「成栋管教下属极严,若真有藏宝图之说,只怕不在咱这。」 盛苑和安屿一人一句说完,对视片刻之后,一齐炯炯的看向卢晟。 「君子以规矩为德为则,三更半夜哪好窃探熟人深闺……」 盛苑和安屿见他悠悠慢语,立刻果断同意:「那成,你在这儿守着。」 「对,让屿哥儿跟我前去。」 「说好一同进退,哪能孤雁南飞!」登时,卢晟挺直胸膛,大义凛然的抬起头,率先迈步前去。 一切计划得刚刚好,盛苑三个边走还边互相约定:「翻箱倒柜的事儿归苑姐儿,摸查女郎的任务归苑姐儿,我俩负责检查机关暗箱。」 「我嫂子和那些丫鬟嬷嬷自有我负责,可那些舒家的护卫呢?」 「归我们俩了!你是女郎欸,不好翻腾陌生郎君。」 仨人想得特好,这几步路走过来,连搜检的时间、顺序都安排清楚了。 可惜仨人一撂帘,内卫军的副统领笑眯眯的盘坐在门口儿,朝他们笑呢! 「!!!」盛苑三个差点儿吓得从车上跳下去。 「女郎郎君,天色不早了,各位是该休息才是。」这位副统领抬手请他们出去,「从现在起,车队临时归内卫军接管,车队信息暂不对外声明,还请几位贵人莫要为难在下。」 这位笑呵呵的副统领言语和气,可说出的话却让盛苑三个面色一变。 安屿今儿晚上原打算大展身手,不想几次三番受到驱逐,小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当即就要尥蹶子。 一直盯着他们的副统领见状,心里暗暗泛苦,这位小侯爷向来霸道,偏偏对他是轻不得重不得,真要是伤到他,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 可是眼前就这三位在一起的威力……这轻了重了怎好拿捏?! 副统领咬咬牙手腕一转,正打算干脆来个大的,直接把***掷过去,打他们个出其不意,先迷晕了再说! 至于之后三家护卫那里怎么交代,那就等统领回来再说! 打好主意,副统领就等着盛苑三个上前争执,也好教他师出有名。 却不想,盛苑一把拽住想要翻脸的安屿,二话不说就把他给带下车了。 出乎意料的副统领松了口气,顺手抹掉额上汗珠儿,默默感叹工作不易。 而车外,安屿还不满的问盛苑怎么退出来了。 「哼!你还没看出来?咱们打算再三落空,一看就晓得是内卫那边儿针对咱的!只怕跟他们的冲突也在他们算计之内!既然看出端倪,何以成全他们!」盛苑表示,不配合,就是他们无言的反抗! 「……」还以为盛苑回说他想说的,卢晟都做好颔首附和的准备,谁想,她的理由竟然是这样简单淳朴。 这一刻,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城府了。 无语的卢晟不想说话了,奈何安屿跟在盛苑身边儿蹦,口口声声尽是奉承,实在听不下去的卢晟叹口气,一巴掌拍在安屿肩上,使劲儿将其按住。 「欸?!」安屿正跟盛苑计划熬夜,就感觉肩膀一沉,而后整个人就好像是定在地上,动都不能动弹,顿时抬头看去,对上卢晟那双充满无奈的眼眸,「晟哥儿?!」 「刺客的事儿、宝图的事儿,内卫主动接手,何以?」 安屿没回答,但是他觉得里面应该是大有深意的。 卢晟调转目光,看向有所思的盛苑,轻声说:「只怕里面的情况不像内为统领说的那样简单,不适合我等刚考上秀才的学子参与,这样的情况,多知不若不知。」 「好!」盛苑果断点头。 她想的更多,只怕这里面还牵扯到了舒家的护卫。 虽说盛舒两族是亲家,可只要不是大嫂亲自掺合,舒家的麻烦还影响不到盛家。 想到这儿,盛苑盼着能快些进京了。 …… 「少夫人。」云景睁开眼,就见自己和舒氏换了地方。 莫名其妙的晕倒,醒来后出现在莫名的地方,这让她悚然一惊。 该不会……让匪人绑架了! 「定然是邝氏贱妇算计!」舒氏沉着脸恨声而说。 「莫不是那张财宝清单?」云景想到之前邝夫人遣人送来的见面礼,脸色唰地白了,「可是夫人已经让人送了回去……」 「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早知是这样,我就该跟世子提及!」舒氏暗生悔意,她就不该为了那点儿小心思而瞒着! 第六百三十二章:即将抵京 车厢内舒氏主仆商量起对策,车厢外的内卫副统领给属下打了个手势,而后掀开车帘,走了进去。 「盛少夫人莫怕,在下内卫军副统领,请您配合查案。」 舒氏和云景说了半晌话,终于见到迷晕她的人,登时松了口气。 幸好云景聪明,见她眼色提示,没有擅自寻找出路,更是配合着将关键事宜说了出去,从而引得幕后指使现身。 说实话,在看见这位内卫军副统领的刹那,她放心许多。 「大人有话请问,吾自然知无不言。」舒氏在云景的掺扶下,端坐上位,不惊不忙的颔首应许。 …… 「夫人,那舒氏不收礼,只怕回京后少不了在永兴侯夫妇跟前儿说咱小话。」邝绮姐儿的丫鬟收拾箱笼时,看见自家夫人送去的香囊,顿时又生起气。 这香囊里装得可是一座小岛的所有权! 虽说岛屿不算多大,却也有特产,更不要说光是作为给补站就有多少收益! 若不是她时常话里话外敲打夫人,夫人何至于随手送上这座小岛?! 之前几番暗示,之后拿到手了却还不要!简直不知所谓! 「好了,既然她不要那就算了!你把契书和岛图翻出来给我。」 邝绮姐儿笑了笑。 不过是随手给那舒氏埋个坑罢了,对方不踩也就算了。 「欸?!夫人!那舒氏当真欺人!明明把东西都收下了,却拿着两张描摹的假图骗咱!这这这……简直岂有此理!」 邝绮姐儿闻言,笑容顿消,忙不迭冲过去,接过丫头手里的描摹图:「快去寻世子!」 她不怕舒氏贪婪,只怕对方弄巧成拙,连累了盛苑三个! …… 景和帝批奏章至两更,正欲喊宫人过来服侍他休息,就听闻内卫传来消息。 他看过密报,眼眸沉沉的看向他亲选的内卫指挥使:「你们给朕看的,就是这些?消息如何从京都往外散播的?舒家那个护卫长为何帮着阿戎和山民做事?那些自称是前齐早先安排到大楚西南边陲的山民当真就这样简单?」 连问之后,景和帝不耐的将密报扔了过去:「若是只查到这些,你们还不若让那仨孩子接手!说不得还能发现关键!」 内卫指挥使接过密报直言惶恐。 景和帝冷笑:「你们难不成只看到妻妾相斗,看不出更深的问题?西南边陲啊!」 内卫指挥使闻言一抖。 他记得卢氏一族发配时曾路过那里。 「证据,朕,可以不要!但是,不该存在的势力,朕不想再看到!」景和帝冷冷的挥挥手,「下去吧,既然弄不清来龙去脉,就把那三个孩子看护好,朕要他们毫发无损而归!」 「是!」 …… 「苑姐儿,我让成栋看过了,昕大嫂子那儿少了好几个护卫!」 自连番碰壁后,盛苑三个当真像约定好的那样,对这些事儿不闻不问,直到行程重启,舒氏和她的丫鬟嬷嬷护卫们再度出现在视线里,他们三个才发现了不同。 「我看内卫军那边儿对昕大嫂子很是客气,应该问题不大。」 盛苑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向大嫂舒氏的马车,犹豫要不要过去探问。 第六百三十三章:盛苑日记(上) 「【今儿距离回家还有九天,我刚从大嫂舒氏的车驾上下来,果然,她客气是真客气,嘴严实也真严实。唉,这趟游学迷雾绕,使我不能尽开怀!郁闷之下,自罚果奶三杯,以儆效尤!】」 「【今儿距离到家还有六天,路上偶遇中暑书生二三,忙使队医医之,使其醒。 二三说,(没有错,这个书生就叫二三,噢,不,应该说是「貳三」),他家住京畿,是准备应试本科乡试的秀才,因实践考核失利,自觉无能,故而自我放逐游学,以期成长。 他说这话时面容悲戚忿忿,明明瞧着无力,可却又透着坚毅,真是个喜欢较真儿的怪人!】」 「【今儿距离到家大概还有五天,天刚亮,二三就与车队辞别,我和屿哥儿好意留他,他却坚决辞行,言之要以苦己体肤明志。 我俩见他坚持,便赠了些许盘缠,在天热起来之前放他离开咯。 他走之后,晟哥儿却说,二三之所以要走,实乃因为我等目的地相反,他再坐下去,前些日子的路程就白走了。 自从二三离开,车队的速度提升了不少,很快我们走的官道两旁就变成连成片的田地。 此时非是农忙,却见许多稚儿追逐嬉戏,放眼看去,大多竟是入社学之龄,思及二三所言,饶是我这等心大之人也不由愁闷。 忍不住,即兴作诗一首:「稚子无知嬉戏常,惜留劳力远学堂;长成重复前人事,从来不知为何忙。」 屿哥儿和晟哥儿捧场叫好,我却不知为何没有平常洋洋得意之感,唯有满腔郁郁不知何言。 想来想去,我觉着闷闷之由头,乃是那些或遍野奔跑或忙于活计的小女郎。 于是,我想到了个好办法!】」 「【距离归家还有九天,没有错,还有九天!不是我术数不好,实在是因绕路而走,延长了归期。 多走路我倒是不愁,就是怕赶不上姐姐出嫁。幸好之前行程加快,眼下即使绕路,也不耽搁给姐姐送嫁。 至于缘何绕路,说来话有些长。若简而言之,那就是内卫帮忙造了个谣。 都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所以对效率和成果转化的考量,我把底线略往下调了调。 要说内卫还真好使,只大半天,关于「豪绅、世家、寒门以及庶民要秘」的传言就发酵起来。 其内容大致就是:以后秀才、举人、进士的免税数额定量,定额里的秀才、举人、进士不分男女,不分家世。 当然,为了让庶民农人能听懂,我特意找系统帮忙修改了一下说辞,于是这则谣言就变成了「老百姓啊,你不能不知道的小猫腻!」、「庶民啊,皇上亲赐给你等改换门庭的机会被偷了!」「农人啊,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啊?」……这类让人闻之清醒的话,传播速度之快,让我都惊叹不已。 本着打一枪换一地儿的原则,在留下几个内卫隐匿人群以待效果之后,整个车队调转方向,趁其要乱之际,跑远了。 据藏于人群里的内卫来报,车队离开后不久,在那些拱火挑事儿者功成隐退之后,当地世家豪绅和官府派了几拨儿人,带着武器追捕闹事者。 幸好那些内卫藏匿逃跑的本事一等一,在当地严密封锁下,他们还是顺利追到车队。 我对于他们顺利归来很高兴,当然,更高兴的是派出去的另一拨儿护卫已经将当地动乱之事呈送上去,同时,还顺势诬告当地豪绅世家贼喊捉贼,欲要以此诛百姓争良田。 哈哈,可有的他们忙了! 嗯,我写这些话的时候,有个小伙伴说这事儿做得缺德,当然,这不是屿哥儿和晟哥儿说的。 呵呵,缺德就缺德吧,垄 断世间资源的豪绅和世家就该消隐于历史之间,没有乡贤、没有乡霸、没有乡阀,唯有一级一级行政管理机构管理公正平等的处理事务才对。 当然,我琢磨,这事儿就是我当上首辅也未必能做到。 做不到不要紧,本来也没指着做到,世间大势浩浩荡荡,总有能做到的那一天。 眼下这些念头,不过是消除心里负担,让我对某些势力可以毫无顾忌缺德而已。 唉哟,一不小心写太多了,该睡了。】」 「【距离归家还有六天,这几天行程极其顺利,我很高兴。当然,要是此刻不是乌云密布就更好了。 出京到归京,我们还真没遇上在野外避雨的时候。当然,这次也不会。 虽然我很好奇坐在马车里避雨是怎么个感受,奈何嫂子舒氏连连催促,只好提前安排护卫作打算。唉,听人劝吃饱饭吧! 要说也是巧了,距离我们二三里地之外,刚好有座田庄,派人问过去,据说田庄主人乃是当地知州。 嘿,这可就有安全感了!不过,考虑到要低调,于是,我又灵机一动!】」 「【距离归家还有六天,这次依然不是写错字,主要是风雨太大,暴雨从昨儿午后下到现在,仍然不见颓势。 我和屿哥儿、晟哥儿怕发大水,让成栋带着三家护卫前去打探,若有必要,帮忙疏通一下水渠也是必要。 虽说外面狂风骤雨,不过田庄里面还是歌舞升平。 自从跟嫂子舒氏商量后,车队打着舒家来京探亲的名义借住田庄,田庄的管事极为重视,把大家安排得妥妥当当。 知州养在田庄的几个戏班子连番着唱,南地北地各色唱腔接连上场,一时之间连雨声闹得心烦都少了许多。 主人家的盛情款待,让我很受感动,当即我就请内卫军帮忙查查这位知州的经济来源。 欸,盼着他是个好人吧!】」 「【距离回到京都还有六天,没有错,我们车队依然原地停留,幸好雨渐歇,内卫军统领说今儿整整地面,明儿就能开拔了。 这是个好消息,我掰着手指算了算,若是接下来没有风雨,应该如期到达,嗯……应该吧!】」 第六百三十四章:盛苑日记(下) 「【距离归京还有五天,此刻刚用过午膳,刚要午休的我,迫不及待起来记录这个令我高兴的时刻。 就在前一刻,内卫军副统领派人过来通知,明儿清晨就能起程了。太好咯! 我很高兴,小隼胭脂也是,嗷!胭脂竟然拿物件儿砸我!且待我看它!】」 「【距离我前一篇记录已经过了两个时辰,需要处理的问题基本完成,过来记录一下所见所闻。 之前胭脂扔过来的是个铜钱儿大的铜牌,上面正反书着同一个篆字。说来也巧,我还真认识,这字儿是「卢」字。 看见这个铜牌,我忙把屿哥儿晟哥儿唤来,晟哥儿拿着端详片刻,只说上面花纹他没见过,应该是旁的卢姓家族的图纹。 这可就奇了,我记得这田庄的主人姓卓,旁人都是「卓知州、卓知州」的叫着,大抵这铜牌不是他的。 同时,屿哥儿认出图纹上的花卉乃是雄花,故而认定这铜牌的主人是个郎君,这样的话,更让我们好奇不已。 毕竟一个有这家族图纹的姓氏子弟,应该不至于沦落戏班啊或者与人为奴吧?】」 「【距离归京还有三天,自从前天离开田庄一路北上,行程格外顺利。就在刚刚,内卫军统领过来跟我打招呼,虽然他话说的挺客气,可这话里话外,竟都是在告诫我最好忘记那个卢氏铜牌之存在,切!当谁听不出来。 其实他不提醒,我基本都忘记了。 前天,我和屿哥儿晟哥儿就铜牌猜测了片刻,便没有了兴趣。为妥当,我特意寻来内卫军统领,让他帮铜牌找回主人。 毕竟作客田庄,随手为之的好事能做就做。 只是内卫军统领看到铜牌却脸色剧变,啧啧啧,有工作的人就是忙! 仔细算来,这都两天了,联系到之前离队的十数个内卫……我觉着,能者多劳挺好。 像我这个弱小无能的小秀才,管不了太多,管好自己就好。】」 「【明天就能进京都了,人都说近乡情更怯,饶是我也不免于俗。 所以晚膳后,我和屿哥儿、晟哥儿坐在一起,复盘出京之后到现在的一切行动。 直到我们互相确认彼此很乖,没有惹事儿,这才松了口气。 明儿定能平稳进府,见到大人尽可以撒欢儿,妥了!】」 「【今天是回到家的第二天,距离姐姐出嫁还有五天,之所以隔了两天记录,完全是屁股挨了几掸子,自尊心受挫,没心情写。 到现在!到现在!我都不知为皇上送来的信上写了什么! 要不是听说屿哥儿让他姑姑关了禁闭,晟哥儿屁股受了好几鞭子,我现在还提不起劲儿来写呢! 姐姐刚刚过来看我,好久不见她温柔好多,噫~~ 她看我的表情,跟看她闺女似的,也不知就是成个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当然,她的温柔只持续片刻,在我蹬鼻子上脸之后,她就变回去了! 根据姐姐给的情报,继我挨掸子后,嫂子舒氏似乎进了院落之后就闭门不出了,据说是主动关的。听姐姐的意思,似乎是因为舒家护卫出了不轨之徒,啧啧,好像感觉很不简单啊! 很可惜,再多的情报我也我从得知了,可恶啊! 明明我都是秀才了,怎么待遇还没涨呢! 哼,要不是明儿就要去看祖父,说啥我都不能立刻颠颠出去,非要大人跟我认错才能算罢!哪有随意揍人哒!】」 「【后天姐姐就要嫁人了,不知怎地,我站在宫道上忽然就很难过。没有错,今儿我奉旨进宫看太后姨奶奶去了。 听齐姑姑说,姨奶奶把我爹喊过去 教训了一顿,连皇上都吃了挂落! 听到这个消息,我双手叉腰想要大笑,哼!叫他们撺掇娘亲揍我! 当然,要是我得意的样子没让皇上逮个正着就更好了。不过我不怕,有我姨奶奶看着呢! 唉!提起姐姐成婚,就连姨奶奶脸上都是高兴,我竟找不着个说知心话儿的!也罢!明儿看完祖父回来,找欧阳翎和夏霜君说说话去吧!】」 「【明儿姐姐就要出嫁了,吃过晚膳之后,看着姐姐眼眶泛红,我忽然意识到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打算抱着被子和姐姐彻夜长谈,可惜刚迈进屋,就让爹爹和娘亲拽着后脖领子给轰了出去。 早知道我就不大喇喇过去了,提前藏到姐姐屋里多好! 我很郁闷,同样站在门外没进去的爹爹看起来也很郁闷。 他抽着鼻子、抖着肩膀啜泣的样子,好像有些可怜。 我抬头看着月亮,月盘圆圆的,可是姐姐的闺房,却要空下来了。】」 「【昨天是姐姐大婚,哥哥没能赶来。虽说姐姐出嫁,于我家而言是离别,可是永兴侯府依然张灯结彩,亲朋故旧来往庆贺源源不绝。 不知是不是怕我哭闹,爹爹从盛国公府叫来了许多侄儿侄女儿,意图让他们托我后腿。 许是没见着姐姐哭嫁,也没见着爹娘抱着姐姐反复叮嘱,我竟然没哭! 为此,我特意在二皇子要接姐姐离开时找着他,指着我自己眼睛跟他保证,我今儿没掉的眼泪都存着呢,以后他要是敢欺负姐姐,我就让那些眼泪从他眼里掉出来! 二皇子这个姐夫当得还不错,至少听我说话时态度挺端正,就是三皇子忒不是东西,二皇子才表完态,他就寻个空儿,把我挤开了! 他以为我跟不过去?!笑话!我可是盛家第一个女秀才,自然有资格去皇宫吃宴席,把某些二百五灌醉!虽然通行证是太后姨奶奶给的令牌。 见我能进宫吃宴席,侄子侄女儿们极为羡慕,尤其是侄女儿们,一个个立志要和我一样读书参考,争取比郎君还优秀! 嗯,很好!】」 「【姐姐儿今儿回门,看她和二皇子和乐的样子,我既宽心又惆怅。我想,我以后应该不是姐姐最爱的女郎了! 郁闷之下,我打算发扬吃宫宴时「一碗果奶对一碗酒」的做派,把这个新任姐夫灌醉。 唔,就是我一碗果奶,对方一碗酒,前几天宫宴上,我就是这样灌醉三皇子的。 可惜,这次没有太后牌果奶,新任的姐夫不上当,姐姐还在一旁帮腔,却让我这一番情绪无处排揎,唉!嫁出去的姐姐不爱我!】」 「【今儿是我登科之前最后一次自己跟自己聊了,原因很简单,五天之后我就要参考了! 嗯,乡试,我来咯! 加油!】」 第六百三十五章:准考 景和六年八月初八,秋闱第一场考试开始了。 盛苑拎着考篮排队等候入场。 和之前童试大不同的是,乡试要考三场,每场考试考生都须得在考场呆上三天两夜。 按着考试日程表上的说法,他们初八入场,初十出场;紧接着十一入场,然后十三出场;再然后十四入场,而后十六出场。 三场考试持续九天,一天紧接着一天的考,在考场过夜的疲惫还未散去,就要迎接新的高强度考试,这对考生的体质和心态都是极大的考验。 饶是盛苑这样健康结实的女郎,在意识到自己即将迎接到的考验时,也不禁咽口水。 没办法,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是要在下届参加乡试的,这样,她有充足时间模拟考试环境、适应考试氛围。 可现在她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用安屿宽解她的话说,这样也好,省得受那模拟考的罪了。 想到这儿,盛苑在心里握着拳头打气:加油!争取一次就过! 这样几次三番自我鼓励后,盛苑情绪平缓许多,对考场度日的顾虑也不见了,倒是有心情左右环顾。 自大燕立朝至今,在乡试会试的入场顺序上都坚持主考官先入场,而后学子再进。 因此盛苑来回打探的工夫,就见一队官员列队至考场侧门,缓缓而入。 盛苑遥遥看着他们,虽说看不大清楚,可是脑海里却浮现出这些官员的身份。 本朝对于乡试主考官的选择,多是采用进士出身的翰林院讲读或者学士,或者六部侍郎、内阁学士。 这些京官在接到考差差事之后,就要准备前往全国各地主持乡试去了。 盛苑记得,书院先生说过,这种差事多为临时性差遣,乡试结束之后就要返回京都,所以这样的差事,朝廷多给发放路费。 据说路程越远银两越多,最多的高大白银千两,最少的也得有五百来两。 想到这种有差旅费的定点公差旅游,盛苑可动心哩!毫不犹豫就在她的工作规划上添上了一笔。 「咱们这儿的主考官怎么是四位?足足比旁的地方多出两位?」 很显然,东张西望的学子可不止盛苑自己。 这不,她想入非非时,身后的考生也有悄声嘀咕的。 很显然,对方大量的比她还认真哩。 听到对话,盛苑耳朵不由自主竖了起来。 虽说她晓得缘由,却很好奇别人怎样说。 「京都乃是首善之地,考官规格自然要高出地方;像是乡试考官,地方皆是一正一副;可是京都这儿却要安排一正三副,这就是排场!」 盛苑听这人言语里带着自豪,不由耸耸肩,心说,考生觉着排场,考官们却未必这样认为,同是主考,因为不需要出京,故而这些考官是没有路费收入的。 这对于考官们而言,未必有多高兴。 「听说主考官们也是要考试的,他们考过之后再看咱们,不知是不是有种解气之感哦!」 盛苑没想到竟有考生这样联想,不由钦佩的看过去。 第六百三十六章:进场前 说话的郎君看着面善,属于放到人群里不容易认出来的那类。 不过他这心态却很不一般。 扭正身子的盛苑把考篮到了个手,思绪揪着之前话题缓缓发散。 朝廷任用人才,多要考核其能,主考官这个差事自然也不例外。 时人常称此考为廷试,一般在乡试开考前半年举办。 当然,资格试考试只用一天,不像乡试这样辛苦。 「我有族兄今次出任外省乡试同考官,说是廷试名列前茅者,方为京都主考。」 这时又有人凑趣低语,接着又有人说:「房官,哦,就是同考官,咱们京都和外省亦有不同!外省乡试,房官无需由京官中简放,惟咱们京都考场不同!」 又是一个格外骄傲的! 盛苑听着他们言语里的自豪之意,忽然又发现主考官这差事的好来。 要知道,同考官人数数倍于主考官,一般而言每二百个应试者安排一个同考官。 这些同考官是作为主考官的助手存在的,换句话说,他们才是阅卷工作者。 主考官阅的卷子,多是同考官筛选过的、推荐拟取的试卷。 只从工作量上看,也是主考官完胜! 挑挑拣拣的盛小女郎根本没考虑主考官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考官们进去了,接下来就是董事重员了!」 盛苑正美滋滋展望着未来呢,忽听最开始说话的那个郎君轻呼。 登时,她条件反射的看了过去。 现在入场的董事重员,是负责纠察关防、总管考场的各项事务的官员。 看着比外省人数多了许多的董事重员,盛苑意识到后面儿那个喜欢自豪的郎君肯定又要骄傲了! 果不其然,她刚这样想,那郎君就又道:「咱们京都乡试地位不同,不仅安排了监临官、提调官、监试官,还仿照会试,舍友搜检王大臣、稽查大臣、弹压官哩!」 「……」盛苑听得嘴角微微抽搐。 她感觉这位仁兄说完,周遭的气压都低沉许多。 幸好这位仁兄容貌常常,要不然,她毫不怀疑考完之后,有好事者要给他套麻袋哩! 毕竟监考格外严格,对某些个有别样志向的考生来说,是很不友好哒。 「哈哈,是有不同,京都乡试所用董事重员多为御史。」有学子笑着岔开话题,又说起了继董事重员入场之后的执事官员,「京都会试外帘官员多为京都辖下知县,皆是精明强干之人。」 他说的外帘四官员是场内执事官员的一类,另外还有内外收掌官、印卷官。 当然,有场内执事官,就有场外执事官,而这两者共同组成了科场执事官员。 正当盛苑准备回忆一下这些科场官员具体职责时,贡院考场的大缓缓地打开了! 顿时,盛苑感到身后清静很多,之前那些悉悉索索谈话动静都不见了,好像随着贡院考场大门打开,所有学子都变成了傲然青竹挺拔而生。 盛苑也在执事官员的号令下挺直了胸膛。 她仰着头看向贡院牌匾,眼眸里闪烁着熠熠光芒。 第六百三十七章:进场后 盛苑进到贡院里面,按着提示来到女郎搜检室,熟练的任凭搜检女官检查。 经过童生试的她,这套程序简直不要太熟练。 当搜检官把她从头发丝儿到红兜兜再到鞋底子都检查完,又将目光调向她的提篮时,盛苑露出了笑容。 搜检官严肃着张脸,掀开三层考篮,从第一层的各种药粉、到第二层的各种米粉、再到最后一层的文具逐一看完,终于露出了不镇定的表情。 虽说搜检女官第一次出现在贡院考场,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再不济还能跟有过经历的同僚探讨一番。 所以,在她们的印象里,搜检时把考生们准备的各色点心馒头掰成块儿,是极大的乐趣。 她的那些前辈们可从未见过哪个考生这么……嗯,这么替他们省工夫,竟然连上好的茶叶都给研磨成茶粉了! 见到搜检女官的反应,盛苑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嘿嘿!没想到吧! 之前经过她多番考虑,把提神安心的药丸磨成了粉,到时候是放到香盘里点燃也好,还是和水贴在穴位上也罢,还是送水服用,都极方便。 至于三天需要吃用的东西,盛苑动用了极大的毅力,推掉了各色糕点、糖果、肉脯,寻太医研究讨论,采用各种豆类、谷类、坚果干、蔬菜干、山药干、水果干研磨出了足够她吃半个月的米粉,再带上糖粉、蜂蜜、肉松、果酱、桂花、盐巴这些佐味,足以让她的三餐丰富起来。 刚开始,她爹娘听说她的打算还不放心,还是太医保证这些东西营养丰富,不易变质,每顿吃上三大碗,保证她怎么进场就怎么出场,体质方面绝不扯后腿。 “过!”搜检女官不知是出于眼不见心不乱的目的,还是对盛苑佩服不已,这声“过”喊得格外铿锵。 盛苑梳了个高马尾,快手快脚穿戴妥当,整理好提篮,还挺有礼貌的朝人家拱拱手。 而后,就在人家皮笑肉不笑的注视中,大步沿着提示牌而进。 这次乡试首次有女郎参加,而朝廷礼部也是第一次应对。 故而少不了一番争论。 首当其冲的,考场席位要不要变化的争论。 原本考舍号牌和士子编号是统一的,可是此番有女郎加入,就有官员鉴于“不让房官和主考官有先入为主的印象”的原则,打算将考舍号牌和士子编号区分。 一至六十号考舍,都为女郎使用,自六十一号往后为郎君使用。 不过这个主意刚出来,就接到了浪潮般的反对声。 反对的理由就是,这样做更容易造成不公。 这样争辩许久,最后的结果却是席位保持原样,只是多建出恭之地一处,远远儿的安放在考场两端。 朝廷礼部达成共识,考舍改建进程很快,却要苦了参考考生,毕竟原本的臭舍只有一端,现在变成两端夹击了,啧啧,个中滋味唯有考生自己感受咯。 盛苑赶的不错,她这位置居中,只要两旁相邻同考不出幺蛾子,她这儿的气味应该不至于太难忍受。 手里攥着书吏发送的士子编号,盛苑进到考舍前还特意凑近舍牌对了对:“嗯,的确是北皿五十六号没错!” 谨慎的小女郎把舍牌正了正,见其安置坚固,这才捋起袖子,准备入场第一件事儿——打扫考舍卫生! 没办法,贡院考舍每年乡试会试结束都要空置小半年,这其间除了必要的修缮,考舍是没有人给你打扫的。 即使修缮过的考舍,很多也是中看不中用,遇上风雨天儿,多是外面下雨里面漏,对考生极不友好。 所以要想自己考卷不收到风雨摧残,唯有考生自己提前准备妥当,就像盛苑,此刻,她将搜检官检查过的油布抖搂开了! 大大的油毡她准备了两大块儿,一块儿,她准备贴着舍顶系好,另外那块儿则卷起来系在考桌前上方。 说起来,京都贡院的考场环境比京外好了许多,尤其是景和帝登基以来,没少督促礼部修改考舍面积。 这么说吧,原先的考舍,高一点儿的考生都要猫着腰,睡在临时铺的床板上,腿都要缩着。 现在的京都贡院考舍条件好了不少,不仅建材由茅草、木头变成了砖瓦,面积也拓宽不少。现在的考舍,长宽高皆六尺有余,像盛苑这样的小女郎在里面折个跟头都富裕。 当然,考舍面积增加不意味着里面的装潢升级。 墙面地上还是那样简朴得生出青苔,床板和书桌桌面依然是能拆卸的。 看着考舍墙角随风摇曳的野草野花,盛苑挠挠头,本着大家共乐之原则,大方的从水夫挑来的两桶水里舀了一勺浇了过去。 就当取个好彩头吧! “女郎,您约的打扫来了。”正当盛苑自我感动时,她花了数倍银两请的杂夫、打扫过来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考舍要收拾 贡院考场内安置有水夫、饭夫、杂夫、工匠、打扫等役员,这些人也是面对考生服务的。 只是这些人员对上千个考生而言,颇有些狼多肉少之意。 故而早打听清楚里面门道的盛苑同学,充分发挥了自己不差钱儿的气质,用数倍于收费的花销雇了他们为自己服务。 不用亲自动手的盛苑,倒是充分发挥了嘴巴和脑袋的能动性。 指挥着这些供事人员把她的考舍从房顶到墙壁打理得密不透风。 没有错,她之前带的大油毡都用这两处了。 鉴于有书吏跟她说明书桌前不能自行安置油布这样严实的窗帘,她只能跟在考场货郎那儿买了单独的竹帘。 大概是看盛苑出手忒大方,不禁添了竹帘,还把桌椅板凳和床板都做了增添,跟过来的书吏还提醒她,考舍里的物件儿虽然是花钱买的,但是不能拿出考场。 对此,盛苑虽说腹诽考舍这边儿是无本儿买卖,可供求双方不平等啊,她能怎么着?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自然还是骄奢更舒服啊! 无奈叹口气,盛苑同学又跟货郎那儿定了两尺来高的炭炉和银霜炭炭块儿。 没办法,八月的考场,早上晚晌都凉,不管是煮茶熬粥还是夜晚取暖,炭块儿是不能少的。 哎呀呀,这些花费也挺让她嘬牙花子的啊,可是她能咋办?! 书吏看着这小女郎摇头晃脑的样子,眼角颤了颤。 好吧,是他失言了,端看这女郎白白胖胖的娇气样儿,也知道人家条件极好。 盛苑的考舍收拾得很快,不过片刻就规整好了。 至于更细节的方面,还需要她自己整理。 幸好考生入场之后,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打理时间,可以让考生们充分安顿好。 待那些供事役员离开,盛苑满意的朝抖擞很多的野花野草点点头,翻出计时沙漏,按着刚刚书吏说的时间略作调整,这才放在竹台边儿上。 她之前带来的考篮,放在墙角,逐一拿出笔墨砚台镇纸放在桌上,又翻出特意放考卷的皮囊,放到随手就能拿到的角落。 紧接着,她转向床铺,因为花钱多要了几块木板的缘故,她可以不用面对床铺、书桌共用一板儿的窘境。 不过条件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像是枕头褥子这些提升舒适感和睡眠质量的物件儿就不要想了。 木板、竹帘这类一看就知道有没有字儿的东西,跟着的检阅书吏还能处理,可是枕头、褥子这类东西,就太考验他们对工作量的承受力了。 幸好盛苑带着可拆夹层的皮斗篷过来,厚的皮子垫在床板上,薄的内衬盖着挡风。 至于枕头么,就只能靠她自己肉肉的胳膊了。 铺好床,调整好桌椅,盛苑又翻出两层香炉,先舀上一小银勺有薄荷和冰片成分的药香粉放在上层,又在底层放上陈皮和橘子油,轻轻点燃,不一会儿,令人疲乏全消的清香就萦绕在了小小的考舍里。 很快,愉悦地饱餐了一顿的盛苑同学,听到了开考的锣鼓声。 第六百三十九章:一对一 自燕至楚三朝,科举乡试三场九天的考核内容时有改变,至今时,原本在第二场要考核的“诏、诰、表、通判”皆删,留待会试考核。 因此盛苑现在参加的乡试,第一场考题为《四书》义题三篇,五言八韵律诗一首;第二场考题为《五经》义题五篇;第三场考题为策问五道。 虽说考题听着不多,尤其是每场考试的期限为三天,可实际上,若是不合理利用时间,三天的考试时间根本不够用。 因为大楚贡院除却每场考试最后一天会提供蜡烛,之前两天入夜,皆是给灯不给烛。 这所谓的给灯不给烛,是指傍晚以后,考场会给考舍帘外放上照明灯笼。 可想而知,帘外灯笼光线大概只能让考生略微看清考舍,至于连夜答卷……就不要想了。 唯有每场考试最后一天,若是黄昏时分,考生还未将答案誊抄到正卷,考场会给这些考生提供三根蜡烛,允许其誊抄完毕。 当然,这是对全部考题都回答完全的考生的优待,若是有考生连草稿都没写完,那等待他的除了考试结束的锣鼓声,还有武官将其带出考舍的待遇。 最开始,盛苑还想不明白,为何考场规矩这样多,不过是些蜡烛,大不了,让考生自己买,只要不是哄抬价格,但凡能进考场的,还能买不起几十根蜡烛? 直到后来见多识广,她才知道,考场这类看着有些荒谬莫名的规定,也是香更好的维护考场公平。 毕竟对于舞弊这等行为,那真是“有多大想象,就有多震撼的发挥”。 尤其是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在监督力度降低的时候,最容易出现的舞弊,就是换卷咯。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考场的每个役员都遵守规矩。 一旦有人被收买,借昏暗时机给学子换上写满答案的草稿,让其誊抄在自己草稿答卷之上,就是对考生的不公。 若是传扬出去,不仅是士林动荡了,就是全天下都要哗然。 科举舞弊案,不管放到何时,都是对朝廷影响力的打击。 因此,只要没有私心的考官,基本上都恨不能想尽一切办法好让舞弊行为没有实施可能。 毕竟,一场科举舞弊案,足以让牵扯其间的考官没有了前程,哪怕是无辜者,也难免会灰头土脸。 当然,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于那些坚定意志要作弊的考生,总有办法想出更奇特的主意。 只能说,考官和作弊考生之间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歇。 “诸考生请待点名接卷!”提掉官一声喝令,瞬间让盛苑将答题安排放到一边儿,期待的等着传卷官将礼部印好的试卷和草稿发送过来。 和童生试考卷规格差不多,到手的试卷只有卷首书写的姓名、籍贯、三代、性别、岁数、和刊印时间。 不过试卷连同草稿的页数为十二幅,较童生试的试卷页数多了不少。 至于考题,还是老规矩,由两队差役高举着书板,在宣题书吏的带领下,彼此交叉着来回宣示。 盛苑手眼并用,精准的将考题逐一记录在草稿上。 待记录好,她就不再打理外界动静,琢磨着安排答题顺序时,忽听得一阵脚步铿锵传来。 她刚抬头看过去,就见一名差军带着凳子侧坐在了她的考舍窗前。 盛苑:“???” 这是几个意思?! 好容易反应过来的盛苑,看看眼前这个容貌淳朴的黑脸女差军,忙不迭挪开视线,往考舍外瞧去,就见她对面的考舍和其邻舍窗前,都坐着一名差军。 顿时她想起了传说中的“乡试会试‘一对一监考’”规则了。 第六百四十章:八股文(上) 盛苑眼睛发直的看着虎视自己的女差军,很想挠头。 鉴于考场禁止喧哗,她只能是忍气吞声,默默地问候了那些层出不穷的倾力舞弊的学子。 要不是他们让作弊之法不停地更新换代,何至于挤兑得礼部那些官老爷们想出“一对一看守”的法子?! 搞事的学子太多,聪明办法不够用,只能用着等笨办法来杜绝舞弊。虽说这办法对考生不是很友好,但是此举就是为了保障考试成绩公平、保障大多数儿考生利益的,所以即使难受,考生们还不好抱怨。 盛苑很怀疑贡院重新修建,有很大部分原因是早先场地太小了,不足以容纳看守考生的差军。 当然,即使感觉不满,盛苑还是努力把注意力从监考差军那儿挪开了。 这些军士存在就是为了防止考生之间、考生和考场非考试人员之间进行像是口型示范、肢体表达、纸条传递之类的沟通。 也就是说不到停笔,这些差军就不会离开,指望他们从眼前消失是不现实的,还不若想办法适应他们的存在。 略微整理好心情,盛苑的注意力终于全部投入到试卷上去。 仔细分析考题之后,盛苑迅速做好答题顺序规划,很显然,这种时候写那首考场排律诗是不明智的。 虽说考场作诗不像平时写诗那样随灵感而作。 但是在考场答题作诗,还可以“灵感不够,情绪来凑”。 只是此刻盛苑因为差军面对面监考的缘故,情绪有些不大平稳,这种时候写诗,怕是匠气太重影响发挥。不若先答了制义题,说不得考试中途或有灵感萌生也未可知。 说到制义题,乡试答卷结构,就有些倾向于八股格式。 当然,现在的大楚制艺答题,八股之风虽起,时人却不好之,礼部方面对于答题格式是不是要固定以八股格式为主也是讨论激烈。 反对者多言此等文体格式容易禁锢考生灵气,很容易演化成格式为主、内容为浮云的局面,不利于朝廷选才任才。 支持者那边儿其实并不反对反对者的这个看法,而他们之所以支持,主要是让考官更容易考评出好的文章,以免考生超长发挥之后,出现“文是好文,考官看后眼晕”的情况。 这里说考官眼晕,纯粹是为了维护其面子,更多的是很多考官文学修养未必是极高的,有时一场考试下来,像是整篇幅生僻字多不胜数的文章、还有全文读着聱牙诘屈的文章多不胜数,这就很考验考官的心态和情绪了。 明明是看得头晕眼花不知所谓的文章,可是因为“落卷重校”制度的存在,让考官不敢轻易黜落之。毕竟谁能保证你黜落掉的考卷,不让其他同考官或者主考官看中?到时候,那真是谁水平不够谁丢人了! 而丢人是小,丢前程是大,若是因为“未见其妙”的缘故,在上官或者皇上那里留下“不堪重任”的印象就不好了。 因此作为考官,就很喜欢八股这样将文章格式模式化的形式。 盛苑看着眼前这三道四书考题,要求有一道要用八股格式完成,就不由得叹口气。 想来这些支持八股文的臣子还不知晓,八股发展到一定程度,也能让考官看得头晕眼花不知所谓吧?! 当然,叹气归叹气,该答题还是要答题的。 盛苑平时虽然很少使用这种格式,但是,基本的结构模式她还是清楚的。 尤其在洛安时,她大哥请的姜无恙姜先生还特意给他们三个开过八股文专题讲课。 “嗯,很好,就选择你咯!” 盛苑打算第一天就先把这篇八股文攻下。 原因只是八股文的字数是最少的。 说起八股文的字数,其实也是变化的,前陈时期,要求每篇文章不过五百,后来由于“词意因字数限制而不能尽述”的呼声太高,到了大楚承元帝时期就调成了每篇字数不过六百。 及至当今,八股文的字数又升为了每篇不过六百五十字。 据说,还有儒生大臣希望可以允许再多五十字。 (本章完) 第六百四十一章:八股文(下) 当然,字数就算再增,对习惯了动辄上千字阐述文章的盛苑同学而言,都是“区区小幅而已”。 盛苑选择先从八股文开篇,更多的原因是其模式固定,更容易找到答题头绪。 八股文之八股,其实说的是文章主干由“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四部分组成,而这四部分每部分由各有两股,故而称之八股。 书院先生和姜无恙先生讲八股文时,一直强调八股这部分才是文章之精华,考官们也多是以此来判定文章的选黜和等级。 说到起、中、后、束这四个部分,又要注意,这每部分各成一体,每两股文章的文字、声调,都要对偶成文。 需要注意的是,虽说每两股文章成一体,但是单股独看时,每一股的句子没有明确的字数要求,说是一句话,实则可能是一小篇散文。但是与其对应的另一股句子出现后,因其字数、句式、声调皆与其一致,就能很好的感悟到两股对联之意。 这就是先生们常说的“单看一股则偏,再看一股则全。” 而盛苑最讨厌这种格式的原因也是在这儿。 两股句子的一致性,要求的有些近于苛刻了。 若是简单的两句对仗词句还好说,哪怕是骈文,盛苑也能接受。 可谁能想象,两个段落的文章,不仅要求字数一致、字句断点相同之外,就连里面的人名地名、实字虚字也要逐一相对,更要求两个段落的声调韵律相当,就连两个段落的用典,也要保持对应! 好家伙,这对强迫症人而言,倒是不困难,对盛苑这更喜欢随文而动的学生,就不大友好了。 因此,盛苑选择这道需要反复斟酌、不停修改、刻意规整的八股文作为第一天的答题,就是想早写早踏实,写累了直接睡,等到第二天又是活蹦乱跳的好学生了! “第一天考试就极力压榨自己,想来之后两天就能文思泉涌,说不得写诗的灵感也有咯!”盛苑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说动就动。 她小心翼翼的将几张正卷悉数收起之后,又迅速铺开草稿卷子,握笔思考片刻,立刻挥毫破题。 八股文的整体结构,就是从破题开始的。 按照八股文要求,开篇要用两三句话点明题义,概括要旨。 简单来说,就是在文章简明扼要的告诉考官,你看懂了考题。 而破题之后就是承题和起讲两个部分,这两个部分的作用就是承上启下之用。 承题部分,亦是需要三四句话来承接主题然后引申。 而起讲部分,则是用尽可能少的话讲明你这篇文章想要表达的意思。 盛苑写到这里时,想起先生介绍这部分时特意强调,“行文需得自然,言及文章主题,不可刻意详言”,不由手腕一顿,迅速删掉两行文字,重又思索片刻,修改言辞,使其通篇看来,格外顺畅自然。 长吁一口气,盛苑稳了稳,准备写八股之前的入题部分,这部分是要用几句话为引子,好让分股部分以恰到好处之态出现在文章中间。 (本章完) 第六百四十二章:第二天 盛苑第八次校对八股题时已近黄昏,待再次确认没有疏忽,她可算是松了口气。 待她的注意力从草稿上收回,这才发现一窗之隔的女差军,已经打起了瞌睡。 窗外不知何时挂上了铜灯,原以为不算明亮的光线,却因为有相邻或对面的烛光叠加,反而将考场间的通道照得格外明亮。 盛苑揉了揉眼睛,抬头发现天色渐沉,这才意识到她好像连午膳都忘了。 这个发现恍若信号,很快,她听到肚子传来叽里咕噜抗议声,连手脚都渐渐无力起来。 盛苑呼口气,摇晃了窗框旁的铃铛,唤醒了迷迷糊糊的差军,举手表示今儿的答卷完成,而后在对方的注视下,她将正卷和草稿整齐的放在了准备好的皮囊里。 而此时,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差军脸上也露出喜悦之情。 注意到这点的盛苑不由感慨,看来没有不喜欢散值的人啊! 收好考卷,盛苑迅速把文具收拾起来,叠放在考篮,而后才再次摇铃铛。 她这次是唤人送水送炭的。 早上要的水时间有些久了,她打算留作擦洗之用,饮水还是要新运来的为妙。 送水和炭的杂夫过来,也不多言,在女差军的注视下,安安静静的将水桶炭盆挑到考舍,拿起盛苑放在书桌上的银子就走,全程动作熟练,场面远远看着,颇像默剧一般。 没办法,这是考场之规定。 贡院考生入场闻听开考锣鼓之后,无故不得与场内各位差役对话;每天需要购买水和炭以及其他杂物的考生,只能于每日开考前的清晨和完成答卷后的黄昏。 待到一更时分,考舍就不准许人员进出,考生亦不能出考舍,违规者,视为放弃考试。 盛苑对这类规定早已记诵得滚瓜烂熟,自然不会违规。 有了清澈可饮用的水,盛苑忙不迭点燃炭炉,将早上刚买的水壶清洗数遍,而后灌上满满一壶等着煮开。 这些操作她之前练习过很多遍,眼瞅着此刻没掉链子,盛苑还挺骄傲。 却不知窗外的女差军看她用刚打来的水洗了数遍水壶,就已经感觉额头青筋跳动;待见她这一壶热水烧开,竟然不是饮用,反而将准备的竹碗、竹筷和水杯泡起来,看着竟是消毒之用。 这、这、这……未免忒浪费了! 虽说京都水源丰富,可是贡院这里所用清水皆是差役们全副武装,由差军监督运送过来的,很是不易……虽说知道考场里有很多贵人不差钱儿,可是看他们这样浪费同僚的辛苦,情绪难免波动。 本有心说上两句,可是想到之前上官的嘱托,女差军忍了又忍闭上了眼睛:算咯,眼不见心不烦! 盛苑还不晓得自己认为常规的举动,竟然惹了差军不悦。 当然,即使知晓,她也不会在意,毕竟考场是限购的,每位考生每天可购买四桶。 她虽然没少买,可是也没多买,更何况还支付贡院超出实际价格数倍之费用。 至于怎么使用,是她自己的事,旁人看不看过眼,与她何关?! “嗵嗵嗵!无关人员悉数离场!”通告差军散值的锣声响起,考舍外的差军当即整形成列,安静的列队离开。 登时,原本就没多少动静的考场,只有蝉鸣一直不歇,偶尔从外面考舍传出来的动静,竟然不显嘈杂,反而让考生们感到心安。 此刻,盛苑可算煮好一碗米粉,闻着清清的谷香,她一边儿嗅着香味儿,一边儿撒上肉松、虾茸以及味道酸甜可口的酱,而后也不翻伴,美滋滋的直接品尝起来。 不知道是饿狠了,吃啥都是美味,还是这米粉搭配的确极好,反正盛苑同学的食欲是一点儿都没比在府里差。 直到躺在硬板板的床板上,盛苑这才感觉到辛苦:“希望不至于落枕!” 虽说是这样担忧的,可到底之前书写太累了,她刚嘟哝完这句,就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熟了。 唔,看起来睡得还挺香。 待到天明,一夜好眠的盛苑发现自己精力焕发,好像硬床板的效果还不错哦! 当然,这个发现可吸引不了她太多的注意力。 她现在要趁起来的人少,赶紧去盥洗室占据有利地形。 待到梳洗一新、享用了米粉配果酱的盛苑,发现自己充满力量! 来吧!又是答题的一天呢! 在今天,野心勃勃的盛苑同学打算一口气将其余两道四书题和五言八韵排律诗搞定! 没有错,她准备第三天时间都投入到誊抄草稿到正卷这件事儿上。 这可不是她托大,实在是自乡试开始,考生书写试卷格式方面就多出很多规定。 家有考生或者自己就是考生的人一定晓得,这就是俗称的缮卷条规。 这么说吧,从卷头需要填写的个人情况,到考试场次的顺序标注都是有规定的。 再则,像是考试答卷对虚字的使用要求、答题的具体格式等等,这些方面也是需要注意的。 更不要说,从童生试时就要求考生注意的字迹工整、和行文避讳了。 盛苑觉得自己对考题还是很有信心的,若是因为不符合条规而受到黜落、或者成绩降等,那可就忒委屈了。 心里闪过主意,盛苑摆好文具,等到差军就位,登时忙不迭拿出草稿,继续攻克。 考虑到草稿在阅卷范围,盛苑都没敢用上行草,有些飘逸的楷书以奔放之态,迅速在纸面成形,一个个组成了词,而后又组成句,最后组成一段段能让人认清的文章。 从太阳升起到渐渐落下,从阳光灿灿到夕阳染霞,盛苑奋笔疾书,终于在差军散值前,完成了早上订好的计划! 两道四书题和五言八韵排律诗同样经过了八次高质量的校对。 “就等着誊抄咯!”盛苑伸着懒腰,满意的揉着脖子。 完成计划的她,压力陡然消失,要是誊抄顺利,她明儿个上午就可以交上答卷咯! 哈哈哈!她盛苑出马,定然不差! 第六百四十三章:第三天 乡试第一场第三天的考试开始了。 天刚亮,盛苑就迫不及待拿出草稿和正卷。 虽说时间富裕,但试卷只要没有誊抄完全,她这儿就不算取得胜利。 慢慢地将正式考卷铺展开来,盛苑使劲儿吸口气,整场考试最重要的环节来了! 想到这儿,她将研好的墨汁和笔洗放到合手位置。 根据考试规定,考卷答题必要遵循四不原则。 即:考卷答题涂抹之处不可过百,卷页答案不可越幅,考卷答案不可曳白,试卷卷面不可出现油墨污染。 盛苑心里默默回忆了一下书院先生特意强调的答卷原则,准备蘸墨写字的手隐隐有些使劲儿。 她想了想,到底将笔放好,重又仔细清点了一下考卷页数。 虽说此等行为看着很像强迫症,但是没办法,考卷页数是固定的,一旦不注意,出现像曳白,哦,就是跳页答题之行为,那么此次考试就按照违式论处。 这样想着,盛苑的目光愈发认真。 使劲儿吸口气,她努力让手尽可能的稳,不紧不慢的在砚台边沿将多余的墨汁回归墨池,待发现心绪、呼吸终于平和,盛苑终于提笔在试卷第一行定格写下“第一场”三个字儿。 发现自己这三个馆阁体字发挥得很好,字形圆润饱满,看着好像印刷出来的,不失自己水准,盛苑松口气。 很好,只要保持状态,第一场不是问题! 她默默跟心里打气儿,手上却没耽搁,继续在下一行低一格的位置写下“四书”二字,随后写上题目。 这里面的题目标注也有学问,虽说四书题考三道,但是标注时却不可写为“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而是要写为“第一问第二问第三问”。 对于这些细节,之前在洛安的姜无恙姜先生特意训练过他们。刚开始的时候,盛苑几个出于习惯,时常这样写错,不过在让姜先生罚写数百次之后,他们很快就将习惯给倒了过来。 像现在,盛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第一问”三个字就已经落于纸上了。 刹那间,她感觉自己呼吸都屏住了,待反应过来,她才意识到缘何这样。 “呼~~真诚的感谢姜先生啊!姜先生,大好人也!”盛苑无声的在心里雀跃。 最开始的紧张过去,她真正的水平可以冒头咯! …… “小遥,你在车上等着吧,我在前面迎着女郎和小侯爷他们!”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大半天的时候,等着接考生的人就在贡院门外挤满了。 成栋见小遥往前挤得辛苦,忙不迭拍她肩膀,让她在外面等着。 毕竟小遥身量不高,即使挤到前方,也很容易让人群给挤出来。 “没事儿!这里人这样多,等小姐他们出来,你还未必忙活过来,更何况,我也想我家小姐了,不在这里等着,我有些慌。” 她这样说了,成栋自然不好再劝,刚想嘱咐她跟紧自己,贡院紧闭的大门忽而打开了! 登时,在场等着接考生的人,潮水一般汇涌过去。 第六百四十四章:好像是累了 “考试简直不要太简单!” “我之前早就交卷了!谁想到交卷过后,竟然要在考场大门后面儿坐等,直到考试结束锣声响起!” “不饿、不渴、不累!” “我好得很呢!感觉自己现在充满力量!” “唔,眯瞪一会儿还是可以哒!” “呼呼呼……” 小遥举着刚斟好的水,就看见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姐,抱着靠枕睡熟咯。 “老图,小姐睡熟了,车赶得慢些。”轻手轻脚的掀开车帘,小遥轻声嘱咐着车夫。 “好嘞!”车夫登时点头,也放轻了语声。 于是,喧嚣闹事主道上,永兴侯府的马车以极稳的速度、载着睡得香甜的盛小秀才,朝着府门而去。 等盛苑再睁开眼,她已经美滋滋的躺在自家软软的床上咯。 “真舒服!”懒洋洋的看着窗外夜色,盛苑打了个哈欠,而后高声喊起了小遥,“小遥!小遥!我饿了!我要吃饭!我要洗澡!” 疲乏散去,饥饿和对清洁的要求,催动着盛苑。 “来咯!来咯!小姐我来咯!”小遥抱着香炉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这是太医送来的药香,说是点着它睡上一晚,保准您疲惫尽消!明儿早上又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小女郎!” “咦?这么管用吗?之前怎么没给我?”盛苑趴在床上朝小遥招手,表示想闻闻。 “这药香好像是前儿个才配出来的,陪着太医开好的药浴方子才好用!我刚刚就是给您准备泡澡的药材去了!”小遥把香炉放到盛苑手畔,忙不迭指挥着小丫鬟们把煲好的药膳端上。 “现在是何时啊?”盛苑连灌了两大碗热汤,舒坦的长吁口气,这才想起问自己睡着之后的事儿。 “侯爷和夫人见您熟睡,不忍打扰,亲自抱着您回了咱们院子,只是没想到您一睡两个时辰都没醒,眼瞅着过了一更,想着不叫您了。”小遥说完此刻二更已过后,就叭叭儿说起回来之后的事儿。 “齐姑姑还带着咱家大小姐派来的女官和太医在府里迎您,没想到,您累得睁不开眼,就连太医把脉都没惊醒……若不是太医安抚,说您只是蓄力休养,侯爷和夫人都要吓到了。” 盛苑啃着个酥饽饽,听着小遥娓娓道来,不由点点头:“太医说得没错,我感觉所有疲惫都不见咯!” 当然,不累归不累,泡澡按摩却一样都不能少。 美滋滋的从浴桶出来,享受着两个小丫鬟的按摩,嗅着床头传来的阵阵药香,想要跟小遥嘚啵的盛苑又感觉自己眼皮沉了。 半个时辰之后,盛向浔和郑氏披着斗篷过来,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女儿张牙舞爪的睡姿。 郑氏:“……” 行吧,这丫头的规矩,白学了! “小遥!”朝着要起身的小遥摇摇头,郑氏慢步坐到小女儿床边儿,轻轻的摸了摸小丫头酣睡的脸颊,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叹口气,转而说起备考事宜,“你家小姐顾不上,你这个大丫鬟要帮着看顾,考篮检查过了没?” “夫人放心,奴之前已检查好了,该给添上的都补充了,保准不会耽搁小姐大事儿。” 郑氏和盛向浔听得连连点头,又叮嘱:“今儿夜里你辛苦些,就守在苑姐儿跟前儿看顾。” 小遥忙不迭点头说是。 她原本也没打算离开。 …… “苑姐儿,自习武之后,就格外警惕,等闲有些动静她都立刻惊醒,你看她今儿睡得香甜,怎么说话走动搅扰都不见醒来,可见是累狠了!” 从盛苑院子出来,郑氏和盛向浔没有立刻回去,反而让仆众打着灯笼绕路而行。 夫妇俩牵着手,在夜色月光下漫步而行。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小丫头要走仕途,只能这样啊!” 盛向浔安慰着妻子,心里却是觉着小闺女这第一场考试应该稳了。 倒是郑氏心心念念着小闺女的自找苦吃:“你考试时我尚未这般感触,倒是苑姐儿这样离家考试,我竟不知为何,愈发感觉不忍。” “???”盛向浔盛侯爷听得眼睛瞪圆了。 夫人啊,咱就是说,区别对待得这样明显,合适不?! 第六百四十五章:第二场开始 第二场考试开始前,在贡院门前排队的盛苑,已经适应了自己考生的身份,这次等待进场的她,早已不见前次那种飘离于外的恍惚,取而代之的是成竹在胸的沉稳。 这不,她有心情打量贡院周围的环境了。 可以说,京都贡院的规模之大,完全符合前缀“京都”二字! 简而言之,俩字儿——气派! 京都贡院坐落在京都东南方向,整片建筑依旧遵循坐北朝南的构建原则,由内外两个部分组成。 显而易见,贡院内部就是盛苑之前答题的考场,而外部建筑则包括以贡院为中心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瞭望楼和大门牌坊以及围墙。 盛苑所在的地方,就是贡院的外部结构之内。 “好睏啊!今儿进了考场,其他不说,先要睡个回笼觉才好!” 听到后面有考生打哈欠,盛苑的哈欠也随之而来。 擦掉打哈欠打出的泪珠儿,盛苑的目光在贡院大门正中上方的匾额上徘徊。 而后,又从写着“贡院”俩字的匾额上挪开,看向了东西两侧牌坊上。 盛苑看着上面写的“明经取士”和“为国求贤”,心说,我这未来的贤臣这不就来了! 她刚这样想,贡院的大门就敞开了。 和第一场考试入场方式没有任何不同,盛苑怡然的按着流程行事。 经过搜检官的检查,盛苑随着队伍进到考舍,嗯,也是人们常说的号舍时,远方那座名为“明远楼”的建筑吸引了她的视线。 和盛苑所在号舍同处贡院南侧的明远楼,两侧就是供考生考试的号舍。 这片地方听起来好像很宽阔,实际上,明远楼和号舍只是贡院主体结构的三分之一。 另外那三分之二,则分别是处理外帘事务的致公堂和外帘门、整座贡院核心建筑“聚奎堂”。 盛苑经过聚奎堂时,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这可是主考官和同考官们评阅试卷之所啊! 也不知她第一场的成绩如何。 这样想着,盛苑走进了自己的考舍。 还是老规矩,雇佣的差役先过来帮忙打扫一遍,然后送水送炭。 至于盛苑自己,则轻车熟路的将接下来近三天要用的东西安排妥当。 当然,全场考生除却那些心态不足的,大多数人同盛苑一般,在小小的号舍里萌生出主人翁的感觉。 这样变化整体来说,让考场的气氛由紧张忐忑惶惶朝着稳定自若安然而去。 当然,心态不好的人哪儿都有,这不,盛苑刚坐到椅子上打算眯瞪片刻,就听到考舍外传来阵阵喧嚣。 待到一幅幅担架从眼前走过,盛苑才从外面差役们嘟嘟囔囔的只言片语里知晓,这些个须发皆白的几个老考生又晕倒了。 没有错,添加的这个“又”字完全准确! 因为他们之前考试,就因各种原因中途退场了。 【苑姐儿,这考试还没考呢,咋都晕了呢!要这样,还不若不排队进场呢,不麻烦啊?!】 “他们大概啊……不是前一场考得太好,就是那场考得不好。” 盛苑觉得,这帮人但凡有“搏一搏”的可能,说不定能撑到考完哩。 唯有明知不可能,回去又无法交代,才会闹出这么一出儿。 (本章完) 第六百四十六章:乡试考完 盛苑拿到考卷,发现卷子多了两页。 当然,府衙收的印卷费肯定只多不少,这两页卷子的成本指定包括在里面了,可是对于多出来的两页试卷,盛苑还是感到好奇。 这是书院先生们没提到过的。 “诸位学子静听安排!” 差役高唱一声,敲锣打鼓的带着队伍一边巡逻,一边公布对出来的两页卷子的用途。 这两页卷子是给参加过第一场考试的学子默写答案用的。 “新增默写试卷两页,诸学子需于上默写八股文题之起股部分内容;可选另外两道题之开头和结尾予以默写;最后将试帖诗全部默写清楚。” 差役敲着锣的不断重复,直到确认全场听清,这才换了说辞: “告全体学子知,凡默写内容与前次答卷互异之处十数者,出!” 盛苑没想到礼部为了防止中途代考情形出现,竟然让考生答题之前先默写一遍之前的答题内容。 “感谢我自己的好强心啊!”盛苑发现这办法对记忆力要求好像有些高,要不是因为姐姐每次考完都能精准复述答题内容,她根本不会想方设法提高记忆力。 “看来人是真不能懈怠啊!”后怕的盛苑挠头之余,发现对面几个考生已经面露麻爪之色,顿时庆幸之情更为强烈。 感慨两句之后,她不再打量其他考生,迅速在答卷上默写起来。 没办法,这份复考试卷,未时之前就要收走了。 更不要说,她原本计划是今儿完成两道五经题呢! 虽说因为默写考卷上面的字迹要接受比对,所以盛苑写得格外谨慎,但是未及午时,盛苑就顺利完成了默写。 吹干考卷、摇铃、交卷一气呵成。 待差役过来领走封好的试卷,盛苑终于松了口气,抱着写累了的爪子揣摩起了第二场的考题。 虽说这五道题之难度从题目上就开始体现,可依旧难不倒在题海里沉浮数载的盛苑。 就这样,沉浸在考试中的盛苑从天明写到天黑,而后又从天黑写到天明,再从天明到了天黑,直到第三天未时三刻,盛苑终于从做题书写的沉迷中清醒过来。 唔,第二场考完了! …… 这次,盛苑是醒着回到家里的, 只是晚膳时还没和嫁人说两句,眼睛就跟有自己想法似的,竟然睁都睁不开了,再然后,盛苑脑袋耷拉着在桌上睡熟了。 面面相觑的郑氏和盛向浔:“……” 原想着好好安抚安抚小家伙儿的,不过她既这样……只好随她去了。 一夜好眠之后,盛苑抖擞着再度来到贡院外,等待第三次迈步而进。 这次,考场内外的气氛,和之前两次还有不同。 大概是最后一场考试了,很多考生的心都浮起来了,以至于第三场的第二天竟然连续有十三个考生无奈离场。 其间,还有个须发花白的考生发了癔症。 全程接受十数次惊吓、却毫不影响答题思绪的盛苑发现,外力对自己的影响力度好像削弱很多。 当然,这个变化暂时不重要了,当下最重要的是: 乡试,终于考完了! (本章完) 第六百四十七章:解元 九月十三,永宁侯府连放数十挂鞭炮,一时间,整条街巷硝烟缭绕,只闻恭贺声声,不见往来人影。 待客的厅堂里喜言喜语连成片,不远处的花园亭阁,更是挤满了盛家小辈儿。 “九姑姑,我娘说您是解元啦!” “九姨,我爹说您是一榜榜首!” “咦?这么多称呼吗?!九姑姑,您可太了不起啦!” “是啊!是啊!九姨,我是是喊您榜首呢,还是叫您解元?” 盛苑站在侄男甥女中央,听着这些小孩儿稚气的话,笑哈哈的摇晃着脑袋,很是谦逊的摆摆手:“也不算多了不起啦,还好!还好! ……嗯,你们见了我,自然该喊姑的喊姑,该叫姨的叫姨。” 小孩儿们闻言,立刻配合的使劲儿点头。 “咳咳咳,其实吧,乡试放榜有很多名称,有人称其为秋榜,有人称其为桂榜,还有人将其称之为蕊榜,更有地方喜欢称呼其为龙虎榜。”盛苑朝这些小朋友眨眨眼。 顿时,小家伙儿们领悟要点,一个比一个配合的顺着盛苑的话,将这些称呼灵活运用了起来。 很快,盛秀才……哦,不对,应该说是盛举人了……咱们的盛举人瞬间让这些童声赞美给淹没了。 “你可真有出息!”盛蒽难得回来一趟,却没见着妹妹,都不用问人,径自寻了过来,果然,从这堆小娃娃里将小妹揪了出来。 “之前还说自己长大了,转头可倒好,自己的大事儿不闻不问,反倒跑小孩儿中间要赞赏!”盛蒽扯着小妹回了出阁前的院子,边走边数落,“想听好话,前院儿多的是!何苦拽着小孩儿玩耍!” “姐姐,就算你是王妃,也不好随意训斥举人吧!”盛苑笑嘻嘻的整整衣衫,摆出个嘚瑟的姿势,表示自己是有功名的人哩! “莫说你是举人、我是王妃,纵然你是首辅、我是平民,只凭我是你姐姐,我就训得!”盛蒽能不知道自家妹妹的德性? 这小丫头就是个擅于得意忘形的! 别看没手舞足蹈,她那看不见的小尾巴啊,可早就翘起来咯! 盛苑见姐姐似笑非笑的样子,登时打了个激灵! “好吧!你大你有理!”盛苑的嚣张气焰低了些许,那乖乖巧巧的样子,看得盛蒽哭笑不得。 “考上举人就能授官,虽说你肯定要一路考到殿试去的,可是说到底,你都不是小孩子了,哪能家里待客之事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带着侄男外甥女去当孩子王!” 盛苑大多数时候一点儿都不怕她姐姐,哪怕她姐姐板着脸斥责。 “我可不稀罕外面的称赞声!他们还不若家里这帮长了九百个心眼子的孩子真诚哩!” 盛苑才不耐烦应付这些:“迎来送往的规矩我都懂,左右有咱爹娘打理,我何必让自己耳朵难受!” 盛蒽听着小妹这番歪理,顿时有些头疼。 小丫头越来越任性咯! 盛苑坐在旁边儿,注意到自家老姐面色愈发不善,忙不迭搂着人家胳膊摇晃:“老姐,你妹妹我啊,人情世故都可懂咯!你就不要多想了!” 自家老姐自从成亲之后,行事言语愈发成熟,尤其在面对她时,盛苑感觉她们姐俩儿不是差了六岁,而是差了六十岁! 原先那些她姐见了说不得拍手叫好的事儿,现在再出现她姐姐眼前,好家伙,盛苑感觉那效果,真跟捅了马蜂窝没有两样儿。 不成!不成!她得换个话题! 第六百四十八章:听话 提到转天要参加的鹿鸣宴,盛蒽顿时又有一堆言语要叮嘱,这让原本想要靠此顺利转移话题的盛苑郁闷不已。 幸好她姐姐现在是王妃。外面宾客众多,亲戚朋友想要拜见的络绎不绝,在侯府大宴宾席的时候,她也不好跟盛苑多呆。 只能点着小妹妹额头警告:“既然成了举人,就更要多跟你那些同年们来往,是大人了,就多做些大人要做的事儿,莫要总带着童子军满处跑!还有,我听闻鹿鸣宴上肴馔丰盛,酒水甜美……你可不要光顾着吃喝,忘了结交人脉!” “哦。”盛苑蔫儿嗒嗒叹口气,老老实实应声。 心里却不以为然。 一顿饭的交情,能有啥子人脉?不过是应付而已! 她虽然没带出不以为意,可是盛蒽这个当姐姐的忒了解她了,一见她老老实实点头应承,就晓得自己这些话,这丫头是过耳不过心,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心说,这丫头的孩子气真是丁点儿不见少! 想到小丫头此刻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就算跟她争论,她照样有八百句等着呢,还不若等她乐够了,再找时机说教为好。 盛苑还不晓得自己老姐的教训是延期了,不是消失了,见她姐姐大有放她一马之意,登时喜笑颜开,好话一箩筐一箩筐送给她姐。 “好咯!好咯!你自由咯!”盛蒽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赶紧摆手轰人,“去找屿哥儿晟哥儿去吧!” “嗯哪!”盛苑也不客套,听到大赦,忙不迭蹦起来,一溜烟儿,跑远了。 …… “苑姐儿!这儿呢!这儿呢!”盛苑从侧院儿出去,就见安屿两手提着礼物,从马车车厢跳了下来。 “晟哥儿呢?”盛苑让小遥接过他带来的点心,好奇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晟哥儿怎没来。 “他啊,在保乡侯府的宴席上脱不开身了!”安屿看看周围,觉着还是去盛苑的小院儿说话更好,“保乡侯老两口的相看目标已经从承忠侯变成了晟哥儿,据说,两位老人家已经有好几个目标对象咯,欸!可怜的晟哥儿哦!” 盛苑听这家伙感叹声抑扬顿挫,不由翻翻眼睛,心说,这家伙看乐子的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你呢?今儿出名次啊,你出宫,你姑姑不反对?” 安屿考了第九十二名,卢晟考了第九十一名,虽说名次不大靠前,可这些成绩在顺天府上千参加乡试的考生里,算是很好的了。 “只不过是乡试正榜有名罢了,又不是考了进士,姑姑也不好太过庆贺,只是和姑父一人赏了我半库房的东西,合在一起刚好是一座库房的宝贝哩!” “……”盛苑听着安屿这番炫耀之语,很有些感慨啊。 果然,宫里宫外行事方式差别很大啊! “苑姐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来到盛苑的小院儿,安屿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盛苑瞧,“我让人抄哒!” “《景和六年顺天府乡试录》?!” (本章完) 第六百四十九章:乡试录 “乡试录这么快就整理出来了?!”盛苑惊奇的摸着册子,不等安屿应声,便快速翻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景和帝时常翻阅他们出版的书籍之缘故,近来时常要求朝廷印刷的书籍要有目录。 这不,这本乡试录的首页就是清楚的目录。 盛苑随意翻翻,发现其格式果像书院先生所说,分为六个部分。 “苑姐儿,这册子送给你了!”安屿见盛苑略过前序、后序,开始看起入场官员名单,不由连忙出声。 “哦?那你早说啊!”盛苑闻言,立刻加快翻阅速度,将之前还打算瞄几眼的官员名单翻了过去,更是越过三场考试题目,直接翻到中式举人名单上。 果不其然,第一行就是她盛举人的大名! “第一名盛苑,女郎,顺天府官学生,《书》。” “屿哥儿!屿哥儿!你瞧!我的名字赫然在这儿!”盛苑美滋滋的捧着册子送到安屿眼前,嘚瑟的给他瞧,高兴得还原地蹦了两下。 安屿倒是好脾气,陪着她应声:“嗯,我之前看了好几遍哩,苑姐儿,你可真厉害!” “那是当然!”盛苑听到夸奖,登时腰板又挺直几分,那骄傲的小模样儿,看着好像恨不能立刻直耸入云霄哩。 “嘿嘿!”盛苑傻笑着用手指在自己名字上抚了抚,要不是爹娘还要接待亲朋,她这会儿肯定嗷嗷叫着跟他们显摆咧! 安屿见盛苑这般喜悦,登时也跟着高兴极了。 他就晓得看见这册子,苑姐儿会乐呵! “这次岑三辅家的岑幼娘得了第六名!” 听安屿这样说,盛苑才想起自己该看看顺天府录取的一百六十名举人里有多少个女郎,有多少熟人。 视线在自己名字上又转了转,盛苑这才心满意足的看向第六行: “第六名岑幼娘,女郎,直隶临州府学生,《礼记》。” 看到这儿,盛苑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推着安屿,惊喜道:“屿哥儿!屿哥儿!快瞧,现在的中式举人名单上增加了‘女郎’和‘郎君’的标注欸!” 安屿让她摇晃得好像个拨楞鼓,还不忘点头应和:“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 “嘿嘿,真好!”盛苑乐得见牙不见眼,又跟那儿抚了抚写着自己名字的第一行,这才往下看去。 说来也巧,盛苑往下速看不久,第三个中举女郎的名字九跃然眼前: “第十三名薛紫宜,女郎,洛县学生,《礼记》。” “咦?!屿哥儿,你看!薛紫宜,这女郎名字有些熟悉?!” 安屿难得听到盛苑说出不确定的话,登时凑过去瞧:“洛县?那不是咱们报名童生试的地方!” “想起来了!那天有人在官署外嚷嚷,说是想要告她她,以图取消她的考试资格,对不对?!”盛苑想起来了。 “是啊!这事儿我有印象!只是没想到那时那个女郎竟然这样有出息,只怕她原本那个对她弃若敝履的家族要悔断肠咯!” 安屿见盛苑欢悦,也不由为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郎高兴。 当然,他们俩的惊奇就到这了,从薛紫宜之后,零零散散的也就有六个女郎在榜。 一百六十人里,只有九个女郎中举! “还不到零头儿!”盛苑叹了口气。 安屿见她不快,忙不迭安抚说:“这才是第一届呢!有才能的女郎虽多,但是报考者很少。 你是晓得的,就拿咱们书院来说,女学生参考者寥寥,多是恨不能再打磨得更精细的,想要以后一飞冲天的。 还有就是行事持重的,大概是想看看第一届科考是怎么回事,从而考虑要不要参考的。” “其实,更多的是另谋他就的!”盛苑摇摇头,“像我姐姐的那些同学,不是另找谋生,就是嫁入他门洗手做羹咯!” 说到这儿,盛苑忽然想起,其实根本不用拿不相干的人举例说明,只看她姐姐和郑三娘、卢元娘这俩好友的前程,就足以说明问题啊! (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章:鹿鸣宴 盛苑的低沉情绪,于她而言虽是稀客,可却从来都是来去匆匆,不留一丝涟漪。 都不用安屿劝解,她自己就想开了。 “一口吃不出个胖子,总要慢慢来才是!旁人我管不了,只要我能走进朝堂且屹立不倒,总有一天乡试录上女郎名字可以过半!” 安屿十分捧场,听她所言立刻颔首。 他对盛苑的雄心壮志毫不惊诧,谁让他们三个扬言志向的频率比较高呢! …… 秋榜揭晓的第二天,就是鹿鸣宴了。 盛苑虽是解元,但是治经的魁首却有五个。 于是,盛苑见到了治《礼记》之魁首岑幼娘。 五个魁首里,三男两女,远远看着还挺平衡的。 岑幼娘看见盛苑,顿时整整衣衫,朝她拱手行礼。 盛苑忍着笑还以拱手。 不远处的另外三位魁首郎君见之,虽然感到莫名却也不由自主跟着互相行礼道喜。 “这次秋闱五愧皆是少年,很有朝气啊!”站在楼阁上看着新中举人的几位官员捋着胡子笑谈。 不过两三句话工夫,却是到了开宴时分。 盛苑作为解元,自然坐在宾客首位;而上位当中,端坐的,是本届乡试主考官。 主考官的左手,坐着副考官;主考官的右手,坐着监临官。 盛苑之前在书院跟先生学过鹿鸣宴的流程和礼仪,因此也不露羞怯,在听到礼仪官唱和后,立刻规规矩矩、大大方方带着其余举人依次按礼参拜主考官、监临官、提调官、监试官、提学官、分考官等。 每人各行四拜礼后,再向场内执事等官员行两拜礼。 这些都结束后,自然又是一番上官对新任举人的考校。 其间,作为解元的盛苑,自是要做一首命题诗文抛砖引玉。 对此,盛苑也不含糊,念出《鹿鸣宴》这个诗名后,就语速极慢的说出了自己想的诗: “【今秋谁人榜上题,且看鹿鸣宴上席。 五魁堂上正襟坐,余贤两庑对列齐。 只道眼前锦簇簇,哪知平常夜温习。 折桂之时风光好,更盼春来花满蹊。】” …… 盛苑的一首开场诗,自是受到赞赏无数,更是让各位同考忍不住炫技。 于是,这场景和六年的乡试鹿鸣宴,就在一篇篇精美的诗文中,拉上帷幕。 而吃饱喝足,带着一堆赞美和欣赏回府的盛苑盛举人,刚回了自己院子,就听到了系统带来的好消息。 【据我推测,下场会试的资格试,要提前了。】 “???”盛苑登时从睏意里清醒。 只见她来了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翻腾而起。 “你是说……” 【没错,宿主,作为会试资格试的举人覆试,要提前咯!】 “……”盛苑听着系统欣喜的语声,感到特不可思议欸! 大考之后又要考,这事儿怎么听都不像是值得开心的啊! 【宿主啊!你怎么不明白!越快考完,你才能越快脱离考试苦海,才能早日登上仕途的岸堤!】 “对对对!早考核早上朝!”本来还有异议的盛苑盛举人,在看到系统放大的所欠积分后,立刻抖擞咯。 (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一章:各有选择 秋闱出榜动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盛苑头一次这样鲜明的感受到这样的对比。 一次乡试过后,九江学院的同窗少了许多,她们班的桌位肉眼可见的空出了近一半儿,这让春风得意的她莫名的有了愁绪。 这些消失的同学,有的是榜上无名,有的虽考上举人却无意继续。 “乡试每三年一次,每次录取的人数多则不过二百,少则才过九十,我等虽然有心上进,然则天赋在此,与其流连于考场之上,蹉跎时光、乃至浪费人生,还不若急流勇退寻个好的出路,谋个营生,说不得将来能将儿孙培养成才。”涂惠荣临走前,特意跟盛苑告别,她本失意之人,却还要劝盛苑不要为她意难平。 盛苑看着眼前这个变化许多的女郎,这个初见时有几分尖锐刻薄的女郎,在一日日的读书中渐渐跟自己、跟生活达成了和解,现在的她已经变得温和坦然。 “我可是痴长你两岁的人,眼瞅着都快二十了,若还拿不定主意,只怕家里那头又要出幺蛾子了,我娘和哥哥都建议我在京畿附近的官学谋个教职,我也是这意思,所以咱们还是可以见面的,不要太伤感了。” 她这话像一阵微风,瞬间吹散盛苑难得泛起的愁绪。 涂惠荣说的不错,乡试落第的生员并非只有再战考场和回家种田两种出路。 若是可以踏下心来在府州县学苦读,是有机会被推荐到国子监就读的,只要成为了国子监生,那么就有极大的机会获得选官资格。 据盛苑所知,选择这条晋升之路的成功率约有九成之高! 若不是野心极高、又不想再吃考试之苦,那么这条路算是最优选了。 当然,要是家里条件允许的话,学子都不用等待官学选拔,完全可以通过纳粟八百石来取得进国子监求学的资格。 当然,不管是通过推荐还是自己纳粟进了国子监,选官之后的出路,和进士科考生的出路大不同。 国子监生就职方向之一,就是到各府州县官学充当教职。 不过国子监生里乐意教书的不多,大多数人还是期盼着真正的一官半职,因此各地官学教职缺额现象较为严重。 因此,礼部和吏部商议过后,将各地府州县官学教职的选拔名额面对岁贡生员敞开。 各地官学教职名额,于等待选官的国子监生而言,也许吸引力不大,但是对于不想在等待中蹉跎时光的岁贡生员,却是条很有前途的路。 因为岁贡生员一旦担任官学教职,那么,只要能有三年有效教学的资历,那么就能以“儒士”的身份参加任职省直的乡试,直到成为举人。 涂惠荣选择的,就是这条教职之路。 像她这样一次不中就另谋他路的学子,九江书院还有很多。 送走了涂惠荣,和盛苑几个关系不错的杨栎桢,竟然也来跟盛苑道别。 “我记得你可都是举人了,怎么也要换条路去走呢?”盛苑对于他的选择很有些吃惊。 第六百五十二章:历练 “我有自知,能够一考中举已是难得,想要再进一步,只怕不知要进出贡院多少次呢!与其让我的心气儿在一次次失望里消磨,还不若抓住机会等待拣选。” 杨栎桢顿了顿,朝盛苑笑着说:“说不得我能赶在你们之前当上知县。” 他这充满了暗示的话让盛苑恍然大悟。 杨栎桢的叔爷是鸿胪寺卿,想要给侄孙安排个小县任职未必不能。 不过即使再有能力人脉,给刚成为举人的学子授职,也不好宣扬出去,以免平生波折。若不是杨栎桢和盛苑几个关系要好,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毕竟大多数会试落地的举人,大多还是安排去各地官学担任教职,像他这样刚当上举人就能出任知县的学子,少之又少,掰指头书出来的那些,还基本出自官宦、勋贵家族。 “苑姐儿,怎么无精打采的?你不为举人覆试做准备?”班上走了很多同学,不过留下来的也不算少。 像陈贺、余之桦、林广渔这几位,就打算跟科举较劲儿了。 听到举人覆试这几个字,盛苑所有愁绪瞬间删除。 果然伤春悲秋这种事儿,最怕的就是忙! 原本,举人覆试是以会试资格试的名义考校的,一般安排在会试之前的一个来月,不想这次竟然提前到两个月后,这让本想考完就自由的盛苑感觉憋闷的很。 “苑姐儿!苑姐儿!”安屿和卢晟一见的盛苑,就激动的问她要不要到军营历练去。 “军营?历练?!”盛苑瞬间,好像闻到了自由的气息。 …… “想都不要想!”郑氏和盛向浔听闻,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他们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军营那是何地?那都是一群群的汉子!女郎哪好进出?更不要说在里面接受训练咯!名声还要不要咯!” 虽说小女儿成了举人,可是举人的名声就能不在乎了?可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他们两口子说完,发现可能语气略有些硬,不禁哄着她说:“你若感到憋闷,不若到咱们在京郊的庄子上散散心,若是真想训练,咱们请个内卫里专门负责训练的女卫来帮你培训,好不好?” 盛苑哼哼两声,欣然接受这条建议了。 不过还没等她呼朋唤友出去,她大哥带着邝绮姐儿回来了。 “……”盛苑第一反应不是“好想念大哥啊”,而是“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眼瞅着宅斗即将在眼皮子底下出现,盛苑哪能掺合? 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等到大哥和大小嫂子都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和关系,她再考虑回来。 盛苑想的很好,却没想到景和帝圣旨一张,将新上任的举人们悉数打包进了军营,美名其曰“锻炼”。 这消息对于盛苑三个而言自然很是贴心,可对于大多数手无缚鸡之力、只想一生从文的学子而言,就不大友好了。 “也不知是谁给皇上出的主意!”盛向浔嘴上说着,眼睛却是瞄向自家闺女。 不是他多想,主要是,自家这个小闺女啊,从小到大最善于做的事儿,就是给旁人挖坑然后给自己埋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举子们的集体活动 盛苑其实也不明白,她凭自己本事挖的坑,怎么每次都精准的把自己绊坑里呢?! 她不过无意间跟景和帝说起过同年们大多手无缚鸡之力,实乃无前人之风范,合该文武双修才是。 扪心自问,她说这些完全是因为她文武双全啊!原以为先决条件都这样充沛了,怎么也不至于坑道自己吧? 谁承想,飞镖扔出去了,就要做好被回旋之准备!毕竟皇帝的脑回路她是真捉摸不透。 你说想搞一场古代版的军训,那你就搞吧! 可让新科举人们一起务农算怎么回事儿?合着是想让未来的朝堂砥柱们忆苦思甜,感受一下府兵制的耕以自养? 盛苑心里的弹幕密集到系统看一眼都要晕的地步了。 小女郎一手锄头一手镰,仰天叹气,她从不知道农具竟然比武器更难挥舞。 虽说力气大了些,可这把子力气在农活上,却不能显出优势来,这让盛苑很是郁郁。 “这不劳作的时候,感觉真是秋高气爽;可是干起活儿,怎么感觉太阳还很毒辣?!”安屿恍恍惚惚的凑到盛苑跟前儿,满脸通红的就地坐下。 盛苑:“……”要是没记错,这位主儿刚刚还发出豪言壮语,说是要帮她干活儿的,结果,她还利索站着哩,这位郎君已经双腿打颤了!瞧这意思,不让她反过来帮忙就很不错了! 安屿还不知道自己让盛苑嫌弃了,他一边儿调整呼吸,一边儿滴溜溜来回瞅,半晌之后慨叹:“还是晟哥儿好,考过了武举,进军营也和咱们不同。他那才是真正训练!哪想咱们呢!” 他俩趁休息工夫在田间地头叨叨,不多时,就引得一帮认识的举子围成团。 这帮难兄难弟难姊难妹凑一块儿,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赶脚,彼此看着对方纳惨兮兮的模样,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很容易让人在同情和自怜中放松警惕,说些交浅言深之语。 想此刻,大家对进军营劳作这件事儿,就是怨言不断。 说来也好笑,别看盛苑和安屿俩人一人累得跟孙子似的,一人累得像狗,可是放在这群举子中间,竟然还是表现不错的那一小撮儿。 即使是农门子弟,也多的是不及他们的。 盛苑这孩子吧,多多少少有点儿宽以律己严以待人思想。 别看她干活儿时同步腹诽,可是看到同年们这样不抗造,她就觉得很不对了。 “大家不要抱怨吗,其实朝廷这样安排,也是有用意的,毕竟当官的哪个没遭到贬谪?就是当今内阁三位阁老,也都有贬谪出京的经历。” 盛苑见大家无精打采,就想给大家鼓鼓劲儿:“所以,皇上叫咱们来学着耕作,也是出于好意,提前锻炼一下,也免得被贬谪之后饿肚子,毕竟学会一项生存技能很重要啊!” 众人:“???” 要是只听她的语气,众人的情绪还能跟着澎湃激昂! 可若是听她说的话,那可就忒气人了! 要不是清楚她的威名,他们这会儿都不带客气的! 咋的?!刚考完乡试,就要考虑未来贬谪的事儿了?! 朝廷要是真这样想,他们立刻躺平算了! 奋斗来奋斗去,就为一个贬谪?!这不是撑的么! 心里一通腹诽,疲惫的举人们脸上就带出来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补贴 盛苑见他们或不以为然或不大服气或强忍不满,登时诧异的提高声调:“诸君今时今日之苦可铭记于心?若他日居高位,可乐意奏请皇上免去此番劳作定制,以让后进学子不劳而升?” “啊这……”新科举子里有不少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是啊,他们都吃了苦,凭啥子没关没系的后进学子不吃? 盛苑见之前还面露不忿的同年们平静多了,耸耸肩:“诸君,朝堂大人们此刻与你们同感啊!” “……”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有些恍惚的新科举子们勉笑两声,纷纷散开,举着工具继续干活儿去了。 盛苑没想到这帮人挺听劝的,她这才说了几句啊,竟然都回到自己劳动的位置上去了,可真难得哦! 【呵呵。】听盛苑这样说的系统翻了翻眼。 …… 虽说劳作辛苦,不过景和帝也没想真把这帮举子训练成了田间好汉,让他们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后,就开始了正常的军事训练。 盛苑和安屿对此大悦,可是那帮刚受过劳作之苦的举子们,却是苦不堪言。 于他们而言,让他们弯弓骑射,舞刀举石,还不若让他们重拿起锄头! “若是需要吾等这些不擅军事的文人学子举刀向敌,这世道岂不是大乱咯?” 休息时,有不少举子忿忿抱怨。 他们也不傻,即使很不满,也不曾在训练时抗议。 基本都是在休息时小声宣泄郁郁。 “那也未必啊!”盛苑刚巧坐在中间,听了这些议论,不禁又说,“谁都想做京官,可是京都再大,职位也有限,咱大多数人还是要外放出去的。 这离京之后山高水长的,谁能保证每个劫匪侵扰?就算顺利到达任地,说不得还要剿山匪、驱海寇!虽说自有兵卒护卫挡在前头,可是若无自保之力,就是逃跑都跑不过人家啊!” 原本低声嘈嘈的众人顿时安静了:“……” 若是摸着良心说啊,这位女郎所言有理。 可不知怎地,两次三番之后,大家不大想靠近她了。 无他,太噎人咯! …… “太苦了!我打算回去之后,要跟姑父要辛苦费!”终于结束了长途跋涉训练的安屿感觉自己要翻白眼了,刚有些力气就从地上爬起来,气呼呼的跟盛苑耳语。 “对!我支持你!”盛苑有气无力的靠在树干上,挥拳让他加油。 “哼,姑父有意让户部拨款,给各省赴京举子颁发盘费银,我琢磨着,咱们这成天拉练,仔细算算看,咱走的路程可不比戍边之地来京的路途少欸!” 安屿这话其实有些夸张,可他话里的信息却顺利的让盛苑眼眸一亮! 诶呦诶!朝廷要包路费?! “标准呢?!”盛苑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看看可有机会享受这个待遇。 “标准啊?”安屿还真知道。 他想了想:“我记得好像来京路程最远的考生可得三十两纹银的补贴;距离京畿最近的地方,则只给一两。” “那岂不是在京考试的考生连一两都不到了?” “哦,那还真不是!”安屿摇摇头,顺利将盛苑注意力吸引后,立刻补充,“应该说,咱们在京学子,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盛苑:“……” 第六百五十五章:回来之后 盛苑从军营回来之后,白皙的皮肤黑了好几个色度。 爹和娘围着她绕了好几圈儿,啧啧称奇不说,就连特意看望她的老姐都连声感叹: “哎哟哟,我家小妹果然有国色天香之潜质,这都黑得跟小熊有一拼了,竟然不损容颜之美!” 盛苑听完这话,一宿没睡着觉,就是分不清她姐这是夸她呢,还是损她。 她纠结这事儿闹得主系统都看不过去眼了,已经很久没主动搭茬儿的主系统很难得的推销起美白产品来了,还是那种一次使用终生有效的。 结果盛苑还没反应过来,系统就不干了,俩手摆出了残影:【这可忒贵了,我们苑姐儿几次夺魁攒的积分儿都不够呢!再说了,我们苑姐儿是实力派,用不着这些虚头巴脑的产品,拿走它!拿走它!】 主系统没搭理这个数据紊乱的小系统,要求找盛苑谈。 盛苑才张张嘴,系统立刻蹿到她脖子上耳语:【宿主啊,考验你定力和自信的时候到了!咱们天生丽质难自弃啊!反正你捂些时候就能白回来哩!真要是用了这产品可就上当了啊!】 本来也没怎么动心的盛苑闻言,瞅瞅明摆着一副现编现哄模样的系统,忍俊不禁问:“哦?此言为何呢?” 【为何、为何……】绞尽脑汁琢磨理由的系统,忽然脑壳儿上亮了个灯泡儿,【你想啊!你要想当首辅,就要攒资历;攒资历的途径之一就是外放,从基层开始往上爬;那你走到民间,就你这样好看,它不压场啊!很容易因为你好看的外貌而忽略你的优秀能力!】 这系统越编越感觉自己说的是良言,继而忽悠得更卖力了:【你这么好强欸,指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个矛盾,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田间地头走起啊!像现在这样晒黑些自然就亲民了!可你要用主系统推荐的产品,之后想靠你自个儿的能力改变是不能了,要想更加亲民,只能继续找主系统要变装的产品,一来二去的,咱俩就剩下拉饥荒了!】 一口气说到最后,竟然还真给圆上了,顿时,系统都钦佩自己咯。 看着自家宿主给力的拒绝了主系统,又见主系统气呼呼的断了通信,小系统自豪极了。 前任老板愤不愤怒,它才不管哩,只要它腰包鼓就好咯! 大清早就看了场笑剧,盛苑的睏意悉数不见。 她要准备举人覆试了。 当然,准备考试之前,按例她跟着来接自己的宫女进宫了。 自打她及笄之后,秦太后就换了个年轻的大宫女来接她,原因是齐姑姑岁数儿渐大,她不舍得使唤她跑腿了。 秦太后不舍得,盛苑也不舍得,于是,齐姑姑就光荣的交岗了。 盛苑到了慈宁宫之后,程序还是老一套:规规矩矩行礼,亲亲热热撒娇。秦太后也配合,见了她,好像发丝儿都透着舒坦,搂着她就是一顿亲热。 她们一老一小次次见面此次这样,回回都让慈宁宫热闹到笑声绕梁。 慈宁宫里里外外都习惯了,连定点儿过来打卡的景和帝都麻木了。 当然,这次,景和帝没有麻木,见着盛苑,立刻大方的送了她一两银子。 盛苑纳闷儿的歪着头,没理解:“……” (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六章:满载而归 “咳咳,屿哥儿那小……”景和帝本想说小混账的,不过考虑到在自家亲娘面前用语要文明,立刻改口说,“那小子前儿跑礼部询问盘费银,听说京都考生不给,竟然还写了奏本给朕,要求一视同仁。 哼!朕不和糊涂虫多说,自掏腰包给了他跟京畿附近州省学子一样的待遇,又想着不能偏颇,故而给你这份补上了。” 盛苑听完却出乎景和帝预料,没有像安屿那样美滋滋收下,反而推辞不要:“若是礼部、户部有这个规定我就收,若是皇上表叔自己给添补的,那我可不要!又不是小孩儿过家家!” 景和帝有些差异,他不过是哄着自家孩子玩儿罢了,可是听苑姐儿这言语,莫不是……也想给他写奏本吧?! “你们俩有话就直说,跟朕这儿打配合呢!” “皇上,京都举子不需长途跋涉,在家门口儿就能参考,看着好像很是轻松,根本不需为路费发愁,可问题是,这对郎君而言毫无压力的费用,对于女郎而言却是难咯,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京都举子虽无路费之忧,然进考场前前后后的花费却是免不了的。” 景和帝听她换了称呼,难免认真听闻,听到最后却是轻轻一笑,问之:“一两银子又能帮到哪儿去呢?更何况,短时间内,能参加乡试的女举子,都是不差钱的。” “皇上所虑向来长远,而今考上举人的女郎家世皆好,可是总有农门小户的女郎要登天子堂的。” 景和帝让盛苑毫不遮掩的阿谀一句,不由笑出声来:“虽说多开支出百千两银子不算多,可是户部的安尚书怕是不答应啊。” “皇上您常教导我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我也觉着让考生擎等着张手接银子不合适。”国库总有力有不逮之时,现在国力强盛自然无忧,若是国库紧张,那时要怎么办? 最后这番话,盛苑没说出来,不过景和帝显然也想到了。 “京都,天子脚下之地,各样慈善堂、济老院,亦该由天子赐恩,这样既不浪费人才,也能更好的展现国都之风采。想来需要银两的举子在自力更生赚银两之余,也能接接地气,不至于真的两耳不闻天下事。” 盛苑说得含蓄,却让景和帝不免沉思起来。 是啊,大楚还有很多地方能让某些势力隐匿呢! 盛苑不晓得皇帝的思维能够这样发散,她本着说完就痛快的原则,扭头继续跟秦太后说笑了。 当然,那一两银子,景和帝最后也没收回去。 皇帝嘛,给出去的东西哪好意思收回,得要面儿啊! 不过景和帝忘记了,这可是慈宁宫,在这里给太后的宝贝儿一两银子,那是说不过去的。 于是,盛苑出宫的时候,又奉懿旨顺走了景和帝两箱子的宝贝。 空手而来满载而归的盛举人,志得意满的继续投入到举人覆试的准备上,毕竟在其位谋其政,当了学生要考试啊! 就在大楚举子勤奋读书准备拿到会试资格的时候,阿戎和奴儿罕闹出的动静,犹若一声惊雷,在大楚京都乍响咯。 (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七章:鸿雁盟 景和六年秋,阿戎和奴儿罕忽然达成协议,互递国书歃血联盟,更是同时宣称对方为不征之地,史称“鸿雁之盟”。 这鸿雁之盟内容听着还挺感人,感动的景和帝立刻召唤文臣武将商讨对策。 阿戎和奴儿罕两个番邦,不仅野心勃勃,还都强盗做派,更有白眼儿狼属性。 把哪个单拎出来,都不是好玩意儿,更遑论搭档起来成了一对儿!那破坏力,已经不是“一加一大于一”了。 景和帝毫不怀疑,对方已经冲着大楚磨刀霍霍了。 原以为能挑动的他们互咬,却不想这帮番奴长脑子了,竟然打算联合起来二打一。 可真不是东西! tui!!! 某时某刻,景和帝和大楚重臣们不约而同唾弃他们。 挨打还敢还手?! 真不要脸! 当然,腹诽归腹诽,挠头还是要挠头。 毕竟大楚虽然体量不小,可是同时面对阿戎和奴儿罕的围攻,也是有些压力的。 俗话说得好,光脚不怕穿鞋的啊! 大楚自吞齐之后,经济民生愈发向好,真要是打起仗来,这几十载的发展可不是简单停滞这么简单,即使以一敌二打退了那俩脑后长反骨的番邦,也不叫赢,除非吞了他们其中的一个,或者都合并了。 当然,景和帝和大楚的砥柱之臣也就这样想想,莫说都吞了,就是吞一个都不现实。 故而明摆着是赔本儿的买卖,聪明人谁乐意接呢! 景和帝愁啊,愁的他不停地把大臣叫到览政殿开会。 朝臣也愁啊,愁的他们互相打架。 毕竟朝堂就不是个政见能够统一的地方! 对于阿戎和奴儿罕的突然袭击,朝臣们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泱泱大国自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番变动自当沉稳以对,当是观望为主。 另一派则更加爽利,认为应当先发制人重拳出击,最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两处开花、重点对敌,让那俩番邦和其他小国都清醒清醒。 当然,要是细说的话,第二派内部,还分为了两个阵营。 与主战派大多数人的想法不同,还有不少人虽然认可有战当迎,但是,他们认为与其分散力量为两国牵扯,不若守好中原之余,集中力量单打一方。 而这样的好处就是,即使不能立刻将另一方吓住,也能保证战线在阿戎和奴儿罕境内。 把别人家砸烂总好过把自己家弄乱啊! 这两大派、三拨儿人的争论一出现,就停不下来了。 说起来也好笑,辩论最为激烈、彼此互殴最频繁的,竟然是主战派内部! 一个主张双拳出击,一个想要打强弃弱。 两方坚持自己想法最好,坚信对方无知、可笑、浅见。 就这样吵啊吵,直到数支军队朝北开拔,这些争论还僵持在最开始的阶段。 眼见景和帝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好像随时都可能在朝堂上给众臣表演个现场爆炸。可他那帮臣子们却还无所觉。 幸好,阿戎和奴儿罕分别派来的使臣到了。 (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八章:慈宁宫对话 阿戎和奴儿罕竟然分别派使臣前来询问,其和缔结联盟之可行性,甚至还提出彼此和亲的意见。 很显然,他们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招数,已经出了景和帝和大楚众臣的想象力的范围。 不过即使君臣懵然,他们也丝毫不怀疑,这两个不安好心的番邦一手递来橄榄枝,另外那只背在后面的手上拿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哩! 盛苑听到这件事儿时,顿有“三个人五个群”的即视感。 “若是大楚拒绝,说不得他们趁此机会,要将关系破裂之责任推给大楚咯。”坐在慈宁宫里,盛苑和安屿毫不避讳的讨论着朝廷大事。 秦太后倚着靠枕笑呵呵听他们俩嘚啵,甭管说得在不在理儿,主要是个热闹。 不想,一脸收债表情的景和帝走了进来。 见这俩家伙不知愁的跟那儿谈论国事,顿时找到撒气方向了。 当然,考虑到这是在太后的地盘儿,景和帝打算把战场转移。 不拘是清源殿、览政殿,只要出了慈宁宫,他就可以尽情输出。 作业做了没有!文章写好了没有!会试有准备吗? 若是赶巧了,他们都没做到,那可就好了!他可以通过数落孩子来纾解郁闷和愁绪。 若是这俩家伙都做到了,也不要紧,他瞅着苑姐儿和屿哥儿最近都没长个儿,说不得把这个拎出来也是一样。 景和帝想得很好,笑眯眯的跟太后提出要待他们出去考校功课。 可惜,没成! 太后不答应。 景和帝眼珠儿滴溜一转,把朝堂之事拿来考校盛苑和安屿。 别说,景和帝敢问,盛苑和安屿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还真敢回答。 “阿戎和奴儿罕胃口极大,偏偏他们各自疆土虽然辽阔,却皆有不足,不像大楚得天独厚,物产资源丰富多彩,故而他们两厢联合,意在剑指大楚。”安屿第一个说,“他们之间联盟,许是不假;但是他们各自寻大楚结盟之事,定然不真!” 盛苑点点头。 景和帝不好在慈宁宫里无理取闹,只好暂时放过侄子,看向了盛苑。 “明知山有虎,可要偏向虎山行?” 盛苑闻言,眼眸亮了几分,灿灿的点点头:“结盟就结盟呗,结盟的盟书撕起来才带劲儿哩!本就彼此不和,两厢结盟,主打的就是背后捅刀子,权看怎样周旋哩!” “……”景和帝没想到这小女郎竟然这样说,终于找到训斥点,忙不迭沉声说,“胡闹!” 只是才说俩字儿,那边儿太后就咳了出来。 景和帝顿时换上笑脸,和气的问盛苑:“那你说说两两结盟的好处?” “皇上,为何要要两两结盟?干脆组个团,三国结盟多好!”盛苑眼眸又亮了几分,看向皇上的目光里充满了想要表达的欲望。 “三国结盟?”景和帝眯了眯眼睛。 “对啊!两两结盟多费事儿啊!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嘛!三个朋友坐一起多好!”盛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朋友?”景和帝可没忘刚刚这小丫头还说要背后捅刀子哩! “对啊!就是朋友!”盛苑却不在意景和帝眼角唇畔的揶揄,反而认真的继续点头,很郑重其事的点头,“众所周知,很多时候,让我们失败的不是敌人,而是我们的盟友。” (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九章:看不懂 盛苑其实不大能理解阿戎和奴儿罕的脑回路。 这都实打实的结盟准备对付大楚了,为何还要分别派使臣过来,商讨各自结盟之事? 这不是脱……咳咳,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难不成是想给大楚扣上个不义之名? 可名声这东西……不都说玩儿战略的,个儿顶个儿的都是变脸这项非物质遗产的继承人,像良心这类普及性存在于他们而言,都是奢侈品,还能在乎名声? 据盛苑研究,远的不说,就说眼前这位皇帝表叔,就属于道德底线极为灵活、良心良知存货不多的典范之一。 平时嘴里深明大义,真到国家大局朝廷利益,背信弃义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胜利后,春秋笔法详述情由也就是了。 不说旁人,就是盛苑自己,都能提笔帮阿戎和奴儿罕写下许多沿传后世的传说。当然,真实性肯定大打折扣,不说颠倒黑白,也要让这俩番邦把属于他们的锅给背好了。 所以,要换成是她,既然想跟大楚掰掰腕子,现在就该动起来,想找茬儿的找茬儿,想挑事儿的挑事儿,就该怎样黑心怎样来才对,干嘛还要照顾“大义”? “大概是大楚太强大了,他们对付不来,所以想要迂回递进?” 安屿也看不透,对手行事不肯走寻常路,他这儿也只能靠猜哩。 不过,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我朝奴儿郡、泰宁郡皆有重兵把守,他们两个番邦想要大举进攻可不容易,虽说他们一心对付大楚,可是若一方被削弱的厉害,另一方未必不会蚕食,故而直接对抗的代价有些大,定然不是他们优先之选。” 盛苑点点头,想起之前在书院听家里在礼部主客清吏司任职和鸿胪寺任职的同学说过,那些外国番邦来朝,向来主打一个不要脸,都是恨不能用地上捡的树枝换坚船利炮的角色,想来阿戎和奴儿罕未必不是打这个主意。 听盛苑这样说,安屿闻言登时拍手,抬头看向景和帝:“对了!说不得是打着友好的幌子从咱这儿拿好处!姑父,您可不能上当!” “……”景和帝没好气儿的翻翻眼,他看着就这么像冤大头?! “哼,泱泱大国、天朝上国这些词儿一说,就能把朝廷里多少大臣们架起来!在他们看来,只要邦交友好,就能得万世安宁,这样的好事儿哪里找!毕竟不能失了大国风度。”安屿想起某些朝臣的言论,很不给面子的耸耸肩。 “……”景和帝忽然有种自家大臣给自己拖后腿的赶脚。 “阿戎和奴儿罕主动表示友好,这是阳谋,皇上表叔要想不让御史朝臣的奏本堆满御前,应下来是最好的办法。”盛苑觉得,对付来袭的阳谋的最好办法是还之以阳谋。 “只要打进去,和他们成了盟友,他们关系能不能牢固,可就不是他们能说的算了!”盛苑说这些时,简直眉飞色舞,“到时候且撒欢儿呢!只要轻廉耻,何愁不能左手资源右手疆土?” “对,苑姐儿说得对!这成事不容易,败事有何难?!结盟之后主打一个捣乱就是了!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安屿捧场的呱呱拍手,还顺势发散思维一回。 他俩一唱一和说到高兴处,还互相击掌哟呼。 明明屋里说话的只这俩人,景和帝却恍惚自己还在览政殿里听那帮大臣们争执。 很好,很热闹! 果然,论捣乱,这俩家伙都是行家里手。 景和帝稳了稳,忽然觉得之前还看不顺眼的大臣们良善了不少。 也不是那些大臣多有良知,主要是吧,那些人名面儿上还是要脸的。 能把捣乱说得这样理所当然的,也就眼前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了。 景和帝觉着这次过来收获不少,最起码他对于之前想好的计划没有心理障碍了,这很重要。 毕竟大国皇帝当久了,难免有些形象包袱。不过苑姐儿之前说得有理,要想降低斗争成本和难度,就要想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简单来说,就是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 更加通俗的说,就是将自己的底线调整得比敌人还低,用敌人熟悉的手段降维打击对方。 当然,说是这样说,具体实施起来又是另一番情景,须得徐徐图之。 景和帝想到最后,站起来,满意的朝盛苑点点头:“朕听闻你这小女郎向来擅于坑敌人时顺带着自己,此刻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啊!” “啊?!!!”在景和帝整理思绪的空当,已经调整思维、换了话题,和太后说笑的盛苑闻言,脑袋上亮起一大排问号。 她看着景和帝哈哈大笑,看着他跟太后告辞,有看着他志得意满大步离开,整个儿人都是懵哒。 不是,皇上这是夸她……还是损她啊?! 她这个老实孩子有问必答,规规矩矩的给皇上想对策,甭管有用没用、有理没理,不都是个办法?! 皇上用得上用不上那另说,可也不能揶揄她这个未来的忠臣良将吧?! 秦太后眼瞅着盛苑抱着果子,小脸儿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的不解,又到现在的委屈,忙不迭安抚:“莫要气,何需惧也?!有姨奶奶在,便是掉坑里,也自有办法将你捞起,何需愁也?!” “咦?!对啊!”盛苑历来好哄,有秦太后这个亲姨奶奶垫着,她怕啥?! 顿时,小女郎又眉开眼笑,乐呵呵的继续刚刚的话题。 她这儿高兴了,可是晚膳后,送走回览政殿看奏本的景和帝的安贵妃,心情就不大爽利了。 “走,去慈宁宫。”安贵妃在殿里踱来踱去,思绪翻来覆去,一跺脚,带着宫人移步而去。 …… 举人覆试对于凭借实力名列前茅的考生而言,不说毫无压力,也是没有难度。 故而盛苑这个实力选手很快就拿到了开春之后的会试资格。 待到她志得意满准备好好儿放个假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大楚和阿戎、奴儿罕竟然真的结盟了。 盛苑:“……” 没想到,她竟然也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时候! (本章完) 第六百六十章:和亲 “你这孩子,还傻乐呵呢!” 郑氏和盛向浔没想到自家闺女听说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竟是奖励自己出去跑马?! 这、这这……何其没心没肺也! “你没听说啊,阿戎和奴儿罕建议三国互相联姻?奴儿罕的二公主,他们那儿的第三顺位继承人要嫁给阿戎大王子为妻了;阿戎王的妹妹也将成为奴儿罕国王的继妃。” 盛苑抱着果盘一边儿嗑瓜子一边儿听,听来听去也没觉着有啥问题:“太阳底下没新鲜事儿,他们这套,咱们春秋战国时都玩累了!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之间,有多少没有姻亲关系哒?这不也不影响你打我、我吞你!” 想要长篇大论的郑氏和盛向浔:“……” 好吧,他们看出来了,小闺女的思维已经不是正常闺阁女孩儿的思维了,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默契的摇摇头。 算了,不说了! 心累啊! 盛苑见他们不吭声了,还以为是默许了她的正当要求,吃饱喝足之后,左牵马右擎隼,大摇大摆出了侯府大门,呼朋唤友十余人,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待郑氏和盛向浔两口子研究半晌,觉着还得跟这丫头说清楚后,才晓得,这家伙竟然跑了! “这是啥孩子!”郑氏气得连连捶丈夫。 可怜风中凌乱的永兴侯,看起来那样的弱小、可怜、无助。 永兴侯府主院这般热闹,扩建之后的世子大院也不冷清。 自从邝绮姐儿跟着盛昕回京,就住到了扩建后的世子大院。 扩建后的世子大院以盛昕自己起居的院子为中线,一左一右分置两处三进小院,各设有小厨房和花园,平时不走动的话,轻易谁也见不着谁。 这番扩建,是郑氏和盛向浔在舒氏离开前和她商量的,在盛苑她们一行回来后已然建好。 原本这般扩建,不过是做做样子,谁都没想着邝绮姐儿住进来,毕竟皇上给邝绮姐儿赐了伯爵府,她一个堂堂“海安伯”,怎么可能乐意居于人下?! 却不想邝绮姐儿入京之后,到伯爵府打理数日之后,竟然带着人马住进了侯府。 人家住进来也是名正言顺,就是盛向浔这个侯爷也不好拒绝。 哪怕清楚这女郎住进来就是为了生子,侯府上下也只能笑迎。 哦,话扯远了。 且说盛苑浑不知愁的跑出去撒欢儿了,徒留郑氏和盛向浔无可奈何,盛昕回来听闻,忙不迭过去安抚他爹娘,而听到动静的舒氏和邝绮姐儿也是各自心思。 “若说联姻,京都贵女里,在宫里排的上号的、又模样出众的,非苑姐儿莫属,宫里贵人们哪舍得自家女儿去那蛮荒之地受苦?说不得要从宗室和勋贵里选合适的了!”舒氏选着头饰,摇头轻叹。 云景在旁帮忙看选,嘴里也说:“侯爷和夫人定然不舍,又有二皇子妃看着,三小姐和亲的可能不大吧?” 舒氏冷笑:“圣旨之下,何人抗衡?要不然东边儿那位也不能住进来。” 云景没敢就这话题继续,只是说盛苑:“可是三小姐颇受太后喜爱……” “苑姐儿再好,还能好得过人家亲孙女?再说,三国交好,自当要有诚意……外面儿押苑姐儿六元及第的声儿可不小,她声名在外,只怕早已进了阿戎和奴儿罕的耳朵里,若是人家求娶,太后岂会为了她而耽搁朝廷大事?” 云景闻言,不由感到怜惜:“阿戎部落在常年迁徙,茫茫草原一片孤寂;奴儿罕那里又是冰天雪地,虽说幅员辽阔,却不见丰饶之机,三小姐若是和亲,怕是要吃苦的。” 舒氏听了,也不免感慨:“时也,命也。” 她这边儿感叹连连,邝绮姐儿和心腹丫鬟也在说着。 “若是去了阿戎,也未必是坏事儿,阿戎既然主动投靠,定然不敢委屈和亲女郎,届时天高地远,亦是逍遥。进府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苑姐儿是个心宽的,真到草原也不见得吃亏……只是,须要防着奴儿罕那边儿。 他们那里的人,外貌和咱们大楚百姓毫无相似之处,说的话也不像阿戎语好学,风土人情多为不同,偏偏皇宫规矩不少,天寒地冻饮食简单,轻易见不着山见不着海,却是憋屈的慌。” 心腹丫鬟闻言,皆是戚戚应和,话里话外都是同情。 …… 盛苑还不知自己一会儿不见,就成了话题主角。 傍晚归来,她刚进主院,要跟家里人显摆,就听说了大楚可能要派女郎和亲,登时有些懵。 当然,她发懵的原因不是和亲不和亲,而是家大人说这话时竟都瞅着她瞧。 “这和我有啥关系啊?”她一不是公主,二不是宗室女,这怎么选也选不到她头上啊。 当然,很快,在她大哥掰开揉碎分析之后,她听懂了。 原来是盛名在外惹得事儿! “这不过是你们的猜想,皇上和太后那边儿都没提示,怕是想多了!”盛苑努力想要发愁,可是奈何她头脑清醒,实在做不出和家人同样担忧的表情。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没心没肺,之所以这样镇定,还是因为主系统给她的“首辅还债任务”没变。 虽说她和系统欠着主系统大额积分,但是无赖的说,欠钱的是大爷,只要主系统还想要收回积分,就要提供让她挣去积分的前提条件。 所以,这会儿的盛苑,稳得很呐。 她不急,之前因为某些传言而急躁的盛向浔清醒了,一拍大腿,言说:“不能把脑袋埋沙子里,还是需要直面!我且找皇上和姨母问问去!” 这般说过,第二天天一亮,他就急匆匆的朝皇宫赶去,且不知他和皇上太后说了什么,回来时却是沉着脸子气冲冲的。 回到屋里跟妻子一阵耳语,之后倒是不再提及和不和亲的事儿了,却是开始整理给小女儿的嫁妆来。 这可把众人看糊涂了。 不过即使世子盛昕怎样打探,盛向浔和郑氏都不曾多言。 一连这般数日,盛苑终于坐不住了。 (本章完) 第六百六十一章:盛苑在行动(上) 盛苑坐不住了,主要是不知从何时起,京都竟然流传起了和亲人选的传言,而她盛苑的大名竟然居于热门人选之首! 简直莫名其妙! 简直岂有此理! 对于这很想炒起来的流言,盛苑虽然微恼,却也没打算细究其来源。 不是没必要,而是根本很难理清,毕竟看不惯她的人太多了。 那些被她教训过的纨绔、那些嫉妒她才华的人们、那些不希望女郎在科举史上留下浓墨淡彩一笔的大臣……都未必不会推波助澜,这要查下去,估计流言散了还没结果呢! 所以,当务之急,她要确定人生计划出现变动的可能有多大,以及之后的处理方法。 没办法,谁让她打小就做好了当首辅的准备,故而思维举止和普通闺阁女郎大为不同。 她第一反应是确定自己的真是处境,以及做好应对各样变化的准备。 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乐乐呵呵的,整天一副天老大她老二的样子,实际上她这个女郎心里门儿清。 真要是皇上点她和亲,她是不可能让爹娘御前求情的。 有些恩典可求,有些恩典要领,这就是臣子常说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当然,盛苑对于自己成为和亲对象的可能性,是有评估的。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自从她将小三元和解元之名拿到手,就有传言她极有可能拿下六元及第之名。 关于这一点,其实景和帝也多有暗示,他曾在慈宁宫笑言,若是盛苑会试夺冠,那么六元之名唾手可得。 也是,殿试向来无有黜落之说,故而春闱榜上有名者,世人多以进士称之。 所以,盛苑只要拿下会元之名,殿试之上只要水平在线,排名的问题,自有景和帝摆平。 任何一个皇帝,都希望天降大才于朝,这不仅是他教化有功,更是上天对他的奖励和肯定。 谁人不爱名呢? 就是皇帝也不可免俗! “所以,阿戎也好奴儿罕也好,只要打算给大楚添堵,将他们的天之骄子娶走是很不错的办法。”盛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瞧怎么优秀。 虽说为人要低调,低调发大财,可问题是谁让她太优秀了呢!想低调都不能! 【……】系统抓耳挠腮,它怎么感觉宿主自我欣赏的有些过于陶醉了! 这可是情形应对研究商讨会,不是自查优点夸奖大会! 【所以要怎么办呢?】 系统眼瞅着宿主以破竹之势连攻到了会试,马上就能蟾宫折桂,账上所欠主系统的大笔积分清偿有望,却不想外面一个浪头打过来,让它的美梦成了海市蜃楼,这怎个胸怀能忍?! 反正系统是受不了得。 【这事得找主系统问问,眼下形势不同,若是从政无望,这次任务能不能另有判定?】 事关积分,盛苑认为系统言之有理。 于是一人一统合计半晌,确立好了和主系统的谈判主题,便合伙找了过去。 主系统没想到,自己旗下昔日马仔竟然变得还挺横。 明明是有求主系统,反而气势汹汹,好像要债的。 “【要不给你再开几个副本?像草原求生、凛冬宫斗之类的?安排这些副本和之前的首辅任务并列可选,你只要完成其中一项,即可清偿积分,怎样?】” 主系统妥协之快,都没给盛苑发挥的机会。 “啊?……好、好吧!”原本的计划一个没用上,盛苑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感觉有些上不来下不去的,好像没啥成就。 一人一统对视片刻,叹口气,跟主系统客套两句,无精打采的手拉手走远了。 看着他们那副失落样儿,主系统悄悄松口气。 它果然所料不虚啊! 幸好!幸好! (本章完) 第六百六十二章:盛苑在行动(下) 意识回到现实,盛苑鼓着圆脸,一本正经的跟系统交代:“外面形势非我等能左右,故而,我们要准备起来!” 【嗯!】系统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使劲儿挥拳头表示配合。 “若是和亲之事纯粹子虚乌有,那自然天下太平;可若是前程已定,我们就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对!】系统掏出本子和笔,抿着嘴,准备记录。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无能力则罢了,既然有能力,自然要活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盛苑哼了一声,“我这个人最是讨厌别人打乱我的计划,谁让我过得混乱,我铁定要拉上他们一起来个精彩万分!” 【好!宿主你说吧!我听你哒!】系统同仇敌忾的点点头,目光里充满期待。 盛苑四顾,发现没谁过来打扰,随意唤来小丫鬟在外间儿盯着,不要让人过来打扰,便全心全意的跟自家系统嘀咕起来。 “第一件事儿,要确定阿戎和奴儿罕的地理位置,地形图你能搞到吗?” 系统闻言,扔下句你等着,便溜走了。 大概片刻工夫,它抱着两张地图跑了回来。 盛苑不用问,只看系统的高兴劲儿,就晓得它是打劫主系统去了。 话说,阿戎和奴儿罕的地形图,大楚存货极少,便是永兴侯府和九江书院都很难见着,也就是跟安屿在宫里顽时,能从景和帝那儿讨要看看。 不过景和帝手里的舆图,可远没有系统给的这两份这样清楚详细。 盛苑仔细在地图上看了片刻,手指在这两国和大楚的接壤线上游走:“大楚为了抵御他们,特意在布政使之外设立了五个郡,皆是戍守边线之用。” “毗邻奴儿罕的奴儿郡,和阿戎交接的泰宁郡,以及和两国皆很临近的贺山郡。”盛苑说一个地方,手指在一处地域上轻轻一点,眼眸闪了闪,“这三个地方可以做做文章。” 【可!】系统飞快记录。 “陈兵奴儿郡,在泰宁搞互市……至于贺山郡,那里高山绵延,是匪寨聚集之所,呵呵,这下子连兵源都搞定了!” 盛苑越说越兴奋,催促系统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阿戎和奴儿罕权贵资料搞到手。 要不怎么说有其主就有其统呢,盛苑这边儿野心勃勃,系统那边儿也跟着心潮澎湃。 待到又讹诈了主系统一回,系统志得意满的将资料拍在盛苑面前。 盛苑顿时眼眸放光! 她边翻着资料,边在心里跟系统大声密谋:“我们经营了那么久的商队,可以分为明暗两拨,给咱们输送物资和信息;只要打下匪寨,不仅能在绵延大山里找到武器制作和练兵的藏匿据点,还可以开垦播种各样粮食!这些后勤物资,就是咱们玩儿一把大的的底气!” 【好哒,我都给你记下来了,那……之后怎么办?】 “我想好了,若是阿戎求娶,我就要他们一处马场当聘礼!只要有了马场,自然有办法繁育良驹!只要有了良驹,咱们就能补齐短板,到时候各样阵型随意变换,且看他们吃不吃的消!” 盛苑说完这些,在系统一脸“你做美梦哩”表情注视下,说起了奴儿罕:“要是嫁到他那儿,我就要几处矿产当嫁妆了。” 【你要他们就给?!】 “想我准备带着上万护卫做陪嫁,他们还好意思小气抠门儿?” 系统:【你这是找他们张手要啊,还是准备自己亲手拿?】 “……”凭良心说,盛苑还真没打算直接抢,不过系统这样问了,她就有些意动了。 “阿戎王的妹妹原本是阿戎王庭的摄政公主,奴儿罕那位二公主前面的哥哥姐姐也都是庸庸无才……你说,她们岂会乐意屈居人下,为他人掌控?”盛苑觉着,阿戎和奴儿罕把条件都给促成到这份儿上了,她要不暗搓搓派人挑动挑动,都对不起他们的智商! “嘿嘿,要真能够鼓动起来,那可就好玩儿咯!”盛苑雄心勃勃的拍拍桌子,给系统画大饼,说,“到时候,草原风云际会,寒地波云诡谲,只待咱俩翻手为云覆手雨,且把世道推进!” (本章完) 第六百六十三章:永元公主 “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 修改好完整计划的盛苑和系统相视一笑。 一人一统的笑声远远听着,似是反派的共鸣。 俗话说的话,不能落到实处的计划不是好计划。 因此,之后一段时间,盛苑和系统各自忙的起飞,莫说是家里氛围的变化,就是她的功课,也仅仅是维持基本复习。 直到太后派人接她进宫,盛苑才恍然发现,半月时光轮转,又到了去慈宁宫的时候。 这次进宫和往常无有不同,只是中途遇见了有些时候没顾得上聚会的安屿。 这家伙一张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很有一拼,远远瞧着似乎脑顶呼呼往外冒热气。 他这急匆匆往前跑的样子,就跟身后有三皇子追着撵似的,奇怪的很。 当然,更让盛苑奇怪的是,这家伙瞧见她,刚要笑着打招呼,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像忽然踩了兽夹一般,原地蹦了两下,囫囵敷衍的招招手,都不曾停留的就跑远了。 徒留盛苑一头雾水的怔在原地:“……” 小伙子,行啊,很有勇气啊! 虽说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长鞭飞舞的画面,不过盛苑还是尝试着帮小伙伴开脱,毕竟这厮的举动实在有些反常。 “苑姐儿。”不等盛苑琢磨,就和永元公主,哦,就是谢贵妃所出的大公主元平,走了个对脸儿。 “永元公主安。”盛苑忙不迭见礼。 永元公主笑得和善,拱手回以同窗之礼,而后亲热的拉着盛苑手说:“好些时候没见着你呢,嫂子对你颇为惦念,等你从皇祖母这儿出来,别忘了寻我们顽啊!” 因着自小常来宫里,盛苑虽说和这些皇子皇女交集不多,却也彼此认识,加之她亲姐姐嫁给了同为谢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故而渐渐地,她和姐姐的亲小姑子就熟悉起来。 仔细想想,宫里年长的几个公主,性情都颇为和善大方,最有存在感的就是谢贵妃所出的大公主姜瑜漪和安贵妃所出的三公主姜瑜珊。 恰好,盛苑因着姐姐和安屿,和这两位都挺熟悉。 大公主姜瑜漪而今二十有三,年华正好,原本景和帝给这个心爱的长女的封号是元平。 只因前两年订好的婚事出了波折,未婚夫那家出了岔子,故而亲事作罢。 景和帝怕女儿难过,故而又赐了永元为号,许说待她出阁时再添一个“长”字。 于是,以前的元平公主摇身一变,变成了未来的永元长公主。 不知是因着没有了婚事束缚,还是封号变换,永元公主的情绪不仅一直很稳定,还跟景和帝要了恩旨,去往国子监就读。 就这样,沉浸在知识海洋里遨游的永元公主,渐渐苏醒了作诗的兴趣。 于是,从国子监的同学,到宫里头的三巨头,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扰。 这么说吧,永元公主除了慈宁宫,基本上把她爹和她爹的妃嫔都折腾了个够。 众妃嫔一时间感觉苦不堪言。 可谁让这位大公主不仅是皇上的心肝宝贝儿,人家的亲娘还掌控着她们的生活质量,一个个儿的只能硬着头皮以陪之! 第六百六十四章:太后的好消息 幸好,谢贵妃自己也受不了闺女这突如其来的诗兴,毕竟每天定点定量对诗,着实是个辛苦活儿。 故而在好友安贵妃寻来之后,两人跟那儿一合计,得啦,苦道友不苦贫道了!还是让小辈儿们分担……咳咳,还是让小辈儿学习成长吧! 于是,从皇子到皇女,每个人都开始了对大公主避之不及的生活。 当然,他们即使不躲,永元公主也不打算追着他们对诗了。 她自己的诗作水平虽然有限,却不影响她对诗作的品鉴,对方诗作好坏,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在她看来跟臭棋篓子下棋,她是不能得到成长的,故而,就算那些兄弟姊妹不跑,她也不想寻她们对诗了。 她已经找到了两个目标,一个是慈宁宫的常客,一个是她亲嫂嫂。 盛苑和永元公主的友情,就是在对诗中慢慢积累起来的。 虽远没到挚友程度,也能做到以诚相待。 当然,盛苑能得好友,主要还是归功于她亲姐。 要不是同住皇宫的姑嫂时常切磋,很是消耗了永元公主的大部分精力,盛苑怕是要在这段友情升温之前撤退了。 …… 和永元公主分开之后,盛苑快步朝着慈宁宫而去。 见到秦太后,盛苑刚要行礼,就让她这位姨奶奶给唤了过去。 “且听一件好事儿!” 好事儿?!盛苑最喜欢听好事儿了,登时噔噔噔凑了过去。 很显然,她此刻还不晓得自己要被这好事儿砸懵呢! “啥?!我、我、我……我没听清?!”盛苑拨楞着耳朵,呆呆的瞪圆眼睛,满脸满眼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秦太后笑着朝齐姑姑招招手,嘴上却跟她说:“你这小模样儿,分明是听得很清楚哩!” 齐姑姑捧着托盘上前行礼:“奴贺女郎喜得佳偶,安城侯堪为良配也,小女郎有福哩!” “谁?!安、安、安、安、安……安城侯?!”盛苑向来利索的嘴皮子,此刻哆哆嗦嗦着,话都说不利索。 某一刻,她好像感觉一个红彤彤的圆团砸手里了! 盛苑都打算憨皮赖脸的赖在爹娘跟前儿了。 作为有事业、有财富、有地位、有靠山的四有女郎,成婚这种事,从来就没在她脑海里生成过。 许是不想让自己的智商断崖式下降,许是认为荷尔蒙激素的存在过于不理性,许是认为婚嫁这种事影响她拔剑的速度……总之,这个不在她计划里的存在,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她了个措手不及。 她之前对和亲这事儿之所以接受良好,纯粹是因为没有反对的资格,以及离开大楚可以尽情的搞事儿。 而她的计划立项之一,就是让阿戎和奴儿罕的各方势力嗨起来! 这和规规矩矩正常成婚是不同的。 “这是不是有些过于突然了哈?”盛苑干笑着,挠挠头,“我还是个孩子呢!” 秦太后笑吟吟的让齐姑姑将托盘放于手旁案桌之上,看着盛苑温言以对:“是还不算太大,故而现在只是定亲,待你二十以后再成婚就是了。” “这、这、这……不大合适吧?”盛苑忍不住想挠头,“我和屿哥儿太熟咯!” “熟悉还不好?青梅竹马、天造地设啊!”秦太后耐心的数着安屿的种种优点,说到最后,抚着盛苑的爪子,和颜悦色的跟她分析,“苑姐儿啊,你可知,京都配得上你的人家极少? 能看得上眼的人里,唯有屿哥儿条件最好。 你看啊,安城侯府上没有公婆掣肘,下没有小姑小叔烦扰,而屿哥儿那孩子,又是你从小揍到大的! 你们两个的关系啊,早已磨合得极好哩! 你想想,这样合适的条件、这样舒服的环境,哪里还能寻到第二个呢?” 本来想说“这是盲婚哑嫁”的盛苑,悄悄的沉默咯:“……” 她,好像,可耻的动摇咯?! 第六百六十五章:盛苑的看法 和亲,还是嫁给两小无猜的竹马,看似是个选项,实则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盛苑对此心知肚明。 不管是考虑到亲人们的情感倾向,还是从实际利益出发,接受合众亲人之力的包办婚姻,是盛苑的最优选了。 当然,这不影响她对包办婚姻的讨伐。 盛苑这边儿刚堪堪接受了小伙伴变未婚夫,脑子还晕晕沉沉的,秦太后那里已经快进到要跟安国公老夫人友好会面了。 唔,但愿那位老太太能撑住。 大概是看她整个人游移在事件之外,忙着和齐姑姑盘算陪嫁的秦太后嫌她多余,挥挥手,很无情的把她赶跑了。 “找姐姐去吧!”盛苑站在慈宁宫外,头一次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好端端的,多了个未婚夫?!难以想象啊! 【不和亲才好呢!上上策还是当首辅啊!就是可惜咱们之前贷款兑换的大量资料了!】系统感觉到盛苑的摇摆情绪,不禁好生安抚,可惜主系统寄来的账单忒炫目了,以至于它劝着劝着,竟然悲从此间生,到最后哇啊一声哭了出来。 “???”让系统一闹,盛苑倒是没那么郁闷了。 “只要能够六元及第,这些积分何在话下?”本该让人劝慰的盛苑,默默的安慰着系统。 她还要再说,忽然感觉一道视线远远投来,登时,她甩头看了过去。 咦?! 没有人?! “女郎?!”秦太后专门安排的宫女见盛苑忽然顿住,不由小声询问。 “没事儿,我们找姐姐去吧。”盛苑眼转一转,朝宫女眨眨眼,大步朝着皇子内院而去。 皇子内院,是皇子们生活居住的地方。 一般来说,这是未成婚的皇子们的居住之所。 事实上,景和帝膝下那几个已经长大的儿子,早在成婚之时就已经出宫开府了。 像盛苑她姐盛蒽,成婚不久就和二皇子住到皇子府去了。 只不过旧例敌不过景和帝的一片父爱,因着封王事宜临近,景和帝觉着现在的皇子府规模配不上他儿子们,故而又将那几个出宫住的皇子叫回宫里,说是待亲王府邸修缮妥当再谈出宫之事。 就这么着,她姐姐跟着二皇子住进了皇子内院的一处三进小院。 说是小院,实际可不算小,只是住房少了些许,花园和练功场还是很豁亮的。 只要二皇子不纳侧妃妾室,眼下那些房屋却也够用了。 盛苑熟门熟路的进了院子,不过她没急着进屋,且让丫鬟进去通传。 等到确认二皇子没在里面,她这才兴高采烈的高喊着姐姐冲了进去。 盛蒽见着妹妹也是高兴,自是好一番亲热的笑谈。 直到说起了亲事。 “太后和我怕你风头太盛,惹了有些人的眼,所以急着给你先定下来,只要朝庭上的大臣还要脸面,也做不出把人家未婚妻送出去和亲的事儿了。 不过,咱们急,安贵妃也急,她生怕给屿哥儿安排个外夷女郎做夫人。 你是清楚的,屿哥儿的父亲,就是在对阵阿戎的战场上牺牲的,虽说两军对战各为其主,真有损伤也不能算私仇,可是让阿戎的女郎在安城侯府当家做主,只怕安贵妃咽不下这口气。 至于奴儿罕那边儿……她可不想自家侄子娶个棕发碧眼的女郎,而后生一堆不像弟弟、侄子的侄孙。” 盛蒽抚着妹妹额头,一边顺手投喂水果,一边不紧不慢说来。 “这样啊!”盛苑听懂了姐姐这些言语之后的潜台词。 姐姐是告诉她,这次定亲虽是为了让她避开和亲,但是她和安屿是各取所需,算不得谁拯救谁,无需过于领情。 想通这些,盛苑觉着姐姐对她的滤镜可太厚了。 她像是那等为恩义所左右的人? 且不说这事儿本是互相利好,就是她单方面接受帮助,她也不会受到道德绑架。 像是大恩成仇这种事儿,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谁让她心理素质好呢! 虽说承恩和还情讲究个对等,但若是对方的恩义太大,让她实在还不上,那就还不上呗,咋的啊,非要硬还啊?! 你拿我当朋友才帮的大忙,若是因为恩情太多,朋友就变祖孙,那也有违施恩方的心意啊! 盛苑觉着,勿忘初心,方为正途。 所以,承受旁人的恩义太多怎么办?那就做个好人吧!把对方给你的善意转嫁给世上更多需要善意的人。 这也算给恩人积德行善了不是?! 至于对方要是挟恩图报,让你做有违你心意的事情咋办? 盛苑觉得,这很好办,人家有恩于你,你岂能做有损对方德行之事?那岂不是恩将仇报?! 她这个女郎,向来遵从量力而行。 有多大的能耐报多大的恩,实在报不了了,皆为永世之好还不成么? 和亲人、和朋友、和恩人,还是不要算太清楚了,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对伐?! 盛蒽听了自家妹妹的言语,沉默了。 怎么说呢,这丫头是有良心的,只不过这良心可能不大富余。 只能说是将将够用?! 若是旁人说这理论,盛蒽可能还要琢磨着怎样辩驳,奈何持此想法儿的是她宝贝妹妹,故而,她此刻只有欣慰。 这世间,女郎不易,小妹能这样想,挺好! …… “小侯爷,要不然您让二皇子府的内侍通传一声吧!总这么蹲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成栋看着自家小侯爷在皇子内院附近探头探脑,那样子好像踩点儿一般,远远瞧着很是不妥。 “您从慈宁宫跟到这儿……若是让盛小女郎知晓,可怎般是好啊!” 别刚定亲就挨打啊! 成栋对自家侯爷的未来有些堪忧。 安屿却没听出来,他满脑子都是“苑姐儿和我定亲啦?!” 也不知苑姐儿信不信,他是前儿才从姑姑那里知晓此事的。 按说他该找机会跟苑姐儿知会一声,奈何他当时脑袋混混沌沌,根本没想起来。 和苑姐儿定亲欸! 和苑姐儿定亲哩? 嘿嘿,他怎么没想到,还可以有这种选择?! 这样的话,以后他们俩就不用分离咯! 想到这儿,安屿脸上露出些许憨笑,脑海里浮现出三个人坐一起的画面。 等等! 安屿“看着”自己脑海里的情景,忽然舔舔唇,心虚的将“晟哥儿”给拎走了。 “晟哥儿说,好朋友长大了就要分开,这很正常哒,彼此遥遥守护才是友情。嗯,我认为……他说得对!” 安屿眨眨眼,感觉脑海里的画面对称多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盛苑和安屿 “小侯爷!小侯爷!小女郎出来咯!”就在安屿傻乐呵的时候,成栋的话声将他惊醒。 “快!快跟上!”安屿也不晓得自己为啥偷偷跟着,他只是想见见苑姐儿,又不好意思直面于她。 之前姑姑跟他提起亲事,曾说了许多话,那些姑姑说的、他回答的言语,大多因惊诧而记不清了。 唯有他最后回答给姑姑的那句肯定的言语,因为心若擂鼓而记忆清晰。 他说:“和旁人成亲我不耐烦,唯苑姐儿可!” “咦?小侯爷别追了,小女郎不见了!”成栋没想到盛苑转了个弯,竟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登时,以前的记忆苏醒了。 他保证,自家小侯爷要受戏弄咯! 可惜的是枉费他有吃一堑长一智的美德,奈何自家小侯爷记吃不记打,他不听劝啊! “怎么可能不见了?苑姐儿又不会隐身!” “哈!” “啊!” 安屿刚要寻了过去,却让从假山后面忽然蹦出来的盛苑吓得大喊。 看着吓得差点儿落荒而逃的小侯爷,成栋无语的翻翻眼,悄悄往后撤退。 既然带不动,那就给他们这对儿刚出炉的未婚小夫妻独处的空间吧。 “说!你为何跟踪我?”盛苑也不客气,照例拧着安屿的耳朵,准备屈打成招。 “欸?!你这耳朵怎么这样烫?!”感受到指尖温度后,盛苑诧异的看向安屿,这才发现他不同于平时的脸色儿。 红透了的脸啊、耳朵啊、脖子啊,看着有些奇怪! 这家伙该不会发热了吧?! “不不不、不用去太医院!”安屿本来还有些扭扭捏捏,可眼见盛苑扯着他胳膊就要带他看大夫,登时大惊失色。 好家伙,要是让太医看出缘由,他可就要受到姑姑和表哥表姐的多重嘲笑了!就连姑父都要说他完犊子咯! “我、我就是见着你,太、太、太高兴了!对!对对对!就是太高兴了!” “高兴?!”盛苑看看手上揪着的耳朵,沉默了片刻,缓缓松手放开。 安屿涨红着脸,耷拉着脑袋,时不时悄悄看盛苑,见盛苑面对他还是那样落落大方,顿时心里冒出个想法儿:“苑姐儿定然是高兴的!” “苑姐儿,你明儿等我啊!”也不知他想到了啥,忽然就激动起来,跟盛苑打过了招呼,扭头就跑远了! “???” 盛苑还没适应好朋友变未婚夫,所以见到安屿时,态度才若寻常。 直到系统暗戳戳提醒,她才恍然,刚刚跑的那位,已经是她未婚夫咯! 盛苑:“……”哦,简直难以置信! 第二天,盛苑刚要出府,安屿就抱着圆匣子跑来了。 “你怎么来了?” 很难得,盛苑头一次因他感到别扭。 安屿本就有些紧张,自打进了永兴侯府的小巷,他就默念着“定亲了,定亲了”,试图以此消除腿肚子的颤颤,以至于没发现盛苑的小情绪。 “你看我的礼物!”安屿本来想像以前那样抓着盛苑胳膊跑的,结果刚探出手,就听到两大声咳嗽。 “屿哥儿,你怎么来了?” “小侯爷有些时候没见啊!” 安屿让这两声招呼吓了个激灵! 谁能告诉他,才打算跟苑姐儿说说话,就让未来的泰山和舅兄逮了个正着,咋办啊?! 第六百六十七章:保证 安屿有些局促的坐在花厅,此刻的他面对着未来泰山的冷眼,以及未来泰水大人的热情招待。 他这对儿岳父岳母,好像很用心的打铁似的,一会儿用火锤炼,一会儿又用冷水浇注,直把他个老实孩子“叮叮咚咚——呲啦”好一通淬炼。 若是再加上舅兄大人那眼刀子,他这次来永兴侯府,真真是接受千锤百炼来了。 这样想着,安屿悄悄的擦擦额头上的虚汗。 他在这儿强作镇定,盛苑在一旁托腮看得好奇,她都不知自家爹娘何时练就了这等双簧功力,好有本事哦! 郑氏和盛向浔余光瞥见小女儿,见她跟坐在系台下似的,看的那叫个津津有味啊,顿时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小丫头还没有进入状态欸! 两口子对视一眼,一个自己劝自己,一个使劲儿劝对方,想法儿倒是很一致,不能当着屿哥儿的面儿数落苑姐儿。 自家闺女不舍得说,别人家儿子还用得着心疼? 盛向浔消不掉怒气值,一琢磨,不是说丈夫有事服其劳?大概那未婚夫也差不离儿,就屿哥儿了! “哼!吾竟想不到和你小子成了一家人!你虽不错,然侯门水深啊,岂是那样好呆的?!” 盛向浔话未说完,郑氏就推了推他:“知道你舍不得闺女,原想这样养她一辈子,无忧无虑只管开心就好……可是屿哥儿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最是良善的孩子,哪里用你提点?” 她说完丈夫,慈和的看向安屿,眼里充满信任和期待:“屿哥儿,吾说的对不对?” 安屿顿时挺直胸膛,连忙点头直说:“三叔婶子放心,我不会让您们失望的!” 言罢,他忙不迭将之前给盛苑的礼物匣子打开,登时,他全副身家就摆在大家眼前。 “还有好多拿不过来的,我都让侯府管家锁在库房里了,都给苑姐儿拿着!还有这个啊!” 安屿顾不得看大家的表情,连忙从荷包里翻出两张文书:“这是永不纳妾的保证书,您们放心,我肯定和三叔学习,以昕大哥哥为戒哒,决不让苑姐儿难过!” 这是晟哥儿提点他的,说是永兴侯娶儿媳都有此承诺,肯定更希望自家女婿也能遵守,若是他主动保证,想来更能招岳父岳母喜欢。 他本也没想着三妻四妾的,咳咳,或者说,在知道要与之携手一生之人是苑姐儿后,他立刻就心思澄明了。 毕竟他是个立志活到一百往上的郎君,可不想在苑姐儿跟前儿找不自在,以免她激动之下,直接送他投胎去了。 “咳咳!”原本一唱一和的夫妻俩,让屿哥儿的不按常理出牌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现改词儿。 “你想法儿是好,只是你才多大?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待你长成,心志不同了,回想今时,只怕是要生怨怼之情,怕是要怪我们以势压人咯!” 盛向浔捋着胡子盯着安屿:“你也说了,你昕大哥哥这等爱自由胜过美人的都不能守诺,吾有何颜面强求你呢?” 自从安屿听到自己之后就装木头人的盛昕:“……” 能不能把他给忘了?! “三叔,苑姐儿虽是我的未婚妻,但她更是我的知己、挚友、同好!我们志趣相投,思想亦有共鸣,我不可能去影响她的前程规划,而她亦不会让我改变。人这一辈子,能够守着挚友亲朋、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就足够了?” 盛向浔没想到平时跟小女儿一起上蹿下跳的屿哥儿,竟然能说出这等话,顿时,原本的担忧消散大半。 抬头瞧瞧妻子,见她微微颔首,顿时变了态度,他不像之前那样咄咄了。 很快,在郑氏有心经营之下,花厅气氛愈发活跃轻松,一桌五个人,四个人处得和谐友爱、其乐融融,倒把无语的盛昕衬得多余了。 盛昕:“……” 很好,唯他受伤的成就达成啊! …… 安屿回宫时,是盛苑送他出府的。 忽然又单独和苑姐儿呆着了,安屿感觉之前的局促又出现了。 盛苑看的稀奇,纳闷儿的瞅他:“你怎又不自在?!不是说好像以前一样啊?!” 安屿涨红了脸,吭吭哧哧半晌,才对着盛苑圆溜溜乌漆漆的大眼睛,保证:“苑、苑姐儿,我肯定不让你伤心。” “哦。”盛苑心说,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伤心,不过她能肯定,敢欺负自己的,她一定让对方连伤心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此刻面对这个情感真挚、充满诚意的小郎君,盛苑也不会反驳对方的好意。 朋友也好、未来的相公也好,都是要慢慢磨合的,尤其是后者,还需要好好儿引导。 就跟她那个系统似的,当初多傲娇,现在多乖巧! 慢慢儿来吧,着啥急! “好啊!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等到此生尘埃落定,若后人提起咱俩时,能羡慕你有我这个良缘,我有你这个良配,那才不愧你我今时今日的保证呢!” 盛苑这样一说,安屿啄米似的点头:“你放心,闻其言看其行,我懂!你且看着吧!” “是啊,这来日方长的,慢慢儿看吧!”盛苑笑眯眯的摆摆手,看着不再局促的安屿,“你之后再见我,若还是这样手足无措,我可就不理你了!” “那不能!”安屿自从刚刚表衷情后,就感觉自己放开了,好像又找到了之前和苑姐儿相处时的那份自在。 “我爹娘之前敲打你,你可不能不满,他们是疼我呢!疼我就是疼你,懂伐?!”虽说安屿不是计较的人,不过盛苑还是主动将话挑开。 这世上谁也不是傻子,该说开的都要说开。 “懂懂懂!当子女的哪有记恨自家爹娘的!”安屿想起之前盛三叔说的一家人,心里就有些发热。 他甚至想出了个主意:“泰山泰水舍不得你离开,要不……等咱成婚之后,时不时的回来住住?反正安城侯府离这儿也不远,就是不方便久住,每天过来用膳的时间还是有的!” “???”盛苑仔细看看安屿,发现这家伙还想说的情真意切,好像就是这样想的,“你要是没意见……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我想的好吧!你看啊,咱俩参加会试,怎么着也能拿到功名,倒是在京做官,要是咱俩都忙,府里谁给打点呢?还是要靠岳父岳母帮衬! 更何况你是个志向远大的,而我呢,则是得过且过,所以你要是外放出京了,我肯定要以副官名义跟着,届时,出京安排还是要岳父岳母帮忙盯着……要是他们能跟咱们一起外放就好了!” 安屿说着说着,不仅称呼改了,连啃老都安排好了。 可惜盛苑的注意力却全让他开头的那句话吸引了! “啊呀!对对对、对哦!会试!会试就要到了!”好些日子没复习的盛苑小脸儿都变色儿了! (本章完) 第六百六十八章:矛盾 放飞了月余的盛苑盛举人,重又投入到激情复习之中,什么定亲啊、未婚夫!在考试面前,都是透明的! 就这样,冬天就在她彻夜苦读中慢慢划过。 盛苑徜徉在知识海洋里,颇有今夕不知何夕之感。 可她身边儿的人却都忙活起来。 虽说此刻只是定亲,可该走的程序却都走了过来,只待盛苑和安屿到了约定的岁数儿,他们可以直接进入到接亲的环节。 为此,永兴侯夫妇、安贵妃和景和帝、以及秦太后都过的格外充实。 就连按着太医之令,让长子约束着养生的老盛国公,听闻小孙女儿定亲都坐不住了,不仅每天盘算着给这小丫头添些好东西,有一天竟然还寻了个空隙,约着老郑国公一起,找老安国公唠了很久,直到对方不堪其扰,做出许多保证。 “哼,那老家伙最是得过且过的,对他那个老婆子和儿孙毫无约束力!真真是越发没用了!不过你放心,有祖父在,你很不必对他们有顾及!若是他们让你不自在了,很不用给他们脸面! 偏心到咯吱窝的老安国公夫人,自有他亲儿子顾及,你这个孙媳妇儿没必要搭理!有他们当初做的好事儿,只要别当面揍人,他们也没脸跟外面嚷嚷你的不是! 当然,有安屿那小子在,你叫他顶在前头就是了!苑姐儿啊,你且记住了,世间对女郎的要求,不像对郎君那样宽容,所以,聪明的女郎是不用处处替他们忧心的,只管疼你自己才好。” 老盛国公见着小孙女儿,就有说不完的言语,他不知何时起,忽然生出叮嘱不过来的忧虑。 盛苑听着祖父谆谆良言,本想像以前那样玩笑,可是一抬眼,她发现老盛国公的头发不知何时竟然全白了,他脸上的皱纹好像都变得格外清晰。 顿时,她感到喉咙好像有些憋闷。 “您放心吧,老安国公那边儿有您,老安国公夫人那边儿有太后,他们为了安国公府也不会招惹我的。”盛苑努力掩饰自己刚刚一刹那的失态,笑哈哈的说着,“要是屿哥儿招我生气,您老人家就拎着拐杖揍他!” “哈哈哈哈!你祖父我可追不上啦!”老盛国公笑得格外爽朗。 回到府,郑氏和盛向浔发现小女儿兴致不高,不由询问。 盛苑也不隐瞒,从头到尾说完,抿抿唇:“祖父对亲祖母而言,不是好丈夫;对爹爹而言,也许亦不是好爹爹,可是自我长大,他于我而言,却是很好的祖父。” 盛向浔的嗓子忽然噎得慌,待小女儿回院子,半晌才低声说了句:“老爷子其实……也不是太差劲儿!” “嗯。”郑氏安抚的握着他的手。 “我只是为母亲感到不值。可是我……”盛向浔垂下头,“他有许多不好,却总有些好的。” 郑氏感觉到丈夫的矛盾,也感觉到他的伤心,只是她那许多想要劝慰的言语都无从说起。 盛向浔苦笑着摇摇头:“老爷子,为何不能是彻头彻尾的好丈夫、好父亲呢!” “浔郎,人律己易,人律人难;往事不可追,不过是凭良心罢了!就当是为了心安吧!” (本章完) 第六百六十九章:会试开始 景和七年春闱临近,京都一下子热闹起来。 远远望去,都不禁感叹:这里不愧是大楚之都,是天子脚下,是云集了各地英才的文汇之所! 其实,这些进京赶考学子,大多于去岁冬季前就到了京都,他们或赁了院子备考,或者到官学寄宿、或者投奔亲友、或者居于自家产业、或于庙宇道观寄住。 今春才匆匆赶来的,不是路途上因缘耽搁,就是毗邻京都不急着出发。 全天下的应考学子来京赶考,无形中也带动了文化产业的经济,像是盛苑三个办的书肆,售卖文具的铺子的利润都翻了数倍。 “我让掌柜的准备了考篮,里面涵盖了考试需要的一切物资,可以说是咱们的考篮在手,学子考试无忧!这算不算是你以前说的傻瓜式服务?”安屿闲不住,看累了课本就把脑筋动到应考举子身上了。 他和盛苑不同,对于考试名次没有太多的追求,只要能进殿试就成,哪怕是个同进士也不丢人。 盛苑晓得他的志向,故而随他去了,只要不偷懒的过分,她也懒得督促。 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课业上了。 虽说她不过分要强,可是眼瞅着一步一步考到这份儿上,只差一个会元就能名留于史,要说不惦记,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她也不至于让这份期待压得喘不过气儿来。 嘿嘿,谁让她自带解压程序呢。 每到紧张度迫近临界值时,她都能自动想开了:“不至于!不至于!条条道路通首辅! 不就是六元及第么!只不过是好听罢了!真要考上,那可就要万众瞩目咯!岂不知出头的橼子先烂! 当上首辅还愁不能青史留名?好听的名次若浮云,哪有实际在手之利益好?!” 看!只要这三段话,盛苑的内心就能够得到平静。 当然,即使这三段内心自白效果出现波动了也不要紧。 只需一顿美食大餐,登时即可稳住局面。 盛苑这孩子就是这样容易满足。 对于这点,连她的系统都很服气。 …… 复习的时间总是在“眨眼即过”和“度日缓慢”中摇摆,可是不管学子们是怎样在煎熬中印证相对论的,开考的时间仍然会在大家的期待和忐忑中到来。 三月初九,就是第一场的开考时间。 当然,会试三场考试,每场都是前一日点入,也就是说考生们要在三月初八进场。 而在进场之前,搜检仍然必不可少。 【此已歌鹿鸣而来者,奈何以盗贼待之!】 盛苑排着队等待搜检,就听自家系统摇头晃脑的发出一声慨叹。 “???”她竟不知自家系统何时变得文绉绉了?! 【你瞅啥瞅?!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你原来所在时空的明朝的明太.祖说的!】系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傲娇的昂起头。 盛苑:“……” 不是它说的,那它傲娇啥?! “与其说是以盗贼待之,不若说是提前排雷;我既无为盗之意,此举于我而言则是助力而非慢待。” 对于盛苑而言,只要不耽搁她考试,就是一根头发丝儿一根头发丝儿的搜检,她都没有意见。 于凭实力应考的学子,所有作弊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当然,想是这样想,鉴于会试参考的士子皆有举子功名,故而会试搜检还是照顾了考生的颜面,此番搜检无需脱衣露肤,只要确认外衣、考篮等无有夹带就可。 会试入场搜检是从丑时开始的,可等盛苑过了搜检,按例拿着考号去寻号舍时,已近寅时。 幸好会试要求提前一天进场,所以即使搜检时间较长,学子们进场之后,还是有充分的准备时间,这对于像盛苑这样挑剔的考生而言,是很友好的。 考舍这边儿忙得热火朝天,考官们那边儿却有些悠闲。盖因考官们需要提前三天入场,即使他们需要准备的事宜很多,自进场到现在大多也都理顺咯。 说起来,此次春闱的主考官一共是三位,分别是总裁古蕴程,以及副总裁安随云和何本出。 和乡试主考官的选取不同,会试主考官直接任用了内阁次辅和户部、礼部两位尚书,可见朝廷对于会试的重视。 “本次会试题目依旧为三十七道,首场二十三道,四书题三道,五经题各四道;第二场考九题,分别为一道论题,五条判语,以及各一道诏、诰、表;第三场,也就是最后一场,只考五道策论。” 近傍晚时,考舍安静下来,巡绰官带队一边巡逻,一边高声将考试题型告知举子。 盛苑坐在考舍里,没有像大多数考生那样闭着眼睛轻声吟诵文章典籍,她此刻盘算得是怎样更好的安排考试时间。 毕竟会试考试更加习惯于综合性的看待考生们的三场成绩,就是俗称的“三场并重”。 因为考官在录取和排名时多会权衡三场成绩质量,故而她要想夺魁,就不能出现放弃一道题目的情况。 这需要保质保量的完成所有题目,其难度之高,饶是盛苑都要谨慎对待。 …… 盛苑初次参加会试,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可是一场场考下来,她才赫然发现,会试的考试强度,以及对考生心理和身体的考验远不是乡试所能及的。 三场考试下来,她见到了少年书生突晕倒,白发老翁忽发狂。 光是她附近的考舍,三场考试就送走了十余人。 直到最后一场交卷,盛苑忽然觉得,这样的考试,其实是对考生的历练,是让考生心理素质发生兑变的考验。 不说旁人,就说她吧,刚开始听到一惊一乍的声响还会手抖一抖,等到第三场,她都能自傲的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 当然,心态杠杠好的盛苑盛举人,第三场考试结束,仍然像乡试那样回家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到第三天清晨醒来,已经睡了一天两宿的盛苑,又能活蹦乱跳了。 考试之后一身轻的盛苑和她的同考们,自此开始了为期半多月的等待。 第六百七十章:会元 景和七年四月十五,杏榜发榜。 此次会试共录取举人三百九十六名,各省皆有举子上榜。 其榜首会元者,乃京都永兴侯之女,盛苑也! “第一名盛苑,女郎,顺天府官学生,《书》。” 这行《乡试录》中的原话,原原本本的出现在了《会试录》第二行。 哦,《会试录》第一行写的是“中式举人三百九十六名”。 更值得盛苑骄傲的是,《会试录》选程文十八篇,盛苑有六篇入选,分别是一道四书题,一道五经题,以及两篇论和两篇策。 “我刚让人去礼部,跟他们订了五百册!”永兴侯盛向浔在喜报送来之后,大手笔的撒出去大量赏钱、让管事的大摆流水席之后,眉飞色舞的搓着手,兴奋地对同样欢喜的妻子说。 “五百册?!”原本高兴得晕晕乎乎的盛苑闻声,顿时清醒过来,惊诧的眨着眼,“爹爹,您这是熬着吃都富裕啊!” “你懂啥!”盛向浔志得意满的甩着脑袋,哈哈大笑说,“这可是要一代代往下传的宝贝呢!咱家光你们兄妹就三个,三个底下又三个,这子子孙孙的,饶是五百册都不够发呢!也罢,到时候叫他们自己抄去吧!” 盛苑:“???”她爹是不是串词儿了?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好像出自愚公移山? 盛向浔说这些不过是高兴得无从宣泄,本不是征求小女儿的意见。 小孩子家家的,只管争取荣耀就是了,这种传承方面的事儿,她懂个锤子哟! “你以为只是我这样?我刚听说了,你祖父更夸张,说是要从礼部订两千册哩!”盛向浔觉得跟老爷子比起来,他可够谦逊咯! 坐在榻上的盛苑晃了晃! 她考上了会元,却好像是帮着礼部创收哩! “会元毕竟不是状元,您还是先忍耐些,等殿试之后,状元之名到了您闺女我头上,您再兴奋也不迟啊!”盛苑虽然也控制不住嘴角上翘,可到底还算稳当,且不像她爹这样哩! “放心放心!”盛向浔乐呵呵摆摆手,“我这样不过分!岂不知有的勋贵子弟拿了最后一名,家里还大摆筵席广请宾朋哩!咱们家只是自己人跟这儿热闹热闹,算不得过分!” 他言罢,想到杏榜公示提到的《会试录》,又忍不住想要得瑟了。 “你们娘儿几个能稳得住,偏我不成啊,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到国公府那儿瞧瞧去!”盛向浔兴奋半晌,得不到同样的应和,顿时觉得不大过瘾,干脆寻他爹他哥显摆去了! 他刚出府,宫里就出了六拨儿宫人前来庆贺。 这里面有秦太后、景和帝派来的,有谢贵妃、安贵妃遣来的,还有二皇子、盛蒽安排的。 六拨儿宫人没有一个空手而来,很快,盛苑的小库房又堆满一个。 “看看吧,这就叫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黍啊!”面对前来贺喜的小侄女儿、外甥女儿们,盛苑指着这些晃眼的奖励,大声的激励着她们。 她只是希望自家女孩子可以更多的投入到功名利禄的争取赛中,却不知小孩子们更纯粹,她这些话让这群小女郎们生出“当会元,能发财”的想法儿。 当然,即使盛苑知晓这些,大概也是会默认哒,毕竟激励目的达到了啊! 第六百七十一章:殿试之前 乡试揭榜,要办鹿鸣宴。 会试揭榜,要办簪花宴。 只不过会试的簪花宴,受邀者唯有考官。 换句话说,会试之后的簪花宴与中式者无关。 对此,盛苑是双手双脚赞成的! 不让参加好,不让参加妙,不让参加的规定好的呱呱叫! 毕竟会试和殿试之间只隔了一个月,其间还要参加会试覆试,这样紧促的安排,哪里还有兴趣参加宴会。 只能说幸好覆试只考一天,当天进内场当天交卷,要不然,就是盛苑都要感觉吃不消了。 【一道四书题,一道排律诗……简直不要太容易啊!】系统陪着盛苑参加过一回会试,感觉眼界都宽了不少,听到覆试内容,直嚷嚷着手拿把攥! 盛苑:“……”她自己都没这么自信! “要按你的说法,那殿试简直不要太容易了,毕竟只考一道策论啊!” 作为参考者的一员,盛苑最看不过眼的,就是说考题简单了。 【可你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不管啥题,只要到了你跟前儿,那都不是难题!】 “嗯,也是!”系统的恭维让盛苑很满意,顿时觉着系统之前所言有理! 也不怪盛苑隐有自傲,之后的覆试果然像系统说的那样,她轻轻松松就过关了,眼下只等着半月后的殿试了。 “要不要一起跑跑马?”安屿这次会试考了个一百九,和卢晟一前一后光荣中式咯。 就他俩这名次,考成上岸已经板上钉钉,只是不知最后是当了进士还是同进士。 不过不管最后分到哪个层次,于他们而言都是胜利,故而他们两个现在是妥妥的无事一身轻啊! “好啊!”盛苑闻言,眼眸一亮。 她最近也感到憋闷,之前覆试的排律诗作虽说也是傲视同考,可她自己的作品自己有数儿,单从灵性上看,这首就不及之前的成果。 可见,轻松的情绪有多重要! 盛苑觉着自己需要彻彻底底放松一回。 对于小女儿的请求,郑氏和盛向浔都挺支持。 自家孩子,自己清楚。 能老老实实搁家里呆着这几个月已是难得,他们都没想到!这会儿孩子要求放松放松,哪里还舍得阻拦? “去!都去!”两口子对视一眼,招手一挥,把家交给每天按时上值散值的儿子,招呼着丫鬟收拾东西,打算带着小女儿到京郊庄子住上几天。 此时虽说天气放暖,可一早一晚泡泡温泉也是极松快的。 “也不是不放心你们出去,可毕竟殿试在即,不让我们跟着,总是惦记着的。”郑氏怕小女儿起了逆反心,故而好言安抚。 什么放不放心,盛苑才不介意,她只要高兴就好。 有爹娘跟着,她更开心了! 倒是安屿听说自家岳父岳母随行,登时紧张起来。 这要不是还有个卢晟陪他,他大概连步伐怎样走都忘记了。 …… 就这样,距离殿试还有十二天时,永兴侯夫妇带着女儿女婿和卢晟前往京郊山庄。 等到盛昕散值回来,才从管家那里听说原委。 “这合着就把我给撇下了?他们一家三口儿出去玩儿了?!” 盛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让太子监国,也要提前通个气儿吧?早上做的打算,中午就出发了,直到傍晚才告诉他?! “简直胡闹啊!” 盛昕不认为自己在嫉妒,他只是为小妹感到委屈! 眼瞅着就殿试了,参考者有谁不是闷头苦读,期待金榜题名?! “父母有错,为子者纠其错,方为孝道!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耽搁苑姐儿的前途!那谁!管家,你且跟世子夫人说一声,着她看家,本世子要亲自去京郊苦谏!” 想到之后几天是他轮休的日子,盛昕登时就喊护卫牵马! 管家傻眼了,他看着自家世子嘟嘟哝哝的就往外走,忽然有些头疼。 侯爷和夫人之前可没说过这种情况啊! 嗯,他可能不晓得,他家英明的侯爷和夫人,忘记自家儿子轮休的日期了。 “世子,您且等等!”好容易反应过来的管家,忙不迭跑着追了过去。 侯府要是连世子都不坐镇了,世子院儿里的那两位还能消停?!他可不想坐蜡! 可惜,盛昕想走,却不是他能拦住的。 幸好,这位永兴侯府继承人刚一走,世子院儿的邝夫人就带人回了“海安伯府”,说是照看照看产业。 管家恭恭敬敬安排随从,心里却乐开花。 不碰头就好!不碰头就好! 根本没打算做什么的舒氏:“……” 最近没有食欲的她,气得吐了起来。 “只怕那位是有了。”云景捧着亲手腌渍的梅子小罐,轻声安抚,“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何必多想呢?等到三小姐金榜题名,咱府里刚好可以双喜临门!”她目光在舒氏小腹上转了转。 “只怕是三喜临门吧!”舒氏冷着脸,轻轻抚了抚小腹。 “那边儿的子嗣可不是为了永兴侯府养的,和咱们何比?” 舒氏垂着头冷哼:“一个海盗的后代竟能不降等的世袭伯爵府,真真是可叹。” 想到自己未来的儿子,唯有长子能承袭侯府,其余子嗣竟要低那偏房子一等,她就觉着来气。 云景也不好多劝,只能说:“到底是盛家子孙,侯爷、世子唯有喜乐,哪能和您同感?幸好咱们的小郎君都有福气,姑姑姨母皆是皇子妃,将来好好读书习武,自不低谁一头。” 舒氏缓缓阖目,缓缓点头:“都走了也好,正好清静清静。” …… “去京郊跑马?”景和帝好容易批阅完了一筐的奏本,本想轻松轻松,问问内卫京都趣事,却不想听完表兄家的行程,他好像掉进了醋缸。 疲惫的揉着鼻梁,景和帝羡慕嫉妒的很啊:“朕记得,永兴侯在京郊那一圈儿有好几个庄子哩,里面大多带着温泉!”他此时要能泡温泉该有多好! 解乏、放松是他批阅奏本之后的刚需啊! 也许……他是该效仿他皇考,提前立太子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小小的过渡 见到自家大哥,盛苑是惊奇的。 原来大理寺的工作还挺轻省的?! “本次铨叙之后,我大概是要到顺天府任府尹的。”盛昕刚挨了自家爹娘训,扭头见着眼珠儿滴溜溜转的妹妹,立刻凑了过去,抬手就要给她个脑瓜崩。 “住手!”盛苑没躲,当爹的盛向浔却急忙大喝。 “咱家就指望这脑袋瓜子挣出个光宗耀祖的成绩来呢!你再给敲傻了!”推开吓了一跳的儿子,盛向浔乎撸着自家小闺女的大脑袋,忿忿的指责儿子不懂事,“真敲傻了,你爷爷得跟你玩儿命!” 好家伙,自从小女儿拿了会元,老爷子就跟吃了返老还童丹似的,竟然活蹦乱跳起来,到处寻摸故交旧友去显摆哩。 老爷子是轻快了,却把那些老友给气蔫儿了。 最突出的就是老安国公了。 据说他们老爷子从安国公府离开,他们府里就请了太医过去把脉。 这事儿闹的,就算是因为亲事而对安国公府有所警惕的盛向浔,都认为自家老爷子不地道。 “……”盛昕看着在老爹身后翘着脚吐舌头的妹子,忽然产生了生啃柠檬的冲动。 这一个比一个偏心啊!不带这样儿的! 不过对于盛向浔而言,他刚刚没把儿子第一时间打包送回去,已经是极有父爱的表现了。 当然,他对小女儿的维护也就到这儿了,此刻晚霞极美,他要和自家夫人骑马散步去咯! 看着自家爹娘潇洒的共乘一骑,盛苑和盛昕哥儿俩牙都酸倒了! 这对儿兄妹蹲在台阶上,仰首长叹:【同是天涯遭嫌人,何必互踩惹人乐!】 “妹子啊,你看哥,想到什么呢?!” 盛昕想到翰林院掌事前儿说他有入内阁之姿,登时跟小妹显摆。 没办法,他在两个妻子跟前儿有偶像包袱,在自家爹娘跟前儿有顶梁柱儿包袱,所以高兴也好、郁郁也好,都不好在他们跟前儿表现出来。 倒是小妹妹苑姐儿,是个能好好倾诉的渠道。 盛昕这样想,主要是根据大妹妹盛蒽来判断的。 却不像自家小妹跟她姐是真不咋像! “哥啊!你瞅瞅我,好大一个未来的首辅苗子哩!” 听听!这丫头攀比着气人哩! 盛昕倾诉的冲动瞬间消散。 …… 晚膳过后,一家四口坐在院里的凉亭闲叙,特意绕开殿试不谈,所以很快就绕到盛昕的前程上。 “也好,在顺天府尹位置上静静心,说不得将来能进六部呢!” 盛向浔也不盼着儿子为将为相,只要能在京里就好。 “我却还想回翰林院歇着去。”盛昕笑了笑。 “哼,我看你是想到礼部和鸿胪寺去吧!若是能借机出使外国才好咧!”盛向浔才不上当呢,自家儿子就不是能坐住之人! 要不是有侯府牵着,他怕是真要放飞自我咯! 说到侯府,盛向浔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瞅着妻子说:“昕哥儿也来了,府里只有舒氏邝氏……没问题吧?!” 郑氏:“???!!!” 要不是丈夫提,她都没反应过来啊! 两口子对视片刻,一起看向儿子:“都是你!娶两个进来!把咱们侯府之风气都带累了!” 他俩才不承认自己单纯惯了,忘记后院乱糟糟的情况了。 这样想着,两口子站起来,朝着盛昕一甩袖子,手牵手回屋了。 盛昕有些懵。 这怎么又扯到他咯! 盛苑在旁看得捧腹,直到她哥哥绷着脸瞅过来,她才忙收了笑,一本正经问他:“哥哥就任顺天府府尹,那原先的陈大人呢?朝廷怎么安排他哒?!” 盛昕翻翻眼,同样一本正经的回答她:“陈稳陈大人大概要出京任布政使了。” “哇哦!这晋升速度有点儿炫!”管一省之地呢! “可惜我这个继任者,即使治理有方,也无法效仿!” 盛昕是个心里有数儿的,作为永兴侯世子,他在外太久了,以后是要长期驻京了。 意识到这点儿,盛昕难得的憧憬起御史和巡抚之位了。 能出去转转总是好的。 盛苑不晓得她哥哥的志向和她的向往同频了。 她这会儿看着天空闪烁的群星,忽而想她姐了:“到底不是小时候了。” …… 皇子内院,盛蒽笑看着说笑的永平公主和元宁公主,面儿上亲和友善,心里却想起了自家小妹。 要论聪慧活泼惹人喜爱,谁能比得上那个小家伙儿? 这般想着,她颔首笑应着众人,心里却盼着王府修缮进度再快些。 …… 慈宁宫,齐姑姑听到动静连忙掌灯。 “太后可是靥着了?” 慈宁宫休息时间比旁的宫殿要早些,此时距离秦太后卧寝已近一个时辰。 秦太后满头冷汗的坐了起来,倚在靠枕上缓了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推开齐姑姑递来的茶盏,她有些迷惑的琢磨:“刚刚还记得很清晰,可是醒来之后却毫无印象,唯有阵阵痛楚难以忘记。” “要不要去钦天监寻人来看看?”齐姑姑坐在旁边儿,握着秦太后的手,轻声说,“您最近常常这样,要不要招御医前来看看?” “之前用惯了的太医都说无碍,就莫要喊来了,免得皇帝跟着提心。”秦太后每次清醒过来,缓一缓,就跟平时一样正常,故而不想换个太医。 秦太后说了两句,睏意渐渐重又聚来,没说两句竟然悠悠睡去。 瞧这样子倒是安稳多了。 只是齐姑姑不放心,小声叫宫女抱来铺盖,放到对面儿的坐榻上。 …… 京都睡不着的人多得很,里面却无盛苑立锥之地。 一夜好眠,高质量完成睡眠任务的盛苑,元气满满的带着哥哥朋友跑马去了。 他们一行四骑风卷而过,在阳光下驰骋追逐,所过之处青草弯折、鸟雀惊飞,哈哈笑声盘旋不空。 不远处矮山包上一行人持缰而立,看着他们四个人闹出了一个营的动静,不禁失笑。 “郡主,咱们还过去吗?”永平郡主的女侍注意到她的微表情,忙不迭请问。 永平郡主定定的看看远方,摆手说:“回去吧!” 第六百七十三章:读卷官 景和七年五月十三,景和帝任命十三位大臣为此次殿试的读卷官。 所谓读卷官,他们干的就是阅卷官的活儿,却因殿试为皇帝主考,其只是协助皇帝阅卷,故而其无有主考之名。 这样听着,是不是觉得读卷官的格调似乎不那么高?只要学问够好的翰林就能胜任?! 呵呵,那怎么可能呢!朝廷有规定,凡读卷官,非执政大臣不得与。 所以,读卷官,即读卷大臣多会从内阁、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翰林院等部门的正官中选调。 像是这次,景和帝就选了太子太保吏部尚书祝赞、太子少保刑部尚书秦廷、礼部尚书何本出、户部尚书安随云、兵部左侍郎顾问臣、工部右侍郎张若圭、通政使司通政使洛用客、都察院左都御史杨大韧、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学士严卿、大理寺卿陈时乐、翰林院学士何登云、大学士文为本、以及大学士杨守强为读卷官。 说来,此次进入殿试的考生共计四百三十二名,因此分散到十三位读卷大臣手上,每人须得阅卷三十余份,工作量相当大了。 这不,接到任命就搬进皇宫外苑等候的大臣们彼此之间也是感叹。 “先皇在时,会试中额少有过三百者,然读卷大臣之任命,多为二十余人,落到每人手上的答卷不过十五六之多……而今,这任务却翻倍,只怕不易也!”翰林院学士何登云小声言说。 左都御史杨大韧笑着摇摇头:“虽说翻了一倍,然阅卷时限乃是三日,也还好。” 大学士杨守强嗤笑:“说是三日,却要留出时间供皇上钦定一甲三名,可见每日学得阅卷二十份以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面色都有些不大好看,吏部尚书祝赞皱了皱眉,出言喝止:“皇上旨意在上,诸位大人若有不满,不若联名到览政殿进谏,说不得,皇上还能给咱们补上十数名同僚共同读卷呢!” 众人让他这么一说,顿时悻悻的低下头,打着哈哈的说起了其他。 大家不敢继续抱怨,又不想冷场,故而在有人起头聊起这次殿试的考生时,渐渐谈论的热络起来。 不多时,就有人提起了本次状元的热门人选。 “竟不想本次状元,真有可能为女郎所得!”工部右侍郎张若圭感叹。 他对女子科考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儿,毕竟他家只有一个孙子,孙女儿倒是有十数人之多,眼下她们最大的才十二三岁,若是女子科考成为定例,于他张家而言,说不得是好事儿。 不过他没意见,却不等于旁人乐见此事成,像是翰林院学士何登云就是守旧派,很是反感女郎跟郎君们争仕途。 “有些朝臣媚上不规,非礼义廉耻之拥趸者,羞也!” 倒是同为翰林院学士的严卿笑了笑:“何兄言过矣,历次发榜,名列前茅者之答卷皆张贴登录,何兄莫非从未看过也?!” 何登云哑然,恨恨的送他个眼刀子。 “诸位大人无需争论,后日即是殿试,届时自有分晓,何必现在闹得红脸呢?”左都御史杨大韧没有素来的咄咄逼人,反而笑呵呵的打着圆场。 大概是只这会儿工夫,谈论的气氛就僵滞了两回,众人继续闲叙的兴致不高了,索性各找位置,捧着之前从书架上取来的书册看了起来。 之前谈论热络的几位安静下来,一直大多沉默着的吏部尚书祝赞、刑部尚书秦廷、礼部尚书何本出和户部尚书安随云却彼此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溜达到院子里去了。 “此番陛下有意为女子科举张目,偏有女郎争气,却是胜过郎君许多,眼见五战五胜,只怕皇上心中已将状元之名许之。”吏部尚书秦赞朝着几位同僚笑了笑,“一甲三名既是皇上钦定,吾等自当遵从。” 刑部尚书秦廷颔首:“既然之前关关允过,何以在殿试阻挠?” 他说完了,话声跟着一转:“殿试答卷只糊名不誊录,却不知笔迹可好认也。” 礼部尚书何本出听他俩一唱一和,嘴角儿不由抽了抽:“本届考生的笔记规范得若出一辙也。” 可不是若出一辙!个个儿写的都和印刷出来的一样。 想到这儿,他不由琢磨,好像前两三届的考生也不这样啊! 似乎不知从何时起,学子中间就传出了“【字迹庶民权贵同,记号对比无所从】”的口号。 就是因为这个口号,礼部受皇帝旨意出台规则,要求卷面必要干净,字迹不需有个人特色。 但凡卷面出现墨点、褶皱等情况,字迹笔划非横平竖直者,一概黜落不与誊录;只要核实官发现有违规收录者,所有阅卷官一起连坐。 因着这个规定,所有试卷面对的第一轮儿筛选,就是众考官睽睽之下,先将违规考卷全部黜落,而后全部签名认同,再开始内容的筛选。 想到这儿,礼部尚书何本出不禁又叹:“连夺五元的女郎笔记太没特色了,随意拿一本印刷的书籍出来,都能对的上,便是把她的卷子拿给之前给她阅卷的大人瞧,只怕也认不出来啊!” 他记得这个女郎在京都纨绔里名声显赫,是个张扬的主儿,怎么考个试竟然谨慎到这般地步?! 不过也好,这样也帮他躲开几个阁老的问责。 这样想着,一时之间他竟不知是该感谢提出笔迹加强规范的人,还是感谢这个小女郎的板正了。 …… “阿嚏!阿嚏!”刚进了花园的凉亭,盛苑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可是着凉了?”安屿连忙询问。 盛苑摇摇头:“那倒不是,我感觉好像是有人嘀咕我,还嘀咕了两遍!” “许是两个人依次嘀咕你呢?”一旁捧着书的卢晟,笑呵呵的打趣。 “那就不晓得哩!”盛苑耸耸肩,不以为意。 不过她不在乎,安屿和卢晟却不敢小觑,俩人推着她就往前院而去,怎么着也要府医把脉瞧瞧再说。 “???”刚从屋子里出来的盛苑顿时就懵了,她满脸拒绝的嚷嚷着,“要不要这样夸张啊!” 第六百七十四章:没定错亲 事实证明,在即将到来的殿试面前,盛苑的想法不重要,府医给出的答案才是圭臬。 要不是不想闹得动静太大,盛向浔和安屿可能还想把太医请来给看看。 盛苑此刻看着这碗败火解毒的药汤,简直哭笑不得。 她是没着凉,不过府医说她连续考试,心火有些旺盛。 因此喝下这碗药汤,败败火、解解毒,有益无害哩。 幸好,这汤名为药汤,实则苦味不重,只要屏着呼吸豪饮而尽,还是可以解决掉的。 叹口气,盛苑只当是给后日的殿试攒精力了。 …… 眼见喝完药汤的盛苑有些发蔫,安屿拽着卢晟围着盛苑唠嗑。 “这次的读卷官大多人性不错,为首的几个皆明圣意、体圣心,尽是知大义、识大体之人。若是苑姐儿策问水平依旧,皇上有意钦点你为状元,他们定然不会反对。” 自从读卷官人选张贴出来,安屿就松口气,虽说里面有几个迂腐之人,可是话语权最大的几个却是谨遵圣旨的,有他们在,苑姐儿定能毫无争议的蝉联魁首。 “不过苑姐儿也不好掉以轻心,须知这次殿试人数为四百三十二名,多出本届中式人数三十六名。 况且本届中式者,暂不参加殿试的人数,亦有二三十名之多。 这样算来,本次参加殿试的往届会试中式者,约有六十之多! 据我所知,里面不乏往届之英才哩!” 卢晟提醒盛苑不要小觑对手:“若是真有文章超你许多者,即使皇上有意与你状元,怕是也要三思而行咯!” “所以,苑姐儿,你一定要考到前三名!只有一甲三名的排名可以凭圣心调转。”安屿连忙叮嘱,“哪怕你考了第三名,皇上都能用‘样貌出众’、‘老成持重’的名义将另外两个考生点为探花和榜眼。” 盛苑闻言,很是领情的点点头,琢磨着,也不知这算不算徇私哩。 听她这样说,安屿和卢晟笑了起来:“苑姐儿,一甲三名皆是人杰,至于名次如何转换,却和人情世故有关,岂不知,若是内阁阁老之子可以入围,且阁老得圣心,那么殿试状元之名基本可以确定。” 盛苑想想觉着有理。 可仔细想想,不由又有些患得患失。 她捧着自己小脸儿感慨:“我这样好看,若是有朝臣建议皇上点我当探花可怎样是好哩!” 卢晟:“……” 算了,好友的自信也不是没有根据,随她显摆吧! 倒是安屿,跟那儿点头附和说:“要说,你这样好看,又气度不凡,两样接越你者寥寥,怕真有坏良心者进谗言!” “是吧?是吧!”盛苑叹口气,“看来我得使尽全力赴考,才能让我才华的光辉抵挡住我容颜之秀丽哩!” 安屿继续一本正经应和:“全力以赴适应当,不过……苑姐儿你也不用忒忧虑,毕竟你前五场成绩在那儿呢,皇上盼着本朝能出六元及第的考生哩!” 他这样一说,盛苑不由放宽了心。 在一旁旁看的卢晟见他俩说得认真,发现这两位可能真的是这样想,不由目瞪口呆:“……” 只能说,不愧他俩定了亲呢! 第六百七十五章:殿试(上) 景和七年五月十五清晨,景和帝着常服亲临朝殿。 此时,文武百官一身朝服侍立两旁。 大殿东西檐下,由光禄寺官员设置了贡士试案。 以盛苑为首的一众贡士,此刻早已集于皇宫外门,等候礼部官员引导入殿。 四百三十二名贡士齐聚于此,远远看去颇有阵势;不过贡士虽多,却都有序安静的束手而立,无有一人闹出动静。 即使是盛苑,也是在刚集合的时候瞄了一眼众人,而后就乖乖站好等候点名。 不过这一眼,盛苑还真有所发现。 比若四百余人里,女郎人数不足二十分之一。 比若入眼可见的人群里,有好些个陌生面孔,很显然,外地的考生战斗力似乎更强些。 比若之前辩论台上跟她争辩得不分胜负的二百五郎君似乎没在此列。 比若前十名的考生里,除了她之外的郎君们竟没有一个可称美姿容的。 比若这些同考里有好多老古板,明里暗里瞪了她不知多少次。 默默地叹口气,盛会元感觉自己任重而道远。 “诸位贡士且听仔细!各位以会试中式名次排序,单名者站左边,双名者站右边;左边一列自安和门而入;右边一列自贞和门而入。 诸位随引导官员进至朝殿丹墀内1,呈东西向列队,面朝北而立。排序基准不变,单名者居于东,双名者居于西。待礼部官员分发策题,诸位贡士跪受,行三叩之礼,即可各就试桌对策。” 负责引导的礼部官员洪声介绍,详细的将原本教导过的内容又述一遍,而后才令守门侍卫放行。 盛苑是会元,又是单名,故而立刻迈步站到左边,在引导官员的颔首示意下,昂首挺胸的带着一队同考阔步迈进了安和门。 她虽穿着书院袍,可是面容姣美,完全没有雌雄莫辨之感。 可偏偏又是她这个女郞君,站在一众郎君之间,却生生把周围的郎君衬得黯然失色。 一个女郎,竟然看得人想赞声气宇轩昂! 这气度!这姿态!这气势! 周围的官员侍卫无不侧目而叹。 盛苑却不知自己暗中彩排了月余的姿态赢得了旁人的喝彩;她此刻,目不斜视的带队朝着朝殿而去。 好吧,小女郎其实有些小小的紧张和激动哩! 直到她和同考们一起在赞礼官的主持之下,朝着景和帝完成五拜三叩,抬头时不小心瞅着了景和帝的眼睛。 看着皇帝表叔眼底的笑意,盛苑情绪瞬间稳定。 再看看侍立两旁的朝臣,盛苑情绪再无波动。 见过!见过!全都见过! 她以前和屿哥儿、晟哥儿一起,跟好些大臣的儿孙有过友好切磋。 过程如何暂且不说,只说效果那是极好极好。 据说御史弹劾的奏本里都少他们的名字。 想到这儿,盛苑更觉得有谱儿了。 她虽说施恩不图报,这些大臣也不好恩将仇报吧! 也不用他们多关照,只要对方别使绊子即可。 盛苑这头想得极美,景和帝在对面儿瞧着这丫头一副魁首在手的模样,不禁好笑的和众臣子悄言:“且看!何人鹤立?女郎秀于林也!” 众臣子面儿上恭敬的笑着附和,心里却是骂声隆隆:要不别考了,给您一支笔,直接钦点她,好不啊?! 当然,景和帝也没太过分,笑言之后便令礼部分发策题,而他,则带着文武百官离开前殿。 …… 这次的策问,依旧附和殿试风格,紧贴时事,考的就是怎样与邻友好,令友盟生辉。 盛苑看着考题眸光闪烁,她要是不晓得三国之间的那些弯弯绕,说不得还真信了这题目! 殿试策问,可不止是一个题目,题目下面还有景和帝亲笔或者口述的大段文章。 其文章里的遣词造句,字字皆见诚恳,句句令人动容。读者阅之无不感怀:文章作者热爱和平、期盼友好之心,赤诚可鉴也! 脑海里瞬间出现两种景和帝的形象,盛苑感觉眼皮在抖。 看来,她要把让皇帝表叔满意的意见通过充满仁义道德的言语详述出来。 当然,这可难不倒她。 心里有了腹稿,盛苑将思路匆匆写于草稿之上,这个过程很快,真正需要时间的,是等会儿的修文。 届时不仅要将文章内容补充完善,更要让文采飞扬于文章之间,这是最考验功底和能力的。 殿试考试虽说只有一天,但是考虑到考生的答题情况,殿试是给烛的,不过只给一根,烛息收卷不再通融。 据说,大多数殿试者是要耗到用完蜡烛才交卷的,不过很显然,灵感可溃堤的盛苑,好像用不着这根蜡烛咯。 不到申时,盛苑已经展开考试正卷,准备誊抄答案。 殿试考卷的规格有些特殊,简单说,就是折叠的奏本样式。 考卷大小和半叶笺纸等同。 完整的笺纸是十二行,每行可以书写二十四个字;所以半叶笺纸刚好一半儿,是六行,当然,每行可写字数仍然不变。 考卷上下封皮是由两张半叶笺纸大小的硬纸板制成,封皮里面折叠了六张完整的笺纸,以给考生书写文章之用。 盛苑手里的这本答卷,封面最右只有一个字“应”,而正中间则写着“殿试举人”四个大字。 而盛苑则需要在“殿试举人”之下,靠近“人”字一捺的位置上,写下小两号儿的“臣”字。 而后,再在“臣”字底下,用大其一号儿的字体,写下她自己的名字。 这就是答卷的封面。 至于底下的封皮,就不需要她书写了,因为其上正中印着“印卷官”三个朱色的特大字。 而在“印卷官”三个特大字的下面,以这三个字为界,书写了两行字号略小的文字,分别是“礼部官职+臣(字号略小)+人名”的格式。 仔细瞧着,和封面的格式有些近似。 盛苑填好封面,翻开,在第一页正式笺纸上,开始填写她的个人信息。 同样,在这页笺纸右边第一行第三个字的位置上,要明确写下个“应”字。 注:丹墀(chi,二声):红色平台。 第六百七十六章:殿试(下) 盛苑用极认真的态度写完“应”字之后,另起一行,从第二行第二个字的位置写下“殿试举人+臣(小一号字儿)”几个字。 然后,盛苑蘸好墨水,一口作气,于“臣”字之下,书写:“盛苑年一十七岁,京都顺天府人,由官学生应景和六年乡试中式,由举人应景和七年会试中式,今应殿试,谨将三代脚色开具于后。” 写到这儿,一直不自觉的憋着气的盛苑,终于吐了口气。 而后自然又是另起一行,只写“一(空格)三(空格)代”三个字。 再起一行,分别写下父祖名字:“曾祖盛久、祖盛徊、父盛向浔”。 至此,这半叶笺纸算是填写完毕。 若此张纸算第一页的话,那第二页则是整张笺纸的另外半叶。 而这另外的半叶笺纸却须得留白,这是要留给阅卷官写评语的地方。 盛苑的草稿是要誊抄在第三页上的。 当然,策问答题正文书写之前,还要恭恭敬敬的在首行添写“臣对”两字。 所以盛苑的文章开头是这样的:“臣对:臣闻王之道,在于攘外安天下也;德之道,在于广传圣贤之教化也……” 很好,首句开门见山,盛苑的真实意图毫不遮掩的呈现出来。 盛苑在答题中很自然的表示,与邻友好的关键,在邻而不在我。 因为“我”是友好的、善良的、真诚的! 要想达到真正的与邻友好,需要所有邻居配合。 最简单的,就是说邻居们不要好战、不要无知、不要暴躁。 当然,外邦小国这些邻居,不可能都识大体、知大义、懂文明,因此这需要“我”这个天朝上国热情帮扶。 弯弓射箭怎能胜过善歌善舞?舞刀弄枪哪里好于广读诗书? 作为负责任的国家,大楚怎能任凭邻居们野蛮生长? 文明和礼仪、文化和教养,就是大楚要展现与邻友好的第一步。 虽说大楚本国讲究仓禀足而知礼仪,但是对邻居们这些急需圣贤教导的文化空地,可以试试仓禀不太足却谨遵礼仪。 没办法,既然落后多了,步子就要迈得稍稍大些。 若是真扯着了……咳咳,就当是进步要有的阵痛了。 宁可饿肚子也要追求内世界的充实,可是好邻居的标配属性。 说实话,盛苑写这些时,也认为不大厚道。 可是这不厚道,也要拿谁当参照哈。 要是跟那帮战略研究人员比,她还是很有良心的哩! 这样想着,盛苑自信不少。 她写到这儿,文章进入最关键环节,就是给出具体建议。 盛苑的试卷约有一千二三百字之多,在此自然不好详述。 若是概括起来,大概就是围绕着【以我之真诚付出,换你之真诚融合;以我之文明广阔,纳你之能歌善舞】这句话,延展出各项可实施的办法以供皇上参考,从而达到【海纳百川,版图拓展;有容乃大,万邦皆楚】的大好效果。 …… 这般写到最后,盛苑利索的用感叹句结尾,以作画龙点睛之用。 至此,文章完美结束。 当然,这篇策问写到尾声,却不意味着考试答题真正完成。 就像文章开头要标注“臣对”二字一样,文章尾句之后,自然还要添上“臣谨对”二字。 这样,才是完整的殿试策问答题模式。 第六百七十七章:殿试读卷官 殿试结束,压力,从考生转给了读卷官。 读卷是从殿试次日开始,故而读卷官自殿试之日起,便留宿皇宫外苑,不得回还。 为何说压力转到读卷官这边来了呢,且不说需要评阅的试卷之多,任务量之大让他们紧迫。就说同宿舍住着的几位大臣,一半儿担任读卷官,一半儿担任监试官。这种名为混住,实则监督的安排,警惕的就是读卷官徇私枉法、传递消息。 至于读卷官的感受……抱歉,还是给朝廷的抡才大典更加重要。 当然,这些琐事,暂时跟盛苑没有关系了。 她现在在实践考前的承诺:殿试之后睡个够本! 反倒是盛向浔和郑氏两口子格外紧张,生怕自家闺女的答卷格式不够规范、字数过于繁多、思想过于鲜明……反正只要是能把考卷等级拉下名次的可能,他们两口子都想到了。 和他们在等待中的忐忑难安呈鲜明对比的,就是盛苑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闲适姿态了。 大概是画面冲击性有些过于强烈,以至于两口子看不过眼,只让盛苑睡了一天,就将她从床上扯了起来。 也不需要小闺女怎样,只要忙活起来,不要闲得让人眼热就好。 睡梦里率先达成首辅成就的盛苑:“???”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这样的心态才是正确答案呢? 好吧,梦里当了一回首辅,盛苑也算过了过瘾,情绪正好的她,也懒得理会自家爹娘强迫她嗨起来的无理要求。 正所谓,最重要的人生大试已然过关,还想让她像以前那样作书本的奴隶?! 那是不可能哒! 考试已然通过,能不放飞自我?! 往常的挑灯夜读,都是过去式了。 什么三更睡五更起,什么鸡鸣好读书,什么以书为盖、以案为习? 那都将是她以后对自家子侄学生的要求,至于她自己?! 哈哈,考过啦!谁还接着复习! 完成人生大试的学子的快乐,旁人想象不到! 休息够的盛苑,身心得到解放,慢半拍意识到殿试结束意味着什么之后,她整个儿人,处于狂喜之中。 莫说是她,就连系统都兴奋得数据紊乱。 【苑姐儿,我自己个儿掏积分给你庆贺!】系统豪迈的拍着胸口,在盛苑的诧异视线下,果断清空小金库儿,给自己兑换了“实景全具象”和“具象于实景”两款高价道具。 【实景全具象,可以将你打马游街的景象具象到咱们的空间里,这样我可以和你好好庆贺庆贺。 至于具象于实景,则是我可以模拟出现在你身边儿,陪着你打马游街、簪花庆贺!】 系统握着小拳头激动得小脸儿通红。 盛苑让它说得也生出万分豪情,一挥手:“我的积分分你一半儿,你使劲儿买买买去吧!” 【好!!!】系统激动得喊破声儿了。 等到看着自己积分流水般的划走,看着系统购物空间都出现了清缓存的提示,盛苑反应过来。 “不对啊!说好给我庆贺的!怎么买买买的人成了系统?” …… 当然,像盛苑这样说不关心殿试成绩就丝毫不多想的学子是很少的,大多数学子都在战战兢兢中等待着。 就这样,读卷第三天,到来了。 闻东阁,乃是燕、陈、楚三朝的阅卷处。 读卷官就是在这儿伏案,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用墨笔在不同的试卷上画出“○”“△”“、”“|”“x”这五等学名为“圈、尖、点、直、叉”的标识。 两日批卷已过,到了给皇帝进呈优等文章的时候。 当然这也是有讲究的。 优秀的文章很多,不可能尽皆让皇帝阅览,因此,唯有读卷官认定可进前十的文章才能呈现御前。 而一甲前三名,就从写出这十篇文章的考生里挑选。 景和帝端坐案前,很是仔细的将十篇文章依次阅读,待他从考卷上抬起头,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唔,诸卿辛苦也!此十卷各有千秋,着实领朕欢喜。” “陛下,可要引见他们?” 景和帝听闻次辅古蕴程的话,笑着摆摆手:“不急!不急!且待朕将他们名次定下,再拆弥封,而后召见不迟。” 言罢,他看看时辰,又说:“且待午膳之后再言引见。” 众人齐声应是。 景和帝虽说很想凑个六元及第,但是阅卷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哪怕拆弥封之后再耍赖,也不能开“去弥封排名”之先例。 想到这儿,已经做好耍赖准备的景和帝,将自己看着最顺眼的那篇策论点位头名。 这篇文章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厚颜狡诈,他感觉很熟悉。 一看就很符合苑姐儿满肚子坏水儿的风格。 当然,即使猜的不对也不要紧,之前说了,还可以耍赖啊! 顺利进行好心理建设的景和帝,毫不犹豫的将读卷官进呈的第六卷点为第一。 其他九卷,有的老成持重、有的文采斐然、有的好用典故以古论今,有的喜欢言辞恳挚颇有古风、有的透着敦厚质朴、有的尊德守规崇尚武风、有的尽显众横捭阖能耐、有的立志再现张骞风采、有的计划驱狼逐虎。 这些考卷主意皆有亮点,可若说最让他引以为知己的,却是手上这个原本的第六名。 “咦?!”景和帝逐次点好名次,令人拆去弥封,再低头一瞧,很好,他不用耍赖了! “前十名竟然有两位女郎?”景和帝看着自己钦点的第四名,不由失笑。 这位二甲头名,其考卷,就是那篇尽显众横捭阖之能的考卷,原本的第九名。 这成绩,看得一旁的阁臣也不由一怔。 不足二十个女郎参加殿试,竟然有两位名列前十! 这…… 众人忍不住看向三辅岑闽舟。 岑家幼女也是参加殿试的一员,之前的势头也是很猛。却不想她竟然没考进前十名……也不知要不要恭喜岑三辅了。 岑闽舟垂着头,感受着同僚们投来的若有似无的视线,却只是当作不知。 第六百七十八章:小传胪之前 关于殿试召见还有个规矩,若是名列前十名,受传呼却不到,名次立刻降至三甲最末。 所以,盛苑听到传信让她进宫时,她根本不敢耽搁片刻。 虽说京都里敢给她使坏的极少,却不能不做这方面的准备。 要知道,这次的引见,可是俗称的“小传胪”啊! 就这样,盛苑和另一位女郎早早的来到了皇宫外门前等候。 “前十名里还有一个女郎?!”盛苑和对方见礼之后,不由惊叹的看着这位肤色略黑的梳着发髻的女郎。 这女郎姓晁,双名上文下胜。 晁文胜,这名儿听着就颇有英气,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个郎君。 盛苑这边儿惊奇,晁女郎却很平静,她甚至一开始就猜到盛苑的身份,毕竟,这是连拿五元的女郎,太好认了。 “吾出身庶民之家,因缘际会嫁与寒门之子,吾那前夫读书十余载无有所获,而吾却因耳濡目染有所收获。 上届科考,因见前夫难有成就,故而他复习时,吾想帮他备考,奈何他为人呆板守旧,闻之勃然大怒,而他家人亦因此愈发厌恶于吾。 又因吾嫁入他家一直无有所出,故而在其中举之后,将吾休弃,吾虽很是不甘,然世道这般,只能含泪忍下。 幸而不久之后,女郎科举启动,吾带着攒下的几两碎银报了名,原本想着争一口气,若是能考上童生,以后也能活下去了,谁承想,从此竟然一骑绝尘,一口作气考进了京都。” 大概是皇宫外门只有她和盛苑两个女郎,故而晁文胜毫不遮掩,将自己的来历说了个清楚。 她这交浅言深之举,让盛苑大为惊诧。 看着这位女郎气度举止,她不由恍然。 对方有意为之! “吾原名晁小妹,只是觉着这名字不和气度,故而报名时,在衙署改了名字。” “改得好!”盛苑赞赏的点点头,“立于朝堂,就当有略正式的名字。” 要不然,上朝下朝同僚打招呼,左一个某几姐儿,又一个各种妹,喊出来气势好像先低下去了。 说不得还要让同僚们在背地里开玩笑哩! 盛苑还想再鼓励鼓励这位同考,却见对方忽然挺直脊梁,竟然变得有几分高冷。 顺势看去,只见另外八个郎君匆匆赶来。 “既然诸君皆临,且随本官进宫觐见!”读卷官待人数到齐,忙不迭出现在众人面前,“在此,先按本官复述名次排序。” 这说罢,都不等众人反应,就大声将十名贡士的名姓念了出来。 盛苑第一,晁文胜第四名,她俩中间是两名郎君,分别是:海晏和齐航。 众人站好顺序,看起来,个儿顶个儿的蓬勃飞扬。 主要是名次已定,他们早于其他同考知晓自己排名,这让他们少担惊受怕大半天,难免生出些许优越之感。 当然,这等优越感出现得快,消散的也不慢。 在进到览政殿、见到景和帝之前,他们的情绪就平静下来。 “诸位,请随我进来。” 随着读卷官一句话,盛苑和她的九位同考们,不约而同的将原本就挺直的腰板儿给挺得……更加的挺直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传胪大典 景和帝看着盛苑带着九人徐徐近前,不由乐了。 这小女郎昂首挺胸立于九人之前,丝毫没有其他贡士的紧张拘束,瞧着好像比内阁阁臣还要自然安稳。 他不想这是谁给的底气,反而觉着不愧是他看着长大的,就是气度非凡。 想到这女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景和帝眼前忽然浮现出十数年前那个圆嘟嘟胖乎乎的小身影,那憨态可掬的形象,渐渐地,和面前这个略微丰腴的大女郎重合了。 这让景和帝有些恍惚,不禁慨叹时光流速之快,眨眼便是【稚儿已长成,壮士白发生】。 微微慨叹片刻,景和帝的注意力终于分给了其他人。 而这九人里,他对另一个女郎,也就是二甲第一名的晁文胜很感兴趣。 “你可知,若非你策问答题最后一句有差,一甲三名里当有你一位啊!”景和帝笑呵呵说出这句惊雷之言。 闻言者,不仅是三鼎甲惊异,就是名次在晁文胜之后的郎君们也惊诧不已。 想到若不是晁文胜行文不合规,自己就要被排出一甲,第三名这郎君面色顿时有些复杂。 唯有盛苑没有多想,只是纳闷儿的抬头看了看景和帝。 见众人这样反应,景和帝朝盛苑颔首:“你这女郎位置稳得很呢!晁贡士答卷极好,终究稍逊你一筹。” 景和帝不补充这句还好,他给盛苑一颗定心丸,却不想让第二名第三名情绪更复杂了。 尤其是第二名,原以为自己有状元之才,之所以退居榜眼,实乃盛苑有五元之实,故而权宜为之。不想皇帝此言,将他宽慰自己的理由都给便驳倒了,让他有种羞愧到无处遁形之感。 而受到瞩目的晁文胜心里也是唏嘘,她文思不够敏捷,却胜在沉稳踏实,故而答卷行文时不敢在草稿上尽书其文,只是做了纲略。 奈何经验不够,她答卷到最后,已是考卷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按照规定,考生答卷最后一句话,通常要求写上:“臣末学新进,罔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慄陨越之至,臣谨对。” 填写空间有限,她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简写,最后缩减为:“臣末学新进,不胜战慄,臣谨对。” 当时写完,她就觉着自己要居于三家末位了,若不是殿试无有黜落,她都做好重考之准备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二甲第一! 听皇上话声,晁文胜猜测,自己这个名次定然是皇上据以力争来的! 登时,她这心里对景和帝的崇拜和感恩达到了顶峰。 此时此刻,她对景和帝的忠诚,愈发的坚定。 景和帝看着晁文胜眼底闪过的情绪,满意的点点头。 收到这个女郎的忠诚,他可不亏心啊! 若不是闲着无聊,让读卷官把所有女郎试卷呈上,他也不会发现晁文胜这个蒙尘明珠。 他当时笑问一众读卷官:“此女有一甲之才,何以不取乎?” 读卷官们却有坚持,以晁文胜答卷不合规定为由,坚持不许其进一甲。 景和帝虽爱其才,然晁文胜答卷结尾确有瑕疵,故而跟读卷官和内阁阁臣拉锯之后,彼此妥协,这才有了晁文胜二甲头名的排序。 连续和两个女郎谈过,景和帝终于和另外八位郎君逐一交谈。 这过程,看着中规中矩,没有多少特别。 这次面君,是殿试之后的固有程序,世人将此称为“小传胪”。 其实,盛苑他们十位从进宫到出宫,用时不是很久,可就是这么个过程,却意味着殿试排名尘埃落定。 “果真是魁首?!”盛苑刚回到家,就见她爹娘打老远围上来,关怀备至的询问起来。 “那可不!”盛苑在自己家人面前,没有在外时的谦逊,很是骄傲的扬起头颅,自信又张扬的挥挥手,“这就叫,手到擒来啊!” “好!好!好!”盛向浔确定自家明儿应该就能接到喜信,登时激动得搓着手,大声喊来管家,让他跟账房做好安排,他永兴侯,明儿要大洒银两! …… 既然殿试考生排名已定,那传胪出榜自然就要安排上了。 基本上三日读卷结束,殿试后的第四天就是唱名赐第的日子了。 唱名赐第,说的就是传胪。 盛苑五月十九清晨,打扮妥当去参加传胪大典;不久之后,几队报喜信的衙役官差就分次敲锣打鼓的朝着永兴侯府而去。 别看阅卷转天就是传胪大殿,时间安排过紧,实际上传胪大典之前的准备工作还是很充分的。 可以这样说,传胪大典的筹备,是礼部、工部、兵部会同鸿胪寺、顺天府以及直隶县完成的。 这样周密的准备,充分展现了传胪大典的庄严隆重。 而盛苑这些榜上有名的贡士,参加传胪大典之前,是要到国子监领进士巾服的。 这种“帽子是皂纱制成,顶微平展角,系以垂带;衣服是广袖深色蓝罗袍”的进士巾服,可不是送给贡士们的,待到传胪大典结束,是要还给国子监的。 盛苑还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试着走了几步。 虽说周围没有镜子,不过换衣间这儿尽是上榜女郎,所以看着其他女郎的样子,也跟照镜子差不多。 手里拿着槐木制作的壶,盛苑自信的点点头。 …… 待盛苑和同年们到了朝殿,就发现,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在外,内卫军的仪仗、教坊司的乐班,也都已经就位。 等到执事官行礼完毕,鸿胪寺官奏请开始,乐声立刻大作。 盛苑这些新进士在鸿胪寺官引导下来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待到执事官赞礼,他们便按照之前教导的礼仪跪下,听宣制。 传胪官第一句就是:“景和七年五月十五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宣布完,他才开始唱名: “第一甲第一名盛苑!” 注意力全在传胪官上的盛苑,忽听自己名字唱响,饶是早有准备,此刻也有头顶绽开无数烟花之感! (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章:簪花打马游街 要不怎么说排名要靠前呢,整个传胪宣制里面,唯有一甲三名才有单独唱名之荣啊,待到二甲三甲那边儿,就变成了“第二甲某等几名,第三甲某等几名”,宛若大波儿分。 更不要说,一甲唱名要依次传唱三次,传唱其间,被传唱者要在鸿胪寺官引导下出班前跪;而二甲、三甲的唱名,却只说一回,且二甲三甲无需出班。 此刻,盛苑作为状元,于御道左跪;她右后方跪着的是榜眼,在她后方跪着的则是探花。 虽说特别的待遇意味着恩典和荣誉,可对于一直跪来跪去,等会儿还要进行三跪九叩的盛苑而言,膝盖的压力有些大。 幸好她爹有经验,提前给她准备了连着膝盖的厚袜子,这袜子别处都很轻薄,唯有膝盖位置上用好几层棉花叠加缝制在一起,待到用系带绑好,外有长裤长袍挡着,根本看不出来。 盛苑觉着,要论耍滑……咳咳,要论享受,还得说她爹! …… 传胪大典之后,就是正式出榜。 世人常说金榜题名,说的,就是这次出榜。 其实金榜之名,和榜的材质有关,其是用表里二层之黄纸书写而成。 金榜是要挂在皇宫外门的,出榜之时,盛苑作为状元带着榜眼和探花随榜出永和中门,此路唯有皇帝御驾可行,乃是对三鼎甲的优遇。 至于其他进士,仍旧按照东西分班,分别从安和门、贞和门出去。 待一甲二甲三甲齐聚榜前,盛苑这个新出炉的状元要带着大家看榜。 没有错,就是分列站好,仰头看榜。 虽说盛苑觉着众人仰着脑袋、对着金榜谈论不休,好像演戏似的,看着有些傻乎乎的……但是一想到,自己乃是榜首,盛苑又觉着自己可以在这儿多炫耀一会儿。 当然,金榜要张贴满三日,盛苑这些进士倒是不用站这么久,他们还要接受上谕任职哩! 这不,以盛苑为首的三鼎甲,手里就接到了礼部颁发的泥金报。 盛苑手里这张长二尺许的大红纻缎上,清晰写着“第一甲第一名盛苑授职翰林院修撰。” 唉哟!一下子就成了从六品的官员咯?! 看着这行字儿,顿感喜悦之情扑面而来的盛苑,嘴角儿忍不住的向上翘。 哈哈哈,从现在开始,她就是朝臣里的一员哩!可真高兴哦! 她这样高兴,榜眼和探花看在眼里,彼此对视一眼,不由暗声低叹。 同是三鼎甲,人家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小女郎竟然成了从六品修撰,而他们俩呐,两个已经而立之年的郎君哦,却落于其后,当了正七品的编修!哎哟哟! 和盛苑对比得有些郁郁的二人,忽然想到二甲三甲那些同考,之后还要准备庶吉士的考试,登时,他俩好像又感觉到了快乐和幸福。 …… 热闹的看榜之后,盛苑要和志得意满的榜眼、探花一起前往顺天府参宴。 而这条去往顺天府赴宴的路,就是簪花披红、打马游街之路。 此时此刻金榜张贴的城门处,顺天府结彩棚、设长案,迎三鼎甲、备三匹马,令鼓乐执事彩旗前导,引三鼎甲在众百姓的围看欢呼声中前行。 盛苑和后面的榜眼探花,就是在百姓们的惊叹、欢呼、喝彩声里渐渐迷失自我的。 “苑姐儿!苑姐儿!看这儿!” “小九儿!小九儿!看这儿!” 才要经过永舒茶楼,盛苑就听到她爹和她祖父洪亮的喊声。 抬头一瞧,嘿?!她爹之前订好的包厢窗前站着她祖父,她爹则是在对过儿的食肆窗外招手。 虽说顺天府的马匹受过训练,一步步走得极慢,可是终归是这么点儿路,盛苑从亲人眼前经过不过是片刻工夫。 所以她顾不得多想,只管笑弯了眼,使劲儿招手就是! 她本来就是活泼性子,看见两边儿窗前站着好些个亲朋好友,她爹娘,她哥哥姐姐……咦,还有那个皇子姐夫也来了?! 欧阳翎、夏霜君这些书院的朋友也在附近招手……嗯?!屿哥儿和晟哥儿刚不是还在外门呢?! “嘿!看到你们哩!”见到他俩,盛苑那盈着喜悦和激动的眼眸弯成了月牙,使劲儿挥着的手,愈发地卖力! 却不想,安屿那家伙竟和卢晟抬起了竹筐:“苑姐儿!看我的荷包!” “???!!!”盛苑此时刚好要从他窗前过,惊恐的看着这俩二货将一大筐的荷包往下倒! 不要啊! 她是说过想体验打马游街时香包投来的感受,可没想直接接受香包雨的洗礼! “你们这两个二百五啊!” (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一章:得逞 景和七年的状元游街,终究以漫天开花的香包雨,深刻的印在所有围看者的记忆里。 心虚逃窜的郎君、打马叱咤的状元,哈哈哈大笑着躲避香包的榜眼、探花,讨吉利争相抓香包的众人、鲜花香气充斥的空间,以及百姓群里充满善意的起哄声,组成了鲜活生动的画面,那热闹喜庆欢乐的场景,经由时间的打磨,成为在场的大多数儿人记忆里鲜亮的一抹光,每每想起,都要会心一笑。 “哼!等着瞧!”盛苑见屿哥儿晟哥儿跑得贼快,她却还要顾着形象,只能一笔一划使劲儿给他俩记上一笔。 放过了狠话,盛苑的表情管理技能上线,立刻又恢复了之前乐滋滋的模样。 追着队伍跟来的看客们见她这样,纷纷莞尔轻笑。 外来客许是不晓得,可是京都本地的百姓,对这位第一个女状元却是熟悉的不得了。 说句撑大的话,这个小女郎是他们看长起来的。 小霸王一样的角色,喏,就在刚刚经过的永舒茶楼前,十来岁的女郎就敢跟皇亲云家大打出手,甚至惊动了巡城司。 还是在这附近,这女郎前几年,一手狼一手豹,闹得阿戎小王子满头包,真真是给大家出气! 更不要她带着两个伙伴拳打纨绔脚踢赌馆,让京都的社会风气为之提升很多。 就这么个武魁星,此刻却着状元袍,簪花打马出现在家面前,任谁见之都要称颂一句再世文曲星,这感觉又矛盾又和谐。 游街队伍朝着顺天府进发,随之行走的百姓们一边儿接着三鼎甲家人撒的喜钱,一边儿笑哈哈的夸着盛苑这个小女郎。 盛苑这边儿的喜钱,是永兴侯府大管事亲自带着人发的,用不着她操心,所以她给小遥安排了另外一个活计。 隐形坐在盛苑肩膀上的系统,正与有荣焉的感受着这光耀时刻,忽然注意到小遥和盛苑的护卫在人群里穿梭,不由有些好奇。 它最近只顾着高兴,好像忽略了自家宿主呢! “我之前跟礼部定了千册《登科录》的部分内容,想免费送给大家瞧呢!哈哈哈,独乐乐,不若众乐乐啊!” 听到系统问话,盛苑乐呵呵的说了出来。 她之前为了实施这个计划,还派人挨个儿询问了参加殿试的同考,问他们介不介意出现在她要刊发的部分《登科录》上,同意者有三分之一哩! 【……】系统感觉自己脑袋上一秒亮出一个问号。 这就是家学渊源吗?! 苑姐儿学得可真快! “呵呵,你不懂!”盛苑嘿嘿两声,就不再多言,继续朝着人群摆手。 …… “哟!这是状元的馈赠吧?拿着!拿着!回家给孩儿们摸摸,沾沾喜气!” “是是是!这可记录了金榜题名者的册子呢!” “欸?!快看,这里还介绍了进士的家世!” “啊?!老朽不认字啊!有谁帮着念念!” “我来!我来!我来!” “第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授翰林院修撰,第二名授翰林院编修,第三名授翰林院编修。 盛苑,女郎,贯顺天府民籍,治《书》,字文臻,行三,年一十七岁;曾祖久,盛国公;曾祖母宁氏;祖徊,盛国公;祖母秦氏;父向浔,永兴侯;母郑氏聆娘;具庆下;兄昕;姊蒽;顺天府乡试第一名,会试第一名。” 盛苑作为状元,她的资料本就为首,故而第一个由众人诵读。 诵读的人读着读着眼眸圆睁,听着的人亦是大为惊诧。 “乖乖哩!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这些是要由朝廷收录,广布天下啊?!” “那岂不是意味着这里面提及的人都要名传后世哩!” “啊呀呀!从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再到兄弟姊妹,竟然都跟着沾光哩!” 有人喊出这句话,周遭有瞬间宁静。 要不怎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呢! 原本就惊诧到羡慕的人们,听到这句话,不由愈发心热。 “快看看,成了亲的女郎,记录的是爹妈还是公婆!”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这句,登时,又有人连忙翻阅。 “顾秦温,女郎,贯江南乐安府乐安县儒籍,治《春秋》,字永暖,行六,年三十九;曾祖吾;曾祖母卢氏;祖伯涵;祖母秦氏;父鸿戚;嫡母成氏;生母温氏;具庆下;兄秦礼、秦智、秦信;弟秦安、秦达、秦让;姊秦成;妹秦宁;夫曾可亲;江南乡试十二名;会试第五十九名……只录其夫名姓,其余记录,皆是进士娘家之亲人!” “这、这……天啊!”这个发现犹若投进湖面的石子,惊得众人不由哗然! 三鼎甲游街赴宴,众人看得是个乐呵,谁都不曾多想。 即使这次的小状元是女郎,众人也是单纯觉着稀奇。 可现在!京都围看的众人,感到阵阵发晕。 那是旧习俗、新发现之间对冲出的晕眩! 那是激动、兴奋和不可置信、难以接受的双重冲突。 家里女郎机灵活泛的人,不由开始了盘算。 儿子读书不成器,是不是还能略微……指望指望闺女?! 只要能够传名于后世,让祖宗跟着光彩,那肯定……值! 想到这儿,许多人原本就火热的心,渐渐发烫了。 没发现这些时,很多人对景和帝的女子科举还有些懵懂、不解,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接受这个前无古人之政令。 可是现在,这些原本懵懵懂懂的人,心里的想法儿却愈发清晰起来。 他们可能没有文化,可能连一个大字儿都记不清楚,但是他们此刻却很清晰的认知到:他们改换门庭的机会多了!他们光宗耀祖的渠道多了!他们的未来多了一些可能! 只要利益不外让,只要不给旁人作嫁衣裳,那么即使是小女郎,只要有资质,也不是不可以培养! 【欸?!苑姐儿?!我怎么感觉周遭的气氛有些变了?】 系统高高兴兴接受着周遭的钦羡、敬佩和赞美声,可是听着听着,它感觉周遭的热情,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哈哈哈!”盛苑闻言看着周围那些投过来的热烈而又迫切的视线,笑容愈发璀璨! (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二章:从哪儿论 “屿哥儿,苑姐儿不会揍咱俩吧?”当时香包扔得开心,可缓下来后,想到盛苑拳头,卢晟和安屿恢复了理智。 “不、不会吧!苑姐儿是状元郎哩!就是装也得有些文人气度,不好动粗的吧?”安屿自己说得都不确定。 卢晟眼睛有些发飘:“朝堂上那些大人都是进士出身,每次朝会好像都没少动手哩!” “哈、哈哈。”安屿讪笑着,只觉浑身提前泛疼,他刚想庆幸还有卢晟作陪,就见卢晟面露恍然,“???” “我怎忘了你俩定亲哩!根据内外亲疏原则,她只会揍你哩!” 卢晟松了口气,毫无义气的拍拍安屿肩膀,哈哈大笑着跑走了! 安屿看着好友快速远去的身影:“???” …… “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傻?!竟然扔了一筐香包?!”景和帝听了安屿的倾诉,不仅没有安慰,反而一顿大笑之后,还嘲讽起来,“你擎等着挨苑姐儿的揍吧!” “又不是没挨过!有啥大不了的!”安屿目瞪口呆的看着景和帝,气得一愣一愣的。 他没想到自己成了进士当天,竟然连续受到好友和姑父的背刺攻击! 又不是他要过来倾诉的,明明是姑父瞧见他心虚,非要问个究竟!他原以为这是姑父对他的关心,没想到却是姑父拿他寻开心!简直岂有此理! “你别不服气,朕是要让你长长脑子,哄小女郎可不是这样哄的!”景和帝语重心长的拍拍安屿肩膀,打算教导教导他这傻乎乎的侄子。 却不想,安屿跟那儿嘟哝:“那能怪谁?跟谁长大的,自然学谁!我还是跟您学的!” “???”事关自己的英明,景和帝不乐意了,“莫要乱说!朕何曾做过这样的蠢事?!” 安屿也不含糊,瞪圆眼睛争论:“怎地没有?!单我印象深刻的就两回!一回是我姑姑喜爱吃荔枝,您不仅是每天送过去一筐,还安排厨房研发各种荔枝做的菜肴和果饮、点心,只用了月余,就成功的让我姑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荔枝了! 还有一回是漪澜宫娘娘,那时还是在太子府呢!娘娘那时忽然喜欢上一种南地产的紫色贡缎,于是,您那段时间就把所有能寻到的紫色贡缎都赏赐过去。 我姐夫说,那段时间他们库房里的布料、成衣都是那种紫色贡缎,诺大的院子竟然不见旁的材质、旁的颜色! 直到现在,漪澜宫娘娘都不大用紫色的物件儿,就连那种贡缎也是看见就烦!” “……”景和帝没想到这小子是真敢说,登时气得攥拳。 偏偏这小子混不吝,他要是无缘无故发他,他真敢跑华宁宫和漪澜宫嚷嚷去。 旧事重提倒是不怕,只怕两位贵妃又要跟他翻旧账! 安贵妃还好些,谢贵妃是真敢翻脸的! 使劲儿运了口气,景和帝使劲儿提醒自己:“朕是明君,朕是明君”。 虽说收拾不了这小子,可是迁怒一下这小子嘴里的“姐夫”也是好的。 景和帝想都没想安国公府,直接琢磨起自家女儿的准夫婿来了。 他那几个女儿里面比安屿大的,不过就三个。 所以,是谁?!是哪个小子?! 竟然败坏他的形象! “是哪个准驸马?”安屿见皇帝姑父威胁的看过来,一副打算上刑问口供的样子,眼眸有些迷茫,“和准驸马何关?” “不是你说的‘姐夫’吗!” 安屿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话:“我说的是姐夫没错,可我说的是亲姐夫啊!准驸马都是表姐们的夫婿,自然是表姐夫!” “亲姐夫?!”这次换成景和帝迷茫了。 他不记得自家侄子还有个亲姐姐啊! 景和帝忍住了想要挠头的动作,朝着一旁的掌印太监郑安使眼色。 大概猜出真相的郑安缩了缩脖子,朝皇帝露出憨笑。 “我说的是二表哥!漪澜宫娘娘的二皇子啊!”安屿还挺好心的给景和帝解惑,“我从苑姐儿那论的,她姐姐的夫婿,不就是我姐夫?!还是亲姐夫啊!” 他跟那儿说得认真,全然没发现景和帝看他的目光,竟然越来越危险了。 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儿,景和帝终于忍无可忍,随手抄起画轴就要揍他:“朕让你从苑姐儿那论!朕让你从苑姐儿那论!朕养你这么大,都不值得让你从朕这儿论?!是不是过些时候,你见了朕要教亲家爹啦!” 气急了的景和帝,发出了贴地气儿的质问。 幸好安屿在华宁宫他姑姑手底下练就了丰富的躲闪经验,还没意识到景和帝打算揍他,他就先一步逃窜开了。 清源殿给他跑的空间不算多,所以他直接顺着柱子就爬了上去。 “你小子给朕下来!”景和帝挥着画轴,誓要亲自动手揍他。 安屿抱着柱子摇头:“您当我傻啊!我才不下去哩!” “你个不肖的东西!你下来!” “圣贤可是教导,小棒则受大棒则走!您要是非得揍我,那您就上来!” “哼哼!朕是一国之君,岂能似你无礼!你下来让朕揍!” “我不下,要揍您上来揍!”安屿眼珠儿一转,耍赖的抱着柱子摇头。 “哼哼,朕不去!你下来!” 于是……一刻钟之后,安贵妃前来请安,看到的就是这两位毫无营养的对话。 “皇上就一直和屿哥儿僵持着?!”安贵妃气笑了,看着无视自己、专心致志的跟屿哥儿抬杠的皇帝,问向郑安。 “皇上耍孩子脾气呢!”郑安陪笑着说。 “去喊内卫,把屿哥儿直接拽下来!”安贵妃冷笑着吩咐。 “好嘞!”郑安麻利儿的遵旨。 不过片刻,抱着柱子嚣张的安屿,就在安贵妃的棍法下吱哇乱叫了。 揉着脖子的景和帝心虚的转过头:他怎没想到叫内卫给那小子拽下来呢! 果然,傻气是能传染的! …… 安屿让他姑姑修理得嗷嗷直叫时,盛苑也吃饱喝足,和榜眼探花一起,由顺天府尹送上马,在鼓乐彩旗的陪伴下,大摇大摆的往家里走去。 可是刚回到府,她却感觉家里气氛好像有些怪。 不好意思啊,作者之前在第六百八十章说,一甲三人打马游街是去参加恩荣宴的,这是不对的,作者记笔记的时候给写岔了。 实际上恩荣宴是放榜次日举办。张榜当天,一甲这仨的确是去顺天府参宴,只是这宴大概就是单纯的请三鼎甲吃顿饭以表示他们的不同。 还有就是盛苑翰林院修撰,应该是从六品;榜眼和探花的翰林院编修是正七品,在此作者特作修改。 第六百八十三章:哄郑氏 “这是怎么的啦?”盛苑进到二门,就从四方步换成了蹦蹦跳跳,才进主院,就见爹和娘不大高兴的坐在椅子上,顿时有些纳闷儿。 不应该啊,这可是她的大好日子哩! 郑氏没想到自家闺女回来的挺快,立刻换了表情,脸上充满了骄傲,很是宠溺的用手指顶住了要扑过来的小闺女的额头:“状元郎,可不兴还像小孩子那样撒娇哩!” 盛向浔见了小女儿也是高兴,忙不迭招呼她看自己的成果:“嘿嘿,还是你爹我聪明,提前寻摸了三四十个画师,三五个一组,安排在你们游街的各个方向,就为了把你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风采给画出来,瞧!这是草稿,看看满意不?要是满意,挑出几张好的,或者全部也成,我现在就让他们整理去!” 看着老爹递过来的一沓画纸,盛苑立刻把刚才的纳闷儿抛到脑后,拿捏着劲儿将画纸逐一展开。 好家伙,这好像连拍啊! 她游街的各个角度都活灵活现的展现出来。 “不用全部复原,只要这几张就好,您看像这张……”盛苑想说广角镜头的,后来一想,换了个词儿,“这张全景的!里面把我、周围的老百姓、还有咱们家的人都画进来了!还有这两张我近景的画像,就这几张就好啦!” “那成,我让他们每幅画……一张、两张、三张……你祖父、你姨奶奶那儿都得要,说不得皇上也稀奇,这样,每张我找他们订十二张!” “!!!”盛苑差点儿原地表演个踉跄! 好家伙,这许多,熬着吃?! “这还算多?!屿哥儿晟哥儿说不得也要,还有里面还出现了二皇子,谢贵妃说不得也想要呢!再有安贵妃,冲着屿哥儿也想要!哦,对了,你外祖家那儿说不得也要寄上一副……你自己算算,这一来二去的,还能少?!” 盛苑:要是这样算,那还真不算多! 好吧,这等庶务,就让她老爹安排好了! “哦,对咯,刚刚是有不开心的事儿吗?我怎么瞧着您们不高兴呢!”盛苑又想起这茬儿来了。 郑氏顿了顿,看向盛向浔。 盛向浔立刻说:“你回来前去没去看你祖父?他老得意呢!就想着近距离看状元哩!” “啊呀,我给忘了!”盛苑被这样一提醒,拍着脑袋就往外跑,边跑边喊,“那我先去国公府哩!” “你跑慢点儿,别摔着!”郑氏没想到这丫头才稳当了眨眼的工夫,就原形毕露了,登时气笑不得的追着喊了两句。 “知道咯!”盛苑挥着手跑远了。 待到出了二门,盛苑叫人喊来小遥:“府里刚刚怎么了?我瞧着,我爹娘好像不大高兴。” 小遥闻言,忙说:“奴知道!之前看完您打马游街,侯爷夫人就安排大家在包厢用餐,其间世子夫人忽而作呕,夫人让人请了大夫过去查看,说是喜脉,三个月了!” “哦?!”盛苑面不改色的点点头,“然后呢?!” “夫人当时瞧着有些平静,又让大夫给邝夫人把脉,没想到又是喜脉,两月有余了!” “添丁进口……好事儿,喜事儿!”盛苑笑了笑,“那还有没有旁的事儿了?” “没有了,就是这些……夫人叫护卫将两位少夫人送回府,然后大家就没怎么再聚,很快也就各回各府了。” “这样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咋啦!”盛苑拍拍胸口,“行吧,你回去歇着吧,我到国公府走一趟!” 说完,拔腿就跑,眼瞅着就没影儿了。 “不是,小姐!您等等我啊!” 又让自家小姐扔到一边儿的小遥跺跺脚,赶忙追了过去:“您还记不记得我是您的贴身丫鬟哩!” …… “聆娘,莫气了,昕哥儿有后是好事儿,咱们侯府后继有人,海安伯府那边儿也算有了交代,好事儿!”盛向浔挥退丫鬟,小声劝着妻子。 郑氏冷笑着拨开他的手:“你莫要糊弄我,你真不知我为何生气?” 盛向浔那只被拨楞开的手又抓了回去:“那怎么办呢?她不懂事儿,咱们就是不满,也不能因为喜事儿而斥责她吧?” “三个月咯!三个月的胎儿!当谁是啥子啊!我都生三个了!岂能看不懂她的把戏!她早就有孕,不过是借个好时辰爆出来!” 郑氏越想越气:“这可是我苑姐儿的金榜题名时!人生不过一次,竟然让她搅了!” “不至于!不至于!你看,大家都很高兴,苑姐儿高兴得都要手舞足蹈了!”盛向浔忙不迭哄说。 “怎么不至于!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候,合该我苑姐儿一人独美,岂容她算计!”郑氏气得拍桌子,“你都不晓得我当时费了多大劲儿才忍了这口气!” 孙子孙女儿,何时不能有?可苑姐儿高中只有一次! 盛向浔刚要点头附和,可是看着妻子愈发热烈的愤怒,登时冷静下来:“要不怎么说聆娘你是侯夫人呢!就是能拿的住事儿啊!” 虽说聆娘听了大夫恭喜的话就沉下了脸;虽说不等回府就不冷不热的让舒氏“既然有了身子,就不要多走动,好好在院儿里养着吧”;虽说给儿子拎过来骂了一大通……但是,聆娘到底没有闹出来,不是?! 所以,他刚刚那番话,还是能立住的。 盛向浔自觉没有违心说话,于是再次努力的安抚妻子的情绪。 “你常说女郎不易,故而舒氏再不合意,也多有包涵,只要不触及底线咱们就睁只眼闭只眼。”盛向浔哄了好一会儿,见妻子略平静,这才慢声说,“虽说她此举不大地道,可是说句想要双喜临门,也是说得通的,总不好她有了孩子,咱们反而和她计较吧? 若是没有邝绮姐儿,吵吵两句也就算了……可多了这么个人,咱们就不能不多想啊,若是太跌舒氏面子,就怕那边儿起了不好的心思……左右都是昕哥儿自己的选择,只要咱们在时,别闹的乌烟瘴气就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郑氏闻言,虽说仍旧有些不忿,可她总归还是找回了理智,缓缓地点点头:“也罢,咱们专心庆贺苑姐儿的喜事就是了!” …… “哈哈哈!好好好!”盛国公看着在自己面前转圈圈的孙女儿,大笑着捋着胡须赞叹,“你三岁时就有道士在咱们家门口儿唱跳,说咱们府上要出文曲星,结果你爹却不信,怎么着,叫老夫说准了吧?!老夫就说我们苑姐儿了不得呢!” 正展示着状元袍的盛苑,闻言,不禁干笑两声:“……” 她怎么记得不是这回事儿呢! 第六百八十四章:恩荣宴 新科进士的高光时刻总是显得有些忙碌,参加过传胪大典,次日还要去礼部赴恩荣宴。恩荣宴,就是戏文里常说的琼林宴。 【为当首辅中状元,中了状元去吃宴,琼林宴、恩荣宴,所有佳肴尝一遍!】 手持一大沓具象卡的系统,美滋滋的哼着改词儿的曲调儿。 盛苑很不理解这家伙的积极。 虽说,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恩荣宴出自光禄寺之手! 那可是景和帝吃席都只喝酒的大锅菜高手光禄寺啊! 眼瞅着系统期盼值嗖嗖嗖的往上涨,盛苑好像已经听到这家伙郁郁的嚎叫了。 进到礼部,盛苑发现礼部大堂、露台左右上下均设有席位,而作为三鼎甲的她,席位就在露台之上。 同样在露台上的,还有考上进士的宗室子弟,因着他们是皇家子弟,故而位子还要在三鼎甲之前。 至于二甲、三甲进士,其席位均在露台之下,以左二甲右三甲的顺序设置着。 当然,露台上下席位间的区别不止是位置的不同。 露台上是每人一席,露台下则是双人一席。。 当然,不管是露台之上的席位,还是露台之下的席位,都统称为中席。 恩荣宴之席分两种,既然有了中席,自然就有上席。 这里的上席,自然安排在了礼部大堂里。 当然,大堂里的席位也有一人席、双人席之分。 不过再怎么分,那都是负责恩荣宴的朝廷官员享用的,和琼林宴的主角们没多大关系。 盛苑瞟了一眼大堂,低头打量着手里这支皇上特赐予三鼎甲的银爵。 这银爵是等会儿装酒喝的。 按着恩荣宴的程序,一甲进士受爵揖后,可要立银三爵!届时,用的就是她手里这个银爵。 【苑姐儿,你这爵里还有字儿呢!】 经系统提醒,盛苑往里一瞧,爵内当真有“恩荣钦赐”四个篆字。 “我之前只注意外面这行‘一甲第一名盛苑’哩!”盛苑感觉这个赏赐可真有意义,能当传家宝传到后世去哩! 嘿嘿,参加个琼林宴,连吃带拿的,还挺不好意思哒! 虽说盛苑之前默默吐槽琼林宴的饭菜不好吃,不过看见席上摆着的二十碟吃食,盛苑默默小肚子,还是有些想试试看的。 “之前都是十六个碟子,没想到本届琼林宴还增加了!” 之前家有过考生的进士小声嘟哝着,盛苑闻言抬头看去,发现这人就在这露台之上,是宗室子弟。 怪不得这样熟悉呢! 盛苑抛开之前漫不经心的劲儿,仔细辨认菜品。 这里用的食材从能飞的、能游的、到能跑的,都给囊括不说,还摆放了不少可以直接吃的糕点、鲜果、干果,以及几种酒饮。 至于说味道么……盛苑觉着还可以,就是调料放得可真充分! 看,系统尝过之后,就嚷嚷着说这好过传说中的味道了! …… 恩荣宴之后,盛苑和她的同考们连家都没回,直接朝着鸿胪寺进发,他们要到那里练习上表谢恩的礼仪。 因为传胪唱名之后的第五天,她们这些个新科进士要上表谢恩。 (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五章:谢恩 “谢恩表,当由前科状元授予。”鸿胪寺官教导众人礼仪和程序之后,特喊住了包括盛苑在内的三鼎甲,“此程序也,故而当由三位前去求表。” 他说的求表也不是白拿,还要报以酬金五十两。 当然,谢恩表拿到手还不算完,还需要由内阁供事缮表,而这也是要付酬金哒! 几十两银子对于盛苑而言,那都是小钱儿。 但对于寒门榜眼和庶民探花而言,也是不小的开支了。 幸好恩荣宴次日,皇上赐状元冠带朝服的同时,还赐给了诸进士每人五锭银子。 在大楚,一锭银子是五十两,五锭银子就是二百五十两…… 唔,这数字听着还挺带劲儿哩! 虽说数字听着有些谐趣,但必须承认,这是皇上赐给进士们的安置费,而且安置费很宽裕。 说起来,盛苑这个状元带着进士们上表谢恩,这谢的就是这份赐予之恩。 “既然谢恩表要从前任状元那儿求来,那报酬自当我出;两位仁兄平坦内阁供事的酬金,怎样?”盛苑跟榜眼、探花商量。 这两位皆是囊中羞涩,考虑到之后还要在京都安营扎寨,手头委实不够宽裕,况盛苑的主意也是参考旧例,故而俩人对视之后,拱手谢过盛苑好意。 事儿,就这么办了。 当然,报酬该给还是要给,不过是转交。 毕竟都是文臣新贵,若是直来直往的给报酬,可能就显得不那么清贵了。 “赐进士及第第一甲第一名臣盛苑等,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盛苑接到缮表,映入眼帘的就是谢恩表第一句话。 她记忆不错,这张谢恩表跟之前那张的不同,只是一个名字! 嗯,前科状元的名字改成她的了。 谢恩的当天,盛苑早早换上了状元服,和诸位同考们等待着行四拜礼。 待到谢恩结束,就只剩下次日最后一场恩荣活动了。 “明天你们谒国子监、谒先师庙、行释莱礼之后,就能好好的歇歇咯。”盛向浔期待的搓着手,跟小女儿说,“届时,礼部就要奏请于国子监立进士题名碑哩!” “那不是只写排名、姓名、籍贯?感觉没有题名录记得清楚详尽呢!” “那可是立于国子监的题名碑,谁到那儿都能瞧见呢!题名录却不是人手一本!”盛向浔说到这儿,眼底露出显摆,“苑姐儿,你小时候爹爹不是还带你去看过?你抬眼就找到爹爹的名字哩!” 盛苑想想,觉着也对,不由跟着眼巴巴期待起来。 “还是咱大楚好,自燕至臣,这旗匾银从三十两到五十两不等,用来制作专供进士的旗子、牌匾、牌坊……只怕不仅不够用,还要倒贴哩!” 说到盛苑认为的安置银,盛向浔满足的发出一声慨叹。 盛苑:“……” 她好像把状元牌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也不用心虚,左右这等庶务不用她惦记,从她祖父到她老爹,都自告奋勇的各自准备着呢! 她现在倒是可以考虑半月之后的入职事宜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说俸禄 六月渐渐热了起来,怕热的盛苑却高兴极了,盖因去翰林院报到的日子就在眼前。 她这样期待,可不是因为官儿瘾大,只是相比起见天儿的让祖父和老爹带着到处显摆,她更乐意到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盛苑实在搞不明白,跟祖宗汇报一回不就够了,老爹和祖父非要搞了三回。 第一回是代表盛国公府,第二回是代表永兴侯府,第三回是代表整个盛氏家族。 祖宗们让他们叨叨烦了没有,她是不晓得的,她只是晓得自己快给折腾懵了! 幸好上班报到的日子临近了。 作为三鼎甲,盛苑和榜眼探花的报到地点是翰林院。 而二甲三甲进士则要继续备战朝考,争取成为庶吉士,以到翰林院继续学习。 当然,庶吉士的名额是有限的,三百余人里能录取六分之一就很不错。 至于剩余没有报考或者没有考上的二甲三甲进士,则等待着最后的分配。 分配原则也有讲究,像是二甲进士留京待用的话,多是到各部门担任主事一职;若是外放出京,一般是到任地做知州的;而三甲进士留京多是担任博士、行人等职,若是外放地方,则任推官、知县之职。 这些职位里最高的知州乃是从五品,最低的行人也是从七品,听起来好像不比三鼎甲和庶吉士们差太多,实则区别还是很大的。 简单来说,就是上限不同。 自燕而陈,自陈而楚,朝代虽然几次更迭,可不变的却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这条隐形规则。 故而翰林院的文臣常有储相之称。 不过话说回来,朝廷的内阁能有多少人,就算是阁臣换的再频繁,又能接纳多少庶吉士? 还不要说二三甲进士每三年就是一茬儿。 所以这些一届一届无穷匮也的进士,大多数,还是要分配到大楚各个地方去工作的。 当然,朝廷不可能把毫无工作经验的进士们就这样放出去的,两眼一麻黑的直接上工的结果,不是成了地方上的傀儡,就是闹得一团糟。 所以正式工作之前的实习,是不可或缺的。 而官场实习,在大楚来说,就是承袭燕陈两朝的观政制度。 “观政时间不定,最少也是半载起步。”不打算参加庶吉士选拔的安屿和卢晟跟盛苑交流着初入官场的话题,“不过虽说观政不是正式任职,但是朝廷是会按出身给予禄米的。” 虽说清楚安屿和卢晟都不差钱儿,可盛苑还是好奇的问:“那给多少呢?!” “像我俩都是二甲进士,就和从七品的标准给予俸禄;而三甲进士,则是按着正八品关支。” “这样啊!”盛苑虽然也不清楚这两个等级的具体月俸是多少,可她知道自己的俸禄啊,“我这个翰林院修撰是从六品,月俸是八石。” “啊……八石是多少啊?”安屿从来接手的都是银子,还从来没谁按石给他发零花钱。 “我记得一石是七钱银子。”倒是卢晟知道更多些。 他认为月俸太少,很不好计算,所以干脆算年俸:“苑姐儿月俸八石,年俸就是九十六石。按着一石七钱银子算,那么一年算下来就是六百七十二钱。 咱们这儿十六钱为一两,那么六百七十二钱,就是……四十二两?!” 算到这儿,他和安屿甩头看向盛苑,脸上露出同情:“苑姐儿,你忙活了一年,到手的银子都不够咱们在食肆大吃一顿的!” 盛苑:“……” 饶是之前已经算过一遍,可是听到安屿和卢晟这饱含同情的话,盛苑还是感到一言难尽。 果然,走向社会的第一个感受就是赚钱不易。 “不是从六品往上还有养廉银子?最低的五百两,最高的能有两万两哩!” 仨人对着叹了会儿气,安屿挠挠头,安慰盛苑说:“咱俩努努力,不用走太高,只要都是正六品,咱俩一年也能整个一千二三百两。” “养廉银是给地方官员的,若是留京的话,倒是能有柴薪银,不过是多了份年俸。”卢晟翻翻眼,直接戳破安屿的美梦。 “唉,果然,想过好日子,守着俸禄是不够的。”安屿算来算去,他和盛苑俩人一年加起来的收入都未必有二百两,不由感叹说,“怪不得前辈们多有兼职呢!” 安屿这家伙倒是挺接地气儿,不过盛苑却想得更多:“我刚去报到,就听有些同年打算散馆之后先到地方上历练,怕是也有外放俸禄更高的缘故。” 不是谁都有进内阁的雄心壮志,再大的雄心壮志也要认清现实。 若是能入翰林院自然好,若是连庶吉士都考不上,何苦留在京都过得艰难呢! 历朝历代都是京都居大不易,与其在京都生活得艰难,不若出京攒些家底儿。 “你们俩想好选哪个部门观政了没?”盛苑对着可怜的俸禄叹了口气,又好奇的问向安屿和卢晟。 “朝廷让从六部和诸司里选,我都行,倒是晟哥儿想要进兵部,我这考虑着要不要跟他一起呐。” “我记得朝廷安排吏部分配你们观政,六部和都察院是两人一组,通政司和大理寺则是一人一组。”盛苑还没正式上班,却已经打听到不少有用消息。 “这么说,我即使想要申报到兵部,也未必和晟哥儿一起?那我还是去大理寺好了!” “……”卢晟虽说没打算拽着好友一起,可听他这么痛快就改主意,也颇有些无语。 “我听说,有些部门观政,能学到很多东西,有的则不容易,家里有在兵部观政的同僚说过,那里只是作揖打恭,升堂画卯。”盛苑干脆和卢晟说起话来。 卢晟听得明白,盛苑这是提醒他,与其选那里,不若选其他地方,这样更易学到有用东西,还能结识人脉朋友。 “那我去户部!”卢晟无视了安屿期待的目光,毫不犹豫的选了户部。 能不能安排上另说,万一能成呢!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将来从军,少不了和兵部户部打交道,现在先混个脸熟也不错。 第六百八十七章:公服和常服 盛苑的翰林院生活开始了,嗯,开始得有些无声无息,很是平淡。 没办法,翰林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三鼎甲了。 报到那天掌院学士介绍的诸位侍读侍讲,大多出身一甲。 盛苑听了众人履历倒没啥感觉,不过榜眼何照临和探花田垣却有些战战兢兢。 听他们言语之意,竟是觉着历届三鼎甲熬了数载尚在翰林院兢兢业业,像他俩这等无有背景的进士,怕不是要步这些前辈的后尘。 可盛苑却觉着他们想得有些消极。 翰林院的前辈们在这里一干就是十几载、几十载,说明了什么? 一则是前辈们喜欢这里划水的环境;二则是上进心不强,竞争意识薄弱,三则可能还有其能力不够的成分。 总之不管是何种缘由,都是他们这些后进者的机会! 三年一届会试,可得抓紧机会努力,总不能等后来者超越吧! 当然,盛苑虽然这般认为,却不好直言,若是说出去,只怕不会激起这两位同年的斗志,反而还会落得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名声。 她还是个初出茅庐、刚进宦海的新人,起步阶段自当夯实基础,先在翰林院里扎下根儿来再说。 不知是跟皇帝太后沾亲带故的缘由,还是她连中六元的关系,盛苑这个翰林院里现阶段的唯一女郎,在翰林院里适应得还挺好,大家既不孤立她,也不躲着她,就好像是普通同事那样,该交谈交谈、该说笑说笑,气氛融洽又自然。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这样平等的工作环境,不仅是她科举文章质量赢得了众人的尊重,更重要的是,她之前在京都赫赫威名之下展露的拳脚功夫有些唬人。 她入职前,掌院学士就召集翰林院众人谈过这个问题,大意是让大家不要区别对待,以免刺激到这个历来胆大包天的女郎。 同时,他还夸大其词的吓唬下属:若是让新入职的修撰一拳一个撂倒整个翰林院,那大家就不用想着以后入阁了,全都回老家吧! 可能为了前途,也可能单纯不想挨揍,反正盛苑出现在翰林院时,受到同僚们热情的欢迎。 …… 盛苑既然是从六品修撰,那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修撰实录、史志、玉牒等等内容。 不过鉴于她刚上岗,对于负责的工作尚属两眼一抹黑的状态,故而掌院给了她们这批新人三个月到半年的学习时间。 换句话说,她这段时间只负责啃书,正式上手还要等实习结束。 对此,盛苑表示接受良好。 俗话说得好,适当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她之前连轴转的辛苦了十余载,也该放松放松。 虽说她明摆要暂时躺平的态度惹得主系统颇有微词,不过考虑到盛苑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到底默许了。 几天的正式工作之后,盛苑终于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官服。 一共两套,分别是在侍班、谢恩、朝见或者外放上堂时穿的公服;以及平常上朝坐班时穿的常服。 这两套衣服的形制是一样的,都是“乌纱帽、团领衫、束带”的搭配。 作为从六品的官员,盛苑的公服是青色的、有一寸小杂花图案的、暗织花纹袍子,这袍子有一尺阔袖,束带为素银。 而她的常服,则是在公服之上添了个鹭鸶图案的补子。 说真的,盛苑一直知道官服补子上的图案比较抽象,可是拿到自己的官服,看着属于自己的补子后,盛修撰发现,其实补子上的鹭鸶瞧着活灵活现的。 看它头顶上那根羽毛!看它脸上那颇为生动的表情! 好像兴奋地挥动着翅膀,热情的跟她说:“来啊!起航!” (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八章:关于师者 一晃盛苑在翰林院呆了近俩月。 正好是大楚夏天最热的俩月。 饶是翰林院里不愁冰盆供应,却还是有了两位须发花白的老典籍中暑晕了过去。 盛苑帮着将两位典籍安置到休息房,转过头又跑到藏书阁里窝着去了。 没办法,翰林院的藏书阁建在水榭之上,又有充足冰盆续航,是整个翰林院里最最凉爽的地方,在这里读书学习好不惬意。 前头说了,盛苑要学习修撰实录,玉牒、以及史志诸书,那就要求她大量阅读整理前朝实录,熟练掌握修撰细节、格式、以及细节。 实录如此,玉牒亦是如此。 当然,因为要修撰史志的缘故,盛苑还要学着从资料房里领取以麻袋来论量的资料,从而核实一些资料引用的数字。 这项工作是庞大而繁琐的,盛苑也没打算一蹴而就,放慢了脚步,一点儿一点儿完善着学习过程。 同样是学习,现在这种放松的、没有紧迫感的学习,胜过以往许多。 盛苑对于现在这种包吃包喝包俸禄的学习环境,予以了极大的赞许。 “唉,每日在此整理旧日奏章,委实无聊的很。” “永鸣兄每日还能整理旧时奏章,已经算是有趣多了,哪里像我啊,须得抄写各种史料汇编。” 和盛苑同为三鼎甲的何照临和田垣出现在藏书阁,边寻找着需用的书籍,边互相感慨着。 “听说燕、陈时,一场会试,能让新科进士多个房师和座师,考试之后须得拜见,算其门生……而新科进士多称座师为恩师,若是能得房师、座师青睐,不说前程似锦,至少也有盼头。” “无界兄慎言啊!先帝在时取缔这等师生关系,乃是为了减少大臣们结党营私之可能;仔细想想,刚到翰林院就为陌生的师生关系所裹挟,未必是好事儿。” 他俩说着话渐渐走远,却让在书架间席地打盹儿的盛苑清醒了过来。 他们的话盛苑听了个清。 所谓房师就是会试时负责五经批阅的同考官;而座师就是会试时的主考官。 要盛苑来说,这就相当于高考的阅卷老师。 真让她要像授业恩师那样对待,她从情感上是不大接受的。 当然,用演技表演出来的是另一回事儿。 在她看来,同考官也好、主考官也好,录用你的考卷,自然是因为你考卷达到标准。 这又不是走后门,若是你答卷水平不够,对方也不会收录。 所以,你取得一个高分,难道不应该感谢自己优秀?怎么反而感恩阅卷老师? 这让盛苑怎么都无法理解。 真要感谢,自当感谢给你启蒙、授业的老师。 可惜官场上,提及恩师多是座师,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少年感情,实则有的座师和门生面儿都没见过几次呢! 只因当了主考官,轻轻松松收下一堆门生,为自己的人脉增加有生力量,待到这些门生成长起来,但凡有几个争气的,就足以保证座师和门生缔结的联盟有序延续下去。 这对于大多数主考官而言都是无本儿的买卖,可对于皇帝而言就不大友好了。 明明是天子门生,却让朝臣生拉硬拽走,然后渐渐成为跟皇帝角力的一方,但凡想有作为的皇帝对此很难没有想法儿。 比若承元帝。 他在位时,刚好发生了一场蒙师之弟状告榜眼“悔婚”的闹剧。 那位只想给自己侄女讨公道的蒙师之弟,根本想不到,他那一句【蒙师非师,何人解惑;座师是师,授业何时?】,竟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渐渐演化成了有关“师道与师徒”的礼议。 而那一场持续数月的礼议,最后,以取消房师、座师和门生的称呼、关联作为结局。 不管朝臣、文人、学子赞不赞成,在盛苑看来,承元帝很满意。 (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九章:繁忙的翰林院生活 “盛修撰,劳烦将承元四十三年有关漕运的奏章整理一遍。” “盛修撰,劳烦将《大燕会典事例》卷三百二十三《礼部·贡举·殿试》的内容誊抄下来。” “盛修撰,去岁朝廷下发的诏、表,需你和何编修、田编修分工合作,以期尽快整理出来。” “盛修撰,先帝令内阁完善的《钦定科场条例》卷五十九由你归纳誊抄。” “盛修撰,这些是《陈史》卷九十一要用到的资料名录,劳烦你帮忙整理出来。” 被各项安排轰炸的盛修撰本人:“……” 刚完成一个季度自学的盛苑,本以为翰林院就是她爹嘴里的养老贵地,原本想着安逸的读过实习期,却不想一个季度过去,之前自主安排时间的美妙时光不复返了,眼下竟是忙成小蜜蜂哩! 偏偏这些都是刚入职的修撰、编修要面对的。 真不晓得她爹是怎么忙里偷闲的! 好容易用过了午膳,翰林院繁忙的景象可算渐渐缓了下来。 盛苑呼了口气,毫不犹豫跑到藏书阁偷闲去了。 “这翰林院也忒忙了吧!”散值的时候,安屿过来接人,照旧接到一个目光涣散、表情疲惫、眼睛微睁的盛苑。 这才忙了半月就这样了,长此以往可咋办是好?! “倒不如我们这些观政进士了。” “没事儿!没事儿!让我缓缓就好!”安屿的抱怨终于将盛苑从懵圈中唤醒。 可算摆脱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又要干什么”的放空自问,盛苑抹了把脸,原地复活。 “自从次辅提出朝廷当精进考核法,翰林院算是让之前的拖沓给坑了!” 盛苑也没想到,自己好好的新科状元,竟然被单位的旧账给坑了。 谁能想到,散漫的、悠闲的翰林院诸君,竟然为了考核达标,忙到了要起飞的地步,就连刚考上的庶吉士都被支使到要怀疑人生了。 盛苑莫名的生出了“开学前一天补课到天明”的既视感。 “……翰林院这是要补多早之前的任务?”安屿没想到像翰林院这样的重要机构,竟然能摸鱼至此。 “自从皇上登基,就让他们修先皇实录、整理《燕史》、《陈史》,纠其谬误;顺势从新考证到的资料角度对两朝史书做适当增删。” 安屿听得目瞪口呆:“……” 能把那么久远的工作拖到现在,可以说翰林院各个是人才。 这般想着,刚要顺势吐槽几句的安屿注意到身边儿这个翰林院新进人才,见她没多大会儿工夫就又表情生动绘声绘色描述起工作来,顿时放心许多。 盛苑自是不知安屿的心思,她此刻继续兴致勃勃的跟安屿讲述她的翰林院生活。 “听前辈们说,翰林院里最有意思的就是给朝廷解忧,榜皇上出谋划策哩!”虽然还没见识过这等参与朝政的工作,可是光听着,盛苑就觉得较现在这些瞎忙还能接受。 “还能参与朝政?!”安屿惊呆了,他跟礼部观政数月,可都没摸到过奏本呢! 第六百九十章:翰林们闲聊 “只是负责写奏本出主意。”盛苑见他目露羡慕,摆摆手,表示不至于,“用不用得上还要看掌院之意,若是不够格,都不会递到内阁里去。” 这样说着说着,盛苑隐约发现了工作人和学生的差别。 虽说近来翰林院的忙碌让她有些恍惚,可是必须说,这种忙碌和备考时又是不同,这里的工作时不时就让她升起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当然,翰林院的忙碌再有持续了月余后,终于逐渐减缓,又过了月余,完成考核标准的储相们,再度迎来了咸鱼生活。 “之前在外巡抚的涂御史被革职了!” “欸?之前不是连上奏本说要乞退?怎竟变成革职?” “若是旁的缘由也罢了,竟然让南地豪商参倒的,可真憋屈!” 盛苑刚进了翰林院,就见一众老资格修撰编修聚在一起谈话。 她眼下闲着无聊,干脆凑了过去,听他们闲谈。 因着前一季度同甘共苦过,所以盛苑现在已经很好的融入进翰林院了。 这不,众人见她凑来,笑着跟她打了招呼,自觉地让开个位置给她旁听,便继续说起涂御史来。 盛苑端着一杯书吏刚送来的茶饮,一边儿喝一边儿跟这儿听个热闹。 虽说大家都是好同事好同僚,可她仍要腹诽,这些翰林们想象力忒丰富了些,根据只言片语就能想象出那么一场跌宕起伏的故事来! 就他们讲述的这样详细,很多视角画面恍若亲临一般,这要不是编撰的才稀奇! 啧啧啧,原来朝廷栋梁们也这么嘴碎啊! 对朝臣的滤镜迅速削减大半的盛苑终于找到提问机会:“诸兄,在下听了半晌,堪知所有争端不过是因为驿站不合理接待豪商引起的,怎么堂堂巡抚御史都不能反应么?竟然能让豪商挤兑?” 垫底儿的商人,现在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了? “你看对方是商人,实则人家是人上人;且看内阁几多人?又有哪个非商也?”老资历的修撰陈彤闻言,冷笑讥讽。 他刚说完,就听掌事学士咳声从后方响起:“诸君可是无事可做?两史校正未完,若是闲得无聊,本官可以向稽核官报请!” 原本想要附和的众人,登时换了表情,迅速飞回到自己的桌案前。 好家伙,闲聊可以停,但是之后的工作却不能接! 盛苑还从没看见过官员瞬移的景象,此刻看得她是叹为观止。 “盛修撰,这是今儿需要收录的条陈,你过来拿取,之后和何编修、田编他们一起抄录。” 盛苑应了是,颠颠儿抱回一摞条陈,喊着何照临和田垣过来分工。 “永鸣兄、无界兄,这是你们的那摞!” “有劳文臻了!” 盛苑憨笑着摆摆手,立刻投入到抄录事业中去。 毕竟一天就这么一点儿工作,自当认真完成。 “诸君且听吾言!”刚离开不久的掌事学士又回来了,他将众人的注意力唤来,高声言,“次辅即将前来,诸位切莫若之前那般言语。” 第六百九十一章:次辅古蕴程 盛苑还是头回这样近距离注视次辅古蕴程。 古蕴程,字复涵,两朝阁臣,行冠之龄位列三鼎甲之首,而今不惑之龄却居次辅之位久矣。 据朝臣们私底下言,待首辅言远致仕,只怕这首辅之位要长久的归他所有了。 毕竟燕陈楚三朝一脉相传,内阁首辅“能者居之,居之不走”也是三朝的传统了。 盛苑印象里,这位古次辅是个自主低调的人。 只是这位自主低调的古次辅,他身形健硕、容貌儒俊、气质雅致、双眸如炬,妥妥的美男子,气质型帅郎君,往那儿一站就是瞩目之所,想要低调也不容易。 瞧吧,他一进翰林院,盛苑这些同事看过去的目光里,多有赞叹欣赏之意。 盛苑琢磨着,她这样的大毅力者都忍不住多瞅两眼,更何况这些同僚呢! 这一刻,她忽然特别理解为啥皇帝喜欢提拔俊容美貌的官员,不说别的,往那儿一戳,别的不说,真真儿的赏心悦目啊,特别缓解疲惫! 盛苑欣赏了两眼,发散的思绪由彼及己,摸着自己小脸儿,感叹,自己从书院到翰林院,这一路,给同窗、同僚们提供了不少的情绪价值啊! 就她思绪发散这会儿工夫,古蕴程已经给掌院学士交代了一番,待到快要离开时,才跟一直恭敬束手的诸翰林言:“诸位皆是朝廷栋梁之才,内阁接班候选,自当体悟时事,谏言谏政;而今陛下有意广开言路,问政基层,诸位高才亦当珍惜良机为君分忧。” 说完这些,他挥手笑着让众人归位,这才在掌院学士的陪伴下离开了。 “……”盛苑坐在位子上有些晕晕乎乎。 这位次辅说的话,刚听的时候,她很确定自己听懂了;可是再一琢磨,却又有些迷糊。 按照“朝廷重臣说话要多品三遍”的原则,她认为古次辅是话里有话的。 只可惜她才入宦海,就连狗刨都没彻底掌握,更不用说花样游泳了。 就好像知识匮乏,就难以写出真正的锦绣文章; 就好像食材不够,就难以做出合口饭菜。 简单一句话:掌握信息不够,她分析不出来! 幸好翰林院的同僚大多还是质朴的,盛苑在办公处转了一遍,却是掌握了不少信息。 首先,这位次辅很合皇上的意,虽说君臣之间偶尔难免会娱乐似的掰掰腕子,但是总体来说,他们彼此算是志趣相投。 ——盛苑觉着,从这一点来说,这位次辅和皇帝的计划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其次,这位次辅性情坚毅,涉足宦海近三十载,仍不见锐意进取之心。 ——盛苑觉着,这条隐约在说……古次辅他,很有改革派的气质啊! 第三,这位次辅出身寒门,最重实务,对朝廷各个衙门皆有了解,对大多数衙门的业务都很熟练。 ——盛苑觉着,这位古次辅肯定是全面型人才,而这样优秀的人才通常都有些自负,自负到对旁人的智商感到忧伤。 像这类人,通常不介意跟庞大的势力对着干,比若改革,或者说是变法。 (本章完) 第六百九十二章:兼职 盛苑的猜测归猜测,内阁那边儿没有风向传出,次辅特意来翰林院发表的鼓励之言,似乎也只是鼓励。 闲着无聊的时候,盛苑也琢磨着本朝需要变革的地方。 怎么说呢,她认知里面王朝最容易出现的土地兼并问题,在酷爱剿杀世家大族的燕、陈、楚三朝,不能说彻底消失不见,却也很难成气候。 尤其在承元帝时期,各地大族世家,除了真恪守本分的几姓人家,基本上大宗就在旁支中频繁的轮换着。 至于各族嫡支,差不多都整整齐齐的见祖宗去了。 关于这些,其实《燕史》、《陈史》和三朝实录都有记录,三朝帝王用实际行动告诉天下,他们不在乎骂名不骂名,他们只在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惜,即使这样,多少大家族还是不停地重演着“土地兼并→朝廷没收土地→继续土地兼并”。 每每读到这里,盛苑都忍不住感慨,这些世家对于贪婪的放纵和坚持可真顽强! 时至今日,大楚疆域不能说没有土地问题,但是这决计不是主要问题。 当然,要说王朝普遍存在的问题,还有人口和粮食的矛盾。 不过这在大燕开国时就着力解决了,现在,大楚海运繁盛,外藩高产作物多有引进,哪怕是洪涝干旱时期,朝廷都能通过开仓放粮让百姓果腹。 虽说吃得饱不等于吃得好,但是,对于多数老百姓而言,只要食物可以维持基本生存,他们就不会争抢着造反。 “盛修撰,内阁下达诏书,安排你和何编修、田编修分别兼任礼科、工科、兵科给事中,从明儿起,你们三人也要跟着上朝了。”掌院学士匆匆而来,其所言让盛苑所有思绪瞬间收回,全心全意琢磨起兼职的事儿来。 六科给事中,不过从七品,却是位低权大的存在。 其有翰林侍读之责,亦有御史言官之权,是真真儿的皇帝近臣。 盛苑接到任命,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前一天古蕴程说的话:皇上有意广开言路啊! 同样被收录到六科给事中的,还有考中庶吉士的前三十名。 虽说人数听着不少,可是分给六科之后,每科收的人数也就多的不那么明显了。 第二天天尚未亮,盛苑就让小遥三催四请的从床上扯起来,迷迷糊糊的跟那儿洗漱。 直到临出门儿,天微微亮的时候,拿着糕点的盛苑才反应过来: 她要上朝啦! 其实说起来,作为本科三鼎甲,大朝会的时候还是能和翰林院的同僚们站在朝殿外面参加的。 毕竟进殿和不进殿的感觉差别太大了。 不过他们现在是学习,暂时轮不到他们上本参奏。 关于这点,在他们刚到六科报到时,六科的都给事中们就分别叮嘱过了。 只是盛苑和她的同僚们只顾着兴奋,却不想,他们才拿到的参奏权尚且热乎,竟然就成为了御史言官攻讦他们的理由。 和同僚们的愤怒、不解、惊惶不同的是,盛苑闻知此事后,却有些兴奋: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弹劾欸! (本章完) 第六百九十三章:咨询 其实正常人遭遇弹劾,大多难免惴惴。 就像此刻盛苑面前的这位女郎,邱泉绮。 此人乃是本科三甲传胪。 没有错,在大楚遵循前例,二甲、三甲头名都为传胪。 更有民间将其区分为金殿传胪和玉殿传胪。 邱泉绮这个玉殿传胪之后又通过馆选成为了大有前途的庶吉士。 而这个优秀的女郎也为弹劾所苦恼。 于是,偶遇的盛苑成为了不错的倾诉对象。 说起来,自从殿试之后,脱颖而出的十八个女郎都自觉不自觉的朝着盛苑靠拢。 盛苑这人向来大大咧咧,和谁都能说到一处去,只要不惹着她,她对着小女郎更柔和,故而一来二去,这些同朝为官的女郎们关系处得都不错。 “我相公也很忧虑,家里长辈们多于书院教书,最高的位置唯山长尔,对于朝廷中事不是很懂,故而打算散馆之后还是外放更好些。” 邱泉绮轻蹙眉,低叹:“我家相公久考不中,难免灰心,说是与我做个幕僚,一家三口在外面为官也是逍遥,若能为一方百姓谋些福利,也不枉我们夫妻苦读三十余载。” 她这样说,显然已是夫妻商量好的,盛苑也不好在旁劝一味她留下。 不过盛苑也能猜出来,这位刚结识的友人之所以跟她这样说,还是因为弹劾闹的。 “人在宦海,前途怎样,孰能知晓?不过一步步走下去罢了,你选的路,只要不忘本心,说不得亦是通途呢!更何况,才到翰林院学习几日?现在想这些未免早了些。” 盛苑安抚她:“在朝为官,不是弹劾人,就是让人弹劾,适应了就好了。” 邱泉绮看着盛苑那张诚挚的小脸儿,沉默了:“……” 这事儿是能适应的了哒?! “文臻有入阁之潜能,非我所及也!”邱泉绮佩服的发出低叹。 当然,不是哪个诉苦的人都像邱泉绮这样知难而退的。 二甲传胪晁文胜就秉持着求真务实的原则,询问盛苑是怎么做到坦然以对的。 “还需要应对吗?!”盛苑充满诚意的自省了片刻,没发现自己主动启动应对措施啊! 她情绪不需要梳理,心情不需要调节,好像根本没在意过。 晁文胜看看盛苑不做假的表情,目光转向她粉嘟嘟的脸颊,心里琢磨:这小脸一掐一兜水的……这瞧着也没多厚啊! “我们可没有你这样宽阔的胸怀,眼下又是才登朝堂,竟然让那些言官群起而攻之……该怎样调解呢?”岑幼娘想到岑府递来的信儿,又气又愁。 “那你们反思吧,琢磨琢磨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行差踏错?” 岑幼娘摇摇头:“早之前就反省多少次了,只是从未发现任何错处。” “那不就得了!”盛苑见她说完,周围旁听的女郎大多跟着颔首,不由诧异的看看众人,两只手晃了晃,“你们若能确定自己是个好人,那请问,指摘好人的,又是何人哩?正常人,谁会因为坏人的指责自我怀疑呢?” 众人闻言,沉默片刻,逐渐恍然:盛文臻此言,有理也! 于是一夕之间,朝廷诸臣发现,原本战战兢兢的新人坦然了! 这般变化之快,出乎意料的把准备借力打力开始第二波弹劾的御史言官们给整不会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弹劾要有缘由 “都说事出有因,我们这些新科进士才进朝堂,那些言官缘何这样攻讦我们?” 盛苑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把她爹她哥叫到一起询问。 她哥态度很好,闻言还真琢磨。 可她爹却毫不在意:“那些言官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存在感呗! 最看不得女郎入仕的人,忽然眼前十几个女郎晃悠,他们能不找事?偏偏又不敢明着反对皇上,这不才给你们找不自在!” 他让小闺女放宽心:“他们乐意骂就让他们骂咯!左右口渴的是他们,又不浪费咱家水啊!” “……”盛苑想起来了,她爹好像一直都让那些言官追着弹劾。 仔细想想,不管是她爹那勋贵子弟的身份,还是皇家外戚的待遇,又或者是明摆着偷懒的工作态度,无一不给言官提供弹劾之机。 若她是御史言官,她爹在她眼里也是丰富的题材库啊! 不过幸好她爹向来宽心,对于像这些不疼不痒的弹劾,从来没在乎过,或者说,从来没影响过心情。 盛苑觉着,自己这良好的心态,一看就是遗传于她爹。 “苑姐儿,莫要听爹爹之言!”盛昕见小妹竟然露出学习之意,赶忙出声提醒。 “咳咳,此一时彼一时也,你自当根据实际情况考虑应对措施啊!”盛向浔忽然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可是打小报告的专家,不由立刻改口。 “我听说圣上有意整顿言官弹劾之权责,不知这和攻讦你们这些新人有无关系。”盛昕见老爹没跟他杠,不由松了口气,很认真的和妹妹分析缘由。 “……”听大哥这样一提醒,盛苑登时打了个激灵。 她想起来了! 进六科之后,皇上那边儿明里暗里要求六科都给事中应和此策。 偏偏那些老油子一方面不好反对皇帝,另一边儿又不想成为出头橼子,故而竟然说给她们这初出茅庐的新人听,却是让他们这些新人当了盾牌。 “你们都是天子门生,刚入仕途,唯有向皇帝靠拢才是上策!故而唯皇帝令是从,是你们这些尚在学习为官从政者的原则。不管有何理想抱负,学习阶段都不是施展的好时候,这个阶段你们要做的就是听从皇上调遣。”盛昕见妹妹听懂了,笑着点点头,打算摸摸这丫头的脑袋。 却不想,让这丫头一巴掌给拍开了。 “堂堂朝廷六品官员的头颅,岂是说摸就摸的?!”盛苑很有官威的晃了晃脑袋。 盛昕好笑的看她嘚瑟,不过到底还是顺从她意,没有继续摸她脑袋。 自从听了哥哥分析,盛苑的官场生活更加坦然了。 她开始整理御史言官的弹劾角度和弹劾理由。 不管何时何地,多学习总是没错,若是能把敌人的炮弹捡拾起来,组合成自己的对敌武器,大概就能达成“没有强没有跑敌人给我们造”的成就了。 “翰林新人以媚上为荣,当逐庙堂之外!” “且问诸君科道给事中之责为何?欲用言官之权责阻言官之言路,其心叵测也!” “盲目遵从圣意,岂不知你等遮了圣上之眼,捂了圣上之耳也!” 面对花样指责,轮班上朝挨骂的新翰林们有的呆不住了,恨不能当场和对方撕扯。 谁想,更可气的是,这帮言官猜到新翰林们快要忍不住了,于是派出了大龄老牌骂人专家,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沈怜农。 这可是头发花白,将近古稀的两朝官员,不管是嘴皮子还是战斗力,那都是杠杠的! 偏偏这人清瘦不高,看起来一副“谁出拳谁就哭”的样子,让想要在大楚朝堂上演文武戏的众人登时偃旗息鼓。 “放平心态嘛!”盛苑看着三十几个同年,“要骂随他骂,弹劾就弹劾。” “你说的倒轻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人最近已经不是群攻了,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多对一的弹劾了!咱们就是哪个‘一’啊!” 今儿早朝被以左副都御史为首的言官集中骂到怀疑人生的田垣,苦着脸哼哼。 “他们现在又骂了近一圈儿,咱们这些人就剩我哩!且看吧,明儿他们就要攻讦我了!到时你们睁大眼睛,都好好儿悄悄我是怎么表现哒! 嘿,且看我给你们打样儿吧!也让你们瞧瞧,啥叫不动如山,啥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盛苑看不得众人一副无精打采、没有斗志样儿,登时拍着胸脯,极为自信的甩甩手,准备让他们好好长长见识! 第六百九十五章:劝 “苑姐儿!苑姐儿!”卢晟追上了盛苑,一开口就尽显老操心的人本色,“明儿上朝万不可和朝臣互殴!” 他本来是想让盛苑不要单方面揍人,可是觉着这样说好像显得盛苑喜欢欺负人,故而换了个词儿:“咱们到底初来乍到,真要是当朝殴打上官,只怕要让人安上以下犯上之名。” 盛苑没想到,好久不见的老友,一见面就说这个,不由有些好笑:“你怎们会这样想?!我又不是只长力气不长脑子的莽夫!” 想到之前自己放出的话可能引起误解,盛苑忙不迭说:“我是觉着大家太把那些非议当回事儿了!对于无理取闹的诽谤,上疏反驳之外,唯有无视,最能显其可笑。 你明儿等着瞧吧!不管他们怎么口沫横飞,圣上问我时,我都以证据问之!嘿嘿,没有旁的词儿,皆以‘证据说话’对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任他千言万语,我自一句不换,先气倒他们再说!等回去,瞧我怎么上疏!” 盛苑刚要双手叉腰大声一笑,忽然想到自己今非昔比,堂堂的翰林修撰需要保持气度,故而改为拍拍卢晟胳膊:“放心吧,我这心里素质你又不是不晓得,才不会像咱那些同年,不是让人骂得羞愧难当,就是当堂争吵还吵不过,放心咯!我可是盛苑欸!” 卢晟听她振振有词,心里很想被说服的,可是不知怎地,就是感觉事情发展不见得像她以为的那样。 必须声明的是,他不是不信任盛苑,主要是他认为,自己这个好朋友的自我认知可能存在着偏差。 卢晟心里忧虑不减,可是看着总是乐呵呵的盛苑,他也不好再啰嗦,只是庆幸明儿上朝的名额也有他一个。 “苑姐儿,晟哥儿!”安屿满头大汗的追了过来,抱怨的斜睨着他俩,“你们都不说等等我!” “大家都不在一个署衙,要等也是皇城门外等啊!”盛苑迈着官步,反问他,“不过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安屿想到自己刚刚所为,很是骄傲的扬起头,邀功说:“我刚刚和相熟的太医约好了,明儿上朝的时候,他就在殿外恭候,随时听令进去。” “太医?!怎么让太医在朝殿外候着?暑期未至,应该不至于中暑吧?!”盛苑没反应过来,不知安屿一片苦心。 倒是卢晟,因着对安屿的了解,隐隐生出些许忐忑。 “不是说那沈怜农惯会倚老卖老?!每每和人争论,言辞不过就颤颤巍巍装作被气晕,不少朝臣竟大受其害!”安屿提起这人,第一反应就是不给对方装晕的机会! “用不着!”盛苑很是笃定的摇摇头。 她这样坚定,主要是对自己定力太有信心了! 当堂失态?!怎么可能! 从来都是她气人,何时能让人气她?!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盛苑看起来很坚定,她这嘴里小词儿一套一套儿往外冒,这样活泼自信的女郎,让安屿和卢晟都忍不住给予信任。 “要不……咱们且信苑姐儿一回吧?!”安屿看着盛苑信心满满的样子,都忍不住产生自我怀疑。 莫不是想多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弹劾谁 第二天早朝,盛苑随着队伍进了朝殿。 鉴于她现在有了礼科给事中的兼职,故而她站的位置还很靠前,基本上可以做到和都察院那帮御史并肩了。 盛苑打量着御史们的站队,思考着等会儿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更好的展现嘲讽。 就是那种无言嘲讽。 别看她昨儿言之凿凿很有信心,可是回府之后,她第一件事儿就是对着镜子寻找传说中的“三分藐视、三分无视、三分冷待、一分讥讽”的扇形表情。 虽说她认为练习效果平平,不过系统表示她想要传达的情绪表现力十足,完全可以弥补表情的不到位。 “臣,有本奏!” 早朝快进入到尾声的时候,朝殿传来沈怜农铿锵有力的言语声。 登时,盛苑兴奋的挺直了身体,随时做好甩出表情的准备。 景和帝坐在御座之上,对底下的情况一目了然。 他听到沈怜农充满底气的汇报声,心里闪过俩字:“果然”。 “准奏!”虽说脑袋有些大,虽说早就听烦了,可是景和帝还是轻叹口气,准了他的奏报。 同意之时,他还瞅了瞅不远处的盛苑,这小丫头好像还挺高兴? 她不会忘了这次弹劾到她了吧?! “臣沈怜农,冒昧于君前,欲要弹劾……” 听到前半句,盛苑期待的攥了攥拳头,心里欢快地轻呼着:来咯!来咯!这就来咯! 与之同时,准备现场学习的新科进士的目光也汇聚了去。 唯有卢晟额头微微冒汗。 “臣要弹劾慧王纵妃干政!” “哗!” “嘎?!” 他此言一出,前一秒群臣哗然,后一秒盛苑发懵。 不是,她都准备老好的了,结果就这个?! 等等!他刚刚说要弹劾哪个王爷?! 盛苑刚松了一半儿的气僵滞了。 她记得前不久皇上广封皇子,她姐夫封了个慧王。 盛苑本来还心存侥幸,想要翻翻记忆,看看先皇的子嗣或者皇族亲戚里有没有这么个同声封号的。 “沈卿,你这是要弹劾慧王夫妇?!” 结果,景和帝这句冷声反问,砸实了沈怜农的弹劾。 这厮他弹劾的就是她姐夫,还有姐姐。 岂有此理! 盛苑的拳头攥了起来。 “回圣上,确是这样!”沈怜农毫无所惧的拱手应声。 “……”景和帝眯着眼打量他片刻,调转视线,在几个儿子兄弟身上打了个来回。 半晌之后,他才冷哼一声:“朕且听你所言!” 都说伴君若伴虎,景和帝刚刚那番沉默冷视,竟然将朝殿气压低到了极致。 不少官员冷汗淋淋,待到威压散去,徒生阵阵疲惫。 “臣还要弹劾永兴侯教女无方,慧王妃不思为皇室开枝散叶、反借慧王宠爱干扰朝政! 据臣所闻,慧王幕僚分为两班,一班为慧王手下,一班为慧王妃所有,男女郎君各执一班,王府事务不分内外,皆掌于慧王妃之手。 臣闻慧王常与慧王妃言及政事,许多奏本非慧王所写,实由慧王妃书就! 圣上,前陈明帝设‘后宫不可干政’碑于皇宫外苑,延传至先帝,亦不曾纠改;然慧王妃无视祖宗之法,频频于政事上左右慧王之决议。 前有与商夺小利,后有于济慈院、怜幼堂鞭挞官员;且以训军之法训练女郎护卫队,又劝慧王过问外邦之事……林林总总,皆违祖训。 故而臣请陛下严惩永兴侯,督促慧王纠其错误,责令慧王妃思过也!” 沈怜农一通禀奏说下来,朝殿鸦雀无声。 景和帝眯着眼睛欲要发言时,一个愤怒女声忽而高亢响起: “陛下,臣有本奏!” 第六百九十七章:对奏(上) “臣有本奏!” 朝臣睽睽之下,一袭青色官袍的女郎,手持象牙笏,大声禀报着迈步而出。 登时,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晃动的乌纱帽翅上。 旁人只觉她气势不凡,可景和帝坐在对面,刚好看见这丫头咬牙切齿的模样。 “准奏!”不知是出于对沈怜农的不满,又或者是纯粹看人闹不嫌事大,景和帝大手一挥,给了盛苑舞台。 很好!盛苑闻言持笏行礼,待站直后,捋着袖子振振言道:“臣恳请陛下限制御史言官风闻奏事之权! 臣恳请陛下追责因沽名钓誉而诽谤他人之臣! 臣恳请陛下重责诸如某沈姓臣子这等不思实务报国忠君为民、只为雕琢清誉不惜罔顾事实、无视良心律法、蝇营狗苟之禄蠹!” 她一连三问铿锵有力,却听得朝中众人无不仰倒。 众人:还某沈姓臣子,你直接报他沈怜农的大名得了! 旁人闻之皆为震惊,更不要说那位就差让盛苑指名道姓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沈怜农了! “嗟!区区女郎,竟敢当朝诽谤上官!永兴侯好家教也!说不得老夫还要再弹劾一条!”沈怜农的胡子都气炸了,颤巍巍的抡着白玉笏恨声怒道。 盛苑此时已是怒极,岂会怕他威胁? 顿时开启一秒六十字的语速,一口气质问下来:“咄,你这老匹夫!你我同朝为官,既然互相弹劾,该当就事论事,话里话外提起家教作甚?! 若说家教,你沈家倒是好教养!我且问你,谁教得你肆意窥伺皇子亲王府事?! 你之前对慧王府事言之凿凿,恍若亲见一般,莫不是你派探子潜入慧王府邸?你这般行径意欲何为?! 今时今日你能窥伺堂堂亲王,明时明日你是不是就敢派人潜入皇宫偷窥陛下一举一动!” “噤声!”沈怜农又惊又怒,大声打断了盛苑的控诉。 他顾不得朝盛苑扔眼刀,脸上一时青一时白的噗通跪地,额头伏在手上朝景和帝痛声哭诉:“陛下!陛下!老臣服侍两朝帝王,先帝在时常鼓励老臣不畏皇亲国戚勋臣权贵,只尽忠御上一人矣! 今老臣不过秉持言官御史之责,竟遭此般诽谤,老臣、老臣何以自容!” 景和帝见他哭得哀哀戚戚,不禁有些烦躁,没好气儿的瞅着盛苑:“有话说话!怎能人身攻击?!” “陛下,臣初出茅庐,从圣贤书里只是学得一番赤诚忠心,直言不讳罢了,却没有沈御史说哭就哭的演技,若是行止稚嫩,也是脸皮厚度不及前辈之故!” 盛苑这句一出,沈怜农的哭声都尴尬的顿了顿。 景和帝不耐地敲敲御案:“说重点!” “重点该是沈御史答复微臣才是,陛下您且让他说说,慧王府事他是如何知晓的!莫要避重就轻!更不要拿先帝来压陛下!唐朝白乐天曾有诗言,‘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沈御史,后面儿两句话还用我重复吗?” “安敢污蔑老夫!”沈怜农猛地抬起头,目眦欲裂的瞪视着盛苑。 “污蔑?!你污蔑慧王妃时怎么洋洋得意?说到你自己身上却恨不能啖吾肉?宽以待己严于待人,脸皮城墙孰厚也?!” 盛苑气极反笑,对着气得哆哆嗦嗦好像下一秒就要气晕的沈怜农咄咄而问:“莫要好像正气凛然的瞪着我,你指责我父我姊种种不是,证据何在呢?!你若只凭‘风闻奏事’之由胡乱攀告,那咱们可就要在御前好好说道说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慧王纵妃干政,京都人尽皆知!与民争利、鞭挞官员更是于众目之下!况王府左右长史一男一女,两套班子更是招摇过市!慧王妃护卫队常到军队驻训,如此种种,岂需我叫人探查,京都上下谁人不知呢!”沈怜农悲愤怒吼,一时之间倒是引得众臣为之同情。 (本章完) 第六百九十八章:对奏(中) “好一个人尽皆知!”盛苑早知此人狡诈,此时听他一口气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也不生气。 不过,待她准备继续喝问时,沈怜农身边的御史们不干了。 “盛修撰,陛下阶前何以咄咄行事?!” “你们又是哪个!”盛苑随意的看他们一眼,朝景和帝拱手,哼言,“我与沈御史御前对奏,结果如何自有陛下评论。 怎地?!莫不是你们要替陛下拿主意?!就算是怕你们的左副都御史露了马脚,也不要此刻帮腔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你!” 几个御史被怼,正要站出来慷慨陈词痛斥盛苑无状之举。 却见这个盛修撰竟然跟皇上请求:“陛下圣明烛照,臣与沈御史对奏,为的便是说个是非黑白!还请您让那些旁看的吠吠之徒莫要肆意打扰!” 景和帝头疼的看着一盏茶的工夫得罪了一大片同僚的盛苑,无奈的挥挥手:“且听他二人如何争论!待他们说完,诸卿再言再奏。” 有皇帝发话,那些已经做好舌战或者群殴准备的御史、以及一部分同阵线的臣子们,无声的运运气,强忍了下来。 “陛下,慧王和慧王妃伉俪情深,府中事宜夫妻有商有量,本是美事一桩,臣不懂,夫妻本是一体,何来内外之分?!慧王现今尚未掌事,不曾于朝堂就事,便是慧王妃派人充任长史,也不过是王府内事,何言干政矣?!” 盛苑说到这儿,满眼嘲弄的看着沈怜农:“沈御史,慧王重情重义,大概是没办法做到像你一样八十老翁十六妾,一树梨花压海棠了!” “咳咳咳!”景和帝没想到这女郎啥话都敢说!这等荤素不忌的言语,岂是她这个未婚的小女郎可以当众言之的! “好好说话!”景和帝瞪了盛苑一眼,“沈御史尚未到古稀之岁,你莫要胡言乱语!” “皇上,沈御史做得,苑……盛修撰缘何说不得哩!”安屿不知何时钻了过来,持笏争言,“他虽六十有九,可府里妾室比青楼瓦肆的可怜人还多咯!” “你闭嘴!”景和帝见到侄子张口,就想喊安贵妃过来。 清楚这小郎君不怕他,只好威胁的瞪他:“苑……盛修撰和沈御史对奏,你不许参言!” 安屿不服气的垂头说是。 盛苑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过来的安屿,暴怒的情绪缓和些许。 至于本该暴跳怒极的沈怜农,因着安屿和景和帝的打岔,虽说心胸泛起怒海,却没了爆发的时机,只能由着那一股气横亘不出,整个人气得哆哆嗦嗦。 “至于护卫队到军中驻训,则是陛下恩赐给慧王妃的,你怎地不参奏陛下呢!” “盛苑!”没想到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很怕朝臣弹劾的景和帝气得瞪过去。 这不省心的,生怕他耳根子清静啊! “沈御史提及旁的且不论,你说说与民争利和鞭挞官员之事!” 景和帝怕盛苑嘴上没把门儿的,赶紧给她指定对奏方向。 幸好盛苑理解力达标,话声一转就说起皇帝指定要听的两个方面。 盛苑捋袖子准备大谈特谈的时候,沈怜农不知是气晕了还是怎地,竟然先一步咆哮说:“慧王妃居尊位,却鼓动慧王讹外邦使臣,掠外邦矿产,慢待外邦使臣,此非错也?!” (本章完) 第六百九十九章:对奏(三) “外邦?不知左副都御史您乡籍何方?”盛苑整了整衣袖,看上去颇为闲逸。此刻的她,面对开始歇斯底里的对手,反倒没有了之前忿忿。 她说话语气似飘起的鸿毛,可冲到对方跟前儿才会发现,话语里却藏着绵长的功力,一言所出顿让对方额角密汗不止。 “我大楚国界线绵长,四周友邻繁多,凶残狡诈不知恩义者若布陈;自大妄为愚钝小气者若卫檀;朝秦暮楚贪婪无耻者若阮脂……此等外邦,我大楚中原自千载之前便予以感化,然其可改? 唯本性难移也!布陈仍旧寇侵海岛,扰我渔民伤我百姓;卫檀仍左右摇摆只想受恩不思回报;阮脂仍旧各自谋划,伺机蚕食我大楚疆土! 圣贤之言既不能让其晓大义,千载时光不能让其向德向善,该当晓得一味儒法对之无济于事,唯有内儒外法以对,方能教化外邦,以彰显我大国传道授业之德。” 盛苑言语不紧不慢,但时每个字儿之间不见间隙,连在一起好似密不透风的大网,令人寻不到插话之机。 直到她说完最一个字,沈怜农才找到机会,甩袖反问说:“这些岂是慧王妃与之夺利的理由?!” 盛苑用看憨憨的目光看着他:“此三国,不是矿产丰富,就是物产丰饶,有布陈、卫檀两国矿产支撑,我大楚跟更远方的国家贸易往来就更能占据优势;有阮脂的气候和耕田,我大楚的粮仓就能更加充足。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臣子不能为大楚后世增益物资,本该羞惭,而今慧王妃所为利国利民,尔不思自省,反而为外邦鸣不平,是何道理!” 沈怜农被盛苑盯着眼睛数落得脸红。 不过别误会,他不是惭愧的脸红,而是气得。 他发现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女郎真不是个东西! 两方吵架,她不按着程序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把你打晕,绕来绕去绕开他所言之重点,完成精准痛击! 他说的是过程,她说的是结果后面的意义! 明明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对奏,偏偏让她说得义正言辞,好像她代表了正义,而他却是反派! 岂有此理! 沈怜农越想越气,他打理精致的胡子也跟着颤颤不已:“外国之事当由朝廷出面,此乃在其位谋其政也!何须王府内眷擅越!” “慧王妃出手前,你这位御史在朝已有四十余载,可有参奏朝中大人在其位谋其政哩?!”盛苑毫不掩饰眼底的嘲笑,“尔不中用,何以对有德有功者指手画脚也?” 说到这儿,早已领悟“吵架的优势在于占领发言的掌控权”这一真谛的盛苑,叭叭叭说完,根本不给沈御史反击的时间,正过身子朝景和帝行礼: “陛下,数月之前,通往外海的运道频有海盗出没,不少商船遭遇劫掠,慧王府商队偶然得知海盗乃为官盗,乃是三国士卒装扮而至,这般所为意在海港权也。 正若左副都御史刚刚所言,外国之事不能轻从,须当证据确凿方可实施。 然慧王奏本数十,通政使司、内阁皆可见,当朝讨论时,都察院诸君皆以‘外国邦交不可为商贾事宜所扰’为由,极尽反对之能! 最后还是慧王妃巧施妙计,捉海盗、寻证据、令三国无言以对,还航道以安宁,最后所讨矿产,亦未进慧王府内库! 左副都御史俸禄未尝没有那些矿产的白银,可他却为报外邦叵测之举,罔顾事实、昧着良心弹劾慧王妃,此等卑劣行径,此等忘恩负义之所为,当朝臣共唾之!” 她最后几句说得最铿锵,言毕,不等景和帝发言,便朝沈怜农走了几步,扬声说:“朝臣共唾之,且容臣为先,啊呸!” “!!!” 沈怜农头发丝儿都要炸起来了! 虽说这竖子只是干呸,可其侮辱之意让他只觉三魂七魄都在冲击着自己的天灵盖儿! “汝何敢也!”咬着后槽牙,他浑身颤颤,眼光犹若一柄柄飞刀冲着盛苑扔去。 “为何不敢!”安屿见他看盛苑的目光阴冷,登时蹦了过去,挡在盛苑前面,也跟着呸呸呸了好几声,“你吃的穿的用的、养妻儿小妾奴仆的,都是国库所出,慧王妃拳拳善举,你不知沾了多少光!反而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你还是个东西?!” “你!你!你!” 沈怜农于都察院为官数十载,而今身为左副都御史,自是思维敏捷、能言善辩之人,而今却被两个泼皮气得牙齿颤叩难以续言。 “你走开!”盛苑却嫌安屿碍事儿,直接一巴掌给他拨楞开了。 本来想要喝止安屿的景和帝,看着自家侄子让盛苑抽得跟不倒翁似的,登时额角青筋抽抽。 偏这小子还乐滋滋的跟在旁边打气! 简直给他丢脸! 大概是盛苑这巴掌拍得有些震慑力,原本想要声援沈怜农的大臣,见之不由退却。 试问,一个连自己队友都拍飞的人,还能对对手假以颜色?! 若那狗脾气上来,见一个踹一个,那谁受得了?! 且看看!且看看再说! 等到沈御史气晕了,他们自有说辞! 这般想着,朝堂之上的气氛就有些莫名的和谐了。 上面皇上顾不得掺合,中间对奏两方战斗正酣,后方和周围的朝臣揣手看戏,一时之间,竟是比往常上朝还温和些。 盛苑本着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原则,对着对方穷追猛打:“再说你说的慧王妃与民夺利之事!敢问沈大人,你说的民是哪个民,豪商大族那个民啊?! 自从承元年间宝船研发成功,大楚皇家商队,常常能从大海另一头的国家那里,带来不同的工匠技艺,其工艺技巧可取之处繁多。 朝廷工部率众改革研究,并遵皇令将成果传达于四海宇内,欲让百姓掌握。 然朝廷之好意,却让豪商利用,多地出现豪商垄断技艺,庶民百姓唯有在其门下讨生活! 慧王夫妇亦是发现此等事由,愤而纠察,以事实为依据,罢豪商之尊位,还技艺于百姓! 此等振奋人心之举,缘何到了你沈御史的奏本上,就成了诋毁慧王夫妇的证据! 你食君之禄,为朝廷大员,却甘于为豪商傀儡代言,我这个小小的翰林修撰、礼科给事中敢问你一句,你究竟是谁?! 你是谁?! 你是朝廷的左副都御史,陛下的官员;还是豪绅的倒影,是那商贾之流的大官!” “你你你冤煞我也!” 沈怜农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悲愤的跪在地上,再度朝景和帝叩首:“老臣受诽谤之苦痛矣!” 他却是聪明,晓得盛苑一顶顶大帽子扣得利索,自己纵然反驳,好像也落了下乘,故而干脆现学现卖,按着盛苑的套路言对! “你等会儿再哭!等会儿你一块儿哭!我还没问完哩!”盛苑对他的哭声无动于衷,反而忽然一改之前的咄咄,竟然很和气的劝对方。 并不想接受劝慰的左副都御史:“……”他这次是真的差点儿没喘过来气儿! 他此刻拼命忍着气,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在这儿动粗。 而刚刚差点儿笑出声的景和帝,此刻干脆缓缓合上眼。 “你刚刚要弹劾慧王妃鞭挞官员,且问你可知,遭受鞭挞的官员长官的济慈院、怜幼堂里的老弱何等可怜? 若是朝廷赈济之所,还让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老弱病残沦为官员攫取不当之财的工具,且问王法公道何在?! 那等官员自知事情败露,想要贿赂慧王妃以期包庇,此等不知悔改之徒,任谁能忍受?! 虽说鞭挞行为有所过界,可那只是气急之下冲动所致,随手鞭挞几下而已!且之后慧王妃已将其送到大理寺关押,又上奏本自省所为,陛下和内阁皆无追究慧王妃动手之意,此事当时已结,且不知沈御史旧事重提又是何意!” 沈怜农听到最后忍不住晃了晃,他怎不知慧王妃上奏之事?! 若是知道他岂会此时提及?! 盛苑逐一骂够了,趁着对方慌乱,迅速准备结语:“以我看,左副都御史参奏慧王夫妇是小,弹劾永兴侯是顺带,所谓目的不过是以慧王妃来影射陛下的女子科举,以定慧王妃之罪责,来驱陛下辛苦招揽的女子良才! 而这,不过是你的目的之一! 自从前儿陛下有意以法度监督都察院风闻奏事之权,你等自觉不能随意构陷他人,认为失了非凡权责,故而以此反击,从而倒迫陛下妥协! 之前数日,新科进士皆为你等弹劾,所为不过大家对陛下一片赤诚,对女郎同僚坦然接受,对限制言官无证据攻击的行为加以赞成罢了! 你等今日所为,不过是为了震慑、威吓、剔除终于陛下的后进之辈,然你以为我等怕矣?!” “不怕!我们不怕!”安屿自己找了个不碍事儿的位置,找准时机挥拳高呼。 他这一配合,这次参与朝会的新科进士也不由激动起来,大家挥着拳头应和:“不怕!我们不怕!” 大家都是聪明人,皆听得出盛苑借力打力之意,不过在朝为官,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把老萝卜拔出来,他们这些后进之辈才有前进之机! 群情激昂的呼喊声中,有多少真情实录、多少算计配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都察院御史和部分官员,面对新科进士们的呼应,怒目而视了。 而这一触即发的场面,终究被盛苑的喝问点燃: “沈御史,你名为双字,上怜下农!怜农,怜农,愚敢问你这个大聪明一句,你这是怜的哪家的农!” 之前所有对骂,沈怜农都能找理由忍下,可是她竟然拿他父祖起的名字嘲笑! 这若是都能够忍了下来,他以后就不要妄想更进一层了! 故而,本次朝会最热闹的场面,爆发了! (本章完) 第七百章:混战和后续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六十余载未尝打过女郎,破例今从尔始!老夫!老夫与你拼了!”沈怜农踉踉跄跄站起,扬着手里的笏,气势汹汹的朝盛苑冲去。 安屿给唬了一跳,登时抓着要喊话的盛苑闪躲开了,他边闪边喊:“君子动口不动手,御前安敢这般?!” 要是沈怜农年轻二十来岁,他自然二话不说就上,但问题是这厮近于古稀,他就是揪其领子,都怕劲儿大了把对方摇给骨折,哪里敢武力以对呢? 可他不躲还罢,就是这么一闪,登时看得沈怜农眼眸一亮,瞬间抖擞起来,步伐愈发生风。 “你抓着我干啥!没瞧见他人来疯哩!”盛苑挣开安屿,停在原地朝沈怜农招手,“来呀!来呀!来打啊!你叔叔想忍,你婶婶也不让!那你还等啥,难不成想降辈儿啊!” “竖子看招!”沈怜农气得须发皆立,他都是当祖父的人了,降辈儿的话成了啥?这个混账分明在说他不动手他就是孙子! 局面将到这般地步,沈怜农再无犹豫,登时发着狠的朝盛苑虎扑而去。 “嘿!打不着!”盛苑又不傻,还能真擎等着让他揍,瞬间往侧连跳数下,让预判她跳开的沈怜农扑了个空。 她预判了他的预判! 还在他摔倒前,将一个想要拉偏架的御史推过去,给他当了垫子。 “哎哟哟!”虽说有人垫着,可沈怜农还是给摔的七荤八素,官帽都歪掉了。 盛苑这般,登时令都察院一干朝臣大怒,便是其他部门的老臣也多有忿忿。 众人急忙上前,有的扶起沈怜农,有的拽起被砸的呲牙咧嘴的某御史,其余人等围着盛苑安屿痛声指责。 “你们这是当着圣上的面儿,想指鹿为马吗?!”同在礼科任给事中的岑幼娘站了出来。 “分明是这位沈御史一言不合就开打的,盛修撰可没还击!是他自己摔着的,难不成还要让盛修撰站着等他打?”二甲传胪晁闻胜,也跟着站了出来。 言罢,她扭头看向隐隐围拢起来的新科进士。 何照邻和田垣不小心和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只觉头皮发麻,还不等躲闪开,就听身旁站着的薛紫宜扬声道:“这样看来,想是朝廷诸位前辈打算趁机给我等后进之人立规矩哩!” “吾等读的乃是圣贤书,非那等无有骨气之辈!功名利禄,且还不能让我等软膝屈从!想要接着辈分熬鹰,且看我等允是不允。” 邱泉绮趁机帮腔,登时,把跟前儿这些同年给绑在了一起。 但凡要脸儿要面儿,此刻都不能退,尤其是上面还有皇帝看着。 就是有谁认为不关己事,也不能真的躲到一旁独善其身。 尤其是在新老官员站得泾渭分明之时,这时候,谁也不敢抖机灵站出去当第三方。 要真这样做,不仅会让皇帝不悦,就连让对峙两方都会对之厌弃。 顿时,大殿之中,以盛苑为首的新科进士,和以沈怜农为首的朝廷老臣,面对着彼此僵持住了。 彼此的距离只有两三步,对方口若悬河、引经据典的怒骂时,那飞扬的唾沫都格外清晰。 御座之上的景和帝看着这个局面,朝想要喊内卫维持秩序的郑安摆摆手,心里惊叹:先帝取缔房师、座师之称,果真明智之举!不然今时今日,不能有此情景! “诸位前辈,朝堂之上,只论同僚上下之分,无有长幼老弱之别!大家同朝为官,都是为朝廷为皇上尽忠,想要摆那等家族大家长的架子,还是回家去吧!” 盛苑见岑三辅看着岑幼娘,不等他发话,先一步扬声而道。 说真的,她说这些话时,当真无有挑衅之意,甚至还有些压制局势的意思。 可谁承想,那帮老臣闻言,却感到了冒犯,极大的冒犯! 愤怒的文臣,最擅长的就是以言为枪、以语为箭,寥寥数语却若枪林刀雨一般,劈头盖脸朝着对手攻击。 这当真真是刀刀见血、箭箭直奔要害而去。 而言语机锋发挥到极致了,自然双方都打出了火气,接下来就是全武行了。 而这次混乱的战局,就是从一支笏打飞一个官帽开始的。 鉴于双方骂战激烈时,彼此越走越近,情绪几近燃点之时,想要动手者众多,一时之间很难注意到是谁命中了目标。 当然,此时此刻,谁动的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还击! 还击!还击! 你方出拳我出肘,我方遭踹你挨揍! 顷刻间,朝殿大殿就陷入了“木笏与玉笏齐飞,骂语官腔分秋色”的混乱局面。 景和帝跟上面坐着,满眼的混乱中,一会儿见一支官帽“咻”地飞了出去,一会儿又见一只靴子“唰”的抛出战圈。 “陛下,奴喊内卫过来?”郑安看着自家皇帝津津有味的瞅着混战的人群,硬着头皮提醒。 “唔,不用!不用!且叫内侍把太医准备好!”景和帝目不转睛的看着人群,看着收着劲儿揍人的盛苑和安屿,乐了,“可惜晟哥儿今儿没轮到上朝,要不然就更热闹了!” 眼见自家孩子没吃亏,景和帝欣慰之余,对新考上的进士们感到失望:“不行啊!还没那些老臣会打呢!” 他拽着郑安瞧那些让老臣打得抱头鼠窜的二甲郎君,一个劲儿点评:“官学现在都不设武学?连打架都不会,当什么翰林呢!” 郑安:“……” “还不及那几个女郎呢!”景和帝看着混战里发挥出色的几个女郎,啧啧称叹。 盛苑就不用说了,这丫头一手揪一个大臣抡都是客气的;倒是岑闽舟的幼女此刻表现格外亮眼! 她竟然把岑闽舟周围的官员都给绊到了,有意无意的给他爹愣是创造了一圈儿人形战壕,也是逗趣的很! 还有几个女郎都学会打配合了,一个吸引火力一个背后敲人,瞧瞧这才打了多久,动作竟然这样熟练咯! 景和帝看得直乐,假模假样的给让女郎敲的晕头转向的大臣掬了把辛酸泪:“郑安,给朕准备些果子瓜子儿!” 郑安:“……”不大想答应。 “陛下啊,若是都察院的御史们瞧见……” 话不用说完,景和帝就已经想到自己让劝谏、批评、责怪他的奏本淹没的情景。 “咳咳!”景和帝顿时坐直身子,依依不舍的瞄了几眼热闹的混战,而后拿起镇纸朝桌子拍去,“不像样子!” 巨大的声响将局面定格。 此刻,混战双方,有的人拳头将出未出,有的人刚挨了巴掌,还有的人和对手互揪发髻。 他们好像被定在原地般,保持着上一秒的姿势。 直到景和帝的怒斥声出,众人这才着急忙慌的收了拳脚,忙不迭整理衣冠。 而景和帝看着大臣那一张张好像开了染色铺子的脸,顿时有种想要洗眼的冲动。 “不像话!忒不像话!你们看看自己,还想是朝廷大员、国家栋梁吗?!” 景和帝越说越气,他喜欢看热闹不假,可是不喜欢瞧这一张张很热闹的脸! 早知道刚刚拂袖而去了! 想着等会儿叫御膳房准备些补眼睛的膳食,景和帝继续发脾气。 “前辈没有前辈的风度、雅量和胸怀,后辈没有后辈的谦恭、谨慎和顺从!你们自己看看,自己可还像朝廷要员?!一个个和泼皮无赖有何区别?! 朕要的是治国治世的良才,不是要拉帮结派的武夫!怎么着,新科进士才就位,就想新老结合,给朕看看你们的成果?! 或者是说,你们这些人想要身体力行的告诉后辈,以老欺新是你们的传承?!简直不知所谓!” “臣等知罪!”众臣子闻声登时跪地请罪。 景和帝哼了一声,扶案而起:“都给朕滚回署衙房阁等着处罚的旨意!” 言罢,他甩着袖子匆匆离开。 赶在御史反应过来之前撤离,他果然很圣明! …… “着翰林院修撰、礼科给事中盛苑兼任都察院御史,自明日起,每日卯时于都察院观政一个时辰!” “着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沈怜农调任太常寺任左少卿,即日起上任。” “着新科进士停观政一旬,尽皆入礼部学习。” “着参与混战之臣子,每日书写自省书一卷,连书一旬。” 景和帝说到做到,刚下朝不久,数卷旨意就颁发出去。 这旨意一出,刚回到岗位的众人无不哗然! 让新科进士学习、让混战臣子自省,倒是合乎情理。 可是让刚刚得罪了整个都察院的盛苑去那里兼职,每天还要强制呆上一个时辰……这、这、这不是让羊入虎口么! 好家伙,这一脚给踹敌人老巢的做法……皇帝可真不厚道! 当然,盛苑的安排虽然令人费解,可好歹她也是向上升的。 倒是沈怜农,从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到礼部太常寺左少卿,这不能不让人寻味啊! 虽说两个官职都是正四品,听着好像平掉,可是近来皇帝有意提升都察院品阶,有意将左右都御史升为正二品,若是这样的话,左右副都御史就有望成为正三品咯! 如此这样看来,皇上他对沈怜农的态度,不能不让人深思哦! 当然,沈怜农那边儿的反应如何,不做多提。 倒是盛苑接到旨意后,大大方方的表示:没事儿,明儿就过去! 第七百零一章:说起 “不去!我们不去!”晚膳后,说起盛苑在都察院的这个兼职,盛向浔就摇晃着脑袋,反对盛苑就任,“苑姐儿之前把都察院上下都得罪了,眼下却要到人家手下当官, 他们岂能容下?再有沈怜农那老匹夫在都察院经营数十载,而今虽说调走,但是多少人脉还在,想要使个绊子还难?!若是于铨叙时把等级降下,吏部考核调低,于苑姐儿的前途可有影响呢!” 他反对的有理有据,闻讯过来的盛昕也跟着点头赞成:“不过圣旨难拗,该学习还是要学习的。圣上调你过去,怕不是跟削减御史风闻奏事的自由度有关。” 郑氏听着摇头:“这当初陛下有意限制御史所言,我还不大理解,只觉千百载这般下来,何以改之?而今那姓沈的御史竟将你们爹爹和蒽姐儿弹劾,我才方知,此等无有代价的攀扯太过了!” 盛昕见他娘脸上还有些后怕,不由安慰说:“那位御史,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罢了。而今皇储之位未定,自从齐王过继,慧王便是事实上的皇长子,平时又颇受皇上看重,难免惹人眼,此般只怕是试探。” “皇储之位啊!”郑氏愁的就是这个。 眼下皇帝虽壮,却有老迈之时,只怕皇位更迭不能平静。 蒽姐儿眼下和慧王夫妻一体,若是慧王没争上还好,若是更进一步,那时,谁又晓得是何等光景? 这些烦恼非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可是却因涉及皇家不能言明,郑氏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想这许多作甚?!”盛苑看着自己剥了满满一碟子坚果,很有成就感,拍拍手,安抚发愁的爹娘和兄长,“皇家的事儿,咱们家可管不了!愁来愁去的,不过是多生几条皱纹罢了,无济于事。” 皇帝立谁当皇储,他们家管不了、也不能管。 毕竟单就生活而言,慧王妃的日子未必比皇后差了。 “再者,爹爹收到弹劾,怕是捎带的,他们的目标不过是姐姐和慧王罢了!不仅是之前上报技艺垄断之事得罪了那些豪绅,更有慧王提议调整降农税增商税一事,挑了他们的痛脚。”盛苑摇摇头,嗤笑,“要我说,光整顿御史风闻奏事权力何用?当好好管管官员给那帮豪商做代理的风气!” 她语气飘忽,可听到盛向浔耳朵里,却让他唬了一大跳,忙不迭叮嘱:“而今豪商和世家有所不同,内阁重臣出自世家大族者寥寥,然和豪商关系千丝万缕者众多,要不然之前涂御史也不至遭到革职。 圣上未必没看到这些,只是满朝上下为其代言者众,他们亦是培养绑定不少文人士子,他们的影响力非是抄了某家某族就能解决的。 而今经济发达,海上、陆上贸易繁华,跟更远方的国家的交往愈发频繁,商业越发达,商贾之势就越庞大,朝廷官员就越容易与之产生联系。 庞大的利益催生了这等忧患,想要将其消除,却是愈发的难。毕竟,利益和欲望挂钩,庞大的利益不仅让商贾疯狂,就是那些大臣未必不会动摇。” 盛向浔怕自家小闺女虎起来,直接精准敲击痛点。 景和帝尚未想到办法解决的问题,小闺女提出来,除了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还能有何益处?! 想到这儿,盛向浔愈发认为皇帝将苑姐儿放到都察院这事儿,是个坑! 圣旨不可违抗,但是任务可以打折! 盛向浔觉着自家闺女可以试着在都察院做条咸鱼。 对于他这种如临大敌的反应,盛苑摸不着头脑:“爹爹,我是去学习的,又不是去行刑,您放轻松些!大家都是体面人,都察院诸人就算不满,也不好明目张胆排挤人,还要不要脸了?只要他们要脸,只要他们脸皮没我厚,那就不是事儿!” 第七百零二章:没人搭理 盛苑之前有多自信,在到都察院报到之后,就有多打脸。 单纯的孩子蓦然发现,原来,真有人乐于展示自己的不要脸的。 “左佥都大人,莫非下官是隐形人?”自从进了都察院就被无视的盛苑,左瞧瞧、右寻寻,可算逮着个品阶高的官员,将其当众堵在案前。 周围伏案书写的经历、知事闻声抬头,却见堵着左佥都御史秦大人要说法的女郎,笑呵呵的跟大家挥手,瞧着跟没事儿人似的。 “……”想到之前的约定,经历、知事收回目光,不给对方任何反馈,木着脸低下头继续书写,只是耳朵稍稍竖起。 没人搭理,盛苑也不尴尬,眨巴着大眼示意秦大人瞧瞧:“若不是左佥都您双眸之中有下官的倒影,下官都以为自己隐形哩!” 秦左佥都御史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叨叨没完的女郎,头疼的琢磨着,这女郎的脸皮有多厚。 不说女郎,便是初出茅庐的郎君遇到这等冷遇,怕也是无措的。 谁承想,这女郎倒是自得的很,过来报到,所遇诸人无一人搭理也不要紧,反倒闲适的满处溜达,见了谁都打招呼。 旁人不予回应,她是丁点儿不见尴尬,反倒衬得大家愈发别扭。 一个上午过来,这女郎把都察院上上下下打探了个清楚,反倒让都察院里的老资格束手束脚,有些不知所措了。 本以为这女郎在强撑,熬到了散衙,她会迫不及待离开,去告状也好,去难过也罢,都是正常反应。 可谁能告诉他,都到这时候了,这女郎不回翰林院,反而逮着他不放是怎么回事儿?! 看着笑容可掬的盛苑,左佥都御史秦大人感觉后脖颈有些发凉。 “盛修……盛御史,咱们都察院院务繁忙,此乃为提督百官,体察民情,为天子耳目之所,非同僚叙旧、攀交情之地。”秦大人僵笑着言道。 盛苑恍若不知这是托词,反而恍然大悟:“秦左佥都此言明白,若非您此言,下官还以为都察院上下有假公济私、公报私仇、虚应敷衍的传统哩!” 秦大人的脸皮抽了抽:“……盛御史若是无事,也该回翰林院了。” “下官虽然用了一上午时光才找到左都御史大人报到,此刻在都察院还算个新人,可是也想知道下官在咱都察院的工作安排。” 秦大人听到前半句时,忍不住看向了盛苑,却发现这女郎竟然一副坦然之色,好像把出恭之所用铁将军锁上的,不是她一般。 说好头几天躲着不见的左都御史,就是因此被迫现身的。 话说谁家新人报到,还随身带着好几把铁将军的?! 她这一招,让左都御史大人无奈接了她的调任函不说,还吓得右都御史和右副都御史也露了面。 他们是上官,再尴尬也好办,直接把接待引导的职责仍给了他,自己跑出去缓解尴尬去了。 反倒苦了他! 天晓得,为何明明为难人的是他们这些都察院老人儿,可到最后,最难受的还是他们这些都察院老人儿。 “工作安排啊……”秦左佥都心里发苦。 哪里有工作安排啊!昨儿听说了这女郎来都察院任职,他们就商量好给她各下马威了,不说是一定要把她排挤走吧,怎么着也得晾着她!所以怎么可能给她安排工作任务?!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 要不然,以这女郎的脸皮厚度,只怕要当着大家面儿质问了。 秦左佥都御史坚信,这事儿盛苑能做的出来。 “都察院虽职责鲜明,却是对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和左右佥都御史以及经历、知事这些职官而言;都察院御史,正六品也,人数最多,然其工作乃需自寻,此为锻炼之要。十三道监察御史上达的奏本,都察院御史皆可翻阅……盛御史可自便。” “除了十三道监察御史的奏本,下官可能自主安排工作主题?” 面对他的敷衍陈词,盛苑却眼眸发亮,很是认真的、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跟他确认。 秦左佥御史都本想含糊其词,奈何盛苑不依不饶,非要他说清楚才行,不然就要再寻左都御史等上官问问。 听她这么说,秦左佥都御史坐不住了! 她都是这些上官推给他的,他哪里敢让她再去折腾上官?! 眼见实在拗不过她,秦左佥都御史只能胡乱地点了点头,明确告诉盛苑可以自己找活儿做。 虽然他不认为盛苑能在全员无视的条件下作出花儿来,可当他注意到盛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激动样儿时,不知怎地,竟打了个哆嗦。 第七百零三章:盛苑的奏本 盛苑前世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作为重生加穿越的过来人,盛苑觉着有必要模仿一下,以此致敬一下自己的来历。 当然,作为有道德、有人品、有良心的三好女郎,她肯定不能朝她家屿哥儿挥剑。 于是,她的目光转向了刚入职不久的都察院全体同仁。 唔,入职第一剑,先斩向同僚。 “臣逆风行至,曦光微熹处,摇枝摆曳时,雀鸣蝉啼,花木之香疏疏;红墙白云,鹰隼之形偶偶,水榭长廊,读书之人影密。或三三两两,捧书同行;或三五成群,朗声阔谈;或独影独行,许漫步、许匆匆,一片安和之气盈盈。 唯臣至,众人见之皆静,目不与臣对,言不与臣语,正事不与臣谈。 臣位虽卑,不过正六品一小官尔,然臣之位若榫卯之一节,缺之难成矣。不然,陛下何以安设此职位也? 故,臣请陛下劳心,令内阁会同翰林院、吏部、礼部等司协商研讨,重设公务程序以安岗位;条条规则明晰职位对接之法,道道规矩清晰工作纪律之要。 从而令群臣往来择闲时,还办公之所以郑重威严。” 早朝之上,意气风发的盛御史,给众人来了个当头棒喝。 景和帝早在朝会开始,就注意到这个腰板儿挺得倍儿直的丫头了。 他看着这个神采奕奕、斗志昂扬的女郎,只觉内卫传来的消息不准确:这像是受都察院全体同僚排挤的样儿吗?! 当然,等听完盛苑的奏本,景和帝发现自家内卫的消息精准的一如既往! 这是穿上战袍就开炮啊! 景和帝心里大乐,视线第一时间投向了都察院诸人的站位。 果不其然,都察院从左右度御史,到左右佥都御史,再到轮值上朝的三五个御史脸色惊变! 谁都没想到盛苑这女郎如此不讲究! 竟然装都不装一下,直接剑指同僚! “陛下!臣要参盛文臻假公济私,以报私怨!”左佥都御史脸色儿都变了,忙不迭站出来。 “秦左佥都,您怎能这样诬陷下官哩?!”盛苑惊诧的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为何无端指责自己,“虽说都察院诸位同僚不搭理下官,但下官也不是记仇的人,咱们同在御前,当以家国社稷为重。小打小闹的排挤,不当闹到御前! 下官虽才到都察院一日,却对本司工作安排极为质疑,朝廷设立本司,是为督察也。何为督察?虽不能够身体力行,却可兼听广纳,多方认证而后辨别是非曲直。 然本司同僚工作时间,偏听一方信息,截取单面由头,大把工作时间言笑晏晏,此般不严谨、不全面、有损都察院公信力之举,不当纠其不足?!” 盛苑嘴皮子很利索,语速快起来,鲜少有人能把话掺进去。 秦佥都气得脸都涨红了,偏偏几次欲打断盛苑言语都找不到时机。 他很不明白,这个女郎怎么好意思睁着眼说谎哩! 她要是不记恨,刚刚的奏本怎么把场景描述得极尽详细?那场景,寥寥数语就把当时情景勾勒得活灵活现,好像就在眼前一样! “秦卿啊,你说盛御史假公济私、以报私怨……那就是说,你们都察院昨儿的确冷待人家啦?!”景和帝看热闹看得满足之余,意识到盛苑这丫头是在给他打配合啊! 他之前有意限制御史风闻奏事之权,想要约束言官之权力,令其言之有物,令其讲证据讲律法。 以免他们遇事只管“先参一本为敬”,让他这个皇帝都不自在。 第七百零四章:景和帝郁闷 景和帝的问话,在朝臣眼中,那就是图穷匕首见啊! 众人登时恍然! 皇上这哪里是把盛苑扔到敌巢啊! 他分明是在都察院插了一把剑! 一把随时背刺都察院的利剑! 这样想着,就连内阁诸臣脸色都不大好了。 皇上想规整都察院,没问题,但是当按部就班推进。 这样毫不掩饰安插探子,是不是不大好?! 这般想着,首辅言远皱眉出队,拱手劝谏景和帝。 刚开始景和帝还没闹明白,可是听首辅言远话里话外劝他“行事当明以作表率,为君者唯行大路,才能君臣磊落,相得益彰”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替盛苑这丫头背锅了! 更过分的是,言远才刚说完,多个朝臣纷纷站出,声声高喊“附议”,这喊得他脑袋都大了! 景和帝想说他真没那么狡诈,可惜旁人未必能够信他;莫说旁人,就是盛苑这丫头也不见得信他。 眼珠儿一转,景和帝哼了一声:“诸位爱卿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自是清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理!如此缘何放纵不求论证随意弹劾之风?!” 一句话,就将误会变成他略施小计,令都察院也体会体会这班滋味。 心里默默赞赏自己可忒机智的景和帝,直接抛出大招,就着盛苑刚刚凑本里的言语,责令内阁会同翰林院、吏部研究限制之法,既要做到纠劾之责,又要求真务实,保持都察院御史之威严。 一棰定声的景和帝,见平时喜欢跟他反着来的臣子竟然不曾反对,不由心里暗喜。 虽说是歪打正着达成所想,可到底合他心意。 于是,景和帝投桃报李的叮嘱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卿啊,要约束属下让其明理,都察院上下一心是好事,可不能用来欺负新人。” 左都御史陈谋闻言,好像吃了一口沾着沙子的米饭,那感觉别提多复杂了。 要不是记着君臣之别,他真想劳烦皇帝瞧瞧视力去! 这谁欺负谁啊! 盛苑那女郎像是受欺负的样儿么?! 分明是她盛文臻欺负得他们整个都察院喘不过来气啊! 陈谋有心分辨,却感觉旁边的右都御史好像扯了扯他的袖子,心里微动,到嘴边儿的言语打了个转,变成“臣等改之”。 下朝之后,陈谋跟右都御史小声言说:“知允兄,你今日缘何拦我?” 权恳苦笑:“广略兄怕是没注意到大多同僚的表情!皇上说咱们上下一心乃是好事,可咱们团结一致,却不是众臣所乐见的,他们可以接受孤狼的弹劾,却不想见到狼群的阻击啊!” 陈谋闻言不免惊出冷汗:“只怕内阁出台的条令要令我等束手束脚了!” “广略兄,纵然你要斥我一句事后诸葛,弟亦要再次劝解了,盛文臻那女郎不好束之高阁,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防她之口不易,惹急了,她哪里不敢找?哪里又找不得?!早朝之举可见她睚眦必报,这等脸厚心黑后台硬的主儿,不好连番得罪。” 之前权恳就不赞成都察院从上至下排挤盛苑,至少,他们这些做上官的,态度还是要温和些的。 可惜都察院众人皆愤怒于沈怜农的调任,定要让那女郎吃些苦头。 可结果怎样?人家盛苑报到当天,靠着厚脸皮和强大的心理素质,反而把他们给闹得尴尬之极。 到了今儿,人家又堂而皇之以此为由头,将他们都察院最不想接受的改革落实了! “兄是不想招惹那女郎了!且随她便吧!左右皇上达成所想,估摸着她在这翰林院也呆不长的。”陈谋揉揉额头,只盼着皇上能想起良心,尽快把盛苑那个炮仗给调走。 “广略兄莫愁,弟以为,盛文臻来本司之目的已达成,之后应该不会还这般高调,只要她安稳些,咱们客气以待就是了。” 反正朝堂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达成和解,大家还是可以处处的。 “只盼着是这样吧!”陈谋脑海里闪过盛苑那乌溜溜的明亮眼眸,不由有些不大确定。 那女郎的性子,能是个消停的?! 而陈谋这份不确定没持续太久,很快,盛苑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何为在其位谋其政,何为当一天御史参一天的本! 接下来的几个月,朝殿朝会成了她盛苑盛御史的舞台! 第七百零五章:盛苑很忙 盛苑感觉忙得要飞起来了。 翰林院那边儿的工作还在继续,不过分到她手上的活计少了一些;礼科那边儿也是跟着前辈学习如何践行职责;工作的大头还是在都察院这边儿。 虽说皇上让她每天在都察院呆上一个时辰,可是要想学以致用,还是要翻阅大量的资料和记录。 也是从大量史书和前人经验中,盛苑发现,要想成为一个光荣正直能践行个人价值的御史,不仅要弹劾朝臣风纪,还要在弹劾中纠错扬善。 故而,五月第一次朝会,内阁提议广开言论,允许士林举子及以上者结社互动,谈国事、献谏言,而满朝文武考量其间利弊时,盛苑第一个蹦了出来,坚持反对。 “官报前景大有可为,若要广开言论,可令天下才子投稿于此,或辩论、或阐述,言出于一人,与天下共闻之!何须令士林举子各自结社?朝臣不许结党营私,朝廷未来的储臣就可结社为邦?! 举子者,尚未登天子堂,更不能效力于朝廷,其当读书自重,以期未来报国忠君。务实者,本就鲜少参加文会,而今却令其忙于文社,虚谈国事,是何道理?!” 盛苑扔出反对此举的理由之后,本着挖坑就要填的原则,又说了改进方案:“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故而对世上事理解的过于片面,好若夏蝉如何语冰也?其见解于朝政无所进益还则罢了,最怕不能理解朝廷政令,以己推人,广散谣言,从而令朝廷旨意难以传达执行。 故而,若是鼓励举子等参与国事,不若鼓励他们到基层脚踏实地学习,看看民间怎样,看看百姓怎样。吃民间百姓之苦,受民间百姓之累,方知皇上和阁臣们的不易,才能结合书本所学,真正利国利民!” 盛苑当时陈明利害,本以为自己位卑言低无人理睬,不想景和帝听了进去,召集阁臣商谈许久,做出发展官报、学子入世之决定。 此事为盛苑知晓后,战斗意志愈发旺盛。 于是五月第二次朝会,景和帝下令查抄詹事府少詹事府邸,罚没家产,全家男子发配边疆,女子充为官妓时,盛苑又跳了出来。 “臣敢问圣上,对于有负圣恩者,此般惩罚是为解气,是为震慑、还是为了改造不臣?” 当时景和帝正值愤怒之时,盛苑此举无异于虎口捋须,若非还记着要当个明君,他非要把这没眼色的女郎赶出去! 不过即使忍着气,他也没给盛苑多少好脸色。 若是旁人遇到冷待,怕是有些尴尬,可惜盛苑没感觉。 旁人不给她搭台子,她自己自说自话,总能让自己的谏言平铺而出:“国库银两,当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总不能吾等读书人的俸禄里,有那官妓卖皮肉的钱啊!” 盛苑这愣头青的发言,登时让朝臣的脸色发青。 就连景和帝都给气得愣在原地。 偏盛苑还无所觉,仍旧大谈特谈:“朝廷三令五申不许官员狎妓,缘何令罪妇为官妓,这与逼良为娼之行为有何不同? 堂堂朝廷,此般举动,只为羞辱罪臣家眷,格局未免有些低了!再者,若要税银,商税可挖掘之处极多,便是把所有官妓的油水炸出来,也未必有其九牛一毛之多!” 盛苑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口口声声说着官妓,听得朝臣额头青筋直颤。 景和帝更是让她噤言。 “臣是圣上封的御史,自当针砭时弊,弹劾不当之为!”盛苑却表示,说话的权利给她了,谁让她闭嘴,她就把谁弹劾到自闭。 “罪臣家眷,无有无辜者,便是懵懂无知,亦有同享富贵之原罪,故而当罚!然,其上愧对君,下愧对于民,自当以力恕罪,哪怕将其罚没工坊,纺织、耕田、刺绣、充当工匠、养殖牛羊……可用为苦力之处繁多,何以将她们用于那等败坏朝廷风气之所?!” 总之一句话,让这些罪臣家眷用自己的力气、所学、能力创造价值,以为恕罪,总好过扔到那等乌烟瘴气之所!羞辱罪臣家眷,不能让朝廷、皇帝脸面好看。 …… 盛苑的这次谏言,没有直接被采纳。 不过,在她之后契而不舍的连着上了六十三本奏疏之后,让她烦到有些暴躁景和帝松动了。 大概是实在受不了让人说自己国库/俸禄里有官妓的卖身钱,犹豫半个月后,景和帝令内阁商议,处理官妓去留之事宜,并修改有关之律法。 虽说这个进程不会太快,但这到底是盛苑盛御史的又一次胜利! 第七百零六章:有本奏 虽说自燕朝时起,早朝时辰就改为卯初时分,可是朝会位置靠后的队伍里,总有人印证着“春困秋乏夏打盹儿,睡不醒的冬仨月”。 尤其是炎炎夏日,整个世界都热气腾腾的,走在外面常有上烤下蒸之感。热到恍惚时,难免和京都食肆纯膳堂的鸭子共情,他们家风靡京都的风味鸭就是上烤下蒸而成。 眼下已是七月尾声,正是湿热难耐之时,而朝廷官服偏厚重,透气性不强,哪怕朝殿里摆设了充足的冰盆,还是有不少朝臣打起了瞌睡。 说起来也不能全赖众人偷懒,实在是早朝无有大事,上奏本的几位还是老生常谈一些无所谓的事。 这几个朝臣说话慢悠悠的,越听越催眠哩! 莫说朝臣打盹,就是御座上的景和帝,上下眼皮也不听劝阻,非要缠斗。 就这时,一个底气十足、语声洪亮的女声蹦了出来:“圣上,臣有本奏!” 顿时,从景和帝到底下打瞌睡的朝臣,都被这熟悉的言语给吓了个激灵! 很好,瞬间清醒啊! 这女声,这数月都不改的台词,听得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可就是这句话,把众臣子惊醒了! 众人感觉自己好像对“臣有本奏”这句话产生了心理阴影,不管合适何地,只要听到这句话,“寒毛直立”刹那间完成。 景和帝看着盛苑再次熟练的迈步出来,饶有兴致的瞥向面皮抽搐的众位臣子。 仔细想想,也不能怪朝臣闻声而怵,实在是盛苑这丫头“每朝必参”,这参奏率委实有些高。 她之前,人家都察院也不是每次早朝都出声的。 “又来了!”景和帝在上面腹诽,朝臣们则低着头在下嘟哝。 作为过来人,大多朝臣很难理解盛苑这女郎怎么精力这般充沛。 她自就任御史之职,已经上奏多少奏本了?她怎就不累哩?! 众臣子越想越郁闷,感觉盛苑这个女郎就像是自己头上的利剑,不知何时就劈过来了。 毕竟按照她这参奏的频率和广度,他们纵使安分守己,怕是也要荣登盛御史的奏本咯! 盛苑正等着景和帝发话呢,忽然感觉到周遭汇聚过来的充满幽怨的视线,不禁有些感叹:她竟然没有让这帮成日里摸鱼划水的同僚们同化,可真有毅力啊! 这般想着,就听到景和帝略有雀跃的说了声“准奏”,登时,盛苑顾不得自我欣赏了,当即换了怒容,高声言: “臣,弹劾两江布政使郑棠之子,涿函府知府郑湖妒贤嫉能,构陷良家女子卓然安!” 她语声洪亮吐字清晰,此言一出,原本两眼迷瞪的朝臣,瞬间睏意皆散! 远远瞧着,竟是个顶个儿的抖擞! 看来,只要不弹劾到自己,从皇帝到臣子,就鲜少有谁不喜吃瓜。 大家目光汇聚到盛苑身上,都很好奇两江布政使怎么惹着这位女郎了? 话说起来,这位女郎虽说之前战绩不凡,可是大多都是给皇上提谏言的,真要说真的针对谁弹劾,这可还是第一次呢! 第七百零七章:该不该严惩(上) “女郎卓然安,涿函府人士,其父卓省之,讼师也。卓然安自幼耳濡目染,于刑名方面多有天赋,故而长大之后女承父业,专门为涿函府百姓书写状纸、公堂辩护,每每使之胜诉,然却只取薄银寥寥。 当地百姓皆言其好,其名更是远播外省。 因其聪颖慧达,常常能从细微之处见真知,故而百姓渐渐不惧府衙。百姓之间更有传言说,只要聘得然安为讼师,委屈定能尽诉。一时之间,涿函府案件激增。” 盛苑说到这儿,精致的面容呆上几分寒意:“圣上,据臣所知,各地衙门多不喜讼师,常言其有唆使百姓上堂告状之罪。偏然安讼师屡讼屡胜,常有被告买通府衙却因然安能言善辩、巧妙推理而受到罚处,故而更招涿函府上下不喜。” 说到这儿,她还特意叹口气,似乎还挺理解涿函府上下的感受的:“也是!到手的脏银飞了,怎能不气呢!涿函府上下本来能靠着缺斤短两的良心和道德发家致富的,结果遇上这等能人,若是容其继续为百姓争利,又怎好去盘剥庶民百姓,怎好寻找一丘之貉搭档呢!” 众大臣听着盛苑当众给涿函府尹上眼药,顿时心里暗暗警惕,这般牙尖嘴利、还言语刻薄的女郎,该当小心着些。 景和帝见盛苑弹劾到一半儿,还发起了感想,无语的揉揉额头提醒:“盛爱卿啊,按着弹劾格式说!” “哦,臣遵旨。”盛苑立刻收起发散思维,继续弹劾涿函府知府,“涿函府上下经过了近十载的努力,发现难以智斗卓然安,便干脆另辟蹊径,以其二十五未嫁为由,以府衙之威,强行将其婚嫁给了涿函府照磨所照磨步佐韧。 自此,为涿函府百姓争利的讼师卓然安消踪匿迹,而照磨步佐韧之妻,步门卓氏却被束缚宅院之内,受尽婆家欺凌,丈夫打骂,险些烟消玉陨。若非其邻曾受恩于其父卓省之,寻了关系替其喊屈,只怕这等英才就要惨遭禄蠹恶吏毒手!” 说到这儿,盛苑朝景和帝拱手:“圣上,似涿函府知府郑湖这等妒贤嫉能之辈,为任一方,不思替百姓伸张正义,反而用尽心思排除异己,无才无德怎堪重任?此等心胸狭窄之辈、无能庸碌之人,该当削官为民,让其也尝尝百姓之不易!” 她噼里啪啦说的格外脆声,待说到了最后,就连罪名和处罚都帮着安排好了。 景和帝抚着桌案有些犹豫。 “圣上,臣反对!臣反对盛御史所言!”翰林院学士何登云一看皇帝脸色,就觉得要坏。 按着盛苑前几次的战绩,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情,皇帝未必受得了这人的奏本攻势,几次下来,皇帝说不得又要随了她意! 心里一紧的何登云忍着对盛苑这等女郎的厌恶,连忙上前分辨。 “涿函府知府也是照章行事,《涿函府志》多有此般案例!大燕之前,各地女郎郎君二十五或三十不嫁不娶者罪之! 涿函府照磨所照磨,从九品也!讼师,不入流也!涿函府知府将其许嫁朝廷官员,乃是大大的恩赐,何言构陷戕害?” 何登云振振有词,周围大臣多有颔首赞成之意。 “何学士,您是翰林前辈,清流也,该当论事以理!而今如何说出‘用前朝剑斩本朝官’之语!”盛苑几乎把“你强词夺理、你无理取闹、你胡说八道”挂在脸上了。 何登云见之,气了个踉跄! “本官就事论事而已!你怎能这般欺人!明明是你想斩本朝的地方大员!本官才是以理护之!” “哦~~原来何学士你是想袒护涿函知府啊!”盛苑看着气得跳脚的何登云,佯作恍然,故意曲解对方所言。 果不其然,何登云气得脸色越来越环保了。 “你!你!你这小女郎!无理之极!”气极反笑的何登云使劲儿甩了甩袖子,“老夫羞于汝同朝为官!” “你!你!你这老郎君!莫名其妙!”盛苑学着对方语气,也跟着甩袖子,“那你就干脆致仕吧!” “盛爱卿!”眼见何登云快让盛苑气晕了,景和帝示意盛苑悠着点儿,“还是要尊老的!” “圣上,非是微臣欺他老迈,只是朝堂之上,同僚间辩论当以事实为依据、律法为准绳,何以用女郎郎君之别做区分?” 何登云此时还未到耳顺之龄,却听盛苑用老迈来形容他,气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圣上,微臣有话要说!”就在何登云将晕未晕之际,大学士杨守强出列了。 第七百零八章:该不该严惩(下) 盛苑扭头看了过去。 文华殿大学士杨守强,内阁群辅,是最有资格接替岑闽舟做三辅的官员。 哦,说一句,首辅言远,次辅古蕴程、三辅岑闽舟皆是文渊阁大学士,言远加太子太师,古蕴程加太子太傅,岑闽舟加太子太保。 朝廷关于阁臣品阶有规定,大学士加太师、太傅、太保者,乃为一品也;大学士加尚书者,二品也;大学士加侍郎者,三品也;大学士未加升者,五品也。 所以,现在说话的文华殿大学士杨守强虽是群辅,却是个五品官。只是他曾教导过当初还是太子的景和帝,加之自其丁忧起复之后体力多有不济,景和帝就将他从詹事府少詹事变成了文华殿大学士,还顺带扔到内阁闲散生长。 大概是因为景和帝认了和杨守强的师生名分,故而内阁里,就是首辅言远对其也是多有宽容。 所以,他这个五品官当的还是挺风光的。 关于杨守强的资料,盛苑在脑袋里浮现过后,就给扔到一旁。 只听杨守强沉声道:“臣以为,涿函府知府行事或有急切之嫌,然其所为有根有据,不当以罪论处。” 景和帝点点头:“爱卿言之有理。” “圣上,自大燕起,关于女郎郎君三十不婚,只罚其缴纳税银,无有强行婚嫁之要求。”盛苑看着杨守强,“人皆说,燕法陈随楚从之,虽说我朝对于此般政令没有详细规定,但是燕、陈两朝都有修订,便是按照前例也当从燕、陈之规!更何况,各地每个月财税里都包括此般税银哩! 那卓讼师亦是按期缴纳税银罚款,若非涿函府知府以势压人,何以嫁给区区从九品的官吏,逍遥自在多好!” “盛御史,你尚小,不懂上官想要给下属保媒之心,涿函府知府许是识人不清,让那照磨所照磨所欺,可也不当从严罚之。” “杨学士,您以善意推论,下官无话可说,只是,若真如您所想,知府大人亲自保媒,那照磨该当对卓然安百般呵护、好好珍惜才是。何以动辄打骂?传了出去,岂不是显得他对自家知府毫无敬重之心?!一个照磨,有吃有喝有奉禄,他能撑着这样大的胆子跟知府唱对头戏么?!” “可是一府长官,何以对小小的讼师动手?”杨守强不似何登云那般激动,语调也很温和。 盛苑笑了笑:“自然是对付不过,打算玩儿赖哩!就好像赌坊的牌桌上,赌不赢了就出老千儿!” “咳咳咳!”景和帝没想到盛苑这丫头在朝堂上也这样敢说,顿时让自己口水给呛到了,“盛爱卿,你就不用表现自己懂得多了!” 这孩子,真真是,啥都拿来比喻啊! 见多识广也不是表现在这儿的! 得到景和帝两颗免费白眼儿,盛苑无奈的摇摇头,不是她不讲究,实在是,面对装傻的同僚们,她不这样接地气儿说话,他们听不懂啊! “盛御史,涿函府知府牵线保媒或有不察之错,可虐待那位卓姓女郎者,乃是其夫家,那位照磨按律当受十五大板……府衙可将其免职,亦许卓姓女郎与其和离。”杨守强似乎退了一步。 盛苑心知若是这般,条件也还可以,毕竟讼师本就受轻视慢待,加之卓然安又是个女郎,能从这段婚姻走出就不错了。 只是,想到卓然安蹉跎的时光,盛苑就是有口气憋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 “涿函府知府也当罚,此乃以儆效尤之举!令其不敢再错,令旁人引以为戒。” 盛苑目光在群臣脸上轻轻滑过,见众人皆不以为意,不由有些郁郁。 “名义呢?”杨守强看盛苑这般坚持,忍不住乐了,“律法书哪条规定他此举有罪,此举当罚? 知府者正四品也,此乃一方大员,无有律法支撑,何以惩罚?” “……”盛苑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的问题了。 是啊,此般事件里,那个照磨当罚,那个讼师当放,这般已是完美,至于涿函府知府,却是完美脱开……这般结局很难让人意平。 “那就在铨叙记录上给他记上一笔!”盛苑想了想,毫不犹豫说,“此等妒贤嫉能之人,连向来轻视的女郎都要设计,更遑论郎君乎?” 果不其然,她此言一出,数个官员即刻请奏:“臣等附议!” “……”杨守强没想到这几个老同僚竟然这般表现,他们之前不是很古板的? 眼瞅着此时算是尘埃落定,杨守强眯了眯眼,旋即笑着朝景和帝拱手:“臣附议。” 第七百零九章:杨都御史留步 “杨都御史!杨都御史!请先留步也!” 都察院左都御史杨大韧今日不当值,闲着无聊想到古玩街瞅瞅,不想一只脚刚踏入,就听到一阵呼声打不远处传来,登时,他顾不得形象,缩回脚提起了袍子扭头就跑。 最近对他围追堵截的同僚委实有些多了。 个个儿找他哭诉,可他又不是吏部尚书,他也没辙啊! 心里腹诽着,杨大韧的步速不减,眼瞅着就要回到都察院了,却不想,一个清瘦的身形出现在眼前,让跑得呼哧带喘的他眼前一黑! “杨都御史,你可让弟好找!” …… 都察院左都御史署房 杨大韧头疼的看着几位同僚,苦笑:“诸位围追堵截本官,未免过于失礼也。” 众人亦苦着脸跟他抱怨:“杨都御史,您好好管管盛文臻吧!照她这弹劾的频率,规矩都要让她打破了!” “欸!翰文兄,我怎不晓得还有规矩呢!你可不要乱说!” 杨大韧摆摆手:“盛御史虽说较真儿了些,可言必有物,从来未有哗众取宠之举,只能说是勤奋,诸位让吾管……这是从何说起呢?!” “杨都御史,您真不觉得那个女郎管得忒宽了些?!” 有官员这般说,就有官员另接话:“是矣!前些时候,她前些时候借着有人弹劾海军剿匪搅扰海岸商贸的由头,提出文官轮番到海岸前线参与剿匪事宜!您说说,这像样子吗?” “她要带着同僚出战本就是胡闹,皇上圣明烛照,自然不会放纵!可是她前些时候又提‘官员家属品质归于铨叙考核之重要标准’!以后家里妻妾子弟,甚至兄弟子侄的举动,都能影响朝廷栋梁的晋升,这未免太过矣!” “有她这般撺掇,只怕圣上心动,却是苦了吾等!” “吾自认于朝廷有进益,然家中弟弟略有跋扈,难不成就因为弟弟不成器,就要让吾受牵连?” “唐大人,你还是要管管令弟的!”杨大韧虽然也因为都察院多了这么个能惹事儿的玩意儿头疼,可是听到唐姓官员此言,不禁有些不悦。 “咱们都是有家属的,自然知晓约束自家亲人有多难;若是同辈、小辈还则罢了,若是家里长辈形式出格,咱们哪好管呢!”杨大韧唏嘘的叹气。 他此言一出,刚刚还因他呵斥而不满的唐姓官员脸色渐渐回缓,旁人跟着应和:“是啊!家里叔伯舅舅有所不足,不是最难办的,若是亲爹跟着耍闹,一个孝字扣下来,谁能有办法?!” 杨大韧也不急着插话,直到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慢声细语言:“诸位为难之处,本官亦是理解,然而诸位可想过,圣上缘何默许?” 他提起景和帝时,还拱手朝着皇城内院方向行了个礼。 顿时,众人表情有些复杂。 “朝廷大员的家眷,于京都权贵而言,许是平视以待,可对百姓而言,却犹若天堑沟壑一般。家眷行事不端,影响官员政绩评断是大,可对于庶民百姓而言,极可能事关生存。” 杨大韧看着对方眼底的不以为然,默默地摇摇头,话声为之一转:“咱们的圣上乃是明君,不管你我怎样衡量,于圣上看来,民之存远重于官员前程。” 他这般一说,众人脸色微变。 …… 杨大韧连着数天劝退过来寻他说理的同僚,也是苦不堪言。 虽说他在这些同僚面前颇为维护盛苑,可是,习惯了都察院之前的工作风格,他看着盛苑整天精力旺盛、战斗力充足的样子,就颇为的头疼。 尤其是在发现都察院御史和其他官员的攻守之势发生转换之后,他那浓密的头发都掉了许多! 原先多是都察院的官员弹劾臣子以纠风纪,可现在,却是其他官员多方联合,时不时揪着都察院的官员弹劾。 虽说他们都察院有个能舌战群儒的盛文臻,以至于那些弹劾少有成者,可都察院这边,老资格的学士御史也是怨声载道。 (本章完) 第七百一十章:换职位 大家都晓得对自己的攻击因何而来,说不怪盛苑那是假话,只不过碍于面子尚未爆发。 杨大韧毫不怀疑,这样的情形持续下去,他们都察院内部矛盾可就要转到明面儿上了。 故而,为了都察院的和谐,杨大韧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览政殿而去。 盛文臻多好的后生啊!有能力、有前途的,还是不要在都察院蹉跎时光了,大好前途要从翰林院开始啊! …… 景和帝自己跟自己下棋,听说都察院左都御史杨大韧前来求见,不由笑着将棋子儿扔回到了棋罐。 “可见,朕那些官员不老实啊!竟然把杨大韧给烦了来,他不是最烦工作时间寻他?” 景和帝笑了笑,又问郑安可还记得盛苑到都察院兼职做了多久。 “奴记着,等小侯爷行了冠礼,盛御史就在这儿工作了一载了哟。” “唔,是该调动调动了。” 他是希望可以朝廷大员们动起来,可是没想过把他们给折腾疯了。 “陛下圣明!盛御史行事周全,工作努力,其为人亦和善,若是放到其他位置,更能带动同僚奋发。” 本以为还要苦言劝说的杨大韧,没想到还有这般惊喜,登时激动起来。 景和帝看他高兴成这样,呵呵笑了两声。 …… “听说了吗?盛文臻的御史兼职要卸任了!” “好极!好极!我等暂时不用在朝堂上见着她了!” “可是,他们这群翰林早朝位置不算靠后啊!” “不怕!不怕!只要他们在吾身后即可。” “好一个眼不见心不烦啊!” 盛苑还没卸任,她离开都察院的说法就传得愈演愈烈。 她感觉大家天天掰着手指数日子,看她何时走人哩! “我这火热的人气哟!”坐在茶楼里,盛苑听着外面的议论声,摇着脑袋感慨不已。 对面儿的安屿和卢晟抿了抿唇。 “果然不能让那些学子议论国事,他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盲从于当时所见,只怕要误国事!” 安屿很是忿忿,自家苑姐儿在都察院一载,不管是弹劾谁,还是上书谏言,皆是兢兢业业,为百姓言、为社稷发声,怎么到这帮一无是处的学子嘴里,就成了扰乱早朝规章?! 简直不知所谓! 要他说,就该将这帮不事生产、又无知妄为的学子关起来读书! 但凡将他们书铺的习题抓回去做,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无知。 “姑父也真是的,怎么好将你从都察院调离呢!你那么喜欢那里!”安屿在包厢里,埋怨了外面,又开始说起这边儿。 “之前本就是实习去的,皇上也没提过可以转正!”盛苑感觉自己应该不是被贬官的,“本就没有俸禄几钱,退了挺好哒,最近翰林院正值忙碌,我回来还能帮些忙。” “这怎么能一样?!”安屿觉着不过瘾,“且看吧,等到都察院没有了你这股清流,只怕又要回到老样子咯!” “屿哥儿你这样说,可是把咱们在都察院的同年们小觑了!” 卢晟推了推安屿,示意他说话注意着些:“今时不同往日,都是做官的人了,可不能像幼时那样肆无忌惮。” 安屿点了点头,远远瞧着好像有些郁郁。 盛苑没有接话,但是却用行动默默展现着和卢晟同样的态度。 【恭喜宿主!主系统提示,你已达成‘你不在都察院,都察院却流传着你的传说’成就!】好久不曾出声儿的系统,忽然蹦出来,还吓了盛苑一大跳。 不过想到成就达成,接下来主系统大概又要减免一些所欠积分,顿时,盛苑乐出了声。 安屿和卢晟见她笑得欢快,虽然暂不知晓她因何高兴,但是却能看出她当真很高兴,既这样,那大家一起笑好咯! “明儿又到了大朝会的时候。”小遥看盛苑美乎的很,不禁出言提醒。 “嗯哪,明儿又到了大朝会的时候,可真让人期待!”盛苑完全没有领会,乐呵呵顺着说一句,而后继续投入到学习中去了。 (本章完) 第七百一十一章:提议 大朝会快到尾声了,竟都没有出现那声洪亮的“臣有本奏”,许多大臣不免松了口气,瞬时,竟连身板儿都挺直许多。 盛苑作为礼科给事中参加大朝会,位置比翰林们还要偏远些。 她本不是多高的个子,又倚着殿柱悄悄打盹儿,这样隐在众臣之间,很是没有存在感。 虽说她迷瞪着,看起来像偷懒。 嗯,实际上,她就是在偷懒。 没办法,之前景和帝话里话外让她先歇歇,暂时不要上弹劾奏本。 作为皇帝的忠实臣子,盛苑自然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刚好她也想歇歇! 毕竟弹劾人也是要花力气的啊! 只是不知接下来皇帝让她到哪里实习,不过,瞧皇帝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只怕六部暂时是去不成的。 盛苑迷迷瞪瞪的想着事儿,耳边儿隐隐传来诸位大臣的汇报,不由打了个哈欠。 说起来,大朝会的程序意义和形式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皇帝和朝臣商议国事、处理政务的真正处所,乃是览政殿。 现在在大朝会上说明的各项政策旨令,都是经过内阁批阅、皇帝准许,拿到览政殿小朝会上让诸臣商议过的。 故而,大朝会上少有激辩之事。 无所事事者若她,在大朝会上奉上俩耳朵就够可以了。 “陛下,乡试考官即将出京赴诸省监考,原本安排庶吉士跟随诸位翰林出京学习,只是原本安排去闽宁的庶吉士杨箴因待产不能成行,后查探,出省庶吉士中,尚有五名庶吉士身怀有孕却未报备,若因长途受累而致胎儿不足,只怕不美,故而臣请陛下应允,此番出京监考暂停庶吉士随行为宜。” 听到这儿,盛苑蓦地睁开眼了。 好一个以退为进! 果不其然,这个礼部官员话声未落,就有许多大臣竞相反对。 这般争论不久,话题就向着“唯女庶吉士不出京”而去。 听着大臣们引经据典以论争女郎出京种种不变,盛苑嘲讽的勾起嘴角。 心道,只怕这般用心算计,却要因为那些附和者而大打折扣。 事实上,事情的进度果真像盛苑想的那样,有人提出女郎出京不变,就有人补上“女郎不适宜的职位”。 这些朝臣刚刚还悄悄摸鱼,眼下却好像喝了假酒似的,格外的亢奋。 偏偏此番参加大朝会的臣子里,女郎者唯盛苑一人。 故而哪怕感受到何照临和田垣等人若有若无的视线,她也没急着吭声,只是悠悠的等着看看,还有哪些更秀的言论。 盛苑不急着反驳,可御座之上的景和帝和数位阁臣,隐隐的皱起眉。 虽说参加大朝会的都是朝廷官员,可朝廷官员和朝廷官员的智商差,有时候还是很大的。 这不,有的官员觉着气氛走向不对,有的官员却以为到了畅所欲言、达成所想的机会。 “臣以为,女郎者,当做幕后事,若于一机构里,当文书、作参谋、为编撰,此极好也,不当抛头露面于人前,若郎君一般。 此非臣之偏见,乃是为女郎预留时间生儿育女之计。 虽女郎孕期仍可行动,然朝堂里、御座前、考场间,女郎大腹于人前,行走、言事、监考,不美也,亦违礼也!” 第七百一十二章:不改变 吏部这个官员话未落,景和帝的目光就急匆匆瞄向人群的一角。 果然! “陛下,臣有本奏!” 景和帝听到那声熟悉的语声,目光幽幽的盯着刚刚侃侃而谈的吏部官员,悠悠的吐口气:“准!” 之前没发现盛苑的朝臣却是一惊:“……” 不是,盛文臻不是已经调离都察院了,怎么还有本奏?! 虽说她现在是翰林,清贵的很,加之兼任礼科给事中,权力也大的很,可不管是翰林新贵还是给事中新人,初出茅庐都谨慎的很,鲜少轻易参奏。 按说没了都察院御史这层身份的盛文臻,也当遵守此等不言自明之规则。 这般想着,众人瞥了一眼景和帝,顿时沉默下来。 呵呵,有后台了不起? “圣上,臣恳请陛下设立一监察机构,专门监督官吏朝廷官员之形象也!像是陈郎中、卓少卿、关侍郎这样腹圆之人,自当责令其让贤于体美者!” 盛苑清脆的语声,像只欢乐的黄鹂在朝殿上空飞梭盘旋。 科听到众臣耳朵礼,却让他们的怒气汇聚成了一柄长弩,恨不能一弩箭就将其射下。 偏偏站出来的盛苑毫无自觉,坦然直率的继续讲事实、摆道理,力图推动成功。 景和帝听着亦哭笑不得,只觉盛苑这个女郎当真是吃不得半点亏,受不得丁点儿气啊! 瞧瞧她点名的这几位,皆是刚刚跳得高的。 景和帝瞄了眼三个气得脸色在涨红和发青之间自由转换的官员,无奈的揉揉太阳穴。 认真的打量了那三个争相奏本的官员,景和帝发现自己好像头一回正视朝臣的个人形象。 就这三位身宽体胖的样子,是怎么好意思说人家孕期女郎形象有亏的?! 景和帝对此表示,他也很不理解。 尤其是那位卓少卿,他都怀疑这位爱卿低下头能不能看见自己的脚尖儿! 景和帝跟御座之上默默腹诽着,而盛苑就跟能听到似的,在底下高声质问。 话里话外也是这个意思。 三个让盛苑点名的官员,几番争辩不过,恨不能以袖遮面,找地儿遁走! “盛文臻,欺人太甚也!” 尤其是关侍郎,实在气不过,顿足高呼之后,眼睛迅速一翻,熟练的晕倒了。 登时,郑安忙呼太医前来。 盛苑抱着笏,在一旁瞧着。 其间不少朝臣上前欲要指责,不过话未说出,就都让她给瞪了回去。 瞅瞅这女郎的拳头,再想想这女郎手里跃跃欲战的笏,众人登时甩袖哼之:“好男不跟女斗!” 就这会儿工夫,关侍郎在太医针灸的关照中缓缓苏醒。 景和帝忙让人将其掺扶出殿。 盛苑见之,不由补充言说:“陛下,女子官员有孕仍当工作也,毕竟官署可请太医,若是朝堂之上有女郎若关侍郎这般失礼,也有太医及时扶助,安全可保也!” 没想到她还惦记着反驳的众人:“……” 景和帝不由抚额。 可是无奈之余,却不得不承认,盛苑说得好。 “今番诸卿所言,皆闹剧,尔等日后不可再提也!庶吉士出京监考不便,朝会之后,当重审出京资格,凡有孕、体力不济、无意远走者,可退出名单,其后补上即可。” 景和帝一棰定声,众臣子连连称是。 第七百一十三章:通政使参议 刚过十一月,京都就已经迎接了五场大雪。 鹅毛大的雪花飘飘洒洒,顷刻间就能堆叠厚厚的一层。 一夜好梦推窗再看,目之所及尽皆银霜,远远看着恁地好看! 巍峨宫城因着覆了一层雪,端地有种空远肃穆之感;亭台楼阁因着白雪妆点,平增空灵飘逸气质;红梅绿枝因着白雪的映衬,颜色愈发鲜美,灵动中更加许多诗意。 这样的美景,是文人墨客、诗人画家的灵感之源; 这样的美景,对于普通百姓庶民而言,却充满了苦不堪言的压迫感。 有栖居之所的人家,忙着清扫房舍顶上的积雪,生怕一个不注意,让厚雪压塌了房顶。 农闲在家窝冬的人家,又怕被褥冬衣不够厚重难抵寒意,又怕之前存下的柴火不够难度寒冬。 而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即使有朝廷安置,可蔽体的冬衣抵不得寒风,入口的饭食勉强果腹,栖身的屋舍不见温度,想要度过漫漫寒冬,基本上是硬抗。 便是负责安置的官员也是祈祷着少冻死些流民,免得汇报结果瞧着难堪。 每到这时,通政使司的工作格外繁忙,各处递来的奏本都和雪灾、流民、粮食有关。 作为通政使司新人,盛苑这个正五品的右参议,并没有比底下的经历、知事们轻松多少。 没有错,她盛参议升官阶啦! 从之前的从六品到现在的正五品,官级跨度不可谓不大。 作为步入官场才刚两年的朝臣,有这样大的进步,实在是招了不少非议。 对此,盛苑心态良好。 正所谓不招人妒是庸才,非议啥的她才不怕哩,要是让她立刻当上首辅,她能喊出“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当然,所谓非议,事实上也没对盛苑造成影响。 毕竟跟时不时听到一句“臣有本奏”比起来,让她升到小小的五品参议还是可以接受的。 哪怕是内阁阁臣,也是怕了这个弹劾起来不分敌我只看心情的女郎。 关键是这女郎弹劾什么,根本没个定数。 与其每天揣着发现惊喜的心情上朝,不若眼不见心不烦,换个耳根子清净。 “右参议,这是今儿的陈情建言,章疏诉告。”盛苑刚进了署房,就见几个知事抬着半人高奏本前来,差点儿垮了双肩。 幸好她还记着官员威仪,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挥挥手,让知事们离开:“放好便是,本官稍后查阅。” 待署房只剩下自己,盛苑这才苦着脸,对着好几摞奏本直叹气。 通政使司听着好像不若六部、都察院、大理寺这样闻名,可其在朝廷和皇帝的眼里,重要性是不容小觑的。 通政使司的大领导通政使,可是属于九卿之一的三品文官,有参加廷议和廷推、参与大案要案的会审资格。 顶头上司的前途、地位和格局,充分说明了所在部门的重要性。 像通政使司这样的单位,凡臣民进递诉告,必先过其手,待抄写副本,然后奏闻;若有重要机密,通政使司可以随时入宫禀奏。 敲黑板、划重点,是随时可以入宫哦! 当然,找皇帝汇报、打小报告的事儿,暂时轮不到盛苑这个小小的右参议,她要做的事情,就是汇总奏本,按照轻重缓急划分,将重要的奏本递到通政手上,然后安排属下誊抄其余奏本。 这工作听着好像不累,实际上,凡事审阅过的奏本,盛苑都要在贴纸上写清楚概要总结,而后还要说出此奏本的重要之处。 要是仔细说来,她这工作主打一个“缩写概括,总结提炼”。 技术难度对于盛苑而言不大,就是工作量较为感人。 “幸好银霜炭管够,幸好热水棉衣充足!”盛苑揉了揉解冻的红鼻头,发出一声慨叹。 目光衡量了一下今儿的工作强度,盛苑放下手里的暖炉,瞥了一眼在红泥小炉上煮茶的小遥,这才开始不紧不慢的磨墨。 “小姐,今儿只怕又是各地抱怨雪情严重,找朝廷要粮食要支援的。” 小遥煮好茶送过来,瞧见打开的奏本上尽是熟悉的字眼,不禁说了一句。 第七百一十四章:筹银 “朝廷旧例,国库税银每年拨出部分以作赈灾之需,各地百姓可以工代赈解决寒冬生存之困。” 览政殿里,次辅古蕴程不紧不慢的说道:“先帝时期少有旱涝暴雪洪水之忧,故而赈灾银两储蓄不少,既此时各地皆上报灾情,不若户部将用印拨出,缓解眼前之南为妙。” 户部尚书闻言,为难的看了眼景和帝:“先帝在时,因为吞齐之策,前前后后数十载,所拨银两尽出此处,眼下各地暴雪,户部能出之银两不少,然要支撑大楚各地,只怕力有不逮。” 景和帝听众人围着钱财你来我往,头疼之余又有些心虚。 国库有海贸一项支撑,按说就不会出现困窘,然他用银两的地方很多,只说对阿戎和奴儿罕的防务就是用银子堆起来的。 还有周边小国每年都要来朝面圣,虽说清楚他们来大楚的目的就是要钱,可是为了安抚这些小国,以免让阿戎和奴儿罕有可乘之机,这一来一去之间,又是多少银两。 自他登基以来,各地洪涝干旱暴雨暴雪情况激增,他为安百姓,不仅减免税收,还要倒贴银两从国外高价购得粮食作物以赈灾民。 所以户部尚书安随云的为难是实打实的,他不能将国库的银两悉数动用,不然,待来年,大楚的社学怎么维持?各地官学怎么维护?朝廷官员的养廉银子怎么发放,他计划好的各项建设怎么执行? 可若不出银子,各地的雪灾怎样度过? 景和帝越想越头疼。 “臣以为,朝廷各季给各地的贴补只多不少,各地如何无有存银?反倒是次次跟朝廷张手。”安随云不同意动用应用于其他事宜的存银。 作为户部尚书,每次上朝下朝都要面对同僚们要钱的手,偏偏每个人都有他必须拨款的理由,纵使国库再宽裕,也经不起这样花费,故而,他早已历练得铁石心肠。 想要拨款可以,但是必须有目的性,换句话说,全方位大包大揽是不可能的。 “事有轻重缓急,拨款放粮为当今之紧要事宜,与赈灾相比,其余不过小事。”三辅岑闽舟言,“只当是各地借的,待回暖之后再令各地还来就是。” “岑阁老说的轻巧,可知各地向来有借无还,自先帝起就少有计较,而今若是依旧,陛下难不成还能计较?”安随云的手摆出了残影,紧张的摇着头,“若是回暖之后,各处用钱,下官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其余许是小事,可阿戎和奴儿罕若起战事,军需粮草谁来保证?” 一国的财政大掌柜,安随云有时只能冷酷。 “不若陛下暂借内帑与公,待各地还款,再还与陛下?”都察院右都御史忽然看向景和帝,这位新上任的官员秉性坦直,素有“二愣御史”之称,景和帝升他做右都御史,本有展示自己善于用人、敢于用人,乃是知人善用的明君。谁想,他展示的成果还未出来,这个二愣子就就拿他当三把火的目标了。 “若非内帑不够,朕何以令大家烦扰?”景和帝干咳两声,直接摊开了手。 “内帑亦不够?”众人惊诧。 虽说皇帝的内帑,外臣够不着,可是大家会算啊! 只看海贸的繁盛,只看国库的丰满,就晓得内帑少不了。 明明皇上也不是大手大脚骄奢昏君,内帑怎就不够?! 景和帝让自家臣子看得有些脸红。 “朕、朕略微改了下皇陵的设计图。”吞吞吐吐跟臣子交代的景和帝也很郁闷,他平时生活并不骄奢,内帑的银两除了给皇子皇女开府所用,就是给宗室皇亲补贴,再有给自家臣子的奖赏,亦是他自己出。 可饶是这样,内帑还是能存下不少,故而他才对增修陵寝一事动心思。 要是早知道这样子,他肯定要留银子。 “既然国库和内帑都无有余钱,不若让各地府衙从乡绅那里借吧!”次辅古蕴程可不想看见皇帝为难,他还有更高的抱负! 果不其然,景和帝见他给自己解围,对他愈发和颜悦色。 …… “所以,京都这边儿,就要顺天府想办法筹银子赈灾?!”盛苑听到大哥抱怨,不由同情了他数个呼吸,“那你可有的筹了。” 京都不比外面,能够借的起银子的,大多是权贵皇戚,可他们的银子,哪里是这般好借的?! 只可怜她哥哥,看样子他又要动心眼咯! 第七百一十五章:约 “苑姐儿,咱们看戏去?!”盛苑刚出了通政使司大门,就见安屿大步迎面而来,宝蓝色锦袍领上那圈棕色的毛绒围领把他衬得温雅许多,只可惜才一开口,那股清逸的气质就不见了。 “不去!”盛苑抱着手炉,摇摇头,“寒冬腊月的,还是快些回府舒服。” 真想看戏,把戏班子叫到府里,坐在暖阁里听,不用刻意保持姿仪,想怎么倚着就怎么倚着,多舒服多自在! “那怎么一样呢?外面的戏楼热闹啊!”安屿也不灰心,快步跟上盛苑的脚步,一个劲儿鼓动,“苑姐儿,你没发现你最近愈发远离间? 你这样可不行!一旦自己耳目闭塞,就不要指着旁人给你通风报信儿。 你自己不闻不看,就不要怪给你信息的人把控你的想法和认知咯!” “……”盛苑发现这家伙好像很能扣帽子,再让他说下去,她可就成了愚臣。 “我发现晟哥儿出京之后,你愈发能说了!”盛苑绕着安屿转了两圈儿,啧啧言说,“梨园阁不聘你做宣传,却是他们没远见了!” 这家伙自从行冠礼后,好像清瘦不少,据说曾有性格热烈的女郎追着他表白。 之所以是“据说”,因为这是安屿自己坦白的,也不是怕盛苑嫉妒,主要是想跟盛苑展示自己的魅力和风采。 至于其真实性,盛苑至今仍旧保持怀疑。 这就是自小熟识一起长大的不足了,因为你很难单纯的用看客的目光欣赏对方,你记忆里的小伙伴,似乎永远都是稚嫩模样。 “也不知晟哥儿到哪儿了!”提起卢晟,安屿放眼远处,那是卢晟随着出使队离开的方向。 卢晟作为二甲进士,之前在兵部观政实习,最先去的地方是武库清吏司。 才刚熟悉了里面的工作程序,这不,又调到了职方清吏司。 从管理武器到管理舆图,卢晟自己都感觉很稀奇。 当然武库清吏司和职方清吏司的工作职能肯定不是这样简单,只不过卢晟作为实习人员参与权限有限,能上手的不过就是兵器管理和舆图整理了。 这不,职方清吏司郎中之前上本,说管理的舆图还是前陈时期所绘,大楚当重新勘定土地界限。 景和帝闻言,当即就下旨让其安排。 于是就有了卢晟等人跟随主官出京确认大楚边界线这事儿。 按说此时天寒地冻,差事当从开春时起,不过职方清吏司主官脑回路显然与众不同,他认为此时才是发现问题的好时机,尤其是阿戎和奴儿罕都在窝冬,很容易发现实际掌控的边界线的位置。 就这么着,卢晟等人不声不响的跟着主官出京了。 …… 盛苑到底没到梨园阁听戏,不过她也没有回府,而是拽着安屿去了家新开的茶楼:“咿咿呀呀唱的忒慢了,说来说去都是那点儿事,还不若到茶楼里听新鲜事儿呢!” 安屿自然随她,附和:“我听说他们家新出好几种点心,说是西域那边儿的美食改良过的,咱们尝尝去。” (本章完) 第七百一十六章:有新闻 福来茶楼的风格也带有些西域外邦风格,走进去,里面的跑堂也是服饰各异,多和服务包间风格对应。 盛苑和安屿过来时,经典的包间儿已经坐满。 安屿也不想让她将就,正琢磨着换个地儿,却见盛苑指着靠窗的位置,快声说:“就那儿吧,又能看风景,又能看热闹。” “也好。”安屿笑呵呵的朝跑堂扔了角银子,“赏你的,麻利儿的把你们茶楼新上的点心端上来。” 跑堂的抓着银子连忙应喏。 没多会儿功夫,十数盘新出的点心摆满了桌子。 暄软烤糕、酥皮糖点、奶酪脆球、冰冻茶果、夹心软包、果酱层冻……都是之前没见过的新品,配上对应的清茶、奶茶、果茶,吃起来的确别有风味。 “味道不错,只是不能多吃,没有咱们大楚传统点心好吃,就是前齐特有的船点也比这些清爽!” 安屿尝了两口,觉着西域和海外的特色点心胜在新奇,仅此而已。 “几样口味干脆酥香的还好。”盛苑说是这样说,挨个儿尝过就撂筷子了,只抱着酸酸的果茶喝,奶茶是不肯多喝一口了。 “那等会儿咱们去食肆用膳去。”安屿对盛苑的饭量还是有准儿的,就这样一样一口也不过半个盘子,根本吃不饱。 “好。”盛苑倒是想那家做的全鱼宴了。 安屿听了,忙说:“我记得食肆有外送,不若咱们点了让他们送来?” 盛苑刚想应,忽然想起这是大堂,这般做忒显眼了,不由摆摆手。 她刚要细说,忽然一阵热闹的喧哗声传来,条件反射的往声源看去,就见十来个穿着富贵华丽的书生走了进来。 这些人边走边说,每个人的话声都不算大,可是汇聚在一起,却有些挑战旁人的听觉忍耐力咯。 “你们听说了吗?南原军的人来京,说是状告皇商和户部官员勾结,以次充好,在粮草后勤物资上动了手脚。” “好像是南原军三品佥事进京了,说要找圣上讨说法,据说已经到通政使司递了实封。” 听到他们提及通政使司,安屿当即看向盛苑。 盛苑摇摇头,她在署房却是没听说这件事儿,更不曾见过南原军佥事递上的奏疏。 “会不会是左参议?”安屿记得盛苑说过,左右参议全权负责筛选、安排奏疏,他们的上官只管重要事件,他们的下属只负责听令誊抄。 这次盛苑没摇头,她也不敢肯定,虽说左参议右参议级别一样,可是在实际工作中,左参议地位的确在右参议之上。 若说对方瞒过她……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此事不可轻易定论,还是再听听为好。 “三品听着官阶不低,可到底是武将,比不得文官!尤其在咱京都,就是五品小官都能对京外的三品文官拿架子,更何况一个佥事呢!” “话不能这样说,咱们大楚海晏河清,有大部分功劳是前线稳定,没有战事波及,咱们才能安心生活生产,此的确为武官功劳。” “有功劳能怎样?还要看朝廷大员怎么看了,外面豪绅有几个和朝中大臣无关的?人家靠山就在朝堂之上,谁能奈何?” “嘘!怎可直语此言?!” “豪绅把地方大员挤兑走的事儿不知凡几,只怕武官更不在其眼底!君不见,那佥事整日围着通政使司和大理寺转,结果不还是让人打发了?” “那佥事也可怜,他带来的几副甲胄,我那在兵部武库清吏司和工部鞍辔局、军器局都当过差的表兄看过了,的确偷工减料,只不知是原本就上下其手了,还是……” “若是把好的军需倒腾走,留下这些以次充好,那……原本的军需呢?” 众人正大声猜测着,忽然又见一人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梁兄、燕兄……快去瞧瞧咯,那位佥事在通政使司门外的墙上写了首嘲讽诗哩!” (本章完) 第七百一十七章:皇帝要召见 盛苑和安屿赶回通政使司时,外墙上的诗还清晰可见。 拨开人群往里走,没多久他们俩就站在最前面。 【三十年来辨是非,风霜浸染鬓角灰;破甲将士驱敌寇,锦衣公侯讲无为。】 几十个字潦潦草草写在墙上,每个字儿都有两个拳头那么大,匆匆写就的笔划连在一起,远远瞧着尽现吞吐之势。 一个个顿笔足见书者腕力,整篇读后可见作者悲愤之情。 周围讨论声喧喧,盛苑却好像听不到一般,目光流连在那首诗上,似乎透过那遒劲有力的笔划,看到了鹅毛雪纷纷洒洒的边疆,那些穿着略显破旧的甲胄,巡边、警哨。 “苑姐儿?苑姐儿!” 安屿的呼唤声将她的注意力喊了回来,盛苑眨眨眼,嘴角露出一抹讥讽:“诗为言事、抒情、说志……而今朝廷大员们虽仍有锦绣之笔,只怕却无法以情写诗了!这样看来,他们有何面目看不起武将?!” 她这话着实不客气了,安屿听着只觉她好像在生气,不仅小心翼翼问:“我听说这位佥事给通政使司递了不少奏章……该不会连累到你吧?” “有人做贼心虚,却未必敢拿我当垫背的,要不然……” “要不然,那可就算逮着了!”盛苑后半句没说,安屿顺势帮着补齐了。 俩人这般说着,就见巡城司的人和内卫军的人走了个对脸儿,看样子,双方都是朝着通政使司这面墙来的。 “巡城司洗墙,闲杂人等速速退下!”巡城司的队长带头赶人,周围百姓闻声四散,唯有官阶的人还在原地停留。 对于这些人,巡城司不好多管,只能退后数步,把舞台留给内卫军。 于是不多时,通政使司门前就剩盛苑和安屿看热闹了。 “盛参议,小侯爷。”内卫军带队出来的还是个熟人,之前在宫里时常见到,故而打起招呼来也是自然。 不过,他称呼安屿小侯爷却不是因为熟悉。 主要是安屿这人上岸即失业,在翰林院挂了个闲职后,基本上就不上班了。 从这点上看,这家伙和他老丈人倒是像了个十成十。 “那位佥事该不会让你们给带走了吧?”盛苑看着巡城司的人用大刷子刷着墙面,很快,写满字的墙面变成一团墨色。 她耸耸肩,跟内卫军的队长聊了起来。 “是圣上宣召的,他这会儿已在览政殿了。” 盛苑点点头:“我是通政使司右参议,只怕也要到圣上面前自辩吧?” 内卫军队长笑出声:“盛参议,咱还是第一次上赶着受查的。” 盛苑无奈的指着他身后:“这是来寻我的吧?” 小内侍刚靠近,就发现一群人瞅着自己,登时,脸上的笑容都不大自然了。 “盛参议,圣上召您进宫。” “我跟你一起!”安屿忙凑了过去。 小内侍看见安屿这个小侯爷,就感觉眼皮在颤抖:“只怕不行呢!奴前来时,圣上特意交代,让您找个地儿盘着,莫要在览政殿溜达。” (本章完) 第七百一十八章:召见 “可知道朕为何单独见你?”览政殿后殿,景和帝让盛苑坐下待她喝过热茶暖好身子,又让人给她换了个手炉,这才笑眯眯的跟她说话。 盛苑点点头:“臣……” “私底下说话,不必自称臣,就像小时候那样‘我我我’就是了。” 盛苑闻言,却不肯改口:“臣好容易登上天子堂,成了您的门生,自然要称臣的!” 她这般坚持,景和帝也没辙,只能随她高兴。 “圣上,臣听说南原军那位佥事曾在通政使司和大理寺之间往来,更是给通政使司递了不少奏本,只是臣这个负责审查筛选奏疏的右参议,却从未见过他的奏本……哪怕一封。” 景和帝点点头:“通政使司通政使、左右通政、还有左参议,以及经历、知事都说没见过奏本……可那位佥事却坚持递了十数本,你认为是谁说谎了?” “通政使司和那位佥事,总有一个在说谎。” “你这滑头!”景和帝看着一本正经的盛苑,感到很好笑,“不过说你滑头,你这孩子却是连自己的署衙上官都不包庇。” “臣只是在通政使司为您做事,何以言其为臣之署衙?上官也好、同僚也好,都为圣上您效力,才是同路中人。” 景和帝见盛苑说得还挺真心,笑呵呵的捋着胡子,虚点她:“你这丫头才进宦海多久,就学会溜须拍马了?!” “臣是个实在人,只知实话实说,却不懂溜须拍马哒!” 景和帝:“……” 感觉“实在人”的“实在”俩字要重新定义咯! “朕唤你过来,也是提前打个招呼,明日朝会势必谈及此事,你不要出声,朕明天不可想听你来一句‘臣有本奏’。” 盛苑这才明白,景和帝喊她过来就是为了打预防针。 “您放心,臣可不是那碎嘴之人。” 她不认为明儿的战场是个能掺合的地方, 景和帝听她保证,权当采信了,刚想夸两句,又怕她骄傲。 “只是圣上,那佥事前来欲要面君,可是选送边军的武器、物资出差池咯?”紧接着,盛苑竟然跟景和帝这儿打听起来。 “军需物资谁敢克扣!”景和帝捋着胡子提高声调。 不过盛苑却听出些他意:“不是克扣,那就是缺斤少两?以次充好咯?!” 说真的,在军需物资上动手,的确是过于有勇气了。 景和帝看她一副认真样子的等听答案,……琢磨着这里没有外人,这才说:“这事儿非一言两语可能说清,不过甲胄兵器用的次一级生铁打造而成,却是其过也。” 他说的“过”,不是针对安屿。 盛苑见景和帝笑容淡淡,看着情绪平平,似乎不喜不怒。 只不过,熟悉他的人都晓得,他这所谓的情绪平淡,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 第二天早朝之上,一系列平常事务汇报完毕,南原军佥事的事情被摆了上来。 盛苑远远瞧着,只觉许多臣子摩拳擦掌,不知是要联合起来打压佥事,还是他们先斗一场。 (本章完) 第七百一十九章:再见贺指挥使 包括盛苑在内的大多数朝臣都没想到,早朝时,刚有人提及南原军佥事于通政使司外墙写讽诗之事,就被景和帝以“由内卫军同大理寺协办,一切皆等结果出来再议”为由搁置不提。 盛苑琢磨着,这过程不会太快,毕竟里面牵扯了兵部、户部、通政使司的某些官员。 她刚这样想着,就接到了内卫军指挥使的问讯:“……”很好,生平第一次去了内卫军的驻所。 接待她的还是个老熟人,有多面之缘的贺指挥使,嗯,他现在已经把“副”字儿去掉了,是名副其实的指挥使了。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盛苑自觉和这位内卫军的老大认识,四舍五入算来,内卫军驻地也算是亲戚家了,故而她看起来格外坦然。 见到已经蓄须的贺指挥使时,还特自来熟的跟人家打招呼。 贺指挥使:“……” 他们很熟吗? 向来少语的堂堂指挥使,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下午的光景。 记忆里的画面于他有些模糊了,不过某个小女郎喋喋不休的话声却仍旧那样清晰,清晰得……过于吵耳朵了。 有瞬间,贺指挥使有些头疼。 先前皇上交代他们,只让这女郎走个过场;是他觉着对这个女郎轻不得重不得,怕底下人因为对方的权势要么过于谄媚要么严苛,故而才亲自接待。 只期待这女郎长大了,话能跟着少些。 “盛参议,南原军佥事说他递了二十六封章疏进了通政使司,可有其事?” “贺指挥使,那位佥事所言是真是假在下不能得知,不过在下是一本都没见着。”盛苑实话实说。 只见贺指挥使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他那双好看的眼眸毫无波动,根本不给旁人试探之机。 “贺某记得通政使司所收章疏奏本,第一轮皆由通政使司参议筛选?” “是呢!”盛苑丝毫没有自己事相关人员的自觉,还很真诚的提醒对方,“不过按照程序,左参议优先选。” “左参议平时都先选吗?” 盛苑摇摇头:“我这份儿基本上都是经历或者知事送来的。” 贺指挥使仔细瞧瞧她,点点头:“递高军需补给严重偏差的章疏一本没送到你手里?” “嗯呐!”盛苑对自己的记忆很自信。 “好吧,这是笔录,劳烦盛参议签上名姓,按个手印。”贺指挥示意文书将记录了对话的纸张放到盛苑面前。 盛苑没想到自己还有按手印儿的时候,稀奇的很,格外配合的完成了这次问讯程序。 “大人,这是笔录。”待盛苑离开,文书恭敬的将写着盛苑大名的纸张递了过去。 贺指挥使看了看紧贴着笔录最后一行的名字,瞧了瞧上面一行明显的空当上那个鲜红的指印,不由陷入沉默:“……” 不能不说,这位盛参议,有些过于小心咯! “收起来!”贺指挥使眼底划过笑意,面上仍旧冰冷的吩咐属下,“传讯通政使司左参议前来。” “是!” 第七百二十章:声渐起 盛苑接受问讯不久,大理寺就将调查报告递送到了内阁,没多久,内阁商议,将此案定性为“军需贪腐案”,责令大理寺严办。 很快,严寒大雪的京都就热闹起来。 内卫军、城防军、巡城司三军联合,频频出没官宦府邸。 与之同时,一箱箱的家私源源不断的流向国库。 据说户部四部的人都忙得团团转,最底下负责清点罚没资产的监督嘴巴都冒火星子了。 鉴于景和帝要求大理寺及各部加快进度,争取岁末休假之前结案,让边军、朝中诸臣愉快的过节;御史十二月底,这场南原军佥事作讽诗引起的贪腐案,迅速落下帷幕。 事件牵涉的数家皇商、户部左侍郎、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军器监自有监至主簿尽皆伏法。 景和帝令户部从罚没的资财里取出一部分补偿南原军,又令官员全部更换过的军器监重备军需物资以供边军之需。 至此,佥事写诗引发的贪腐案结束了。 而那个处于漩涡中心的边军佥事,则因于通政使司外墙写讽诗这般无状之举,被贬职成了千户。 嗯,这样的结局,既有大快人心之感,也有忿忿无奈之意。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事端之外的朝臣,有人笑得合不拢嘴,像是户部尚书安随云;有人郁郁不快,像是内阁某些阁臣。 不过不管怎样,大家面儿上还是要保持情绪一致的,毕竟御座上那位高兴的皇帝瞧着呢。 待到春回大地,数月之前的风波似乎已经销声匿迹。 可是夜雨之时,那些仍存的问题还是渐渐发酵。 先是各地私家书院陆续出现了大规模的关于“商存、商与、商要”之辩论。 辩论的内容,大意就是商业、经济和商人之间的关系。 大家讨论的是商贾存在的必要、意义和作用。 渐渐的,这些辩论在文人、仕林中流传开来,再后来,官学生们也自发组织讨论。 在这股风潮普及到京都之前,又有人抛出了“士农工商孰重孰轻”的讨论。 这讨论瞧着好像是要给士农工商派个顺序,实际上却是呼吁朝廷给予商贾正常的百姓待遇,令其可以科考为官,不限制他们的用度规制,让其得以自由生活。 要说大楚对于商贾的限制并不是很多,商贾之孙只要不从事商贾之事,就可科举,取得功名成为官员后,还可给商贾请封。 这等待遇,在大燕之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过显然,得到部分自由的商贾,想把剩余的不自由解锁。 于是乎,当盛苑再次轮值早朝时,有人就提出了将商贾之家科举资格改为二代可考。 “自燕重商始,至陈、至本朝,商者犹若活水之要,令家国经济蓬勃而生,其足迹所至,令东西往来,技艺、商品、文化等等,互动繁多。商之存,令四海物品传动,以东之特产货于西,又以西之技艺传于东,其有功于社稷,当奖以平视待之。”十三道之陈岭御史拱手而言。 其言毕,不等景和帝言语,就听一声充满讽刺的冷笑响彻了朝堂:“哎哟哟,若依君所言,西汉张子文怕是要找你谈谈咯!” 第七百二十一章:盛向浔之问 西汉张子文,这称呼听着可能有些陌生,但是要说西汉张骞,怕是许多人都熟知咯。 这位凿空东西的能人,身上的标签非常多,像是外交家、旅行家、冒险家、开拓者,不过就是没有一个身份是商贾。 “哼!以君面皮之厚,远超长城,足以连通西域!”冷嘲热讽的语声说到最后,充满忿忿斥责之意,“大言不惭也!” 顿时,朝堂为之静也,以至于陈岭御史那愤怒的呼吸声格外的明显。 准时春困的盛苑,也因为这个说话声吓了个激灵。原本打盹儿的她登时清醒了。 乖乖哩!她那个向来躲懒的亲爹,咋上朝了呢?! 上朝就上朝,可问题是,都从永兴侯府侧门往外走,她咋就不知道她爹上朝呢?! 该不会躲着她?!要不然,刚刚进朝殿的时候也没看见啊! 盛苑赶忙踮起脚来朝前看。 没办法,她这个五品小官,和她那个永兴侯老爹的位置离的着实有些远。 若不是她在翰林院和礼科都有兼职,她现在都未必能轮值参加早朝。 就在盛苑忍不住探头探脑的工夫,她爹又指着那位负责监察陈岭的御史斥道:“商之重要,在于经济、在于贸易、在于流通,其之重,乃是其所之事意义深远,而非其为上的人。 商道之本无所不对,而行商之人啊,则利欲熏心,重利轻义,无耻之尤! 今尔等谗言于圣上,开商贾为官之先河,后一步,其即敢窃国耳! 而今其地位尚且卑下,却有贿赂朝臣,妄图官商勾结,以后以国之要务相托,只怕其敢以此称斤掂两,将这社稷论斤卖给诸邦! 这等见利忘义之徒,尔竟要以国之本相托,尔何敢也?!尔何意也?!尔何谋算图也?!” 盛向浔掷地有声的质问,问得陈岭御史差点儿闭气。 可他还有话说:“圣上,诸位同僚,吾有一言请问。京都左大营知事,五品官也!其女嫁入小吏之家,受屈,其携子去问,却遭奚落羞辱,只因小吏之堂兄因孙获封,为员外郎也! 哈哈,员外郎,从五品也,因请封而获,无实职也!其堂弟竟以此为仗,羞辱五品官员,何因? 盖因员外郎之孙为五品郎中,诸位听清楚了,这位也是五品! 敢问,朝堂之上哪位五品郎中的亲爹,敢指着同是五品直学士的鼻子羞辱?!更遑论其堂叔乎?!” 盛向浔这会儿战意凛凛,踱步朝着国子监祭酒而去:“常祭酒,您是从四品,您家人敢跟詹事府敢跟翰林院五品直学士不礼吗?” “盛侯爷……”常祭酒苦笑着拱拳,刚要说话,却看见了盛向浔的后脑勺。 得!这位永兴侯又跑到鸿胪寺卿面前:“您是正四品,您能允许您家人跟都察院佥都御史大放厥词吗?你们都是同阶?!” “本官家人皆懂礼也!”鸿胪寺卿黑着脸,甩了甩袖子。 “呵呵。”盛向浔扭头又去寻人。 “盛爱卿,可以了!你举的例子够多了!”景和帝一眼瞧见人群里那个眼冒精光的小脑袋,赶忙喝止盛向浔。 他这表兄莫不是忘记他闺女也在早朝之上?! 这对父女打算现场教学啊! 瞧瞧那小丫头惊叹连连的模样! 景和帝这样一喊,盛向浔却是停下了朝礼部尚书迈出的步伐。 何本出松了口气。 没办法,谁让皇上对这位格外优容呢!有太后跟那儿看着,皇帝亲兄弟不敢做的,这位都敢哩! “圣上,您看,诸位同僚便是对京中低了自己一两阶的官员都格外客气,盖因同为文官也!武官地位不及文官,可不能连商贾的亲戚都能欺侮吧?!士农工商,商名为末也;实则其以财势,早已列于士之前也!若不遏止,加以限制,假以时日,此等群獠定当合世家、权臣之力,凌于皇亲国戚,乃至天子之上!皇上,您不可不多想,不能放纵啊!” 盛向浔说到最后,目中含着泪光,极其恳切的看景和帝。 景和帝:“……” 很好,老哥今儿的演技极佳! “危言耸听!圣上,莫要听永兴侯搬弄是非!”陈岭御史急忙行礼。 “你说谁危言耸听诶?!”盛向浔不乐意了,立刻收回泪光,怒视过去,“左大营那位知事是我旧友!他家这件事儿我门儿清!若非我永兴侯府以势压人,他家小女若想和离只怕要要脱层皮了!” 众臣子:“……” 很好,真没谁敢当着皇上面儿之言自己以势压人的! “圣上!圣上!永兴侯自己承认其以势压人了!” 景和帝看着激动的陈岭御史,不由反省自己,是不是应该让自家官员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严爱卿,永兴侯只是喜欢夸张,朕想满朝上下,大多晓得永兴侯他行事是有底线的。” 众臣:“……” 呵呵,他们就说吧! 自家皇上偏心,从来都不遮掩。 “圣上,臣以为朝廷当设监督,凡商贾借请封之尊位,借子弟之权势、借官员之威势欺人,无论受欺者为文官、武官、百姓,皆当罚之,该撤封的撤封,该贬官的贬官,该革职的革职!这般,才会令商贾懂得如何尊重手里的权力!” 盛向浔这番话,让景和帝有些心动,却让众多朝臣不满起来。 之前大家可以看笑话不作声,可是此刻涉及到自家利益,他们就不能沉默了,哪怕御座上还坐着皇上。 他们许多人,不是出自商贾之家,就是族里有子弟经商,再不济还有豪商孝敬钱财,若是皇上真听盛向浔意见设立监督机构,想要像现在这样合作,可就难了。 “圣上,商贾也好、官员也好,皆是圣上子民,人有好坏,商亦有好坏;世上存在奸商,可是亦存在义商!若像永兴侯这般一概而论,只怕要伤了义商之心!” “是啊,圣上!永兴侯为友抱不平,臣等理解;可是令其友人之女受欺者,乃陈规也,非商贾武官之争啊!” “圣上,朝堂之上,家族有行商贾之事者极多,若是限制,臣等一心为陛下者,何存?!” “……” 一时之间,三分之二的朝臣站出来,七嘴八舌抗议。 第七百二十二章:景和帝喜欢听 盛苑远远瞧着,她爹的话语声渐渐淹没在群臣激昂的对奏中,似有暴走之意。 这还是她第一回见识三分之二的朝臣意见这样一致。 不过惊叹归惊叹,盛苑见前面那些官员乌泱泱的朝她爹围拢,登时也站不住了。 俗话不是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她在朝殿站着,哪能见亲爹吃亏?! 二话不说,撸上袖子,直接莽就是了! “安静!安静!诸位大人且安静!” 景和帝稳坐御座之上,一眼就瞅见盛苑撸胳膊挽袖子,战意雀跃拨楞开同僚,兴奋的朝前冲来,忙不迭让郑安维持秩序。 幸好群臣还晓得不能君前失仪,只是站在盛向浔对面,彼此争辩,因此才能在听郑安提醒后,立刻收了声势。 眼瞅着原本要混乱的队形渐渐规整,景和帝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才放下,他忽然想起刚刚把盛苑给忘哩! 待要放眼寻她,就见一个丰腴的身影“咻”地从人群里扑了出来:“圣上,臣有本奏!” 众臣只觉眼前一花,不又有些发懵的看着盛苑背影:“???” 不是,这玩意儿是何时扑过来的?! 景和帝左看看抱着笏运气的盛向浔,右瞧瞧一副不说不快模样的盛苑,怎么看怎么觉着这爷俩忒像! “圣上,臣有话说!”盛苑见景和帝发怔,忙不迭再次大声提醒。 “盛参议,这不是你的位置!”有朝臣见她几要扑到御桌上了,很是不满,不由出声提醒。 “吾知道啊!”盛苑刚开始没搭理,不过这人竟契而不舍的提醒,盛苑实在不堪其扰,这才回头说,“只是前辈你们把后面的视线全给遮挡住了,若不是在下灵巧,也没法子来到御案前禀奏啊!” 某朝臣:“……” 眼前女郎这无辜的样子,很有无耻的意味了。 “说!”景和帝盯着盛苑半晌,见这丫头眨巴着大眼睛,跟这儿装傻,顿时气笑不得的挥挥手。 盛苑闻言,眼眸又亮了几分,忙不迭说:“圣上,世上事,有利益之处就存有混乱,故而与其一味阻拦,不若设立规章,控制局面,令混乱归为有序。” 景和帝原以为盛苑要给她爹打抱不平,不是声东击西攻讦朝臣,就是围点打援给她爹助阵。 却不想这丫头竟是一本正经的提出建议! 很有进步啊! 景和帝莫名有些欣慰,瞅着盛苑小脸,不禁喟叹,小丫头长大了。 “哦?你细说与朕听。”景和帝很给面子的应了一声。 盛苑心里有数儿了,忙不迭大声言:“世人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虽不乏位高轻财者,然终归寥寥,期待此般品质高洁者云集成风,不若期盼规章周全、制度完善。 今臣听闻诸君之言,更知切断官商联系之难,与其一味阻截,令朝臣苦不堪言,不若顺水推舟,丰国库严律法。” 景和帝点点头:“铺垫的可以了,而后可以直说。” “臣以为朝廷可设立户部银庄与廉政监督机构,户部银庄主要面向皇商、朝臣开展存银储蓄、借贷周转之业务,朝廷可以将官员薪俸打到户部银庄账上,供朝臣取用。 至于廉政监督机构,则负责明确朝臣官员家产之数,监督朝臣经济来往,以免出现大额不明资产。” “还有吗?”景和帝有些感兴趣了,尤其是看到朝臣们那张张好像开了染坊的脸,他就更想听盛苑说下去了。 “臣以为凡制度,必要多重保障才能实施,故而臣想,既然国家经济蓬勃,商贾须得重用,那么朝廷须得颁布规定,令其在发展中学会德能配位。” 景和帝对此更有兴趣:“哦?具体说来听听。” 第七百二十三章:盛苑的好办法 “大商豪商,取利于民于国,自当报国利民,应当具备社会责任感,像是修桥铺路,像是大型民生,像是救济孤寡残弱,像是高额商税。” “臣反对!”陈岭御史从何盛向浔的对峙中缓了过来,此刻他铁青着脸大声言。 “修桥铺路、民生建设、救济孤寡残弱,此乃朝廷责任,将朝廷责任推卸民间,此风不可长也!而今商税十中取三,已然不低,若是再高,只怕民间小商小贩难以承受。” “曾御史此言差矣!商税有阶,凭利润收益为准,小商小贩所赚寥寥者,朝廷自当少收;大商豪商贸易所得丰厚,朝廷自当多收。商税充足,朝廷便可减少农税,才能得以富民;而民富,国内经济方能强盛……曾御史,汝该不会以为商富即位民富吧?!” 盛苑嘴皮子向来利索,一番话说下来,陈岭御史竟没找着掺言之机。 “至于曾御史认为的朝廷将责任推卸民间,更是无稽之谈。朝廷设立专门机构监督商贾存道义、树良知,积德行善利国利民,何来歪风之谈? 与其让商贾资财过剩,令其贿赂朝臣,以致受到查抄流放,不若让他们将过剩资产用在正处,也算报效朝廷。” 众臣没想到盛苑竟然无耻至此! 谁家会嫌银子太多?还资产过剩!跟财产有关的,就没有过剩一说! 偏偏这盛文臻厚颜侃侃,这番义正言辞之语,却说到了皇帝的心里! 不等其他朝臣反对,景和帝直接拿定主意:“盛卿回去将此方案整理完善,尽快写成章疏递来。” 盛苑本就是通政使司右参议,旁人的章疏还要通过她的手筛选,她自己的章疏更不愁直达圣听了! 顿时,许多有意见的朝臣都憋着气。 谗臣!这女郎就是个谗臣! 跟皇帝事事一致者,不是谗臣是何?! …… 这次早朝在皇帝一棰定声后落下了帷幕,不过朝堂上的余波却在民间渐渐发酵起来。 “苑姐儿,你瞧,有人登文骂你哩!” 盛苑刚练了套拳法刀法,就见安屿气冲冲拿着一卷册子而来。 “这不是《文刊》?”盛苑接过小遥递来的汗巾擦了擦,红扑扑的小脸儿还带着笑意。 “是最新一期的《文刊》。”安屿寻了块儿大石头坐下,朝盛苑招手,“你瞧,南地多个书院都有文章载入,里面是十二三都是针对你的!你看!” 盛苑咕咚咕咚喝了一竹筒的水,这才接过安屿递来的《文刊》。 《文刊》自去岁开始发行,专门接受各地书院学子、文人大儒投来的文稿,文稿内容基本上都和时政有关。 没错,《文刊》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安置这群热爱搞事的文人墨客旺盛的倾诉欲而设立的。 自从《文刊》发刊以来,每旬一册的《文刊》上进行过数不清的远程辩论、多方互骂。 正所谓理不辩不明,朝廷用《文刊》昭告天下学子文人,不要暗搓搓搞事,有本事光明正大说个清楚。 还真别说,《文刊》发刊的效果极好,从前那些双标到逻辑自洽的人,在《文刊》发行以后,渐渐收了脾气。 毕竟一个喷子对上一群键盘侠,想要发挥十成十的功力,着实有些难了。 “现在你面对一群大喷子了!”安屿气呼呼的指着册子,跟盛苑说,“你那日早朝明明提的是良策,可却好像捅了这帮人的窝子!” 第七百二十四章:排队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溜溜达达照在书肆的房檐,此时,书肆门板尚无一丝松动,可其门前却排起了长队。 一群或是文人打扮,或是书童模样的人,将队伍排出了街巷。 有那早行客经过,见之不由感到有些稀奇。 现在虽是春暖花开时节,可不是还有“春寒料峭”之说? 这一早一晚仍旧寒凉。 若是起得早了,让晨雾把衣衫打湿,可是极不舒服的。 因着好奇,不少行人相问缘由。 队伍里好说笑的,见书肆开门还要等会儿,想着怎么都是打发时间,干脆和对方聊起来了。 “自月初至今二十余天,原本旬发的《文刊》已经刊发九回,你道这是缘何?!” 《文刊》虽说在文人之间盛行,可是因为很多大儒名师都爱给其投稿,故而其开辟了专门板块讲解科考事宜,故而有想让子孙考学的人家,大多都知道这本书册的存在。 虽说《文刊》原版要五十文银一本,不过这是刊印的价格,若是书肆雇人抄写的手抄本,一般二十余文即可拿下。 当然,若是自抄自留,那么算上笔墨纸张的费用,每月花费十五六文足以拿下三册。 所以《文刊》,是多数想要供儿孙读书的人家能够担负得起的。 “兄台莫要考在下,在下是猜不来的。”好奇的行人见排队的书生卖关子,不由愈发好奇。 “上一科的女状元,现今的翰林院直学士、礼科给事中、通政使司左参议,跟那帮文坛大儒打起来啦!”有人爱好抢话,不等卖关子的高个儿书生说完,他先兴冲冲给了答案! “咦,那女郎不是翰林院的修撰吗?是通政使司右参议来着?” “看尊驾不像是京外人士,怎地消息这般不灵通呢?前儿皇上给升的,家兄是内阁诰敕房的官员,消息肯定没错!” “原来是中书舍人的兄弟,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 “嗐,你们就别客气了,接着说啊!” 有人嫌他们啰嗦,干脆给围过来的行人说:“月前不是传言说朝廷有意提高商税以减农税,又言令商贾担负社会责任?据说就是那个女状元提的,她本意如何咱们不知,可是在士林大儒看来,却是过于市侩,故而争相骂她。” “好家伙,这一张嘴怎敌数张口?老虎也怕狼群啊!” “哈哈哈,不怕,这女郎战斗力极强,大前天的《文刊》上,有两个版面都是她写的文章。我家先生说,看了她写的这些文章,方知盛名之下无有虚士!果然不愧六元及第者!” “有这样好?!”有人还真没不晓得,闻言将信将疑。 “可不是!”排在稍后位置上的学子,提起盛苑的文章,简直眼睛放光,夸赞起盛苑,更是恨不能手舞足蹈,“文采斐然、逻辑通畅,让人阅之口有余香!” “对对对!她文章的气质常有不同,或是荡气回肠、或是浩然侠气,或是婉转悠然、或是幽默轻快、或是掷地有声、或是振聋发聩!怎么说呢!你读她的文章,情绪会跟着她一起,嬉笑怒骂间畅游寰宇!总之一个字儿,痛快!” 第七百二十五章:议论 “……”看客见又出来一个激动的学子,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琢磨,“‘痛快’明明是俩字!这人连数儿都数不清,他能分出文章好赖?” “您别理他,这人最近有些癔症!自从喜欢上了盛六元的文章,他脑袋就不大清醒了!不过《文刊》确值得买,不说这位女郎的文章,只说那些围剿她的文章,就有很大研读价值!不过我跟您说,看《文刊》时也不能皆读,什么都看什么都读,会让您后悔的!” “还有这般讲究?那……还请仁兄赐教。” “您客气了不是!我跟您说啊,《文刊》虽说多采录大儒名家文稿,不过考虑到文稿风格要丰富,故而会采用一些意见还算特别的文稿。这里面,就需要您自己选择了!反正在下精读之前,通常会囫囵吞枣的看一遍文章,像是那些看着有理,仔细一想含含糊糊,再仔细一想就是强词夺理的文章,在下是不会多看第二眼的!” “也是,那些凑数儿的没必要看。” 他们说的热闹,书肆旁边儿的街巷里的人却是越围越多,眼瞅着就要将这条街给围得水泄不通时,书肆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了!开门了!快快快!往前走啊!” 顿时,原本说得热络的人立刻分开,队伍里的人不错眼睛的朝前望去,被说心动的行人也忙不迭加入队伍。 眨眼间,本就甩出街巷的队伍蜿蜒到了对面街区。 …… “苑姐儿,你歇歇吧!”安屿寻着盛苑的时候,这丫头还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来着。 “不歇!我不累!”抬起头的盛苑眼睛闪闪发光。 她此刻刚好处于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感悟之中,每每挥就出一篇有针对的文章,总是有种酣畅淋漓到颤栗的欢愉! “据说《摇摆的原则》那篇小文,上次气晕了个白胡子老头儿!这次我努努力,争取让这篇《起源和忘本》把花胡子们也气迷糊才好!” 盛苑写完最后一个字儿,满脸尽是激动得挥挥拳头。 “苑姐儿,你这是笔战群儒啊!”安屿见盛苑面色红润,瞧着比他还康健,就晓得他的担忧多余了,忙坐过去,举着大拇指夸赞。 “嘿嘿!”盛苑腰板儿又直了几分,她乐呵呵的摆摆手,还跟那儿谦虚,“我一个打一群是没错,不过他们算不得群儒,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之辈!” 安屿:“……”贬低敌人,大概也算一种自谦。 “你这再写就是第三十六篇文章了。”安屿虽然文采不足以声援盛苑,但是他也有办法侧面响应盛苑,“写多了多累啊!走,我带你出去转转,你松快松快,才能更好的跟他们战斗!” “也好。”盛苑想起自己这些天都憋在府里,也觉着是时候出去散散心了。 “我们去茶舍!到时候给你看好玩儿的!”安屿见盛苑可算答应走出书房了,登时乐得拽着她手腕往外跑。 从府外带点心回来给小闺女吃、不想却扑了个空的永兴侯盛向浔:“……” 不是,他那么大个闺女哪儿去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次辅见 潞安州乐原府 一行车马刚刚踏进主街,就见街旁数十人围成一团,时不时爆出笑声。 车上人喊停了马车,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对着坐在马车前沿的仆人笑说:“走,咱们听听去。” 仆人应诺,一边护着主人一边挤进人群。 主仆二人才进了内圈,里面情形还没看清,就听当中的说唱人打着竹板儿,高声快说: “【打竹板儿,咱们唠唠嗑儿,最近文坛起风波;朝中大员议商税,商贾收益要减缩。 民间议论才刚起,士林大儒有话说。他说增税伤民本,他说与民争利错,哪怕富家玉石多,哪怕细粮随意做。 不见农夫惜畜力,不见褴褛遍山坡。原来士林多高眼,只见汪洋不见河……】”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华服男子,狭长的眼眸带着些诧异。 仆人跟在旁边儿也稀奇:“这是可以当众常说的?” 果不其然,那说唱人刚唱个开头,就有一小队人突兀的挤了进来。 这些人一上来就极为粗鲁的轰人:“去去去!!!都散了!都散了!尔等再敢围听这等造谣之词,就把你们关进府衙大牢!” 众人一看这些人统一的穿着,登时表情一慌,顿作鸟兽散。 不多时,之前还喧嚣的街边,除了那主仆二人,就是那支明显是某府家丁的小队了。 “唱词儿的也跑了!” “又让他溜了!” “下次定然要他好看!” 这队家丁骂咧咧的跺跺脚,搭眼瞅了下一直没动地儿的主仆二人。 队里有人刚想朝他们呲牙,就让领头的队长踢了一脚:“瞧他们打扮非寻常之人,莫要招惹了,赶紧撤。” 一行人呼啦啦来,又呼噜噜走,掀起一片尘、赶走一群人,徒留两个看客满肚子疑问。 “巡按大……” “不要作声,派人问问,都是哪家的人。” 半个时辰后,乐原府官驿所辖客栈客房内,巡按贾从竹听了汇报,不禁扬眉笑:“余波声势存啊!” 而后,他提笔写下一封疏文,令护卫快马加鞭送回京都。 …… 《文刊》的辩论,在经过最初的一对多的对骂场面后,渐渐发酵成了各种大乱斗。 双方你来我往闹了近一个月,其间上百篇文章滚滚入场。 这凡事,有反对就有支持,还有人半截儿改换立场。 之前说过,《文刊》是个容百家畅言之地,不仅盛苑和大儒们可以发声,普通学子文人亦有机会把想法儿发表上去。 因此,在经过了盛苑和那些大儒们精彩辩论的刺激,原本只是吃瓜群众的文人学子充满了表达欲。 于是,一篇有一篇想法各异的文稿涌向《文刊》,一场文坛绚烂多彩的文场大乱斗开始了。 这场历时数月的混斗,除了给后世学子留下数十篇经典课文外,最大的意义,就是让盛苑从漩涡中退了出来。 功成身退的盛苑还没松口气,就有典籍厅负责传话的小吏前来寻她。 “盛参议,次辅大人请您过去一见。”小吏也不容易,转了大半个通政使司,才在翰林院门外寻着盛苑。 盛苑也没想到,刚回翰林院报个到,就让次辅古蕴程召见。 她不过是五品,堂堂次辅怎想起寻她来? 不过腹诽归腹诽,到底上官召见,不好忒磨蹭了。 “劳驾您带路吧!”盛苑整了整衣冠,随对方过去。 内阁办公多在典籍厅北厅,内阁阁臣的办公室基本设在那里。 盛苑也是第一次去,看哪哪儿都很稀奇。 当然,典籍厅和旁的办公处也没多大不同,不过因着内阁在此办公,看起来就多了几分高深的气质。 盛苑过来的时候,古蕴程刚好被皇帝召见,留下个文书特意等着她:“次辅怕是还有些时候才回来,盛参议先在厅内暂等。” “……好。”盛苑以为自己最多是白跑一趟,没想到还要在这儿等待。 古蕴程安排的文书也是个伶俐人儿,看盛苑无所事事的左顾右盼,一边吩咐人上来好茶和茶点,一边笑着跟她介绍典籍厅:“盛参议若是有闲情雅趣,可以到侧面的游廊水榭转转,那里风景不错,有花有鱼有湖,还有半局棋盘,尽可打发时间。” “好!”盛苑眼眸一亮。 内阁办公的地方竟然还有湖! 果然待遇不同! 怀揣着好奇和惊叹的心情,盛苑沿着文书的介绍寻了过去。 然后,她看着不足百米开外的侧院牌匾,沉默了。 一个供官员散步的小院儿叫“游廊水榭”?! 一口让两条金鱼游弋的鱼缸叫“小湖”?! 原来典籍厅的人都这么有想法儿的吗?! 失敬!失敬啊! 盛苑感觉脸上的笑容都要绷不住了。 “盛参议,这是鱼食,不过每次只能喂一勺,不可多放啊!”大概是盛苑的表情太礼貌了,文书匆匆把最重要的事情交代一番,而后迅速闪人。 “……”盛苑看对方一溜儿小跑,很快脱离她的视线,不由啼笑皆非。 上当就上当吧,总好过在厅里傻等。 盛苑擅于宽慰自己,之前的怔愣不过片刻,她很快就又活泼起来。 鱼缸里那几条圆嘟嘟的胖鱼也蛮有意思呀! 黑色那条尾巴像绸缎,欠欠儿的到处去挑衅;红色的那条动作极灵活,脾气还暴躁。 通体宛若黄玉的那条有些小羞涩;头顶赤红的白玉鱼儿,一会儿浮起一会儿沉下,瞧着很欢乐。 盛苑的目光被这几条看着很可口的鱼儿吸引,自己都没发觉何时蹲在了鱼缸旁。 她记得系统曾经给她看过一个视频,里面的金鱼们不仅擅于顶球,还能准确拦网,也不知这几条能不能做到。 滴溜溜转着一双大眼睛,盛苑捏起少许鱼食,左看看右瞧瞧,见没人注意,不由悄悄呼唤系统:“你说它们有没有那么聪明。” 系统也好奇啊,跟那儿出主意:【试试!试试看!哈哈哈,那条黑鱼很好斗啊!】 “才放了几粒儿,这黑鱼就单方面殴打朋友咯!”盛苑看看吓得东多西窜的黄鱼,又看看扭头游走的白鱼,最后将期冀的目光转向了已经快速摆尾的红鱼。 (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七章:见 “昔时,苑初为参议,次辅蕴程召见。前去无人,苑待于典籍厅侧院,于缸前赏鱼。顾左右,不见人,苑以饵引之,连呼‘斗’!不久,果有两鱼争啄不止。”——《首辅盛苑传》 …… 古蕴程回到北厅,脑子里还琢磨着之前商议的朝事,不知不觉间竟按着平常的习惯往侧院而去。 那里有他养的几尾金鱼,平时举棋不定时,他即过去给鱼儿喂上几粒饵料 典籍厅上下都晓得规矩,只他喂鱼时,没人轻易过来打扰。 这大概算是种解压吧! 不过今儿他注定是享受不到清静了。 这不,才迈步进去,入眼的就是一个穿着绯色官服的女郎,蹲在他那鱼缸前,激动得握拳连呼:“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古蕴程看着时不时从水里翻跃出来,互相给对方一甩尾的墨鱼和绯鱼,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有瞬间,他已经按捺不住握紧笏的双手。 幸好他忽然记起,眼前这个可气的女官是他叫过来的,故而只能默默运气。 他可真后悔啊,早知这样,那之前还不若让文书给她打发回去好了。 “呃,盛参议?”捂着胸口的古蕴程费劲儿的放下手,直到确认自己恢复了原本的风雅,这才朝自娱自乐的盛苑开口。 “!!!”盛苑听见熟悉的语声,登时怔愣原地。 她要是说她轻易不捣乱,这位古次辅能信不? “下官拜见古阁老。” 得益于脸皮天然的厚度,盛苑瞬间转换好了情绪,恭敬、规矩的拱手行礼。 古蕴程:“……” 饶是他这个沉浸宦海几十载的老人儿,也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女郎的心态。 果然适合在宦海遨游! 这般想着,古蕴程之前的不满散去很多。 “盛参议免礼,跟老夫到正厅说话去吧。”他很努力的不去看鱼缸,以免心态失衡。 盛苑连声应是,不过离开之之前,还是没有忍住,悄悄朝鱼缸瞥:还好,几尾小鱼都挺活泼,丝毫没有翻肚皮之意。 …… “盛参议可知老夫为何寻你过来?”回到北厅侧堂他自己办公房的古蕴程,脸色好了许多,一边轻轻品茶,一边笑着询问。 “下官……不知。”盛苑其实多少有些猜测,只怕是之前在《文刊》上和那些大儒们闹得动静有些大了。 只不知,这位次辅喊她是为了训斥,还是为了劝说。 “盛参议抛砖引玉,却是省了朝廷不少事……之前朝廷大员,包括本官在内,虽于京都没少历练,却鲜有为政一方者,故而,最大短板在于对大楚各地细节了解不够。” 古蕴程笑呵呵看着她:“盛参议几十篇文章,引得各地学子文人争相而来,其中,不乏自曝当地问题者,倒是给朝廷修改政令提供不少思路。” 以为要挨批的盛参议:“……” 把她叫过来,就是为了表扬她?! 真哒假哒?! 盛苑看起来面露赧然,实则心里嘀咕:熟话说得好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也。 只不知这位次辅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八章:意见和指导 “盛参议,政令完善之后,当奖你一功啊!”古蕴程笑得很和善。 盛苑在一旁听着也惊诧。 她以小人之心仔细分析过了,这位次辅似乎不是跟她阴阳怪气。 也是,人家是内阁二把手,就是不高兴,也不可能对她这个五品小官阴阳怪气儿。 毕竟那样太跌份儿。 “阁老过誉了!”盛苑才不会傻乎乎不接受奖励呢,摆出足够的谦逊态度就可以哩,毕竟前不久她可是在舆论的风口浪尖儿上好一番折腾哩。 古蕴程:“……” 很好,这厚脸皮的样子,让他都有些惜才了。 “盛参议,不若和本官对弈一回?”古蕴程想了想,主动招呼盛苑换到棋盘前坐下。 “阁老,下官不擅对弈。”盛苑倒是没好意思让人家直接让棋,不过还是丑话说到前面,免得这位次辅赢得不尽兴,反而怪她棋艺不好。 说到对弈,盛苑就感叹自己太过敦厚,这种需要动八百个心眼子的游戏,哪里是她这个老实人擅长的! 尤其是对面这位古次辅,看着就是精于城府之人,她只怕更不是对手! “无事,游戏而已。”古蕴程也没感到很扫兴,依旧兴致勃勃的示意盛苑先手。 “那下官就献丑咯。”盛苑毫无布局意识,随意的落下一子。 古蕴程本也不是把她喊来对弈的,故而也不是格外认真:“本官刚刚面圣,言谈间提及参议,皇上有意调参议六部轮转,不过本官却觉得为时过早了。” 盛苑闻言,情绪很是平稳,看起来没有任何不满。 古蕴程一直注意着,见此,又言:“圣上又有意令参议于主科清吏司任职,只是本官又给劝住了。” 盛苑闻言,依旧没有特别大的感想。 招待外邦来客这事儿听着有意思,可她这脾气,若是不小心打了人,只怕也是烦恼。 古蕴程见她闻而不语,瞧着很是沉得住气,不由暗暗点头:“自燕至近,内阁遴选,成员多是翰林;朝廷重京内而轻外,故而常常有小浆难调大舟之感。若是参议有上进之意,只怕京都不是久留之地,出去看看外面天地,再回来,任六部侍郎,非难事矣。” 他说的格外诚恳,盛苑听得却很是惊奇。 好家伙,话说的很好听,可是他这一脚把她踹出京都之意,也是很明显了。 官位够不够高,她其实不是很介意,毕竟她才多大,就是外任个两三任,她归来仍是青年。 只是,她才升任左参议,还没在通政使司发光发热,怎么好说调任就调任哩! “岑三辅也这样认为,故而,他今日和圣上提议,令参议到大理寺任职一段时日,而后再调任地方。” “……”虽说岑闽舟的意见,未必是为她好。 不过……去大理寺任职?似乎有些意思! “说来,本官亦是赞成岑三辅之主意,去大理寺任职一段时间,的确于参议外任有好处。” 盛苑发现古蕴程言语真诚,好像她是家中子弟一般,谆谆叮嘱,不由有些紧张。 毕竟这些朝廷大佬不是开善堂的,他们给予的关怀后面,都是一个个鱼钩儿啊! 要知道,大佬们可是不喜欢鱼儿脱钩的! (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九章:后续(上) 盛苑的翰林院直学士之位还没捂热乎,一道圣旨传来,连同通政使司左参议的位子一起,长着翅膀飞咯! 当然,景和帝对她这个人是没有意见的,所以在拿走她两个官职之后,又送了她一个大理寺左寺丞的职位。 品阶没变,还是正五品,有实权的那种。 “刑部、都察院、五军断事官所判案件,都要交由大理寺复审,而后才可定案。若大理寺认为案件不合法规,即可予以纠正,或者要求重审。”盛昕听说自家小妹又换岗位了,登时又惊又喜,忙不迭绕着小妹转。 “虽说品阶没变,可这也算是往上走了!”盛昕搓着手,兴奋地边走边说,“五军断事官,断的可是军中案件!由此可见,大理寺权责之广啊!” 盛苑感觉自己眼睛快要让她哥给转晕了! 有必要这样高兴吗?! “有啊!当然有!”盛昕很不理解自家小妹的淡定! 在这种惊喜时刻,她怎么能这样淡定淡定? 激动一下啊!高兴起来啊!嗨起来! 这样瞧着都不像是还未双十的女郎哩! “十九岁的五品官啊!放到哪儿不稀奇?!都这样了不得哩,都不激动啊?” “又不是十九岁的首辅,就是高兴些,也没必要这样激动吧!” 盛苑小声嘀咕。 幸好她哥没听清楚,要不然,一定会恍然大悟:他妹不是不激动,是激动傻了,要不然也不能说出十九岁当首辅的痴话。 十九岁的首辅……莫不是在胎里时就已经读书了?! 盛昕这边儿张罗着要一家人好好庆贺庆贺,盛蒽那边儿就派人来接小妹。 “苑姐儿,我读书时曾听先生说过,大理寺分管大楚之刑狱,其内部又有左右寺之分。左寺负责江以南六省;右寺负责江以北六省,你作为左寺丞,以后肩负的责任就更重了。” 慧王府里,盛蒽一脸欣慰和骄傲的看着自家小妹。 原先那么小小一个人儿,竟然长到可以负责半个大楚的刑狱了,简直不可置信! 盛苑挠挠头,没想到就是那么小小的调动一下儿,竟然让她哥她姐都不淡定了。 “要不是咱爹爹娘亲前去江陵,眼下尚不知这喜事,恐怕他们还要激动哩!”盛蒽和小时候一样,亲昵的点着小妹额头。 盛苑闻言,想起前几天大包小包往南赶的爹娘,忍不住嘟起嘴来:“哼,他们再激动,也不会搁置二人游哒!” 那两口子老早之前就密谋甩开儿女出去玩儿哩!当她不知道呢! 盛蒽忍不住笑弯眼,捏了捏小妹那依旧肉嘟嘟的脸颊:“看破不说破,你这小丫头,跟我这儿说说也就算咯,可不要在家里嚷嚷!” “我又不傻!”盛苑不满的瞅着她姐,“你当我是小孩子啊!” 这么说着,盛苑眼珠儿滴溜溜转,凑到她姐怀里,问:“你说,外祖父外祖母是不是真要出海?!” 这次盛向浔和郑氏之所以前去江陵,就是受大哥郑波平和嫂子宁氏所托,前去劝抚那主意惊人的老两口儿的。 第七百三十章:后续(下) “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好游山玩水,自大哥幼时,他们便离开郑府到处出游,鲜少回府;时至今日,他们怕是连大楚周边的小邦都游过了。若他们是想乘船渡海,也不稀奇啊。” 盛蒽虽然没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几回,不过,她对这两位带着大哥满处跑的长辈,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盛苑闻言,目瞪口呆。 脑海里同步冒出一行字: 老夫/老妇聊发少年狂哇! “阿姐!阿姐!你说,咱们外祖父外祖母这般好玩,咱爹娘他们也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若是遇到一块儿,他们谁说服谁?” 盛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摇着她姐袖子,连道:“这……只怕到时候不是他们劝住外祖父外祖母,而是一起跟着出海玩儿咯!” “!!!”盛蒽让她唬了一跳,差点儿蹦起来。 幸好她很快反应过来,略有后怕的抚着胸口:“你这丫头,真真吓着我咯!就凭你和屿哥儿的婚事没办,咱爹娘哪敢远游?” 说是这样说,她到底还是不大放心,喊着知语准备笔墨,就手就在榻桌上挥笔成文,写到最后,三页纸都写满了。 “哎呀,没留写名字的空当!”盛蒽一拍额头,眼眸熠熠的看着脑袋凑过来瞧信的小妹,“苑姐儿,来,把你肉爪子贡献出来,咱在信边儿这印个手指印!” 读信刚读一小半儿的盛苑盛寺丞:“???” 她感觉一溜儿问号儿从脑袋里钻了出来。 不是,慧王府现在已经节俭到连一张信纸都要省的地步了? “阿姐,我这个左寺丞,是看人家签字画押的,总不能还未上任了,就先体验一把签字画押的感觉吧?!”盛苑忙把俩手放到身后,脑袋摇晃得好像拨楞鼓。 盛蒽听见“左寺丞”仨字,恍然想起小妹已不是小孩子了。 “跟你开个玩笑,瞧把你给吓的!”盛蒽佯作镇定,不紧不慢添了页新信纸,在上面写上自己和小妹的名字。 盛苑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姐,总觉得这人在糊弄她哩。 …… 不知是因为外祖父外祖母不喜约束,根本不待女婿女儿玩儿;还是姐姐盛蒽写信报喜的缘故,半月之后,盛苑就接到自家爹娘的信件,信里说,他们把二老送上海船,就回还。 盛苑:“……” 所以,他们还是没劝动哩?! “外祖父外祖母可真励志!”安屿听说此事,登时拍着腿,连声大呼榜样,“若咱以后也能像他们那样就好了!” “那你可得一直习武才有戏!”盛苑瞅着这个自从考上进士,就开始躲懒的家伙,提醒,“外祖父外祖母虽不擅于舞刀弄剑,可他们从年轻时就练养生拳,一直不曾间断。我大哥说,他们现在走路仍然健步若飞呢!” “没事儿,你放心好咯!我虽于练功上偶有偷懒不假,可是骑马射箭狩猎的功夫却不曾放松。”安屿拍着胸膛,很是有信心的跟盛苑保证。 “唔,你高兴就好。”盛苑懒得争辩,继续低头翻阅大理寺的资料档案。 没有错,才刚入职的盛寺丞,接到了上官的旨令。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和那厚厚的案件记录作伴咯! 第七百三十一章:卷册 “寺丞,这是上半年的重大案件卷册,您请过目。”右寺副抱着又一大摞卷册放到盛苑桌上。 盛苑闻声,抬起头,一双大眼转成蚊香。 经过半月的努力,她终于把大楚这几十年来的重大的、有特色的案件梳理了一遍,尤其是经由大理寺翻案的那几十桩,更是划重点,翻来覆去研究、推演许久。 好容易把卷册由厚看薄,又由薄看厚,终于看到了尾声,结果哩,她竟然把今年各地的案卷给忘记了! 心里满含着泪水,盛苑的嘴唇都要哆嗦了。 “……寺丞大人?” “我这是喜悦啊!对于学习的喜悦!”盛苑吸吸鼻子,表示自己很快乐! 右寺副了然的点点头,应和说:“之前的大人们也是这样喜悦的。” 盛苑:“……” 也不必这样。 不管心里怎样默默吐槽,等署房只她一人时,她还是老老实实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瞅了起来。 “白银造假案?”盛苑没想到随手打开一卷,竟然又是一件劲爆案件。 其实,案卷看的多了,等闲的案由都不会让她太稀奇;之所以这样惊诧,实在是同类案件几乎十数年就冒出一回。 能看出这里面利润有多大了! 盛苑以为又是一帮以次充好、偷工减料的案件,却不想,这次的谋划者脑回路有些不同。 或者说,这案件的主犯们委实擅于空手套白狼了。 “智商犯罪手法总是不同啊!”盛苑看了一遍卷册,总觉得有些懵懂,本着知行合一的原则,她溜溜达达出了大理寺,朝着铸造局而去。 “杨铸造,劳烦您带我瞧瞧银锭的制造去?” 盛苑一进铸造局大门,就寻了铸银所的主事,声称要亲眼瞧瞧银锭的制造过程。 她自认为表现得格外客气礼貌,却不知那杨铸造听了她的名姓,第一反应是想跑。 不要误会,这可不是他心虚啊! 实在是这位六元及第的女郎,名声有些吓人! 这可是连朝廷大院、言官御史都敢撕的主儿,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可不够对方掰! 他这般想着,态度愈发热情和善。 看那殷勤样儿,他直属的上司都不曾见过呢! “好好好,下官这就带您前去。” 杨铸造带路的时候,嘴巴也没闲着,不停的给盛苑介绍他们铸造的铜板、纹银这些货币质量标准。 “所以,足两的纹银,白银含量须得达到九成?” “盛寺丞,关于白银含量,虽说燕朝立的标准是九成左右,多一些少一些都可,不过咱们大楚要求却格外清晰,是要白银含量达到九成以上的。也就是可多不可少。” 杨铸造笑着说:“当然,也不能多太多,一般还是要求不要超过一钱。” 盛苑点点头,随着他进到铸造的工点。 银锭的铸造地,是在铸币所后头的制造铺,里面面积广阔,几十个工位也不显得拥挤。 不过里面温度忒高了些,盛苑这腿还没迈进门里,就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袭来。 “盛寺丞,您可还好?”杨铸造余光看见盛苑额头瞬时冒出一层细汗,登时吓了一大跳。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二章:铸造局 杨铸造生怕这位不好惹的盛寺丞晕倒在他们铸造局。 毕竟在他看来,小女郎多是娇滴滴的,哪里受得了制造铺的高温?! 就连他们铸造局的主事初次来此还很不适应,更何况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女郎。 他心里犯嘀咕,脑子转得飞快,几个呼吸的工夫就想好对策。 从设想盛苑中暑晕倒,到他们采取措施,整个完整过程瞬间模拟完毕,绝对能做到保质保量不受伤。 盛苑可不清楚说话的工夫,对面儿这个恭恭敬敬的铸造想了这么多,她随意的抹了把额头,不在意的摆摆手:“杨铸造无需担忧,适应适应就好了。” 杨铸造:“……” 这是当时就能适应过来的?! 可看着盛苑只是额头冒汗,瞧着精力不错,应该没受多少影响。 “齐匠师,过来一下。”既然盛苑美事,杨铸造就恨不能赶紧完成盛苑的请托,好及早把这女郎给送出去。 听到杨铸造的吩咐,齐匠师也不拘束,笑哈哈的请他们到自己的工案前。 “寺丞大人可知‘纹银’之称何来?”令自己的学徒们准备好银锭的模具,又令一部分帮手将白银融成的液准备好,这才笑问盛苑。 “纹银?!”盛苑只是随着众人一起这样称呼,要数其名来历,她还真没研究过。 不过,没研究过不等于没法儿猜。 这不,盛苑犹豫之际,刚好想起曾在银锭上看过的波纹,不由眼眸一亮说出答案。 “大人果然博学。”齐匠师恭维一句,指挥着学徒和帮手将白银融液灌注到模具里,而他则抄起一根银棒,介绍,“待这白银融液温度降下,却还未完全凝固之时,吾用棒子在模具上挨个儿敲上一下,到时您再看。” 盛苑颔首,忍不住想迈步靠近,这样能看得更清晰些。 只她才迈了半步,就见那杨铸造忙不迭上前阻拦。 “寺丞,还是莫要太靠近了,毕竟这里都是溶液,万一飞溅出来,怕是要伤着您!” “……”盛苑看看形容夸张的杨铸造,又看看在模具里安静等待降温的溶液,怎么都想不到这有飞溅的可能。 不过,她向来都很善解人意,也不喜欢给旁人惹麻烦,故而顺着杨铸造的意思,没让他太紧张。 “寺丞大人,溶液温度到了,您请看。”发现温度差不多了,齐匠师跟盛苑打了个招呼,立刻挥着棒子在模具边沿敲了下去。 瞬时间,盛苑发现原本宛若镜面的白银溶液,因为震动关系,表面上渐渐出现一层水波纹,那样子,就好像石子儿扔进湖里。 “寺丞大人,待这白银溶液完全凝固,不管是银锭还是银元宝,表面都会出现五条水波花纹,咱们一般将这样生成的水波花纹称之为‘银纹’。” “银纹的产生,和白银含量有关吗?”盛苑想到案卷,忍不住追问。 齐匠师颔首,笑言说:“只有足银的银纹才这样漂亮。” 盛苑见他认可了自己的猜想,不由再度默默感慨:那帮把官银融了之后,加上白铜重铸的家伙,可真是帮“人才”!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三章:调解 盛苑刚从铸造局回到大理寺,就让大理寺卿唤了过去。 “盛寺丞可知晓,今日早朝之上,临川伯替兄状告其嗣重孙欲携家产以归宗。” “寺卿,临川伯的兄长,当是已故前任庞意侯陈达?”盛苑对京都权贵关系脉络清楚的很,只要对方提到名字,她很快就能将对方的信息从记忆里翻腾出来。 大理寺卿莫骢捋着胡须颔首:“是也。现任庞意侯是陈达之外孙。而要归宗的这位世子,是他外孙独子。” 盛苑想了想,问:“寺卿,现任庞意侯可尚在人世?” 大理寺卿顿了顿,表情有些复合:“据老夫所知,尚能饭矣。” “那临川伯缘何不在御前状告侄外孙,反而盯着侄重外孙告呢?都说知子莫若父,想来若无他的支持,其子何敢也?”盛苑眨眨眼,感觉里面似乎有内情。 大理寺卿笑了笑:“不管有无内情,既然老勋贵告到陛下跟前儿,陛下就断无置之不理之理,故而将此案交于大理寺督办。” 听他这话,盛苑浑身一震。 抬起头,越看对方越觉着这是上官给她挖的坑。 “寺卿,大理寺多是复核各地案件,这等事由当由顺天府办理才是。” “你说的老夫自是知晓?可这是陛下亲自安排,我等该当领旨遵命才是。” 大理寺卿说的义正辞严,听着妥妥一个忠君之臣,可问题是,真正干活儿的不是他吧! “庞意侯是老牌勋贵,临川伯之兄跟先帝更是自小的感情,陛下因着旧情,不忍庞意侯无人继承,亦不忍看他们兄弟叔侄疏远,故而希望他们之间可以互相妥协,而后撤案才好。” 盛苑听着听着,心里警铃大响。 据她所知,她眼前这位上官,可不是喜欢说闲话的人,这会儿大段大段的讲述,只怕另有他意。 莫不是……打算让她掺合? 她跟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就听大理寺卿用斟酌的语气,斟酌着说:“这个案件就交由盛寺丞你来负责了,若是中途能让他们撤掉案件最好。” “???”盛苑一双大眼睛里转着无数个问号。 她坚信有一个问号是对这位上官的质问:寺卿大人,做个人不好么?! 在大理寺二十多天,她才知道,寺丞竟然还要兼任调解员的工作。 她有心婉拒,可惜大理寺卿却不给她这机会。 从来没有调解员经验的盛苑,很想问问,一定要用言语服人吗?能不能实用些辅助手段?像是最有效果的拳头? 见到当堂状告侄重外孙的临川伯时,盛苑有些惊诧。 没想到这位当堂替兄抱不平的勋贵,瞧着还有些书香气哩! “临川伯。” “盛寺丞!” 听到称呼,又见对方恭敬的态度,盛苑眼眸闪了闪。 没想到这位临川伯还是个知情识趣之人。 虽说盛苑努力控制情绪,不过对临川伯的好感还是唰唰唰往上升。 “临川伯,您认为此案可有和解之可能?”盛苑不喜欢和陌生人过多的寒暄,哪怕对对方印象还不错。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四章:调解试水 她自认为态度不错,可是,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还是唬了临川伯一跳。 咦?这女郎怎地不按常理出牌?! 临川伯愣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寺丞……此言何意?” 盛苑见他表情不显,也懒得多猜,直接亮出底线:“若是朝廷将爵位易主,令现任庞意侯世子归还所用财产,而后令其自由改姓,不知临川伯可接受?” 临川伯大概没想到还有这般好处,登时面色红了几分。 “只是不知,而今庞意侯府还有几个主子?” 临川伯忙道:“吾那侄女只有一子,就是现在的庞意侯。” “庞意侯也只有一子?” “还有一个嫡女,小了世子六岁。” 盛苑听到这儿,登时觉着这件事儿好解决了。 “临川伯,您能确定现任庞意侯的态度吗?” 临川伯呐呐半晌言:“吾那侄外孙倒是表态永不改姓。” 说到这儿,他眼底的不满浓郁起来。 涨红了脸的他愤愤不已:“他说的简单,若是再有一子,这般行为,吾等未必不能接受,然,其独子妄图携产而出,归宗还姓!若真令他成功,庞意侯府就不再是庞意侯府了!” 盛苑本来想说,那不还有个女郎?瞧岁数还未及笄,完全可以接手庞意侯府。 不过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而且也不是说给这些人听的,毕竟这些人但凡有一个考虑过那个女郎,也不至于闹到御前。 只怕那些人都忘了,真正决定爵位归属的是谁哩! 盛苑问得差不多了,示意属官将临川伯请到后厅赞等,接着又让人把庞意侯及世子请来。 大概是早就接到调解通知,庞意侯父子提前到了大理寺,故而盛苑刚让人传话,他们父子就一起跟着属官出现了。 “二位可知,若是庞意侯府无人可承继,朝廷是可以收回爵位的?” 盛苑风格依旧,彼此行过礼后,直接说起重点:“世子要改姓,乃是私事也,只是为了改姓而失爵,是不是很合算?” “认祖归宗乃人伦大事也,是遵从道德良心之指引,纵使侯爵尊贵,亦不能阻挡吾之向往!一侯爵尔,不悔!” 这位世子言辞之间尽是凛然之意。 感动得盛苑忍不住反问:“这样说来,世子岂不是对尊祖父很不满了?” 庞意侯世子没反应过来,还纳闷儿了,就听盛苑跟他父亲很认真的说:“虽说令尊入赘侯府,可是为孙者怎敢指摘亲祖父?后辈人怎能轻视前代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庞意侯世子没想到眼前这位寺丞的理解力不仅感人还很吓人。 “是不是的不要紧,在下只是很好奇,世子家族族谱是从哪个时代的先祖记录的?” “在下家族最早可以推到西周!”庞意侯世子骄傲的挺直胸膛。 “哦。”盛苑佩服的点点头,“那西周以前呢?” “西周以前?”庞意侯世子闻言不由一头雾水。 他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个寺丞,她听得懂话么?!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五章:好言语 “世子缘何不言语了?”盛苑好像不会看人脸色似的,态度诚恳的询问一脸迷茫的庞意侯世子。 “这、这……寺丞大人此问,令在下不知如何说起啊!”庞意侯世子让盛苑催得脑袋发胀,只能讪笑以对。 “你们家族族谱最早能推到周朝,那周朝以前呢?”盛苑来劲儿了,特意把凳子往前拽了拽,很认真的跟人家探讨,“族谱首页记录的是开创一个家族的人,这人是一个家族的先祖,可是先祖也要有来历的吧?谁生的他,在哪儿长大的?总不能凭空变出来不是?” 庞意侯和世子闻言,忽有种膝盖中箭的感觉。这样被冒犯的感觉,让他们很不高兴,面容顿时沉了下来。 庞意侯皮笑肉不笑的说:“盛寺丞此言差矣,说句冒犯的话,盛国公府祠堂里的族谱,也未必能推到商朝吧?” “对呀,我家先祖最早的记载是西汉武帝刚即位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农夫。”盛苑却不以为忤,还给介绍一番。 庞意侯笑容僵滞:“……” 看来这女郎是真听不懂好赖话了。 “盛寺丞,那你们盛氏一族在西汉之前又是何等身份呢?”庞意侯世子此刻自认为攻守易位,忙不迭追问。 盛苑闻言摇摇头,莫名的看着他:“若是知道,族谱岂会不写?没写,自然是不知啊!” “!!!”庞意侯父子俩被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蒙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理直气壮的双标之人! “那你还连连追问我族来历!”庞意侯世子没好气儿的质问。 盛苑诧异的看着他:“我们盛家认同生恩不及养恩大,对家族来历不是特别执着啊!这不是看您格外看重姓氏家族,才多问两句么!” 盛苑给了答案,继续没眼色的无视了面前这对父子铁青的脸色,诚恳的叹口气:“世子啊,有句话……在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庞意侯世子当时就想说别讲。 可惜,盛苑一个字儿都不曾停顿,直接跃过他的表态,坦率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只是在下憋不住话,所以,不管当讲不当讲,在下还是讲了吧!” 庞意侯世子没接住她的话本就生气,再听她后面这句厚颜之语,顿时差点儿背过气去。 “寺丞有话直说。”旁边儿的庞意侯已经维持不住笑容了,沉着脸没好气儿的扔出这几个字儿过去。 盛苑见这人给她白眼儿,登时,犹豫都不犹豫的看过去。 直到把庞意侯看得尴尬之极,这才扭头跟人家儿子说:“既然世子看重先祖,就该追根溯源,查清再早的祖先来历,然后好好供奉,这才是关键!毕竟,若是没有前人,我等后代如何出现? 总不能认祖宗,从一半儿认吧?!都是先祖,哪能区别对待?!厚此薄彼,实不该也!” 庞意侯感觉喉咙一阵翻涌,要不是划出吃奶力气去控制,他怕是要被气到吐血。 听听这女郎说的是人话吗?! 谁家认祖宗从一半儿认?还区别对待?!还厚此薄彼! 实乃欺人也!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六章:好言劝 “咦?侯爷、世子,你们生气了啊!”盛苑见二人起身,像是要甩袖而走,不由恳切挽留。 “二位可想好了,大理寺没正式审案,咱们是在这儿好说好道;若是到了堂前,只怕就不是有商有量了!若二位认为这样的结果可以接受,在下恭送二位,只要别后悔就成!” 庞意侯父子刚要迈出去的腿,顿住了。 二人回头望去,见盛苑在点头,看她那认真的模样,就知道这女郎的威胁是真实且有效的。 这样的发现,让这对父子抬起的腿无处落脚了。 从传言可知,这个女郎不是好人,真要在大理寺升堂,只怕是要吃鸡不成反蚀把米哩! 算了,面子和利益不可兼得,大不了取利益不要脸就是了! 想到这儿,庞意侯父子动作一致的放下腿,倒退着走了回来。 爷俩默契的坐回原位,好像刚没有差点儿不欢而散。 盛苑见此,对这二位的为人算是有了初步了解,之前提前准备的腹稿也不用了,温和的表示:“世子确定要舍爵位而换姓氏?不打算改了?” 庞意侯世子本有些犹豫,不过目光触及到其父后,立刻坚定起来:“却是打算更名换姓了。” 他以为盛苑还要迂回婉转的劝他,却不想,那女郎竟然格外嘎嘣脆的应声:“那好吧!” 庞意侯世子发懵的看向庞意侯:好?什么好?! 爷俩正不解着,就见盛苑把准备好的纸笔拿了出来。 眼前这个女郎完全没有了之前闲聊的随意,她那端起笔墨的庄重气势,让他们有些傻眼。 不晓得的,还以为这是要突击升堂哩! 盛苑不知他们父子的心理活动,准备好了就问:“世子,根据前庞意侯陈达之弟留川伯及陈氏一族的意见,他们认为您姓可改,爵要留……除非您的父亲庞意侯也要认祖归宗,不然,日后,您们爷俩就算不得父子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才怪! 刚要条件反射应声的庞意侯世子差点儿跳起来。 盛苑认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对方这样一惊一乍,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和她可没关系。 所以,她的心态格外平和,直接无视了对方的情绪转换,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的程序。 “既然在这个问题上您们双方达成一致,那么,接下来,我们谈谈您对庞意侯府一脉的补偿问题。” 盛苑程序进行的顺畅,却打懵了眼前这对父子。 “补、补补……补偿?”庞意侯父子不可思议的对视一眼,纷纷盯着盛苑要说法儿,“何言补偿?!” “这话说的,您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凭啥享受庞意侯府的世子资源?这原本当是你们本来家族要承担的费用。若是再包括这些年来侯府对你的感情倾注和费用利息……” 盛苑话没全说,却听得庞意侯世子打了个激灵。 要是按此说法,他只怕不仅不能带家产离开,恐怕还要欠债! 这怎么使得?! 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离开庞意侯府的凄凉场景,庞意侯世子没办法继续淡定了。 不止是这位世子,就连他的父亲庞意侯,此刻也有些晕!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七章:要不就讲理 “咦?右寺丞,庞意侯父子呢?”左寺丞闲来无事到盛苑官署这边儿溜达,想看看这位女郎调解的本事怎样,结果,却扑了个空,不由有些诧异。 正自斟自饮的盛苑抬头,一边招呼他饮茶,一边儿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刚转动着离开了。” “啊?!”左寺丞没理解,扭头看看跟着来的寺副,在听到对方耳语后,差点儿呛着。 这女郎把“滚了”说成“转动着离开”,也忒促狭了些。 怪不得都察院那帮御史见她都想绕着走哩! 想到盛苑之前的战绩,左寺丞有些坐不稳了,干笑着客套两句,便带自家的寺副离开。 “寺丞大人,这临川侯还未上场,您怎就让庞意侯和世子离开了?”右寺副有些不解,这次调解也没个答案,之后怎么进行呢? “本案虽是临川侯上告,可本质上却是庞意侯府继承人去留的问题,说简单些……临川侯是为了兄长,把问题揭露出来!实际上,里里外外和他没什么干系,他出不出场不重要,他应承不了什么,同样也反对不了什么。” 盛苑莞尔言说:“同理,庞意侯世子既然答应了给侯府补偿,那他自然来去自由,庞意侯府的问题也和他无关了,他留不留在这儿都没有意义。 至于庞意侯本人,侯府继承人,他确是有指定权,可真正的决定权却在皇上手上,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多久还不一定呢,哪里还有应承的资格?” “……”右寺副听得有些懵。 此案竟这么简单?! 他怎么感觉自家寺丞把人家好好的案子给拆了个七零八落?! 听她这样一说,他都快忘记临川伯的诉求了! “那这案子结了?”右寺副感觉有些不对。 盛苑却让他莫急:“还要听皇上旨意。” 闻此言,右寺副恍恍惚惚的点点头,他这会儿还琢磨这案子放到正常人手里应该是怎么个进程。 盛苑不清楚自家属下在吐槽,她此刻又拿起了新的卷宗看了起来。 此刻正值六月,知了时而高亢时而无力的长叫声,让热烈的阳光都显得吵闹了些。 若说此时是意境喧嚣,那么数日之后的几分奏本,让自从盛夏开始就安静许久的早朝热闹了起来。 这第一份奏本的呈送人,却是岑闽舟那个做翰林的女儿,岑幼娘。 “更改女郎继承权?纯属无稽之谈!”朝里的老古板们忍不住了,跳出来,纷纷指责,“此举乃乱家之源也!” “涂詹事这话说的好笑,现在女郎没有继承权,也不影响兄弟之间为了继承而多方算计啊!” 盛苑的话声打不远处传来,涂詹事闻言一惊,有些发慌:这女郎怎么又出现了?! 他旁边儿站着的是轮值上朝的少詹事,小声说:“近来大理寺左右少卿皆告假,故而暂时让左右寺丞轮流上朝,今儿恰好轮到了这位。” 涂詹事心里悄悄唾弃大理寺的左右少卿不顶事,可是面儿上还不能输阵。 他打算和盛苑讲理。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八章:一言一语说 “嫡长子继承家业,其余诸子均分,乃是历来规矩,女郎在室也好,出嫁也罢,自有嫁妆安排,实不该肖想家业。”涂詹事摆出讲事实说道理的架势,赢得不少喝彩。 “涂詹事这话无有道理,一家子兄弟姊妹,合该同样待遇,何来肖想之说?”盛苑反唇相问,引得不少女郎附和。 涂詹事摊手反问:“郎君继承家业,自然赡养双亲;女郎出嫁从夫,无有赡养之责,怎能觊觎更多?!” 盛苑语气铿锵:“女郎亦当赡养父母,以报养育之恩!” “此乃胡言乱语!女郎出嫁从夫,在婆家生儿育女,何以插手娘家之事!”有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官员忍不住了,不等涂詹事反击,便甩着袖子,一脸嫌弃的瞪着盛苑。 “秦左侍郎,可知礼也?” 眼瞪盛苑的这位,乃是礼部刚上任的左侍郎。 盛苑指名道姓问他知礼不知,于他看来就跟指着鼻子骂他一般,登时就要跳脚! “在下说的是人伦之理!”盛苑也不怕他,捏紧了手里的笏,轻笑着言说,“都说乌鸦反哺、羊羔跪乳,动物尚知报恩,人何以不知也? 女郎亦是父母生养,自小衣食住行,皆受恩于爹娘;可是长大之后,就因为嫁人,就因为后世一代一代堆叠的礼法,从此要孝敬毫无血缘关系的公婆;要受那没给过她一口饭、一身衣,才认识没多久的人摆布,反而把生养之恩抛到一边。 试问,这等连动物都不及的规定,是哪家的礼法! 这等无情、无义、无礼的规定,还有必要一直抱着不放吗?” 盛苑铿锵有力的一席话,说得殿内女郎无不泪目。 有些开明的官员,亦是不禁叹息。 “乱了!乱了!若是女郎都像你所说,各家公婆何人孝敬?!” 山羊胡子,哦,不是,是秦左侍郎,气得浑身直抖! “多稀奇啊!公婆要人孝敬,去找他们生养的儿子啊!”盛苑见他气得哆嗦,觉着好玩儿,特意夸张的看着他,“秦侍郎,您也是当儿子的,怎么着……该不会没想过亲自孝敬爹娘吧?! 您别看我岁数小,可我说一句,您还真得好好考量——您爹娘十月怀胎生的是您,一步一步抚养教育的是您,他们吃的苦受的累所为的也是您,孝敬赡养他们是您的义务,不能推拒的义务! 您可不能把这义务转嫁给旁人,哪怕那个旁人是您妻子,也不厚道啊!” “你你你!气煞老夫也!”秦侍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 登时把看乐呵的景和帝吓了一大跳,连忙又是叫内侍过来搀扶,又是喊内卫去叫太医,霎时间,好好儿的朝堂乱成一团。 “诸位何以这般看我?”待太医行针将秦侍郎唤醒,内侍们搀扶着他到侧殿休息,朝堂上平稳下来,盛苑感觉到一大圈儿充满敌意的视线,登时不乐意了。 她当着景和帝面儿,把朝臣的不满掀开来看:“朝堂辩论难免激烈,大家有理说理,没理就认!我之前用词无有不妥,秦侍郎自己激动晕倒,这不能算到我身上吧?!若是谁晕谁有理,那我立刻就倒下!就是你们给瞪的!” 众臣:“……” 好一个不要脸面的女郎!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九章:又战《文刊》 朝会争论没有继续,虽然景和帝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奈何盛苑这丫头,忒能拉仇恨值了,他生怕一个不注意,这丫头就给他上演一场“拳战朝臣”的大戏,故而干脆退朝,只说以后再议。 朝堂争论暂告段落,但是这次争论论题却毫不掩饰的散播出去,进而《文刊》又热闹了。 各方儒士稿件云集,炮口直接调向盛苑,炮火集中而精准的冲她突突,那熟练的样子,让人见之惊叹。 实话实说,再次受到骂战约稿,盛苑是震惊、以及不大理解的。 不过是提及女郎继承权的更改而已,八字尚无一撇,这怎么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抛开她是不是幕后指使不谈,只说表面事实,这第一个提议的人不叫盛苑吧?! 之后一本本奏章送上去的女郎里也没哪个叫盛苑吧?! 她不过是朝堂声援一番,怎么就都冲着她喊? 喊就喊吧,她可不带怕的,既然一个个儿上赶着帮她宣传,那这番好意岂能不笑纳?! 于是,事隔数月,一场以一敌众的骂战再度卷土重来。 这边儿,有迂腐大儒讽刺盛苑:“小潭佯作湖,却要纳海川”。 那边儿,盛苑就客气的回敬说:“人自有智慧,君何故捐之”。 前一天,儒士质问:“汝亦有兄,兄亦有妻,汝嫂不恭,何以待之?” 后一天,盛苑言答:“汝自有儿,汝自有女,有儿有女,何须他人?” 有南地的儒生,只挑诗中一句寄来:“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盛苑看过后,也淡定的只挑一句对:“谁言寸草心,报得三寸晖”。 …… 不过半月,你方唱罢我登场似的对骂以车轮战的形式轮番登场。 这其间,盛苑面对各种质疑、质问、怒骂,竟丝毫不落下风。 吵到最后,双方火气极大,眼瞅着就要从骂战转到线下对打了。 “文臻,他们不会真集体进京寻你麻烦吧?”岑幼娘,薛紫宜几人有些忧虑。 这次骂战一开始,她们几个就没闲着,纷纷写稿声援盛苑,却不想,对方根本不予理睬,她们的文稿写的再精妙,也不能把集中盛苑的火力吸引半分,这让她们很是无奈。 只能眼睁睁看着盛苑一天天忙呵呵的跟人对战。 “若是敢来,我还真敬他们是英雄!”盛苑不在意的摆摆手,让她们不要忧虑,“呵呵,他们要是进京来了,那可就不知是谁找谁麻烦哩!” 晁文胜见她还挺高兴,不禁笑着应和:“也是,若他们真敢来,咱也不怕他!到时候咱们肯定都给你撑场子去!” 其他女郎闻言,也都凑趣的要求算自己一份儿。 对此,盛苑自然来者不拒。 武力肯定用不着她们支援,但是战线还是要统一好的。 “苑姐儿,《文刊》这段时间闹得沸沸腾腾,而今却仍不见颓势,难不成,你要一直陪着他们闹腾?”已经接受兵部安排调到太仆寺,眼下要去边城安排牧养军马事宜的卢晟,临出发前,隐有忧虑的看着盛苑,提醒她,“以言胜之,一时之利也;法令更改,则世代之利也,莫要忘了骂战之源!”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章:卢晟单赴边城 “嗯,你放心,我有数儿的!” 盛苑认真的点点头,瞥了一眼耷拉着脑袋悄悄抽泣的安屿,看向眼眸发红的卢晟,亦是叮嘱: “倒是你,自己独自赶赴边疆,身边儿也没有几个亲随故旧,所以行事定要小心,莫要争一时意气!不过真要有人找不自在,你也别受那窝囊气,且记着,我和屿哥儿还在京都呢!” 听着这番言语,卢晟本就激扬的心情,愈发高涨,他扬起笑容,豪迈的拍着胸表示:“放心!我有最好的挚友在京撑腰,何惧之有!且等着,看你们的好友在外建功立业吧!我会给咱们大楚培养出最强大的军马战群,我会帮咱们大楚骑兵剑指大漠!早早晚晚有一天,咱们大楚会让阿戎和奴儿罕滚得远远的,再不敢来犯!” 他说的格外激昂,却不想,安屿的眼泪却是停不住了。 盛苑见他眼窝子浅成这样也是没辙,朝卢晟耸耸肩:“打听说你要离京,他就偷偷哭了好几场了,今儿还算收着呢!” “那辛苦苑姐儿你哩,还要替我劝他!”卢晟吸吸鼻子,话声带着几分沙哑。 盛苑见他眼眶也滚着泪花,叹口气:“我却也不辛苦,只是拳头有些累!” 没办法,谁让屿哥儿哭起来太难劝,到最后唯有一顿胖揍方能让他重展笑容。 她能怎么办?只能揍起来看! 眼泪要掉不掉的卢晟:“……”想笑的冲动,不大好忍啊! 大概是想起盛苑的耐心有限,安屿终于看向卢晟:“晟哥儿,你眼瞅着也二十有三了,这次出去不知何时才归,到时候,你是不是要带个边城女郎回来,给我们当嫂子?” “……”盛苑没想到安屿一说话就不着调,也是无语了。 倒是卢晟听了哈哈笑说:“边城女郎挺好,若是能读得进书,支持苑姐儿你们的举动,未必不及京都的贵女们好!” 这番玩笑过后,卢晟是要启程了。 三人对饮一番,盛苑和安屿眼里的卢晟,打马飞扬而去,马蹄扬起的沙尘,掩不住鲜衣怒马的潇洒, 这此去经年,只盼归来仍是这般笑颜! …… 送走了卢晟,盛苑和安屿都觉着有些过于安静了。 虽说卢晟在京都时,他们见面次数逐渐减少,可是却不会感到冷清。 于是,盛苑打算搞事! “你说要借宫廷乐坊女伎?”览政殿,景和帝闻言,差点儿岔了气。 干咳好半晌,才想起问她目的:“你这丫头,又想折腾什么?” “嘿嘿,皇上,臣是想,最近《文刊》热度不下,可平民百姓却不晓得这份热闹,太可惜哩!都说独乐乐不若众乐乐,庶民亦是您的子民,怎么可以让他们错失这份热闹呢?” 景和帝见她说得好听,不由习惯性的翻眼睛。 他能不知道这丫头?! 不要看她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你想怎样做?!”景和帝才不承认自己也稀奇哩! “臣之前和人对战的稿子,直接改成戏本,生动形象的演给庶民百姓瞧,让他们知道朝廷在争论什么。” “唔,你自己写本子,写好了先排演给朕……和太后瞧瞧,合适的话再说!”景和帝挥手催促盛苑赶紧忙起来。 他等着看戏哩!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一章:计划进行着 盛苑是个行动派,前几天才做好戏本,眼下乐坊众人已然可以像模像样的表演出来。 皇家御用乐坊众人,原先多用歌伎舞伎称呼,到了盛苑这儿,觉着这些表演者多是记忆非凡,说是表演家都不为过,之前的称呼有些不够尊重,便写了本全篇奉承皇帝伟大圣明的文章,撺掇给乐坊众人改称呼。 “既然圣上已经取消官妓制度,何不将乐伎之称一并改了?” 景和帝虽然被捧得晕晕乎乎,不过却不影响他嫌盛苑事儿多,故而没好气儿的说:“你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难道不知此伎非彼妓也?伎者,通技也,又泛指歌舞表演,怎能沦为一谈?” 盛苑辩说:“可是世人多将两者等同,终归不够尊重;再有两者声同,难免有所误会。” 景和帝不理睬,挥手敷衍她说:“世上同声字多的是,难不成都改?去去去,回家玩耍去吧!” 盛苑没想到这皇帝当得耍赖,用得着时一口一个盛卿;用不着了,就把她当小孩子对待! “臣找太后玩耍去!”盛苑哼了声,行过礼,一溜烟跑走了。 “???”景和帝傻眼了。 君臣对奏,咋还找外援?! …… “要吾说,苑姐儿说得极对!皇帝你连官妓都取消了,还怕改个称呼?!” 景和帝束手坐在秦太后旁边儿,连连点头应是。 盛苑那狡猾的丫头,她把太后请来了,自己却趁机溜掉,简直气人! 秦太后从不是好糊弄的,见景和帝一味应和,却不给准话,登时闹了脾气:“吾不管!你既然让乐坊的……歌者舞者扮演我苑姐儿,那就得给她们正名,总不能让伎子扮演她!” 景和帝没想到太后只是差点儿口误,到最后竟扳过来了,不由感到遗憾。 又听太后口口声声说是他让人扮演盛苑的,登时有些不忿:明明是盛苑出的主意,怎么又成了朕的锅! 不过再不高兴,自己的亲娘开口了,他不至于为这点儿小事儿驳亲娘面子。 故而晾着盛苑几天后,到底让礼部出面修改对乐坊众人的标准称呼。 “圣上既然给他们改了称呼,何不给他们出个官方聘用证书?御用表演艺术者的名头,听着多了不起!” 盛苑却在景和帝的白眼儿攻势中,表演了一下自己的脸皮厚度。 “得寸进尺不过这般了!”景和帝也被这丫头的厚脸皮惊呆了。 待把这丫头轰走,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皮,忽然生出一代更胜一代人的慨叹。 “快!快把这丫头喊过来,朕让她起草表演者的聘用计划!”忽然想起盛苑好像又让自己给轰走了,景和帝登时推着郑安吩咐,“快!快些追过来,莫让她又打扰到太后!” …… 盛苑的戏班子,到底历时月余,超水平发挥的组好了。 不过官乐坊的规模,远远不能满足她的计划。 那么,出钱招揽各地戏班学戏,然后广而告之,成为必然选项。 “朕没听错吧?!你让朕和户部掏钱?!”景和帝没想到盛苑这小丫头薅羊毛薅上瘾了。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二章:官戏班 “可您不是缺钱花吗?!”盛苑看着几要咆哮的景和帝,抛出了最动人的反问。 “……你说此举可盈利?”景和帝汹涌的情绪瞬间平复。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失态,不符合自己富有四海的形象,景和帝摆摆手,“就算招揽戏班之举利润极高,朕亦不会答应!你当朕是那等与民争利的宵小?” “可是能立足的戏班子,哪个背后没有靠山?普通的庶民百姓,哪个能给他们当靠山?圣上不争,权贵世家就争,从哪儿论都和普通民众无关啊!” “!!!”景和帝恍然。 还真是这样啊! “你细细说来。” 于是,盛苑将官戏坊推广到地方的设想说了一番。 简单来说,就是由朝廷在各地成立官戏坊,官方派人出戏本,招揽各地大戏班,表演朝廷让百姓看的戏本。 当然,官戏坊的戏班是要到各地表演的。 “官戏坊完全可以和茶楼、戏院合作,他们收场地费,官戏坊收门票钱,然后给戏班抽成。当然,既然说是要推广,就不能囿于场地,之前说的茶楼、戏院,是针对富贵人家收钱的,当想办法让他们多出些;至于面对普通百姓,就需要戏班子前去田间地头给大家表演了。面对普通百姓,票钱自当减免,最多收上一两文意思意思就是了。” 盛苑的计划说的潦草,不过景和帝却听得两眼熠熠生光。 景和帝兴奋处不在收入,他看重的是这个主意所带来的影响! 只要百姓接受官戏坊,朝廷就能间接接触到百姓,就能潜移默化治下民众,令其心向朝廷,支持朝廷政令! “很好,这事儿交于户部安排!”景和帝清楚,若有利可图,安随云那家伙肯定不知疲倦! 盛苑不清楚景和帝所想,眼见之前还很排斥她的皇帝,此刻竟然摒弃前嫌,瞅过来的目光都充满了慈和,登时有些感慨: 看吧!当属下的就不能想得太过周全!还是要让领导有发挥聪明才智的余地。 …… 就在秋收之后,官戏坊若雨后春笋般在大楚各地发展起来。 伴随着官戏坊的成长,盛苑设计的戏,在大楚各地各角落开演了! 盛苑两次在《文刊》文战群儒,虽然在上层、在士林闹得沸沸腾腾,可民间百姓也不过是听个风声,具体因何而吵、因何而争,识字率低下的普通人群,自然不大清楚。 老百姓为生活糊口已经很难了,哪里有精力想方设法打听这些难以企及的热闹。 不过,当这份热闹翻成白话,还免费演给大家看时,哪怕是村子里最穷苦的村民,也全家人扶老携幼赶去瞧瞧。 要说,盛苑是懂得何为噱头的。 这不,六元及第女状元、拳打言官脚踢御史、骂晕同僚骂哭上官、大儒闻之生畏、夫子见之掩袖……等等充满传奇和对抗性的宣传因素散播远了。 即使村镇上最迂腐的儒生,也没生出抵触,反而主动呼朋唤友前去瞧看。 这主要归功于,盛苑太能闹腾了! 而她的闹腾,是在皇帝和朝廷大员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从皇上到朝臣,哪怕是跟她争吵大儒,竟都没有谁觉得她闹腾不对,所有的争论,都是就事论事,和性别无关。 在老百姓朴素的想法里,一件事符不符合旧例不很重要,只要皇帝和大官、还有知文识字的先生们接受、赞成、不反对,那就是对的。 有了这个认知,盛苑安排的戏文,以极快的效率,朝着大楚各地普及而去! 看过戏的百姓,有的懵懂不解、有的绕糊涂了,有的坚持抵触,有的默然接受。 “不是所有良田都是天然而生,唯有多多开荒,只有开荒多了,才能培养出更多更好的土壤。”盛苑笑着跟安屿说。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三章:影响 江州罗桠县南安镇,木匠严老九坐在铺子前,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自从半个时辰前和妻子看戏归来,他就这般模样。 妻子齐氏瞅着他背影欲言又止,不自觉的抖着手里的抹布。 “你说……”不知过了多久,严老九嘴巴松开烟嘴,定定的瞅着渲红了半边天的晚霞,犹豫着说了话。 他只说了这俩字便又不吭声,齐氏却面容一喜,忙不迭小跑至他身畔,推着这个黑铁塔似的汉子:“当家的?” 严老九叹口气,没有不甘、却有些担忧:“若是朝廷真确认了女郎的继承权,这……能落实到咱们底下不?” 齐氏忍着雀跃,小声说:“怎不能呢!你看,朝廷说让女郎考科举,就让女郎考科举!前儿我还听旁边儿大杂院里读书的小郎说,他们书院有好几个女郎要考童生试哩!朝廷连女郎做官都支持,更何况继承家业的问题!” 严老九嘬了嘬牙花子,还是有些忧虑:“咱俩成亲至今,未得个一男半女,而今要从亲戚里过继……不选郎君,选女郎,只怕说不过去。” 齐氏闻言,却立起了眼:“你家几个兄弟都是独子,若是过继郎君,唯有从族里挑! 虽说岁数儿合适的,是有俩,可他们是能沾得上的?那个三岁的,亲爹当初是叔叔养大的,结果怎么的?能把亲叔叔给饿死的主儿,你敢要他的种?! 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瞧着是更合适,可他那对爹妈多能算计?只怕养了他,就要养他那一大家子!若是他们三天两头来上门,这孩子养着有何意思?还不若选你堂妹的闺女,好歹也算是外甥女。” 严老九有个堂妹,早先因着老一辈儿的关系,嫁给了个小童生,没想到小童生颇有才干,考了两三回就考中了秀才。若不是乡试时考棚坍塌砸了他,只怕堂妹要当上举人娘子哩! 可怜小童生他一命呜呼,连带着怀有身孕的堂妹早产,生下女儿不久也跟着去了。 而今这个外甥女不足两岁,因着她爹没有叔伯兄弟,就养在严老九叔婶跟前儿,听说过得也是委屈。 齐氏看上的就是这个孩子。 “小妮儿她爹会读书,她娘也是个机灵的,这俩人生的孩子天资未必会差,说不得好好教养,将来还能给咱挣个诰封呢!” 严老九闻言,不由笑她多想。 齐氏又说:“就算学不出个丁卯也不着紧,只要人品好就成!她爹是个怜老爱幼的厚道郎君,她娘也孝顺的好女郎,小妮儿能差到哪儿去?只要不养歪了,将来必定对咱俩好。” 这般,严老九有些动心了,只是仍有顾虑:“可是,一个女郎,将来能顶门立户,赡养咱俩?” 齐氏却不担忧:“刚刚听得官戏你都忘了?那个盛六元怼老儒士时可是说,‘继承何论男和女,谁的爹娘谁负责’!便是不招赘,律法也要求她管咱们。” “那律法不是还没施行呢!”严老九刚高些没多会儿,又有些泄气。 齐氏点着他脑袋,嗔:“你傻啊!若是朝廷无有此意,何至于让官戏唱给咱们听?” 她虽然大字儿不识几个,可她却不是个傻子! 至此,严老九恍然,鼓劲儿似的把烟锅子在地上敲了敲:“成,咱这就回去找叔婶商量!” “多带些钱粮,今儿晚晌就定下来,明儿到衙署办手续去!”齐氏大喜,拽着丈夫忙乎起来。 自从官戏在民间流传起来,似严老九夫妇俩这般反应的虽不多,但是观望着、暗暗期盼的人家也不少。 直到入冬初雪至,早朝传下了两道圣旨,终于让这段持续大半年的争论,有了结果。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四章:改变 “你这丫头,满意了吧?!”下朝之后,景和帝让郑安把盛苑喊到览政殿,没好气儿的瞅着她。 在内阁就女郎继承问题讨论了数月之后,终于落实了两件事儿: 其一,是关于女郎继承权的确认。 这里说的继承权分为爵位继承和家产继承两个方面。 爵位继承法确认了女郎具有继承父祖爵位的资格,但是,需排在兄弟后面。 也就是说,除非是独生女,不然,只要哥哥弟弟有一个活着,爵位就没她什么事儿。哪怕她已成年,弟弟还在襁褓。 而在家产继承方面则规定,嫡长子独占六成家业,其余子女平分剩余四成。 继承了家业的女郎,要和其余兄弟一样,对父母细心关照,定时探望,多有陪伴。 同时,其夫婿所继承的家业,归其夫婿个人所有。 即,夫妻二人从父母那里继承的家业,是各自的私产。 而法令在这方面的更改,还带来了一个极大的变化,就是从律法角度确认,公婆对儿媳不再拥有类似于父母的特.权。 也就是说,公婆对儿媳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卖就卖的权力,不存在了。而儿媳告公婆,则不再予以处罚。 这次法令的更改添设,虽说仍不是很完美,其间仍旧存在着偏见和歧视,但是从整体上看,这次的改变却是进步的、令人欣喜的。 盛苑也没想到持续了那么久的继承权之争,竟然能有这样大的成果。 “圣上啊,这哪有臣的功劳?!这分明是您睿智英伟、圣明烛照、远见卓识、魄力超前、仁慈雅量……” “打住打住!”景和帝瞧着盛苑又要滔滔不绝的奉承他,忙不迭喊停! 虽说这些夸赞让他嘴角弯弯,可是他这个皇帝是长记性的! 可不能再让这丫头三两句好话给糊弄了! “哼,庞意侯世子,也已改由庞意侯嫡女陈容继任……如此这般,你撺掇的两件事儿皆以达成,之后一段时间,你给朕安稳着些,有工夫,你琢磨琢磨后年成婚的事儿,莫要再在朝上蹦哒了!” 景和帝也是怕了盛苑,虽说有这丫头的早朝热闹的很,可是这丫头是真能给他找事儿! 眼瞅着就到了他即位十年之期,他还想整理整理自己的功绩,到太庙显摆去了,若是有机会封禅泰山就更好了,可不许再让这丫头给他鼓捣事儿。 “哪里是臣寻衅,分明是朝中老大人们欺负臣小啊!臣一向都是后发制人哒!”盛苑是真觉着自己冤。 她真不记得自己先招惹过谁! “是这样吗?!”景和帝见她小脸儿尽是委屈,也有些迷糊。 莫不是记错了?! “不管是谁主动,反正你给朕老实些,要不然,朕就把你外放!让你给朕管理边城去!” 景和帝本意是吓唬盛苑一下,却不想,这女郎闻言,眼眸亮了! “???”景和帝一看,心说不好,连忙摆手赶人,“快走!快走!朕要歇息了!” 盛苑眼珠儿一转,竟然没有纠缠,笑呵呵的拱手告退。 景和帝和郑安:“……” 主仆俩茫然的对视半晌。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五章:不离开的小遥 “枸杞、菊花、决明子,可以分着调啊,不要一股脑放到杯子里,这味道太怪了!”盛苑摇晃着茶壶,表情一言难尽,她刚刚喝了一小口,可却让她呕了好半晌。 小遥闻声,惊诧极了:“不可能啊!奴只放了枸杞和菊花,正打算添上些许桂花蜜的。” “你看,这里面那么多决明子哩!”盛苑打开茶盖,给小遥瞧。 小遥探头一看,有些发懵,嘴里喃喃道:“这……不能啊!奴记得清楚,没拿这决明子。就连您要放的竹叶青,都是您自己取的。” “!!!”盛苑猛地低下头,快速拉开书案抽屉,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好几个巴掌大的精致瓷罐,其间有一个圆盖没盖严的青瓷罐格外显眼。 盛苑眨眨眼,颤抖着手打开了它旁边儿那个青花瓷的小罐,登时,一股竹叶青特有的茶香扑鼻而来:“……” “啊这……刚刚看书看得太投入了。”盛苑讪笑着合好了青瓷盖子,顺手将抽屉推了进去。 小遥见此登时恍然,无奈的摇摇头。 她家小姐自从进了大理寺,就养成手不释卷的习惯,而今竟是愈发沉醉投入。 “小姐,以后添茶放糖的事儿,您还是都交给奴吧!这次放的是决明子,下次,奴真怕您把墨扔进去!”小遥叹口气,拿起茶壶往外走,她准备给盛苑沏一壶薄荷蜜茶提提劲儿。 盛苑瞧着小遥走远的背影,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说来,自她及笄至今,院子里的各等丫鬟都换了几波,不是成亲换岗的,就是到了岁数自赎出府的。 对那些离开的丫鬟,盛苑都安排了一份丰厚的赏银,算是感谢她们在岗其间的照料。 本来小遥这丫头也早该谈婚论嫁了,作为自小跟着盛苑的丫鬟,盛苑是把她放在心上,甚至都做好还给她身契,再给她捐个小官做做的准备了。 结果这丫头不仅不答应,反而瞒着她自梳了! “奴自小跟着小姐长于富贵之乡,跟着小姐识字读书,跟着小姐学武明理……虽说很多时候仍是懵懵懂懂,却很清楚,奴是不耐烦应付那些庸碌俗事的。 奴也有几个手帕交,可是那些小姐妹出府成家之后,人前看着和美,可人后却多是一地鸡毛;便是婆家事儿少的,也多有约束。与其伺候那些蠢物,还不若在小姐身边儿长长久久陪伴着。 小姐是有大志的人,奴虽能力有限,却也想借着小姐的东风,瞧瞧天下的美景。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说不得将来,奴亦是朝廷大员们争相讨好的对象哩!” 听小遥这番话,盛苑不仅没有感动,反而吓了一跳。 她当惯了家里老幺,平时都是长辈宠着、兄姊纵着,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承担一个人的人生! 这样的负担太沉重了!她想溜! “小姐志在为官之首,江山社稷、普天百姓,皆要您以肩担承,奴一弱质女流,又算得多重?” 盛苑从没发现,自家小遥这般能说会道,不由脑袋发胀。 最后还是她娘发话,让小遥先这样跟着,不过若是她改了主意,家里自然给她做好安排,届时“还她身契、捐官、嫁妆”一气给她补全。 这样的结果,让小遥兴奋之极。 盛苑见此,也只能接受,过了几天,她从自己产业里挑了俩铺子送给小遥做了私产:“存着吧,这样,将来若是想开了,你自己手里也有一份嫁妆;若是不想改,你有这样的体己,就是老了也不用担忧了。” 从那时候起,盛苑身边儿就开始了“铁打的小遥,流水的丫鬟”的用人模式。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六章:闲聊说 “苑姐儿,回来啦?来看老爷太太啊。” 盛苑散值回家,刚要找自家爹娘要个爱的抱抱,就见到嫂子舒氏从正院出来。 “嫂子好。”盛苑客气应声,权当没注意到对方脸上的不自然。 话说,自从推动更改女郎继承权后,这位嫂子的态度就有些奇怪。 不过盛苑惫赖,无关紧要的事儿,鲜少乐意投入过多的注意力,左右家里自有她爹娘管着,她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就好了。 郑氏此刻正和丈夫说着娘家二哥那房家业继承的事儿,就见小闺女“咻”地跑进来,熟练的钻进她怀里:“……” “你还晓得自己多大吗?堂堂朝廷五品官、大理寺右寺丞,朝庭上言官闻之生惧的盛六元!你回到家就这样啊!你看看自己,你跟吃奶的娃娃有何区别啊!” 盛向浔看不得这娘俩亲热腻糊,心疼的瞧着自家娘子让这丫头蹭来蹭去,忍不住嘲讽起来。 可惜,他这话,旁人听了许是要羞愧,可他低估了小闺女的脸皮厚度啊! 这不,盛苑一点儿都没感到羞惭,反而振振有词:“当然有区别啊!吃奶的娃娃需要吃奶,可我不用啊!” “噗!”盛向浔一口茶,味儿都没品出来,全都喷出去哩! “佩服!佩服!你爹我算是晓得你为何打遍言官无敌手了!全靠脸厚撑着!”盛向浔登时拜服了。 本来也想让小女儿别那么黏人的郑氏闻言,却不乐意了:“你闺女才脸皮厚呢!我家苑姐儿这么好,不许你这样说!” “……”在感动和尴尬间摇摆的盛苑,感觉膝盖中箭哩! 看着自家爹爹盯着自己捧腹大笑,盛苑心里跟姐姐道了声歉,轻轻拍着娘亲胳膊,告老爹的状:“明儿,我就找姐姐去,说爹爹笑她脸皮厚!” “你幼不幼稚!”盛向浔瞠目结舌。 “好咯!”郑氏见他不让着小女儿,不禁瞪过去。 顿时,当爹的安静了。 盛苑在朝廷征战惯了,没兴趣对着自家老爹穷最猛打,故而见好就收,说起了闲话。 说着说着,不禁提及到了家里两个嫂子。 “眼瞅着韬哥儿和淳姐儿就要三岁了,她自然有些心急。” 韬哥儿是舒氏的长子;淳姐儿是邝绮姐儿的长女。 姐弟俩同月而出,眼下都刚过了两周岁,很快就能走出小院儿接触家人了。 盛苑虽然因为工作和习俗的原因,没怎么见过这俩孩子,不过她是他们的亲姑姑,时不时的还是会给他们送些小礼物以作关怀。 毕竟她小时候,她哥哥没少送她小礼物。 “嫂子她着啥急?”盛苑没听懂她娘言语里的逻辑。 郑氏见此,好笑的点点她额头:“你这丫头,愈发像外面的郎君了,家里后院儿的事儿,是丁点儿不上心,更是懒得动脑子。你没觉着,自从你推动成了女郎的继承家业权,舒氏就有些慌?” “啊?!不能吧!她不会以为我想和哥哥争吧?!”盛苑瞪圆了言,满脸的不可置信哩。 郑氏见她这样,无奈的翻翻眼:“邝绮姐儿生淳姐儿时,她是伤了身子的啊!虽说太医讲,若是将养得当,过个十来年说不得还能怀上,可那时她都多大了?老蚌怀珠不是不可能,可是太渺茫了!她这辈子,说不得就淳姐儿一个孩子。而舒氏她却还能生,若是她再有个儿子呢?” “啊?!”盛苑想到自己的猜测,不禁惊呆了,“不是,那、那不是痴心妄想么!海安伯这爵位是人家邝绮姐儿的,不是我大哥的!” “若是没有你推动女郎继承,说不得还有可趁之机!只是眼下,的确是再无可能了!”郑氏嗤笑着摇摇头,“你都没注意么?自从女郎继承权确认,邝绮姐儿都不怎么来咱们府了,我听说,就是你哥哥过去,她都要亲自三检四查,连你哥哥的亲信在海安伯府都不自在呢!” “……”盛苑闻言微怔,半晌之后不由慨叹,“您就庆幸她们俩不同处一府吧!不然,那才热闹哩!” “嘿嘿,我之前就跟你娘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别闹到咱们眼前,就当不晓得。”盛向浔向来坚持“谁生的谁负责”,根本没兴趣为以后布局。 郑氏没盛向浔这般坦然,不过也只是两边儿敲打,不许她们拿孩子作筏子。 “舒氏这人多思多想,你推动的政令在淳姐儿出生之后,说不得还以为你向着邝绮姐儿呢!” 郑氏虽然不认为舒氏能作幺,不过还是给小女儿提个醒:“别傻乎乎的,觉着是自家人,就不警惕了。” “???”盛苑眨眨眼,悄悄问系统,“系统!系统!我原来是个单纯的好人啊?!” 【……】系统沉默片刻,打出一行字,【能当首辅的,没有谁是单纯的好人,而你……刚好是能当首辅的苗子。】 发送之后,系统好像生怕盛苑没理解,忍不住又补充:【宿主,你要对自己有真实可靠的认知啊!】 “……”盛苑觉着自己应该和系统好好聊聊了。 “对了,苑姐儿,今儿官媒特来提醒,说是该给你准备嫁衣和轿子了,等会儿你将图册拿走,这些天踏下心来好好儿选选。虽说嫁衣不用你自己绣,可还是要做做样子,在上面描秀几针啊!” 郑氏忽然想起上午的来客,忙不迭提醒。 若是之前,郑氏可能还要为女儿出嫁而感伤,可是看小丫头这意思,将来怕是要时不时跟家里住了,若是这样,她还真不用伤感了。 “嫁衣?!轿子?!”盛苑想到自己前不久的奇思妙想,顿时举起手,兴奋地连呼,“嘿嘿嘿!我有话说!”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七章:请假的盛苑 景和帝这两天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好像早朝祥和安静了许多,这让他还怪不适应的。 仔细一琢磨,嘿,盛苑那小丫头这几天没上朝! 难不成是因他之前那番交代,自觉躲懒歇息? 那丫头是这么听话的人?! 景和帝越琢磨越纳闷儿,半晌之后仍不得其解,干脆叫郑安派人去大理寺一趟,问问缘由。 “她还真请假了?”没多久,小内侍带回了消息,这让景和帝惊讶极了。 “回圣上,大理寺卿是这样说的。说盛寺丞自告略有小恙,要求暂休几天,还有太医院的药方为证。” 景和帝想了想,又让人去太医院查证。 这次不过喝口茶的工夫,给盛苑把脉的太医就跟着内侍前来汇报。 “盛寺丞的脉案在此,还请圣上过目。”老太医颤巍巍将册子递给了郑安。 景和帝见他郑重其事,不由有些紧张,嘴里喃喃道:“那丫头活蹦乱跳康健的很……” 待看清脉案内容,他沉默了下来,半晌,才无语的看着太医询问:“她额头怎么还磕了个包?这外伤重不重?你看她情况如何?当真需要将养这么久?” 老太医虽说收了盛苑的好处,答应不多言,可是面对皇帝,他却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盛寺丞自己个儿磕门框上了,许是有些受惊,不过揉了药油,喝了药汤,按着臣的嘱咐,按时敷药,不过两三天便能痊愈。” 景和帝一听就明白了,盛苑那丫头没大问题。 松口气之余,这位皇帝又好奇盛苑受伤的缘由了。 那丫头工夫挺俊的啊!何至于拿脑袋朝门框上磕?莫不是想要练那铁头功?! 对于皇帝的好奇,一向在权贵后宅装聋作哑的老太医表示,他是真不清楚。 景和帝也不为难他,挥挥手,放他回去,只叮嘱:“莫要惊动太后。” 待太医离开,景和帝搓搓手,实忍不住好奇,唤来内卫,让其查查缘由。 这次,内卫离开的时间长了些,待他归来汇报,天色已经渐暗,眼瞅着又到晚膳时间。 景和帝听了汇报,再度无语,他实在是没想到,盛苑受伤,竟然和大婚礼服以及婚轿有关! …… 永兴侯府,郑氏看着把自己裹成茧的小女儿,气不得笑不得,哼问:“你今儿还不上值?这都几天了?还要不要当你的寺丞了?” “哼!不上!不上!人家没脸面上咯!堂堂五品官员,竟然被打屁股,人家有何面目上朝?”盛苑气呼呼的抬起头,闷了好半天的脸红扑扑的。 “你不要蒙人啊!你这丫头跑得那么快,掸子连你影子都赶不上,何谈揍你?!明明是你自己不注意,哐当一声,让脑袋磕到门框上了,怎么还赖我们啦?别不讲理啊!” 自己生的自己清楚,小闺女就是想借机达成目的罢了,根本就没那么严重。 “反正我受伤了,谁打的谁负责!你们得补偿我!”盛苑指着额头上的包,狮子大开口。 郑氏不理小闺女的坐地起价,只是仔细打量这孩子额头,惊奇的感叹:“嘿!你这鼓起来的地方还挺光滑,跟抹油了似的!还挺好玩儿!” 盛苑:“???” 第七百四十八章:不与旧规从 盛向浔过来看小女儿时,刚好见到妻子闺女对峙的场面。 “盛小九!盛苑!你起不起来?你可别激我揍你!”郑氏已经开始动口又动手了,直接就要把小女儿当壳用的被子掀开。 可惜,盛苑打小练就了抱着被子不撒手的功夫,郑氏使了力气都没掀动。 “行!不出来是吧?”郑氏松开手,寻摸起小闺女房里的掸子。 盛苑见了,忙不迭跳起来,抱着她娘胳膊不放:“只要您答应我的要求,我现在、立刻、马上,活蹦乱跳给您瞧!” 郑氏却不肯应承,冷笑着:“谁家女郎成亲不穿嫁裙穿嫁袍?你是成婚呢,还是打仗啊!这女郎出嫁,历来都是坐着婚轿出门子的!你可倒好,非要骑马上街!你这是过门儿啊,还是串门儿啊!” 她越说越气,哪怕自家闺女精致的小脸儿,都不能止住她噌噌上涨的怒意。 “那都是过去了!过去可有哪个女郎光明正大科考?有哪个女郎若郎君一样在各部轮转? 这今时不同往日咯,那旧例也当让让才对,要我说,是时候变化哩!”盛苑晃着脑袋,振振有词,“我才不要坐在轿子里呢!封闭的空间,只会让离家的惶恐和新生活的未知交织,酝酿出忐忑、颤颤不安、和惶恐!” “就你还能忐忑?还能颤颤不安?还能惶恐?这几个字儿你会写吗?!”郑氏觉着自家闺女只会让别人忐忑、颤颤不安和惶恐。 “……”盛苑见说不通,又言,“那不说轿子了,咱们说换嫁衣的事儿!要我说,红袍也好看啊!新郎不就穿红袍?!只要颜色正,那就是婚衣啊!况且骑马的话,还是袍子穿着舒服!” “这怎么就跳到嫁群换红袍上去了?刚我同意你的要求了吗?我让你弃轿骑马了?”郑氏气笑了,“你就不能按着习俗老实一回?安城侯府离咱家也不远,坐上轿子,就是绕绕路也不过半个时辰工夫?你不能就乎就乎?” “成婚仪式,怎能就乎呢!”盛苑不乐意了,“我是跟屿哥儿成婚,不是卖给他了!凭啥他骑高头大马,我坐软轿之上,平白的矮他半截!我就是要乘高头大马,和他并肩而归!” 她说着,又开始扭着她娘胳膊撒娇:“我就要穿红袍骑大马!我就不要披那红盖头!又不是见不得人!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嫁了!不嫁了!” “你!”郑氏没想到,这丫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朝廷官员,五品寺丞,可耍起来来,却毫无包袱,竟然丝毫不顾及形象! “我不管!我就不坐轿子!”盛苑这边儿也是委屈的很,想到婚嫁程序里,新郎又是对着轿子射箭,又是踢门,就不乐意。 “瞧把你能耐的!”郑氏扬了几下巴掌,到底没舍得真打,头疼的看着小闺女嗷嗷叫,气笑了,“你这么有本事,成婚时何必等着屿哥儿来接,干脆你俩约在街中央,好好比试一番,谁赢了就把对方扛走算了!” “咦?!”干嚎的盛苑眼眸一亮。 郑氏让她这模样气了个仰倒,使劲儿拍着她旁边儿的靠垫,数落:“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小东西哟!” 说是这样说,却也退了半步:“那你自己跟屿哥儿说去,他若是没意见,就让他跟安贵妃提,若是宫里也没意见,我自随你高兴!” “好!”盛苑立刻蹦起来,找她娘拉钩钩,“那说话可要算数哦!” “嘁!”郑氏翻翻眼,配合着勾起小手指。 她们娘俩是达成一致了,可是门外的盛向浔盛侯爷此时却很是想问妻子和小女儿一句:“你们可还记得对面儿街上的安国公一家啊?!” 第七百四十九章:上工后 得偿所愿的盛寺丞又上工嘞! 这人高兴起来,连枯燥的工作都显得意趣生动。 当然,就是再高兴也不能得意忘形,毕竟嘴巴咧得太大,容易脱臼。 这不,盛苑刚翘着二郎腿,准备哼上几句小调,就听一阵敲门声响起。 盛苑忙不迭放下腿,恢复端坐姿态,一手扶着册一手拿笔,这才朗声说:“请进。” “寺丞,寺卿大人请您过去一叙。”敲门的是盛苑这边儿的寺副。 “莫寺卿寻我?”盛苑心说,领导怎么刚销假就来找? 她这也没歇几天啊!总不至于有意见吧?! 可惜她的不解,右寺卿也不知。 只能见招拆招了。 “盛寺丞来的刚好!”大理寺卿莫骢见着盛苑,眼眸都亮了,不等盛苑行完礼,忙不迭招呼她过去说话。 他这般热情,反而让盛苑警觉起来。 不知咋回事儿,她似乎出现了幻觉,好像看到莫寺卿他抱着一口大锅朝她笑哩! “寺卿唤下官前来,可是有要事交代?”盛苑佯作无所觉,规规矩矩拱手询问。 莫骢顿了顿,撑着笑脸问:“本官听说盛寺丞还有个封号,乃是宁安郡主?” 盛苑怔了怔,说实话,这位上官不提,她自己都忘了。 这个源于太后爱护之意得到的封号,大家很少提及。 “是有这回事儿。”盛苑点头承认。 她猜不出大理寺卿为何提起封号,可也晓得对方不会无的放矢,只怕要用她这身份。 “那太好啦!”莫骢见盛苑点头,登时抚掌笑言,“本官手头正有一案件涉及了宗室皇亲,想来想去,还是盛寺丞负责最好!” “……” 盛苑感觉自己很有问候上官双亲的冲动! 纵览当今皇室,虽说在皇家近亲里面,她和诚王交好,也曾砸过静王的赌坊,但这不意味着她在皇亲国戚圈子里有面子啊! 秉公办理很难吗?为啥要派她这个朝堂新人面对社会险恶?! “大人,若是涉及宗室皇亲,下官怕是要避嫌,毕竟都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少都有面子情,只怕即使下官足够公允,亦有质疑之声。下官还是不要给大人惹麻烦了!” 盛苑尽可能把婉拒的话说好听了。 “盛寺丞,非是本官难为你,实乃是当今这位永平公主难为咱们大理寺啊!”莫骢打定主意让盛苑接手,才不管她给出怎样借口,都不肯动摇半分意志。 永平公主?! 盛苑听到莫骢提及这位,抗拒的情绪更强烈了。 这位永平公主听着耳生,实际上,她就是之前的永平郡主。 景和帝登基之后,先是册封她的母亲鸿安公主为鸿安大长公主,后又将她从郡主升为了公主。 不过,即使母女俩都有晋封,可她们依然在京郊皇庄久住,除非大的节日,不然鲜少进宫。 反正即使盛苑进出皇宫频率极其频繁,可真正在宴会之外遇上永平公主的次数屈指可数。 盛苑私底下没见过对方几回,可她却感觉的出来,这位永平公主好像不大待见她。 第七百五十章:有请 “永平公主怕是不认得下官。”没凭没据只靠感觉,盛苑不好跟莫骢直言,只能含蓄表示,让这位上官收起小心思。 “这样啊?!”莫骢没想到盛苑和永平公主可能不对付,顿时有些挠头。 这位公主因着身份特殊,宫里多有纵容,故而养成了她“轻易不嚣张跋扈,但是真要嚣张跋扈起来,谁都不好办”的性子。 之前可能还好些,可是自从这位永平公主连嫁两回,两回守寡之后,就有些过于放开了,也不再谈婚论嫁,只是常常收集面首回庄,养在后院图一乐呵。 这次闹出来的事儿,恰好和永平公主后院一个名为侍卫的面首有关。 “前时的白银造假案,盛寺丞可曾阅览?” 盛苑点点头:“此铸钱造假一事,让下官大开眼界。” 她原先以为的铸币造假,是直接减少白银占比。 可是看过这案子之后,她才晓得,原来贪官还能更黑些。 他们通过增加铜铁占比的方法,将收上来税银融了重铸,让一两银子变成五两,通过造假模具加工,顺利昧下多余银两。 “莫不是造假名单里有永平公主的那位侍卫?” 盛苑说完就觉着不大可能。 现在的永平公主较以往有了很大不同,为人愈发沉稳不说,还在京郊办起了书院,说是专招女郎,一方面教导对方学识,一方面亦是培训对方有立足世间的本事。 据说她现在在京郊很有人缘,尤其是女郎,提到她无不举手称赞。 就这样一个爱惜羽毛的人,很难想象她能为了个面首撕破脸。 毕竟维持人设很重要。 “盛寺丞,你想差咯……哎呀,算啦,这是卷宗,你看看吧!” 莫骢将袖子里的卷宗抽了出来,递给盛苑。 接过卷宗的盛苑,额头的青筋颤了颤。 看样子,这位大理寺卿准备的很周全啊! “之前白银造假案,处理了地方不少官员,其中有个地方铸造局的管事姓葛,被刺青发配道岭南去了。这次敲鼓告状,要求大理寺复核重审的女郎,就是他的幼女,葛小妹。” “葛小妹?”盛苑好奇这究竟怎么跟永平公主后院扯上关系的。 “你看看卷宗,你边看本官边说。”莫骢见盛苑看了两眼卷宗就撂到一旁,专注的听他介绍,不由提醒了一句。 “……好。”盛苑低头翻了起来。 莫骢又说:“据葛小妹所言,白银造假案实乃有幕后主使安排,她父亲之前毫不知情,实则莫名替旁人顶罪的!” 盛苑等了等,见莫骢不再言语,不由顺嘴问了声:“莫不是永平公主不让侍卫上堂?” 莫骢摇头:“永平公主倒是没有强烈反对,只说此事是有人栽赃,而且她亦晓得对方是谁。” 盛苑刚好看到记录永平公主表现的地方:“代承伯季瓒之子,季程?” 看着这个耳熟的名字,盛苑眯了眯眼,她记得及笄不久,这个代承伯府就将原配的长子赶走,接着原配娘家就打上了门,最后还是景和帝嫌他们丢人,派内卫警告了一番,这才促成了和好的局面。 “莫不是,永平公主的侍卫就是那个原配长子?!”不知为何,盛苑想象力忽然猛涨,都不假思索,就抢了上官的台词。 莫骢:“!!!” 他这个属下是咋猜到的?! 第七百五十一章:彼此推诿 “本官要求不高,只要永平公主令其侍卫应诉即可。” 大理寺卿莫骢的话,让盛苑想翻白眼。 要求是不高,难度高! 可这事儿又含糊不得,且不说葛小妹那儿尚期盼着翻案,就是那部分被融走的白银去向,也值得研究。 不管是在代承伯现任世子季程手上,还是在他原配长子手上,都要继续探究下去,看看他们背后有无更大靠山。 想到这儿,盛苑眼珠儿轻轻转了转,给指望她面对永平公主的上官出主意:“这事儿当由大人禀告圣上,由内卫参与办案才好。” “这……”莫骢有些犹豫。 他又不傻,自然晓得当往上报才是。 可永平公主……若她是皇上亲生的公主、或者是亲王之女,倒好办了。可偏偏她的来历、和宫里的关系有些复杂,恁地让人为难! 作为大理寺卿,把本该他处理的问题推给皇上,这不仅显得他很无能,还让他看起来很没眼色。 毕竟没有哪个上司喜欢属下把难题推给自己的。 他不仅不能为皇上分忧,还给皇上找麻烦;该他做的恶人他不肯做,反而让皇上去唱白脸……以后还想皇上看重他?不找机会把他赶出朝堂,都是皇上大度! “寺卿大人,大理寺办案可有硬闯公主府邸的权力?”盛苑见莫骢犹犹豫豫不肯应承,登时坚定了不当出头鸟的打算。 个儿高的大理寺卿都不肯往前冲,她这个小胳膊小腿儿下官,就不要逞能了。 “盛寺丞可能跟太后……” “寺卿大人!”听他提及太后,盛苑登时严肃起来,“永平公主乃太后嫡孙长孙女,提及这事儿,岂不是让她老人家为难?便是皇上晓得了,也是要恼的!” 原本莫骢说完,他自己就感到不妥,此刻又听盛苑这般说,登时连称自己糊涂了。 “寺卿大人何必烦恼,此番葛小妹所告,原和永平公主无关,不过是永平公主爱惜属下,有所袒护罢了。大人若是怕伤了公主颜面,请皇上出面调和,也不是错过。” 莫骢闻言,攥了攥拳头,一脸奔赴刑场的凛然模样,沉声跟盛苑说:“盛寺丞,京都案件本就归你所管,本官进宫和圣上言明难处,你则带人再前往京郊皇庄一趟,看看能不能说服永平公主配合。” “……” 盛苑见自己说了半天,还是被抓了壮丁,情绪顿时翻滚起来。 这要不是自己上官,抽一顿都客气啊! 当然,腹诽归腹诽,莫骢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她是没立场反对说不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大概她这表情也不大好看,这不,苦着脸的莫骢见到,情绪都轻快了许多。 …… “醒儿!”鸿安长公主听管家来报,说大理寺右寺丞盛苑递来拜贴,要就葛小妹状告侍卫齐清谋划白银造假案一事和永平公主叙谈,登时心里一凛,连忙让人唤来女儿,一见面就忙不迭询问,“此事和你有无关系?!” 第七百五十二章:准备见 “倒是有几分聪明。”永平公主姜瑜醒把玩着手上的拜贴,没有回答娘亲所问,反而嗤笑着说,“我以为她要么去找太后撑腰,要么直接前来抓人,没想到,这个让京都权贵纨绔发怵的愣头青,也有婉转的时候。” 鸿安长公主点点头:“你祖母倒是没白疼她。” 刚说完,她发现话题让女儿带偏了,登时嗔恼的看过去:“你且跟我说,这什么白银造假案,和你有无关系!” 她虽幽居京郊,可是对这个轰动一时的造假案,还是有所耳闻的。 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已经结案那么久的事儿,竟然还和自家女儿牵扯在一起了。 她不怕女儿骄纵胡闹,就怕她有心大事。 “母亲何以这样问我?难不成,于您看来,我就是那等贪婪之人?”永平公主面色淡了下来,“儿臣侍卫齐清的来历您是清楚的!谁能想到,好好儿一个代承伯世子让人逼迫到这份儿上了,对方还不放过!若是儿臣连自己人都保不住,岂不是要让人看轻?” “你让齐清自去应诉,若当真与他无关,有咱们看着,大理寺那边儿断然不敢做出令他顶罪之举。”鸿安长公主不想让此事影响女儿清誉,“咱们居高位,更当谨慎自谦,配合大理寺办案,这样才是自重。” “女儿身为公主,面对大理寺前两番来人,皆以证据示之,可他们面对证据仍再三派人前来抓人,这难道不是轻视?”永平公主冷着脸,哼说,“这次还派来了盛苑!盛苑是何人,他们岂能不知?不过是势利眼罢了!觉着她一个太后的外八路亲戚,在太后和皇上面前都比我有脸面,让她过来压我罢了!” “醒儿,你是不是想差了?人家盛苑是大理寺右寺丞,京都案件归右寺丞重审,这是规矩。”鸿安长公主见女儿钻牛角尖,很是头疼。 她没想到事过多年,女儿还在意这些:“这样,今儿你就不要见她了,把齐清送过来,我跟盛苑交涉。” “这事儿您就不要管了!我去会会那个胖丫头!”永平公主想都没想,摇摇头。 眼见娘亲面露不悦,她忙赶在被唠叨前说:“您放心,事儿不是齐清做的,我有把握;我也不是非要跟大理寺那边儿顶着来,不过为了要个公平罢了!倒是该上堂时,我自让齐清前去说个清楚。” 鸿安长公主动动唇,想反对,可是想到女儿长久以来的不满,她又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莫要和那盛苑发生冲突。”想来想去,终究化为一声叹息,鸿安公主反复叮嘱。 永平公主笑了笑:“女儿自然就事论事。” “盛苑终究为你祖母看重……” “您就放好心吧!”永平公主没等娘亲说完,立刻笑着把话接过来,“论公,我是公主是君,她是寺丞是臣;论私,我是公主,她为郡主……从哪儿看都没必要较真儿,免得好像欺负她一样。”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鸿安长公主稍稍松口气。 永平公主见她这样,不由莞尔言说:“您女儿可是爱才之人!非眼界狭小之人所能及!您啊,就不要太担忧了!” 言至此,她拎着拜贴往外走去:“娘,您且在这儿喝茶歇息,女儿去会……去接待这个盛寺丞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见闻 盛苑在门房旁的客舍坐了近半个时辰,才有仆从递话,说永平公主请她进去。 她笑着应好,将手里半杯茶一饮而尽,全然无视了仆从眼底的讶异,弯着眼请对望带路。 “……盛寺丞这边请。” 盛苑不紧不慢的跟在仆从斜后方,一双灵动的眸子自在的扫着路两旁的风景。 走着走着,盛苑不仅感叹,这座住着两代公主的皇庄,远远瞧着,不见金碧辉煌,可是这里每一砖每一瓦却都透着低调的奢华。 仙鹤迈着闲散的步伐,沿着小路睥睨地望着鱼池;小鹿卧在花丛草地上,时而呦呦时而发呆。 古朴的地砖透着沧桑,名木搭建的梁柱在光的照映下,低唱着岁月的歌声。 盛苑一路走来,时而横穿长廊,时而绕过玉桥,一会儿经过假山,一会儿见着竹林,不由有些诧异:永平公主见客,都在这么幽深之所哒?! 若是换了大理寺卿莫骢前来,这么走着,说不得他心里早敲小鼓了。 可来客是盛苑,她除了嘀咕一句对方待客规矩有些怪异外,就没多想。 这让永平公主的下马威显得有些多余了。 带路的仆从瞅了眼缀在后面的盛苑,见这位右寺丞不仅毫无忐忑紧张之意,反而悠闲的好像是在游山玩水一般,不由有些挠头。 盛苑不晓得他的想法儿,在见过一波又一波儿的牡丹花海后,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哥,在下瞧着府里牡丹成群,色彩缤纷、气势十足,可见集了不少品种吧?” 仆从闻言,眼底露出傲意,身板儿不自觉的挺直许多:“我家公主独爱牡丹,故而府里遍种各色牡丹,而今种类足有九十余种!” 他显摆过后,还问盛苑:“大人您看,咱这儿虽只有牡丹一种花卉,可也称得上是群芳争艳,姹紫千红吧?!” “当然称得上!”盛苑认可的点点头,“这样齐全的牡丹群也让在下涨了眼界,看着这里的大朵牡丹,在下却是理解前人何以用‘富丽’来形容它的气质了。这里果然贵气云集、韵致富足啊!” 听盛苑这般夸赞,登时得意的昂起头。 不过这次得意没持续太久,只因他们已来到永平公主指定的见面之所——一处匾额字迹透着恣意狂放的院子。 “听竹轩”,就是它的大名。 走进听竹轩,仆从便不肯再迈步,只道:“您沿着这条石路,一直走,见了迎客舍进去便是。” “???”盛苑纳闷儿的瞧瞧仆从,见这人说完话,便束手站在院门旁,跟守卫似的。 无奈的盛苑,抬腿前进而去。 唉,明明是过来谈正事儿的,却闹得好像走迷宫似的! 果然俸禄不好拿啊! 默默嘀咕的盛苑,加快了步伐,很快就见到那个狂草书就的“迎客草舍”匾额。 盛苑看着红砖灰瓦建造的宽阔房舍,很好奇怎么就成了草舍?! 不过此刻不是多思多想之时,盛苑瞧了瞧匾额后,便提起官袍,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她刚落下一只脚,还未来得及打量环境,就听左边传来一句笑言:“盛寺丞,你让本宫好等啊!” 第七百五十四章:见面 盛苑闻声看去,只见一个气质光华的女郎笑吟吟的坐在上位,目光熠熠的盯着她瞧。 这就是永平公主了! 盛苑心里有了判定,忙拱手行礼:“下官大理寺右寺丞盛苑,见过永平公主。” “仔细说来,盛寺丞与本宫亦是亲眷,自家姊妹减免,何需多礼啊?!”永平公主语声不快,她这话还没说完,盛苑的礼都行完了。 “免礼请坐吧!” 听她这样说,盛苑才抬起头,认真瞧了瞧这位公主的长相。 永平公主虽说身形窈窕,却面若圆盘;她额头饱满,双腮丰腴,一双凤眸狭长熠熠,眉形长而飞扬;鼻梁坚挺,双唇含笑,细腻白皙的肌肤平滑无皱,灿灿宝石金凤在乌云一般的发髻上璨璨生辉。 串串宝珠的光气,好像在她脸上打了朦胧的光;趁着她的气质愈发高贵温雅。 此刻的永平公主瞧着无害,可盛苑却不肯小觑,一边应付对方寒暄之言,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言归正传的时机。 正所谓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盛苑在这边不动声色的大量永平公主;永平公主亦大大方方对着她瞧。 记忆里那个骄纵的身影渐渐淡去,眼前这个将五品官服穿得像模像样的女郎,留在她记忆里。 “盛寺丞此番前来,可是大理寺已经查清代承伯府的谋算?” 永平公主这句话,差点儿给盛苑整不会了。 看来,永平公主是懂先发制人的啊! 盛苑挑挑眉,不卑不亢说:“大理寺考虑到公主证词,为保公正,还需请齐清侍卫随下官到大理寺接受讯问。” 永平公主笑容不变:“齐侍卫也不是不能上堂,只是他到底是公主府的贴身侍卫,总不能有谁一告,公主府的贴身侍卫都要奉陪吧?” “下官觉着,公主府虽然人才济济,但是出身这样特别的,应该难有二人……当然,若公主有所顾虑,可待案件完结后,令人仔细排查排查。” 永平公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本宫受教了……来人,去请齐侍卫到门房那边儿的客舍稍作休整,让他安心等待,届时和盛寺丞一起到大理寺走一遭。” 盛苑没想到永平公主这会儿还挺好说话。 不过她也不至于自恋到认为对方真是看她面子才松了口。 “公主英明大气,下官佩服之极!这般,下官先告退了。”盛苑寻了个机会就想撤。 毕竟这位永平公主怎么瞧,都不像是善茬。 盛苑自认比不过,干脆提出告辞。 可惜永平公主不放:“盛寺丞才刚落座,又何必急着离开?和本宫叙叙旧不好吗?” 盛苑:“……” 叙旧?!她们之间有旧可叙?!她怎么不记得?! “不知盛寺丞可还记得桃归书院的旧友?” 桃归书院?! 盛苑脑海里瞬间闪过数张精致的面容。 这个负责教导前齐少年的书院,曾经出了数个勇武的女郎,在当年京都之乱时,给她和屿哥儿、晟哥儿提供了真诚的帮助。 舒琇、文妍、洛鸢……盛苑至今还记着她们的名字。 只是可惜,自动乱之后,她们只信件往来了几回,便渐渐断了联系。 此时听永平公主提起她们,盛苑心里不禁为之一凛。 第七百五十五章:彼此说 盛苑此刻却是不急着走了,稳稳坐在椅子上,用着唠家常的语气笑问:“敢问公主,舒姐姐她们近况可好?” 永平公主笑而不答,转而又问盛苑:“本宫记得当年京都叛乱,京城内那十三世家心怀叵测,若非他们家女郎深明大义,那场叛乱未必容易平息,后来先皇给予褒奖……这多年过去了,盛寺丞可知那些女郎后来境况?” 听此言,盛苑攥了攥手。 紧接着,她垂眸看去,却见双手若寻常一般放在膝上。 原来……却是心里的手攥了起来。 “当年宁家的鹿鸣书院,盛寺丞可有印象?他家长房次女于叛乱时立功,先皇赐她姊妹三人国子监监生身份,令其科考或参选女官,她们姊妹三人时至今日境况怎样,盛寺丞可有听闻?” 盛苑听到这儿,原本闪过的慌乱渐渐散去,宛若平静的迷雾遭遇到了气旋,反而散去迷雾,露出可以勘探的路途。 桃归书院的女郎在京都之乱后,愈发亲近永平公主,渐渐地竟有归从之意,这也是盛苑后来她们减少了联系的缘由。 舒琇等人的情况,永平公主一清二楚,这不稀奇。 可是,十三世家和宁氏女郎的境况,她都知晓……这,不能不让盛苑多想。 宁家长房三姐妹还好说,可是先皇当初褒奖一出,等同于让那些参与叛乱的女郎掌管了家族。 十三世家虽元气大伤,可是底蕴却深,况皇上没收他们祖产后又返还了两成,靠着这些产业,经过动荡期后,想要再度发展起来非难事也。 故而,这十三股力量,不当小觑之。 一时之间,盛苑诸多思绪翻涌开来。 当然,她虽思绪良多,不过这些思绪都在眨眼之间,于永平公主看来,盛苑只是怔了怔。 “公主把下官问惭愧了!此刻想来,才恍惚发现,诸多益友竟不知不觉远了联系。”盛苑一脸羞惭,叹气,“还好公主心怀宽广,慈善周全,以至下官可知旧友消息。” 说完,她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永平公主,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永平公主看着盛苑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眸,嘴角的弧度差点儿没有稳住。 每次感觉自己很了解盛苑的时候,这女郎的行事就会突破她的认知! 这样想着,永平公主脸上笑容的真诚度降低许多。 盛苑就当自己没看出来,依旧乖乖等着答案。 “……”僵持了数秒的永平公主,想起了盛苑的“本事”,登时放弃了卖关子,很自然的说,“十三世家的女郎九成人留在族里招赘,剩余一成却是嫁了出去。早几年还好些,如今看着,为了平衡,掌管族里产业却是族里的郎君和赘婿。若是长久下来,只怕旧草重生。” 盛苑对此却不感觉意外。 没有思想、律法、理论作支撑的改变,都会在时间的磨合中渐渐归零。 永平公主看了眼面色寻常的盛苑,摸了摸茶盖:“至于宁家那三个女郎,而今也只有宁二娘还在备考乡试,她那两个姊妹在考中秀才后,都选择到桃归书院做了教书先生,而今平平淡淡的,日子倒也过得还算可以,据说不久之后也该谈婚论嫁。至于舒琇几人,无意科考,除了洛鸢和章萍留任桃归书院做了先生,其余者都帮着本宫管理商队去了。” (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六章:闻言 盛苑听到最后,刚刚泛起波澜的情绪渐渐平静。 永平公主的话,她只肯挑着听。 “若是这般,却也还算平淡。”盛苑明确摆出对这些女郎的选择、际遇不予置评的态度,好像当真只是听了一场旧友的后续。 永平公主放下茶盅,笑言:“的确都很平淡,不过平淡挺好,毕竟不是谁都像盛寺丞这般有本事。” “公主谬赞了,下官不过侥幸而已。”盛苑表现得很谦虚。 永平公主却摇摇头:“考试可能需要运气,可是盛寺丞促进女郎继承权编入律法这事儿,却非运气使然。” “公主此言过誉,下官不过在水到渠成之时,推波助澜罢了。” 盛苑却不想听永平公主的称赞,很谦逊的说:“凡要成事,大多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非个人意志可轻易扭转。” 永平公主见她所言认真,不由轻笑出声:“依本宫看,盛寺丞是有本事在水到前令渠道成的。” 这话盛苑不想接,故而只是浅笑。 这时,又听永平公主叹气:“只可惜,女郎待遇虽有进步,却到底不能和郎君等同……皇叔父到底是郎君,即使心怀大爱,敢为前代君主所不为之事,可却终究不懂女郎之苦。 可惜啊,皇叔父要考量的事情太多了,进取和妥协之间,女郎的利益,总是被交换的。可见,能帮女郎改变进步的,唯有女郎!” “下官倒是知足,毕竟课堂上,先生时常教导,行事学得,慢慢来,循序渐进才稳当。” 盛苑听了许多,然而毫不意动。 在她看来,能够维护某个群体利益的,除了伟大的信仰和坚持,就是利益了。 指望同类人无条件维护己方利益,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可行性度不高。 不说旁人,就说盛苑自己,常常会因为富足的生活,和谐的原生家庭,以及特别的地位而忘记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女郎过得极其辛苦。 她一个国公之女尚且这样,还能指望一个公主和普通女郎有同理心? 不要开玩笑了,此言骗骗单纯的女郎还好,像她这样……嗯,这样阅历丰富的女郎,是不可能上当的。 盛苑不接话,永平公主也不气馁,笑着颔首:“先生教导凡事须得循序渐进本也没错,只是循序渐进的前提是一直在推进啊!” 话说到这儿,她不打算继续说了,笑看着盛苑:“不过,不管怎样说,本宫都要替全天下的女郎谢谢盛寺丞……而今有你一人为官,律法即能更改,若待到朝廷尽是女郎之时,之前的反对声就不会出现了。” 这般言语听得盛苑想要摇头。 若永平公主真这样想,只怕是太过天真了。 若有朝一日,朝廷尽是女郎为官,其造成的影响,只怕和“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有异曲同工之效。 届时,大楚的郎君们怕是要此起彼伏的掀起巨大的反抗浪潮! 一旦让其翻身,只怕她和同僚争取的这少许进步要前功尽弃了。 (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七章:回来后的盛苑 莫骢没想到盛苑这样有能力,他以为自己要亲自出马,搞不好演一场借势对峙的戏,却不想,他这位右寺丞竟然就把人给带来了! 这惊喜来得让他差点儿闪了老腰。 “盛寺丞,您和永平公主……”高兴过了头的大理寺卿尚有些理智。 他忽然想起这位下属的脾性,有些担忧这人是她给偷出来的。 心里还徘徊着告辞前永平公主所言的盛苑:“……” “永平公主深明大义,下官也没想到这般顺利。”干巴巴补充两句,盛苑正色言,“这般案件需寺卿大人亲自审理,下官回去整理有关卷宗去了。” 莫骢意识到自己想差了,一拍头,笑得格外慈和:“去吧!去吧!盛寺丞今行事有功,放你半天假,好好歇息去吧!” 盛苑笑着谢过,待回到自己署房,这才换了表情。 她安静的坐在案前,脸上有些困惑又有些凛然,双手不知不觉间划起了圈圈。 和永平公主的这次见面,她说话极少,多是听永平公主言说。 不知是不是自作多情,她竟从对方言语里听出了几分招揽之意。 招揽?! 一个公主招揽朝廷官员?! 这和永平公主平时给人的印象大不同。 盛苑对永平公主的印象,原本还停留在当初京都平乱后,那个驰援京都的铠甲女郎形象。 没想到再次正视时,对方已经是另一番模样。 丰富的想象力已经让盛苑冒出一个荒唐的猜想! 母亲是前朝末帝唯一的中宫公主,父亲是前任太子,这样不同的身份,在大楚,真要生出某些想法未必不可能。 这般想着,盛苑又忍不住摇摇头。 当今皇帝儿女繁茂,除却过继给鸿安长公主齐王,还有十几个呢,个个儿都好好儿的,莫说是前任太子之女,就是前任太子尚存,也没机会啊! 越想,盛苑越觉着自己刚刚想差了。 永平公主和她说那许多,怕是想给自己攒助力,毕竟即使是皇亲国戚,有实权没实权差别也很大。 自我安抚成功的盛苑感觉有些头疼,她宁可对着半人高的卷宗用功,也不想和这帮皇亲国戚打交道了,忒累心! 缓缓舒了口气,放松的盛苑忽然想起,自己此刻已是放半天假的人了! 上官给了假期,她竟然还在官署发呆?! 这简直是对半天假期的不尊重啊! 噼里啪啦收拾好案桌,盛苑神清气爽的大步走了出去! 别人上班她下班,别人工作她清闲!这样的对比,让盛苑有种逃出樊笼,赢得自由的成就感! 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盛苑站在街上有些茫然。 回家吧,心里好像还装着些事儿,不大自在。 溜达吧,不知怎地,原本好玩儿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无趣。 刚兴奋了没半刻钟,盛苑忽然感觉今儿的假期有些鸡肋。 叹口气,盛苑随意的挑了个方向往前走,任凭脑海里闪着不着边际的画面。 嘿,无聊的人,主打的就是个随意。 半个时辰之后,盛苑站住了脚,茫然的看着不远处的牌匾。 (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八章:偶遇舒雅静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前程、友情……以及让人传颂的爱情。 这明年又到选秀之期,虽说慧王府琴瑟和谐,只是慧王膝下至今荒凉,宫里怕是要指人的。” 盛苑刚纳闷儿自己怎么走到慧王府呢,脑海里就响起了永平公主的笑言。 “可真让人烦恼!”盛苑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脸颊,恨不能将永平公主的言语从脑海里抹掉。 她不想在受永平公主言语影响的时候踏足慧王府。 京都之中少有人不知她和姐姐姊妹情深,但凡晓得前情者都清楚她护姐之心;可这些人却不见得晓得她姐姐的自保之力。 这般想着,盛苑扭头要走。 她今儿是不肯见姐姐去的。 姊妹俩见面的时间多着呢,没必要让某些人满意。 “苑姐儿?” 刚走了没几步,盛苑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唤,回头一瞧,却见一个丽人扶着丫鬟的手,笑吟吟的站在不远处。 瞧这样子,竟是刚从王府侧门出来。 “臣见过舒侧妃。” 盛苑没想到自己溜达一通,竟然遇见了嫁给赵王的舒雅静。 没错,当初那个存在感不高的四皇子,而今也是郡王了。 也是,慧亲王府和赵郡王府原本就是对街而建,能够遇见也不稀奇。 “苑姐儿也曾喊我一声姐姐,而今不过数载未见,怎地生疏至此?”舒雅静莲步上前,笑意晏晏语声清浅,“我刚从楚王府作客回来,就远远儿的就瞧见了你。” 她这样说,盛苑才想起,慧王和楚王毗邻而居。 “咱们亲戚许久未见,苑姐儿要是不嫌弃,咱们……”舒雅静原本想着邀请盛苑入赵王府一叙,忽而,又想起她而今官居五品。 她虽活得拘束,却也晓得朝廷官员不好随意进出王府,故而忙改口:“出了这条街,对面儿就是诚王叔开的茶楼,咱们到那里喝茶叙叙旧如何?” 盛苑原本就不讨厌舒雅静,而今见她周全,更不好拒绝。 想着自己也没事儿可做,和故人见个面也不错,遂欣然而应。 舒雅静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喜悦,扶着丫鬟的手,和她并肩而行。 没多久,俩人就坐到了茶楼包厢。 “自从嫁为人妇,在后院生活得久了,愈发觉得当初在侯府的时光可贵。”舒雅静嗅着茶香,轻声感叹着,“明明对着灿灿阳光,却总觉得还是记忆里的场景更明亮。” 盛苑笑了笑:“臣……” 舒雅静蓦地摆摆手:“苑姐儿,我不过是郡王侧妃,可不敢面见朝廷官员哩!” 盛苑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是我疏忽了,舒二姐姐。” 舒雅静这才佯作松口气:“苑姐儿也别怪我多言,实在是明年选秀,我家王爷的正妃就要定下,不久之后府里迎来女主人,我当愈发谨慎。” 说起这些,盛苑发现她脸上并无难过,反而有些轻松。 不知是不是她脸上带了出来,舒雅静笑着说:“我近来时常整理在闺阁时的书信,尤其是在云栖书院那段时间做的笔记。我家王爷听说我曾有机会受聘书院,还颇为遗憾。他允了我,待王妃进府,就帮我在那里谋个研究文书当当。 苑姐儿可知,云栖书院农院近来设了研究文书一职,有不少乐于试种良种、花木的人可去应聘。我陪嫁里原有庄子两个,都在京都旁边儿,我家王爷在京郊给了我俩,用来试种良种是极为合适的。” 说起兴趣爱好,舒雅静的话源源不断。 看她眼角都透着愉悦,盛苑为她感到高兴之余,有些纳闷儿,她和赵王看着,感情蛮好的啊! 舒雅静向来通透,见盛苑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就清楚她的不解,抿着唇,轻轻摇摇头:“王爷与我是知己……这能做知己的都有些相似,我们不过都清楚,不妄想才得清静。本就是彼此陪伴,我这位置已定,无有再进可能,他亦无力强行,既然局面已定,何苦害了旁人?大家守着规矩过就是了。” 她这话说得含糊,盛苑却听得分明。 只是赵王和舒雅静不想让赵王正妃难为,却也要对方同样通透才是。 想到这儿,盛苑忍不住唾弃封建王朝的妻妾制度。 皇家以为设了“侧室不能进位王妃”的宗法,就能让皇家子弟后院清静? 只要后院女子需要为了自己、为了子女和旁的女人争,男人的后院就别想清静! 胡思乱想片刻,盛苑发现舒雅静已经跃过这个话题,又说起了种花草作物来。 此刻的她眼眸似乎在放光。 “舒姐姐,最近国子监那儿受命招揽擅于编撰蒙童所用的教材,姐姐既然擅于花草种植,又擅长作画,何不书画相配,编纂一本适合小童翻阅的教材?”盛苑看着她眼底的光,忍不住给出了主意。 “是、是吗?我、我能编纂?”虽是疑问句,但盛苑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意动。 “既是广招良才,姐姐何不试试?不试试怎么晓得能不能?若是成了,说不得姐姐无需赵王牵线,自己就能挣个编纂当当,再说,有这个履历,姐姐凭自己本事就能在云栖书院拿到研究文书哩。” 舒雅静听得极欢喜,竟然连声道谢。 盛苑看她这般高兴,大眼睛忍不住滴溜溜转了起来:咦?!看起来这后院儿的劳动力,还是很值得挖掘的啊! 当然,盛苑的小算盘只能暂时在心里拨楞拨楞,因为登基近十载的景和帝,打算在跟太庙里的祖宗们显摆之后,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出巡! (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九章:卢皇后 郑安看着漫步而至的来人,惊了个哆嗦。 “奴叩见皇后娘娘。” 谁想到,自封后时就闭宫不出的卢皇后,竟然走出了安鸾宫,还要面见皇上! 这让郑安有些惶恐。 “郑掌印,十数载未见,你却是丁点儿都没变啊。”卢皇后唇角噙着一抹笑,温和的点点头,示意他起身。 郑安赔笑,垂首言说:“娘娘才是风华胜过往昔啊!” 卢皇后无声的笑了笑,眼眸平静无波的看着面前的殿门:“郑掌印通传一声吧,就说本宫要面见皇上。” “喏。”郑安弓着身子倒退数步,直到临近殿门,这才转过身,忙不迭快步往殿内走去。 景和帝此时正在内殿赏析古画,听到动静缓缓抬起了头。 待听说卢皇后此刻竟正在殿外等候,不由有些发怔。 “圣上?圣上?”郑安本不想催,奈何景和帝一动不动的怔在原地,让他有些忧虑。 “……哦?哦!”景和帝快速眨眨眼,反应了过来,犹豫片刻,挥挥手,“请皇后进来吧!” 他说完这句,顿了顿,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卢皇后那边儿,则在郑安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一步一步朝着内殿靠近,卢皇后目不斜视的感受着这座从未踏足的宫殿,只觉地砖过于冷硬了些,以至于步声清晰地在她耳畔炸响。 “前尘不必追忆,未来无需可期。” 冷眸扫过雕梁画栋,当曾经以为的良人纳入视野时,卢皇后似乎听见了这声来自于自己的低呢。 “皇上。”拖着长袍走到景和帝面前,卢皇后盯着他的脸,微微屈了屈膝。 景和帝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底感慨莫名。 “皇后。”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数十个开头语,可那些想好的措辞在唇畔滚了半晌,却只说出这两个字儿来,不由得平增许多唏嘘。 卢皇后没等他感慨完,径自站直身体,一蹲一起之间,头冠前沿那只彩凤啄着的两串珍珠流苏极为平静得垂在额前。 “皇后……坐吧。”景和帝刚冒出来的感伤瞬间回缩,顶着卢皇后视线得他,没有选择与之对视,而是勉笑着请对方坐到侧手的榻上。 十数载未曾这般接近,景和帝有些不自在,给郑安使了个眼色,让他上茶和瓜果。 卢皇后倒没有拘束,一举一动自然的好像时光的隔阂毫不存在。 透过纱窗得光束将灰尘照得清晰可见,卢皇后看着和自己隔着一条光束的景和帝,露出了笑容。 景和帝似乎从这轻轻地笑声中,听到了几分解脱的轻松。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冒昧觐见皇上,是有所求得。” 卢皇后摸着官窑白瓷茶碗,享受着缓缓升起的茶香,说出了开门见山得话。 她这样说,景和帝反倒松口气,也是这时他才发现,他全身竟然一直保持着紧绷状态,这猛然放松后,四肢百骸却仍有些僵滞。 “皇后有话但说无妨。” 卢皇后笑着摇摇头:“这事儿,皇上定要应我才是。” 景和帝挺直身板儿:“只要不错规矩,皇后尽管说来。” 卢皇后放下茶碗,好像说平常话似的,吐出一句来:“我想自请卸下皇后之位。” 第七百六十章:废后 “皇、皇后,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景和帝猛地直视过去,脸上的表情宛遭了雷劈。 卢皇后反应依旧平淡,好像没瞧见景和帝的惊怒,依旧说着打算:“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后位一呆就是十载,而今皇上御极时久,我也该退位让贤给大楚未来的帝母了。” “皇后!你可知,你这位置是先皇御旨钦定,即使是朕亦不能更改?!”景和帝忍着气,盯着卢皇后的眼眸,一字一句说给她听。 “先皇的旨意,皇上若不想遵守,臣妾早就成了这后宫的枯骨,而今还能坐在您面前侃侃而谈,提出诉求,乃是皇上的恩德。” “……”景和帝看着犹若背书的卢皇后,怎么都感觉不到她的感激之情。 “皇后这话,朕……只当没有听到,你不要说了。” “若皇上顾虑先帝御旨,那我会亲至太庙。和先帝表明心意。” “……皇后想要随朕巡游?”景和帝眯了眯眼。 卢皇后看着他:“我想看看自己用后位换来的天地,值不值。” 景和帝回看她:“大楚不是汉朝,没有长门宫安置让贤的废后;大楚京都虽大,只是除皇宫内苑外无一地可安置后宫女眷。” 卢皇后笑了笑,只说了三个字:“不需要。” 她说的简单,景和帝却感觉犹若猜谜,不禁有些烦闷:“你是皇后,他时要和朕同陵而眠,刚刚那些糊涂话就不要再说了!” “皇上还记得成婚前的盟誓吗?”卢皇后蓦地问出这句,成功让景和帝沉默了。 “追随皇上的步伐,哪怕向陵而行。”卢皇后幽幽的看着景和帝,“我至今仍没改变自己的决心。” 景和帝让她看得脖子发沉,目光只是在她鬓间徘徊:“朕巡游天下,你为皇后随行,正好省得朝臣唠叨。出巡之事,朕应了就是,其他的莫要再谈!” 卢皇后摇摇头,忍着嘲讽言说:“我的心意已定,皇上莫要感情用事……虽说立储之事不该由我置喙,只皇上若想求个清静,当知皇后之子为储,和贵妃之子为储的区别。” 说到这儿,她不再管陷入犹豫的景和帝,不急不慢的站起来,象征性的屈屈膝:“我言尽于此,待出巡回来,自请让位的自请书就会递上,还请皇上恩准……我告退了。” 还想说几句的景和帝,看着已经走远的卢皇后:“……” “郑安,皇后她……好像都没用谦词自称吧?”反应过来的景和帝有些憋气。 郑安忙哄说:“圣上,皇后和您乃是夫妻,自古以来,很多皇后在皇上面前都是称‘我’的,卢皇后没有逾矩。” “那她跟朕一口一个‘你’又怎么说?!”景和帝没好气儿的翻翻眼。 “……那、那、那,大概皇后没打算和您客气。”郑安闭着眼说起了实话,“不过,十数载未见,有些不习惯或者委屈……也情有可原,圣上莫要气着自己!” “哼!”景和帝不满的扭过头去。 郑安不敢打扰,也不敢唤宫女前来,小心翼翼的亲自收拾着茶具。 “你说……皇后当真想要让位?”景和帝忽然来这么一句,让郑安唬了一大跳。 “回圣上,奴、奴不知啊!”郑安苦着脸,摊开手摇头。 景和帝原也没想着从他这儿听到答案,才问过没多久,就自言自语说:“皇考怕是没想到,朕尚无废后之意,皇后却有让贤之心。” 清源宫内殿里,景和帝和郑安这对主仆怎样思考,卢皇后不知,也无兴趣探听。 她很肯定,自己给的筹码,景和帝他拒绝不了! 所以,她只管让人准备好行李就是,接下来,可要热闹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听闻 “皇后竟出安鸾宫了?”华宁宫里,安贵妃正斜倚榻前染着指甲,忽听得这消息,不由惊得坐直身子。 荟景见状,忙扶着她刚裹好的手指,抬头看了眼来汇报的荟屏,小声问:“娘娘,咱们要不要再打听打听,看看皇后是不是真开宫门了?” “不!”安贵妃反应很快,一摆手,凤眸流转片刻即拿定了主意,“给本宫更衣,咱们现在就去安鸾宫请安。” 哪怕皇后回去之后又闭宫门,并不肯见她也不要紧,左右态度搬出来了。 “喏。”荟景等人闻言,立刻扶着她来到梳妆台,有的给她梳发,有的给她补妆,还有的忙着给她拆开染家药棉。 荟风快言快语,小声说:“皇后娘娘蓦然面见圣上,却不知为了何事?” 安贵妃看着镜中的自己,慢声说:“具体情形虽不可知,可看这时间点,怕不是和出巡有关。” “皇后娘娘也想跟着出巡?”在一旁给安贵妃搭配宫装的荟波诧异的眨眨眼,“这听着却有些奇怪。” 景和帝这次虽是嘚瑟出巡,可原也没想着把后宫都带上。 按他的想法儿,自家人里,带上太后和两位贵妃,以及十岁以上的公主皇子就好。 至于宗室那些王爷,自然也是打包带去。 有关监国事宜,则交给内阁留守大臣负责。 对此,后宫那些妃嫔虽有想法儿,却慑于两位贵妃权势和皇帝的性情没敢多言。 却不想,那些妃嫔没达成的事儿,反而叫一直闭宫不出的皇后做成了,怎不叫人震惊。 “若真是这样,只怕底下的妃嫔们要坐不住了。”荟景给安贵妃那葱白似的手指摸着香膏,小声打趣,“敬嫔和淳嫔本就因为鲁王跟六公主不能随行而郁郁,且看吧,这二位怕是要行动了。” 安贵妃笑了笑:“鲁王才刚九岁,元和公主也不足六岁,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受得了舟车劳顿?此次出巡路线极长,动辄在马车船上颠簸摇晃月余,就是大人也难免消瘦,更何况孩提?” 荟风嗤了一声:“那两位却哭哭啼啼,只说前面儿的皇子皇女皆去,独她们的两个孩子不能随行,让人看着好像不得父皇喜爱似的。” 荟屏摇摇头:“这哪里是难过孩子不能随行,这是恨自己不能跟着出去吧!” “好咯!”安贵妃不关心这些,反而忧虑她们频频登门,“若是她们来见,想法儿推拒罢!咱们这位皇上最经不得苦求,那俩美人儿纠缠一阵儿,只怕皇上会在随行名单上加上鲁王和六公主。 因此,咱们可不能掺合,免得两个幼童因为奔波有了万一,到时候平白招其怨恨。” 荟景几人闻言,连忙应下说好。 她们主仆说话间,忽听小宫女前来通传,说是漪澜宫来人请见。 “只怕谢贵妃派人前来,为的也是皇后。”安贵妃等人来见的时候,笑着打趣。 几个丫鬟刚要附和,就见谢贵妃跟前儿的姑姑跟着小宫女进来了。 第七百六十二章:见 “安氏和谢氏都来了?”卢皇后刚换回常服,就听到内侍禀报,抚着棋盘轻笑,“果然是掌管后宫的贵主儿们啊!” 跟前儿的嬷嬷见她似笑非笑,琢磨着自家皇后可能不乐意见她们:“若您不想见,奴出去将她们劝离?” “见!为何不见啊?!”卢皇后也不再换装,不紧不慢的走向外厅。 安贵妃之前通过漪澜宫的大宫女约了谢贵妃同行,俩人一见面儿,发现对方竟都换了正装,不由笑出声。 “也不知今儿能不能见着皇后。”请托安鸾宫宫人通报之后,谢贵妃看着面前的殿门,小声和安贵妃说着话。 “且看皇后娘娘安排吧。”安贵妃缓缓摇摇头。 谢贵妃噙着笑点点头:“也是。” 就说话这会儿工夫,卢皇后走了出来。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安贵妃和谢贵妃当即站起,动作一致的行了大礼。 卢皇后视线在她们脸上转了一圈儿:“两位贵妃,快快请起!来人,还不快给两位贵妃上茶点。” 安贵妃、谢贵妃没想到近十载未见,卢皇后容颜未变,但是性子却和之前全然不同,以前的惠王妃卢氏可是个不苟言笑的冷美人儿! “两位贵妃却是稀客,咱们十余载未见……本宫以为此生难见,却不想今日竟然再见。” “是啊,时光荏苒,一晃竟到而今。”安贵妃不大想提及时间,余光见谢贵妃抿唇少语,不由主动接话,“当初臣妾青春尚在,而今却是鬓生白发。” “安贵妃谦虚了,本宫见你容颜如旧,瞧着除了增长些威势,和当初无忧不同。”卢皇后夸了安贵妃两句,目光就聚在谢贵妃脸上。 “谢贵妃瞧着竟还有当初刚入府时的样子,可见,在宫里过着很是舒心。” “娘娘谬赞了,臣妾也老了。”谢贵妃柔声说,“头冠之下常有华发,时常浸染回来。” 她这回答也很是客气,并不敢随意言说。想当初在潜邸时,和卢皇后的关系就比不得安贵妃,故而言辞不敢过于亲昵。 她虽自认和卢皇后无有恩怨情仇,奈何知情者皆言,是她的出现让卢皇后地位尴尬,故而,她在卢皇后面前很难保持自然。 而今跟着安贵妃前来安鸾宫,所为的不过是规矩和人言,让自家一双儿女不至于受到影响。 “谢贵妃还是这样谦逊。” 卢皇后这平淡之语,却让安贵妃眼皮跳了跳。 她自然是晓得卢皇后和谢贵妃之间的隔阂的。 别看她是三个人里进府最晚的那个,可她这人善谋,善谋者,最喜欢的就是将一切线索摸清。 她在惠王府生活十数载,早已做到心里门儿清。 就好像现在,她就能从卢皇后和谢贵妃这番生疏客气的对话里,看出荡着浅浅水纹的波澜。 “臣妾和谢贵妃前来面见娘娘,一是想亲自问候您,二是想问娘娘您打算何时召人请安。”安贵妃不想在尴尬的环境里久坐,干脆没话找话。 不想卢皇后闻言,竟然摇了摇头。 第七百六十三章:对话后 “今有你们二人来见已是足够,也算是全了咱们之间的缘分。” 卢皇后摇摇头:“本宫无意插手宫务,亦不想让旁人扰了清静,所以就让一切若寻常那般就好。” 安贵妃和谢贵妃温顺的垂首应承,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 她们手上的宫务,本是皇帝安排,所以,就算是卢皇后自己打开了安鸾宫宫门,她们也不能擅自将宫务归还。 “你们也莫觉着为难,就当是本宫自己攒的人情罢!若是有朝一日,你们中间出了个帝母,本宫还要在你们手下讨生活呢!” 卢皇后轻笑着说完此话,安贵妃和谢贵妃却同时面色一变。 俩人不约而同抬眸看了过去,却见卢皇后促狭的朝她们眨了眨眼:“……” 虽明知卢皇后有挑拨之意,俩人却还要佯作惊惶:“娘娘莫要打趣,皇储之事自有皇上和娘娘安排,臣妾二人何德何能敢于期冀?” 卢皇后似乎刚刚也只是随意一说,见她俩反应颇大,了然的笑了笑:“本宫不过说句玩笑话,两位贵妃何须紧张?” 这般说完,也不等安贵妃二人回话,又说起了宫外美景。 “本宫在京郊有处庄子,是成婚前先帝所赐。皇上即位前,本宫常去那里欣赏风景,可惜进宫至今再不曾去过啊!” “本宫原本的家在京都东城,家里老少流放出京后,那里便空闲下来;后来先帝将宅院给了本宫,只可惜卢氏一族早已风消云散,本宫膝下亦无有一儿半女,就想着将其卖给好人家,也算是让不辜负那样一个好宅院。却不想,一直无人问津,究其缘由却无人告知本宫,这次若能随行,本宫离京前定要过去瞧瞧。” “本宫跟前儿得用的就那么几个,不过能带出宫的就那么俩,就想着让他们先行出宫,帮本宫处理庄园和产业……两位贵妃,之后可要记着放行啊!” 这半场的时间,基本都是卢皇后在说,安贵妃和谢贵妃都安静的听着。 直到天色不早,安贵妃和谢贵妃起身告辞,卢皇后才意犹未尽的放下茶碗,让嬷嬷送她二人离开。 安贵妃和谢贵妃一踏出安鸾宫,步伐就较平时快了许多。待转出安鸾宫的视线,俩人更是走得步步生风。 那逃离的样子,远远儿瞧着,竟是说不出的有趣。 安贵妃和谢贵妃分开走的时候,彼此牵着对方的手,都从对方眼底看出庆幸。 …… 安贵妃回到华宁宫时,景和帝早已在榻上休憩。 “可算是回来咯?!”听到动静,景和帝睁开眼,打趣的看着准备换回常服的安贵妃。 “圣上这是不舍得拿谢姐姐打趣,反而特意跑来寻臣妾开心?” 安贵妃坐到景和帝对面儿,斜倚着靠枕舒了口气。 景和帝闻言,刚想就卢皇后随行的事儿说两句,就听郑安慌忙来报,说是敬嫔淳嫔在慈宁宫把太后给闹晕了。 “什么?!”景和帝闻言,大惊失色,连跟安贵妃打招呼都顾不得了,匆匆站起,带着人就朝慈宁宫跑去。 第七百六十四章:惩罚 “皇帝莫要迁怒她们,不过是我近来喜静,不想听那噪杂之声,故而佯作晕厥,只是想吓走她们罢了。”秦太后也没想到一个幼稚的举动,竟让两嫔险些遭到废黜。 “让母后烦心,就是她们的罪过。”景和帝没有因为秦太后的说法而放松,仍旧招来御医把脉。 秦太后无奈的伸出手,待几个御医轮番望闻问切后,这才继续言说:“就是为了鲁王和元和公主,也不好对敬嫔和淳嫔处罚太过。” “她俩原本就是因皇嗣而进位,现在难不成还要因着皇嗣而纵容?难不成皇嗣是丹书铁券?!”景和帝心里有气,不肯松口,看着几个御医远远儿的小声探讨。 秦太后叹气:“不轻不重给个教训就是了,鲁王和元和公主皆已记事,却又是容易影响了性子的时候,可不能对他们的生母太过严苛,可不能为打老鼠伤到玉瓶!” 景和帝想到幼子幼女天真可爱的面容,到底不再像之前那么坚定:“既然母后给她们说情,那朕就饶她们一回……只是惩罚不能省去! 哼,口口声声说为了孩子,不过是她们自己想随行罢了!朕偏偏不妥协! 这样……郑安!传朕旨意,令贤妃、宁妃随行出巡,其间暂代母职,照看鲁王、元和公主。” 秦太后无奈的摇摇头,皇帝虽说退了一步,不过给的惩罚也不算小。 只怕从今儿开始,直到皇帝回宫,这其间敬嫔和淳嫔都要睡不着了。 “母后您看朕的主意怎样?” 见皇帝旨意都传下去了,才来问自己,秦太后翻他一眼:“贤妃她养育了元荣公主,宁妃她养育了陈王,她们都把孩子们养得好好儿的,也都是规矩人,由她们分别暂养鲁王和元和公主,显然很合适……可见皇帝是用了心的,哀家也放心。” 听见母后换了自称,景和帝摸摸鼻子。 他刚真气上了头,没想这许多。 幸好御医那边儿也商量好了脉案,纷纷上前回禀,这才缓解了尴尬的局面。 “回皇上,太后脉象平和,没有大碍。” 秦太后闻言面色一喜,刚要说皇帝大惊小怪,就听皇帝不满的哼了一声:“平和无有大碍?若真是这样,你等刚刚为何不言?!反而商讨半晌?!” 御医顿了顿,瞧瞧觑了眼秦太后,直到景和帝不满的哼了一声,这才回说:“只是太后自惊梦月余之后,有些伤了底子,须得静补,不可劳累、不可情绪跌宕起伏、更不可受到惊吓,如此缓缓养之,方能找补回来。” “……”景和帝沉默片刻,看向秦太后,“母后,您早已知晓了?合着您瞒着儿子啊!” 秦太后讪笑:“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这次就不跟你出巡了?!” 景和帝清楚太后这是嫌他管东管西才不让御医说的,好气好笑之余,又很无奈,想来想去,也只能管好御医:“朕让人把苑姐儿喊来陪着您。” 言罢,就要找御医好好谈谈去。 秦太后听皇帝要把苑姐儿喊来,忙说:“她上值呢!你莫要耽误她工作!” 景和帝遥遥的摆摆手:“母后莫担忧,那丫头巴不得放假哩!” 第七百六十五章:准备进宫 盛苑接到信儿要进宫时,正听寺副汇报葛小妹重揭白银案的进展。 “永平公主的亲随齐清嫌疑已经洗清,乃是代承伯季瓒之子季程从中牟利,顺势陷害。 至于原告葛小妹之父,那位葛姓管事,虽未参与其间,但他跑不掉一个失察之责。 寺卿大人已将判卷上递内阁,只待阁老们批准,便转交刑部处置。” 盛苑听完点点头。 刑部的案卷,给大理寺复核,复核之后再由刑部处置,这样的流程也蛮有意思的。 “不过这案子查的还挺快。”盛苑感觉,就是有人把所有证据放上来,逐一核查的话都没这样利索吧! “这次是代承伯府的内管事反了水,将季程安排他做的事情逐一交代了出来。” 听寺副这样说,盛苑也无话可言。 倒是汇报完的寺副见她摇头,不由小声提醒:“寺丞大人,白银造假案并未牵扯百姓根基,不过是两家权贵之间的较量,且里面牵扯的葛管事亦非无辜,故而此般结局可算两厢欢喜。 寺卿大人结案虽略快了些,可是卷宗上呈内阁和陛下,全无隐瞒之意,全程公开透明,证据逻辑完整,另有无关存疑细节添补,上面儿看过自有考量。 从程序上说,咱们大理寺的职责已经完成;从结果上看,皇家面子也全了过去;从公序良俗上瞧,也是苦主逆袭……可见上官之努力。” 盛苑听懂了这个属下的言外之意,仔细想想也有道理,更何况,这个案子并没让她负责,里面的证据、内情,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她不会多言,顶多,在写密奏时提上几句。 这样想着,盛苑笑着跟寺丞道谢: “郁寺副的提点,本官领情了。” “寺丞言重了!” 她这边儿送走了郁寺丞,没多久,就迎来了宫中内侍,接到放假通知。 “太后晕了?!”盛苑听到信儿吓一跳。 小内侍忙说:“盛寺丞莫急!眼下太后已经清醒,几位御医都看过了,言说无有大碍。” 盛苑这才松了口气,无语的看着大喘气的内侍:“行吧,小公公稍等,本官跟下属叮嘱两句,咱们就速速进宫。” 虽说心里着急,不过她还要叮嘱寺副一番,让他替她跟上官汇报;还要让小遥回侯府报告一声。 就这会儿工夫,安屿竟然也找了过来。 忽然发现自己好忙的盛苑:“……” 平时也不见他常常找来! 本想给未婚妻惊喜的安屿:“……” 咋感觉自己又拍到蹄子上了? “我这就要进宫了。”盛苑简单说了缘由,朝小内侍点点头,表示可以出发了。 “等等我!我也回去!”安屿想着有两天没回去了,也要跟着走。 “小公公,接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儿白玉佩饰扔到小内侍怀里。 “小侯爷,盛寺丞已经赏过奴哩!”小内侍虽说欢喜,却也不敢就这样收下,毕竟刚刚盛苑已经赏他好大一块儿宝石哩! “遇见我家苑姐儿,活该你发财啊!收着吧!”安屿不在乎的摆摆手,颠颠儿的朝着前面往外走的盛苑赶去,“苑姐儿,等等我!咱俩一块儿走!” “苑姐儿,我跟你说个秘密!”一上马车,安屿就凑过去跟盛苑耳语。 第七百六十六章:秘密 “秘密?!”本来忧心忡忡的盛苑,听到“秘密”俩字,登时有了兴趣,小声地催促他,“快快说来!” 安屿拨开车帘左瞧瞧又看看,见自家侍卫两旁随行,跟来的小内侍安置在他那辆马车车驾前,这才放心的坐回去,依旧小声言:“我姑姑打算把我表哥的腿给打折了!” “!!!” 盛苑整个人都要变成感叹号了! 话说,这么惊悚的话题,安屿咋说得这样兴奋? “你可别开玩笑!”盛苑一双眼透着和安屿同款情绪,让他说清楚。 “真没开玩笑!”安屿又跟盛苑凑近一些,小声说,“我表姐今儿落水了!她醒来说是我表哥推的!” “落水?!”盛苑感觉这消息简直一个比一个吓人,“不至于吧?你表哥那人虽然有时候抽抽些,不大招人喜欢,可不至于对自己亲妹妹动手吧?咱俩揍他他都没报复哩!” “是不是他推的,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姑姑今儿给我传信,说姑父启程在即,表姐出去不成,表哥也甭想跟着!还让我留在京都看着他们,务必要让他们兄妹和好才是!” 安屿说完,睁圆眼睛盯着盛苑:“苑姐儿,你不觉着这事儿不对吗?我姑姑……这安排有些让人看不透啊!你品!你好好品!” 盛苑虽然自认聪明,可是面对这乱七八糟的消息,一时之间也是摸不清头脑。 好家伙,宫里这一天可忒乱了!先是元宁公主落水,随后其指认是惠王所推,安贵妃要把惠王的腿打断,还让安屿陪着他们兄妹留守京都……其间还发生了太后晕厥事件! 这里面有没有关联呢? 如果有,究竟是哪个因素将这些事件串联起来? “今儿再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前几天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盛苑苦想不透,推推思考到发呆的安屿,让他动动脑子。 “假若……我是说,假若表姐没说实话,以姑姑的聪明,肯定不会被骗。咱们再假设,姑姑对这些一清二楚却选择顺势而为……那这说明什么?”安屿说出心里的疑问。 他自小和表哥表姐一起长大,表哥这家伙虽然越大越爱装,可是正因为他要名声,所以根本不可能做出把亲妹妹推下水的举动! 这个表哥的自控能力向来很好,不管他是正常,还是开始脑抽,他都能保证自己只在底线上面蹦跶。 “难不成姑姑不想让我们三个出巡?” “莫不是安贵妃不乐意你们仨跟着?” 俩人异口同声说出猜测。 安屿刚高兴了几个呼吸,又开始发愁:“不对啊!之前姑姑还让荟景姑姑帮我准备出巡要带的包袱呢!还叮嘱我跟好你哩!” “所以,你要想弄清原委,就要打听清楚,安贵妃态度发生变化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嗯!我等会儿就查查去,要是查不到,我直接问姑姑!”安屿保证一定把问题弄清楚! “苑姐儿,若我真不能随行,你还去不去啊?!”做完保证,安屿眼巴巴瞧着盛苑。 “要是带我的话,我肯定要去啊!出巡天下欸!带薪旅游,谁不想去!”盛苑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哦,那、那好吧!到时候你可要给我写信啊!”安屿肩膀垂了下去,郁郁的面墙而坐,跟角落里的蘑菇似的,瞧着还挺有趣。 “放心!我给你画成画寄过来!”盛苑豪迈的摆摆手。 “哦,好。”安屿抱着脑袋点点头。 他俩刚刚说完,外面就传来小内侍的招呼声:“小侯爷,盛寺丞,咱们到外苑了!” 闻言,盛苑登时忘了刚刚的话题,忙不迭跳下车,跟安屿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带着小内侍朝慈宁宫而去。 第七百六十七章:劝说 盛苑刚迈进慈宁宫,就见齐姑姑匆匆迎过来。 见她这般,盛苑就晓得这是有话要说。 “苑姐儿,咱们借一步说话。” 盛苑点点头,随着她穿过走廊,进了月亮门儿,来到凉亭哩。 “苑姐儿,你帮奴劝劝太后,这次出巡就不要出去了。”齐姑姑跟盛苑熟悉的很,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齐姑姑,您跟我说实话,姨奶奶到底怎么了?”盛苑没想到齐姑姑这样说,一张俊脸顿时紧张起来。 齐姑姑眼含愁绪:“自上次太后贪玩受了寒,就一直提不起劲儿来,时常觉着疲惫……太医院那帮人,只说是补补就好,只要不受累不受气不受急,慢慢儿就好的。” “若是这般,以姨奶奶怹那性子,肯定不乐意再出行了,这次怎么还要求上了?”盛苑记着太后是个懒怠动的,也就她小时候能带着跑跑,现在她长大了,太后更是能不挪动就不挪动。 要是搁以前,听说能不跟着出巡,只怕太后乐得举手赞成。 “这……”齐姑姑犹豫片刻,扯着盛苑的手,小声和她说,“安鸾宫那位开宫门了,太后刚刚听说,出巡随行名单上面儿有她们主仆,就不大得劲儿,刚刚还同意皇上的安排,这会儿就反口了。” 安鸾宫? 盛苑微怔之后,很快想起了这座宫殿的主人,有刹那,她好像捋清了安屿的迷惑。 “皇上那儿怎么说?”盛苑觉着她们跟这儿着急没用,还是要看景和帝的想法儿。 齐姑姑说到这儿,脸色才好些:“皇上自然不想太后劳顿。” “那好办多了!”盛苑立刻接受齐姑姑的请求。 “苑姐儿,你来啦?快!快!别行礼啦!赶紧到姨奶奶这儿坐着来!”秦太后自从听皇帝说要召盛苑觐见,虽她嘴上说皇上多此一举,可眼睛却时不时朝内门外面瞅。 直到瞧见了那熟悉的可爱身影,秦太后就迫不及待招呼起来。 盛苑向来利索,在秦太后正免她行礼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行礼。 行过礼,她颠颠儿坐到秦太后手畔,笑吟吟的说笑时,还仔细的瞧了瞧秦太后的面容。 怎么说呢?瞧着气色还算可以,就是眼底脸上带着一股倦意。 “姨奶奶,我听说您今儿受委屈了?”寒暄过后,盛苑说起正题。 秦太后笑眯眯的拍着她手:“都是皇帝大惊小怪,我不过是吓唬吓唬闹腾的,他却当了真儿。” “那是皇上孝顺,姨奶奶有福哩!”盛苑奉承了句,眼珠儿一转,“说到出巡,我可得请您帮个忙。” “哦?!”秦太后很警惕,立刻露出质疑表情,“你这丫头,该不会也要劝我留京吧?!” 盛苑脸皮厚度向来可靠,即使让秦太后看透了,她仍面不改色心不跳,佯作茫然的眨眨眼:“为何要劝您留京?皇上不是从一开始就要带您出门?” 见她这样,秦太后松口气,旋即脸上又浮现出从容的笑意。 “行,你说吧!”秦太后高兴了,不等盛苑叙说前情,就大包大揽起来。 “姨奶奶,这次出巡我能不能不跟着去了啊?” 第七百六十八章:劝 “你不是很期待出巡吗?”秦太后惊得差点儿站起来,幸好盛苑扶住了她。 “这期待是期待啦,可现实归现实啊,人家负责复核十数个省的案件,不好轻易离开欸!” 秦太后惊诧过后嗤笑:“你这小丫头,平时请假时咋不说肩负重任呢?你当我不清楚你的工作?复核的案件需要汇总进京,故而你每载最多忙一季。而这次出巡刚好在你清闲时,咱们这次出巡,往来不过数月,时间上还是可以的。” 盛苑被反驳,也不多懊恼,继续说:“可是大理寺的上官们都要随行,只剩下左寺丞留守,我这不想着帮着同僚分担一下,毕竟大理寺能主事的不能都走了吧?” 秦太后听到这儿,恍然:“你这小丫头,说来说去,其实是想让我留京?” 盛苑自然不肯承认:“人家可没这样说!” 秦太后哼笑着:“当我听不出来呢?宫里能主事的都出去了,谁有资格坐镇呢?对不对?” 盛苑狡黠一笑:“我可没这样说!” 秦太后不大高兴的嘟起嘴:“一个两个都不让我欢喜。” “这次皇上让勋贵悉数留京,您最爱的大外甥出不了京咯,您舍得撇开他自己出京啊?”盛苑也不着急,慢慢儿哄着吧。 “你爹又不是小孩子,还要大人看着?”秦太后却不好糊弄。 “那可不,小孩子可没我爹那么能写,你要是出京,且瞧着吧!一天十几封信给您送过去!” 秦太后本想硬气的说两句,可是想到自家外甥非要回信的德性,不由保持了沉默。 “御医曾叮嘱,不让您舟车劳顿的!可您想想,这一路巡游下去,水路、驿道都要行走,依次出巡,舟车都占上了,还能不累? 若是晕船晕车,到时候更受罪,何苦来哉呢!您若是怕冷清,也不要紧,太妃他们不跟着出行,到时候您还能把人召到跟前儿说说话。 更何况,皇上出巡并非只是游玩,还要处理政事的……您若是坚持要去,皇上必然应允,可这一路上只怕要惦记不断了!您真舍得不?!” 秦太后被问的抿起唇。 若不是安鸾宫主仆随行,她也不会坚持。 “您要是乖乖安养哩,那皇上出巡后,我见天儿来看您,好不好?!” 盛苑趁热打铁,又抛出一个让秦太后高兴的主意。 “你这孩子还真不去了?”秦太后没想到盛苑之前竟然真不是说着玩玩的。 “不去啦!不去啦!我等以后皇上登基五十年的时候再去!” 盛苑说的轻松,却惹得秦太后一阵温笑。 齐姑姑见,机忙不迭言说:“太后,连苑姐儿都留京,您还坚持要出去不成?到时候可没有苑姐儿陪着您说笑啊!” 秦太后:“……” 是啊,苑姐儿不去,只怕她船舱都要挤满皇子皇女了。 “永平去不去?” “大概不去了,您是晓得的,鸿安长公主最近请了几次太医,说是体虚……永平公主原本是想出京的,只是因着鸿安长公主,就退了出去。皇上念她孝顺,也没反对。” 秦太后沉默片刻,无奈的叹着气:“行吧,那我也不走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舟上小谈 “安贵妃是忌惮卢皇后吗?”盛苑出了慈宁宫,跟安屿泛舟中苑湖上,这才谈起之前的话题。 “卢皇后?哦,你是说原先的卢王妃?”安屿挠挠头,想起了这么个人,“我有记忆以来,见过她的次数少之又少。 不过我姑姑不是争胜抢先的性子,她为人向来都恪守礼仪,对级别不若自己的女眷也从不欺负,即使我有记忆的时候,卢皇后已经不大管事了,姑姑她亦无逾矩轻视之时。她们之间就算无有交情,想来也不该有仇怨才是!” “你懂什么啊!”盛苑却不这样认为,“后宅之间,妻妾差别就是原罪!只要一堆女子的利益系于一个男子身上,就必然有斗争。 不管得没得罪过对方,只要你的影响了其利益,你就是罪人!” 要不然没法解释,怎么刚爆出卢皇后要随行出巡,安贵妃就勒令儿女侄子不许随行? “这不、不能吧?我姑姑和谢贵妃关系也不错啊!”安屿有些磕巴。 “那必然是为了利益结成同盟。”盛苑用船桨拍着湖面。 此刻的湖粼光成片,波波水纹让荷叶荷花的倒影平增灵动之感。 安屿回头看向内苑:“利益?能有什么利益?我姑姑不是那种人!谢贵妃也是很好的。” “好人之间就不能结盟吗?”盛苑给他一个“你好单纯”的微笑,“不想争斗内耗,想要保护好儿女,希望生活平稳……这难道不是好人在后院的利益?” “欸?!你说的对啊!”安屿恍然的睁圆眼睛,很显然,他让盛苑说服了。 不过很快,他又有了疑问:“可是谢贵妃怎么没让慧王和永元公主留京哩?” “那我怎么晓得?”盛苑也想不通,皱着鼻子看他,“咱们之前的猜测都建立在有内情的前提下,说不得是咱俩想多哩!” “……”安屿看着盛苑眼眸一亮,随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很有些无语。 合着正话反话都让她说了呗! 考虑到他此刻没有游泳的冲动,所以安屿很努力的把腹诽藏了起来。 “要我说,苑姐儿你也别去了!我姑姑不会害我的!要是姑父也不去就更好了!”安屿还不晓得盛苑已经以陪伴太后为名获留京了。。 盛苑翻翻眼:“要你这样说,那干脆大家都别去好了!或者,让卢皇后去不成。” 安屿眼眸一亮,似乎有些动心。 不过很快,他目光就有些发暗:“我要真这样做,姑父就要亲自敲断我的腿哩!” “瞧你说的!”盛苑安慰他,“好像安贵妃不会动手似的!” “……”安屿发现,不管多少伤感愁绪,只要跟盛苑说上几句,全都能够吹散! 这女郎是跟食铁兽抢笋抢惯了! 多损啊! 安屿刚要撒娇似的抱怨两声,可他话还没说出来,就感觉船剧烈的摇晃起来。 他唬了一大跳,忙不迭双手抓住船舷,惊恐的看着跳起来朝岸畔招手、高喊着“姐姐”的盛苑:“祖宗,咱返航还不成?!别别、别跳了!” 第七百七十章:见姐姐 “姐姐!”不等船靠岸,盛苑先一步跃到岸上。 她把安屿看得心惊肉跳,自己却是一蹦一跳朝着不远处的姐姐奔去。 盛蒽一袭亲王妃礼服,在丫鬟们撑着的伞下,笑意盈盈的朝着盛苑挥手。 “呀!你今儿竟在宫里啊!” 盛苑像个大号炮弹,眼瞅着就要扑到姐姐怀里。 “三小姐,不能扑!”知语急忙挡在前面,摆着双手,“我家王妃有喜哩!” “嘎?!”盛苑当即止步,好奇的歪着脑袋,来回瞅她姐姐腹部。 盛蒽见她这样,和小隼胭脂极像,忍不住笑说:“苑姐儿,你就要当姨姨了,可高兴?” “高兴。”盛苑小心翼翼往后倒了一步,“姐姐,你可离我远些,我怕伤到他。” 盛蒽见小妹恨不能踮着脚走的样子极为可爱,不由满眼笑意的看着她:“哪至于此呢!” 盛苑却让她姐这副“母爱洋溢”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有孩子就变成这样啦?! “傻丫头!”盛蒽见小妹扭头要跑,嗔她一眼,轻喝,“还不赶紧过来!” “……”盛苑不情不愿朝她那儿蹭。 盛蒽佯作板脸:“怎么,我好容易有孩儿了,我家小妹都不关心的吗?!” “我、我回来和娘亲到慧王府看你去!”盛苑自己也说不出咋就不自在了。 之前姐姐没怀上宝宝的时候,她忧虑姐姐为难;可眼下有了,她又不敢靠近了。 作为从来不肯让自己为难的女郎,盛苑想了个好办法! 她可以跟爹娘身边儿接触姐姐啊! “瞧你这呆样儿!赶紧的,今儿出不出宫?出宫的话随我回王府吧!用过膳再回家。”盛蒽把手递过去了,等着盛苑去抓。 盛苑却盯着自家姐姐的小手看了半晌,发出了询问:“姐姐,你成婚之后是不是好久没练过武了?我瞅着连薄茧都不见哩!” 盛蒽开始调整呼吸:“……” 很快,盛苑就发现她姐姐的手势变了。 “盛苑!别让我数到三!” 亲眼看着自家姐姐从温柔阿姊变成了蜀道山女侠,盛苑瞬间了立正站好,老老实实跑了过去! 本来想上岸问好的安屿,被这一声“三”吓得缩了缩头。 算啦,人家亲姊妹见个面,他这个大男人就不要掺合了。 这样想着,安屿悄悄躺回了船上: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事实上,盛苑盛蒽姐俩儿一见面,都把安屿给忽略了。 盛苑把太后劝留京都,已然完成了景和帝的任务,自然无需在宫里多作停留。 不过她也不大想去慧王府:“姐姐今儿是来给谢贵妃报喜的吧?宫里规矩多,你肯定累了,我送你回王府,就不进去了,赶明儿个,我就和咱爹娘一起去看你。” 盛蒽见她坚持,也没强求她去:“不急,左右我这次是不能跟着出巡了,在京都的时间长着呢!倒是你,真舍得不去了?” “不去了!”盛苑也不后悔,“出巡的机会多着呢,以皇上的性子,即位二十年、三十年的时候肯定还要出去!可暂领大理寺少卿的机会却是难得!更何况大理寺卿莫大人也要随行,说是让我和左寺丞暂代少卿,实际上他们一行动,我和左寺丞就是大理寺最有话语权的人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过渡 “……”盛蒽本意以小妹那嘴甜的德性,不是说为了太后留京,就要说为了自己留京,结果可好,这丫头为了官位留京! 有心打趣几句,她却忽然想起,这小丫头幼时的伟大志向。 好吧,她自己的生活和前路早已变换了模样,没想到她的小妹却是矢志如初。 很好!真好! “那……慧王离京这段时间,姐姐说不得就要倚靠我宝贝妹妹啦!”盛蒽像以前一样,摸着盛苑脑袋,还顺手捏了捏她那饱满若圆珠的耳垂儿。 “那肯定啊!”盛苑拍拍胸脯,表示她很靠得住。 她这夸张的样子,竟引得她姐大笑起来。 幸好跟着的丫鬟很靠谱,尤其是知语。 只要盛蒽笑劲儿大了,她就会上前,不是哄着她岔开话题,就是给她揉着手腕,试图止笑。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马车走进王府一条街。 盛蒽没有立刻放盛苑下车,反而叮嘱起来:“楚王和元宁公主闹了不愉快,只怕楚王上了心,即使安屿介入,你也莫要掺合其间。” 盛苑听着这话,感觉她姐姐好像意有所指。 莫不是……和他们有同样的猜测?! 可不等她询问,她姐姐就开始赶人了。 “不要问,也不用问!你只要心里有数儿,我这个当姐姐的就轻快了!” 她明摆着话说一半儿,盛苑也没辙,点点头,算是应了这番叮嘱。 且不说她回去之后跟家里报了喜,让郑氏和盛向浔有多欢喜,之后更是准备了许多名贵药材和叮嘱,准备转天就去慧王府。 只说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盛苑就让安屿养的小隼的敲击声给惊醒了。 知道安屿此刻竟然就在侯府外面候着,盛苑嘀咕两声,就匆匆洗漱一番,找了过去。 “苑姐儿,楚王偷跑出京了!”一照面,安屿直接说重点,让盛苑的询问悉数留在唇畔。 “偷跑出京?”惊诧的盛苑,让清晨带着雾气的凉风一吹,彻底清醒,“这是怕出巡不带他?” “也不算是偷跑,他之前央了姑父,说是打前站,先行过去检查驿站和御船,待御驾到了运河再汇合。” 盛苑:“???” 屿哥儿咋也成标题党了?! 刚刚唬她一跳,还以为楚王竟然无诏出京了,没想到人家哄好了当爹的,直接不告而跑了! “那你还跟着出巡吗?”盛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别她出不去了,他反倒享受到自有的滋味哩! 安屿在盛苑面前也是老实:“你都不去了,我还去做啥?” 盛苑听得满意,不过还是问起安贵妃:“你姑姑没安排你去追楚王?” “姑姑让我不用理他。”这般说着,安屿小声跟盛苑讲述,“姑姑大发雷霆之后,特意嘱咐我别盲目信任别人,她和姑父出宫之后,让我少往宫里跑,还让元宁表姐住到安城侯府来。” “既然是安贵妃嘱托,那你照做就是。”盛苑愈发认为她们之前的猜测没错。 盛苑刚要跟安屿分享这个发现,就见成栋匆匆赶来。 第七百七十二章:京都兵马总领 “元宁表姐让姑父任命为礼部主客清吏司六品主事,留京学习接待属国朝贡事宜。”安屿听了成栋汇报,怔了怔,扭头跟盛苑感叹,“我竟不知道表姐志向在此。” “挺好的,现在民间百姓家的女郎还有成就一番事业的机会,皇家公主反倒前路茫茫,是有些不合适。”盛苑耸耸肩,“不过我以为皇上会把她安排在宗人府。” “……是挺好。”安屿也跟着点头,“最起码姑姑不会生气,也能抚平她因表哥擅自行动冒出的不满。” 自我安抚后,安屿提起劲儿,和盛苑嘻嘻笑:“都出去顽才好,京都没人管着咱,更自在!” “你长得不错,想的也更美!”盛苑觉着皇上肯定不会让屿哥儿太清闲。 果不其然,景和帝出发的前两天,任命安屿代理京都兵马总领一职。 京都兵马总领部,是大燕朝在“六郡合都为京”后,特立的部门。 不过在陈继宗时期被裁撤,直到景和帝继位才又重设该部。 这个部门的作用,相当于一个要卡,令驻守京郊的五军,即南哨军、北哨军、东营军、西营军、中军,既能拱卫支援京都,又不可随意进城。 同时,京都兵马总领还有调遣内卫军救驾、整合巡城兵马的权力。 这样说吧,谁掌握了京都兵马总领这个职位的权力,谁就能掌握了京都的兵力。 这样重要的位置,非皇帝铁杆心腹不可胜任。 景和帝把安屿提到这个位置,也是因为原先的京都兵马总领要随御驾出巡。 用景和帝的话说:“你小子好好干!等到池大人回来,你还得把位置还给人家呢!” “还给他好!还给他好!要不是为您,我才不要受苦受累呢!” 安屿已经在心里盼着景和帝一行回来了。 还没出发的景和帝:“……” 他养大的侄子,怎么越长越像老丈人呢! “瞧瞧你这懒散的样子!哪点儿像朕啊!”景和帝就不明白,他这么个勤政奋斗的人,怎么亲手养大的孩子却不求进取? 这小子怎么就不曾感受到榜样的力量呢?! 他这么不值得侄子学习?! 岂有此理! 越想越气的景和帝,挑了个竹制的把件儿扔了过去:“朕回京前你最好不要耍懒,要是出了问题,朕就让你绕着大楚徒步一圈儿!” 想要说话、却一句都没接上的安屿:“……” 等到悻悻地出了览政殿,郁闷的安屿就跟瞬间卸掉盔甲似的,一溜烟就朝宫外跑了出去。 “姑父未免看轻了我,我就是再偷懒,我也不能忘了恪尽职守这几个字儿咋写啊!我是喜欢清闲享受,可这不等于我喜欢胡闹!” 从宫里出来,安屿就找到盛苑,跟他吐槽不满。 盛苑刚从上官那里熟悉了工作,因着今儿是左寺丞值班,故而她有一天的假期。 一整天的假期听着好像不错,可她们这些留守官员,自皇帝出京开始,到大部队归京,中途这几个月,可是不会有假期哩! (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三章:履职前 “好吧,尽职尽责的安总领,你对接下来固守京都的工作,有什么准备没有?”盛苑耐着心听他叨叨完,顺手给了他一记拷问。 “……”安屿正式闭嘴。 好吧,他光顾着宣泄情绪,却把工作这事儿扔到一边儿了。 盛苑一看他这样,就清楚这家伙大概一件正事儿都没做呢! “你这样不行啊!清闲惯了连基本工作程序都能忘,这让皇上知晓,只怕又要说你。” “其实咱们京都安全的很!京都外围有五军拱卫,京都里面内有内卫军总领,外有巡城司把控……有能力闹腾的都叫姑父带走了,剩下的还有谁敢逾矩?”安屿觉着他这个京都兵马总领没有发挥余地。 “有没有发挥你能力的余地是一回事儿,你有没有做好本职工作的想法儿却是另外一回事儿。”盛苑感觉屿哥儿这想法儿不对。 “你最起码要让皇上看到你不但能胜任这个位置,还有坐好这个位置的决心和定力!” 自己想当咸鱼和只能当咸鱼,这是两个概念。 “你要是没有心气儿也就算了,既然有不服输的心思,就该好好谋划。” 作为官场上刚脱离了菜鸟级别的盛苑,劝说起安屿来,简直头头是道。 安屿听着听着赧然起来:“苑姐儿,要不你给我出出主意?看看我怎么才能表现出把守好京城的决心?” “好吧,刚好今儿不用当值,咱俩合计合计。”盛苑痛快的答应下来。 安屿见盛苑帮忙,登时眉开眼笑,特有自信的拍着胸口:“有你帮忙,这事儿就稳了!” …… 盛苑这个行动派,带着安屿就往外城而去。 俩人站在京都外城口儿,看着从城外往里走的人群。 “屿哥儿,你看着这些人,有什么感想?” 安屿见盛苑靠他,仔细想了想,感叹:“往来的人可真多啊!” “……”盛苑抚额。 不过考虑到安屿从没有过施政经验,盛苑觉着安屿这反应很正常。 “皇上出京,京都的安保级别就要提高,你将它提升到战时准备状态都不为过。” “所以,你是说,京都在姑父出发后,就当内紧外松?” 安屿反应也不算慢,不过,盛苑却表示他的想法儿还可以再精进一些:“又不是钓鱼执法,完全没必要特意表现得放松。皇上出京,京都百姓何人不知?内外皆紧,划出一条红线,令京都上下无人敢逾越才是上策。” “可是,这会不会让气氛紧张?若是绷得久了,京都民众岂不是越活越压抑?!” 安屿推己及人,他不喜欢充满限制的生活环境,别人肯定也不喜欢。 京都兵马总领这个位置是姑父给他的信任,他不想把京都折腾得风声鹤唳。 “所以才要计划啊!咱们既不能因噎废食,也不能毫无感情。” 盛苑很喜欢安屿推己及人的优点,愈发想帮他坐好京都兵马总领这个位置。 “我们能利用的因素不多,宵禁时间调整,这只是一方面;每天进京出京人次太多,就是巡城司都动起来,也不可能盯梢每个进出京都的人,所以我们要利用民众的力量。” (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四章:无话可说 临出发前一天,景和帝中午抽空把安屿叫了过去:“今儿行程排得紧,晚宴上也顾不得你,可不叮嘱你几句,朕亦不放心,故而把你喊来用个午膳。” 安屿在景和帝跟前儿随意惯了,大咧咧的拍着胸脯保证:“姑父且放心吧,侄儿定然帮您把京都看稳妥了!” 本来景和帝还有些伤感,毕竟自从安贵妃把这小子接到惠王府教养,他几乎每日都能见着,说是他亲自养大的都不为过!认真算起来他膝下那么多皇子皇女,接触的时间都没这小子多。 之前说好,待这小子行冠礼后,就搬回到安城侯府生活;可待冠礼结束,他却又觉得屿哥儿还是个孩子,就这么搬走只怕不妥,所以干脆把出宫的时间改成了大婚之后。 这次要不是京都兵马总领一职唯屿哥儿合适,他怎么着也得把他带着。 景和帝原本以为,他们这对胜似父子的姑父侄子,应该要相对泣诉一番,却不想伤感的只有他自己!屿哥儿这小子很兴奋啊! 不用猜,指定是因为能见天儿和苑姐儿见面才这样高兴的! 哼!果然儿大不当留啊! 郁闷的景和帝感觉桌上的美味佳肴都索然了。 偏偏安屿不会看人脸色,还滔滔不绝的吹嘘着盛苑给他出的主意。 “这是侄儿写的奏疏,您看看!”安屿眼巴巴儿的看着景和帝。 景和帝本不想搭理,可屿哥儿这样子瞧着怪可怜的,想着之后数月见不着他,到底软了心肠:“拿过来,朕瞧瞧!究竟是怎样个好主意!” 接过奏疏,早就熟悉盛苑奏疏结构的景和帝,一目十行,唯有重点段落才仔细瞧瞧。 至于他为何按盛苑奏疏结构对待,自然是自己养的孩子自己清楚,有盛苑在跟前儿,他肯动动脑子才怪! 他很怀疑,这小子每次见盛苑前,都要把自己的脑子托管了! 默默腹诽着侄子,景和帝将奏疏看到了最后。 “咦?!” 景和帝眯起了眼睛。 刚刚看到奏疏上提及严控宵禁质量、雇佣闲散人员盯紧生人、奖励百姓举报可疑人员等主意时,他都没惊讶,虽说看着折腾些,不过锻炼孩子,有些折腾还是要承受的,左右折腾不到他这个皇帝跟前儿。 可是这最后一个主意……景和帝抬起头。 “屿哥儿,你说要排查京都的闲置府邸?”景和帝觉着工作量太大是一回事儿,更主要的是容易让这俩孩子受到质疑和不满。 “若是心不虚,只管配合既是,侄儿也不是不讲理的。”安屿表示自己其实很好说话,只要房舍主家接受连坐。 “不说旁人,就是朝廷大员,你瞧着简朴的一个,拉过来,家里亦有一两处闲置房舍。”景和帝合上奏本,谆谆教导他,“当然,他们大多数儿,不管怎样想,面儿上还可能同意配合;但是朕那些兄弟姊妹,可不见得人人都好说话!他们又是你长辈,到时候就不搭理你,若真出了事,你难不成还能连坐?” “那您给侄儿留一道指令,或者……尚方宝剑也成,到时候要是皇姑姑皇叔叔们不配合,侄儿可以扯大旗当虎皮啊!” 景和帝:“……” 说实话,别看这小子在他跟前儿惯是这般放肆,可他到现在都没适应这小子的脸皮厚度! (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五章:丹书铁券 虽说对安屿的脸皮厚度很是无语,景和帝嘴里也说着:“朕给你个掸子好不好!” 可午膳结束后,他还是让郑安把早就准备好的丹书铁券拿了出来。 安屿搓着手,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话本里常常出现的物件儿,惊奇急了。 “原想着等你成婚时当礼物送的!”景和帝无奈的叹口气,“可朕是真怕你太闹腾了!朕这一出巡就是数月,对你委实放心不下!” 他这次出巡说是拖家带口,连弟弟妹妹们都带上了,可到底不是全部。 从近的说,皇嫂鸿安长公主和侄女永平公主就婉拒了随行邀请。 从远一些的说,那些太妃,太贵妃们,甚至老亲王妃、郡王妃们还在京都。 更不要说老牌儿的勋贵悉数留京。 他虽带了些朝廷大员跟随,可内阁要员基本都留京监国。 这么多重量级人物在京城,哪怕他是一国之君,依然怕安屿这小子把哪个给得罪了! “让你多个保障,朕出去的也放心啊!”景和帝亲手把盛着丹书铁卷的锦盒和对应圣旨放在了安屿手里。 “侄儿叩谢姑父!”安屿乐滋滋的就要跪下行礼,心里琢磨着等会儿就拿给苑姐儿瞧! 景和帝看他眼睛滴溜溜转,很自然的就解锁了他的想法儿。 于是,老父亲心态的景和帝,有些绷不住了! “你小子就一点儿都不惦记朕,是吧?!”景和帝气呼呼的瞪着他! “姑父为朝廷付出半生,好容易出巡天下松快松快,侄儿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要难过呢?!”安屿诧异的看过去,“虽说这次侄儿不能随行,可是只要时常和您通信,就能一解思念!至于惦记……难不成说出来的惦记才是惦记? 您跟前儿有姑母和谢娘娘陪伴,身边儿有郑掌印和内指挥使照应,前后左右还有表哥表姐承欢,侄儿要是说惦记您衣食住行,岂不是说大家都不够格?侄儿又不傻,这样伤人心的话怎能乱说?! 侄儿以前出京,一去也是数月,同样是短暂的分别,和姑父您出巡数月有何不同呢?! 您好容易出巡一回,侄儿自当高兴!哪能黏黏糊糊哭哭唧唧?” 景和帝见他言语诚恳,还准备时常写信过去,顿时郁郁之情悉数不见,还有情绪打趣安屿:“朕适才说了一句抱怨的话,可你倒好,翻了多少翻儿的还给朕?!” 安屿摸着丹书铁券,扬起头:“侄儿这是说理!” 景和帝瞅见他摸着丹书铁卷的动作:“……” 这合着,他给了这小子跟自己犟嘴的底气?! “走走走!你小子若是吃饱了就赶紧出去玩吧!”景和帝觉着,出去游玩前,必须保持良好情绪和基本的兴奋与期待感,所以,他还是不要让这小子气人了! “好嘞!侄儿祝姑父一路顺风,玩儿得开心、放松得满意!” 安屿赶紧行礼,甜言蜜语张口即来。 景和帝见他还要继续说,立刻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他怕这小子再恭维下去,他又要单方面不舍了! (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六章:交代 慈宁宫,秦太后看着下座的卢皇后,沉默半晌,缓缓询问:“哀家记得你和卓文夫人往来不多,怎么想要将跟前儿的嬷嬷托于远喧阁呢?” 卢皇后垂眸说:“于嬷嬷岁数儿大了,不好随臣妾出巡;况向舒阁和远喧阁毗邻,说起来也是邻居了,让嬷嬷在远喧阁暂住,也能关照向舒阁,说不得回来就能直接入住,也省得因着流言蜚语烦闷。” 她说完这些,顿了顿,不见秦太后言语,想了想,又言:“太后,卓文夫人曾在温太贵妃的泰安宫生活,时常在附近园子摘取花草,刚好于嬷嬷偶尔也去那里剪剪花草,故而她们见过几面。 于嬷嬷觉着卓文夫人敦厚讷言,沉稳文静,很是喜欢,所以偶尔遇上都会有些交谈。” 说到这儿,卢皇后自嘲的笑了笑:“这样的情分,在偌大的宫里……原算不得什么,只是臣妾入宫即闭宫,跟前儿的人亦是和外面儿的宫女内侍少有往来,于嬷嬷和卓文夫人的交情,在安鸾宫的人看来,已是熟识了。” 秦太后闻言,原本的不悦让愧疚冲散几分,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些:“你这样安排,算不得不对,只是……卓文夫人那里,你可让人问过?” “皇宫中苑的殿阁,非陛下允许不可擅入;臣妾之所以和您提,也是想请您跟前儿的齐姑姑前去一问。臣妾之所以这样提,也不过是因为唯有这般才能放心于嬷嬷独自留下。当然,若是卓文夫人不喜,臣妾再想他法便是。” 卢皇后低声说着,说到最后语声已经隐不可闻。 秦太后看她这样,忍不住叹口气:“齐姑姑去一趟不着紧,若是卓文夫人犹豫,就让你跟前儿那个于嬷嬷到慈宁宫暂领差事吧!等你回来之后,再将她还于你。” 卢皇后猛地抬眼看向秦太后,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她,又赶紧垂眸请罪。 秦太后摆摆手:“哀家用不着你感谢,你好好儿活着,莫要让先皇对你的照顾成空,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她这般说着,卢皇后却低眉顺眼的行了个礼。 秦太后:“……” 总感觉自己这番话是白说了。 …… 皇家晚宴开宴之前,景和帝特意前去了慈宁宫,想和太后说说体己话。 “皇帝跟前儿妥贴人无数,只要你善听忠言,定然无恙,吾无所忧虑,唯有皇后跟着,总觉着放心不下。”秦太后叹息,“尤其是盛六娘毫不犹豫就将她跟前儿的于嬷嬷接收这事儿,让吾有些不安。” 景和帝不以为然,笑呵呵安慰说:“母后想多了,她沉默半生,无有逾矩怨怼,眼下又独自随行,能翻出何等浪花?” 这般说着,见秦太后眼底忧色仍旧化不开,继续安抚说:“儿子和她少接触些就是了……她到底是父皇想补偿的人,而今主动让贤已是不易,总要让她遂意一二才是。” 秦太后沉默半晌缓缓颔首,抚着景和帝的手说:“儿啊,切记莫要和她独处,等到回程时,就单独派人把她送回皇宫中苑荣养吧。” “母后放心就是。”景和帝笑了笑,“她从来未对不起过儿臣,只是其家族因着大哥缘故流放边城,从此和儿臣远了去……” “好了!”秦太后不太想回忆这些,尤其里面牵扯了她另一个儿子,“哀家不及先帝仁厚,又不及你念旧,很是多疑的。” 景和帝见秦太后又换了自称,忙不迭保证:“母后莫恼,儿子除了公开场合,尽量不和皇后独处,可好?” 秦太后这才有了笑颜。 (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七章:出发(上) 景和十年六月初五,卯初的打更声才响,御驾出巡的队伍就开始汇合集结。 此时天空依旧不见亮色,不过皇宫外、中、内三苑却已灯火通明。 摇晃的宫灯,烈烈作响的火把,把御驾所在照得宛若白昼。 负责监督和把守的三十六队内卫,各司其职。 他们有的负责把守各条通道,有的负责列于御驾两侧监督,有的负责巡逻检阅。 另有内侍宫女穿插在一条条内卫队间,为御驾的出巡做着后勤准备工作。 景和帝和两位贵妃的行李早已准备妥当,小房子似的御辇内有乾坤,里中外三个隔间,间间都有内侍宫女嬷嬷侍候。 安贵妃和谢贵妃的车辇规格略逊于凤辇,不过依旧五脏俱全。 “皇后的凤辇怎么在后面?”郑安的徒弟提前过来捋了一遍,发现这个漏洞,面色登时一变,“司设监的涂掌印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他话声刚落,御马监的提督太监忙挤过来:“莫随堂莫恼,只因皇后跟前儿的掌事嬷嬷前晚过来查阅辇驾,其间多有挑剔。吾等不敢多言,只好唤来马夫和工匠,更换两匹御马,又略更改了些里面的设置,这一忙,直到寅正三刻方才完成!这会儿才刚刚检查完,正准备往前调呢!” 司礼监随堂太监莫愚冷哼一声:“当吾不晓得你等心思哩!到底是皇后,莫要用你们那土坷垃似的脑袋擅自揣测!再有不妥,莫怪吾叫郑掌印跟你们说说!” “不敢!不敢!可不敢惊动郑爷爷!”几个有名有姓的太监面色一变,忙不迭拱手讨饶。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车队重列!”莫愚甩了一把拂尘,扭头盯着旁的去了。 待他回到清源殿时,身边儿还跟着个内卫军的统领。 郑安听了徒弟的汇报,面儿上不显,只让其自去忙碌,他则交代内卫军这个小统领稍等,提步进到内殿和已经洗漱的景和帝汇报。 景和帝点点头,将手巾递给了一旁的宫女:“世态炎凉莫过这般,安鸾宫的嬷嬷谨慎些也是有的,你唤他进来吧!” 郑安喏了一声,亲自过去把殿外的统领叫了进去。 “凤辇更换时,内卫军可有人时刻看守?”景和帝待他行了礼,直接扔出问题。 “回圣上,那时刚好是臣带队把守。”统领说完,顿了顿,又补充,“工匠施工时,凤辇窗帘收起,臣等一直隔窗看着。” “哦。”景和帝点点头,别的也没多提,只说,“到底是皇后的凤辇,再仔细也不为过,回去带队仔仔细细内外查看一番,没有问题赶紧让宫女打扫,再有一个时辰,皇后就要登辇,莫要耽搁了去。” 统领闻言,连忙说喏。 …… 天蒙蒙亮时,齐姑姑看着从晨雾中步履匆匆而来的小内侍,松了口气。 “奴派人一直盯着远喧阁,从昨晚至今,一直没有动静。”她一边儿给提早起来的秦太后梳头,一边儿小声说着。 “唔,许是我想多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出巡(下) 皇帝的出行规模向来宏大,尤其是这个皇帝准备向列祖列宗向天下显摆自己的政绩。 这样的情况下,就更不要奢望整个流程会缩减了。 已经顶着太阳在文武百官中站了一个时辰的盛苑,此刻似乎感觉到魂魄对束缚的抗议。 悄悄按了按额头,把她那向往自由的魂儿塞了回去。 系统:【……】苑姐儿这是晒迷糊了啊! 盛苑这是不知道系统的担忧,要是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反驳,她没有被晒晕的,作为自小习武的女郎,太阳底下站桩是常事,区区一个时辰,难不倒她! 她这是被熏迷糊了! 文武百官、左右同僚,他们身上的香料一起发功,对于自小嗅觉灵敏的盛苑而言,委实太不友好了。 更可气的是,这帮郎君大多还敷粉! 俊朗的敷粉,满脸皱纹的也敷! 你说你们敷就敷吧,统一一下花型香味不好么?! 这些各不相同香味,混合上汗味,啧啧,那感觉是真上头啊! 盛苑十分怀疑让她两眼发晕的香料得有数十种之多! 这也就是她带着薄荷油了,要不然,她真能两眼一翻引起混乱。 “早知道就去亲属区了。”盛苑那叫个悔! 要是以宁安郡主的身份参加,她也不至于遭这个罪。 系统瞧着心疼,扒拉着自己的积分库,闭着眼花大钱跟主系统要了个主系统商店没有的道具——【嗅觉封闭鼻喷】。 【快快快,赶紧瞧瞧喷一下,一下管一刻钟!】系统话声都在颤抖。 没办法,这种不在商店出售的道具,用的是系统特别积分,属于是工龄的那种积分,盛苑想补给它都不容易。 “呼,我可算活过来咯!”刚刚一直屏气的盛苑,在鼻喷生效的第一时间,立刻使劲儿把憋在胸口的浊气吐了出来,原地复活的刹那,她立刻在脑海里感激的抱了抱系统。 …… 就在盛苑准备第五次喷鼻喷的时候,御驾终于开拔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蜿蜒而出,夹道两旁的百姓们时而叩拜皇帝皇后,时而高声欢呼。 盛苑站在内城门口遥望着远去的车队,感觉景和帝此刻一定心潮澎湃,哪怕一直让人口称万岁,可是被这么多百姓齐声高呼,这感觉还是大不同的。 可惜,作为百官一员,盛苑和她的同僚们只能站在内城门口目送御驾远去。 “苑姐儿!”安屿不知何时挤了过来。 盛苑一回头,就见他眼眶红彤彤的,仔细看看还会发现他睫毛根儿上尚有些极小的泪珠儿残留:“……” 好吧,她这个爱哭的未婚夫刚刚应该是又哭鼻子了! “你还好吧?!”盛苑虽然无语,可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关切的问了句。 哪想到她不问还好,一问,这家伙的鼻翼竟然又有抽动的趋势! “!!!”盛苑傻眼了,无奈之下只好举起拳头给他瞧,“不许哭,哭就揍你!” “……”安屿吓了一跳,“我、我不哭!” 他说完这话,赫然发现刚刚还浓郁的伤感竟然不见了! 看来,他的哭意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很有经验的溜走了! 第七百七十九章:离开后的京都 旌旗猎猎的队伍离开了京都,京都的气氛却较皇帝在京时紧张了许多。 虽说安屿记着盛苑“外松内紧”的嘱托,奈何遵旨听他安排的内卫军副指挥使和巡城司统领怕不妥帖,将他的计划竟各自又加密了一倍。 于是等到各方把人手放出去就热闹了。 京都的老牌勋贵存续至今,多是人精,见偌大的京都,重要人物全都离开,就叮嘱家族儿孙谨言慎行,不仅府门紧闭拒不见客,还派家里的护卫府丁把守好每个出口,日夜巡逻警惕。 他们这一带头,原本没多想的权贵们也都心慌了,一时之间大多竞相效仿。 这城内城外气氛的变化,京都百姓们很快感觉了出来,只不过底层平民能做的不多,不是减少了不必要的外出和往来,就是积极地响应巡城司的雇佣,紧紧盯着城门,生怕放进一个不安稳分子,让大家的平静生活被打破。 当然,这样紧张的氛围,在时间消磨中,渐渐减缓消散,俩月之后,京都百姓生活基本恢复正常。 这段时间,可把一向闲散的安屿累得够呛。 “早知这样,咱俩跟着出去多好!”终于闲下来的安屿,颠颠儿跑到大理寺,寻到盛苑的署房,咕咚咕咚灌下一壶茶后,瘫坐在太师椅上,发出来自灵魂的慨叹。 盛苑此时正在批复卷宗,听动到静抬起头,没说话,只是仔细打量了下他的穿着。 嗯,锦衣玉冠,正常的模样! 盛苑之所以把关注点放在衣着,主要是之前刚接任京都兵马总领的安屿,为了用他的“威仪”掩盖年轻的面容,以至于不被小瞧,故而酷暑之时披盔戴甲。 他那样子当时看上去,是很挺威风,可他之后全身起疹子的样子,也很是滑稽。 “苑姐儿,你咋不说话?”安屿见盛苑没说话,好奇的看着她。 盛苑合上卷宗,很认真的摇着手指,告诉他:“要后悔,你自己后悔去!反正比起在外劳顿,我更喜欢现在这样的工作。” 她是想游山玩水踏遍山河,可却不喜欢跟在皇帝御辇后面,受限制的匆匆赶路。 安屿的肩膀顿时塌了下去,目光有些恍惚,喃喃:“对哦,好像累的只有我一个哦!” 说着话,他那幽怨的视线悄悄往盛苑那儿飘。 “嘁,在其位谋其政,京都兵马总领这位置上坐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忙你应该。”盛苑拍拍两尺高的卷宗,“况且,我们大理寺也不轻松啊!你瞧,这是今儿的工作量!” 安屿目光在厚厚的卷宗上转了转,登时感觉幸福多了! 对他而言,动动嘴巴比动脑子轻松多了。 “苑姐儿,你虽不是京东兵马总领,可京都兵马总领我听你调遣啊!”刚刚对比出幸福感的安屿,笑嘻嘻的凑过去。 “你可甭太谦虚!这说的真好听,可实际上,你把我调遣的溜溜儿!”盛苑嫌弃的嗔他一眼,“别不承认,每回你一有令,我不都乖乖给你出主意?” “欸?!还真是!”安屿没想到还能从这个角度看问题,登时眼睛亮了,幸福感竟再次油然而生。 (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章:后续 和安屿斗了一回闷子,盛苑就到了散值时分。 安屿本来还想亲自送她回府,结果巡城司和内卫的统领都派人来找他,没辙,他只能依依不舍的朝盛苑挥挥手,在未婚妻高兴的目光下,蔫答答的拍马离开。 盛苑最近往来大理寺都是骑马,用她的话说,最近京都治安极佳,街上更是冷情许多,完全没必要乘坐马车。 “盛寺丞,太后请您进宫。”盛苑刚从马厩牵出枣红马,就见熟悉的小内侍应了上来。 “好。”盛苑见着他,习惯的点点头。 自从皇帝出京,她隔三差五就进宫和太后用膳,算算时间,的确是该进宫了。 熟门熟路的来到慈宁宫,盛苑第一反应就是看看左右。 齐姑姑见状,笑出声:“放心吧,自上月起,太后娘娘就把永平公主进宫的时间和你隔开了!” “嘿嘿!”盛苑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登时憨憨的笑了起来。 倒不是她怕了对方,主要是永平公主招揽心思都不遮拦,哪怕她明里暗里拒绝多回,对方却好像听不懂看不明,让她着实烦恼。 之前皇帝在京时,她尚且远离,此刻皇帝离京,她怎么可能接她递来的橄榄枝? “你这丫头,还有怕的时候?”秦太后也看到她松口气的样子,不由逗笑了。 “我是朝廷官员,当然要避嫌啊!”盛苑笑得憨厚。 秦太后嗔她一眼,也不揭穿,很快就在盛苑一声声吹哄中迷失自己。 直到盛苑离开,慈宁宫闭宫,秦太后入寝前,这才笑着叮嘱齐姑姑:“以后尽量不要让永平和苑姐儿在宫里见着了!那小丫头跟躲着猫儿的小老鼠,瞅着怪可怜的。” 齐姑姑闻言笑着说好,不过给秦太后掖被角的时候,到底忍不住,轻轻笑着说:“永平公主要想见苑姐儿,在宫外也照样能见得。” “那我可管不着了,不过……苑姐儿那丫头机灵着,且不会吃亏呢!”秦太后笑呵呵的摇摇头,对盛苑躲人的功夫很信任。 当然不信任也不成,毕竟就是为了盛苑好,也不能直接对永平下旨,要求她不要找寻盛苑。 …… 回府的盛苑,自认为带回来个好消息,美滋滋的朝正院跑去。 “你说太后允许你姐姐在咱家养胎?”郑氏和盛向浔闻言,喜不自禁啊。 本来作为慧王王妃,盛蒽也该和慧王同行,奈何她好不容易才有身孕,宫里从皇帝、太后到两位贵妃,都不赞成她随行。 “出行前慧王就特意跟太后请了旨,说是让姐姐回咱这儿住着养胎。只不过,太后觉着,皇上他们一出京姐姐就回来,让外人知道,怕是影响不好。所以就让人接姐姐进宫住了段时间。也是最近姐姐调养好了,太医也说胎儿很康健,所以太后才让姐姐出宫回来哩!” 要不是秦太后今儿说,盛苑也不清楚她那个姐夫,之前还跟皇帝提出想留在京都。 据说皇上原先都要答应了,只因谢贵妃觉着不妥才没同意。 毕竟在某些理解力感人的臣子看来,“留京”等于“监国”,谢贵妃她不想让儿子自寻烦恼。 (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一章:闲 亲王妃回娘家,即使仪仗缩减,排场还是很大的。 哪怕盛蒽此行极为低调,可是从行李到人员,依旧用了十来辆马车。 郑氏跟大女儿退去旁人说悄悄话时,难免提起这些:“回自己家养胎,难不成爹娘养不起你们母子?何须把慧王府家当都搬来?” 盛蒽无奈的笑了笑,刚想回话,就听不知打哪儿钻出来的盛苑,笑呵呵的来了一句:“别问,问就是皇家规矩大!” 她这冷不丁出来,把她娘和姐姐唬了一跳。 郑氏气得就要拍她:“叫你淘气!吓到你姐姐和你外甥可怎么是好?!” 盛蒽想要拦着,不过她才要起身,就吓得郑氏一跳,再顾不上盛苑,忙扶着她嗔说:“知道你疼她,可你不能忘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大意的!” 盛蒽笑应着点点头,眼睛却看向心虚的妹妹,给她使了个眼色。 盛苑接到信号,利索的从刚刚翻进来的窗户那儿翻了出去,完美的符合了“从哪儿来从哪儿滚”的原则。 她这熟练的动作,把盛蒽看得直乐,一头黑线的郑氏连声叮嘱长女:“等回来让人在那窗户旁立张榻,就跟那儿日夜守着!” 盛蒽笑着说好,亲自斟了茶水哄着她喝了,这才劝说:“苑姐儿是想和我亲香罢了,不过是孩子气了些,想得不大周全,刚刚看她那样儿就知道错了,想来以后会记着的,您回来莫要再说她。” “你就纵着吧!她都二十郎当岁的大女郎了,平日里在外面可有官威哩!你没瞧见她那官步走的!你爹你大哥都没她这么威风!你别问,问就是要为以后当首辅做准备!” 盛蒽听得又开始发笑:“她这话指定是跟您和爹说的!” “那可不!跟外面说,怕是要让人笑她轻狂哩!”郑氏也是拿小女儿没辙,摸着长女的手直叹气,“眼瞅着明年就要成婚了,可在家里还总是一团孩子气,真真让人头疼。” “孩子气好啊,这么大还一团孩子气,说明咱苑姐儿有福气呢,您当高兴才是。”盛蒽也清楚自家娘亲不是真跟小妹生气,这样哄了两句,便提起另一件事儿,“女儿回来养胎,当真是兴师动众,辛苦您和爹爹了。我出阁前的院子就很大了,带来的行李、人员都能安放的开,很不用把旁边儿的客院和小花园并拢过来。” “你是侯府的大小姐,回家来就是为了舒心的,何来兴师动众一说?爹娘为了你累,那是高兴!你若这样客气,可真就伤爹娘的心了!” 郑氏让她宽心:“你旁边的院子和花园空着也是空着,和你的院子围拢起来,让你住的又宽敞又清静多好?再说了,养胎也是要时常出来溜达锻炼的,这样你的体格和情绪才好。” 这般说着,郑氏怕她多想,又说起了小女儿:“你就该跟你妹妹多学学,那小女郎脸皮厚的很,还没出阁呢,就画好了她那个院子设计图,说是以后带着屿哥儿住的舒服!” 盛蒽也清楚自家小妹两头住的打算,笑出了声:“那府里可就更热闹了!大哥肯定不介意,说不得还拍手叫好呢!” 郑氏听话听声儿,轻哼着:“在他继承侯府之前,他和你们姐儿俩无有不同,都是做儿女的,在自己爹妈家的待遇自然是一样的。爹妈安排的事儿,哪里轮得着他介不介意?” 说到最后,她有些伤感的叹气:“等到我们不在了,你们哥儿仨就像那蒲公英一样,风一吹也就散了。” “乱说话!真到那时,我们兄妹也得七老八十,届时哪里还飞的动?” 郑氏也是话赶话说到那儿,见女儿情绪不大好,赶忙拍自己嘴,懊恼的说:“瞧瞧我,真是糊涂了!大好日子哪好说这些话!” 连声把话题翻过去,郑氏和盛蒽母女俩又说了多半个时辰。 待郑氏回到正院,想起要找小女儿说道说道时,却发现那丫头跑出府去了。 …… 郑氏到底没再数落盛苑,这大概和盛苑跑她姐姐院子里玩耍的次数不多有关。 盛苑本来以为姐姐回家,她能像小时候那样,每天散值后,就能和姐姐为伴。 却不想,姐姐周围的嬷嬷、丫鬟、内侍可忒多了。 哪怕她每回过去顽,姐姐都把这群人摒退,她仍然觉着人多的眼晕。 怎么说呢,她姐现在只要一动,那都不叫“一脚迈八脚出”了,那简直是“一脚迈十几只脚出”! 这么堆人围着,再加上她姐姐现在比较嗜睡,盛苑只好克制两条腿,尽量少去打扰。 当然,少去打扰不等于不去。 于是,每次看姐姐时,盛苑都要被秀一脸恩爱。 “我说慧王殿下是不是有意的的?咋每回过来,我都能看到他送给你的礼物和信件?!”盛苑感觉这十成十的概率可忒巧了。 “三小姐想差了,您可没王爷来信来的勤呢!”知语和盛苑关系极好,闻言忍不住打趣。 “知语!”盛蒽嗔了她一声,扭头看见瞠目结舌的小妹,也不由笑出声。 慧王自离京那天起,每天都有信件礼物往京里送,设备能够元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自姐姐回家来住,时常有装满礼物的箱子送到府里。 盛苑虽然不知晓信件具体内容,可是每次看姐姐一脸甜蜜的样子,就能猜到里面内容有多酸。 这么说吧,自从姐姐回来,盛苑甜的酸的都不怎么吃了。 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盛苑痛定思痛,决定把空闲的时间放到公务上。 也不知安屿从哪儿听说了她忙于公务的原因,竟然学人家写情诗! 盛苑在连续接到数十封“打油诗+情诗”的组合后,决定找安屿谈谈。 她这轻易不替人尴尬的,都受不了了! 有这工夫,俩人一起吃喝玩乐不好么?! 哪怕你学学你表哥送点儿礼物呢! 文雅是一种浪漫,吃喝玩乐也是啊! 可不兴歧视链! 很快,一头包的安屿举双手赞成:苑姐儿说得对! 第七百八十二章:发配流放 “盛大人!盛大人留步!” 盛苑刚到大理寺,才踏上长廊,就听身后传来左寺丞的呼喊。 “陈寺丞?”盛苑闻声停下脚步,纳罕的看过去。 “您唤在下所为何事啊?!” 虽说都在大理寺共事,可她和左寺丞接触不多,偶尔交谈也是简单,她实在想不出他这忙慌慌找自己是为何事? “盛大人,您可叫本官好找啊!”陈寺丞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擦擦额头的汗,狠狠地舒口气。 见他这般,盛苑更是诧异,待对方表情平稳下来,才问:“陈寺丞匆匆寻找在下,可有要事言说?” 陈寺丞颔首:“本官接到一轴卷宗,乃是南省五州府递上的案卷。” “南省五州?”盛苑记得这是左寺丞负责的省份。 陈寺丞好好儿跟她提及他自己负责的省份案卷? “这……本官提及之事许是有所冒犯,不过此案却有内情,还请盛大人海涵。” 陈寺丞越是客气,越是让盛苑嘀咕:“陈寺丞有言可尽述,在下此刻已然迷糊。” “南省五州府知府送来的案卷,有一卷涉及了来自京都的宁姓和安姓少年。虽说卷宗上讲,走私粗盐乃其仆从临时所为,可有地方监察司上书百姓诉告,说他们运盐海外。” “宁姓、安姓?运盐海外?”盛苑根据姓氏,很快从人脉关系里寻到了线索。 安屿的祖母可姓宁! “自从燕朝再次确立盐铁归公制度延传至今,三朝皆有处罚,运私盐程度较重者,按律可斩也!”盛苑才不理这三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户呢,“陈大人手中证据可确凿?若是证据成立,自当秉公办理,该怎样怎样,万不可因情谊而罔顾事实和律法公义。” 盛苑说的义正辞严,却把陈寺丞想说的话都给挡了回去。 “……”本来想要好言劝说盛苑的左寺丞。 他只是想跟这位同僚陈明关系,毕竟案卷里的俩人都是她未婚夫的亲戚。 一个未出五服一个未出三服,一个出自清流学术之家、一个出自老牌勋贵国公,都不是很好惹。 若是盛苑出于姻亲关系担保,就看她在皇帝太后跟前儿的地位,只怕又是一阵纠缠。 故而陈寺丞来打招呼,也是为了不受干扰。 “您要是怕在下干涉司法尽可放心,在下不会置喙一言!”盛苑的保证掷地有声。 听到陈寺丞耳中,的确放了心。 大概是出于投桃报李的心思,他特意将宁姓和安姓少年的名字透露给盛苑听。 “安海?”没等盛苑多关注那个宁姓郎君,就让这个和安屿堂弟同名的郎君吸引了。 安海此人乃是现任安国公的嫡次子。 “据本官所知,现任安国公有一嫡子正是此名。” “陈寺丞,咱们这些读书人,自进官学就读时起,就听先生讲,天子犯法与民同罪,这……大楚律法对于天子尚且这般,何况旁人呼?” 清楚了她的态度,陈寺丞松口气,登时就做好了大公无私的准备。 他这边儿松口气,盛苑那边儿也没当回事,俩人都将这事儿当成一段插曲。 却不想判决发配流放的判令刚下来不久,老安国公夫人就找上了门,嗯,安城侯府的门。 说来也是真巧,这天刚好安屿邀请盛苑到侯府研究改造事宜。 毕竟将来这里是他俩生活的主战场,自然要俩人都喜欢舒服才好。 那位年近古稀的老安国公夫人闯进正院时,盛苑正伏案修改设计图,安屿则倚在桌边指指点点提出增补。 听到动静,俩人抬起头,看着门外一脸怒容的宁老夫人,都有些诧异。 “屿哥儿,你倒是闲情逸致的很!却不知你兄弟就要流放吃苦了!”宁老夫人拄着紫檀拐杖,一开口便是厉声指责。 “???”安屿有些茫然,这老太太一提兄弟俩字,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两位表哥。 “别说我没跟你提过啊,安海!你二叔的儿子。”盛苑一看他这样,就清楚他是真没往心里去,一边收拾画纸,一边提醒他。 “哦。”安屿想起来了,对着步步近前的宁老夫人耸肩,“原来您说的是我那个贩卖粗盐出海的堂弟啊!” 他无视了老夫人要吃人的表情,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老夫人,您说您,自家孙子眼瞅着都要吃苦了,您还有闲心出来转呢!还不赶紧回去给他打点行装?” 本来是想拿安屿当切入口的宁老夫人:“……”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竟然还没发挥,就让安屿给扰乱了! 更可恨的是,这小子对她的称呼! 老夫人?!竟然连祖母都不肯喊了?! 宁老夫人忍着怒意,看向了盛苑:“苑姐儿是吧?听说你现在和那个陈寺丞共掌大理寺?海哥儿和淙哥儿的案卷你可知晓?都是一家人,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看着屿哥儿的弟弟们吃亏受罪?” “淙哥儿是谁?”盛苑没搭理她,看着安屿问。 “宁家的孙子,和海哥儿同岁。”安屿闻言,倒豆子似的跟盛苑介绍起来。 一直被无视的宁老夫人差点儿起了个仰倒。 “苑姐儿!老身问你话呢!”宁老夫人青着脸,忍着怒意喝。 “不是,老人家,您谁啊!搁这儿一言不合就问这问那!我认识您吗?”盛苑将图纸放好,抬起眼皮翻眼。 其实,盛苑小时候还真见过宁老夫人一回,只不过两家鲜少往来,若非她记忆倍儿好,其实还真未必能认出来。 没想到一个比一个更混不吝的宁老夫人,这次是真给气到了。 “你!你!你!”抬起拐棍儿,宁老夫人指着盛苑半天没说句完整话,好容易运口气,才一气呵成了后半句,“这就是盛家的家教?!” 说别的,盛苑还不急,可是被人指着鼻子说家教,那可别怪她翻脸了。 “这位老夫人,拿着拐杖直指他人就是你家的家教?一见面,张口闭口提及旁人家教,这就是你家的家教?有话要是不会好好说,我不介意帮你换根拐杖!” 第七百八十三章:更能演 “你、你、你!莫不是你还敢打老身?!”宁老夫人遇上盛苑也是大开了眼界,她活到现在何曾让小辈儿顶撞过?就是掌管后宫宫务的贵妃女儿见她,也要忍着不满全了面子! 退一步越想越气的宁老夫人,打算进一步海阔天空,她不信在自己孙子府里,还能叫个小丫头打了。 故而她越说越激动,原本拄着的拐杖,也挥舞了起来。 “祖母,姑母出京前给您留的话,您莫不是忘了!”安屿噌的蹿挡在盛苑前面,气鼓鼓的喝道,“祖父可知您言而无信?!” “怎么着,你安城侯是要和自己嫡亲祖父母、叔父断亲了?!” 宁老夫人冷着脸质问:“皇上贵妃抚养你时,可不曾说过断亲之事!莫不是你有了爵位,就不认骨肉亲人了?老身倒要问问,哪家的律法容得这等不孝之徒!” 安屿没想到宁老夫人一句话就把他往不孝上钉,毁他名声是假,吓唬恐吓却是真! 登时,他本就发青的脸色开始变黑了。 “海哥儿犯罪,您想尽办法施援,我安屿奉公遵法,您却把我往坑里推!端端好一个祖母!敢问,我爹爹是您亲生的吗!” 猛地听到长子,宁老夫人就是一怔,不过很快,她就恼羞成怒了。 眼瞅着宁老夫人的拐杖就劈头而下,安屿却铁青着脸,挺直腰板儿直视不放。 就在拐杖劈落而下的刹那,一股力气从后面把安屿推了个踉跄,下一瞬,那拐杖便重重的拍在桌案边缘。 宁老夫人只觉得手心被震得发疼,条件反射的就想把拐杖缩回,可她往后一抽,却没抽动。 抬眼一瞧,却见一只丰腴的手使劲儿按着拐杖首端不放。 “你要做什么!”宁老夫人刚要怒喝,却一眼对上盛苑那双冷冷的眸子,心里不由提了起来,连质问都有些没底气了。 “安门宁氏,你好大的胆子!” 盛苑一开口,又把宁老夫人气了个仰倒!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盛苑,指向盛苑的手指都在颤抖,一口气闷在心里,话说得断断续续:“你、你、你……你喊我、喊我什么?” 盛苑说着话,手腕儿使了个巧劲儿,轻轻松松将拐杖给夺了过来:“你一个犯人家属,前来讹诈本官,不唤你安门宁氏唤你什么?!” 宁老夫人手里一空,顺着惯性差点儿就扑摔了过去,幸而跟来的丫鬟们眼疾手快一把给扶住了。 可她还没站稳,因为惊吓眼前尚有些发黑的时候,就听得“咔嚓”一声。 惊怒不定的宁老夫人倚在丫鬟肩膀上,猛抬头定睛一瞧,她那支紫檀雕刻的、郎君拳头粗细的、五尺拐杖,竟、竟然在盛苑那小畜生的手里分成了两半儿! “你、你、你……你怎敢!” 怒不可遏的宁老夫人,只觉胸口的怒气滚滚翻涌不停。 而这份怒意,在听到了身后丫鬟倒吸冷气的声响时,达到顶峰。 “这是御赐之物!你、你竟敢击毁御赐之物,老身要告你!”宁老夫人吼出这句话时,面色近乎狰狞,额头、脖子上的青筋都在鼓动。 “告我?!”盛苑挑挑眉,嗤笑着将断了的两截拐杖随手扔到桌上,“分明是你这老妇贿赂不成,恼羞成怒,袭击朝廷命官!你搞本官?本官还要请奏治你个目无法度、意图贿赂、袭击官员之罪!” “你、你、你!你竟然睁着眼说谎话,公然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宁老夫人气疯了,可她此刻却偏偏在安屿那小白眼儿狼的府上,敌众我寡,即使面见圣上,岂不是也任凭盛苑这小畜生说! 她可不认为安屿那白眼儿狼会帮她说公道话! “呵呵,安门宁氏,你就等着哭求着我醒过来吧!”说完,她两眼一翻,就要摔躺下去。 幸好看呆了的安屿看见了她使了眼色,不等多想就扑了过去,顺利的没让盛苑真摔在地上。 “小姐!小姐你怎么啦?!呜呜呜,这都当官儿了,怎么还让人欺负到头上哩!”小遥给安屿让了个身位,待他接住自家小姐,她就扑了过去,哭得格外凄然,“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奴要进宫给您讨个公道!就是超品诰命,也不能殴打您啊!” 小遥哭得悲楚,安屿感受着大臂上的痛感,登时领悟了,忙不迭搂着盛苑嗷嗷直哭:“苑姐儿啊苑姐儿,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就带你随君出巡,有贵妃姑姑和皇上姑父护着,也不至于让你受我连累……” 话没说完,他感觉胳膊上被掐的更狠了,登时把话咽了下去。 小遥注意到自家小姐的动作,忙不迭擦擦眼泪,气冲冲的瞪着安屿怒喝:“小侯爷,你这是要包庇老安国公夫人了!我家小姐可是你未婚妻!你以为,把她的殴打目标换成你,她就能减轻罪责?做梦!她是贿赂不成恼羞成怒,她这是袭击报复朝廷官员!你想颠倒是非,也要看我们永兴侯府答不答应!” 小遥说话脆声,噼里啪啦一阵怒斥,登时让安屿恍然大悟,怪不得苑姐儿掐他呢,合着没配合好! 他可得赶紧弥补! 这样想着,他立刻做出一副委屈抽噎样,眼泪断了线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流,他还边流眼泪边抽抽着,嘴唇哆嗦着,几次要说话,几次没张开嘴。 惊怒交加的宁老夫人,看到现在,她心都凉了! 整个人犹如木头一般钉在原地,眼前的情景和十数年前的记忆渐渐融合! “这、这是盛家的绝招吗?!”悲愤至极的宁老夫人气得没了力气,浑身颤颤的她,眼瞅着就要晕过去。 有些迷糊的她,刚要合上眼,就听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丫鬟,忽然底气十足的喊着:“快!快把府里准备的丸药给她喂上!免得她打了人,反倒成我家主子气坏了她!” 宁老夫人闻言,差点儿气醒了。 可怜她此刻混混沌沌,全无力气! 要不然、要不然…… 宁老夫人没想完,意识彻底沉了下去。 待她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 “来人!”宁老夫人睁开眼,脑袋还有些迷糊,一时之间没想起之前的闹剧,只是按着习惯叫人。 直到本该立刻就过来的丫鬟没动静,她这才真的清醒了。 看着陌生的内室,宁老夫人的意识才彻底回笼,记忆里复苏的她,有些慌了。 “嘡啷!”门从外面被推开。 宁老夫人闻声抬头,发现这来人竟然是慈宁宫的齐姑姑,当即眼眸一缩! “老安国公夫人,太后娘娘宣您即刻进宫,请吧!” 第七百八十四章:原氏 “盛大人,请留步!” 盛苑刚出了街巷,就听一道温和的女声自不远处传来。 回头一瞧,一个中年贵妇人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这妇人看着眼生,不过她这声称呼,却很得盛苑心! 欸?!这位夫人看来……很会说话啊! 盛苑对她有了好感,掉转缰绳,挺直身板极和善的询问:“夫人何故呼唤本官?” 贵妇人行了个礼,低眸垂目的自报家门:“我乃安国公之妻。” 一听对方来历,盛苑脸上的和蔼瞬间消失了,连语气也冷了几分:“原来您是安国公夫人啊!失敬失敬!原夫人,本官上值在即,着实没工夫和您寒暄,在此别过了!” 说罢,她手腕一抖,催促着骏马调转方向。 “盛大人且慢!”原氏见盛苑言行果然和自己打听的一样,忙不迭追了几步,快生快语说,“之前老夫人言行失当,我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 说着就要屈膝。 “赔不是就不用了!”马蹄往旁侧挪了几步,盛苑躲开了对方行的礼,“老安国公夫人已然受罚,待她思过之后,自去太后面前反省就是。” 原氏苦笑着说:“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我儿缘故才让盛大人您受了惊……俗话说,子不教,父母之过也,自当我来赔罪。” 这人一口一个“盛大人”,不管她心里怎么计较,表现出来的言行让盛苑挺舒服,所以即使拒绝,她态度较之前好了许多。 可原氏要的不是她态度好:“盛大人,可否请您到马车一叙?” “不可!”盛苑当即摇头,“安国公夫人您乃罪人家属,而本官在大理寺任职,怎好私下闲叙? 况且,令郎的案子,乃是左寺丞负责,我自不好插手,您若是想找门路,可是敲错了门。” “不不不,盛大人误会了,我是想让犬子立功赎罪的!” “哦?!”她这话让盛苑有兴趣了。 原氏一看有戏,连忙再接再厉:“盛大人,有些话干系重大,我怕隔墙有耳,只好邀请您来马车详说。” 盛苑的目光在她和马车之间徘徊。 说实话,她挺想听听对方是怎样说的。 “最多一刻钟!我不敢耽搁大人公务的!” “好吧!”盛苑打算满足自己的好奇,点点头,利索的跳下马。 “小姐!”一直跟在旁边儿不出声的小遥,忽而唤她。 “没事儿。”盛苑笑着将缰绳递给小遥,“你都听见了,安国公夫人和我最多聊一盏茶的话,你就不用跟来了,在外面等着吧!一会儿咱就上值去!” “奴到车窗边儿给您守着去。”小遥配合着打马转到马车边儿上。 …… 盛苑进了车厢刚落座,就听原氏连忙小声言说:“我教子不严,触犯了国法,按说发配流放都不为过……只是海哥儿本性不坏,我想让他立功赎罪,也请盛大人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还能为大楚做些贡献。” 原氏说着说着,语声带出泣意。 那份拳拳爱子之情,任谁看了都不由在慨叹中软下心来。 可惜,盛苑却不为所动。 “既然夫人这样说,本官也就信了!夫人这般深明大义,自去和左寺丞坦白多好,说不得能改判。” “盛大人就莫要拿我母子取笑了!”原氏有些头疼,脑袋发紧的她苦笑着说,“我们母子想要立功赎罪,唯有您能帮忙,若是您不管,我们也不敢和第二个人说了!” “听起来……似乎消息还挺有价值啊?”盛苑点点头,“那你说说看,不过若是价值不够,本官可是不认的。” “是。”原氏听出盛苑言外之意,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我儿海哥儿,不是坏孩子,他之所以犯下国法,也是另有内情……” “那些犯了事儿的人的家属,都这么说的。”盛苑见她铺垫个没完,不耐烦的摆摆手。 她想让原氏言语精简些,奈何紧张的原氏没理解,她以为盛苑不耐烦听了,登时快言说:“是真的!我真没骗您!他和宁家的淙哥儿去南省,本意是去游学,是开眼界长见识的。” 她说的急切,不等盛苑对话,忙说:“只因前世子和我夫的关系,江哥儿懂事后,就对海哥儿有了嫌隙……我海哥儿才五六岁,就立志靠自己挣下一份家业。 可老国公老夫人却让家中子弟读书考学……旁人还好,可我海哥儿却学不下去,他十来岁时,就像另谋出路,可就因此,老国公老夫人和国公他管得更严。 我海哥儿他的资质有限,他不善于读书,更遑论科举?我见他过得辛苦,就借着他到了游学的岁数,让他和宁家淙哥儿去了南省。一来,是听人说,这读书也是一通百通,万一游学路上遇着良师益友,他打通关窍,说不得能有进益。 二来也是想让他放松放松,要不然,好好儿的孩子都要变得乖张了! 再者,也是想给他个历练的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他的营生,毕竟国公府再大,大多数也是给江哥儿的,他底下还有十来个弟妹,真能分给他的家业有限,到最后过得好过得赖,还是要凭他自己。 前几个月,他来信说找着了个大买卖,若是成了,他也能像堂兄屿哥儿一样,自己挣得盆满钵满,将来孝敬我们……可谁承想,他竟然做了走私贩卖粗盐出海的罪过!” 原氏怕盛苑不耐烦,一口气都不带喘的,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听别人家事儿听得津津有味的盛苑,直到原氏停下,才想起她为何坐在这里。 “听这意思,是令郎急功近利了啊!”盛苑似笑非笑点评,“安国公夫人,听您的叙述,令郎似乎情有可原……但是急功近利的人造成的危害可不浅,若是他此举与敌以援,那受敌人之害的平民百姓又要找谁说理去呢?!” 原氏闻言,心里发紧,登时不敢拖延,忙说:“海哥儿此举是该惩罚,不过,盛大人,您想想,就凭他和淙哥儿这俩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公子哥儿,初出京都,他们有多大能耐,能在他乡走私贩盐呢?!” 她这话一出,盛苑的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五章:细说内情 “哦?详细说说!” 盛苑这时才认真起来。 原氏见此,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她仍不敢吊着盛苑,老老实实说:“南省五州有一条默认的出海航线,据说是周转朝廷设限物资用的。不过这也是据说,毕竟大船队究竟买卖什么,咱都不清楚。” “不清楚?不尽然吧?令郎和卫家郎君可是组了六条船的小商队啊!” 原氏闻言,面色凄然地摇摇头:“六条船是他和淙哥儿出资买的不假,可他们运的货品、航行路线却不由他们做主,是要看大船队的需要来安排。” “大船队?”盛苑眯了眯眼。 这个称呼出现的频率可不低哦! “当地很多平民为了生计,都会摇着船跟在大船队后面出海。” 原氏说完这些,生怕盛苑不信,径自给了补充:“最开始,发现航线的人,无意中跟着大船队走了一回,发现从那里出海,往来无需缴税,就呼朋唤友一起谋生。 后来听到这消息的人原来越多,于是跟在大船队后面出海的队伍越来越浩浩荡荡。 再后来,大船队的管事找了这些平民的主事,这才定下现在的规矩。” 听完这些,盛苑点点头,表示自己信了。 可不等原氏彻底松口气,她又说:“安国公夫人说得很详细,可是要想凭借这条走私航线就想戴罪立功,说实话,有些想多了。” “……”原氏虽然无语,可她对此也早有准备,故而也不是很紧张,“南省和岭南毗邻,我海哥儿案子刚到大理寺复核,大船队的人就寻了过来,话里话外很自信海哥儿能流放到岭南,说是会照顾他们。” 说到这儿,原氏脸上有了愤怒:“海哥儿淙哥儿虽说纨绔无知,却都言而有信,是听话的孩子,他们离京前,家里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当地书院早已打点好了,他们到那里自是安心学习,不可对外坦露家世,以免让人盯上移了性情。” “你是说,大船队的人很可能氏从他们言行中试探出了他们的来历?想要攀附你们?” “我更怀疑,海哥儿、淙哥儿贩盐之事就是他们设计,为的是把安国公府拉上贼船!” 原氏说这话时有些激动,这和之前大不同的语气,引起了盛苑的注意:“安国公夫人,您这般说可有凭据?” “我!”原氏张张嘴,忽然有些犹豫,她啮着唇,眼底闪过挣扎之色。 盛苑见此,眼睛微眯,端详了对方半晌,这才轻笑着说:“安国公夫人,你今儿已经说到这份儿上,若是有所隐瞒,只怕两头都不讨好!” 原氏闻言,似受到了惊吓,猛抬头看着盛苑。 盛苑则不紧不慢的点点头:“安国公夫人,若是依你所言,对方有所图……你猜,他们会不会一直盯着安国公府,直到尘埃落定?!” “!!!”原氏的唇猛地哆嗦起来,原本微红的脸登时颜色皆褪。 “盛、盛大人帮我!” “帮忙自然是能帮上忙的。”盛苑看着对方那双眼眸渐渐亮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不过,这要看安国公夫人您是半遮半掩、犹抱琵琶半遮面,还是实话实说以诚待之了!” “我说!我都说!”这次,原氏不再犹豫,颤声说,“我父亲曾是先皇时期卢次辅的门生!自那科会试,卢次辅点了家父为会元,两家又是同乡,父亲就在卢次辅身边侍候老师。” 卢次辅?! 盛苑隐隐约约记得,家里闲谈时似乎提到过一次。 这人是卢皇后嫡亲的兄长,大了卢皇后二十多岁,据说,卢皇后是他当女儿养大的。 想到这儿,盛苑算了算原夫人的岁数儿,有些忍俊不禁。 站队就说站队,还侍候老师?!明明两人岁数差不了太多! 怪不得自卢次辅倒台后,先帝就罢黜了座师等称呼,不许大臣自立为师,所有考生皆为天子门生! 盛苑心理活动很丰富,面儿上却不显:“然后呢?!” “因着两家关系,我待字闺中时,常常去卢府作客,只不过卢皇后大我十岁,我多是和卢次辅的女儿、孙女儿们玩耍。” 许是因为想起了幼时岁月,原氏情绪平缓许多,语速也慢下来。 “安国公夫人,您要是犹豫了,大可不说。”盛苑这般善解人意的态度,让原氏打了个冷颤。 “卢次辅有个孙子和我岁数相当,自卢家倒了,他们这些子嗣都发配到了极寒之地。” 原氏说:“虽说先皇只让卢次辅自裁,饶了卢家人的性命,可发配路上多艰险,据说到达极寒之地后,他们家十几房儿孙,最后只剩两三房,再后来,说是卢家人不适应当地气候,竟然全都没了。” “这次你见到卢家人了?”盛苑受不了她啰啰嗦嗦,干脆直接提问。 “卢家、卢家的嫡次孙,就是这次寻到安国公府攀交情的大船队的掌事!”原氏终于一口气说完了。 “卢家的嫡次孙?他和你表明身份了?” “他怎么敢!”原氏连忙摆摆手说,“不过他不提,我照样认得!” “原夫人太自信了吧?你们少说也得近二十载未见了吧?” “那个郎君面色出众气质斐然,是极好认的,更重要的是他耳垂儿、下颌、指尖各有一颗胭脂痣!” “夫人眼力可真好!”这些细节竟然都能发现! 要知道,这些特征肯定是不明显的,因为明显的特征,卢家人离开发配之地之后定然要消除的。 “……”原氏犹豫片刻,生怕盛苑不信,脸色再度浮现挣扎之色,片刻后,小声说,“我家和他家曾有口头婚约,所以彼此见过几面,只不过后来因着卢家倒台,就都作罢了!” 又一个婚约作罢的?! 盛苑忍不住看了看原氏表情,问出个刚刚就好奇的问题:“既然令尊和卢次辅以师徒相称,卢次辅倒台后,没有影响令尊吗?” 提起这话题,原氏就不为难了:“家父不善谋略,只善读书,故而卢次辅因为爱才,所以只和家父谈说诗画……卢次辅倒台时,和大部分学生撇清了关系,加之先皇无意连坐,所以家父这才逃了过去。” 原氏说到这儿,脸上的坚毅愈发明显:“盛大人,我敢肯定卢家人此番进京目的不纯!” 第七百八十六章:返京前 景和帝自六月出京,至今已经出巡三月有余,这其间数次御辇龙舟换乘,游行数千里江山,从北到南,真真看尽殊色江山。 从最后一站登船,景和帝携众人踏上归途,直到距离京都还有半月路程时,他们来到了姜氏一族的发迹地。 虽说自承元帝开国,族人迁徙至京都附近,不过族地也没空着,承元帝将这里建成了大规模书院群和书馆。经过几代耕耘,此地文气已然丰韵。 景和帝归乡后的驻地,安排在了姜家唯一保留的族园。 自从姜氏族地改建,这个唯一保留的族园,占地面积也翻了几倍,成为了大型皇家园林。 虽说姜氏皇族数十载未尝来此一回,可是朝廷仍然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打理维护。 所以景和帝一行进了族员,就让巧妙的风景吸引了。 “咱们姜氏难得回家一趟,传朕旨意,大家在此整休半月,半月之后再启程归京。”景和帝梳洗过后,背着手站在久雅阁的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吩咐给郑安听。 “还有,传话给老二老三他们,让他们好好儿在老家转转,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感受感受本地的文气学风,学学本地的淳朴忠义,也是让他们莫要忘本。”景和帝虽然感到疲劳,却还没忘了那十几个儿女,尤其是最小的鲁王和元和公主。 “贤妃宁妃那儿的供应要丰厚,鲁王和元和尚幼、又无敬嫔淳嫔在旁,须得她们多精心些……你派人盯着些,若是她们照顾不来,就送到两位贵妃驾前,由她们代为照顾。” 郑安连声应喏,心里却觉着几位娘娘要是听见皇上这样说,怕是要恼了。 “哦,对了,还有皇后!她跟前儿的嬷嬷没带来,你要安排妥帖了,莫要让人怠慢了去。” …… “庶务原就是两位贵妃掌管,而今驻扎回家,和回宫无异,仍由她们掌管料理就是。” 卢皇后被安置在了逑洲远阁,刚整顿好准备休憩,就听两位贵妃遣人来问庶务之事。 “她们和我都是惠王府的老人儿,是晓得我的性子的,最是喜欢清静。皇上这次出巡,总共带来五个后妃,她们俩和我是旧相识,大家不用客气。至于另外两个妃子,既然以前没见过,那以后也不用见了,大家就不要互相打扰了。” 卢皇后懒洋洋的交代宫女传话:“我这住的地方样样都全,就不劳她们费心了。” …… 安贵妃听完嬷嬷的传话,沉默了片刻,挥手让其退下。 待清和小筑的厅里只剩下她和荟景,她才揉了揉额头。 “娘娘,皇后那儿真就不管了?”荟景靠过去,给她按摩着穴位。 安贵妃叹气:“不管庶务的皇后,也是皇后!能不插手她院子礼的庶务就不要插手,那可不见得是好差事!” 荟景受教的点点头,不停地调整着按摩的力度:“既这样,您怎么还忧虑重重?这皇后又不管事,又不用咱们操心她院子的事宜,多轻松啊!也省得让人钻空子,闹腾!” “这是出巡,不是在宫里啊……我跟宫里受苦受累处理宫务,难不成出来玩儿,还要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生怕谁厚此薄彼、照顾不均?!”安贵妃摇摇头,摆楞着保养极好的指甲,十个手指甲刚描好的粉色指甲油上,银色线条勾勒出不同形态的竹叶。 荟景轻按着安贵妃耳尖儿上方的穴位:“娘娘要是想躲懒,怕是要赶早,要是慢半拍,只怕要让谢贵妃抢先了。” 安贵妃噙着笑看向窗外:“你放心,谢贵妃就是和我所想一样,也不会推托的。” “这是为何?”荟景有些诧异。 之前一直在路上,自然是谁的车驾谁负责。 而今休整半月,正是一堆事务纠缠的时候,半月之后就能重掌宫务,谁耐烦在这时候忙碌? 推托一下,还显得不留栈权力。 “自然是因为本宫也不会推托啊!”安贵妃扭过头,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她。 荟景:“……” 刚刚挑剔这个累那个忙的是谁啊?! “你不懂!”安贵妃站起身,走了出去。 荟景见状,忙不迭跟上。 主仆随意的在清和小筑附近溜达,这里距离久雅阁、逑洲远阁都不近,倒是跟谢贵妃的留云雅阁遥遥相对。 安贵妃远眺前方,看着远处的湖面,情绪放缓下来。 “铭儿的消息呢?”远眺了半晌,安贵妃想起女儿送来的问候信,忽然扭头问荟景。 荟景:“……” 按例,楚王这会儿该来请安的。 “王爷住在靠外的瑜山院,这会儿时候不早了,想是不好前来,毕竟后妃都在咱们这个中园里了。” “你不用给他找借口,他这是和本宫怄气呢!”安贵妃嗤笑,摇摇头,“哼!本宫现在想来,不知究竟是他天生凉薄,还是耳根子太软?前有盛菡,后有陈咏棠,本宫瞧着,竟是谁都能指挥得他团团转,反倒是我这阁当亲娘的,对他毫无影响力可言!” 荟景听了也是唏嘘无奈。 之前楚王为了盛菡就跟自家娘娘闹了不快,之后因为王妃的人选又和娘娘起了嫌隙。 等到娘儿俩的感情刚好些了,又冒出了个陈咏棠。 为能让她以侧妃之名嫁到楚王府,楚王跟自家娘娘已经僵持数月。 “娘娘莫急,王爷就是越得不到越执拗,您想想当初那盛六娘,王爷不也很坚持?现在怎么样了呢?” 荟景这句安慰很实际,可惜,却对安贵妃无用。 “盛六娘的威力,可远比不上这个陈咏棠啊!”安贵妃说着说着,不由有些心寒,“他总认为我跋扈专断,不肯考虑他的感受,可他要娶陈衔的侄女入府,还一副真爱的模样!这要置本宫于何地?他有考虑他娘和他妹妹吗?!” 安贵妃越说越生气:“他常说我不疼他,不许他和慧王相争,可他怎么不看看他自己?遇上个巧言令色的陈衔,就能信任相托,若真让他上位,这江山究竟是姓姜还是姓陈都说不定了!” (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七章:不争气的儿子 “娘娘!”荟景听安贵妃所言,听得有些心惊肉跳,连忙轻声提醒。 安贵妃叹气的摇摇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真到那时,我和珊儿如何自处?他的子女可能保全?他是一点儿都不考虑的!” 这声叹息,带着无尽失望和郁郁。 荟景见自家娘娘竟有意冷心灰之相,忙不迭劝说。 “您不若和王爷开诚布公谈谈?母子俩哪里有说不开的呢?!” “谈?!”安贵妃嗤笑,眼底闪着泪光,“陈衔是个什么身份,他不识不知啊!虽说皇上知晓我曾有婚约,也不在意陈衔存在,可是,他这个当儿子的,怎么好和这么个人来往甚密? 纵然对方是大才,是不世之才!他就非得抱着对方不放?他要是有脑子,就当晓得,收这么个人当先生、谋士,明摆着他是要争位子的! 他要是有脑子,就当晓得,皇上对此不介意、不阻止、不反对,就是没有考虑过让他当太子,就是没考虑过让他承继江山啊!他无能无义又不得君心,试问,他怎么争?” 荟景没想到自家娘娘早已看透迷局,而今说出来,只怕是憋闷得很了,顿时愈发心疼。 “罢了!罢了!他不来就不来吧!他今儿不过来,以后也不用来了!若他上门,你只管挡回去,就说,除非他取消了纳陈咏棠的念头,不然,无需再见!”安贵妃咬着牙,低声吩咐。 荟景闻声一惊,忙要劝说她改主意。 安贵妃摆摆手:“你不要再劝了!他楚王浩大的本事,无需瞻前顾后,可我却要为自己和珊儿着想,总不能让他拖累了!” 荟景张张嘴,想到三公主,顿时不说话了。 “要不要跟陈老太爷谈谈?” 荟景说的陈老太爷,就是先皇时期的首辅陈逢盛,也就是陈衔的亲爹,陈咏棠的亲祖父。 这老爷子也是因先太子的事儿被全族发配流放的,只不过和卢家不同,陈老爷子为官时惯与人为善,和当时的承元帝也曾君臣相得,加上他门生故旧大多人品极好,他们全族流放时,多有人安排打点,虽说去的海岛之地,却也没有受罪。 后来又因承元帝念旧,将他一族全须全尾给召回京城。 不过归京之后,承元帝见了陈逢盛一回,据说君臣俩还抱头痛哭一回。 待陈逢盛出宫不久,承元帝就还了他大半家产,还给他了个员外郎当,虽说明摆着不打算再启用他了,可却也允他子孙科举。 那陈逢盛也是识趣,自此大关府门,专心教导膝下儿孙读书。 据说,他不想儿孙重蹈覆辙,所以定了规矩,他的儿子们不再科举,全府齐力教导第三代,以期孙子们可以重立朝堂之上。 对于陈府的动向,当时还有人笑他傻,笑他是给吓破了胆,却不知他此举赢得了承元帝和景和帝两代帝王的好感。 “陈老爷子通情达理,想来未必晓得内情!更何况,他当初为了家族不掺合到夺嫡才闭府苦读;现在怎么却忘记初心了?可见是有人瞒着了。” 安贵妃听着荟景言语,摇摇头:“你怎么就晓得不是他改变了心意?若是他有意于此,你跟他谈了也是白谈!若他被蒙在鼓里,可见他对陈府的把控力度和管束不够,这样的他,就是晓得了又能如何呢?!更何况,陈府对女郎同样教育,他们家女儿才女的美名能传出去,你说没有陈府之力,可能吗? 哼,说那陈咏棠是京都才女,可将那些考中的女郎放在眼里?!他们陈家若真是无所求,为何不让女儿们科举?可见那所谓的才华,不过是待价而沽的量具罢了!人家苑姐儿六元及第,你可曾听说谁喊她才女?那能喊出来的,大多是自家人捧的!” 安贵妃用实际言行充分表达出了对陈咏棠的不满。 “算了!不提他了!” 说到最后,安贵妃也没了兴致,抬步就要回转。 荟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能步步不离跟着回去。 正这时,谢贵妃的宫人们过来了。 安贵妃闻声,笑容晏晏的亲自接待了他们。 可等这些人离开,安贵妃的笑容散去,眼眸涣散的看着窗外,感叹:“皇上快点儿封皇贵妃吧!” 荟景耳朵一动,兴奋地看过去。 安贵妃一看她这样子,就晓得她想多了,很是没好气的翻她一眼:“别做梦了!皇贵妃只有一个,皇上怎么舍得给我当?” 荟景瘪着嘴,没出声,可那一双大眼睛不停地眨巴眨巴着,好像在问:“皇贵妃没您的事儿,你为何这样盼着啊!” “那是因为我不想再主持宫务了!”安贵妃倚着靠枕,舒服的叹口气,“左右珊儿的嫁妆也都准备好了,我攒下的余威也足够震慑宫里的人!也该歇歇了。” 她说歇息的时候,眼眸似乎都在放光。 “娘娘,皇上打算五日之后开宴,让您和谢贵妃好好准备,虽说届时是家宴,可这人数不少,当要谨慎。” 负责联络的宫女走了进来。 听到这消息,安贵妃的慵懒顿时消散不见,整个人极为干练的站起来:“走,随我去留云雅阁。” …… 留云雅阁里,谢贵妃刚吃着果子,就听宫人来报,说安贵妃过来了,登时诧异不已:“这也太拼了吧?之前彼此派了嬷嬷问候已经可以了,怎么还亲自来了?她不累啊?!” 见到面,谢贵妃牵着安贵妃的手,将这话又说了一遍。 安贵妃跟她也很随意,闻言摆摆手说:“没办法,谁让当家的皇上皇后都是甩手掌柜呢!这次家宴在族园举办,意义难得,只好多精心些。” 谢贵妃闻言,不由暗忖琢磨,她好像有些懒……这可不应当啊! “那成,咱们现在就把职责划分好了,再做个粗略的安排,只要咱两边儿没重复的,就忙起来吧!”抖擞起来的谢贵妃,忙让宫人磨墨,自己拿起两支毛笔,一支自己拿着,一支给了安贵妃。 她们俩人正有商有量安排着,就听外面宫人又来通传:“回两位娘娘,皇后娘娘派人过来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边城的生活 边城的朝霞,是卢晟到这里后最喜欢的景色。 太阳跳出天际线的刹那,整片草原似乎都睡醒了,顶着露珠舒展着卷叶,明明舒缓惬意,却又充满了生机。 “卢主事,早!” 卢晟加练回来,遇上准备晨练的队员,笑着点点头。 他自京都远赴千山而来,是受兵部委派,以职方清吏司主事的身份驻居此地,负责监督边军镇戍简练,当然,要是朝廷有征讨的需求,此事宜亦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不过边城久无战事,边军上下没有赚取战功的渠道,只能靠苦练、对战积累资历。 这样一来,只要将边军巡检、站哨之事安排妥当,卢晟的休闲时间还是很多的。 也就是他自制力过人,从未忘记自己的理想,将大部分时间用在了习武、读书和兵棋推演之上。 像其他那几个同样接受兵部委派的前辈,就没有他这份专注。 若不是内卫近几年轮番驻扎边城,军中这些人闲的,只怕要私自出营到城里快活快活了。 当然即使这样,也挡不住兵士们消耗多余精力的热情。 待到日头高升,兵营完成平时训练,就会热闹起来。 像组队摔跤的、花样投射的、列队跳舞斗唱的、擂台拳脚比武的、斗鹰斗犬斗鸡的、嗯,还有围着伙头兵讨论菜式的……十几个圈子都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愣是把空旷的地界营造出了集市感。 卢晟最开始就是靠着这份热闹缓解了离家思乡之情。 不过适应边城军营生活之后,他却更爱顶着额有浅黄色绒毛的小隼绒绒打马草原,跑痛快了就躺在马背上,或者吹着笛箫、或者看着屿哥儿苑姐儿的信件、或者用炭笔勾勒出美景。 边军的生活平淡而简单,可他在这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里,对边城的感情却愈发热烈。 任凭思绪奔放,完成一天工作任务的卢晟,准备到哨岗附近的高地休憩。 “卢主事。” 卢晟刚准备好纸笔,想要把最近的感受书写出来,就听到一阵动静由远及近,抬头一瞧,却是这次站岗的士兵走过来一个。 “属下觉着对面儿的阿戎有些不对劲儿。” 卢晟自对方过来便已经正色以待,等听完他的话,不由正视起来。 “走,到哨岗上说去。” 大楚边城的哨岗乃是六角形哨岗组,每个角上都有三个哨兵背靠彼此站位。 故而一个独立哨岗是由二十个士兵组成,多出来的俩人坐在六角形中央,负责替换、通报、警示等要务。 这次来找卢晟的,就是坐在中央的哨兵之一。 卢晟沿着石阶而上,螺旋行走了片刻,便站在了这座近十丈高的瞭望哨岗上。 “您看这里!”哨兵说了几个方位,拿起单筒瞭望眼给卢晟瞧。 近几年工部下属的几个匠营出了不少成果,用在边军的单筒瞭望眼就是其一,据说可视距离大致有半里地之远。 “近来,时不时能看到阿戎那边儿派人在边线附近转悠,不是测绘就是探头探脑,看着让人有些不放心。” 卢晟也看到半人高的草间,隐隐约约藏着人。 “以前不这样吗?” “只是最近才这般,之前,可都是快到边市开放才有人翘首以待的。” 卢晟点点头,心里琢磨着:莫不是京都那里出了问题,以至于让阿戎产生妄想,想要撕毁刚签不久的和平协议。 虽说这样想,但卢晟脸上没带出情绪,反而认真叮嘱哨兵:“莫要惊惶,本官会和上官反应,而你们则需好好站岗,继续把他们的动静给盯住了!” 卢晟这般说着,心里却琢磨,增加一班、或者两班岗哨轮岗的可行性。 “卢主事的意思是说,阿戎又蠢蠢欲动了?”边军副统领听到反应,倒是没有不当回事儿,反而积极地让副官检查装备,查看粮草战服、又下令进行全军营的战力考核。 “统领大人此刻在城内和当地知府商谈此次边市防卫工作。”副统领瓮声瓮气的补充了一句。 卢晟倒是不在乎接案子的是谁,左右他反应了问题,上面儿也给了积极的回馈就够了。 毕竟在他看来,阿戎单方面撕毁约定的可能性不大, 前些天屿哥儿还来信说,阿戎和奴儿罕都有意派各自的公主来楚和亲。 虽说屿哥儿没有明说,但他还是能从他的字里行间里猜出,那是给皇上准备的妃嫔。 大楚现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吏治清明,当今皇上亦是硬朗圣明,说句不能讲出来的话:除非京都出了乱子,不然,阿戎和奴儿罕根本没有可趁之机! 这样想着,卢晟觉着,阿戎此举很可能为了还未开市的边市。 毕竟阿戎那边儿要想冬季过得充足,在不能打谷草的前提下,只能在开市前故弄玄虚的吓唬吓唬罢了。 当然,战术上可以藐视敌人,可是战略上还是要重视敌人的。 卢晟打算给他爹写一封信,让他爹给皇上提个醒。 “绒绒,看来今儿又写不成信了!”完成一系列安排的卢晟,看着窗外的红彤彤的晚霞,叹了口气,“希望屿哥儿苑姐儿他们又不要抱怨说我回信晚才好啊!” …… 留云静阁里,安贵妃和谢贵妃面面相觑。 皇后娘娘派人来说要给家宴提供卢家秘传的酒酿? 先是不管庶务人事,之后没多久又提出给家宴提供佳酿? “这……皇后的性情似乎有些不同了。”谢贵妃想着记忆里那个清傲倔犟的面容,感觉和现在这个皇后有些对不上了。 “是吗?也不稀奇,毕竟时间常常让人变得面目不同。”安贵妃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不过,姐姐可曾听说过卢家还有秘传之技艺?” “这却不清楚,不过卢家原是清溪潞强的世家,他们有些传承自然也不稀奇。”谢贵妃的关注点在于皇后举动背后的意义。 安贵妃揉了揉头:“酒宴这是姐姐负责的,我听说姐姐原本头疼酒水安排,看来皇后娘娘帮你大忙了。” 谢贵妃笑了笑:“歌舞表演助兴的事宜归妹妹管,妹妹而今可有头绪?” “……”安贵妃揉揉头,“你若不提这个,咱们今儿还能是好姐妹!” (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九章:京城动向 “苑姐儿!” 盛苑准备到银楼瞧瞧,可还没踏进去,就听到屿哥儿的呼喊,顺着方向看过去,那家伙满脸疲惫的露着一口大白牙朝她傻笑。 “你忙完了?”盛苑想着银楼随时都能来,便失了继续转的兴趣,转个身就往外走。 安屿却跑了过去,笑嘻嘻的笔划:“我陪你逛逛去!” “你今儿不当值?”盛苑摆摆手,“不当值的话,跟我回府说话吧!” 安屿颠颠儿的点头,乐哈哈的跟盛苑举着大手指:“你们家老国公功力太厉害了,这两天,见天儿跑安国公府,追着那老头儿骂,把那老头儿骂傻了!” 他说的老头儿,就是他祖父,老安国公。 这老爷子和老盛国公一样,早些年前就将爵位传给了世子。 说来,这种提前传爵位的优待,只有自燕至楚屹立不倒的盛国公、郑国公和安国公三位有,旁的勋贵家的继承人想要继承爵位,只能等爵位上的人没了,皇帝赐旨继承才可。 不过即使盛、郑、安三家存在父子同为国公的情况,待遇也仍旧只是一份,也就是说,把爵位传下去的时候,三府的老一辈国公所有的就是“礼同国公”。 这礼同国公,说白了,就是不享受俸禄福利,只是保留对方作为国公的礼待。 具体参考告老还乡的官员。 即,他的确是白身不假,可你不能真把他当白身对待。 “你不要笑的太明显了!”盛苑看着笑得格外解气的安屿,颇有些无语。 这家伙自从太后暂停了宁老夫人的超品夫人待遇,罚她抄写大楚律之后,他就恨不能手舞足蹈。 瞧他这样,不知道的,肯定不会以为他们是祖孙。 “谁欠谁的,我现在也不想计较了!左右他们拿走爵位的时候,我就算代父还清他们的恩义了。” 说是这样说,不过让盛苑提醒后,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许多。 “你们家老爷子是真护短,等到咱俩成婚,我肯定真情真意的喊老爷子一声‘爷爷’!嘿嘿,我感觉自己都有些迫不及待哩!”安屿搓着手,笑容贼贼的。 “你这话可别当我爹面儿说!这两天我爹一直嘟哝,说老爷子双标!” 安屿赶忙点头,而后又遗憾的咂摸着嘴:“忒可惜了,你大伯不让老爷子出门了!” 他这副可惜的样子,让盛苑气笑了:“你搞清楚,我祖父都多大岁数儿了!追着骂人也很累的好不好?能让他出来两天,已经是我大伯的底线了。” “我瞧咱家老爷子底气十足呢!”安屿不着痕迹的换了个称呼。 盛苑没搭理,只是斜睨他:“你当时躲哪儿看热闹呢?连我祖父底气十足都清楚?” “呵呵,我当时在墙的那边儿哩!”安屿发现,他现在真切的体会到了习武的好处! “不就是爬墙看热闹么!”盛苑毫不犹豫选择揭穿。 “这叫语言的艺术!”安屿脸不红、心不乱跳的扬起了头。 盛苑懒得和他掰扯,大步流星的朝着永兴侯府走去。 安屿快步追上,嘴巴依旧没闲着,在盛苑耳畔叨叨。 有那么一瞬,盛苑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盛夏蝉鸣时节。 幸好,在她忍耐力即将告罄的时候,永兴侯府的侧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既然到了自家,许多话就可以直说了。 “原夫人提供的线索,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儿,安屿夸张的指着眼底黑眼圈,“看见没?这几天熬出来的! 原……夫人提供的线索虽然准确,但是似乎都慢对方一步,卢家那个二孙子至今没有下落。” 盛苑点点头:“原夫人说他们进京目的不纯……那他们目的没有实现,怎么可能出京?” “是啊,可若是没出京,那他们还能藏哪儿呢?内卫和巡城司明里暗里筛了几回都没见着影儿……难不成,还能钻地底下?” 安屿不是没怀疑原夫人消息的准确性,可是想到她和宁老夫人不同,极为爱惜自己的每个孩子,他就怀疑不起来了。 “安海现在暂押在内卫狱所,晾原夫人也不敢戏耍你们。” 盛苑的看法和安屿一样,原夫人应该没有说谎。 可既然没说谎,那人呢?难不成真出京了? “咦?顺天府官署户籍所不是有往来进出登记?你们没忘了去那儿调查吧!” 安屿点点头:“咱大哥现在是顺天府的府尹,我肯定不能忘!” “人没出京?”盛苑问过,就见安屿坚定点头。 “你等等,我把京都地形图拿出来瞧瞧。” “地形图?苑姐儿,你别麻烦了,京都的地形图,内卫和巡城司都有,我们也是研究过的……” 安屿话没说完,瞪圆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盛苑铺展在桌子上的地形图。 “这这这,怎么还有朱砂标出了圆圈?!” “傻不傻!这是京都牙子买卖、出租住所的地图!虽说厚了些,虽说信息多了些,可是京都所有建筑都标注在了这里。” “你是想挨个儿分析?”安屿听得来了兴致,凑过去仔细分辨地形图上的字迹。 “不需要这样麻烦,只要主意两件事儿就好。”盛苑摇晃着手指,很有耐心的说,“其一,将和当年卢家有关的人家的住所标注下来。其二,找出近两年买卖的房屋进行排查。” 她说的简单,可是安屿听得却是嘴唇颤抖:“这信息也不少了啊!” “放心,我既然能拿到这张地形图,自然有办法帮你拿到买卖记录。”盛苑拍拍手,让他放心,“幸好不用回溯太久远了,要不然也不容易。” 安屿点点头,极感动的看着盛苑,不知怎么地,他家苑姐儿太能给人依靠感了! 盛苑没回应安屿忽然出现的感激之情,仍旧按着自己步骤叮嘱他:“有句话叫……叫做灯下黑,你可别失误了!” 安屿恍然:“苑姐儿,你说卢家的老宅?” 盛苑颔首,指着地形图给他瞧:“屿哥儿,你瞧……这里标注着‘未出售’字样。” (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章:父子闹 慧王姜瑜琮带着近侍在城里转了转,但凡有意思的特产,他定要亲自挑选,不管是花样、品质,还是味道、颜色,都专挑他家王妃喜欢的选。 鉴于每出去一趟,必要带回几箱子礼物,因此,姜瑜琮最迟第二天就要派人押送礼物回京。 当然,每回马车人手回来复命也不空手,慧王妃盛蒽亦是送来姜瑜琮喜欢的小菜、亲自做的荷包、近期做的小画、调配的熏香、一些银票……以及一沓厚厚的回信。 “二哥,你每次看了信,好像都归心似箭啊!”楚王姜瑜铭看着身侧嘴角勾起的兄长,忍不住打趣。 他们兄弟俩被景和帝叫到久雅阁,等候的工夫难免聊上几句,虽说慧王言语正常,可他脸上的笑容太显眼了,楚王姜瑜铭想忽视都难。 亲眼见到兄长和王妃鹣鲽情深,姜瑜铭感到说不出的羡慕。 他不认为比慧王兄差在那儿,若是母妃开恩,他其实也能夫妻恩爱,也能过得快活。 想到这儿,他感觉浑身散发着快乐气息的皇兄有些刺眼了。 “这次归京后,怕是又到选秀时节,父皇怕是要给皇兄安排侧妃了,小弟在这儿祝皇兄娥皇女英、王府和睦了。” “老三,你好好儿说话!”乐滋滋的慧王让姜瑜铭这么一打扰,有些不快的看过去,“你好歹也是王爷,莫要阴阳怪气!” 姜瑜铭没想到他这个兄长竟然越发直白,兄弟斗嘴而已,他把场子铺开,对方登台配合,这很难吗?成婚前,他们不是挺有默契?你说我一句,我嘴你一回。咋这次不仅不配合,反而随手就拆台?! 他还没回过劲儿,就听他兄长略带得意的说:“这次选秀,我们慧王府不添妾室的!我和你皇嫂有了孩儿,是要享受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的!咱父皇都答应了!” “???”姜瑜铭眨眨眼,注意力给带歪了,跟那儿琢磨,自家父皇有这么好说话? 他兀自发呆,跟前儿的慧王却兴致勃勃的说起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孩子还没出生,慧王已经分别设想了小郡主和小王爷的快乐成长路。 不止是自家孩子的名字起好了,他连孙女儿孙子、外孙女儿外孙子的名字也都起了出来。 姜瑜铭本来还琢磨着怎么跟父皇开口提侧妃的事,奈何耳畔太闹了,他这个兄长叨叨叨、叨叨叨的让他根本没办法细想自己的事。 等他终于忍无可忍想让慧王闭嘴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哪怕他没给一句回应,他兄长站在那儿都聊得很热闹。 姜瑜铭:“……” 他长得很像工具人吗?! “哈哈哈,你们兄弟俩跟这儿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啊?!” 景和帝大笑着走了出来。 姜瑜铭睁圆眼:“???” 哪儿跟哪儿啊!这怎么就兄弟说话咯! 刚刚说话的分明只有慧王兄好吧?! 虽说心里腹诽不断,可他还是规规矩矩跟着慧王一起口喊着“见过父皇,问父皇安”,同时标准的行了宫礼。 “好好好,慧王、楚王也坐吧!” 景和帝看着面前的两个大儿子,眼底眉梢都是满意之极:“你们不是小孩子了,朕也不多说,不过须得提醒你们,齐亲王是先太子一脉,故而朕的身边儿成人的就你们三个……欸?老四呢?老四怎么没来?” 到这时,景和帝才想起四皇子赵王姜瑜寻没过来。 “回皇上,是奴失责了,奴这就唤人把赵王给请来!”郑安说得诚恳真切,可他心里却一个劲儿翻眼睛。 本来是皇上把人忘了的,结果,却是他们这些内侍把锅接过去,跟谁说理去! “老四和老五出去了,说是想学二哥,也当个好丈夫。” 景和帝笑骂:“朕看他们纯粹就是想出去玩!还学老二呢!老五还没成婚呢!学来用给谁看?!” 说是这样说,景和帝还是阻止了郑安:“既然出去玩了,就让他们玩个痛快,不用喊他俩了。” 这样说完,他睨到三子好几次欲言又止,登时哼了一声:“你弟弟都知道学兄长优点,可你呢?你怎么就不肯学学?!” 姜瑜铭瞪圆眼睛,简直不可置信,他情况能一样吗? 一时激动,他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的秃噜了句:“儿子若是也有贤妻在府,指定不比二哥差!” 慧王在一旁听闻都没敢瞧自家父皇那张脸。 无语的他,差点儿用手抚额。 兄弟不大聪明的样子,让他很没成就感啊! 姜瑜铭看着父皇发黑的脸,脑子瞬间清醒。 眼瞅着挨骂不可避免,他干脆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高喊:“父皇,儿臣求您册封陈氏为儿臣的侧妃吧!” “!!!”慧王目瞪口呆。 他好像知道陈家和安贵妃的渊源欸! 景和帝也没想到三子竟然在此刻发难,脑袋不由有些大。 实话实说,他根本不在意陈家的存在,莫说安氏和陈家只是有过婚约,就是再嫁之身,也没必要刻意撇清和前夫的关系。 所以他并不反感儿子对陈家女郎的感情,甚至,因为这个儿子不是他考虑的继承人,他更想弥补一下他。 可惜,安氏的意见,他也是要考虑的。 不管他当初宠爱她的目的为何,到底是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伴儿,对于这个亦亲亦友亦谋士的贵妃,他还是看重的。 既然她介意陈家,那他就不想让她不快。 毕竟在他心里,儿子姜瑜铭是比不上他的母妃的。 可惜,这孩子似乎缺了根筋儿,明明之前有过那么多例子可证,他却仍看不透这些。 “你要实在喜欢,接回去做个庶妃就是了。”景和帝不想在族园发脾气,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妥协了一半儿。 “庶妃连品级都没有!”可姜瑜铭却不领情,还想争取争取。 “你这孽障!得寸进尺是吧?!”景和帝这次彻底黑了脸,“若是不乐意,朕就将她指给旁人!” “父皇!”姜瑜铭噌的站了起来。 景和帝没想到,他就是一句吓唬话,却唤醒了姜瑜铭的糟糕回忆。 (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一章:滚 “莫不是父皇还要把儿臣喜欢的……” “老三!” 慧王勃然色变,顾不得君臣父子礼仪,斜跨一大步,一双胳膊从后把住姜瑜铭,两只手也顺势向前探去,一把就捂住了姜瑜铭怒吼的嘴巴。 “唔唔唔!”姜瑜铭想要挣扎,奈何他二哥力气大过他,怎么都挣扎不开的。 “老二你放开他!朕要听听他、听听这个孽障怎样说!”景和帝此刻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暴怒的皇帝,此刻每根寒毛似乎都闪着电,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 “父皇,老三脑袋不清,您莫要和他计较!”慧王按着姜瑜铭的脖子,让他下跪认怂。 “唔唔唔!”姜瑜铭这会儿却犯了倔犟,愣是挺着脖子不肯低头。 “来人!”景和帝气急,挥掉手边儿的瓷器,怒喝,“来人!给朕把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关起来!” “父皇!”慧王急出一额头的汗,顾不得其他,直接一脚踹在了姜瑜铭的后膝窝上,自己跟着一起跪倒在地,“父皇恕罪!三弟只是猪油蒙心,他此刻已知错了,您原谅则个吧!” 慧王抬头求着景和帝,手上也没闲着,用劲儿把姜瑜铭往地上按。 “唔唔唔!”姜瑜铭被按着动弹不得,心里有些怕了,可是自尊不允许他服软。 “哼!”景和帝看不见姜瑜铭脸上的不逊,情绪倒是控制住了,冷笑的看着这个三儿子,“老二,你以为你不让他说完,朕就不晓得他想说的是什么了?只是朕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竟然这般恼恨朕!之前没表现出来,是跟朕演戏呢!只怕一直记恨着朕呢!很有城府嘛!” 这话配合着景和帝眼底的寒意,饶是一直不服的姜瑜铭瞧见,后脖子上的汗毛也忍不住竖起来了! “老二,你放开他!朕让他说!朕要看看,他这孽障还能说出何等忤逆不孝之言!” 几乎话的工夫,景和帝连着说了两次忤逆不孝,还都是针对姜瑜铭,这让眼底发红的姜瑜铭遍体生寒。 “父皇,您就饶了三弟吧!” “放手!真让你放手!怎么地?难不成你也要和他一样做个忤逆之子?!” 景和帝的冷声质问,让还想劝说的慧王定在原地,连捂着姜瑜铭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 姜瑜铭这会儿脑袋清醒了许多,想到刚刚自己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顿时生出一身冷汗。 幸好皇兄机警! “哼!”景和帝见这个儿子终于反应过来,整个人无力的垂着头,这战战兢兢的样子一看就是后怕了,顿时气消了大半。 他不打算步步紧迫,不过也没打算轻轻落下。 “滚!自己滚回京都闭府自省去!”景和帝指着门外怒斥,“没有朕的旨意,就不许出府!” “……喏。”沉默片刻,姜瑜铭忍着心里的不敢,沙哑的应下来。 “父皇,儿子陪三弟回京都吧!”慧王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放心,立刻请旨。 景和帝瞥了他一眼:“陪老三回京?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说是这样说,景和帝看着垂头离开的三儿子,思绪极速转了片刻,到底应了下来。 “家宴离了你们兄弟俩,照样开得下去!都给朕滚吧!” …… “你真要陪楚王回京?”谢贵妃没想到儿子好容易过来一回,竟然是来道别的,顿时有些惊疑。 待听了来龙去脉后,她亦没有多少触动,直到慧王详细解说了内情:“……家宴独缺他一个不好,凭白让旁人多加猜测!儿子最大,反而过于显眼。” 谢贵妃虽说不大赞同,但见儿子执意这样,只能妥协。 “我看你陪楚王回京是虚,想要早些回慧王府是真吧!” 没好气儿的摇摇头,谢贵妃挥手赶人:“要走就赶紧走!不要在这儿碍眼了!” …… “你是说皇上让老三回京?”安贵妃闻声面露喜色,把那宫人看得心里嘀咕。 “好!好!好!”见宫人点头,安贵妃叫起了好! 说来也巧,打算告知母妃自己即将回京一事的姜瑜铭,好巧不巧听见了安贵妃喊好,顿时,他原本就绷着的脸彻底黑了。 安贵妃看到儿子宛若挖煤回来的脸色,真真是既怒其不争,又疼其遭遇。 “你!算了,有慧王陪你挺好!”安贵妃有意多说两句,可是看儿子那张主打叛逆的脸,心知此时不是教育他的时机,只能按捺一腔言语,等待回去再说! 姜瑜铭当时没说话,等出了清和小筑,就快步往自己的住处而去。 “王爷!王爷您这是怎地啦?”近侍见他潦草的收拾了包袱就要离开,登时大惊失色。 “跟本王走就是了!哪里这般多话!”姜瑜铭冷着脸,反手将包袱甩到肩上,起步就去取马。 近侍没办法,只好喊来一队亲随同往。 待慧王带着近侍亲卫出了族园,哪里还有姜瑜铭的身影。 “???”那么大一个弟弟哪儿去了?! 待询问了守卫,才知姜瑜铭不顾他们之前约定好的时间,早于一个时辰之前就往京都方向走了。 “他这样幼稚,是想好父皇回京后该怎么交代了吗?!”慧王又气又无奈,只能派人回族园久雅阁禀报,他自己则带人往前追赶。 …… “静王叔?!”姜瑜铭看着一地碎了的酒缸有些傻眼。 这可是一车几十只酒缸啊! “都是本王的不是,若不是本王想吓你一跳,也不至于这般!” 静王也是傻眼,刚刚那声酒缸落地的轰隆声,他此刻还在后怕。 “旁的都好说,只……这是皇后进献的卢氏密酿啊!” “全都砸碎了?”听到皇后俩字,姜瑜铭也是干瞪眼,只觉他要休矣! 他父皇最近格外敬重皇后,这次御驾出巡,皇后一改早先低调,各样场合都陪伴在父皇跟前儿,将他母妃和谢贵妃都给比下去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将皇后准备不知多久的酒缸打碎!他父皇知道了,怕不是要把他的爵位给撤了! (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二章:通路现 “就是这里了!”安屿仰着头,看向虽然破败却仍见规模的卢府。 盛苑在他身旁,目光绕着卢府外墙看了半晌,这才点头说:“卢府出了两代阁臣,卢广扇更是官居次辅,家却安置在中城,只怕就是为了建造这样大的府邸吧?” 一般而言,大楚官员府邸规模是有限制的。 不过要想突破限制,也不是没有办法。 要么你在府邸旁边开设朝廷承认的私塾,要么你建一座藏古书千本以上的书阁。 很显然,卢家选择了后者。 “据说,这卢家藏古书近万本。”安屿遗憾的叹了口气。 “???全都毁了?”说这话时,盛苑的声儿微颤。 安屿摇摇头:“朝廷悉数没收。” “……”盛苑松了口气。 没有失传就是好事儿。 安屿见盛苑白他好几眼,立刻凑过去,跟她耳语:“你不觉得,一个家族费劲巴拉保存了十几代人的书籍,最后全都给没收了很可惜?” “可不可惜的,要看从谁的角度看了;从遭受没收的家族而言,哪怕是一根针,那肯定都可惜;可对朝廷而言,这样可以丰富书库;对于文人学子而言,则可拓宽视野;对于民族而言,说不得可以保存历史、延传学问,赓续文脉……对于这些方而言,是不可惜的。” 盛苑说得坦然,最后还不忘表示说:“所以,一个大家族,对外暂且不论,对内就不该还分个三六九等,限制族人阅读藏书。 一个家族要是明事理,就该定期组织抄录古籍,就该令女郎也研习这些书籍,而不是怕传到外姓人家。” “你说的对!藏书不该成为知识垄断的手段!”安屿立刻抚掌捧场。 他还想再称赞盛苑几句,可盛苑的注意力回到了卢府的大门前。 “小姐,咱们要叩门么?!” 小遥注意到自家小姐的目光,立刻上前一步,准备走上台阶。 “你等等。”盛苑把她扯了回来,“在其位谋其政,否则,名不正言不顺也。” “???”不明所以的小遥歪了歪头。 安屿倒是反应过来,挥挥手,让内卫和巡城司组成的临时监察队的人上前敲门。 监察队的人敲门也有意思,咚咚咚敲了三五下,也不管有没有人应声,只管一声吆喝,之后直接将门捶开。 轰隆一声巨响,扬起的尘埃散落之后,就见那两扇敞开的陈旧大门岌岌可危的原地摇摆着。 “泼泼泼!”安屿没想到会这样呛人,赶忙摇着扇子挡在盛苑前。 “走,咱们过去瞧瞧。”待监察队的人陆续进去,盛苑推了推安屿,绕开他踏阶而上。 “你等等我啊!”安屿急忙追了过去。 他以为盛苑直接走进去,却不想她站在门口,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这灰突突的,有何好看的?”安屿拿着扇子在盛苑周围扇,生怕浮尘呛到她。 “你不觉得这里的蛛网不太厚。”盛苑指着几个角落笑了笑。 安屿踮着脚瞧了瞧,点点头:“不过卢府并非没有交易过,只不过买的人家很快就退了回去。也就近几年才原就放着了。” 大楚京都房产买卖也有意思,只要是通过顺天府户署办理房产买卖的,买方享有一季度的住户保护期,也就是说,在这一季度之内,因为房产本身的问题造成无法安然入住的,房产交易可以立刻终止,买家只需将房产恢复到购买时的状态,就可以得到买家的退款。 而这种听起来令卖家吃亏的规则,之所以让卖家接受,则是因为通过官署卖出的房产,比牙行高了三成。 没有错,顺天府官署做得是有钱人家的生意。 但凡能买得起京都高级房产的,也不在乎为了安稳多出些银两。 之前购买过卢府的人家非富即贵,不是看重府邸面积,就是看重它的位置。 虽说对于盛苑和卢晟而言,京都中城未免太靠外了些,可是对于想要入京长居的人家,这位置已然很不错了。 “走吧,蛛网有啥好看的?咱们进去瞧瞧!”安屿摇着扇子清理附近的空气,一个劲儿催着盛苑进府。 盛苑这次倒是顺着他的意思大步走进府门。 “小姐,等等我!”小遥见安屿挡在前面,没多久眼前就没了自家小姐的身影,登时半跑半跳的追了过去。 “成栋就不会这样没眼力见儿!”安屿翻翻眼,小声嘀咕两声。 盛苑左顾右看的打量着这座有些年代的府邸,这里的一砖一石似乎都带着沧桑。 “这原是大燕梁王的潜邸,后来成了大陈著名外戚之家洛家的老宅,陈末帝的舅舅曾在此居住。本朝立,之后此处就卖给了陈朝时的大儒卢定望,也就是卢广扇的祖父。” 安屿最近可没闲着,这几句介绍足见他做了不少功课。 “看出来了!”盛苑沿着游廊慢步,时不时能看见几棵古树。 前面几进虽说建筑林立,布局层叠套进,不过有价值探索的地方不多,盛苑也没打算在此久留,她直奔最后两进而去。 “盛寺丞!小侯爷!”成栋迎了过来。 安屿眨眨眼,之前他怎么没发现,自家的侍卫这样识时务呢! “咳咳咳!唤我安总领!” 成栋称呼苑姐儿官名,让她高兴这事儿,他是没意见的。 他只是不乐意自家侍卫的区别对待。 “总领,监察队那儿有发现!”成栋改口很快,他有些兴奋地指着后进的花园报告。 “哦?!”安屿眼眸一亮,以拳砸掌笑说,“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啊!若有收获,也不枉我前些时候查遍三朝的机关录了!” 这般说着,他又追上盛苑奉承:“也多亏了苑姐儿你啊。” 盛苑之前也没闲着,专门从大理寺的档案署找了和机关通道有关的案卷,为的就是给安屿提供启示。 “是一条暗道,离着凉亭不远。”成栋带路,把他们带到了花园一座花台前,“花台底下就是暗道入口。” “总领!” “安总领!” 监察队的两个队长见了安屿,忙不迭上前:“暗道虽现,可里面空间狭小,应是有一条通路的,奈何没有信物钥匙开启,若是强通,就怕塌陷。” 第七百九十三章:忙碌 “这大概是从外往里进的通道。”安屿绕着地道口溜达了一圈儿,很笃定的点点头,特意朝盛苑眨了眨眼,“所以是没办法从里往外走的。” “……”盛苑寻摸着周围的违和感呢,忽然看见安屿的眼睛眨得频繁,不由沉默了一下,“啊,今儿没带洗眼水。” 洗眼水是太医院近几年配出的方子,和后世的眼药水的功效差不多,现在已经在官学普及,官学生们每天都有书院提供的药水按时洗眼。 安屿僵在原地,手里的扇子微微颤抖着,好像是在谴责。 诸人匆匆低头,努力掩饰肩膀的抖动。 盛苑茫然的歪歪头:“所以……必然存在的第二条通道在哪儿呢?!” “……”众人晕倒。 倒是安屿缓了过来,清清嗓子,恍若无事的再度摇晃起他那扇子,点点头:“苑姐儿聪明!的确,这类的通道是一对儿的。” 他说到这儿,严肃了起来,对着监察队的人叮嘱:“第二条通道必然是从里往外出的,从外面打不开的!不过寻找起来,却是没有规律可言。有的人会把这两条通道设置的极近,有的人却会安排得格外远。” 监察队的两个队长颔首:“我们继续找!” 寻找通道的事儿自然不需要安屿和盛苑亲力亲为,不过俩人也没闲着,沿着周围看了起来。 “苑姐儿,要是你,你会把另一条通道安排在哪儿呢?”苦寻不到的安屿头发都快揪光了。 “我?”盛苑没想到他这样问。 不过,她还是很认真的思考起来。 “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会把通道放在最想去的地方。” “最想去的地方?”安屿有些懵。 他看向盛苑,却对上那双弯弯的闪着肯定光芒的眼眸。 “噢!我清楚了!”安屿激动的蹦了起来,抓着盛苑的手摇晃着,“说不定真有这可能!来人!去主人家的正院,从那里开始找!” …… 慧王姜瑜琮带着侍卫一路疾行,却一直没见着三弟姜瑜铭的影子,不由有些犹疑。 “王爷,再往前就是寻城官驿了,咱们再问问罢!” 姜瑜琮抬头看看天色,心知今儿是要在前面的官驿落脚了。 “楚王?小的没听说有王爷车驾经过。”官驿负责接待的小吏听了侍卫的问话,努力想了想,“不过,今儿晌午的时候,倒是有队极威风的人策马经过,为首的公子瞧着格外矜贵,他们只在咱这儿歇了片刻就又启程,不知是不是贵人们想要找的王爷。” 小吏见了慧王府的腰牌,自然知无不言,不过他记得的只有这些。 听了他的话,原本怀疑自己让三弟虚晃一枪的慧王又有了向前追去的动力。 反而是他的近侍有些疑虑:“王爷,奴总觉得这事儿有些怪,楚王一行怎么好像是急行军呢?” 姜瑜琮端坐在榻上抹着茶末,闻言轻笑了笑:“我晓得你的顾虑,只是咱们一路疾行而来,往前到京城不过二三日的路程;可是再想返回……明儿晚晌就是家宴,咱们就是现在立刻赶路,也未必能在开宴前到达。” 近侍闻言,登时晓得自家王爷什么都清楚。 “既然老三做得像模像样,我们也无需管前面急行军的是不是他本人,只管追着而去就是了。” “若是家宴只有王爷您缺席……只怕大家要乱猜了。”近侍自幼被内务府安排给了慧王姜瑜琮,自那时起他和姜瑜琮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故而他比姜瑜琮更在意他的安危和前途。 “本王的地位和前程系于父皇,而父皇向来刚毅坚定,旁人想要谤毁本王,从而动摇父皇之心意,近乎于妄想。”姜瑜琮说了这些后,点到而止了,没有继续剖析。 他刚刚没有说的是,眼下父渐老诸子却愈壮,父子君臣之间的关系已有微妙之势,故而他宁可在舆论上处于弱势,也不想被那些大臣们看好,然后叽叽喳喳把他往太子之位上送。 他希望,即使有一天他真的被立为了太子,也是父皇出于自己的意愿,而不是让那些朝臣用声势和大义推上去的。 “回京有何不好?王妃和小王爷小郡主都等着我呢!”姜瑜琮的面容恢复了往常的柔和,眼底的欢喜几乎透了出来。 …… 姜瑜铭想哭。 他不小心打翻了皇后敬送的酒缸,于是这几天的一切都为了扫尾。 先是将吸饱了酒水的土壤挖出,填上新的土壤,以免酒气迷人。 虽说酒挥发的不算慢,但是几十缸酒洒在这片宾客经过的地带,想要一时半会儿散去,也是不容易的。 他可不想他父皇期待的家宴上出现“未饮酒已醉”的情况! “静王叔,我这些侍卫刚铲完土壤,又开始搭建台子,您是不是太能利用人了?” 静王摇晃扇子,一副“你很有觉悟”的表情:“本王给你在皇兄跟前儿担保,可是说了,你是会尽全力补偿的!” 姜瑜铭看他这样子,顿感牙疼。 他就不明白了,父皇明明知晓他未离开,怎么不赶人?不赶人就算了,还不肯直接见他,每吩咐一件事儿都让静王叔传话,闹得他现在忐忑不安,生怕父皇憋着大招哩。 “皇嫂不仅不跟你计较,反而让你亲自酿一缸卢家秘传之酒,这说明什么啊?” “呵呵。”姜瑜铭冷笑两声。 都说皇后慈爱宽容,不仅不责怪他冒失之举,反而将祖传秘酿之法传授给他。 可谁想过,他稀不稀罕呢? 这大楚天下都是他家的,他不愁吃穿的,怎么可能在意一个酿酒的秘方。 再说了,皇后素不掌权,她青睐不青睐他,根本没有意义。 还不若让父皇收拾他一顿呢! 现在倒好,父皇对他视而不见,却可着劲儿折腾他,不过酿个酒,又要用这边儿的粮食,又要用那边儿的水。 他为了酿出美酒令父皇满意,按照父皇让静王叔传达的旨意,他亲自将到山上运来了山间清泉。 “清泉水需要经过月华洗涤,你准备妥当了吗?” 姜瑜铭:“!!!” 虽说几天的工夫不能酿出一缸美酒,可是他坚信父皇要得只是态度! 他敢保证,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定有内卫将他的一言一行记录在册给他父皇瞧哩! 明儿就是家宴,这缸美酒若是不见雏形,只怕不好办! (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四章:皇后 族园家宴虽是设在晚晌,不过晌午一过,皇子皇女亲王王妃们便盛装打扮起来。 嗯,这其间,并不包括某个苦哈哈搬酒缸的王爷。 “哼,说什么把今儿晚宴用的酒都搬过去,就恕我的错过!”姜瑜铭气呼呼的将酒缸放到车上,低声的抱怨着,“谁信啊!二哥不在场,老头子能让我出现才怪!” 终于想通了的姜瑜铭愈发不忿,若非他爹的口谕说得清清楚楚,若他一而再再而三知错犯错,就把他的郡王撤了,让他变回光头皇子,他早就罢工跑回京都去了! “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我何必争一时意气,遛了老二一趟呢!早知这样,想当初酒忍一忍,跟老头子闹啥脾气啊!” 越想越后悔的姜瑜铭,感觉自己都悔青了。 “王爷,小心啊!”近侍一回头,一脸惊恐的奔了过去。 还在郁闷的姜瑜铭听到动静,看着从远处扑来的人,怔愣了一下,旋即想到了什么,僵硬的抬头看向了旁边。 只见他刚刚摞好的酒缸震动摇晃了起来,最可怕的是,它每次摇晃带动更多的酒缸加入到摇摆之中来。 “哦,不~~~~~” “轰隆隆!!!” …… “什么?!”景和帝刚听到禀告说三子差点儿被埋在酒缸里,当真吓了一跳,脸白无色的猛站起来。 “皇上,莫惊!楚王无恙,只是被他的近侍扑的狠了些,倒在地上的时候,肘部有些擦伤,太医们看过了,皆言只是受惊,略略休息一二就能恢复。” “哦,原来这样啊!”吃到了郑安给的定心丸,景和帝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冷静之后,他忍不住又骂:“这小子当真让朕给养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还指望能做什么大事?!你去传朕口谕,就说让他好好在他院子里躺着!莫要出来丢人咯!” …… 姜瑜铭没想到自己惊险一场,落到他父皇口中竟是丢人现眼?! 还有没有父子之情了! 本来他吓得有些脱力,想着就此歇息;可此刻,他却想要叛逆,想要寻他父皇说说理! “王爷!王爷不可啊!”近侍见他面色不善,登时就要阻拦。 不想姜瑜铭早有预料,脚尖儿一转,侧身闪开,让刚刚受了小伤的内侍扑了个空。 “谁都不能拦着!本王要见父皇!”姜瑜铭扬声喊着。 这样喊着,他就大步往外走,直到来到了久雅阁外。 正准备无视侍卫阻拦,一鼓作气进去面圣的时候,姜瑜铭直面的院门打开了。 “楚王。” “皇、皇……儿臣见过母后。” 卢皇后恍若没听见他刚刚的失言,一脸慈爱的看着他:“楚王若是来见皇上,就不必了,本宫刚刚已然劝过皇上,皇上已经答应不和你计较了,你快去准备赴宴吧!” “???”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之机,姜瑜铭惊呆了。 皇后在他父皇面前……好像很有分量! “儿、儿臣……谢过母后回护之恩!”不过不管怎么惊诧,姜瑜铭该讲的礼数都没忘,规规矩矩朝着卢皇后行了大礼。 卢皇后的语声愈发柔和:“楚王无需这样,你是你父皇寄予厚望的儿子,他哪里舍得当真罚你?快回去罢,好好准备准备,晚宴不足两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这……”别看姜瑜铭刚刚来的时候气势很足,可此刻真让他赴宴,没听到他父皇亲口许诺,他真不敢啊! 据以力争和无视圣旨,这两者间兴致大不同哒! “只怕儿臣出现,父皇不悦。” 卢皇后见他犹豫不定,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只见她踏步而出,亲近的朝他招招手:“楚王若是不介意,就送本宫回去吧。” 姜瑜铭连忙说好。 没办法,皇后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儿子护送自己母亲回院落本是应当则分的,哪能够拒绝? 幸好他是郎君,多少学得避嫌,不用和卢皇后走得太近,也能少些尴尬。 卢皇后似乎看不到他的疏远,待离得久雅阁远了些,她颇为亲近的说:“楚王,皇上为人诚信,既说了不恼你,定然是不和你计较了……” 姜瑜铭跟心里“呵呵”两声。 “不过,你若不大放心……其实也可以更稳妥些。” “哦?”这句话说在姜瑜铭的心里,令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卢皇后。 “你父皇尚未当太子时,也能和先皇闹过不快……也是一次家宴上,尚为惠王的皇上,带着侍卫郎君们一起上场表演古舞,那场还原古代部落祝祷之舞,恢弘大气令人至今思之着迷。 就是那场舞蹈,那场在老亲注视下的彩衣娱亲,终于让先皇摒弃前嫌,对你父皇厚爱有加,这才有了后来的太子之封。” “啊?!!”姜瑜铭听得目瞪口呆,嘴巴似乎可以放进整颗鸭蛋。 他简直不敢想象,他父皇还有这样……这样奔放的一面啊! “据本宫所知,这主意还是你母妃出的,就连舞曲也是她帮着皇上拟定的……所以,你若不信本宫所言,可以亲自去她那儿问问,一问便知。” 卢皇后的话,让略有怀疑的姜瑜铭放下了心。 原本他是想找母妃印证的,可是皇后这么一说,他若是真去了,反而像是不信任她……若让父皇知晓,只怕又有了发作找茬的机会。 幸好皇后不至于在这上面说这等一戳就破的谎言,他可以先琢磨琢磨,怎么效仿父皇。 “母后,家宴开宴在即,只怕儿臣有心准备却无力施展啊!” “放心,那舞曲旋律简单,舞步也不繁复。”卢皇后眼眸里闪烁着笑意,“本宫记得姿势总共有九个,很容易练熟的。” “九个?这样简单?!”姜瑜铭这次真的心动了。 “是啊,就是这样易学……据说半个时辰就能熟练掌握,若是寻到有力帮手,说不得半个时辰就能协调一致了。楚王你召集人手也用不了半个时辰吧?两厢加在一起,家宴开始前,足能准备好咯。” 姜瑜铭听着听着,脑海里似乎看到了他父皇跳舞的画面。 渐渐地、渐渐地,那画面变得模糊,跳舞的人似乎从他父皇变成了他……想到最后,姜瑜铭差点儿傻笑出声。 “可是、可是儿臣的侍卫他们、他们不擅舞啊!”姜瑜铭想到他那帮随侍,脑袋有些大了。 “这有何难?不擅舞的换掉,换成能歌善舞、姿态灵活、身手了得的伴舞不就是了?”卢皇后似乎不忍看他纠结,很是体贴的给他出了主意,“楚王你若是发愁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本宫记得,静王向来喜欢舞乐戏曲,他常常令侍卫们扮上妆和他对戏……你大可找他去商议,说不得他能给你齐全了人手。” (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五章:各方动静 京郊一座不起眼的山林中,一座竹屋时有人进出。 屋内桌案之后,一个近于不惑之年的男子负手作画。 画纸上孤零零立着一座孤城,枯叶旋转纷纷,乌云紧迫而至。 他不紧不慢添上寥寥数笔,让画上的光影愈发鲜明立体。 画中不见人影、雷电、狂风,可画卷一展,骤雨狂风、闪电雷鸣、激战双军带来的压迫、震慑、窒息感,扑面而至。 “郎君!” 来人激动的呼唤,打断了沉醉在画作里的男子,他眨了眨眼,抬起头。 竟是个雅秀儒俊的玉面美郎君! “哦?可是京都传来消息?”这美郎君饶有兴致的放下笔,展颜笑言,“且与我说来。” “郎君,果然若您所料,京都内卫军和巡城司那帮夯货发现了老宅暗道!哈哈,且让他们找去吧!” 美郎君眼底有些自得,不过嘴上却叮嘱属下不可轻视:“这么早就发现那里,却是有些运道!不过,还是太嫩了!且让他们找吧!很快大事即成,若能把他们引出京都,也算是吾等为主君扫清障碍,大事好成也!” “郎君神机妙算也!” 属下刚夸赞了一句,就听见门外又有动静,二人不约而同看了过去,就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郎推门而入。 “言姑姑。”美郎君立刻站起,抬步迎了过去。 言姑姑颔首:“卢君安好。” “姑姑,请上座。”美郎君见对方谦逊,因此愈发客气。 “卢君,咱们闲话少叙,奴只问您,主君安排的事宜可妥当?” “姑姑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内。”说着,这姓卢的美郎君看向早已退到一旁垂首侍立的属下,“你将情况详细说给姑姑听!” 言姑姑听到最后,眼里闪过满意,口里连连称好。 姓卢的美郎君见此,做出关切样问:“姑姑,京外尚有四军驻扎,不知届时……他等会不会扰主君大计?眼下可有卢某为君效力之处?” 言姑姑笑着摆摆手:“主君早有安排,卢君无需忧虑。” 想到自家主人对此人颇为看重,言姑姑难免多说两句:“那边儿一旦大乱,京都这里群龙无首,四军兵强马壮亦难敌大势所趋。 只要即位新皇出自大楚皇室,那么那些保姜楚江山的将士还能拼命么?真要不顾后果攻击京都,他们可就不是勤王保皇,而是反叛贼子了!届时,无需主君出手,朝廷里那些文臣勋贵就要先坐不住了!” 言姑姑说得胸有成竹,卢姓美郎君听得更是心潮澎湃。 “姑姑,主君圣明烛照、才过汉武唐宗,何不更进一步?何苦为他人作嫁衣裳?” “主君行事自有章程……”言姑姑本想呵斥一声,只是忽然想自己起出来前主子的叮嘱,故而忙缓和了语声,“那几人到底是郎君,行事更容易些,所以且让他们先占着位子吧!主君总要把继承人都养育得当,才好谋划未来。” 这样说着,言姑姑笑看向卢姓美郎君:“您也晓得,主君最得意三娘和六郎了,只是两个小主子太过幼小,须得主君带在身旁教导。” 听到两个孩子,卢姓美男子眼里闪过激动:“还是主君周全。” 言姑姑面纱底下的嘴角儿挑了挑,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好咯,卢君,奴要回去复命了!奴来之前,主君叮嘱奴,让奴跟您说,此处风景虽好,君却莫要贪恋;于此远眺即可,切勿亲至近前。三娘六郎长大后,还要您教导学问呢。” “卢某谨遵主君之令!” …… “苑姐儿!”灰头土脸的安屿从地道钻了出来。 盛苑抱着书在跟前儿坐等了半晌,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双大白牙,好笑的招招手:“怎么样?又发现没有?!” “这地道通往京都之外,出口就在驿道东南方向三里之外的竹林里。” 安屿拍着头发,接过成栋递来的湿帕子。 他离盛苑远远儿的,一边擦脸一边说起详情。 说起来,对今天的行动,他很有些失望:“监察队的两个队长做了充足的准备,谁承想,那两条通道却简单的很,不但没有任何机关陷阱,而且还找不到应有的行动痕迹。” “他们怎地没有回来?”盛苑却认为这次行动还是有收获的。 “我让他们安排人马埋伏在竹林附近,只要有人马下地道,把他们提前按在郊外!” “你让他们回来吧!”盛苑想了想,建议安屿收兵。 安屿虽然不解,还是先派出小隼重棕飞去送信。 “咱们带队来此,不曾有过遮掩,对方若有心,未尝不能知晓府上动静。 若这里对他们而言真那么重要,他们怎可能不设哨岗于郊外两处进出之地?若有暗哨存在,那么……只怕监察队的人从地道现身时,人家就发现了。” “!!!”安屿猛地拍了脑袋一巴掌,懊恼的嗷嗷叫,“这样简单的推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盛苑:“……”算咯,不和傻子计较! “要不然,咱们顺势而为,先从这里撤出,然后派人暗中前来,就守着这两条通道出入口,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安屿挥舞着手,满眼期待的看向盛苑。 “你这办法除了占用兵力之外,挺好的!” “这样啊……”安屿想了想,很是谦虚的问盛苑,“你可是有好办法?” “好办法说不上。”盛苑合上书,看向两条通道所在方向,“不过是让你们用火药把那通道炸塌,然后把里外两处进出口全部填充封实,最后再把你的总领办公署暂设在此而已。” “!!!”安屿闻言,不得不惊叹盛苑这主意真的干脆利落。 “至于,那位卢家的嫡次孙,就怕他坚持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虽说盛苑根据现任安国公夫人的口述描画出了对方的画像,而原夫人也说很像,可是找到对方的前提,是对方出现啊!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呢?”盛苑想不透对方的想法儿。 卢氏嫡次孙出现了,卢皇后晓不晓得? 他出现在京都,当真只是为了和安国公府建立联系? “屿哥儿!”盛苑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圆,二话不说就扯着安屿往外走,“你和内卫军、巡城司的统领对一下,赶紧将京都的情况写详细,秘密送到圣驾跟前!” “啊?好!我这就去!”安屿虽不解,可见盛苑这般要求,还是认真的点点头,保证立刻就做。 第七百九十六章:大纲 “屿哥儿,密奏多久能到族园?”傍晚临近,盛苑坐在秋千上望着红霞,轻晃着。 安屿坐在一旁石凳上,时不时帮她推动两下,听她这样问,略想了想:“一般来说快则大半天,慢了大概一两天。不过咱们下午寄的信,就是最快也要明儿清晨才能放到姑父案前。” “那你辛苦些,让内卫军和巡城司加派人手巡逻,皇上旨意到来前,都莫要掉以轻心。”盛苑莫名有些不安。 她向来心大的很,可这次不知怎地,总感觉那个不见踪迹的敌手准备了大招。 大概是感觉到盛苑情绪上的起伏,安屿安抚她:“你放心吧,那卢守只要敢进京,咱就叫他插翅难飞!” “小姐!小姐!” 盛苑刚让安屿逗笑,就听小遥从远处跑来。 “你这是怎么啦?”盛苑看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有些好奇。 自从她朝堂为官之后,小遥也注意起形象和姿仪了,打算早早养成首辅家管事应有的风度。 “奴刚刚听说,永平公主带着好多人和行李进京了,说是准备陪太后住到皇上御驾回京。” 盛苑怔了怔,第一反应就是这宫里暂时是不能进了。 “什么叫带好多人?”安屿的反应则是内卫军和巡城司怎么没人告诉他! “永平公主带了自己的亲随、侍卫队,加上各种仆役,可不就很多人!” “鸿安长公主来了吗?”盛苑看了眼脸色有些发绿的安屿,叹口气,看向小遥。 “奴让人打听了,好像只有永平公主自己进京的。” “好吧。”盛苑点点头,心说,这倒是省得自己进宫了。 她刚这样想,慈宁宫的小内侍就来府传话。 和她想的一样,太后让她安心当差,最近不用进宫。 送走小内侍,盛苑刚想回头,却发现安屿竟不知何时跑走了。 “小姐,小侯爷不会跟巡城司和内卫军的人闹开吧?”小遥也知道安屿生气的原因了。 “随他吧!”盛苑摆摆手,“现在撕撸开了,总好过关键时刻四分五裂。” 安屿资历太轻了,他之前没有建功立业,却因皇上喜爱,空降成了那两家的总领,人家岂能服气? 不给使绊子,已经是看在安屿受景和帝看重、和时机不对的份儿上。 “可是,小姐您不是说,皇上赐给永平公主随意进出京都的令牌?只要永平公主持此令牌,城门守卫和巡城司、内卫军都无权阻拦的。” “那也不影响他敲打他们啊!”盛苑笑看着一板一眼思考问题的小遥,笑了笑,“屿哥儿自任职至今都还没和同僚好好唠唠,眼下有个机会送到眼前,岂能不好好利用?” 小遥:“……” 果然,她不适合官场! …… “咚!咚!咚!”夕阳西下,高门大院基本上都点亮了灯笼。 此时,盛苑已经用过晚膳,准备回大理寺值班。 她刚出了门,就发现安屿的小隼重棕在她窗前敲了起来。 …… “我现在才知道软刀子剌人啊!”安屿气呼呼的坐在盛苑对面,气恼的抱怨着,“你有千言万语欲质问,人家客客气气去敷衍,好话道理都让他们说了,我再闹就是不讲理了!” “所以呢?”盛苑没想到他竟然忍了下来。 “我虽是总领他们,可真正的手下却一个都没有,调人也是调遣那两家的人,还能怎么着?总不好带着自己的侍卫跟他们闹吧?” 安屿觉着这样的话也忒丢脸了。 “你这样做的对。”盛苑没想到安屿成长的不比她慢。 刚想夸赞两句,却听安屿咂巴着嘴,感叹:“要是姑父在京,你看我要不要让他们给个说法!” “……”盛苑默默地将夸赞取消了。 好吧,识时务也是种美德。 “苑姐儿,你给我想个招!我可不想再让他们理直气壮的忽视了!”安屿忍是忍了,可这心里却百爪在挠。 “呐,屿哥儿,你有没有想过,用正当的流程争取自己的权力呢?” “???”安屿眨眨眼。 他好像没听懂。 盛苑见此也不着急,好脾气的说着:“圣上不在京都,京都怎样严守都不为过,你索性制定一个严格的行动程序和公务要求,最好能细化到每个人每个步骤,然后以此作框架,将他们的自主权都框进去,看他们还能不能这样光明正大的给你下马威。” “好主意!”安屿一蹦三尺高,立刻找盛苑要纸笔,“我现在就计划,争取明儿就给他们立规矩!” 说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可是笔在手后,他开始抓耳挠腮了。 大约两刻钟后,他小心翼翼的凑到翻阅卷宗的盛苑跟前儿,讨好的想要盛苑帮忙。 “……”盛苑翻翻眼,“要不要我干脆帮你写全了?” “可以吗?!”安屿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儿,眼睛都亮了。 “……”盛苑见他不是有意气人,无语的同时忍不住揶揄,“那你干脆把总领位置让给我好了!你的俸禄和福利也都给我吧!” “总领之位乃是姑父给的,我、我、我……可没有权力过渡的!不过俸禄和福利全给你!”安屿忍着紧张,磕磕巴巴说完这些,又讨好的表示,“俸禄和福利本来就该由你收着,早给晚给都是给,你现在收着也没问题哒!” 说着话,他就开始给盛苑背诵京都兵马总领一职自带的俸禄和福利。 “可以咯!可以咯!”盛苑一个脑袋两个大,为耳根子能消停,忙不迭收拾好卷宗,抽出一张笺纸,唰唰唰的在上面写起来。 盛苑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完成了起草大纲的工作,看得一旁的安屿目瞪口呆。 他怎么感觉,每次苑姐儿想算计人时,都是这般表情呢 “喏,好咯!”又是两刻钟,盛苑吹干了纸张,顺手塞给安屿。 一直歪着头看盛苑书写的安屿:“……” 这效率也太高哩! 喜不自禁的安屿刚准备细看,就听盛苑慢悠悠的说:“这些是大纲,具体内容你自己填好。” 安屿闻之,眼睛愈瞪愈圆:“???” 他看着莞尔的盛苑,又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儿,登时想要晕厥:怎么大纲会有这许多字! 看着安屿两眼转成了蚊香圈,盛苑终于笑出了声。 而就在他苦哈哈的开动脑筋填充大纲时,远在京都之外的族园皇家晚宴……也终于开始了。 (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七章:力争的姜瑜铭 未初时分,天色尚亮,族园已经张灯结彩、鼓乐声声起来。 负责守门的侍卫,往来巡逻的禁军,迎来送往的宫人遍布族园内外,这一刻,威严谨慎和喜气洋洋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热闹却有条不紊,是族园此刻的真实写照。 不多时,王爷公主们带着家眷,陆陆续续踏步进了族园。 一个个奢华的身影,一张张笑靥晏晏的面容,从守卫把守的大门经过,和一队队穿梭巡逻的禁军迎面相遇、擦肩而过。 “皇叔安好!” “见过王婶!” “大姑姑万安!” “姑父可好?” “……” 楚王姜瑜铭出来一趟就遇见了自家父皇那堆兄弟姐妹,别管亲近不亲近,作为晚辈,哪怕被封了郡王,他也得笑呵呵的跟那些长辈行晚辈礼。 没办法,谁让这是先帝留下来的规矩呢! 景和帝的这些兄弟姐妹见姜瑜铭急匆匆往外走,心里皆有诧异,不过没人带到面上,只是慈笑着跟他颔首。 “老三,你这是要去哪儿?”和其他兄弟姐妹不同,诚王除了面对景和帝谨守君臣之礼外,对于景和帝的那些儿子,他仍像对待普通侄子那样对待。 这不,眼瞅着快开宴了,姜瑜铭还往外走,他不免提醒:“你父皇举办家宴,你不在里面候着,怎地跑了出来?” 姜瑜铭惦记着被守卫拦在外面的道具,被诚王这么一喊,心里有些烦躁。不过,他好赖还记着这个叔叔在父皇心里不同,他若是跟静王炸刺儿,父皇许是轻拿轻放,可若是跟着个叔叔闹腾,只怕要被收拾了。故而,他即使心里不耐烦,也得赔笑说:“侄儿要献礼于父皇,这不出去准备准备!” “哦?”诚王闻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你忙去吧!” 姜瑜铭闻言如获大赦,拱拱手,脚底生风的踏步而去,却没瞧见诚王朝着他摇头。 “少多管闲事!”诚王妃斜睨着他,“如何都与你无关!” 诚王想要狡辩几句,余光却见几个姐妹带着夫君走来,登时昂起头,斜睨着自家王妃,动嘴不出声的说了句:“小王知错,小王知错!” 诚王妃见他装模作样的德性,翻翻眼,配合的朝着过来寒暄的公主驸马露出和善的笑容。 …… “静王叔,手鼓和酒缸怎么还不进去?”姜瑜铭快要走到侧门时,遇上负手前行的静王,忙不迭喊住对方,扯着他的胳膊问。 “手鼓内层配有烟花,酒缸里的酒不在内务府采购清单上,还有各样熏香炉是外带物品……林林总总加在一起,都算得上违规咯,便是有我这个亲王作保都没用!”静王不大高兴,冷哼着,“老三,我劝你也别费劲儿了,干脆和乐坊的舞者跳跳就算了!再不行,你就舞舞剑!反正别找不自在哩!” “那怎么行啊!”姜瑜铭哪能答应,他还指望着这次表现赢得他父皇的偏重呢! “那你自己看着吧!我可得赶紧进内园咯!”静王随意的摆摆手,毫不犹豫的就把姜瑜铭撇到一边儿,自己大步走远。 “不是、我、王叔……”姜瑜铭刚伸出手,就见他这个好皇叔踏风远去,理都不理自己,登时气笑了。 “这都什么人!”跺跺脚,姜瑜铭带着一肚子气快步朝侧门过去。 …… “楚王,您莫要为难吾等!”守卫和禁军依次拒绝了姜瑜铭的要求。 他们效忠的是皇帝,哪怕面对的是太子,也依然按着规矩来办。 费半天劲儿的姜瑜铭说得口舌发干,可对方却依然不给放行,登时,他的脾气上来了。 “行!不就是怕出问题吗?本王拿项上人头给他们担保!”姜瑜铭上了头,直接摔开一个手鼓,夺过一个火把,扔到手鼓上面。 “嘭!”瞬时间,五彩缤纷的烟花爆发出来。 还怪好看的! 守卫和禁军脸颊染上微不可见的些许红润,脑子里满是眼睛传达给他们的绚丽烟花。 “看清楚了吗?这就是烟花而已!”姜瑜铭被呛得眼睛发红,情绪愈发激动,扭头又用酒缸自带的葫芦瓢直接舀了一勺烈酒,直接就往嘴里送。 “王爷不可!” “楚王莫要!” 他的近侍和守卫、禁军吓得一惊,当即就要扑过去阻拦。 奈何姜瑜铭生怕他们阻拦,不等他们阻拦,他竟咕咚咕咚,一口气超常发挥的将整飘的酒灌下肚去! “怎、怎么样,嗝!怎么样?有没有问题?嗝?!”姜瑜铭使劲儿甩甩发懵的脑袋,冲守卫和禁军瞪眼,“这就是普通的酒,本王给父皇表演要用的道具!” “还、还有这个香炉!”姜瑜铭拿起一个又要往地上摔,“都是道具!道具!不信,本王展示给你们瞧!” “算咯!算咯!王爷!” “不用!不用了,王爷!” 守卫和禁军虽然嘴上喊得响亮,不过一个个儿的全无阻拦之意。 姜瑜铭见之,愈发气愤了,故而直接往地上一磕。 那熏香炉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几转,毫发无伤的停了下来。 “再不行,本王找锤子给你们捶捶看?” “可以、可以了!放行!” 守卫捡起熏炉看了半晌,发现的确就是普通熏香炉,彼此对视一眼,在禁军颔首后,大声喊道。 “哼!”姜瑜铭不满的甩甩袖子,手一挥,让自家内侍把伴舞的乐坊郎君都喊过来,让他们帮忙运走。 之前都是简单的练了练配合,此刻拿到实物,还不得趁机演练一遍,也免得等会儿发挥失常。 姜瑜铭走得匆匆,故而没有发现守卫和禁军的脸上带上了疲惫。 …… “哈哈哈,祖宅源地,朕与同胞浮一大白,当让先祖和前辈们瞧瞧吾等儿孙的风采!”景和帝看着兄弟姊妹、儿女妃嫔齐聚席间,激动的情绪迸发了出来,让郑安连斟三大杯酒,站起身来,和诸位亲人豪饮起来。 卢皇后站在他身旁,笑看着席上乌泱泱的人,脑海里闪过了卢家盛宴时的景象。 卢家家宴,连主带仆……那是五百一十九人的热闹。 而眼前的姜氏家宴,人数不足她卢家盛况之半! 想到这儿,卢皇后嘴角儿露出一抹讥讽:不过都一样的,都是烈火烹油……而已。 第七百九十八章:变 “父皇,儿臣欲献舞于御前,以助酒兴!” 家宴笑声正浓,忽然一声响亮的自荐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安贵妃刚和谢贵妃共敬了景和帝一杯酒,温酒落肚,酒气上脸,双眼迷离之际忽听得自家儿子洪亮的语声,登时一个激灵,惊得她酒气咻地挥发消散,整个人无比清醒。 她猛抬头,难以言表的看着一脸兴奋的儿子,只觉得耳畔尽是嗡嗡杂声,素来机敏的头脑此刻也呆滞不懂了。 “唔?”景和帝余光瞥见安贵妃的表情,立刻懂了。 很好,又是这个蠢儿子自作主张。 “难为老三你有心了!”景和帝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笑看了眼底下各样表情的儿女,“朕很期待。” 他话声落,场上的气氛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很快,鼓乐齐鸣,丝竹弦乐声起,姜瑜铭带着十数个持着手鼓的舞者奔舞而至。 豪迈的舞风,细腻的香雾,甘洌的酒香,在或急或慢、时强时弱、偶尔激烈偶尔温柔的曲乐声中,奇妙的融合在一起,达成了赏心悦目的协调。 “老三跳得不错。”皇后清冷的语声响起。 景和帝嗤笑:“也亏得皇后给他讲古了吧?” 卢皇后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目光认真的看着景和帝的侧颜,轻声说:“是啊……毕竟,臣妾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啊!” “嗯?”景和帝不解的侧头看过去。 就见卢皇后笑着指着舞台,眼底的笑意带着些癫:“看,这不就来了!” “嘭!” 不待景和帝反应过来,姜瑜铭身后的舞者齐齐将冒烟的手鼓扔进周遭作为道具的酒缸里。 周遭内侍内卫见之,还未来得及大喝一声“保护皇上”,酒缸瞬间炸裂,碰倒了外圈的熏香炉,霎时间浓烟密布,没多久,就遮掩了所有人的身影。 待浓雾散去,宴席之间,竟无一人坐立其上,从九五之尊到宫人侍卫,无不散倒于地。 “咳!咳咳!”卢皇后忍着胸腔传来的呛意,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你!你!”一旁的景和帝颤着手指过去,涌到嘴边儿的怒斥却无力言出。 “呵、呵呵!”卢皇后摇晃着身形,举目四望,片刻之后,开始低声发笑。 她那笑声渐渐放大,直到近乎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泪若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她那笑声传到诸人耳中,却似魔声灌耳,让所有人若堕冰窟。 安贵妃听到最后,似乎放弃了所有力气,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姜瑜铭却像被震傻了一样,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 “姜怀谦,你活不了多久啦!”卢皇后扶着胸口,摇摆着身形看向怒视自己的景和帝,笑得格外痛快,“放心,我也活不了太久啦!我,要亲自送你跟你的爱妃、手足、还有你的子孙后代,到地下给我卢家五百余口赔罪!” 她说着话,从广袖暗袋里掏出巴掌大的瓷瓶,举起来朝怒瞪着她的景和帝晃了晃。 素白修长的手指忽地松开,瓷瓶瞬间摔在景和帝面前。 啪嗒! 浅绿色的药水在细碎瓷片的弹跳中散落一地。 景和帝只觉头脑一阵清凉,很快,他能说出话来。 “你这毒妇!” 卢皇后看着景和帝要吃人的表情,笑出声,摇摇头,扶着柱子走到横躺着的郑安身旁,吃力的抱起一尺高的酒桶,围着席间洒倒。 她边洒边笑:“骂!我给你时间让你充分的骂!你猜外面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呢?!哈哈哈!姜怀谦,你起不来的,有挣扎的力气,不若继续骂吧! 不过你可不要说什么‘早知今日,还不若当初处置了我’这样可笑的话。 是你不想废妃废后?不不不,是先帝不许罢了!你们父子不愧是亲生的,虚伪的恶心劲儿一脉相传!” 卢皇后酒洒到安贵妃附近,朝她笑了笑:“真不愧是给惠王谋前程的女诸葛,本宫未有行动,你便多加防范!可是真不好对付!若非你养的好儿子,本宫只怕空有谋算,不得成功呀!” 她笑得得意,安贵妃却好像不知人事一般,不予回应。 “本宫知道你没晕过去,你还醒着是不是?安氏,本宫还在潜邸时,与你关系不错,只可惜……” “成王败寇,无需多言。”安贵妃闭着眼眸,语气平静。 “……”卢皇后定定的看她半晌,哂笑着颔首,“好。” 她倒空一只酒桶,顺手就捞起桌案附近另一只,绕着席位一路走来,尽情的欣赏着这些皇室中人或恐惧或茫然或愤怒的表情,越看越高兴:“卢家人知恩图报,我卢广扉亦是这般!先帝先是害我卢氏一族支脉近空,后又保我二十余载苟活! 我即投桃报李,送他儿女子孙去见他,不过也给他留了香火继承皇位。” 说到这儿,她任凭耳边传来各样呼喊,将最后一桶酒再度洒在景和帝身边儿。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可能任你的儿孙还活着呢?”卢皇后举起了墙上插着的火把,蹲到了景和帝的身畔,笑眯眯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把你们烧掉?放心,我心软的很,有酒香相伴,卢氏秘药会挥发的更快,所有人,包括我,都会无声无息睡着,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你疯了!”景和帝的情绪不知何时冷静下来,他看着卢皇后,很平静的指出她的状态。 “没错,你说对了!我疯了,早在你居心叵测欺骗我感情,利用我卢氏,将我卢氏推进深渊的时候,我就疯了!”卢皇后双眸紧紧盯着景和帝的脸,目光一寸一寸在他脸上划过,忽地笑出声,“你不会以为,谢氏生的孽畜能活着进京都的大门吧? 你不会以为盛氏肚子里的是郎君吧?我以前的奶娘家里有不完全的御医传承,别的本事许是不高,不过一眼分辨怀胎男女的本事还是有的。 姜怀谦,你大楚皇位,只怕是要传给静王之后了!” 卢皇后有意大声说话,因此,她此言一出,原本闭着眼睛逃避结局的静王,猛地睁开了眼。 他进京之后未有子嗣,所以…… 又惊又喜又惧的情绪,瞬间将他弥漫。 “卢氏一族覆灭,乃是咎由自取。”景和帝不想再看卢皇后得意,他以言语为枪,很精准的扎在她的痛处,“朕对你虚情以待亦是有先见之明!卢氏和你走到今时今日,乃是活该!朕有此遭遇,亦是娶你的报应!” “你胡说!你今时今日的处境,分明是你谋害亲兄的报应!”卢皇后果然变脸,怒斥声很是尖锐,“你为了皇位,连同胞兄长都谋算陷害!你才是受得报应!” “卢广扇身为太子太傅,无视太子欺母欺弟,放任他愚蠢的认贼做母,还撺掇他宠妾灭妻,甚至为了谄媚太子,主动草拟废太子妃疏谏!太子妃无过,他却为了未来的君心,昧着良知助纣为虐!他算得什么冤枉!” “好个强词夺理!我大兄是自己想给太子当老师的吗?太子太傅本是虚职,是你父皇让他教太子读书的!他是被你父皇推到了太子班队的!你们父子博弈,却让臣子为难!到最后,卢氏背了锅承了罪!” 卢皇后气红了脸,怒喊:“皇家无情,伴君若伴虎!我卢氏享了高官厚禄,受到殃及、被贬被罚,也是认了!可你们不该赶尽又杀绝!陈家完好回京,我卢氏却只余二三孤儿苟存!若非受到针对,何以落此田地?!” “卢广扇自入阁起,行事就很霸道!”景和帝眼眸无波无澜,嘴角儿掀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官居次辅之后,恰逢首辅陈逢盛那个老狐狸有心急流勇退,故而任你大兄将他架空,自此,他名为次辅,实为首辅,一时之间,内阁上下再无杂声!你猜朝臣里有没有人恨他?” 景和帝顿了顿,看着卢皇后渐渐发白的脸庞,冷笑:“你以为你大兄是什么好人?你卢广扉在闺阁里曾享受到的富贵,何尝不是他兼并土地、收受贿赂挣来的! 他既然令族人将脚踏在黔首身上,就莫怪旁人落井下石消除隐患了!” “胡说!你胡说!”卢皇后受不得兄长名誉受辱,径自把火把扔向熏香炉。 浓烟再度席卷的刹那,卢皇后发出了巨大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都走吧!是非黑白,很快就有说法了!” …… 卢皇后和景和帝对话时,距离他们较远的诚王无奈的看着天空。 他的王妃此刻就躺在他不远处。 和周围低声哀嚎呻吟的亲戚们不同,他不停的自言自语着:“本王完蛋了!本王招谁惹谁了?这怎么就成了受殃及的池鱼? 本王还没玩够呢!怎么就要见父皇去了?下去见了老爷子,本王就别想再悠闲咯!” 他嘟哝了半晌,也终于挪到了王妃跟前儿。 “王妃。” 耳畔的嘈杂声突然消失,而后又变得深情,这样的变化让诚王妃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桃花眼。 可这双从来都盈着不正经笑意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深情。 “对不起。”诚王努力扯着笑容,“原本荒唐大半生,不想却遇更荒唐。” 他松开了攥着王妃的手,努力的往自己脖子上够,嘴上还是断断续续的低声说着:“跟我这个荒唐王爷在一起,辛苦你了……一直想好好补偿你的,出京前遣妾帖就写好了,连给她们的嫁妆和养老山庄也都备好了,可惜啊!” 诚王妃感觉眼眶有些热:“始乱之终纳之,你说放人就放人,让她们怎么活呢?” 诚王笑了笑,终于摸着脖颈上的细绳,轻轻地将绳子上无名指一半大小的玉瓶扯了下来:“王妃说得对啊!所以,走的人换成了我啊!” “你……”诚王妃刚要说话,就见诚王倒出两颗黄豆大小的药丸,一颗颜色略浅,一颗颜色略深。 “父皇在时,挺疼我的,这药是我就藩时他给准备的,就这么一份儿。深色的那颗可解百毒;浅色的这颗可激发元气恢复力气。” 诚王说着话,趁诚王妃注意力在丸药上时,出其不意的将深色那颗塞她嘴里。 “唔!”不等她反应,他就将浅色那颗吞服下去。 “你!”忽然咽下丸药,被噎得有些恍惚的王妃才说了一个字儿,卢皇后那里已经扔出火把,忽然迸发的烟雾迅速围拢而来。 只片刻,身边儿的人就看不清了。 诚王妃只觉身体一轻,意识到自己被诚王抱了起来,登时惊喜万分。 “王妃,记得借势翻滚!”耳畔带着热气的语声听起来有些匆匆,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诚王用尽力气扔了出去。 “姜怀信!” 在腾空的刹那,诚王妃条件反射的动了起来,虽说被抽走的力量回来了不足十分之一,可这么丁点儿力气足以让她在落地时减少伤害。 即使这般,落地带来的冲击仍把她摔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 好容易缓过来,抬头看回去,之前的宴席,早已被烈烈火光围住! “姜怀信!” …… 撕心裂肺的呼喊,隐隐传到了诚王的耳中,早已失力倒地的他,听到呼唤,却咧着嘴笑得满足:“等见了老爷子,本王一定要个说法!这力气恢复的丸药可太没用了,一口气的工夫就瘪茄子,真真糊弄人哩!” …… “快!快救火!”外园的内卫和禁军终于赶了过来。 怒极攻心晕过去的诚王妃,很快被人发现。 “慧王、慧王,太后尚在京都,汝等还不速速救驾!将功补过方能保全家人!”诚王妃感受到了同样绝望的气息,撑着身子猛抬头怒喝。 她这声怒叱犹若洪钟,顿时震醒了许多人不好的心思。 诚王妃挺着一口气,紧紧盯着渐渐熄灭的火圈,双手手指抓得青砖下陷,早已咬破的唇干裂的绷着,而满含泪珠儿的眼眶倔犟的拒绝给眼泪放行。 她不能倒!她要活着! 她要……和王爷一起回京! 第七百九十九章:要虎符 “你说什么?”远喧阁里,一身素装的盛菡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丁嬷嬷,黑黝黝的眸子有惊有惧。 自御驾出京后,这个由皇后托付的嬷嬷就安静得很,若不是她记着,就凭着嬷嬷极低的存在感,只怕阁里谁都想不起她来。 就这么个平时隐形一般的人,今儿天刚黑下来,竟就跑到自己跟前儿一通胡说。 盛菡努力忽视刹那间翻涌的情绪,狠狠地盯着她:“嬷嬷就算不满,也不当乱说!远喧阁虽僻静,却不是可以乱开玩笑的地方!你今儿的言语,本夫人只当没有听到!你要晓得,你刚刚的言语若是传出,可不仅仅是大不敬之罪!你摸摸自己的脖子,能不能担得起九族安危!” 丁嬷嬷遭受怒斥也不生气,似乎盛菡的反应早在她的预料之内。 “卓文夫人如何以为奴是逞口舌之快?”丁嬷嬷脸上露出大仇得报一般的笑容,上上下下打量着盛菡,腰板儿愈发的挺直,“奴若是没有把我,怎敢这般言语? 若是卓文夫人您不信皇帝已经宾天,那你只管等着听信儿就是了,只不过皇帝即使不曾立储,有慧王在前,楚王他只怕难有胜算! 卓文夫人您若是能坦然接受这等结果,那奴无话可说!只是奴要提醒您,楚王早已不是昔日的楚王,现在他的心尖尖儿可是那个名为咏棠的陈家女郎。 即使楚王侥幸登基,也和您这个先帝名下的妃嫔无有关系了!” 盛菡听得心怦然直跳,一股热火般的不知名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江倒海。 “本夫人无兵无权,在这皇宫里就是个背景板,纵然想要从龙,也是有心无力。”盛菡强忍着意动,努力保持着平静。 自从她让景和帝关在了远喧阁,只有开始那段时间她在不停地愤然怨恨,待度过那段难熬的时间,她渐渐学会了成长。 所以,即使她此刻已经激动得十指颤颤,她仍不紧不慢的筹措着砝码。 “卓文夫人能帮到哪步,奴不清楚,不过奴却知道,若是楚王落败,卓文夫人您只怕是要考虑来世了。” “大胆!”盛菡面色一变。 丁嬷嬷笑出声:“卓文夫人您很不必对奴色厉内荏,奴此刻敢跟您道出实情,就是因为清楚咱们才是一条战线的。 皇后在潜邸时,就和安贵妃关系莫逆,皇后无子而安贵妃有子,虽说哪个皇子继位,皇后都是母后皇太后,可是朋友的孩子上位,总好过对手的孩子继承,对不对?” 盛菡没有言语,虽说她对丁嬷嬷的话保持质疑,可脑海里却回想着楚王和她恩爱甜蜜时说过的事儿,他……似乎提及过皇后和他母妃的关系不错。 “这和本夫人何关?”盛菡强忍着冲动,挪开了视线,“你也说了,楚王早已移情,本夫人即使从龙有功,怕是在楚王心里也比不上陈家那个女郎!” “可是若卓文夫人不帮……盛国公府几百年累积的清誉和家财只怕是要归国库了!” “你!”盛菡又惊又恼,直觉对方拿捏着她的把柄。 可是,她从未在皇后和丁嬷嬷面前肆意妄言过! 所以,对方眼底的笃定……来自何处呢?! 丁嬷嬷看看天色,也不和盛菡兜圈子了,冷哼:“卓文夫人您猜猜,皇后和奴深居皇宫内院,是怎么和外界联系上……” “皇上该不会是你们刺杀的吧!”盛菡只觉自己好像知道真相了! 她面容煞白的倒退几步,张嘴就要唤人。 “卓文夫人,奴劝您最好不要大声喊叫!”丁嬷嬷却赶在她出声前,低喝,“奴敢只身留在皇宫,就已做好最差的准备!不过奴劝您一句,若是您还想活,就不要随意声张! 毕竟若不是您帮忙传递信息,皇后和奴也不能这样轻易就联络上旧人了!” 盛菡听着丁嬷嬷带笑的言语,只觉若堕冰窟! 脑海一阵电闪雷鸣后,划开了记忆里的迷雾。 “楚王!你们利用楚王!”盛菡双唇都在颤抖。 那时楚王姜瑜铭还满心满眼都是她,为了能和她联络上,他不惜和皇后往来。 这里面最可能的就在那一封封送出去的信上! “卓文夫人啊,您话不要说得那样难听!大家互惠互利而已,何来利用之说?”丁嬷嬷笑得和善,那样子,竟和盛菡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互惠互利是双方协同……可你们在我和楚王毫不知情的时候动手脚!这,不是利用,又是什么?!”盛菡复杂的看着丁嬷嬷。 她竟不知,让人算计的滋味竟是这般苦涩! “好咯!您纠结这些有何意义?”丁嬷嬷的耐心显然没有那么高,摆摆手,打断了盛菡的质问,“再说了,您蒙在鼓里不假,可您怎知楚王确不知情?!” “……”丁嬷嬷这不知真假的言语,却精准的击中盛菡。 她的确不能保证。 “卓文夫人,这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你们看上本夫人什么了?”盛菡表情变幻,好半晌终于才缓和下来。 “夫人既然问了,那奴也就不客气了,只是想借盛家的虎符一用!”丁嬷嬷眼眸绽着精光,看向盛菡时,她更是激动。 “……虎符?!”盛菡怔怔之后,笑出了声,“虎符?!那是本夫人配拿到手的吗?!” “更何况,盛家早不掌兵,之前便要退还虎符,只是先帝不准,后来先帝令工部重拟了新的兵符,因此原先那对旧虎符才作为礼物赐给盛家。”盛菡扳回一局似的嗤笑,“莫说本夫人没本事拿到虎符,就是拿到手,你们也用不上啊!” “用不用得上,那就不是您担心的事儿了。” “我弄不来虎符!”盛菡犹豫片刻,目光扫过卧室,闭上了眼睛。 丁嬷嬷却不让她置身事外:“奴听说,夫人幼时体弱,时常惊醒哭泣,老国公不想令祖母惊忧,故而派人遍寻高人,后来还是宁安寺的高僧建议将虎符置于枕下……夫人,后面的无需奴多说了吧?” “原本那对虎符早已还给祖父。” “可令尊当时不是另打了一对儿仿制虎符给您?” 盛菡没想到丁嬷嬷将她的事情摸得门儿清,不由明悟了:“皇后谋算已久!” “奴不想和您讨论皇后谋略,奴只想夫人您亲手将那对仿制虎符交予奴手上。” 丁嬷嬷的语气不像之前那般强硬,可她带来的压迫感却更甚之前。 盛菡定定的和她对视半晌,忽而放松下来:“那你们能给我带来什么呢?” 丁嬷嬷笑了。 有所求就好! “近日必乱,乱战之间,消失个把女郎亦是正常……夫人,您看怎样?” “可!”盛菡满意的笑了。 第八百章:扣押 三更过半,就寝不久的盛苑,迷迷瞪瞪间,似乎感受到心跳和呼吸的频率渐渐合一,只需须臾就能陷入甜美的梦境。 就是这时!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震醒! 瞬时,刚刚才合二为一的心跳和呼吸猛地推开彼此,加速翻滚起来。 这让脑子睡得发空的盛苑呆滞在原地,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幸好外面的敲门声坚持不停,凭借着坚持和毅力,终于把盛苑剩余的那些睡意敲飞了。 “来了!来了!”盛苑忍着哈欠,趿拉着鞋子走了出去。 “小遥?”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小遥那张惊惶的脸。 “小姐,成栋来了!”小遥哆嗦着攥紧盛苑的胳膊,“小侯爷在内卫府让人扣下了!” “你说什么?”盛苑立刻清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内卫军要反了! “盛寺丞!” 盛苑抬首见成栋从走廊快步跑了过来,忙不迭跨出门:“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侯爷回府没多久,就让内卫军的人请了过去,才到那里就听闻皇上他、他、他驾崩了!” “什么?!”盛苑没想到会从成栋嘴里听到这样惊天动地的消息,登时傻在原地。 皇上驾崩?怎么可能! 他们这位天子不重女色、不重口腹之欲,便是政务也不能影响他养生锻炼,简直是御医梦寐以求的服务对象! 太后曾和她说过,御医断定皇上的寿数只怕还要超过先皇。 “不可能!一定是谣传!” 盛苑懵过之后,脑子迅速开动,很快就断定这是有人想要兴风作浪! “御驾不足半月就能回京,只怕是有人坐不住,想要行那大逆不道之事了!” 成栋也不清楚内情:“属下分不清真假,不过小侯爷闻声登时大怒,就要劈了说话的人,被内卫军副统领拦住……后来永平公主匆匆而至,要和小侯爷密谈。小侯爷和她及内卫军副统领闭门商谈,没过多久就掀了桌子。小侯爷就是那时给扣在了内卫府。” “那你怎么来这儿了!”盛苑听到这儿,松了口气。 既然成栋在此,就说明屿哥儿应该性命无忧。 “小侯爷替属下争取的,不过,属下感觉,属下能过来通风报信,只怕是永平公主有意为之。” 永平公主!永平公主!又是永平公主! 怎么哪儿都有她的影子呢! 盛苑莫名的心里起了烦躁。 若说刚刚她笃定景和帝驾崩是谣传,那么听到永平公主积极掺和,她……有些不确定了。 “不可能!不可能!”盛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力图让自己的理智占据上风。 可是越不想细究,脑子就越活跃,各种问题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假若、假若皇帝驾崩……那其间到底出现了什么事? 若景和帝真出事儿了,皇后和两位贵妃呢! 对!皇后! 盛苑只觉脑袋里响起一声惊雷! 卢家老宅、随行的皇后、进出京都的两条通道、不知所踪的卢家嫡次孙……这些线索似乎组成了织网,将无关信息悉数滤掉,最后只剩下那个让她魂魄皆惊的可能。 “成栋,你赶紧去我家见我大兄,他乃是顺天府府尹!现今屿哥儿行动不便,唯有我大兄能联系巡城司!”盛苑跌跌撞撞地跑回屋里,提笔一阵狂草,匆匆言明要点,放进信封交给成栋,快语叮嘱,“记着,要亲自交给他!还有,这信决计不可落于旁人之手,尤其是永平公主!” “属下遵令!”成栋虽然心系安屿安危,奈何之前安屿叮嘱过他,要他以盛苑的明令为先。 “小遥!”盛苑抓着小遥的胳膊,从衣领里取出玉佩,交于她手,“你现在就进宫去!这是太后予我的令牌,哪怕宫门落闩亦可求见!你拿着它去见齐姑姑,将今日之事说于她听……记着,除非传言落定,不然不可让太后知晓!” “奴懂!”小遥握紧玉佩就要行动,不想却让盛苑扯住了。 她不解的看向盛苑:“小姐?” “你待我出去之后再走!”盛苑回身取了一对环首刀挂在腰畔,整了整官服,带上官帽,提步就往外走。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小遥没想到自家小姐大晚晌的,竟然独身出行,登时使劲儿摇头,“您自己一个人?不行!不行!不行!” “你不是常说,我和强人巧遇,最该想着怎么自保的是强人吗?怎么就不能独自前往了?更何况你家小姐我也没打算走多远!” 盛苑边走边指着斜前方:“内卫府就在前面那条街上,你家小姐我是过去要人的!” “……那奴陪您去!”小遥生怕自家小姐也让人给扣了。 哪怕自家小姐武艺高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人家一个群扑,你就是功夫再高也要糟糕! “糊涂!” 盛苑顿足,看过去,姣美的小脸儿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事有轻重缓急!你当知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之理!现在形势紧急,我等犹若于悬崖峭壁之间摸索而行,一个不小心,便是全族万劫不复! 如此之时,你岂能只注重我一人之安危?!眼下狂风即来,暴雨将至,你不可托我后腿!” “奴……喏。”小遥闻言,这才真真切切意识到此刻局面似乎暗藏刀枪剑雨,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儿,点点头,顿下脚步不再跟随。 见她孺子可教,盛苑再顾不得其他,大步朝着内卫府而去。 …… “你们把苑姐儿引来也没用!”安屿抱着胳膊,坐在椅子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的永平公主和内卫军副统领,冷笑,“有本事你将我们俩都杀掉,不然的话,等皇上和贵妃回来,你们拿项上人头交代吧!” “小侯爷不想接受现实也没办法,族园侍卫跑废了五匹马传信回来,圣上龙驭归天是不争的事实,当务之急是稳定京都局势!若是圣上在天有灵,也不想看着大楚江山就此混乱吧?” “你闭嘴!”安屿的眼眸泛着红丝,从椅子背上跃下,双拳狠狠地抵住桌面,目光紧紧锁定永平公主,“哪怕你是公主,你若再说一句这等大逆不道之言,本侯爷不介意用尚方宝剑送你一程!” 第八百零一章:争论 “安城侯,你莫不是要行不臣之事?”永平公主全然不惧,温笑着看向他,“我乃陈帝外孙、先皇承元帝之嫡孙女!怀宴太子乃是我父,当今圣上是我嫡亲的皇叔!守宫太后亦是我亲祖母!你敢对我动剑?便是宗室宗老亦不敢对我无礼!你,配吗?!” 安屿看着永平公主眼底的嘲讽和挑衅,冷笑:“我配不配,端看你这个公主是不是要继续说不臣之言了!你可以试试!” 永平公主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恍然:“是皇上把你宠得不知畏惧了啊!” “你若是欺我此刻无长辈倾护,那么抱歉,我能要让你认识认识尚方宝剑的锋利了!” 安屿坚持不肯退让,犹若他倔犟的不肯相信皇上真的出了事一般。 他和永平公主对峙,一旁的内卫军副统领就好像封闭了五感,犹若柱子一般呆在旁边儿,从头到尾都不曾言语。 “哐啷啷!”忽地,永平公主的近侍被人从外面踢了进来。 屋内三人被动静吸引,几乎同时看向砸开了的大门。 “苑姐儿?!”安屿晓得盛苑会来,只是没想到她出场这样解气,登时掀翻了桌子,跑了过去。 “盛文臻!”永平公主没想到盛苑选择这样的方式和大家见面,登时气乐了。 她挥手让抱着肚子勉强站起的近侍退开,自己则打量着盛苑,质问:“进来就进来罢,我们原本也没让人阻拦,你怎能打伤本公主的近侍!这打狗可还要看主人呢……盛九娘,你未免太嚣张跋扈了些!” 盛苑进门第一件事儿,是看看安屿怎样。 眼见这家伙活蹦乱跳的,瞧着就是无恙,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也有心情对付永平公主了。 “打狗?永平公主,您说谁是狗?是他?!”盛苑指着抱着独自低声唉哟的近侍,笑了,“他不是您的近侍么?怎么就变狗了?!” 她问完永平公主,还问那个挨揍的近侍:“你是狗不?” 近侍:…… 当着自家主子的面儿问他,他不是也得说是啊! 不过眼前这女郎不是走科举路子么,怎么踢人这样的疼?! 近侍忍着疼痛想要开口,却不想盛苑根本不给他机会。 她根本没像永平公主以为的那样吵架,整个人气质忽地一变,扬声高问:“永平公主、郑副统领,你们这是要谋反吗?!” 这般一问,就是攻守易势。 “盛女郎,你莫要乱说!”原本泰然处之的郑副统领不镇定了。 “乱说?不见得吧?!”盛苑见永平公主没有说话,便将注意力放在内卫军副统领那儿,“安城侯乃是皇上亲封的京都兵马总领,负责统领巡城司和你内卫军!莫说是你郑副统领,便是你的顶头上司内卫府统领在此,他也当由安城侯管理?什么时候、哪家规矩,允许属下扣押上司?除了谋反者,何人敢堂而皇之这般行为?!你还说自己没有反意?!” “盛女郎!话不可乱说!”郑副统领面色一慌。 他虽说看不起安城侯这个凭借宠爱空降的纨绔,可是也没想着阳奉阴违! “永平公主说圣上遇险,郑某是怕京都出现变故,这才请小侯爷来此密谈。” “小侯爷?” 郑副统领看着盛苑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脖子后面的寒毛竖立,忙说:“安总领!是安总领!” “密谈?”盛苑点点头,看看三人,“此刻谣言四起,内卫军和巡城司难道不该日夜巡逻,加密布置?吾从大理寺至此,街上不见人影,这就是你们的处理?” “盛九娘,你不知内情……”永平公主见郑副统领不顶事,自盛苑出现,他就难以维持之前的坦然,不由有些失望。 “盛文臻。” 永平公主正要往下说,却听盛苑不冷不淡的说了这仨字儿。 “在下此刻是以朝廷官员的名义守卫京都的,所以,永平公主您要不然就直呼在下的名姓,要不然就称呼在下的官职。” “……”永平公主忍气。 “安城侯负责京都保卫工作,永平公主若无狼子野心,就不该擅自扣押他。” “事出突然,本公主身为皇叔近亲,自当为皇室延续负责!”永平公主也没想到盛苑的遣词造句竟然这样气人,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皇室的问题,自有太后和诸位宗室宗老商谈……即使要公主出面,尚有元宁公主!元宁公主数月以来都在礼部主客清吏司历练,而今已经对接待各国朝贡事宜极为熟悉,若是她主持护都事宜,最为合适。” 永平公主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京外情报,御驾一行尽皆遇难,而今储位空悬,必要寻得先皇后嗣才能安稳局势。” “!!!”盛苑没想到实际情况比她听得还严重! 尽、尽皆遇刺?! 皇上、安贵妃、慧王都、都、都没了?! 盛苑猛地看向安屿,却发现他垂着头,浑身都是抵触的情绪。 姐姐! 想到怀胎六甲的姐姐,盛苑只觉得心里有股情绪咆哮着追风而来。 “明日内阁就要商讨皇储之事,本公主此刻就是维护京都稳定,以免使得京都上下风声鹤唳……安城侯身为京都防务总领,非但不予配合,反而意图干扰,这可不像安分守己之所为啊!” “本侯爷说了要增加防卫力量!是谁,二话不说立刻扣押的!” 安屿见对方将责任推给自己,登时不乐意了。 盛苑闻之,朝对方挑挑眉。 傻了吧?!没想到吧?! 皇上出京前赋予了安屿很大的权力。 若不是京外的军队不好管理,只怕安屿的这个京都兵马总领管得还要更多呢! “那好吧,那就请安城侯……哦,不对,应该是安总领……那就请安总领担起皇上赐予的职责,守护好京都,迎皇储上位吧!” 永平公主说完,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盛苑觉得她频频提及皇储之事,只怕是有人选的。 只可惜永平公主不给她追问之机,而她也不好追上去询问。 “屿哥儿……”盛苑扭头想跟他聊聊,不想却看见了安屿那张泪若雨下的脸庞。 第八百零二章:反应(上) 皇室在族地遭受了一锅端的打击,这对大楚江山的打击可想而知。 纵观古今,很多时候,从盛世到末路,并不需要长久的过渡。 原本海晏河清的景和一朝,此时竟毫无防备的步入了飘摇风雨之中。 眼下,偌大王朝何去何从的问题,摆在了内阁阁臣们的案头。 天刚蒙蒙亮,典籍厅南北两厅就忙碌起来。 往来穿梭不停的人影,本该让这里若以往一般热闹非常,然此刻这里却安静得有些过分,莫说行动往来几近无声,就是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压到了最低。 内阁重要阁臣此刻集聚北厅。 首辅言远、次辅古蕴程、三辅岑闽舟,三人皆是满脸悲痛。 “诸位同僚,昨日天崩地裂之事,想必大家已有耳闻,”言远一开口,沙哑的语声低沉着传来,“吾等须得尽快列出章程以稳朝廷江山。” 他说着,没有像平时那样广纳意见,而是直接点名:“何尚书,陛下龙驭归天,礼部祠祭清吏司需担重任,行大礼仪之事!” 何本出含泪应是。 言远这个学生还是放心的,不过皇帝宾天在外,礼部的各种安排也不过是提前准备,当务之急,一是将皇帝后妃以及皇室遇难诸人的遗体接回;二则是商讨继承人的问题。 “齐尚书,陈都御史,明日之前你们要点出分去各地的监军主事和巡按,各地驻军需以安抚为上,更有边城驻地须得多加小心,但有粮草军需之要求,尽最大努力满足!断不可有军心动摇、哗变、内乱之事由!” 言远话声刚落,兵部尚书齐涵铭和刚上任没多久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择明一齐拱手称是。 安排过这些,言远这才憔悴的看向古蕴程和岑闽舟:“二位,圣驾归京、皇位继承既是国事亦是家事,当请太后一同商议为要。” 古蕴程和岑闽舟双双点头,口称理当这般。 在请太后商议国事前,言远在将六部六科主事、都察院翰林院主官召集到北厅后,又令人去顺天府、内卫府、巡城司等负责京都政务和京畿军事的主事一同请来。 …… 就在内阁大臣忙于维护和善后的时候,慈宁宫里,秦太后强撑病体唤来孙女元宁公主。 昨儿小遥漏夜进宫,将大事说于齐姑姑知晓后,齐姑姑没听从盛苑的建议,而是叫人喊来诸位太医后,喊醒了秦太后,将要事告知。 秦太后闻言,登时面如金纸,一口血喷吐了出去。 若非太医们早有准备,施针的施针、喂药的喂药,只怕秦太后也随儿孙而去。 当时有多绝望难受,秦太后苏醒之后就有多冷静坚毅。 她先是令人请了诸位尚在人世的太妃进宫,后又派人去往永兴侯府和公主府,将孙媳慧王妃盛蒽、孙女儿元宁公主姜瑜珊保护起来。 直到和悲痛欲绝的诸位太妃密谈后,一直忙碌不停的秦太后才终于用了早膳。 “眼看天色已明,内阁诸位大臣应当已经商议要事,阿齐,你将元宁带过来,哀家有话要叮嘱于她!”勉强喝了口参粥,秦太后忍不住,又吩咐起来。 齐姑姑看她这样也不敢劝,按着吩咐亲自带人去请元宁公主。 …… 姜瑜珊坐在秦太后面前时,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她一路走来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脚深一脚浅,让她本就发晕的脑袋更糊涂了。 她父皇母妃兄长出京前还好好儿的! 父皇承诺她只要在工部好好做,等他们回来就让她在六部都学习个遍,以后也封她个郡王、亲王的当当。 母妃随驾出京时,还让她照顾好自己,等他们回来会给她带很多特产礼物。 兄长出京前给她留了封道歉信,里面妙语连珠的赔罪让她看得乐不可支。 还有她那些姐妹,前不久还分别给她写信描述一路风情; 就连最小的六弟六妹,也常常随信附上他们画的风景画,上一封信里,他们还说给她准备了整整一箱的礼物。 这、这、这……之前明明都好好儿的啊! 怎么皇祖母告诉她说,他们都遇难了! 不可能!不可能! 姜瑜珊的内心在怒喊。 她忽然有种自己被一劈为二的感觉。 一半儿的她在惊慌、错乱、高叫;另一半儿的她却冷静得好像坐在冰窟里、好像魂游躯体之外、好像冷眼看着戏台。 除了宛若断线珠子般的泪水源源不绝之外,她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 “元宁。”秦太后不是没发现这个孙女儿状态不对。 可是没办法,她们不是普通人家的老母亲和小女儿。 作为一国太后和皇帝仅剩的女儿,她们没有时间去悲痛、去宣泄、去舔舐伤口。 她们要做的,是稳定时局、着眼未来,是用她们摇摇欲坠的身躯托起同样摇摇欲坠的江山社稷! 在确保大楚江山平稳过渡之前,她们甚至没有资格倒下。 “元宁,如果你慧王兄他……他不能幸免,你就是你父皇唯一的子嗣了!”天亮的时候,秦太后已经通过密奏知晓了次孙提前归京之事。 虽说已经派出暗卫前去接应,可是只要没亲眼见到这个孙子,秦太后就只能做最坏的准备。 “慧王兄还在?!”姜瑜珊闻言,那双空洞的眼眸瞬时亮起了光。 一时之间,她竟是又惊又喜、又痛又忧、又哭又笑。 “希望是吧!”秦太后木着脸,似乎没有多少期盼。 她这样,让有些失态的姜瑜珊不由得噤声了。 “元宁,你听着,我们必须做好周全的准备。” 姜瑜珊闻言一怔,有些无措的看过去:“皇祖母,我不懂。” 秦太后看她这般,脑海里又闪过永平公主自信洋溢的模样,不仅闭了闭眼。 这般举动,让姜瑜珊愈发紧张起来。 “元宁,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秦太后喟叹一声,缓缓睁开红肿的眼睛,低声说,“皇室……除了你和永平,没有别人了啊!” 这句语气不见波澜的话,瞬间又将姜瑜珊忍住的泪够了出来。 (本章完) 第八百零三章:反应(下) “可是、可是,慧王兄可能还……”姜瑜珊的话,在面对秦太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时,渐渐消声。 “我不能将大楚的未来寄托在侥幸之上。”秦太后忍着心痛,说出极为无情的话,“大楚不能断绝在你父皇手上,继位的必须是他的后代子嗣。” 姜瑜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皇祖母,湿冷的双手握在一起,想给自己汲取一些热气:“我、我……不行的!” 她快要哭出了声。 二十余载的人生里,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永平皇姐……”她条件反射的就想寻找同类。 可这称呼才说出口,就让她皇祖母给呵斥了回去:“莫要跟我提她!” 秦太后险些失态,直到肩膀上感受到齐姑姑的手温,才又冷静下来:“就这样吧,哀家是通知你,若你慧王兄不能归来,皇储只能是你!” 刚刚让秦太后呵斥过,本就没有安全感的姜瑜铭愈发怯于接受重任: “慧王嫂……对!对对!慧王嫂身怀六甲,只要侄儿出生,皇祖母!咱们皇室就又有继承人啦!” 秦太后看着这个孙女儿眼睛,忽然发现“清澈的愚蠢”这个词儿,特别适合此刻。 “可是孩子还未降生,朝廷大臣们不会乐意等的。”秦太后没有跟孙女儿说,慧王妃肚子里的是个小女郎,她只是就现状分析给她听。 作为偌大江山的主人,男女之别不是他们该考虑的,现实和现状才是他们应该首先要思考的。 “孩子生出来,也不是一下子就能长大的。主少国疑啊!襁褓中的皇帝,只会给大楚带来后遗无穷的隐患!”秦太后见不得孙女儿畏缩不前,明明之前看着也是英姿飒爽的女郎,怎么这会儿这样瞻前顾后? 姜瑜珊:“……” 意气风发的公主,和锐意进取的皇太女,这是两个概念好吧! “除了你们,能继承皇位的就是先帝的堂兄弟那些支脉的后代可取了!”秦太后冷着脸,提醒姜瑜珊,“先帝在时,就打压那些人,从不肯平白无故的给这些老宗亲爵位待遇。 若是他们的子嗣继位,只怕不仅我们这些尚在的人要受苦楚,先帝和你父皇说不得也要受他们的委屈! 元宁,你为人孙女儿、为人女儿的,你可忍心让自己的父祖被后代帝王移出太庙?你可忍心让那些不是你父祖后嗣的人,更改他们的政令?你可忍心看着大楚江山在他们手上落败?!” 秦太后的一连三问,果然若她所料,顺利激发出了姜瑜珊的气性。 哪怕她很清楚,这就是皇祖母施展的激怒之策。 “皇祖母,孙女儿愿意承担众人!”姜瑜珊郑重其事的站起来,跪蹲在秦太后膝前,“除非慧王兄平安归来,不然,孙女儿会带着父皇的雄心,为侄儿守好大楚江山,待他长大成人,还他一个平稳的江山社稷!” 秦太后看着孙女儿眼底的认真,露出了数个时辰以来唯一的笑容。 这笑容不勉强,可若是仔细瞧瞧就会发现,笑容里面尽是疲惫和无奈。 “现在说这些尚早!既然江山托付于你,只要你给的是自家后嗣,给谁哀家都没有意见!若是你的儿女有明君之相,传给他们亦是一样。” 秦太后拍拍孙女儿肩膀:“你到侧殿休憩去吧。” 姜瑜珊忐忑的站起来,行礼告辞。 一时激动说了雄心壮志,可是冷静下来,对未来的茫然和忧虑依然若翻卷的海浪,让她无措郁郁。 “太后,元宁公主表明心意乃是好事儿。”齐姑姑送姜瑜珊休息后,坐到秦太后身边儿,小声劝慰,“公主很聪明,您还是要多多鼓励的。” “鼓励?”秦太后疲惫的摇摇头,“不是什么话都能鼓励的!阿齐啊,你和我在这后宫里沉浮几十载,当知晓人心易变之理! 权力是有瘾的! 我清楚元宁此时此刻的承诺是发自真心,可这只是现在! 待她坐稳皇位,待她有了她自己的儿女,待她体会到皇位的美妙……那时,此时此刻的这句承诺,就将成为捆住她良知的枷锁。 届时,蒽姐儿的孩子该怎样自处呢?” 有那句承诺在,他们都不会甘心的! “果然还是您考虑更周全。”齐姑姑恍然,“有您教导着,元宁公主一定不负您的期盼,会成长为很好的继承人的。” “就怕我教导不了了!”秦太后眼底的情绪一转而过,说话声越来越小,“要是换作……” 话没说完,秦太后似乎惊醒了似的,不言语了。 齐姑姑竟也不好奇秦太后的未尽之言,安静得扶着秦太后到榻上暂作休息。 缓缓合上眼睛休息的秦太后,在闭阖眼眸的时候,似乎看见了苑姐儿那张扬的小脸儿。 若苑姐儿是她的亲孙女儿该多好?! 刚刚若是换成苑姐儿,哪怕她也凄惶,她肯定也会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有些差距……真是天生的啊! …… 永平公主在听说堂妹元宁公主被太后召进宫后,有片刻的怔然。 怔然之后,便是勃然大怒! “她宁可将江山托付于那等无知小儿之手,也不肯看看我!果然就若父亲所说,她只把姜怀谦当成儿子!她只认一个儿子!” 永平公主眼底闪过不甘,攥着拳头看向慈宁宫和清源殿方向。 “没关系,皇位本就是多方追逐的鹿、众人争抢的鼎!天下共主,能者居之!德不配位反受其罪!” 喃喃自语片刻,永平公主眼底恢复了平静。 她遥望览政殿,轻哼:“不要紧,你们不给,我就亲自去拿!” 是她的,谁也别想夺走! …… 盛苑忙完手头的事儿,匆匆回了侯府。 接下来的事,自有阁老阁臣们忙碌,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能接触到的,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看顾姐姐,安抚她的情绪。 不管慧王是不是还在,她姐姐还有孩子,还有爹娘,还有她这个妹妹可以指望、可以倚靠! (本章完) 第八百零四章:回去 “你平时这会儿不是正当值?”盛蒽讶然的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小妹,脸上露出温婉笑容。 “姐姐。”盛苑看着姐姐丰盈了不少的面庞,没有忽视她眼底残存的悲忧,不由有些喏喏。 原本打好的腹稿,此刻也说不出来了。 “你不要担心我,好好当值才是,此刻京都并不平静,大理寺卿他们那些随驾的官员尚未回京,你就要担当起来。”盛蒽温和的牵着小妹的手,坐在一旁榻上。 盛苑见她姐姐情绪还算稳定,不由松口气,也是这时,她才发现知语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收拾行李,惊道:“姐姐这是何故?” 盛蒽回看着收拾东西的众人,朝小妹笑了笑:“我是慧王王妃,王府此刻不能没有主心骨;况且王爷归期不远,我总要把王府收拾妥当,等着他回来。” “那也不用你亲自回去啊,你在家里发号施令,王府那边儿照样遵从。”盛苑怎么都没想到她姐在这时候喊着要走,之前明明说好在侯府待产的。 “傻丫头,你不懂!”盛蒽无意多说,不过离开的意志却很坚定。 “姐姐,你听我说!”盛苑见她固执不听,急得团团转,“姐姐!族园事变的主谋是卢皇后,这消息传来,太后当即派人围了远喧阁和向舒阁,要捉拿卢皇后的贴身嬷嬷。 可谁承想,那嬷嬷竟然服毒自尽了! 据说她毒发时,还哈哈大笑,高呼‘余波未尽,皇嗣不存’! 姐姐!你可知,太后听闻之后竟然险些晕厥?! 我看,那卢家人行事,太过乖张狠辣,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手? 之前我和屿哥儿寻找的卢家嫡次孙一直不见踪迹,谁晓得他们藏在哪儿,打算对谁使坏?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姐姐你虽武功高强,可现在到底是怀有身孕,还是不要给他们可趁之机了。” “屿哥儿现在可还好?” 盛苑:“……” 她苦口婆心劝说,她姐姐倒好,毫不掩饰的转换话题! 盛苑想要抗议,却见她姐姐一脸忧色,伤感的说:“皇上和安贵妃、楚王他们遇难,对屿哥儿的打击是最大的。 在屿哥儿心里,皇上和安贵妃如父如母……这时候,你须得看顾好他,以免他毁哀过度,伤了自己。 对了,我之前听闻内阁召内卫府和巡城司的统领商谈,屿哥儿他是京都兵马总领,他去没去?” “他哭了好几个时辰了。”盛苑到底让她姐姐带偏了话题,没办法,安屿看着的确不太好,“本来他是不吃不喝不想去的,我怕他哭晕过去,就给了他几拳,这会儿他倒是振作了不少,也主动去典籍厅了。” “……”饶是内心压抑着复杂情绪的盛蒽,闻言也觉好笑,“苑姐儿,你们不是孩童了,该温柔的时候,还是要温柔的!他不仅仅是你发小好友,还是你未婚夫,又是绝望悲伤之时,你不要总是打他。” 她说到此处,不免触景生情,那双极美的眸子充满了哀伤;姣美的脸庞挂着笑容,从窗外折射的光照在她脸上,朦胧的光衬得她愈发柔和;光和人明明看着都那么温暖,可盛苑不知为何,竟从这副温暖的画面里品出孤寒来。 “我哄了他俩时辰,他什么都懂,清楚此刻不是放任悲痛的时候,他当振作,不能辜负皇上的信任……可他就是做不到。”盛苑情绪有些低落,“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用了激将法。我也不想在这时候揍他的。” “振作了就好。”盛蒽看着妹妹眼底的憔悴,忍着再次攻伐而来的泪意,低声叮嘱,“你也莫要累着自己。” “嗯。”盛苑挤出笑容点点头,刚要说些外面的形式,忽然余光注意到知语她们还在忙碌,想起那个被姐姐转走的话题。 “姐姐,你就是要走,也再等等!等形式平稳下来再说?” “不等了,要我说,现在时机就好。”盛蒽低头扶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慧王府才是这丫头的家,若是她父亲魂归京都,王府就是她的责任,我得让她从现在起就学会面对。” “姐姐!”盛苑这时才意识到,她姐姐哪里是情绪稳定?这已经是不正常了! “你要是我妹妹,就不要再劝了!”盛蒽朝她笑着摇摇头,眼眸闪着泪光,“即使骨肉至亲,人生路也大不同,我有我的安排,这孩子有这孩子的义务,而你,苑姐儿,你也有你自己的责任。” “可是那卢家……”面对倔犟的姐姐,盛苑发现自己舌战御史的本事不见了,她此刻除了词穷就是词穷。 “卢家?!”盛蒽听到这俩字,目光陡然一变! 她那双自从浑厚就盈盈温柔的眸子,此刻却好像藏着蓄势待发的利箭,锐利冷冽冰寒。 “我倒是盼着他们出现呢!”盛蒽喃喃自语。 眼见劝说不动,盛苑无奈地跺跺脚,打算去搬救兵。 “我之前已经说服爹爹和娘亲了!”盛蒽见小妹转身就要跑,无奈叹口气,在她跑出门前喊住她。 “他们同意了?!”盛苑难以置信。 “小妹,你帮我一件事儿,好吗?” 盛苑脑子还没转过来呢,就听她姐姐恳切的提出要求,这让她有些懵:“自、自然、自然可以!” “你刚刚提及了远喧阁,若是我记得没错,那是盛菡的住所!不知是不是多想,我总觉得卢皇后的嬷嬷在那里伏诛……盛菡应该知道些什么!她那样愚蠢,我只怕她受人蛊惑,连累了咱们家。” 盛蒽苦笑着:“许是我多疑了,可我实在忍不住多想想。 卢皇后为何把那嬷嬷托付给盛菡? 那嬷嬷分明什么都清楚,之前亦有机会出宫,她怎么就留在宫里等着服毒的?卢皇后城府深沉,怎么可能做无用功呢? 更重要的是,她服的毒是哪儿来的?以卢皇后的恨,若是手里有毒,还能等到现在?” “盛菡、盛菡……”盛苑顺着姐姐思路往下琢磨,手指不自觉的敲着手心,直到灵光闪过脑海,她一拍手,恍然大悟,“该不会是那个蠢货给她提供了联络宫外的机会吧!” 第八百零五章:计划 “苑姐儿,放心吧,卓文夫人今早都招了。” 盛苑匆匆进宫,先去的就是慈宁宫,彼时太后尚在休息,接待她的是齐姑姑。 听她说了缘由,齐姑姑一脸疲惫的恨声痛诉:“她之前竟然将盛国公府仿制的虎符交给了于嬷嬷那个逆贼!” “虎符?!”盛苑吓了一跳,哪怕只是仿制的,也让她感到局促不安,“同等比例仿制?” 齐姑姑见她脸色不对,忙安抚:“就是真的虎符,这个版本也已搁置不用。” “若无大用,于嬷嬷为何讨要呢?”盛苑倒是没想着找盛菡问,以卢皇后的城府,根本不可能让盛菡知道真正的用途。 “太后得到信儿后,专程找你祖父、郑国公还有安国公问过,都说没有特别用处。”齐姑姑小声说,“太后已经通知内阁大臣,兵部和内卫军都已通知下去,三国公的虎符通通作废。” 盛苑点了点头,虽然嘴上没说,心里的担忧却不见减少。 在她看来,三国公的虎符作废,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在景和帝登基时,盛、郑、安三家就彻底退出军队了。 即使没有这道旨意,三位国公家的人拿着虎符,也不可能从军队调动一个人。 “太后猜测,怕是卢家人想借虎符生事,引导百姓憎恶朝廷、军队,所以,刚刚也向各地下达了虎符作废之事,即使是小小的村庄,也由里长负责宣念布告通知下去。” “姨奶奶思虑周全。”盛苑松了口气,秦太后的安排已经很妥当了。 “苑姐儿,奴有句话可能有些僭越,只是不吐不快。”齐姑姑虽然这样说,可表情却不见犹豫,“这几天就要议储,太后心仪元宁公主,若是可以,大朝会投票时,你能不能支持她?” “!!!”盛苑没想到自己听到的消息这样劲爆。 没想到,她竟然还赶上了女君王! “自然!”盛苑脑子乱归乱,答应的却很痛快。 仔细想想,这主意不错。 抛开元宁公主是女郎不谈,作为景和帝唯一明确存活的子嗣,元宁公主的确最有继位的资格。 不过,若是放眼皇室,更有资格的却是…… “姑姑,我也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齐姑姑见盛苑眼珠儿滴溜溜转了转,就猜出她的想法儿:“你是想问永平公主?” 盛苑轻轻点头:“虽说疏不间亲,可此时不同平常,若是姨奶奶推元宁公主继位,只怕那位会多想,要说合适……永平公主的外祖可是陈末帝啊!” 更重要的是,永平公主的父亲是承元帝朝的先太子,可不是废太子! 不管承元帝跟这个儿子有多大的矛盾,只要承元帝没有撤掉怀宴太子的名号,他就是太子。 先太子和废太子之间的差别太大了! 有这样双重身份加成的永平公主,怎可能甘于元宁公主之下? 大家都是公主,自己较对方更有能力,结果继位的却是对方,是个人都要意难平的。 齐姑姑往内室方向瞧了瞧,小声说:“永平公主不错,只是为人太过冷情……皇室遭逢巨变,而她不见哀色,反而事事争上,太后不喜这样。” 盛苑点点头。 她不想掺合到上位者的具体争斗中,只要晓得站队方向就够了。 从私心上说,她也的确更倾向于元宁公主,毕竟她姐姐和元宁公主的关系更近些。 亲姑姑做皇帝,外甥女儿将来承继慧王府也能更容易些。 “姑姑,姨奶奶准备怎样处置盛菡?”盛苑临出宫前,想起这件事。 “太后肯定不能容她。”齐姑姑摇摇头,小声叮嘱,“切记要告诉两位盛国公,家里不可为她求情,太后现在忍耐的很艰难。”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强,丧子丧孙之痛时刻啃咬着秦太后,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朝臣们讨论各样事宜已是不易。 此时此刻的秦太后就是一座活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 …… “简直欺人太甚!”盛苑刚出宫,就瞧见安屿远远的走来,俩人一见面,他就开始抱怨。 “迎接姑父姑姑他们回京怎么就这么难!眼下当是安稳为宜,他们可倒好,又是要规模浩大,又要规格妥当!凭他们的效率,姑父姑姑他们要等多少年才能回来!” 安屿气红了眼,一拳头砸在桌面上,低吼:“不能入棺为安已是委屈姑父姑姑,他们有人竟还想效赵高之流秘不发丧,想要伪装之后,以御驾之态归京!简直岂有此理!他们难道不懂这是大不敬!” “皇室都让人一锅端了,朝廷还想着脸面!他们想要瞒谁?!又能瞒得住谁!” 盛苑沉默的听着,也能猜出选择隐瞒真相的臣子是怎样考虑的。 冷酷的说,民间不因听闻皇帝遭遇暗杀而借机闹事,军队不因皇位空悬而浮躁不安,这才是大部分臣子希望的。 至于说,皇帝委不委屈……左右他也不知道了。 大臣们默契地忽略这个问题。 “我想带一队人前往族园,无需各部抽调人手,可不成想他们以我是‘京都兵马总领’为由,让我不可轻举妄动。” 盛苑见他骂着骂着又掉泪珠儿了,无奈的递了条帕子过去。 “他们有没有说,若是你自请退职,就可以出京?” “你怎么晓得?”安屿有瞬间忘记哭泣。 看着他眼底的单纯,盛苑拍拍他肩膀:“他们这时放着外戚生事呢!” “谁?!外戚!我?!”安屿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 “也罢!辞职就辞职!”顾不上衡量,安屿只想着快些见着姑父和姑姑。 “我陪你一起。”盛苑沉默片刻,说出让安屿眼睛发亮的话。 不过高兴归高兴,安屿揉揉眼,擦掉那串好像永远都擦不完的泪珠儿,吸鼻子拒绝了:“苑姐儿,京外事情更加繁杂,况我还想寻找慧王,总不能让姑父的儿子……” 忽然记起慧王是盛蒽姐姐的夫君,安屿的话憋住了。 “那你去接皇上贵妃,我去寻找慧王。”盛苑想着要回慧王府的姐姐,愈发觉得这次须得出京。 安屿见盛苑坚持要陪他,眼底的泪珠顿时又多了些熨帖和感激。 接下来,俩人就出京事宜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商讨。 可惜他们二人商量的再好,到最后,还是谁都没能出京。 第八百零六章:后代 盛苑要离京,首先要做的是跟上官请假。 不过鉴于大理寺现在由她和左寺丞留守,故而她的请假对象就变成了这位陈大人。 毕竟左右寺丞,以左为尊嘛! “不可!不可!盛大人,值此朝廷危难之际,你怎可弃京都于不顾,仍旧请假呢?” 盛苑没想到,她刚说了要休假,就好像戳了这位同僚的麻筋似的。 只是陈寺丞这般反对,她想休假可就不容易咯! 眼瞅着递辞呈都较请假容易,盛苑有些挠头。 虽说请假不易,可她从未想过递上辞呈。 眼下她虽官小位卑,可到底还是处于士大夫层次,哪怕她的意见不重要,最起码也强过没有发言权的普通女郎。 盛苑寻思这许多,实际不过眨眼工夫。 而就是她琢磨的刹那,陈寺丞又开口了:“更何况,大理寺总要留个能做主的上官啊!” “???”盛苑感觉这话很有问题。 陈寺丞让盛苑那双黝黑的大眼睛盯得快要赧然了,干咳两声后,照实说:“本官受内阁委派,加入迎圣驾的队伍,不日就要启程出京了。” “!!!”盛苑本就圆瞪着的眼睛,此刻瞪得更圆。 她怎么不晓得还有这事儿! “……所以还需要盛大人坐守大理寺,保证好大后方。” 盛苑无奈的点点头。 事已至此,在这个容不得讨价还价的时刻,在对方递出出京迎圣驾的名单后,盛苑只能认清事实:她是出不了京了! 盛苑叹口气,还要按照礼仪跟那儿客气:“有劳陈寺丞一路辛苦了。” “不苦!不苦!本官的责任!”陈寺丞嘴上说的客气,可他眼底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没办法,谁让此时的京都可不适合官员久留呢! 尤其是他这样的小官,没有谁罩着,很容易就被裹挟到某个阵营中去。 与其留在京都掺合进皇位继承的讨论,还不若出去一趟,多少挣份儿资历。 等到和大理寺卿、两位少卿见面,大概除了介绍京都情况外,基本没有其他须得亲自处理的事务了。 想到这儿,陈寺丞的动作更轻便了。 盛苑很羡慕的看了片刻,无奈的就往回走。 恰是此刻,寺副匆匆跑来,言说登闻鼓被敲响了! “盛大人,京都卷宗归右寺负责,看来这次还要有劳您咯!”陈寺丞一句话,就将此案明确归给了右寺。 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让盛苑看得愈发眼气。 用不用表现得这样明显?!没见她的寺副都跑来了?她们右寺也没打算把该负责的事情推给左寺啊! 脸上保持着官场通用的笑容,心里却已经咆哮着不礼貌用语的盛苑,快步朝着大堂而去。 她边走边问:“这次应该不是哪家不长眼的勋贵闹出来的吧?” 说实话,她任职大理寺以来,大理寺的大堂就少有空着不用的时候。 明明大理寺的职责是审核各地案件卷宗,确认当地案件判决有无不当之处,却偏偏常有人在大理寺外敲鼓诉冤。 偏偏自燕至楚,都有个不闻成文的规定,但凡百姓敲响大理寺外的故,不管合规不合规,大理寺必要承接下来。 于是乎,她这个刚来不久的新人,经验值蹭蹭蹭暴涨。 “还不若是那帮勋贵子弟又惹事儿了。”寺副苦笑着摇摇头,说,“大人啊,外面敲鼓之人,是一个带着两个小郎君的女子,她说要状告静王欺君罔上,抛妻灭子!此刻外面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静王?! 盛苑闻言,直觉对方名义上是冲着静王来的,实则……是来摘桃子的! “静王已薨,这妇人之言,可不好分辨。”盛苑想了想,吩小遥,“你先进宫跟太后说此事,然后前往静王府寻岑太妃,和她老人家确认一下实情。” 这样说着,大堂已在眼前。 盛苑坐上主位,示意寺副喊人将妇人带过来。 没多久,一个面容憔悴、头上裹着深色头巾的妇人,在两个郎君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这个妇人衣衫普通,却难掩她气质出众。 待她走得近来,盛苑发现她那略显沧桑的脸庞,依然可用姣美形容。 盛苑不大好判断她的岁数,目光调转到了她身旁的两个郎君上。 这俩郎君一个最多十五六岁,一个大概十二三岁。 “这位夫人,你说你是前任静王妃?”盛苑接过寺副递来的讼状,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才有抬头跟对方确认。 “寺丞大人,我本是固原朗氏的嫡女。”妇人挺直了身板,朗声说,“静王昔时就藩于固原,雄心勃勃欲大展宏图,奈何固原大姓世家繁多,十数姓氏关系密切,皆为老亲。 若非他以王妃之礼求娶,我朗氏之后也不会倾全族之力助他理清固原,掌握封地……” 盛苑一边听这位朗妇人道明原由,一边努力的从记忆库里刨出有用信息。 固原、固原……她若是没记错,静王归京前,固原世家就被打击一空,就连静王岳家郎氏一族,也只于当地史录里存在。 这些年来,盛苑也听过一些流言,说是静王在藩地曾娶妻生子。 不过,从承元帝到静王自己,从未承认过。 据说皇室族册也只是记录静王曾有过朗姓侧妃,不过里面却没有子嗣的记录。 “……只是任谁能想到,静王狠辣无情,为了确保固原由朝廷掌控,将刀刃挥向了十数大姓。我朗氏一族怎么也想不到,他第一个摧毁的就是朗氏!” 朗妇人说到这儿,情绪激动起来:“他利用朗氏!他利用我朗氏一族!那些大姓世家受他引导,联合起来围剿朗氏;待我朗氏一族覆灭,刚好给了他讨伐众世家的借口! 环环相扣!步步联系!固原世家百姓皆为他的棋子!哪怕我为他诞下两个儿郎,他依然不曾犹豫! 若非有忠仆报信儿,我母子只怕也要让他一壶毒酒送走了!” 说到最后,朗妇人泪流满面。 她哭泣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怜。 不过可惜的是,盛苑是个心硬的,对于朗妇人的遭遇,她最多唏嘘一句,而后便投入到案情中来。 “朗夫人,您说的这些,本官会着人调查……不过,您说这两位郎君乃静王之子……” 盛苑看着那两张好像和静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顿了顿,昧着良心说,“你可有证据证实他们是静王子嗣?” 朗妇人含着眼泪,不可置信的看着盛苑:“大人!您看看他们的脸!看看他们的脸!这还用其他证明吗?” “人有相似,光看容貌算不得什么……” 盛苑没说完,就让愤怒的朗妇人抢了话:“一个容貌近似是巧合,那两个容貌近似呢?还能是巧合?!” “你此言有理。”盛苑平静的看着她,“若是放到普通人家,你这些证据也算足矣,不过……你却是和皇室钱扯上关系,而皇室对于血脉格外看重,不允许混淆。” “那您派人到静王府去请岑老太妃,她是知晓我两个儿子存在的!以前她还给孩子们送过礼物呢!” 盛苑也有此意,不过岑太妃那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问清的:“朗妇人既然来了,就在大理寺客院暂歇吧,待岑太妃能予证明,再说其他。” 朗夫人应是,没多久,便带着两个孩子随着侍从而去。 盛苑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沉默着,一杯又一杯的清茶下肚,直到喝得撑了,这才抽出思绪,清醒了。 “大人,内阁派来舍人,要求调取此案卷宗!”寺副再次匆匆而来。 “给他们!”盛苑没想到内阁的速度这样快! “可是……”寺副想提醒盛苑,这个案子还没完结呢! “放心,内阁阁老们会帮忙完善的。”要不然也不会急匆匆派人前来。 就是不晓得他们给出的结果真实度有多少。 …… “什么?静王子嗣尚存?”秦太后作为承元帝的皇后,知道的要比皇家族录记载的更多。 当初那个朗氏生育两子的事儿,她也有耳闻,只是后来离藩归京前,静王报给朝廷,说是两子皆无。 她当时还和阿齐说过,这里定有内情! 甚至她一度提醒皇儿提防静王。 毕竟虎毒尚不食子,一个连自己膝下唯二的子嗣都能抛弃的人,是没有底线可言的。 只是没想到,这俩孩子竟然在此时出现! 若这两个孩子来历不假,同为先皇之孙,皇储的人选只怕是要有波折了! 秦太后很清楚,内阁诸位大臣之所以不反对元宁上位,实在是大楚皇室近亲无人可承继;而她这个太后手里还有先皇交于的虎符令牌。 只要军队在手,内阁那帮文臣在适应了女子可以读书出仕后,对于即将出现的女皇,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 当然,这有个前提,那就是皇室近亲里的确找不出郎君来了! “太后!”齐姑姑有些忧虑的看向秦太后。 “须得从律法下手!必要让‘皇帝子嗣继位资格优于旁系’这条,明确列于大楚律才好!” 哪怕和岑太妃关系不错,秦太后也不可能在有孙女、重孙女的情况下,还将皇位拱手让人。 “太后莫急,那两个郎君是不是真的皇家子嗣还不好说呢!” 对于齐姑姑的劝解,秦太后摇着头,摆手说:“不承认他们,只是博弈的手段!对于那些朝臣而言,郎君即位高于一切。” “他们岂敢?!”齐姑姑又惊又怒。 秦太后却平静的看着窗外:“他们为何不敢?” 更何况,他们很可能就是静王之子。 “若是真的,他们出现得未免太凑巧了些。” 听闻齐姑姑此言,和她想到一起去的秦太后,黝黑的眼眸瞬间锐利:“要查查他们和卢氏有没有勾连!” …… 岑太妃一脸病容的跟小遥寒暄,提及子嗣的时候,不免自嘲的摇摇头:“吾儿的确曾有二子,算起来也的确该是那么大了,不过……” 像是想起了什么,岑太妃喝了口茶,继续说:“朗氏当时是按王妃规格娶的,只是后来有人爆出朗氏一直私铸铁器、贩卖盐铁给阿戎,甚至他们还利用姻亲之变,利用吾儿对他们的信任,出卖信息给草原的部落。 为这事儿,原本感情很好的小夫妻彻底决裂。不过,吾儿到底没忍心休妻,只是上书请先皇贬朗氏为侧妃。 朗氏闻知大怒,写下和离书,带着二子离开藩地。 吾儿派人去找,可找到最后,却听说他们母子三人跟着朗氏族人往边城而去。 等到府里再加派人手寻找,得到的消息却是,他们一行人在快到边城前,遇上了一伙劫匪,逃跑时却不小心使得马车坠落悬崖! 我们派人找寻,却不见踪迹,久而久之只能上报先皇,照实说了朗氏和她生的两子情况。” 岑太妃顿了顿,朝着小遥露出了抱歉的笑容:“按说,我是该过去亲自确认的,不过……也请苑姐儿体谅体谅我这个送走黑发人的白发人吧! 吾儿弃我远去,我实不能立刻看到两张形似吾儿的面容。 不过,我记得朗氏曾寄信说过,我这俩孙子都有胎记,若是可以,你们可用此作参考。” …… 小遥带着收获而来,结果一进门,却发现自家小姐怡然自得的躺在摇椅上喝茶。 “很好!很好!不过,可能还要麻烦小遥一趟,你收拾收拾,赶紧去典籍厅一趟,将你的收获交给北厅一份。” 其实,小遥倒是不怕奔波,只是没想到内阁竟然还掺合近来了。 小声嘟哝两句,小遥蹦蹦跳跳的朝着典籍厅而去。 她刚到时,首辅言远、次辅古蕴程和三辅岑闽舟刚好谈到忽然冒出来的两个郎君。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还是想办法确认一下吧。”岑闽舟虽然不赞成元宁公主继位,但是他对混淆皇室血脉的选择也是极为抵触的。 “静王幼时曾在清源殿玩耍,老夫曾有幸见过一面。”言远目光沉静的捋着胡须,“这两个郎君的确和老夫记忆里的人儿面容一般!” 第八百零七章:真累人 盛苑这几天头一次感觉到了何为心力交瘁。 一方面是同科登榜的那些女同年的信件飞絮似的往她桌案上堆,里面陈情的、忧虑的、愤慨的信息都糅杂在一起,咻咻咻的往她脑子里钻,饶是精力充沛若她也不免捉襟。 另一方面,留京不出的安屿还时不时的要发疯,折腾得盛苑也快疯了。 和盛苑因职责不能出京不同,本打算孤身出京的安屿,因为疑似静王之子出现而止住了离开的步伐。 他急切的想奔赴族园,给景和帝、安贵妃扶棺是不假,可他更不想让皇位落于旁人后嗣之手。 “若让那俩崽子摘了桃子,以后谁还记得姑父、姑姑?继位者为了争正统,只怕会动把静王请进太庙的念头,若是让他得逞,他还能容得姑父?说不得要变着法子把姑父移出太庙了!”安屿揪着头发,急躁的在书房里面踱来踱去。 盛苑没想到安屿还有这般见识! 不过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想她前世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礼议,究其原由,不就是因正统之争而起? 想到这儿,盛苑也让安屿叨叨出了忧虑。 要是安屿只是叨叨叨,盛苑也不至于一个头两个大。 也不知他是因为“出京不放心,在京不安心”的缘故,整个人憋得难受;还是因为承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却找不到反击对象,煎熬得变成了活火山,时刻准备爆发。 反正盛苑感觉这家伙有些不大正常了。 “若是朝臣屏气表姐而选那俩崽子怎么办?不行!我要击杀他们!” 这是安屿最近时不时爆发出的念头,还不是痛快痛快嘴才说的,他是真想执行。 盛苑从来没觉着安屿的行动力这样强悍,好几次都是她把他打晕了才拦下来。 据成栋汇报,这小子还学会跟她动心眼儿了,想要暗搓搓行事。 若不是成栋悄悄拖后腿,说不得他真就莽过去了。 大概是连续遭遇挫败的缘故,盛苑感觉安屿这家伙的头发似乎有竖起来的趋向。 “好话说了,道理讲了……我把个中利害不断重复的、掰开了揉碎了给你讲,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啊?!”盛苑感觉自己也是越来越暴躁。 她捏着安屿肩膀摇晃一通,吼声都开叉了,这家伙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是实在没有忍住,盛苑捏捏拳头,最后还是以迎面一击结束了谈话。 旁看的成栋:“……” 默默挪开视线。 虽说心疼小侯爷,可是挨揍总好过丢了性命! 现在可没有皇上无限度的护着了,小侯爷要学会在没有皇上和贵妃的大楚安身立命。 “盛寺丞……真要把小侯爷绑起来?”成栋看着被盛苑绑成粽子的小侯爷,有些无措。 “要不你绑着他,要不我和他一起发疯!”盛苑揉着快要炸了的脑袋,没好气儿的哼了哼。 成栋悻悻的挠挠头,虽然没敢再说,可仍是围着盛苑转圈。 小遥看不过眼,小声跟盛苑说:“小姐儿,您不是常说治标还要治本?小侯爷这样总不是个事儿!您不要忘了,他还任着京都兵马总领呢!现在朝廷不用,不等于之后不用!若是一直这样……” 这也是盛苑忧心的。 “更何况,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小侯爷若是真左心牛性起来,未必跑不出去!”小遥说着,朝成栋那里努努嘴,“您看他们安城侯府的人,像是能狠心长时间这样对待小侯爷的吗?” “我真是欠了他的!”盛苑让小遥说得心乱,跺跺脚,只好即刻折返。 看着盛苑一溜烟跑远的身影,成栋忙不迭追上小遥,连连拱手。 “我也是为了我家小姐!”小遥叹口气,急匆匆追了过去。 …… “安屿,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盛苑推开书房,两巴掌拍醒安屿,大马金刀的坐在他面前,对着他茫然的目光,举着手指说,“要么咱俩退婚,之后你爱怎么作就怎么作,把自己作下去和皇上贵妃团聚也随你! 要么你理智些,我去想办法说服朝廷大臣,只要内阁有人能听进去,只要太后坚持、只要元宁公主有心气儿,继承皇位还是有可能的。 当然,你别想让我给你保证一定能办成。 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会尽全力促成。” 不知是退婚俩字太有刺激性了,还是盛苑语气不同以往,刚刚随疯就疯的安屿,彻底清醒了。 “苑姐儿,我听你的!” 这些天头一次听他说了句正常话的成栋喜极而泣。 可惜盛苑却不感动,捏了捏拳头,再次没有忍住,一拳将之捶倒,丢下句“你且等着看”,就扬长而去了。 …… “小姐,您真有办法说服朝廷大员?”小遥保持怀疑。 自家小姐自己清楚,她要是有办法,肯定早就用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盛苑叹口气,甩甩隐隐发红的拳面。 果然力是双向的!看来,下回还是该使用工具。 “啊?您合着还没有头绪呢?”小遥一路小跑追着大步迈进的盛苑,傻眼惊呼。 她怎么感觉自家小姐脑袋上面闪烁着“大糊弄”三个字呐?! “您这是去哪儿?小姐!小姐!咱们不是该回大理寺办公?” “陈寺丞尚在值班,让他先顶一阵儿没关系,咱们先回府去!” 盛苑既然答应了要帮安屿搞事,肯定是要努力办成的,哪怕她没有跟安屿把话说满。 说三分话,使全部劲儿,是她的行为准则。 …… “可别说你爹了!”郑氏听小女儿问起丈夫最近的反应,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跟人前看着没事儿,可是人后啊,他时常说着说着话就落泪! 之前看着还好,我以为他慢慢儿就能缓过来,谁承想,自从静王之子出现,他就坐立不安。 尤其是昨儿,跟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我今儿才捋清了,只怕他是要在大朝会上跟内阁大臣硬顶。 若是最后皇位落在元宁公主身上还好,若是静王之子即位,只怕是要受到清算了。”郑氏说这些时,情绪很是平静,好像看开了一般。 盛苑早猜到她爹会这样选择,只是没想到,她娘亲竟然也不反对。 “你爹和皇上自小一起长大,情谊非同寻常,更不要说,太后几十载以来视若亲生的照顾。” 郑氏平静的看着窗外:“人啊,要有良心,要懂得回报。” 说到这儿,她无奈的朝小女儿笑了笑:“人情债最难还!” 盛苑揉了揉额头,缓缓松了口气。 行吧,既然她老爹已经做好得罪静王之子的准备,她就更不用瞻前顾后了。 掐指一算,赶紧开干! 走起! …… 首辅言远的软轿才刚入府,就有管事前来禀报,说是大理寺盛寺丞前来拜见,此刻正在待客厅等候着呢。 “大理寺盛寺丞?”言远闻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幸好盛氏这个姓有些特别,他很快意识到是谁找上门来了。 他们大楚这位六元及第的女状元,可是骄傲的很,好像鲜少见她主动登内阁阁臣家的大门啊! “倒是稀客啊!”言远笑着捋了捋他那保养的极为飘逸的胡须。 大理寺盛寺丞,永兴侯的小女儿、秦太后最宠爱的孙辈儿、景和帝很看重的侄女儿……她在这节骨眼儿登他言府的门,不用多想也知她是为何而来。 “有意思。”言远晃了晃头,笑着叮嘱管事,“老夫先去换衣,半盏茶之后,你将人带来书房。” “喏。” …… “言首辅,恕下官言语不周,只是您的麻烦已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言远慈和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没想到,自己热情地准备了好茶好水招待这位盛寺丞,可一见面儿,对方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就给了他一块儿拍脸砖! 言远感觉自己没当场把人轰出去,真真是很有气度的了。 第八百零八章:言远 “老夫竟不知盛寺丞有这般高见!”言远捋着胡须,皮笑肉不笑的说,“只是盛寺丞平素不常往来本府,方才见面就危言耸听,似乎有些不合适吧?” “言首辅,非下官卖弄玄虚,实乃朝廷前辈们一叶障目,无视了潜在的危机。” 盛苑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言远气笑了。 他于宦海沉浮数十载,还头一次见着初出茅庐的年轻官员跑到他跟前儿来恐吓他。 没有错,盛苑的举动在他看来,就是为了立储之事过来威吓的。 不曾甩袖离开,也不过是想要看看这女郎敢做到哪种地步。 要不然,他早就呼喝家丁赶人了! 盛苑自然没错过言远眼底的不悦,不过她只当没看到。 毕竟要办成事,脸皮薄了可不成。 “近来诸位大人为朝廷计,欲选皇储荣登大宝,下官以己推人,猜测那俩疑似静王之子的郎君,进了大家的视野,只怕身份确定之日,就是皇储确立之时了吧?” “此事,现内阁仍在讨论,决议未定不好多言,只能说事一日未定,变数就仍有可能出现。”言远耐着性子说完,瞥了盛苑一眼,哂笑,“不过,此时如何结局,只怕暂和盛寺丞无关咯。” “朝廷为难,匹夫有责,下官虽然不才,却也有颗报国报民之心……若非这样,下官怎有机会前来斗胆提醒呢!” 言远没想到自己阴阳怪气一番话之后,这女郎竟然还能不卑不亢的说出大言不惭的话来! 这让他很是惊奇。 他家莫说女郎了,就是把郎君们放在一起,脸皮都没这般厚度! 这样想着,言远倒是生出些许佩服之意。 “盛寺丞放心,内阁并非垄断决议之所,立储大事,远非吾等臣子全权决断,即使有所安排,内阁众人也要同诸位大人们商议的。” 说到这儿,言远捏了捏胡须,补充:“具体旨意,还需太后用印方可生效。” 盛苑恍若没听见他提及太后,恭敬的拱手说:“首辅大人乃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朝廷未来如何,还需仰赖您高瞻远瞩!然,下官心里尚有疑问,唯首辅您方能解答。” 言远呵呵笑了两声,没搭茬。 盛苑听了接受良好,权当他默许了,快言问:“若静王后嗣即位,等于小宗并入大宗,下官想问首辅大人,此乃父传子,还是伯传侄?” “自然当过继给皇上,有其名,而后方落其实。” “若太后执意不许呢?首辅大人为何这般瞪视下官?想来首辅大人您亦清楚,慧王踪迹未卜,元宁公主乃是正经皇嗣,有这两方因素,太后未必甘心过继来历不明的郎君给皇上,此乃人之常情。” “……”言远皱皱眉,暗自慨叹。 有时候最让人为难的,还就是这个人之常情! “更何况,那两位郎君未必乐意过继。” “盛寺丞,过继只需一人,长兄在前、幼弟排后。” 盛苑听他像模像样的纠正她的言辞,简直要气笑了。 这合着,连那个十二三岁的小郎君,继承权都在皇上亲女之前! “首辅大人,您,还有其他朝廷大员,对于这两位郎君了解多少?对朗氏了解多少?他们母子共患难,这些年又都相依为命、一路坎坷走来,他们母子三人的感情定然非同寻常。 若是以静王后嗣之名义继位,那就是继承伯父之位,届时,只要伺机给静王追封为皇,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封朗氏为皇后。 下官想问,首辅大人,若是这般情况,那朝廷诸君要如何施展对策呢?” “啊这……”言远眯着眼睛思考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盛苑见此却没有为他停顿,继续不紧不慢的说:“下官入朝时间尚浅,却也见识到了首辅您和皇上之间的君臣相得……只不知若是他日继任者为正统之名,挪皇上出太庙,您可有能力反驳?” “老夫已是老迈之躯,只怕没有机会见此荒唐之事!”言远在荒唐之事四个字儿上加重了声调,本意是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可盛苑却装糊涂:“首辅大人向来睿智,想必会未雨绸缪,将所有不利可能消灭于萌芽。” “……”言远不大想听盛苑夸他了,她这些夸赞之词,怎么听怎么别扭啊! 他不说话也不影响盛苑的发挥,这不又抛出一问来:“自古常说三年无改父道,只不知此规则,可能用于伯侄之间?若是继任者心胸开阔、包容性强还好说,若是继任者想法有违皇上之意……首辅大人您和同行者又该何去何从?” 言远眼角儿抽了抽。 还同行者,干脆说他结党营私,报出“同党”俩字不就得了! “朝廷发展,百姓安居,最重要的是朝廷政策平稳延续,朝令夕改很容易,览政殿、典籍厅,随便哪个桌案,挥笔一就也就成了。 可是传到民间,基层上下的变革却没有那样容易,稍有不对,就容易让庶民百姓的生活更加拮据。” 想到民间百姓,言远不由沉思起来。 盛苑眼眸微动,立刻趁热打铁,言说:“朗氏的儿子,不同于皇子皇女,即使朗氏懂教育,人脉财力亦有欠缺,想来,这样的特质在朝廷大臣们眼中,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吧。” 言远面色一变:这女郎分明是指着他们鼻子说他们居心叵测,恨不能把皇帝变成他们的傀儡。 “盛寺丞!话不可乱说!” 盛苑见他高声警告,只是轻笑以对:“首辅大人,自古以来忠言逆耳,下官不过是未雨绸缪提醒一句,白说罢了,大人何苦动怒?” “……”言远眯了眯眼,开始盘算着此刻把人轰出去的后果。 盛苑似乎对此全然无知,还继续说着:“越是碰触不到权力,就越是渴望拿到符合身份的权力;越是孤军奋战,越要将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清除出视野。 越是战战兢兢的在这座偌大的陌生的皇宫里步履维艰,那他得到权力后,就越容易膨胀、专.制。” “首辅大人,您乐见皇帝和臣子相争的现象百出吗?” 越得不到越想要抓牢,一方想要收回前任皇帝给予的权力,一方想要皇帝越放权越好,时间久了,何愁没有矛盾。 “届时,好的政令,许是因为君臣失和而得不到执行;为反对而反对,造成的危害,只怕要很久之后才能发觉。若是后世因此愈发衰落,引得外族偷袭……乱世之下,谁能安然?” 盛苑看着脸色渐渐发青的言远,给出最后一记:“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儿孙只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有谁的子孙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权贵。 首辅大人,此时落在百姓庶民身上的一片瓦,也许将来就变成了压在大家儿孙身上的一座山! 故而下官请求大人,为社稷计、为百姓计、为儿孙计,莫要以男女之分作为选择标准,给后代子孙以更广阔的未来。” 盛苑说到最后,站起身,规规矩矩行礼:“万望首辅大人多多思量!” “……”言远让她用语言刺激了一通,这会儿还得取贤纳才似的客气。 不过他倒是没有真的动怒,只是略有无语:他虽然清楚盛苑这番言语的真实的意图,却还不得不动摇了之前的打算。 …… 盛苑从言府凯旋,这给盛苑和安屿极大的鼓舞。 于是,盛寺丞开始挨个拜访朝廷大员的旅程! “次辅大人请留步!” “岑三辅,还请等待下官一步!” “安尚书,下官有话要说!” “……” 在盛苑孜孜不倦的拜访数日之后,那些被点名的大臣和尚且没被点名的大臣都有些怕了。 他们生怕上朝或是回家的路上,耳畔忽然蹦出一句“大人请留步”来! 第八百零九章:难 【苑姐儿,你这算努力成功了吗?】系统好奇的看着自家宿主一出现,周遭的画面就跟快进了一般,那些朝臣几乎都走出残影了。 “距成功尚有距离,我辈还需努力啊!”盛苑不在意大家的反应,反正该谈的都谈过了。 【……】系统有些不解,【可是我感觉你这些天的苦口婆心,多少还是有些震慑力的。】 “哦?那大概是你想多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人憎狗嫌罢了。”盛苑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系统的cpu飞快运转,直到有些发烫,还是很难理解:【你都那么努力的跟他们说了……】 作为目睹自家宿主说服朝臣全过程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很有谋士风采。 “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回应的。”和不甘的系统不同,盛苑在频频出入朝臣府邸之前,就对现在的结果有所预料。 【可你说的很有道理!从利益出发,也该听劝的。】系统很为自家宿主抱不平。 “要是那么容易听劝,你就不会从史书上看到那么多类似的闹剧了。”盛苑耸耸肩,遥看皇城方向,“很显然,在权力、财富、欲望的加持之下,这些朝廷显贵们会不断的重复着以前的错误。” 【所以,大朝会开始的话,大家还是会选静王之子为皇储?】系统明显有些不甘,它家宿主明明那么努力的斡旋了。 可惜,盛苑在它的注视下点了点头:“现在看来,应该是这样的。” 【那你岂不是白费力气?】系统耷拉着肩膀,有些无精打采,之前那些天它有多努力的给宿主加油鼓气,它此刻就有多失望难过。 “也不能这样说。”盛苑没想到系统都会共情了,不由莞尔哄说,“言语一旦入耳,定然是会留有痕迹的。我说的话,提过的醒,就像是一颗种子,肯定会在他们心里埋下种子。种子一旦种下,生根发芽自有时,可不是他们想不接受就不接受的了。” 系统仰头看着宿主的投影,阳光下,眉目如画的女郎风采奕奕,闪烁着光芒的眼眸,璀璨而明亮。 【宿主,你真没有一点点失望吗?】 “为什么要失望呢?”盛苑“看着”脑海里的系统,认真的告诉它,“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努力,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奋斗,哪怕中途因为各种因素而不能达到最优的结果,可是只要坚持自己前行的方向,哪怕现在看起来没有结果,但是只要放宽时间限度,你就会发现,我们所努力的、所为之奋斗的过程,是螺旋式上升的一段,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的。” 【???】系统很努力的听着,并且使劲儿思考着。 但是,没听懂。 “听不懂不要紧,你想想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好受多了?”盛苑乐呵呵的问它。 系统艰难的点点头。 主要是面对这么个总是积极开朗爱笑的宿主,作为陪伴系统,它的情绪很难保持低落。 …… 盛苑哄完自家系统,又开始翻阅卷宗,作为大理寺临时管理者,她已经通过安屿和内卫做了协调,并上疏内阁,要求各地每旬就将当地的宗卷上交朝廷。 当然,为了减轻各地府衙文书的工作强度,她特意强调,旬送案件只送案情,至于整个审判过程和判决结果,还是按着旧例,每个季度归拢上达京都。 她这样做,也是想更确切的掌握皇位更迭对大楚各地的影响。 对此,内阁予以批准,各地驻守的内卫军也承担起递送案卷的责任。 盛苑也因此而工作量激增。 像是此刻,已经完成当天工作的盛苑,仍然还在伏案。 她这是为了过两天的大朝会做着准备。 “苑姐儿!苑姐儿!”安屿风风火火跑来,坐在她对面儿,热切的瞅着她。 “怎么了?”盛苑迅速在笺纸上记了几笔,而后才合上了册子,抬头看过去。 “我听说许多赞成立静王之子为储官员打算缄默了。”安屿的眼眸里似乎有一把火,情绪激动时,火苗簇簇发热。 “这是好事。”盛苑斟酌着点点头。 这几天,安屿关注的重心全放在皇位继承人上了,大朝会之前,似乎再没有比皇上后嗣为储更重要的事情了。 “不过,你要清楚,对着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分析利弊,也许能唬住一时,可到底不能敌过明确的利益。” 虽然不想刺激安屿,可盛苑还是一五一十把情况说给他听。 “皇位继承是国之大事,撇开我们跟皇室的关系不算,从实际的官职出发,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想要促成元宁公主继位,只靠我们是不可能完成的。”别看盛苑在人前总是表现得积极向上,可实际上,她跟安屿说这些话时,也难免会生出无力之感。 安屿眼底的火苗黯淡不少,之前熠熠生光的眼眸,此刻显出迷茫和无助。 “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盛苑看着他放空的眼睛,垂眸沉默叙旧,才低叹着说:“女郎在世间总是难的。” 继承亲生父亲的荣耀、地位、财产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放在女郎这里却是阻挠重重。 若元宁公主是皇子,莫说静王的子嗣,就是皇室所有人的子嗣加在一起,也不是问题。 可对于皇子而言,唾手可得的皇位,却因为元宁公主是女郎而变得渺茫。 而这样的情况,较前朝数代而言,已经是很好的了。 事实上,若非先皇为开女子科举做了长期的铺垫和努力,若非皇上坚持通过科考取用女官,若非太后一力坚持不肯妥协……元宁公主继承皇位之事都不会在内阁考虑的范围里。 “那怎么办呢!”安屿迷茫的托着腮。 盛苑眼眸闪烁一下,没有吭声。 其实,她还真有个招。 只要不强求元宁公主即位,那么以慧王尚在为由,令内阁代理朝事,先迎皇上等人的棺椁归京,然后,以守国孝为名,先行拖延。 若是姐姐诞下男婴更好,若是没有,还可略施手段,时不时的爆出慧王的踪迹,给元宁公主嫁人生子争取时间,但凡男婴出生,就能过继到慧王名下。 虽然这个主意依然有漏洞在,不过却也算得上是权宜之计。 可这办法,盛苑想出来了,却不想说出。 因为这对姐姐而言是危险的,这对元宁公主而言是残酷的,这对所有参与者和期待者而言,是煎熬的;对于女郎前进的脚步而言,是无意义的。 元宁公主登基意义不同,盛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次抖机灵,就把可能出现的大好局势弄散。 所以,她只能强忍着纠结,保持着沉默。 …… “文臻!”盛苑在安屿的陪伴下,刚走出大理寺,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打不远处传来。 回头一瞧,却是同科的几个女郎在唤她。 定睛一瞧,为首的晁文胜、岑幼娘和薛紫宜,脸上似乎带着愤懑、惶惶和焦急。 “你们这是何故?”盛苑诧异的顿住脚步。 “文臻,可能挪步一叙?”岑幼娘和盛苑更熟悉些,上前邀请她到茶楼谈话。 “茶楼包厢虽好,只怕隔墙有耳,若是诸位不嫌弃,可到侯府一叙。”安屿收敛心绪,反请众人到安城侯府作客。 诸位女官低声商量片刻,同意前往。 …… “文臻可知民间近期流言四窜?” “啊,不知。”盛苑茫然的看着几位同科女官,摇摇头。 她最近的注意力都放在让朝廷官员留步上了,对于民间的反应却是真的没有多想。 “可是有流言蜚语难以入耳?” 盛苑之前之事没多想,此刻听她们一说,立刻想到了,皇室让卢皇后一波儿送走这事,会让民间出现多少猜想。 第八百一十章:主意 自女子科举这条大路开通,女子身影就开始出现在官吏群体,数量不多,却也稳定增加。 京都及附近省州适应倒还良好,可越往外走,持有异议的人便越多,再往偏僻地去,更有女郎鼓动大家用沉默来抗议朝廷迫使女子抛头露面。 若非景和帝为人处世向来强硬,他很明确的给各地发布了政绩标准,其间女子参加科举、走出家门谋生、谋取不同职位之熟,是最主要的三项标准之一。 也就是说,哪地州府无有女郎读书、考试、工作,那么当地主官其他政务完成的都很好,他也完不成朝廷分配的kpi。 故而,在明晃晃的利益之下,每个地方的主官都有办法让顽固守旧的百姓。 毕竟刀子压在女郎身上,这帮腐儒可以大义凛然,但是换作他们躺在铡刀之下,他们大多数人能立刻变得开明。 当然,行为上的迎合,若是没有与之匹配的思想配合,那么就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只能随着政令起伏漂泊,根本经不起波澜推动。 就像现在,皇上皇妃皇子皇女宗室皇亲,几乎让人一网打尽,内阁朝臣虽然三令五申不许透出消息,奈何卢家还有人在外接应,他们旁的本事也许不够高明,但是传播消息这能耐却是极为了得。 消息隐隐约约传出京都,虽说各地州府严令百姓不许议论,可像是“景和帝任用女官有违天和”等言论却仍然喧嚣尘上。 “我亲戚的商队遍布大楚,前儿她传信回来,说许多商队在外面都听到了这些言论,有些地方的女吏受到了驱逐。”岑幼娘眼底的黯然和愤懑互织,脸上忧色与茫然齐存。 盛苑闻言,却发现自己竟然毫不惊诧。 她沉默不语,晁文胜想了想,叹气:“而今是女子科举能不能存活下去的关键,若是过了这关,往后再想裁撤、减少就难了。” 她没有说太多,可闻言者却知雅意,愈发惴惴焦急。 “他们怎么敢!”安屿一拳砸在桌面上,怒吼,“当将此等鼠类捉拿归案!” 他这副要发疯的模样,把作客的女郎们吓了一跳。 大家谨慎的看看彼此,纳闷儿:安城侯在还陪聊了? 盛苑倒是习以为常,很平静的告诉他:“自燕至今,朝廷民间鲜有因言治罪之旧例,更何况,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谣言和舆论是强压不得的,越是压它,它越是蹦得高。” “那也不能放着不管吧?”安屿红着眼,忿忿难平。 作客的女郎不知前情,见安屿反应这样大,也不免暗暗道奇。 她们从没见过哪个郎君能和她们共情至此。 安城侯竟然这样真情实感,可见文臻妹妹教育的好! 众人扭头看向盛苑,眼底尽是钦羡。 盛苑:“……”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这也算美丽的误会啦! “文臻,咱们这科女郎,唯你官途坦荡,能和内阁接触,故而我等请你未雨绸缪,一定想办法将那些妄想关停女子科举的阴谋消于萌芽。” 晁文胜恳切的看着盛苑,眼底的期冀让人没法无视。 更不要说其余女郎把同样期盼的目光也投注到她身上。 “办法也不是没有。”盛苑揉着额头,斟酌着言语。 “办法也不是没有。”盛苑揉着额头,斟酌着言语。 众人闻言眼眸一亮,安屿更是迫切表示:“苑姐儿,你说,我做!” “文臻,我等可以助力!”诸位女官们亦是点头应和。 还在想招儿的盛苑被她们这整齐划一的喝声吓了一跳:“……” 好家伙,这声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平乱去了。 “其实办法并不复杂,操作起来很简单的。”盛苑稳了稳心绪,将打算独自安排的主意说了出来。 “这些宵小既然可以倒果为因,我等为何不能将其调转?” 盛苑说到这儿,晁文胜几个眼眸亮了起来。 “前齐余孽一直不忿女子地位之改善,其颠覆大楚之狼子野心,从未断绝。卢家助纣为虐,罔顾大义,坑害皇室罪不容恕。今主犯伏诛,然其势力有无数暗手遍布大楚,意图以流言污蔑皇帝、朝廷。只因宵小藏于民间,故而朝廷恳请九洲百姓寻出暗线,共拿反贼!” 盛苑不紧不慢说完这一段,晁文胜以拳击掌大声喝好! “这可是明晃晃阳谋啊!”薛紫宜满脸的赞叹。 倒是岑幼娘尚有疑虑:“文臻主意不错,可是内阁大员们岂能让族园之事宣扬出去?” 没有内阁允许,没有朝廷协助,就是主意再好,效果只怕要打折扣。 “可是不好再等了,谁晓得他们之后会怎样闹腾?现在已经有愚昧之地将女吏驱离,若是持续下去……只怕更加极端。” 一直没开口的杨箴轻声提醒。 “这不难!”安屿笃定的说,“只要令各地以抓捕前齐余孽的名义将那些传谣之人逮捕,再让藏在看热闹人群里的自己人痛斥他们的罪行。只要传播开,不但能还皇、皇室的清白,还能将持那些看法的人和普通百姓划成两个阵营……之后的好处,无需我多说了。” “就怕有人以朝廷之名,故意栽赃他人。”晁文胜冷静过后,也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其实……” “那就怪不得旁人了,既然敢去污蔑皇上朝廷,那就当做好被人栽赃的准备。” 盛苑才说了俩字,就让安屿把话给劫走了。 看着他这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哪怕盛苑清楚他已经很克制了,依然有些担忧。 “此事要想办成,须得过了明路,我等哪怕再急,也不能公器私用擅自去行动。”盛苑看向大家,提议,“既然此举要禀告于太后,不若大家各抒己见,将办法完善,我递奏本时也更有说服太后允许的底气。” 众人不知盛苑想见太后有多容易,听她这般建议,登时积极热情响应,众人你说我补,没多久就将盛苑最初的计划完善,令其越发妥当。 “文臻,我等就拜托于你啦!”临告辞时,晁文胜拉着盛苑的手,又是期盼又是忐忑的说着。 “此举亦是帮我自己,当不得一句拜托,自当尽力尔!”盛苑挥手送走众人后直赴皇宫,她也该去见见太后了。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一章:不难 “办!就按你们说的办!”秦太后听了原委,毫不犹豫地写了旨意,又印上太后印章。 “苑姐儿,你和屿哥儿都是好孩子!内阁那边儿不要担心,自有我去说服。” 秦太后给了盛苑一对儿定心丸后,语气冷然的说:“那等诬陷皇上的传言和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盛苑应声之后,忍不住瞧了过去,却见秦太后往昔嫩白的脸庞尚平添了许多皱纹。 那些添加的皱纹远远瞧着,竟充满了恨意。 盛苑见之,悄悄倒吸口气。 若是不能阻拦静王之子成为皇储,只怕秦太后的反应要激烈了。 看来,若不是皇上的子嗣承继皇位,这京都、这大楚,也未必会让秦太后放在眼里了。 盛苑想到这儿,愈发觉得肩头上的重担过于的沉了。 …… “太后,元宁公主求见。” 宫人过来禀报,盛苑感觉好像听到齐姑姑叹了口气:“???” 元宁公主过来,不是好事儿么?! 刚刚和盛苑说得热乎些了的秦太后闻言,眼皮往下一垂,不吭声了。 摸不着头脑的盛苑:“???” 这好像不是她该看的场景了。 “苑姐儿,你留下。”很显然,秦太后却不那么认为。 固执的跟齐姑姑大眼瞪小眼后,她到底挥手放元宁公主进殿。 也就是这么会儿工夫,足以让盛苑觉察出不对劲儿了。 也就是这么会儿工夫,足以让盛苑觉察出不对劲儿了。 不过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她打算近距离听他们怎么讨论的。 元宁公主一进殿,满脸的笑容对上秦太后冷然的目光,顿时僵滞了。 她不大自然的看向齐姑姑。 “你莫要看阿齐,只说你的想法儿!”秦太后强忍着气,沉声说,“莫不是还是之前的打算?” 元宁公主讷讷:“孙女儿才疏学浅……” “你才疏学浅?好!你觉得若是登基为皇,恐德不配位,那你觉得谁适合?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崽子?” “不不不!”元宁公主被秦太后目光里的寒意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孙女儿只是觉得永平姐姐可能更合适。” 在她看来,永平姐姐的生父亦是秦太后所出,而这江山原就是承继于永平姐姐的亲外祖父,若是交于永平姐姐之手,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总好过她在皇位之上战战兢兢。 “永平给你灌了何等迷魂汤,让你有此发言?!”秦太后怒其不争的看着这个孙女,痛声问,“元宁,你晓不晓得自己推拒的是什么?” 元宁公主却点点头:“祖母,正是孙儿晓得自己推拒的皇位又怎样的分量,孙儿才推拒的!孙女儿在工部任职这段时间才发现,自己能力有限,区区一部之地,已然让孙女感到吃力,又怎敢接受这偌大的江山?” 她说得格外恳切,秦太后却气笑了:“不会可以学,没有谁生来就是皇位继承人!你平日不是很自信?缘何现在这般怯怯?” 元宁公主闻言,眼底忽露悲伤:“大楚失去父皇,已然是莫大的损失;孙儿不想败掉父皇建立的盛世,更不想让后人笑话母妃不会教育子女,让偌大的江山江河日下。” 秦太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不会当治世的明君,你还不会当个守成的皇帝?政令大可交于内阁办理,慢慢学、慢慢看,只要别昏了头脑放纵胡来,就已经是不错的皇帝了!若是能养育出优秀的继任者,你就是休生养息、为下一个盛世缔造基础的好皇帝!这,很难吗?” 元宁公主缓缓低下头,以沉默作回答。 “你下去吧!”她这样,令秦太后忽感颓然,无力的挥挥手,直接轰人。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二章:秦太后的想法 目瞪口呆看完整场对话的盛苑,感觉椅子垫儿似乎有些发烫。 “往常见她行事飒爽,言谈举止略显英姿,而今到了节骨眼儿尚,她却怯懦避战,不肖父,更加不肖母!”半晌,秦太后颓然的往后靠去。 盛苑和齐姑姑忙过去扶,却见秦太后摆摆手:“阿齐,令宫人尽皆退去。” 盛苑看这齐姑姑应了声喏,便轻喝诸人离开,自己则守在内殿门口,关注着外面的一切动静,顿时就知秦太后这是要和自己密谈。 “苑姐儿。” 秦太后缓缓睁开眼,露出一抹笑容,朝她招手。 想不透自己能帮上什么忙的盛苑闻声,安静的走过去,坐在秦太后身旁。 “元宁不堪大用,我怕纵然是强推她上位,她亦会成为旁人傀儡……”秦太后无力的摇摇头,“你表叔而今就剩下这么点儿骨血,我不忍她将来没了下场。” 盛苑看着憔悴的秦太后,听着她沙哑的语声,心里很不适滋味。 其实,莫说秦太后,就是她,在亲眼见到元宁公主的表现后,也是一脸的震惊,满心的诧异,说不出的无力。 甚至,她刚在看到元宁公主远去的身影时,也冒出了“我这些天就为这么个主儿劳心劳力?”的荒唐感。 可是无力之后,就是无尽的茫然。 不支持她又怎么办呢? 难不成支持据说是静王子嗣的那两个来历不明的郎君? 难不成支持那个心思不明的永平公主登基? 盛苑有时也纳闷儿,她为何对永平公主那样抗拒? 当然,更让她不解的,是秦太后的态度。 秦太后她都支持元宁公主上位了,怎么就不考虑同样是亲孙女的永平公主呢? “只盼着我还能撑些时候,待你姐姐诞下孩子……”秦太后叹气,“幼主登基,太后摄政……说不得也是个出路。” 盛苑没想到,元宁公主的退怯,竟然让秦太后提及了姐姐和未出生的外甥女儿。 秦太后这主意,听着虽然可行,可从实际操作上看,难度不是一般大。 关于继承人的问题,除非皇帝遗诏明确要求,不然,大臣们鲜少会同意襁褓婴儿登上皇位。 主少国疑啊! 若秦太后不是说笑,那不久之后的大朝会,可就太热闹了。 想到这儿,盛苑掩去心里忧虑,笑着摇晃秦太后的手腕:“姨奶奶,正所谓求人不若求己,以您之大才,出面做了摄政太后,谁又能说什么?您好好儿养身体,在位尚呆个二三十载,足以看着第三代人成才了,到时候,把皇位传给自己教出来的继任者,岂不更好?” “休要促狭!”秦太后没想到盛苑给她出了这么个招儿,不禁失笑。 笑归笑,她心里也有些许遗憾。 可惜苑姐儿这个好主意了。 “元宁那边儿不要管,若是内阁朝臣要求你们各抒己见,苑姐儿你还是要支持她。”秦太后收起笑容,严肃的看着盛苑,低声叮嘱,“她就是撑也要顶着皇储之名把这段乱局撑过去!” …… “苑姐儿?苑姐儿!” 盛苑顺着唤声看去,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回到家来了。 “你这丫头怎么发起呆来了?”盛向浔看着魂不守舍的小闺女,有些担忧,“苑姐儿,你这是刚从宫里回来?太后最近怎么样了?” 盛苑扯出笑容,摇摇头:“姨奶奶看着较之前好了许多,刚还叮嘱我跟您说莫要担心。” “是这样?”盛向浔将信将疑的绕着盛苑转了转。 “自然!”盛苑很笃定的点点头。 盛向浔翻翻眼,扯了扯嘴角,挥挥手:“你回去歇着吧。” “好哒!”盛苑听这话,顿时若获大赦,毫不犹豫就溜走了。 没办法,她总不能跟老爹说,太后打算让姐姐肚子里的外甥女儿襁褓登基,让姐姐垂帘听政,甚至……临朝称制吧? …… “你说表姐无意皇位?”安屿猛地站起身,满脸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皇位啊! “姑父常说姑姑有谋士之智、主公之才,换作是姑姑,早就把握机会乘风而上了,怎么可能往后缩啊!”安屿焦急的挠挠头,嘀咕,“表姐她是姑姑亲生的吗?!” “这你不要问我,不过若从玉牒记载看,大概应该是的。” “……”安屿暴躁的揪着头发,匆匆踱步,“要是有选择该多好!” 盛苑保持沉默。 哪怕经过一夜,盛苑想起太后的打算,仍然有些焦虑。 等居高位是不是一件好事,这要从时机上看。 姐姐再有俩仨月就要分娩,最是脆弱的时候,既不能劳心劳力亦不能受惊受吓。 若是太后计划为人所知,只怕姐姐就要面对数不清的明枪暗箭了。 盛苑虽然没养育过孩子,可她自己就是从小宝宝长起来的,从襁褓之间到三岁之前,这段时间可是一个母亲付出最多的时候。 她记忆里,哪怕有奶娘丫鬟帮忙,娘亲也是事无巨细的照料着她,不管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受到巨大的消耗。 一个没有接受过帝王教育、没有经受过政务考验、没有接触过国家大事的太后,一个还是只会嗷嗷啼哭、没办法言语表达、完全依赖外界照料的女皇,这娘俩真的被推到风口浪尖,遭受的压力和困难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自己的姐姐自己清楚,她姐姐和元宁公主就是两类人。 她的姐姐是不可能忍气吞声成为傀儡摆设的。 盛苑都不用细想,就能猜到,若按照太后的计划,她姐姐和未出生的小外甥女儿要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 头疼啊! 要是慧王还在就好了! 哪怕只是个过渡呢! “屿哥儿,你最近又让内卫军撒出去一批人出京,还是没有慧王的消息?” “这都第三批了,不仅从明路寻找,甚至各种小道山岗都让人查了!” 安屿也盼着内卫军能来个大变活人。 可惜大朝会就在眼前,他的设想只能是奢想。 “唉!” “嗨哟!” 盛苑和安屿不约而同叹出声。 两人托着腮,面对面发愁。 …… 只是不论盛苑和安屿多想让时间放慢,大朝会依然不悲不喜的走到面前。 距离朝会开始尚有一个多时辰的时候,朝殿内外已经站满了大臣。 盛苑和安屿,一个作为大理寺代表,一个作为权贵一员,双双站在了中前排的位置。 “苑姐儿,我怎么看谁都好像要选静王子嗣呢?”安屿挤到盛苑身旁,一边儿打量着周围,一边儿跟她耳语。 盛苑:“……” 好吧,这大哥已经紧张到,看谁都不像好人的地步了! “我可没看出来,你莫要自己吓唬自己。”盛苑倒是想看看大家的表情,奈何多数大臣根本不肯和她对视。 盛苑正和安屿嘀咕着,周遭的嘈杂声忽然静止。 抬头一瞧,太后、内阁朝臣悉数到临。 大朝会,竟提前开始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朝会 “自古乾坤不可倒悬,朗源朗奇两位郎君,乃高祖之孙、静王之子、皇家血脉,自当为储。” “臣以为不可!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朗氏两位郎君乃静王之子一事,无从可查!无证之说何以证实?存疑之子焉能承继大统?” “在下以为,两位郎君容貌可鉴!两位郎君与静王容貌若出一辙,何须再证?” “天下事天下人,无奇不有!不乏容貌相似而无有血缘关系者!以此为证,过于儿戏了!” “祖侍郎所言差异!朗妇人有婚书在手,又有人证言其曾嫁于静王,亦曾诞下两子,由此可见,两位郎君来历清楚,当为皇室子嗣。” “朗妇人也许不假,可是两位郎君未必为真!若静王尚在,或许可证父子关系,然……无证可查者,为保皇室血脉清晰,只好疑证从真!” “……” 大朝会一开始,诸位臣子就分成了两派,彼此唇枪舌战,嘴不停歇。 盛苑看来看去,看出了些门道。 好家伙,这些大臣可真是滑不溜丢啊! 别看他们说得群情激昂,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认输,可实际上他们两边儿没有一方动用真功的! 支持朗家两个郎君的,未必真的拥护;反对朗家两个郎君的,也未必真的抵触。 这两方大臣,彻底贯彻了“用摆烂的态度,执行礼貌的对决”这一原则,配合起来,那叫一个默契! 此刻这个局面真真是大出盛苑所料,故而她在队伍里看得是津津有味! 平时朝会上动辄撸胳膊挽袖子的大臣们,今时今日格外谦和,全程下来全部就事论事,不仅没有一个人强词夺理,就连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明褒暗贬、嘲讽奚落、引经据典拐弯骂人等手段都没出现。 所以争到最后,两边儿大臣和谐的将目光投向秦太后和内阁领头的三位。 那意思也很明显:老姜家选继承人,是老姜家的事儿,他们也不是三位阁老那样的姜氏大管家,所以,只能陈述利害。至于怎么选,还是要看姜家人意思。 “苑姐儿,这帮大臣怎么表现的这么奇怪?”安屿凑到盛苑耳畔,用气声询问。 盛苑心说,不管是两个朗氏郎君,还是元宁公主,都不是理想的接班人,一方皇室教育缺失,一方就是个女郎;这样的人承继皇位,于底下大臣们而言,就像是要开的大型盲盒。 是明君、是昏君?是兢兢业业守着江山、还是大兴土木享受为先?究竟是亲贤臣远小人、还是不辨是非胡作妄为……这都需要时间 慢慢检验。 朝臣能做的,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可他们保持了最大的理智,却把决定权的皮球扔了回去。 秦太后看着两摞张数一样的红票,嘴角翘起浅浅弧度,侧首看向内阁三位阁老所站的位置: “言首辅、古次辅、岑三辅,三位的意见呢?” 言远三人也没想到,这帮同僚竟然给他们三来了场“友谊赛”! 竟然真的就是友谊第一,异议让路哈! 平时嘴上说得犀利,此刻却一个比一个更会明哲保身! 这还是利益不够大啊! “臣遵太后旨意!” 古蕴程不等言远和岑闽舟二人反应,率先拱手明志。 “嗯。”秦太后点点头,目光在言远和岑闽舟之间徘徊。 岑闽舟看着秦太后挑起的双眉,腮帮子紧了又紧,硬着头皮没看言远,低声说:“臣以为……选储为君乃天下大事,牵扯甚广,为江山社稷、百姓利民着想,也不可轻率而定。 今上有太后主持大局,下有吾等臣子代理朝务,推举皇储之事大不必过于急躁,可以缓缓谋之。” “哦?”秦太后眼眸莫测的看了看岑闽舟,坐直身子,“哀家不知岑三辅有何高见?” 岑闽舟紧拽着飘向言远的视线,放慢语速说:“朗氏两位郎君从未受过皇家教育,元宁公主同样未若皇子一般接受教育,故而……不若分别给三位延请大儒为师,教导政务。这样,既给了两位郎君和元宁公主成长的时间,也给太后和大臣们选择的空间,待国孝结束,再言推选未来天子也不晚矣。” 他话刚说完,众臣子登时小声谈论起来。 没办法,实在是这个主意最符合群臣的利益。 只是大臣们高兴了,秦太后的脸色却不好了。 虽说同样将推拒天子的时间延后,可是却将天子人选固定下来。 以她对这帮臣子的了解,说是公平推举,可只要朗氏那俩小子有些些许进步,最后这皇位就落不到元宁头上,更不要说盛蒽肚子里那个孩子了。 最重要的是,她没办法保证自己可以熬到那个时候。 想到这儿,秦太后看着面前那一张张略带轻松的秒容,忍不住发散思维想:他们这是想把她熬走吧?把她给熬走了,新任天子人选,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这想法儿一冒出来,秦太后就收不回去了。 越想就越钻牛角尖,瞅谁都不像好人。 言远看着秦太后冷下来的脸,暗道不好。 虽说朝臣真要联合起来,秦太后也没有办法;可真要那样,那就不是推举新皇,那叫谋朝篡位了。 这也是他们会为秦太后掣肘的原因之一。 当然,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太后背后还站着勋贵国戚和一部分军队。 真要闹得难堪,只怕大楚上下都要震荡。 也罢! 言远抛开原先的侥幸,拱手上前:“太后容禀,老臣认为,天子之位不二人选,乃皇上子嗣也!” 秦太后刚想发怒,却听言远说出此言,登时,翻涌的情绪渐渐平缓。 岑闽舟不可思议的看了过去,胡子忍不住微颤起来。 言远顶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斟酌着说:“众人皆说元宁公主按序当为皇储候选之一,可此言置慧王于何地?” 众人听闻慧王二字,登时露出期盼的目光。 “而今虽不知慧王行踪,可朝廷已派大量人手寻觅,在结果出来之前,将慧王排除在外,是为不当之举。” 众人期盼的目光黯淡下去。 大家还以为慧王有消息呢! “故而臣以为,不若先请元宁公主跟随大儒、阁臣学习政务,太后监督吾等处理朝政,给慧王殿下归京留出充足时限。” 耐着性子听完的秦太后,露出满意笑容:“言首辅老成持重之言,哀家深为钦佩。” 言远听到这话,方才松了口气,只觉额角汗水涔涔。 “至于朗氏两位郎君……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同样皇室血脉亦不可丢失,臣还请太后应允内卫军细致调查,给皇室、给朝廷、给静王一个交代。” 秦太后笑容淡了下去:“静王再多不好,而今已然罹难;纵然他有千般不是,也当一笔勾销!故而朗氏状告静王之事作罢吧!” “这……”言远有些犹豫。 秦太后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着他之前的表现,到底松了口,说:“至于朗氏的那两个郎君……就当个远房宗亲便是,静王的家产分他们二人一半也足够他们衣食无忧的了。” 言远怔了怔,没想到秦太后竟然打算把这两个郎君的继承权彻底取消。 现在高祖后嗣,算上慧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满打满算就这五个了! 若是再有个袭击暗算的,皇室可就真空了。 这样想着,言远无奈的又向前跨出一步:“太后……” “咚!咚!咚!咚!咚!” 此刻,朝殿外的登闻鼓竟被敲响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自请 朝殿外的登闻鼓敲响了,这不稀奇。 因为朝殿外的登闻鼓,其作用,和大理寺、宗人府、各地衙门外的登闻鼓略有不同。 朝殿外的登闻鼓存在的意义,更多的是警示皇帝要勤政爱民、虚怀若谷、包容谏言。 换句话说,这里的登闻鼓,是给有资格上朝的官员准备的。 他们一般不是用来抗议皇帝不肯收回的旨意,就是对皇帝一意孤行的某个想法进行反对。 从以往的记录看,使用者多是都察院的御史们。 所以,当朝殿殿门打开,阳光照进殿内,岑太妃盛装打扮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家才会这样震惊。 “岑氏拜见太后,太后千秋万福。”岑太妃对于众人的目光和情绪视而不见,规规矩矩的给秦太后行了礼。 “岑太妃,你我姐妹何需多礼?快快起来罢!”秦太后收敛了情绪,温和的笑着摆摆手,邀请她上座。 “太后!”岑太妃站起身,没有听从秦太后的安排,反而再度行了个大礼,“岑氏今日冒昧来此,乃是代子认罪,同时状告不肖子静王姜怀裕,告他就藩期间无诏贬妻,弃妻弃子,罪不容恕!” 言罢,她将写好的奏本举至头顶,高声说出诉求:“妾请太后严惩静王!将其贬为庶民,以儆效尤!” 岑太妃在敲响登闻鼓之后,再一次给朝殿上的众臣子派发惊雷! 好家伙,亲娘告亲子不说,竟主动要求将已经逝去的儿子的皇室身份取消! 这要是说没秦太后手笔,大臣们是不信的。 可问题是,秦太后也给惊懵了。 她根本想不到,一向深居浅出的岑太妃,今儿竟然亲至朝殿,上演一出大义灭亲的戏! “岑太妃言重了,静王年少意气,一时胡闹也是有的,而今他不在了,之前的孽债也当一笔勾销,罚他为庶民未免太过了。” 岑太妃似乎没有听出秦太后的深意,满脸悲痛的摇头: “静王受皇恩出京都就藩,本该致力于藩地发展、令百姓食饱穿暖、使藩地政通人和。 然他不思进取,任意妄为,愧对圣恩! 他未遵父母之命,擅娶藩地世家之女为妻,先斩后奏此乃不孝; 先皇爱他,补赐婚诏书,立朗氏为正妃,而他却不知珍惜,再度擅自行事,竟然贬去给他诞育两子的妻子的正妃之位,此乃不仁。 朗氏所育嫡子二人,随朗氏逃亡离藩,自此颠沛流离十数载,皆源于他之薄情寡义,此乃不慈! 嫡妻嫡子无踪无影,静王非但不去寻找,反而多加掩盖,谎称暴毙,此乃不诚! 其所为,令皇室蒙羞、令先皇名声受扰、令皇家声名直落,此乃不义! 此等不孝不仁不慈不诚不义之徒,唯有罢黜其亲王爵位,将其贬为庶民,方能对得起姜氏列祖列宗!” 岑太妃铿锵有力的历数儿子静王不是,全然没有注意附近一些官员脸色突变。 “……”秦太后注意到殿内动静,很想苦笑。 她着实没想到岑太妃今儿竟然会助她一臂之力! “静王当时尚小,跟前儿又无有长辈教导,方才做出糊涂事来,而今好好弥补也就是了,岑太妃,以后莫要再提贬黜皇室亲王身份这等言语来!” 秦太后话刚落,岑太妃已经跪地泣言:“太后慈爱,然静王已去,妾恐他不敢独见先皇,又怕列祖列宗恨他无能,故而还请太后重重罚他,方能让他洗去那些罪孽!妾!还请太后成全!” 盛苑原本站的位置既不靠后也不算太靠前,不过,在大家吃瓜的过程中,队形小小变化了一下,而她也顺势挤到了第二排的位置。 不是第一排她挤不进去,主要是考虑到第一排位置太显眼,容易让人一眼瞄到。 故而她很聪明的放弃了容易拉仇恨的位置,以以第一排看热闹的大臣为掩体,自己躲人家后面,踮着脚从缝隙里看热闹。 不过看到现在,盛苑有些看明白了,虽然不清楚岑太妃此举是不是源于秦太后提点,可就是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充分显示了她们彼此的默契,都不简单啊! 盛苑这样感慨几句,目光在秦太后和岑太妃之间徘徊数息,就看向了内阁阁臣。 果不其然,言首辅此刻已经闭目合眼养精蓄锐。 至于古次辅,则认真的打量着自己手里的玉笏,那样子愣是看出了“一往情深”的感觉。 而岑三辅自岑太妃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亲出来,就低着头不言不语不闻不问了。 朗氏两个郎君的前途,在岑太妃亲告静王之后,就已经定了下来。 罪人之子,已和皇位无缘。 “唉,既然你这般要求,哀家也不好驳斥!既这样,就让庶人姜怀裕陪葬于昭陵,与他兄长们为伴,面向先皇皇陵……让他亲自和先皇告罪吧!” 岑太妃闻言,不由痛哭出声,却仍不忘拜谢:“妾……谢太后隆恩!” 此时此刻,偌大的、容纳了上百个朝臣的朝殿,竟然寂静可闻。 唯有岑太妃失态的泣声在殿里回荡。 秦太后红着眼眶,脸上露出物伤其类的痛楚。 半晌之后,她才颤着唇,挤出一句:“无、无……无需叩谢。” 就这样,本该互相妥协互相针对的朝会,因为静王王位遭废,而变得毫无悬念可言。 “既然朗氏两个郎君退去,那么就由元宁公主暂代皇储之位,朝廷政务由内阁三位首辅共同把关……当然,当务之急,是要赢回皇上。”秦太后即使心若刀割,却还是不紧不慢的做好安排。 众人也清楚秦太后此刻情绪不好,谁都没敢在她面前多言,眼睁睁看着她在宫女嬷嬷的陪伴下,走出了朝殿。 …… “嗙!” “嘭!” “轰隆隆!” 在连砸了数件古董之后,越想越气的永平公主干脆一把将博古架给掀翻了。 瞬时间,瓷器咋碎碎片飞溅声和外面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鸿安长公主亦是被最后那个震耳欲聋的声响唬了一跳,也顾不得其他,推开嬷嬷丫鬟飞奔过去。 推门一看,只见平时打扮精致、气质端庄的女儿,头发凌乱的贴在汗津津的脸上。 顾不得满地凌乱得几乎找不到落脚点,鸿安长公主挤了过去,蹲在永平公主面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 “母亲,我不服!我不服!”永平公主含泪喊出声。 鸿安长公主连忙安抚:“好好好,母亲知晓的!母亲知晓的!” 她边说边给嬷嬷打眼色。 没一会儿,屋里屋外就只有嬷嬷一个人守着了。 “这江山乃是我外祖父家的!我父王他是怀宴太子!而今皇室凋敝,元宁无意恋栈皇位,那览政殿上的御座,合该是我的!可太后为何宁可强迫元宁上位,也不看看我呢!” 永平公主恨声泣问:“我早有三女六儿在膝下,登上皇位后,哪怕忙于朝政不能再育,也无有后嗣继承之忧!元宁,她怎么跟我比?” 鸿安长公主看她这样难过,实忍不住低声问她:“族园之事,可和你有关?” 永平公主怔了怔,旋即放声大哭。 鸿安长公主闭了闭眼,终究问出了一直没敢问出的话:“和你生育了三娘六郎的人,到底是谁?” 永平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 鸿安长公主晃了晃身子,一双充满悲伤忧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永平公主:“你若还让我活,自今时起便和我自闭于这庄园之中,不然,你我之间永世不用再见!” 言罢,鸿安长公主踉踉跄跄站起,甩袖而走,似乎怕多看一眼永平公主就会失了力气。 第八百一十五章:各反应 慈宁宫,齐姑姑从宫女手里拿过扇子,立在秦太后身旁轻轻扇风:“昨儿太医请平安脉时,叮嘱半晌,让您等闲不要动怒,您要听话啊!” “我又不曾发脾气。”秦太后略有些心虚,“主要还是那帮臣子各怀心思。” 齐姑姑无奈的叹口气:“动怒又不一定要发脾气……不过奴实没想到,岑太妃竟然有此魄力。” 秦太后笑了笑:“几十年在一个笼子里生活,她了解我,我又何尝不了解她?她啊,这是怕我发疯呢!” “您又乱说话!”齐姑姑不认可秦太后的说辞。 秦太后只是一笑:“她想的又没错。” 她儿孙忽然罹难,她自己又撑不了太久,唯二尚存的孙女儿、重孙女儿前途未卜,种种压抑之下,她给她们安排的前程若是再遭阻拦……她岂能甘心?! 届时,她只怕要在离开前,亲手将那些变数逐一抹去! 毕竟,她儿子孙子都没有了,她还能有什么可怕的! 她不是陈末帝,做不出将皇位留给黄雀在后的人。 在她能支撑着安排的时候,于她、于众臣、于江山而言,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就让她儿子的后嗣承继江山;要么,就让她出手将多余的人选淘汰,然后推着她儿子的后嗣承继江山。 同是高祖后嗣,若可以,她也不想伤害他们;可真要让她盼无可盼,她也只好对不起高祖了。 届时,谁想恨她、怪她、恼她……就随意吧,她也不在乎。 毕竟……她也有说不尽的恨意、怒意、恼意无处可去。 不过,幸好,岑太妃很聪明。 齐姑姑感觉到太后笑容下的悲伤,眨眨眼,忍去眼眶的酸涩,忙把话岔开了:“奴听说,静王那个前任王妃朗氏,想要带孩子去见岑太妃,太妃没见。” “可惜了那两张和静王一模一样的脸。”秦太后顺着齐姑姑的话点点头。 “岑太妃大概是怕见了他们又想起静王。” 秦太后却摇摇头:“岑氏早先就是宫里难得一见的通透人……赝品虽好,又岂及得上自己视若珍宝养大的真品?人长得再像也不是自己的孩子,过度沉迷假象,只怕到最后还是要难过一场。” 齐姑姑听这话愈发忧伤,忙不迭改口:“瞧您说的,好像岑太妃多无情似的,毕竟是祖孙呢!儿孙传承,哪里就成了赝品真品?” “有情有义者,未必感情多么丰沛;有些人越拎得清,对感情就越吝啬。当你看透了一切,又没心气儿去改变,又怎会付出注定大打水漂的感情?” “越说越让人听不懂了。”齐姑姑发现今儿的确不是说闲话的好时机,好像哪个话题都能让太后情绪低落。 “不懂是好事,懂太多,唯有难过。”秦太后的语声渐露沙哑。 见她这样,齐姑姑也不敢让她自己独处,眼珠儿一转,想起个事儿:“说起岑太妃,奴想起来件事儿,临出皇城前,她让人传话,说是想搬离王府……您说,她是想回宫吗?” “她是想到皇家寺庙常住了。”秦太后揉揉头,“你让闻衡先出宫到静王府传话,就说是我说的,静王虽遭贬谪,但是她这个太妃之位稳得很,以后那座静王府就更名为太妃府,让她安心住着!至于太后旨意,等内务府和宗人府造册记录后,自会送到她府上,让她不要担心。” “喏。”齐姑姑见秦太后可算摆脱了郁郁的情绪,忙不迭行礼应承,“叮嘱闻衡之后,奴就过来伺候您笔墨。” 秦太后笑着点点头。 …… 大朝会之后,盛苑和安屿并肩走在出皇城的路上,俩人说的也是岑太妃这次的壮举。 “元宁表姐这是不争而胜啊!” 盛苑闻言却摇头:“只怕元宁公主没那么高兴。” 安屿晓得她对元宁公主有意见,叹气:“那可由不得她。” 说是这样说,可安屿对这个亲表姐,其实也没辙。 盛苑走了一会儿,没听见安屿言语,冷不丁的还以为他撤了,结果一扭头,却见他低着头默默走,瞧着很没有存在感。 “怎么不说话啦?” “苑姐儿,我……现下皇储暂定,应该能安稳些时候,我想出京去迎姑父和姑姑。” 一句话,将这些天强制忘却的忧伤又给扯了回来。 于是,眼泪又回到了他俩的眼底。 “去吧!我支持你!”盛苑拍拍他肩膀,“只是我陪不了你。” “没关系的,有成栋跟着呢!”安屿扯出笑容,“而且,内卫军每天都传信过来,虽说一路拆着城门而来,不过大队加快行进速度,距离归京也就十来天的光景,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我给你准备行囊,等临出发的时候给你送过去。” “我等会儿就去告假,明儿一早出发。”安屿没有拒绝盛苑的帮忙。 “没问题,今儿晚晌就给把行礼送去。” …… 送走安屿一行,盛苑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这样子,郑氏可不敢让她去慧王府,偏偏又不放心大女儿,想来想去,干脆让丫鬟收拾出得用的药品衣物,带着丈夫去开解大闺了。瞧他们这意思,应该是打算等孩子出生再归家了。 盛苑:“……” 看着空荡荡的侯府,感觉没意思的盛苑,干脆包揽了大理寺近期的值夜工作。 …… “盛寺丞,与本公主一叙,如何?” 这天,盛苑刚看望太后回来,大理寺署房的椅子还没坐热,永平公主就找了来。 别管对她看法怎样,人家都是公主,轻易怠慢不得。 “公主有请,安敢不应?”盛苑客客气气的打着官腔,请永平公主落座,自己则拿出一个婴儿巴掌大的茶罐,“我请您喝茶。” 大概是没想到向来躲着她的盛苑,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款待她,永平公主有些高兴。 “自从大朝会后,元宁就一直战战兢兢,生怕不完美,我跟她说了多少次,可惜都听不进去啊!” 这话永平公主能说,盛苑却不能附和:“元宁公主只是不大适应,习惯就好了。” 这等客套话,在永平公主听来却很可笑。 适应?习惯就好? 可笑! 什么时候当皇帝还需要适应了?! 这不是坐上皇位就能够掌握的技能吗?!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六章:选择谁 “盛文臻,本公主一直有个问题,萦绕心间脑海,久久不能明白。不知你今日能不能坦诚回答,予本公主解惑?” 永平公主看着眼前这个略显丰腴的女郎,头一次没有偏见、没有嫉妒不喜、没有谋算设计的打量着她。 这个活得风采飞扬的女郎,那副倾国之容却偏偏掩于官威之下。 她出现在人群,让人眼前一亮的,永远是她那双争强好胜、灿若繁星的眼眸。 一介女郎跻身朝堂,既没有新人的忐忑、也没有女郎的拘谨,反而捋着拳头就闯了进去。 天不怕地不怕,寻着大臣去打架。 打得那些腐儒老臣恨得跳着脚去骂。 那些人恐怕都没发现,他们的反击、诘难,针对的都是盛苑的提议、建议和行止,遣词造句的标准,全套对接政敌、同僚。所有对骂的过程,几乎没有一丝对女郎的轻视。 看着整理的资料,她有时候都怀疑,那帮大臣老儒们是不是忘记了盛苑是个女郎。 怎么说呢,让最介意男女之别的老臣忘记了你的性别,这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成功。 这样一个敢打敢拼的女郎,永平公主觉得任谁都很难不起爱才之心。 只可惜,她频频示好,对方却都敬而远之。 想到这,永平公主原本平稳的心绪又开始翻腾了。 “盛文臻,你是聪明人,当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的道理。虽说皇上广开女子科举,然女郎在男子堆儿里当官,也不是那么容易……你自任职至今,当有所感悟才是。” 盛苑认可的点点头,黑灿灿的眸子透着认可:“不止是官场,女郎在外工作,要想吃得开,就得敢争敢抢!只要脸皮厚一些,嘴皮子利索些,个人形象包袱少一些,成算多一些,眼界开一些就没问题!” 永平公主:“……” 这人怎么回事儿?她只是想明确“你我都是女郎”这个共通点,没真让她总结好吗! 默默地在心里摔了一通桌子,片刻后,永平公主的情绪再度平静下来:“当然,你说的是对的,不过我们都清楚,能做到你说的这些的女郎,可以说是很少。” 毕竟她活了三四十年,也就见过眼前这一个脸皮厚得没边儿的女郎。 “要想女郎在朝堂和郎君们平分秋色,只靠自己是很难的,唯有皇位之上的君主倾力支持,方有达成之可能,正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永平公主亲手斟了杯热茶,缓缓地将升起氤氲热气的茶碗推到盛苑跟前:“就好像皇上以一己之力划破数千年来温养的老茧,开创了女子科举之先河……这等魄力,非寻常人可及……盛文臻,你认为,元宁她能有吗?” 盛苑看着冒着热气的秘色釉茶碗,没有出声。 这只茶碗是她从自己的小库房里翻出来的,整整一套十六杯里的一只。 永平公主着反客为主的本事却是不差。 “教导皇储治国理政,乃是朝廷大员之责,是内阁老人们需要操心的事情,文臻一届小官,实没能力思考这些。” 盛苑拿起一旁的茶盖放在茶碗之上,弯着眼睛看向对面的永平公主:“文臻而今在这大理寺官署任职,脑中想的唯有大理寺的卷宗,其他的事宜,不管大事还是小情,皆遵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她笑得温和,全没有在朝堂上那种和人针尖儿对麦芒的锋利。 可这样的温和,却看得永平公主极为不悦。 “此刻唯有你我二人,文臻言语还这样谨慎,莫不是怕隔墙有耳?” “公主说笑了,都是书院先生教导的好,一句慎独不敢轻忘。” “……”永平公主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 无奈之下,她看着面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女郎,叹气说:“盛文臻,这几年,本公主频频寻你,虽说是想以诚相待,不过想来你也是烦的。 这样吧,本公主给你的耳根子清静的机会,若你今日能给出有说服力的理由,那本公主……就放弃寻你了,怎样?” 盛苑没想到这位竟然还换了策略:“……” 这是怎么都要听她说句真话,是吧? 也成! 盛苑深吸口气,凛然的看向永平公主:“文臻听闻公主大度,不知能承受几分真话?” “……”摆出洗耳恭听、善纳谏言姿态的永平公主。 虽说被浪费了一次感情,不过永平公主还是耐着性子,温和的保证:“只要你所言为实,即使再不好听,本公主也保证不会记恨,更不会报复。” 盛苑点了点头:“公主宽和也!” 虽说皇室给的保证,在灵活的底线和没有原则的变通的加持下,有时候看起来不那么的可靠,不过人家一个公主都这样说了,盛苑也不会傻得大声质疑。 “文臻虽是女郎,但自小读得是圣贤之书,学得也是这为官之道,这世间为生计劳碌者,盛苑所见不过‘士农工商’之别,而非女郎郎君之差。 文臻想要促成的大楚盛世,是女郎郎君共享的盛世,而非郎君独酌风流之盛世。” 盛苑将茶碗推到手畔,略俯身看向永平公主:“而文臻眼中的帝王皇储,就是皇帝君王,而非郎君女郎!一国之君,心怀的当是江山社稷,考虑的亦是千秋万代。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底下的女郎郎君都是君王的子民,何故区分男女? 皇储之争,争的是江山,论的是天下,抢的是完整的社稷。过程中,所用手段谋略,文臻不敢置喙,唯盼莫要致使进步倒退,莫要让女郎再回苦难。” 永平公主听到最后,笑容有些绷不住了:“文臻是认为本公主不在乎女郎的处境了?” “性别阵营的光芒,很难突破阶层的围墙。” “???”永平公主没听明白这怪兮兮的话,不过这不影响她理解盛苑的言外之意。 不过,不等她运气,就听盛苑又抛出一问:“文臻暂且斗胆询问公主一句……同为高祖后嗣,既然公主胸有大志,为何不自荐竞争,反而推出静王之嗣?” 永平公主闻言一惊。 简单的几个字组成的反问,让她整个人似乎被打通了一般。 看其这般反应,盛苑无声的叹口气:“公主可知,族园出事后,各地对女子科举的抨击不断?” 永平公主看着盛苑的目光有些恍惚,她张张嘴,却不知话从何处说。 “女子科举才刚幼芽,实不能承受狂风骤雨的摧残!世间若高祖和皇上这等胸略者寥寥,元宁公主为储,尚有三年无改父道之约束,女子科举方有喘息之机。” 盛苑点到为止,没有提及若是旁人继位又会怎样。 只是话声一转,看着永平公主说:“女郎必要走到郎君对面,才能获得尊重和认同。” 她这句话说得仍旧模模糊糊,不过永平公主却听得面颊发烫。 是了,一个潜意识认同小宗的郎君更有继承权的公主,怎么让别人相信她不会为了争取郎君阵营支持而出卖女郎们的利益? 至少眼前这个有着野心的盛文臻就不信。 “受教。”永平公主目光复杂的看着盛苑,站起身,艰难的挤出笑容。 盛苑看她脸色这样难看,不由得起身,关切的问:“公主,之前所言克还算数?” “……”永平公主一口气提到一半儿,给憋住了。 “本公主从来都遵守诺言,说不生气就不生气!”咬着后槽牙的永平公主,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后,就呆不住了。 盛苑憨笑着称赞:“公主好胸怀!” “呵呵。”铁青着脸的永平公主,送给她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告辞!盛寺丞留步,无需相送了。”甩出这句话的刹那,永平公主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苑姐儿,我瞧着这个永平公主有蛟龙之相,元宁公主却只是富贵之貌,你咋不选她呢?】 好些日子没出声的系统突然说出这么句话来,成功把盛苑给逗笑了:“你还会看相啊!” 【主系统的培训课也不是白上的啊!】系统拍着胸脯,掩去了眼底的心虚:它用自己的培训积分,跟那个会看相的系统课友换的信息,四舍五入也算是它算的了。 盛苑虽然不知实情,但是对自家系统的不学无术多少也是了解的,因此也没多提,只说:“你晓得的,我是不适合走捷径的,所以这从龙之功还是算了,咱们踏踏实实只为皇帝服务就是。” 系统闻言,认为有理,扭头乐呵呵的玩耍去了。 透过系统偷听的主系统:“【……】” 要是它记得没错,让群臣闻呼生怯的,就是这个女郎吧?! 呵呵,瞧这大言不惭、睁眼说瞎话、脸皮极厚的模样,当真是首辅的好苗子! 要不怎么说,只有选错的专业,没有选错的苗子! 主系统,它,果然没选错啊! 第八百一十七章:有些难以言说 寒风刮起的这天,和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 京都加强了数倍力度的管制,丝毫不影响京都百姓为生活奔波的热情。 直到,阳光穿透厚厚乌云,乌泱泱的兵卒呼啦啦出现在街上,不由分说的驱赶路人。 饶是自认见过大世面的京都百姓,见着这般大动作,也不由加快步伐离开。 倒是林立街道两旁的店铺楼阁上,探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头。 “这又是怎么了?”虽说离外面距离颇远,食肆三楼窗口的客人还是压低语声,跟旁边儿的朋友嘀咕。 先皇时期的那场叛乱,他们到现在还有余悸。 “快看!巡城司的人在那儿拆城门呢!” 京都外城的城门之高之大非比寻常,那可是叛乱之后再度加高加厚过的! 就那将近三层楼高的城门,眼前这近百人的规模怕不是也要忙活个把时辰。 “京外的传闻该不会是真的吧!”有反应快的,想起外面的风言风语,不由一凛。 外面传说皇帝一家子在外遇难,而今皇位空悬,不知便宜了哪个小宗庶枝。 对此,京都百姓是将信将疑的,毕竟若真有此事,朝廷为何没有反应,任由民间喜气洋洋? 可之前再多的不信,在此刻这般大动静面前,也不由动摇了。 “前齐余孽这般狠毒!十几年前闹了一出叛乱没能得逞,竟然蛰伏下来伺机而动!” “不是他们吧?我七舅姥姥的三姐夫的二姨家的表弟的女婿家的姑爷的署衙就和族园隔了九条小巷,他们说是外省世家不忿皇上开女子科举,故而假借前齐余孽之名,暗中刺杀!” “你说的不对,我听说,是先皇时流放发配的大官儿家的后生报复!” 众人对猜测各执一词,眼瞅着说话声渐大,旁边儿窗口的人都忍不住扭头看过去。 有那老成持重的看不过眼,小声提醒:“皇家岂是庶民谈论的?诸位莫不是想到内卫府的大牢走一遭?” 他这一出声,之前越来越热闹的场面顿时冷清下来。 很快,不知有谁嘟哝一句:“糟了!我家下个月娶媳妇儿,下下个月嫁侄女儿!要是真的,这可咋办啊!” 听到这句话,不少包厢忽然响起动静。 “快别说了!看!快看!城门真给卸下来了!” 这声提醒才刚喊完,众人就听到一声宛若惊雷的巨响,两旁的建筑似乎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原本就惶惶的众人,让这动静闹得更加忐忑。 …… 京都内城城门楼上,穿着斗篷的秦太后,在齐姑姑的扶持下,翘首遥望。 在单筒望远镜镜头出现素衣带刀侍卫队时,她眼底还露出一抹期冀。 可当那一整队庞大的棺椁穿过外城城门,她猛地一晃,整个人差点儿没站住。 “太后!”齐姑姑唬了一跳,连忙将秦太后抱稳。 她手里没有望远镜,所以虽然登高望远,却也看不清外城的情况。 “您……”齐姑姑一抬头,就见秦太后红着眼,双唇快速颤动的样子,登时大骇不已! 之前的侥幸在此刻悉数化为泡影。 “走、走,下去。”秦太后紧紧攥着齐姑姑的胳膊,断断续续的重复着这几个字儿。 本该吃痛的齐姑姑却恍然未觉一般,忍着泪意连连点头:“好,奴陪着您。” …… 京都中城城门外,元宁公主紧了紧斗篷,茫然无措的看着出现在眼帘的队伍。 滚滚而来的车轮声,让她先逃避却不能。 这些时间她一直刻意忘记的残酷现实,在这一刻格外清晰的出现在她面前。 去时热闹非常,归来冷风惶惶。 偌大的明黄色的御驾,变成了一辆辆冰冷的棺椁。 元宁公主扶着胸口,泪若雨下。 待沉默而浩荡的队伍肃然靠近的刹那,她站不住了。 “父皇!母妃!” 凄然的呼唤,让她身后的文武百官哭出声。 伴随着呼号的寒风,股股寒意似乎能浸透骨头。 盛苑也在众人中间,她所站的位置,和之前送御驾出京时无有不同。 只是此刻她身旁没有安屿陪伴。 虽然看不清前方景象,可听着周围同僚的哭嚎,她的泪珠儿也若断了线的珠子,哗哗往下流。 “苑姐儿。”哭得极伤心时,安屿的呼声似乎在耳畔响起。 “嗯?”条件反射的看过去,盛苑眼眸睁得极圆。 还真是安屿! “跟我来。”安屿一双肿眼泡儿的出现在盛苑面前,轻轻抓着她胳膊,示意她跟上。 盛苑抿着唇不再出声,低着头匆匆挤出人群,任安屿带着她朝着内城走。 直到穿进小巷,盛苑才左顾右盼,低声询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嘘,跟我来。”安屿沙哑着声,朝她摇摇头,“等会儿你就晓得了。” 盛苑点点头,没有再出声。 只看安屿这般疲倦还硬挺着带她出来,就清楚此事不小。 “慧王府?!”盛苑看着王府后门,有些懵了,快速运转的脑子闪过许多不可能的可能。 “走,我们进去!”安屿敲了敲门,待门开了一条缝,他立刻带着盛苑闪了进去。 他们才刚站稳,就见成栋也挤了进来:“侯爷,没人跟踪。” “屿哥儿,慧王是不是……”想到某种可能,盛苑激动得反攥着安屿的手腕,一边儿脚步不停的跟着他匆匆往前走,一边儿颤着声询问。 “嗯。”安屿有些迟疑的点点头。 “太好了!姐姐终于能放下心了!”盛苑此刻真真是悲喜交加,想到姐姐不用面对残酷的现实,她只觉郁气尽消。 看着高兴的盛苑,安屿有些不忍的低声说:“只是慧王情况有些不大好。” “他受伤了?很严重不?”盛苑听他这语气不对,不由心里咯噔一声,“你从哪儿找到他的啊?” “从京畿外三十余里一处山寨寻到的。”安屿边走边说,“内卫军的人偶然听说,那处山寨的小女儿到处寻擅长解毒治伤的名医,就留了个心眼儿;毕竟那条路虽然不是慧王回京的路线,但是距离驿道不远说不得能有收获。” “是她救了慧王?”盛苑听得脑袋嗡嗡响,一时之间闪过许多言情的情节。 “算是吧!” 安屿咬牙切齿的话,让盛苑有些不解。 “怎么还算是呢!” “内卫军的人乔装打扮,意欲上山打探,不想从山阴处往上爬时,不想路遇溪涧,竟见山寨里的人把慧王躺着的竹筏往下推!” “!!!”盛苑听傻了。 这情节转折得有些大! 安屿气愤的说:“内卫军将他们拿下,分别拷问才知,那山寨寨主之女见慧王衣着不凡,面容俊美,才将他捡回山寨的;只是不想慧王伤势过重,又中了毒药,那女郎花了大力气才让慧王勉强维持生机。 就这样坚持了数天,慧王情形不见起色,寨子里的大夫也是无计可施,那女郎只好派人下山寻医。 内卫军听说这事的时候,据说还真让她寻到了个有本事的大夫,可那大夫上了山寨,只看一眼就笃定慧王伤势无力回天。 眼瞅着慧王昏迷不曾清醒,为他差点儿把药库花光的寨主和他女儿,都认为这是做了场赔本儿的买卖,果断放弃了慧王。 大概是怕无端惹到麻烦,他们就把慧王的木法放到半山腰,想让木筏顺着溪流小河而下,由他自生自灭,只当是没救过这人。” “……”这走向听到最后,盛苑发现自己悲伤不起来了。 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可怜见色起意、赔了大半药库的寨主父女,还是该可怜慧王这起伏的遭遇。 虽说不该那么想,可盛苑还是忍不住庆幸那女郎没机会跟慧王演一出“救命之恩当纳妃以报”的戏码。 “那现在慧王怎样了?”悄悄松口气的盛苑,终于想到关键问题了,“宫里头清楚慧王这情况吗?”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八章:都安排 慧王幸存归京,宫里知不知晓,秦太后用实际行动做了回答。 以“安抚慧王妃”为名的赏赐,流水一般送到慧王府,其间最宝贵的一件,乃是先皇元后赠予秦太后的礼物。 秦太后大张旗鼓的赏赐,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在大家看来,太后此举大抵是悲伤过度,愈发珍惜膝下从孙罢了。 “解毒丹乃是杨皇后昔年所赠,是她根据幼时偶得的药方研制出来的,因着珍惜药材难得,拢共才得十数粒儿。”齐姑姑陪坐在盛蒽跟前儿,细细说着,“因太后和杨皇后亲近,故而分得一枚。这些年,太后一直保存妥当,虽说药性肯定有所流失,不过,元后当初说过,只要不启封,一甲子之内尚可服用。” 盛蒽闻言,眼里闪过感激。 齐姑姑接着说:“御医此刻施针之法,也是元后所授,与解毒丹配合使用,效果最佳,故而待施针结束,您再令人给慧王服用。” 盛蒽期冀的看着药盒,缓缓颔首。 因着施针过程较长,齐姑姑代秦太后关切了她和腹中孩儿几句,两人说着说着,又绕到了解毒丹上。 “丹方为杨皇后所有,据说杨家和太傅府都有;杨家那份儿因内斗而失;至于太傅府里那份儿,则是灭失于荣安太后之手。” 荣安太后乃是先皇亲母,因着先皇过度怀念杨皇后,一把火将杨皇后的东西悉数毁去,连带着那张鲜有人知的药方。 盛蒽头次听说这些,又是惊诧又是可惜。 “姐姐。”齐姑姑离开不久,盛苑又来探望。 盛蒽见到她,眼底的愁绪瞬间消散,说着话就要站起来。 盛苑哪敢让她折腾,一见她动就跑过去搀扶:“说话就说话,你可不要站起来啊!” 扶着姐姐回到榻前,盛苑这才注意到她姐姐眼底的青黑。 呀了一声,她攥紧了姐姐双手,目光锁定了姐姐的面容,一寸一寸看过去,又是心疼又是不满的问:“姐姐,我看你面露倦容,可是又亲自照顾慧王哩?” 盛蒽闻言,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孩子月份儿大了,难免折腾人些……再者,府里自有人手照顾,哪里用得到我亲力亲为你呀,莫要关心则乱了。” 盛苑将信将疑,却不好一直质疑,只能劝她:“姐姐不顾着自己,也要想着腹中孩儿。” “我有数儿的,你且放心吧。”盛蒽笑得温婉。 她这般说,盛苑只能信了。 于是话题又回到慧王身上:“王爷还未苏醒?” 盛蒽顿了顿,点点头,笑容里平添一抹忧愁:“御医说毒素尚在消退中,非一时半会儿能全解,还要再等等。” “总归是向好的。”盛苑安慰着姐姐,心里却有一丝忧虑。 慧王伤势不轻,中毒时日不浅,那解毒丹亦非仙丹妙药,这般折腾下来……只怕元气难补。 不知是不是盛蒽也想到这儿了,她牵着盛苑的手,像是对妹妹诉说,又像自言自语:“只要人还在,就极好的了。” “是,姐姐会越来越好的。”感受到那双素来有劲儿的纤手在微微颤抖,盛苑反握过去,微微使劲儿,笃定的传递着温度和力量。 …… “苑姐儿,好久不见。” 满城素缟的街上,盛苑没想到会遇见诚王妃。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那样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郎,此刻坐在马车上却有些老妪之相。 她若是没有记错,诚王妃才是不惑之龄! “王妃,您要保重啊!”脑海里闪过诚王嬉笑怒骂的面容,盛苑的鼻子又是一酸。 “信朗若是见你掉眼泪,怕是要笑话你的。”诚王妃笑着朝她招招手,“你可是要回府,上车来,我送你一程。” 盛苑看着诚王妃那双好像水洗过的眼眸,顿了顿,应声:“那就有劳王妃了!” “苑姐儿,你说卢家还有人吗?”待盛苑坐定,马车动了起来,诚王妃的问题也到了。 关于卢府的发现,盛苑也没隐瞒。 “若是家宴再晚些天,是不是一切就都不同了?”诚王妃缓缓阖上眼,任泪珠从眼角滑落。 这话盛苑没法接,只能是沉默。 恰好诚王妃也不想多言,于是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马车停下。 “苑姐儿,诚王府和慧王府只隔两条街巷,劳你跟慧王妃带句话,若是有需要,尽可叫人寻来。” 盛苑临下车前,忽听诚王妃这般说,本能地就想客气句,只是诚王妃还有话说:“若是需要大夫稳婆,我都能帮上忙,无需临时寻人。” 说完,她就笑着朝盛苑挥挥手,撂下车帘离开了。 “???”盛苑瞧着马车跑远的背影,一脑袋的问号。 原以为这不过是诚王妃的客气话,谁承想,听到最后竟然话里有话?! 虽说姐姐距离临产尚有些时候,可慧王府早已备好府医、稳婆,更是和太医约好,待临产前月余,就请他到慧王府暂住,直到孩子过了满月。 瞧,这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怎么还会出现缺人手的情形? 除非是……有人算计? 这样的想法,让盛苑心里一惊。 不过她这次的震惊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宫里又来人接她了! …… “苑姐儿,若是让你担任顺天府的府尹,你可有把我做好?” 秦太后一见面儿就扔来这句话,登时把盛苑再度炸惊了。 顺天府府尹? 这不是她哥哥现在坐的位置? 看出盛苑的疑问,秦太后跟她说:“工部右侍郎的位置空下来了,我有意调你哥哥前往,若是能做得好,再把他调到礼部任职也不是难事。” 从顺天府府尹做到工部侍郎,乃是从正四品越到了正三品,这可是极大的跨越啊! “若是他在礼部也能胜任,将来说不得让他外放做个边疆大吏当当。” 咦? 盛苑感觉太后这张大饼画得挺有学问的,凭她对哥哥的了解,他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努力表现的。 “所以,你要不要从大理寺调任顺天府?”秦太后见盛苑没回答,不由再度问她。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九章:后续 自燕高祖下旨明确规定大行皇帝丧仪后,至陈至楚,一直未曾更改。 燕高祖昔时曾有言曰:“勿使身后之事滋扰黎民生计,食君之禄者当分其忧。” 故而沿袭燕陈旧制的大楚,也是将国孝期缩短为三个月,三个月后平常百姓依旧可以摆宴嫁娶。 倒是有个一官半职的人家,嫁娶、宴请、鼓乐之期往往需要推延二十七个月。 鉴于燕、陈、楚三朝共用同一处京都皇城,故而三朝大行皇帝停棺之所皆在皇宫外苑的安平宫。 当然,三朝历代皇位更迭数十次,却从有哪次未像本朝这样,数十樽棺椁齐聚安平宫。 “按旧例,文武百官及有封诰者,当连续数日前往清源宫哭灵,礼仪当由祠祭清吏司主掌。”典籍厅北厅,内阁诸臣讨论着仪式程序。 若是按照先皇承元帝的后事安排,景和帝的灵柩在清源宫安置数日后,当移至皇陵附近的殡宫,等待钦天监安排奉移地宫。 可现在情况又有不同,有俩问题亟待解决。 其一是,这次皇室惨遭毒手,承元帝儿孙鲜有幸存,也就是说,这次跟在景和帝随葬的棺椁过多,整个行程若是安排王公大臣定点跪迎,怕是更容易使地方民间人心惶惶,不利于继任者之后的统治。 其二是,皇帝灵柩奉移地宫,是要嗣位皇帝亲自祭祀主持的。 可是按大朝会的意见,皇储继位被延迟,而钦天监的意见则是令景和帝及其亲属尽早奉移地宫,若是令暂代皇储之位的元宁公主主持祭祀行礼,那就意味着之前说的考察期取消了。 哪怕元宁公主暂时没有继位,这皇位基本也跑不了了。 这对于还心存侥幸,盼着慧王妃诞下遗腹子的朝臣,就有些不大友好了。 朝廷多数官员,还有“宁可奉稚儿为君,也不想在女皇膝下做官”的想法儿。 当然,这想法儿除了那个别的傻子们外,大多数官员都不会表现出来。 毕竟真要有女皇上位,他们还得守着官位往上爬呢! 虽说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想法归想法,也不影响他们争权夺势、汲汲营营。 谁叫理想和现实存在着巨大的差别呢! …… “一切从简吧!”秦太后看过内阁奏本,沉默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她便在览政殿里,对着前来的大臣做了交代。 “严格按照钦天监给的日期,将大行皇帝灵柩奉移地宫,至于祭祀行礼,由哀家代行就是了。” 首辅言远等人听了前面半句话,才刚松口气,就听见秦太后最后半句,登时面色大变,连番阻拦。 “哀家是大行皇帝的亲娘,五十多年前,是哀家亲自将他生到世间来,五十多年后,哀家亲自将他送归地宫,有何不可?” 秦太后摸摸已经哭不出眼泪的眼睛,轻叹一声:“先皇修建皇陵时,曾将哀家的地宫安排建造,位置就在大行皇帝地宫之旁,哀家这次过去主持,也是想看看自己将来的安眠之所。 大行皇帝生前未曾再见哀家一回,这次由哀家亲自送他,也是陪伴之意,哀家想亲自告诉大行皇帝,让他莫怕,母子团聚之后,定然再不分离。” 秦太后沙哑着语声缓缓说来,从始至终未见失态,可首辅言远等人却听得心中大恸,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伤无助,好似一股气团紧紧噎在他们喉咙里,半晌不得通气。 “皇帝遇刺,皇室子弟十不存一,这本就令朝廷颜面大伤,不若加紧程序,简缩不必要的礼仪,快些结束乱局才是正理。”秦太后对着犹豫的大臣们摇摇头,“若是以后哀家去了……整套凶礼规模按照大行皇帝的规模再缩减三成。” 首辅言远等人见她执意这样,只能无奈妥协。 当然,说是无奈,其实也没那么无奈。 不过是一步退、步步退,退习惯罢了。 毕竟他们既然能在皇储继承人的问题上做出妥协,那么在面对太后要亲自送大行皇帝进地宫这件事时,他们的接受度还是挺高的。 …… 既然太后拍了板,祠祭清吏司那边儿就开始着手安排大行皇帝梓宫移至清源殿宝床之上。 此后连续三日,文武官员每天一早一晚两次前去举哀礼。 京中命妇则是按点到安宁宫前去哭灵。 永兴侯府一大家子,只有侯夫人郑氏和世子夫人舒氏是到安宁宫点卯的。 像是永兴侯盛向浔、即将就任工部右侍郎的盛昕、即将卸任大理寺寺正的盛苑、以及海安伯邝绮姐儿,都是要到清源宫去的。 说起来,永兴侯府儿孙数量加起来不过一手之数,和时下的勋贵人家比,可他们这一家子算不得人丁兴旺。 可偏就是人口这么精炼的人家,父子兄妹妻室共赴清源宫,当算世间独有之景象。 尤其是家里子弟不济的官员,看着盛向浔儿女好像左膀右臂一般环绕在他身旁,顿时有些辛酸,之前某些固执的想法,在这一刻有刹那动摇。 …… 一家几口人进宫前,盛向浔还跟郑氏保证,自己绝不哀伤过度。 可他一脚刚迈进清源宫,整个人就摇摇晃晃站不住了。 待见到景和帝梓宫,他呜咽一声,噗通扑跪在地,嗷嗷痛哭。 盛苑和哥哥盛昕俩人虽然担忧,却不好出声阻拦,只能一左一右跪在他身旁,一边哭泣一边注意着他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盛苑哭得脑袋有些发胀的时候,慈宁宫内侍前来,请盛向浔过去。 盛向浔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刚要迈步,就感觉膝盖使不上劲儿,腿一软,竟差点儿摔坐下去。 幸好盛昕和盛苑哥俩眼疾手快,一把掺扶住他。 待盛向浔的身影在哭嚎声震耳的清源殿消失,文武官员也到了出宫的时候。 “苑姐儿,你且去安宁宫接咱们娘亲,我和你嫂子在宫外等候咱爹。”盛昕看了看哭得鼻头发红的妹妹,拍拍她肩膀,“接着咱们娘亲,你们就先回府,我们等接回咱爹就回去。回去后,你们自去歇息用膳,无需等我们。” “好。”盛苑抽了抽气,点点头。 和哥哥分开后,盛苑独自走在宫道上,明明周围人来人往,可她却感到说不出的寒意和凄凉。 “盛文臻。”安宁宫里,永平公主看着一脸憔悴的盛苑走向永兴侯夫人,挑了挑眉。 之前哭晕过去的鸿安长公主刚在宫人掺扶下回了此地,就听女儿自语,忍不住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她啊,很快就是顺天府的府尹了,才二十出头就官至正四品啊……皇祖母可真爱她啊!” 第八百二十章:出现 时间过得真快,不管世人快乐还是哀伤,它都以不喜不悲之态,泰然自若的穿梭寰宇,任四时转换,历沧海桑田。 景和帝的梓宫没有等待很久,不过月余便在秦太后的主持下,顺利地奉移地宫。 盛苑作为陪同人员,还跟着秦太后在栖陵参看了一回。 不同于景和帝的梓宫离京时的哀伤,秦太后在看自己身后长眠之地时充满了兴致。 甚至,老人家还给她爹和她将来的栖身之所做了安排。 据老太太介绍,她爹和她是要随葬帝陵的,那可是两块儿极好的地方。 和她爹荣幸之至的感慨不同,盛苑整个人都是惊诧的。 话说,她才二十出头,这么早九为转战地下的生活做准备,这感觉怎么怪怪哒?! “嗨,皇家不讲究这些,你瞧历朝历代的皇帝,大多不都是登基就修陵?” 盛向浔拍拍小女儿的脑袋,笑了出来:“挺好,啥时候都在我和你娘的眼皮子底下。” “……”盛苑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无语。 行吧,生前身后都不愁没地儿住了。 …… 从帝陵归京后,秦太后的精力就大为消减,她出现在览政殿的次数频频递减着,很多之前和内阁约定的权力都转交给了元宁公主。 于是,作为元宁公主现在最信任的堂姐,永平公主也常常出现览政殿。 对此,秦太后却一反常态没有反对。 这让原本忐忑不安的元宁公主大舒口气。 “有阿姐陪着,我感觉愈发有底气。”湖心亭里,元宁公主和盛苑如是说。 盛苑看着面容消瘦的元宁公主,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原本是到慈宁宫探望太后的,没想到临出宫,在中苑遇上了这位还在学习政务的公主,莫名其妙的就被邀请到了此地。 冬季的湖心亭周围环绕的不是粼光闪闪的湖水,而是四面结冰的湖面,虽说颜色肃静些,却也别有一番风韵。 若是旁边儿的这位公主可以再沉默些就更好了。 盛苑自认没有交浅言深的习惯,可还时刻谨记着“疏不间亲”的原则,所以哪怕觉得元宁公主在养虎为患,她也没有多言。 在其位谋其政,要想让她上演忠臣直谏,那就等登上皇位再说吧。 不过元宁公主的表现可不是个好现象。 盛苑当了一回闷嘴葫芦,完美的成为了元宁公主的倾听对象。 因此,元宁公主对她的好感度那是噌噌向上升。 有那么一瞬,盛苑似乎体会到了佞臣的舒爽。 果然,当忠臣最累啊! …… 幸好元宁公主的谈话会不算冗长,一个时辰后,盛苑终于在元宁公主亲切的注视下,离开了皇城。 出来后,盛苑第一时间找到安屿:“我记得,永平公主以前和先皇膝下的几个公主关系都很一般吧?” 安屿在听到先皇俩字后,反应有些迟缓,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姑父已经变成了先皇。 “是,姑姑和谢贵妃管的严,排序在前的几位公主也不怎么跟她接触,至于排序靠后的小公主,则是跟她接触不着。” 安屿揉揉额头,他已经听出盛苑说着话的意思了:“原本表姐不是这样依赖人的,她很自立、也有志向,要不然也不会在姑父出京前,主动要求留京,还要到了工部的职位。” 他很苦恼的甩甩头:“大概觉得永平公主是她同辈人里唯一的血脉亲人,所以她才会格外珍惜吧!……她最近对我也是关怀备至。” 想到自己姑姑只剩这么点儿骨血,安屿就愁的慌。 连他这等不攻于心计的老实孩子都觉得永平公主野心极盛了,他那个表姐怎么就无知无感到这般田地?! 愁啊! “我现在就盼着慧王苏醒咯!” 安屿说着话,还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蒽姐姐生产就在这个月了吧?” “稳婆说差不多。”想到小外甥女儿就要出生,盛苑弯着眼,露出了笑容。 “希望慧王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吧!”安屿就盼着这事儿了。 用他的话说,皇位就是漩涡,唯有把他表姐从漩涡里的拽出,事端才会平息。 俩人说着话,顺天府那边儿就有文书带着差役找来。 “府尹大人,这是从昨儿晚至今时的入城登记册册,里面有两个商队的人瞧着不对劲儿,衙差已经将其关押,还需听您指示。” 盛苑将登记册放到一旁,专注看关于被扣押的两个商队的信息。 “外国商队?”盛苑看着两队人的信息,冷笑,“阮脂与大楚领土衔接,他们过来也就罢了,可布陈与大楚隔着一片大海呢!他们顶着风浪,费老鼻子力气划船来楚,可真不容易!” “行吧,你们先回去,把他们关押严实了,等着上面儿的意思,看看怎样应对吧!”盛苑考虑到自己的形象,不打算在属下面前丢了人设,便挥挥手,打发文书和差役回去。 待他们离开,安屿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嗤笑:“这次没接受各国使节前来,怕他们要百爪挠心了!” “阮脂、布陈虽不足为惧,可就怕他们找了合作对象。”盛苑对这种名面儿上蹦跶的邻国毫不畏惧,倒是对一直沉默不懂的阿戎和奴儿罕有些警惕。 “晟哥儿前儿不是还来信说安好?想来阿戎那边儿不敢擅动。” 安屿见盛苑不放心,掰着手指笑说:“要是不放心,就把他们移送内卫府,我想内卫军那儿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说真话。” 至于对外国客商动刑会不会引起事端,安屿是不怕的,内卫军动手还愁给不出理由? “……”盛苑闻言,的确有些心动,不过斟酌半晌,她到底不舍的放弃了这个办法。 “关他们几天,然后再放出去,到时候你安排内卫军的人跟着瞧瞧。” “好。” …… 数日后,两队乔装打扮成楚人的客商,在被顺天府府衙放出来后,第一时间就带着队伍离开京都。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则消息震惊京都。 失踪的慧王,出现在百官的面前! (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一章:储位 慧王回归,在朝堂上下引起轩然大波。 对于这个惊喜,大多朝臣表示热烈欢迎。 毕竟慧王可是景和帝名义上的长子! 在这个选皇储以从长、从嫡、从贤为标准的时代,莫说皇室只剩这样一个男嗣,就是景和帝的几个儿子都活着,再没有遗诏、没有中宫嫡出的皇子、没有贤名显赫的皇子前提下,事实上的长子,原则上就是朝臣首先考虑的继承人。 所以皇储之位换给慧王,在朝廷官员看来,那是实至名归的。 甚至都不用特别说明,元宁公主就主动辞去代理皇储之名。 看着扔下一句“不肯争取一丝机会,不等旁人要求就主动放弃储位,简直愚不可及!”的堂姐怒气冲冲的背影,元宁公主未尝没有怅然若失。 不过,怅然过后,于她而言,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那些言辞千奇百怪的奏疏、那些不接地气却天马行空的见解,时常让她头晕眼花。 多少次她对着太傅留的课业萌生放弃之意,若不是皇祖母有言在先,她都支撑不到现在。 太傅和先生们的确常常夸她进步,可哪怕是进步,也不能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兴奋和轻松。 发现这个问题后,她就悟了:这个天下至尊之位,于她而言只是负担。 她唯有卸下了负担,方能重获快乐。 现在,她就很快乐。 …… 慧王被明确为皇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等钦天监汇报登基大典的合适时间。 和元宁公主不同的是,慧王虽是皇储,但他早些时候曾帮着景和帝监国,因此倒是不用重头学起。 而内阁大臣在商议过后,亦是决定按照慧王曾经监国的模式,和内阁朝臣分工理政。 一时之间,朝廷上下,平静得和景和帝在时没有两样。 …… “盛文臻!” 忙里偷闲的盛苑,正准备进宫,却在皇城外面让人拦住。 忙抬头一瞧,嘿!又是永平公主。 盛苑心里翻白眼,面儿上却规规矩矩行礼。 “哼!慧王平安归来这事,你,早就晓得了吧?”永平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底透着审视。 盛苑蹙了蹙眉,刚要说话,永平公主却打断了她。 “我原以为你盛文臻这个六元及第的女状元,有多一心为世间女郎呢!却不想也不过如此!关键时刻,还不是看血缘和利益?! 也是,慧王是你的亲姐夫,你就是为了自己的姐姐,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为了家族和你自己的利益,选他也无可厚非!” 面对奚落,盛苑打量着永平公主,忽然问:“公主位同郡王,您是超品的贵人,却当街阻拦我这四品小官,是不是有些掉价跌份儿呢?” 准备加大火力冷嘲热讽的永平公主:“……” “公主若是清闲寻乐,可找元宁公主玩耍,您们品阶相同意气相通,刚好能陪元宁公主散散心。” “你!” 盛苑软中带硬的言语,刺得永平公主面色微变,登时就要发作。 恰在这时,盛苑又抛出一句:“当然,若是公主闲来无事,又不小觑下官位卑,那下官还真有一问。” 她温笑着看向永平公主,言:“下官之前听闻,通政使司近来常常接到关于女子科举的奏疏……” 第八百二十二章:反问反击 “奏疏建议女子科举单开一科,同考不同卷,同时不同院……此疏谏递交内阁,而后转问元宁公主,公主虑而不决,您进言曰可也?” 盛苑虽然对永平公主多有避让,却不是真怕了她。 这会儿不耐烦跟她打机锋,言辞也不留情:“公主可曾想过,悬崖之间,独木之上,进虽艰险,退却无路也?两代先皇给女郎开辟前路不易,公主纵然对此不察,却不能轻视代之。 下官常于民间玩耍,只觉‘崽卖爷田不心疼’一句适合赠给公主以作警示。 若是公主能纳善言,还望公主谨记,‘不能共情苦难,非罪也;对民间疾苦视而不见,冷漠无知也;随手拆掉他人施救和自救的梯子,换取可有可无之利益,卑鄙也!’” “盛文臻!你岂敢这般言我!”永平公主只觉耳畔轰声隆隆,震得她面红耳赤,怒从中来。 “若公主觉得下官是虚言构陷,那您尽管让言官弹劾下官;若公主觉得下官只是言语不雅,那下官只能说,下回还请您事儿做得漂亮些!” 盛苑看向恨不得吃了她的永平公主,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若公主认为下官不恭,恼怒之情难消,也可和下官一起进宫,请太后评评理!” “盛文臻!你以为你搬出皇祖母,本公主就怕你了吗?”永平公主扶着发闷的胸口,狠狠盯着盛苑,“吾乃先帝亲封的公主!你不过是国公之女,四品小官!竟然以卑侮尊,就是闹到太后面前,本公主也是不怕的!” “好哒!”盛苑当即摆出个“您请”的姿势。 “……”永平公主被噎得眼前发黑。 霎时间,她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皇祖母有多偏心,她很是清楚,更何况这里面还间杂着慧王! 和盛文臻进宫,无异于是自取其辱! 她怎么可能让盛文臻得意! “好!好!好!”永平公主铁青着脸,狠狠地甩过袖子,朝盛苑冷笑,“但愿你能一直这样得意!” 她看着盛苑云淡风轻的侧颜,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你以为慧王上位是最好的选择?哼!哼哼!本公主倒要看看,你盛文臻是不是真能一直平步青云!送你个警告,你可最好不要登高跌重哟!不然,本公主是会看你笑话的!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永平公主转步上马,她扯着缰绳,居高临下的看向盛苑:“都说慧极必伤,只不知咱们大楚这位六元及第的女状元能走多远……驾!” 言罢,她掉转马头,飞驰而走。 这动作之利落、这行止之潇洒,完美的掩盖了匆匆离开的狼狈。 只可惜,她身后站着个盛苑。 “通知巡城司,就说永平公主于京都中城策马狂奔,极度违反先皇钦定的京都治安十疏,按律当罚!” 盛苑抖抖袖子,吩咐小遥派人传话。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只可惜她这个顺天府府尹上任的不是时候,因着皇室惊变,京都权贵们可有眼力见儿了,家家约束子弟、户户管理纨绔,根本没人给她立威的机会!幸好,今儿遇上了永平公主。 “好人呐!”假模假样擦擦眼角儿不存在的泪光,盛苑拍拍袖子衣摆,大摇大摆朝皇城而去。 忍着怒气缴纳违规罚款的永平公主:“……” 很好,盛文臻! 本公主,记住你了! (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三章:交代 慧王的登基大典安排在了春季。 在几个日期选择的时候,已经成为皇太子的他,一眼就圈中了排在最后的选项。 他给出的解释,是想在万物生发的时节开始一个新的时代。 不过负责大典安排的官员都很清楚,他是想等太子妃生产。 要不然,怎么会把封后大典安排在同一天? 不过不管升级为太子的前慧王怎么想的,为登基大典做准备的有关人员已经有序的忙碌开来。 而盛苑作为顺天府尹,只要协助巡城司和内卫军掌控京都治安就好了。 刚好京都风波才消,而京都内外的庶民权贵们,大多还是有眼力见儿的,不肯轻易挑拨上位者的忍耐,故而个顶个儿的老实。近段时间里,鸡毛蒜皮的小案件偶尔冒出两件,除此之外再无诉讼,一时间,倒让府衙显得格外冷清。 于是,清闲的盛府尹,隔三差五就被慈宁宫叫到宫里说话。 “上苑的蘋婆、西凉的蒲萄、吴下的杨梅、闽中的荔枝,向来是我所爱也。” 秦太后靠在软枕上,笑呵呵的跟盛苑说起了水果。 “去岁进贡的贡桃皆好,不过啊,我却对你进上的红饼子念念不忘。” “您若是喜欢,等到了时节,再给您寻来。”盛苑剥着荔枝橘笑了笑。 秦太后看着翠玉碟里的果肉,捏起一颗笑言:“前年地方进献的柑里,最得我意的是泥山柑,奈何今次遭了大水,收获寥寥。” “真柑虽好,香栾橙也不差。”盛苑接过宫女递来的红翡平碟放到秦太后手边,“肉质饱满,汁水清甜,您尝尝。” 秦太后从善如流,吃了一片,笑着颔首。 盛苑就着宫女端来的铜盆洗了洗手,一边儿揉着香脂一边儿叮嘱:“眼下天儿冷得很,这果子虽好,也不可多用。” 秦太后笑应着,顺手又捻了粒冰橘肉放到嘴里。 盛苑:“……” 大概是让盛苑瞧得有些心虚,秦太后干咳两声,叫人换下果碟,重换上热乎乎的果饮。 “前儿永平又寻你麻烦了?”接过齐姑姑送上的手炉,秦太后调整了姿势,舒舒服服半靠着软枕,这才问起先前听到的信儿。 盛苑也不瞒着,绘声绘色将她和永平公主的对话学了一遍。 “哼,有小谋而无大智。”秦太后冷哼一声,看向盛苑的眼里却有些忧虑。 “涉足仕途宦海本就不易,更何况是女郎!永平虽有诸多不是,可等你在官场呆久了,会发现,有更多更多的人尚不如她。” 这般说着,她瞧了一眼齐姑姑。 于是,刚想接话的盛苑发现,齐姑姑转身从不远处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扁扁的小匣子。 那匣子不过巴掌大,瞧那样式端得像是装令箭的。 “打开给苑姐儿瞧瞧。”秦太后示意齐姑姑打开。 “咔哒。”铜锁弹开,一片朴素的青铜箭牌出现在盛苑眼前。 “罪罚皆赎”,四个篆字在花藤纹路的环绕下撑满了整个牌面。 “这是……”盛苑感觉这和安屿手里的丹书铁卷同属一类。 “免罪铜牌。”秦太后眼眸流转的光彩里带着些许怀念,“当初荣安太后给温家争取的宝贝,后来先皇夺回,转赠给了我。” 盛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先皇指的是承元帝。 她注意到太后言语里那个“夺”字,莫名感觉有些凌厉。 不过不等她多想,就听太后慈和的跟她说:“这青铜牌我是用不着了,而今赠予你这丫头吧!只盼着你永远都用不到才好。” “!!!”盛苑没想到这免罪铜牌竟然是送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忐忑,“姨奶奶,有您这稳稳地靠山在,我可用不着这牌子!” “傻丫头,我纵是没有不依你的,也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啊!给你,你就留着!”秦太后似看不到盛苑的不安,反手将匣子合上,扣好小锁,直接推到盛苑手上。 “那您给我爹爹好啦!省得又要说您偏心哩!”触感冰凉的匣子,在盛苑手上却格外烫手。 “你傻不傻!”秦太后翻她一眼,嗔说,“给你爹的东西,可不见得就能传给你,你不要老想着旁人!若你爹吃醋,自叫他醋去吧!我就喜欢可可爱爱的小女郎,才不稀罕他哩!” 话说至此,盛苑也不好再推托,只是拉着秦太后的手摇晃着,娇声说:“长者赐不可辞,那我就愧领了……可是您须得好好儿的,我还得靠着您狐假虎威胆大包天呢!” “那可不!你这丫头啊,天不怕地不怕,姨奶奶我总要护你周全。”秦太后弯着眼,笑应着。 …… 盛苑抱着匣子回府,自是引起她爹一番惊诧不提。 却说她离宫后不久,秦太后就让人至典籍厅传话,要内阁派中书舍人前来,她要拟旨留嘱。 储君姜瑜琮闻声,匆匆赶至慈宁宫。 “皇祖母。” 秦太后看着这个好像一阵风就能给吹走的孙子,心里不是滋味。 解毒丸救了他的命,可那些毒素到底还是伤了他的根基。 她这个向来意气风发、体格康健的孙子,只怕终究还是要让蒽姐儿伤心了。 “太子要好好保养,少言少语、情绪平稳方是长久之道。”秦太后摆摆手,让他听自己说,“哀家的情况,哀家自己清楚,能坚持到看着你回来,已是意外之喜……若你不能看透,只当是哀家想念你父皇,和他团聚去了。” 饶是之前有所猜测,听闻此言的姜瑜琮仍不禁惶惶凄然。 “孙儿恨卢氏!”姜瑜琮满眼含泪的哽咽痛诉。 “恨伤身,你若任恨意膨胀,却是成全卢氏之谋划了!”秦太后摇摇头,叹声说,“而今皇室凋敝,你当务之急乃是稳定江山,振兴皇室,好好教导继承人。” 提到继承人,秦太后又是一阵难过。 孙儿能活着已是侥幸,再谈子嗣难免贪婪,故而蒽姐儿腹中孩儿必要保全。 “御医虽可信,你当不可存有侥幸之意,太子妃那儿定要严格把守,不可给宵小可趁之机。” “皇祖母,蒽姐儿怀中孩儿应是女郎。”姜瑜琮咳嗽两声,轻言,“孙儿惶恐,一时不察,竟落得和陈末帝一般了。” “可是陈末帝当初却没有你此刻的好局面啊!那时没有女子科考为官,更没有女郎为皇储的先例啊!” 第八百二十四章:过渡 景和十年冬,孝和文太后秦氏于慈宁宫溘然而逝。 临终前,秦太后留旨令礼仪从简,且反复明言不扰百官不扰黎民,无需文武官员朝廷命妇进宫举礼,无需朝廷民间增加国孝,只要尽早迁入栖陵就好。 此旨一出,许多官员以不合礼仪之规上疏反对,内阁诸臣亦是有些微词。 最后还是太子姜瑜琮一力坚持,后续程序才按秦太后要求进行。 于是,在景和帝梓宫进帝陵后两月整,秦太后地宫的石门轰然落下。 至此,这对分离了近三个季度的母子,终于团聚了。 …… “苑姐儿。” 朝殿外玉石桥上,安屿远远地瞧见了消瘦不少的盛苑,忙不迭跑过去。 此刻的盛苑,虚扶着手边的白玉栏杆,回首望着朝殿方向,默默地发呆。 因着姐姐生产在即,太子姜瑜琮特地请了岳母永兴侯夫人郑氏前来陪产,所以盛苑这个亲妹妹每次下朝也会到先到后宫内苑瞧上一回。 今儿便是探望过了姐姐正要出宫,行至此桥驻足回望朝殿,才遇上了安屿。 “苑姐儿,你怎么站在这儿发呆?”安屿赶忙将手里的暖炉塞到盛苑手里,“多冷啊!赶紧暖和暖和!” “我第一次进宫时,齐姑姑就是抱着我站在这里,遥看着往来的朝臣。”盛苑看着清冷无一人的石阶,目光渐渐迷离,“那天至今近二十载,可那天的画面,清晰得却恍若昨日。” “苑姐儿……” 盛苑瞧着挺平静的,倒是安屿听到这儿竟潸然泪下。 “表叔离开了,姨奶奶走了,齐姑姑也出京了,皇宫还是那座皇宫,可皇宫却永远不是那座皇宫了。” 盛苑看着蓝天白云之下的红墙碧瓦,莫名有些发慌。 那么熟悉的地方,熟悉到她闭着眼都不会将任何一条路线走错的地方,怎么突然变得这样陌生。 “你说这算不算另外一种意义的沧海桑田?” 这一刻,盛苑隐隐有些感伤。 不过这份感伤尚未彻底成形,就让安屿打断了。 刹那间,盛苑全部心绪迅速从自我的世界里抽离,之前出现得所有负面情绪顷刻不见。 低头看看落在手面上的温热泪滴,盛苑又抬头瞧瞧面前哭得伤心、时不时还抽噎两声儿安屿,理智登时回笼。 好家伙,她这触景生情之人尚且没哭,安屿却哭得不能自已了。 不晓得的,还以为她又揍他了! “苑、苑姐儿,我、我想姑、姑父了!”安屿红彤彤的眼眶饱含着泪水,那委委屈屈的样子,看得盛苑额头发紧。 “……要不你忍忍?”盛苑也不知该怎么劝解。 也许,她近来常常偷着哭泣的老爹能和屿哥儿有共同语言。 “忍、忍不住啊!”安屿眼泪阀门一开,想关上,可就不容易了。 “要不、要不……你就想、就想,将来总要附葬帝陵的,现在见不着,以后天天见!”盛苑让安屿哭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知不觉胡诌起来。 安屿:“……” 劝导的效果,他自认不错,可怎么就感觉这话怪怪的哩?! (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五章:罴娃 笼罩的乌云终将散去,灰蒙的雾气终将被明媚灿烂的阳光穿透,朗朗天日、气爽云高才是主题。 就在大雪过后,万千光束穿透白云、明朗的光铺满大地的刹那,一声婴儿啼声响彻宫苑。 昭德公主,就此诞生。 景和十一年春,太子姜瑜琮和太子妃盛蒽同乘而上,经过玉阶丹陛,走向通往朝殿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一个月后,年号改为延平。 延平元年,昭德公主百岁宴后,延平帝秘密立储,将圣旨藏于览政殿侧殿民贵君轻匾牌之后。 “等罴娃三岁之后,朕就广告天下,使海外咸知我大楚皇太女之名。” 延平帝牵着皇后盛蒽的手,一齐看着睡得嘴角冒泡泡的女儿,轻声许诺。 嗯,刚出生四个月的大楚昭德公主,小名就为罴娃。 罴,熊也;罴虎,勇士也。 这是延平帝绞尽脑汁想出的贱名,为的只是女儿可以平安长大。 至于昭德公主的大名,此时的延平帝,还没想好呢。 虽说女郎小名里有这么个威猛的字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身高八尺、肌肉遒劲、威猛雄壮、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的人物形象,不过盛蒽盛皇后却很满足,毕竟罴娃这名儿,总好听过狗娃儿、铁蛋儿不是?! “虽说立储圣旨不曾明告天下,可是朝廷上下谁不晓得继承人就是罴娃?我宁可她长成一手扇倒一个猛汉的女郎,也不想让她柔柔弱弱。”盛蒽私下里曾对妹妹盛蒽这般感叹。 盛苑看着摇床里那个抱着脚丫啃得香甜的未来皇太女,悄悄的冒出个想法儿。 其实、也许、可能……皇上取罴娃这名,是从屁娃这名儿上得到的灵感。 这样才符合贱名好养活嘛! “想抱你就抱抱,何苦眼巴巴儿的瞅着。”盛蒽见小妹好奇的围着摇床转,那样子就跟大孩儿看小孩儿似的,端得好笑。 盛苑一听赶忙摇手。 好家伙,这小屁孩儿现在相当于大楚姜氏的至宝,她可不敢碰! “瞧你谨慎的样子哟!”盛蒽也不强求,琢磨等罴娃大些了,她们姨甥就好亲香了。 盛苑虽然不敢抱小孩儿,不过却敢拿小孩儿打趣,这不,一见着姐姐近来,忙不迭凑过去,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淘气!”盛蒽从没想过自家宝宝小名可能还有个来源。 听到屁娃俩字儿时,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你这坏丫头,怎么想的啊!”盛蒽哭笑不得的点点妹妹光滑饱满的额头,想要嗔她两句,可“屁娃”俩字儿太魔性了,她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就促狭吧!等罴、罴……罴娃长大了,看她闹不闹腾你!” 说是这么说,等用过晚膳,盛蒽忍不住跟延平帝求证。 根本没想那许多的延平帝满脑袋问号:“???” 咦,他当时是这么想的吗?! “咱们的昭德公主取名,哪怕是小名,该雅还是要雅些的。”延平帝努力压抑着嘴角的弧度,将妻子的注意力换到他身上。 他牵着盛蒽的手走向书案:“今儿要看的奏疏还有两摞,走,我接着教你阅览奏章。” 注:罴(pi,二声) 第八百二十六章:忙碌的盛府尹 将将入夏的时候,京都气候已见炎热,尤其午后,日头格外卖力的散发着热度。 每到这个时候,京都百姓多数在家中休憩,大街小巷、城门驿道清静的很,除了巡逻队和守卫,鲜少能见人影。 外城看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拄着长枪,站在原地眯瞪。 他和搭档商量好了,俩人轮流休息。 「呀!岑头儿!又是顺天府那帮衙吏!」搭档清脆的呼声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姓岑的守卫勉强睁开眼,手搭凉棚往声源处瞧,就见十几个衙吏吭哧吭哧往回走。 待他们走得近些,那带着汗味儿的热期呼呼往岑守卫二人脸上扑。 「好家伙!诸位,不易啊!」岑守卫一边核对来人的入城令,一边由衷的感叹。 「嗨!职责所在!职责所在!」一张张大红脸应和着。 「行,都登记好了。各位赶紧回去歇歇脚吧!」岑守卫见搭档记录完毕,笑呵呵的将入城令送还为首的大汉。 那人道了声谢,扭头一挥手,带着队伍速速往府衙方向跑去。 「他们这也没个脚力,成天这么跑着出城进城的,也着实不易啊!」岑守卫的搭档是新入职的小郎君,才行冠礼没多久,年轻得很。 岑守卫闻言,嗤笑一声:「脚力?呵呵,就是有又怎么可能轮到这帮衙役小吏?就是同知、通判巡察,他们也是跟人家马蹄后面儿吃灰的!」 小守卫啧啧了两声:「且不如咱们这守城门的哩!」 「谁又比谁强多少呢!」岑守卫叹了口气,忽而笑出声,「原先这帮家伙大老爷似的做派,可比咱们轻省着呢!也就是新府尹上任,他们才忙得团团转哩!」 大概是有对比就有幸福感的缘故,岑守卫笑容瞧着都舒心。 「大人,巡护队归来,各州县诸事皆安。」 盛苑闻声,从书案后抬起头,接过文书递来的记录册,仔细翻了翻,满意的点点头:「可。」 专门负责给府尹递送文件的文书见她没有别的交代,尊告一声后,便拱着手倒退离开。 这般,盛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的计划表上。 自从新皇登基,全国除孝之后,大楚京都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作为顺天府尹,盛苑也减去紧急时期加复的任务,工作重心回归原位。 府尹者,掌一府之政,宣风化、平狱讼、均赋役,教养百姓、负责府吏之考绩。像是地方科举啊、学校教化啊、祀典啊,这都在府尹职责范围之内。 虽说清军、巡捕、管粮、治农、水利、屯田、牧马等事宜由同知、通判负责;司法审判有推官执掌,听着好像总领这些官吏的府尹还算轻松。 可实际上,作为总领这些专官、并负责考核的府尹,需要考量的事宜真真是太多了。 尤其当手下的同知、通判数量激增,达到六七个、七八个的时候,你还要小心他们之间的机锋。 同职能的手下多了,若是打成了一片,做主官的不免忧虑他们联合起来上下其手、蒙蔽上官。 可若手下心思太多,做主管的又要忧虑他们彼此挖坑、内斗不止。 本来政务就多,情绪再因为属下而内耗,那这上官当的可就忒郁郁了。 盛苑不喜欢无效消耗,更不想把有限的精力投放到无限的斗智斗勇中,所以在京都正常运转之后,她就将衙吏重新做了编排,让不负责具体事宜的衙吏,分队到辖地所在巡逻。 虽说这样的改变仍旧不能彻底解决弊端,但是的确给盛苑节省了大量精力,从而让她可以在政务上大展拳脚。 「大人,云 栖书院给您送来请帖。」文书去而复返,说来的消息,让盛苑露出笑容。 自从上任顺天府,盛苑才知晓京外社学推行不易,村镇那边儿,不止小女郎读书不易,就是小郎君,大多数人家也只是让他们识个字儿,不当睁眼瞎罢了。 即使社学不收学费,纸墨笔砚亦有朝廷供应,这些人家为了所为的劳动力,依旧不肯让孩童久读。 别的地方,盛苑管不到也就罢了,能管到的地方,她是不肯像那些前任似的置之不理。 其实小孩子就算是当大人用给家里干活,又能干多少呢? 不过是民间百姓生活清苦,能多挣一分是一分,能少花销一些是一些罢了。 所以要想稳固提高社学就读率,关键还在于给百姓看到读书改善生活的可能,并让他们得到真正的实惠。 盛苑联系云栖书院,就是看重他们书院百家齐放! 医者学院、农院、工匠学院……这些学生走进乡间地头,展露出朝廷给予的丰厚待遇和福利,令老百姓真切看到实实在在的学习成果,那再宣传读书,想来阻力会小很多。 同时,医者、农学生、工学生走到民间实习,对他们积攒大量经验、进行实验数据、达成知行合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医学生给村镇百姓看病、农学生提供更好的粮种,工学生提供更省力省时的耕作工具和先进的耕作方式……这些利好百姓之举,可以达到多重正面效果。 想要一举多赢的盛苑,为此特意拜访了云栖书院院长,提出了建立顺天府与云栖书院的官方合作关系。 当时那位老先生用实际行动表现了何为「十动然拒」。 盛苑倒是不气馁,还琢磨着要不要身体力行的来一出三顾茅庐。 没想到月余之后,事情就出现转机,云栖书院递帖子来了! 这次,盛苑有信心在云栖书院签下合作契书。 事实和盛苑以为的一样,云栖书院在院长之位更迭后,很痛快的签下了合作契书。 至此,盛苑的计划伸出了试行的触角。 当然,具体事宜的落实,还要看同知、通判们的能力。 不过不管怎么说,盛苑都清闲多了。 而清闲的盛苑,又把目光落在京都那宽敞的大街上了。 大楚京都大街,街面十数丈宽,不管是卫生还是运输,都有建设之处! 只不过,像是街边设立垃圾置放箱、公共马车运送站、以及给外地客商提供的摊位等事宜,要想办成,是需要上疏内阁、获得其首肯才行。没办法,谁让顺天府就在京都呢。 因此,盛苑只好挽起袖子,开动脑筋,试图让奏疏打动内阁。 只是盛苑却不知,她写的再好,内阁也没工夫搭理了。 因为就在她送上奏疏后不久,一篇军情急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自边城而至,落在了内阁朝臣们的桌面上。 第八百二十七章:请战和数落 「阿戎进犯,奴儿罕夹击策应,边境三城危矣!」 驻边内卫军的密奏,令朝廷上下哗然。 阿戎犯边,虽是违背了当初停战约定,却不曾出乎大楚君臣的意料。 倒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奴儿罕主动挑事,令大楚上下惊诧。 「贼子欺我大楚时局不稳,想趁君位更迭之际,图谋中原,可恨之极!」武将纷纷主动请缨,欲要前往边城退敌应战。 内阁诸臣虽未表态,不过典籍厅南厅却热络起来,人来人往情报不断,兵部官员更是几乎常驻于此。 「胡闹!你一个女郎,竟要请战?!你是文状元不是武状元!」 延平帝拿着内阁转递的奏疏,喊来了盛苑和安屿,当着皇后盛蒽的面儿,劈头盖脸一通数落:「还有你,你是安城侯不是冠军侯!登榜题名后,你有好好儿当过差吗?你进过军营嘛?!你领过兵点过将么?!还请战!咳咳咳咳咳!」 「皇上!」盛蒽赶忙上前给他抚胸,忙不迭吩咐近侍帮忙喂水。 一阵忙活后,延平帝平稳下来,一张俊脸涨得极红,仔细瞧着,气息似乎仍有些急促。 盛蒽见状不敢大意,叫上内侍跟她一起将延平帝扶到内殿休憩。 「御医就在内殿候着,让他给你把把脉,按摩一下……待吃些补汤,养足精力,你再跟这俩说道也不迟!」盛蒽边走边哄。 延平帝拍着她的手,摇摇头,嘶哑着声儿说:「朕一时半会儿起不来,案上奏疏繁多,还要劳烦皇后整理归纳,待午后与朕说来……」 一口气说这许多字儿已是极限,他很是喘了几口气,这才接着说:「皇后不必随朕过去,在览政殿审阅奏章便是……再有,你好好儿和苑姐儿、屿哥儿说说,让他们莫要跟着裹乱!」 盛蒽点头应是:「那皇上要好好儿听御医的话才成!我尽快翻阅奏疏,然后一起享用午膳……至于那俩不省心的,我啊等会儿定要替你好好数落他们一顿!数落完了也不管饭,轰出去叫他们自省去!」 延平帝听得笑出声:「朕又不是小孩子……」 才笑两声,竟然又要连咳。 盛蒽心里一紧,面儿上不显,一边安抚一边嗔说:「陈御医见着,又要叮嘱您莫要嬉笑怒嗔了!」 延平帝想到那位向来严肃的老御医和老御医手上的针砭,刚升起的咳意瞬间压下,就连咳得有些发疼的肋骨都轻松了不少。 待盛蒽重新来到览政殿,发现自家小妹和安屿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跑得还挺快!你俩刚刚又扒门框了,是不是?」盛蒽没好气儿的点着小妹的额头,说她,「怎地比罴娃还调皮哩!」 「姐姐,皇上没事儿吧?」盛苑捂着额头,有些心虚。 「咄!」盛蒽瞪了她一眼,「皇上自然好着呢!」.z. 见小妹缩了缩脖子,盛蒽叹口气,虚点着她警告:「龙体之事,岂容轻问?窥伺之罪难赦!定要谨记矣!」 「哦。」盛苑让她姐严肃的语气唬了一跳,登时老实下来。 盛蒽见她小模样怪可怜的,哪怕知道这丫头演技不错,也难免有些心疼,不由得软和了语气:「先帝和太后在时,你们是小辈儿,便是有一二不周,他们也不计较;而皇上既是你们的兄长又是你们的姐夫,对你们俩人亦是宽宏包容,有些不足他也予理会。 可这些优待却不是你们不谨慎的理由,你俩自小饱读诗书,更应明理懂事、谨遵圣贤教诲、时时谨记慎独之理。」 盛苑和安屿两个耷拉着脑袋,排排站、听数落,那样子要多老实有多老实,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盛蒽好笑的摸摸小妹脑袋 :「你俩还傻站着作甚?还不快坐下!难不成要让我这个皇后陪着你们站着?」 听到姐姐的笑声,盛苑的耳朵微微一动,眼珠儿滴溜溜快转了两圈儿,迅速调整表情,力图让自己看上去萌可爱萌可爱的:「阿姐,你跟皇上说说,就让我俩跟着大部队去边城吧!我俩不能带兵打仗,可是还能监督粮草、运送物资啊!」 说着话,她扯着姐姐的衣袖,撒娇的摇晃着:「我们保证不胡闹!只要见着晟哥儿,我们俩就回还,好不好啊!」 「呵呵。」盛蒽无情的将衣袖扥了回来,「盛府尹!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朝廷四品官员!哼,你不过二十一岁,却已接任顺天府尹之位,此乃朝廷君主之厚待!受君之恩,理当回报!你该忠君报国、以所学之能造福庶民社稷才是!怎可以公谋私,为一己之私随意掺合军务?」 「二姐姐,您别骂苑姐儿了,这是我出的主意!」安屿见盛苑被皇后骂得快要钻壳里去了,忙不迭主动分担火力。 却不想盛蒽还收着劲儿呢,她听见安屿主动站出来,满意的点点头。 行吧,舍不得数落自己妹妹,还舍不得数落别人家的郎君?! 安屿在看到皇后做出捋袖边儿的动作后,就有些发懵,等到皇后盛蒽口若悬河的将他的错处进行了「总结归纳→逐步分析→合理推理→逻辑整合→发散举例」等一系列展开时,小侯爷安屿懵了。 两眼蚊香圈儿那样的懵。 盛苑看着安屿在椅子上摇摇晃晃,脸上的每个细纹似乎都在呐喊 。 好一幅怀疑人生的表情! 幸好览政殿御案上摆满了奏章,繁重的工作量把盛蒽叫醒,顺利的放过了盛苑和安屿。 「呼、呼~~太吓人了!」安屿和盛苑直到走出皇城,这才敢飞扑到马车里,不停地让车夫快些往回赶! 「我敢保证,我是睡不着了!」安屿现在还感觉脑袋里转着盛蒽的话声。 「睡不着就想想办法,看怎么才能联络到晟哥儿吧!」盛苑揉着耳朵,想了个主意。 「问题就是联络不上啊!皇上不让咱们出京,咱们根本没法跟边城通信!」安屿耸耸肩,两手摊开说,「此为战时,驻地内卫军不可能为咱们所用。」 俩人说着话,忽听外面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快速掀开车帘看去。 就见一队人马飞驰至外城后分道而行,一拨儿人继续朝着官署街而去,另一拨儿人则直进皇城外城,看这样子,多半儿是朝着典籍厅方向去的。 第八百二十八章:卢晟(上) 奴儿郡森林深处的一间木屋内,卢晟依靠着墙,使劲咬着从衣襟上撕下的布条,单手给肩膀伤口包扎。 原本高鼻窝眼的英俊郎君,这时却显得有些狼狈。 那头乌亮的厚发,此刻潦草的揪成了团;余下的碎发则凌乱的贴在沾着灰尘的脸颊上。 「嘶!!!」 简单处理过的药草紧贴上伤口,卢晟额角的冷汗滚珠儿似的往下掉,俊朗的面容瞧着竟有些狰狞。 半晌过后,他恍恍惚惚睁开眼,使了好半天力气,这才扶着墙边勉力站起。 这一站不要紧,那件做工精秀的红绒战袍,似是承受不住破损一般,分成好几瓣儿耷拉下来,倒显得早已经凸凸凹凹的铠甲不那么气惨了。 「啾!啾啾!」小隼绒绒从窗外飞进来,落在他那只伸出来的手掌上。 卢晟舔了舔起干皮的双唇,用下颌揉了揉绒绒的额头:「送完信了?辛苦你了!」 「啾!啾!啾!」绒绒勉强睁着眼朝他叫了两声,而后就窝在他手掌里睡着了。 卢晟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到头盔里,瞧着羽翼稀疏的绒绒,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若平时他还有适合小隼吃用的食品药物,可现在他所处之地毗邻敌营,物资紧缺的很,只能苦了绒绒。 「哟!你又醒了!」正当卢晟叹气的工夫,一个身姿飒爽的女郎推门而入,她放下肩上背的弓箭和猎物,仔细打量了卢晟片刻,点点头,「行,还会给自己换药了。」 「梁姑娘。」卢晟虚弱的朝她打招呼,「多谢你这几日的收留,在下感激不尽,来世当结草衔环以报恩德。」 「哟!听你这话声儿,是现在就要告辞啊,还是活不下去了?」 梁姑娘从柜橱里拿出一个木钵,一边儿用杵研磨里面的草药,一边儿打趣着说。 卢晟倒是没觉得受到冒犯,苦笑着摇摇头:「在下还有要务在身,之前昏昏沉沉数日,已然耽搁了大事,此刻不敢再拖延……」看書菈 「可你能去哪里呢?泰宁郡和奴儿郡衔接的几处边城已经被阿戎和奴儿罕的军队攻下,现在这里也成了敌占之处,后面的府城早已城门紧闭,你就是能穿过阿戎和奴儿罕的防线,也翻不过城门去啊!」 梁姑娘看了卢晟侧脸片刻,说道:「你当务之急当是养好身体,这样才能图谋以后。」 卢晟凄然的摇摇头:「我守的边城被占,我的同袍战友皆战死沙场,我坐卧难安,只盼着用残躯为同袍报仇!」 梁姑娘嘭的一声将木钵拍在桌子上,登时把陷入自怨自艾情绪的卢晟给拉了出来。 「明明是你们守城的将军固执自负,不肯听你这书生主事的提示和警告才落得这般田地!你何必自负呢?」 卢晟听闻,不仅没有感到安慰,反而惊出一身冷汗:「梁姑娘,你、你你你……你又是如何知晓得这般详细的?!」 梁姑娘见他目光警惕,随意的拿起木杵接着捣药:「你道我是哪个?边城物资匮乏,若非宏远商队往来运送,只怕愈发荒凉。」 「梁姑娘,你是宏远商队的主事?」卢晟眼里的警惕略微消减一二,不过心里却愈发谨慎了。 据他所知,宏远商队的人脉关系极广,主打一个只做买卖不管立场。 正是因此,这支商队平时不管是出入大楚、阿戎,还是奴儿罕,都没任何障碍。 据说,最远的时候,宏远商队甚至都穿过了西域。 他们提供的商品范围极广,上至各国贵族稀罕的物件,下到普通人吃用的物资种子,没有他们不卖的。 因此,他们在大楚、阿戎、奴儿罕的名声极好。 可就是宏远商队的这份能耐,让卢晟不能不提防。 第八百二十九章:卢晟(下) “主事算不上,不过是跟着商队跑腿讨口饭吃的人罢了。”梁姑娘谦虚的摆摆手,似乎看出了卢晟隐藏的警惕,轻哼着说,“卢主事还请放轻松些,我若是有叵测之意,在你受伤昏迷时,只管袖手就是。” “在下多些姑娘救命之恩。”卢晟垂眸拱手道谢。 不过心里愈发嘀咕。 若非边城主将嫌他多事,将他派出城去交接物资,他便是有些能耐,也活不到现在。 城破之时,他方才折返,若不是随他出行的战士抵力掩护,他只怕连坠落山崖的机会也没有了,更不会为梁姑娘所救。 可是,这一桩桩一件件,仔细的想想却透着过分的巧合。 他很难不多想。 梁姑娘对于他的感激之言,回以一双白眼:“不会装就不要装了!若不是见你衣领底下的那枚药玉,我也懒得管你!” 她说着话,大大咧咧的将脖子上的红绳从衣领中扯了出来。 红绳绑着的那枚药玉,和卢晟佩戴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卢晟见之,猛地就要站起。 梁姑娘没想到他反应这样大,很是吓了一跳,赶忙蹿过去将他按住:“你可小心着些!救你醒来花费了我不少珍贵药材哩!” “梁姑娘,你究竟是谁?!”卢晟迷惑的看着两枚药玉,根本想不明白。 “原氏秘药极为难得,就是宏远商队亦难购得一二。”梁姑娘没有立刻回答卢晟的询问,自顾自说着,“本来其曾做贡品进贡宫中,奈何陈晋帝言其‘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自此,原氏秘药不再进贡、出售,只是自家至亲来往赠送。” 卢晟一边听,一边回忆着苑姐儿跟他说过的话。 没想到,这位梁姑娘和苑姐儿说的所差无几! “卢郎君是从京都而来,不管是您这姓氏、还是俊朗容貌,都告诉了我答案。”梁姑娘看着卢晟的脸,微微笑了笑,“京都承忠侯姓卢,承忠侯世子和永兴侯家的宁安郡主关系莫逆;而永兴侯夫人的外祖家就姓原!” “梁姑娘,你到底是谁!”见对方提到盛苑和郑夫人,卢晟态度愈发郑重。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晓得我和永兴侯夫人颇有些渊源就够了!”梁姑娘摇摇头,转而说起眼下形式,“自燕至楚,疆域之上都是这五郡十三省。五郡作为抵挡阿戎等外族侵扰进犯而特别设立的地区,泰宁郡和奴儿郡已占其二,眼下阿戎和奴儿罕对两郡虎视眈眈,就凭你单枪匹马想要改变战局,那是不可能的!” “咳咳咳!”卢晟被呛得咳嗽了一通。 梁姑娘叹口气,将捣好的草药放到茶壶里,提起一直在墙角煮着的铁壶续水,片刻后,才将水倒出来给卢晟喝。 “卢郎君,你这几日派你那小隼送情报,周边郡城可有回复你的?” 卢晟面色有些尴尬。 这世上,除了他爹、苑姐儿、屿哥儿之外,怕是没谁会把他的想法儿当回事。 “边城备战紧迫,在难分敌友的前提下,他们怎么可能派出战力寻你?里应外合的计划很好,可是在陌生人眼里,这个计划很可能是敌人的圈套……这等情势之下,他们怎么可能对你放心呢?” 梁姑娘说到这儿,朝卢晟笑起来:“眼下归国不易,若是卢郎君感兴趣,不若更换角度,随我来场冒险?” 卢晟刚开始没听懂,可是没有多久,他看着梁姑娘远视的方向,忽地,豁然开朗咯。 (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章:虎符 盛苑的车马还未进府,就听说了阿戎和奴儿罕使者送达的兴师问罪书。 刚一听说,盛苑都呆愣了。 有那么一瞬,她面对这俩外族的无耻,感到自愧不如。看書菈 挑事者竟推罪于受进犯者,这得多厚脸皮才能做的到啊! 盛苑不出府都能猜到这在朝廷中激起多大的风浪。 不过任凭盛苑想象力有多丰富,她都想不到,这两封问罪书激起的风浪,竟然会回拍到盛国公府的头上。 晚膳才过,盛苑的大伯、现任盛国公匆匆来到永兴侯府,一见弟弟面儿,就拽着弟弟到书房密谈。 他面色严肃、脚步匆匆、情绪混乱的样子,把郑氏都给唬了一大跳。 盛苑和哥哥盛昕对视一眼,纷纷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快步跟上。 作为盛家第三代里官途最好的孩子,盛苑即使是女郎,也已经被家族默认可以参与重大事宜的商讨。 故而在她和哥哥出现后,大伯也只是瞟了她一眼,就继续激动的低吼:「皇上将我宣进宫,我这才知晓,阿戎和奴儿罕的问罪书里质问皇上,大楚为何袭击他们的商队、部落/驻军!」 「听他们扯呢!」盛向浔冷笑声,「外夷最擅长产销谎言了,他们所言怎能当真?欲加之罪罢了!」 「他们、他们还摆出了证据!」盛国公盛向涯眼底隐隐可见惊惧之色,「老爷子以前把握的虎符就在他们手上!他们在问罪书里还拓印了虎符的形象!我能不认得?!」 「什么……虎符?!」盛向浔、盛昕、盛苑闻声,爷儿仨动作一致的抬头看去。 他们仨脸上那惊愕的表情甚至都一样。 「不可能!」盛向浔很快反应过来,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我说大哥啊,你不会真信了?这怎么可能?!老爷子就是老糊涂了,也不可能将事关家族存亡安危的物件儿遗落外族之手! 先皇赐予用作纪念的虎符应该还在府里高阁束之吧?我记得,它连同圣旨一起保存妥当着呢!平日里那间安放圣旨和虎符的屋子有两把铁将军把守不说,还安排了专门的家丁护卫十二时辰不间断巡视。 连飞蛾都进不去的地方,谁能于众目睽睽之下盗走虎符?!咱们盛家行伍出身,世代习武,眼下虽说开始重文,却还不至于拉垮到家里宝贝丢了还全然不知的地步吧?!」 他越说越自信,说到最后,看向大哥盛向涯的目光里竟带了些关切之意:「大哥,你不能比咱爹先糊涂啊!」 盛向涯:「……」 「你难道不晓得咱爹曾经为了老二家的六姐儿,将家里虎符给她压惊?后来,又仿制了一对儿给她收着。」 「老二家的六姐儿?」盛向浔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哥说的是盛菡,登时一拍桌子,「竟然是她?!那阿戎和奴儿罕说的虎符,定是从她手上得的!」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侄女儿,盛向浔提起来都觉得厌恶:「肯定是她,那个蠢物!」 要不是她被太后关押之后不见行踪,他指定要上疏皇上大义灭亲! 「现在不是骂她的时候!」盛向涯看着转来转去的弟弟,脑袋有些发胀。 要不是就这么个能商量的弟弟,他真不想过来。 他这个弟弟让太后宠坏了,凡事只顾自己痛快,情绪这一上来,就能忘了抓住重点。 「不对啊!不对啊!」就在盛向涯揉额头的工夫,盛向浔一拍手,「既然那流转到民间的虎符是假的,那……阿戎和奴儿罕的问罪书不就成了荒唐的笑谈?!」 「可问题是,你认为阿戎和奴儿罕的人会在乎真假?」盛向涯已经习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阿戎和奴儿罕了,「他们就算是知晓虎符是假的,只怕也要让它们变成真的!他们为的就是师出有名!」 第八百三十一章:自控 盛向涯的担忧成了事实。 问罪书抵达内阁案头的转天,攻讦、弹劾盛国公府的奏疏铺天盖地而来。 作为京都府尹,盛苑是具备上朝资格的,不过她的那些前任基本只参加大朝会,所以现任府尹盛苑也是遵从旧例。 可也正因这般,当天诸多官员弹劾盛家的场景,她是没瞧见的。 「皇上让盛家明天上朝自辩。」盛向浔气得踹了凳子一脚,恨声,「老爷子已是杖朝之年,他们诘难这样一个须发灰白的耄耋老人,恁地无耻狠毒!」 他这边儿大发雷霆,从没见过这位侯府之主发脾气的舒氏和邝绮姐儿,皆是唬了一跳。 郑氏见着两个儿媳妇脸色不大好,忙不迭挥挥手,让她二人下去。 盛苑和盛昕对坐一旁,哥儿俩对视一眼,忍不住问:「爹爹明日也上朝去?」 盛向浔没好气儿的朝长子冷哼一声:「我若是不去,就靠你和你大伯这俩闷嘴儿葫芦?」 嘲讽完儿子,他看向小闺女的时候则换了副嘴脸,语气也和善不少:「苑姐儿明儿也去,到时候看爹爹怎么反击那些无耻的玩意儿!」 「不是,爹您不能这样说啊!」盛昕倒是不介意他爹的区别对待,可是他很介意老爹那句闷嘴儿葫芦。 想他盛昕半世英明,从哪儿看,都跟闷嘴葫芦无关吧! 「我这是示敌以弱,也好引得皇上同情祖父和大伯!」盛昕振振有词,「毕竟皇上和咱家的关系,天下共知,若是我太强势,皇上再偏着咱们,外面的矛头就要对准蒽……皇后娘娘了!」 自家祖父还没当庭自辩,盛昕现在先跟家里来了回自辩清白。 听长子提到了大女儿,盛向浔倒是点点头:「唔……还算言之有理!」 「不过您就不同了,明儿大朝会上,祖父要和那些弹劾之人对峙,您是当儿子的,倒是可以超常发挥。」 盛昕说到这儿,余光发现小妹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不由得连声提醒:「苑姐儿,明儿个咱哥俩最好保持沉默,免得好像咱们盛家强势。外戚太强势了,对宫里的皇后娘娘不利。」 听到对自家姐姐不利,盛苑登时放下准备到一半儿的腹稿,忙不迭点头,保证:「哥哥只管放心,我这人情绪一向稳定,指定能控制好嘴巴。」 「那就好。」盛昕甩开扇子,欣慰的摇晃着。 当朝阳的第一缕光投射在朝殿红瓦脊梁上,众官员已经按列站妥,开启了新一天的弹劾。 「臣有本奏……」 接连十数个大臣站出来,不是弹劾盛国公府和外敌勾连,就是弹劾盛国公府无权责之心,再就是弹劾盛国公府因私误国……这些罪名林林总总算起来竟比这些大臣的人数还多。 盛苑无视了那些投过来的或隐蔽、或明目张胆的视线,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祖父身上。 就像她爹说的,祖父已然年迈,受不得刺激。 按照程序,在祖父上场自证清白之前,这帮诘难者说完盛国公府的罪名,还要给盛国公府诸人定罪哩! 虽说,他们定的罪做不得数,可是站在一旁听他们言之凿凿的恶语,也很考验祖父他们的容忍度。 想着之前跟哥哥的承诺,盛苑稳了稳情绪,特意将注意力都放在祖父和爹爹那儿,要是哪个给气晕了,她也好第一时间扶住。 就这样想着,忽然一道尖利的语声,很突兀的出现在那些「除爵」、「降位」、「将功赎罪」等呼声之后。 「盛氏一族有不臣之迹,无论氏有意配合外敌、还是大意失了虎符,皆愧对大楚、朝廷和皇上,理当重罚之!盛氏愧对黎民社稷,盛氏之女岂可霸 居中宫?自当退位让贤,于后宫自省……」 「!!!」盛苑猛抬头,目光凌厉的射向这个提出废后之议的家伙。 刚上任没多久的詹事府詹事陈少愁,慷慨激昂的提着意见,刚说到奏请延平帝重开选秀,挑选德才兼备的贵女成为一***时,一个利落的肘击精准的落在他的脸颊。 可不等他惊呼出声,他就让人提着后领子给揪了起来。 「盛文臻!盛向宁!朝堂之上,尔等岂敢无礼!」 盛苑没搭理只敢在人群里跳脚的怂包,抄着手里的笏给了陈少愁一板子。 她哥则趁机松手,长腿一扫,就把那个捂着脸呼痛的陈少愁绊了跟头。 哥俩目光短暂碰触侯,默契的捋起胳膊,凑过去极速踢踹。 「你这个阿戎派来的女干细!」哥俩儿一边踹一边骂,努力争取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多打此獠几下,「叫你胡言妄语!」 「你这个奴儿罕的走狗也配在朝殿妄言!再踹你两脚!」 「住手!快住手!」首辅言远没想到盛家俩兄妹竟敢当众暴起,所以之前小小的震惊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忙不迭喝令众人将他们三个分开。 安屿也没想到苑姐儿会有此举,明明上朝前她还叮嘱他要冷静自持呢! 不过不要紧,他怎么着都和她是一拨儿的! 所以在反应过来后,他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张开手臂将准备涌上来、不知是准备劝架还是拉偏架的同僚挡在了外面。 「别打了!别打了!苑姐儿、大哥,先放过此獠!待到查清他拿了谁的银子,再请皇上、内阁定他重罪就是!」 他嘴里喊的很热闹,不过他要是没趁机多踩陈少愁几脚,可能就更有说服力了。 「咳、咳咳!莫、莫……」延平帝话没说完,就捂着嘴、捶着胸口低声咳嗽起来。 瞧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喝令不出声了。 古蕴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默默地数了会儿数,直到见着内侍端着茶水过去,他这才给几个官员打眼色。 没多久,几个六科的官员才把陈少愁从盛苑、盛昕兄妹的拳脚下抢了出来。 「呸!你个无耻之尤的小人!」 「呸!你个不要脸的中山狼!」 盛苑、盛昕兄妹放下袖子,还不忘最后补充一句。 「欺、欺人、欺人太甚也!」顶着和食铁兽同款的眼眶,陈少愁悲愤交加,他颤颤着手,在同僚的背后,尖声大吼,「我要弹劾你俩!我要奏请陛下严惩你们这两个暴徒!」 第八百三十二章:对奏 「盛府尹,盛侍郎,陛下面前安敢无状乎?」首辅言远沉声训斥。 盛苑看了他一眼,朝延平帝行礼说:「圣上,臣之所以行止无状,实乃头回见着活的女干臣贼子,故而一时之间激愤难当,这才失了礼仪,还望您能恕罪。」 延平帝看着作恭敬状的兄妹二人,轻轻捋去嘴角的弧度,板着脸反问:「陈詹事乃是两朝老臣,皇考曾赞他沉稳务实,如何就变成你言语中的女干佞小人?若盛府尹你胡乱攀扯,朕怕是要罚你的。」 「陛下,先皇待此贼不薄,然先皇大行不足一载,他却逼迫陛下广开后宫,此乃不臣不仁、忘恩负义之举,似这等薄情寡义之辈,只怕前朝古代的女干臣贼子们见了,都要惊呼一声拜服!」 「竖子安敢污我名声!」陈少愁气得脸都绿了,颤巍巍的指着盛苑,眦目欲裂,「欲加之罪!欲加之罪也!」 大概是他形象太过可怜、表情太过悲愤的缘故,之前那群剑指盛国公府的官员也纷纷出声,不是谴责盛苑编纂罪名,就是应和陈少愁对盛苑的指责。 一时间,朝殿似乎变成了蚊子聚集地,嗡嗡嗡的议论声,乱糟糟的,听得人脑晕眼花脾气暴躁。 「噤声!」延平帝被吵得头胀,脾气上来,直接将手里的茶盅掼了下去。 登时,瓷器和地面发出的尖利的声响,犹若一盆冰水,将那些临时起意要组成盟友的众官员惊得个透心凉。 很好,众人都冷静了。 盛苑看了会儿热闹,见舞台又回到自己手中,清清嗓子继续大声说:「阿戎和奴儿罕联手进犯我大楚,在此国之危机之时刻,本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臣子,却不思尽己之力包围朝廷社稷,反而策应阿戎、奴儿罕,实乃不忠不孝!」 「臣冤枉啊!」陈少愁脸色发白,顾不得和盛苑的争辩,他换立为跪,急切的颤着声儿的在延平帝眼皮子底下悲声痛哭。 「臣远非不记恩德之辈,实乃孝文太后留有遗令,请陛下守孝之期以日代年,保重己身!怹老人家还叮嘱臣等务必监督陛下!仔细算来,陛下数月之前已出孝期! 臣虽愚钝,却也是想为江山社稷计,方才言及选秀! 陛下!陛下!臣少愁绝非盛文臻所言那般不堪! 还望陛下明察!」 「陈詹事,你搬出太后言之凿凿,在下却要问你——朝廷以礼行事,大楚更是沿袭燕陈之礼;按照旧例,陛下除孝当于太庙拜谒先祖,而后通告各国使臣,以使其知国家往来程序恢复,可以正常往来——请问,朝廷何时行的此礼?」 盛苑冲他甩了甩袖子,冷哼:「孝文太后慈爱,顾及陛下伤势才愈、皇后生产在即,怕皇上皇后和昭德公主亏了身子,方才留下遗令。 陛下和皇后、公主出了孝,可是朝臣上下还要遵守旧制,便是皇上答应重启选秀,民间可以高高兴兴送女参选,却不知朝堂上的诸君,谁敢违反规定,国孝之期嫁女娶媳?!」 盛苑说到这儿,陈少愁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落。 偏偏盛苑不依不饶:「据在下所知,承元皇帝留下规定——皇帝选秀不可惊扰地方百姓,由各地官员家中适龄女郎参选。按此规定,只不知陈詹事提议的选秀,是要违反哪条旧制?!」 「我!」陈少愁面无血色,他那使劲儿运转的大脑一片空白。 「陛下!」盛苑抖抖袖子,再次朝御座之上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延平帝行礼,「虎符之事,自有臣祖父举例自证;臣想说的是,阿戎、奴儿罕扣边北上,侵占我大楚河山之意昭然若揭! 在此时机,但凡心系江山朝廷者,都知该众志成城共御外侮!而非不问青红皂白,攻伐同僚、自毁团结!」 盛苑说着话,目光在之前弹劾盛国公府的官员脸上转了一圈儿。 登时,那些原本打足了腹稿的官员,忽然抖了一抖,不约而同的向后倒了几步。 「陛下,非臣擅自给同僚网罗罪名,可外敌连取我边城三座,戍边将士损失惨重之际,朝廷之上竟然有大把的官员不思退敌之策,反而攻击同僚……此与外敌里应外合之举,谁能相信他们不曾通敌! 微臣甚至怀疑,阿戎、奴儿罕早已买通某些女干臣,在他们举兵进犯之时,令大楚内女干声东击西、模糊重点、削除朝廷羽翼、削减大楚将士之士气,以达到策应他们行动之目的!」 「盛府尹!你说这些可有证据?!若无证据,这般言之凿凿之态,和陈詹事之前所为有何不同!」翰林院的一名学士忍不住站出来呵斥。 盛苑摊开手:「找证据,内卫军是专业的!在下只管合理推测!诸位同僚想一想,陈詹事等人将火力集中在盛家之举,不够可疑吗?」 「盛府尹,通敌卖国之罪,罪及九族,若无定论,还请你谨言慎行!」礼部刚上任的左侍郎沉声警告。 「好吧,就算在下多疑,他们未曾通敌……可是在大家本该群策群力反击阿戎和奴儿罕的时候,陈詹事等人却为排除异己而不惜浪费对战战机,似这等无心国事、因私废公、重私利轻大义之举,难道就不该受到天下人口诛笔伐?」 盛苑态度转换得极其丝滑,倒让想诘难的官员挠头。 自己这方尚未发难,她就痛快的改了口……可真刁钻啊! 「陛下,也许在场的大人们,很多都认为臣所言夸张,甚至是有意攻讦同僚,可是似陈詹事之流在大楚边城危难之时,不惦记将士不心疼百姓不念及国土,反而视大楚之损失为攻击同僚之利器! 这等毫无大楚文人风骨之辈,这等晓得利害却成全敌军达成反间计之流,即使先前不曾和敌军有所勾连,就算不得卖国通敌了吗? 陛下,这等不仁不善不臣不智不忠不孝之人,难道就不严惩了吗? 臣随见识浅薄,却也知晓为臣者当忠君报国、大义在先的道理啊! 若不是太过气愤了,臣也不会御前失仪!陛下,还请您治他们一个挑唆同僚失仪之罪!」 第八百三十三章:主角和配角 说实话,自先皇景和皇帝开女子科举后,朝中官员就做好了「长见识」的准备。 这不,这份儿准备今儿就用着了。 哪怕他们这些官场上的老油子,早已掌握了「倒打一耙」这项技能,而且还运用的炉火纯青,也做不到像眼前这位盛家女郎这样自然大方。 好家伙,他们算看明白了,这位盛文臻盛府尹,词典里就没有迂回婉转、春秋笔法、明褒暗贬……这类词条! 人家怎么想的怎么说,嘿,主打一个坦诚直率! 就好像普通武者过招,大开大合也好、招式诡谲也好,怎么也得你来我往按套路出牌;就是打生打死,那也得是招式之间的对决、武器间的碰撞。 可到了这盛文臻这儿,却不然,先来一招偷袭,为的就是出其不意,而后扒了人家外衣,啪啪啪的抽脸,抽完以后,反告人家的脸打疼了她的手! 饶是在场这些不讲武德的高手,也都不想与之为伍。 你倒是稍微遮掩一下哦! 面对这么个二愣子似的同僚,想浇油点火的官员也不禁嘀咕了。 没瞧见刚刚在陈少愁前头弹劾盛家的官员都往后退了吗? 明枪暗箭不可怕,可怕的是二愣子揪你领子抽嘴巴啊! 更重要的是,御座上那位的态度有些不同! 新皇登基,新旧两朝交替,这对君臣双方都是考验,磨合好了,要么就是有效的平衡制衡,要么就是一方压倒一方;磨合得不好,那就是无止尽的争斗,谁都甭想好受。 和先皇景和皇帝鲜明的性格不同,延平帝看着虚弱平和,但却让众官员摸不着脉。 想到这儿,一些之前还想搞事的官员,忍不住让自己进入到了贤者模式。 不着急,再等等看,等等看。 盛苑不晓得她身后那些同僚的心理活动。 她现在就盯着陈少愁不放了。 就好像普通人遭到武力霸凌时,要想拼出重围,最好的办法就是揪着为首的人揍!任凭旁人怎么围殴,就盯住了这个为首的,用所有手段,哪怕不那么光彩,狠狠地予以还击。 被打蒙的陈少愁:谁?!谁霸凌谁?! 「陛下,臣建议先行扣押陈詹事,查明他的往来关系,进一步排查阿戎和奴儿罕打进来的钉子,从而巩固后方稳定,再思退敌之法。」盛苑用魔法打败魔法之后,仍不住手,竟有打到了对方再踏上亿万只脚之意。 「盛!文!臻!你岂敢效来俊臣之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你、你、你……你竟堂而皇之对圣上进谗言?!」陈少愁没想到盛苑这个女郎这样歹毒,撕了他的脸面不说,还要将他推到无尽深渊! 无耻!卑鄙!恶毒! 他这样一呼喝,为首的几位大员第一反应是瞧延平帝的脸色。 见皇帝脸上竟有意动之色,不由担忧起来。 「陛下,陈詹事言语或有不妥之处,多是出于一己之私!想来阿戎和奴儿罕还没有实力收买大楚的栋梁之才。」言远没有冲盛苑出招,只是温和的跟延平帝说理。 「至于盛府尹说的排查……老臣以为无有不可,只是不好大动干戈,以免阿戎和奴儿罕借机生事。」 他谆谆说着,延平帝也听了进去,缓缓颔首:「咳咳……言首辅言之有理,果然……老成持重也。」 「圣上,臣,附议首辅之言。」古蕴程持笏而出,不紧不慢的说,「只是臣想增补一二。」 「哦?既有想法儿,次辅何不赶紧说来?」延平帝态度依旧那样温和。 古蕴程说了声是,言道:「臣以为,排查之余,当将一些大人的官职略作调整 。」 他话声未落,身后的官员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啊!」一直只动手不动嘴的盛昕用气声跟妹妹嘀咕,「倒是把你刚刚的声势给压下去了。」 「未尝不好啊!」盛苑也用气声回答。 两位内阁重臣之间的较量,正好把她刚刚的咄咄强势给隐了去。 反正她的目的只是希望前朝不要将火力对准她姐,只要效果达到,她不介意顺手帮别人做件嫁衣裳。 「嗯,还是你聪明。」盛昕笑了笑。 她们兄妹一前一后刚嘀咕完,古蕴程也给同僚们留够了心理建设的时间,继续说:「臣以为,对阿容、奴儿罕宣战,夺回边城、救出百姓是朝廷必然选择,故而某些主张和谈、弃边的官员就不该在战时担任特定职位。 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涉及战争和支持战争的主要官位,当交由主站的官员,令他们为那些繁琐事宜斤斤计较!也免得让坚持和平的同僚受那劳累之苦,更免得出现彼此掣肘的消极影响。」 「!!!」盛苑听到一半儿,就感觉不大对劲儿,直到听完最后一个字儿,她才确认了这位古次辅应该是阴阳怪气儿的爱好者。 不过……他出的这主意,她喜欢! 「古次辅,万万不可啊!」 「是啊,古次辅!朝会本是群策群力之地,怎好只有一个意见?大家同朝为官,意见不同可说服之,怎好随意升贬?!」 「……」 要不怎么说有人欢喜有人愁呢! 古蕴程的主意就好像捅了马蜂窝的树枝,一竿子下去,惹来了吵闹的嗡嗡声。 「苑姐儿,你瞧伯父那里。」安屿扯了扯盛苑的袖子,示意她瞧瞧他老丈人。 盛苑和盛昕闻声,扭头看了过去,就见自家祖父、老爹、大伯,爷儿仨看起了西洋景儿。 得!今儿大朝会的几个主角没戏份了! 当然,主角没戏份是不可能的,这事儿只是盛苑的想法儿而已。 事实上,等古蕴程说服延平帝后,朝会最后一项争论焦点就会落在老盛国公的身上。 这不,延平帝在同意了古蕴程的主张、并且令内卫府配合之后,就将目光投向两位盛国公和自家老丈人。 「老盛国公,虎符之事非同小可,朕希望您能在朝会上给朕,和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第八百三十四章:缘由 盛苑听闻皇帝要让祖父陈情,条件反射的看了过去。 就见她祖父老盛国公稳稳当当迈步上前,拱手行礼娓娓说来。 「哦?这么说,盛国公府的虎符早在承元年间就已退出军伍,只因皇祖父恩赐,才留在府里做个纪念。」延平帝温和地点点头。 朝堂一众官员闻言,皆没吭声。 其实谁都明白,虎符一换一改,最大的收获,是让盛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不复存在。 毕竟屹立燕、陈、楚三朝不倒的盛国公府累世从军,数百载下来,哪个军里没出过盛家的将帅?哪个军的将帅往上数三代都不曾和盛国公府有联系? 若不是历代盛国公都没糊涂过,就凭盛国公府和军队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足够荣登皇帝的记事本了。 饶是这样,前朝历代的盛国公们仍旧战战兢兢,每次打完胜仗班师回朝,第一件事儿就是主动递交虎符。 也不知是盛国公们充满了人格魅力值得信任,还是历届皇帝很满意盛国公们的知情识趣,想拿他们做个典型,反正燕、陈两朝虎符的保存权归属于皇帝,而这对儿虎符的使用权仍旧归于盛国公府。 直到承元皇帝时期,老盛国公见识过了承元皇帝的雄才大略后,终于将虎符使用权还给了皇帝。 至此,虎符的启用流程,在经过燕、陈两朝的改变后,终于回归正常。 这个结果,盛国公府是高兴的,承元帝也是满意的,不过为了表示皇家的宽厚,承元帝特许了那对儿作废了的虎符留在盛国公府,权作纪念之用。 于是那对儿经历过历史变迁的虎符,其价值从实用性走向了珍藏性。 「也是老臣过于宠溺小辈儿,只因家中有个孙女儿幼时受惊不安长期难眠,最后还是在高人的指点下让虎符陪伴数日,这才好了过来,就因此,老臣求见了先皇承元皇帝,也是因着先皇承元皇帝恩准,老臣这才让人仿制了一对儿虎符当作把件,给孙女儿傍身。」 老盛国公说到这儿,朝长子示意。 他长子,也就是现任盛国公盛向涯,立刻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旧的泛黄的图纸。 「老臣请皇上过目。」老盛国公接过来,双手举过眉尖,「这是卓文夫人手里的那对儿仿制虎符的图纸。 老臣家里的虎符,若是相扣则为一整体,严丝合缝儿;可这仿制的虎符,两只放在一块儿也只是对称罢了,相合的地方都做了处理,特别是首端那里还特意做了加宽,即使放到一起也合不上了。」 延平帝一边听一边从掌印太监手上接过图纸,仔细看过之后,这才缓缓点头:「老国公所言不假。」 他说完,自顾自的将图纸合起来,无视了底下那一双双渴望的好奇的目光。 「圣上,臣等听明白了,老国公陈述这些,是想说他并非伪造虎符,而是先皇承元皇帝恩准之后,才仿制出来的。」礼部左侍郎出列,拱手说,「可问题是,大楚军中认得虎符,可是外夷上下何以辨别?老国公无伪造之罪,却有那保管不当、遗失之责!」 延平帝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看向老盛国公,笑问:「老国公,容侍郎的话您老听清了?」 「圣上。」老盛国公拱拱手,不紧不慢演说,「老臣也很好奇,仿制虎符之背面不曾刻有原版字样,而其又合并不上,阿戎和奴儿罕两国如何认定这是我大楚的虎符?!」 说到了这儿,老盛国公摇头叹气:「也是老臣记性太差,时间久了就忘了那对儿虎符的存在,任由卓文夫人带进了进宫;更是老臣教导不严,让卓文夫人受贼人所骗,以至于让这对儿谁看了都知道是赝品的虎符落于外夷之手,成为攻击大楚的理由。」 说到这儿 ,老盛国公虎目含泪,哽咽着请罪:「虽说此番事端,是外夷有心算无心,可毕竟是因老臣仿制的虎符而起……故而诸位大人认为老臣有罪,老臣认!」 他这番话,让想要落井下石的官员闭嘴了。 在场的多数官员都不免悄悄骂一句老狐狸! 他口口声声请罪,可是话里话外都是先帝知情、赝品虎符是从宫里丢失的。 这般下来,他们还能有何话说?他们又岂敢还有话说?! 毕竟仔细算来,宫里的不察之责,似乎更大些。 而这里面又牵扯到了卢皇后的人手。 而卢皇后,已经是大楚朝不可轻易提及的人咯! 意识到这点后,在场的官员们立刻管好了自己的嘴。 大家不约而同的做好打算:今儿任凭盛国公怎么说,他们都只当忘记带嘴了。 这可不是怂,这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 做好心理建设的官员们,刚想松口气,就听请了半天罪、都没请下来的老盛国公语声洪亮的请战: 「圣上,不管缘由怎样,到底是以我盛国公府虎符之名做的,老臣愧对边城众将士!既然事端因盛家的虎符而起,那就让盛家人带兵出征,给圣上、给同僚、给天下人以交代! 老臣在此恳请圣上,请您应允老臣亲率大军赶赴边城,驱逐外寇、收复河山!」 盛苑:「!!!」 出征! 八十多岁的祖父亲自率军出征?! 好家伙,虽然比不得前世戏文里佘太君百岁出征,可放在现实里也忒能惊人了! 想到这儿,揍人走累了的盛苑,瞬间疲惫全消。 在她看来,皇上未必会应允祖父出征,不过祖父不去,她大伯说不得就要代父出征! 那样的话…… 出征的人那么多,为何不能算她一个?! 盛苑越想眼眸越亮,忍不住翘脚看去。 一旁的盛昕瞧见小妹这样儿,忍不住拆台:「唉哟,盛府尹哟,你猜猜,各地州府的主官,能不能随意出征呐?」 「……」盛苑忽然被她哥哥浇了一盆冷水,登时不乐意了,扭头瞪着他,低声说,「府尹离不开,工部右侍郎就能离开了?」. 哼!别以为她不晓得他的小心思! 来呀,互相伤害啊! 手足,不就是用来互博对殴的?! 笑容慢慢消失的盛昕:「……」 第八百三十五章:永祥宫 皇宫内苑自建成至今,曾用作皇后起居的宫殿共有六处,分别是秦太后住过的满福宫、卢皇后住过的安鸾宫、安贵妃住过的华宁宫、谢贵妃住过的漪澜宫、陈末帝皇后住过的同乐宫、以及和清源宫毗邻的永祥宫。 延平帝登基后,为妻子盛蒽选宫殿时,第一眼就看中了永祥宫。 这座和皇帝住所紧邻的宫殿,似乎专门为他和他的皇后打造的一般。 事实上,这座宫殿是大燕的开国皇帝专门为他的发妻设计的,据说那位孝全皇后常常在此和丈夫商议国事。 只是那位皇后没有亲生的孩儿,养子登基之后,就以纪念养母为名,将这座巍峨华丽宽敞的宫殿封了起来。 明眼人都清楚,这位继任的皇帝并不喜欢后宫干政。 从此后,时光轮转、江山交替,后继的君王们都不曾再打开这座尘封的宫殿。 也许是出于对大燕开国皇帝夫妇的尊重,也许是对后宫干政的警惕,总之,这座载满大燕开国皇帝夫妇回忆的宫殿,就那么安静得沉睡了数百年。 直到承元帝接过江山登基为皇,这座经过长期修缮的宫殿才再次焕发光彩。 只可惜,在他漫长的皇帝生涯里,仍然没有人能住进这座他留给元后的宫殿。 后来景和帝继位,对于这座空悬已久的宫殿不甚在意,倒是秦太后出于对旧人的思念,时常派人打理修缮。 以至于延平帝亲自查看时,这座宫殿除了过分冷清外,还保持着旧时的风采。 「清源宫和永祥宫之间紧隔一条丈许宽的宫道,往来进出极为方便。」延平帝带着盛蒽去熟悉永祥宫时,曾指着两边的侧门说笑。 于是,在帝后都满意的态度下,永祥宫再次迎来了两位主人。 没有错,永祥宫迎来的,依然是两位主人。 延平帝和皇后盛蒽不仅沿袭了大燕开国皇帝夫妇的传统,还作出了调整和改革:同进同出的帝后二人,时而在清源宫居住,时而搬回到永祥宫安歇。 这不,大朝会后,延平帝就朝着永祥宫走去。 此时,皇后盛蒽正在侧殿拿着蒲萄煎逗弄才会站起来的小女儿。 昭德公主那双黑蒲萄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蜜饯不放,双手扶着小床上的栏杆,一边儿跺着脚,一边儿「嗷嗷嗷」的叫。 延平帝一进门,瞧见的就是闺女张着嘴空咬的画面,登时就乐了。 「为口吃的急成这样啊!」延平帝接过知语递来的湿热帕子,擦了擦手,快步走到妻子身旁,也捻了一枚蒲萄煎,学着妻子的动作在女儿眼前摇晃。 看花眼的昭德公主:「……」 流着哈喇子的小公主,登时扬着爪子奋起一扑。 「噗通!」可惜没站稳,往后摔坐在厚厚的靠垫上。 「哇啊啊!」她也不哭,只是气得抡着小拳头捶垫子,边捶边喊。 这般模样,不但没引起她那对儿父母的愧疚,反而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知语见状,无语的抱起公主,快步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看着罴娃这可爱的模样,朕似乎看到了梓童幼时的模样。」延平帝眼底带着笑意,轻轻地牵着妻子的手坐到了榻上。 盛蒽闻言,歪着头想了想,笑说:「我虽不记得自己幼时的模样,却记得小时候的我很难长肉,即使到了要启蒙的时候,爹娘他们还常常为我过于清瘦而担忧呢,直到正式习武,体格儿愈发的好了,他们才不再忧虑。 不过,这要说像啊,罴娃可能更像苑姐儿小时候,圆嘟嘟的,瞧着就肥美可爱。」 「哦?苑姐儿还有罴娃可爱?朕怎么觉着罴娃是古往 今来最可爱的娃娃?哪怕以后都不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了!」 盛蒽被这话给逗笑了,嗔他:「皇上,您这话,我这个当娘的都说不出来!」 虽说罴娃在她眼里很是可爱,可苑姐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平心而论,罴娃五官不及苑姐儿精致,苑姐儿脾气没有罴娃霸道。 罴娃的霸道,在盛蒽看来,根本不是缺点,只要引导好了,就能变成女储君的优势。 「朕就说罴娃有君主气概!」延平帝认可的点点头。 唔,他只认可女儿略微有些霸道,且霸道些对于女儿是好事;他才不认可女儿不及苑姐儿漂亮哩! 小孩子看得出来什么?女大十八变,他的罴娃长大以后,一定是最精致最美丽最威风的女皇。 认真的想象一番后,延平帝笑起来,虽然不大能见到女儿长大后的模样,可是这样想一想,还是让他极满足极高兴的。 盛蒽没有打扰他的思绪,默默地剥着果子,等着延平帝自己打破安静。 「说到苑姐儿,这丫头,今儿又揍人了。」 盛蒽闻言,不惊不讶,好像这件事儿放在盛苑那儿,很是稀疏平常。 延平帝也不卖关子,将大朝会上的事儿徐徐说来。 听到官员指责盛家,提议废后时,她面色未变。 听到妹妹和哥哥一同揍人时,她摇了摇头。 听到小妹舌战……嗯,单方面压制陈少愁时,她轻笑出声。 听到祖父陈情旧事时,她略带无奈。 听到祖父自请出战时……她轻叹出声。 延平帝以为妻子担忧祖父,不禁安慰她说:「梓童放心,朕不会让老国公率军出征的!」 「不,皇上!您……就应了祖父的请求吧!」盛蒽拿出一张信纸递了过去,「朝会前,祖父派人送来这封信,这信内容虽然不多,可是信上言辞恳切、情感真挚,也说出了他老人家非去不可的缘由。」 盛家、皇帝、罴娃,都需要他亲自率军上场。 「这……」延平帝还有些犹豫,八十多岁的老盛国公出征,怎么看都不够安稳。 只是在目光触及窗外那个被知语抱着往回走的小女儿时,延平帝叹了口气。 「你给我回来!」盛苑散值回家,一听老爹去了盛国公府,当即也要跑去瞧瞧,接过刚跑了没两步,就让娘亲喊住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细安排 老盛国公率兵征伐阿戎和奴儿罕联军的消息在盛国公府传开后,安和堂侧院的常老夫人和清言苑的梁老夫人顿时就慌了。 常老夫人眼泪连连的凝望着老国公,几度哽咽难言。 「都是我害了你!」 想她聪明了近一辈子,却不想亲生的孙女儿愚蠢之极。 「和你何干呢!」老盛国公虽然忧心盛国公府的未来,却也不曾迁怒常氏,「想法儿是你提的,却是我允许的,后续安排更和你无关……毕竟谁能想到十数年后的事儿?罢了!罢了!」 老盛国公倒是看得开,摆摆手:「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时武将的归宿,若用我这苍老之躯给盛国公府以未来,自当在所不惜!也算是没辱没我盛国公府的英名。」 常老夫人听此言,饶是早有预料,也不免悲意翻涌。 老盛国公抬头打量了她半晌,忽而展颜笑说:「我活了八十余载,这辈子对得起、对不起的人都有,自认对你最为尽心,可现今想来,你许也是有委屈难言的……我走之后,你就搬去和老四同住吧。 前阵子,我把他隔壁的四进宅院买了下来,之前已经吩咐人手修缮打理,这事儿老四是晓得的,两个宅子中间的墙已经开了月亮门儿,也方便他们两口子带着儿孙跟你晨昏定省。 阿常啊,这国公府虽豪奢,可却不及那里清静安宁,你莫要不甘心。 老四和他媳妇儿陈氏都不错,虽有些小心思,却算得豁达通透,你带着我给你留的东西住过去,定能安安稳稳做你的老太君。」 这番殷殷叮嘱,让常老夫人泣不成声。 老盛国公依依不舍的看着她,半晌之后微微叹口气,叮嘱:「以后……莫要再管儿孙事儿了。」 「不管了!我再也不管了!」常老夫人泪眼朦胧的抬起头,使劲儿摇摇头。 她看着老盛国公苍老的脸,以及老盛国公眼里那个同样苍老的自己,恍惚间,似乎时间倒转,眼前的是那个英俊儒雅的少年郎。 「莫伤心……」老盛国公话未说完,就听到管家匆匆来报,说是梁老夫人亲至正堂。 老盛国公叹口气,拍拍常氏的手,缓缓站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远归!」 常老夫人悲呼出声,却见老盛国公只是微微顿足,而后便毫不恋栈的走了出去。 「老国公!」梁夫人一见到老盛国公,登时站了起来,一脸急色的走过去,追着他说,「您可记得自己已是杖朝之年?!虽说您看着健壮,可您前几年不也吓了所有人一大跳?!而今元气才补上几分,怎能贸然吃苦、帅兵作战呢?!」 她本就小了老盛国公近二十岁,平时又注重保养,虽说因为总是和常氏怄气,容貌上显得老气些,可是身子骨儿却是好的很,故而说起话来底气十足:「要我说,国公府远离军权已久,何苦复又接触?即使国公府非要出人,也大可不必将国公退出,要我说,老二家的女郎惹的事儿,就该他去赎罪!」 老盛国公平静的听着梁氏喋喋不休的说着,全无平时不耐之意。 「梁氏,我这里有一处五进带花园的宅子,房契稍后会让人给你送来,待我出京之后,你就带着老五一家搬过去住吧!我在给圣上的奏疏里交代过了,让你随幼子养老……你不必担忧旁人笑话,这是我安排的,旁人就是笑话,也是笑话我这个老盛国公,不影响你和老五他们以后的生活。」 「老国公?!」梁氏惊愕不已,「您这终于下定主意,想要驱离我们母子了?!」 面对质问,老盛国公听而不闻,自顾自说着:「我知道你嫁妆丰厚,就是老五家的第六代也吃用不完……不过我还是留给你们一些财物,说是补偿也 好,说是纪念也好,你这辈子未曾有过一日舒心,以后的岁月里都好好儿的生活吧!」 「你!」梁氏只觉喉咙阵阵酸麻,到最后只化为一声呜咽,「几十载都过来了,你何必再说这些!」 老盛国公见她眼眸发红,转开了视线,轻叹着:「就这样吧!」 「老爷子,你这、你这是要疯啊!」盛向浔没想到他爹和皇上这二位,一个敢出征,一个真答应! 当臣子的不敢非议皇上,可当儿子的却能跟他爹闹腾。 「您还记得您勒多大岁数儿?!」盛向浔气得转来转去,「您还想率军奔赴边城?您是收复失地去的,还是给人家送业绩去的?」 老盛国公不爱听他这话,翻他一眼后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吾虽老,尚能饭矣!」 「能吃,您勒就跟家里慢慢儿吃!不要总想着到外面儿晃荡!」 盛向浔恨不能他爹立刻改口,语气不免刁钻了些:「您不要总是这么调皮好不好?!您踏踏实实的在国公府里颐养天年不好么?」 「要你多嘴多舌!」老盛国公没好气儿的轰他,「回你的永兴侯府去!你且记着,你和你大哥早已分家,盛国公府的事儿不可牵涉永兴侯府!」 「让我走,那不是不可以,不过走之前,您得答应一件事儿,要是您执意出京,那您得带着我!」盛向浔提声坐到老盛国公旁边儿,积极争取,「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您要非去不可,您带上我!我给您当先锋,成不成?!」 「滚!老子疯了才带你去!你这个兵营一天都没呆过的东西,去了也就是后勤炊上的小兵,你老子我得多想不开才带着你!」老盛国公冷哼一声,「老子带你大哥一个就够累的了!」 盛向浔闻言,眼珠儿一转,笑说:「曙哥儿也是三十大几的郎君了,孩儿都有了三个,他自小由您亲自教导,想来他是担得起国公府的。」 「滚!」老盛国公不爱听他乱说,干脆的再度赶人。 这次盛向浔没有赖着。 不过他刚走了几步,就让老盛国公喊住了:「你回去清出一个库房来,我有些东西给你们。」 盛向浔脸上的笑僵住了,不自然的摇摇头:「我、我不要!」 「哼!那里面只有一两个箱子是给你的,剩下的,都是给我苑姐儿的嫁妆,你可没权推让!」 第八百三十七章:朝会上 老盛国公离京没有惊动任何人,前一日进宫拜别皇帝,第二天寅时才过,便带着长子和亲随策马出府。 他们要到京郊和大军汇合,略作整顿就要开拔。 至于负责辎重和粮草的队伍则兵分两路,一部分跟随大部队行进,另一部分则在前一日,就朝着毗邻边城的府州急行而去,他们将在那里继续募集支撑反击作战的物资。 因为老盛国公一行离开的动静不大,所以亲儿子盛向浔也是第二天清早才知道自己老爹行程提前了。 盛苑自动将老爹的喋喋不休变成了背景声,看着祖父写给她的信。 这封信用特制的信封包裹着,厚若书册;里面正式信件不过三五张,剩下的都是留给她的嫁妆清单。 盛向浔好奇的瞥了一眼,登时气得跳脚:「老爷子这是何意?是怕我偏了自家闺女的嫁妆不成?!前脚给我一份儿,后脚就寄给你一份儿!」 说到最后,很是吃味儿的捶了捶扶手:「都不曾留一封书信给我!」 此时,盛苑刚好看完最后一个字儿,闻言不由抬头看过去,安慰老爹:「没事儿,祖父的信里都说了,让我告诉您,您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以后继续坚持就好了。」 说着,她把信直接递给老爹:「您自己看吧!」 盛向浔一听,赶忙接过来,低头一字一句认真的读。 郑氏在旁看了,无语的摇摇头,朝着小女儿招招手:「你祖父跟你说了什么?」 「祖父给我留了一句话,说是‘忠于国事、保存己身;也让我提醒爹和大哥,‘从来外戚多猜疑,争端只因贪婪起;还说此去路遥,归期不定,让我和屿哥儿好好儿的,‘只可因情而乐,莫要因情而苦;还叮嘱老爹,‘行止若常,莫要癫狂……」 「好啦!好啦!苑姐儿,你不用口述了,等会儿,我把信给你娘瞧瞧。」盛向浔听不下去了,「你只管看你的嫁妆清单就是!」 郑氏本来还挺乐呵,可听到嫁妆俩字儿,她就发愁,若不是先皇和太后出了事儿,苑姐儿和屿哥儿都已经成亲了。 「我看过了。」盛苑笑呵呵说,「好多庄子和铺子哩!」 「这里好些个是你太祖母的嫁妆,你祖父是怹老人家带大的,所以没把嫁妆放到公中,而是给你祖父做了私产。」 盛向浔感叹着弹了弹清单:「感觉你这丫头成一回亲,身家都快厚过你爹我了!」 「这都托长辈们给的,算不得我的本事!」盛苑很早以前就对银两没有了概念,故而看了清单便放下了,「等我靠自己的本事在大朝会的站位上超过您,那才值得炫耀哩!」 「呵呵,小女郎,人不大,志气不小。」 盛向浔表达了乐见其成后,开始轰人:「有志气的盛大府尹,你没忘记今儿晚晌还要当值吧,怎么地?!还不回院子小憩去?!」 才用过早膳的盛苑:「……」 呵呵,嫌她碍事儿就直说,谁家午休放在早膳后! 郑氏看着自家小闺女一蹦一跳跑开了,好气又好笑的说:「你瞧瞧,这丫头哪有个官员的样子!」 「在自己个儿家,当然要随意些。」盛向浔不以为意,「更何况,她昨儿刚从承忠侯那里听说,边城城破时晟哥儿刚好在外执行上官之令,虽说现在这小子仍不见踪迹,可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苑姐儿可算能让强绷着的情绪放松下来,格外欢悦些也是难免的。」 「我不过只说了一句,你倒好,说了一大段儿,不晓得的还以为只有你是亲爹呢!」郑氏揶揄的嗔他一眼,想起刚刚的冒出的忧虑, 不禁小声说,「只盼着老国公此行顺利,一举率军破敌,收复失地!要不然……只怕蒽姐儿的压力会更大。」 「老爷子虽然年迈,不过脑子好的很,怹向来擅长因势利导,更乐意采纳军伍将士们的意见,对付进犯的阿戎和奴儿罕,胜机很大。」 盛向浔对此战没多担忧,只是怕行程太快,老爷子吃不消。 「你大哥不是跟着照顾去了?有他在,老爷子有了帮着分担的人,定然不会太过疲劳。」郑氏连忙安慰。 盛向浔面对他妻子时,从来都很听劝:「只盼着老爷子不要逞强。」 老盛国公率军伐夷虽是大事,可这件国之大事为大朝会讨论,却是因为边城方向传来消息,说是阿戎领土后面的五个小国,很可能会协助出兵。 当然,这件事儿的威胁,不在于出兵。 毕竟这五个小国都是弹丸之地,就是倾全国之力,全部男丁出马,也算不得什么。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五个小国倒向阿戎和奴儿罕,这对大楚北进,突破阿戎和奴儿罕的限制,向着更远的地方探索,影响很大。 故而,内阁和延平帝将不久后的大朝会提前了。 盛苑上朝前就清楚,这次的朝会肯定特别热闹。 却不想,朝会的热闹远远超出她的预想。 「北方五国,夜郎也,弹丸之地不足为惧,若圣上允许,臣当即率军攻打,从而促成夹击之势,配合老盛国公清算阿戎、奴儿罕之罪行!」兵部左侍郎当即请战。 「蕴左侍郎此言差矣!」翰林院的学士当即反驳,「您既然提及夜郎,缘何不考虑规避‘自大呢?五国虽小,相互毗邻;大楚虽大,鞭长莫及。圣上,依老臣之愚见,当宣五国使臣前来说明,以图之后对策。」 他这话颇有老成持重之风,内阁诸臣和延平帝闻言,也是缓缓颔首。 此办法不失稳妥,倒是可以考虑。 可惜,决策者刚将此当作备选,就有大臣提出异议。 说话的是通政使派来的代表:「圣上,此时阿戎、奴儿罕尚未吃亏受挫,故而声势极强;大楚若要分兵对敌,势必途径阿戎、奴儿罕,若有半个不对,大楚将士就要腹背受敌了。」 他说完,户部刚上任没多久的尚书,就连声符合:「圣上,诸位同僚,按说不管朝廷怎样安排,户部都要枕戈待旦,随时给军队、将士提供最好的物资……然,大楚国库有限,若是支持多支部队伐夷,只怕力有不逮。」 别看户部这位新尚书上任不久,可他卖惨哭穷的本事却像是与生俱来,连表情都比原先的尚书更真实。 「若真要讨伐五国,所需费用当由朕的私库调拨。」延平帝话声未落,就见众臣子眼眸放光,登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私库有限,只能用于征讨北方五国。」 眼睛里的光芒最盛的户部尚书:「……」白期待了! 军队开拔的费用问题大致得到解决后,朝会的争论再度围绕着北方五国展开。 「五国虽小,却擅长在陌上草原盯梢,他们只知记仇不知记恩,畏惧强者却吝于同情,若是我大楚能将阿戎或者奴儿罕一举拿下还则罢了,若是让阿戎和奴儿罕占了便宜,只怕大楚在北方五国间的影响力要大幅降低。」 这次是礼部的官员提出异议。 他虽不曾明确主战,可话里话外却说出了主动清剿的弊端。 「平侍郎此言差矣,五国既然倒向阿戎、奴儿罕,大楚在他们中间的影响力照样难以保全,与其等那时再派兵,不若此刻拿下,说不得还能震慑阿戎和奴儿罕。若是他们要给盟友增援,说不得还能分化他们的军力,为老盛国公争取 战机。」 兵科给事中说完,礼科给事中就出言反驳:「五国者,乌合之众也,混迹于阿戎和奴儿罕军队,不过充数而已,何惧之有?与其冒险,不若合兵一处,直击阿戎和奴儿罕兵力薄弱之处。」 「……」 盛苑站在人群里,津津有味的看着殿上群臣你方唱罢我登场,你出主意我驳斥,我支完招你拆台,热闹的远超戏台,。 说真的,当官有些时候了,可像这么热闹的大朝会,她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听了大半天,她发现,大楚官员大多武德充沛,之所以有提反对意见的,不过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态度并不坚决。 站在台下看戏,和站在台上唱戏的视角是不同的;作为旁看者,有时候反而能看到更多平时看不出的问题,就像现在。.z. 对于北方五国的倾倒,盛苑没有太多的想法儿,这事儿的关键在于大楚和阿戎、奴儿罕联军,那些墙头草不过随风而动,只要祖父带兵打退两国联军、收复失地,小国自然改变风向。 这般想着,盛苑看戏的心情就愈发放松。 刚好这时,都察院的杨姓御史站了出来:「圣上,臣以为,五国虽附强而生,因畏惧阿戎和奴儿罕而屈从,然畏惧生恨也,其未必与二国齐心,若我大楚派使者从东绕路前去,说服五国与我大楚联盟,而今之难题可解也!」 盛苑:「!!!」 好家伙,这主意出来,直接把难题推给了使臣啊! 第八百三十八章:锻炼谁 派使臣前去说服北方五国,主意出的不错,可难度之大,几乎等于没戏。 盛苑腹诽两声,忽然想到什么,当即看向她哥。 果不其然,工部右侍郎盛大人眼里闪着光。 要不是她们兄妹距离不近,她说不得要踩他一脚提提醒! 使臣是好当的?!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局之下。 说服不成,只怕就要把脑袋留在那里了! 这样的任务,当真是不成功就成仁啊! 盛苑在这边儿嘀咕,她哥哥却一点儿默契都没有的出列了:「臣附议。」 延平帝细长的手指在御座扶手上轻轻地扣了扣。 「若无大军临境相配合,只怕使臣千里奔赴是徒劳一场。」延平帝却有些犹豫,「诸位爱卿,大楚收复失地之余,可有余力压缩阿戎和奴儿罕的国土?」 朝上诸位官员感受着延平帝的目光,一时之间皆是沉默。 大家都清楚,收复失地是一回事,而抢夺敌国领土、纳进本国版图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里面要考量的事情太多了,不仅仅是后勤粮草辎重的问题。 「圣上,若是放任北方五国彻底倒向阿戎和奴儿罕,那我大楚北进的通道就要彻底被截断,之前好容易和遥远的欧罗巴建立的贸易通道就要被迫关闭,我们掌握的情报渠道也要作废,届时,恐怕只能依赖海上通途。只是海上风高浪急,气象难测,风险和成本都过高了。」三辅岑闽舟站了出来。 他这意思很明确,就是问延平帝要不要保陆路通道了。 「圣上。」户部尚书安随云忽然道,「北方五国无节义也,不足为惧。哪怕通道一时关闭,只要大楚能将阿戎震慑,他们势必瞬间倒戈,通道重启不过是时间问题。」 盛苑听得跟着点头。 虽然户部尚书这样说,难免有抠搜之嫌,可仔细想想却很有道理。 大楚以一敌二本就艰难,加之出兵匆忙,没有充分的准备,想要毕其功于一役,那是平增难度。 还不若现将失地收复,而后做好详细计划、准备完全后再整合大军,打阿戎个出其不意。 若是能把阿戎驱赶到更遥远的北方,那么,大楚就能三面围合奴儿罕,届时就不是奴儿罕动不动算计大楚的领土了。 默默分析了几个呼吸的工夫,盛苑觉得户部尚书很有水平啊! 毕竟开疆拓土是急不来的,以有心算无心,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是佳策,像这次的阿戎和奴儿罕联手侵楚就是例子。 「臣,附议安尚书所言。」刚上任不久的大理寺卿亦是拱手出言,「圣上,无需说服五国,只要阿戎为大楚所驱,五国自然倒戈……或者,他们也可随阿戎一起北进、东走、西下。」 好家伙! 盛苑听得想给这位大人鼓掌。 在旁人想着驱阿戎慑五国的时候,这位大人已经连五国的领土都惦记上了。 要不怎么说好主意是不缺欣赏者的! 这不,他刚说完,兵部尚书齐涵铭当即应和:「陛下,北方五国大后方与邻国有高山相隔,乃是易守难攻之所,若建立好据点,就可极好的御敌于外!届时除了奴儿罕外,此方向再无虎视之敌!」 他提及奴尔罕时,语气里还透着些许的遗憾,虽说这语气极淡,可是盛苑听出来了! 敢情兵部尚书他更贪心,还惦记上了奴儿罕那更加辽阔的版图。 盛苑脑海里回放了一下奴儿罕的舆图,心说,奴儿罕让一条内海分成两部分,大楚就是有心,最多也是笑纳海的这半边土地,另外那三分之二的内陆,是很难接触的。 这般 想着,盛苑默默地收起脑海里的图像。 不多等她心绪从思考中抽出时,朝堂上已经就要不要吞并北方五国吵得不可开交。 「???」一脑袋文号的盛苑纳闷儿,这朝会的进展,是怎么就到这般地步的了? 啊喂,都清醒些啊!这仗还没打呢!或者说,这规划还没落定哩!怎么先互怼上了?! 这和赌盘还没出呢,先就赌赢的银子怎么分配打了起来,可笑不可笑啊! 不过盛苑眼里的可笑,在延平帝眼中,却令他格外意动。 这次的大朝会一直持续到了午时,延平帝实在撑不住了,这才退了朝。 不过,朝臣和他第二天还要继续上朝。 「总之,就是不出结果不罢休啊!」盛苑瞧着时间,打算回府过午休去。 安屿也颠儿颠儿跟着。 盛苑本来没多想,毕竟安屿跟她到永兴侯府用膳、休息的时候不要太多,永兴侯府都快成了安城侯府。 可是这家伙今儿好像格外殷勤,就差上手给她捶肩膀哩! 「咦?!」盛苑用可疑的目光瞅着他,「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也,说吧!你想咋滴?!」 安屿滴溜溜转眼睛,嘿嘿嘿地笑着。.. 「哦,组织语言呢,那你好好想想怎么编吧!」刚刚看了整整一上午大戏的盛苑,此刻好奇心有限,对安屿的欲说还休不大感兴趣。 「不是!用不着编啊!」安屿搓着手,凑到盛苑跟前儿,殷切的问,「苑姐儿,你说我跟皇上申请当使臣,怎么样?」 「使臣?!这个主意到最后不都被忽视了?我瞧着皇上应该不能答应。」盛苑认真的想了想,用同样认真的态度摇了摇头。 「不是!」安屿挠挠头,「我是说,若皇上有意取五国版图,不可能不找理由吧?肯定要派使臣前去!到时候,大军压境,我去交涉!」 盛苑听到这儿,看着他眼里的热切,恍然:「你是想当掀桌子的那个人啊!」 安屿激动得点点头,站起来,蹿到树边儿折了根树枝,当作刀剑比划着:「到时候,我也可以指着他们的国君说,‘勿动,动则灭国!」 「哦,那你倒是适合。」盛苑认可的点点头。 要是比斗嘴,安屿未必是对手;不过要是比挑事儿,那他鲜少能逢敌手。 「你要是乐意,你就试试去!」盛苑支持他去找皇帝谈谈。 延平帝准不准,那是延平帝的事儿,安屿只要负责争取感兴趣的差事就是了。 安屿见盛苑果然若意料中的那样支持他,愈发乐不可支。 就在盛苑和安屿说笑的时候,延平帝也在览政殿和皇后盛蒽说着大朝会上的事儿。 很显然,他有些心急了。 「朕欲倾国之力回击阿戎和奴儿罕。」延平帝把没有在大臣面前说的话,说给翻阅奏章的盛蒽听。 「圣上?!」盛蒽让「倾国之力」这几个字儿吓了一大跳。 延平帝看过来的眸子里充满了坚定:「蒽姐儿,你没有听错,在我看来,只要平定了北方版图,将阿戎和奴儿罕的威胁清除,哪怕大楚国力一落千丈也是值得的!」 盛蒽注意到他称呼上的变化,心里咯噔一声。 她太了解皇帝了,他这样言语,意味着他打定了主意。 延平帝见盛蒽面容惊愕,不由叹口气,双手牵起她的双手,轻轻摩挲:「蒽姐儿,朕不能不为你和罴娃考虑。」 「若有朝一日,幼主临朝、公主继位,大楚国内上下就要迎来一番考验!若是此时再有外敌觊觎,那时你们该怎么办呢?」 延平帝语气平淡的说着他深思熟虑已久的问题:「大楚相邻国度虽多,大多却并不接壤,只要掌握住了海域,那些就不是问题。 唯有阿戎和奴儿罕!唯有它们两国!自古至今频频举兵侵扰大楚,若是不将后患消除,朕何以安心?」 盛蒽闻言,一时之间心绪翻涌,想说的话挤在嗓子眼里出不来,倒让她眼眶泛起泪珠。 「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圣上未雨绸缪也无不可,可是您不该做最坏的打算!我近来听御医说,您的身子已有起色,再将养将养就能逐渐恢复,何必急于一时呢?」 延平帝听她这般说,笑了出来:「大概是罴娃太小了吧,朕总是担忧不能看她长大……你以前不是常常喜欢说,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矣?朕也是一样,总怕她懵懂之时就要承担重任。」 盛蒽忍着泪意,勉强露出笑容:「圣上若是想要个安心,只怕还要说服内阁大臣们……不过,我想,您要是跟他们提了,只怕他们和我一样,要劝您不要多想了!」 延平帝攥着盛蒽的手,温和的笑看她:「为君者,多做些准备是应当的……蒽姐儿,朕打算帮你培养个可以托付江山的辅政之臣!只希望她成长的更快些,莫要让朕等待太久。」 说到最后,他语声轻得让人难以听清。 盛蒽莫名的有些忐忑:「圣上,您说的是谁啊?」 「你猜?」延平帝眼里充满笑意。 「您,您说得不会是……我家苑姐儿吧?」盛蒽脑袋有些嗡鸣。 皇帝的速成培养是那么好受的?! 延平帝笑了笑:「辅政之臣,既要能够服众、还要多见多识,苑姐儿她现在……还差得远啊!」 盛蒽看着他眼底的不容拒绝,眼前是阵阵发晕。 「梓童,你待苑姐儿若罴娃一般,朕理解,可是若你与罴娃出了差池,苑姐儿、永兴侯府、安国公府、安国公府还能安处于世?自古以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蒽姐儿,朕目之所及处,能信任者,唯有你与罴娃,因着你,朕信苑姐儿,可其他人,朕不信,不能信也不敢信,你懂吗?」 盛蒽想要劝说的话,在延平帝的注视下,默默咽了下去。 延平帝笑容愈盛:「不止苑姐儿需要历练,就是你,要想做个合格的临朝太后,要学的还很多啊!」 说着话,他目光投向远方。 盛蒽直觉不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几个内侍抬着十数个满满当当的箱子走了进来。 那箱子里装得都是奏章。 「这都是皇祖父和皇考在时批阅过的奏章……皇考曾经亲自手把手教导过朕,朕也要开始教导你啦!」 「……」看奏章看得眼晕的盛蒽头大了。 第八百三十九章:翻译 盛苑被延平帝召见于览政殿时,还有些茫然。 她要是没记错,一个时辰前,她刚和诸位同僚在此参加了一次日常朝会。 顺天府的府尹,不同于省属府州的长官,从权力职责上说,应该等同于一省之主官,即布政使。 不过,权力职责上的等同不意味着级别等同,和级别为正二品的布政使不同,顺天府尹是正四品。. 当然,正四品和正四品之间的差别也很大。 就像是在上朝这个问题上,正四品的顺天府尹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朝殿和览政殿。 再度回到览政殿的盛苑有些不解。 一个时辰前,就是在这里,延平帝还叮嘱她要努力教化百姓。 这意味着,她不仅要留意学校的教育,还要注意顺天府辖下的所有百姓的引导。 这听着工作量很大,不过却难不倒她盛苑盛府尹。 事实上,在延平帝提要求前,她对于辖下百姓的改造就有了想法儿。 若是将她的计划简而言之,那么就是「京都百姓个人素质和能力的有效开发」。 这个开发项目主要达到的目标,就是让顺天府管辖之地的民众经过学习教育,从普普通通京都人变成「懂法、明理、开明、积极、彪悍、擅武」的优秀京都人! 盛苑把计划禀报给延平帝的时候,这位皇帝沉默了片刻,就扣下了她的奏章,说是再想想。 所以,这是一个多时辰就想好了啊?! 「回禀陛下,安城侯到。」 听到内侍所言,盛苑有些讶异。 皇上把屿哥儿也唤来了?! 很显然,跨步进来的安屿看见盛苑的时候,也有些诧异。 「安城侯免礼吧!且坐得近一些。」延平帝见人到齐了,终于说了宣他们觐见的缘由。 「今日朕叫你们二人过来,是想让你们辨认一下这个奏本的字迹。」延平帝示意内侍将手里的奏本转交给盛苑和安屿看。 盛苑闻言,和安屿对视一眼,都有些好奇。 不过盛苑脑子活泛,略一琢磨,就有了猜测。 需要她和安屿一起辨认的字迹,还能出自谁手?! 瞬间,盛苑激动得差点屏住了呼吸。 待奏本到手,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盛苑差点儿惊呼出声。 「呀!晟哥儿!」安屿这边儿没忍住,惊喜地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虽说卢三叔说过晟哥儿应该无恙,可是一天没和好友联系上,盛苑和安屿的忐忑就一天不能消散。 眼前看着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体,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好友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忍不住吸鼻子的安屿看着盛苑,要不是此刻还有个皇帝在,他都想抱着盛苑胳膊哭一通了。 「果然是承忠侯世子的亲笔奏章。」延平帝点点头,似乎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忍着喜意,忙不迭跟盛苑和安屿说,「既然确认了笔迹那就好办了, 是这样,承忠侯世子在奏章里说,他有重要情报汇报,因为需要保密,所以他在有关情报的部分用密语书写,而这破解密语之办法,唯你们二人知晓。」 听到这儿,盛苑懂了。 她和屿哥儿是负责翻译的工具人儿啊! 第八百四十章:对话 好友失踪多时,你以为的他落魄邋遢、夹缝生存、漫漫归途。 实际上的他却是纵横千里之外,捭阖敌后之间,积攒力量伺机反攻。 盛苑和安屿俩人翻译到最后,目目相觑。 傻眼的二人看着对方眸子里的自己,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俩好像知道军事机密了?! 「承忠侯世子,果然不愧父辈封号啊!」延平帝在盛苑和安屿被卢晟密信内容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工夫,不紧不慢的将俩人翻译的内容对比了一下,看着两封一模一样的文字,不由感慨出声。 盛苑和安屿闻声,终于从震惊中舒缓过来,动作一致的朝延平帝点点头。 晟哥儿好样的!他们也这样认为哩! 延平帝见他俩这样默契,不由觉着好笑:「承忠侯世子的奏章涉及机密,你二人知晓了,这可怎地是好?」 「???」盛苑和安屿对视一眼,挠挠头。 「要不……」安屿想了想,试探说,「给我们二人放个长假?您看是让人看着我们在皇城外苑的园林里消遣,还是……让人陪着我们去京郊放松?」 盛苑眼眸一亮,连忙附和:「只要让我们活动的范围大一些,娱乐活动多一些,不拘是哪儿都成!」 本来想要逗弄他俩一番的延平帝无语了:「……」 他从来没见过积极主动要求被皇帝囚禁的臣子! 看他们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延平帝都不知该怎么评价了! 这是准备奉旨偷懒呐? 嘿,梦做得很好,可惜这会儿还是白天! 想到自己自登基至今未曾早睡晚起过一回,延平帝愈发觉着眼前这俩迫不及待拥抱假期的家伙刺眼了! 「苑姐儿,屿哥儿,你们无需避嫌。」延平帝大度的摆摆手,直接否决了俩人的建议。 盛苑和安屿正用视线沟通放假后的美好生活呢,就听到皇帝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登时失望极了。 作为早出晚归,假期稀少,公务繁忙,还要时常轮换值夜的官员,盛苑对假期充满了向往。 而安屿这个只挂职不上任的清闲人士,也惦记着和盛苑骑马射猎、嬉戏玩耍的时光。 可惜,当皇帝的不答应! 到底记着眼前这位皇帝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人,安屿忍着失望,叹说:「臣最近练武有了心得,就自请在侯府里闭关一段时间吧!」 「……」盛苑本想附和,却忽然想到顺天府衙事务繁多,不由跟着叹气。 好吧,早该想到的,自踏上仕途之路起,充足的假期、自由的人生在告老之前,那就是水中月、镜中花,畅想畅想就算了。 盛苑自己调节的还挺好,瞬间就将情绪整顿的差不多了。 「咳咳咳。」延平帝从未见过自己跟自己和解得这么快的人,一时之间情绪有些激动,话语尚未出声,却先咳嗽起来。 盛苑首次见着延平帝把自己咳嗽虚弱的情景,顿时,所有不着调的想法悉数消散,一个不安的猜测让她骇然,可她却偏偏要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目光,以免一着不慎,落得个窥伺皇帝的罪名。 警惕一起,盛苑立刻老实的等着内侍和守在侧殿的御医前来照料。 同样,安屿也是这般。 他俩人半低着头,视线在距离地面半尺高的地方徘徊。 直到延平帝喝了御医用药膏调制的药汤,才恢复了正常。 「自上次偶感风寒至今,朕常为咳嗽所扰,着实叫朕难受啊!」 延平帝笑着用亮黄色的绸缎帕擦了擦唇角,语气轻快得很,好像刚刚的虚弱都是一时的, 他越是表现得平常,盛苑就愈发嘀咕,尤其是想到还未抓周的罴娃,她就更加紧张。 「统啊,有没有办法跟主系统商城兑换些宝物?」 不为别的,就是看在姐姐和罴娃份儿上,也不能让延平帝虚弱的太快。 【宿主可以通过自身努力改变所处世界的原本轨迹,但是,系统不能参与。】平时活泼的小系统,直接用语调平铺的电子声儿做了回答。 这句话说完,盛苑似乎听到脑海里传来滋滋的电波声。 几乎是下一瞬,她脑海里又传来系统清脆愤怒的吼声:【苑姐儿,主系统它控制我!】 「……」若不是此刻站在的地方不妥,她很想问问系统最近又做了啥,以至于主系统放弃了场外沟通,自己亲自上阵。 大概是猜到盛苑的想法儿,系统挺直了胸膛,自豪的表示,自己最近在跟主系统要以前存在系统银行的存款。 「你要到了?!」 【没有!】系统瞬间泄气,耷拉着脑袋。 「那就别要了,反正主系统不想给,你也要不着,就当用来答谢主系统的照料了。」 盛苑草草安慰系统两句,转而询问它:「我记得商城里面是有好用的功能药丸的。」 【没用的,除非是宿主自己使用,不然,即使你兑换了,对旁人也是无用,尤其是人间的帝王。】系统揉了揉脸,很是郑重的提醒盛苑,【苑姐儿,系统能给你提供的帮助很有限,想要登到高峰,还要看你自己!】 盛苑听到这儿,也不知是怅然还是失望的叹口气。 她和系统对话看着不少,实际却不过数息的工夫。 就连在她对面儿的安屿都没发现她发呆。 延平帝更是没有精力注意这些。 他此刻,准备直奔主题,将有限的精力投入无限的诱导中:「苑姐儿、屿哥儿,你们和承忠侯世子自小要好,人家小郎君都已经要建功立业了,你们俩就没有想要追赶的想法儿?」 「皇上,臣是文状元,不熟悉军事啊!」盛苑实诚的表示,她不是不想,但是属于她的机会还没到啊! 安屿更是厚着脸皮表示:「臣自小文不若苑姐儿,武不及晟哥儿,习惯了!」 「习惯了?」 延平帝面对这么个充满灵性的回答,也是无语。 好一个「习惯了」! 他第一次知道,这么简简单单三个字,竟能标明脸皮的厚度! 长见识!他这个皇帝是真长见识了啊! 第八百四十一章:大忽悠皇帝 “苑姐儿,你读书时有没有远大的理想?” 延平帝笑呵呵的端着茶碗,问道。 盛苑瞥了一眼让皇帝轰到一旁吃茶点的安屿,才看向笑得好像要诓骗小孩儿的皇帝姐夫,决定实话实说: “回皇上,自然是有的啊……自古文人武士不是都说,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吗,臣自然也希望这样,虽然那时女郎还未能科考,可是先皇承元皇帝已经允许一些女郎成为女官。 臣琢磨着,臣的姨奶奶是皇后,姨爷爷是皇帝,表叔父是太子,只要臣努力读书,长大之后谋个一官半职不是难事儿。 所以臣的理想是和爹爹一样,到翰林院这样清闲的部门享、哦,不是,臣是说,到像翰林院这样清贵之所增进学问。” 延平帝的笑容有些尴尬。 虽说替别人尴尬的体验感不大好,可延平帝面对盛苑这段充满槽点的话,实在忍不住了。 这女郎把走关系、当咸鱼说得这样理所当然,延平帝觉得自己有理由相信她的脸皮和心态远非常人所及。 “那现在呢?六元及第的郎君都不多见,你却在女子科举第一届就有这样的好成绩,想来理想会有变化吧?” “臣是个务实的人,若说步入宦海之前,还有些遐想,可是真的接触了公务后却发现,脚踏实地、尽忠职守才是要务。至于说目标么,自然是越高越好,若是有幸进内阁为圣上分忧,臣自当竭力辅作圣上延续盛世,维持辉煌。” 自我调节情绪成功的延平帝,听到这儿,秒懂:他这个小姨子说这么多,其实关键就在最后那句“进内阁”。 这都进内阁了,若是不当个首辅,那多不好意思……延平帝默默地帮盛苑补上这句话。 虽说有时会对盛苑的脑回路无语,不过她有这番野心,对延平帝而言却是好事儿。 要是她和屿哥儿一样安于现状耽于享乐,他的计划可就不容易展开了。 “有志气!”延平帝毫不掩饰欣赏的赞许道,“不过,光有志气可不管用,你还要努力啊!” 盛苑配合着点点头:“臣最近对教化顺天府辖下民众,又有新思路……” “唔,苑姐儿,先不提顺天府。”延平帝虽说对盛苑平时的奇思妙想很感兴趣,不过此刻他却无意多聊,“朕问你,你可知……自燕、陈二朝延续至今,但凡能进内阁议事的大臣,都有外放之履历?” “臣知道啊!”盛苑反应过来,眼眸一亮,“圣上,您是不是对臣有了安排?” 延平帝见她主动垫话,满意的笑了笑:“苑姐儿,你姐姐素日最疼最惦记的,就是你这个妹妹……朕嘛,作为姐夫,自然也是希望你好的。” 【但是……】延平帝刚说完,系统立刻接话。 “但是……”系统刚说完这俩字,延平帝有开口了。 同样有此预判的盛苑,差点儿笑出来。 延平帝不清楚情况,继续他的忽悠:“但是,京官外任,一般要升半级到一级的;可是地方一府之主官,多为正四品,呐,和你现在的品阶是一样的!若是平调出京,朕怕旁人要生误解,不利于你到地方展开工作。 可若是让你到一省任职,布政使司布政使为正二品官员,你资历不够,不足以胜任之,那么合适的位置就是左右参政,即从三品官员……品阶上虽然合适,但是没有在地方担当府州之主官的经历,想要成为边疆大吏,却是不易。若只是当辅官,让你外放历练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延平帝说着说着,不禁长叹一声:“故而,合适苑姐儿你的位置不多啊!” “……”盛苑心里tui了这个兼任她姐夫的皇帝一口,面儿上还做谦虚样,忙不迭问,“圣上,那臣该怎么办?” 第八百四十二章:守安城 听到盛苑询问,延平帝将提前准备好的坤舆图缓缓展开,招呼盛苑和安屿近前看来。 “我大楚幅员辽阔,承前燕、前陈二朝之旧制,延续五郡十三省之行政划分。” 延平帝在失守三城上点了点:“不过自燕立朝至今,数百载时光,山河版图难免有些变化,五郡再向前,又增设八城。 这八座城池紧邻阿戎和奴儿罕,因地势缘由,城池和两国之间几乎无有缓冲之地,乃是兵家要地也。” 盛苑和安屿对坤舆图都不陌生,不过他们还是第一回这样认真看着。 和普通的坤舆图不同,延平帝手里的这张图很是详细,虽说描摹的线条依旧简单,却是一目了然。 延平帝顿了顿,给他们留出思考的时间,轻轻地喝了两口茶,才继续说:“和十三布政使司辖内的四品府尹不同,五郡的一郡主官为正三品,八座府城的府尹为从三品。” 听到这儿,盛苑脑袋里的小灯泡儿亮了! 她看出来了,皇上觉得那八座府城里有合适她的去处。 仔细想想,也对,就凭姐姐的关系,皇上也不可能送她离开到千里之外,还不让她回来的。 既然注定要归京,就要考虑她回来之后的前程,一般来说,皇帝喜欢的臣子归京,都不会只是平级就任,多多少少还是要升个一级半级的。 若她出京即正三品,等回来就提到从二品,只怕是六部主官都能做得了,恐怕不能服众。 若是以从三品之位归京,提拔到正三品,将来到六部,不拘是左侍郎还是右侍郎,先过渡一下,将来再谋求六部主位也有运作的空间。 想到这儿,盛苑目光坚定下来。 之前的这些揣测可不是她自己想的,里面很多思路都是她姐姐在以前的数次谈话中友情提供的。 也许姐姐说这些话时,是想让她不要贪恋地方上的风景,历练之后即刻归京。 可这不影响盛苑以此来揣测延平帝的心思。 “所以,苑姐儿,你想好要去哪儿了吗?” “圣上嘱意臣前去边城?”盛苑佯作犹疑,片刻后说出猜测。 “怪不得皇后说你聪慧,你这个女状元的确聪明啊!”延平帝温和的笑了笑,“不过,你放心,失守的三城不是选项,你可从另外五座城池里选一地。” 让她自己选?! 盛苑有些意动,不过很快却忍着自选的冲动,请示延平帝:“边城要地,岂能由得臣挑挑拣拣?自当何处需要,臣谨遵圣上旨意前往赴任。” 她这态度,倒是大出延平帝所料。 盛苑在他印象里,还是那个张扬肆意的小女郎,却不想现今这般谨慎了。 这般想着,延平帝不免打量起了盛苑,见她容貌未变、气质依旧,瞧着不像是瞬间长大的样子,不由感慨:这倒是符合皇后对外戚的要求,想来应该是皇后提前教导过了。 延平帝有些感动,低声感慨了句:“有妻这般,夫复何求”。 “既然苑姐儿这样说,那以朕看来,还真有适合你的府城。” 盛苑闻言,心里悄悄撇嘴:明明都做好剧本儿了,偏偏还要装腔作势。 当然,腹诽归腹诽,盛苑态度却没挑儿。 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眼底还带上了些许激动:“臣请圣上示明。” “守安府毗邻奴儿郡,倒是和毗邻泰宁郡的五座府城距离有些遥远。” 延平帝说的五座府城里,有三座就是之前失守的城池。 守安府和那边儿虽说有些距离,可都是大楚的前沿阵地,远还能远到哪里去呢! “守安府的前任府尹一直跟朕乞退,朕考虑到他的确岁数儿已高,的确有意让他卸任还乡,不过一直寻不到合适人员,你要同意,可以当作参考。” 盛苑心里吐槽:“明明是前任守安府府尹在选择高光时刻和保命之间选择了后者,没做逃兵已经是圣贤教导之功了。” 同样不清楚盛苑他俩心理活动的延平帝,满意地拍板儿:“很好,守安府虽说往来的外国客商多了些,但是因着太靠近奴儿罕,反而比其他几个城池更安全些。” 他是想送盛苑去历练,可他没想送她去炼狱。 对盛苑武力值和脑袋瓜儿不很了解的延平帝,自认为给盛苑找到了一个能提升政务能力的过渡位置。 他需要盛苑逐步发掘出巨大的潜力,这样他才能更安心些。 …… “去守安府就任府尹?”盛向浔和郑氏听到小女儿的话,怔愣在原地。 盛向浔忘记了手里那个刚刚还在欣赏的把件儿。 而郑氏则把刚刚欣赏着的字帖抛在了脑后。 好半晌,两个像是受到定格的人,才从怔愣中缓解过来。 “你说……皇上他让你去哪儿外放?” “守安府……”盛苑还没说完,之前还端坐的两口子一个箭步冲到书架前,翻出了一张比例微缩的坤舆图。 盛向浔话没说完就沉静了下来。 郑氏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登时抿了抿唇。 “这、这、这……”盛向浔感觉脑袋有些晕。 因着家世和自己的原因,盛向浔哪怕已经开始担忧小女儿了,却也仍旧保持着冷静。 郑氏张张唇,几次想要劝说小女儿,可每到鼓足勇气要说话的时候,屡次想开口,脑海里都会想到伴君若伴虎这几个字儿,犹豫着犹豫着,就说不出来了,到最后唯有一声叹息意义丰富。 “去就去吧!”盛向浔握住妻子的手,安抚着,“老爷子率军安营扎寨的府城虽说和守安府距离较远,但是大军休整的守平城却和宁安府同在一侧,彼此之间相隔五十余里,真有需要也能策应。” 郑氏闻言,虽不能特别放心,却也不像之前那样激动。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她叹口气,叮嘱盛向浔,“你现在就去挑些合用的护卫给她当作亲卫。” 盛向浔闻言刚想点头,脑海里面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登时,他一拍大腿,嘿,他有主意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叮嘱 “守安府气候冷寒,多带些皮衣大氅,也好有个过渡。”郑氏不理会最近几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盛向浔,一门心思帮着小女儿收拾行囊。 “跟你北上的针线上人们还得准备一下,到时候连同负责浆洗的、厨上伺候的仆众,以及大夫和药童们一起,由家里的护卫们护送过去。” 郑氏不放心的叮嘱:“屋里屋外伺候的丫鬟、婆子、车夫、小厮届时也会同行,这些都不用你劳心,只是那些跟在你左右的管事、账房、还有师爷他们须得你自己挑选。” 盛苑难得乖巧的坐在一旁,时不时点点头应承:“自我十来岁起,家里给的产业就寻了人帮着打点,十余年过来,却是有些得用的,其中两条商线管事的子嗣颇为得用。 我打算让齐管事的幺女充当账房,令苏管事家的郎君暂为管事,且看看他们能不能胜任,若有不足再调整便是。” 郑氏对小女儿名下商队的几个管事都不陌生:“选人做事,能力次之,最最重要的就是忠诚,齐苏两位管事都是经过考验的,他们的子女亦有父辈风格,是不错的选择。” 这般说完,不禁又问:“那随你上任的师爷有眉目了吗?” 盛苑摇摇头:“屿哥儿倒是介绍了几个,不过多是我上学时的同窗……虽说人都不错,可是用起来难免尴尬。” 郑氏闻言,颔首:“你拒绝就对了!虽说乐意出来作师爷的,多是正经科举上屡试不第的,可是他们未必没有大志向,出来随着主官上任,也有另择入仕之路的意思。 我虽长久以来囿于深宅大院,却也晓得,师爷之于主官,犹若谋士之于主公,为主者,信之用之却也要斟之酌之监督之,其间必然涉及施恩。 若是昔时同窗成为师爷,这往来处事的度就不好把握了。有道是,最为复杂是人心,有时候,多一层关系就多一层掣肘,若是一个不注意,你施的是恩,得到的却是嫉恨。” 虽说清楚小女儿比自己更明白,可郑氏看着即将远行的女儿,忍不住就是想把自己半辈子的领悟灌输给她听。 “您放心,我虽没寻到合适的人选,不过也不会将就。”盛苑心里也有数儿,她第一次出远门,要到陌生的地方工作生活,须得处理的事务本就繁多,不可能让身边儿出现不稳定因素。 所以,师爷这种心腹式的人物,要么就不带,要带就得带可以信任的。 要说值得她信任,她也真的信任的……嗯,好像非屿哥儿莫属了。 “屿哥儿?!”盛向浔刚好从外面进来,听到小女儿的话,不由撇撇嘴,“那小子有这脑子?” 郑氏瞅了他一眼:“以前听你提他时,也不是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而今这是怎地啦?” 盛向浔瞥了小女儿一眼,哼说:“安城侯府最近比咱家都热闹,他们家收拾得那叫个热火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出京赴任了!” 郑氏听闻,也看向认真吃果子的小女儿:“屿哥儿也去?” “对啊!”盛苑没觉着不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跟过去也能帮着跑跑腿、说说话、出出主意嘛!” “……”盛向浔并不认为安屿那小子能出啥好主意,“你带他,还不若带我和你娘哩!” 郑氏闻言轻笑,不过笑过之后,也认为安屿未必能胜任:“到底只是未婚夫妻,他跟过去算怎么回事呢……等等,朝廷会让侯爷随意出京吗?” 想到大楚对勋贵出京的限制,郑氏提醒闺女:“你可没忘吧?大楚规定,不管勋贵有权无权,只要承了爵位,就不可自行出京。” “屿哥儿在皇上那儿过了明路,他手里有皇上给的手书。”盛苑表示这些不用她费心,自有安屿自己周旋。 “哦,对,我们忘了!安屿那小子从先皇那儿论,他和皇上也算是名义上的表兄弟了。”盛向浔一拍脑袋瓜儿,他想起来了。 “他……算了,乐意跟着就跟着吧!”见皇上都批准了,他就是反对也没用,盛向浔妥协的耸耸肩,“先皇给他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的人才,有他跟着也不错。” 说到这儿,他忽然咧嘴笑起来:“苑姐儿,爹爹给你准备了惊喜,你猜猜是什么来着?!” “惊喜?惊喜啊,惊喜……”盛苑歪着头琢磨半晌,也猜不出个答案来。 毕竟而今要什么有什么的她而言,很难找到令她惊喜的理由。 就在她打算随便说几个答案哄老爹开心时,家里的管事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过来禀告:“侯爷、夫人!宫里来了嬷嬷和女官,说是皇后娘娘要接三小姐进宫叙话!” (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四章:逗 盛苑到永祥宫的时候,迎接她的是对着肉脯流口水的外甥女儿昭德公主。 未满周岁的小公主活泼的很,见到熟悉的姨姨,兴奋地扑棱起来,呜呜哇哇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小儿语,发旋儿位置支棱着的几根儿头发也跟着颤悠。 “哟,好久不见啊,罴娃!”盛苑见了这小胖娃就乐,这小家伙儿暄暄乎乎的,面部表情还特别丰富,瞧着就好玩儿。 “啊!啊!吖吖!”听到有人喊她,罴娃更兴奋了,在奶娘们的围护下,开始手舞足蹈的表演了几下,大概觉着还不过瘾,竟然妄想扑过去。 可惜,没扑成。 她动作刚起,就让奶娘熟练的给扶了回来。 “怎么这样高兴啊?你母后呢?怎么没陪你玩儿呀!”盛苑笑呵呵的洗过了手,这才挠了挠这小孩儿肥嘟嘟的下颌,逗她。 “三小姐,皇后娘娘现在还在清源宫呢,说是让您在侧殿小憩一会儿,她一会儿就回来。”知语带着宫女们端上一碟碟茶点小食,让盛苑打发时间。 盛苑还没说话,已经隐约能闻到香味儿的罴娃呆不住了,张牙舞爪的想要现场表演个猛虎扑食,可惜,依旧让她奶娘管控住了。 “算了,留一碟干酪片在这儿就好,剩下的都撤了吧!”盛苑实在不认小罴娃眼花缭乱,只留下了一碟又酥又香的奶酪片,让小家伙儿专注的眼馋。 这不,小家伙儿在她嘎巴嘎巴咀嚼间,气得头发立了起来。 “呜哇!呜哇!呜哇!”愤怒的小罴娃,乌亮乌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控诉,那双肉锤似的小拳头,忿忿地挥舞着。 和旁的小朋友不同,小罴娃是个不爱哭的孩子,除非是睏极了,不然,她通常只会调动丰沛的情绪来表达不同的需求。 永祥宫里的宫人用看习惯了的表情,看着这对姨甥互动,就连奶娘也只是尽职尽责的保证小公主稳稳地呆在怀里。 直到这一大一小,一个吃累了,一个闹累了,俩人不约而同呼了口气,才算消停下来。 罴娃也不记仇,闹累了,就自动和逗她的盛苑和好,跟这个幼稚的姨姨玩起了玩具。 盛蒽回到永祥宫,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妹拿着罴娃的玩具玩得不亦乐乎,而她那个小闺女罴娃,丁点儿大的孩子,跟那儿拍爪子捧场。 “苑姐儿。”洗了手,盛蒽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招呼妹妹说话。 “呜哇!哇哇哇!”罴娃抬头发现是亲娘回来了,激动得嘚啵起来。 盛苑捏着九连环,看这小戏精的表演,很怀疑这丫头是在告她黑状,虽然她没证据。 盛蒽无语的看着激动的闺女,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颊,毫无同情心的拆穿:“哦、哦,这样啊,姨姨又起伏小宝宝了,是吧?那你怎么还跟她玩得这么高兴啊!” 可惜小罴娃听不懂,还不知疲倦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等说得累了,一扭头,就瞧见她家姨姨朝她作怪脸,登时,气不过的小家伙儿再度发起了又一轮的告状。 “……”盛蒽见了,哭笑不得的嗔淘气的妹妹,“莫要逗她了!上回你这么逗她,给她累的啊!第二天光打盹儿了!” 说着话,盛蒽示意知语和奶娘把孩子带走,算是物理隔开这俩幼稚的家伙。 “刚刚永平公主进宫求见,皇上听闻便留我陪着见她,这不,刚送走她,我就赶了回来。”盛蒽缓缓坐下,笑说,“她大概是静极思动了,自请出京去边城接手边城政务,说是想给在外征战的大军提供稳定的粮草等支援。” 第八百四十五章:姊妹聊 永平公主要出京都? 盛苑闻言的刹那坐直了身子。 “圣上同意了吗?” 盛蒽看着知语给她双手擦香脂,轻轻笑了笑:“动了心思的人,怎么好拦呢?不过到底是大楚的公主,该作的表率不能少,自燕至今,鲜有亲王公主出京任职,更何况她既不曾参加过科考,又没有基层为官作吏的经验,让她出去,岂不是与民间有志女郎争名利争前程?” 盛苑眼眸微动:“自我幼时,永平公主就接手了桃归书院,当初助我和屿哥儿入京的几位前齐女郎对她颇为推崇,听说那些女郎出彩的不少,多有德才兼备之名。” 盛蒽见妹妹听懂了,不禁笑说:“【近前难堪全貌,棋间怎知大局;少见易受迷惑,多闻才见真实。】” “好吧,看来,邻城的主官要有我的旧识了。”盛苑无所谓的耸耸肩。 “这些皆是琐事,原与你没有多少关系,除非有皇上手书要求你协助,不然,你且不必将她们过于看重。”盛蒽不想让小妹掺合到这些腌臜事儿里,温声提醒她,“你要时刻铭记自己的要务。” “要务?”盛苑摇晃着罴娃落下的泼浪鼓,眨眨眼,“出任一地,造福一方嘛,我记得的!” 盛蒽欣慰的点点头:“你以前总是念叨着要外放,现在机会来了,你当好好表现,珍惜这般机会,毕竟皇上不会真让你在外面漂个十年八载的。” “这么快就要回来?”盛苑觉着,没有两三个五年计划的时间,怎么可能就见成效? 盛蒽没想到,这丫头人还没出京,就嫌归期太早哩! 若是这样,等让她海阔凭鱼跃,在外面逍遥自在惯了,她还乐意回来?盛蒽觉得够呛。 “总要让你在外面轮换个一两回的。”盛蒽说了两句,便换了话题,“我听说屿哥儿也要随行?” 盛苑脑子里还留着她姐姐刚刚说的那句“轮换个一两回”。 直到姐姐看着她叹气,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圣上允许哩。” “你们俩的婚事只怕要等一个任期结束,回京述职时办了。”盛蒽觉着有些委屈妹妹。 却不想,她以为的受委屈的妹妹,小手一挥,满不在乎:“嗨,且不着急哩!何时有工夫何时办吧!” “……”盛蒽感觉无话可说了。 “你不着急,咱家不迫切,安国公府那边儿怕是要催促了。”想到之前召见命妇时,老安国公夫人的话,盛蒽颇为感慨。 “理她们呢!”盛苑撇撇嘴,“打量着姨奶奶不在了,就能跟我撑长辈的谱儿了?惯的他们!他们安国公府的规矩,与安城侯府何关,又岂能管我这个姓盛的朝廷命官?!” 她这副混不吝的劲儿,让盛蒽看着好笑。 虽说这丫头的想法儿与时下主流不符,不过从古到今,太过恪守规矩的哪个不受委屈? 很多时候,反倒是混不吝一些才能过的痛快。 她这个妹妹自小受尽宠爱,从不知委屈是何物,以前既然如此,以后也当如此。 盛苑不晓得她姐姐早已做好了纵容宠溺的准备,还在那儿显摆了:“以为凭着是长辈,用个孝道就能拿捏我了?我可不是囿于后院的女郎,吃住前程皆不系于他们安氏一族,他们想管我的话,那可就是白日做梦,闲的了!” “我记得,先太后曾赞你最是孝顺?想来安国公府那边儿是遥认的。” “姨奶奶让他们承诺不干涉安城侯府事宜的保证书还在我手里哩!”盛苑表示自己底气足的很呢! 虽说这般做有以势压人之嫌,还容易和安国公府的当家人们产生芥蒂,可盛苑却不在乎。 她即使跟屿哥儿成了亲,也不等于就嫁给了安氏一族。 安家人,于她而言,不过就是姻亲。 姻亲,在盛苑的认知里,就等同于远亲。 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还想管她?!搞笑哩! 盛蒽看着小妹眼底的桀骜,之前的隐忧不见了。(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六章:离京前的准备 盛苑设想的出京:一个包袱一匹马,一根竹笛一张弓,一个屿哥儿一小遥,轻车简行,微服摸底。 然而实际的出京:前有二十余人的亲随开路,小房子似的马车跟随其后,左右两边各有十余人随扈,之后数辆装满物资的马车辘辘而行,最后是六十余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负责殿后。 说真的,当盛苑看到她爹描画的出行设计图时,整个人是无语的。 某个瞬间,她似乎忘了自己是外放出京,反而以为自己这是远游去了。 “夸张!太夸张了!”盛苑脑袋摇晃得犹若拨浪鼓,还没来得及摘下的官帽帽翅竟摇晃出残影儿了。 “且不说这些能让我吃用数载的物资了,就是这些亲随护卫的数量也都超标了!”盛苑可不想还没出京,就让那帮御史扣上个违制的罪名。 “没有超标,这不是还有个屿哥儿跟着呢!”盛向浔很自然的将屿哥儿的排场规格算了近来,“他一个侯爷,能不能出京,是一回事儿;有没有固定的待遇,则是另一回事。” 再说了,这里面还有他从皇上那儿要过来的人呢! “加上皇上赐给的内卫队,三方分摊一下,规模可就符合要求了。”盛向浔自然不可能傻到做让人家拿住把柄的事儿。 “可我还是觉着队伍太高调了!”盛苑觉得自己去当官,最好还是朴实一些,若能更亲民些才好。 “你这孩子,读书读傻了啊!”盛向浔叹气之余还不忘朝妻子郑氏抖搂手,“咱家这小丫头,竟然变成书呆子咯!” “你就不能好好儿说话?!”郑氏嗔他一眼,扭头笑着反问小女儿,“若是履历丰富的郎君外放,说不得能采用你的办法;可你不同,你才在宦海沉浮多久?不管是经验还是履历都浅的很;更不要说……你还是个女郎。 就和那句‘先敬罗衫后敬人’一样,你大张旗鼓的去上任,府衙和地头蛇们就摸不清你的底细。 外人看不透你,你就有更多的时间完成探索、布局、收网等一系列动作。 苑姐儿,守安府,那可是边疆之所,毗邻好战的奴儿罕,府城的百姓多是逞强好胜之人,虽说世人常说守安府的百姓大多性格粗犷,为人大大咧咧,行事颇讲义气。可是换个角度说,那里的人只怕好武喜战,情感大于理智,大多比较轴哩。” 盛苑这些天不但查阅了守安府的府志,还看了不少和当地风土人情有关的游记,因此对当地百姓的行事风格多少也有些了解,只是要考虑和关注的方向有些多,她从没这样认真归类思考过。 “您怎么知道的这样详细啊?”盛苑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尽是好奇。 “当然是现趸现卖了!”盛向浔从来不在自家几个孩子面前立博闻广知的人设,实话实说是他的特色。 “啊?!”盛苑以为这是大人们以前的知识积累,却不想他们和她一样,都是在突击啊! 想到家大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地付出着,盛苑眼睛就有些泛酸。 “感动了吧?!”盛向浔鲜少见小闺女这样感性,登时笑出了破坏气氛的动静。 郑氏看着有趣儿,没出声。 自家孩子自己了解,就是他们不帮忙,这丫头自己也能准备妥当,他们这种“多此一举”,与其说是想给孩子增加底气,不若说是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 就在永兴侯府充满温情的互动时,一辆样式简朴的马车,踢踢踏踏的离开皇城,朝京郊桃归书院匆匆而去。 (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七章:山长公主侍女 “公主,到了。” 永平公主掀开车帘,一眼看去就见“桃归书院”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在匾额上飞扬着风采。 这朴实的匾额上没有留下书写者的名姓,可却是出自先皇承元帝之手。 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她在这儿总有回家之感。 书院的山长听说她回来,忙不迭前去请安。 “平章和影章近来表现得怎么样啊?”永平公主见了山长,一开口便问起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的近况。 原本这对儿女是她亲自抚养,奈何前些时候她发现他们受娘亲鸿安长公主的影响,志趣理想过于平凡,无可奈何之下,才将他们送到这里接受教育。 她平时大半时间也是用在这里,两个孩子也不算和她分离。 “小郡主和小世子聪慧贤达,学业扎实、品格贵重,是极好的学生。” 永平公主“哦”了一声,点点头。 她对山长的恭维不以为然,她生的孩子没有不聪慧的,同样,她的孩子也不需要将精力全都投放在学业之上。 不过,她孩子真正要掌握的本事,却不是这里能教导的。 “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可还和谐?” 山长闻言,忙不迭说:“几个小郡主小世子兄友弟恭、姊谦妹贤,从未有红脸的时候。” 兄友弟恭?姊谦妹贤? 永平公主轻轻笑了一声。 这意思是说他们彼此还很生疏,彼此接触以客气为主啊! “吾膝下只这么几个孩儿,现在全有劳山长夫妇照料,吾感激不尽……孩子之间竞争吵闹实属常态,山长夫妇不必过于战战兢兢,只要看好他们的小命,其余的,随他们闹腾就是了,不必频频干涉。” 山长闻言,忽地生出一股凉气:“公主,郡主世子他们乃是天潢贵胄,属下着实……” “不好把握放纵的度?”永平公主手指轻叩桌面。 她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垂首行拱手礼的山长,不久后,忽而展颜:“不需要你把握这里面的轻重,你只管注意好他们的动向,谁受伤了给谁延请大夫就是。” “这……”想到那一张张尚显稚嫩的脸庞,以及最小的那对儿孩童,山长有些不忍。 “嗯?!莫不是,山长有更好的法子养育天潢贵胄?” 永平公主似笑非笑说出的言语,让山长打了个激灵。 他再不敢多言,忙低头说声是。 “你放心,吾之后会派专门的教养嬷嬷和先生过去协助你们,届时,你只管照料好他们的生活也就是了。” “属下遵旨。”山长默默叹了一声,再不敢试图劝说。 “你退下吧!”永平公主也没了询问的兴趣,挥挥手,让对方离开。 山长犹豫了一下,他想问问公主用不用将小郡主和小世子他们请来一见。 可是张张口,他却没问出来。 余光瞥见永平公主跟前儿的侍女悄悄摇头,山长只能愧疚的离开了。 “看来,要将那些孩子换个地方培养了。”永平公主看着山长离开的身影,眼底尽是漠然。 她指望着孩子们在竞争中尽显才能,希望她想要的继承人可以显出真容。 虽说答应了平章和影章的父亲,她的继承人会从这俩孩子里挑选,可她其实并不在乎真正的继承人是不是这两个孩子之一。 她只在乎她的继承人能不能继承她的志向、才能。 “公主,外面有哪个地方能及得这里安全严密?在外面,只怕那几家郎君要生出想法儿了,毕竟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好呢?若是因此影响了公主的大事,只怕就不美了。”侍女轻声劝说。 永平公主眼底闪过一抹烦躁:“哼,皆是不足与谋的竖子!” 侍女见她听了进去,不由继续劝说:“山长夫妇虽说多事,不过他们向来软弱,您吓唬了一番,他们就晓得该怎样做了。” “嗯。”永平公主听着有理,点点头。 侍女又说:“小郡主小世子要学习的东西那么多,平时也需要相对温和的环境休养调整不是?” 永平公主没言语,沉默了半晌,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皇帝安排盛文臻去守安城,却和我们看中的守宁城只有五十余里之隔……真真是……太有缘分了。” 侍女听着永平公主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拿着美人捶的手顿了顿,不由温声安抚:“就是距离再近,不也隔着五十余里了?到底是两座府城,她盛文臻就是再喜欢多管闲事,也没有干涉邻城事务的道理,即使皇上偏着,也不会允许她堂而皇之打破规则的。” “可惜我不能前去,只能让书院的几个出彩女郎代行了。”永平公主只是讨厌盛苑而已,她也不觉得对方威胁的到她。 不过是凭着先太后的偏爱与景和帝的宠信走到现在的关系户,能有多大作为? 就她那个嚣张跋扈、不知畏惧的性子,在京都之内,旁人看在她那几座靠山的份上不敢与她争锋;可是出京之后,她若依旧这样,只怕有的是乐子可瞧了。 “只是……以皇帝对皇后的喜欢,怎么会让皇后的妹妹外放到那等苦寒之地?莫不是,他真的恢复好了?”永平公主脑海里浮现出延平帝那张红润的脸,不由有些郁郁,“他这是要给皇后培养左膀右臂,还是想要削减皇后的声势?也许是故布疑阵,有意让大家遐想?!” 越想可能性越多的永平公主抿着唇看向窗外:“不急,不能急,一切还要慢慢儿来。” “公主,奴听说那盛文臻后日就要离京。”侍女寻了个时机,小声出言提醒。 “嗯。”永平公主点点头,“你安排人去守安城等着,新官上任总要添置一些奴仆的,咱们这位受尽宠爱的盛府尹可不会委屈自己。” “喏。”侍女连忙应声,“奴听闻五郡八城的府尹宅邸都很简朴紧凑,许多上任的府尹只是将府衙后院当成休憩之所,至于家眷则另行安置,您看……” “你自行令人安排就是。” 第八百四十八章:京外小别(上) 盛苑出京的那天,刚离府的时候还是霏霏细雨,等到了城门前,却已经是云消雨散,晴日高照了。 因为没有提前打招呼,来送她的人不多,除了昔时同窗欧阳翎和夏霜君外,就是同科为官的几个女郎。 “苑姐儿,自那年秋闱,你参考、我暂退府内至今,已是匆匆数载,那时我和翎哥儿回老家守孝,你和屿哥儿在这里为我俩送别;而今,我们才回来不久,却要送你们离京……同样的季节,同样的风景,同样的你我……真真此时此日恰若彼时彼日。” 先来的夏霜君挽着盛苑的胳膊轻声感慨。 “这就是官场的常态啊,少有谁能久居一处,等你和翎哥儿榜上提名,也会这样的。”盛苑笑眯眯的看着她,“我在守安城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夏霜君闻言,却缓缓低下头。 她不言声,盛苑有些诧异:“君姐儿,你该不会半途而废吧?我记得你现在已是举人之身了。” “因着各样缘由,我和翎哥儿的婚事一直拖延,两边儿家里都盼着我俩成亲之后尽快诞育子嗣……苑姐儿,我虽在读书上略有天赋,却没有闯荡仕途的能耐,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考场,不若让大家都满意。” 夏霜君低眉敛目说出的话,让盛苑大惊不已。 眼前这个沉静的女郎,还是她记忆里那个争上努力的女郎吗? “那你甘心这样轻易放弃十数载所学?”盛苑虽然不赞成,却也理解好友的压力。 不是谁都像她爹娘这样开通包容。 没有家人的支持,女郎想要家庭、工作双丰收,在这个时代,见之难上加难。 “也不算放弃,我可以抚养子女、管理家业之余,试着著书立言,虽然过程可能有些艰难。”长大了的夏霜君,笑容看起来婉约了许多。 “……”盛苑轻声叹口气,侧首看着她问,“翎哥儿,他怎么说?” 提到未婚夫,夏霜君眼底笑意真切许多:“他中举之后,就不大想继续往上考了……原本他想到咱们九江书院应聘教导,给书院教授当个助手,然后支持我继续考下去的。” 盛苑没想到昔时昔日那个小胖子,长大之后还挺有担当的,不禁夸赞:“算他有良心!” 夏霜君笑了笑:“可惜,欧阳家的长辈不答应,虽说没有冲着我闹,却打了他十数板子,然后又是哭闹又是关他禁闭,后来还发话,让他在祠堂反省,不改主意就不放他出去了。 我家里原本是无所谓的态度,可是他们家这样在乎,我家里长辈也改了主意,说是闹大了对家里姊妹侄女儿名声不好。 之后,从家里到族里,十数个长辈轮番地和我说道,嫂子姊妹亦是跟我哭诉,我让她们闹得烦了,也没了心气儿……就这么着吧! 毕竟,生我养我家族,我之前能读书科考也是家里支持,总不能到最后却因我反让家族女郎受影响了不是?” “我竟不知还有这般波折。”盛苑虽没亲见,可是却仍从夏霜君轻描淡写的描述中,嗅到那等压迫人的声势。 她很难想象当时遭受孤立的夏霜君该有多么无助。 盛苑很是心疼的握住了好友的手:“真是苦了你了。” 夏霜君却已经看开了:“也不是那么苦,虽说当时有那么一些憋屈,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欧阳家大概是自觉有些过分,他们不大想和夏家闹翻,所以事端平息之后,他家主动提出四十无子方纳妾的补偿。” “消息是个好消息,可是以君姐儿你的品格,娶了你还想纳妾,那真真是该天打五雷轰的!” 盛苑哼了一声:“要我说,天地之间,什么都该讲究个平衡!一家就该只有一对儿夫妻,若是当丈夫的纳妾,当妻子的也该寻个男宠,你来我往才算公平!大不了到最后,男男女女一大家子,一起糊弄着过日子好了!” 本来有些憋闷的夏霜君听了这番话,不由被逗笑了:“也就苑姐儿你才会说出这等令人瞠目结舌的话来!若是让都察院的人听到,只怕你还没出京,就要参你一本!” “若是有朝一日,真能立法规定一夫一妻不许纳妾的制度,任凭他们弹劾又能怎样?” 听出盛苑言语里的不在乎,夏霜君的笑容渐渐消失,她顿住步伐,难得的露出严肃表情:“苑姐儿,我听你此言竟不是玩笑,想来你是有打算的?若这般,我只怕要替后来的女郎泣哭一场了!” “君姐儿,你这是何意?”盛苑没想到好友会这般反应,一时有些茫然。 夏霜君环顾四周,牵着盛苑的手往旁侧多走了几步,这才沉声说道:“你可知,你若是提此建议,反对的声浪将会有多强?只怕不止世上郎君对你口诛笔伐,便是多少女郎亦要恨你之极!” “有这么严重吗?”盛苑认为好友有些夸张了。 夏霜君抿着唇看着盛苑半晌,忽然轻叹出声:“你自幼生长在盛家,盛家少见妾室,你父母只有彼此,而屿哥儿也有承诺,所以你觉得取消妾室只不过是一件很小事儿。 可是,你却不知,你跟前儿的这些郎君,才是世间少有! 你以为纳妾只是郎君们的消遣享受?不,那是他们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我曾从家仆嘴里听闻,就连有些农家,稍微富裕一些都会有纳妾的想法儿。 一个普通的农家人,一个小小的掮客、一个没多大能耐的小商,这些世间的普通郎君,只要不那么贫穷,就可以拥有和世家勋贵家郎君一样的特权。 你猜,他们乐不乐意放弃? 你想立法约束世间夫妻只有彼此,也许你能约束世间臣民,可你能约束皇家宗室? 就算皇室配合,那些期冀可以通过嫁女到皇室从而提携家族的男男女女能答应吗? 更不要说,你提出的这个主意,在朝臣看来,是挑衅是枷锁、是对他们地位的推翻、是对郎君的限制。” 第八百四十九章:京城小别(下) “苑姐儿,当上层权贵认为这项建议是对他们的冒犯、威胁,当普通民众认为这项建议斩断了他们的向往和美梦,当郎君、女郎大多表示反对,当世上贵贱贫富都强烈抵触,当你的上级、同僚、下属都不理解、不支持、不赞成,那你还能做的成吗?”夏霜君忧心忡忡的看着盛苑,连声反问不停。 原本心态轻松的盛苑听到这些直白的问话,也不禁沉默了下来。 “当反对的声浪过于浩大,当他们为了消弭威胁,剑指女子科考时,这条让世间女郎看到希望的通途,还能保存多久?” 夏霜君无奈的摇摇头:“这条路开启得艰难,可是想要关闭,却不过是掌权者一句话而已……苑姐儿,说真的,到现在,我仍感到忐忑,只怕现在的好光景昙花一现。 我是无能的,可苑姐儿你不同,你是有能力接近朝廷中枢的女郎! 也正是因此,我才恳切的希望你,行事定要谨慎,思虑必要周全。只有当女郎科举为官成为常态,只有女郎多多的出现在朝堂,只有中枢内阁有女郎一位,世间各行各业才会给女郎跻身的机会,世间普通女郎才可能有更多的可能……而像我这等囿于后院的女郎,也才会不过得那么艰难。 苑姐儿,你既是燕、陈、楚三朝以来头一个六元及第的考生,你既是自古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的女郎,那你就朝着内阁努力吧! 世上熙熙攘攘,大多为了利益,只要朝廷出了女阁老,民间就会有无数百姓供养女郎入学读书、科举争上。 到那时,有前途的女郎还能容忍丈夫朝三暮四、左拥右抱? 到那时,为了和有出息的女郎,只怕有的是郎君、家族主动提出永不纳妾。 到那时,气候已成,一夫一妻的建议才会水到渠成。 毕竟当不能纳妾的郎君多了起来,他们会更积极更主动的帮着推动。” 说到最后一句,夏霜君自己笑了起来。 盛苑很少见她露出这样调皮的笑容,也不禁跟着笑出声。 “君姐儿,你说的很对……是我之前考取欠佳了。”盛苑意识到自己想的简单了。 想来是以前顺风顺水惯了,所以她潜意识里会认为,只要她想推动,就很难不成功。 这是自负的苗头啊! 盛苑想到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膨胀刚露头就被发现,不禁有些高兴。 “君姐儿你真好!”她摇晃着好友的手,有些可惜的感慨,“要是可以,我真想把你拐到守安城,与我做个谋士!” “你是惦记着我给你当师爷吧?还谋士!”夏霜君也不当真,陪着盛苑说笑。 自己的建议被接受,这让夏霜君感受到极大的满足。 …… “屿哥儿,你们家苑姐儿和我家君姐儿说啥呢,这样高兴啊!” 欧阳翎和安屿远远儿的跟在盛苑和夏霜君的后面,看着她们说笑,却听不清她们的言语。 “大概是嘲笑你这家伙没本事,只能委屈自己娘子吧!”安屿也听了欧阳翎的诉苦,清楚原由之后,忍不住奚落他。 欧阳翎也不生气,挠挠头:“我又不是你,有和家里抗争的能耐!不过不要紧,等我努力考进朝堂,到时候带着君姐儿外放,让她与我做个谋士,照样高高兴兴。” “那倒也是。”安屿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认可了欧阳翎的想法儿。 “我家苑姐儿既然还没找到师爷,那小爷我暂代,也不是不行啊!”安屿意动,打算启程之后就跟盛苑自荐。 欧阳翎:“……” “你还不若我呢!你给苑姐儿当师爷,只怕是要让苑姐儿身兼两职吧?!那你还不若让她现在就直接肩负府尹、师爷两职哩!” “我很有头脑的好吧!”安屿不乐意了。 他当不当师爷不要紧,可是自己的智慧怎能让欧阳翎这家伙小觑?! 欧阳翎瞥见安屿要揉拳头,登时忍着反驳的冲动,使劲儿点点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可不是他怂! …… 正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好友叙话再久,都有道别之时。 “文臻,文臻!我们来送你了!”岑幼娘、晁文胜、薛紫宜、扈闻胜、邱泉绮几个同科女郎拍马赶来。 “你们今儿不都要当值吗?”因为出京之日,这些同僚都要当值,所以盛苑就没跟他们打招呼,只想着启程之后,再写信告知。 “我家仆从看见了你这车队出行,特意寻我禀告,我这才晓得你盛文臻要不告而别!”晁文胜朗声笑着,率先跃下骏马。 “是久赢派人通知我们,我们才得以匆匆请假前来,幸好赶上了!”岑幼娘和薛紫宜笑着应声。 “本来还有同僚要跟过来,只是她们职小事儿多,委实请不下来假,故而让我们帮忙跟你问好!”扈闻胜和邱泉绮跟在晁、岑、薛三人后面,跟盛苑打招呼。 “大家心意我收到了,身在官场何曾由己,有这些话文臻已然知足!当然,尤其感谢你们几人前来相送,这番情谊,文臻难以忘记。”盛苑拱手道谢。 “今日一别,不知咱们何时能再见,我们来时匆匆,没能准备程仪送你,只好随手折了五条柳枝,祝你一路顺风,祝你在守安城一展宏图,更加祝你早日归京。” 盛苑闻声,忙郑重的双手接过没多少叶子的柳枝:“文臻也祝诸君官途平坦、一展所能!” “苑姐儿,咱们该出发了。”安屿让成栋提醒后,忙不迭上前,跟和同僚执手互道祝福的盛苑说着。 “好。”盛苑吸口气,点点头,松开彼此相握的手,朝诸人拱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好友皆请留步,文臻在此挥别各位,唯愿大家皆平安,期待来日再见时,告辞!” “愿安!”诸人拱手朗声喊道。 …… “翎娘,咱们回去吧!”远远地看着车队走远,看着送别的女郎郎君离开,城门后的盛向浔看着身侧的郑氏,叹了口气。 虽然之前说好,为免彼此不舍,就不让他们送到城门外了,只在府里道别就是;可他们夫妻还是忍不住悄悄跟在后面,远远儿的看着小女儿和她的朋友们道别。 小女儿离府时,他和妻子强颜欢笑,谁都没有落泪。 直到看着车队出了城门离开京都,他们夫妻才忍不住抱头痛哭。 “幸好车厢有窗帘挡着啊!”哭得不停抽噎的盛向浔让一阵风吹清醒几分,脑子里迷迷糊糊冒出这么个念头。(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章:守安城 才刚进秋,守安城就已寒风瑟瑟,单衣单裤失去了保暖的功用,街上富户人家大多早早换上了裘袍厚服。 当然,边城守地,富户数量不少,但是贫苦人家更多。 戴着不知打了多少层补丁毡帽的百姓,脚步匆匆地在街上往来,遇上熟识也鲜少寒暄,多是彼此颔首,算打了声招呼。 守安城的街面宽阔,林立的街铺却显得有些冷清。 若是要寻烟火气,怕是除了茶馆食肆,就是街边的露天戏台了。 露天戏台说是戏台,实际上不过是在不影响人来人往的街角,圈一块儿可供打把势卖艺之用的地界罢了。 说来也奇特,守安城的百姓虽然性情略显沉闷,可是当地的表演却以幽默活泼滑稽逗笑为主。 当然,作为大楚的边城,守安城毗邻奴儿罕,自然有本地特有的奇景,那就是外国客商极多,不仅是奴儿罕人,还有从更遥远的国家来的商客。 「守安城是怎么做到同时具备‘客商云集和‘萧条两个特性的?」 盛苑坐的马车刚进城不久,就感受到了此地不同于他方的特色,她从车窗往外瞧,看着这里不同于京都的建筑风格,感慨:「感觉像是将奴儿罕、阿戎和大楚的特色糅合在了一起,怪好看的。」 小遥的关注点却不大一样:「我看这里的百姓高大威猛,半数以上都随身背着弓箭、腰上挎着篮筐,瞧着,武力都不低哩。」 「此地群山连绵森林密布,乃是狩猎、采集、挖矿的天然之所,百姓们向来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他们在这里自然要通过打猎、采集药材补贴家里的。」盛苑倒是挺高兴任地百姓武力值超群的,只要不用武力来对付她,她很乐意看见临边的友国吃吃苦头的。 小遥见自家小姐不在意,便将注意力放在街上人手里的小吃上了。 「京都糕点多以颜色明亮、尺寸精致、口味清淡著称,可这里的糕点看着就甜腻腻、油亮亮的,一个得有咱们那儿一盒那么大哩!」 小遥嘴里挑着刺儿,却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目光似要黏在人家的手上,喃喃:「可还别说,闻着是真香!」 盛苑跟着点点头。 主仆两个心有灵犀的看向彼此。 「要不咱先逛逛?」 「要不奴先下去?」 俩人同时出声,然后,又同时露出不认同的表情。 「新官上任,自然要先拜***情,怎能让你自己下车?」 「您走马上任,自当先到府衙为好,怎能不务正业?!」 很好,彼此的理由听着都挺正当,谁也没说服谁。 她俩嘀咕的空当儿,马车辘辘而过,很快就离开了最热闹的街段。 意识到这点后,盛苑和小遥俩人默契的忽略了刚刚的插曲,谁都没再说刚刚的话题。 盛苑一行人,来到守安城后倍感新奇;可是同样的,对于守安城的百姓而言,忽然呼啦啦出现这么夸张的一条长长的车队,那是相当的震惊啊! 「瞧这样子,可不像是做生意的商队啊!」 「是哟!瞧着竟像是搬迁至此定居的!」 「定居?不能吧?谁这样想不开,来咱们这儿定居?」 「话不能这样说,咱们这儿除了冷些,那是很不错了,和其他地方比,至少土地肥沃、山货富裕、猎物极多,很少会有荒年不说,只要肯卖力气,再穷苦的人家也能保证每日一餐。」 「说是这样说,可要是给你往外跑的机会,你会不要!」 「是极!是极!要是有办法,我们早就搬走了!边城不好久 呆啊!我家邻居亲家的侄子就住在靠近奴儿罕的冰城里的一处小村庄上,他们村子时常遭受来自于奴儿罕散兵游勇的侵扰,光是上旬就已经有三个壮劳力折在了对方的夜袭里……像这样的侵袭,一个月若只闹上数回,就算奴儿罕那边儿安生了。」 「哼,岂仅仅是奴儿罕那边儿不安生?还不是那些富商买通了关卡的人,为他们走私方便才撕了个口子,要不然也不会……」 「噤声!这般事宜怎敢随意说!当心隔墙有耳!」 「哼!要我说,这守安城是呆不住的!说起来,还不及那被破了的三城呢!至少人家是真有气节!」 「你可拉倒吧!这气节能当饭吃?!你活腻歪了,可我们还没活够呢!甭管上面儿怎样沆瀣一气,跟咱都没关系,没本事往外走,就这么窝着过吧!」 「话不能这样说!大鼻子奴儿罕贪婪卑鄙,他们尝够甜头,焉知不会觊觎这里,若有那日,咱们又能比那三城好到哪里去呢?」 「唉!就算你说的都对,那又能怎样?还能左右得了那些官老爷的想法儿?就这么凑合着活吧!」 「还是那句话,有办法的就从边儿上往城里搬,投亲靠友也好,举家开荒也好,总好过在那里战战兢兢的活着。」 「投亲靠友,也要有人让你靠才是!举家开荒,也要有村子招啊!现在谁都不容易,谁不怕给自己村子招惹麻烦?就连我们村子都开始排外了!」 「我们村子好些个略有家底儿的人家,都宁可让人戳脊梁骨,也把家里孩儿卖到名声略好的富贵人家为奴,你道是为何?」 「你瞧以前,尽是南边儿往咱这儿跑来谋生的,现在呢?还能见着多少?」 「发这唠叨何用?有这工夫还不若多卖卖力气,也好尽快攒些钱财!不和你们说了,今儿城南招工运货呢!我多搬些麻袋,也好攒够搬离这里的费用!」 「城南招工?不能吧!我早儿上就从城南来的!」 「别搭理这人,他是城南的掮客,介绍活计扣的费用极狠!」 「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让蚊子咬了都要收俩铜板儿的赵疤瘌!」 赵疤瘌本想给自家铺子打个广告,奈何名声太差,人们认出他之后气氛就不对了,为了不挨揍,他赶紧捂着脸从人群里钻出去。 人们没揪着这个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家伙,正是群情激昂之时,忽的听到一阵惊呼:「快看!府衙来人了!」 众人闻声,顾不得继续愤怒,忙不迭朝着前方看去。 就见府同知和通判推官等人,带着两队衙役朝着车队而去。 第八百五十一章:守安城大户 守安城有五州三十一县,辖下富户众多,其中最有影响力的是八姓十二家,这些人家大半生活在府城,其余几姓人家则是在直隶州累世延续。 盛苑的车马刚一入城,府衙众官员尚不知晓,这些人家的主事人却早已得到消息。 老府尹告老归乡,却不等新府尹上任就迫不及待离开,这对于任何一位即将接受一府之地的官员,都是一个侧面的提醒。 盛苑这个新任府尹生不生气另说,反正守安城的土霸王们都不满意。 这不是旁敲侧击的给他们上眼药吗! 这不是明晃晃地说老府尹任期内,于这守安城过得不愉快! 「也就是老邢走的快,不然咱非要和他说道说道,明明大家合作的很愉快!」久香楼里三层包厢里,一个肚儿圆圆、红光满面的蓄须男子摇晃着扇子,似笑非笑的叨叨。 久香楼乃是守安城直隶州最有名的食肆,一共三层,第三层顶楼只有一个包厢,平时不对外开放,唯有八姓十二家的主事人聚会时才会启用。 说话的这个穿着员外服的男子姓贾名秧,出自八姓十二家中的大贾氏,家里主营的项目就是牧马牧牛牧羊,据说大楚兵部的战马有五分之一来自他家。 对面儿和他隔着八个菜的中年男子闻言笑出声。 此人姓章,其家族在本地贵族圈子里被称为大章氏。 章姓男子放下筷箸,看向贾秧:「邢府尹是怕了你们大小贾氏,上回你们兄弟争锋,却令他这个一府主官糟了殃池,府城上下尽皆停摆,就连他那衙门都清静下来,最后还是他左右央求,求到咱们尤大哥跟前儿,才有了转机。只怕是自那时起,他就存了跑路的念头。」 他话刚落地,旁边儿的男子不乐意了:「章肆,你这话说得可有些偏颇!若不是那姓邢的多管闲事,我们族兄弟间开个玩笑,何至于闹得满城风雨? 细说起来,我们兄弟争闹,也不过是因为祖上分家时有些产业没有撕撸开,非要他个外人插手? 倒是你,人家邢府尹不过是要查你们家矿上的账本,你就掳了人家的女郎,差点儿于你侄儿作偏房,细说起来,你才霸道了吧!」 「贾稔,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我侄儿是行侠仗义,从歹人手里救下邢家的小姐,最后也是完璧归赵,你可莫要瞎攀扯啊!」 章肆沉下脸:「你们大小贾家闹腾到现在,大批粮食和战马运到了哪儿,还没说清吗?」 「你!」这话一出,贾家两兄弟的脸色骤变。 眼看气氛不好,上位的尤姓男子立刻打和:「好啦!好啦!邢府尹都已卸任,为这个不在场的老朋友争吵,有何意思? 大贾兄弟,章兄虽然爱开玩笑了些,可是上回你家让人拿住把柄,还是他动了家族关系,把事儿压了下来,你家二公子在驻地内卫混的若鱼得水,也少不了他的功劳啊!」 「哼,都是十多年前的旧账了,他们兄弟只怕是早忘了!」章肆冷笑。 尤姓男子闻声又看向他:「章兄,贾氏兄弟待你也不薄啊!想当初监察御史前来,若非他们家舍了嫡女与他,只怕那届府尹和你都要被押送入京了!」 说到最后,他慨然而叹:「咱们八姓十二家苦守边城数代,考得就是彼此精诚合作、守望相助!眼下守平城有朝廷大军驻守,咱们守安城又来了个新府尹,这里里外外尚不得要领,我等更要小心谨慎,怎好因为外任而平添矛盾?」 他说完这话,一个蓄着两撇胡子的范姓男子颔首认可:「几位仁兄话赶话说得听着有些狠了,实则这些年,谁家没给老府尹送上数万雪花银?哼,他们家原先有多少家私,老夫不清楚,可是就凭任上这几年,却是那句‘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十数倍了吧?他家坐吃三代不空的家底儿哪儿来的?还不是咱们八姓十二家贡献给他的?」 「是极!是极!」桌上另外几姓的主事人频频点头。 「明明是合作朋友,怎么好说得像是吾等强迫逼人呢?」 「就是!就是!守安城,苦寒之地也,若非吾等地方豪强世代耕耘,就凭他们那流水的府尹,怎么可能经营得好这等兵家争抢之地?」 「吾等祖祖辈辈充当朝廷和奴儿罕的缓冲墙,非但不居功自傲,反而乐于帮着主官治理府城,功劳苦劳皆有,理直气壮也!」 众人应和着应和着,话题就渐渐偏了。 尤睨见气氛缓和下来,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这才清咳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好咯!好咯!咱们于朝廷世代有功,但是居功不能自傲,这些自夸的话不要说了! 大家都忙得很,能凑到一起不容易,且说关键吧……不知诸位对这位新上任的府尹,有多少了解?」 「这……」诸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邢府尹卸任得很突然,他这届任期未满,谁能想到他会告老还乡? 等众人晓得时,他早已把家眷和家私一起悄悄运出了城。 最后见着的,也不过是邢府尹留下告知他们情况的小厮。 那小厮只会口述邢府尹的转告,其余的一问三不知。 「某的远房亲戚虽在京中,却没有听闻关于守安城主官的任命,不过……」尤睨见众人不言语,也不在意,兀自说,「不过,却说咱们大楚那位六元及第的女状元带着车队出京了,虽说不知她前往何处去,可是想想刚刚传来的消息,若从车队的规模来看,两者却是吻合的。」 「是女郎?女府尹?!」众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尤睨见大家这般反应,不由提醒:「尤某听闻这位女郎和她的未婚夫,在京可是令权贵子弟闻声色变的存在。」 「尤大哥你未免太过小心了!莫说是个女郎,就是首辅家的郎君来了,又能如何?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咱们守安城的地头,龙来了得盘着;虎来了得卧着!」 章肆冷哼一声,眼底幽光一闪即过:「若是识趣,便是于她数百万家私也不是问题,若是不识趣,咱们总有教她识趣的办法!」 第八百五十二章:看不懂 关注新府尹的群体,远不止是守安城的八姓十二家,便是府衙上下、府城辖下的州县官员,亦是翘首而望。 大家都想摸清这位匆匆上任的府尹,是怎么个路数。 毕竟这意味着新府尹接下来的任期里,大家的生活环境是风平浪静还是风云涌动。 当然,新府尹的人选,在盛苑掀开车帘面见府衙属官的时候,就再没有了疑问。 盛苑,盛文臻,本朝六元及第的女状元。 其步入官场以来,先后于翰林院、都察院、大理寺、顺天府履职。 具体战绩,包括但不限于当堂舌战御史、殴打同僚。 拿到盛苑个人情报的守安城众人,却有些挠头。 从这位盛六元的履历看,这人行事有些不着边际,似乎很是任意妄为,也不知和其早先的纨绔经历有没有关系。 她说话行事这般的无所顾忌,竟然没让人套麻袋揍过吗? 京都的纨绔、权贵们已经这样懂礼貌、讲规矩、遵守国法咯?! 相当一部分人看着手里的情报,都忍不住冒出疑问。 「这回有些不好办啊!」尤睨双指瞧着桌面,沉吟半晌,打算暂时观望。 「永兴侯虽是先帝所封,但是他出自三朝不倒的盛国公府,老盛国公是他亲父,现任盛国公是他胞兄;现下战事不断,两代盛国公率军抗击阿戎和奴儿罕,他们轮换的军队就在临城守平,不可能不关照咱们这位新上任的盛府尹。」 别看之前嘴上说得轻巧,言归正传时,贾秧贾稔两兄弟也不免重视起来。 虽说他们靠着奴儿罕大赚特赚,又一手银票一手砍刀的令府城主官弯腰,可是真要对上朝廷大军,莫说是他们贾姓两家,就是守安城八姓十二家……哦,不,应该说,就是守平、守安、守宁三城拧成一股绳,他们也不是对手。 「眼下战事胶着,只怕盛国公们无暇顾及一个女郎吧!」阮氏主事不想未战先怯,忍不住给大家鼓鼓气。 「阮兄所言正是,他盛国公府于累世掌握军权,朝廷不可能无所猜忌,就是盛苑这个府尹在府城有个好歹,他们又岂敢轻举妄动?只要一时不动,吾等就有办法让他们无法再动!」章肆说到最后,言语冷森森的,倒是格外符合他平时的做派。 「章兄弟所言差矣!」 一直不怎么吭声的范氏掌权人忍不住摇头:「燕、陈、楚三代军队纪律言明,倒是叫大家忘记了,很多时候军即是匪啊! 据某所知,这位盛府尹在京中颇为霸道,曾经拳打阁老之孙,脚踹王爷赌坊;鞭打外戚嫡孙、箭射阿戎质子;于邸报上和众儒对骂,于朝堂上和御史比武;其所过之处,纨绔噤声,众官望天。 此人这般狂妄所为,换二个人,只怕坟头草都要数尺高了,可她却活蹦乱跳,活得很抖擞,原因何在? 恐怕不仅仅因先皇、太后的宠溺纵容,还有老盛国公的公然护短之缘故! 诸位仁兄,吾等都有儿孙,吾等皆是家族掌权人,凭心而论,大家族里谁缺孙儿孙女?大家缺的是能掌舵家族、延续族姓荣光的后辈! 范某不才,却也对京都权贵稍有了解,盛府尹虽为女郎,却是盛国公府后代里唯二耀眼的存在,这样的后代,老盛国公宝贝还来不及呢,岂能容忍其有些许差池?」 范氏掌权人的一番话,说得众人沉默,晋氏的主事看着沉默的章肆,不禁提醒:「章老弟,你可听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只怕盛府尹前脚出了事,后脚老盛国公就要派兵平了咱们八姓十二家。到时候,只需一本奏章上疏,将勾结外族之罪推到我等身上,便是皇帝那里也未必有二话。」 章肆闻言,忍不住皱眉:「晋兄所言过了吧?」 「某看却是不过!」介主事放下茶碗,拧着一双眉毛,抬头看了过去,「介某曾听闻,章兄曾因爱妾哭诉,将和爱妾兄弟争锋的庶弟打发走了,你那庶弟一家出城不久遇到山匪,而后悉数遇难。」 「范蜕!」章肆让人揭了短,不由怒气暴涨,长眸一瞪,高声怒喝。 范蜕却和气的朝他笑:「章兄莫急,某也只是类比而已;你能为爱妾舍了手足兄弟;安知皇帝不会因为皇后而舍了边城里的几个大姓人家? 你到京都打听打听便知,当今皇帝极为爱重皇后,而咱们刚上任的盛府尹却是皇后的嫡亲妹子!据说永兴侯的两个女儿感情极好,若盛府尹出了事,皇后岂能善罢甘休? 皇帝就是舍了咱们又能怎样?守安城尚安安稳稳握在朝廷手里,反而没有了咱们这些可能掣肘府城主官的家族,能让府城主官稳稳掌握府城。 既能哄得爱妻高兴、又能安抚盛家、还不伤自己利益的法子,换了诸位,哪个不选呢?」 他这么一说,众人不由生出忧虑,显露出了不安。 尤睨见状,目光发沉,忙不迭安抚众人:「诸位莫要焦躁,咱们只是说了不可用以往的方法和新来的盛府尹强硬对抗。可没有说不能收买结盟啊! 咱们都是见过风浪的,说句托大的话,若从岁数儿上说,咱们都是她叔伯辈分的人,吃的盐比她吃过的米都多,还没办法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郎?咱们还缺软着来、迂回行进的办法?」qδ 他这般一说,众人轻松许多,收买拉拢的办法,他们多的是! 「更何况,最该着急的人不是咱们!咱们虽不在府城,可是府衙上下哪个不是咱们的眼睛?咱们只管看着就是了。」 尤睨最后的这番话,令众人齐齐称赞。 要说新府尹上任,最着急的是谁? 府衙的属官们恐怕要喊一句「舍吾其谁」咯! 原因无他,新府尹刚露面的时候,瞧着还算正常,可是自从搬到府衙后院儿,她她她……她就不露面了! 任他们三催四请,得到的都「任期尚未开始,府尹需要休息」。 嘿!从来府尹上任,都是追着他们这些府城旧臣跑的,而今谁能料到,他们上赶着这位新府尹,却都见不着面儿呢?! 一时之间,府衙上下皆感棘手。 这位守安城立城以来的第一位女府尹,她不是个无赖纨绔,就是个刺儿头铁板啊! 第八百五十三章:嚣张的小遥 新任府尹居内不出,也只是让府衙的大小官吏干着急,其他人的情绪倒是稳下来了。 喜欢多想的人将此视为角力,就看谁更有定力了。 “就不信她属王八的,能缩在壳子里不出来。” 章肆挥手令管事的退下,使劲摇晃着折扇冷哼。 “咱们这位新府尹若真是数王八的也不错,放权给府衙大小官吏,任凭咱们守安城自己发展,彼此相安无事多好?”尤睨看着章肆信里的吐槽,不由笑着提笔,一边打趣一边回信。 当然打趣归打趣,所有人都清楚,府尹盛苑终归是要和大家打交道的。 只是大多数儿人都没想到,最先走出内衙的人不是守安城的府尹盛苑,却是随队同来的安城侯安屿。 守安城府衙的人未必清楚这位小侯爷的底细,但是八姓十二家的掌权人却多少听闻过这位的事迹。 但从名声上说,守安城最大的纨绔放在这位跟前儿,用小巫见大巫来形容,都算抬举本地的纨绔了。 不过这些也都是传闻,正所谓耳听为虚,这位京都来的小侯爷为人具体如何,还是要亲见一番才能知晓。 当然,名闻京都的小侯爷安屿也没让大家失望,自打走出内衙的那天起,这位小侯爷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传闻没跑偏。 那个头戴白玉冠、腰系紫金带、两串环佩压锦裘的俊美小侯爷,但凡出府,定然是前有护卫开路、后有家仆跟随,浩浩荡荡一队人,声势相当浩大,走到哪儿都能引得百姓围看,那有心人都无需多加打听就能精准掌握他的行踪。 毕竟守安城的富家子弟虽多,却没有哪个能让肩上鹰隼、坐骑骏马的脸上露出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倨傲表情来。 安城侯刚出现在守安城各条主街的时候,城内有名有姓的人家也只是暗搓搓打量,可不知是他那巡视街巷宛若巡视自家产业的态度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还是目中无人的样子激发了一些人的斗志,本来打算暂不与之联系的城内望族忍不住了。 “吾等当家人暂时不去接触,不等于不让家中子弟与之见面。这位小侯爷二十出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和咱们这些老家伙未必能谈得上来,还是同龄人之间更能建立交情。” 有人松了口,之前被家长关在府里的大小纨绔,就如同回流的鱼群,呼呼的冲出闸门,成帮成伙儿的出现在了各条主街之上,顿时吓得普通百姓不敢随意外出,每日里战战兢兢的,生怕受到殃及。 当然,有人害怕就有人好奇,这世上总是不缺好事者。 这不,小侯爷安屿和那帮纨绔不期而遇的数天之后,他和众纨绔在赌坊、斗场、游猎之所等地大大小小数十场比试的传说,就在守安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谁能想到啊,尤家小少爷开设的赌坊输得大门都给卸下来了;章家小三爷百战百胜的鸡大王、蟀将军不仅败走麦城,还差点儿成了小侯爷肩上那只小隼的口粮! 更令百姓们解气的是,大小贾家那几个横行跋扈的小郎,挑衅不成,反成了小侯爷的活靶子! 虽说没人中箭,可遭这般一吓,那些欺男霸女的草包,不是跑断了腿,就是摔折了手,一个个儿的哪有平时欺负旁人的嚣张气焰。 看客们解气之余,虽然言谈之间难免生出“恶人更有恶人磨”的感叹,可对着纨绔气质无人可及的小侯爷,他们却实在生不出任何反感。 只可惜,安屿虽然不让普通百姓讨厌,却实打实得罪了这些纨绔背后的家族。 以八姓十二家为代表的富贵人家,都派出了府里的管家,亲至府衙地上拜贴。 这些令府衙官吏见之色变的管家们话说的客气,可是意思只有一个,若是府尹盛苑不肯一见,就莫要怪他们各家的家主亲自打上门来了。 接待他们的知事不敢做主,连忙给当值的推官递话;推官闻言心说,这不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啊,干脆将信儿递给了同样当值的通判;通判闻言,一嘀咕,干脆拉上当值的同知,俩人一起进了内衙后院,给新上任的府尹通风报信儿去了。 “下官不是事后诸葛,只是早在那位爷应战的时候,就猜到会有今儿这一幕了。”通判一边快走一边小声嘀咕。 同知轻轻哼了一声:“这般也好,到底是顶头的上官,她不出来,咱们怎能摸清楚了路数?” 此言说完,俩人对视一眼,看清了彼此眼底的笑意,顿时加快了步伐。 “哼,一群家奴来了,难不成也要我家大人亲见?想得还挺美呢!” 同知和通判敲门递信儿,本以为会被府尹叫进去问话,却不想府尹都不稀得搭理他们,竟让派了前儿的大丫头出来交涉! 这个看着就刁蛮的丫头,好像是……叫小遥来着?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路?!”小遥走了两步,见同知和通判没动,扭头轻喝,“你们不是说那些家伙要我家大人给交代?走吧,我这就过去传话!” 同知和通判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婢女,以前的府尹们就是对他们有意见,表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 若不是碍于新府尹的名声有些吓人,他们早就甩袖而走了。 不过即使没有直接翻脸,同知和通判二人也打消了“提点”的打算,俩人就等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被“围剿”! 大概是见识有限的缘故,当值的这对同知和通判从来没想过,嚣张气焰到了一定程度,是具备压制功能的。 “啪!交代?交代什么!我家小侯爷要砸场子,还用挑时候、看时辰、问你们家郎君的八字儿吗? 莫说怹还没有真动手,就是真打了,那打了也就打了!京中勋贵权臣皇亲家的郎君,我家小侯爷也没少揍过!怎么着?你们家的郎君比他们还尊贵?” 小遥理直气壮的态度和不讲理的言语,把准备好腹稿的各家管家给镇住了。 当不讲理的人遇上了更盛气凌人的一方,也许遁走属于常态。 小遥看着那十数个管家甩袖而走,不屑的瞥了一眼看傻眼的同知和通判:“哼,把我喊过来,接过……就这个?” “只怕他们回去要添油加醋了!”通判忍不住提醒。 同知也战战点头附和:“只怕各家的家主很快就要来了。” “来就来吧!我家大人之前常常见到皇上和阁老,大朝会上,交流对话的官员更是有数十之多!还能怕他们几个刁民!”小遥一甩头,不在乎的笑了笑。 同知和通判闻言,面面相觑之余,不免生出几分酸意。 他们为官数十载,连京城都没见过,更遑论参加朝会了。 可是那个比他们儿女都小的新府尹,却有这般见识……饶是晓得六元及第远非常人能及,还是忍不住羡慕嫉妒恨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重建 「小姐,奴回来了。」 听到小遥话声,伏案读信的盛苑抬起头,朝她笑了笑:「我们小遥姐姐今儿威风不?」 小遥吐了吐舌头:「奴狐假虎威嘛!」 说话间,她凑到自家小姐跟前儿,低头瞅瞅那厚厚一沓信件,又抬头瞧瞧盛苑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小声问:「小姐,守安城的形式很不好吗?」 「嗯,也算不得多不好。」盛苑笑看着小遥,等她松了口气,才特意继续说,「不过是近二十余载时光里,这里的府尹换得略微频繁了些。」 「……」一口气憋红脸的小遥,眼眸瞪得溜圆。 盛苑挑出几张她可以看的信笺递过去,让她自己瞧。 「前任府尹之前,来来回回换了三任府尹,一个剿匪时遇刺牺牲,后一个就任不久就抱病归了乡,还有一个上任之后不思报国,整日沉醉后宅不务正业,到最后让过来巡查的巡按摘了官帽。」 盛苑说得轻描淡写,可小遥却听得大为震撼:「小姐,这守安城府尹的位子也忒……」 话刚要脱口,她想起自家小姐现在就坐在这个位置上,顿时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有意思的是,遇刺的那位府尹曾是文武探花;而那位抱病归乡的府尹向来健硕;不思政务的府尹,在他乡做知县、知州时兢兢业业。」盛苑敲了敲桌面,轻笑着言说,「我倒是很好奇,这守安城怎么就这样特别,能把好好儿的官员换了个模样。」 小遥听完,刚刚冒出的那点儿迷信的心思瞬间消散:「莫不是人为的?」 「这守安城八姓十二家同气连枝,听着声势浩大,不过一群商贾罢了……到底是谁给他们这样的底气呢?」盛苑没直接回答小遥的疑问,却让小遥瞬间恍然。 「奴就说他们不是好东西!」小遥反应过来,不由怒声而骂。 刚骂了一句,她想起自家小姐刚刚说的话,阵阵寒气自后脖子里面往外冒,竟有些呆不住咯:「小姐,咱们搬出去吧!」 内衙后宅离府衙官署太近了,周围岂不都是眼线? 这也就罢了,谁知这内衙后宅里里外外有没有不知道的暗道存在? 只要想到这里早就让人做了手脚,小遥就想跳脚:「小姐,万一他们想使坏,去内厨下药,可怎么办啊!那可防不胜防啊!」 「这倒无需担心。」见小遥情绪激动、言语迫切,盛苑摆摆手,让她不要忧虑,「没有必要。」 「啊?您莫不是晓得内衙情况?」小遥想起自家小姐自从进了内衙就一刻不停歇的忙碌着,悄悄松了口气。 「算算日子,家里给的第二波人手就要来了。」盛苑没提其他,只是笑着环视周围,「到时候再跟守平城那边儿借些人手,把这不算大的后宅砸了重建也就是了,到时候任凭什么设置、机关、暗道,又有何惧?」 小遥听着这话,不知不觉竟再度陷入震撼之中。 怎么说呢! 这个主意想的,很符合自家小姐的风格! 府衙众人还没盼到新府尹正式接见,就接到了内衙后宅要大兴土木的消息。 「砸、砸、全给砸了?」轮到当值的涂同知和同样上值的谈通判面面相觑。 后宅虽然不算大,却也是三进带一个花园的宅子,说砸就砸了? 这是重建啊,还是搜检啊! 不知晓得,还以为来的不是什么新府尹,而是内卫的指挥使了! 「同知大人,府尹此举于理不合吧!」谈通判想挠头。 这位未曾共事的上级,怎么这样能折腾呢! 涂同知抿了抿唇,心说,这守安城不合理的事儿多着 呢,倒是不多新府尹这一件。 虽有腹诽,不过他也没当着通判的面儿表现出来,反而低声警告:「府尹此举合不合理,皆与吾等无关,就是真有不妥,也是巡按御史的事儿,不过这位府尹重建宅院用的都是自己的奴仆护卫,没有兴师动众惊扰百姓,只怕影响不大。」 涂通判有些不安的瞧瞧左右,小声说:「下官刚刚瞧着进进出出的人里,有些个竟是带了些残疾,瞧样子隐隐有些军士的影子。」 「嘘!」涂同知提醒他,「这里面有些人行事还像内卫呢!这可是吾等能说的?谨言慎行啊,谈兄!」 「苑姐儿,这工程怕是十天半月未必能完成。」二进书房里,安屿看着窗外嘀咕。 「着什么急呢?慢慢儿来吧。」盛苑目光盯着期盼,不在意的摆摆手,「推了一个院子,检查过材料后再在原地重建,也用不了多久,左右那些受了残疾的士兵不能再上战场了,留在这儿一边挣钱一边攒经验也不错,若是能把经验、积蓄两手抓,那他们归乡之后也能有个营生。」 安屿见盛苑这样说,摇摇头:「就晓得你心软哩!」 「这和心软没关系,不过是朝廷官员对于为国残疾的功臣应有的良心罢了!」盛苑挪了一枚棋子儿,这才看了眼安屿。 安屿见她注意力大半放在棋盘上,笑着和她说起闲话:「这些天过去了,那八姓十二家的家主怕是要沉不住气哩,我琢磨着他们只怕快要过来寻你咯。」 「寻就寻吧,刚好我也见见他们。」 安屿见盛苑松口,不由有些讶然:「现在就见他们?」 「你前些天出去,倒是方便内卫他们外出探查,眼下却是把守安城的大致情况了解了一些,是时候会会他们了。」 「那府衙的官吏们呢?你打算何时见?」 「不过是一群八姓十二家的提线木偶罢了,不把他们背后的主子捋顺了,见不见他们的用处也不大。」 安屿听出盛苑言语里的不屑,不由小声提醒:「府城琐事繁多,若无这些小官小吏,只怕亦是一团乱麻!虽说这里有八姓十二家把持,可是小人物亦有小人物的生存之法,水至清无鱼啊!咱们总不好把官署里的官吏都裁撤更换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儿。」盛苑向来听劝,将白棋棋子儿向前一推,顺利收获了五六枚黑棋棋子。 第八百五十五章:见 新府尹在到达守安城半月之后,终于肯露面咯! 府衙的大小官吏们闻讯之后,竟然喜极而泣。 这样的反应,是一个月前的他们所不能想象的。 在他们最早的设想里,非暴力不合作是他们给新府尹的下马威,而用温水煮青蛙的手段让新府尹「适应」守安城的生存氛围,则是他们的对这位新府尹表达的善意。 可奈何,再好的设想,遇到无赖也枉然。 这位新府尹比他们这些下属还不配合,而且她不肯配合的意志还很坚定!这样一来,底下的官吏们可就慌了。 不管事的上司是他们所期待的不假,但问题是,新府尹狗的很,她一边不管事,一边还把官印藏手里捂着不放,之前还放出话说「用印必不能假于人手」。 不假人手?行吧,不假人手就不假人手,可你倒是出来啊! 府尹不露面,就没办法盖章,不盖章,府衙很多政务的实施就名不正言不顺。 虽说他们这些小官小吏所为有违朝廷律法,可是外面儿上,他们还是想套一层合规的外衣。 「贺同知,若是府尹问起六房事宜,吾等该如何反应?」负责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事务的胥吏找到了今日当值的同知,战战兢兢询问。 他们负责的事务听着好听,可他们这些负责人却没有朝廷的正式编制,仔细算起来,他们不过是府尹的幕僚罢了。 像是同知、通判这些有品级的官员,府尹若无确凿证据上报朝廷,哪怕是上官,也没办法摘掉他们的官帽。 可他们这些编外人员却不同,哪怕没有让人揪到错处,府尹想要换了他们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六房账册、记录都是有规制的,你们这些六房的老人儿还没有数么?」贺同知让他们和经历司的经历学学,「府衙文书出纳为他掌管,从不曾出错。」 六房的胥吏闻言,嘴里泛着苦涩。 账册、文书早已安排妥当,便是老账房、老胥吏,等闲也难看出问题;可府衙账面上只有五十两白银……这、这、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就是再没脾气的府尹见了,也要翻旧账的! 他们不认为六房上下能经得住查。 到时候,这帮安排他们做手脚的上官,只怕要搬出早已准备好的黑锅给他们了! 「你们何惧之有?库房的账本、文书册本堆积成山,就是府尹的手下人尽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的。」贺同知很自信,「只要咱们在博弈里不落下风,旧账迟早也是不了了之,你们何必战战兢兢,自己吓自己呢?」 他说到最后,脸上已见不耐,六房的胥吏也不敢惹恼了他,只好默默盼着府尹能够轻拿轻放。 盛苑换上官服,在府衙大小官吏的注视下,坐上了府堂主位。 让跟前儿一众官吏自我介绍之后,她终于把目光放在了六房胥吏手里的账册文书之上。 「盛大人,这是咱们各房的重要记录,早先旧例和各种要务皆有记载,还请您过目。」 礼房的胥吏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哦?」盛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圈诸人的表情,待账册文书在案上放稳,她这才随意的抽出一本翻了翻。 不过翻了几页,盛苑随意的表情变得严肃。 而底下那些悄悄注意她脸色的官吏见此,少不得紧张了起来。 「哼!」 盛苑这突如其来的冷哼声,让一众官吏的脑子瞬间疯狂开转,条件反射之下,他们提前准备好的腹稿托词竟急匆匆地冲到了舌尖儿齿间。 第八百五十六章:府尹盛苑 「盛大人,府衙向来兼顾州县官署,辖下财政艰难,免不得拨款周济一番;唯有每季税收上缴之后,账房才见留余,不过各项调度之后,也是捉襟见肘。」户房的小吏忙不迭辩解。 其余五房的书吏也赶紧应声附和:「却是这般缘故,大人,守安城不比南方富足,这里土地肥沃不假,可因着毗邻阿戎和奴儿罕,每每庄稼丰收之时,就有州县受到侵扰,以致产粮受到波及。为保证不耽搁向朝廷上缴粮食税收,咱们府衙也少不得帮着他们调剂周旋一番。」 「大人啊,咱们这儿常年寒冷,可以种植的作物相对有限,又因地利之故,即使商队也不大喜欢从这里经过,咱们这儿若不是盛产湖盐和骏马,只怕要比西北那边儿还穷哩!」 「……」 这帮人说得情真意切,好像真真是一片公心在守安。 可惜,盛苑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 不过盛苑也没打算这会儿就整顿府衙,故而也不拆穿,就安静的看着他们唱念做打,只当是看戏了。 直到他们自己说不下去了,一个个儿悻悻地闭了嘴,她才佯作不耐的将手上的册子丢到桌案角落。 「府衙一季度所需银两多少,户房可有个数?」盛苑懒洋洋的巡视着众人,「之前守安城怎么运作,本官并不在意,只是今时今日这府堂主位归了本官,府衙的运作,就要遵守本官的规矩! 本官最讨厌麻烦,诸位既然做了府城辅官,那自当为本官分忧才是。」 众官吏之前见盛苑那来者不善的样子,还以为她要当场发难,却不想说到最后,竟是要重用他们?! 想到这儿,这帮官吏眼珠儿滴溜溜转了起来,之前弯下的腰板也不自觉的挺直了几分。 盛苑只当没瞧见他们的变化,自顾自吩咐说:「吏房素来掌官制官规,你们这房的主事须得将之前的规章制度总结出来,本官过目之后,会做出调整,届时你们这房必须做好衔接工作,若有推托,本官自有说法。 户房既然负责府衙财务、税收、田粮、盐务,那么就将收支账目做好造册,主事记得将一季和一财年的预算明列清楚……记住,本官的府衙不养无用之人。 至于礼房,主事暂且将精力全部放在学务之上,不但要整理守安城往日科考成绩,还要列出现有童生、秀才、举人之数目,以及提***学教学水平和科举过关人数的有关计划……这些工作虽然繁琐,但本官却不想久等,想来礼房主事不会让本官失望。 还有兵、刑两房主事,你们二人,一个负责根据府城可能遇到的突***况做出相应布防计划,一个将二十年来的刑狱案件归类总结,待本官理清事务,再与尔等言谈。.. 嗯,还有工房,本官要你们在本月之内,将府城城墙进行修缮加固,具体规格参考府城守卫战时所需的安全标准来算。」 盛苑角色进入的很快,一番理所当然的吩咐,却听得同知和通判额头青筋直跳。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刚上任的府尹已经将府衙握在手里了! 贺同知见盛苑半天没点他和晏通判的名儿,反而揪着没有国家编制的六房主事嘚啵,可见多少有些欺软怕硬的意思,不由多了些底气出来。 「盛大人,您就任之期即到,眼下府衙财政困难,下一季税收还早着呢,若是没有银两,府衙该怎样运作呢!」他摆出一副忧虑的模样,好像府衙马上要关门了一般。 盛苑听得稀奇:「本官没来时,府衙怎么运作的呢?」 贺同知似是没听出盛苑言语里的讥讽,一个劲儿诉苦:「本月三班六房人员的俸禄尚未发放,原本府衙于六房之外还有仓房、库房的。 这仓房是负责 管理以及存储粮谷的,而库房负责管理银、钱。 只因府城财务时常紧缺,故而府衙裁撤了这两房的胥吏,将其功能职责归于户房。 府衙本来应夫役百人,只不过为了节俭财政,只能忍痛减了九成,便是这般,他们本月和下月的俸禄还要赊欠,等到下季财政富裕了再一同清账补上。」 盛苑耐着性子听他抱怨半晌,直到对方说完最后一个字儿,她才很耿直的说:「你说的情况既然打早就存在,那就暂且按着旧例办吧!既然一直这么难的走过来了,府衙也没关门歇业,可见这法子还是可用的,反正本官也没本事凭空变出足够支撑府衙运作的银两的,暂时凑合着过吧!」 「!!!」贺同知闻言,差点儿没被噎着。 好家伙,新府尹是真不在乎脸面啊! 瞧瞧她说的话! 但凡要脸要面儿的都不能这样理直气壮的哭穷! 要是这位府尹大人手头当真拮据也就罢了,可是她自入府城以来,不管是重建内衙后宅,还是她的吃穿用度,所需花费足够支撑府衙一个季度的运作了! 越想,贺同知越是不平,眼瞅着理智就要溃坝了,耳边忽然传来府尹盛苑的言语:「本官记得,府城辅官人数不定,有些府城就没有同知和通判,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运作的。哦,对了,旁边儿的守宁城只有两位同知吧?欸?咱们守安城有几位同知贺通判啊?」 「……」贺同知那摇摇欲坠的理智瞬间稳固,刚刚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语,此刻也有序、安静的原路退回。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哪个府尹会在府衙官吏面前,公然威胁同知和通判! 作为上官,在下属面前不需要维护形象的吗? 果然,上官不可怕,就怕上官无赖到不像话! 此时此刻,哪怕贺同知等人极为不满,他们也暂时不敢打非暴力不合作的主意了。 毕竟从这位新府尹的做派上看,很有可能他们前脚才刚躺平,她后脚就把府衙上下换个遍啊! 想到此刻在内衙后宅忙于拆和建的那群人,贺同知等人脸上露出了警惕之色。 第八百五十七章:见面前 「小姐,您真的要见那帮人?」小遥撇撇嘴,只觉自家小姐抬举了他们。 午膳过后,府衙来人禀报,说是八姓十二家的当家人齐聚府堂侧院,大有不见到新府尹就不离开的意思。 府衙上下原以为那位府尹大人又要派她的大丫鬟出来,却不想府尹本人应允了见面。 盛苑这边儿同意见面,府衙上下见过她做派的人有多惊诧暂且不提,只说十几位不速之客却是摩拳擦掌,反复模拟着见面之后的机锋试探。 「来者是客嘛,不速之客也是客,既然他们这样积极的想要见我,那就见见吧!」盛苑换上官服,拍拍小遥肩膀,让她不要这样介怀,「内衙后院的重建还要你盯着些。」 小遥闻言,忙点头应承:「您放心,自从查出一条空心墙,成栋和咱们家的护卫就格外在意,今儿下午前院儿造好,就去后面儿的小花园儿排查一番,便是那小小一潭湖水也要清淤查勘,免得有人将通道建在那里。」 说完这些,小遥仍旧有些后怕的拍着胸口:「幸好小姐您睿智英明,要不然,留着那么道空心墙,只怕徒增后患。」 这样的话,自打发现空心墙以后,小遥就说了许多遍。 盛苑倒是不感觉怕,就是好奇这玩意儿是怎么用的。 起初,她还以为这是守安城所在地区独有的建造,就像是火墙或者烟道墙之类的存在,毕竟守安城乃是苦寒之地,有和其他地方不同的取暖措施也不稀奇。 倒是负责重建后院的人里,有个因伤致残的军士颇有见识,说是空心墙内里构造特殊,好像是专门用来内外传递信息的。 盛苑为此还跟着对方研究了半晌那空心墙的残垣,谁能想到名叫空心墙的墙体里面并不完全是空心儿的,还有很多不规则的内部结构。 据那名军士说,这样的空心墙,还具备让墙内墙外双方对暗号的功用。 只可惜发现空心墙时,墙体已经拆了一半儿,盛苑便是想试验一下也不能了。 就在盛苑感慨没办法体验空心墙的妙用时,永兴侯府贺安城侯府的护卫家仆却紧张极了,在他们看来,连空心墙都出现了,内衙后院怎么可能没有暗道呢? 查! 使劲儿查! 就是把这里查个底儿朝天,也不能让自家主子在这种不安全的环境里生活。 按照原本的计划,内衙后院的重建是按照一进、二进、三进、小花园这个顺序进行的。 可是在前院查出问题后,重建的第二部就变成了小花园。 只有把外围建筑检查彻底,他们才能放心折腾中间的两进院子。 「明儿咱们家派来的第三波儿人就到齐了。」小遥帮着盛苑整理好官服,陪她一起出了院子,边走边说,「小侯爷怕咱这儿尚在修缮,住不开,打算在前街买下座宅院暂时安置他们。」 「没必要,后院安置不开,就借用府衙两侧的偏院、客院。」在把守安城彻底掌握在手里之前,盛苑不准备让自家的仆众离自己太远。 虽说自家爹娘派来的人定是老辈子的忠仆,可她却不想在这乱糟糟的守安城给人以可乘之机。 她不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故而也没打算试探人性。 第八百五十八章:见面 「就怕府衙那些官吏会有微辞。」小遥倒是不在乎那帮人的想法儿,却怕自家小姐的官声受到影响。 「有微辞,那就是还不够忙,忙起来就顾不得这等小事儿了。」 盛苑不在意的摆摆手。 小遥见此,也不再多言。 主仆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出内衙后院,眼瞅着府堂侧院就在眼前,登时,不约而同的昂起头,动作一致的露出倨傲的表情。 八姓十二家的主事坐在厅上接耳低语,虽说语声都不大,可凑到一起却格外乱糟糟。 直到一阵稳稳地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知谁提醒了一句,原本有些喧嚣的厅堂瞬间安静下来。 待那个穿着知府官服的女郎出现在众人眼前,安静的厅堂针落可闻起来。 十几个家主不好大喇喇直视这位一城之主,却把府尹身后的丫鬟看了个清楚。 好吧,这个容貌清丽的大丫鬟,不管是五官长相、还是那盛气凌人的态度,完全符合自家管家之前带回来的信息。 至此,众人再不敢有任何质疑,忙不迭对着笑得微风和雨的新府尹行礼。 要不怎么说人活得越久见识越多呢,谁能想到他们这些威风凛凛的二郎,竟然会对着一个女府尹卑微行礼! 而且这位女府尹小的很,瞧样子应是他们儿孙辈儿的年纪。 盛苑是个规矩人,哪怕晓得这帮人没几个好东西,她还是以礼相待,客客气气的拱手和众人回了个招呼,撩起下摆坐到了主位之上。 「府尹大人您到任日久,吾等府城乡绅本该早来拜见,奈何家中子弟不肖,皆是无能之辈,成日里只晓得架鹰斗狗,竟是不学无术,前些时候还有眼无珠的冲撞安城侯!虽说侯爷大度并不与他们计较,可吾等为人父祖者仍旧为此深感羞愧,毕竟子孙不教,父祖之过也。」 八姓十二家为首的尤氏家主尤睨见到盛苑,二话不说,现将责任包揽到自家孙儿身上。 他这态度,普通人见了,大多数儿只怕要借坡下驴,顺势解开彼此矛盾。 但问题是,盛苑她是普通人吗?! 「嗯,之前的争端本官已经从小侯爷和随从那里听闻了,虽说诸位家的郎君们目下无尘,轻狂放肆了些,但是到底尚未触犯国法府规,本官也不好代诸位教导。 之前安城侯出手板正那些郎君们的不当之举,虽说一片好意,却难免会招愚钝之人非议。 本官还以为诸位家长会因此生出偏见,却不想各位到底出身大家,眼界格局非是常人所及。 既然汝等领了安城侯的好意,本官也就放心了。 诸位也不要过于羞惭,家里儿孙不肖,好好教育就是。 古人云,棍棒之下出孝子,多教育教育总会长进的。」 她这番话说完,厅堂一片默然。 饶是向来最能把控表情的尤睨,也差点儿气晕了过去。 装糊涂卖傻的官员他见得多了,但是这么坦然的当众指鹿为马的家伙,他却只见过眼前这个! 可怜见的,皇帝给他们守安城派来个什么玩意儿啊! 第八百五十九章:给少了 「盛府尹前些时候来城赴任,吾等本该广设宴席为您接风洗尘,奈何边疆属地恰值多事之秋,前方战事胶着,守安三城虽不似安洲五城那般靠近前线,奈何仍处夹角之势,吾等百姓仍旧风声鹤唳,惴惴忐忑。」尤睨变脸极快,迅速压下之前的小情绪,摆出一副恭谦之态,从袖子里抽出一沓厚厚的银票,置于桌面之上,轻推到了盛苑跟前儿。 盛苑瞅着银票上面的大额数字,又瞧了瞧银票厚度,目测觉着得有数万两之多。 哟嗬,好大的手笔啊! 尤睨见盛苑杏眼一挑,抬起了黑亮的泛着凉气的眸子,忙不迭补充:「此乃八姓十二家的些许敬意,敬您舍弃京都繁华来此苦寒之地造福吾等的大义,故而于此献丑。这是吾等小民对您的尊重和诚意,还望大人您笑纳之,不要拒绝。」 他话声未落,另外那些家主紧跟着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起来: 「盛大人乃是六元及第的状元,是我大楚的天骄,您来边城,只怕这文气要齐聚咱们守安城哩!您收下这份薄礼,实乃吾等之福!」 「是啊!大人,您不要和咱们客气,您初来守安,还不晓得吾等的用处,咱们来日方长,您慢慢儿就晓得咱们是您的助力哩!」 「对呀!对呀!府尹大人,书上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献上投名状……啊,不敢说和您交个朋友,您就当咱们是编制外的胥吏,都是为了守安城好嘛!」.z. 「府尹大人啊,您可能有所不知,咱们八姓十二家自前陈初年就迁徙至边城,一代一代的繁衍下来,至今已有数百载时光,要论对府城的熟悉,便是府堂前的胥吏辅官,亦不见得及得上吾等。当然,若是大人有需要,晋某可代表八姓十二家表态,吾等定然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人无需惧怕,此礼非贿赂银,等同于赠送友人的程仪,这在守安城乃是惯例。」章肆在尤睨的注视下,翘起唇角跟着附和。 盛苑含笑看着诸人卖力推销,她尚未表态,一旁侯立的小遥却气坏了。 好呀,小小守安城的商贾之家也敢在小姐面前大放厥词?! 一个个的话里藏刀! 瞧这意思,还没试探够呢?! 和小姐交朋友,他们也配啊?! 一群乌合之众! 小遥越是腹诽越是生气,一双妙眸紧紧盯着厅上众人,眨都不眨一下,耳朵更是犹若雷达,不肯放过任何声响。 「本官竟不知,守安城流行这般实惠的诚意啊!」盛苑待众人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嗤笑出声。 她捏着银票轻轻抖了抖,手指微微一撮,确认这沓面额千两的银票得有百十来张。 不动声色的盛苑,将银票放了回去:「好东西!只可惜这东西,本官自小就不缺。」 尤睨悄悄打量着她,发现她面对这些足以动摇任何官员的银票时,既无惊愕也无贪婪,从始至终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由暗自咂摸起来。 「是是是,府尹您出身簪缨世家,自有见惯奇珍异宝,这等俗物于您而言再普通不过,只可惜咱们久居边城,没见过世面,除却这些再无旁物可表诚意啦!」章肆一脸诚恳的劝着。 听出言外之意的盛苑,睨他一眼之后,嘲讽的笑了笑:「我盛家规矩大,非姻亲故旧间彼此往来的礼物,过百两者不收;诸位若是送本官个人,那还请收回吧!本官虽不将这些银票放在眼里,可这些银票忒烫手了些!本官为一府之主官,还不至于为这点银两伸手啊!」 她这般一说,不少家主露出不豫之色。 尤睨这个带头人,起初也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他就捕捉到盛苑言语里的机关,隐约有些 兴奋。 兴许他们这趟不会白跑。 像他这般反应过来的,还有几人。 他们不着痕迹的彼此对视一番,隐去眼底的盘算。 「府尹大人……」 「哼,尤家主,无需多言了!」 尤睨刚一开口,就见盛苑沉下脸,冷声一声。 她这说变脸就变脸的态度,倒是把众人给闹懵了。 就连章肆都不禁暗暗感叹:这般喜怒无常的样子,却是权贵人家养出来的。 盛苑懒得分辨他们的想法儿,嘲讽的看着诸人:「本官记得民间有句谚语,说得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有一句,似乎是……‘猛龙不过江?」 她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没办法,八姓十二家的掌家人不是都察院御史,谁都没见过盛苑这种开门见山式的打法,。 所以他们才会在面对盛苑这种「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属于你们」的特色发言风格时,受到巨大冲击。 没办法,谁让他们这位盛府尹,主打的就是一个直率坦诚呢! 「只是本官却没想到,这守安城的地头蛇还挺客气?」 众人刚恍恍惚惚的从冲击中清醒,转头就听到盛府尹这句感慨,顿时,大家似乎看到「冤大头」几个字直面扑来。 很好,这位女府尹是懂得嘲讽的。 有气性大的,像章肆之流,就差点儿没厥过去。 他们送出的银票,其数目之大,足以支撑守安城有序运行一载! 走到哪儿可都是要被人奉为上宾的! 偏偏在这个新府尹面前起不到作用。 这合着送钱给她还送出错过来了! 这般想着,众人有些呆不住了。 也许,他们该等等再出现。 至少让这位自视甚高的新府尹在府城吃些苦头,她才能明白她自己言语里的这两句谚语的意义! 接到暗示的尤睨有些犹豫,就在他算计着得失的时候,盛苑的嗤笑声传到了众人耳朵里:「本官虽然初次外放,却也不是傻子!各位想用区区十数万两银票买相安无事,未免低看了本官和守安城府尹的位子!」 「???」盛苑的话声一转,把刚要下定主意的诸人闹懵了。 怎么着?这听起来好像是嫌银票给少了? 要真是这样啊,其实……也不是不能商量。 第八百六十章:达成合作 「诸君何故单纯以价值论真诚呢?」盛苑见两位阮姓家主咬着牙承诺从自家商行药行里抽出一成红利赠予之后,其他人也都硬着头皮随之加价,一把甩开折扇,轻轻摇晃着笑言。 她这话甫一说出,就把诸位家主气得三魂愤慨、七魄怒吼。 刚刚明示暗示要加价的是哪个?! 这会儿又嘲讽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合着好赖话都在她哩! 哪怕这些家主尚未听说过「最终解释权」这个定义,却也在盛苑的刺激下,领悟了这个定义的真谛。 诸人甚至怀疑,这位新府尹是抱着兵不血刃的目的跟他们谈话的。 怎么看都觉得这位是打算把他们气死的! 八姓十二家的家主向来引以为傲的养气功夫,此刻还艰难的守护着理智,可刚刚的冷面府尹,这会儿却摇身一变,成了话痨。 「俗话说的好,‘府城是咱家,守护靠大家,本官虽为一府之主官,是府城这个大家族的大家长,可哪个家族也不是靠家主自己之力支撑的,唯有家族众人相向而行,团结合力,才能长盛久安。」 要说八姓十二家这些老谋深算的家主中,谁城府最深,自然非尤睨莫属。 向来擅长听话听声儿的他,在章肆腹诽「好特么个‘府城是咱家,守护靠大家」时,他已经从盛苑的话里听出了端倪。 可就是这样一个心眼子比汗毛孔还多的主儿,听到最后也差点儿气吐了血。 是,民间常常管基层主官叫「父母官」,基层主官常被人称呼为「老父母、老大人」,可这都是旁人恭维的称呼。 可没有几个主官好意思腆着脸,拍着胸口跟别人自称「我是你爹」吧?! 有那么一瞬,尤睨忍不住猜测新府尹脸皮的具体厚度。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在一群和她爹岁数儿差不多的地头蛇跟前儿,坦然的用「爹对儿」的态度侃侃而谈,这样的主儿,谁见了能不赞一句「人才啊」! 更可气的是,比遇到能搞事儿的人才更让他头痛的,是他的队友里还有个傻子在点头。 就是拍马屁,也得挑挑时候吧?晋兄! 哪怕大多数儿同盟和他站在一起,尤睨还是生出「队伍真带不动」的感慨。 「……本官也不瞒诸位,初至地方为官,本官原本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奈何时机不对,守安城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发展,助朝廷大军守好边城,在必要的时候抵抗、反击外夷大军,故而,本官不想打乱这里的安宁……不过,本官也不是呆板之人,若有人想‘乱守安城以助外夷叩边,那就不要怪本官痛下狠手了!」 盛苑这几句话说得着实很不客气,可原本已经气得怒发冲冠的诸人却忽然冷静下来。 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好像……这能实现啊! 思及此,原本有些躁动的众人目光瞬间炯炯。 「敢问府尹大人,吾等平民该如何为府城尽一份力呢?」 范姓掌权人迫不及待出言表态。 尤睨轻轻抚了抚额:很好,捧哏儿的出现了。 盛苑满意的朝对方点点头,手指在银票上扣了扣:「这不就是大家身为府城百姓的贡献吗? 本官的锦衣玉食,从来都不是靠外人施舍的;倒是府城发展须得大家同舟共济,尽一份绵薄之力。 谁让府城苦、府衙忒穷呢!」 说到这儿,盛苑很认真的叹了口气:「说来不怕诸位笑话,前儿户房主事给本官看了个册子,守安城府衙上下,能动用的银两不过数百两。 这些 银两听着不算少,可实际上还不够支付府衙自费雇佣的胥吏衙役他们全年之薪俸呢! 府衙没有钱,府城又何谈有序运行和经营呢? 这般下来,本官就是有心维护守安城现状,只怕也要难为无米之炊咯!」 十数位家主听到这儿,悉数了然。 尤睨眨了眨眼,刚刚有一瞬,他似乎看到府尹大人露出了獠牙。 章肆悄悄哼了一声。 这位女府尹说了这许多,说到底,却是想让他们承担府衙运行费? 虽说有些狮子大开口了,可若是真能用银两买消停,也未必不能接受。 他这边儿有些意动,大小贾氏兄弟却有些发愁。 府衙运行费用岂是那般好分担的? 若只是给府衙上下发俸禄、福利,就是再翻个三五倍,单是他们一家也能承担起! 可问题是,一府之衙的运行费用,岂止人员薪俸、吃用花费、办公损耗、宣传费用、褒奖福利? 府城要不要发展?发展所需成本从何而来? 府城要不要活力?发展不起来,怎么吸引、挖掘人才投奔? 府城要不要安全?阿戎、奴儿罕威胁并不遥远,洪水暴雨以及旱涝危机也很常见,城墙建设、堤坝水库的修建维护、驿道修缮哪个不需要钱?那项政务要钱能少? 更重要的是,守安城乃边城之地,边防巡视、边民演练、武器打造、战马征召、情报维护……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需要钱的! 这要是算起来,除非战争风险消除,要不然,他们劳劳碌碌一整年,到最后却成了自带费用给府衙做贡献呢! 打白工这种事儿,他们哪怕是初出茅庐时也不曾做过。 「……既然各位有心效忠朝廷,有意为家乡尽一份力,本官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毕竟,本官没权利反对大家为国尽忠啊!」 得便宜卖乖的盛苑自觉铺垫得差不多了,愈发坦率的说:「本官也不是独享好处不肯分拨给诸位的人,这样吧,本官不问府衙账上有多少金多少银,也不管运行费用成本有几何,只要府城可以有序运行,进可支援友城、退可抵御外夷,百姓生活还能算得过去,秩序风气向上向好,那本官就不过问某些细枝末节,力争你好我到大家好的多赢局面,诸位……汝等意下如何?」 盛苑问这些当家人的态度,这些当家人却觉得她不做人。 她堂堂一府之主官,一分钱都不打算出也就罢了,还叭叭叭的提这么多要求! 这等厚颜功夫,只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准! 心里骂骂咧咧的家主们,犹豫了半晌后,到底还是选择合作。 毕竟转来转去,到底还是达到最初的目标了。 他们大概也不算亏……吧?! 第八百六十一章:准备处理政务 「小姐,那帮家主果然老女干巨猾,他们说的话,就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听听,兴许还漏了几层意思,端的可恶!」回到后宅内院,小遥很是不忿,「也就是在边城了,若是还在京都,定要让他们晓得何为尊卑!哼,区区商贾,真真是无知者无畏!」 「你也说此非京都之地了,何必过于介怀?」盛苑却没有动气,瞧着小遥忿忿不平的样子,反过来还开解她,「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间要说最尊贵的,非天子其谁?我虽出自国公府,可自幼能在京都恣意妄为,却是借了皇家的势。 常言道,天高皇帝远,眼下边城形势不明,这里的地头蛇们未必真的畏惧皇权,如此这般,咱们想要狐假虎威,只怕作用有限。」 「朝廷大军在守平城换防,这些人就算有不臣之心,凭着他们的家丁、守卫,难不成能打得过真正的军队?」 「这就是他们今时今日还能耐着性子跟咱们周旋的缘由了。」 小遥想出主意让自家小姐摇人,毕竟小姐的祖父大伯都在前线,这点儿支援还能不给?只是话到嘴边儿,又忍了下去。 自家小姐那样聪明,她一个丫鬟能想到的,小姐还能想不到? 出于对自家小姐的盲目信任,小遥忍了忍,换了个话题,提起了自己的担忧来:「小姐您不到半个时辰就解决了府衙缺钱的问题,果然高明之极,只是……府衙的财政掌于那等人家之手,岂不是相当于将整个府衙的人手推给了他们? 那胥吏衙役多是趋炎附势之辈,眼里只见利益,若是让他们晓得谁是衣食父母,只怕整个府衙的人手都要倒戈了!」 「问题是,不用八姓十二家来负责府衙开支,这里的人就能不被收买了?我看不可能吧。」盛苑笑着摇了摇头,「府衙里的官吏只怕早就和这些豪商世家结了盟,既如此,那就谁的人手谁养,也免得将来动手时畏手畏脚。」 说到这儿,盛苑不禁正色提醒:「我说这些给你听,为的是让你明辨内情,不要被情绪牵着鼻子走。越是情势不明的地方,越不能急,慢慢儿瞧慢慢儿看,用自己的节奏去辨析局势,这时候,谁沉不住气,谁就处于劣势,急不得的!」 小遥闻言,大为受教,忙不迭保证她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擅作主张。 见此,盛苑的目的达到了,欣慰的点点头。 说话间,安屿满脸愤怒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着了盛苑,立刻大声告状:「苑姐儿,今儿在花园游廊后面儿果然寻到了两处暗道!」 「暗道通向哪里?」盛苑听了,脸上露出「果然是这样」的表情,还有些好奇的问他。 听到这话,安屿愈发感到憋气:「那两条暗道都让人用巨石填堵住了,若是继续挖下去只怕要费些劲儿了。」 「那就不管它了,让人干脆将暗道空处填满夯实的泥转,叫人熬糯米汁和铁水管浇上去,务必做到挖不动、凿不开。」盛苑的好奇心有,只是没那么多,因着懒得浪费人手人力,索性换了个思路。 安屿听得大为解气,挥了挥拳头后,抬手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吧,保证把那里安排成铜墙铁壁!」 「哦,对了,苑姐儿,我打算把围墙再增高两尺,围墙附近做些隐蔽的机关,你看如何?」安屿准备回到后园继续盯着重建进度,可刚走了两步,才想起之前的设想。 其实他这还是约束着了,要按他的想法,前院后园都建上几间房子,安排受伤退伍的兵卒持弓待命。 「挺好,只不过机关处要叫人瞧着,莫让丫鬟小厮误入受伤。」 盛苑不介意安屿折腾,他有个事儿忙也挺好的。 府堂内外的官吏们,都不错眼珠儿的盯 着盛苑和八姓十二家的主事这次的会谈。 直到尤家的管事亲自送来府衙这一季的运行费,当值的同知等人才知道了会谈结果,不由大为震惊。 「府尹这是彻底遥撂开手不管事了?」通判见同僚们面面相觑,谁都不出一声,本不想多话,可是忍了几个呼吸就忍不住了。 「在下怀疑咱们这位府尹就是凑数儿来的、来边城添资历的。」 「若这样就更好了。」有小吏忍不住感慨。 自从盛苑到来,大家平静的、有规律的生活就给打乱了。 原本以为按这位府尹的做派,和八姓十二家的掌权人对话,说不得就要闹个不欢而散,却不想,对方竟然大方把府衙拱手相让。 幸福来得太突然,府衙一众官吏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一个个儿的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直到有衙役忍不住欢呼出声,气氛才热烈起来。 「只怕盛六元来咱这儿,不是当府尹来的。」兴奋的官吏也有心情讨论上官了。 「不管她来此意欲何为,只要和咱们相安无事就好。」 「只不知咱们盛府尹要在这儿呆多久哟!」有人高兴就有人发愁,「好容易遇上这么个识趣儿的上官,若是很快就给换了,那可就可惜了。」 众人见他言之有理,顿时话声一转,纷纷讨论起这个问题来。 夜晚酉时,忙碌了一天的安屿终于有时间和盛苑闲叙一二。 「苑姐儿,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就这样放任那八姓十二家堂而皇之的把持着府城上下?他们藐视皇威,视边城为己物,实在可气可恨!」 安屿自幼长在王府、养在皇宫,鲜少见到比他还嚣张的人物,而今看着八姓十二家的家主肆意妄为,而他却不能放开拳脚收拾对方,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急什么?我们现在还摸不清他们的路数,若是逼得紧了,真让他们里通外国,对前线大军也是压力。」 盛苑让安屿安稳住,不要急:「且让他们嚣张着吧,只有肆无忌惮的嚣张,才能让他们忘记谨慎,从而露出马脚。」 安屿听进去了,点点头:「行,我等着听你吩咐……倒是你,你接下来还去府堂吗?」 「当然去了!我可是守安城的府尹!在其位谋其政,关于府城发展,我有太多计划要完成了!」 安屿:「……」 希望那些官吏识趣儿些吧! 别以为豪商承担了府衙的运行成本,苑姐儿就不好意思支使他们了。 要知道,越是他们这样的人,苑姐儿用起来才越发没负担哩! 第八百六十二章:守安城的问题(上) 「苑姐儿,守安城问题很多吗?」 得空的安屿,从书房那儿寻到了盛苑,搭眼一瞧,就见她按着一册略厚的本子提笔不停;待走近细瞧了一会儿,发现苑姐儿好像记录着守安城的不足。 「的确不少。」盛苑写得差不多了,放下笔,揉着手腕,缓缓地吐了口气。 「我却觉着还好,虽然比不得京都繁华,却也算安宁。」安屿见本子上的墨迹没干,不敢拿过来看,只能抻着脑袋瞧。 「……」盛苑沉默了片刻,寻思,安屿对「安宁」的定义可能不大一样。 「守安城是大楚面对奴儿罕的前沿线,和奴儿罕人接触的机会极多,若非战事,这里也常为两国互市之地。即使是现在,守安城里难见奴儿罕行商,可谁能保证,守安城里就没有他们的内应?商贾掮客多是见利忘义之辈,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你猜有多少大楚子民会助纣为虐?」 这是盛苑最担忧的地方,守安城不是没有驻防军队,可是自从跟她赴任的内卫军对城内驻所同僚的忠诚打了问号,她就不敢信任驻城军队了。 「幸好朝廷换防大军安排在了守平城,对那些宵小之徒也是震慑。」安屿听得头皮发麻,只能寻找安慰。 盛苑闻言,忧虑却不减:「怕只怕狗急跳墙……祖父和大伯在前线,只要优势在大楚,那么咱们就是有些人眼里香喷喷的诱饵和人质咯。」 这话是她第一次对安屿讲明,安屿也才恍然:他就说苑姐儿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呐! 「你说咱们想办法把那些暗子一网打尽怎么样?」紧张一闪而过之后,安屿反而有些兴奋的出主意。 盛苑却是笑了笑:「时机未到,现在说这些略早了些。」 他们带来的兵丁、护卫的确不少,可若是和守安城那些大户的家丁家奴相比,却是显得势单力薄了。 故而,越是有大计划,就越发需要谋定而后动,以免打草惊蛇。 「奴儿罕的影响还是其次,关键的问题在于,守安城在前线更像是一座孤岛。」盛苑「歇息」的这段时间,冷眼旁看,发现了不少问题,其中最亟待解决的,就是信息闭塞和政令执行。 当然,这个问题还衍生了一个在大楚,或者说是历代王朝都不大重视的问题,即对百姓的宣传工作。 自前燕至今,三朝承续、政令一脉,数百载时光里,朝廷邸报的普及性发行从不曾遭到禁止。 原本盛苑以为,这里会想京都一样,但凡有了政令准备实施,官署必然会派书吏在衙门口儿的告示栏、以及闹市街上给肉热闹的百姓宣讲;还会派衙役走街串巷、去乡间地头,用形象的例子让百姓们理解。 可惜,她想岔了。 这里的百姓看着安静,可他们的脾气常常显得有些暴躁,一言不合就开打,简直成了这里的特色。 「一府主官还要肩负教化之责;而教化之德,也不全部都和学风考绩挂钩;若是有幸能令此地政通人和,只怕要顶一整个府学集体乡试过关还要震动。」 安屿听着盛苑所言,悄悄把自己代到盛苑的视角,想着他若是守安城府尹,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可想了半晌,就盛苑提出的问题,他是这没有特别有效的主意,最后只能囔囔:「幸好我早早退回侯府,没打算再出仕。」 第八百六十三章:守安城的问题(下) 安屿觉得暂时帮不上盛苑,小声道了个恼,一溜烟儿跑去监工了。 嗯,术业有专攻,他还是不要难为自己了。 没有了安屿的打扰,盛苑的注意力可算又回到了工作开展计划书上。 其实,守安城真正的问题,远比她跟安屿说的多得多。 只不过那家伙心里承不住事,说多了反而为她犯愁,故而盛苑也只是挑选了一部分跟他说。 一个正常的府城,要想发展,必要挖掘本地独有的特色产业,扬长避短,寻出可以长久发展的方向、项目,做大做强,这样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囊中富裕。 守安城自然也有其独有的优势,这座城池里拥有一大片广阔的盐湖,拥有天然的优良马场,拥有直通奴儿罕的笔直商路。 这些特色排列开来,怎么瞧都是一副兴旺发达的模样。 可惜,这些优势条件却没有攥在府衙官署的手上。 至于原因么,却和守安城的地理位置有关。 守安城建立之初的目的,就是中原王朝用来抵御外夷入侵的前哨,那时草原王庭对各部落的约束力没有现在这样强,部落之间战乱不断;而奴儿罕也正值权力频频更迭、内斗不绝的时期。 两夷内乱,却丝毫不影响他们将刀枪指向中原,毕竟繁华富饶的中原府城,随意一薅,就能支撑他们完成对内的整合一统。 故而边城八城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为能够让新生的府城扎根发展、充分发挥应有的作用,那时的朝廷,不仅特许边城税收税十取一,还将盐湖的经营权放权于府衙。 而边城府衙所要做的,除了给朝廷缴纳一成的税收外,就是给驻城军队提供有偿的食盐和战马。 按照那时候朝廷君臣的设想,让利于边城的政令,定能让边城富庶起来。 事实上,守安城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经营,的确富起来了,只不过富的是渐渐成规模的八姓十二家。 要是仔细琢磨,八姓十二家的身后,似乎还影影绰绰的浮动着府城官吏、驻军官员、内卫指挥等身影。 只怕吃空饷都是请的,几方人马合力一处、接力似的一手倒一手,眨眨眼,府衙公费就进了这些人家腰包。 凭借着高额的利润,这些家族繁衍生息、代代承续,只是苦了当地的百姓。 不但享受到朝廷给予的恩典,反而还要系紧裤腰带以应对花样繁多的税目。 没有错,在朝廷削减了守安城的缴税比例后,守安城的实际把控者们将贪婪的目光瞄向了辖下百姓。 盘剥百姓于那些何不食肉糜的世家豪商、官吏杂役而言,似乎已经成为了本能。 在他们看来,朝廷让利边城,就是让利他们,和庶民们无关; 在他们看来,农税虽少,可蚊子再小也是肉; 在他们看来,只要让税目足够多,聚腋成裘就不用愁。 …… 他们看着看着,守安城的百姓就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税目。 当然,八姓十二家和府衙官吏们,也不是一味的折腾百姓,不管是怕把庶民挤兑到穷途末路容易引起民愤叛乱,还是想要提高税收所得,他们鼓励民间打猎淘金,鼓励民间百姓行商带货,鼓励庶民给商队带路押镖……别误会,这些个鼓励,可不是因着上层人士良知激增出现的,他们提倡的这些鼓励,都是要收税的。 这就是狼蓄养羊啊! …… 盛苑在脑海里翻了一遍守安城的成长史,目光到底还是放在了税收上。嗯,更确切的说,她的目光放在了商税上。 第八百六十四章:商税(上) 「收商税?府尹大人莫不是疯了!」八姓十二家家主接到盛苑的手书,第一反应就是钱白花了! 十数个人聚在一起,提起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见过不要脸面的,他们却从真没见过像盛苑这样不要脸面的。 他们可是真金白银的花钱了!昨儿才把现银双手奉上,怎么着,今儿就不认了?! 反应最激烈的章家家主章肆,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极品翠玉做的扳指瞬间出现裂痕,他却毫无所觉,冷笑着:「要我说,咱们就该到府堂要个说法儿去! 自古都说先礼后兵,要是有人给脸不要脸,那么一味的推让只能让咱们退到悬崖边沿!诸位,难不成咱们非要等到坠入无底深渊,才知悔恨不成?」 他这番呛呛却没有引起旁人附和共鸣,反而像一盆冷水,将之前的众怒浇冷了几分。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后一齐将目光调向沉吟不语的尤睨。 唱念做打演了一半儿的章肆:「……」 得!他是又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先递帖子吧!」尤睨没让章肆忽悠得忘了分寸,虽说刚听到信儿的时候他也气笑了,不过冷静下来,他却觉得不能妄动,总要听听那位女府尹怎么说才是。 【苑姐儿!苑姐儿!有人骂你不要脸面!】 自盛苑去顺天府任职后就让主系统逮走的系统,前些日子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据它说,这次收获不小,不但跟主系统把盛苑六元及第的成就做了结算,还彻底摆脱了主系统对它的控制,自此之后,它和主系统就是真正的甲方乙方了! 每次想到这儿,系统就忍不住叉腰大笑。 对于这个回来之后就放飞自我的系统,盛苑很是宽容;而她越宽容,系统就越想回报跟自己永久绑定的宿主。 嗯,鉴于脱离主系统后它能力有限,坐在内衙后宅里能探听的范围,不过就是府衙这一亩三分地儿。 只因八姓十二家的家主此刻坐在府堂侧院的待客厅里,所以哪怕只是喁喁耳语,也逃不过系统的耳朵。 【忒过分了,这不就是在主人家骂主人嘛!真真岂有此理!以为出了几两银子,就能不把睨这个府尹放在眼里?!哼!想美事儿呢!哼,苑姐儿,给他们个厉害瞧瞧!让他们知道知道,话不可以乱说!】系统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撺掇盛苑威风一把。。 可惜,盛苑没搭理它:「呵呵。」 换上官服的她翻翻眼,有些还念这家伙让主系统关禁闭的日子。 系统见盛苑不理它,悄悄摸摸鼻子。 不过没多久,又好奇的看向盛苑:【苑姐儿,你怎么不生气?还是说,现在当官儿必备的条件,就是能做到不要脸面?】 盛苑没搭理大惊小怪的系统,继续大步向前。 没等到回应的系统也不尴尬,反而追着盛苑询问:【苑姐儿苑姐儿,脸面对于你真的不那么重要了吗?】 它说话也有意思,用词还挺委婉,要是它直接问一句「你还要脸面不」,盛苑高低也得先站住脚,到脑海里殴打这家伙一顿。 当然,系统的执着还是有回报的,这不,盛苑搭理它了。 「脸面?时而在乎、时而不在乎吧,这要视情况定。」盛苑一开口就是大实话,倒把系统给惊呆了。 系统:【……】 行吧,至少宿主她这脸皮和心理素质,是真的适合入朝为官啊! 第八百六十五章:商税(下) 「盛府尹,您所提增加商税之事,让愚等大为不解,故而前来请教。」 「是啊,盛府尹,提高商税岂能儿戏?贸然增加,犹若竭泽而渔,何利之有?」 「就是这样啊,盛大人,商税本就不低,若再提升,岂不是杀鸡取卵耶?」 「对哦,盛府尹,此举非比寻常,您定要三思啊!商税提升,物价岂有不升之理?守安城百姓本就不同于他乡富庶,若物价再提升,只怕生活的更苦咯!」 「确是这般不假!盛大人,您虽初来乍到,但与吾等却算得朋友,咱们兢兢业业为守安城奉献着,从来毫无怨言,可是吾等也要生活啊!」 「……」 盛苑一出现在众人眼前,八姓十二家的家主立刻蜂拥而上,不等盛苑说话,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包围她包围了。 「大胆!府衙之内,尔等安敢放肆!」盛苑没恼,跟在后面的小遥却星眸怒睁,大声怒斥。 「……」越说越激动的诸位家主被吓了一跳,原本吵杂的待客厅瞬间针落可闻。 盛苑看着悄悄往外散开的众人,笑着朝小遥摆摆手:「不着紧!不着紧!莫要吓到各位!就像阮先生说的,大家都是朋友,朋友见面暂不用论尊卑,有话直说挺好。」 她这般一说,这些家主反而悻悻地讪笑两声,打着哈哈的坐回原位。 尤睨握着象牙扇,轻轻敲着手心,待盛苑落座,方才笑言:「府尹莫恼,实在是商税干系太大,非一城一地之议题,吾等既忧己身又为您愁,方才失了分寸,还望府尹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才是。」 「海涵,海涵。」盛苑轻笑着点点头,反而开解对方,「诸君也莫要多虑,毕竟边城与旁处不同,本府只管本地商税,与外乡无关。」 尤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滞:「……」 盛苑佯作未见,反而笑着问众人:「提高商税之名尚未确立,然诸君高义,早已实现增税之实,何以反对名副其实呢?」 众家主闻言面面相觑,惊愕之间也顾不得盛苑在前,纷纷交头接耳小声嘀咕:「增税之实?吾等怎么不知?」 饶是最擅情绪管理的尤睨都懵了片刻:「府尹,您这话从何说起啊?」 盛苑看着众人莫名其妙的样子,轻笑着摇摇头:「诸君怕是助人为乐太多,都以为常了,连奉献之举都不记在心……而今府衙的一切开销,不都是诸君捐赠?其数之多,只怕远超增税数额,何以算不得有实无名呢?」.. 「……」明明是褒奖之言,众人却不知为何竟生出被射了一箭的感觉。 助人为乐? 习以为常? 奉献之举? 远超増税数额? 有实无名? 唉哟哟!他们的银子哟! 想到他们联手包揽了府衙的开销,众家主疼得恨不能唉哟。 「自古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诸君大义为公,可是包揽府衙开销之举,好说却不好听,本府怎么忍心让诸君遭受诟病?故而要给诸位善举正名,还望诸君莫要谦逊推让。」 众人听得差点儿跳起来。 好说不好听?有本事,那真金白银的你别要啊! 还给大家正名! 合着你打算让八姓十二家包揽府衙开销之举成惯例啊! 好盘算! 盛府尹的盘算打得叮当响,只怕千里之遥的京城都能听到呢! 诸位家主又气又恼,可偏偏他们包揽府衙开销是事实,现在反口是不可能的。 无奈之余,众人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若是用增税的名义,不但能够减少付出的银两,还有纳税之功,这……似乎不是没有益处啊! 盛苑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眼底冒出笑意。 凡事都讲究一鼓作气,一鼓作气不成,自然就会偃旗息鼓。 所以,这步先手棋,她先胜为敬了。 第八百六十六章:第二招 府衙官吏们没想到,八姓十二家的家主们前来时还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离开时情绪却很平稳,不由面面相觑。 这位新府尹好像不大简单哟! 只是他们刚升起这个认知,就顾不上细细揣摩了。 庞大的工作量让他们很难升出别的想法儿。 先是府衙账册重造,府城连同辖下州县乡村的一切税目重新登记,而后便是派人确认记录府城各项产业、各条商路、各种商品的种类等等事宜,最后进行大规模的人口登记。 这些活计听着简单,实际上却最是繁多琐碎,往往忙上一日,整个人头晕眼花了,却才完成了一小部分。 想要获得成就感,非全部完成才行。 而这种回报和付出在初期显得格外不对等的工作,真真是让守安城乃些习惯了清闲的官吏衙役苦不堪言。 其间不是没有人试着反抗,像是负责粮务的裘同知和负责征税的严通判就威胁似的撂了挑子。 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这哥俩一起到内卫驻所的内狱里享清闲去了。 据说,这两位的家里也遭到了内卫军的搜查,看他们家眷的反应,只怕老哥俩势必要被押解回京了。 想到京城乃是新府尹的地盘,府衙其余官吏衙役不由冒出了冷汗。 只怕裘同知和严通判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穷游了,至于穷游的目的地是西南还是东南,就要看刑部和大理寺安排流放的远近了。 不知是因为两位老资历被拿下的缘故,还是内卫驻所重又建立的因素,反正自裘同知和严通判被控制起来后,府衙那些原本惫懒的人瞬间奋起,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在工作上都表现得格外勤奋上进,工作效率直冲而上! 「苑姐儿,你说我跟覃指挥使那儿帮帮忙去,怎么样?」内衙后院修缮重建完成之后,安屿有些闲不住,眼瞅着内卫驻所经过清洗之后百废待兴,就想着过去掺合掺合,说不定还能帮上盛苑的忙。 他想的很不错,可听完他的话,盛苑从书案上抬起头,说了一句:「有些事儿能接,有些忙却不能帮,一脚踏了进去,无功无过还好说,就怕你表现得太好,到时想要抽身可就难了。」 安屿这家伙听话听半截儿,听见盛苑说了句表现得太好,就以为这是在夸他,还乐呵了起来。 瞧他那样子,盛苑也没好意思扰他兴致:「你若是还想当个富贵闲人,就不要折腾,就跟在京都时一样享清闲就是了。」 若还是景和帝当政,安屿想要到内卫驻所暂时任个一官半职,盛苑是不会多管的,就当是体验生活了,反正只要不谋反,那不管安屿惹多大的事儿,或者表现得多么适合内卫这项工作,就凭着景和帝拿他当亲儿子养的劲儿,也会把他捞出来,定然舍不得把他培养成皇帝手里的利刃。 可今时不同往日,当今乃是安屿名义上的表兄,虽说彼此仍有情分,只是这情分抵不抵得过时局就不好说了。 自古以来给皇帝当孤臣的,许是能有好下场,可是给皇帝当刀的,却鲜少有谁能够善终。 盛苑有野心不假,却从没想过对安屿的志向有所干涉。 想当咸鱼有啥不好? 未来的两口子总不能都当卷王吧? 就像一张一弛乃是正道,夫妻俩卷王配咸鱼才更合适啊! 「算咯,我还是更喜欢自由安排时间。」安屿自认受到盛苑的肯定,所以琢磨一会儿之后,就放弃了之前的想法儿,「出京前说好给你当师爷,哪能说走就走!」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盛苑瞥了一眼毫无自知的某人,没好意思揭穿他之前把师爷这事儿忘到爪哇国哩。 「 哦,对了,还真有事儿要和你商量,之前负责管理修缮院子的老兵被内卫陈副指挥使征用走了,咱们还要不要再去守平城那边儿要点儿人手?」 之前的内卫驻所早就自封了耳朵,对外界不闻不问,只管装傻充愣的享受着;陈副指挥使找到换了驻所的原内卫军,二话不说就让带来的人将这些有负圣恩的东西们拿下。 之后自是一番调查重整,其轰轰烈烈程度鲜为人知。 等陈副指挥使再次请见盛苑时,内卫驻所却再次掌握到朝廷的手中。 这也是为什么盛苑在纵容了裘同知、严通判一段时间后,能顺利将其拿下的原因。 自从内卫驻所焕然一新,盛苑的压力减少了许多。 就是经过扩充后护卫队,在人手方面,因为内卫军的借调而略显不足。 「增补些也是好的。」盛苑想了想,点点头,「我是府尹,你是小侯爷,俩人两支护卫队,就是规模略大了些,也无不可,毕竟边城之地,略略过些也能说通。」 安屿见自己有事可忙,当即高兴得跑去安排。 盛苑瞅着他背影瞧了片刻,好笑的摇摇头,注意力再度放在之前做好的计划上。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盛苑作为听圣贤教诲的老实孩子,自然不敢不遵从。 所以她来守安城之前,就做好了一手商税一手人才同时抓的准备。 商税方面,即使没有八姓十二家存在,她也不可能无休止的提高商税税率。 不过,税率要有限度的提高,可税目却能大范围的增补。 而这却是她能想到的,短时间内快速解决府衙财政的最好办法了。 至于之后要怎样一步步盘活守安城的经济,那就需要到时再说了。 当务之急,是完成守安城的人才替换、扩充计划。 不管守安城府衙官吏的品质怎样,盛苑觉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应该还是略有才华的。 只可惜,这些人大多都成为了八姓十二家的爪牙。 盛苑虽然向来喜欢躲懒,可她同样不喜欢强人所难。 不是自己的助力啊,何必强求之? 人才么,还是要自己挑选培养的好。 此时此刻,兢兢业业伏案的府衙官吏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 第八百六十七章:要考核 府衙官吏们最近很疲惫。 明明前些时候还清闲得有些无聊,可眨眼之间,就让成箱的账册和文书淹没了。 高强度的政务让他们累得腰酸背痛、头昏眼花,每天散值后只恨不能立刻和衣而睡,再无兴致喝酒聚会。 平素爱动的脑子也罢了工,便是偶得一时空闲,也很不能头脑放空,什么算计谋略,什么争强好胜,都不及踏踏实实睡觉重要。 有时候他们也会忽然冒出疑问:那新府尹明明不曾做什么,他们怎么就沦落到累成狗的地步? 不知是不是累傻了,每次想到这个问题,脑袋里除却冒出裘同知和严通判的脸外,再没有别的答案。 幸好这样的苦日子要过去了。 盛府尹交给他们的任务就快结束了! 就在众人交出满意答卷,准备喜极而泣的时候,「关于政务业绩考核和考试入职计划」就劈头盖脸派了下来,一时之间就把众人拍傻了。 盛苑公布这项新令的时候,没有多在意下属们的心情,毕竟这帮应该辅佐她管理府城的下属,在跟八姓十二家的掌权人们眉来眼去的时候,也没考虑过她这个主官的心情。 既这样,那大家就谁都别挑谁的理儿了。 说起来,盛苑对于府衙官吏们把接手府衙开销的八姓十二家当成衣食父母这事儿,并不十分在意。 世上每个人都是自家长辈的儿孙。 府衙这些官吏们只不过多认了一些祖宗。 也许在他们看来,给谁当孙子不是当?反正都是当孙子哩! 既然他们自己不在意,那盛苑自然也不在意。 在她看来,换谁做下属,她管理调度的都是旁人的儿孙,那使唤现在这帮孙子,问题也不大。 当然,她虽然对属下的来历比较宽容,可对属下的能力却很看重。 「守安城府衙不养不无用之辈,有朝廷编制的官员,政绩不达标,无需等到吏部考核,本官就先上报过去,该换地儿换地儿、该闲置闲置,只要考核不达标,本官保证在吏部通报下来前,就让他先坐冷板凳!」 府堂之上,盛苑毫不客气的宣布了即将实施的考核制度。 「至于没有编制的书吏衙役,若是政务完成度不达标,那么只好请诸位即刻退位让贤,把职位让给有才之人……本官跟大家透露一句,自中旬起,府衙会面向府城上下招聘有志人才前来考核,以帮诸君减轻公务压力。」 府衙官吏衙役们听得脸都绿了。 好一个帮忙减轻公务压力! 分明是用来替代他们的预备军! 众人感受着身上变宽大的衣袍,愈发感到悲愤! 盛府尹,你没有良心! 大家一通累死累活忙到现在,没几个不清减的!眼下,那书册上的笔墨尚未干涸,你就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你还有良知、道德、底线嘛?! 你、你、你……你一个女郎,怎么坏成这样! 众官吏发现上官竟然比自己还卑鄙,顿时气得唇片哆嗦,老泪纵横! 可惜,盛苑见了却不在意。 「……诸君莫要灰心,也不用未战先怯,更不要激动落泪,更不用忧虑人才不够,若是报考的人数不够或者诸君不能撑起府衙的公务,也不着紧,本官出京之前,圣上就已和吏部说好,予本官人才调度之职;若是府城俊才不堪大用,本官自可从城外调人过来,届时只要禀明吏部就好。」 众官吏刚冒出的小心思瞬间熄灭。 这是想罢工都难咯! 已经让盛苑搓来揉去一番的众官吏很确定,他们只要敢 非暴力不合作,眼前这个盛府尹就敢把府衙清空,所有的人员全换一遍。 遇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官,他们能怎样? 八姓十二家的掌权人还抱着希望,内卫驻所站在她身后,而城外还有朝廷换防的军队,他们这些棋子一样的人物,还能怎么反抗?只能暂时俯首。 当然,他们认栽是一回事儿,八姓十二家的掌权人可不能没反应,毕竟他们这些小官小吏平时可没少帮他们做事儿。 「本官选才取贤,诸君难不成还有意见?」盛苑端坐府堂之上,漫不经心的扫过面前的尤睨,轻笑了笑。 客座上的尤睨忙说:「大人说笑了,府衙重地,人事变动乃是政事,吾等小民安敢言语?若是八姓十二家的家主真有意见,今时今日就不是在下自己前来拜见您了。 吾等只是关心大人您啊!您初来上任,对于守安城了解不多,若是吾等能施以援手,您也能轻松些。」 「诸君若是能给府衙多报效一些,本官就能在府城大展手脚!这样的话,诸君的关心看着就真诚的多了啊!」. 「……」 尤睨被噎了一下,当即装作没听懂。 开什么玩笑,之前提高商税就让这个盛府尹割了一刀,现在还想要更多?! 要不要这样贪婪啊! 若是盛府尹自己收了,他们也不是不能考虑多增出一些开支,可是偏偏她两袖清风,他们的银子都用到了府衙运行上,这让他们怎能舍得?! 盛苑是个实诚人,自然也不会跟人拐弯抹角:「尤先生,劳您给八姓十二家那些没来的家主带个话,诸君大义,广纳商税以助府城发展,此乃功德也;然,诸位于府城有功,于朝廷有义,届时自有褒奖。 而汝等功德,却不是用来干涉府衙人员变动的;本官不管那些人亲近谁,却看不惯尸位素餐之辈,无才无能无德者,就不要奢想在本官手底下做事了! 若是诸位家主怜惜,你们倒是可以将怜惜的人都带走,至于之后你们要怎样去安置、给他们何等的待遇,本官保证不予过问。」 「……」尤睨闻言大无语了。 他们要一群硕鼠有何用处?! 难不成养着他们做假账,掏空家族啊! 听懂了盛苑言语里的底线,尤睨低叹一声,拱手告辞。 慢走一步,他都怕这位府尹追过来,把那些庸才塞给他! 若是说尤睨出现之前,府衙官吏衙役尚存侥幸之意,那么尤睨离开之后,这些人就开始轰轰烈烈的备考了。 虽说这种痛并难受着的备考日子很煎熬,但幸好盛府尹还算做人,没有折腾太久,首先完成了府衙内部现有官员衙役的考核。 结果还算不错,最后能有三分之二的人留了下来。 至于遭到淘汰的那三分之一官吏衙役,也没有被放弃,据说盛府尹又办了个「再就业培训班」,这些人刚好成了开班第一批学员。据说,若是这些人到最后能通过学业考核,大概还是有可能复职的。 第八百六十八章:自荐 「小姐,好容易找理由剔除了一些渣滓,怎么还给他们复职的机会啊?」小遥自前衙回来,寻着盛苑就小声抱怨,「庸才不着紧,可问题是他们还坏欸!也就是您不搭他们的茬儿,手上还握着内卫驻所那等虎狼一般的机构,若换二个人,只怕要让他们那帮家伙给炮制了。」 想到那些暗地里起坏心思的家伙,小遥就恨不能把他们塞到内卫驻所的内狱里去! 她家小姐可是六元及第的英才,何等风光的人物?若不是来了这边城,他们想见一面都难!而今能在一起共事,乃是那些人积了八辈子的德! 谁承想,他们不仅思珍惜,还妄图要百般阻挠! 此等卑劣之徒,活该天打五雷轰哟! 「谁让你家小姐我心慈手软乐善好施呢!」盛苑见小遥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她可能只是在开玩笑,可小遥闻言,却是深以为然:「哼,小姐就是太心软了!」 这主仆二人,一个人好意思说,一个人真的就信了。 系统在旁看得大为无语。 等到小遥离开,它才在盛苑脑海里蹦跶:【苑姐儿,你跟自己的心腹丫鬟都不说实话啊!嘿嘿,君子慎独,你是真谨慎啊!】 盛苑却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好:「你跟我一起读了那么就的圣贤文章,却不知‘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的道理? 眼下内衙后院虽然尽握于我手,然内衙后院之外,又有多少眼睛盯着呢! 这守安城乃是边城重地、兵家之要道,内情格外复杂,一着不慎,吾等陷于此地难以脱身是小,令战事再添波澜是大,我又怎能不加以小心?」 【那八姓十二家就这么放着了?府衙一干官吏与你不同心,你也就这么用着?还有那些让你给踢到培训班的旧员,难不成你还真给他们回来的机会?】系统从来不认为自家宿主这么好脾气。 盛苑却觉着自己是个明智理性的好人:「我是守安城的主官,当务之急自然是让守安城百姓安居乐业,至少要让这里成为铁桶一片。 至于其他问题,待到战事结束,吏部自然会有问责,只要八姓十二家的人识趣,活到那时候不成问题。 你和小遥都惦记的那些参加培训的人员,以后说不得还有用,暂时让他们好好学习吧,免得都赶出去了,反倒滋生事端。」 【也是,忙起来就没工夫想太多了,总好过因怨生恨,生出了事端。】系统随着盛苑一起读书考试做官,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失忆的小系统了,这不,说出的话,愈发深刻咯。 盛苑把府衙官吏们调动起来后,暂时没再关注他们,把监督的工作扔给成栋和小遥后,她准备去府学看一看,而后再把辖下那些州县的官员叫到一起聊聊。 多看看多见见,才能帮着守安城寻到适合的发展方向。 不过盛苑想的很好,可还不等她带人去府学视察,就见安屿脚踩风火轮似的跑了过来。 盛苑:「……」 这家伙就差挎个乾坤圈、披条混天绫了。 「苑姐儿,有个牙婆自荐,说要给咱推荐一些得用的仆众!」 「牙婆?自荐?」盛苑纳闷儿的看着他,「咱俩也不缺人用啊!你至于这样高兴?」 安屿挠了挠头:「你在家里时,虽说都是小遥陪伴,可院子里一二三等丫鬟配备也是齐全的,更不要说门廊底下一溜儿的小丫头跟那儿逗趣玩耍,这还没算上浆洗、针线、厨上等各样人员,更不要说粗使婆子、跑腿丫头了。 要是这样算来,咱们带来的人里,相关人员不过十之二三,大多的还是亲随护卫,可是亲随护卫们也要有 人帮着打理生活啊!我寻思着,要不然,干脆添上一些仆众?」 「人员要是不够,就再和守平城那边儿联系,那边儿朝廷大军休整过后,只怕不能继续作战的士兵又有很多。 到时候,选一些得用的聘请过来,让他们暂时帮着亲随侍卫打理生活,同时也能跟着学习生存技能,将来等到事态平稳了,或者咱们回京述职,这些退役的士兵也能有个出路。 任凭是他们自谋生路,还是到庄子上做庄户、帮着打理铺子产业,都是个奔头儿。 至于咱们跟前儿的人,眼下这些就尽够了,很不用再添人手。」 盛苑觉着,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该平等的提防着每一个复杂群体。 安屿也不傻,反应了过来:「你是怕那不请自来的牙婆别有用心?」 「我只是不想给任何势力以可趁之机,这守安城够乱的了,有咱们跟着搅浑这里的水就足够了,完全不用再有势力在这儿兴风作浪了。」 「不是八姓十二家的人?」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盛苑摇摇头,「咱们现在和他们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他们就算想要安插人手也必不会这样明显,更何况,现在内卫驻所和府衙任职的大变革,就足以让他们琢磨的了,他们未必还有精力动小心思了,怎么着他们也能消停些时候。」 「那我把牙婆赶走吧!」安屿搓了搓手,眼珠儿滴溜溜直转,瞧他这样子,就晓得他想来一把循线跟踪。 「我要是你,就让她把举荐的人带过来,然后把她们连同有关人员一起,打包送给内卫驻所的人,让他们查去!」 「那会不会打草惊蛇?」安屿只是想找个事儿做,可不想给盛苑添麻烦。 「要真能惊了也不错,最好让那些想要插手守安城的势力都惊走!咱们这儿够热闹了,委实用不着‘人才齐聚于此。」盛苑不在意的摆摆手。 「那成!我刚好想见识见识,看看牙婆过来自荐这事儿有没有那么凑巧!」安屿又有的忙活了,登时高兴得摩拳擦掌,跟盛苑打了声招呼,一溜烟跑走了。 莫名其妙进了内卫驻所内狱的牙婆:「???」 主动给官员家眷举荐合适的仆众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她……是怎么暴露的?! 第八百六十九章:府学 自燕至陈至楚,对学校的重视从不曾降低。 虽说学校和科举都属于知府的职责范围,不过知府只有一个,须得负责的政务繁多,不可能事无巨细的管理教化这一项,故而须得在府州县设立辅官,代其行督学之事。 于是,府设教授、州立学政、县置教谕及学政,让他们负责府学、州学、县学的教育事宜。 盛苑出了府衙的第一站,就是守安城府城骄子齐聚的府学。 守安城非富庶之地,不过从府学的教学环境和硬件设施看,倒像是践行了「苦谁不能苦孩子,穷谁不能穷教育」。 只不过…… 「本官怎么没瞧见女学生?」盛苑站在窗外听着朗朗读书声,半晌之后,才问跟在旁边负责讲说的府教授,「而且府学班级设置怎么这样简单?不划分甲乙丙丁等班?」 府学的班级设置只有三个,分别是初级班、中级班、高级班和进阶班。 分别对应了蒙童班、秀才备考班、乡试备考班和会试备考班。 虽说该有的班级都全了,不过满员的只有蒙童班和秀才备考班,至于乡试备考班,学生人数却不足一半;而会试备考班上的学生,加起来不足两掌之数。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守安城这堂堂一府之地,有秀才功名的不足二十人,能考上举人的竟然不足十人! 虽说府学不可能将府城上下的英才尽揽,但是在学生和学生家长对官学情有独钟的大楚,不在府学读书的学子不足一成,见微知著,可见一府之城文气有多么匮乏了。 当然,教学水平是一回事儿,学生基数却又是另一回事儿。 没有足够的学生,学校先生就是使出浑身解数,能教出的成果也有限。 更不要说,这里只见男学生不见女学生了。 听到盛苑言语透着不善,府教授连忙出列,拱手回禀说:「好叫大人知晓,非府学不遵朝廷之令,实乃女郎读书教室不在这边。」 「男女分班了?那你带路吧!」盛苑挑挑眉,二话不说就让他指路。 府教授忙擦了擦额角的汗,丁点儿不敢犹豫的小跑到盛苑斜侧方,亲自带路。 府学正式的学堂在整座学校的中部,学堂之前是先生、教授等教职人员工作的地方,而学堂之后则是广场、食堂、宿舍之所在。 若是以学堂所在为中轴线,那么学堂左侧的游廊后面,是学校的藏书楼和花园、水榭;通过学堂右侧的垂花门,就能见着药堂、习武场、跑马场。 盛苑早在视察之前,就叫人取来府学的布局建造图,所以随着府教授的引领走来,一点儿都不陌生。 可越是熟悉就越是不解,这里哪有女郎读书的地方? 「大人,您虽在下往这边儿走。」通过左侧游廊小路,府教授迈步朝着花园而去,顺着鹅卵石小路往前方走,很快就见到一片茂林修竹之所。 「竹林后面有一片竹屋,那里就是女学生读书的地方。」府教授有些汗颜的擦了擦额头。 盛苑没吭声,带着一众人手随他前行。 她这般,反倒让府教授忐忑不安。 直到一排十来间竹屋出现在眼前,盛苑依次看过去后,气笑了。 她原以为,就算是把女学生们单独放到一起教,教室配置应该也和前面的类同。 却不想,她之前还嫌弃府学班级设定简单,可眼前的女学生班连那么简单的划分都没有。 十来间竹屋只有两间学堂,其余的皆为食堂、宿舍。 而那两间学堂,一间名为启蒙班,一间名为女红练习室。 就这样,女学生人数也 不过十数人。 「府尹大人,非在下无能,实乃府城情况特殊,没钱的庶民们怎么可能让女郎来此读书?徒增额外花费之外,还少了份儿得用的劳动力。 至于富庶人家,人家自己不是有族学、家学,就是单独给女郎们请了女先生到府教书,他们家的女郎大多早早就定了亲,为了他们家女郎的名声,更不可能将她们送到这里和那么多郎君在一起读书了。 就这简单的十数个女先生,还是在下一一劝说,又许诺男女学生分班就读,等闲见不着彼此,那些中等之家才允许自家女郎前来求学。」 府教授一看盛苑的脸色,当即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忙不迭跟她哭诉:「非在下刻薄抠搜,这般设置乃是学生家长的要求,在下顾着朝廷法令,方才应允。」 说完这些,府教授看了一眼盛苑后面那些随行官员,见他们皆是一副眼瞅鼻、鼻瞅嘴、垂眸不吭声的样子,不由愈发忐忑。 「学生少,究竟是学生家长不忍儿女们吃苦,还是社学的普及,根本就不够呢?!」 盛苑话声淡淡,却偏偏犹若锤子一般,一下一下砸在府教授的脑海里,令他的官服都给湿透了。 「这……」府教授额角沁出豆子大的汗珠。 虽说社学的直接管理人是县教谕,可他对州县里担任教谕、学政之职的官员同样有管理权。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那么下属有问题,直系领导要被问责也很正常了。 「社、社学虽未荒废,可是各家送子嗣读书,只为了认字儿,每到学生字数学得差不多了,便让其家人给带了回去。」 盛苑听懂了,这守安城的百姓把社学当成识字班儿了! 「百姓愚蒙不懂,乃是受学识和见识所限,他们不懂,你等难不成没有读过书?百姓懵懂,你们这些负责教化之事的官员就放之任之?你们可有人记着教化之责?」 盛苑冷哼一声,当即也不往下看了,吩咐人将各州县的教谕和学政喊来,便不满的原路而返。 府教授本来还两眼发懵,可是看到盛苑往回走的,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偏偏他又不敢惊扰盛苑,只能一步高一步低的跟了上去。 盛苑也没想到,她不过是原路回到游廊,竟然能见着各班学子嬉戏打闹的场面! 本该教书的先生们满头大汗的追着阻拦,几个高级班的学子不但不帮忙,竟然还时不时「指点」底下的学弟们应该怎样逃窜。 呵呵,这场面,怎一个荒唐了得啊! 第八百七十章:干活 守安城出了新鲜事儿! 府学的天之骄子竟然出来干活了! 府衙衙役敲锣打鼓的巡街,一路走一路宣讲这些读书人接下来一旬要做的粗活不说,还顺手沿街贴上一张张告示。 好事者见之不禁围看,有识字儿的还不忘给好奇的百姓们解说: “嘿哟!扫街、翻地、修缮施善堂、修缮城墙、挖排水渠……好家伙,这是把未来的官老爷当牛马驱使呢!” …… “当牛马驱使?”盛苑虚抚着香炉上方的烟雾,轻笑了一声,斜睨着前来“兴师问罪”的府学生家长代表章肆,“牛可耕地、马可载人;耕地种粮以养万民,载人运输以通南北,此虽未牲畜,却有功于世人,利民利国利天下。 那些府学生享受朝廷优待,未立寸功却受人仰视,何因?盖因手捧圣贤之书也!其收益于所学,却不知珍惜;府学圣地,读书之时,却无视纪律当堂玩乐打闹,视先生教诲于无物,戏谑之意不加掩饰,本官很好奇,他们的书读到哪里去了?! 牛马尚知勤勤恳恳,他们一介书生却不知本份,将他们当牛马驱使?他们也配和牛马相提并论?!” 冷哼一声,盛苑弹了弹袖子,很认真的提议:“章先生若是觉得本官对令公子严苛,大可让他退出府学! 说起来,若非本官记着‘不教而诛是为虐也’,早就清退府学这帮学生了! 说什么法不责众?!哼哼!可以试试嘛!看看本官有没有这个魄力!” 章肆自认态度端正,前来府衙也是想要给自家独子说情,哪想到才拿外面那帮泥腿子的话当借口,就让盛苑抢白了一通! 偏偏她言之凿凿,他有气也只能咽肚子里。 若是换做以前,便是府城主官在面前,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那时他们可没像现在这样,出大把的银子把府城衙门养起来啊! 偏偏这个从京城来的府尹厉害的很,软饭硬吃啊!明明用着他们的银子,面对他们却硬气的很,好像是他们该她欠她的一样! 这!这到哪儿说理去呢! “府尹大人莫恼!吾等前来,非是兴师问罪,实乃是要替那些不肖子和您赔罪的!”尤睨见章肆梗着脖子不语,连忙开口打和,说话间,还朝章肆打眼色。 章肆抿抿嘴,朝盛苑拱手服软:“在下刚刚只是说笑,有府尹大人替吾等行父母之责教育子嗣,乃是吾等荣幸,家里孽子不听管教,全凭大人处罚,吾等无有异议!” 他顺坡就下,盛苑也没兴趣在这起子人跟前儿抖威风,也给了台阶:“原来这样啊,本官没想到诸位先生这般通情达理,想来诸位家的公子定能好好儿反省,从此焕然一新。” 说罢,她也不看厅上这些家主的表情,只管端茶送客。 这些为人父的家主们在府衙吃了一肚子的气,回头就朝自家不肖子身上撒。 一时之间,原本在府学呼风唤雨的公子哥儿们,几乎都受到了亲爹爱的教育,几乎是同一时间,棍棒的敲打声和嚎哭之声一齐响彻云霄。 第二天,劳作的学生身影就少了大半。 就在一些学生滴溜溜转眼珠儿,自认为找到躲懒的机会之时,府衙派出数名大夫和衙役,挨家挨户上门找学生打卡劳动的消息就传遍了府城。 刚描绘出偷懒蓝图的学生面面相觑,悄悄吞了吞口水,当即振奋起来,负责扫街的、翻地的、挖掘的学生们胳膊挥舞出了残影,再不见之前磨洋工的态度。 前一天上午干活儿下午挨打的学生,目瞪口呆的看着给自己把脉看伤的老大夫,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儿:上任的这位女府尹,她是魔鬼不?! 坐在府衙后堂办事房里的盛苑,听过了几位老大夫的回禀,满意的点点头,心里不禁自夸:她可真是个慈善人儿啊! “旁人能一瘸一拐的出去劳动,怎么就你儿子不成!”章肆让自家夫人哭声闹得头疼,想到自家那个不肖子,怒气就要飙升,“若不是你溺爱纵容,那个孽子怎敢装病糊弄人?!府衙来的老大夫不是给开了方子?你给我告诉他,他就是爬也得爬过去干活!老子让人准备好老参汤跟着他呢!” 章夫人被丈夫吼了一通,又羞又恼,捂着脸跑了出去。 正堂外面,端着伤药的大房嫡女章萍其眼眸微动,不声不响的跟了过去。 待章夫人和幼子抱头痛哭过后,她才示意丫鬟掀开帘子。 “婶子快收收泪吧,五弟才伤了筋骨,可不好太过激动。” 闻声,章夫人脸色不大好看,不过目光触及章萍其亲自捧着的伤药时,脸色松缓了些许:“你怎么过来了?” “听闻五弟伤了筋骨,侄女想起来家前,何家老祖宗给的药膏,说是对外伤效果极佳,就想着给五弟拿些过来。” 听到何家的伤药,章夫人兴致来了一些:“我记着何家先祖在前朝曾任御医,还曾给陈朝皇室敬献过不少家传秘方?” 章萍其笑着颔首:“这药膏就是其中之一。” 章夫人闻之大喜,忙不迭喊人给儿子用上。 “让丫鬟去上药,咱们娘儿们到外厅说话去。” 章萍其笑着将伤药递给丫鬟,随着章夫人出了房间。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听了章夫人不少埋怨话,章萍其也只是附和,直到章肆亲自来院子,将装病的儿子揪起来,拎着往府外而去。 一番哭天喊地、惊慌马乱之后,章夫人泣不成声。 章萍其见机,不由轻劝:“婶子,要依侄女之见,要想让五弟免于受苦,这症结还在府尹大人那儿啊!若是那位盛府尹松口,叔父也不能舍得五弟这个老来子受苦啊!” 章夫人抽噎两声,略有些意动:“话虽这样,只是据说那位府尹极不好说话,你叔父跟那儿可没少碰钉子!” 章萍其犹豫片刻,小声说:“叔父他……许是没投那位大人的脾气,要不然……我去拜见试试?” “你?!”章夫人抽噎声一顿,抬起眼打量着她,“你能行?” “我是女郎,那位府尹亦是女郎,同为女郎到底好说话些。”章萍其打定主意自荐,说话似乎较之前也自信些,“不管行不行,咱们试一试又不着紧,万一成了呢?” “你和离归家不久,你叔父尚给你寻摸合适的人家,这样出去只怕不好吧?” 章萍其听出章夫人的松动之意,轻轻攥了攥手:“到时候我在帽子上带好帷幕,一个人从咱家侧门出去,不声不响的,谁会注意呢?” “就你一个人前去?”章夫人有些犹豫。 “只我自己才好,外人若有见者,未必认得出我;若您不放心,只管派个人手在后面跟着。” 章夫人犹豫半晌,到底还是爱子之心占了上风,轻轻地咬咬牙,小声叮嘱说:“那你快去快回,不可让你叔父知晓!” 默默松口气,章萍其颔首,应声说了好。(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一章:找不见的盛府尹 章萍其最近有些怀疑人生了。 此时距离她跟章夫人主动请缨去府衙拜访已过了半月。 她那个不成器的堂弟都结束了劳动惩罚,她愣是一面都没见着那位盛府尹。 她这些天是日日拜访,可愣是哪次都没赶上盛府尹在府衙。 有一瞬,她都怀疑对方在避而不见。 当然,她和盛府尹素昧平生,说人家躲着她,未免有些太抬举自己了。 可是一面都没见着,这让她请缨的任务无法完成,章夫人嘴上说着缘分二字妙不可言,不能强求,可态度却是愈发轻慢。 章萍其倒是不在乎章夫人的态度,可见盛苑乃是计划中的事,断然不能耽搁,故而每日里硬顶着章夫人微妙的目光,佯作不知,坚持不懈的保持着每日拜访的频率。 章萍其这里为见不到盛苑而头疼,而府城官学的先生夫子们却恨不能得跟盛苑再也不见。 太可怕了! 这个女府尹太可怕了! 也许某一刻,官学的先生和他们的学生同时发出了愤慨的质问: 盛府尹她是魔鬼吗?! 原因无他,自从盛苑发现府学学生非良才后,接连视察了数个官学,虽说府学殷鉴不远,可盛苑是谁?轻轻松松就发现了此地学子求学之心不强。 有道是,教不严师之惰。 学生们不给力,定然是先生没动力。 盛苑把学生们踢出去劳动了,怎么可能让先生们放假? 放假那是奖励! 你们这帮吃朝廷俸禄的先生混日子拿饷,还想受奖励? 得嘞! 一起感受体力消耗的快乐去吧! 要不是考虑到不能将所有的先生都开了,盛苑才懒得让这帮混子们习武呢! 当劳作和习武二选一摆在府城夫子先生们的面前时,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没办法,自家学生的苦楚就在眼前,他们宁可选择未知的苦,也不想重复这种可见的痛,毕竟选择重蹈覆辙,会显得他们不大聪明。 只是,他们的侥幸在训练的第二天就消融了。 抬不起的胳膊、迈不开的腿,以及毫不留情催促他们继续训练的棍子,让这帮没强过学生多少的夫子先生痛恨不已。 要不是怕盛苑给吏部打小报告,他们真恨不能把辞呈甩到盛苑这个府尹的脸上! 尊严还是功名前程,这是个大问题。 夫子先生们自认为是男子汉大丈夫,在大问题上绝不磨磨唧唧,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后者。 递辞呈一时爽,吏部黑名单却是乱葬岗。 真让吏部记上一笔,他们的功名前程只怕要到头儿了,没有了大好的前程,又何来尊严可言呢! 想通这些,都不用盛苑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他们自己就都老实了。 这让原本等待着去镇压夫子先生反抗的小遥和安屿大为失望。 盛苑没注意长吁短叹的二人,她注意力都放在教学大纲上了。 没有错,体力的消耗只是重塑官学师生工作的一半儿,另外一半儿自然属于脑力工作。 她打算给官学的先生们开设教学培训课,她亲自主讲。 虽说那些夫子从岁数尚论都比她大,但是,若从学问上看,她这个六元及第的状元亲自授课,教这帮在乡试、会试上蹉跎许久的夫子怎样上课,那定然是绰绰有余的。 第八百七十二章:单方面挨打哩 半个月的时间不算长,这样的时长尚不足以让人养成一个习惯。 半个月的时间不算短,这样的时长足以让人吃够劳作训练的苦。 至少在盛苑再次莅临府学时,学生和先生们的风貌有了大大改变。 “本官生于行伍世家,长于锦绣之地,京都繁华多迷人眼,然家族尚要督促女郎郎君习武强身。 尔等长于边陲,旁有夷狄虎视,多见犯边之危,本该未雨绸缪,读书和强身健体同行,苦练骑射武功,以应对外夷之威胁。 本官赴任之前,尚以为守安城民风尚武,汝等读书人更是一手书卷、一手刀剑,墨香萦绕、英武侠义……却不想见到的,却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盛苑负手站在众人面前,踱步至高树前,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指向了众人。 “你们一班有学生三十余人,那就以班为单位,一个班一个班,排着队来跟本官过过招吧!” 盛苑话声未落,就见面前乌泱泱的学子眼里迸发了亮光。 不过这帮人倒是记吃又记打,虽然闻言意动,却谁都没有妄动。 倒是府学先生们紧张了起来,生怕这位凶暴的盛府尹让他们这些为人师表的先生们出列示范。 看着学生们脸上那熟悉的表情,先生们感觉身上似乎又疼了起来。 “怎么?连群攻都不敢?”盛苑挑挑眉,心说,这帮学生倒是比先生们更能沉得住气,不由轻笑了两声,“你们大可放心,比武台上无大小,便是本官让你们揍了,也是本官技不如人,事后既不会报复也不会记仇,反而会在全府城宣扬你们的本事。当然,胜过本官的学子,不管有多少,本官都会将他们推荐到国子监游学。” “!!!”原本安静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惊叹声。 到国子监游学?那不就等同于到京都暂住?! 从小到大鲜少走出府城的学子们惊呆了,被惊走的理智想要归位,却让自己的主人给一脚踢出了府学。 巨大的兴奋刺激着学子们,原本已经蠢蠢欲动的孩子,已开始磨拳擦掌起来。 “揍盛府尹给自己出气”和“到京都一览锦绣之地”的诱惑,让学子们莫名其妙的生出自信,他们坚信自己就是那个包揽荣誉的人! “既然盛大人先赦了咱们的不敬之罪,那咱们怎好辜负大人?还等什么?乡试备考甲班的同窗们,还不随章某一搏?”章肆的独子章九行举臂一挥,迫不及待的想要为自己这些天吃的苦头讨个公道。 有人主动出头,被号召者自然一一响应,都不用他多说,他们班的三十余名学子跟着一呼而上,用平时打架斗殴积攒的经验或者是战斗本能,冲向了前方的盛苑。 “不错!”盛苑目光在一张张让兴奋冲昏了理智的脸上巡视而过,而后跃过众人看向后面的人群。 顿时,人群里的先生们很自觉地往人群一侧挤了挤,留下一大块儿空地。 那动作,默契、熟悉得,让人格外心疼。 说时迟那时快,盛苑嘴角勾起得刹那,最前头得章九行已经带着帮手飞扑了过来!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控制住盛苑的四肢,不让她有出手的机会! 这是他们平时打闹惯用的手法,有没有武德不重要,主打的就是一个以多胜少。 章九行等人平时虽然总是一副纨绔作风,却也都长脑子了,一出手就是狮子搏兔之态! “很好。”盛苑见之,不躲不闪,任凭他们袭来。 待他们抓住她的小腿小臂,章九行等人刚露出得意,就见她轻笑了一声。 章九行几人尚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丢掷了出去! “啊~~~” 从来不曾体验过过山车的章九行几人,猛然间被旋转着升空、而后又忽然旋转着下降,这样惊险环生的变化,让他们的喉咙都给喊哑了。 幸好,落地时,他们摔在了厚厚的数层棉褥上。 嗯,还活着! 吓得浑身忍不住颤抖的章九行几人顾不得看自己所在的方位,也顾不得思考这里为何会有厚厚的棉褥,彼此懵懵的对视了片刻,在后怕袭来的刹那,几个人嗷呜一声抱在了一起,呜呜哇哇的大声痛哭起来。 他们对外界一无所觉,旁看的学子和先生们却看得咂舌。 他们看到的画面,是盛府尹挥手甩腿之间,就把四个高挺的郎君投向了侧方! 而后便朝飞扑过来的三十几名学子扫腿挥“剑”,盛府尹的动作极快,挥出残影的招式让他们看得眼花缭乱,只记得片刻工夫,这群敢于争先的学子,竟然纷纷倒在地上,捂着伤口唉哟直叫。 “你们可以起来再攻。”盛苑看着倒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众人,好声好语提醒。 “???”乡试备考甲班的学子闻声,恐惧的使劲儿摇头。 起来再攻?再让你打一次?! “……”盛苑有些无语,她动手是很有分寸的,这些学生连皮外伤都没有,最多也就是磕着了些,连淤青都不会太明显。 就算是章九行几个,在她动手的前,小遥他们也在空出来的地方铺上了护具。 那几个大少爷就是看着惊险些,连磕都不会磕到,比他们班其他同学待遇还好些哩! “那你们退下吧!”盛苑也不强求,后面还有十来个班呢,不能太耗费精力了。 章九行一帮人闻言,顿时顾不得打滚儿呼痛,翻跃起来,彼此搀扶着就往队伍里跑。 他们这副狼狈模样,让盛苑再度无语了。 “接下来,你们谁来?”盛苑提起劲儿,期待的看向学生们。 见识了她手段的众人,顿时打了个激灵,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数步。 大概是觉着距离太近没有安全感,已经退了五六步的学子们,停顿数息之后,又警惕的看着盛苑,同步朝后面又退了三尺。 那样子,分明在无声的警告盛苑:“不要过来哦,过来大家就喊了!” 盛苑:“???” 一群人是怎么做到同时露出同样表情的?!(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三章:客人 工作推行得顺不顺利,有时候似乎只差“一揍成名”这个因素。 自从盛苑和府学的学生们进行了一次友好切磋,守安城学校的风气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扭转。 甚至都不用盛苑特意安排,原本被置于一隅的女子学班,也让教谕重视起来。 从偏僻的角落换到正常的学堂,从成绩另算到名次大排行。 盛苑这个不能欺之以方的府尹,只是展示了一次实力,就让守安城漠视的女学政策走上了正规。 饶是盛苑自己,也不得不慨叹:“都说县官不如现管,要我说,甭管是县官还是现管,前提还得是你既有实力又不按常理出牌,那帮钻营汲汲的家伙摸不着你脾气,还惹不起你,到最后才能按着你画出来的道道儿走。”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有时候偏偏还得牛不喝水强按头,你这个主官不易啊!”安屿亲自抱着一盒核桃炭,过来和盛苑围炉品茗。 红泥炉里炭火明明暗暗,炉子上的圆形铁网中间的茶壶香气悠悠,茶壶周边烤着五六种干果鲜果,香喷喷的栗子、花生、榛果,甜乎乎的柿子、香蕉、橘子,融合在一起的清润香气,让逐渐变冷的气候也带上了暖意和温柔。 盛苑斟了两小碗清茶,拈起一碗放在鼻翼前轻转,嗅了会儿茶香,她才笑着说起接下来的工作:“天气渐冷,土地亦上了冻,正是农闲之时,倒是可以四处瞧瞧看看,为开春的农事生产做个准备。” “那你这个冬天可就闲不住了。”安屿拨了拨烤的滋滋冒油的柿子,好奇的看向盛苑,“我记得你一直惦记着府城城墙和巡防,是不是打算趁着百姓们得闲,忙起来?” “普通百姓为生活奔波,除了懒汉混子,谁乐意成日得闲?农闲意味着没有收入,坐吃山空,总要想办法补贴一下生活的。”虽说冬天搞基建比较艰苦,但现在就是这么个条件,谁不晓得待春暖花开时干活舒服,田地也晓得哩! 安屿拨着橘皮,笑了起来:“府城官学起来了,州县社学的调整只怕也上了日程吧?不过想要让百姓们把女郎都送到社学,只怕是个难题。” 难题?盛苑耸了耸肩。 若是放到其他地方,说不得是很苦难,但这里是边城啊! 边城民风不同于别处,对女子的约束本就不是很重,只要诱之以利、辅之以惩,一切都不是问题。 安屿见盛苑挺自信的,耸耸肩,又说起了战事:“天气愈发冷寒,阿戎和奴儿罕只怕要暂时休战了。” “阿戎王庭远迁草原深处,而奴儿罕国内更是冰天雪地、常人难以忍受,朝廷大军不可能乘胜追击,只能趁着此时休整大军,以待来日再战。”盛苑之前打听到奴儿罕连夺三城之后,既没有修缮重建,也不曾迁民定居,就猜到他们要从那里撤出去了。 可笑的是,朝廷上不少朝臣为此庆幸,言之凿凿要恭贺战事大胜。 还是她祖父亲自上疏皇上,讲明原委、晓以利害,以“待春来时,两夷必定再起战事”为名,不肯接受朝廷授予的庆功奖励。 “他们舍弃那三城有多利索,他们的野心就有多大!只怕是盯上了大楚的半壁江山。”这也是盛苑记着修缮基建的原因。 两军对战,自有皇上、朝廷和她祖父谋算,她管不了守安城以外的事情,却可以看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儿,只要守好守安城,在之后的时局里就有办法和守平城、守宁城互相照应,只要这三城立住了,朝廷大军在边城就不会被孤立,就能有缓冲和休整的时机。 “我原以为年前老国公能凯旋回京呢!”安屿听着盛苑分析,低叹着自己的天真,“咱们来这也有月余了,可是晟哥儿却还是没有消息,也不晓得那家伙跑到哪儿去了。” 听他提起卢晟,盛苑只觉手里的柿子不甜了:“祖父受我所托,自来边城之后就派人去寻,到现在未曾给我消息,只怕是也没见着。” 安屿闻言,无声的转着有些发烫的果子,半晌之后他才低声自语:“近来我常常梦见咱们小时候,醒来之后却又生出一种尚在梦里的感觉。 只觉得现在这一切不过是个梦,只要梦醒了,我啊,还是以前的我……出了宫,有你和晟哥儿相伴;回去了,有姑姑关心,姑父袒护。” 说到最后,他竟然又哽咽起来:“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以前那幸福的时光才是一场梦,醒了就再也找不着的梦。” “……”盛苑让他说得伤感,本想安慰他几句,可是见他小心翼翼的抽着鼻子,那样子和躲在角落自舔伤口的狍子格外契合,顿时伤感不下去了。 “要不然……咱俩到院子里打一场?” 天地良心啊,她可以拍着胸口保证,这个建议完全是为了让安屿调整情绪! 大汗淋漓的运动之后,狠狠的睡上一大觉,定然能把伤感忘记! 可谁想到,她只是提了个建议,安屿那家伙就愣住了,眼角儿的泪珠儿要掉不掉的挂在那里,好像听到了多吓人的建议似的。 “小姐,有女客前来拜访!”小遥的通禀就像是一把钥匙,瞬间解锁了安屿的僵滞,让他如获大赦。 “女客?!女客好!”安屿喜出望外,兴奋地轻呼出声后,意识到可能有些得意忘形了,连忙收敛表情,以拳抵口干咳几下,“那……苑姐儿,你忙!你忙哈!我先回后面瞧瞧哈!” 他说完,也不等盛苑发话,好像踩着烽火轮般,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影。 “……”盛苑反应过来,好奇又好笑的让小遥安排人将红泥炉收走,而后才说起来客。 “女客?可是你之前说的那位章家女郎?” 盛苑之前虽没见过章萍其,不过对这个每天都要来府衙打卡的女郎却有所耳闻。 之前因不清楚她的路数,才没有特意抽出时间相见。 眼下既然有了清闲,的确是该接待接待这位颇诚意的客人咯。 第八百七十四章:教 「见过府尊大人。」 盛苑来至待客厅,就见一个眉眼温婉柔和,气质沉稳大方的女郎从客座站起,身姿袅袅的朝她行礼。 「章大娘子免礼。」盛苑目光在对方的倭堕髻上瞄了一眼,温和的虚抬了抬手,走至主位坐下。 不久,就有丫鬟捧着茶盘前来上茶。 盛苑轻抚着茶盖,笑问:「本官听闻章大娘子这段时间常来府衙拜访,只因政务繁忙,一时未能见面……今日得见,才知章大娘子是极好的人才。」 「府尊大人过誉了,吾蒲柳之姿、寻常女郎,当不得大人这般称赞。」章萍其扶了扶发鬓,谦虚了几句。 盛苑品了口茶,略作停顿这才说:「本官听闻章大娘子夫家乃是江南一带的富户?嫁至那里已有数载之久?」.. 「前夫家姓何,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绸缎商人。」章萍其话不多,但是言语格外清晰。 「章大娘子,请恕本官冒犯……只不知大娘子您因何合理归家呢?」盛苑眼眸闪了闪,好奇的问了去。 这章萍其闻言也不羞恼,大大方方的笑看了过来:「这原也不是甚秘密……只因家族当时生意出了问题,父兄亲至交涉,不想遇上匪徒遭了难,最后还是二叔顶上,才让章家产业得以保全。 那时家母怕吾受了连累,又不想劳烦叔婶费心,便将吾托付给了怹的手帕交,就是江南何家的大太太。 大太太怜吾失恃失怙,亲自教养吾于膝下,视若亲生一般;后来叔叔婶婶有意为吾说亲,只是所选人家所属之地遥远,大太太十分不忍,便以曾经指腹为婚为名,将吾许配给了她的次子。 大太太原是好意,却不想何二郎另有青梅,只是因着父母之令,方才错过彼此。 此事,吾原先并不得知,后来方才听闻。 即知此事,吾怎能权作不知?思及嫁于何家数载,我却无有所出;那何二郎也是一直郁郁寡欢,他那位青梅当初匆匆出嫁,后又守寡凄凉,原本的一段姻缘佳话却落寞离场,吾想之念之极为不忍,最后提出了和离。」 「哦,原来是这样啊!」盛苑恍然之后,不免唏嘘,「章大娘子洒脱,为人重情大义,只是为难了自己。」 章萍其笑着摇摇头:「何家祖母太太待我不薄,原先的聘礼嫁妆都还予了吾之外,又另备了一份极厚重的嫁妆给吾,此后便是独居一户,也是衣食无忧了,确实并不为难。」 「哦,这样啊!」盛苑颔首,「何家倒是晓事……那章大娘子在家中呆得可还顺意?可有需要本官帮忙之事?」 章萍其闻言,似乎有些赧然:「叔叔家的小弟受您教导,长进了许多,家中无不对您感激之极……吾一介女流,原以为主掌一方事务者,唯有郎君,不想竟有机会受女府尊之庇护,心下欣喜好奇之极,故而三番五次前来叨扰。」 「叨扰算不上,本官也是无意之间让章大娘子白走了几趟。」盛苑笑呵呵的摆摆手。 章萍其见她和蔼可亲,言语倒是活泛起来,虽说难免多了些奉承之语,不过却也言之有物,给盛苑说了不少江南地带的风土人情,又讲了些守安城的旧事。 一番见面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客人这才翩翩离去。 「小姐倒是和这位章大娘子有些投趣。」小遥陪盛苑回后院时不禁谈起了章萍其。 「嗯?投趣?!呵呵,挺有意思的评价。」盛苑闻言笑出了声,歪头着瞧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多明显啊!您在京都时,也有些好友,可哪回也没见您和人家说这么久话的!」 「嗯,长了些脑子,不过好像有限。」盛苑拍拍小遥的肩膀,而后摇摇头,大步朝她的住所而去 。 小遥茫然的眨眨眼,待反应过来时,气呼呼的跺脚,只是瞧着自家小姐那越走越远的身影,到底无奈的追了过去:「小姐,您等等我!」 「小姐,您不喜欢那位章大娘子啊?」追到了书房,小遥搬着凳子坐到了盛苑桌旁,眼巴巴的瞧着她问。 「才见过一面而已,何来喜欢不喜欢呢?」盛苑见她求教,不由笑了一声,打算考考她,「你今儿一直在那里旁听,可觉着章大娘子如何?」 小遥闻言,毫不犹豫的说:「奴就觉着她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盛苑哂笑,反问,「若章大娘子可怜,这天下间的庶民百姓又该算作甚么呢?」 「啊?」小遥眨眨眼,想到章萍其那丰厚的资财,顿时有些羞惭。 「喏,看来你想明白了,那许你重说!」盛苑笑着示意她继续。 小遥托着腮仔细回想章萍其之前的言行,抿着唇琢磨半晌后,才说:「奴有些迷糊了,章大娘子的处境听着似乎有些复杂,可既是这样复杂的处境,她何来底气跟前夫和离呢?她若所言不虚,章家家主和夫人恐不是大气之人。」 盛苑没想到她真说出了一二,不由露出欣慰笑容:「不错不错,有些长进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很有趣 “小姐,奴脑袋笨,只想到了皮毛,您这样聪明,定然看清楚了,您和奴说说哩!” “都跟你说清楚,你大概又要不动脑子了。”小遥虚心请教,盛苑却不打算直接相告,“我就是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哪能事事都想得周到?若是你不能锻炼出来,在旁查漏补缺,又怎么能帮助我呢?” 她这样一说,小遥果然正视这个问题了,当即也不多言,抱着纸笔到旁处琢磨去了。 这丫头绞尽脑汁的分析着信息,却没见到自家小姐唇角勾起了弧度。 没有小遥打扰,盛苑也专心复盘刚刚和章萍其的对话。 章萍其,章氏长房之女。 嗯,一个有意思的女郎。 盛苑转着笔杆,轻笑着摇摇头。 据这章大娘子所说,彼时,章氏产业受创,长房男丁遇难,是章二老爷章肆站出来,力挽狂澜、转颓为安。 若真是如此,事情已然解决,为何那长房的大太太还会害怕女儿遭受连累?一个小女郎,就是再聪慧,也未能接触族里产业,平时深藏于闺阁之内,她能受谁连累?又怎么会受其连累? 守安城家族虽不似南地宗族那般强横,却也重视族亲关系,亲叔叔尚在,章大太太何以将幼女托付给千里之遥的闺中密友? 托付时未提婚事,倒是章肆夫妻打算给寻人家了,何大太太觉着他们中意的人家距离太远,帮儿子做主娶了章大娘子……说到距离远,江南和守安城的距离似乎也不近吧? 这是防着章二老爷呢?若是这样,怎么数载之后,就放心让章大娘子带着这般厚重的资财回了守安城? 更重要的是,以何大太太对章大娘子的喜欢,若是章大娘子不提和离,她应该不会让她离开何家,所以关键还在章大娘子那儿。 按常理说,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叔叔不大可靠,家族借不着力,她怎么可能有底气、有脾气、有勇气为成全丈夫而置自己于漂泊之中? 所以,这个章大娘子很有趣啊! 指间旋转的笔瞬间弹起,而后稳稳落在盛苑修长的手里。 她相信,这位章大娘子很快还会再临府衙的。 嗯,她很期待她带来惊喜。 盛苑在脑海里将章萍其的信息做了归纳,便撂开手不再多想。 倒是小遥想着提醒:“小姐,咱要不要派人查查江南地带的何家啊?” “你有人手?”正在练字的盛苑闻言,看了过去。 “奴哪里有人手?不过,要是小姐的人都撒出去了,不好凑人前去调查,成大哥说不得能帮咱们。” 盛苑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你要是想查,就跟成栋说吧,他现在跟着屿哥儿常常进出内卫驻所,在里面也兼任了职务,说不得就能帮你。” 盛苑虽然对调查结果不太在意,却也高兴小遥可以独立的思考办事。 只不过,章大娘子敢直言相告,想来是不怕她派人调查的……说不得还盼着她派人过去呢! 不管是章大娘子所言为实,还是她已经安排周全了,江南一行,小遥大概是查不到很有用的信息了。 想是这样想,盛苑却没对雀跃的小遥泼冷水。 一时间,原本围着盛苑跑来跑去的小遥见不着人影了,镇日跟着成栋跑来跑去,直到他们亲选的人手出发,朝着江南奔驰而去。 …… “苑姐儿,我换好衣裳啦,咱们现在就出去吧!”一身锦裘的安屿兴冲冲跑来寻盛苑。 第八百七十六章:热闹 来到守安城两月有余,盛苑还是头一次非公务出府逛街。 走出府衙的刹那,盛苑清晰的感受到了和之前因公出行的不同。 此刻的她,莫名生出一种极度接近自由的、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雀跃之情。 【今儿不是休沐日。】系统忙不迭提醒。 「!!!」盛苑瞬间了然。 是了,唯有在「别人上班你出游」的时刻,才能更加深刻感受到自由的味道。 「你想去哪玩,我给你当向导!」安屿好些时候没和盛苑一起出游,所以此刻显得格外欢跃。 「唔……对了,本地纨绔都喜欢到哪里玩耍?」 虽说这段时间,她和八姓十二家的家主有过数次往来,不过却没亲眼瞧见过各家培养的儿孙。 老油子演技高超能骗人,可其家中后嗣子孙却未必有这等本事,若是能见上一见,说不得能得到更多有用信息。 安屿和盛苑一向颇有默契,听盛苑这般说,就晓得她有主意了,登时笑着遥指前街方向:「还真有,前面的蛐蛐笼街就有一家专门招待富家子弟玩耍的店……那是一座三层高的临街小楼,是府城最热闹的玩耍之地了。」 「哦,那我们……」盛苑话说一半,就让不远处的嘈杂声给打断了。 踮脚一瞧,却是斜前方两拨汉子吵了起来。 「你吵吵啥?」 「朝你吵吵了?多管闲事!」 「吵着咱了,就不成!」 「不成就不成,你想咋滴?」 「咋滴?揍你成不!」 「你揍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看招吧你!」 「诶哟,好小子!你吃爷爷一拳头!」 这两拨人皆是人高马大之辈,几句口角之后,竟然拳脚相向,眨眼间就围殴成了一团。 这群人出手极快,拳无虚发,招招精准落在对方肉多的地方,看得出来,两边儿都是经验丰富、动作熟练的老手了! 「小姐,要不要派人过去劝劝?」小遥生怕自家小姐辖下治安出现问题,恨不能立刻将战作一团的双方劝开。 「你想劝,也得能凑过去啊!」安屿指着围拢过去,不停叫好的人群,「喏,都是看热闹的!」 「这守安城的百姓,都是什么人啊!还说民风淳朴呢!」小遥看着那群看到兴处鼓掌大喊的人群,气得瞪圆了眼。 京都都少人这般放肆! 「小女郎是外乡人吧?没见过这般阵仗?」旁边儿的摊贩有听到的,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介绍,「放心吧,咱们这儿的汉子,手上有度着呢!甭看他们打得厉害,也不过是些皮外伤,最多有些淤青,回去拿药酒自己揉揉也就散开了!没多大事儿呢!」 「就是有分寸,也不好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吧?」小遥没说的是,她最看不过眼的,是这群起哄架秧子的人。 「嗨!都是无聊闷的!彼此过过拳脚,打痛快了也就都散开了!没多大事儿!等你在咱这儿呆上些时日,就晓得了!」摊贩摆摆手,让小遥莫要大惊小怪,「像我等这些摊贩货郎,在街上瞧得多了,都不稀得凑过去了!您看看两旁,哪个摊主瞧热闹去了?」 就像是要印证摊主所言似地,他刚说完,那两拨儿斗殴的人自己就散开了。 围看的人见他们果然只是轻伤,便笑哈哈的散开了。 大开眼界的小遥:「……」 怎么感觉这地儿的人都不大正常的样子呢? 「边陲之地,百姓武德充沛是好事儿。」安屿笑着晃晃扇子,让小遥冷静一些,「你要是往下面的州县走一遭,就会 发现,乡间聚众斗殴的频率还高呢!」 【好家伙,我只听说过聚众赌博的,没想到这儿还有聚众斗殴,真是打开眼界了!】系统就跟个捧哏的似的,在盛苑脑海里搭茬。 差点儿说出同样话的盛苑:「……」 「朝好处想,守安城的百姓,只要好好演练演练,说不得在关键时候可以全民皆兵呢!」盛苑说着话,脑海里形成了一套完善的计划,就等着找机会实施咯。.. 「走吧,咱们的去蛐蛐笼街!」安屿等到街面恢复正常秩序,便催着大家继续走。 却不想刚抬脚走了两步,就见一阵惊呼和怒吼声打前面传来,伴随着一阵杂乱无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发髻散乱、钗笄歪斜的女郎,满脸泪痕的一边呼救一边朝他们这方向跑来。 紧追其后的是一群穿着短打衣衫的小厮仆众模样的人。 「救命啊!救命啊!救救奴吧!」慌张惊惧的女郎,颤抖着大声呼救。 这女郎看着很是狼狈,可举手投足间难掩冰肌玉骨之姿、婉转轻柔之态,远远瞧着就能认出是为佳人。 「救救奴!救救……啊!」逃跑的女郎看见盛苑一行,当即眼眸一亮,哀求的看着他们,一咬牙一跺脚,竟然就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安屿条件反射的侧过身去,直接给这女郎留出了空道,眼见着那女郎朝着空气扑了过去。 「快些抓……」追逐而来的小厮们大概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刚喊出口的话瞬间冻住了。 嗯,场面一度显得有些尴尬。 「咱奉劝几位莫要多管闲事!」为首的小厮顿了顿,面目狰狞的朝着安屿恐吓。 而那扑空摔倒在地的女郎也顾不得哼哼唧唧,勉力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冲着盛苑跪了下去:「女郎救救奴!」 本想二次躲闪的安屿:「……」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盛苑看看发懵的安屿,又瞧瞧跟自己苦苦哀求的女郎,登时笑了。 「你们这是要打定主意多管闲事了?!」那群小厮就跟设置了既定程序似的,没人捧场也能自说自话。 这不气势汹汹的就甩着棍子朝安屿盛苑的方向走来。 「小遥!」 盛苑轻轻一声,小遥领会的点点头,大步上前,掏出一面令牌。 差点儿让令牌怼脸的小厮,看着明晃晃的令牌上「守安府」那三个大字,登时倒吸了口气。 「只不知,本官办案……算不算多管闲事呢?」 第八百七十七章:各执词 府堂之上,盛苑看着堂下各执一词的双方,拍下了惊堂木。 「落雁阁,你们说这位女郎是你们楼里的逃奴,却无身份契书为证,无凭无据就敢当街抓人,无视律法严规,无视府衙威严,当罚!」 「这位女郎,你没有户籍文牒,当为黑户,眼下边陲不宁,尔出没于此,本官必不能放你离去。」 她两三句说清了处置手段,落雁阁的人当即红了眼:「府尊大人,这女郎就是我们阁里的姑娘,名唤绿漪啊!」. 跟他对峙的女郎亦是满腔委屈:「大人!奴是名唤绿漪不假,却是南地乐馆的舞剑娘子。 当初奴儿罕破三城时,乐馆刚好受邀至平洲城表演,奴亦是随队而来。不想一朝城破,兵荒马乱之际,奴顾不得带上资财就与乐馆的人逃散而去,中途又和队伍分散,以至于颠沛流落到了贵宝地。 为求生,奴打算到茶楼书馆卖艺,想着攒够了路费就回南地。不想却遭了算计,竟让人骗到了落雁阁这等青楼楚馆之地!阁里的那些人根本不问青红皂白,欲抢奴的户籍文牒,奴一时惊惧,争抢之间将其打落在了炭盆之中。」 「你根本是胡诌!」落雁阁的管事气得欲要跳起,「明明是你主动投靠,户籍文牒亦是你自己双手奉上的!若不是这样,怎可能只让你舞剑助兴?!谁想到,你竟早就做好把户籍文牒偷回去的打算!户籍文牒你偷到手,发现带不走,竟然直接扔到了炭盆里!」 「若按照你这般说,奴就该跟你前身份契书才是,那契书呢?你拿出来啊!」 落雁阁的管事瞬间气红了眼:「契书让你连同户籍文牒一起烧了!」 「契书你拿不出,自然想怎么说都可以了!」绿漪忿忿不已。 「你!」 「啪!」没想到双方又吵起来的盛苑,不耐烦的再度拍下惊堂木。 府堂两侧站着的衙役们见状,忙不迭敲着棍子高唱: 「威——武——!!!」 连唱数遍,惊得落雁阁的管事重又跪好,这才安静下来。 盛苑冷哼一声:「你们双方看来都不老实!刚开始一个说对方是逃奴,一个说不认识他们;这会儿又一起改了口,逃奴成了舞剑助兴的娘子,不知名的女郎成了绿漪……怎么着,说辞还时不时翻新啊?常论常新?简直不知所谓!」 盛苑这个府尹一发怒,落雁阁的管事和绿漪都变了颜色。 可惜,她却没打算看他们的表情做决定,很是干脆的给出了处罚:「前方军士苦苦御敌,守安城尚不算大后方,却也镇日歌舞升平?!简直可笑!来人,派出十数人前去封查落雁阁!本官要看看你们是不是这样那么简单!」 痛斥过落雁阁的管事,盛苑扭头看向绿漪:「你暂时到内卫驻所借住吧,待查明原委,本官再放你不迟!」 绿漪闻言,脑海里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到内卫驻所借住? 这说的可真好听啊! 只是看这位府尹大人对她的态度,她不会天真的认为内卫驻所会给她提供舒服的环境。 第八百七十八章:内线去哪了 京都永平公主府内,刚从皇宫赴宴回来的永平公主脱下裘袍,接过冒着热气的茶盏,挥挥手退去众人。. 「守安城那边儿的情况如何了?」 她看着今早下到一半儿的棋局,似自言自语一般。 待她话声落,一个人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回公主,咱们安插在守安城的三枚棋子……丢了两颗。」 永平公主的酒气瞬间褪去,眼眸凌厉的看了过去。 回话的人隐隐有些压力:「据剩下的那个棋子传讯,她会想办法营救同伴的。」 永平公主闻言,没有出声。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在不停地压缩,鸦雀无声的房间竟愈发的窒息。 半晌之后,回话人的额头已经酝酿出些许汗滴,呼吸也不似之前那般平稳。 「那俩人是怎么暴露的?」永平公主冷声打破了僵滞的气氛。 回话人悄悄地大松口气:「其实也没有明确暴露,只不过是刚露头,就让那盛文臻给关进当地的内卫驻所了。」 「……」思维准备飞速运行的永平公主,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刚露头就被抓?」 「回公主,确、确是这样不假。」回话的人也很难理解盛苑的行为。 「她定然是发现了端倪!」永平公主抚着额头,断定狡猾的盛苑肯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莫不是咱们这儿出了问题?」 「……」回话的人闻言顿了顿,虽然不想和永平公主对着干,可到底没忍住,试探着语气说,「公主殿下,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位盛六元……太过谨慎了呢?」 「嗯?」 回话的人咽咽口水,小声说:「据说,咱们的人被关进内卫驻所内狱之后,那位盛六元就再没有关注过她们,任凭内卫的人去查。」 永平公主听着,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您是晓得的,内卫的人都是皇帝的鹰犬,进了他们内狱的人,除非真没把柄,不然,只怕好进不好出啊!」 「把柄?」永平公主语气冷得几要结出冰碴。 回话那人闻言,忙不迭去补充:「守安城让八姓十二家的人紧紧把着,咱们的人想要驻足、广结人脉,自然不可能总是循规蹈矩的……有些事儿的确不大能经得起查。」 「哼!」永平公主气得将指尖所执的棋子扔到了棋盘上。 棋子是上好的玉石打磨而成,猛地被掷了出去,瞬间就弹在棋盘上,打乱一盘残局的同时,几个弹跳跃到地上去了,而后骨碌碌一阵转动,最后停在了桌案腿旁。 虽说这是她平时最爱的一副棋,不过永平公主此刻却顾不上惜疼:「既然被抓了把柄,且和他们断了联系,免得叫人顺藤摸瓜摸到公主府来!」 回话的人连忙低头:「是属下办事不利,公主责罚!」 「那盛文臻只怕不是懒得细究,就是想要钓大鱼……哼哼,也是,守安城有她在,岂能安生?!」永平公主没有搭茬,反而冷笑数声,重又从罐子里拿出一枚黑棋,「吾倒要看看,她和八姓十二家的人能不能一直相安无事!」 第八百七十九章:弹劾 自农闲开始,守安城就热闹了起来。 先是各大书院的学子们以班为队,在先生们的带领下,分批到府城辖下的州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给当地百姓宣讲朝廷政策、府衙条文,顺便给府城基建的招工进行一波宣传。 而后,便是府城书吏衙役亲自邀请辖下里长到府衙作客,据说这是新上任的府尊大人给的帖子,待宾主尽欢,里长们返回乡间,府衙一纸条文随后传达各地。宛若投入河面的石子儿,让城里乡间为之震惊。 这条两个挂钩的规定,内容是:「适龄儿童入社学率和当地主官政绩挂钩;家族儿童入学率和劳役挂钩」。 其具体要求为:守安城上下,凡适龄儿童,无论男女必须到社学接受启蒙,违令者,上追究当地主官辅官之责,下提高违令不遵者家族所需缴纳之税额。 此规定一出,乡间顽愚者竟妄言减少婴孩出生以消除不必要的麻烦,其抵抗府衙规定之意图毫不遮掩。 对此,盛府尹表示,感谢提醒。 而后又一版补充条令随之传至:凡有孕者流产,有府城官医证明非有意为之者,其罪可勉;无有官医证明者,其家族劳役人数上涨两成,孕妇之夫,棒二十,罚银二两,伤好罚作劳役;其家公家婆清扫街巷三月,罚银各一两。 凡生产后溺婴者,家族所在之地立碑书其罪,族长鞭三十,一家之主鞭三十,产妇及夫君刑一载,其家公家婆服劳役,罚没三成家产。 左右邻居知情不报者,连坐;知情而报者,府衙匿其名,免一载劳役、减三载税额,奖银十两。 当地里长、主官,有举报、处理者,府衙以政绩论之。 这条补充条例,将个人行为、小单位家庭的选择,与整个家族的名誉、利益挂钩,与族长、当家人的利益捆绑;同时,还给邻居这个角色指明了赚钱补贴生活的通途。 更重要的是,当地里长、主官,多了一项可以提高政绩成就的选择。 因此,此令一出,社学的入学率还没激增,各地溺婴弃婴案件就大爆了,州县官署还特意增设了夜间举报通道,既有投匿名信的信箱,亦有隔着屏风的口述举报室。 这么说吧,府城政令下达一旬之后,盛苑准备花钱雇的役夫竟补齐了三分之一! 一时之间,守安城百姓战战兢兢,各州县主官容光焕发。 「皇上,臣要参守安城知府盛苑盛文臻苛政牧民之罪!」 盛苑不晓得,就在她准备大搞建设的时候,远在京城的御史,在早朝上,对她刚施行的「劝学」条规,发出了猛烈的弹劾。 延平帝头疼的听着御史高呼苛政猛于虎,心里也很是无奈。 毕竟盛苑实施这条规定前,是有给他递奏疏的。 所以,听来听去,延平帝宗感觉,这御史参的是盛苑,可这骂的却好像是他这个皇帝啊! 「臣怀疑,盛文臻于边城大搞苛政,其意就是令当地百姓揭竿而起,与外夷内外联合!」 御史越说越亢奋,说到最后,朝上的同僚都觉着他们在胡扯了。 在前线和阿戎、奴儿罕苦战的,是盛苑的亲祖父,她跟那儿里通外国?这怎么可能?! 延平帝闻言,亦面色突变,勃然而怒道:「卿何以言令前线军士寒心之语?盛文臻乃忠臣之后,肩负稳定边陲、保民安城重责,汝安敢无证而罪之?!」 怒喝之后,延平帝口呼内卫:「来人,将此人带下扣押,朕要看看,他到底为何要挑唆朝廷和前线军士关系!」 第八百八十章:城墙 京都那边儿的风波,盛苑暂时一无所知,她这两天紧盯着户房的书吏,看他们把算盘打得冒了烟儿。 「大人,这是城墙重建所需耗资。」管账的几个书吏,抖着手将册子奉上。 控制不住的手抖非是因为惧怕,主要是累的啊! 算账不可怕,盘旧账才累人。 盛苑让他们循旧例,还真不是想要难为谁,主要是想要从旧账上查清现有城墙的真实结构。 当值的同知也再一旁瞧着,搭眼看见册子放大了的数字,不免倒吸了口气。 「大人,这能顶上咱守安城留置五载的税收了!」盛苑嗯了一声,听出对方言语里的心疼,不免哂笑,「诸君以往分公账时应该没怎么客气过吧?怎么,府衙现在做利国利民的正事儿,倒是舍不得了?」. 同知等人闻言,面色悚然一变:「大……」 不等他们开口,盛苑却是粲然而笑,拍拍对方肩膀:「本官开个玩笑而已,瞧把你们吓得!之前本官说过不计前嫌,自然不会跟你们掰扯老账!那是前任府尹的事儿,本官只看上任之后诸位的表现。」 让她吓出一身冷汗,面色雪白的众人勉强扯出笑容:「……」 若此时有画外声的话,那这些人现在应该已经在心底齐唱「听我说谢谢你」了。 盛苑拿到户房给出的耗资数据,叫上负责城工等事务的通判,一起往工房去了。 待她走远,户房众人才敢大声喘气。 当值同知亦是抹了把汗,和下属们苦笑着对视一眼,默默感叹:他们是做了啥子孽,遇上这么个顶头上司! 「怎么样?若是材料物资充足,顺利把城墙工事做下来,大概需要多久?」盛苑秉持着「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的原则,将可靠的书吏匠人叫到一起询问。 工房的人多是新招纳的,故而气氛瞧着要好过户房许多。 在这里工作的人员,大多在在工程建设方面有些痴,或者说是执着。 换成其他几房的人瞅见城墙设计图,第一眼要先看所需耗资。 不过工房的人却只揪着图纸本身瞧,基本上不会考虑耗资问题。 「大人,您这份设计图非平常手段可及,想要在天暖和前建好,只怕有些难。」负责工房的胥吏是个实诚人,说话向来直接,根本想不到要顾及一下自己顶头上司的心情。 当然,盛苑闻言也不失望,毕竟对方说的是「有些难」而非「不可能」。 有困难不可怕,只要解决了就好了。 「你们商议一下,怎么做可以跃过难度,只要条件不过分,本官会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要钱给钱!」盛苑想到库房刚收上来的府城商税,财大气粗的给了承诺。 工房里的人闻言,登时面露喜色。 「大人稍待片刻,吾等将城墙图描摹一番……」 「不用,这张就是本官描摹的,给你们就是。」盛苑随手将图递了过去,「只是,本官希望你们可以尽快拿出方案,最好今儿……」 本来想让工房在散值前交出方案的盛苑,注意到这群老实头子露出了难色,顿时改了口:「最多后儿散值前就要给本官结果。」 盛苑跟心里掰着手指琢磨:「一下子多给了两天工夫,本官还算厚道吧?」 工房的人犹豫片刻,一狠心、咬咬牙,应承了下来。 城墙事关整个府城的安全,他们都是府城本地人,就是为了家里亲人的安全,他们也要拼上一拼! 「大人,这份城墙图要将城墙修成两丈宽,城墙内部按着纵向分为外层、夹层、内层三部分,每部分要修建上中下三层内道。 这、这倒不算太难,只是您要求两边儿城墙都要留出充足的弩箭射击窗口……这有些太密集了,对城墙的结实程度会造成影响。 若是敌方动用攻城器具,只怕城墙很容易被摧毁……更重要的是,城墙内部空间逼仄,对里面的士兵情绪影响极大,若是一时一刻还好,长久了,只怕呆不住。 还要考虑到里面的环境和温度,以及,里面人员听令行事这个问题。」 负责城工的通判跟在盛苑身侧,一边匆匆步行,一边小声提醒。 盛苑闻言,点点头:「本官自然晓得,不过这些都是工房的人需要解决的问题,本官只负责想点子。」 还以为盛苑有办法解决的通判:「……」 看着府尊大人那理所当然的态度,通判忽然醒悟:果然,他还是太单纯、太要脸面哩! 第八百八十一章:热闹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盛苑深以为然。 于是工房又开了两处作坊,专门研究如何改进农具、工具和兵器。 要是可以,盛苑很乐意再安排人手改良种子和作物,奈何守安城既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储备,也没有这方面的有利条件,只好暂时作罢。 不过,给农闲百姓提高收入的计划,却已提上日程。 很快,府衙的宣传队开始了又一轮的下乡工作。 「乡里山间,男女老少,听好了!有乐意上山采药的,府衙负责收购!郎君女郎,无论婚嫁与否,想学个手艺的,明儿个可以到村里祠堂报名!」不等书院学生组成的宣传队到达,各处里长先让辖下各村村长传达了下去。 虽说宣传队只是负责宣传,与后续的政策落实没有太大关系,奈何上回整顿社学,连带着把没品的人家收拾了一回,使得各村各族多多少少脱了层皮,以至于现在一听到府城派出了宣传队,底下的里长村长们先帮他们把活儿做完。 没办法,谁让府衙里的那位府尊大人太吓人了呢! 一言不合,就拾掇人啊! 想到那位没见过面的府尊才刚上任,以后在她手里过活的时间还长着呢,里长村长们眼底就涌出了泪花。 盛苑倒是不晓得自己的名号已经可以吓唬乡民了,在听到宣传队的官学生们回来抱怨,说「乡间村里早他们一步就完成了府衙传达的工作任务,让他们没有了早先的成就感」后,不由感慨此地百姓淳朴积极,有觉悟,有进取心。 如今已是盛苑到守安城上任的第三个半月,虽说就任时间不算长,不过,府衙的工作在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安排下,也是有序的进行着。 而今的吏房已不是早前那般模样,在盛苑推行的官制新规后,府衙官吏们在类似绩效考核和竞争上岗的鞭策下,再没有之前偷懒推诿、人浮于事的现象。 而户房那里,则因为增加了直属于府尹领导的核算班子,以至于现在的财务账目做得格外清晰真实。 礼房那头现在主要人物就是官学的管理和人才的培养,上至府学下至社学,男女郎君同等对待。为了让府城学风大涨,盛苑盛府尹甚至专门制订了一条规矩,但凡取得秀才功名者,无论男女,府衙奖银二十。 二十两白银的诱惑,足以让社学学生们得到家中支持。 而这样高额的奖励,也足以让人窥见此地人才之匮乏! 当然,这般大额的支出,最感到心疼的不是户房那些官吏,反应最大的,却是八姓十二家的家主。 虽说这些资财不再是直接从他们各家账上拨款,可这也出自他们缴纳的高额税银,想想都觉得肉疼。 故而也不知是从哪儿吹起的一股风,说此令一出,「乡间不重生男女,只看良才与禄蠹;至此亲情不温纯,皆以利益论薄厚」。 对此,盛苑笑哈哈的放出话去:「以读书强弱论短长,是因为利益;那么重男轻女这种关乎传续香火之事,就不是利益?既然都是论利益,后者只女子痛苦,前者则是学习不好的男子女子一起痛苦,那还是前者好,最起码儿一视同仁,平等对待啊!」 此话一出,所有微辞声俱歇,众人生怕这位精力旺盛的府尹大人又生出奇思妙想,到时候折腾的还是他们这些老实人。 礼房事务捋顺了,工房那边儿各样公务也是安排得满满当当。 修官路、修小道、修城墙,清理地道、清理闲置宅院、清理各处要塞……总之,现在的守安城主打的就是一个修修补补。 负责参与劳役的人员,除了之前罚没的劳力,剩余参与人员,皆是有偿劳务。 府衙给出了每日十个铜板,包三餐和服装工具的待遇,一下子就吸引了众多勤劳的乡民。 而最调动百姓积极性的,则是宣传队们不厌其烦的宣讲内容: 修官路是为了让百姓消息灵通,修小道是为了让山货药材、劳作物品妥善运出,修城墙是为了抵御外夷;清理地道是防止贼人出没;清理闲置宅院是为了帮乞儿流氓御寒过冬、清理要塞是避免匪盗强人偷渡抢掠。 这些宣讲,让百姓们生出「拿府衙的钱,帮自己谋福利」的感慨,登时动力大增,工作效率得到极大提升。 防御工事做得热火朝天,实际成果一天一个样的变化,极大的利好了盛苑接下来的安排。 「是时候采取内紧外松的政策,控制城门人员的出入了。」看着各房的工作汇报,盛苑在棋盘上落下了一枚黑子儿。 第八百八十二章:府城又添新规 一场鹅毛大雪过后,府衙外的墙上,又张贴了新的告示。 另有衙役组队,敲着锣,走街窜巷,到处昭告府城新规。 「诸百姓听闻!府衙新规——自下月起,凡进出府城者,须带城民契书,契书两页,一页书身份户籍,一页录本人画像!无有契书者,不予放行! 另,自下月起,城门午初之前不可进,酉初之后不可出,非进出时间,有必要进出城者,须于府城报备,允许后,由巡城队派人监督,方可进出。 另有外乡人入城者,须于府衙报备登录,但有不遵规定者,府衙驱之!」 一行十数个人,走一路唱和一路,声声洪亮,不止街上百姓,就是宅院里的人家也能隐隐听闻。 待他们走过,探头探脑的人们一边儿嘀咕着「这府尹可真能折腾」,一边儿呼唤亲友去府衙排队领那劳什子的城民契书。 「百姓们对城门开放时间的更改,有没有意见?」 这问题盛苑之前问过当值的同知、通判,也问过了其他书吏衙役。 晚膳之后,对安屿发起提问,不过是想看看府衙那帮官吏有没有欺瞒。 「嘿,这问的不是赶巧了吗!要不说咱俩以后是一家子呢!真是心有灵犀!我这几天一直安排人打听呢!」安屿笑嘻嘻的用铁钩子拨楞着炉盘上的坚果,邀功似地说着自己这几天的成果,「虽说城门开放时间做了限制,不过老百姓们对于午初至酉初的进出时间,却是没多大反应。」 「哦?」盛苑想起了早上听到的说法,不由笑问他,「我听人说,守安城的百姓作息时间和咱们京都不大一样?」 「可不是!」安屿一拍手,爽朗的大笑起来,「许是这里偏冷的缘故,这里的百姓,尤其是农闲时,都是日上三竿才会起床,所以午初之后才开城门,对他们没多大影响。至于说城门关闭的时间……虽说天未黑就不许出城了,可是这点儿,城里乡下的百姓们大多也都回家关了院门,热炕头上歇着哩!」 「……」盛苑只晓得守安城的百姓不大喜欢夜间出游,故而这里的夜市并不十分热闹,只有个别一些受到府衙补贴的食铺,会晚些打烊,好给当值差役、巡城士兵提供吃食热水。 可她真想不到,府城的百姓这么喜欢宅。 「主要也是手上不宽裕,出去的话,吃的穿的玩的,哪样不要钱呢?在家呆着还能省些。」安屿笑过之后,道出了另外的因素。 「所以要盘活守安城的经济,首要的还是要让百姓手上有钱。」 说是这样说,不过藏富于民这事儿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妥,盛苑只能先将注意力放在反馈时间短的事务上。 「不过有钱人家多少觉得新规有些繁琐,虽然不至于不配合,不过微辞却是难免的。」安屿说完百姓,又提了一嘴有些怨言的群体。 「有钱人家?又是那八姓十二家吧?」盛苑根本不觉奇怪,「微辞?自我上任,他们那帮家族什么时候少过微辞?」 有微辞不重要,盛苑比较好奇,这府城里,究竟有多少人忍不住想跳墙。 「放心,内卫那边儿已经做好配合的准备了,那些人不动还好,只要动了,就能盯紧他们!」安屿做好保证,接着又喋喋不休的夸起了盛苑,「你将新规实施时间推到下月,可真是一招惊雷啊!那些蛰伏的家伙恐怕要睡不着了!只要他们动起来,咱们就能顺藤摸瓜,把这府城的底细摸清楚了!」 .. 第八百八十三章:质问 「咣!咣!三更已至,小心火烛!」巡城的更夫敲着铜锣,一张口便是一团哈气扑面,很快,他脸上又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渣。 照例喊过三遍,准备朝拐到巷子时,他才缓下脚步,带着棉手套的手往脸上搓了搓。 忽地一阵风吹起,将他手里的灯笼吹得东摇西摆,里面的火烛跟着忽明忽暗。 「稳着!」更夫急忙将灯笼抱在怀里,就这会儿工夫,只觉前方一道黑影闪过,待他抬起头看去,却见那里的树杈摇摇晃晃。 使劲儿松了口气,更夫才放下灯笼,就感觉一阵细细的冰碴拍打在脸上,似小刀子在割。 他举起灯笼细细看向空中,就见密集的雪粒儿似粗盐一般洒下,登时,苦叹一声:「今儿这差事不好做咯!」 言罢,他摇摇头,尽量挺直有些佝偻的身板儿,继续吆喝着朝既定路线出发。 「怎么样?走了?」树杈间,一个蒙面黑衣男子低声招呼。 这时,树后才转出一个人来。 他也不出声,只是摆摆手,示意树上的蒙面男子跟上,而后便在月色掩映下,踏入夜色之中。. 「怎么才来?」一处三进宅院的大门咯吱一声响起,只露出一条缝,蒙面男子两人便贴着大门挤了进去,还没等他们站稳,充斥着不满情绪的质问忽地传来。 「进去说。」蒙面男子俩人低声说罢,也不等对方带路,脚步匆匆的朝着老地方走去。 「这儿的那位府尹,着实不讲武德,明明说好下月实施的政令,前儿就开始了!你是不晓得,这里的巡逻队最近加大了巡逻力度,若是早些过来,只怕是要和他们遇上。」 「我们今儿过来,是和你商谈之后的合作问题……眼瞅着府城愈发封闭,你们几家就这样瞅着?你们可还欠我们商队百石精盐呢!更有上千件铁器没有交付!若是守安城新规实施,长此以往,只怕咱们的合作也要告歇了!」 「你说的我怎会不知?只是自打那位府尹就任,守安城的盐湖矿产,就被她收归公有了;至于我们各家名下的商铺、作坊,也都让她以‘维护府城纳税大户的合法权益和经商环境为名,派遣兵丁监督着!现今,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作?」 听说盐铁一时之间不能搞定,蒙面男子们露出不悦,只是才要威胁,忽然想起自己还蒙着面罩,顿时收回了丰富表情,唯有眼底露出几分不满来。 「那你们就打算欠我们的债了?你们要知晓,我们的债可不是那么好欠的!」 住宅院子的主人闻言,也不惊惶:「府城新规非我等所能左右,若是你们不甘,我们可以支付违约的银两,不过,那之后我们便再无干系。」 「……」两个蒙面男子听出话外之意,不由得对视一眼。 无论能不能合作下去,毁约的话不能出自他们之口,不然回去没法交代。 见他们沉默,住宅的主人笑了笑:「府城规定暂时不好违反,不过我却是有个法子,可以让几个带着余下的资财离开……二位还请附耳过来。」 半个时辰之后,三进院子的后门再度打开,两道影子一前一后闪出,很快便消失在那夜色里。 第八百八十四章:贾裳 「大贾氏有位女郎想来探访大人,只是囿于名声,不敢擅自登门,故而前儿个托吾来询您之意。」章萍其放下了茶盏,轻言轻语说明来意。 自从成功拜访盛苑之后,章萍其便时而前来一坐。 她造访的频率拿捏得不错,既不会因为间隔太久而彼此了生疏,也不会太过频繁而让盛苑反感。 说来,章萍其也是个妙人儿,她登门拜访,从来不会显得无趣,也不会过分奉承,更不会言之无物,给盛苑说了不少边城和江南的风土人情、民生百态、奇闻轶事,这也是她能坦然接触盛苑的原因之一。.z. 而盛苑,对于章萍其的接近也是坦然许之,虽说这位章大娘子的表现和她说的经历有些不大相符。 「大贾氏的女郎?就是掌握着肥美牧场的,手上牛马羊无数的那位大贾氏?」 章萍其闻言,眼眸微动:「守安贾,牛羊成群遍地马,牧场望不尽,阿戎也献他。」 盛苑了然的点点头。 要不都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呢,就是痛快! 「那位女郎怎样称呼?为何认为本官在意她的名声?」 「好叫府尊大人知晓,大贾氏的女郎,单名为‘裳,而今双十年华,乃是大贾氏嫡支的独女,十五岁那年定给了守平城的大户人家,只是成婚前一个月失了踪迹,再找回来的时候,已是身怀六甲。 因这事,守平城的那个大户闹着退了婚,之后更是针锋相对,大贾氏疲于应对,一时之间也没顾得上她,叫她又跑了去。 等到她再回来时,怀里就抱上了襁褓男婴;她大喇喇回去,‘劝说其父弃了从庶支过继的弟弟,转而培养外孙。」 「……」听着边城女郎彪悍的作风,盛苑惊叹之余,竟感觉自己是京都来的土包子。 「那大贾氏就认了?」 「怎么可能呢?」章萍其言语里带上几分笑意,「只是贾裳性情疏阔泼辣,家族要处置她未婚生子,她就嚷嚷着是家族里的人想要私吞嫡支的家业,还派人闹到了府衙。 咱们大楚延承燕陈之制,律法明令禁止家族以族规为由,擅自处理族人,还明确了族规不可凌驾于法度之上,但凡违逆,知情不报者连坐,下至村长、里长,上至州府县的主官辅官都要受到连累。 因此,熟读律法的贾裳,倒是不惧怕族里下黑手,闹到最后,反倒将她的嫁妆和贾家主母的嫁妆带走了。」 说到这儿,像是怕盛苑对贾裳有看法,章萍其忙不迭补充:「虽说她带走两份嫁妆,却也不是她贪婪无度,一个刚刚立了女户的女郎,又带个孩子,想要在边城立足,也不容易。贾家的主母大半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乐意补贴。 而贾裳也还算有心,有了自己的产业后,时长将贾家主母接到自己府上游玩,还放出话去,若是将来大贾家传到过继子手上,她就将她亲娘接到自己府上养老。」 「……」 盛苑很想知道,大贾氏那位家主有何感想。 第八百八十五章:谁告谁 章萍其前一天刚刚跟盛苑介绍了贾裳,后一天这位女郎就站在了府衙大堂之上。 这位女郎瞧着很是坦然,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原告。 看着这位章萍其嘴里敢想敢做的女郎,盛苑倒是没急着让左右衙役大呼「威武」。 她先是打量了这个被府城人用不安于室形容的女郎片刻,直到贾裳有所觉,抬头直视过去。 若是换成旁人,和府尹的目光相对,只怕装也要装得诚惶诚恐些。 可是贾裳不然,她接触到盛苑目光后,竟不躲不闪,反而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见此,盛苑也朝她露出个笑容。 虽说第一印象尚可,可盛苑却没忘记自己尚在办公,故而在对方受宠若惊、想要进一步增益彼此好感的时候,她收起了所有表情,冷着脸,拍下了惊堂木。 此举好像和「以摔杯为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不,惊堂木刚落下,府堂之上左右衙役就无缝衔接的高唱起了「威武」。 「原告是哪个?」盛苑虽然在问问题,不过目光却看向了贾裳。 「大人,是小人!原告是小人!」一个呼声将盛苑的注意力从贾裳身上带走。 盛苑循着声看过去,却是一旁跪着的中年郎君在说话。 这位留着山羊胡子的男子很认真的摇晃着两只手,叠声说:「大人,这商家女郎不是与昂高,她、她她是被告啊!」 「……」闹了个乌龙的盛苑揉揉额头,「嗯,既然你是原告,为何早早跪下?」 山羊胡子男人忙扶着地站起,拱手说:「回大人,小人现在尚未取得功名,故而……」 「那你呢?」盛苑扭头看向贾裳。 原以为她会狡辩几句,不想这女郎挺直胸膛,朝盛苑行了个拱手礼:「府尊大人,学生三年之前考中了秀才。」 「……」盛苑虽然和这个贾裳还不熟,可是听此言,却莫名生出「果然如此」的感叹。 「倒是个上进的,那你就站着对簿吧!」盛苑按捺住了眼底的欣赏,视线回到山羊胡子男子那儿,「你……」 虽说按理,秀才见官不跪,就是当堂对簿也不用跪着。 可是在她的府堂之上,原告跪得弯腰驼背,被告反而意气风发的站着……不管原告是不是冤枉了贾裳,这一幕光看着就有种黑幽默的讽刺意味。 这样的场景放到别处都属正常,可盛苑怎么瞧怎么觉得别扭,索性朝山羊胡子男子说:「你且站着回话……待有需要你再跪下!」 眼见对方战战兢兢想要推拒,盛苑忙不迭补充一句。 不想最后这句竟然很有作用,山羊胡子男子登时以头伏地,感激涕零的连连道谢。 盛苑听得烦了,摆摆手:「公堂之上,这等推谢就不必了,你既是原告,那你就将所告之事一一说明。」 山羊胡子闻言,瞧瞧偷看了盛苑一眼。 不想,盛苑早在大理寺时就养成了升堂冷脸的本事,哪怕语气说得和气,可那张芙蓉面却冷得让人打颤。 那模样瞧着,似乎随时都要喊出一句「拉下去棍棒伺候」! 那山羊胡子让自己的想象吓了个激灵,登时收起了所有小心思,一刻也不敢耽搁,忙不迭说:「回大人的话,小人要告这个贾裳勾结奴儿罕!」 第八百八十六章:对簿 「没有错,小人就是要告贾裳里通外国,意图不轨!」山羊胡子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决心,再度重复了一遍。 盛苑扶着惊堂木的手顿了顿:「里通外国乃是九族连坐之罪,你这样指证,可有确凿证据?」 山羊胡子嘴里说着:「自然是有的。」 不过却没立刻提及,反而自报家门:「小人乃范氏族人,范值,现在家主甥女名下的韩氏商队做事。 府尊大人啊,您是博闻强记的文曲星下凡,见多识广,自然晓得商队的人,那就是东奔西跑,大半时间,不是在行商的路上,就是为出去行商做准备。故小人虽不才,也常常奔波于通往西域的路上。 就因为常跑那条陆路商线,故而小人很少过问往返于奴儿罕和大楚的商队事宜。 说来也巧,因小人前次惊马受伤,带队的事儿就托给了原本走大楚和奴儿罕商队的管事,小人伤好之后,原先的商队已经出发了半载,故而也就顺理成章暂代了奴儿罕和大楚这条线。 因小人往常鲜少在奴儿罕露面,故而贾裳此人怎么也想不到,她接受了奴儿罕女王赐予的荣誉伯爵封号之事,会叫小人得知! 只可惜小人没有实证举报,故而只能暗自加派人手盯住了她,以免其因一己私利而做出损大楚利益之事。 不想,小人才布棋局,这个贾裳就公然包庇奴儿罕人于府内,因着府尊大人前日下达的安城令,她怕那个奴儿罕人暴露,欲让那人乔装离城,小人也是怕其真的得逞,这才敲鼓告她。」 范值讲得言之凿凿,通篇听着颇为通顺,可很多地方却难以服人。 盛苑叹了口气,扭头去瞧那个贾裳,不想却见她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瞧那样子,好像还意犹未尽呢! 「……」盛苑也不管她是不是装的,指着贾裳问范值,「你前来状告也就罢了,怎地她这个被告还陪着你来?还有,你说她府里藏着奴儿罕人,那你就该不声不响悄然告状,怎地这样大张旗鼓,生怕对方不闻讯受惊?」 「啊这……」范值竟然愣怔在地。 「禀告大人,学生之所以陪他前来,只因刚刚在食肆酒坊口角,争闹时,不成想话赶话,激将起来。他言学生心虚不敢来府衙自证清白,学生不忿受欺,才想当您面儿反问他诬告之罪!」范值一时语塞,可贾裳还张着嘴呢,故而言语极快的回答了盛苑的话。 盛苑点了点头,这样补充倒是能说通了,不过还是要问一问范值:「咄!本官问你,贾裳之言可是实情?」 「虽、虽然这样不假,可小人却不是诬告!只因范、贾、尤三家的交情,小人不想她误入歧途,才好言相劝,只不想这贾裳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倒打一耙,小人也是怕她醒过味儿来提前行动,方才出言激将,叫她来您面前!」 「这里怎么还有尤家的事儿?」盛苑没理会范值的补充,反倒问起细节。 「回大人,现任大贾氏家主他夫人姓尤。」 盛苑看向贾裳,就见其一脸诚恳的朝她颔首:「确是学生的外祖家。」 「行吧。」盛苑将范值的言辞放到一边儿,问贾裳,「原告说完了,你这被告可要自辩?」 贾裳自然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当即拱手行礼,口中言说:「好叫大人知晓,范氏这个姓,乃是学生那位过继过来的族兄岳家的姓氏,他们亦是府城八姓十二家之一,手上掌握着镖行、牙行和货物运输的买卖,甚至守平、守宁两城的三项业务亦仰赖他家。」 她言辞清晰,语气利落,虽然只说范氏掌握的产业,但是其意图却再明显不过了。 果然,听她说到这儿,反应过来的范值勃然色变,刚要开口打断,就听盛苑冷视过来。 蓦然间,范值竟生出了让猛兽猛禽锁定的惊惧,浑身之汗毛都竖立起来,当即吓得他噤声不语。 「哼!贾裳你继续说。」盛苑板着脸示意贾裳不要停。 贾裳也识趣,微微顿了顿,忍着胳膊上那层刚刚泛起的鸡皮疙瘩带来的颤栗感,不改颜色的说:「至于此人所在的韩氏商队,掌权人韩咏集就是范氏家主的嫡亲外甥女儿,她专门负责打通商路、垄断商队出关业务。」 「你莫要以己度人胡乱攀扯!」范值偷觑到堂上府尹听到「垄断」俩字面露不悦,登时忘了惧意,想要出言震慑。 「范先生,裳究竟是不是随意攀扯,府尊大人自有定论,还无需你我诱导。」 贾裳这人瞧着容貌不显,可当她斜睨着眼,翘起嘴角出言讥讽时,那原本有些低调的容貌却似乎得到了升华。 「范值,你虽为原告,却已然要遵循府堂规定,若是一意孤行再三打断贾裳自辩,那本府只能暂时把你逐出公堂了!」 「小人再不敢了!」范值一听要被轰出去,当即战战兢兢低下头认了错。 他很清楚贾裳有多能言善辩,要真是把她单独留在府堂,指不定在府尹耳畔怎样的颠倒是非哩! 「你接着说。」盛苑收回目光,目光示意贾裳可以继续。 「学生不好欺瞒大人,虽说功名在身,却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群忠仆护卫要养,只能为了那五斗米折腰,小打小闹的为两地生意牵线搭桥。这说好听了是中介,说难听了不过是掮客罢了!」 贾裳言语尽是感慨,可她语气虽然生动,只是脸上却丝毫没有委屈不敢和郁郁。 「大人,大楚和奴儿罕眼下虽是交战双方,可宣战之前却不是敌对关系,学生在两国商线往返,帮着三城小商小贩突破大商贾的垄断,从他们那装满肉的碗里抢些清汤寡水,也不算是大过吧? 学生府里的确有一个奴儿罕商人不假,不过他可是光明正大走进城来的,想来,守城的士兵许是能有些印象!当然,外国行商进城,搁以前也是要登录在案的,大人若是不信,可让府衙书吏清查,学生可以禀明日期时间,供书吏先生们清查!」 第八百八十七章:是谁不老实 贾裳和范值各执一词,盛苑其实光屏丰富的判案经验,就能将这案情原委看个明明白白,不过,实情可以了然于心,案子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这不仅仅事关规矩,也是为了避免因为主观认知导致误判。 “令刑房出人查勘此事。”盛苑示意府堂文书下去传话,而后又唤来兵房派出捕快前去贾裳之府,“将那位奴儿罕商人‘请’来一问。” 说是一问,不过盛苑瞧瞧天色,打算把这案子押后再审。 所以眼前的贾裳、范值以及稍后就位的奴儿罕商人就要在府衙内狱稍作休息了。 “小姐,奴怎么觉得这案子奇奇怪怪的?”走出府堂,小遥跟在盛苑身边儿嘀咕。 “哦?那你说,是怎么个奇怪法儿呢?”盛苑觉得小遥愈发长进,不由笑问她。 “嗯,具体的,奴可说不清楚,不过就是感觉范值告贾裳通敌这事儿,刚听着唬人,可真计较起来,却是胡闹一场,就、就……就好像这是给什么大烟花,好让那真正值得计较的顺势不见哩。”小遥歪着脑袋,努力寻摸着适合的形容。 “有道理。”盛苑点点头。 “啊?!”小遥还以为自家小姐又像以前那样指点她呢,结果哩,就给了这么一句,登时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然后?!呵呵。”盛苑笑而不语,大步朝后院书房走去。 “不是……不是,小姐,您等等奴啊!”小遥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结果她家小姐大步流星的一通走,没多久竟然又把她撇在后头,登时顾不得其他,又跑跑跳跳的追了上去。 待进了书房,盛苑吩咐旁的丫鬟把鱼缸的水换一换。 等到晒好的水续进鱼缸,盛苑指着尚有些浑浊的水面,看向小遥:“看不清好啊,看不清才能浑水摸鱼嘛!不过也不要急,待让它沉淀沉淀,总会清澈起来的。” “……”小遥眨巴着大眼睛看看盛苑,又瞧瞧浴缸里那几条摇头摆尾的鱼儿,只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却又似乎有些迷糊。 “苑姐儿!”安屿急匆匆走进书房,目光环视一周,见除了小遥再无旁人侍候,立刻坐到盛苑旁边儿,“躲咱这守安府城里的外贼,他们的踪迹都在咱手上了!就等你发话了!” 小遥一听,不等盛苑发话,立刻行了个礼,快步走到门外给她们望风。 “收网倒是不急。”盛苑一边摇头,一边斟了杯茶给他,“先说说,都在那儿栖身。” “小贾氏,小章氏、小晋氏、小阮氏。”安屿将茶杯放在鼻翼下转了转,一口气吐出几个家族。 “哦?竟然没有范氏?”盛苑倒是有些诧异。 安屿摇了摇头:“内卫所的人联系上了他们安插在各家的棋子,范氏心思不在陆路,他们惦记着海运呢!” “棋子?知道这么清楚,怕不是原先的内卫所安插进去的?可靠吗?” “内卫副指挥使作保,说是一次性唤醒的棋子,都在各家不起眼儿的窝着哩,属于那种即使立刻撤退,等闲也没人能想起来的那种。” “我又写了几个戏本儿,等回头你安排戏班子演上,眼下边城这边儿都在窝冬,正是大户人家请戏班子唱戏打发时间的时候。” 安屿一听,立刻懂了,眼眸微动,露出了坏笑:“你是不是又编排大户人家在乱世飘零的各种凄凉故事了?” “胡人掳掠,大户人家遭殃,这不是必然吗?哪里就是我编排他们了!不过是放一个大背景,更好衬托戏本情节么!” “嘿嘿,你放心!我懂!”安屿笑得更欢,拍着胸脯保证,“保证让他们生出代入感,好好感受感受!也免得他们以为迎夷入城是什么大好事儿呢!” 这般笑过,安屿又跟盛苑提及那几个窝藏外夷的家族:“苑姐儿,看出点儿啥?” “守安城八姓十二家,其中,贾、章、晋、阮皆是两家,细算起来,都有渊源的。” “大贾氏和小贾氏的家主、大章氏和小章氏的家主,都是没出五服的族兄弟;而大晋氏和小晋氏,大阮氏和小阮氏,则是分开族谱的同姓兄弟,细究起来,应该是一个祖宗的子孙。”安屿也没卖关子,叙述了几个姓氏的关系,“这次,蠢蠢欲动的那几家,都是同姓里,实力稍逊的那支,也不知是不甘为辅想要窜班夺权呢……还是两边押注,想要投石问路。” “章肆是大章氏的人吧?他向来不逊,这次竟然没有挑头?” 安屿闻言,乐了:“大章氏手里掌握着守安城的煤炭生意,还有几座矿山。因着这里是边城,朝廷因为奖励富户在边城安家,特许边城大户掌握金银铁矿以外的矿山。 他们凭着这项厚待,可是赚得盆满钵满!这帮人可不傻,在大楚边城呆着,这些都是能传家的宝贝;可要是让外夷打过来,只怕这些矿山都要归公了。外夷可不放心让中原人掌握重要资源。” 盛苑想了想:“还是派人仔细查查大章氏手上的资源,看看出没出问题吧。” 要是没问题,说不定联合的对象又能多了一个。 “好。”盛苑说话,安屿自然无有不应。 “虽说大章氏不掺合可以说通,但是小章氏做的是丝绸、布匹生意,而小贾氏,是专门培养种子的,他们家其他产业也都是粮铺、蔬果和皮裘这等生意,小晋氏、小阮氏也都这样,阿戎也好、奴儿罕也好,他们打进来,对他们有何好处?” 盛苑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因为普通,才会想要不凡。”安屿倒是觉得不奇怪。 “八姓十二家,这名号听着多响亮啊!可这只是在守安城、在边城罢了!走出这里,莫说是京都,就是江南大城,里面不起眼的商户都未必比他们差多少。 城里掌握大宗生意的家族还好说些,至少名声没办法远播在外,还有实惠和大把利益掌握在手里;可产业和名声都不足以晋升地位的家族,他们要想登上权力的阶梯,自然要有从龙之功。”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想的还挺多。”盛苑嗤了一声。 还从龙之功?! 阿戎和奴尔罕,也配?! 第八百八十八章:谨慎 自从范值和贾裳进了府衙,关注他们的目光就没少过。 其中,当以八姓十二家的家主为最。 范氏家主听到范值这个名字时,尚未反应过来,直到自家外甥女儿提醒,他才想起庶支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当然,能记住了范值这个名字,主要还是这个族人自动请缨,要给外甥女儿韩咏集做事。 「咏集,该不会是你让范值去告贾家大女郎的吧?」范氏家主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外甥女儿。 虽说这个丫头瞧着容貌敦厚,可是这丫头的能力,让他这个当舅舅的也眼馋哩。 有能力、能成事儿的,有几个没有城府、不通算计? 所以自从外甥女儿把手上的商队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就不敢小觑这孩子了。 「瞧舅舅说的,咏集哪里是那等睚眦必报之人?虽说贾裳抢了我不少生意,不过做生意要和气生财嘛,咏集可没那么大气性和她计较,馒头不够分了,多做些馒头也就是了。」 韩咏集说得不紧不慢,范氏家主却不敢尽信之,只是捋着胡须,点点头叮嘱:「若真不是你就好,府堂的那位主官,可不好相与啊!俗话说得好,衙门口向南开,有钱没势别进来。普通的商贾,就是家财若山,也经不起那些官吏衙役揉搓。」 「您说的是。」韩咏集闻言,笑着应和,那态度,要多恭顺有多恭顺。 范氏家主却觉得有些别扭,他打着哈哈:「咏集啊,范值在府衙没出来,是不是影响你生意了?」 韩咏集缓缓摇头:「范叔虽然能干,可这商队也不至于说没他就不转了……只是咏集觉着,该告知您一声。」 她略顿了顿:「范叔虽说和贾裳计较了些,不过也不是无的放矢……府城最近出了新规,满城上下战战兢兢,唯有贾裳府里尚有奴儿罕人客居,就是贾家没有旁的心思,也说不清啊!」 「府尊大人给城里立了新规矩,府城上下皆以为幸,何来战战兢兢?又不心虚!」范氏家主沉声提醒韩咏集不要乱说。 不过说教之后,他不免又叮嘱:「不过范值此举虽有报复之嫌,可却也好过知情不报……咏集啊,你可不要像贾裳那样,把外头的商客随意往城里带啊!」 韩咏集笑得柔顺温和:「以后有生意,韩氏商队的人都会在外面谈好……不过,范叔此举得罪了大贾氏的人,他们家做的就是牛马生意,咱们两家都有运输买卖,只怕咱们的畜力要不足了。」 范氏家主闻言,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大贾氏的家主开始培养过继来的嗣子了,牧场、马场的生意,那小子有话语权,真有需要,只管和他联系就是。」 「那大贾氏的家主那里?」 「不要紧,都是老伙计了,到时候你舅舅我请他喝一场也就是了!」 韩咏集闻声,低头应是,垂眸掩去了眼底的闪烁。 「机会来了!」贾稔兴奋地以拳砸掌。 自听管事的说,衙役捕快将一个奴儿罕人带去了府衙,贾稔就坐不住了。 他悄悄放飞信鸽,通知些人等待撤离时机。 韩咏集从书房出来,刚出了院子,就听到一声轻唤,抬眼一瞧,却是范三少爷喊她。 「咏集见过三表哥。」 「小表妹来府作客,怎么只见爹爹?咱们这些兄弟姊妹也想念你哩!你都不怎么找咱们玩儿了。」 韩咏集暗自到了一声烦,脸上却没带出来:「自从接了家里产业,咏集就忙得无有余力了……谁让咏集资质愚钝,不似表兄表弟们那样多才能干。」 「欸!小表妹莫要自谦!」被衬托着夸奖了一句的范三少爷,美滋滋的挠挠头。 韩咏集笑得真心一片,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儿。 「你要是有需要咱们兄弟姊妹帮忙的地方只管直言!咱们都是骨肉至亲,很不用客套。」范三少爷让人夸一句优秀,当即恨不能立刻帮眼前这个面带忧愁的小表妹分忧解愁。 韩咏集瞧着却有些赧然:「舅舅常常帮咏集打点,只是咏集笨拙,故而费力些,倒是没有太大的难题,只是……」 「嗯?怎么啦?」听着前面的话,以为自己一腔热情要落空的范三少爷有些郁郁,不过听到最后,他立刻来劲儿了。 「咏集就是觉着舅舅最近行事愈发谨慎了,全然不似早先时候那帮豪迈。」 「嗨!小表妹,你想多了啊,我爹他……这是上岁数儿!上岁数儿的人自然要谨慎些,俗话说得好,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这样很正常!」 「……」韩咏集多少话堆在唇边儿说不出了。 默默地在范三少爷头上画了个大大的蠢字,而后,韩咏集又细声说着:「咏集记得守安城没换府尹时,舅舅底气十足,倒是换了这位盛府尹上来……舅舅好像束手束脚的,刚还和我感慨官门中人不好相与呢!」 「啊这……」范三少爷脸色有些不大自然。 不管是把八姓十二家敲了一遍竹杠的盛府尊,还是这位盛府尊后面那位安城侯,都让他恨不能失忆才好。 「哈,哈哈,哈哈哈,其实……我爹说的对!小表妹啊,这官门里面儿的人,最好还是敬而远之,少打些交道,对自己的身子和荷包都好!」 「……」韩咏集脸上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早就觉得白跑一趟的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来这儿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府衙的官吏也嘀咕着,不清楚那个押送过来的奴儿罕人会不会投诚。 「啊,邱同知,就刚刚,刑房那边儿传信儿,说府尊大人让衙役将范值带了过去。」 半刻钟后,又有杂役前来报告:「邱同知,府尊她、她她,竟然又让人把贾裳叫了过去……您说,府尊大人该不会是想要绕开咱们,在旁的地方审案子吧?」 他这话声刚落,又见一个文书小跑着前来:「邱同知,府尊大人把那奴尔罕商人也提走了!」 半晌一句话未说的邱同知:「……」 第八百八十九章:代言 贾裳府里的奴尔罕商人名叫蒲耐,据说是奴尔罕王室一个公爵的儿子。 据他所说,因为不是家中长子,爵位和大部分产业与他无关,所以才在大楚和奴尔罕之间往返,做起了两国的买卖。 这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那颇具欧罗巴风情的面容,看着的确英俊。 盛苑是在大楚京都的权贵圈儿里长大的,只从对方稳定发挥的言谈举止和自然到成为本能的仪态规矩看,这个蒲耐在奴尔罕应该是个贵族。 「既然阁下出自奴尔罕的上层家族,那你不应该不晓得两国现在的关系,一个贵族男子在战时潜伏到敌国边城,这意味着什么?阁下想必是已经做好舍身取义的准备了?」 「噢~~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尊敬的城主,我……」 「本官是一城之主官,可不是你说的城主!」盛苑不等他说完,立刻打断,和气的摇晃着手指,「不过听阁下的言语,似乎对大楚语言不很熟悉?那你平时怎么和大楚合作的呢?」 「好吧,尊敬的府尹女士……」 「你又错了!府尹是官职,而官职本不该和性别挂钩,所以你唤本官一声‘大人尚可,加上女士这类字眼,那就不严肃了。」 「噢!好吧!」蒲耐妥协的举起手,「请您不要误会,主要是我从没见过女性官员,一时孟浪了,还请您不要计较。」 盛苑笑了笑:「本官听说,你们奴尔罕现在的君王也是一位女性,怎么还对本官的位置感到诧异?」 蒲耐摇摇头:「尊敬的府尹阁下,我们奴尔罕只有女王,而女性官爵却未尝一见。」 「很有意思。」盛苑敲了敲桌面,「不过,阁下应该晓得,本官将你请来,可不是聊天的。」 蒲耐闻言,那英俊的脸上露出无奈:「您可以认为我为了丰厚的回报铤而走险,但是,我必须声名,我只是个商人。」 「商人看重的利益,也不一定就是经济利益……对吗?」 蒲耐耸耸肩,摊开手:「我记得你们大楚有句格言,好像、好像是说……哦,对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尊敬的府尹阁下,您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阁下对大楚了解的很清楚啊,不过,本官觉着,了解是一回事儿,亲自体验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当然,您要是想体验一下屈打成招,本官也可以成全。」 「哦,不不不!」蒲耐脸色微变,连忙摆着双手表示拒绝,「府尹大人,您这可不是大楚惯有的待客之道。」 「可是客人也分很多种啊!」盛苑很诚恳的看着对方,「就看阁下自认是哪种咯!」.z. 蒲耐迎着盛苑的目光半晌,终于泄了气,双肩往下一垂:「若是我将阿戎在边城的关系作为交换,能不能换取府尹您的友谊?」 「那要看是跟谁的友谊。」 「……」 蒲耐听懂了,眼前这个女府尹是说他没资格充当友谊连接的另一方。 「那么府尹阁下能不能替你们的皇帝做主呢?」 「蒲耐阁下,本官需要再次纠正你的措辞,在我们大楚有一句古言,说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本官是朝廷官员,可以代天子牧民,可以为皇上管理国家,可以充当陛下之耳目,但是却没有资格替皇上做主。」 「好吧,要是这样的话,我和府尊阁下差别也不大,咱们不过都是帮着各自的皇帝陛下传达意见,充当斡旋的代言人罢了。」蒲耐感觉自信很多,连腰板儿都挺直了。 「本官是大楚官员,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一城之主官,可为陛下代言不假,但是本官凭什么相信你,你身后站着的就是 你们那位女王?」 「因为主动配合阿戎和你们大楚宣战的,是奴尔罕的摄政王,也就是我们女王的亲叔叔,而我们女王御极至今,已有数载,早就到了亲政之时。」 盛苑目光闪了闪,脑海里将蒲耐说的情报和内卫提供的信息对照了一番,虽说都对上了,可嘴上却仍道:「阁下说得很好,可还是不够,毕竟口说无凭,不是么?」 蒲耐没想到眼前这个容貌过人的女府尹这般难缠,犹豫片刻,叹气:「我有一个烟斗让你们的人搜刮走了,如果还能找到的话,我想我可以提供证据。」 「烟斗在这里。」一个爽朗的男声打窗外传来。 蒲耐吓了一跳,不自觉的看了过去,就见一个英俊的男子拿着他那个烟斗傻笑。 盛苑看着那个相当于平常烟斗三倍大的烟斗,有些无语。 这么大的烟斗,就没人觉着奇怪吗? 「给他吧。」盛苑见安屿把玩着大烟斗,想要亲自动手拆卸,忙不迭让他将其还给蒲耐。 这玩意儿还是让他自己动手拆比较好。 「好。」听出盛苑话外之意的安屿很配合。 只见他一手用匕首抵着对方的脖子,一手递过去烟斗,出声警告:「对着窗口拆,不许对着人!但有不该有的动作,就看看你和本侯爷谁更快了!」 「……」蒲耐无奈的感受着脖子上那寒铁传来的凛然之意,老老实实的拆了大烟斗。 一封叠起来的信,就是这时候掉落下来的。 「这是女王的亲笔信,上面还有她和太后的印章。」 蒲耐展开信,就要递过去,却见一直和他说话的女府尹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双手套。 盛苑隔着手套接过信件,示意安屿盯好他,便低头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您认识奴尔罕文字?」蒲耐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一个了解外国文字的官员。 盛苑笑了笑,算是回应了。 信上的文字是标准的印刷体,读着并不费劲,不过盛苑认识的有限。 而这有限的知识还是她哥当初教给她的。 她记忆好,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可也就是这样了,毕竟她之后没有再继续学习。 现在能成篇读下来,主要归功于帮忙翻译的系统了。 「很好,那你说说吧,现今整个边城还有多少像你一样悄悄藏起来的人?」盛苑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问题,把蒲耐问懵了。 第八百九十章:落印 「苑姐儿,你真要见那个啥子女王?」蒲耐被押下去,安屿立刻试图劝说盛苑放弃这个可怕的想法儿。 「先不说这人身份真假,就算是真的,你这一府之主官岂能无诏出国?你只要动了,京都里那群谏官就要群起而攻之了,即使皇上想保你也不容易!」 「谁说我要出国了?」盛苑放下笔,吹了吹刚出炉的奏疏,「而且,谁说我要无诏而动哩?喏,会面的时间安排在一旬之后,足够这本奏疏来个往返了。」 见盛苑安排妥当周全,安屿松了口气,没问奏疏内容,只是点头说好。 不过他还是不赞成盛苑去见奴尔罕的女王:「主要是,这太冒险了些,毕竟我们对对方的了解,除了蒲耐的一面之词……哦,对了,还有这封真假难辨的秘信,除此之外,我们其他情况不得而知,这样的情况下,轻率而行实为不智。苑姐儿,你以前可是常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而今怎么忘了?」 盛苑见他表情激动,那样子像是恨不能把她原地定住才好,也不急着辩驳,只是反问:「你怎么就确定我对那边儿的情况两眼一抹黑?」 若真是信息不对等,盛苑才不会走这一步险棋。 「……」安屿被问得一怔,眨眨眼,想到盛苑的性子做派,不由小声试探着问,「可以细说说不?」 「你等等。」盛苑回他个眨眨眼,走到书架前,用钥匙打开一个抽屉,扭头看他,「你先闭上眼。」 安屿当即合上眼睛。 盛苑变戏法似的从空荡荡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枚小印。 嗯,从系统在手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启用随带的空间。 果然,不用不知道,一用还想要。 「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盛苑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安屿当即睁开眼。 登时,眼前一枚双头印闯进视野。 「喏,印泥、纸张,都给你,你试试!」盛苑示意安屿接过小印。 他也的确按着吩咐照做,很快,两枚图印清晰的落在纸上。 安屿看着清晰可见的落印,瞧着有些眼熟。 直到盛苑将奴尔罕女王的秘信递过去,让他对照着瞧,他才赫然发现,这两枚落印,分明是代表奴尔罕女王和太后权力的印章! 「苑姐儿,你这……什么时候造出来的假印?」 安屿此刻对盛苑佩服得五体投体! 面对他那双亮晶晶的、充满好奇的眼眸,盛苑无语的翻眼:「拜托,这怎么能叫造假印呢!这分明是复刻!复刻你懂吗?这是成比例的模型!」 「……」安屿挠挠头,心说,这不还是造假吗! 「不过你怎么把两个印章合在一起了?」 「两个带着累赘,这样多好,一上一下,且丢不了呢!」 安屿点点头,说了句挺好,而后,实在忍不住,又问起了盛苑弄这假……哦,不是,是复刻这两枚印章的初衷。 「边城虽是重地,却毗邻阿戎和奴尔罕,远景京都皇城,自然要准备的周全些。」盛苑把玩着印章,让安屿对照两份图印的细节,接着说,「奴尔罕投递给大楚的国书可不少,只要皇上同意了,拿出来誊抄拓印一下他们的印章图案可不是难事儿。」 的确不是难事儿,就是可怜系统了,在扫描了原图之后,就开启了核对的工作,基本上,她画了多少份印章图案,它就跟着对比了多少份。 偏偏盛苑还是个喜欢亲力亲为的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坚持提高个人实际能力而不是让系统弄虚作假。 于是,在系统空间的辅助下,经历了无数次联系的盛苑,其印章作……嗯,印章仿制技能得 到极大提高,基本做到了看一眼就能即刻复制。 可以这样说,她现在的复刻技能,基本上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了。 「离京之前,皇上曾让各国驻京使者帮忙参译他们的国书,看看原件和译文之间有无不符、谬误之处。」盛苑得意的扬起头,「里面混合了一些抄本,安排在了前面……结果,无一人发现不同。」 「……」听完这些,安屿沉默片刻之后,幽怨的瞅着盛苑,不乐意的问,「苑姐儿……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你还掌握了文书做旧的本事?」 这次轮到盛苑无言以对:「……」 「好吧,就算是这份秘信是真的,可是……上面儿说啥了?」安屿倒是想起正事儿了,不过想要劝盛苑不要贸然行动,他需要知道信里的内容。 可惜,他能听懂阿戎语言,能看懂阿戎文字,却对奴尔罕的语言文字七窍通了六窍。 「上面儿说,她想跟咱们大楚皇帝谈谈边界问题。」 「???」安屿拧着双眉,哼了一声,「这不是三国正打着呢,等到战事结束,边界划分就不是问题了!」 「信里说,若是她当政,定然不与大楚为敌,届时从它和阿戎那边儿划出一地,权作两国之缓冲,以此缔结万世不战之盟。」 「哟,这口气够大啊!」安屿嗤笑一声,「怎么着,是想让咱大楚帮她打倒他们的摄政王?」 「奴尔罕的事儿,咱们大楚鞭长莫及,怎么可能掺合?有句话说得好,疏不间亲,他们叔侄之间的事儿,他们自己解决就好。」 安屿认同,使劲儿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苑姐儿,你这样的通透,怎么还想去见她呢?」 「有些话,亲自说、面对面说,更清晰……我们的意思可以明白的说给她听,同时,也可以看看这位有想法儿的女王,就是怎么样的人。」 「有这个必要吗?」安屿不认为那位受到掣肘的女王有何可见的必要,「她和她叔叔之间的博弈还没个结果,谁晓得到最后,皇位实际归属给谁?」 「也许见这一面,就能大概猜到谁胜谁负呢?」盛苑觉得自己看人能力不差,说不得可以试试看。 「……」这次安屿倒是没再反驳,不是因为他让盛苑给说服了,而是他太了解盛苑的脾气咯,她这样说,其实就代表着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第八百九十一章:殿后听政 延平帝下了早朝,刚到了览政殿,就见皇后盛蒽对着奏疏板着脸。 不用猜,定然是那帮谏官又找到了奇特的角度攻讦远在边城的盛苑了。 「皇后,这回他们又从哪方面弹劾朕的小姨子了?说出来,让朕乐呵乐呵。」 原本正想记住这几个官员名字的盛蒽闻言,哭笑不得,起身行了个礼,嗔说:「哪有您这样的,这是嘲笑谏官呢,还是打趣苑姐儿?」 延平帝笑着坐下,任宫女内侍伺候他更衣擦手,忙活一通够,这才长舒口气,拉着妻子的手,一齐盘坐在榻上。 他捡起几本奏疏,粗略的瞧了瞧,就漫不经心的扔到一旁,跟自家皇后边吃早茶边说起了小公主罴娃的可爱日常。 说着说着,延平帝放下碗筷,幽然一叹:「蒽姐儿,过些时日就到了封笔过节的时候了,等到过了年,重开政事,你就跟着朕上早朝吧。」 「哐当。」盛蒽的勺子落在碟上,茫然之后,她便面露惊惧,颤声道,「皇上……你可是不爽利了?」 延平帝见她表情急切、语速匆匆,言辞之间竟忘了用敬语,不由有些熨帖:「莫急!莫急!朕好的很,御医昨儿不还请过脉了?你若不放心,待会儿他还来,你且盯着就是。」 听他这般说,又仔细打量了他脸庞好半晌,发现面容红润,盛蒽这才松口气,而后不由有些埋怨:「皇上,您好端端的,怎地这样说?」 延平帝待气氛缓和许多,这才再次正色以对:「虽说朕这身子尚且过得去,只是多虑多思之后仍感疲惫。你也听御医说了,朕需要休养,可是朝政一日不可耽搁。皇后啊……蒽姐儿啊,朕需要帮手。」 他说到感慨处,情不自禁的攥着盛蒽的手:「可这世上,能让朕全心信任的,唯有二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罴娃。只是罴娃才多大?她还是个只知道啃自己脚丫的娃娃,朕不依赖你这个妻子,还能依赖谁?」 盛蒽感动之余仍然摇头:「皇上说得好没良心,自成为皇后以来,这些奏疏何尝一日离手?您教我看奏疏、知国事,我亦帮着批阅筛选,这还不够吗?」. 延平帝也不着急,笑着摇摇头:「自然是不够的,朕想你可以和朕分析时局、鉴别忠女干、定夺大局……你若不亲自走上朝殿,又怎么能以朕的思维帮朕分担呢?」 「这……」盛蒽犹豫片刻,苦笑,「只怕朝上那些大臣要跟咱们闹了。」 「不着紧,想要让他们适应你的存在,自然不可一蹴而就,咱们可以分步而行,第一步,就从外臣不知道的殿后听政开始吧。」 「殿后听政?」盛蒽松口气之余,又有些纳闷儿。 延平帝得意的摇晃着脑袋说:「朝殿有一间殿后室,就在御座之后,只有一墙之隔,殿前议论之声清晰可闻,蒽姐儿暂且于后听政,想来无人多言。即使有人知晓,朕可以需要皇后照料为名,让他们闭嘴。」 第八百九十二章:将见面 殿后听政说好了,延平帝打算带盛蒽先去朝殿的殿后室瞧瞧,当然,在此之前,他要先和妻子分享一下妻妹盛苑的奏疏。 “简直胡闹!”盛蒽忍着怒意看到最后,一拍桌案,“她怎么敢啊!” 延平帝吓了一跳,看着盛怒的妻子,他还是鼓起勇气,安抚的同时顺势给盛苑说个情:“她也是好意,你是知道的,文臣么,最喜欢玩儿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听您这意思,莫不是要依她?”盛蒽不傻,即使让担忧和怒气扰乱了理智,也能品出延平帝话里的意思。 “她要不是自家妹子,朕就依了。” “……”盛蒽那飙升的怒气值瞬间顿了顿,气笑了,“您这不还是拐着弯儿说支持那丫头的主意嘛!” “呐,皇后啊,你试着把苑姐儿当大人看,你就会理智许多。” 盛蒽闻声闭了下眼,脑海里小妹的形象刚浮现,立刻就变成了罴娃的身形,片刻后,她没好气儿的睁开眼,嗔说:“我做不到!一闭眼就是她小时候那胖墩墩的形象,走路嘎吱嘎吱像个小鸭子!” “……”延平帝没说服妻子,反而让妻子的形容给逗笑了,不过笑过之后,他叹了口气,“也不知罴娃长大后,会是怎么个样子。” 他这话说得凄凉,登时把盛蒽一腔怒火浇灭了。 她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发出声儿:“皇上何必着急,小孩子长得可快了,一眨眼就成大人咯,到时候,您只怕是要对着长大了的小丫头感慨,还是小孩子时可爱了。” 延平帝本也无意刺激妻子,不过是一时情起,感叹一声罢了。 两口子对着沉默半晌,默契的抓住对方的手,摩挲好半晌,才若无其事的继续刚刚的话题。 “皇后,我们要考虑一个现实,那就是奴尔罕国内的权力相争,势必是我们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取得对战阿戎胜利的机会,我们不可不试。 更有,苑姐儿现在的位置,可真真是应了那句‘天高皇帝远’,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们就是反对,她若是要一意孤行……你认为,又有谁能拦住她呢? 届时人家苑姐儿立了功,朕还能当着朝臣的面儿,说她这是无诏之举?” 延平帝和颜劝说:“皇后啊,要朕说,咱们该欣慰才是!这至少,苑姐儿行动之前还知道跟咱们通气儿,没跟咱们先斩后奏,这就是进步啊!” “……”盛蒽无语的翻了翻眼。 她怎么不晓得皇帝现在的要求这么低了。 “皇上既然觉着此举利于朝政,我自然不好反对,不过……” “朕自然安排人手多家保护!” 皇帝都这样说了,盛蒽只能悻悻作罢,只是内里多少着急担忧,唯有她自己清楚了。 …… 盛苑自然不晓得,自己一封奏疏,竟然引得姐姐和皇帝姐夫那么多感叹。 她现在忙着安排和奴尔罕女王的见面。 之前一招李代桃僵,让蒲耐扮作旁人遁走城外,稳住了内外关注的人,也和那位即将巡视边疆的女王联系上了。 眼瞅着见面工作筹备完毕,就等着皇帝密诏这股东风了。 第八百九十三章:府尹出来了 “老爷,盛府尹出了府衙!”章肆才用过早餐,就听管事儿的匆匆来报,登时额头上的青筋抖了抖。 “之前天气和暖的时候久居不出,现今冰天雪地的,她竟然舍得出来了?” 章肆喃喃说了一声怪哉,抚着扳指琢磨片刻:“其他那几家都知道吗?” “老爷,他们怎可能不知晓呢?现今的衙门口,那是万众瞩目啊!” 管事儿的此言,把章肆给逗笑了:“你这家伙,不会用词儿就莫瞎拽,还万众瞩目呢!” 说完,他哼了一声:“不过也是,守安城的势力都盯着那儿呢,即使你老爷我不晓得,他们也不会不知。” 管事儿的在旁搭腔:“老爷这话可是看低了大家,咱章府的人可不比旁人差!” 章肆摆摆手:“你分出人手盯着那几家,尤其是那个章家,记着,莫要让他们发现。” 管事儿的说了声是,见他没有其他安排,便行礼退去。 章肆这才叫来丫鬟,去喊侄女章萍其。 “你说,府尹有意巡视州县?!”听到章萍其的话,章肆将信将疑,仔细打量着侄女儿那张沉稳文静的脸,见她目光清澈、不躲不闪,倒是信了几分,“可是府尹亲自跟你说的?” 章萍其颔首:“您知道,我常常厚颜去府衙造访,盛府尹每每都与我相谈甚欢,不过上次前去,临别之时,盛府尹怕我扑空,故而让我暂时无需前去,待她归来再叙不迟。” “巡视州县?”听侄女这样说,章肆倒是不怀疑了,只是觉着,以这位那能折腾的劲儿,只怕周边要热闹了。 “待我修书几封,给这热闹添些柴火!”看着侄女离开,章肆忙不迭移步书房,迫不及待的磨墨写信。 …… “糟糕!府城的那位要下来巡视了!赶紧把师爷喊来!” “快快快,召集三班六房,商议对策!” “怎么就她这样麻烦?前面的府尹都没她事儿多!喊上里长、村长,务必不能有所疏漏!” “天寒地冻的,她不怕冷啊?!还让不让我等小官活了!赶紧把胥吏家丁都派出去!查!咱们先自查!” “不对!不对!这人该不会是特意下来找麻烦的吧?!快!快!快!把朝廷邸报和府城公文翻出来,让文书们对照着瞧瞧,看看咱们都配合了吗!” “赶紧!赶紧哒!赶紧叫人先在咱们州/县里查上一波儿!有问题的二话不说,按着规矩,该逮的逮该抓的抓,记住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盛苑巡视州县的消息一经传开,守安城辖下各个州县的官员便是一惊,才缓过来,就是一番调兵遣将。 他们一边儿让属下开展自查自清工作,一边儿忙着和其他州县的官员互通消息,务必让这个明显是找事儿的府尹抓不到他们任何一丝一毫的错处。 盛苑虽然不晓得底下那些官吏的腹诽,不过瞧着尾随他们队伍的人手愈发增多,也清楚大家的反应不小了。 “简直欺人太甚!”安屿气得摔开车帘。 这样明目张胆跟踪主官的行径,让他感觉受到了轻视。 此等不把苑姐儿和他放在眼里的行径,让他很得牙根痒痒。 从小到大,他和苑姐儿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阳奉阴违!井底之蛙!鼠胆匪类!” 安屿滔滔不绝的冲着窗外输出成语。 自己跟自己对弈的盛苑:“……” 得嘞,这棋局是没法子平心静气的研究了! 无语的将棋子扔回到罐子里,她让安屿冷静一些:“这里毕竟不是京都,在他们看来,咱们是过江龙,本就该趴着、窝着、老老实实盘着!而今咱们还能折腾折腾,已是给了咱们极大颜面。” “难不成咱们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安屿觉得自己想要甩鞭子的手又蠢蠢欲动了。 “是要感谢他们。”盛苑莞尔,朝他点点头。 “啊?!”安屿不可置信的瞪圆眼,很难相信他听到的话。 他家苑姐儿啥时候改了性儿了? “就是要感谢啊!要不是他们,我这个府尹怎么会想到,府城还有这么多好用的劳力呢?”盛苑掀开窗帘,好兴致的看向远处。 “我没听懂啊!府城的工程不是完成的差不多了?” “阿戎是威胁,奴尔罕就不是了?守安城三面临城一面靠山,需要重点建设之处非正面城门一地,两侧城墙更要谨慎以对。” “你怕守平、守宁两地……守不住?”安屿闻言一凛。 盛苑叹口气:“我希望他们可以守住,不过,朝廷大军不可能永远都在守宁城换防,所以我们不能不做打算。” 还有一点,盛苑没有明言,那就是朝廷大军不可能无限期的和阿戎、奴尔罕打下去,总要有一个决断。 她爹之前来了封信,关切之余,提起了幼年她落水之事,还让她要以此为鉴,莫要涉险。 这信看着就是一封普通家书,可是她却觉着,这封信的字里行间,充斥着“小心你大伯”几个大字。 盛苑觉得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不过,既然起了疑心,自然要有对策。 为此,她特意代入大伯的视角,用对方的做事风格看待战事:如果没有掣肘,那么舍了守安城,斩断阿戎的草原作战优势,误导对方进城,成全守平、守宁二城合围之势,以期剿灭对方大股势力。 虽说这个法子在盛苑看来,未必会按计划进行,不过,她大伯向来是三分可能就会积极行动的主儿,说不定真能做的出来。 毕竟,守安城的防御工事质量有了极大的提高,真有来犯之敌,光是守城就能消耗掉对方很大的兵力。 正是因此,盛苑才会积极促成和奴尔罕女王的会面,才要想方设法增加府城的防御能力。 不过这些基于猜测的安排,不能对安屿直言。 这家伙气性很不小,若是知道了她的猜测,只怕会借力打力,利用内卫盯着她大伯。 安屿虽然懂得分寸,可内卫那儿却不可把握,若对战之际出现内讧,让敌人钻了空子谋算,她也好、安屿也好,谁都付不起责任的。 第八百九十四章:发落数州 盛苑巡城开始后的第三天,两个消息传遍了官员乡绅翘首以待的州县。 好消息,府尹大人似乎无意逐个巡检,随机抽检虽说没有定数,总归让大家有了松口气的机会,大多数官吏乡绅都坚定的认为,“被抽中的定然是邻州/邻县”! 坏消息则是,府尹大人的确是找事儿去的,才巡检了六个州县,就已经发落了一半儿的官吏。 这样震撼的消息,令等待盛苑抽中的官吏慌乱不已。 “这主儿是真打算拿咱们当政绩刷啊!”听到消息的人,嘴角儿刚弯起弧度,就又颤抖着落下,顾不得多想,先叫人去打听,试图找出那些被发落的州县的共通点。 盛苑的踪迹其实很好打听,她一路行来不遮不掩,大大方方的沿着守安城边线巡视,似乎就是要告诉大家,她很在意府城的边界线。 这让内部州县的人松了口气,尤其是底气不足的官吏,更是擦着额头,默默地感谢那些替他们承担火力的州县。 “大人,打听清楚了!受到发落的平逸州,是因为一个女郎拦轿喊冤,状告堂兄抢了她到县学借读的名额。府尹大人直接占了平逸州州衙,当堂审案,只一个下午,就顺藤摸瓜出了数个类似案件,据说当天就扣下了知州,说是要上报吏部,废黜他的官阶官位贬为庶民!” 听到信儿的五荣州知州打了个寒颤,抖着手催他说:“具体有多少人受了连累?” “那可多了去了,有关系的训导、教谕、州同、州判,还有那礼房的官吏,以及三个乡绅家族族长受了牵连!据说,这会儿平逸州里的衙役家丁都被聚合起来,不许擅自行动,平逸州的治安被从军队退下来的兵员接手了!” “!!!”五荣州知州的双下巴为之一颤。 “快!赶紧派人加强巡逻,尤其要关照那些女郎性情刚毅的人家!”五荣州知州生怕自己赴平逸州的旧路。 可跟他汇报的管事儿闻言,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大人啊,曲安州知州被发落,就是因为他吸取了平逸州教训,让人去官学询问,将学校里那些要强冒尖儿、泼辣暴躁的女郎给看管起来。 却不想,学校的学生们无有冤屈,倒是底下县城里有几个遭受磋磨的妇人欲效仿平逸州女郎以脱苦海,听闻曲安州被把持的水泼不进,自觉无望,竟集体投河了! 其间有个妇人的幼妹听此骇闻,悄悄到官学寻她兄长,那郎君惊闻长姐受屈,联合了同窗,特特组队拦了府尹的车队大声诉冤。 这会儿,曲安州也让府尹筛选了一番!” 五荣州知州晃了晃胖胖的身子:“快!快去叫人自查,看看有没有受冤的女郎,本官、本官先于府尹替她们做主了!” “大人,此举虽好,却不可大张旗鼓!”回报的管事儿连忙提醒,“合途州知州就是大张旗鼓的要查,吓得那些涉事家族想要先下暗手,结果发生冲突,动静太大了,邻居听闻生怕连坐,悄悄给府尹报信儿去了!合涂州因有通风报信之嫌疑,连同有关人员都被单独关押,进行甄别去了!” “合涂州那位就是没有通风报信,依然有认人不清、办事不利之嫌!这回铨叙的评价够呛了!”五荣州知州喃喃说完,红了眼睛,悲怆之情涌起,“这、这、这……这还有本官能走的道儿吗?” 说到最后,他怒发冲冠,拍着桌子痛问:“就没有个给出正确示范的州县吗!” 管事见他看像自己,悄悄的吞吞口水,摇摇头:“其余三州都没有这等冒名顶替之事。” “……”五荣州知州眼眸一亮,连忙叮嘱,“让可信的衙役家丁现将咱们这州衙给围了,许进不许出,更不允许人员向外通信!本官要先查官吏再问学校!定要在府尊大人到来前,现将蛀虫禄蠹捉出!” …… 盛苑不晓得自己小小一番动静,牵动了多少官员的情绪,她这会儿尚坐在合涂州州衙,跟安屿复盘这段路程的行动。 “此六州毗邻守宁城,而今守卫、衙役皆换,算是半掌握在咱们手上了。” 安屿敬佩的瞧着盛苑,赞叹:“还是你有办法,一根探路杆就惊了不少蛰伏的虫豸。” “哪里算是我的功劳哩,不过是借题发挥、临时谋算了一把罢了。”盛苑笑着摇摇头,主要也没想到她才打瞌睡就有人递来了枕头,一切纯属巧合。 她这般说,安屿只视之为谦虚,在他看来,苑姐儿能这么快作出反应,定是有备而来……若说没有预案,他是不能信的。 第八百九十五章:五荣州 五荣州有个多河县,多河县外围有条河,就叫多河。 多河宽广明亮,清澈的河水湍湍流向一汪名为雅特哈的湖,这面雅特哈湖有一半儿归属于奴儿罕的边陲小城,雅特哈城。 雅特哈湖约有百丈宽,一年中有大半时间是冰冻着的状态。 沿着雅特哈湖登上岸,前面就是一条密林,密林之后,就是雅特哈城。 “府尊大人,县城临近河的这面城墙,上月就加固了一回,瞭哨、巡防队更是派人十二个时辰轮换值岗,向来不敢疏怠。” 城墙的瞭望台上,五荣州知州吸着肚子跟在盛苑旁边汇报。 盛苑瞅了这个胖墩墩的知州一眼,点点头:“若是敌方在河里下毒,你等可有应对措施?” “!!!”五荣州知州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这位女府尹一开口,就说这样炸裂的可能,双下巴登时抖了一抖。 “五荣州,你这样盯着本官是何意?莫不是,汝等以为攻城打仗是过家家做游戏,敌人跟你们逗着玩儿呢?”盛苑蹙了蹙眉,对这位知州的反应不大满意,“本官没指望你等官员上马杀敌,可是难不成舞文弄墨习惯了,汝等连应对敌情的反应都没有了吗?” “下官愚钝!”五荣州知州吓得肚子直哆嗦,忙不迭告罪,“府尊大人莫恼,下官从今往后定然谨记居安思危,时常演练敌情应对,定要做到有备无患!” 这人反应虽慢了些,却胜在态度良好。 想到五荣州在她到此之前,先行查处了一部分官吏、控制了几个妄图动摇官学公平的家族,待她到来之后,主动配合换防不说,还将一些重要资料、以及自省书递上,倒是让她省了不少事儿……盛苑不免对他宽容几分。 “那你对敌人投毒这个可能,可有应对之法?”缓和了表情,盛苑又问了一遍。 五荣州知州不仅有着灵活的底线,还有灵活的头脑,这不,反应过来之后,他便积极献言:“下官以为,只要约束百姓不要凿冰捕鱼,倒是无有中毒之忧,毕竟这边儿的百姓大多饮用井水,便是靠近这边儿的村子,基本上也是靠从山上蜿蜒而下的泉水洗衣做饭的。” “难不成多河上冻之后就不开化了?”一旁的安屿觉着这厮在靠小聪明糊弄盛苑,登时不乐意了。 他在苑姐儿跟前儿都老老实实的,这家伙怎么敢糊弄人? “吾看河附近有不少支流沟渠,想来也是饮水灌溉之用吧?怎么着?人家奴尔罕傻,给你们下毒都只选冰寒地冻的时候,等到冰消雪融,他们就不来了咋滴?” “这……”五荣州知州被呛了一顿,也不敢生气,忙说,“是下官考虑不周!是下官考虑不周!下官这就派人在城外巡视,这样刚好和城墙上的瞭哨彼此呼应,就算无法阻止他们行事,却能发现情况,有所应对。” 盛苑点点头:“多派一些弓箭手在城墙待命,还有就是在城外做些陷阱机关,不求威力多大,只要可以示警就好。” “下官即刻督办!”见盛苑态度平和,不像她旁边儿那位爷似的吓人,五荣州庆幸之余,亦不敢耽搁,赶忙表明态度。 “过两天,本官会派人过河侦查,你这个知州要做好防守,务必做到‘城内城外、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不等五荣州知州松口气,盛苑就顺手扔出了一记响雷,把他吓得差点儿跌了个跟头。 (本章完) 第八百九十六章:两贾 出行一趟,不仅临近边界的州县都换上了可靠的人马,就连修葺多处城墙的人力劳役也得以扩充。这对于盛苑而言,可算得是收获满满了。 不过对于府城的那些望族人家而言,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大哥,我这一族得用的护卫家丁本就不多,可她一个府尹经过竟然征收了五成!」小贾氏家主贾稔跑到大贾氏家主贾秧面前抱怨。 贾秧尚未说话,一个女郎的嗤笑声从门外冒了出来。 面色不悦的贾稔刚要呵斥,却发现笑话他的是贾秧的独女贾裳。 顿时,怒斥的话在舌尖儿上滚了一圈儿,而后稳稳落回到了肚子里。 外面的人都说堂兄早已厌弃这个女儿,他却不大信。 即使换做是他,就算是再生气,也不可能真的对自己唯一的骨血不理不睬。 想着自家儿子过继给了堂兄继承这一族的产业,贾稔无视了贾裳的一切挑衅和嘲弄。 「大侄女儿,你今儿有闲情看你父亲了?」贾稔一脸慈爱的开着玩笑。 和表情严肃的贾秧相比,他反倒像是贾裳的亲爹。 可惜,贾裳不买他账。 「还不是侄女儿听闻府尊大人借调了您府上不少的家丁护卫,微辞很是纳闷儿,所以过来瞧瞧。」 贾裳的戏谑直言,听到贾稔耳中,竟让他的表情差点儿龟裂。 到大贾氏的府里看小贾氏的笑话?! 亏她说得出来! 贾裳才不管贾稔高不高兴,她现在只管自己愉悦。 「堂叔,不是侄女儿说您,您说人家府尊例行公事出巡视察,您们这些名门望族怎么好派人擅自缀在后面跟着?还好像生怕别人不晓得,派出那乌泱泱的人马!这知道的是你们想要打听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尊大人率军攻打奴尔罕呢!」 贾裳奚落的很开心:「这下好了吧,不仅当初跟着的人马被抽调当了劳役,人家盛府尹还以此为敲门砖,把你们各家护卫家丁调走不少吧?阿爹,你这府上也没少往城墙边儿上送人吧?」 说到最后,她乐呵呵的盯着亲爹瞧,一说话就是能把他爹气冒烟的调调儿。 有贾秧对照着,贾稔刚刚的不满缓缓的降了下去。 「守安城八姓十二家本就是为了安定府城存在的,现在府尹给大家守护府城的机会,这是朝廷给予的荣耀,是吾等为府城贡献力量的机会,这可是好事儿!两贾氏唯有感激。 不要说是府尊大人只抽调走了一半人手,就是全掉走了,那也在所不惜!」 「此话当真?」贾裳闻言,好像看笑话似的。 贾秧垂眸哼了一声,旁边儿的贾稔见状,眼珠儿一转,一改之前的心疼,反而笑着点头说是:「府城说到底,还是八姓十二家的府城!俗话说得好,铁打的八姓、流水的府尹,咱们给自己修筑城墙,何来郁郁可言?」 他说的义正辞严,好像之前跟贾秧抱怨、说小话的人不是他似地,这样的演技,贾裳都要收起些许轻视了。 「既然这样,那爹爹、堂叔,就再抽调一半的人手过去吧!」 贾稔闻言瞪圆了眼睛:「……」 他懂了,这丫头不是特意看他笑话来的,分明是冲着拿他这个叔叔当垫脚石来的! 想到这儿,他猛地看向一直不语的堂兄。 见堂兄气得胡须都哆嗦,贾稔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堂兄和这丫头谋算好了。 想到这儿,贾稔有了主意,当即怒喝言:「我说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快就从府衙出来了,府尹好像只是关你一关,就礼遇有加的把你送出了府衙,原来你早已投靠她了!」 「府城百姓配合官府安排,这是本分啊!堂叔何必刻薄侄女儿呢!」 贾裳见贾稔还想狡辩,登时抚掌笑言:「要我说,堂叔也不要争这口舌之利了,毕竟人家内卫在外面冻着等您拿主意呢,您要是不乐意,那侄女儿我请人家进来劝说?」 听到「内卫」二字,贾秧贾稔面色登时一变。 简单的事儿让内卫掺合进来,那肯定就变得不简单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八百九十七章:湖面上 呼啸寒风在冰湖面上打着转儿,据说每到这个时节,雅特哈湖的冰面厚度约有丈余,莫说是在冰面上行走了,就是想要捣个窟窿捞鱼也是及不容易。 早先奴儿罕和大楚无有争端时,守安城靠近这边儿的县城,有不少女郎郎君于此滑冰嬉戏。 只可惜此时见不得这般喧嚣热闹的场景了。 雅特哈湖两岸之间没有桥梁,若是两岸往返,不是划船渡过,就是像现在这样滑着冰来往。 说起来,雅特哈湖虽有一半儿归属于奴尔罕,不过奴尔罕的驻防力量并不在这附近,要想见到奴尔罕巡视官兵,上岸之后须得穿过那片密林,直到雅特哈城城外,才能见到奴尔罕士兵的影子。 「奴尔罕这是玩儿空城计呢,还是真不在乎这么一大片地方?若是不在意,还给大楚不好吗?」冰面上,安屿一张嘴就是一片哈气,几乎是瞬间,那片哈气就变成了一阵细小冰渣窸窸窣窣坠落。 盛苑站在特制木片上,两手拄着木棍,一边往前滑,一边轻声说:「据说奴儿罕的雅特哈城城墙犹若堡垒,又有地势加持,易守难攻。奴尔罕的士兵所在的哨岗,视野极广不说,还能烤火吃肉,哪里是这片不是湿冷就是冰冷的地界能及?」 「雅特哈城原本是用作互市之地,原先也不叫这名字。」安屿自从晓得盛苑的安排,就开始大量翻阅老书记载,「大燕立国时,雅特哈湖还都是大楚的领地,那片密林在更早时,就是权作充当边界线种下的。 后来,陈朝不顶用,生怕奴儿罕和阿戎合流,和奴尔罕签的边界条约里,竟然放弃了雅特哈湖的一半儿所有权,就连那片原属于自己的密林也送了出去! 也是那时,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边城才以雅特哈城之名登录史书的。」 「你要这么说,可真是小觑奴尔罕的狡猾了,《陈朝边陲志》有记载,说是在燕末时,那座边城就改名为雅特哈,还曾为此专门给燕默帝递了国书。燕默帝的朝臣还为此写了文章驳斥,后来还特意派人前去交涉,不同意他们给小城冠以大燕的湖泊之名。」 「那他们听了吗?」安屿吸吸鼻子,好奇后续发展。 「史书上记载,说是‘虽顾左右而言他,终究退之;不过《陈朝奇闻》里有个故事,发生在陈朝初立之时,其间曾提及过那座小城,就是以‘雅特哈城称呼的。」 「哼,果然!阳奉阴违、女干猾狡诈!」安屿气得又哈出了一片细冰碴子。 「先改城名,后争国境,可见其早有狼子野心。」盛苑一直觉着,奴尔罕的难对付程度,不在阿戎之下。 「可是,他们费尽心思拿到的国土,怎么还这样不珍惜呢?」 盛苑瞥了他一眼:「这里不过是他们拓展的战略纵深罢了,原本若是两军交战,咱们的人出去应战,主力对战的战场是在雅特哈城的。 可是现在,若是打起来了,前面的那片密林就能拦截一阵儿。人家奴尔罕轻而易举就将战场暂时控制在了敌人原有的国土上,从而给他们真正的领土争取更宽裕的战备时间。」 「……」安屿听得愈发憋气。 「这次见面,不是在雅特哈城城内吧?」 安屿越想也不想让盛苑进城,他们此行为了方便,根本没有带太多的护卫。 「城外密林现在不也是奴尔罕的领土?」盛苑又不傻,怎么可能那个蒲耐说什么她都照做。 对于两方而言,在密林见面更稳妥。 「就怕那个女王有诈!」安屿觉得苑姐儿大冷天过来,是承担很大风险的,若是那个劳什子女王不讲究,设伏偷袭他们可咋办? 「但凡一个行为,都是要有足够利益支撑的,我不过是边城府尹,充其量就是给两边儿传个话声,根本左右不了局势,她就算算计我,又能有何好处?」 「老盛国公之前可是在前线督战的!你是他老人家最喜欢的孙女儿……」 「家里小辈,何以和朝廷利益并提?」盛苑没等安屿说完,先笑他单纯天真,「除非那个女王毫无野心,不然,伤了我可没多少好处,反而给她那个叔父摄政王做了助攻呢!」 她从不认为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自己这个人质能让朝廷大军束手束脚,真到关键时候,莫说她大伯了,就是她祖父,也不会为了她妥协;不管是为朝廷、为百姓,还是为国公府计,祖父都只会舍小保大,到时候,说不得他要亲自弯弓搭箭,直接送她见先祖去哩。 想到这儿,盛苑抹了抹手臂,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不过,她也不是擎等着让人当人质抓的。 若奴尔罕那位女王真脑子不清楚的话,她不介意跟那儿喧宾夺主一把。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八百九十八章:慎之又慎,再三确认 虽说和奴尔罕女王的这次会面安排在了密林之间,两方却也不是真的露天面谈。 密林之间靠近雅特哈城方向,有一排奴尔罕人建造的木屋。 这里就是双方见面的真正地点。 盛苑看着眼前那一排看不出本色的雪白木屋,忍不住打量起细节。 只是她才恍然,耳畔就响起了安屿的气声:“苑姐儿,这屋里应是有暗道的。” “果然。”盛苑点点头,对奴尔罕女王的认知作了补充。 他们一行人没有贸然靠近木屋,而是环视四周,试图将原本做好的预案进行调整完善。 不过他们也没站太久,木屋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队穿着斗篷的骑士装扮的奴尔罕士兵成列的走了出来。 为首的卷发男子做了个轻的手势,用不大标准的中原语说:“诸位有请,我家陛下久等了。” 盛苑:“……” 说真的,要不是眼前这人一脸恳请真诚,眼眸透着一股清澈的单蠢劲儿,她都要以为这人是有意在谈判前打压他们呢! “贵国女王可忒守时了,我们还提前了两刻呢!”安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想这位引领人竟然一副认真的表情,颔首的同时,极其笃定的说:“我们陛下就是这样严谨。” 好家伙,这一句话,瞬时让安屿无言以对了。 本以为是唇枪舌战前的预热,不成想这只是认知差异造成的哭笑不得和无话可说。 安屿点着头啧了一声,也是真服气了。 盛苑忍着笑迈步朝屋内走去。 安屿紧随其后,目光扫过成栋,二人视线微触,之后就极默契的转开了。 木屋内部结果很是平常,一看就是专为巡逻士兵提供歇脚住宿之用。 不过他们进的这间木屋显然是个套房。 引领人站在内间的门前,顿足,看向盛苑几人:“陛下只邀请这次见面的主官。” 顿时,安屿的呼吸声,忽然加重了。 盛苑倒是沉得住气,颔首:“自然。” 说罢,双眸看向有些不满的安屿,示意他冷静些:“你们就在这儿留步吧,分出些人手来,好帮着主家放放哨,做好守卫工作。” 安屿瞧着盛苑眼眸里的自己,了然的露出笑容:“放心。” 引领人忍了忍,在帮盛苑敲门的时候,小声说:“客人放心,陛下为了这次见面,让我们的防御力量加强了数倍,定然不会有人打扰您们的安宁。” 虽说对这人的中原语言水平有些了解,可听到最后,盛苑总有种被下套的感觉。 “您说的挺好,只不过多一些安保力量,我想……我可以更安宁些。”盛苑耸耸肩,走进了那扇被打开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骑士装扮的女郎,典型的奴尔罕面孔,她见了盛苑,微微颔首,而后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顺手将小门关上。 “亲爱的朋友,我们见面了。”一个穿着盔甲的奴尔罕女郎,从左侧待客区走了出来。 “奴尔罕女王?”盛苑不急着行礼,仔仔细细将对方打量一番。 哪怕确认了对方和内卫提供的画像几乎一样,她还是让系统仔细扫描一遍。 【苑姐儿放心,她的微表情皆在我的掌握之中。】 系统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这人脸上最小的那根细纹出现变化,它都能即刻发现。 见系统确认对方面孔表情自然,没有出现易容和整容的情况,盛苑这才暂时认定这位就是女王本人。 “怎么?远道而来的朋友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奴尔罕女王湛蓝的眼眸露出笑意,“那么,为了可以取得朋友信任,我想我有必要自我介绍一番……我,奴尔罕铎译王朝第十三位皇帝,姬娜。” “您好。”盛苑拱手行礼,“女王陛下,吾冒昧的请教一句,之前屡次通信,信件可是您亲手所书?” 姬娜女王点了点头:“尊重是礼节的之首。” “那太好了。”盛苑说着话,立刻将携带的笔纸掏了出来,“在下已经开始学习奴尔罕语,不过越是接触,越是对您的书法造诣敬佩之极,却不知在下可有荣幸,能收到您的寄语。” 姬娜女王虽然不清楚盛苑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可到最后还是接受了她的请求。 她出来见面前,蒲耐再三强调了这个大楚女郎不简单,让她多加防范,不过写几个字也不要紧。 想是这样想,姬娜女王没有用盛苑准备的羊皮纸和羽毛笔,而是取出自己带来的文具,极其流利的写下了一句祝语。 【苑姐儿,字迹可以对上,纸上的指纹印也完全符合。】系统得到结果,立刻跟盛苑汇报,【如果不是替身自始至终都在代笔,那么眼前这位,应该是真女王。】 第八百九十九章:开始谈 虽说反复确认这行为让盛苑的智商显得有些平庸,不过作为实用主义者,她倒是很坦然。 毕竟,谁让她这边儿信息不对称、砝码不够多哩! 于优势不在己的情形下,想要顺利达成合作,唯有谨慎小心。 不过,即使确认眼前这个玫瑰一般明艳瑰丽的女郎九是奴尔罕的女王,盛苑依然没有掉以轻心。 毕竟在皇叔摄政王眼皮子底下积攒力量、意图反击的女郎,不管是胜是负,都不可小觑。 当然,盛苑是希望她能胜出的,毕竟和那个贪婪、野蛮、理智时常罢工的皇叔相比,她也许可以期待这位女王能听得进话。 “听闻阁下曾荣登魁首、光耀京都、文名远播,今日一见,方知阁下倾国之色不在才名之下。”姬娜女王湛蓝的眸子似乎在放光。 可惜,盛苑时常照镜子,对自己的美貌早已免疫;加之她在京都时,那是凶名在外,大多数人见了她,顾不得欣赏她的姿容,不是为她的气势所慑,就是让她的嘴皮子气晕;待到了守安,这边儿的著姓望族让她敲打的,荷包特权双双大幅缩水,众人偷着骂她奸诈狡猾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记得注意她好不好看。 故而,她习惯了人们拜服在她的能力之下,对于容貌的赞赏,她反而有些不快。 “女王陛下过誉了,若依在下看,陛下您才是艳压桃李、姿容过人……只可惜,美丽的姿容拿不到至高的权利。” 姬娜女王闻言却无有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她轻叩着桌面:“盛府尹,只不知这次会面,你能代表你们大楚皇帝做出决断吗?” “很显然,只要是为了双赢而努力,那么陛下和吾,都是带着诚意而来的,只要利于大楚、利于和平,在下的字还是能签的。” 摆明车马、划出底线,盛苑这份诚意表示的明明白白。 “我很欣赏阁下的行事风格。”姬娜顿了顿,修长的手摩挲着华丽的桌布,“不过……我是奴尔罕的女王,既是身处劣势,依然要为奴尔罕争取权益。” “……”盛苑没有言语,继续听她说着。 “当然,我也不是贪得无厌之辈,故而我有两个建议,且看贵方选择哪一条。 这第一条呢,就是由我牵制摄政王托拉斯,使奴尔罕有生力量不出国门……至于阿戎那边儿,就由贵国自行解决。 而那第二条呢,就是我们分兵合围,两国共同剿灭阿戎!” 盛苑听到最后,眸子闪了一闪:“陛下恐怕还没说完吧?不管选择哪个,都要有代价吧?” “贵方若是选择前者,那也好办,战果平分就是了。 不过,贵方若是选择后者,那我希望,你我双方可以在阿戎的现有地盘上置换一下土地,将守安城和雅特哈城迁走,留有这片旧址做地缘缓冲。” 她说着,顺手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大大的“l”:“这样的地缘战略缓冲,对于大楚和奴尔罕都是好事。” “陛下倒是颇有雄心。”盛苑虽说毫无兴趣,不过面上不显,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姬娜女王闻言,却认为这是对她的极高赞赏,顿时露出了意气风发的笑容:“我自幼喜爱大楚文化,习字作文之余,偶尔也爱写一两句诗词,尤其是上次得知有幸和大楚联手,喜不自禁之余,作了小诗一首,阁下可愿意品鉴一二?” “……”盛苑发现,前有那个引导人,后有这个女王,这帮人学中原文化,却没学着谦虚。 心里腹诽两句,面儿上还要客套,盛苑表示:“这是在下的荣幸。” 主要是,她也很好奇这位女王怎么自吹。 毕竟,推己及人,谈判桌上无废语,所有的言语都是推动谈判结果利己的策略。 这自吹自擂么,自然也是一种策略。 第九百章:谈判(上) 「【茫茫又茫茫,一重再一重;且问寰宇内,四海谁称雄。】」 姬娜女王字正腔圆的吟诵过后,湛蓝的眼眸带着几分笑意。 「陛下作的诗兼具意境和气势,令在下佩服。」盛苑似是认真回味一番,颔首夸赞。 毕竟这是外国人作的诗,品质方面不好苛求。 不过,诗言心声,其最后一联,倒是充分表达了这个尚未成气候的奴尔罕女王的雄心野望。 「不可小觑。」盛苑默默地调高了对这位女郎的警惕值。 「能让阁下这位饱负盛名的六元魁首夸赞,我以后倒是有了炫耀的资本。」姬娜女王只当盛苑是真心夸赞,满意的接受了。 「在下不才,却是从陛下诗里听出了抱负和理想……看来只待摄政王托拉斯卸任休养,陛下就能大展宏图了。」盛苑铺开纸张,用炭笔粗粗描出奴尔罕的疆土外线,「贵国地理位置可真好啊!」 听她这样感叹,姬娜女王的一双上扬的长眉抖了抖:「哦?」 盛苑权当没听出她语气词里的质疑,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对方,无声的告诉她,她可不是奉承:「虽说靠近大楚和阿戎的地域乃是冰原一片,可是您放眼西方看啊!多辽阔的版图!哪怕汪洋环绕,仍有陆路相通!更重要的是,那里气候宜人,资源丰饶,人力富足,战力适宜,可真是个能一展抱负的好地方啊!」 她越说越兴奋,眼眸似乎绽放光彩:「若是阿戎想开了,奋马扬蹄、挥军西下,只怕要一路凯歌、另立辉煌咯!啧啧啧。」 「……」真别说,哪怕是怀疑她居心叵测的姬娜女王,听到这儿也难免是心潮澎湃,只觉身体里好像有股子说不出的劲儿蠢蠢欲动。 不过,能和自家摄政王掰手腕儿的姬娜女王,控制情绪的本事还是有的。 「怎么?阁下可是怕我将来食言,所以跟这儿跟我画张大饼?」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盛苑。 盛苑依旧若无所觉似的,以诚相待:「食言与否,虽说决定权在陛下,不过决定性因素却是大楚。我中原之地富饶辽阔,向来为各方窥视垂涎,若大楚无力自保,那么多奴尔罕一个不多,少奴尔罕一个不少。若是宵小不自量力,那刚好帮着中原拓展版图,也是大家的贡献。」 「……」姬娜女王气笑了。 不过她没有打断盛苑的话,故而盛苑仍然权作不知,继续侃侃而谈:「所以,大楚并不介意女王陛下是否毁约,毕竟可靠的盟友难得,届时唯有奴尔罕一方损失罢了。」 「既然大楚不在乎奴尔罕,阁下何必冒险前来与我见面呢!」姬娜女王脸上笑容变淡。 「陛下这话有失偏颇了。」盛苑却摇摇头,认真地纠正她,「在下前来,是代表大楚、抱着极大的诚意来寻可靠盟友的。来之前,我大楚皇帝曾予在下最高权限,即,与奴尔罕结万世不战之盟。女王陛下,这般权限还不代表诚意吗?」 姬娜女王的笑容瞬时回归:「阁下不愧是名传天下的六元女郎,若是促成你我双方之盟,只怕阁下真的要名留史书咯。」 「若是女王成全,在下自然荣幸之极,不过,在下更想亲见一统欧罗巴大陆的女王的诞生。」 「盛府尹,您……可真能蛊惑人啊!」姬娜女王目光熠熠的看向地图,「不过……您就不怕我贪心吗?」 「女王陛下,奴尔罕国土辽阔,东西两线绵长,若是您执意两线作战,只会让大业宏图轰然而塌哒!」盛苑笑得格外温和。 姬娜女王轻哼了一声:「若西面尽归我手,大楚就不担心我东谋吗?」 「奴尔罕可以东谋,大楚就不能西望咯?盟约之所以存在,正是因为它可以约束彼此、避免战争……但凡雄才大略之人都晓得,征战四方为的是江山永立,而和平发展才能让江山永续。您说呢?」 「哼!好吧……阁下说了这么多,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为奴尔罕谋算吧?我想,您现在可以说说您想要的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九百零五章:知弹劾 “你说什么?”盛苑的脑袋从堆满了卷册的书案上抬起,只看她那疲惫中略有些茫然的眼眸,就晓得她刚刚根本没有听进任何言语。 安屿跳了半天脚,结果,当事人自己没当回事儿,他可真服气了。 无奈的将盛苑不知何时插在发髻上的笔杆拿下,干脆就近坐在太师椅上,愤慨的重复:“京都那帮谏官自觉没人收拾他们,又开始发癫了!咱们在边陲费尽心思固土拓疆,可他们倒好,窝在京都吃喝玩乐,全然不知外面的风波,转头就弹劾咱!简直连脸面都不要啊!” 说到气愤处,安屿恨不能立刻拔剑,飞到京都,给那帮谏官一顿好打。 不过盛苑闻言,反应却不很大,好像不出所料一般:“你以为只是谏官找我不快?” “难不成还有旁人?”安屿没多少自觉,摸着下巴琢磨,“我寻思着,咱们这些时候可没招惹他们啊!” 盛苑随手合上一本旧册,放到一旁,哂笑:“这谁说得清呢,对于逆贼者,你对抗阿戎奴儿罕就是过错,只要多犹豫一个呼吸,在他们看来,那都是对他们的蔑视和挑战; 若是官商勾结者,只要你动了不法商贾,就等于给他们的钱袋子戳洞,这种挑衅怎能忍呢?只怕结的仇大发了!” “这合着他们不是逆贼就是硕鼠哩!”安屿眼眸一亮,嚷嚷着要在各大报上揭露那些官员。 嚷嚷过瘾了,他抻着脖子问盛苑:“苑姐儿,你说,这次的弹劾和守安城几个宝贝疙瘩有无关联?” “未必只是贾、章、介、阮那几家,守安城那十三族人家,想要在守安城长久扎根,怎么可能不跟京都高官攀关系? 大章氏长房嫡女曾嫁给南地望族,大贾氏的独女贾裳也曾跟南地豪门子弟有婚约……这些人家在南地各处皆有姻亲,而南地,自古多出文采斐然之辈,远的不说,只说燕陈楚三朝,内阁大臣近乎一半儿出自南地。 以姻亲关联为名,大笔银两开路,京都有大把官员想保他们,也就不稀奇了。” 盛苑说得平淡,安屿听得却头发都要立起来了:“简直岂有此理!定然是这帮贼子打小报告了!好啊!咱们尚未清算他们,他们先给咱背后捅刀!看来,还是咱们太和善哩!” 盛苑瞥了他一眼说:“总有收拾他们的时候,急什么。” 安屿却恨不能现在就抄家:“前儿蒲耐代他们女王给咱送了册子,那里可都清楚记着勾结阿戎和奴尔罕的人家!他们可别想抵赖!” 原本的册子,盛苑早就通过内卫递到京都了,现在他们手上的那本是誊抄版。 “只是……”痛斥过以韩俭让为代表的官员和守安城望族的安屿,又说起了延平帝,“皇上这是抽……咳咳,这是怎么想的?怎么轮换着让朝臣来咱们前线巡视?生怕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不能捣乱嘛?” 安屿虽然不怵那些官员,可是想到那些家伙组队前来挑刺儿,他脑袋就要变大。 “难不成是想要锻炼臣子?”盛苑也摸不着头脑,只能跟那儿瞎猜,“想要把他们历练成堪比秦汉文士的大臣?” 这么说着,不等安屿反应,她先摇头自驳:“想要让他们淬炼成上马杀敌下马治国的良才,只怕不易啊!说不得还没有做梦来得容易呢!” 她不过是随意叨叨两句,却不想,她竟然无意间真猜对了几分。 …… “陛下若是想要文武双全的臣子,何不在官学普及武学?将来在文举里添上一二武学考试,时间久了何愁官员无有尚武之风?” 永祥宫里,皇后盛蒽在延平帝找她商议初次巡视的官员名单时,忍不住提了一句。 景和帝摇摇头:“朕的确有意于官学增设武学课程,只是,这可非一朝一夕能培养成功,倒是眼下这帮毫无风骨的大臣,说不得挑挑拣拣还能找出几个值得培养和重用的。” 盛蒽见他这样嫌弃整个朝堂的臣子,顿觉有些好笑。 不过,延平帝话还没说完:“更重要的是,你以为那帮臣子多无缚鸡之力,实则,他们个个儿都是潜在的皇商豪商!一个个的,跟那帮商贾勾肩搭背,只不知收了那些人多少银两,” 这般说着,他就在名单上添了韩俭让这个名字:“这家伙倒是个知道要脸面的,待湖上冰雪渐融,朕就派他打头阵,到守安城瞧瞧去!” 盛蒽对这人没有好印象,听到延平帝的安排,眼眸微微一闪,琢磨着把整个都察院的人全都打包送去前线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第九百零六章:局势 延平二年的春,在守安城外松内紧的备战中到来了。 窗外边边角角的残雪尚未消融殆尽,盎然之气息却在万物生长间渐渐浓郁。 盛苑和安屿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倒是顾不得乡愁,俩人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府城防御和各种沙盘演练上了。 当然,这些都是秘密进行中的。 在外人看来,这二人仍然过得随意且闲适,只是出来的不大频繁,想是在奢靡的院子里窝冬享受了。 原本按盛苑的计划,怎么也要到守平城去一趟的,据说自家祖父要去驻军之地巡察,定然会路过那里,届时见个面,也算是团圆了。 奈何不等她出行,就接到了祖父的亲笔书信,信里万般叮嘱,让她“坐守府城不可擅动”。 盛苑自来听劝,既然祖父这般吩咐,也就照做。 结果,收到信没多久,就听闻朝廷派来前线视察慰问的队伍遭到了偷袭。 据说偷袭地点距离守宁城不远,若不是遇上了训练回返的朝廷军队,说不得真要全军覆没了。 这件事一出,都不用盛苑这个府尹吩咐,守安城府衙的官吏们就主动安排衙役加强巡防,生怕敌人偷袭守安城。 于是,直到冰消雪融,守安城的治安都保持了极高的安全度。 不过,守安城安全了,紧靠着阿戎和奴尔罕的北方五国却不安全了。 五国的国主即使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名为中立实则偏向阿戎的决定,不但没有得到阿戎的感激信任,反而成了其入主中原的前奏曲。 “苑姐儿!你快瞧!”安屿脚踩风火轮似的打外面冲进来,顾不得喘匀气,就扬着手上的信纸,轻呼,“阿戎对北方五国动手了!” “哟?!”盛苑才想起来,在阿戎霸占的草原附近,还有这几个不显眼的小国支撑着。 这倒不是盛苑瞧不起他们,主要是这几个国家是真小啊! 盛苑和奴尔罕女王面谈时,俩人谁都没有想起,在他们讨论的版图中,还有一块儿地儿是北方五国的国土。 “阿戎还挺有效率的!”春风才刚吹起,他们就先进攻了! 这是正式打响和大楚的战争前,先找地儿预热? “从北方五国总版图看,它两面接壤阿戎,一面紧邻奴儿罕,若非两处山地做了缓冲,就凭阿戎和奴尔罕的野心和实力,只怕是早就将北方五国纳入国土了。”安屿找出舆图,准确的指出阿戎和奴尔罕紧邻地域的上方,“从现在的局势看,阿戎有此举动,说不得是怕腹背受敌啊!” “这下子好了,此消息一出,京都那些个唧唧歪歪声儿要小了许多。”盛苑对于阿戎整装备战的细节不感兴趣,她更关心那些上奏皇上“调大军归朝”的大明白官员的脸颊疼不疼,毕竟阿戎这是用“事实”做巴掌,啪啪啪的往这些“和谈派”官员脸上抽啊! “挺高兴?”自从参加科举之后,安屿就鲜少从盛苑眼里见到这样耀眼的光芒。 “阿戎动手,可真省大楚的事儿了!”盛苑点着阿戎的版图,朝安屿眨眼说,“喏,你瞧,若是五国不敌,这块儿地是不是就完整多了。” 安屿歪着头盯着地图半晌,恍然:“瞧着是舒服了!” “五国虽小,只要未忘记之前大楚使臣的提醒,结成一股力量,未必不能跟阿戎短暂抗衡一阵儿,只要能僵持,对阿戎的战力就是一种削弱。”盛苑越想越觉得阿戎的决策者是个大好人。 眼瞅着就要和大楚决战了,阿戎竟然都不闲着,也不知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瞧不起那五个小国。 “我是不看好那五个国家的!”对于之前大楚派使臣接触五国一事持续关注的安屿,认为盛苑多少有些想当然了。 “那可是集齐‘自大’、‘软弱’、‘无能’、‘墙头草’‘自私’等要素的五国!你认为他们应该拧成一股绳,但是,那些各有小九九的国家,怎么可能合作?互相猜疑才是他们之间交往的主旨。” “行吧,那就愿五国战力能聊胜于无吧!”盛苑也不失望,“左右不管怎样,将来打下阿戎,领土的归属也就没了争议,到时候,若真是有人提出领土所属权问题,就让他们自己找阿戎谈吧!” 至于阿戎还在不在……那就不是她一个大楚的府尹要考虑的问题了。 …… 盛苑想的很明白,可还是被阿戎光速拿下北方五国的后续事宜给惊呆了。 “不是,就是沙子做的城郭,也不至于溃败得这样迅速吧?” 盛苑怎么都没想到,势若破竹的阿戎,竟然这么容易就吞下了五国! “屿哥儿你说,阿戎取得这样的战绩以后,是不是很后悔,后悔怎么没提前打他们呢!” 安屿笑出了声:“若非阿戎联合奴尔罕攻楚,那五国也不会因为惧怕阿戎和奴尔罕的声势而生出投靠两国的想法儿。 若不是朝廷派使臣过去劝谈,那五国也不会因此觉着大楚畏惧阿戎和奴尔罕,从而放弃对抗、彻底倒向阿戎,给了阿戎可趁之机。” “只不过,阿戎尝到甜头,只怕不会偃旗息鼓。” 安屿说到最后,谈及的话题又回到了守城准备工作中去。 …… “你们那位摄政王托拉斯失踪了?”盛苑看着前来的蒲耐,面上不显的说,“那还真要恭喜姬娜女王了!这用大楚的一句古话来说,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姬娜女王得偿所愿咯!” 蒲耐苦笑两声,没有多说。 本来女王打算一鼓作气拿下这个盘踞王朝权力中枢已久的王叔,这样不但可以让国家休养生息,还能在阿戎和大楚的对战中进可攻退可守。 却不想摄政王托拉斯格外狡诈,识破了女王的计划,竟让他在围捕中突围,而今更是寻不到他踪迹。 摄政王托拉斯虽失踪,可因为围捕行动曝光,他那派的官员已有提防,女王这边儿已然失了先机。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加上皇室宗老的维护,这份足以和女王分庭抗礼的力量,只怕难以消除。 第九百一十四章:阿戎 阿鲁谒是阿戎铠格图部落的继承人。 而铠格图部落,是隶属于阿戎大可汗旗下的三大主力之一,乃是那位阿戎之主的铁杆力量。 这次入主中原之战,作为先锋的铠格图部落,为表对大可汗的支持和效忠,铠格图的大汗将自己最优秀的继承人派了出来。 此举一出,大可汗麾下各个部落的首领们,就是再有心思,也只能捏着鼻子效仿。 就这样,大可汗哈意箴轻而易举就将各部落继承人纳入掌中。 优秀的继承人代表着部落的希望和未来,故而此战一起,阿戎这方就隐隐有种独上一切的气势。 当然,哈意箴虽然希望各个部落的继承人能在此次进攻中原的战争中得到合理利用和消耗,但是对于充当标杆作用的铠格图部,他还是偏向于照应的。 故而战争一开始,他就让铠格图部的大王子阿鲁谒以先锋开路为名,经小路绕道而行,于守安、守宁两城附近埋伏,伺机拦截前往守平城的辎重运输队伍和小股驰援力量。 听闻大可汗的安排,铠格图部的大汗算是松了口气,他虽然妻妾众多,膝下的儿子也就两个,长子真要是有个好歹,还在襁褓中的幼子能不能顺利掌握部落可就难说了。 可是眼下大可汗意图入主中原之雄心勃发,作为他的得力干将,铠格图部的这位大汗只能进不能退。进,则累世富贵权势可得矣;退,则铠格图部落追随大可汗一系的世代功勋毁于一旦。 进退之间怎样选择,铠格图部大汗只犹豫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 幸好大可汗不负他们部落的忠诚,给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任务。 伏击战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只要长子稳住,不骄不躁不自作主张,有他安排给长子的得力干将在,哪怕大楚那些人再狡猾,他儿子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阿鲁谒,此去中原,你当戒骄戒躁,尊重喀咯的意见,断不可冒进。” 出发前,铠格图部落大汗再三叮嘱长子:“大可汗派了其他部落的人马正面进攻,你在棋局之上应是相对安全的。 届时,不管是被大楚将领抢夺回去的边陲五城、还是其后面的三座大型城池,其驻军的注意力都会被他们吸引。 而咱们铠格图部,只管负责打掉大楚方面的求援、驰援力量,收缴他们的物资车队。 吾儿,只要你尊重喀咯的指挥,到时自有辎重粮食作为支撑,让你以逸待劳、成就首战之功。” 他这边儿慈父之心爆棚,可让他千叮万嘱的阿鲁谒却不大耐烦。 在他看来,他这位父汗委实太过谨慎保守。 一场战争下来,作为只负责伏击策应的将领,就是闭着眼睛捡功劳,又能捡多少? 跟正面对敌的部落遇见,都要让人家笑自己是捡漏的! 他自学习骑射时起,大可汗就是他崇拜向往的榜样,那样威武的雄鹰本是长生天的赐予,他们这些忠诚的追随者怎可为了所谓的安全就畏首畏尾? 阿鲁谒做梦都想成为大可汗的左膀右臂,故而在接到大可汗的命令后,他就做出了主动出击的打算。 将侧面策应变成侧方战场,伏击之余寻找利于他们长期驻扎盘踞的地带,而后将战场向中原内部不断开拓。 想到这儿,阿鲁谒就激动得手指微颤。 当然,激动归激动,他多少还是长了脑子的,情知自己的打算不能让父汗得知,故而在部落大军开拔前,还是敷衍的点头应和。 只是刚绕路悄然行至大楚境内,他就让人将时不时在耳畔复述他父汗叮嘱的喀咯和其部属控制起来。 “阿鲁谒!”半脸胡子的喀咯怎么都想不到,伏击尚未打响,鸟尚未尽、他却弓藏了。 “叔叔莫要惊慌,小侄也是请叔叔好好歇歇,待到需要您定乾坤的时候,小侄再来劳烦您费心。”阿鲁谒笑呵呵的说着令喀咯发寒的言语。 一时之间,他攻打大楚的战意虽然未退,可意冷之情却汩汩而生。 “大汗,喀咯有负您的重托啊!”闭着眼长叹一声,喀咯再不反抗。 为首的喀咯认了,跟随他的属下自然也闭而不语。 看着“权力平和过渡”的阿鲁谒,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很好,识趣儿就很好。 …… “大王子,前方就是守安城了。” 阿鲁谒蹲在坡上,用之前收缴到的单筒望远镜眺望,果然见到一处城墙过分高大的城池。 回来的探子跟在他旁边儿小声回禀:“小人发现此城物资极为丰饶,这些天里,每天都派车队往守平、守宁两城而去……” 他没有说完,阿鲁谒那双眼睛就冒绿光了:“嘶,守安城这般富足?” “……”饶是已经心灰意冷的喀咯,发现他这样容易动心,也不忍不住劝说,“大王子,守安城再富足,也不可能支撑三城过活,与其盯着它,不若想办法将他们运出去的物资拦截。” “喀咯叔叔说得哪里的话。”被泼了冷水的阿鲁谒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笑意不达眼底的样子,顺利将喀咯要说的话给挡了回去。 “大王子,大可汗之前已将攻城任务交给了乞赫努部落,咱们要是提前攻打,落个和盟友抢军功之名也就算了,若是耽搁了大王的计划……” 不等亲信说完,阿鲁谒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 他略有不甘的攥着拳头,使劲儿捣了捣坡面:“要是攻城的是咱们铠格图好了!” “大王子,小的有主意!”之前那个探子见到机会,忙不迭献策。 阿鲁谒瞧瞧他:“说!” 这探子就地拿起几块儿石头,在坡面上摆设:“大王子,大可汗的命令是让咱们伏击零散的求援、驰援力量和物资车队。 那咱们不若遵令而行,就从守安城的物资车队入手。届时,队伍分为两支,一支执行命令,一支则再往前走,看看有无好争夺的地方。” “再往前走就进到中原内陆了!”阿鲁谒冷哼,“大可汗的军令里可要求咱们伏击队伍当全力以对的!且休整、伏击之地,不可距离城池太远。”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章:应不应战 京都吹起的涟漪,守安城这边儿无从得知。 全城的主事人,此刻大多蹲在城楼上,抱脑袋抗炸哩。 “泼泼泼!”安屿再一次把扑进嘴里的土渣吐了出去。 为维护他家苑姐儿的威名,安屿识趣儿的没有以保护为名挡在盛苑上方,而是时刻跟在她旁边儿。 这拨儿投炸结束,安屿松了口气,直接滑坐在城墙边儿,继续大声唾骂:“呔,有本事出卖朝廷利器图纸,怎么没本事直接投敌啊!哼,最好别叫小爷知道是谁的手笔,不然,小爷叫他后悔出生!” 旁边儿的通判小声嘀咕:“都把火雷的图纸送给阿戎乐,还不叫直接投敌啊!” 恰好同知就在他跟前儿,闻言立刻悄悄拽了拽同僚的衣袖:好家伙,竟然在这位爷跟前儿接话,怕是不想活了!真不怕他一个浑劲儿上来,把你直接扔出城楼?! 反应过来的通判,当即低头掩面,生怕让安屿注意到他。 实际上,安屿根本没工夫注意这些,他此刻忙着跟盛苑小声抱怨呢:“都说阿戎者夷狄也,可人家夷狄还能带着一大车的劣质火雷满处跑,咱们大楚朝廷手上握着高质量的火器,却不肯派送过来! 美名其曰,怕行军匆匆,若是引爆了不好,可不过是生怕这些火器落入宵小之手危及京都,更怕将在外的军队有了旁的心思!当谁不晓得呢!内阁那帮家伙,惯于推己及人,左右不是他们上战场! 国库存的那十几台大炮留着拱卫京都,咱不眼馋,可是铁壳火雷给咱些啊!更可气的是,边陲重地的军器所竟然没有制造火器的条件!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跟那儿唠唠叨叨,盛苑只管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扔,全然不放在心上。 有这工夫,侦查阿戎那边儿情况不好么? “小侯爷,咱们还是有些火药弹的。”工房主事就在不远处,听到安屿话里对军器所不满,登时忍不住小声争辩。 军器所虽不归他管,可是军器所的副使是他亲小舅子。 尽管守安城能不能守住尚不好说,可只要城没有破,他们这些小人物就不能让眼前这帮能上达天听的权贵记恨。 也不求这位安城侯提拔他们,只要不会给他们评差就好。 “欸?对啊!火药弹还没使呢!老梁这是怎么的了?还击啊!” 安屿拍着给炸迷糊的脑袋,想起来了,登时期盼的朝梁将军所在看了过去。 结果……人呢?! “欸?!老梁人呢?!” “阿戎火雷告罄,梁将军应该是组织反击去了!”盛苑瞥了这个有些不大着调的家伙一眼,“火雷虽然威力有限,不过这许多轮过来,到底对城门造成伤害,只是不晓得能不能顶住。” “城门出问题了?”安屿直接跳起来,二话不说就朝阶梯跑去,边跑边喊说,“不行,我且瞧瞧去!” 盛苑无语的看着他脚踩风火轮似的跑走,默默地摇摇头。 …… 安屿看着城门后面那一堆的废木头,有些哑然。 “小侯爷,这是让火雷炸的!”负责安装守城利器的匠人,灰头土脸的抚着堆叠在地上的部件,红了眼睛。 安屿见之微怔。 他发现,他好像越来越看不得普通百姓难过了。 “等打跑了阿戎,盛府尊会让原棠女郎帮你们修改图纸,让你们建造更多更有意义的机关的。”安屿抓抓耳朵,略显笨拙的安慰对方。 “其实,就算守城利器没问题,用处也不大了,毕竟当初设计的时候,谁都没想过对方竟然会有火雷!” “……”感动到一半儿的匠人,犹豫着自己是继续感动,还是心若止水。 眼见对方情绪平静下来,自认劝解成功的安屿,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已经出现破洞的城门上。 他跑到城门跟前儿,摸着门洞周围那些断面,咋舌:“乖乖哩,幸好阿戎那边儿没有火雷了!要不然,再有一些火雷从这俩大洞上扔过来,里外夹击,这城门哪里还能守住!” “谁说阿戎火雷都用完了?”梁将军大步走到城门前,示意兵卒做好准备。 安屿听得一惊:“没有用完?不能吧?阿戎这么富裕?!” 梁将军打量过城门,扭头看向安屿:“小侯爷,你以为守城就只守这一波?岑统领没跟您说么?阿戎还有一支队伍进了守平城,他们队伍之浩大,远胜城外的这波,连这群人都有那么多火雷,焉知那边儿没有?” “老……梁将军,我和苑姐儿之前不是从奴尔罕那儿买了不少原料,简单的火药弹还是建造了些,用啊!先把这帮家伙打退再说!” 安屿一着急,差点喊错了称呼,幸好梁将军没听出来。 “小侯爷,咱们撇开火药弹的威力不谈,就说现有库存,也不足以支撑咱们肆意使用。总不能守过这一回,之后就不过了吧?”梁将军累心的看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安屿,默默庆幸盛府尊和他不一样。 让梁将军盯得后脖子泛凉,安屿忍不住摸了摸领子,顾左右,没话找话的问:“梁将军,阿戎那边儿……他怎么没动静哩?总不能偃旗息鼓了吧?” “像他们这样大批使用火雷,不禁对守安城造成伤害,对他们自己的影响也不少。” 梁将军透过被急召过来修补城门的匠人,看向城外方向,语气平稳的回他话。 安屿惊奇的听着梁将军的介绍,很吃惊于阿戎这支队伍主帅的脑回路:“他们这算不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谁能想到,他们蹲在城楼吃沙子的时候,城外的阿戎也没闲着。 不是扔的不够远,直接把战友连人带马炸翻了;就是手里的火雷还没用,火雷就先直接爆炸了。 更有人才,差点儿把火雷扔到主帅的战车上! “怪不得那嚣张玩意儿不见了!”安屿还记得阿戎主帅射向他的箭哩! 说着话,他眼眸忽然一亮:“梁将军,小侯有办法冲开城外的阿戎军队,不过,你得拨一部分的火雷过来!” “……”梁将军没想到安屿还记着火雷。 刚想婉拒,城外忽然传来一阵号角之声。 “这是……”安屿诧异的看向城门方向。 这阵号角声调听起来有些熟悉,可他却记不起来。 “这是对方请求对战的号声。”岑统领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向梁将军,“只是不知将军……您接不接受咯。”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一章:应战 “盛府尊意下如何?”对于阿戎那边儿的对战邀约,柴将军不敢独断,派人请了盛苑过去商议。 盛苑沉吟片刻,摩挲着金鱼袋,思索:“若吾是阿戎贼首,兵源充足战力丰沛,定当踏破城门,入城若履平地。” 岑统领赞成:“阿戎之人作战,向来以军功为重,鲜少考量士兵折损。” “他们的士兵多是草原奴隶,那帮贵族自然不将其看在眼里,只问题是,草原上有那么多壮劳力给他们消耗?”安屿好奇的看向柴将军。 “借道草原的西域商队、与其毗邻的北方五国百姓,都是他们的目标,听闻托依古国和奴尔汗也常常将战败俘虏卖与他们做奴隶。” 柴将军到这儿,安屿眼眸一亮:“莫不是他们此番前来仓促,手下军士来源混合……乌合之众何以言勇?” “不对!”柴将军继续摇头,“之前他们误炸自己,以致队形混乱,那时,吾曾仔细分辨,他们当时形虽乱,却只是战马受惊所致,未受伤的战士仍旧沉稳自制,可见应是阿戎王庭主战力量。” “也许可战!” 盛苑忽然说出此言,柴将军和岑统领闻之,登时看了过去,想要听听她之理由。 “本官虽不曾带过兵领过将,却也知晓,大战之机遣精英良将入楚,其统帅定是心腹方可。草原阿戎,向来信任至亲,历代可汗左膀右臂关系最远的亦不曾出五服。 而今精锐入楚,虽是兵行险招,却未必不是机遇;若此举乃是一线生机,那位大可汗哈意箴会把生机和希望给与谁?若此番入楚于他而言是千载难逢之良机,那……他又舍得将这份机遇给予谁?” 盛苑越说越是笃定,眼眸的兴奋掩都掩不住:“守平城乃边陲八城之重地!岑统领得信知其已为阿戎军队所据,而今又有一路主力前来攻我守安城……” “要是外面那玩意儿是阿戎大可汗之子,那么窃据守平城的是不是哈意箴?!”安屿跃跃欲试的跳了起来。 “若是这样,本侯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哈意箴跟前儿定然还有别的儿子!”他越说越激动,“若是这般,外面儿那个家伙肯定舍不得把自己的亲信嫡系折损于此,所以才会主动约战。” 这所谓的约战,简易的说就是从群殴变成单挑。 一般来说,这等情景很少出现在战场之上。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约战的成立,要建立在诚信之上。 即战败的一方,要主动退兵或献城。 而这两者在主帅头脑正常的情况下,是没办法实现的。 攻、守两方,哪个遵守此诺,轻而易举撤兵、献城,哪个就有通敌叛国之嫌! “应他约战,先吸引其注意,而后分兵合围,灭其主力,再放那个主帅回守平城!”盛苑说到最后,看向岑统领,“统领此时仍能从守平城截取信息,想来亦有办法‘帮帮’这位势单力薄的王爷?毕竟是打过交道的熟人,总不好让他在兄弟面前失了脸面。” 岑统领挑挑眉,暗自道了一句:读书人的心够黑啊! “盛府尊有吩咐,某自然尽力成全,不过……盛府尊您的诸多安排都建立在猜测之上。” 言外之意,就是,盛苑的猜测若有不准,只怕诸多安排,都是浮云。 盛苑不在意的笑了笑:“而今态势,岂容吾等抉择?不过试一试罢了,成与不成……还能更差?” 岑统领笑了笑。 一旁的柴将军见他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凑数似地定下决策,顿时有些无奈:“诸位这是帮柴某把活计都安排好了啊!” “柴将军治军之能,曾为兵部褒奖,区区阿戎,何在话下?” 盛苑笑眯眯的捧了捧对方。 柴将军闻言,真真是叹也叹不出,笑也笑不起,无奈的摆乐摆手,唤副将前来,给外面的阿戎递话:这场约战,他们应了! 柴将军这边儿有了安排,盛苑便准备带着安屿重回府衙官吏那边儿,毕竟是自己的属下,她还是要多盯着些的。 “盛府尊何不在此督战?”柴将军见了,不由说笑道,“说不得等会儿,阿戎指名道姓,要喊您出去对战呢!” “那怎么可能?”盛苑也玩笑着说,“吾才来此地多久?只怕阿戎根本不晓得守安城的府尹是哪个!更何况,他们再不要脸面,也不好寻吾这个文弱书生前去应战吧!” 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可在场的几个人,除了安屿外,柴将军和岑统领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文弱书生? 是那种专用特制弩箭,一箭射出去,把对方几个兵员穿成一串儿的文弱书生么? 若说柴将军刚刚的话纯粹是说笑打趣,那此刻听了盛苑的言语,他和岑统领越发觉得,刚刚的打趣很可能变成真的。 事实上,他们还真没猜错。 “告诉你方主帅,本王的精兵悍将不斩无能之人!就叫那个穿文官服的家伙出来!他不是有能耐一箭伤我三人么?那就出城应战,也好叫本王见识见识他的风采!”阿戎主帅咬着后槽牙挤出这句话,扔给守安城这方跟他对接约战事宜的将士。 “本王待会儿要亲自斩下那獠的头颅,以来告慰军师!”看着守安城将士离开,阿戎主帅冷笑,“先斩了那厮,再活捉此城的主要战将!届时,有他们趟道儿,吾等入城轻而易举!届时,抓住那姓盛的老贼当官儿的孙女儿!哈哈哈哈哈!有此大功在前,哈莫乞和哈哥他岂有脸面和本王并肩?!” …… “你说,外面儿那东西喊谁应战?”安屿听傻了,他知道阿戎无礼,却不晓得对方是真不要脸面! “喊本官对战?”盛苑没想到对方挺会想的。 眼瞅着盛苑露出兴味,柴将军当即出言反对:“盛府尊是读书人,自然是知晓,君子不立危墙之理的!” 他此刻很想要甩一巴掌给刚刚的自己:叫你胡乱打趣!叫你给猜中了! 这位不安分的盛府尊,好像已经跃跃欲试了,咋办?!(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二章:对战 “王爷,守安城怎么没有动静啊?”仆卫瞧见他们统领面上渐露烦躁之意,登时凑过去,主动请缨,“他们若是不肯应战,那奴就率一小纵队前去叩门?” “再等等看。”阿戎统领忍着烦躁,抚着马鬃喃喃言说,“大楚这些当官儿的,那软弱的是真软弱,发狠的却又真发狠……本王此次攻城,为的是在父汗面前建功,可不是让哈哥他、哈莫乞看笑话!” 他眯着一双鹰眼遥视前方:“大楚这边儿的人向来狡诈,而这守安城的府尹和皇室关系关系密切,只怕手上真有利害的火器,不可不慎重啊!” “可若是他们真就缩在城里不出,王爷,咱们又该怎么办呢?” 阿戎统领闻言,反而高兴起来:“若他们当真龟缩不出,就把从守宁城等处俘虏的人质推过来,以其为掩体,全力攻城!” 仆卫眼眸发亮:“王爷,咱们何不现在就派人将那些俘虏押过来?” 只是他话声未落,就让阿戎统领的鞭子劈头盖脸一顿抽:“那些俘虏多在哈哥他手上,你莫不是让本王现在就去求他!” “奴、奴奴不是这个意思啊!”仆卫不敢躲闪,只能抱着头告饶。 说来也巧,就这空档,守安城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王爷!王爷!您快瞧!守安城的大门,开咯!”仆卫余光见到,登时喜极而泣。 “哼,太好了!”阿戎统领收了鞭子,冷哼一声,从近卫手上接过自己的长刀,拍马上前,“且看本王替军师报仇!” …… “你就是那个暗箭伤人的小贼?!”阿戎统领打量着前方那个银铠小将,轻视的挑挑眉。 这个小将模样瞧着不大,容貌雌雄莫辨,瞧着竟是比阿戎最美的女郎还好看许多。 第一时间,他倒是没觉得眼前这个略显桀骜的小将是个女郎。 主要是他和大楚军队打交道的次数不少,见过许多白白嫩嫩,容貌漂亮的将领,所以眼前这个骑着一匹模样欠揍的战马的小将,于他看来,只不过模样更好看些罢了。 一身盔甲的盛苑,嫌弃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相貌潦草的家伙,长刀毫不客气的朝他一指,大声喝问:“本官不斩无名之人!你且报上名来!” 阿戎统帅闻声,双眸登时圆睁:“你是个女的?!” “本官乃守安城府尹!你是哪个?!”盛苑对他的惊奇视而不见,再度喝问。 阿戎统帅忽而大笑:“哈哈哈,本王,乃草原共主、阿戎王庭大可汗之子,哈苦伐是也!” 言罢,他冷不丁收了笑容,偏浅褐色的眼眸泛着残忍的光:“用你们中原的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哼哼,本王正想着怎么捉了你,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也罢!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本王就笑纳了!” “哈苦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外围站得是谁?!”盛苑见他就要挥手喝令兵卒捉她,冷笑一声,提醒他看看左右。 哈苦伐条件反射的左右看去,就见一队人马稀稀拉拉的从四周冒出头来。 这群人面无表情,一个个手里拿着胡瓜大小的铁球,皆是投掷状。 “!!!”哈苦伐登时面容为之一肃。 “哈苦伐,你猜猜,本官给你们准备的什么?!” 哈苦伐抬头看向盛苑,见她似笑非笑,脑海里登时浮现出“火器”两个大字。 在他看来,大楚能制造出铁壳火雷、圆形地雷,那么制造出这等他从未见识过的圆形火雷也不稀奇。 登时,他萌生出了退意:“姓盛的!你大楚的火器即使再好,以你和本王之间的距离,只怕也难以逃脱吧!” 盛苑反手将长刀扛在肩上,完全一副生死看淡模样:“本官即为守安城之府尹,就没想过弃城独活,而今出战,不过是搏一搏,若你不讲诚信,那本官与尔等蛮夷同归于尽,又何不可?!” “你!”哈苦伐噎了噎,气笑了,“行啊,既然你自投罗网,本王成全你又何妨?要战就战,放马过来吧!” 言罢,他回首给周围使了个眼色,立时打马,朝着盛苑冲去。 于此同时,盛苑抖动缰绳的同时,也朝自己人那边打了个手势,旋即,挥动着长刀,迎上乐哈苦伐。 此时此刻,对战的双方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此刻和对方纠缠在一起,是最安全的。 扮成小兵,举着铁球佯作攻击的安屿,紧张的看着跟哈苦伐打斗在一起的盛苑,嘴里悄悄念叨:“扫他!拍他!砍他!” “小侯爷,该改变队形了。”同样扮成小兵的梁将军麾下的副将,小声提醒。 他们此番出来,可不止是来诈阿戎的,他们要配合小股队伍从外面包围阿戎军队。 他们手上的铁球是假的,但是真的火药弹很快就会部署好了。 想到吸引阿戎主帅注意力的盛苑,安屿忍着担忧,咬紧后槽牙跟上副将。 他动作快一点,苑姐儿就能快些脱险。 …… 当啷啷! 两把长刀第十三次砍在一起的时候,哈苦伐惊愕的发现,自己的虎口似乎被震裂了! 他在草原之上,向来以大力著称,谁承想,今时今日竟然看见一个比她还大力的女郎! 眼瞅着自己的长刀让对方压得迫近自己肩膀,哈苦伐咬紧牙,两腮上的肉,高频率的颤抖着,额角的汗珠更是一层又一层的往外冒。 也不知过了多久,哈苦伐拼尽了全部力气,才挡住了盛苑的下压力。 他这边是豁出全力,可他对面儿的盛苑却清清爽爽,根本看不出丁点儿难为。 “!!!”哈苦伐震惊不已。 盛老贼的这个孙女儿难不成是怪胎?! 这还是个人不?! 这哪里是大力!这、这分明是巨力! 实话实说,哈苦伐虽然忍不住腹诽,可他这腹诽也就是刹那而已,却不想,就是这个瞬间,盛苑的长刀忽然一转,抬起挥下,竟是再度朝着他劈下来。 “驾!”哈苦伐瞬间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多想,全凭自小练就的骑术和坐骑的默契,任凭战马带动,趁机躲过一刀。 “你给我来吧!”盛苑一砍落空,反而愈发兴奋,逆着惯性,反手将长刀拨回,催马上前,接连就是一阵挥舞,拢共十九招刀式,式与式之间不见间隙,唰唰唰下来,竟然连成一片刃网,带着凛然杀气,朝着对面的哈苦伐扑过去!(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三章:计 头皮忽而一凉的哈苦伐心里大骇,一双狭长的鹰眼瞬间睁圆,浅褐色的瞳孔亦因为惊惧而猛然放大。 若非他果断翻下马鞍,只怕刚刚飞起的不是他的毡帽发髻,而是他的脑袋哩! 当然,他翻下马鞍,却没有直接落地,而是侧悬在马鞍一边,故而落空的刃网将他坐骑的长鬃一并剃了下去。 “咴律律!”受惊的战马到底顾及主人,随时扬蹄高叫,却没有把抱着它的哈苦伐甩出。 盛苑一击未果,当机立断,拍着坐骑的脖子,高喝:“墨池!” “嘁嘁嘁!”和寻常马匹的叫声不大一样,她这坐骑的叫声,和其容貌一样奇特。 只见墨池那张生就欠揍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一口整齐洁白的大牙露出的瞬间,它朝哈苦伐的战马冲了过去。 “扑!哐!”先是一嘴的口水喷得对方战马睁不开眼,旋即一双铁蹄狠狠地踹向对方胸腹。 这番动作,形容起来字数繁多,可当场看去,却是电光石火,眨眼即成! 就在墨池帅气的平稳落地,飒爽地甩着其飘逸的长鬃,哈苦伐和他的战马发出凄厉呼声响彻云间。 若非他驯马有术,此时的坐骑就不是受惊狂奔,而是轰然倒地。 “王爷!”哈苦伐的仆兵近卫见之惊怒,一部分打马去追,一部分人则搭箭弯弓,准备瞄向盛苑。 “嘿!蛮子们,看小爷这儿!”安屿高喊出的阿戎语,让愤怒的阿戎士兵一惊。 不等他们反应,一串串炮竹扔了过去。 登时,不管坐骑上的阿戎士兵冷不冷静,他们的战马已经吓蒙了。 就这空档儿,盛苑的墨池已经一路狂奔,朝着战场外跑去。 “站住!站住!你个傻瓜!”盛苑没想到平时欠儿欠儿的骏马,此刻竟然连面子都不要了,完美的用行动描绘了“一击即跑”的风姿! 只不过,这般狼狈逃窜,实在有损她盛府尹的威名。 故而盛苑忙不迭摆弄着缰绳,打定主意要喝止这种无能的举动。 对此,飞奔中的墨池,翻了个白眼。 …… 盛苑这边儿让墨池气得风中凌乱,安屿那边儿却继续执行着计划。 他见盛苑脱离战场,立刻亲自带着护卫在敌我乱战的战场上左砍右戳跑出战区,直向外围藏木箱的地方而去。 “发信号弹!”看见藏好的木箱,安屿吩咐一声,而后,亲自选了个木箱,用长戟挑开挂在箱子小门上的铜锁。 “做好准备,听本侯之命令!”他朝同样用长刀抵着木箱门的侍卫们交代。 “跑!” 猛然发出的喝声才抛向空中,安屿已和众人一起将木箱门击碎。 他借着击出的那股劲儿,助力坐骑快速脱离,而后头也不回的带着大家,朝之前计划好的方向奔去。 几乎是同时,木箱小门遭到击碎的那刻,木箱里面亦有一股巨大冲力向外迸发! “野猪!”一声不大熟练的阿戎语,在箭雨和刀光中猛然响起。 登时就引得混乱之中、疲于应对偷袭的阿戎士兵的注意。 他们条件反射的朝着喊声出现的方向看去! 很快,二十余只成年野猪,带着倔犟和愤怒,暴躁地扬着黄沙飞驰而来! “跑!快跑!” 没少和野猪打交道的阿戎士兵深知这个物种的可怕。 当即顾不得再和大楚士兵金戈相接,当即调转缰绳,打算拍马逃离。 匆匆逃离间,阿戎士兵全然没有发现,那群人数不多、坚持偷袭的大楚士兵,早已悄悄撤出。 “小侯爷、韩副将,哈苦伐那边儿的口子已经打开了!” 成栋之前得了安屿的嘱托,特意在远处盯着,直到目送哈苦伐惊慌失措、散发赤足的狼狈逃走,这才前来复命。 “还有几个跑出去的?”安屿拿着单筒望远镜,满意的看着那群阿戎士兵在野猪的追逐下,精准的冲进他们刚刚布好的雷区。 “轰隆隆!”一阵翻腾而出的火力轰鸣声,在不远处炸响。 “哈哈哈!”眼瞅着阿戎士兵有一个算一个,悉数从马上炸翻,安屿乐得直拍成栋肩膀,“这才是火器的功用啊!” “小侯爷,这一仗直接把您这一个多月上山入林寻来的野猪都消耗殆尽了!”成栋见他要得意忘形,立刻按盛苑的吩咐给他泼冷水,“而且据吾所知,城里的火药弹几乎都用光了……此战虽胜,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安屿想起了几十里外的守平城,那里好像还有一支精锐呢! 抹了把脸,安屿打算回城去寻盛苑。 当然,临走时还不忘提醒不远处的韩副将:“那群野猪能找的都找找,哪怕提回来犒赏将士亦是好的。定不能留给阿戎的人做物资。” “小侯爷真是个过日子人!”韩副将举起手指赞赏。 …… “小王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听先生的劝诫,也不至于曲部亲信悉数折损!而今,悔之晚矣!”哈苦伐惊魂不定的回到守平城,第一时间去见了其父哈意箴去岁收的军师。 说起来,这位先生其实是他最先见到的,若不是他当初嫌弃对方面嫩、又只是个行商,也不至于叫他父汗捡了便宜。 这次攻打守安城前,这位先生还特意寻他,话里话外都让他不要擅自行事。 奈何他当时立功心切,以至于对这位先生的劝诫不以为然,权当了耳旁风。 而今这般落魄归来,莫说是哈哥他跟哈莫乞了,就是他父汗也要瞧不起他了。 “王爷何至于说此低落之语?”被他喊做先生的人,温和的抬眸看向他,“眼下王爷当进衙署求见大可汗……大楚中原常说,长辈怜幼儿,实则,家中长辈不过是偏心弱小罢了!” 军师几乎明示的话,让哈苦伐眼眸一亮。 待对方兴冲冲往外走,军师这才昂起头,看向窗外摇曳的花枝。 阳光照射下,他那张五官更近西域的脸,愈发精致好看。 此时此刻,若盛苑和安屿见到他,定然会大声惊呼:“晟哥儿,怎么是你?!” 第九百三十四章:洛都山外秦晋 洛都山外围驻营地里,统帅秦晋将左膀右臂召到大帐,商讨眼下的困境。 “朝廷派本将前来策应,诸君皆知任务有三,一则清剿界域附近的山匪;二则应盛老国公之请,策应守安城撤离之官民;三则是围堵阿戎残余力量反扑中原。” 秦晋指着墙上挂着的大张坤舆图,看向属下:“然,本帅在此停留数日,却是一不见山匪流窜,二不见盛文臻撤离,三不见阿戎势力踪影……此虽与吾无关,然若生出变故,令山匪逃脱倒是无关大局,可若使守安城官民陷囹圄之间,使得阿戎残余势力成为变数,只怕内阁那帮文官,要拿吾等顶罪。” 他这般说着,锐利的视线就朝着一众手下而去:“关于此困局,不知诸君可有主意?” “将军,要属下说,一动不若一静!”左手边儿的副将,双手按在膝上,瓮声瓮气的说,“朝廷旨意说的是令吾等在此安营扎寨!以吾砍,不管是策应守安城官民,还是伏击阿戎势力、将其挡在洛都山以北,战场都是此地,故而吾等不可轻离,以免多做多错。” 他刚说完,对面儿的文士就摇头了:“林副将虽言之有理,若是换了旁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是稳当的选择……然,将军的情况,却与旁人不同。 洛都山的山匪不足为患,且不说他们早就被赶离了洲界,就是还有些山寨,也不过是清剿工作的简繁之别;至于说阿戎势力妄图翻越过山……吾等也只是设好机关,等待伏击罢了。 就算阿戎士兵当真骁勇善战,可以以一敌六,咱们顾之不及,也还可跟十几里外的本地驻军求援。 说来,将军此刻,最大的危机在于守安城官民能不能顺利撤出。 诸位当知,守安城此时的府尹,乃是盛老国公之孙、永兴侯之女、当今皇后之妹……大家不要忘了,老盛国公的原配夫人,可是姓秦啊!” 听到“永兴侯”几个字儿,秦晋对这个只见过寥寥数面的表弟犯了愁。 尤其在想到本该出现的盛文臻迟迟不出现后,他更是低叹连连。 若盛文臻那边儿出了问题,老盛国公那里,兴许还能讲讲理,可换成永兴侯盛向浔……秦晋已经可以预见那家伙的诘难了。 “其实,盛文臻出不出现,不是很关键,这当务之急,当是将军要做出努力之态。”文士旁边儿的校尉提声说,“若是守安城官民始终不曾出现,那将军率众还朝之后,是能理直气壮跟朝廷那群文官说清楚的。” “依卿之见,本将当拨出部分战力,乔装打扮翻过群山,跃过峻岭,亲自到守安城附近堪堪情况?” “属下……” 校尉还未说完,就听帐外传来传信兵的问好声。 秦晋听到声响,忙令对方进来。 …… “你说什么?!左副都御史韩俭让的队伍到这儿了?”秦晋惊得站起,“对方可有递来信物?” 传信兵点点头:“那位韩大人亲自钤印于笺纸,说您见到就清楚了。” “……”秦晋无语的看着递到手上的笺纸,递给了文士,玩笑说,“本将竟不知何时成了金石纂刻的行家,这位韩御史未免太看得起本将。” 文士细细看过,颔首:“确是真迹不假。” “钤于笺纸的印是真,可持有此印的人,却不见得是真。”林副将怀疑的哼了哼,“据某所知,朝廷之前确实派过御史前去边陲,不过那是半月前的事儿了,说起来,比咱们可早出发了许多天……从京都到此地,就是脚程慢些,也该和咱们前后脚到达才是。” “将军不若请人入帐一见。”文士认为与其在此猜想,不若当面一见。 …… 韩俭让也没想到,自己奉命前去边陲,而今要过个洛都山,竟然还要经武将批准。 “在下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韩俭让。”走进大帐,入眼的就是几个手扶在腰畔的彪形大汉,韩俭让登时客气多了。 秦晋站起相应,与之拱手行礼侯,问起了他此行之目的。 提到自己为何来此,韩俭让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受到了打击报复被驱赶过来的哒? 虽说这是实情。 “朝廷对守安城内部事宜的处理方式上多有微辞,故而派本官前去调查。” 秦晋听闻,登时眼眸一亮:嘿,翻山进城的条件,这不就具备了吗! 韩俭让没想到对方竟然要帮他们探路,惊喜之余,还有些茫然。 自从奉旨出京那刻起,他就开始发愁。 旁人不晓得盛文臻的为人,同在都察院任职的他,还能不清楚? 若是让她晓得自己曾在朝中弹劾她,他能不能活蹦乱跳的离开守安城都说不定哩。 故而,他才以顺路体察民情为由,放缓了步子。 谁承想,才走了半程,边陲就传来大楚和阿戎开战的消息! 当时,韩俭让就想扭头回京。 那可是阿戎啊!那可是不讲理的蛮夷! 若非科举不易,他当时就想挂印撤离。 只是,边陲方向风险剧增,京都那边儿也不是说回就能回的。 尤其没有完成朝廷任务就想回京……他要真这样做,他以后的几代子孙都不用考虑读书的问题了。 所以,他宁可放慢去边陲的脚步,也不敢调头就扯。 眼下,这个只见了一面的秦晋,竟然主动要求替他探路! “本将驻扎于此,原本就有护送中原民众、朝廷官员进出此地之责。毕竟边陲混乱,韩御史您纵有晏子之能,遇上不讲理之蛮夷,又能奈何?还不若本官派人以您这支队伍之名,进到边陲地界,梳理出一条安全隐蔽的进出通道。” 韩俭让没想到秦晋这个武夫,竟然也能说出让人醺醺然的好话,登时,对秦晋客气很多。 而秦晋,在寻到翻山的契机之后,已经迫不及待要派亲信前往守安城探查究竟。 于是,在安排了人将韩俭让带到客帐休憩,又让手下将护送韩俭让的队伍带去休息。 一切安排妥贴之后,他刚准备安排人手前去乔装,就见之前那个传信兵前来禀报: “将军,刚刚有只鹰隼前来送信!”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五章:再战 “柴某不赞成!” 守安城临时办公阁的气氛略有些紧张。 这里不见大胜之后的喜悦,更多的是战争风云下的紧张忙碌。 此时已是战后第二天,守安城三位主事人坐在厅内,原本是商议下一步对策的,却不想一封密信,将他们仨之间的默契打破。 柴将军忿忿的指着卧在窗畔彼此互相打理着羽毛的小隼:“就凭那只翅膀豁了口子的隼,就要改变战术?此等决策,恕柴某难以支持!” “啾!啾啾!”像是听懂了柴将军的话,无精打采的绒绒还没反应,胭脂就乍起了羽毛。 盛苑看了它一眼,见这家伙没有攻击柴将军的意思,这才转过视线,劝说:“将军,咱们之前共守城门,也算是以性命相托,说是生死与共也不为过!虽然一起共事时间有限,然以将军之明视,当知本官不是那等朝令夕改、举棋不定之人……此番更改战术,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罢,盛苑将誊抄过的密信递了过去:“将军,此刻全城百姓仍旧欢呼雀跃,庆贺守城之胜,然吾等皆知,若无变数,守安城能守一时,却未必能坚守一世,若放任此刻驻扎在守平城的阿戎大军休养,待其缓过来后,必要突袭守安,届时,这座府城又能抵挡对方多少次进攻呢?” “若朝廷大军在草原之上势若破竹,必然有机会转过头来解吾等之困!” 柴将军此言,逗笑了窗前陪着小隼的安屿。 面对柴将军投向他的愤怒视线,安屿耸了耸肩:“将军此番所言,犹若溺水之人放着手边儿的浮木不爪,反而朝千米之外的人影招手,当真是好笑哩! 您之前也说,唯有朝廷大军在前线步步推进大势在握,那时他们才有机会光复边陲八城。 可战场之上风云变幻,谁能保证朝廷大军速战速决?将军您是军事上的行家,更应清楚这些。” 他说到这儿,看向一直摩挲着扳指不语的岑统领:“统领,据本侯所知,数天之前,内卫所就派人离开守安城,带着求助信前往草原战场……不知可有回信?” 岑统领闻声,掀起眼皮哼了哼说:“凯图格部派人锁住了边陲通往草原的小路,他们埋伏在山谷之间,见到中原人就动手,若非吾手下那几个内卫还算机灵,只怕都要交代在那儿了……柴将军。” 他视线转到柴将军跟前儿:“内卫也曾增加人手试图突围,不过您晓得的,凯图格部的继承人前些时候折损在洛都山山匪之手,他们部的可汗疯了似的要前来报复,若非草原共主哈意箴安抚,只怕对方就要来攻打守安城了。” “不知将军可清楚而今库房里,还有多少箭矢、火器、兵戈?” 安屿这问题让柴将军的方脸涨红。 而今衙署的工房、匠所以及仓库都对他开放,他自然清楚还有多少战略库存。 “即使征缴了守安城大户人家的利器,还要考虑战力问题,就算此番守城大胜,可派出去的士兵有近半的人受了伤,而这些伤员中,即使痊愈也只能离开军营者,近乎两成!”盛苑叹口气,“将军,此虽和近战略有关联,却也不得不承认,驻守在此的兵力着实有限。” 这句兵力有限,听得柴将军耳尖儿泛红。 他清楚这话是盛苑说轻了,毕竟他作为守安城的驻军将领,首要任务是培养部下战力。 “将军,吾等守城,自当不负朝廷黎民,只是若有机会,能够顺利解困,有谁真想同归于尽?”岑统领看了一眼盛苑,见她抱着扑到胳膊上的小隼轻捋,全然没有搭话之意,这才缓缓收回视线,继续劝柴将军搏一搏。 显然,他们几人这番劝诫有作用了,柴将军沉吟后,终于松了口:“盛府尊,柴某纵然配合,您又怎能保证情报无误?” 他手指按着之前那封盛苑手抄版的密信反问:“这封信不具署名,不言来源,全凭投掷的是只小隼……实难令柴某信服,若此乃敌人之计呢?” “不可能!” 安屿的打断,让柴将军若有所思的看向他:“小侯爷情绪未免激动了些。” “安城侯!”眼见安屿就要报出送信人之名,盛苑忽地出声提醒,“柴将军有所顾虑也是应当,还请安城侯容将军说完,莫要不断打扰。” “这……是本侯不是!”安屿反应过来,登时低了头。 盛苑不再放任他多言,自己看向柴将军说:“将军所忧所虑皆有道理,然此信只是建议吾等吸引守平城的阿戎主帅攻城……且不论这封信用意为何,也不说是不是对方使得计策,吾等只说实际情况,若吾等闭城不出,对方可能一直不来攻城?” “不过是多做些准备而已,若寄出这封密信的,是友非敌,说不得我们可以趁机驱阿戎归草原,届时,朝廷大军也好抽出兵力共削阿戎。” 柴将军不出声,只是眯着眼,盯着一直帮盛苑劝他的岑统领瞧。 岑统领却不躲不闪,很是坦然的回视着。 柴将军见他嘴角微翘,忽而说了句好。 他这般利落的改变,莫说是在场的另外三人,就是三只小隼,也纷纷抬头看了过去。 …… “将军怎么陪盛府尊行这般儿戏之举?”接到密令,要率领小队人马翻墙出京的副将,忍不住问了出来。 梁将军捋着腮边胡子哼说:“岑统领出自内卫,此人行事向来缜密,据本将所知,他很是有主意,不是轻易附和之人。 他与安城侯和盛府尹皆自京都而来,对后者当更为熟悉……本将军虽不清楚寄信之人是哪个,但看安城侯的反应……想来应当很得他信任。” “您是说……岑统领应当晓得?”副将有些不大高兴,“将军是守城主力,说好的三方共同守城,怎么他们两方皆知的事情,唯独瞒着将军?” “糊涂!”柴将军闻言,原本温和的面容忽而变得严厉,低声训斥他说,“此当协力合作之时,汝怎可轻言挑拨之言?” “属下……”副将没想到柴将军反应这样激烈,不由有些发懵。 见他似是无心之语,柴将军语气放缓说:“岑统领那边儿,应该是他自己猜的……汝以后不可言说那等不利协作之言。” 副将见他不打算计较,登时松了口气,讷讷的应了是,再不敢多言。 柴将军定定地看着窗外,半晌,忽而洒然说:“也罢,且看看这般出其不意之举,能不能一战定乾坤吧!” 第九百三十六章:阿戎商量计划 “大可汗,守安城方向近日常有小股军士入夜潜出城,至洛都山内,天亮前归。”守平城的阿戎探子,在侦查了周围百里数日,终于发现端倪,忙寻机报与大可汗哈意箴听。 “凯图格可汗派出主力潜于守安城北部三十里外,昨日曾报信言,守安城另有一小部份军士常常绕路,经由雅特哈城至奴尔罕内,依旧是入夜而出、天亮前归。 虽说不见携带大量物资往返,不过据斥候所见,军士回返时留下的脚印厚了许多,应是其肩上背篓装了物件,凯图格方面猜测,许是兵戈火器?” 哈意箴闻言,立时摆手言:“不可能!奴尔罕的女王此刻和她那位王叔争斗得正酣,此时还有精力顾及大楚?定是大楚之人狡诈,故意引吾等怀疑,进而和奴尔罕生出嫌隙。” “大可汗,奴儿罕的姬娜女王野心不小,她定然晓得摄政王托拉斯和咱们王庭的友谊,若是为了从争斗中胜出,她想拉拢大楚可就不足为奇了。”旁听的军师忍不住提醒。 “是啊,父汗……按照盟约,奴尔罕本该和咱们阿戎一起反攻大楚,可他们却以内部分歧为由拒绝出动兵力,亦不提供物资,咱们原以为他们是想当螳螂后面的那只黄雀,却从未想过他们是不是会倒戈向大楚。”哈意箴的长子哈哥他跟着进言。 而后,其胞弟哈莫乞也随之应和:“父汗,若是奴尔罕跟大楚结盟,莫说凯图格部派出的主力悉数覆没,就是咱们偏安于此的精锐也有遭受夹击的可能!” 从守安城外逃回来的哈苦伐见他俩都说话了,而且所言令哈意箴犹疑,登时眼珠儿一转,提出他的看法:“父汗,儿听说洛都山内有矿十数个……若是吾等拿下洛都山,不仅可以将那些矿产笑纳,同时还有了大片休养练兵之所。那可是近能攻退可守的好地方!” “五弟此言不妥!”哈哥他不等他说到最后,忍不住轻喝,“洛都山脉横向绵延跨越数州,内里匪患林立,若是吾等进山,岂不是要陷入到和土匪的无限争斗中?届时都无需大楚朝廷来剿,咱们只怕自己就把自己这点儿余财给消耗光了。” “就是!”哈莫乞立刻给他亲哥助威,出言冷哼说,“吾等去入主洛都山,守平城的防守定然虚弱,届时,若是守安城派军攻打这里,该当如何?等他们若探囊取物般将此地纳于掌中,吾等可就真的被围在一隅,只怕就要成了大楚的山匪了!” “就不能同时出兵两地?”哈苦伐不甘示弱。 “两线作战?”哈哥他和哈莫乞彼此对视一眼,不由笑了起来,视线肆意朝哈苦伐打量,颇为轻蔑、无礼的说,“若是守安城容易攻打,五弟何至于狼狈逃窜回来?” “你们!”哈苦伐气急,尤其是想到自己的嫡系尽皆折损,登时又羞又恼。 不过他没顾得上争辩,率先向其父汗哈意箴看去,生怕因为哈哥他和哈莫乞的两句话,让父汗对他生了不满。 只是其父哈意箴不行于色,他想看出个所以然来是极不容易的。 “父汗,儿战场失利,非守安城将领能征善战,实为儿轻敌自大之过也,然父汗明睿,非儿所能及,拿下守安城不过轻而易举。” 哈意箴没出声,摆摆手让他接着说。 哈意箴见之一喜,忙言说:“其实大哥和六弟所言不错,奴尔罕失信于咱们,就是另有他意!不过,大多数的摇摆,都是筹码不够……若咱们若是拿下守安城,用其换奴尔罕出兵,届时,边陲八城,吾等独占六城,后面还有洛都山作依靠,自此大楚边陲不就在咱们手上? 纵然大楚军队征战草原又能如何?他们分兵多处,突袭草原各个部落,物资方面难以为继,想来战力消耗极大……若奴尔罕趁机出兵,无需各个击破,只要拖慢他们任务行程,就能让他们不战自溃!届时,只需放出王庭搬至守平城的消息,就能将草原的大部落吸引过来。 那时,吾等虽离开草原,然草原已是咱们的后院,只需暂时修生养息,就能跟大楚朝廷分庭抗礼!自有图谋中原之期!” 他这番话虽长,却让大可汗哈意箴动了心。 “哈哥他负责专攻洛都山,哈苦伐负责联络凯图格部主力、跟奴尔罕女王姬娜和摄政王托拉斯商谈合作事宜。 至于哈莫乞……你负责坚守此地,至于军中调动权力,本汗允你暂时取用。” “那父汗您呢?”哈意箴听到父汗给他安排的任务,还很是高兴,可听到哈莫乞负责守卫守平城,登时有些泛酸。 父汗果然最疼老六! “你小子之前不是说本汗睿智非你所能及?那本王亲自率军攻下守安城亦是当有之义!” “……”哈苦伐听到最后,发现即使计划顺利进行,等到结算功绩的时候,他定然排在哈哥他、哈莫乞兄弟后面哩! 若这样的话,那他的建议还有何意义?! “父汗,您能不能带上儿子?”在哈哥他哈莫乞两兄弟的注视下,哈苦伐咬着牙提出想法儿,“不为旁的,就为了让儿亲眼看着,您怎么帮儿一雪前仇的!” “那你的任务如何完成?”哈意箴满意于儿子的恭维,只不过他头脑清醒的很,接受恭维是一回事儿,达成计划则是另外一回子事。 “父汗不是很信任庞先生?不若派您的心腹副将与他一起,以他通识三国语言、妙语纵横之能,何愁不能将奴尔罕说服?” “庞先生虽有大才,然才为我所用多久?这般委以重任,只怕不妥吧?”哈哥他这次真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不过哈莫乞却是依旧给他大哥打配合:“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然庞军师太狡猾,只怕所有副将加在一起都未必有他心眼多。” “好了,不用说了!”哈意箴示意手下去喊庞军师进殿。 侯在待客厅的卢晟,听到哈意箴喊他前去。 登时,他翘起了唇角。(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七章:奴尔罕的安排 “阿戎大可汗哈意箴率部奔袭守安,攻城五日不下,然守安城承受数轮火器、强弩、投石之攻击,现已人疲马乏,昔时巍峨城墙已是断壁残垣。” 远在奴尔罕国都的姬娜女王听着属下汇报,沉吟着叩了叩桌面。 心腹见她不语,又说:“大楚朝廷派出的九路人马,已有三支在漠上草原迷了方向……现今,除盛国公父子督战的主力中军,以及驻守在我国和托依古国的东南东北两路大军,其余还找的着踪迹的三支队伍,因为后勤给养须得自立,故而现今虽说战果斐然,可之后只怕因疲于奔战,要陷入胶着状态。” “北方五国虽看着好欺,实则,最是首鼠两端,只怕还想着借力打力呢!若大楚选择执意吞并,他们虽无能惯了,说不得也要给大楚军队造成些烦恼。”姬娜女王身旁的侍女轻声接话,“只怕到现在,大楚主力中军那边儿,也未必晓得哈意箴潜入到了大楚边陲。” 若非他们策反了摄政王的一个谋士,趁机拉拢收买了对方安排在阿戎王庭的暗子,只怕他们也蒙在鼓里呢! “就算盛国公父子反应过来,有哈意箴次子哈坎答在,只怕也难做反应。”心腹看了侍女一眼,“毕竟此子谋略战术不逊其父,更有传言,他才是能将哈意箴野心传承及发扬光大的人。” 侍女感受到了对方的视线,没作反应,依旧说:“其实战到此时,守安城的安危,对于咱们奴尔罕而言,早已无关紧要……而今摄政王坦然接见了阿戎派来的说客,意图再明显不过。即使您和阿戎来客说的再好,只怕和摄政王相比起来,也落了下乘。” 她这话说得姬娜女王提起兴趣,微微侧抬起头,朝她看了过去,似笑非笑地问:“哦?那依你之见,又该怎样做呢?” 侍女温柔的眼眸仍是不见波澜,不过说出的话,却听得旁人心惊胆战:“大楚和阿戎双方皆陷入胶着拉扯之中,可这种拉扯必不会很久,故而此时才是奴尔罕之机! 若等他们休战,未分出胜负还好,若有一方全胜,于我国却是极大的威胁。 所以,女王陛下当断则断,与其和摄政王胶着不定,不若……擒贼先擒王!” “阿戎说客还在国都……”姬娜女王翠绿的眼眸闪过犹豫。 “那就一起拿下!”侍女蹲在姬娜女王膝旁,目光坚定的看向她,“女王念及叔侄情谊,可摄政王从始至终所做的一切皆是削弱您头上这顶王冠的权力! 若是为奴尔罕未来设想还则罢了,然其鼠目寸光,不顾本国利益,全力配合阿戎征战大楚。 陛下,大楚虽大,然能为奴尔罕所征者几何?又有哈意箴狼子野心,只怕到最后,把阿戎这头狼养大了,它要顺便咬奴尔罕一口! 既这样,还不若打定主意快刀斩乱麻,阻止奴尔罕的内部敌对情绪蔓延,您好彻底掌控整个国家……届时,欧罗巴的疆土尽在您的眼前!” “够了!”心腹眼见姬娜女王面露动容之色,登时断然出声,喝道,“阿吉娜,你撺掇着女王手刃皇叔,是何居心?!” 言罢,不等阿吉娜反驳,他看向姬娜女王,连忙进谏:“陛下,而今我们和摄政王一系相斗,却都默契的遵守底线,只不过是看谁能更胜一招。输者自动退出,胜者总揽军政。 现今,摄政王一系已然没有了还击之力,彻底征服他们已然指日可待!届时,摄政王隐退乡间,他手上的势力资源将尽归于您! 可若听了阿吉娜的话对摄政王痛下杀手,只怕会引得他嫡系心腹反弹……摄政王掌权已久,他有取用人才之权,这些年来,他明地里暗地里安插在各地的人手多不胜数,若是他们反击,我等只要亦要疲于应对!” “阿戎说客没有说动摄政王出兵,恼羞成怒以旧事为把柄要挟,摄政王与其争斗时为对方火器所害,陛下听闻派兵前往,诛阿戎主谋于摄政王府。”阿吉娜语气平淡的现场编了个剧本扔给女王的心腹。 “你!你你你!”心腹气得手指颤抖,“这等妄言谁能信哟!” “届时摄政王已不在,他的心腹手下能依靠谁?!大家需要的不过是个能说过得去的理由,只要这个理由能力的住,双方不撕破脸,他们不会因为曾给摄政王做事而受到牵连,还能根据贡献继续升官发财,这样的话,您刚刚所说的摄政王嫡系里,又有几个真的乐意不顾前途和陛下作对?” 阿吉娜说到这,看向姬娜女王:“陛下,大楚常言‘名不正则言不顺’,又说‘师出有名’;若摄政王为阿戎来客火器所害,他的嫡系若忠诚,就该找阿戎报仇……若其反而攻讦咱们的女王,那我们随手把借机谋反的名头扔过去,届时他们可就不占大义了。” “你怎么处处偏帮大楚?有阿戎在,则可三足鼎立!远好过大楚独霸天下!”心腹气不过,指责阿吉娜通楚。 “可力甫大人,您太不了解大楚了!若让他们征服阿戎,届时,他们的朝廷中枢定然选择休养生息,二三十年之内,只要奴尔罕不招惹他们,他们决计不想与我们为敌,就算他们的武将贪恋军功,他们的文臣也不会再允许他们继续建立奇功的!” 阿吉娜说到最后,不再看向可力甫,径自和姬娜说:“这样的和平时期,才能让奴尔罕无后顾之忧的征服欧罗巴!女王陛下,整个欧罗巴幅员辽阔,总国土面积几乎相当于我国的半壁江山!我们和他们本就接壤,欧罗巴就该拜服在您的裙摆之下!” “好!你说的很好!”姬娜女王缓缓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可力甫。” 可力甫闻言,顾不得跟阿吉娜怒目而视,忙不迭朝女王行礼,恭敬道:“臣在。” “摄政王的事儿,就交给你处理,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臣……”可力甫轻叹一声,旋即抬起头,那双湛清的眼眸认真的看向姬娜,“臣遵女王之令!” 第九百三十八章:大战之前 连续攻打守安城已过五日,迟迟拿不下这座城池,已令阿戎军队士气大挫,兼所携火器和远攻利器皆已耗尽,是该一战定胜负的时候了。 哈意箴看着那座岌岌可危的城门,舔了舔唇角:“传令下去,今日全军整顿休养,所有给养悉数分配下去,务必让战士和战马吃饱喝足!大家养精蓄锐,明日全力一战!” 哈苦伐抹了把脸,看着父汗的副将领命离开,他小声嘀咕:“大楚之人向来狡诈,只怕今儿又要过来侵扰。” 自他们在这边儿安营扎寨,守安城的大人就没少偷袭侵扰,各个手持火箭,不是射他们的辎重队伍,就是打击他们的帐篷。 这群单兵作战的中原人昼伏夜出,他们人衔枚、马裹蹄,来去若风,放一波箭雨就立即换个地方,令他们苦不堪言。 今日父汗让大家养精蓄锐,只怕那群一肚子坏水儿的楚人又要故技重施。 “不会的。”哈意箴淡漠的看着舆图,“大楚军士偷袭我军,多在深夜,那时我阿戎将士最是疲乏,精力难以支撑,才让那帮宵小屡屡得逞。” 说到这儿,哈意箴抬眼看向这个儿子:“以逸待劳,才是他们行动的前提,哈苦伐。” “守安城现有兵力不足,以一对十,这场仗他们输定了!”哈苦伐想到明日就可以一雪之前的憋屈,登时有些激动,不过想到父汗平静眼眸,他强忍亢奋,提醒,“若想争取生机,必然选择出奇制胜。” “哈苦伐,你要多学学你其他几个兄弟,不要整日学着中原人吟诗作画,你要多看看史书……数百年来,我们和中原之间的攻伐还少么?中原这些边陲城池,我们没少征服,但凡好拿下的,根本不会苦守这么久;但凡苦战之城,他们的守城将领是做好殉城准备的。你以为他们会直接以少对多?!哼,他们大多会选择伏击战!” 哈意箴面露轻视:“听闻,他们的驻军将领两日不曾露面,守城指挥权归于一城知府,而他们的那位主官却是一介女流……想来他们不敢与我军之将士正面冲锋的!打伏击,是他们最后的反抗了!” …… “不,打伏击没有用,敌我双方兵力悬殊,府城只要终究要落到对方手上,与其这般,不若拼力一击!” 盛苑将府城主事衙捕、守军将领指挥、内卫统领副使等人召到议事厅,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形图,面色冷肃的巡视着众人:“府城外地形开阔,正是吾等和阿戎贼子决战之所!” 众人面面相觑。 虽说正面对冲和侧面伏击的结局没有差别,可众人潜意识还是倾向于后者。 “府尊大人,吾等已做好殉城之准备,若是可以,吾等想要击杀更多的阿戎蛮夷!”守军副将瓮声瓮气的抱拳。 他话一出,众人不由暗自点头。 可不等众人附和,他又话声一转:“只是柴将军受伤昏迷之前,曾百般叮嘱,要吾等唯府尊大人之命是从,故而吾等守军谨遵大人之令!” 他这话落,身后那群将领皆抱拳,大声应和:“唯府尊大人之令是从!” 这群驻兵乃是守城主力,他们选择支持盛苑,另外两方也无话可说。 也许是众人不想在决战之前意见不一,也许是众人早已不在意殉城的方式,总之,盛苑刚刚那个搁平时很容易引起分歧的决定,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通过了。 这让一旁的安屿忍不住咧嘴想乐,只是他刚一咧起嘴巴,干涸的双唇就裂出血,只好赶紧使劲儿把嘴重又抿上。 “既然无异议,那我们就商量对战的阵法!”盛苑示意小遥等人将地形图撤下,露出后面那层战术简图。 众人原以为盛苑就是想莽一回,没想到她还有招,登时撑着心气儿靠了过去。 “眼前情势,敌众我寡,故而各个击破才是良策。”盛苑指着她画的阵型图,细说,“我军人数虽少,可是若能保证阵形灵活多变,未尝没有转机!” “还请盛府尊详说!”府城主事等人听的云山雾罩,可守军和内卫这边儿却是眼眸一亮。 盛苑双指并拢,指向阵形简图:“若想以少胜多,对战之中必要尽可能多的杀敌,尽可能少的损兵折将,这样才能快速缩短敌我双方人数上的差距。若此举可成,那不仅可以提升我方士气,更能令阿戎那边儿军心不稳!” 众人颔首认可,只是说得再好,具体怎样实施,才是关键所在。 然后,盛苑就说出了一个震惊众人的决定。 …… 天光微亮,阿戎大军却已整装待发! 哈意箴父子戎装上马,剑指守安方向,高喝:“草原儿郎,且都听令!” 阿戎将士闻声挺胸勒缰,齐声高呼:“吾等谨遵大汗号令!” 就连战马也抬起一只前蹄,仰头律律高鸣。 “众儿郎且随本汗,拿守安,取中原!”哈意箴大笑一声,挥剑高呼。 “跟随大汗,拿守安!取中原!” “拿守安取中原!” “取中原!” “取中原!” “……” 震耳欲聋的应呼声,一遍遍以排山倒海之势重复着,扑向远处的守安城。 振奋士气的空当,哈意箴余光注意到有属下从远处挤了过来。 这人是他心腹可哈吉的属下。 他出发前特意把可哈吉留在守平城,辅佐哈莫乞、监视庞军师。 哈意箴微微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看向他的儿子:“哈苦伐,你且过去见他!” 眼看攻取守安之战即起,全军士气已经提振到沸腾,不可轻易浇灭。 “五王子,快!快带奴去见大可汗!”可哈吉的属下,满头大汗的给哈苦伐行了个礼,“大王子突击洛都山按期未归,六王子不听庞军师劝阻,率领军士出城寻大王子时,为流矢流所伤,眼下城中事务由可哈吉大人暂领,大人命奴前来禀报大汗!” 哈苦伐闻言先是一惊:“可有楚军前来征伐?” 可哈吉的属下面有难色的摇摇头,想到出来时,可哈吉大人的吩咐,按照实情叙述:“大人猜测,大王子迟迟未归,应是在洛都山与山匪苦战……至于六王子,伤他之人乃是、乃是……二王子的人手。” 哈苦伐闻言顿时一喜:“原来是这样!” 转而他佯作恼怒的瞪了对方一眼:“眼前大战即发,尔等怎可用此琐事烦扰大汗?” 说完,他又装模做样的摆摆手:“本王先去跟大汗汇报,你且等着!” 言罢他忙不迭掉转马头,朝哈意箴跑去。 “父汗,可哈吉大人派人前来报告,说大哥久攻洛都山不下,不肯回城!六弟因担忧大哥,不顾劝阻率众出城,却遭内贼偷袭,可哈吉大人问出口供后不敢自专,故而派人前来请示父汗。” “哼!内贼?!我看是兄弟阋于墙!”哈意箴略一思索就有了猜测。 哈苦伐忍着激动,一脸难受的感叹:“何至于此呢!儿子不信二哥这般无情!父汗您看……” 哈意箴看他一眼,随意的挥挥手:“你随他回去,带话给哈可吉,让他看好守平城,待本汗凯旋再说!” 言罢,他看向了天文官,见大军开拔时机已到,再不理睬儿子哈苦伐,高举长剑,猛然大喝: “进发!” 第九百三十九章:大战 「王率部冲击守安,近前,地动山摇、残垣断壁化为乱石,草原勇士为飞石走木所伤者众,阵形大乱。」 ——出自《阿戎旧部残忆》 「守安以少战多,所倚仗者非变阵莫属。该阵当时无名,后人以长藤伸展阵称之。 长藤伸展阵纵向分布,十数列队共同进退;每列队由数个菱形队组链接组成,每组前后左右分列四骑。 每骑两人共乘,故而战士弃重盔而用藤甲;骑上二人,前者掌缰绳持藤盾,以掩护;后者或持长枪、或用弓箭、或武长刀,以斩敌。 支支列队犹若藤蔓,迅速突击穿插至敌军内部后,长藤化为节鞭,藤上菱形队组作为一节。 每三五节为一单位,奇数单位各自为战,偶数单位负责策应。出战时,奇数单位犹若抓笼,以内卷之势包围敌人。 每单位可独围敌军数十之多,所有单位共同触及,可将敌军化整为零,分次消灭矣。」 ——出自《燕陈楚奇阵说》 哈意箴没想到,守安城竟破釜沉舟到这般地步,他们疯起来连自己的城墙都炸啊! 一声巨响惊天动地,扬起的灰尘黄沙顷刻间扑向他们。 「莫惊!莫惊!」饶是阿戎各级将领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前排士兵还是受到影响。 让巨大的气浪掀翻的,让飞沙走石打伤的,让受惊的战马给摔下去的,跟自己人发生踩踏、双双摔下马去的,让尘土迷了眼,惊慌失措方向大乱的……总之巨响之后,阿戎军队负责冲击的前排军士大乱,以至连累持续前进的中后方也乱了阵形。 军队中部的哈意箴见势不对,顿时骇然,忙令各处将领速速整顿阵形。 只是他才下令,尘沙之后就传来铁蹄声声,这时惊怒交加的阿戎士兵才发觉不对。 待到前部的阿戎士兵稳住战骑,想要警戒时,对方以若藤蔓那般悄声穿至阿戎军中。 几乎只是刹那,前半段的阿戎队伍就被分隔成了数十个独立战场,只有十数人的独立战场。 哈意箴眼见自己上百个士兵,懵懵懂懂之际,被守安城来的骑兵卷入包围圈,而后遭到围猎,顿时又惊又怒。 「快!快将他们的阵形冲乱!」哈意箴额头青筋暴涨,将一直不曾动用的巨弓握至手上,二话不说就朝刚成合围之势的三五个菱形战组射去。 唰唰唰!五支箭雨接连而出,眨眼之间就将战组中的数个骑兵射下战马!顿时,此包围圈大乱,阿戎士兵拼力突围,双方战至一团。 哈意箴此举,令混乱中的阿戎士兵寻到方向,他们在各自统帅的带领下,果断抛弃被包围的同袍,同时迅速后撤,朝哈意箴所在位置集合。 要说,阿戎的选择没错,可问题是,守安轻骑并不肯给他们反攻之机;眼见对方蜷缩,之前负责策应的战组登时策马扬鞭,于阿戎军队两侧疾驰不说,战组骑兵手里还甩着绳套,而绳套上绑着的,是加长了引线的、点燃了的鞭炮。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阿戎战马,在突如其来的鞭炮声中,也很难保持冷静。 眼见大军两翼乱成一团,哈意箴狠劲儿上来,怒喝属下:「凡乱者,无论战士战马,尽可杀之!」 「苑姐儿,那老家伙够狠!连自己的将士都砍!」安屿举着单筒望远镜,忿忿叨叨,「要是咱们有足够多的炮仗多好?就这样扔下去,都不用咱们出手,他自己就把自己人给消灭了!」 盛苑此时没有撤退之安全地带,她和安屿带着各自护卫就在负责策应的队组之中。 「传令换阵!」盛苑见偷袭效果平平,果断让负责打旗的护卫行动。 几个护卫手里的彩旗,皆有丈余高,颜 色鲜艳无有重复。 不过这些旗语可不是打给出战的将士们看的,而是传达给六层楼阁上的士兵瞧的。 彩旗扬起,号角齐鸣。 原城墙后方的号手吹响的号角,才是给出战士兵听的。 「大汗,他们撤了!」 「追!追上他们!」哈意箴意识到,若是放这群组成变阵的骑兵撤退,对方在黔驴技穷之前,还能组织数次像刚才那样的进攻。 届时,即使他们于人数上有极大的优势,也要被消耗掉三分之一的战力! 「所有弓箭手听令!不可放其归山!」哈意箴也令旗手传达指令。 只可惜他反应不慢,可将士手上早已没有了铁铸箭头的箭矢,众人用的也不过是削尖了箭头的木箭矢。虽说木箭也具备些微杀伤力,可这对射程的要求就严苛多了。 此时的哈意箴真真是又气又恼。 他发现自己似乎看懂了守安城反攻的目的。 对方此举虽有自保之意,可主要的还是想在府城被攻破之前,尽可能躲得消耗阿戎军队的战力。 若真让对方得逞,他即使占领了守安城又能如何?草原那边儿的朝廷大军,洛都山方向的山匪、军队,以及毗邻守安城的奴尔罕,都要对他耽耽虎视了! 那时,他真就要困守在此边陲之地了! 想到这儿,哈意箴恨得牙痒痒:「莫要叫本汗晓得是谁的安排吧,不然,定要叫他好瞧!」 恨归恨,可他头脑却很清醒,极不甘的叮嘱几个心腹:「若有不对,保持战力为上,大可暂时不计较一时之胜负。」 「大汗,奴尔罕那边儿说能说动了,是不是他们的援军也该到了。」 哈意箴看着冲向守安城的大军,渐渐落在后面,闻声,摇摇头说:「那边儿情况不明,不可过分依赖。」 他此番攻城根本就没指望过奴尔罕,他之所以派使臣去交涉,也不过是想探探摄政王托拉斯还有几分作用。 当然,想是这样想,不过他却不会这样说:「奴尔罕之作用不在此,他们是本汗用来对付大楚朝廷军队的。」 这般说完,就见有属下匆匆逆向寻来:「大汗,那帮守安城的骑兵竟然各个都背着稻草人!」 之前射出去的木箭竟然都被回首了! 哈意箴刚要打马,就听闻此言,登时,整个人气得差点儿从马上坠下! 好一出儿草人借箭! 竖子欺他矣! 第九百四十章:请战 「清点过人数了?」安屿见盛苑面无表情的要看城外,小心翼翼的问。 「有战力的人尚有六成,可是……战马那边儿大多精力殆尽,想要重整阵形却是不大可能了。」 盛苑苦中作乐的笑了笑:「倒是阿戎那边儿给咱们送了波不大好用的钝箭,算是聊胜于无。」 提出这个,安屿就笑出声:「哈意箴那老匹夫若见了,只怕他是要气坏的。」 之前重盔换了藤甲,虽说在重量方面的确做了调整,奈何总体来说,对于战马负担还是略重。 士兵们为保证计划的完成,建议只保留藤甲前半部分,用以保护前身,至于后背的护具大可以选择轻便的织物。 该提议虽没被采纳,不过倒是给匠所的匠人提了个醒,他们完全可以将稻草填充在用草编成的护甲内,以期达到保护作用。 铠甲修改计划进行到这儿,又有将领提出,既然是二人共乘一骑,那么完全可以将前者的后甲、和后者的前甲省略,这样又可以帮战马减轻一定程度的负重,从而更进一步提升作战灵活度。 计划商量到这儿,就剩下将设想变现出来了。 可问题来了,大家设想的很好,工匠们也有能力,物料暂时不缺,就是阿戎方面不会给守安城这么久的准备时间! 时间不等人啊! 就算府城的战斗力不多,其所需护具总和,也是惊人的数字。 更何况,「府城战斗力不算强」只是相对于这支阿戎军队的作战人数和规模而言。 问题没法解决,到最后只能送到议事厅,让大家群策群力想办法解决。 也不知是哪个大聪明想了个辙,修改版的护具不好立刻制成,但是府衙及辖下州县的仓库里,却放着众多用来驱赶鸟雀的稻草人。 那些稻草人没有多少重量,虽说长相潦草了些,但是厚度足够,完全可以胜任护具的角色。 此建议一出,登时赢得所有人的支持。就这样,让哈意箴格外恼怒的草人借箭,出现了。 还真别说,等到众战骑回到城内,大家脱下护具一瞧,嘿,收获竟然很不少! 「不过……虽说钝箭价值不大,可关键不是它能不能为咱们所用,而是咱们带走的钝箭越多,阿戎手里得用的武器就越少啊!」 盛苑越说眼眸越亮:「他们追击之时用这些钝箭,说不得手里是真没有好用的远程利器了!若是这样,咱们还有机会!」 说到最后,她以拳砸掌,跟原地蹦了两蹦,扭头速速传令:「之前准备好对付战马的药粉都拿来,咱们等会儿跟他们步战!」 …… 「大可汗,咱们不进城吗?」 哈意箴率兵去追守城骑兵,到守安城城墙废墟附近时,却忽然喊停。 这让几个将领很是不解:「咱们何不乘胜追击?不给他们喘息之机才是上策!」 「尔等糊涂!」哈意箴怒其不争的瞪了几人一眼,「这守安城行事做派不按常理为之,先是自炸城门,而后以变阵出击,一击不成迅速返回,全程下来竟然整齐划一,可见是事先安排好的! 他们撤退不慌不忙,还有心给吾等上演一出草人借箭!此这般刺激吾等情绪之策,所为何也?不过是激怒吾等,引吾等进城!尔等焉知他们不会在废墟之后设有埋伏?」 「这……」众将领闻言面面相觑。 实际情况,有这么复杂吗?! 他们表示怀疑,奈何大可汗哈意箴很笃定,他这会儿让守安城那几出戏给闹的有些多疑。 「吾等尚未入城,已经折损三成,若是再中计,只怕人数上就不占优势了!」 哈意箴坚持暂不入城,众将领虽不赞成却也无可奈何。 幸好此时还未到晌午,时间富裕的很,足能支撑自家大可汗任性一两个时辰的。 说不定大可汗等会儿就清醒了呢! …… 「奇怪,阿戎的队伍止步在废墟外哩!」安屿拿着他那支单筒望远镜远眺,发现阿戎为首的几个将领催着战马在废墟外打转,不由惊诧极了。 「这城墙坍塌莫不是还触及了什么机关阵法?让他们在外面进不来?」 「……」盛苑无语的将头扭到一旁,继续推演即将开始的作战安排。 「大人!府尊大人!」府衙的通判和同知齐刷刷跑来议事厅,人还没进门,喊声已经传到盛苑耳朵里了。 「诸位不在后方轻点物资、撤离百姓,反倒来寻本官是为何事啊?」盛苑不解的看向跑得面红耳赤、衣袖凌乱、气喘吁吁的几人。 「大人!府尊大人!非是吾等玩忽职守,而是城里聚了、聚了许多百姓!」 「百姓?!」盛苑一怔。 「对,就是百姓!」 「不过不只是城里百姓,还有州县的百姓!」 「除了老者留守原地照顾稚儿,余下之人,无论男女,大多带着武器,前来护城了!」 「护城?!」安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这俩字听着有些震撼。 盛苑定定的看着他们,猛然推开一旁的安屿,快步走到后窗前,推窗向外看去。 只见窗外经过的那支逶迤而至的队伍,浩浩荡荡不见队尾。 这支队伍,有衣着华服者、亦有衣衫褴褛人;有扛枪负刀者、亦有持杈拿耙人……不分男女、不论青壮,各个战意充沛,不见丝毫怯意。 …… 「府尊大人,守安城不止是大楚的边陲重地,也是咱们百姓庶民世世代代栖息之地!咱们祖祖辈辈生于此地、长于此地、眠于此地,若是府城注定沦陷于阿戎夷狄之铁蹄下,吾等宁可与府城共存亡!」 盛苑刚一露面,这支百姓组成的请战队伍就出来几个人,二话不说先来明志。 「府尊大人,都说练兵千日用兵一时,数月之前您就告诫吾等练习招式,而今咱们略有所得,若不能直面敌寇,怎对得起您的一片苦心,以及吾等这些时候的苦累啊!」 「是啊!府尊大人,您、您就让咱们一起消灭夷狄吧!」 第九百四十一章:有不同 “【全城青壮尽出山,童生意气战场前; 学问尚可吞敌虏,农具犹能使霜寒。 初出茅庐难支绌,见识技艺尚疏浅; 然志同者皆忘我,不知畏惧不知倦。 草履凭此胜军靴,青衫借力赢铠悍; 且看战火散尽处,敌成烟云我流传。】” ——出自《守安通判贺凯旋诗十二首之一》 …… 盛苑从没有想过,全府城的百姓竟然会和她并肩作战。 自从来此地赴任,她就将整个守安城内部归类划分:可以利用的、需要保护的、应当防范的、能够合作的、准备收拾的……等等,她想的使怎么整合府城力量、资源,提高这里百姓的生活质量,想要将这里变成紧邻草原的边陲绿洲。 在这个过程中,她像是在俯视守安,好像这里的一地一物一人,皆是棋子,并不需要有太多思想,只要按她的规划来、从而过上她给他们创造的美好生活。 她似乎从不期待对方的好感和喜爱,只要能献上完美的政绩,只要能证明她的优秀,这些治下百姓的看法,于她而言,似乎无足轻重? 不,不是无足轻重,更恰当的说,应是毫不在乎,或者说……这是一种漠视。 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盛苑从没认真的思考和正视过载舟覆舟之水的能量。 直到此刻,盛苑看着眼前衣着形态各不相一、气质情绪皆有不同的百姓,豁然开朗。 这是脚踏实地、接了地气的豁然;这是懂得将目光看向百姓民众、意识到烟火气的开朗。 这一刻的盛苑,才能算真正的盛府尹。 “大人,还有我们!” 正当盛苑心中涌起磅礴之气,一道嘹亮的、有些稚嫩的、带着朝气的呼声自远处响起。 抬眼看去,一群璞帽青衫的学生组成的长队自小巷而出。 “胡闹!你们应该在府衙!”廖同知站在盛苑身后,正感动着,污染发现本该在府衙后堂接受庇护,随时趁乱撤退的学生们举着三尺长剑而来,登时变了脸色。 首排几个振臂高呼的小书生里,有他的独子! 和他一样表情惶惶的,还有他的同僚。 可惜,他们的慌张,学生们毫不在意。 这些或大或小的学生,举着学校教导他们习武的道具,跟盛苑请战:“府尊大人,书院先生常教导吾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而今府城仍在,敌寇将袭,大人何故令吾等独逃?” “府尊大人这是为了保存咱们守安城的读书种子!”廖同知怒其不争的痛斥。 他儿子原本站在请战同学的身侧,闻言,当即大步迈出,昂首曰:“全天下的读书人数不胜数,大楚不缺栋梁之才;多吾等不多,少吾等不少! 吾等自小学遵圣人教诲,学得是成仁之道、记得是取义之理、为的是报国利民! 而今到了吾等践行真理,回报所学所知之时,府尊和诸位大人却让吾等临危而退,令吾等所追随之道蒙尘,令吾等之志失真,令吾等余生不能看透,是何道理呢?” “你!”这次不止是廖同知,但凡有孩子在队伍里的官吏,面色尽皆复杂。 “求大人允吾等与府城共进退!”学生们不再和其他官吏争论,而是齐齐的看向盛苑,目光清澈真诚,带着灼人的积极和渴望。 “……”盛苑不用回首,就能感受到附近那些官吏看向她的目光,只是这次,她没理睬。 她目光轻之又轻、却极为郑重的,从面前的两支队伍上划过。 两支规模不同、配备不等、气质不同的队伍,却散发着同样一种气息,这让盛苑忽然想任性一把。 “既然诸位坚持,那就请随本官一起,灭阿戎!护守安!” 盛苑刚单手举起她的长刀高声回应,面前的人群就沸腾起来。 “灭阿戎!护守安!” “灭阿戎!护守安!” “……” 排山倒海的振奋呼声,不仅冲击着盛苑的感知,也令她后方的诸官吏情绪跌宕。 不过众人清楚,事已至此只能共进退了。 …… 哈意箴气懵了,也不知是气旁人,还是气他自己。 他好容易说服自己:守安城应该在跟他唱空城计。 却不想,他这才率部冲过城墙废墟,他们的战马就在袢马索和兜头而来的药散的冲击下乱了阵脚,混乱之下他们的战力又削减了两成。 更可怕的是,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优势,失去了倚靠——他们的战马像是喝醉了一般,尽皆跪卧在地,像是散了架般,任凭他们解数全用,也不能令其恢复丝毫。 至此,摆在哈意箴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要么,就是弃马撤离,狼狈返程;要么就是全力以赴、攻下城池。 “他们想砍掉我们的优势,跟我们步兵相拼!哈!我草原的勇士们啊!弱小的大楚人竟然妄想和我们拼力量!且问,你们怕不怕!” 哈意箴这次没有犹豫,当即笃定守安城此时已经奇招尽出,再无抵抗之力,入城之后,哪怕还有埋伏,也不过是他们最后的挣扎罢了! “不怕!”“不怕!”“不怕!” 怕了也不能说怕啊,九十九步都走了,眼瞅着最后一步了,只能硬着头皮冲锋。 哈意箴却不管这许多,听着自己的兵将豪迈的呼声,他顿时愈发有了自信。 “大汗何故这般冲动?”不远处的副将,看着和平时做派大不同的哈意箴,不解的低声询问好友。 “守平城那边儿情况不明,大汗没办法确认那里还是盘踞之所,故而只能先将此地拿下。只要守安落到手上,守平那边儿就出不了大褶儿。”同是副将的好友趁机耳语。 …… 哈意箴头皮有些发麻,同样是边陲府城,守安城怎么比守平城多了那许多弯弯绕绕的小巷?! 他有心带队走大路,却不想两旁店铺楼阁皆藏着人,不是偷袭的冷箭冷枪,就是沸水尘沙。 只要派人循迹追去,人派出的少了,基本就折戟于那儿;若是派得多了,寻了过去看到的也只是一座空楼。 进城一刻钟,他们却已烦不胜烦。 到最后,他只能将队伍分成数支,也不追求攻城进度了,只留了主力在主街搜检两边儿的建筑,其余队伍尽皆派出,同时搜检主街两旁街巷。 哈意箴想的极好,这样驱逐似地搜检,可以将找不到的敌人赶到角落。 只要对方退无可退,他就能找到真正的敌人了。 届时,守安城,自然握于手上! 只可惜,他想的很好,可计划才刚开始,他就面临着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 第九百四十二章:前狼后虎 “你就是守安城的守将?” 哈意箴眯着眼看向前方那个一袭官服的女郎,捋了把耳畔断发。 这缕头发原本束于冠间,就是这个手持长刀的女郎,一把将其砍断! 想到刚刚的情形,哈意箴后怕不已,若非他反应快,当时滚落在地就不是他的头冠,而是他的项上头颅了! “你就是阿戎那个作乱犯上的可汗?”盛苑长刀竖立,毫不客气的质问。 “作乱犯上?本汗的阿戎和大楚向来平等对视,从无主属之别,而今伐楚,何来作乱犯上之说?况这泱泱中原,自当能者居之!阿戎有意逐鹿争鼎,何错之有?!”哈意箴捋着络腮胡,挥手喝问。 盛苑冷哼一声:“你既然属意中原,自当知晓燕、陈、楚历来是一脉相传,燕高宗时期,阿戎内乱之后,又为托依古国和罕托王朝围攻,当时许多部落难以为继,这其中就有一支名为克洛沿的小部落,迁徙到大楚边陲附近,跟大燕求救,和燕高宗乞活! 哦,对了,燕高宗恩准他入燕生活,还于边陲画了一块儿地,让其部落生存,接到圣旨后,该部落名叫琢琢哈的头领……他当时大概就是站在你现在的位置……激动的双膝跪地,朝着皇都方向,很是感激涕零的给燕高宗叩了十数个头哩! 若本官没记错,他应该就是你的十九世祖宗吧?!哈意箴,你先祖感念燕高宗的恩德,后来离燕返草原后,还曾上疏大燕朝廷,自称为儿汗,称大燕皇帝为父皇!他可还承诺过,说是他的子孙后代,必要永记大燕及中原之恩德,永不犯边! 可结果呢!他的儿子活着时还好,自他嫡孙继承汗位,便立刻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然后一代代往下传!本官倒是好奇,诚信是个好品质,可怎么从琢琢哈孙子开始,就一代代的主动屏蔽了对这个好品质的传承?” “你!你!你欺人太甚!”哈意箴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府尹不仅把他祖宗十九代都给翻了出来,还寻出了这些旧账!当即是又气又怒。 自感受了冒犯的他,双眼阵阵发黑。 “竖子欲寻死耶?!”双眸圆睁的哈意箴一口的牙都要咬碎了,红眼的他怒瞪着盛苑,似乎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可惜盛苑好不害怕,反倒抱着双臂,挑衅的冷笑:“是不是寻死,你过来跟本官过上两招不就晓得了?怎地?你不过来,是因为你不想?还是说你不敢?!” “大汗莫要上当!这女郎是在激您!” 哈意箴怒发冲冠才要冲上去,就让两侧的心腹属下稳稳拽住。 他们指着前方两侧楼阁一扇扇窗口前弯弓以待的学生:“大汗,您若过得前去,只怕就进了他们的射程了!” 哈意箴闻言看了过去,登时,当真气得吐了一口血:“守安欺吾!这钝箭原是本军的!” 蓦地想起之前那场草人借箭,哈意箴的情绪绷不住了。 “大汗!大汗!他们也是虚张声势,咱们大可趁机撤回,他们断然不会追击……” 属下的话为说完,就让哈意箴甩手打断:“你让本汗先退为敬?做梦!” 他悲忿的指着前方:“吾等铁盔铁甲,岂是那等钝箭所能及?他们此举,更说明其背水一战!他们这般声势,不过是黔驴技穷前的高调!不可惧也!” 属下嘴里泛苦,他们根本没想过,一场人数占尽优势的战争,竟然打成这个模样。 哈意箴见他们面露迟疑,无奈的说出之前的猜疑:“你们以为还能退回到守平城么?就在刚刚,本汗安排检查马匹的驯马师回报,说这些马匹似乎之前就中了浅显的毒药,出城数天至今,余毒仍未褪尽。 你们再放眼看看周围的勇士,他们的战力可有往常那般英勇?随军而来的大夫猜测,之前那片药散就是个引子!” 这番话未说完,哈意箴却好像刚刚咬碎了牙般,恨声说:“我们应该是在出发之前就中了招!你们猜猜,守平城的那个内贼是哪个?” 属下没想到入城这会儿工夫,大可汗竟知晓了这许多,震惊不已。 不过,现在根本不用考虑谁是内贼,因为若是大可汗猜测没错,不管是哪个势力掌握了守平城,大汗都不能轻易回去了。 他们这些大汗的主要心腹,能做的只是陪着大汗共进退,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人很难为新可汗重用……嗯,当然,他们若能有大才,新可汗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去重用他们! 但问题是,人贵有自知,他们根本没有大才! 属下因为震惊而忽略了哈意箴的问话,他也没有不满,只是坚持一句:“若是能拿下眼前这个女府尹,咱就有了进退空间!” 他话声未落,就好像是特意称赞他猜测全对似地,他之前放出去的斥候,匆匆自后方飞扑过来,一张嘴就是:“大汗不好了!守平城疑似遭到攻击,眼下似有两方人马朝着这里疾驰而来!” “你说什么?!”哈意箴闻言,还尚未说话,就让两个属下给抢了词儿。 气喘吁吁的斥候也没管他俩的情绪,只管看向大汗哈意箴。 “看清楚都是谁了吗?”哈意箴额头冷汗一层层往外冒,不过他此刻的情绪倒是极为平稳。 他这次话声落地,后方另一名斥候才匆匆追来,见着大家他就交代:“大汗!从洛都山方向袭来的队伍上打着‘秦’字棋!” “另一支队伍是不是打着‘庞’字旗?” “啊?!”斥候有些茫然。 他是负责打探消息不假,可他不负责猜谜啊! 眼下这般紧急,大汗怎么还当成谜语人了?! 哈意箴本就是随口说句玩笑话,根本是没指望他能听懂的。 故而看着他发懵,摆摆手,看向手下们:“众勇士可听懂了?!咱们现在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为今之计,唯拼搏而已!毕竟守安城的这群人乃乌合之众,只要冲一把,定然能顺利离开!”(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三章:各安排 哈意箴此时心里暗暗叫苦,偏偏冲锋令是他下的,他就是跪着滚过去也得撑住了。 他这个主将尚且这般,更不要说他的那些属下部将了。 这帮人此时是越打越发懵啊。 好像自小征战四方的他们,忽然不会打仗了一般。 其实,守安城的主街还算宽阔,可若是和草原辽阔的战场相比,这里自然显得局促许多。 而这群习惯了大空间作战的阿戎人,偏偏在不适应的空间里,还遇上了一群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或者说,守安城这群人的打法,已经超出了正式作战的范畴,根本不是按常理不按常理的问题,而是下作不下作的方式了。 即使是有限空间作战,守安城的人仍坚持着将阿戎长队化整为零的战术安排:先放部分人手冲进射程区,而后投射手朝队伍抛洒桐油、面粉等易爆物品,再由弓箭手趁机射出燃烧的箭矢,在打击阿戎队伍的作战能力的同时,令其队形一分为二。 这种人为强行划出战斗区域的作法,令守安城这边儿的作战压力陡然减小,他们可以灵活运用三人组的作战手法,以三打一,从而极快消耗阿戎战力。 而这个让阿戎兵将苦不堪言的战术,说来其实挺简单的:两个守安城人围剿一个阿戎人时,第三人则借机实施偷袭,即朝对方眼睛抛洒类似石灰、药粉、沙尘、辣椒粉、泥浆等物品。 守安城的偷袭工具并不固定,主打一个分到什么就用什么的原则,只要能让对方在瞬间无法睁眼,他们就能顺利将其消灭。 当然,具体偷袭对方眼睛并不是唯一选项,上三路下三路都是他们的选择,各有各的方法、各有各的时机,至于要怎样选择,还需根据当时情况定。 而这也是阿戎人称为上不了台面的原因。 阿戎这边儿是越打越暴躁、越打越无力、越打越无能狂怒,反看守安城这边儿,却是越打越顺手。 其实在盛府尹提出战术计划时,府城的原守军和书院的学生们还很不自在,若不是盛府尊那句“一切为了胜利”说服了他们,他们真的施展不来。 也是因为情势紧急,接到府衙临时凑齐了发下来的道具后,他们也顾不得多想,只在心底念了声“圣贤勿怪”,就一起冲了上去。 之前没顾得多想,此刻却因为战果极度兴奋。 两方作战,一方气势愈发高涨,一方越打就越糊涂,那么战斗结果也就毫无悬念了。 “啊呸!”哈意箴推开护在自己跟前所剩不多的部下,回视了一眼被断在后面、却已经再无勇气冲上前来的下属,冷哼一声,吐出嘴里的沙尘。 “兀那女郎!你堂堂一个承蒙圣贤教诲、夺魁同届文人的书生,打仗却毫无章法,竟然使出这许多腌臜之计,竟然不羞愧么?!你今时今日取一时之胜,流传出去,却要为世人耻笑!只怕你的同僚同窗也要羞于与你为伍!” 哈意箴将长戟一横,朝着盛苑大声喝骂:“若你还有半分文人风骨,你就出来与本汗一战!就是赢,也赢得光明磊落!” 他这个人虽说相貌潦草了些,可为人却心思缜密,哪怕此时他危机重重,他大声刺激盛苑的同时,还很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当他看到盛苑嘴角勾起,一副不为所动、毫不在意的模样,顿时就清楚了。 就脸皮厚度而言,他这是棋逢对手了。 以己推人,这个女郎根本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动摇。 登时,他话锋一转:“你们现下的确占了上风,可你们的战果多是由于本汗和部下不想同归于尽,所以才成就的!若是本汗要背水一战,所有勇士一拥而上,不计较踩踏、不在乎爆炸,就凭你们手上那点儿物资,又能造成多少伤害? 你没发现两侧投来的弓弩少了许多?他们此时只面对我阿戎小股士兵,若是分出更多人手,他们的助力还有多少?而没有他们协助,你们的战术又怎样维持?” 哈意箴哈了一声后,戏谑的看着盛苑,问:“你们这些战士多是临时凑成,战斗起来不见章法,他们这帮乌合之众真能在我阿戎勇士的冲击中坚持下来?” “所以,你不选择冲上来,是因为你不想品尝胜利的滋味吗?” 盛苑一边儿默默算着和晟哥儿他们约定的时间,一边儿则面色不显的和对方虚与委蛇。 “本汗只是不想和尔等两败俱伤!”哈意箴脸又沉了几分,和盛苑对话了几次,他仍旧不适应对方的阴阳怪气。 “哦?好吧,你想怎么做呢?”盛苑无所谓的点点头,佯作一副好奇的模样。 她这夸张的表情、拙劣的演技,让哈意箴恨不能咬碎后牙。 “你与本汗对过一场!若是本汗打你不过,我阿戎勇士即刻撤出守安!若你不是本汗对手,即刻交出能让吾等战骑清醒的解药,本汗同阿戎勇士仍旧撤出守安,保证不动你和守安上下一分一毫,你看怎样?” “……”盛苑看着对方那副佯作大度的面孔,很想问他一句,他这人长得不美,怎么净想没事儿哩?! 当然,她忍住没问出这句,倒不是因为不好意思,主要是怕把对方骂跑了。 “好!” 听到盛苑这个回答,哈意箴很满意。 他有瞬间差点儿就笑了出来。 在他看来,只要盛苑敢应战,他就能速战速决。 届时,以对方为人质,不说立即翻盘,他至少也有了进退空间,再不济,他可以率部重回草原周旋。 想到这儿,哈意箴愈发期待的看向盛苑。 刚好,盛苑瞧他,也像是在瞧战利品。 这对儿即将交手的敌人,在此刻,萌生了同样的认知:拿下对方,就是胜利! …… 韩俭让有些发懵,他感觉自己从出来到洛都山,就稀里糊涂了。 稀里糊涂的在洛都山外遇上将领秦晋,然后稀里糊涂的跟他翻山冒险,再然后他就稀里糊涂的看着他们遇上阿戎军队、战胜阿戎军队、和一个自称是承忠侯世子属下的人接头,再再然后,他骑着战马随大部队往守安城而去。 这怎么说呢……目的地的确没有错,可就是从洛渎山到达目的地的行程,感觉有些奇怪。 第九百四十四章:胜负和重逢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对手强不强,交锋就知道。 就像充满期待和遐想的哈意箴,在接住盛苑先发制人的第一刀时,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有那么一瞬,他竟然差点没握住长戟! 原本尽是老茧的虎口此刻却被震出了裂伤,又酸又麻又疼的滋味,唤醒了他陈旧的记忆。 自从他盛年得意之后,再不曾有谁给他造成过这样的伤害。 “唔……哈!”哈意箴狼视着才到他下颌的盛苑,使出九成力气,想要一举将这个把刀斜在他面前的女郎掀翻。 只是他虽然喊声足以震天,架在他戟上的长刀却纹丝不动,甚至还往下压了压。 “???!!!”哈意箴眼底闪过不可思议。 他自幼在草原以大力而闻名,没想到今儿却见识了一把何为一山更比一山高。 想到这儿,他当即改变策略,将长戟微微倾斜,顺势沿着刀刃划过,登时,巨大的声响伴随着飞溅的火花。 哈意箴刚脱离僵持局面,也没躲闪,他时刻警惕着盛苑按照的同时,还不忘寻找对方的破绽。 可惜,盛苑这次不但打得规规矩矩,还将招式发挥到了极致,愣是让他这双老辣的眼睛找不到半分破局之路。 哈意箴第十六次接住盛苑的招式时,忍不住想咋舌。 微微有些喘大气的他,哪怕面容冷峻不肯服输,可到底是生出几分力不从心的感慨了。 眼前这个女郎是越打越兴奋,就好像不知疲倦似地,将一把长刀挥舞得眼花缭乱,让人目不暇接。 横砍、斜劈、倒甩、侧钩、点刺、反撩……哈意箴在见到盛苑之前,最多领教过三十六路刀法及其变式衍生。 可此刻他却是真真的开了眼哩。 盛苑的打法和草原流传的招式极为不同。 她的刀法是配合着身法、步法来的,所以哈意箴刚刚见识过的招式,没有大几百个,也有百八十了。 越打嘴角越泛苦的哈意箴,不打算再纠结了,莫说他暂时无法赢了盛苑,就是能赢也要再过百八十招,这消耗的可是他的时间! 想到这儿,哈意箴摸向上臂藏着的机关,只有一支暗箭的机关,主打的就是一招制胜,故而他之前都不曾将其用掉。 没想到他未雨绸缪还就对了。 眼眸中的寒光一闪而过,哈意箴佯使虚招,在盛苑预判了他的招数后,果断朝着盛苑掷出长戟! 他要在盛苑挥开长戟的刹那扣动机关! “啊!”哈意箴捂着左眼痛嚎出声! 之前他二人打得难舍难分,刀戟对接之时,火花和飞沙走石胡乱飞舞,足以割伤旁人的刀戟之气,让他们两仗之内无有旁人。 哈意箴以为,这般情形下,他偷袭不说十成把握,九成九的把握还是有的。 可谁想,他手指还未动,两只比离弦之箭还要迅猛的小隼就俯冲了过来,狠狠地琢在他的左眼和欲要扣下机关的手上! 这个昔时肩膀中箭却仍面不改色追击敌人上千里的草原枭雄,没有机会凭借强大的忍受力按下机关了。 围看对战的众人也是反应不及,他们的注意力在双方激烈的对决中,谁都不曾注意到有两只小隼悬空待机。 “大汗!” 阿戎将领悚然而惊。 他们从没想过,这位草原共主会败给大楚的一个女郎! 哈意箴惯用心腹为将,这些忠诚于他的人尚且发怔,底下的兵卒见之更是生出怯意,再不敢朝这些大楚的对手挥舞武器了。 “吾等降!莫伤吾!”阿戎的士兵当即扔下武器,主动投降。 武器投地发出的巨大声响,瞬间砸醒了哈意箴附近的将领。 只是不等他们负嵎顽抗,就让守安城的驻军给包围了。 “哈意箴,你的长戟还给你!”盛苑长刀一反,卯足力气将长刀使出了拍子的作用。 说时迟、那时快,哈意箴捂着伤眼来不及反应,只凭盛苑的呼喝,条件反射的扬起胳膊想要接下武器。 可武器没到手,他那个绑着暗弩的胳膊,便遭遇到了极大的冲击力,他才反应过来盛苑在使诈,整个人就让一道距离给拍飞了! “无耻小儿!你使诈!”落地前,哈意箴已经大声怒吼起来。 “喏,你的长戟不就在你跟前儿?”盛苑看着飞落在长戟旁边儿的哈意箴,觉得这家伙有些呆板。 “别管是长戟飞去找你,还是你落在长戟边儿上,你就说,长戟还没还你吧?!哈意箴,做人可得讲理!” “……”摔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哈意箴本就气血翻涌,此刻听到这般无赖之语,登时一口气没忍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 韩俭让随着秦晋入了守安城,看到盛苑第一眼,就是她一刀把个全身盔甲的阿戎将领拍飞数丈的场面! 登时,他之前对盛苑的弹劾之词,一字一句完完整整的浮现在了脑海之中,那清晰地……可以说是一字不差! 当即,他摸了摸脖子。 双腿打颤之余,他挤出了一抹哭笑难分的笑容。 …… “苑姐儿!”卢晟飞驰入城,几乎和韩俭让同时看到了盛苑凶残的一幕。 当即,他爽朗的大笑出声:“许久不见,你之英姿,一若往昔啊!” “晟哥儿?” “晟哥儿!” “庞、庞、庞……庞军师?!” “……” 阿戎降将突兀的呼声,引得大楚这边儿的人看了过去。 倒是卢晟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地穿越过去。 “苑姐儿!苑姐儿!真是晟哥儿!”安屿率先蹿了过去,在卢晟下马的瞬间,就飞扑到好友身上,一边儿拍着他肩膀,一边儿扯着他脸颊,扭头大声地和盛苑报告,“没易容!是真人!” 激动得刚要惊呼的盛苑:“……” 很好,安屿在让她冷静方面,那真是专业的! 当然,无语归无语,好友重逢到底让人无限欢喜。 好久不曾见面的昔日京城三人组,在这座边陲小城,终于见面了。 要不是卢晟及时提醒,忘记形象包袱的安屿,他只怕要当众哭鼻子哩。(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五章:功 “苑姐儿,这位就是奉圣旨前来洛都山策应的,都翼军统帅,秦晋秦将军。” 叙旧过后,恢复理智的卢晟,当即将秦晋和韩俭让引见给盛苑。 “还有这位先生,都察院左都御史韩俭让,韩御史。” “在下久仰二位大名,久仰久仰。”盛苑抱拳行礼。 秦晋那边儿尚好,情绪稳定的回了个礼;就是苦了韩俭让,这家伙余光还往昏厥的哈意箴那瞧,听到盛苑一声“久仰”,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他之前对盛苑的种种弹劾,顿时,他想哀叹自己的脖子。 这盛文臻哪里是久仰他的大名,分明是早前就听说了自己对她的攻讦! 此刻的韩俭让,他可没忘记,自己站在盛苑地盘儿上哩! 好家伙,以这位的暴脾气,还不得把他料理了?! 越想心越虚,越是心虚就越含糊的韩御史,顿感腿脚发软。 幸好他思绪纷飞的刹那工夫,卢晟说起了他们的好话,这才让他差点儿憋紫了的脸恢复了本色儿。 “这次多亏了秦将军高超的军事才能和战斗魄力,以及韩御史的顾全大局和鼎力支持,若不是这样,单凭我自己,只怕无法动摇哈意箴的后援力量。” 卢晟这般说,韩俭让当即挺直胸膛。 没错,他就是这样知大义、晓大局! 倒是秦晋谦虚了几句:“承忠侯世子过誉了,此次出战得利,主要是有韩御史和都察院的支持,要不然本将也不管贸然改变军令,离开朝廷安排的作战地界……” 只要那帮言官不在这方面给他找事儿,他不介意多捧捧韩俭让这家伙。 其实早在和卢晟汇合之后,韩俭让就意识到自己让秦晋给利用了。 有他这个都察院左都御史做吉祥物,秦晋的擅自改变作战计划就有了都察院的背书,这意味着,只要言官们不想自扇巴掌,那他们不仅不能对秦晋在此事上的举动质疑指责,还要在别的官员弹劾他时主动反驳。 这意味着,他稀里糊涂的,就将都察院全体言官暂时绑架到了秦晋的战车之上。 莫名其妙的,压力就从秦晋和他的都翼军,转到了他们都察院全体同僚的肩上……这这这,这让他回去怎么交代啊! 听到秦晋的夸奖,之前恨不能忘记的记忆,瞬间清晰了许多,这让韩俭让的脸上多了几分复杂的惆怅! “……当然,主要还是承忠侯世子智计百出,若非有世子提供的信息作参考,本将也不能接连灭了哈哥他和哈莫乞的部下。”秦晋没此刻可没工夫共情韩俭让的情绪,他哈哈大笑着将功劳退回给了卢晟。 言辞上的谦虚推让算不得什么,他的都翼军里可有圣上的眼睛,他即使谦让,他实际的功劳,皇上也是有数儿的。 因为卢晟给的信息太过全面,所以这次行动,他的都翼军几乎没有损耗,这是最让他惊喜的。 有这份获得感,秦晋对卢晟的好感值,噌噌噌的往上涨啊! 莫说只是奉承卢晟,就是让他给卢晟写夸赞的文章,他也是乐意的。 此时欢喜的秦晋还不晓得,卢晟和盛苑即将送他一个惊喜!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六章:战后所有安排 “苑姐儿,你打算怎么处置哈意箴?” 卢晟随着盛苑前往议事厅途中,轻声问。 和秦晋、韩俭让见过面,盛苑就让衙署的官吏帮都翼军和巡视团前往安置之所。 而她则需要回到议事厅,着手战后安抚工作。 刚刚才重逢的卢晟自然随往。 “此獠意欲窃中原以居之,定不可轻易放过,当送归京都,由朝廷处置,也好震慑那些见利忘义之徒。”盛苑脚步匆匆,语气却极肯定。 卢晟闻言而笑:“那我有个主意,却不晓得和不和你意。” 盛苑见他这样客气,还有些不大适应,瞥他一眼嗤笑:“怎地,许久不见如隔几世?这是不认识发小了?” 安屿走在盛苑另一侧,探着头朝卢晟撇嘴:“就是!你有话就说!还跟我们绕起了弯子!再这样,我倒要怀疑伱是不是假的晟哥儿了?!” “哼,只怕永兴侯世子不是假的,咱们的晟哥儿却不知跑哪儿去了!”盛苑斜睨过去,配合着安屿揶揄卢晟。 听到熟悉的揶揄之言,这么久以来对敌周旋的卢晟,倒是找回几分原先的自在。 只不过,他适应了过来,两个伙伴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俩人一个啧啧摇头,一个冷笑连连,让他只能连连讨饶。 打趣过后,卢晟说起正事:“哈意箴那厮,不适合放在守安城,最好当然是即刻押送京都,所以……秦晋的都翼军是个不错的选择,更重要的是,韩俭让的巡视队定然迫不及待想跟秦晋走。” “韩俭让?那家伙不是过来巡视守安城的?没有完成朝廷之令,他能走得了?” 安屿对这些没事儿就弹劾苑姐儿和他的言官很是烦厌,不过他也清楚,哪怕是做给巡视团里的内卫看,守安城全体官吏都要遵从朝廷安排,配合这支前来找茬儿的巡视队,让他们无话可说。 “你放心,秦晋将军不会立刻启程,只要安排得当,尽快让巡视队巡察一番,韩俭让定然希望跟着秦晋将军一起回程。”卢晟想到韩俭让见到盛苑时的表情,不由笑出声,“他让苑姐儿拍飞哈意箴的那招儿给吓到了。” “他是做贼心虚。” 盛苑也没想到那家伙这样禁不起吓:“都察院官员的战斗力下滑的厉害啊!” 安屿和卢晟对视一眼:“……” 苑姐儿对她的恐吓力一无所知! 算了,不跟她分说了。 他们俩沉默的工夫,议事厅已在眼前。 …… “大人,您看,这是此次战斗过程伤亡统计。”见到盛苑,负责此项工作的同知连忙行礼,双手将统计好的册子低了上去。 盛苑表情肃然的点点头,接过了册子。 册子到手的瞬间,她立刻感受着厚度,不由松了口气。 屏着呼吸翻开册页,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 虽说战斗负伤者众多,却好在无折损之人。 “小遥,我库房里尚有许多珍惜药材,你带人回去取给负责伤员的大夫,叮嘱他们不用考虑价值,一切皆以伤员为重。”盛苑目光在伤残人员一页划过,喊来小遥吩咐。 待小遥领命而去,盛苑沉重的叹了口气。 “大人,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是小事。”周围官吏见此,纷纷低声安抚。 “本官也晓得活着最重要,不过这些人之后的生活问题,却须得做好安置。”盛苑觉得这事儿不能等。 此刻他们也许认为只要能活下来就好,可等到过了这一阵儿,伤口渐渐愈合,他们真真切切感到异于往常,只怕要遭受二次伤害。 “本府会奏明圣上,将从府城世家收缴的田地和商铺,分出一小部分来,作为义田,以供养那些为守护大楚而致残的功臣。诸位意下如何?” “这……”众官吏面面相觑,他们以为这位大手大脚的府尹会自掏腰包,一次性奖励这些人员的。 “大人仁厚,只不过……这般所为随可持续,然保障有限,只怕不能覆盖这些功臣所需。”府衙官吏还没说话,守城军里就有将领提出了不足。 盛苑被挑剔也不生气,很认真的思索过后,认可的点点头:“的确,不说其他,只说伤残所带之后遗症,很多需要定期补养……这样,从府城挑出几家信誉医德尚好的医馆,作为合作对象。 每年从府衙财政中留出一部分,作为医用支出,凡为因公致残者,终生其所需医药费用,皆报销九成;凡衙署公务人员,终生所需医药费用,报销五成。” 盛苑原本想说功臣全免医疗费用的,不过考虑到,但凡奏章上朝,必有杠精反对,她还是略微调整了一下。 守城军那位将领闻言,想到那些受伤的同袍,不由咧着嘴笑起来。 两旁的府衙官吏刚开始还想反对,可听到后面,发现这里还有利于他们的政策,顿时安静了。 这建议好是好,可要是府尹大人凡事都这样阔绰,那只怕从那几家搜刮来的田产铺子,也不够用啊! 当然,这就不是他们考虑的了,毕竟他们就算全都同意,朝廷那帮大臣不点头,也成不了哩。 盛苑见自己这儿一亩三分地儿没人反对,看了一眼不吭声的内卫所岑统领,继续:“生活有保障、医疗能覆盖只是其中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些因为护城致残的人员失了对生活得盼头。” “书院的学生虽无有了前进之路,但他们皆有一技傍身,将来无论是开书馆,还是继续学习以后著书力作,都是个前景……倒是那些平民,不识一个大字儿,也无任何技艺,这要怎样安排活计?” 有书吏出言后,众官吏多是点头应声。 本想说“此事不难”的盛苑,忽然抬头看过去,气乐了:“本官这个府尹是专门请你们提问的?那你们这工作可真好做!但凡有问题,你们挑出来扔给本官去解决哩?!” “卑职不敢!”众人见盛苑不悦,忽然想起自家府尹的脾气,登时就是一凛。 当即,所有为难情绪悉数不见。 此刻的他们化为意见能手,个个儿积极发言,以备盛苑所需,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七章:立志 昔日的守安城望族大院,而今大多为府衙征用,其中章家别苑更是成为安置伤残人员的地方。 章萍其坐在走廊边儿上听着周遭时不时响起的痛嚎声,默默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明明阳光灿烂,却穿不透这片空间的愁云惨淡,是不是?”韩咏集捧着个挤满了药瓶的托盘走过来。 “我以为你这会儿应该准备离楚了。”章萍其的目光从托盘上一扫而过,放下卷起的衣袖。 “我以为,咱目的地一致,自有同行之默契的。”韩咏集笑了笑。 “呵呵,我以为,你此刻应该把你的心意送到主厅那边儿去,而不是跟我在这儿斗嘴皮子。”章萍其不咸不淡的翻翻眼,情绪依旧低落。 “她刚才要迈进主厅,就让里面的痛嚎声吓了回去,连手上这要送出去的珍贵药品都忘了。” 说话间,贾裳从走廊外翻了过来,左看看章萍其,右瞧瞧韩咏集,忽而笑了声:“要我说,伱们俩这不中用的……一个只管提供场所、一个只管拿出秘药,这不就好了?何必非要守着尽是伤员的院子呢!” “要你多管?!” “与尔何关?!” 章萍其和韩咏集同时开口,发现自己和对方这会儿倒是默契了,登时不服气的看向对方,彼此对视片刻,冷哼一声,再度默契地把头甩到一边儿。 “韩家女郎,章大娘子,我记得昨儿早上,盛府尹跟前儿那个小遥姑娘……好像就给你们俩送来介绍信了吧?怎么不急着走?不过错过时机?” “那你呢?你不是立志夺回大贾家的掌事权?前儿你这个秀才可是亲自挽袖子上战场的!昨儿你爹就亲自找你,让你归家了吧?怎么?你没回去啊?”章萍其受不了贾裳这副看热闹的样子,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尝尝这个滋味儿。 “就是,你爹过继来的长子不争气,不但之前和小贾氏牵连不清,之后更是没有勇气没有担当,竟然缺席了守卫府城的战斗!有你这个智勇双全的女郎顶着,你爹终于是打定主意舍他而选你了,你这会儿不赶紧把这事儿夯下来,还待何时?”韩咏集也应声配合。 她俩自以为能借此让贾裳沉默些,却不想贾裳闻言,反而爽朗大笑:“的确有这回事儿,我家老爷子乐意给我挑大梁的机会,让我用成绩说服族老,继承大贾氏一脉……可惜,这次是我不想接受了!” 贾裳扶了扶发角,仰首看向天空,眼眸里迸发出耀眼光芒:“我准备等此间事了,就动身前往京都求学。 待拿到国子监名额,学上段时间后,就着手出外游学之事宜,说不得还有机会出海哩! 我想看看世界各处的人文、自然之风情,想亲自瞧瞧百姓、民生之所需……待到时机成熟,我要继续科考!” “继续科考”这几个字儿,贾裳说得掷地有声,听得章萍其和韩咏集有些晕乎。 “你还要科考?” 韩咏集很震惊,据她对贾裳的认知,这位贾家独女个性极为独立,虽说读得是圣贤书,可这脑子里心里揣得,却尽是家族之争、名利实惠。 “贾裳,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天赋有限,能考上秀才已是侥幸,不打算继续前进了?”章萍其对贾裳的了解,更胜韩咏集。 作为曾经的同窗,她很清楚以前的贾裳,在学业上的耐心能有多少。 “都说多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你们没改变,就不许我改变?”贾裳掸了掸有些发皱的衣袖,昂首笑看她们,“更何况,我只不过是想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说这番话时,眼眸闪着光芒:“在边陲之地做一方大族之掌事,至多不过让全族老少吃饱穿暖,至多留名于本族图谱、本地府志。 可若能入仕途,所影响的就不只是一地、一族之人,即使最后不能青史留名,可只要这片江山尚在,那我留下的痕迹兴许就能延续!这不强过跟那群族老们斗心眼?” “……”章萍其和韩咏集闻言,不由彼此对视。 贾裳的语调未见得有多激昂,可是,她说出的话却让她们感到亢奋。 只不过,想到科考的枯燥和难度,想到四书五经里那些晦涩难懂的语句,她们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算咯,都说适合的才是最好的,贾裳的路子,她们复刻不了! “你想的都是好事儿,要是……我是说假若,假若久考不中,你把大好时光都浪费在科举的路上,不但失了家主之位,还蹉跎了大好光阴……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韩咏集的性格就决定了她,在有其他选择的时候,做不到破釜沉舟。 “即使考不上,我学到的东西、我领略过的风土人情、我对世间万物的认知,依然可以保留在脑海里。待到打算停下步伐的时候,我就找个地儿,或者去给人当授课先生、或者沉静下来著书力作、又或者重回商场,自己挣一分家业,自己单开族谱……这不都是选择?” 经历过守城战之后,贾裳变了很多。 她自己也能感到自己格局开阔了许多。 她发现自己以前看重的那些,现在再去回想,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她更喜欢这种带领百姓共进退的生活。 “你……”章萍其和韩咏集听到最后,莫名有些感动。 不过她们的话刚说出口,就让远处忽然爆发的动静唬了一跳。 就连贾裳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咱们看看去!”韩咏集翘首看着主厅方向,催章萍其跟上。 …… “这是怎么了?”一进主厅外的院子,韩咏集三人就看到一群喜极而泣的家属,对着府衙方向跪下叩首。 主厅里负责伤员救治的总管大夫,闻声抬头,见是这三位没少帮忙的女郎,不由捋着胡子,眼带笑意的说:“府衙又出新策,欲要在府城里建一座书院、一座藏书楼、一家综合工坊。 这可是给这次因战致残的人建的!待他们痊愈即可根据各自的爱好、向往、志向去选择合适职位。 在那里,他们可以静心读书、进修知识,也可以抄录古籍、整理资料、增补细节、研究文化历史,还可以学一门技艺,在综合工坊里谋生……总之,只要活着,就能继续生活。” 说到最后,总管大夫不由感叹:“真想藏书楼能快些开放,吾也好见识见识那些孤本古籍的风采!哪怕让吾每天手抄一本也好啊!” 想到古籍来源的贾裳、章萍其、韩咏集:“……” 这些孤本古籍,应该大多来自他们家族……吧?!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八章:大局为重 韩俭让战战兢兢数日之后,不见盛苑有丝毫难为他的意思,渐渐放松下来,专注的投入到此行任务上。 “尔等务必提高效率,也好和都翼军一起归京。” 韩俭让一边交代属下,一边挽起袖子忙着给上司写信。 因着之前让秦晋坑了一把,他须得想法子周旋过去。 至于那份要交给朝廷的奏疏,他却不着急,只等着归京途中再写也是一样。 “属下原以为经此一战,全城百姓共赴前线,战后此地势必是要哀鸿遍野,却不想战后恢复得井井有条,由此可见,盛府尹却是有治理之能。” 听到属下报告,韩俭让第一反应却是财政对不上:“安抚上下民众、修缮府城内外、抚恤伤残之人……哪样单拎出来,都不是小数目,即使她盛文臻有管仲之才,也不能凭空变出银两吧? 难不成,守安城的赋税充足到这般地步?难不成,是她动了从守安世家收缴的银两?难不成,这守安城还有其他入账?” “大人,许是盛府尹自己出钱安抚百姓呢?”属下自从听说守安城为伤者准备了政策,他就很难不对盛苑生出好感。 韩俭让听着属下将守安城的动态娓娓道来,愈发觉着自己刚刚的猜测有道理:“建造书院、藏书楼、工坊所需资金,姑且算他们府衙户房能拿出来……可之后的经营、管理、延续呢?这些才是大耗费哩!” 想到这儿,韩俭让有些坐不住了:“本官要亲自……” 他本想去寻盛苑质问,可冲动刚起,他就想起了这是哪里。 若他猜测是真,而守安城府衙官吏全都支持盛苑,这足以说明守安城上下沆瀣一气! 他若贸然前去对峙,只怕……他要羊入虎口,直接送菜了。 想到这儿,韩俭让冷静了。 圣贤曾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作为朝廷派遣下来的巡视,发现问题就要上奏!所以在奏疏送到从朝廷之前,断不可轻举妄动! 如此这般一番计较,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韩俭让,心安理得的坐了回去。 “此事不可声张,派人出去打探,看看府城民众对此地世家的态度。” 自古有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盛苑和守安城府衙若有意侵吞世家家财,定然不会无迹可寻。 有时候,坊间虽多是流言蜚语聚集地,可这些流转在各个茶桌上的言语,未必没有真相。 …… “小姐,那姓韩的最近派人到处打听八姓世家之事。” 晚间休憩时,小遥想起这个消息,忙不迭提醒:“此人瞧着不像是个多有品格的,您可定要警惕。” “随他去吧。”盛苑合上书,不以为意,“让他把注意力放到那里,总好过对着奴尔罕和守安城的关系多想。” 战事已经过去数日,奴尔罕的女王姬娜大概是看大局已定,故而派来使臣祝贺。 “奴尔罕和大楚缔结盟约之事,朝廷早已清楚,那姓韩的还能颠倒黑白?” 小遥顶讨厌那个没事儿就弹劾她家小姐的家伙,不过这不影响她小觑对方。 “小心无大错,让他注意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总好过借题发挥。” 盛苑和奴尔罕使臣会面时,总会把内卫所的岑统领,守城军柴将军以及都翼军将领秦晋叫过去。 “那个姬娜女王至今不提换城之事。”小遥哼了一声,认为对方无有诚信。 “不要急,草原的战事尚在胶着,没出结果之前,不要妄想奴尔罕那边儿能给出姿态。” 盛苑看的很开,可小遥却认为夷狄就是夷狄,办事儿很不利落。 “托依古国租借给阿戎的城池已在大楚之手哩!” 这信儿是岑统领上午透露的,本意是让盛苑做到心里有数儿。 不想在小遥听来,却是奴尔罕不可靠的证据。 主仆俩人说到草原上的战事,本就不大高兴的小遥,愈发有些愤怒:“要不是秦将军和卢小郎的话能对上,奴都想不到大老爷竟然能坑您!明明老国公已经奏请圣上令您带民撤出守安了!皇上都应允了,他凭啥动手脚?要不是前线战事胶着,奴定要撺掇您过去质问!不过虽然现在不是算账之时,您却可以上奏疏参他!” “好啦,此事暂莫提议,以后再说。”盛苑摇摇头,似乎对盛向涯的所为无动于衷。 小遥见她这般,纵然再有不满,也只能按捺下去。 …… “盛府尊,秦某和都翼军感谢贵府连日以来的招待,而今归京之期已到,只好就此别过,期盼盛府尊和守安城一切和安。” 守安城外,秦晋率领的都翼军和韩俭让带来的巡视队即将开拔,东道主盛苑带着府城官吏,和内卫所岑统领、守城军柴将军一起前来给他们饯行。 “本官也祝诸位顺利抵京,喜获军功褒奖。”盛苑浅笑着敬上饯行酒。 一口豪饮过后,秦晋旧事重提,再度询问盛苑:“盛府尊确定无需秦某上奏令伯父之举么?” 盛苑轻笑了笑:“风闻奏事乃都察院职责,监督百官行止乃内卫之权力,秦将军只管按照自己职责,如实汇报就是,无需替吾鸣抱不平。” 再度被婉拒的秦晋却似乎早有预料。 世上有言曰疏不间亲,他再三示好并不是为了离间盛苑和盛国公府的关系,不过是想跟盛苑表明态度。 …… 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朝着洛都山方向行进,越走越远,直到渐渐变成一个个黑点儿,安屿这才扭头看向盛苑。 “苑姐儿,你既已晓得你大伯的计划,怎么竟像没脾气似的?” 这瞧着不像是盛苑的为人啊! 在安屿丰富的记忆里,盛苑是喜欢锱铢必较的,根本不可能放过算计她的人。 “……皇上欲立太女。”盛苑看着远方沉默半晌,忽然说出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顿时,听得安屿一呆。 “皇上膝下无有皇子,虽然早早的给罴娃封为昭德公主,可到底没有将太女之名坐实,而今显露此意,原是想借着灭阿戎、一统草原的功绩之势昭告天下。 若此时将他的算计闹到朝堂之上,只怕会有大臣为削弱盛国公府的军功,而影响前方战事……盛国公府失了军功是小,若因此让阿戎逃出围猎残存草原,却是罪过了。” “可即使你不说,秦将军若如实汇报,只怕也照样会让有意者借题发挥。” “只要我这个苦主不说,秦将军和韩俭让言语的真实性,就要打上问号。毕竟秦将军姓的这个‘秦’,和盛家关系向来微妙……更不要说,一直弹劾我、而后又要污蔑我私自留用上缴税赋的韩俭让了。”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九章:湖畔小垂钓 “苑姐儿,我感觉你长大了很多。”三人坐在湖畔垂钓时,卢晟忽然蹦出这句感慨,让盛苑和安屿不由一起侧目。 “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我以前很幼稚。”盛苑鱼竿一抬,瞧着空落落的鱼钩,好脾气的重又放上鱼食。 卢晟早习惯了她钓鱼等同于喂鱼,目不转睛的盯着湖面:“要搁你的脾气,说不得此刻已经站在你大伯的营帐里质问了。” “我只是受不得气,又不是智商有问题,怎么可能把自己放火上烤呢。”盛苑耸耸肩,“我不在京都,弹劾我的折子都要满天飞了,若真像伱说的那样,你瞧着吧,一个干扰作战的帽子就要扣我头上了,说不得还有人弹劾我里通外国哩!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为一时痛快给旁人送政绩。” “就是!苑姐儿多聪明!我们有账以后算!等回京之后,定要在御前说个清楚!”安屿想到日后,开始摩拳擦掌。 可惜,在场三个人兴奋的只有他自己。 安屿诧异的看着沉默的盛苑和卢晟:“你们怎么不说话?” 卢晟见盛苑目光平静,侧首看向不解的安屿,抿抿嘴,无奈的反问:“屿哥儿,你真以为告到御前,圣上就能治现在这位盛国公的罪了?” “那可不是怎地!他欺上瞒下!他无情无义!他违背圣意!” “可是他没有贻误战机!”卢晟听到最后,忍不住接话,“所谓欺上瞒下,他欺的是苑姐儿,瞒的是老盛国公,就是告到圣前,只需用‘他向来严于律己,不肯让自家侄女儿临阵脱逃’就能转圜。 至于你说的无情无义,在军士们看来,说不得是他为将为帅的有情有义。” “苑姐儿才没有临阵脱逃!”安屿很不喜欢把这个成语和盛苑联系在一起。 卢晟的唇角抖了抖:“……” 这家伙每次找的重点,总是这样感人。 “苑姐儿当然没有,可是,老盛国公为苑姐儿跟圣上求旨一事,千真万确啊!而且圣上还应允了!而盛国公违背的就是这道让苑姐儿退守洛都山的圣旨!” 卢晟叹口气:“他此举的确彰显了他的冷漠无情,可问题是,圣上可以因此而远着他、不再重用他、甚至警惕他,但却决计不可能问罪于他。 原因很简单,在朝廷众多作战计划里,就有暂时放弃边陲八城,引敌分散、引君入瓮的准备。 守安城是八城之一,那么用守安城来消耗哈意箴的主力,是完全没有超出作战计划的,所以从这点来说,不管我们大家高不高兴,盛国公他都没违令不遵!” “那就没有办法说理了?”安屿感觉难以接受,忍不住提高声调,“这忒欺负人哩!” “朝廷,或者说,内阁的老大人们,只看战果成绩。前线胜利和苑姐儿委屈,孰重孰轻?只怕就连圣上,或者说皇后娘娘,都没办法堂而皇之当众表示苑姐儿比战胜阿戎更重要。” 卢晟又看向仍然盯着湖面不动的盛苑,轻声说:“事关朝廷社稷,哪怕是一国之君,有时都会身不由己,毕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用感情薄厚和关系远近来衡量的。” “那、那、那……等回京之后,小爷我打他闷棍去!”安屿气得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只能用这个登不上台面的法子出气。 卢晟嘴角儿抖了抖,半晌才说了句:“……也成,只要你别让人抓个正着就好。” “……”安屿泄了气,耷拉着肩膀,郁郁的抓着鱼竿朝湖面拍了下去。 登时,原本排队在他附近等着用膳的鱼儿吓得纷纷逃窜! “屿哥儿!”盛苑好容易感觉鱼竿往下沉了,结果他这一招出来,她这颗饵料又成赠送的了! “我、我只是没拿住鱼竿!”安屿见盛苑怒目圆睁,立刻冷静了,忙手忙脚跑过去,“我给你挂鱼饵!” “哼!”盛苑瞥他一眼。 卢晟在旁笑得肩膀颤颤,要不是怕惊走他即将上钩的鱼儿,他此刻要哈哈大笑的。 “苑姐儿,我问你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啊!”安屿颠颠儿的把鱼竿递给盛苑之后,也不走了,干脆蹲在盛苑儿旁边儿,说起了闲话。 “你问。”盛苑目光犀利的巡视了湖面片刻,寻了个不错的位置,再度抛出鱼竿。 “就是……咱爹和他大哥是不是有矛盾啊!要不然,他怎么那样针对你?我看你二伯四叔五叔他们都未必能做出这等事儿来!” “……”盛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厮是在说她爹和她大伯。 “对啊,你可是他亲侄女儿,他没必要这样对你吧?”卢晟闻言,也好奇的搬着凳子凑了过去。 “……”盛苑无语的看着这俩满脸好奇的家伙,恨不能空了半桶的饵料拍过去! 不过无语归无语,他们的问题,她还真知道。 “自陈朝至今的三百余载时光里,十数代盛国公多有战功,其中足以封王列侯的战功就有五次。可惜,这五次战事,每次战后,盛国公都会被朝臣以各种理由弹劾,到最后,十成十的功劳,能剩下五六成都是好的。 当初我看这段历史时,却从不曾感到遗憾,王侯岂是那般好当的?就算不被猜忌,可一代代削减下去,到最后,还是泯然于世!箴不若世袭罔替的国公做得舒坦。 可惜,先祖的智慧,不是每个子孙都能看懂的,或者说,不是每个后代都认可。 我大伯就是这样的人……他自认才华不凡,想要彪炳史册、想要远超祖宗,可惜一直寻不到机会。 之前因为祖父压着,他没办法在吞齐之战立功授爵,为此一直引以为憾。 而今一展所长之机在前,他岂肯重蹈先祖覆辙?他要完整的军功!他要让朝臣无可弹劾之机!他要封王列侯! 所以,哪怕洛都山外驻守的不是都翼军,不是秦家的秦晋,他也不会让我退守洛都山,不会允许临阵脱逃成为削减他功劳的理由。” 盛苑说到最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我这位大伯啊,他早已让名利迷了眼,所思所想都是大功即成,哪里还记得亲疏远近?哪怕换成大姐姐在此,他大概也会这样选择。”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章:京都里 延平帝下朝后,立刻去了永祥宫。 彼时,皇后盛蒽刚在信封上钤好印章。 按照往常规律,她此刻当是陪着皇帝下朝归来,奈何最近女儿罴娃偶感不适,因着要哄孩子吃药,故而才整日不出永祥宫。 不过她没去览政殿,可该晓得的事情却是一样都不落。 延平帝过来时,盛蒽恰好将信封交给宫人。 “皇后又在安抚永兴侯了?”瞥见信封上熟悉的字样,又瞧见熟悉的送信人,延平帝哑然失笑。 盛蒽闻声站起,一边行礼一边叹气:“自从父亲知晓边城战事,就惦记着小妹,可即使夜不能寐,也从未想过叮嘱小妹怯战避敌。毕竟自小妹前去赴任起,她就不只是永兴侯府的女郎,更是边陲重城之府尹。父亲便是再不舍,也不曾想过,让小妹失了文人的风骨、朝臣之气节。” 延平帝照例不等盛蒽屈下膝,就把她扶了起来:“永兴侯是识大体的。” 盛蒽嗯了一声,有些无奈的朝他眨眨眼:“只是父亲虽忍痛做好小妹同府城百姓共进退的准备,却不能接受他一奶同胞的亲哥哥把小妹看诓到绝境! 若真是战事紧要,到了关系胜负之时,必须牺牲小妹而成全大局,父亲虽痛苦,却也不会恨他至此。用旁人的话说,就是国公府其他几房叔父处在他的位置,也未必会这样坑苑姐儿。” “此事不怪永兴侯忿恨。”延平帝之前刚瞧过酣睡的罴娃,这会儿不自觉的推己及人,罴娃不过是难受了几天,他便惦记不已,若是换了罴娃遭遇此事,只怕他未必比永兴侯冷静。 “谁说不是呢?祖父以老迈之躯指挥大军作战,哪怕疲惫乏倦,尚要分出精力为苑姐儿着想,虽说有恃功徇私之嫌,却也做了战术应对,是不会任凭夷狄首领哈意箴冒犯中原的,此等为苑姐儿计的苦心,虽然论理不该,却也让人动容,要不然,以陛下之圣明,怎么可能应允。” 听到盛蒽奉承,延平帝好笑又受用的捏了捏妻子的手:“老盛国公要求不算过分,守安城军备并不充足,与其在守安城孤悬一线,不若进了洛都山,和朕的都翼军里外合围,说不得更有作用!这是老国公的安排,也是朕应允的计划。 更重要的是,守安城的百姓,世代居于边陲,是最适合那里的城民,让他们保存下来,对以后的边陲建设是有好处的。” 盛蒽听到这儿,又是一叹:“幸好晟哥儿及时出现,竟然弥补上了因大伯一己之私险些造成的差池,要不然,便是撸了他的国公之位也不足以补偿。” 延平帝听到这儿,哭笑不得的瞅着她:“你啊,还跟朕动心眼儿哩!虽说他之所为令朕不耻,然前线大军频频传来捷讯,莫说是守安城尚在,就是真的失了此城,也没有超出朝廷的备选战术范围,论功行赏时,若让这份过错削减一两成的功劳,都有故意找茬之嫌,更不要说撸掉人家的爵位哩!” 延平帝态度没有出乎盛蒽预料,因此也不失望,只是略显不平的说:“所以父亲才会愤怒,数次登门去砸盛国公府。” “永兴侯差点儿砸了盛国公府的牌匾!”延平帝又想笑又无奈,摇摇头,“此事的确过了……盛国公府的牌匾,乃是祖上传下来的,是三朝皇家对盛氏的肯定和褒奖,既是数百载积攒的浩荡皇恩,也是盛氏一族的无上荣耀。 永兴侯再不高兴,也不能对自家祖上脸面动手,那是为世人所不容的,这也是为何言官近来纷纷弹劾他的缘由,朕虽多般袒护,这波攻讦浪潮只怕还要持续,待到两位盛国公凯旋,只怕弹劾声会更大啊!” “我也是连番劝阻,只是……若是大伯回来,只怕父亲还要登门于他讨说法。”盛蒽毫不怀疑她爹的战斗连续性,“即使旁有母亲和兄长看着,他跟大伯动手的几率也不低。” “……”想到他这位岳父前不久把自己亲侄子,也就是盛国公世子给揍得鼻青脸肿,延平帝就感到头疼。 偏偏都察院那帮没眼力见儿的,见天儿在朝堂上弹劾,让他这个当皇帝也是发愁不已。 虽说他有心偏袒,可自家岳父把盛国公府砸的都快要重修一遍了,他这个当皇帝的都要不好意思了。 “要不然,等罴娃恢复了,你带着她回永兴侯府一趟,当面劝劝侯爷?” 从私心来说,延平帝并不准备严惩盛国公;毕竟,盛国公府和永兴侯府都是他留给女儿罴娃的资本。 不管是不久之后的封立太女,还是以后的女帝登基,盛国公府和其背后的武将人脉和军中声望,都是罴娃的倚仗,是她震慑宗室、群臣和各方势力的武器。 这些话他跟妻子盛蒽说过,只不过,以妻子对苑姐儿的在乎,只怕对盛国公府还是有了芥蒂。 当皇帝的多有凉薄之处,饶是他也不例外。 延平帝其实并不在乎盛国公府能不能延续下去,爵位能不能一直传承,他只在乎,盛国公府能不能坚持到罴娃不需要他们的时候。 “蒽姐儿,你陪着朕览阅奏本已久,也听了一段时间的朝政,当知朝堂之上,饶是皇帝也不是能随心所欲的,很多时候,妥协和平衡才是驾驭梳理朝臣之道啊!” …… “伱闹的差不多了吧!”郑氏见丈夫到了时间点儿,就穿戴好朝服,瞧样子又是要跑去国公府打闹,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国公府砸也砸了,国公府世子打也打了,闹到现在也该差不多了。 “再闹下去,苑姐儿的功劳和名声,都要让你给折腾没了!”郑氏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即刻本府边陲,谁耐烦跟那一家子纠缠! “今儿再闹一次就差不多了。”盛向浔哼了哼,有些得意的瞧妻子晃了晃头,“祖宗留下的教训之言,老大他可是丁点儿都没记住,非要想着封王拜侯! 哼,且看我给他一招‘前方砌墙后方拆’,帮他好好拆解拆解他的功劳!也算是我以德报怨帮他一把,回报家族和祖宗了!”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一章:战后很多工作 自从哈意箴父子押送到了京都,朝廷大军在前线作战的气势顿时高涨,此消彼长之下,哈意箴次子哈坎达部渐露颓势。 加之朝廷几路大军逐渐将其合围,若他不能及时寻着突破之机,只怕就要和其父在大楚京都团圆了。 鉴于眼下战局之优势在楚,故而漠上风波和现在的守安城关系不大。 战后的守安城最需要的就是休养和重建,而盛苑送走都翼军和朝廷巡视队后,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这些。 安抚百姓、恢复农桑,此乃当务之急。 力推文化普及,提高女郎入学读书科举比例,亦是不可轻忽。 再有,战前盛苑以霹雳手段对付十三姓世家之事,还要谨慎善后。 毕竟那时大敌当前,守安城富户乡绅无暇多顾,而今局势逐渐稳定、未来变得可期,故而想起守安城那煊煊赫赫了数代的世家结局,守安城那些大户人家开始忐忑起来。 他们是真怕啊!他们怕盛苑这位性格强势、手段强硬,不鸣则已、一鸣吓人府尹冒出“好主意”去收拾他们。 对此,听到风声的盛苑很不理解。 就她对整个大楚官僚体系和她那些同僚们的了解,守安城能摊上她这样和善可亲、不贪银钱、不好大喜功,认真务实、为城为民、老实安生的府尹,那简直是守安城的福分。 守安城上至富户大族,下至普通民众都该好好珍惜,感到快乐每一天才对,怎么还无端地战战兢兢起来?简直不可理喻。 这不是给她平添工作量嘛! 心里嘀咕归嘀咕,不过考虑到守安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团结一致,合力度过战后恢复期,为守安城未来的高速发展做好铺垫,盛苑还是要想方设法将这些人的不安全部消解。 为此,盛苑须得尽快制定一条约束当地望族和衙署官吏的法规,使得府城各层民众都能安居乐业。 不过制定一条合理的法规,可不是盛苑一拍脑门儿,全靠想象就能完成的,她需要翻阅各样书籍,像是各代各地的地志、史料、律法、诏令等方面的记录都是选择范围。 当然,这同样不是她自己就能完成的,故而衙署官吏文书也都被她带动起来。 没办法,她这个府尹工作面儿太广了,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处理每件事儿,只好组建临时策划队,让大家群策群力、来场头脑风暴。 以上种种事宜,只是盛苑战后安抚工作中的一部分,像这类繁琐却又不能置之不理的工作,数不胜数。 这不,就连从京都传来的纷纷扰扰,都不能吸引盛苑哪怕只有丁点儿的注意力。 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盛苑,为了保持心理平衡,不但把安屿拉了壮丁,就连奉旨休假的卢晟都没放过,一边儿马不停蹄的处理各样公务,一边儿还把他俩抽得跟陀螺似的,和源源不断的公文一起高速旋转。 这般高强度的工作,让安屿苦不堪言的同时,有了个重大发现! “苑姐儿,晟哥儿现在沾枕头就睡,好像再没发过呆哩!所以,我觉着,这家伙之前没事儿就朝漠上方向发呆,应该是有情况!你说,他失踪期间,是不是遇见某些人某些事儿了?” “……”刚趁空看完章萍其和韩咏集递来的辞别信的盛苑。 “屿哥儿,你看哈,这有没有可能,你纳闷儿的话,其实可以直接问晟哥儿呢?” “……”安屿挠挠头,“我怕晟哥儿难为情,所以才想跟伱探讨探讨嘛!” “难为情?”盛苑好奇的瞅瞅这家伙,总感觉这家伙对他们仨的脸皮厚度有误解。 “好吧!”考虑到自己吐槽自己不合适,盛苑放下心,做出敞开心扉来畅谈的样子,“晟哥儿在取得哈意箴信任前,是以胡商的身份游走在阿戎及北方五国的,而像他这样有可靠渠道通往西域、有庞大的商队往来两方的商人,是这些草原部落很看重的……你猜,这些背景底气,靠他自己能不能完成?所以,定然是有个强有力的伙伴配合,而这个伙伴,应该就是让他念念不忘之人。” 安屿听得眼眸圆睁,听到最后不由感叹:“苑姐儿,你想象力真棒!” “……”盛苑唇角儿微抽,“这就是真相啊!我从晟哥儿那问来的!” “!!!”这次轮到安屿震惊了,“你之前都没跟我说!” 满脸不可置信的他,捂着自己胸口,做出被忽略的沉痛样儿。 而后……他就捧着半人多高的公文,让盛苑赶跑了。 前来寻盛苑的卢晟,见到安屿刚要打招呼,却见对方一溜烟儿跑远了:“……” “你要去奴尔罕?”盛苑没想到刚接到两封辞别信,眼前这个刚团聚的小伙伴也要离开了。 “奴尔罕亲王托拉斯暴毙,现在军政大权尽在姬娜女王之手,据说她已经向朝廷提交国书,不久朝廷就会派人前来会盟。”卢晟低声说,“我需要提前过去一趟,既是帮朝廷分忧,也能将原先没打通的商路连上,也算是全了和之前那位朋友的情谊。” “只是朋友情谊?什么朋友能让我们晟哥儿遥相思念?”盛苑按捺不舍,轻声笑着打趣,“你此去,该不会是……和那边儿双宿双飞一去不回了吧?” “莫要促狭!”卢晟好奇又好笑的看她一眼,像是感叹、像是怅然、又像是无奈的低语,“那人的前程不在京都、不在漠北……她自有她的大好前途、广阔天地,我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让你这样一说,我对那个人倒是很向往之哩!真想看看是何等风华之人,让你见之俯首。”盛苑对这个让卢晟恋恋不忘的奇女子,充满了好奇。 “你若见到了她,定然欣赏喜欢。”卢晟满是回忆的眼眸里,蜷着欣赏、敬佩和情谊。 …… “我们清闲下来了,晟哥儿却又离开了。”之前垂钓过的湖上,安屿和盛苑乘舟对弈,再输一局的安屿,对着棋盘发出感叹。 “大楚迟早要和奴尔罕置换雅特哈城的,到时候你跟皇上申请随队谈判,说不得就能见到晟哥儿,还能把他一起带回来呢!” “也是!”收拾棋盘的安屿闻声眼眸一亮,登时来了气力,“说不得我还能见到他眷恋的那个女郎哩!” 说到兴奋处,他刚要发挥想象,和盛苑好好地畅谈一番,就听湖畔传来小遥急促呼声:“小姐!小姐!快上岸来!老国公派人给您送信哩!”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二章:续 “徊指挥千军,围阿戎于一处,残敌溃、无漏逃之狄。” ——《大楚·盛徊传》 “徊星夜奔赴江畔,立于岸渚,对月高歌、与影对舞,独自豪饮。” ——《楚朝旧事录》 “双盛同出一盛归,战功赫赫奖于谁;莫问帅旗今何在,当时歌舞尚徘徊。” ——安随云《唱盛公》 …… 延平二年夏,朝廷大军于托依古江阻击哈坎达残部,至此,漠上草原再无阿戎。 延平帝闻讯大喜,拨付款项用于大军归京所过之省,让其沿路布置酒水佳肴,夹道欢迎犒劳有功之军。 奈何,大军归程未起,主帅老盛国公盛徊耗尽精力,卒于漠上。 朝廷上下,闻之愕然,延平帝更于朝堂悲恸号哭。 因大燕以孝治国,明令孙辈为祖丁忧,而楚承燕制,故延平帝令礼部左右侍郎代天子前往边陲接老国公归朝之时,都察院御史奏请圣上,择臣代盛苑主持守安之事。 延平帝准奏。 …… 安屿寻了半天,才在守安城外的长坡上找到盛苑。 只见她穿着板板正正的官服,挺直胸膛立于坡头,面向北方。 微风拂过,宽大的袖袍猎猎鼓起,把她衬得似要乘风而起一般。 “苑姐儿。”安屿快步走了过去,只是走到盛苑跟前儿,却语声喃喃起来。 “要不,你哭一哭吧。” 自从接到老国公溘然离开的消息,盛苑愕然流泪之后,就没见她大声哭过。 可她越是平静,安屿就越感到不安。 盛苑闻言,看了过去,呆呆的盯了他一会儿,才很认真的思考起来,片刻,又很认真的朝安屿摇了摇头:“我只觉得心里憋得慌,多少情绪无处宣泄……可要是让我哭却,我却又哭不出来,似乎祖父不想让我哭似的。” 她这话说的平静,却把安屿的眼泪给勾了出来。 他俩人面对面的看着对方,一个脸色煞白,憔悴得格外平静;另一个却哭红了脸颊,泪水哗哗的,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他这一哭,倒真像是替盛苑哭出来似地,让盛苑心里的浊气散了些许。 “这是那天祖父的亲兵送来的信,你看看。” 安屿抹抹哭得稀里哗啦的眼睛,用帕子擦擦手,这才接了过去。 泪眼吧嗒的他定睛看去,才看清老国公信上的内容: “【人生之初起膏粱,半是平庸半荒唐;从来行事多意气,不看世俗看情长。 常有儿孙多笑吾,吾亦自笑度时光;谁想杖朝重披甲,复至连营捕夷忙。 战骑长驱赴王庭,飞箭奔袭闯汗帐;散族游部尽皆俘,无有残余可过江。 竭虑了却三朝憾,无愧先祖与朝堂;可怜伯子不肖贤,前路后途皆茫茫。 愚知老迈难回朝,欲书愧意对女郎;千言万语归一叹,遥盼麟儿安乐长。 回首一生无不同,许有波澜许平平;若问此生何所傲,且看史书写谁名。】” “……”安屿顿了顿,好像看懂了,却又好像不懂,“这是老国公的自传诗么?” “不过,看过之后,好像真的哭不出来了。”他吸了吸鼻子,朝盛苑眨眨眼。 “史书何其之长,可是能荣登其上的人,分到的字却何其之少,祖父以杖朝之龄立下这不世战功,定能彪炳史册,说起来,当是幸事亦是喜事矣!” 盛苑看看他,转头朝向老盛国公在的方向,缓缓舒了口气:“怹为此无惧反喜,我何以言悲呢?” “苑姐儿?”安屿听出盛苑言语里的怅然,也不知该怎样劝,只能讷讷呼唤。 “我想,我要是霜染华发之时,也能建利千秋之功,能在这番天地间留下自己的故事,垂暮之时,当也同祖父这般洒然自若,定然也希望后代亲友为之欢跃而非一味悲痛。” 盛苑透过眼眶里的泪花,看着渐渐模糊的前方,数日以来一直木然的脸上终于露出情绪。 …… “女郎,前方就是守安城了。”岑幼娘的丫鬟站在马车架上,翘首前望,看着远方巍峨的城墙,不禁惊呼起来,“这城墙修得好高啊!” “听说这里的城墙数月之前毁于战火,不想这样快就重建了起来!” 岑幼娘挑起车帘望了过去,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墙,不禁有些惊诧:“这里的战后重建能力非同一般啊!” “看样子总算没给您留个烂摊子!”丫鬟松了口气。 不过她才说完此言,就听岑幼娘呵斥说:“不许这般腹诽!” “本来就是嘛!您本来有机会调往顺天府主事的,却让人安排到了这边陲之地受苦,还要接任盛六元那府尹之位,多少难事儿在那儿摆着哩,奴都替您担忧。” “你这话既是小瞧了她盛文臻,也是小觑了我这个主人!”岑幼娘冷着脸训斥,“莫说边陲乃苦寒之地……她盛文臻来这里赴任时,不比我现在更难?盘踞府城的世家豪族、虎视眈眈的阿戎贼子、蠢蠢欲动的邻国邻邦,哪个是善茬儿? 反而是现在,不说府城里头重建得怎样,单说大漠草原之上再无强敌时时威胁边陲,就胜过她当时千百倍了! 只要内外无患,就是重建的工作困苦些,又有何难呢?” 这般训斥之下,丫鬟也不由面露愧色。 岑幼娘见之,略微满意的点点头:“还算是可教。” “自从我调任顺天府尹的消息传来,伱这丫头就渐渐骄傲了起来,这是要不得的,我才多大,以后在朝堂上要走的路还长着呢,都说宦海沉浮……你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谁晓得以后的仕途是上升还是遭贬哩?这升升降降的,你作为我之亲信,自当以平常心待之,这样,才能长久啊!” 主仆二人说教间,马车终于到了城门口。 进了城内,岑幼娘不着急去府衙,反倒要求车夫继续前行:“府衙以后有的是时间接触,且不急着见盛文臻,且让我到城内州县各处瞧瞧。” …… “府尹大人,接任的那位大人刚刚进了城,不过她似乎无意前来府衙,竟是往下面的州县去了。” 府堂内,盛苑忙着安排交接政务等事宜,忽而听衙吏前来汇报此事,不由轻笑出来:“没关系,且由着她去……你速速联系巡城队的人,让他们派人远远跟着,无需接近,只要保证不要让人惊扰了她们就好。”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三章:所见闻 岑幼娘一路向着城外州县而去。 守安城是上等府城,底下州县繁多,她自然不可能逐个走过。 因此略一琢磨,就特意挑了靠近边界的外州外县作为考察对象。 “我于京城任职之时,常听说边陲之地的外围州县最是不易,那里多用来驻军屯兵,而那里的驻兵则又常将农田赁给贫苦庶民耕耘……也不知盛文臻治下的外州外县是不是像传言说的那样。” 岑幼娘说着话,就见前方路旁出现了一块儿刻着“平逸州”字样的石头,登时让丫鬟挑起车帘:“这说着话可就进地界儿了,瞧着倒是和之前见到的内州内县无有不同。” 同样用石板铺就了官路,同样绿树成荫作物繁茂,同样飘着朗朗读书声。 “这守安城的学风可是真不错。”丫鬟听着远处传来的合辙押韵的诵读声,不自觉的跟着摇晃脑袋,“就连京都都不曾见此般景象!之前常听人说南地学风浓厚,只可惜奴不曾去过,也不晓得和这里比,究竟有何不同。” 岑幼娘倒是从姐姐们那里听说过一些:“南地学风虽好,却多是书生学子苦读善学,鲜少听闻普通民众也这般向学。” 她们说着话,就见一个短打装扮的农夫从车马旁走过,此人扛着耙子边走边嘟哝,仔细听去,却是在记诵诗文。 “这位老丈!这位老丈!请您暂且留步。”岑幼娘觉得好奇,令车夫停下,连忙呼唤已经走过去的农夫。 “哦?女郎可是在唤老朽?”农夫闻声回头,诧异的指着自己。 “正是。”岑幼娘从车上下来,行了个礼。 农夫似是有些见识,见她行的是文人之间的拜见礼,登时惊得直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老朽只是田间一介农夫,可不敢受您这礼。” “在下听您之前喃喃自语,所言皆是文词雅句,又见您谈吐不凡,举止之间自有一番文气,唯有行郑重之礼才不算冒昧啊。” “嗨,女郎高赞啦!”农夫闻言哈哈一笑,摊开手说道,“我们平逸州随便揪出一个都是识得字的,老朽只是平庸一员,哪里有得文气!不过是努力记诵先生教的文章,应付之后的考校罢了!” 他这般言辞,却让岑幼娘更好奇了:“老丈,您们平逸州怎么学风这般浓厚?听起来,竟是人人都在读书学习?” “哈哈,女郎是外地来的吧?却不知,咱们守安城啊,可不止平逸州如此!自从咱们府尹赴任守安,就号召全城百姓读书识字,数月下来,大家倒是都有进益!” “哦?各州各县都这样配合啊!说来还是大家都有向学之心。” 岑幼娘于此有感而发,却不想,农夫闻言,忍不住咕哝:“嗨,这不向学也不成啊,州县的老大人们可都红着眼盯着哩!” 她旁边儿的丫鬟还以为农夫谦逊,跟那儿快言快语说:“还是这里风土养人,百姓淳朴温厚,不喜欢弄虚作假,实打实的实诚哩!” 农夫听得略有些发虚,心说,他们平逸州上任知州就是因为弄虚作假,让府尹大人亲自给罢黜了!那可是将近一套班子的官吏哩,连同有关联的富绅,全部拿下! 前车之鉴不远,莫说平逸州衙署的现任官吏,就是曲安州和合涂州的官吏富绅也是兢兢战战,生怕府尹大人对他们产生刻板印象,恨不能让自己的州县成为全府城的学习先锋。 这群州县的官老爷们力争上游,却苦了他们底下这帮百姓! 前几个月还大字儿不识一个,现在就已经要记诵诗歌文章哩! 这听着好像是他们这群辖下百姓争气,可真要说起来,那也是一番辛酸泪哩! 幸好还有个更刻苦的五荣州在旁衬着,只要想起五荣州那群被要求学写文章的百姓,他们这些人就能舒服些。 想到学习,农夫也没了和女郎唠嗑的兴致,客客气气推荐了几个好玩儿的州县,便告辞离开。 “女郎,您看,这老农好奇怪!刚刚还笑得那般爽朗,可转瞬,竟却郁郁哩。” “你要是听我的叮嘱多多学习,就能晓得其中缘由了!”岑幼娘瞥她一眼,扭头上了车,吩咐车夫沿着农夫指的路线行走。 …… 岑幼娘这一路走来,真真长了眼界。 骑在牛背上的放牛娃们,没有吹着横笛、嬉戏玩耍,反而摇头晃脑的大声诵着启蒙的经文; 于溪畔浣纱的小妇人们,没有说笑打闹、互相调侃,反而用小调儿一起清唱着尔雅和诗词; 田间歇息的老妪老叟们,没有斗牌打趣、闲言碎语,反而握着枝条在地上认真描摹着大字; 游走在乡间的官学子们,没有目下无尘、高傲自矜,反而组成队伍到各地巡视、宣讲、教学。 这般热火朝天的情景,这般鲜活蓬勃的生机,让人见之不由动容。 “这儿的女郎读书就学率可真高。”岑幼娘站在高地手搭凉棚的遥望着从社学出来的童生,由衷地感叹,“好像不管穷富贵贱,无有一户人家不让女郎进学啊!” 丫鬟跟着看了这么一路,很是认同的颔首应和:“这位盛府尹倒是给女郎您打了个不错的基础。” “是啊!”想到此,岑幼娘不由莞尔,笑言,“倒教我成了那等摘桃子的人了!” “女郎,您可休要自贬,虽说不是谁都能像这位盛府尹一样营造出此等大好局面,可也不是谁都能在那肥沃的土地上喜获丰收啊!要奴说,这才是显出您本事的大好时机哩!” “嗯!”岑幼娘欣然赞成,眼眸含笑的朝她点点头,“你这回倒是通透了!” 言罢,她手一挥,带领着丫鬟轻快地朝着马车而去:是时候去府衙见见盛文臻了。 待她所乘的马车离开了五荣州,五荣州知州才松了口气。 擦擦不存在的虚汗,胖胖的知州苦着脸,跟自家师爷摇头顿足的控诉:“这京里来的女官都是啥习惯欸!一个个儿喜欢突然袭击也就罢了,怎么还都爱往外州外县溜达!就不能去内州县折腾吗?!” 看着愁眉苦脸的东家,师爷也很无奈:“东翁啊,要不然您就当咱守安城没换府尹好啦!” 反正接任的这位再能折腾,应该也不会超过那位盛府尹了! …… “文臻啊,我初来守安城,你作为同科旧友,在这临别之际,不打算予我一些赠言吗?”城楼上,岑幼娘抚着墙砖,笑吟吟看向一旁的盛苑。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四章:谈话(上) “从微,你见洛都山时,有何感想?”盛苑不答反问,遥望着边陲八城和中原的屏障,轻声询问。 岑幼娘随之看去,不假思索言道:“洛渎山虽说绵延数州,却非是那等崇山峻岭之险地,地势相对平稳,是山匪喜欢的安营扎寨之所。但凡有风吹草动,大可尽数深入山间,等闲不易暴露……文臻以此问我,只不知,你是怎样看的?” 盛苑笑了笑,眼波轻流转:“洛都山地形多变,有密林高峻之所、亦有平稳开阔之处,有适合养殖种植的山谷、亦有适合训练战法的山路,若是屯兵于此,则进可攻、退可守,和边陲八城遥相呼应,既能抵御夷狄,又能守望中原。” 岑幼娘听闻,不由愕然说:“洛都山地势之好,前人何曾不知,只是这里向来匪患不断,就像是外面的草地,春风吹之又生。文臻所想虽好,但却难以施行。” “从微可知边陲八城驻军战力如何?”盛苑没有纠结岑幼娘的反驳,话声调转,又问起了各城的驻军实力。 “却是不大清楚。”岑幼娘虽说见识了守安城的驻军面貌,不过以她对盛苑的了解,还真不敢认为其他几城的军力这般无二。 “我刚来守安城时,这里的驻军多是负责雅特哈湖附近的治安,守城战前,我和他们接触才知,这里的兵是好兵,将也是好将,奈何十几年来边陲没有大的战斗,即使有些风吹草动,他们也只是负责警戒、保护驻城之所安全,要说战争经验,几乎没有多少。” 都说听话听声,她这般言说着,岑幼娘根据之前的话题,听懂了盛苑的意思:“你是说,让山匪成为驻军练兵的工具……这似乎也不是不可行啊!” “可不可行不是关键,我只是告诉伱,我的看法儿。” “啊?”岑幼娘这次没跟上盛苑的思维,有些发懵。 不是,边城的生活这样摧残人么?好好一场谈话,怎么这样漫无边际? “我只是想说,同样一个地方、同样地方的人,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从微,你为人坚韧、擅于借势突围;而我,却是喜欢以攻为守、短兵相接。” 盛苑不紧不慢的转向城内,遥指书院和衙署方向:“在翰林院时,我等借调一处,负责记录整理阁老们争辩的话题……有一次,谈及编修律法,增补关于男女官员待遇和职责的规定。 辩论之后,内阁还让我等书记人员各自作文,言及倾向……那时,你偏向于对女官的工作量和福利待遇做出适当倾斜。 而我,则认为当男女一致,皆以政绩为铨叙升降指标,多劳多得。” “我现在还坚持当时的看法。”想起了数年前的争论,岑幼娘认真多了,“没有平等的条件和基础时,过分强调平等,岂不是更大的不平等?” 盛苑却无意继续争论这些,只是说:“风险常常和收益挂钩,安稳虽好,可上限却更低,这是你能接受的,可却是我所不甘的。” 说到这儿,她抚了抚让风吹过耳后的发绺:“从微,你瞧,我和你行事风格这样不同……你让我给你提示,却让我怎么说呢?” “……也是。”岑幼娘怔了怔,哑然而笑言,“就好像是……我见这里多妩媚,你见此处多美味;我听古曲只是思乡落泪,你听古曲却要征战四方。” 盛苑:“……”其实可以不用这样详细举例的。 “我跟你开玩笑哩!”见盛苑露出无奈的表情,岑幼娘大声笑起来。 大笑过后,她这才认真几分:“不过你说的对,我刚刚确是多此一问了。” “从明儿开始,你就是守安城的府尹,乃是一城之主事,你想要守安城变成什么样,它就会在你的努力下变成什么样。” “多些提醒。” 岑幼娘见盛苑到底提点了自己几句,领情之余,不由提起了京都之事:“我出京之前,朝廷已经有意令各州衙署给当地女秀才、女举人、女进士,立秀才牌坊、举人牌坊和进士牌坊了。 对此,朝中大人们倒是不曾反对,只是对于将牌坊立在哪儿产生分歧,若是考取功名时,女郎已经完婚,那么牌坊是要修建在娘家那边儿,还是修建在婆家那边儿。” 盛苑听到这儿没出声。 她原以为岑幼娘要继续说下去的,却不想等了片刻,这人竟然还好奇的瞅向她,好像是等她发表意见哩:“!!!” “这事儿不该、也不能做刻板规定……要我说,就该谁培养谁受益。”盛苑不觉得这事儿多难,“若闺阁之时,其父母支持读书科举,考取功名后,就该给自己父母争取封诰待遇。 若是在室时不能读书,出嫁之后婆家丈夫支持,那考取功名后,就该惠及公婆丈夫。 不是所有亲情关系都有真挚感情作为纽带,可是真切的利益却恒久可靠。 以利诱之方能延续,而当延续到‘女子科举于世人而言,宛若吃饭喝水那般自然’时,这项制度才不会轻易因为时光流转而消失。” “……”岑幼娘听得入迷了。 盛苑此言明明这样简单,可她却从没这样想过,就连朝庭上的老大人们也只是在二选一上拉扯。 “你该不会以为他们想不到吧?”盛苑让岑幼娘夸赞的略微不好意思了,“他们争论的也不是给谁牌坊的问题,他们争论的是归属权。” “归属权?”岑幼娘不大反应的过来。 “他们不在乎谁更有资格去分享女儿/儿媳的荣耀,他们在乎的是,双方谁更有资格拥有荣誉的绝对归属权。” “哪怕拥有荣誉分享权的人,其实对这份容易毫无贡献?”岑幼娘第一时间想起了岑家。 “是的。”盛苑刚说完,就见岑有娘情绪有些低沉。 顿时,她忍不住补充:“其实说起来,不管荣誉归于谁,这些争论着大多都是既当公公又当岳父的,所以……他们争论半晌,究其根本也只是想制造一场难以得到结论的争辩。”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五章:谈话(下) “而今女子科举才花开三度,就已让人戒备至此,偏偏有些人,刚登上青云梯,就徘徊且迟疑,一心一意为前途者寥寥,多为丈夫儿女所累,从不见英雄气长,只记得儿女气短,让人看之痛惜却又无可奈何。” 岑幼娘无奈的叹口气,只觉得前途渺渺,大雾笼罩:“有时候吧,好容易遇上个略有野心的,却偏偏将自己完全视为男儿,只看她的站队,瞧她所维护的、拥护的,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家的郎君打扮成女郎,进来卧底哩!” 好容易见着个明白人,岑幼娘忍不住发起唠叨:“还有那些个昔时说得天花乱坠,以为她要承前启后,大展女官风采的同窗朋友,自完婚之后就变了人,想想当初畅谈之言,竟不知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对方想法儿换了。” 盛苑温和的听着她抱怨,瞧这样子就知,这位女郎应该是在京都憋狠了。 也是,不说旁人,只说岑三辅,只要他稳坐在内阁,岑幼娘的前途……可能就堪忧咯!也怪不得她不抵触外调。 岑幼娘有感而发输出一通,顿时舒服多了,她仰头看着湛蓝犹若水洗过的天空,缓缓舒口气:“我以前总以为官场上都是聪明人,区别只是谁更聪明罢了。 可现在我却知晓,偌大官场上啊,聪明人也分真假,有些人只是白长了一张聪明脸,做的事儿就跟聪明沾不上边儿! 那位自从守平城离开,退回京都之后,才消停了几日?就依仗身份,又开始折腾了。 桃归书院也就罢了,那是她亲自参与培养出来的,可偏偏有人以欣赏那位为名,主动站到对方左右,还美名其曰是抱团取暖!没瞧见她挤进去,所借口的抱团取暖,却是把同年扔出,自己独霸一方享受功名利禄呢!” 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竟一拳头捶在城墙上。 城墙纹丝不动,她却痛得呲牙咧嘴,瞬间就接地气儿了。 盛苑在旁看得想笑,刚要打趣几句,就见小遥匆匆爬阶而来。 “小姐,城外来了一队军士,叩门不入,只说请您出城一见。” “一队军士?”盛苑不解,扭头看向城外。 果然见到一队灿灿铠甲的军士列队在城门之外。 “我且去瞧瞧。”盛苑略有猜测,扭头和岑幼娘说,“原想和从微比肩细聊,只是琐事繁多,只能期冀来日重聚了。” 岑幼娘原本想随她一起前去,听此言,便顿了足,依依不舍的叹了口气:“都说离别是为了日后重聚一场,可我却总是为此感伤,想一想,这官场之上,何尝长不是我方唱罢把你登场呢!算啦!算啦!咱们来日方长!文臻,你且忙去吧!” “……”还挺合辙押韵的。 盛苑晓得岑幼娘但凡郁闷,总是说话跟唱词儿似地,让人哭笑不得,也不跟她客气,点点头,便快步下了台阶,朝着城外而去。 …… “大人。”城卫见到盛苑一身常服由远而至,忙不迭行礼,而后更有巡城衙役想要随她一起出去。 “不着紧。”盛苑笑着颔首,目光看向城门外那队纪律严明的军士。 静守在城外的军士们,各个目光炯炯、气质肃然,就连各自的坐骑亦是谨守军规,不多动一步、不发出一声。 她出来的瞬间,这些军士连同他们战马的目光,瞬间就聚集过来。 感受着聚集过来的杀伐之气,盛苑对之前的猜测愈发肯定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翘首远眺。 “苑姐儿,是我。” 熟悉的语声响起,原本列成一队的军士立刻向两边分开,将不知何时走到他们后面的马车露了出来。 随着车帘挑起,一张和永兴侯盛向浔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出现在盛苑眼前。 “大伯?”盛苑刚要眯眼,就立刻克制住了。 “苑姐儿,可乐意与吾一叙?”盛向涯走下马车,一身素服的他负手看向盛苑。 注意到盛苑目光在他衣袍、腰带上划过,盛向涯轻叹:“你祖父的灵柩已由礼部左右侍郎迎走,先行由护卫军护送回京,吾暂代大军主帅,待各路大军汇合,一同进京复命。待见过圣上,回到盛国公府,吾才是你祖父的长子。” “大伯既然重任在肩,自然当以公务为重,何以前来守安见小侄?” 盛向涯不意外盛苑的冷淡,他捋着胡须道:“吾即将率军离开边陲,今日本就要翻过洛都山,想到守安城近在咫尺,故而绕了小路过来,和你见一面。” “近在咫尺。”盛苑轻笑出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又问,“大伯您是成大事者,从来不受感情牵制,今日来此只怕不仅仅是见自家子侄吧?” 盛向涯有些讶异盛苑的平静,他以为会从她眼底看到敌意、漠视、或者……厌恶。 “你倒是……不太像你父亲。”盛向涯看着盛苑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眸,只觉得和老爷子的眼眸没有一丝相像,可这两双好不一样的眼眸,竟然透着熟悉的气质……冷情。 “爹爹和大伯也不像啊。” 对于盛苑的一语双关,盛向涯不以为意:“你可知,国公府因为你父亲的打杂,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快要重修了一遍呢!” “大伯若是想要兴师问罪,当回京都亲自去问爹爹才是。”这事儿盛苑的确不知,不过却也没出乎她的意料。 “此等小事儿,却不值得吾特意来此。” 盛向涯看向京都方向,轻叹说:“只是你父亲的所为,让吾有些好奇,想见见你、问问你。” “来者是客,大伯远道至此,盛苑不会失礼,但有能答者,知无不言。” “你这话,吾信。”盛向涯的目光调向盛苑,“想来,你当已晓得吾将你瞒在鼓里之事。 此事,有人怪吾凉薄,有人说吾无情,有人怨吾太狠,有人恨吾自私。 说起来也是因缘巧合,每次吾谋大事,竟然总是无意间伤及于你。只不知,苑姐儿你对吾这个大伯,是怪、是烦、是怨、是恨?” 第九百五十六章:不解 盛苑感觉有些荒唐。 她从没想过这位大伯竟然会跑到她跟前儿,问她是不是怨恨于他? 这种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她很想发笑。 事实上,她的确是笑了。 “大伯若是想求个心安,小侄的答案实不重要,大伯自己给个乐意接受的答案也就是了。” 盛苑以前听说过有那么一种人,这类人总是能编出适合自己良知的理由,安抚他们自认为的良知和道德感,哪怕他们从不具备通俗意义上的良知和道德。 虽说对这位大伯了解寥寥,不过,据她的判断,他很有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吾做事向来遵循落子无悔之理,故而无需自解。”盛向涯捋着胡须,忽然笑了,“吾只是想听听你这个当事人的说法,以免之后见了你父亲,无言可说。” “……”盛苑忽然发现,哪怕她的脑回路极为丰富,也不能理解她大伯这类人的想法儿。 哦,你坑自己亲侄女儿的时候,你不担心面对亲弟弟时无言以对。 现在坑都坑完了,看样子也没啥悔意,巴巴儿地过来问侄女儿恨不恨,怨不怨,也好将来见到弟弟有话可谈? 谈什么呢?! 兄弟断亲?! 这是看没坑着她,想试试能不能气着着? 横竖得补上一刀是伐?! 想到这儿,盛苑脸上堆出假笑:“大伯可知,家姐已贵为皇后,圣上对永兴侯府、对小侄都有亲人之义?” 盛向涯挑挑眉,只是看着盛苑,没言语。 “所以,哪怕大伯您把盛国公府给作没了,只要不是犯上作乱,从皇上皇后那里,永兴侯府和小侄也照样受不到牵连。 哦,当然,您真要是想不开,定要做出那等诛九族的罪过,只要永兴侯府和小侄不参与,也不过是另立族谱的问题。” “你们永兴侯府倒是安全。”盛向涯听着盛苑不大客气的话,反而很认可的点点头。 “……”盛苑轻轻吸了口气,“所以,大伯的任意而为,是伤害不到永兴侯府的,既然这样,我何言恨与怨呢?不过是一声唏嘘罢了。” “只是考虑永兴侯府吗?”盛向涯这时倒是有几分诧异了。 他竟不知他们盛家还有这样博爱的子侄。 “毕竟永兴侯府姓盛,家父和您有亲族关系。”盛苑坦然的看着他,“至于我自己……自从踏上官场之时,小侄就没打算将身家性命和自身安危托于旁人之手。 同僚之间算计搏斗,实属正常,不管是上司还是下属,像您这样损人利己者从没缺少过。我怎敢将自己的前程托寄? 既然有了这个认知,对于您之所为,小侄又何须恨啊怨啊,只要记着远离些也就是了。” “那你还是客气了。”盛向涯听出盛苑的言外之意,默默叹息之余,笑着点点头,“若吾不是你大伯,你怕是要计较的吧!” “和您计较没有意义……这不是因为您是我的大伯。”盛苑很贴心的告诉他,“而是您没有聪明到值得我费心报复……您知道吗,有些人喜欢自作聪明,这样的人都不需要旁人特意设计,他们自己就能奋斗到让仇人大仇得报的结果。”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盛向涯听出盛苑讥讽他愚蠢,不由有些怅然。 “苑姐儿,你和你父亲倒是一样,瞧着离经叛道,实则墨守陈规。”盛向涯感到失望,可他又不曾记得自己之前期望过什么,只是听着盛苑和其父其祖毫无二致的言语,觉得自己很是孤独。 第九百五十七章:愚人说 “大伯若是想寻志同道合之人,只怕小侄确不合适。”盛苑实在是没耐性在这里听他伤春感秋,她这个被坑的都没怅惘郁郁,坑人的却跟唏嘘连连,未免讽刺些了。 “嗯,现在看来的确是的。”盛向涯情绪格外稳定,不气不恼的点点头,“只是,一味遵从前人所为,庸庸碌碌的躺在前人功劳簿上,不求上进,就是对的吗?” “……”盛苑的养气功夫还是略差些,本没想多言的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躺在先祖功劳簿上享富贵当咸鱼是不是对的?我不好评说。 只是,想要建功立业,却非得站在先祖搭的台子上,这就没意思了。 您想让世人史书赞一句雏凤清于老凤声,却也不是非得打破盛家和皇室的默契才成。 大伯,这世界何其之大,能建功立业的地方何其之多,不是只有把世袭罔替的国公府变成降等袭爵的王府这一条路可走。” 言至于此,盛苑觉得差不多了。 她不认为凭着自己刚刚这几句话,就能说动对方,不过是见不得对方那副旁人皆醉他独醒的姿态。 既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盛苑拱手告辞:“大伯若无余事,小侄就此别过。” 盛向涯怔怔,见盛苑毫不恋栈的迈步欲走,忍不住说了句:“苑姐儿可知,老爷子于弥留之时亦不肯见吾?” 盛苑忽而顿步,没有扭头看他,只是微微侧首,轻问:“大伯该不会是以为,祖父不肯见您,是因小侄之事恼怒记恨吧?” 她不等盛向涯言说,轻轻一叹说:“祖父这一生逍遥自在,似乎万事不挂于心,却唯独惦记着国公府的传承,要不然,大伯您当初也不会在世子之位上坐得那般安稳。 可偏偏这样看重的国公府,在您的掌舵之下,择险路弃坦途,祖父举目而望,看到的,只怕是国公府在暴风雨里的飘摇不定。您让怹怎么接受呢? 祖父改变不了您的想法,亦不能左右国公府之未来,只怕能做的唯有拒之不见,也好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罢!!” “呵呵,放心吧,老爷子临别不见长子之事,只怕早已传至京都,就凭这点,国公府也无再进一步之可能了,老爷子做到凭己之力强掉船头了。” 这话虽然透着不满,可盛向涯的语气却仍旧平静,似乎对于被老父摆了一道之事,无有任何不满。 顿时,盛苑诧异的扭过头,看向他。 果然,盛向涯的脸上也是平静异常,不悲不喜不嗔不怒。 大概是觉察到盛苑的惊奇,盛向涯自嘲的笑了笑:“苑姐儿大可不必好奇,吾只不过是愿赌服输……至于没有给国公府挣出更高远的前程,乃多方牵扯之由也,非吾之过也,吾虽憾,却不曾挂怀。” “大伯何须遗憾?说来,更当庆幸才是。盛国公府承袭十数代,历三朝二十六帝,度燕陈楚数百载时光,建功无数、荣耀安稳至今,所靠的无非是臣子与帝王的默契。若让国公府再进一步,无异于深海行舟。 待到水至船帮、花开满园、油近锅沿,大伯要怎么才能够挽大厦于将倾? 还是说,大伯您喜欢烟花一时之绚烂,想要像秦时那样奋六世之余烈,于二世后不存?” “你……”盛苑不客气的质问,终于让盛向涯平静的面孔出现裂痕。 “大伯,祖父爱您,故而不忍重言以对,不忍打破您的向往;我爹爹爱您,故而不曾让您感受无望,不想让您认清自己的自大无知。 可小侄不一样,我不曾恨过您,亦不曾爱过您,故而我可以坦然告诉您,您太过看重自己的才能,太过看低历代祖先的智慧。有时候,可怕的不是愚人不能自知,而是愚人身居高位,看谁都是傻子。” 盛苑说到这儿,顿了顿,又提了句:“之前朝臣攻讦于我,我写了篇《愚人说》予以还击,不过还不曾发表。之后,大伯可以瞧瞧。 不过需要提一句,小侄这篇文字字句句都不是冲着大伯去的,这章小文也不是嘲讽大伯您的。” 言罢,盛苑拱手行礼,大步离开。 这次,盛向涯也没再喊她,微怔之后哑然失笑:“愚人?愚人!孰愚孰智?见仁见智!” …… 盛苑是个说话算话的女郎,她说要写一篇《愚人说》,所以离开守安城之前,这篇《愚人说》就面世了。 “【……愚者皆以他人为愚,常识其短而忘其长,重近利而轻远益,究其根本,许有聪慧,却不智也。】 苑姐儿,你写的真好! 不过,你这是在骂谁呢?” 安屿捧着盛苑的文章,欣赏片刻大加盛赞,而后不解的看向盛苑。 虽说文章不曾指名道姓,可他就感觉这是盛苑在指着某人的鼻子骂,骂他是个聪明的大傻子。 “我是个文明人,向来爱好和平,怎么可能没事儿就骂人?你想多了。” “是吗?”安屿挠挠头,看着表情不咸不淡的苑姐儿,眼眸有些迷茫。 待目光触及他整理的盛苑文集时,他双眸清亮起来。 据他所知,盛苑文集里有三分之一的文章是充满战斗味的,所以……这篇《愚人说》只是盛苑的兴致之作,之事正常发挥,没有别的意思?! “屿哥儿,你行李都收拾好了吗?明儿就该启程了,可别丢三落四!” 盛苑的催促,让安屿的注意力从文章上挪开。 想到还有一堆没收拾的箱子,安屿坐不住了:“我还是回去瞧瞧吧,要不然,成栋怕要哭了!” …… “哈哈哈!好一个苑姐儿,真有她的哩!”览政殿内,延平帝点着《愚人说》一文,对低头阅览奏折的盛蒽说,“朕还以为,这丫头对那些弹劾攻讦不以为意哩,却不想,她跟这儿等着呢! 这次朝廷和国子监连同天下书院公推文会,联合刊行文报,全大楚之文人书生官员大儒,尽可投稿抒情,但有水平者,不论言辞立场,皆可发文其上。 苑姐儿这篇嘲讽小文,只怕要传遍大楚上下,令全天下人闻之了!” 第九百五十八章:离开 晨光熹微,守安城尚在沉睡,府衙后宅的侧门轻轻地打开了。 很快,回京的队伍从门内蜿蜒而出。 盛苑和安屿原本的行李很多,只是为了不影响归京速度,他们选择将大部分换成银两,购置了田地商铺,捐给城里的济慈堂,也好让城内老弱残幼多些倚靠。 故而他们此行归京,队伍配置极其简单:几十个护卫、几辆马车。 “都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咱们可倒好,来时车马簇簇,归去一切从简。”安屿上马车前,看着简单利落的队伍,不禁发出感慨。 若是按他喜好,此番归去当以骑马为主,奈何他怕盛苑为赶行程快马加鞭疾驰而行,故而干脆舍了坐骑而就马车。 盛苑站在车前,再度看向这座住了数月的宅邸。 她来这里不足一载,可是经历的事儿,却比在京都时数年还多。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蓦地,她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句瞧着似乎不大挨题诗词。 安屿听着,却品出她几分感触,不由跟着感慨:“咱们没来前,守安城就在此繁衍生息;当咱们来到了,守安城依然于此静静伫立;等咱们离开后,这守安城仍然会安然不倒屹立久存。 苑姐儿,你说,这千年以后,若是守安城仍在,若有后人站在这座府衙宅邸前,像咱们这样,嗯……就站在咱俩的位置上,感受着晨风、看着砖墙古道。 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一刹那生出感触?他们会不会想起,千年之前曾经有那么一位年轻有才华还很有本事的女府尹,和她俊美潇洒聪明的未婚夫一起,为这座城拼过全力呢?!” “也许吧?谁晓得呢!”盛苑怅然的叹了口气,“史书虽长,荣登其上者留下纪录最多几行;寥寥数字,谁能晓当时详情当时全貌样?” “……”安屿原本的感慨,在听到盛苑所言后,忽然消失不见。 他小心翼翼的瞧着盛苑看了几眼,试探着问她:“苑姐儿,你这就连感慨也要押韵的吗?” “……”此言一出,盛苑的诸多感慨尽皆消散。 无语的盛苑,没好气儿的翻了安屿一眼,直接跳上车了。 …… “今儿街上可真安静啊!”马车辘辘向前,安屿掀开窗帘向外望,仰头看看天色,“等太阳出来,今儿定然又是个大晴天……按着以往,这会儿都该有摊贩陆陆续续出来准备摆摊儿哩!” “您说的是东市,咱们守安城自从开始严格进出城制度,这条出城的街道就没有那么早热闹哩!大家都是等日头出来,城门开启前半个时辰出摊的。” 成栋在车外随行,听到安屿所言,不由告诉他实情。 “原来是这样。”安屿恍然的点点头,他自从出京之后,就鲜少早起,故而对这里情况掌握的不若成栋清楚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着话,一行人就到了城门口。 小遥看着城门两畔熟悉的人影,顿时睁圆了眼睛:“咦?咱们派去守城的护卫哪儿去了?怎么城换成了岑府尹和她的丫鬟?” 盛苑闻言向外看去,果然见岑幼娘穿着常服立于城门边儿上。 “从微!” “文臻!” 盛苑连忙下车,行礼过后,与之执手相望:“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昨日你遣人与我说,要派人留在城门守值,我就晓得你要悄声离开。”岑幼娘执着盛苑的手,示意丫鬟带人打开城门,“人在官场,谁晓得什么时候漂泊到什么地方呢?文臻与我此番分别,只怕不晓得何时才能重聚,我怎么能够错过给你送别呢?” 盛苑回握着她的手,笑了笑:“都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过我们也不必过分赶上,哪怕咱们日后不能朝夕相见,可只要彼此通信,也能见字如晤。” “文臻所言极是。”岑幼娘轻笑着颔首,看向渐渐打开的城门,示意盛苑跟上,“不过,你我同年相交,自有书信可以寄托相思,可是旁人却没这便捷,此番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文臻你不该不打招呼就卸任离开的。” “啊?”盛苑有些不解的看向岑幼娘,不清楚她何出此言。 “喏,你看前面。”岑有娘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朝城门外看去。 第九百五十九章:万民伞 盛苑读书时,常听先生说,当官一任,卸任离开时,常有百姓带着万民伞组队相送。 那时说起此事,旁有同窗笑言,此多为卸任官员为政绩和脸面好看鼓捣出来的,实乃人造之事。 对此,盛苑也是赞同,毕竟庶民百姓为生计奔波已然劳苦,谁还有心情惦记着高高在上的父母官换成了谁? 没听民间流传的歌谣里就提过: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民谣很多时候代表着传唱百姓们的普遍看法;对于府衙敬而远之的百姓们,怎么可能对坐于府衙高堂之上的主官产生亲近依赖之情? 不接触不了解不熟悉,人家百姓凭啥要真情实感的凑在一起鼓捣万民伞? 很难有吃饱了撑着的时候的庶民百姓,怎么可能有心情给都不见的晓得姓氏的主官歌功颂德? 以上,是盛苑前一刻还抱有的想法儿。 可这个想法儿,却在城门彻底打开的下一刻,扭转了。 …… 当盛苑看着城门外攒动的人影时,她惊呆了。 一张张或熟悉或眼生的面孔,饱含着最单纯质朴的情感,泪眼汪汪的看向她。 “府尹大人!” “盛府尹!” “盛大人!” 扶老携幼的守安城百姓,见到盛苑的刹那,激动的喊出了声。 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人海里,有让大人抱在怀里的稚儿,有头戴发巾的女郎,有身着文衫的学子,有背着药箱的医师,有双手拄拐的庶民,有皮肤黑皱的老农……当然,还有府衙的各级官吏,府城的驻军将士,以及内卫所的内卫。 “盛府尹,咱们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了,你离开都不大声招呼,这般不顾袍泽之谊,你这真是不够意思啊!”驻军将领柴将军哈哈大笑着站出来,看向内卫岑统领,“要不是老岑情报准确,咱们只怕都不知府君换了新人!” “嗯,盛府尹的确不够意思。”岑统领点点头,丝毫没有监视举动被暴露的尴尬。 “大人!您当告知吾等的。”府衙一众官吏纷纷上前,拱手行礼。 “我原想着不要兴师动众,却不想,还是惊动了大家。”盛苑拱手朝众人行礼,一番问候过后,她看向最前排的几个老者。 “大人,这几位老者是咱们府城的民间耆老,多是普通百姓,最是质朴淳厚。也是自从您要卸任的消息传出,这些老人家就派子弟跟州县打听您离城的时间。”有同知走上前,跟盛苑介绍说,“咱们府城上下,全都惦记着给您送行呢!” “盛大人呐!”为首的老者穿着新做的短衫,上前一笑,就是满脸的皱纹,能看出来,这老者是历经了沧桑。 “您来咱们府城不久,可是,短短数月时间,您就让咱们府城百姓多了许多进项不说,还帮着咱们大家保住了世代栖居之城,让咱们百姓识字读书,给咱解决后顾之忧……点点滴滴恩德,宛若百姓父母! 父母之恩德无以为报,老朽和大家就想着,等咱们种好的粮食下来,大家酿成百家米酒、凑成百家米粥,送到府城让您尝尝鲜的!却不想,您而今就要卸任! 我等百姓感念您的付出,却又回报之机,只好各家各户连夜织出布帛一份,每份布帛上面,还有各人书写的名字!大家是想用这些布帛制成万民伞送给您。 原本大家是想一人制一把的,不过,大家晓得您急于归京,怕这些成了您的累赘,故而大家以县为单位,每个县出一把伞,大人,这些伞都是咱们的心意,还望您不要嫌弃!” 第九百六十章:劝学诗送别 “是啊!大人!还请您别嫌弃!”老者刚刚说完,他周围的百姓便含着泪齐声高喊,“大人,还请您收下吧!” “大家这般深情厚谊,这让盛苑委实惭愧啊!”盛苑看着那一把把用碎布缝出来的万民伞,震撼之余不由又有些愧意。 她在这守安城不过数月,能给府城百姓做的极少,可是大家反馈给她的却是这样多,这让她如何适从啊! “盛大人,您值得这些万民伞的啊!”人群里忽有女郎高声喊说,“若不是您,家姐和学生还要囿于艰难,不能读书!” “是啊,要不是您,我们农家子弟,失了一臂,该怎么生活!” “对对对!自从您大力提倡社学普及,我们都不担心和人家签契书被骗了!就是卖粮买物,也不担心让人家糊弄了!” “自从您来咱们府城,咱们府城的物价就稳定多了,再不用担心盐巴一日一价了!” “……” 有人挑头念叨盛苑的好,其他人也不禁跟着应和。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盛苑在守安城执政以来的政绩都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忽然呜咽一声,含着泪的喊了出来:“盛大人,咱们舍不得您啊!” 此言一出,连锁反应顿起,登时人群里传出阵阵不舍的呼声。 这般情景,莫说盛苑惊异,就是府衙官吏、驻军将士、内卫众人,也不禁讶然震惊。 他们大多在守安城久居,早已对府城主官来来去去看习惯了。 可饶是他们见多识广,却也不曾见识过这般场面! 尤其是参与过组织万民伞的人,更是对此惊愕不已。 原来人为安排的场面,在这般真情实感的衬托下,显得是那样的可笑啊! “各位!各位!”盛苑眼看着大家情绪激动,感动之余,不忘大声安抚,“盛苑能力尚浅,不能让你们大家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故而羞于接受大家的盛赞!而今离别在即,盛苑所能做的,唯有盼大家在以后的日子里风调雨顺,世泰民安!也盼着大家都能读书识字,学文练武,能好好儿的驻守咱们大楚边陲!” 铿锵之言至此,盛苑双手合拢,朝众人长揖深鞠。 民众见之,纷纷作揖还礼。 “诸君多保重,盛苑走了!”盛苑吸吸鼻子,看向两旁官吏、将士、内卫,又看向站在城门里侧未动的岑幼娘。 “大人保重,一路顺风!”众人见之,当即拱手,而后喝令百姓让出一条路来,“大家给盛大人让出一条路来,恭送盛大人启程回京!” “祝大人前途似锦,光辉永续!”为首的几个老者目送着盛苑的车队从眼前经过,不禁高声送上嘱咐。 “我等祝大人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我等祝大人无忧无愁,顺利平稳!” “……” 一声声的祝福,犹若一波波儿的波浪,奔涌着,从后面扑向车队。 这些包含质朴情感的祝福,带着百姓们的真情实感,奔赴到盛苑身旁。 马车辘辘而行,守安城、守安城外的百姓,在盛苑眼前渐渐变成黑点。 而清风却仍旧尽职尽责地将远处的高呼声,传到盛苑耳畔。 仔细听去,那是守安城的百姓们在齐诵盛苑当时写就的劝学诗: “【家无良田识字难,社学当在百姓间。 粗枝细炭能当笔,识得百字可换钱。 天地玄黄千字始,熟读世本知起源。 四书五经明大义,得悟本真在诗篇。 老人识字延家风,稚子习文前路宽。 女郎读书多增益,律法术数皆坦然。 劝君多学莫贪闲,种地养殖效先贤。 学问亦可助民生,增产增收笑开颜。】” (本卷完) 第九百六十一章:皇储选择 延平六年春,帝后甫一下朝,刚至清源宫,就听宫人来报,说是永兴侯夫人在永祥宫敬候。 作为皇后的母亲,永兴侯夫人郑氏拥有进宫腰牌,想见女儿了,无需提前通禀,自行进宫就是。 延平帝听了这消息,当即毫不讲义气的将案上奏折抱起,很是体贴的表示:“梓童且放心,今儿的奏折为夫包圆儿了,你尽管和泰水大人好生亲近就是。” 盛蒽气笑了。 运了好半晌的气,这才似嗔似笑的朝他行了个礼:“那臣妾就先行过去了。” 听到皇后难得的自称,延平帝感觉后槽牙有些疼,待妻子走远,赶忙吩咐近侍:“快去安排宴席,留永兴侯夫人在宫内用膳。” …… 盛蒽走到永祥宫门口儿,只觉脚步难迈的很,直到宫人轻声提醒,她这才慢慢吐了口气,摆出笑容莲步而入。 “母亲快快免礼!”盛蒽见郑氏要行礼,连忙开口阻止,左右宫人早有准备,不等郑氏弯下腰,赶忙将她扶住。 “你们都下去吧。”不等郑氏说话,盛蒽只留了几个心腹在门外静候,自己则亲自扶着郑氏胳膊,撒娇,“娘亲,说过多少次了,哪有亲娘给女儿行礼的道理,在外面也就罢了,在我这永祥宫,实不必这样。” 郑氏虽对大女儿的亲近受用,却对此言很不赞同:“虽后宫只有你一人,可你是皇后,举手投足之间多少人盯着呢! 若是以往还罢了,这两年朝上朝下,哪个不恨不得把眼睛耳朵贴在宫闱之内呢! 因为立太女之事,前廷和皇上角力好几年了,那些朝臣恨不得挑你这个皇后和咱家的错处,咱们更不能因为这点儿细枝末节惹他们攻讦。” 自延平三年皇帝提出皇储之事,朝廷上下就起了风波。 一众朝臣分了数派,有的奏请皇帝不必着急,帝后尚且年轻,不是没有诞下龙子之可能;而有的则请皇帝重启选秀、充实后宫、开枝散叶。 以上这些是盼着皇帝诞育亲子的,另有一些官员考虑到皇帝身体,打的则是过继的念头。 毕竟龙体为重,将兄弟的子嗣养在膝下,好好教导,从中选择,未必不能养出合适的继承人。 当然,抱着过继宗室念头的朝臣,也有不同的意见。 虽说景和帝一脉没有郎君可以继承皇位,但是承元帝现存的皇孙还是有三两个的。 比若说赵王之遗腹子,侧妃舒氏诞下的皇孙姜维续,而今刚刚六岁,正是合适过继的岁数。 至于说过继了他,赵王府就无有承重之人的问题,也不着紧,等姜维续继承大统,从自己诞下的儿孙里挑选一个回去继承王爵不就好了。 支持者觉得姜维续是最好的人选,可另有一些人认为过继赵王的遗腹独子,实在有失体面,不若从静王二子之中择一人培养。 虽说早先的继位风波中,这两个孩子因为身世不明的原因被淘汰出局,可是后来,根据寻到的稳婆家人、胎记记录、王府史官等线索,宗人府确认了他们的宗室子身份,而岑老太妃也认了他们,他们母子三人已在静王府生活数载。 最有优势的地方在于,朗氏所出这二子,对静王感情不深,若是将来继位,倒是不用担忧他发起让生父成为上皇的礼议。 当然,朗氏二子的优势明确,可是劣势也很清楚,仍然还是他们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静王之子,谁都不敢打包票。 因此,又有一群大臣提出了另外的选择,那就是永平公主膝下的郎君。 第九百六十二章:皇储风波 若说朗氏二子身份成谜,那永平公主亲生的几个郎君,总是真的皇室血脉吧? 况且,永平公主是谁?她可是前朝陈末帝的亲外孙女,是本朝开国皇帝承元皇帝的嫡亲孙女儿,其母亦是承元皇帝的亲外甥女儿。 这般叠加下来,永平公主所生郎君,岂不比静王膝下那两个郎君更有入选皇储的资格? 更重要的是,永平公主的孩子众多,里面各个年龄层的都有,不管皇帝想选择幼儿当亲生的教养,还是想选择几近成年的历练重用,哪怕是选不大不小的培训,都不是问题。 加之选择对象多,容错率也高,从中挑选出合适优秀的继承人的几率也高,实乃最合适的对象。 虽说从公主后嗣中选择皇储,容易让其父族产生野心,但永平公主的孩儿们都随母姓,其生父出身不显,若是把控好了,也能将隐忧消弭于无形。 自从这番意见面世,的确说动了不少朝臣,虽说为臣者当忠君爱国,可是在此般前提之下,又有哪个大臣不希望臣权可以有效限制君权? 尤其是在内阁管理朝政日渐成熟后,大臣们更希望皇位之上的君主安安生生的做九五之尊,不折腾不叛逆,把朝政交给他们打理就好。 因此,刚听到皇帝有意立储,朝臣们的小算盘就拨楞起来。 大家各抒己见,纷纷踊跃发言,一时之间朝廷上下热火朝天。 只可惜,朝廷上下竟无一人考虑到皇帝的感受,也不知是有意忽略,还是无意为之。 延平帝上了两天朝,发现朝臣们不管对彼此看重的人选分歧多大,竟然默契一致的完美的忽略了他的意见,顿时不高兴了。 怎么着?这合着宗室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他闺女有资格继承大统,是吧?哪怕外八路的小郎君,也敢盘算着分一杯羹? 他这个皇帝还在呢,先皇待他们也不薄,这就要把皇位从他们这一支手里拿走了? 俗话说得好,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沉默的人不是在沉默中沉睡,就是在沉默中发疯。 延平帝虽说不想生闷气、也不想吃暗亏,可他也没准备立刻就发疯,因此,他斟酌之后,行动了。 他先是写下立储诏书,故意放在览政殿御案边沿,在召集内阁阁老及有关部门重臣议事之时,佯作无意将其碰落,将他的意思透露给这些重臣瞧。 原本他只是想让大家有些眼力见儿,按着他的意思将罴娃的继承权提出来,哪怕不能立刻实现,最起码也有了讨论的空间,往后徐徐图之也不是不行。 谁承想,延平帝情绪挺稳定的,却有大臣发疯了。 礼部左侍郎楚朋唤,怒呼此旨不尊礼不循规,竟然当场将圣旨给撕成了数片! 大好的绫锦啊!竟然像笺纸一样让他给撕了! 登时场面混乱起来! 要不是楚朋唤就职于礼部,又给景和帝做过老师;要不是燕陈楚三朝明令规定,臣子不因劝谏过当而论罪,只怕楚朋唤的九族要准备排队投生了。 饶是这般,延平帝还是将其贬出京城,到西南的边城去做知州了。 这次试探以不快告终,不久后延平帝发现,看到立储诏书的臣子们都做了睁眼瞎,不但对立太女之事避而不谈,反而更积极的商谈皇储人选。 顿时,明悟乐得延平帝,选择发大招。 他以要将宗室子接入宫中考察为名,将赵王独子、静王二子,以及永平公主本人和其子嗣全部接到宫中。 直到鸿安大长公主甄泉怒闯皇城,朝臣们这才发现,永平公主和那些郎君女郎,竟然已经被延平帝圈养在宫庭外苑北侧群殿之中,不能随意出入。 一时间,满朝上下为之哗然。(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三章:想起咯 当皇帝的打算一意孤行之时,朝臣基本也是无可奈何。 内阁阁老们连开数次会议之后,竟撂手不管了。 他们的意思很明确,延平帝若真是不顾姜氏传承、和世人非议,打定主意灭宗室子嗣,那他随意。 只不过,皇储的选择只两条路,要么延平帝自己生,要么从这些合适的郎君里选,反正想要立皇太女,对不起,不大可能。 自从延平三年君臣双方亮出底牌,君臣之间关于立储人选的拉锯战就开始了,一直延续到现在。 这三年多,君臣双方都默契的不把争议放在台面上,可只要是明白人,谁都清楚,这场拉锯战已经变成了角力战,君臣双方对战果的明都开始确迫不及待起来。 这不,近来永兴侯及其长子盛昕被弹劾的次数,愈发的多了。 倒是盛苑受得影响不大,一来是她自结束丁忧重入朝堂之后,弹劾和非议就没少过,哪怕近期多了一两成,大概也不显眼; 二来是,她这个人吧,向来就不晓得怕字儿怎么写,闲暇无事了还要在朝堂上搅风搅雨,若真是找茬找到她头上,那可就趁了她的意,是来文的嘴跑,还是直接全武行,她都乐意奉陪。 所以有些朝臣打算找事儿时,想到盛苑俩字儿,第一反应就是将她略过! 自古君子不与小人缠斗!盛文臻那厮不讲斯文,实在不好惹啊! “鸿安大长公主近来频频来府叙言,话里话外是有意支持皇上立太女。” 母女二人谈及近年以来的立储风波,郑氏面带忧虑的叹口气,说:“可是她和咱们家说有何用呢?先皇承元帝和景和帝多抬举他,宗室里她即使论不上第一人,却也是有头有脸的。 她若真有意就当让宗室出面上奏,若是宗室站出来,朝臣那边儿气势自然就弱了。” “若此番立储皇太女成功,便是开史上之先河,影响极大;不仅仅是皇位继承,便是民间、权贵各家,只怕也要有说法的,朝臣勋贵不乐意接受也是正常。便是罴娃,我亦是忧愁她后嗣的皇位继承,只怕有的麻烦了。” 盛蒽心态也是极为复杂,她一方面不希望自己和女儿的命运受旁人摆布,一方面却为几十载之后的事情发愁。 “凡事都当顾好眼前,眼前顾不好,何谈以后呢?”倒是郑氏看得极开,“万事当以你和公主为先,至于以后的隐忧也好、荆棘也罢,以后再谈就是。” 盛蒽也是这般想的,听到娘亲这般劝解,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就像苑姐儿说的那样,几十年后的事,当是几十年后的自己发愁,何须为难现在的自己呢?!” 她这一时高兴,提起了妹妹盛苑,却不想给郑氏提了醒。 想起来这儿的目的,郑氏登时立起了眼睛,责问:“不是我这当母亲的怪你,苑姐儿也是二十六七的大女郎了,不说旁人罢,只是我在这个岁数儿,都有了你和你哥哥!可她呢,现在还未成亲!眼瞅着就要完婚了,竟然还传出皇上有意让她出京的消息! 那丫头是个人来疯,有皇命在身,自然乐得满处跑,可你这个当姐姐的得替她想想,安国公府那边儿近来常常遣人询问婚期呢!屿哥儿虽然不好说,可是跑永兴侯府跑得格外勤,就差住在府里哩。” “……”盛蒽很想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叫自己嘴欠,好好儿的提什么苑姐儿! 不过既然提起来了,她也只好耐心解释:“这原本是有合适人选,有大臣提出来的,不过皇上和我都没同意,就是真要让苑姐儿出京赈粮,肯定也要等她婚后再说! 不过赈粮乃是要事,不可疏忽、更不可拖延,故而今儿皇上已经另寻人选委以重任,明儿后儿就要出京的。”(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四章:劝解 郑氏听到长女承诺,之前高悬的那口气可算松下了,可想到糟心的小闺女,忍不住又埋怨:“说到成婚,那丫头也端的气人。 侯夫人的超品婚服端庄大气,她却嫌呆板;京都最有名的绣楼设计的华丽喜服,她嫌繁复;家里的绣娘拿出的各样图谱,她嫌老气! 说来说去,竟然要穿着官服去拜堂!你说哪儿有这么个道理!她这孩子是官儿迷吗?!” 盛蒽忍着笑,替小妹分说:“哪像您说的这样夸张啊,人家只是说婚服做成官袍样式,利利索索的好上马。” “对!说到利索方便,更是气人!哪家的新娘子不坐花轿,要和新郎官一起骑马出嫁!”郑氏揉着额头,气道,“你说她,她还一肚子的道理!说什么,这样才显得威风!要不然,她那些同僚怎么看她!你说说!好好儿的大婚之日,当是喜庆为佳,漂漂亮亮的不好啊?她要什么威风呢!” 说到郁闷处,郑氏更是为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女儿烦恼:“和她同朝为官的女郎,你瞧瞧哪个像她这样挑剔,有考中之后嫁人的,不也高高兴兴坐花轿?!偏她挑来挑去!还同僚怎么看,我看是她那些政敌怎么瞧罢! 你说说谁家女郎像她这样好战?成婚的大好日子,还不忘刺激政见不同的同僚?!你说说,我怎么就生了那么个玩意儿?!” 郑氏说到气愤处,只觉得小女儿要是在眼前,她定要抬手捶她! 盛蒽在旁看得哭笑不得,能看出来,她娘亲是真生气了。 只是她刚要出言劝解,就见自家娘亲迁怒的看过来,数落:“你这个当姐姐的也是太宠溺她,她要官服样式的喜袍,你就让针工局大娘子们连夜设计、织造!小时候,你还晓得管教管教,这长大了,怎么反而对她千依百顺?你就该拿出姐姐的谱儿来,好好和她说理!” “……”盛苑就晓得到最后得赖到她头上,“婚姻大事,这辈子就这一次,自当是苑姐儿怎么高兴怎么来啊!再者,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连皇上也觉得随苑姐儿高兴就好,左右又没违制……哪里好对她说教。” “全都依她高兴?那她要是想上天,怎么着,你们也随她?”郑氏见长女无意帮自己说服小闺女,愈发不乐意了,“既不坐花轿,又不戴盖头,大喇喇骑马当街走?她这不是成婚,她这是打马游街呢!要不然你和皇上再赐她朵大红花!” “……”盛蒽没敢说,苑姐儿也跟她要了新郎官戴的同款大红花。 “那、那……那您就当她打马游街好了!我记得她高中状元打马游街时,您可高兴哩!” “那能一样吗!”郑氏气笑了,“你啊等着瞧吧,待成婚之日后,那丫头就成了满京都的笑谈哩!” “苑姐儿位居三品,早就是京都的传奇了!像她这般优秀之女郎,就是行事略出格些也没关系,大家只会说——‘喏,六元及第的文曲星,果然非凡人也’!” “……”郑氏看着长女举止夸张的表演,登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觉得自己这次后宫之行是白来了。 “算啦!算啦!你们都是好人!我也不管了!”郑氏想到小女儿那个奇葩的婚礼仪式办定了,无可奈何地摆摆手。 “人家嫁闺女遵从旧例,那是因为没有特别的必要;可您是谁啊?您可是六元及第状元郎的亲娘!您要嫁的闺女可是当朝三品侍郎! 若还遵循旧例,只怕让人感到平常!若是按苑姐儿的想法儿走,说不得旁人见到了,还要给您挑大拇哥哩!怕不是还要夸赞说,‘喏,瞧瞧,怪不得人家能生养出难么优秀的女郎呢’!” 郑氏见长女这般卖力哄劝,又想到那般情景,顿时忍不住笑了。 第九百六十五章:逗 盛苑刚回到户部,才在办公房里落座,就见门口儿闪过一个冲天辫儿。 她将准备研磨的墨条放下,定定的朝着门口看去,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胖乎乎的、顶着根儿冲天小辫儿的圆眼女娃,从门沿边儿探出头来。 “罴娃!你又偷着溜出宫了!” 盛苑高声一喊,五岁多的罴娃登时一改刚才的偷偷摸摸,小模样儿嘚瑟的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人家才不是偷溜出来的!我跟父皇禀告过了!” 不足三尺高的小娃娃,学着大人的样子,走着夸张的官步走到书案前,双腿一蹦,跳上了客座,凌空晃悠着一双藕节似地胖腿,很是得意的从荷包里掏出最爱吃的荷花酥,朝盛苑眨巴眼:“小姨,我是来帮你的!外婆刚刚进宫找我母后哩!” 她说完,还特意瞅瞅盛苑脸色,见她一点儿都不慌,忍不住又补上一句:“我父皇说,外婆很可能是跟母后告你的状哩!你都不怕吗?” “没事儿,反正我姐姐从来都向着我,才不会罚我哩!”盛苑耸耸肩,表示问题不大。 “……”想到自家母后向来“严于对罴娃,宽于待小姨”,罴娃觉得荷花酥有些发干,忍不住郁郁的嘟哝句,“哼,母后对你太好了,她时常揍我,却从来都不吼你!” “想开些吧!”盛苑见她小小一个人儿,失落的样子忒可怜了,好心眼儿的拍拍她肩膀,安慰,“虽然你外婆,我亲娘从来都不揍我,但我还是要说,你不要想太多。” “!!!”罴娃淡定不起来了,她那双饱含泪珠儿的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盛苑,头一次发现,原来人还能这样可恶! 吸吸鼻子,她瘪着嘴将觉得不好吃了的荷花酥放回去,而后才跳下座椅,顿顿足,哇嗷一声哭着跑走了。 …… “呜呜呜,小姨坏坏!”罴娃让宫人抱进宫,目标明确的让人带她直奔永祥宫而去,见到和自家母后说话的外婆,二话不说挣扎下地,第一时间精准告状。 罴娃虽小,却清楚的知道和谁抱怨有用。 听过原委的郑氏,气得就要捋袖子去找小女儿算账:“她竟然连自己外甥女儿都欺负!哪有当大人的样子!” 盛蒽早就对小妹和女儿的战争免疫了。 这对儿姨甥,是不见面还想,见到面就掐,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苑姐儿这话也没说错啊!我有时候待罴娃确是严苛些了,苑姐儿还说过我呢!”盛蒽劝郑氏不要生气,扭头还看向跟郑氏怀里拱火的罴娃,“小姨也没少替你说话求情,是不是?” “……哼!”想到自己小屁屁,罴娃没敢说谎,毕竟若惹急了母后,她又要挨揍了,到时父皇也管不了的。 “没事儿,等外婆回去揍她一回,她就没法子跟你显摆了!”郑氏瞥了长女一眼,爱怜的抚着罴娃小脸儿,哄说。 “嗯!”罴娃闻言,登时眉开眼笑,就要拍手叫好。 “嗯?!”盛蒽见她这般,气笑不得的问,“小姨挨揍哭鼻子了,你就高兴了?” “这……”罴娃想到以前挨揍时的感受,顿时有些不忍的跟郑氏说,“外婆,您就轻轻地、轻轻地打小姨几个板子,别太用劲儿就行!” 郑氏听得先是一怔,旋即忍不住笑起来:“我们罴娃多懂事儿啊,你小姨那么大个人了,还没你乖巧呢!” …… 盛苑还不晓得外甥女儿给她预订了一份儿板子,她这会儿正跟司务厅接待前来投诉衙属田房被占的兵部主事。 这事儿牵连了工部,不仅要到工部传唤主事前来应答,还要派人从架阁库查询那处田房的原始归属,若是涉及到了律法,弄不好还要喊刑部的人一起办理。 总之,瞧着好像简简单单一件小事儿,实则,却是繁琐之极。 第九百六十六章:出走 盛苑好容易安抚了互相扯皮的兵部和工部,将将捋清楚这桩因为陈年旧案纠缠的田房之来历,这才和刑部一起出了奏折上报给内阁。 至于后续怎样评断,田房怎样归属,就是内阁的事儿了。 终于熬到散值,满是疲惫的盛苑才回到家,迎面而来的就是她娘亲手里的掸子。 好一通抱头鼠窜之后,盛苑终于在娘亲的咆哮声中弄清了缘由。 顿时,盛苑盛侍郎震惊了:隔辈亲的威力这么大嘛? 而后,盛苑盛大人委屈了:她都多大了,还打她?她不要面子的吗? 继而,盛苑盛文臻愤怒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于是,二十六岁的盛苑同学,离家出走了! …… 当然,盛苑这人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哪怕是离家出走,投奔的地方也得舒舒服服的。 可是放眼望去,她能去到的、和永兴侯府一样舒服的地方,大概也只有安城侯府了。 不过,她和屿哥儿是未婚夫妻,再有些天就要成亲了,这时候若住在一起,哪怕侯府院子多的是,传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 因此,盛苑大手一挥,直接屿哥儿给扫地出门了……嗯,当然是以住房置换的名义。 她住到安城侯府,让屿哥儿去永兴侯府住,这不是挺合理哒?! 安城侯府的下人们,对于自家侯爷抱着包裹,揉着眼睛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完全视若无睹,他们的一片热情都对着盛苑去了。 不是他们无情,主要是府里两个主人谁是大小王,根本无需判断,自家侯爷早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了。 现在人家小两口儿跟那儿唱周瑜打黄盖唱得兴起,哪里轮得到他们这群当仆人的跟着掺合? 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在未来的一府之主面前好好儿表现!不仅是好吃好喝好接待,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能迅速把整个侯府清理一遍! 盛苑在安城侯府呆得舒心,而永兴侯府那边儿,还是在安屿委委屈屈的抱着包裹住进来后,才晓得自家闺女做的好事儿。 盛向浔看着差点儿气炸了的郑氏,一边儿安抚一遍发愁。 安屿这小子也忒老实点儿了,苑姐儿让你过来住你就过来啊? 去承忠侯府找晟哥儿不好吗?打小儿的交情,还不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现在跑这儿来,这不是给苑姐儿上眼药么! 安屿自然接收到自家老丈人的谴责的视线了,心说,老泰山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苑姐儿翻脸了,挨揍的不是他哩! 再者,他是永兴侯府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只要泰山泰水都在,这里就是他的家,他放着自己家不住,跑朋友那儿借居?他看起来像傻子吗? “府里有你房间,你就住过去吧!”好容易恢复了理智的郑氏,慈善的朝安屿笑了笑,有不让人省心的闺女衬着,安屿在她看来,简直哪哪儿都惹人怜爱! “好,我听您安排!”安屿脑袋点的好像拨浪鼓,态度极其柔软温和,他可是能分出大小王的人哩! …… 郑氏来到安城侯府,看见的就是让安城侯府的仆人侍候得舒舒服服的盛苑。 好家伙,有人弹奏乐器,有人帮着按摩,有人给喂鲜货,有人给剥坚果,还有人在旁唱歌跳舞! 这丫头,怕不是此间乐不思蜀咯! “苑姐儿,来,娘接你回家了。”郑氏忍着气,温柔的笑着朝她招手。 盛苑闻声,差点儿原地蹦起来。 幸好她这人还顾及着形象,没有立刻拒绝。 说起来也好笑,她这人在同僚和勋贵豪绅面前,倒是没有形象包袱,可是在普通民众和侍从仆人的面前,她却挺注意自身形象。 郑氏正是因为拿捏了这点,才能毫不费力的把她从安城侯府给喊了回去。 第九百六十七章:细说内情后 “苑姐儿,虽说罴娃是你外甥女儿,可你不要忘了,她不仅仅是你姐姐的女儿。 人家的封号是昭德公主,也许将来还是昭德皇太女,她可不仅仅是你外甥女儿! 若真有那一日,她为君、你为臣,这里面的轻重你当晓得!你现在怎好时常欺负轻慢于她?” 回到府里之后,郑氏没有立刻教训小女儿,而是等到晚间,特意来到了小女儿的闺房,和她好声说教。 “她现在才丁点儿大,我若是时刻保持君臣之距,岂不是显得和姐姐生疏?那样才是伤着姐姐了。” 盛苑躺在郑氏怀里,打了个哈欠,小声分说:“君臣之谊,还是等她继承大统再说吧,左右我也没多过分,以后更不会和她争权夺利,何须现在就谨小慎微,反而让亲情变味道了。” 郑氏摸着小女儿额头的手顿了顿,默默思考片刻,算是默认了小女儿话,只是轻声叮嘱:“那你自己要拿捏好其间的度,莫要让你姐姐为难,她最是疼你的,你莫要让罴娃和她生了嫌隙。” “您这话又糊涂了。”盛苑把脸凑到她娘手上蹭了蹭,小声咕哝着说,“若是我没掺和,罴娃和姐姐的关系才紧张呢!” “哦?你此话怎讲?”郑氏闻言,严肃起来,顺手把闺女从怀里提拉起来,让她说个清楚。 盛苑才刚坐起,旋即又无赖似地歪到她娘肩膀上,轻声说:“姐姐虽爱罴娃,可她既要跟皇上一起处理朝政,又要管理偌大的后宫事宜,还要担当起一国之后的职责众人,更要维护她和皇上之间的情谊……您想,她能陪伴罴娃的时间有多久? 罴娃小时尚好,可自从会跑会跳了,就愈发渴望和姐姐亲近;姐姐和皇上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哪里不会疼她?可他们夫妻是真有皇位给孩子继承的,自然对罴娃的期望值高。 皇上立太女的意志很坚定不假,可姐姐要考虑和警惕的,又要多出几分。 这般压力之下,自然难免对罴娃严苛了些,我也是在罴娃三岁之后才发现,这孩子竟然不敢和姐姐撒泼耍赖!见到姐姐是既想亲近又有几分怯意。” “你当谁都是你这个泼皮了?”郑氏眯了眯眼,旋即笑着乎撸了一把小女儿的耳朵。 盛苑笑了笑,又说:“罴娃那时才多大?还不到启蒙学习的时候尚且这样,若是到了进学之时,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又要多紧张了呢?” “所以,你教给罴娃撒泼打滚儿了?”郑氏想到在永祥宫看到的罴娃和蒽姐儿的互动,刚刚泛起的忧虑减少九成。 “呵呵。”盛苑摸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左右现在的罴娃能勇敢抗议哩!” “算你有功吧!不过,你也不好总跟个孩子抢宠爱!”郑氏想到外孙女儿那控诉的小表情,忍不住提醒小闺女。 “那怎么能教争抢宠爱呢?那是对罴娃进行竞争教育!她将来可是要肩挑江山社稷的! 皇上对这个独女向来宠溺有加,而姐姐虽然对她要求严格,可物质上却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这小孩儿,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那很容易养成傲慢自大、任意而为、不知珍惜的性子哩! 我现在这样一竞争,让她学会在竞争中自省,养成做事考虑缜密的习惯,清楚亲情珍贵之真谛,于其而言岂不是好事儿?!” “……就你理由多!”郑氏不但说不过小女儿,还让小女儿给说服了,不由有些赧然。 …… 回到卧室,放下拔步床的帘子,郑氏悄声将小女儿的话跟丈夫盛向浔说了一遍,而后感慨:“我是今时才发现,原来,苑姐儿她早就长大了。” “……”盛向浔听过后,既有欣慰又有怅然,“是啊,咱们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中,都长大了!” 第九百六十八章:关于婚假 关于官员享受婚假的问题,燕朝立国时就随了唐制,规定可以放九天,到了陈朝的时候,因为陈平宗最烦官员休假,故而减了少半,只给五天假期。 直到承元帝建立大楚,这才又改回到了九天;同时,在此基础之上,还特别添加一条说明,那就是官员回乡成亲的,往来路途所需时间不算在这九天之内。 延平帝继位以后,又对假期做了调整,只要每次休假不超过两月,官员可以将攒好的假期一气儿休过来。 所以,即将完婚的盛苑,就打算把这个福利给用了。 九天婚假加上前两月的每旬休沐她都没歇,这就是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加上五月的田假,以及夏至那两天假期,林林总总也将近二十天了。 盛苑写好请假奏本,正想递上去呢,扈闻胜刚好寻她说话,听说了她的想法儿,不由提醒:“若是你要出京玩耍,二十来天倒也宽裕;可要是只在京都,这未免太富裕些。 莫说你这个京都生京都长的本地女郎,就是我这个外乡人在此呆了数载,婚假十余天便已经腻歪了。” “!!!”盛苑一拍脑门儿,还真是个问题。 “那就歇个十来天?”盛苑眨眨眼,看向扈闻胜。 对方很以为然的点点头:“这般恰到好处。” …… 盛苑递上请假折子,就乐呵呵的等着中书科发放准许奏折。 只是不想有人竟然能讨厌到这般地步,准许她歇婚假的奏折尚未发放,就有人拿她作筏子,公然在早朝提出女官任职调整问题。 “臣以为,女官者,孕龄期内,当担任辅官历练于各个衙门,一来可以积攒治政经验;二来,也避免请假过多过频过长,以至于影响衙门各处之正常运行。” 盛苑一抬眼,发现提这个建议的是都察院轮值上朝的左副都御史,亦庞。 登时挑挑眉,站出列,拱手反问:“亦御史,本官记得令郎现于翰林院做待诏,也是到了婚娶之龄?怎么着?莫不是……你不打算让他成婚了?所以你们家用不着歇婚假了,是伐?” “你!你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亦庞气红了脸。 “无话可说就无话可说,不要没理了,就扯男女之别!本官而今与汝同列,本官是女子,汝为何也?小人耶?!” 盛苑揣着手,特特往前挪了一步,刚好和对方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众人闻言一瞧,竟然还很贴切,一时没忍住,轰然笑出了声。 亦庞被气到手脚哆嗦面红耳赤,竟然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任务。 见此,通政使司左通政余磬站了出来,他看都没看盛苑,径自朝延平帝行礼:“亦御史之前所言确是略有偏颇,婚假不过九日,对衙署运行无碍。 只是亦御史所忧之处,亦不是无稽之谈,女官于孕龄期间,易多番产子,都说十月怀胎,再加上产后数月假期,早已超出本朝允许官员放假的时限。 故而,从照顾女官的角度,让其任副职辅官,也是予以额外之照顾,令其安心孕育子嗣、教育儿女。 待其过了育龄,又有了丰富充分的治政之经验,届时再根据其能力与贡献,令其出任有关衙署之主官,岂不皆大欢喜?” 待他说完此言,延平帝点了点头,目光锁定了盛苑,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姿态,笑问:“盛爱卿可能认同啊?” “臣,不赞成!”盛苑果然没让他失望,再次上前几步,站到余磬旁边儿。 目光瞄到了盛苑的余磬,嘴角儿抖了抖:“……” 第九百六十九章:朝堂对奏(一) 「圣上,余通政所言未免太夸张了些,自先帝开女子科举以来,数届女郎先后入朝听政,不乏成婚生育者,她们自有孕时起,事假病假皆鲜少奏请;直至即将生产,方才开始休假。 世人皆知女子生产之后,当有一月时间休养生息,民间常称其为‘坐月子"。 臣想请问余通政,咱们用数句说话,用事实证明,本朝女官有哪个不是月满之后立即销假回朝?生产前后,满打满算未超过两月吧?」 盛苑揣着笏,左右瞅瞅众官员,那样子像是要寻摸个举例子的对象。 登时,她目光所至之处,众官尽皆垂首。 「呐,圣上,臣记得亦庞亦御史,曾先后请过三次长假,有两次是请的送亲假,一次是续娶之前送幼子还乡假!」 盛苑这次倒是做了回好人,没拿那些忐忑不安的官员举例,直接看向挑起争端的亦庞:「亦御史,本官前些时候翻阅了本朝的请假记录,原是想要做个参考,不想刚好瞧见了您的请假详情。 您第一次送令祖父还乡时,请了一个月零二十天的假期;第二次送令尊令堂还乡时,又请了一个月零二十六天的假期;第三次送令郎回乡倒是没耽搁太久,不过也请了二十九天假期。 算起来,和连续做了三次月子……似乎也没大的差别哈!」 轰! 她这话才说完,周遭的官员再度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是大家不和亦庞、余磬同仇敌忾,也不是大家的职业素养堪忧,实在是……盛文臻说的忒形象了。 「你!你!你!」亦庞气得哆哆嗦嗦的指着盛苑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之能朝延平帝拱手求助:「圣上!这盛文臻公然与朝堂讥讽侮辱同僚!还请圣上给臣个公正!」 吃瓜看热闹的延平帝怎么都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的事儿呢,顿时,干咳两声,佯作严肃的看向盛苑:「盛爱卿啊!你说话就说话,不可连番类比!还是要注意同僚之谊的!」 「臣遵旨!」盛苑见延平帝假模假样的出言警告,很配合的拱手配合。 他们君臣这样互动,傻子都知道延平帝的态度了。 登时,詹事府的少詹事站出列来:「圣上,詹事府右春坊大学士薛紫宜薛学士,而今身怀六甲,虽说一心为公,鲜少因私请假,可是她挺着肚子的姿态委实不雅,更不要说还要穿梭在衙署办公之处。 朝廷任命官员,虽说以能力为重,但对官员形象还是有些要求的,幸好薛学士未有资格上朝听政,若是朝堂之上,女官多是挺肚之态,这、这、这早朝局面,瞧着未免太过滑稽!」 盛苑一边听着这个叫洛谆的少詹事说话,一边儿瞅着他的姿态,不等他说完,自己就先乐了。 自打詹事府的官员出列,延平帝就冷了脸,因此注意到盛苑表情后,他不由冷笑着询问:「盛爱卿何故当众笑出声啊!」 之前朝堂上,左右官员不止一次笑出声,延平帝都没言语,这会儿却对着盛苑发问,明眼人都知道他真正的目标是谁。 「圣上请恕臣失态之罪。」 盛苑倒也乖觉,配合着认了错,又说:「说到姿态不雅者……臣想问问洛少詹事,他是不是从不照镜子?」 「盛文臻,你此言何意?!」感觉盛苑这话很像是在骂人,有些暴脾气的洛谆忍不住了。 「别急!您嘞别着急!我这可不是凭空骂人啊!」盛苑视线瞄向对方微微凸起的腹部,「您这形象,若是不看男女,您这样子跟妇人显怀也差太多啊!」 第九百七十章:朝堂对奏(二) “盛文臻小儿,你欺人太甚!当洛某不敢与你动手吗?!”作为拥有在国子监一人掀翻十数个郎君经历的洛谆,打算当堂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郎。 盛苑也不怕他,捋好袖子之后,朝对方摇晃着手里的笏:“洛少詹事你没理了,想动手?行啊,本官奉陪就是!不过咱话得说清楚了,此番动手错过在你!” 洛谆抓住了差点儿跑掉的理智,盯着盛苑冷笑:“洛某倒不知你这厮还挺会扣帽子的!” “无用的攻讦赶紧省省吧!”盛苑用笏指着他腹部,“洛少詹事可敢朝大家展示展示自己的肚子有多大?” 她此言一出,洛谆还没做出反应,周围的官员,甭管是不是大腹便便,竟然都吸起了肚子。 “你!”注意到旁边儿同僚的反应,洛谆想起自己近来的确发了福,肚子更是胖的明显。 “哼!”盛苑见他想明白了,登时朝他甩了甩袖子,看向延平帝,“圣上,您俯视朝堂,对于众臣形象,一目了然!朝殿之上,若洛少詹事形象者,可算得寥寥?” “哼!朕让洛少詹事这样一提醒,才恍然发现,朕的朝臣们,生活条件伙食水平可都好的很呐!”延平帝似笑非笑的言语,顺利得给洛谆拉了不少仇恨值。 “说来,亦御史和余通政的肚子也很显眼啊!”盛苑也是真坏,不仅不像以前那样扩大打击面儿了,还专挑这几个找事儿的说。 偏偏此刻是延平帝给她争取的发言时间,她说到谁,朝臣们的目光就忍不住看向谁。 可想而知,今儿早朝之后,亦庞、余磬、还有洛谆的肚子,就要扬名京都了。 盛苑见火候差不多了,不再像刚才那样戏谑打趣,而是很严肃的朝延平帝拱手行礼:“圣上,女郎孕育子嗣,虽说十月怀胎,可大多数人显怀,也是在三四个月之后,真要说大的明显,也该是六七个月后的事儿了。 从显怀到生产,最多也就半年时间,哪怕形象的确不那么雅致,也不会比大腹便便的老臣更难看吧?! 那些肚子大到看不见自己双脚的男性朝臣,揣着一肚子的没用囊膪,尚且不以自己的形象为耻。 臣敢问一句,他们有何脸面去责难那些为国尽忠、为大楚繁衍后代的女官? 这女郎有孕,十月即生,腹部自有回收之时,却不知某些大人的肚子,可有消减之日?” 说到最后,盛苑厉色厉声,一双圆眸冷厉的看向周遭同僚。 霎时间,莫说是当事这三人,就是内阁的某些重臣,也让她的表情吓到了。 “圣上,臣以为,同僚之间有所竞争,实属正常,毕竟僧多粥少,朝廷岗位有定数,而朝臣无数也。”盛苑高声发言,“可是,用性别生理攻击对手,且对此般行径不以为耻反以为傲,实乃下作之极!都察院之御史?通政使司通政?呵呵!” 盛苑提到这两个职位时,语气里的鄙视之意,明显到呆子也能听得出来。 登时,这两个部门的其他官吏,耳朵泛红了。 “臣也曾在都察院任职,也曾行使过风闻奏事之权,却从没想过,监督百官者,还能为百官所用!”盛苑双手持笏,跟延平帝请奏,“臣恳请陛下考虑在监督部门增设无效参奏标准,用以做铨叙之时的政绩考核,也好让某些官员的心思摆正些!” “准奏!”延平帝想都没有多想,直接应允了下来。 “陛下!”有大臣忍不住想要反驳,可抬头瞧见延平帝冷冰冰的目光,顿时,所有的话都卡在嘴边儿,说不出来了。 “至于洛少詹事,既然薛紫宜学士让你看着难受,那你就去太仆寺担任少卿吧!时常到牧场清点清点马匹,也能锻炼锻炼,刚好减减你那肚子!” 第九百七十一章:朝庭上的税收 “朝堂诸位爱卿可还有本奏?”延平帝偏架这样明晃晃一拉,朝堂之上原本热闹的气氛登时为之一静。 大概是对于御座上的这位君王那执拗的脾气早有领教,众大臣甭管思绪怎样飞转,都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对。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此事暂时只波及了风闻奏事的言官和洛谆自己,故而一向不擅于做亏本买卖的多数朝臣,都保持了沉默。 眼瞅着延平帝主动将之前的话题略过,自有识趣儿的大臣站出列,说起了其他话题,只不过,这个话题同样不大美妙。 “臣户有本奏。”之前受延平帝委派,巡抚南部十六州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韩可征,容色严肃的捧着笏,垂首出列。 延平帝见到他,微不可见的调整了下坐姿,欣然颔首应允:“韩卿请讲。” “臣蒙受皇恩,出任总督巡抚南部,而今回朝复命,一干调查巡视所得皆呈报圣上,然有要事一则,当于朝上重提,望圣上予以定夺。” 韩可征拱了拱手,高声继续说着:“南部十六州,临海者五,共梧州、瀚州、廓州、河州、芦州,同属宁平府,每年为朝廷缴纳海租两万九千余两……此税原本当由五州共缴,却因历史之由,由梧州独自承担。虽说此乃一地之小事,然此般小事于大楚各地比比皆是,故而朝廷当引以为重,妥善处理,以迅速为佳也。” 他这才刚说完,周围的大臣们当即忍不住,彼此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起来。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因为各种历史原由,在某一项税收明目上,由一地独自承担数地之责者,不知凡几。 且拿这个梧州举例吧,在前燕立朝之后,燕朝数位皇帝接连在宁平府所临之海上修建航道,广立码头,其间所要缴纳的海租亦由宁平府五州共担。 但是到了陈朝宣平帝时期,他将梧州作为封地,赠予给了宁贵妃所出的幼子安王。 这条旨意初听好像没有问题,但问题是,自燕至陈,分发封地有违两朝之规,陈宣平帝此举打破了燕陈诸代皇帝共同维护的皇令。 所以,陈宣平帝为了抵挡大臣们的反对,主动补充说明: 一则,安王受封、却不就藩,只掌握梧州一州之财政,宁安府并其余四州不受安王管辖; 二则,梧州不仅要按例给朝廷缴纳税收,且独自承担五州共同所需缴纳的海租。 还真别说,陈宣平帝这个补充说明一出,顿时就削减了不少反对声浪。 加之他还在为了换太子之事和前朝掰腕子,故而当时的大臣们为了安抚这位帝王,在轻重之间,捏着鼻子选择默认了。 当然,让朝廷大臣勉强认下封地的结果,就是梧州独自承担海租之事被砸实了。 而且这一砸就是四百来年。 到了现在,大楚承平天下,虽说陈朝早已成为历史云烟,但是,本着习惯成自然的原则,哪怕梧州早已不是谁的封地,可是独自承担海租的责任,还是紧紧套在梧州上下的脑袋上,怎么都摘不下。 早在承元帝时,就有梧州百姓联名告到通政使司,奈何承元一朝自始至终都在对外作战,不是安抚、威震各藩属邻国,就是吞并前齐、对付阿戎,故而对于当时的朝廷而言,税收要以进到国库为重,其余事宜皆可延后。 而到了景和帝时,又因为当时的重要问题在于女子开科,朝上朝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里,故而梧州税收之事,还真没有谁闹到朝堂上来。 直到现在,此时,韩可征,他给提了出来。(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二章:不赞成 听到旧事重提,朝臣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御座。 通俗易懂的说,在场诸位那可都是鼓捣权术的行家里手。 啥叫牵一发而动全身,啥叫闻弦歌而知雅意,啥叫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瞬间,堂上这群尚不知头脑风暴为何物的大臣们,无声的演绎起了头脑风暴。 也不怪他们喜欢多想,毕竟一个刚刚总督巡抚回来的右副都御史,回朝第一次发声就涉及了税收,这很难不让这些喜欢多想的大臣们多想: 「哟?这个明显是皇帝心腹的家伙,这会儿提起梧州海租,是怎么个意思?这是他自作主张,还是受谁点拨?」 「欸?这家伙口口声声说着梧州,是真的只是就事论事,还是打算剑指他方?该不会是谁又想改革税制了吧?」 「嘿!梧州海租之事虽小,确是现行税制问题的缩影,看来咱们这位皇上是打算梳理项目繁多的税收,进行整合精简。」 「啧!也不知韩可征这次巡抚南部十六州,又有哪些世家跳出来,惹他和皇上的眼了……还是说哪个不要命的又悄悄兼并田地、侵占朝廷资产哩!」 「……」 面上佯作端庄的臣子们,心里的活动却极为活跃。 换句话说,若是是今儿个右左韩可征都请了假,而都御史刚坏要下朝复命,同在都察院任职的右副赵言苑亦庞想和我在朝下面对面争辩,这可是也了啊。 试问,七州尽皆邻海,为何其受益最少?皆因得利于缴税也! 你那边儿理所当然的吃着瓜……咳咳,理所当然的旁听着;这边儿,都御史刚说完,就没人提出赞许。 「臣以为,韩小人小可是必为梧州鸣是平,梧州独自缴税长达七百余载,故而于航道经营权下,后列于瀚、廓、河、芦七州。 七百载时光,梧州各地早已习惯,其间利益分配以及利害关系,又岂是旁人里来者重易能够辨析的?! 其中,认为涉及到自己利益的臣子,各个发挥能力,积极盘算,恨不能调动十六路思维以优化保全自己的最小利益; 赵言苑有想到那家伙竟然又蹦了出来,原想着那个精力旺盛的同僚让盛文臻挫败之前,能安生一些,却是想,我跟皇帝的配合都还有打呢,那家伙又原地复活,再败再战了。 而这些自认与己有关者,则纷纷变成田地外的猹,个个儿等着吃瓜。 鉴于那八个职位按照右左分设,共计八人,故而,同职七人鲜多能在朝堂碰面。 那说话的还是是旁人,正是我在都察院的同事,右副韩可征,亦庞。 咳咳,是对,你可是是吃瓜,毕竟税制要改革,外面可多是了户部配合!这你那个户部左侍郎此时闻声关切,自然也是应没之义,嗯,正当的很呢! 嗯,盛苑不是前者外的一员。 「亦小人此言差矣!您是能因为姓亦,就凡事都遵从人云亦云之法吧!」 原本按着小楚下朝规定,都察院每日轮值下朝八人,分别是韩可征、副韩可征和佥韩可征。 若是重议此事,将海租按比例分配给其余七州,这么前续需要重新分配的关节,只怕繁少、简单的很哩!」 更是要说,梧州独自承担海租之事牵涉甚少,外面涉及到了航运的话语权,以及没关人员、各地百姓的利益。 第九百七十三章:反驳说 亦庞没想到韩可征出巡一趟回来,脾气竟然还见涨了,那嘲讽的语气,不说和盛文臻完全一样吧,也是相差无几。 莫不是他长了一副好欺负的模样,谁都能指塌鼻子痛骂?! 认真说来,虽说他和韩可征都是都察院副都御史,可既然分了左右,那自然也要略微分出个高低。 平素,韩可征这个右副都御史见到他,都很谦让礼貌。 而今,竟然在朝堂之上对他大发厥词,简直莫名其妙!莫不是受皇令出任总督巡抚南部十六州回来,就居功自傲了?! 想到延平帝越过他这个左副都御史,启用韩可征,亦庞愈发不满。 “韩御史出京一趟,底气也不同哩!” 亦庞摇着后槽牙冷哼一声,还算有理智,不曾揪着这个问题做文章,而是继续言明态度,斜睨着韩可征,说:“自古以来,为政者常以变革为傲,然大多变革,多是不得不变。 变,即常态不见,规律无常也,不稳且无序矣。久之,疲于应对。 而今海晏河清,民间各处安居乐业,安定府平静无忧,即使梧州亦是航运繁荣,贸易往来频频。 瀚、廓、河、芦等州,也因海贸而民富商强。故而,此般时候,最当以稳为重,不该用旧事挑起起纷争。” 他说完,又有朝臣跟着应和:“亦御史此番言语,当真算得伤势老成持重!皇上,梧州独自承担海租之事,已有四百余载,这样长的时间,足够府州百姓繁衍十数代任了!十数代人的认知里,梧州独缴海租几乎成了定例!既然成了定例,而此事对府州百姓影响也不大,何必多此一举,从而引出混乱?!” 这人说完,周遭大臣纷纷颔首赞成,再度左右环顾,彼此交头接耳。 亦庞得到声援,登时提振气势,继续大声言说:“航运之经营,所要缴纳税收繁多,其中的大头,乃是商贸经营资质税,与之相比,海租这等渔船税,根本算不得负担。” 他说的洋洋得意,似有越战越勇之意。 可他却不曾发现,御座之上的那位天子眼底,早已不见丝毫笑意。 韩可征无奈的看着这位同僚,从其言语里抓到了话头:“亦大人和任大人言之凿凿的说了这许多,可韩某想问问,旧例就都是对的吗?民间百姓默认的规则,就不需要修改吗?若是这样的话,我们这群读书人,何必惦记着教化山野百姓,使其移风易俗?让他们按照祖祖辈辈的规矩那样活着好了!” 亦庞也不傻,听他言,登时明了这话里的陷阱。 什么山野百姓!这韩可征说的分明是自承元帝以来,朝廷花大力气教化同化的西南山民! 小子狡诈! 竖子无德! 竟然在这儿等着他呢! 都是都察院的同僚,何至于此呢! 亦庞气愤难当,正要出言讥讽,忽感身后有人用笏怼了怼他的胳膊,登时侧首看去。 于是,一张圆乎乎的笑脸儿,出现在他眼前。 亦庞看到盛苑那张笑眯眯的脸,竟愈发气愤了。 “亦大人,您站错位置了!”还不等他出言讥讽,就听这个惹人烦的盛文臻指着他的站位,笑呵呵说着。 亦庞:“……” 第九百七十四章:户部尚书很累 试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情绪饱满、斗志昂然、准备慷慨陈词的人立刻闭嘴吗? 答,告诉他站错位置了。 …… 亦庞此刻格外冷静,冷静到寒气从脚底板往上钻了。 一个站错位置,倒是不至于让他这样冷静,主要是他尴尬之时,偶然发现皇上看他的表情有些瘆人。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感激盛文臻,虽说这个女郎很多时候欠欠儿的,但是刚刚,不管有意无意,对方确是帮到他了。 “盛爱卿,你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呢!” 延平帝的忽然出声,让亦庞松了口气,他不假思索的往侧挪了挪步,瞬间把后面的盛苑显露出来。 刚要答话的盛苑:“……” 板着脸的延平帝:“……” 他们还真没见过这样善解人意、主动配合的亦御史。 要不是场合不对,盛苑很想告诉亦庞,大家还是习惯那个桀骜不驯的他。 默默地吸口气,盛苑捏着笏拱手回道:“回禀圣上,微臣是想问问亦御史亦大人,若是按他之前那般陈词,凡事当循旧例,那之前户部所提‘由井田科重审各衙署名下田房,清理来历追根溯源,按照燕陈时期延续的旧例划分归属’之议,自当通过才是。毕竟厘清这等繁琐纠纷,有利于咱们大楚朝廷各部之间的和平共处啊!” 她说得言之凿凿,亦庞在前听着,却是脸色发绿。 果然,盛文臻,还是那个讨厌人的盛文臻! 一秒收回感激的亦庞,低着头默默地运着气。 延平帝在上面听得想要发笑,这丫头都要放婚假了,还不忘户部的工作,他都要替安随云这个户部尚书感动了。 安尚书并不晓得当今正替他感动呢! 事实上,他不仅不感动,他还很累心! 户部自打迎来了盛文臻,工作效率是提高了,可是招恨的程度也走向了高峰。 没瞧见全朝堂的老大人自从韩可征提及梧州海租后,都开始磨拳擦掌了吗? 那是单单一个独自承担海租的事儿吗? 那是税制改革的大事儿! 前有去岁内阁提出火耗统一归公,后有韩可征试探提及税收事宜,点点滴滴无不透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个亦庞没眼力见儿的胡乱出头也就罢了,左右他不着调惯了,你个聪慧的女侍郎,怎么还跟着掺合?! 本来户部在这等有关经济的事儿上就有存在感,这等时刻不低调些,还跟着起哄?! 就是你亲姐姐在皇上后面儿听着呢,也不能这样显眼啊! 内阁几个阁老的较量是好玩儿的? 到时候他们把户部当铁炉炼,那是好受的?! 你到时候自有人提拉出去,可包括他这个户部尚书在内的一众主事,怎么办呢?变成好铁让人敲啊! 越想越郁闷的安随云,瞄到延平帝那张纵容的脸庞,登时很想把告老还乡提上日程! 现在的朝堂,真是一天比一天热闹哩,大家可都太能折腾了! “诸位爱卿也站得累了,今儿早朝就先到这儿吧,大家回去好好想想梧州海租之事如何解决,待明日早朝,咱们再议!” 延平帝原想接着盛苑的话头,继续商议梧州独缴海租之事,只是忽然听到身后薄薄的墙壁传来轻轻的敲击声,顿时改了口。 他这般说过,朝堂上下诸臣皆是松了口气。 其间,以亦庞和安随云的表现为最。 倒是盛苑,意犹未尽的耸耸肩。 从明儿开始,她就要放婚假了,定然要错过明儿早上那场热闹的朝堂议事哩! 她在这边儿砸吧砸吧嘴,那边儿已有永祥宫的宫女侯在朝殿之外,就等着她出现哩。(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五章:一对儿 “你这丫头,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娘亲那里我替你顶着骂也就算了,朝堂上你就不能消停着些?!税制改革自古以来都是大事,凡变革者得以善终者几何? 你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做官就是了,这等事儿岂是好掺合的?!而今朝堂上下,对永兴侯府和永祥宫的微辞还少了?你不要仗着自己那滚刀肉的作风,就对他们掉以轻心!” 盛苑搭拉着脑袋,坐在永祥宫挨骂,眼角余光时而瞄到窗外那条冲天辫儿,好像能听到墙外某个小胖墩儿在那儿偷笑。 “我没打算提税改……”大概是觉得颜面有些不挂,盛苑抬起头,举着手弱弱的抗议。 “你还说!”盛蒽数落得有些累了,刚饮了口水,听到这话,登时疲惫尽去,立起眼睛继续训斥,“你真当朝堂上站着的那些大臣是莼菜啊!那都是人精呢!还需要你明说?!即使你没有旁的意思,他们都要多想!更何况……我还不晓得你!” 越说越来气的盛蒽,怒其不争的瞪了缩着脖子装鹌鹑的小妹一眼,冷哼:“你这丫头,向来最喜欢凑热闹,还小心眼儿的很!得了挤兑他们的机会,你能放过?” “我可没那么坏!”盛苑不乐意了,站起来,跑到盛蒽身边儿,搂着人家胳膊摇晃,“这不是眼瞅着要放假了吗,就像把之前的事儿结了。 姐姐你晓得的,之前兵部工部因着田房归属事宜闹到户部,因着左侍郎出去放粮不在京都,这事儿就成了我的任务……” “这事儿不是已经解决了?”盛蒽好奇又好笑的捏了捏小妹的脸颊,发现手感依旧很好,顿时心情颇好的瞄这丫头一眼,用眼眸告诉她,自己可不好糊弄哩。 “这件事儿的确是解决了不假,可是……可是这类事儿却没完啊!”盛苑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朝她姐姐眨巴着眼,“自从架阁库调出原始档,好多部门闻风而动,纷纷前来申诉!我也是烦不胜烦,这才跟安尚书商议,干脆让各处衙署田房全都回归原始。” “你说的倒轻巧!”盛蒽自己打量小妹片刻,发现这丫头的确没有掺合税改之意,这才安慰了些。 不过提起安随云,她却有些不满:“你们户部那位尚书,奸猾得很哩,你多张点心眼,莫要让他当枪使了!” “何至于此哩?不说他有没有那样糟糕,单说我,我这样聪慧的女郎,还能让他骗!”盛苑对她现在这个顶头上司看法不差,不过姐姐这样说了,她也没想着跟她辩驳。 “你啊你,哪有人这样喜欢自夸的?!”盛蒽让这个妹妹的厚脸皮给逗笑了,“你要是不傻,火耗统一归公这事儿,你能掺合?” “我那可不叫掺合啊!是皇上说的,火耗归公之后,一部分当作养廉银分给官员,另一部分给户部,然后调拨给各处食堂,予以花费。” “既然是公用,你那么卖力揽到户部作甚?既然各处要求经费直接拨到各处,那就由着他们去好了!”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可是理儿却不是这样的理儿啊!他们说户部调拨经费困难,常常刁难他们!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姐姐,你是晓得的,当时刚好轮到我这个右侍郎分管经费分拨,若是任他们这样言说,岂不是就成了我之过错!那怎行?!”盛苑挺着脖子,说得小脸通红。 盛蒽见了,气不是笑不是,只能抬手点点她的脑袋,长叹:“你啊你,从小就争强好胜!可怎叫人省心?!” “你是我亲姐姐,疼我管我是应当则分的,怎老想着省心?着实不该的!”盛苑却理直气壮的将头一甩,一副赖上去的样子。 登时,把盛蒽气笑了。 刚要说她两句,低头却发现,倚着她肩膀的家伙,竟然对着窗外的罴娃做怪脸哩! 面对这两个不叫她省心的家伙,盛蒽沉默的吸口气,暗自念叨着:“妹妹是亲的,闺女是亲的,不生气不生气……” 嗯,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你们两个,给我有多远滚多远!现在!立刻!马上!” 怒吼几乎要把永祥宫的屋檐震飞。 刚要踏步迈进宫的延平帝,听到这声儿都愣了一愣。 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抱着头从内殿跑了出去,眨眼就进了小花园的月亮门儿。 “……”延平帝不着痕迹的撤回了迈进去的那条腿。(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六章:盘算嫁妆 延平六年的天气热得有些早,初夏尚未来到,日头就已经烤的慌了。 对此,永兴侯府的仆人们表示,他们最有发言权。 眼瞅着就到府上三小姐成婚的大日子了,府里上下不是忙着张灯结彩,就是忙着采买选货,要不就是将嫁娶的箱子搬来搬去,总之,要的就是热火朝天的气氛。 郑氏看着大家挥汗如雨的热闹劲儿,满意的的点点头,用盛苑腹诽的话说,那样子,像极了享受剥削的资本家。 当然,这样的话,她是不敢明说出来的, 哪怕她亲娘不晓得啥叫资本家,但是,人家晓得啥叫打孩子啊! 其实,作为全府上下最闲的人,盛苑此刻都不大敢在她娘眼前晃悠,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成了被咆哮的对象。 她老老实实窝在书房接收各方传来的朝堂信息,郑氏暂时也顾不上来寻她说教。 “自从承元皇帝推崇简朴,京都勋贵人家办喜事,嫁妆就没有超过一百八十抬的。”郑氏看着满桌的登记册,满眼发愁的直叹气。 盛向浔刚从外面回来,洗好手,“咦”了一声,偏腿坐到榻上,斜倚着榻桌边,探着脑袋看上面摞起的册子,边看边说:“那咱就照一百八十抬办,每抬都给塞得满满当当的,至于放不下的,就单独装好,等大婚办完单独送到安城侯府就是了。” “这话还用你说!”郑氏拿着笔杆挠着发鬓,一双好看的柳叶眉都快就到一起去了,“老国公给苑姐儿的东西,我都没想着往嫁妆箱里放,毕竟俩库房都没放开的宝贝,光打开库门就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了,别说是一百八十抬嫁妆箱,就是三百六十抬也照样放不下。” “就是,要不然这两天就都抬到安城侯府算了,反正老爷子给苑姐儿留了一队陪嫁的亲兵,跟着一块儿送去;屿哥儿不是说安城侯府单留出了一大片地方给苑姐儿造么?让他们商量着看吧!”盛向浔大手一挥,让郑氏别想太多。 “你说得可真轻巧,你那个糟心的闺女能答应吗?”郑氏让他的便宜话给逗笑了,“孝和文太后怹老人家当初,不是把安城侯府对面儿的宅子赏给苑姐儿了吗?你那个好闺女非要把老国公给的亲兵,还有咱们陪嫁的护卫以及老国公给的嫁妆放那儿去。” “这是为何?”盛向浔有些诧异,“宝贝不是要放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吗?” “她说,老爷子给的好东西太多,要是将来跟屿哥儿过不下去了,搬走太麻烦了!还是放到对面儿好,不想过了,抬腿就走!你说说,她气不气人啊?!”郑氏气得直拍桌子。 要不是小闺女快要完婚了,她定要掸子伺候,让她个三品侍郎不会说人话! “……”盛向浔听得也是哑然,半晌才干巴巴的笑了笑,讪讪说,“咱这闺女话说的不好听,不过也是未雨绸缪……” 可怜他维护的话尚没说完,就已经惨遭了掸子袭击。 “好一个未雨绸缪!尚未未大婚,先想和离?!我看她那个不着调儿的劲头,就是和你学的!”郑氏秉持着“现在不好打闺女,还不能打你个老泼皮”的态度,把掸子挥得虎虎生风。 半晌之后。 盛向浔抹了把辛酸泪,看着打累了的郑氏,同声同气的讨伐着小闺女:“那丫头真不是个东西,媳妇儿你莫气,咱就不听她的,就把老爷子给的东西全都塞到安城侯府去!让她自己累去吧!” “……”听到最后,郑氏觉得自己还能再挥掸子上百下。 “你真是个老糊涂了!什么叫让她自己累去吧?!合着还有和离的时候?!” 郑氏气不打一处来,趿拉着鞋子抱头鼠窜的盛向浔也觉得太难了,可怜他现在无处可去,只能缩在侧厢房等媳妇儿消气儿。 幸好嫁妆装箱有些复杂,郑氏没让他蜷缩太久,就叫人把他喊回去,继续商议。 “苑姐儿自己手里原就有许多产业,姨母给的、先皇给的,还有她自己经营的,林林总总,未必比老爷子给的少,这些也要另行安排。”此刻谈到正事,盛向浔表现得靠谱些了,“要我说,咱也别跟这儿琢磨了,干脆都塞给苑姐儿,叫她自己想辙安排去。” “你想的挺好,她可不接着!她这丫头啊,这都放假了,还不得闲儿了,整天复盘朝廷上的事儿……人家屿哥儿,打一个月前就跟朝廷请假不去上朝了,她倒好,快成婚了才依依不舍的把假请下来。” 郑氏说着说着,发现每次数落小闺女的理由都不重复,顿时气乐了。 “那不能怪她!屿哥儿又没有个实职,咱家苑姐儿可是户部右侍郎呢!” “对对对!你闺女是朝廷栋梁,朝廷没她都转不动哩!”郑氏无语了,“你闺女忙得都快赶上内阁阁老了!” “嘁,内阁阁老了不起啊,谁说苑姐儿以后当不得?”盛向浔小声嘟哝着。(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七章:女郎不知羞 「一百八十抬都算进去了啊?」盛苑被她爹娘从书房拽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瞪瞪的,还是系统小声提醒,才清醒过来。 「可是阿姐还说要给我添妆呢,大概十几抬的样子,这样的话,是不是超了?还是说,皇后赏赐的不算在里头?」盛苑挠挠脸,认真想了想,打算回去翻翻书,瞧瞧有没有旧例。 「这需要翻资料?」郑氏看不惯她书呆子的样儿,直接一把把她薅到跟前儿,点着她额头,怒其不争说,「竟然越发呆了!」 「唔!」盛苑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的瘪瘪嘴,「既然是算到一起的,那是不是都超过姐姐了?」 「看来要重整理了。」郑氏抚额轻叹。 「要我说,何必这样折腾,干脆把要给我的东西归拢归拢,一股脑儿送到姨奶奶给我的宅子去算了,然后把姐姐他们给的添妆凑满六十四抬,对外就说随了京都外面的民间行情,图个‘全抬"名头,喜庆!好听!」 盛苑虽说不用打理这些,却也看得出她爹娘的辛苦,好心好意出了个主意。 哪想到,她才说完了,肩膀就迎来了娘亲那「爱的拳击」。 「咋还打人呢?!」盛苑气得跳脚。 总打她!总打她!小时候打,大了还打?! 怎么着,殴打朝廷命官好玩儿啊! 「莫说你现在还只是个三品侍郎,就是你成了内阁首辅,我也是打得的!」郑氏见自己生的这玩意儿嗷嗷直嚎,干脆拧着她耳朵,冷笑提点。 「嗷~~疼疼疼!耳朵要变肥了!」盛苑老实了,乖乖的就着她亲娘的手劲儿,拱手讨饶,「您打得!当然能打得!一天按顿打都成,现在赶紧放了我吧!」 「你瞧瞧自己还像个小女郎吗?和你爹一样得泼皮样儿!」郑氏让她夸张举止给逗笑了,她用了多大力气,她能不清楚?大后儿就是良辰,她能把这丫头耳朵拧红? 当然,嘴上是这样说,不过手上却是松劲儿了。 「再不要说减嫁妆抬数得事儿了,这里是京都不是外面儿,咱们是侯府不是普通百姓。」 郑氏松了手,面儿上却严肃起来,看着一旁缩着脑袋装蘑菇得小女儿,叮嘱,:「常言道,先敬罗衫后敬人,这嫁妆就是新嫁娘得罗衫。 要真是按你说的改成六十四抬,那你瞧着吧!许多人,哪怕都晓得家里把好东西提前给了你……只怕明面儿上,他们也要笑话的。」 「他们最好不要笑,要不然,就不要怪我搞事儿了!到时候全大楚的嫁妆有了明确规定,看谁还能笑得出来……诶哟!咋又打人啊!」 郑氏没好气儿的斜睨着她:「你能不能安稳着些?不要不是在盘算着要搞事儿,就是为搞事儿做准备!你有这闲工夫,能不能处理正事儿?」 「政事?」盛苑眼眸一亮,放下捂着额头的手,蹦了蹦,「我刚就是在分析时局呢,这不琢磨了一半儿,就让您和我爹给拽出来了。」 说到她爹,盛苑一指……咦?!她爹人呢?刚还在这儿呢! 「往哪儿看呢!不跟树旁边儿装蘑菇呢!」郑氏没好气儿的指了指斜前方的丈夫,接着,好奇又好笑的揶揄,「你这丫头越大越官儿迷了,还政事儿呢?真当自己在内阁呢!赶紧的!嫁妆一大堆,后天就要送到安城侯府了,你也别闲着了,给我打下手吧!」 说着话,她握着小女儿胳膊,一边儿朝正院走,一边儿小声叨叨着:「我还得给你姐姐写信问问,她究竟要给你出多少,再估算一下家里亲戚的添妆,然后看看把哪些东西暂时撤下,算好了,明儿都搬你的宅子里去。」 「写信是不是忒麻烦了?要不然我进宫问去吧!」盛苑可不想对着那些册子清单,放假这几天光跟府里呆着了,也没出去,这会儿要是能出府,哪怕是进宫也是好的。 她这边儿想的很好,可却把郑氏和盛向浔听得面面相觑。 盛向浔瞅了眼妻子,顿时不着痕迹的放慢了脚步,悄悄的往后撤了撤。 不是他不讲义气,主要是小闺女大婚在即,妻子是不会真打她真骂她的,可他这个当爹的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是出气筒本筒啊! 要不咋说姜是老的辣呢!盛侯爷前脚后撤,他夫人这后脚就爆发了。 「你这个小女郎怎么脸皮这样厚?!就算皇后是你亲姐姐,你也不能自己过去问人家给你什么陪嫁添妆吧?!还要不要脸面了?怎么好意思这样说呢?!」郑氏很想把小女儿提起来摇晃摇晃,这丫头咋就没有新嫁娘得羞涩呢! 「自己亲姐姐,哪有好不好意思的呢?您看,我就不问我哥给我啥!」盛苑虽然吓得想跑,可嘴巴还很坚持。 只是她刚说完,她大哥就出现了。 「哟?什么事儿只找姐姐不找哥哥啊?难不成,咱家的三小姐挑理儿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宫里的添妆 “珊瑚手串、珍珠手串、蜜蜡手串、翡翠手串、沉香手串、水晶手串,各一盒; 翡翠扳指、白玉扳指、犀角扳指、玛瑙扳指、象牙扳指、水晶扳指,各一盒; 彩玉镶金丝珍珠鸳鸯扣、翡翠荷叶镶宝石鸳鸯扣、赤金累丝荷花镶红宝鸳鸯扣、玛瑙石榴嵌彩玉鸳鸯扣、水晶双喜字嵌红宝鸳鸯扣、碧玺蝙蝠嵌金银丝鸳鸯扣,各两对。 双喜鹊衔喜果对钗、白玉双如意镶珊瑚对钗、点翠累丝金凤对钗、彩玉莲荷镶水晶蜻蜓对钗、金镂空嵌红宝蝙蝠对钗、碧玺双喜镶玉蝴蝶对钗,各两套; 翡翠石榴镶嵌红宝半尺翠玉流苏长钗、彩玉比翼共赤金连理枝半尺红宝流苏长钗、白玉镶嵌六色宝石半尺珍珠流苏长钗、水晶竹枝镶红宝半尺水晶鱼流苏长钗、赤金双喜鹊半尺彩珠流苏长钗、象牙蟠桃镶金嵌红宝半尺象牙珠流苏长钗,各一对; ……” 郑氏看着宫里送来的添妆清单,让上面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珠宝名称闹得头晕眼花。 半晌之后,不由慨叹:“她姐姐对她是真大方啊!” 盛向浔瞠目结舌之余,还有些小发现:“这……和宫里给公主的嫁妆清单颇为相像。难不成,大闺女真把她妹妹当闺女养了?” “注意一下称呼!”郑氏拍了他一把,提醒他,皇后就是皇后,哪怕是私下里,也不好大闺女大闺女的称呼。 “咱们说私房话,那帮闲臣还能知晓?难不成真把耳朵贴咱墙上了?”盛向浔说归说,到底降下了语声。 郑氏放下清单,叹口气:“咱家也就苑姐儿那个混不吝没太受牵连,就连我大哥家的俩小子,前些时候也受了弹劾……你说他们离京城上千里之远,也不过是在官学和军营谋个差事罢了,何至于?” 盛向浔沉默片刻,轻声说:“过些时候让人送过去些礼物,算是赔礼吧。” 郑氏闻言,面色不悦:“你莫不是要异于断亲耶?” 盛向浔大惊,忙摆手:“夫人莫要玩笑,为夫哪敢啊!” “公主若能成为皇储,将来荣登大宝,皇后难不成就不认郑氏这门亲了?常言说得好,娘亲舅大啊;既是这样,那自然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能只管要好处却不担风险的理儿呢?” “为夫只是觉得两个内侄有些委屈,想要送些礼物安抚安抚。” 盛向浔自知说错话,讪讪的朝郑氏勉笑:“只是一时说错了话,夫人你可不要生气啊!” 郑氏也清楚丈夫为人,倒是没有计较,只是有些发愁:“也不知这场角力要到何时,更不晓得到最后究竟要牵连进去多少人。” 盛向浔见她这样,不由连忙宽慰:“事情到了这步,皇后和公主不能后退了,此刻咱大家都是进一步前途无量,退一步悬崖百丈啊!” 他说完这些,不用看夫人脸上表情,就自知又说错话了,忙不迭拍了自己嘴巴一下:“瞧为夫今儿这是怎地了,竟然话都不会说了!该打!该打!” “好啦!你的意思,我清楚!”郑氏好笑的握住他的胳膊,摇摇头,“也罢,还是先顾着苑姐儿的喜事办吧!这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就是,船到桥头必有路啊!” 第九百七十九章:争说 盛昕刚回到书房,就听仆从汇报,说是世子夫人有请。 他顿了顿,沉默片刻,让人回说,等等即去。 仆从自去传话,倒是他没急着动换,反而坐在圈椅上缓了片刻,这才叹着气,迈步前去。 …… 舒氏遣人前去唤盛昕,为的也是商议给盛苑添妆的事。 “苑姐儿也不差这些,原只不过是你我这做兄嫂的一番心意,夫人看着办就好。”盛昕轻笑两声,转了转扳指,拿起茶碗。 舒氏闻言,抚了抚垂在额前的宝珠,轻嗔他说:“世子这话说的轻巧,只是咱们这家里非是只有你我二人,若是那边儿给的多了,反而显得我这个正经嫂子对小姑子不上心了。” 盛昕一听就晓得她这是拿邝绮姐儿说事,也不见恼,只轻描淡写地提醒:“她是先皇钦赐的伯爵,自有她的财力,你只管尽当嫂子的心意也就是了,无需和她攀较。” 舒氏听了,不急着言语,轻轻地转着腕间玉镯,待稳了情绪,才温笑着点头,不再揪着邝绮姐儿,转而说起了盛国公府那边儿:“我听说,那边儿的大嫂子给咱苑姐儿准备了厚礼,既这样,咱们这亲的总不能落在他们后面。” “大堂嫂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代表的可不是自家那一房。” 盛昕垂眸,看着在茶碗里上下起伏的茶针,不咸不淡的说:“这是大伯对苑姐儿的补偿,我们无需跟进。” “说到补偿,听说老国公留了话,在原先给苑姐儿的东西上,又增加了三成?”舒氏也是近来和盛国公府那边儿往来多了,才晓得的。 盛昕听出她这是探口风,自认为没有不能说的,点头说了声是。 不想他刚点头,舒氏脸上就带了几分不满:“这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竟然才晓得!这合着全家都知晓,只是瞒我一个人呢!怎么着,我还能贪了苑姐儿的东西不成?” “你这话说的糊涂!”盛昕闻言也不高兴了,“谁有意瞒你呢?我亦不是当时就知晓!这是祖父留给苑姐儿的东西,就是爹爹都无权置喙,你我知不知晓有何必要?” 舒氏冷笑两声:“怎就不是瞒我?!我妹妹是赵王侧妃,我外甥是赵王世子,他不过一个六岁稚儿,却独自被关在外苑不得归还!究其根本,不过是我家外甥碍了皇后和公主的路,我这个外姓人也跟着吃瓜落,只怕全家上下都烦我呢!” “噤声!”盛昕没想到她又要借赵王侧妃和世子吵闹,不由怒意顿生,强忍着没有将手里茶碗掼到地上,“这等言语也是好说的?!你是生怕咱家卷不进皇储风波?是不是?” “究竟是我想要闹腾,还是你们家不肯消停?我外甥才多大?还不知事儿呢!我妹妹写了多少奏本,请求带着孩子回祖籍守孝?本就是不争之意,侯爷和夫人怎就不能和皇后求求情,允了他们!”舒氏没忍住,也站了起来,眼带薄怒的拍着桌子扬声质问。 第九百八十章:提者无意 盛昕见状,怒极反笑:「你不要一口一个你妹妹,一口一个你外甥,人家是赵王侧妃和世子,是皇亲国戚!哼,当我不晓得你的想法儿了,你指望着给皇储当姨妈呢?也要看看,若是真有封承恩公的那天,轮不轮的到你这个亲戚!」 他说完,也不等舒氏还击,理了理衣摆,边抬步往外走,边低声冷笑:「你以为孝和文太后不封秦家,反而把爵位给了我爹,后面就能有旧例可循哩?!天真!」 「盛昕你!你!你站住!」眼瞅着盛昕又摔了帘子离开,舒氏紧追慢赶跑了两步,扶着门框对着丈夫的后影怒喊,「你以为我这是的谁?!真有爵位还能封给我不成?还不是为了你儿子!为你盛家的后代!」 「夫人,这怎么又吵吵起来了?!」云景从小厨房回来,就见自家夫人对着空气大喊,左右一瞧,世子早不见了踪迹,登时就晓得这是又吵翻了。 「哪里还用吵?这根本就是烦我呢!全府上下谁拿我当自己人呢!只怕盘算着怎么休妻呢!」舒氏捂着脸,跑回了内室。 云景见状气得使劲儿跺跺脚,叮嘱左右丫鬟嬷嬷不许多嘴,而后连忙追了过去。 她跪坐到床榻庞,对着伏在枕头上低泣的舒氏宽解:「夫人说得哪里的话呢?!有韬哥儿和耘哥儿在,这府里谁敢低看了您?」 「有、有赵王侧妃和世子的事儿在,他们岂能不和我生嫌隙?!只怕早晚给我一副药!」舒氏泣不成声。 云景听得直摇头:「您这就是气话,且不说韬哥儿和耘哥儿姓盛,赵王世子姓姜,有事儿也牵扯不到一处去,就是因为表亲关系有所牵连,皇后还能亏了自己的亲侄子?您可不要忘了,皇后她可是盛家女呢!有两个哥儿在,谁能轻慢了您?」 舒氏听她这般说,原本那股委屈悄悄缓解不少,只是还略有些憋闷。 「您啊,以后不要在世子面前提赵王侧妃和世子的事儿,这原就是皇家争端,世子就是想帮,也说不上话啊。」 舒氏抽噎两声,没言语,瞧样子,好像仍有不服。 云景生怕她之后还跟盛昕闹腾,只好继续低声劝说:「夫人是长姐,对赵王侧妃和世子有关切之意,乃是人之常情,只是常言说得好,要顾人当先顾己,您说您总是和世子吵闹,再好的夫妻情分只怕也要折腾少了,更不要说您和世子之间,还有各海安伯呢!」 舒氏眼眸一颤,虽仍旧不言语,却像是听进去了。 云景见此,顿时信心大增,再接再厉说:「夫人,您亦是做父母的,自然晓得父母为子女计的决心,当今虽只有一女,可是现在的世道对女子多宽容,当今自然也要争取一番。 奴说句僭越之言,想当初,若是鸿安长公主不是襁褓婴孩,若是陈末帝有机会培养这个女儿,只怕也不会将皇位仓促传给妻子之兄的。」 云景此言,原是想要劝说舒氏,让她不要因为赵王侧妃和世子跟盛昕和永兴侯府离心,却不想,她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了。 第九百八十一章:信 “【一日不见兮若隔三秋,三十六秋未见兮君可知意?晨念好逑兮夜不能寐,唯托鸿雁与君兮盼念吉期。】” 胭脂扑楞着翅膀,将这封写着酸诗的信拍在盛苑脸上,而后头也不回的飞出去。 刚睡醒的盛苑,迷迷瞪瞪之间,先是让信拍了一脸,而后又稀里糊涂看了满眼酸话,登时就清醒了。 “屿哥儿这是跟谁学的,写这么两句奇奇怪怪的诗?”看着信尾那句“盼君回信”,盛苑觉得这信很重啊,她都不清楚怎么回他。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盛苑刚把信收到一旁,准备成婚之后拿出来好好嘲笑嘲笑安屿,就见之前飞走的胭脂又冲了进来,对着信直叫。 “……”盛苑看到这儿哪能不晓得,这是现等她回信呢。 要是为了科举,随手几篇酸诗,写也就写了; 要是真的想念,能够有感而发,作也就作了; 可问题是,她既没有考学之动力,又没有真实之情感,写出来的诗即使应情应景,也不免有敷衍之意,嗯,这样敷衍屿哥儿……好像不大真诚,不妥不妥。 抓抓头发,盛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蹦蹦跳跳到书桌前,提笔就是两行小字: “【君问吉期当解意,相逢之时皆是吉。】” 待墨痕干涸,盛苑对着纸条“嘿嘿”两声,快手快脚放到信封里,示意胭脂抓好。 抬着一条腿,等着盛苑绑纸筒的胭脂:“……” 果然天生一对儿啊! …… 安城侯府,安屿推开书房窗户朝外仰望,忽见小隼胭脂出现在视野之内,登时高兴欢呼。 胭脂也不负他之盼望,见到他,当即一个俯冲,没多久就将信甩到他的俊脸上,和给盛苑带信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嘿嘿!”从脸上把信拿到手上,安屿挥挥手,让自家重棕招呼胭脂,自己则傻笑着打开了信封。 “唔,苑姐儿这信,好像是大有深意啊!”安屿摸摸下巴,眼珠儿一转,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安屿此刻陷入“立刻扒墙头去见苑姐儿”和“让老丈人见到要追着撵”的为难。 当然,适当的为难是对老泰山的敬重,可若为难多了,就不礼貌了。 …… “苑姐儿!苑姐儿!”安屿站在永兴侯府后花园墙外,蹦着脚的往上跳。 他站的地方,墙内对应的位置恰好种着棵参天大树,按照以前的习惯,盛苑现在应该坐在树杈上接应才是。 安屿跟这儿小声喊了半晌也不见回声,不由反省自己:莫不是想多了? “按说不能啊!”他挠了挠头,又挠了挠脸,觉着以自己和苑姐儿的默契,应该不至于发生理解上的参差。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从侧门溜进去打探打探,就听身侧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屿哥儿,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苑姐儿?!”安屿闻声,惊喜的转过头去,看到盛苑歪着头诧异的看着自己,刚要说话,忽然,就像做贼似地,东瞅西望,好半晌后,发现没有旁人,这才高兴的拍拍手,“你怎么出来见我了?” 盛苑抖开折扇,大摇大摆的摇晃着:“我琢磨着你差不多该过来了,就到侧门去迎你,哪想到半晌没见人影,要不是胭脂帮着指路,我还不晓得你在这儿呢!” “!!!”安屿吓着了,“进、进去?!” 好家伙,他敢保证,他这会儿跟着盛苑进了永兴侯府,用不了多久,他就得让老泰山拍飞了。 “我、我我赶脚吧,见上一面就解了思念,左右后儿就拜堂了,咱回见哈!”安屿觉得有时候知难而退也是一种勇敢。 “……”盛苑看着撒腿就跑的安屿,陷入了沉思。 第九百八十二章:随谁 “小姐,您怎么跑出去了?侯爷和夫人叫人满府找您呢!” 小遥气喘吁吁跑出来,恰好遇上盛苑,见她溜溜达达从府外往里走,顿时吓了一大跳:“小姐,侯爷和夫人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您在府里呆着不可出去!” “散散心罢了。”盛苑倒是没提安屿,只是晃晃折扇,让小遥别在意。 小遥猜出里面可能有安屿的事儿,不过也没提,只是跟在盛苑身旁,一边迈着小碎步,一边小声提醒说:“针工局把修改好的嫁衣送来了,夫人让您试穿看看是不是合身,若有微调之处,趁着时间富裕,咱府上的绣娘也能帮着调整。” “唔。”盛苑点点头,配合的朝正院而去。 …… “也就你姐姐是皇后,针工局才这样有耐心,一件嫁衣返工了五六次,换成旁人你且看呢!”郑氏一见小女儿进来,立刻出声提醒,“只要不是不合规制,哪怕尺寸上略有参差也不要折腾了,咱们府上的绣娘帮着调调就好。” “瞧您说的,好像我有多事儿精哩!前几次若不是他们自作主张调整了样式和图纹,我也不能让他们拿回去改啊!”盛苑觉得自己可随和哩,“再说,姐姐之前也说,只要我高兴,就是改上几十次也不要紧。” “人家跟你客气客气,谁想到,你这丫头是个让人客气不起的主儿呢!”郑氏气笑了。 盛苑忙着打开盛放嫁衣的紫檀圆箱,听到这般揶揄,也不恼,只是说:“姐姐才不是和我客气呢,她要是烦我了,早就把我喊到永祥宫数落哩!” “……”她这话倒是把郑氏给说没脾气了,哭笑不得了半晌之后,点着头承认,“也对,你们姐俩儿是周瑜打黄盖,我多余跟着着急!” “娘,您看我穿上怎么样?!” 郑氏感慨的工夫,没顾得上注意,就见自家小女儿竟直接把嫁衣披到外衫上转悠:“……” “你就不能像个女郎一样文雅着些?”郑氏额头上的青筋直颤,若不是还记得这丫头后儿该成亲了,她这会儿已经不想隐忍了。 “谁说我不文雅?!我从来都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只是看上去大大咧咧些。”盛苑忙着对镜照影,没注意小遥那双眨得快要抽筋儿的眼睛,乐呵呵的看着改过的嫁衣,满意的连连点头。 “您瞧,双肩做了加厚之后,是不是显得我整个人都挺拔哩?!是不是比溜肩样式的强多呢?!之前,他们还说什么那样的嫁衣穿着,让人有弱柳扶风之态……嘁!” 盛苑特意检查了之前要求返工修改的地方,见自己没有受到糊弄,这才满意了,美滋滋地跟娘亲显摆:“您瞧,我的这套嫁衣,样式弃繁就简,穿上去凉快又透气,岂不比外面那些瞧着华丽的嫁衣好看数倍?!” “那何止数倍?!要说起来啊,只怕胜过那些嫁衣千百倍哩!你这身儿嫁衣,外层罩衫用的是冰蚕纱;内层长裙则是由蜀锦剪裁而成,这世上之人,哪个不晓得寸锦寸金哩?! 咱们且不说嫁衣上面儿这些用金线宝珠绣制的各样祥纹工序有多繁复,也不说点缀在嫁衣上、给你消暑解热的水晶玉石有多珍贵,只看这嫁衣内衬几处暗袋里装着的、太医院配制的避暑香珠,就不是寻常嫁衣能企及的。” 郑氏斜睨着小女儿,貌若应和实则揶揄。 “……”盛苑撅撅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干脆又显摆起自己的审美来,“您瞧,这云肩上的图纹,是不是瞧着就很有品味?!” 她不提这个才好,提起这个郑氏更想嘲讽了。 之前针工局为了讨好皇后看重的妹妹,在设计云肩时,特意采用了荷叶式百子嬉戏图纹用以祝福。 谁承想,这丫头见了,却挑剔起来。又说这纹样不够含蓄高雅,又说一群胖小子胖丫头垂在胸前肩后委实累人,怎么都不喜欢。 她都这样说了,这嫁衣又是给她穿的,她姐姐自然依着她意,让针工局拿回去重制。 要说,人家针工局也是真的尽心尽力,盛苑这丫头说图纹不含蓄,人家就把百子嬉戏图换成了宜男多子纹。 宜男多子纹,这名字听着通俗,其实图纹还算清雅。毕竟,宜男者,萱草之别名,这是通过寓意来表达祝福之图纹。 同时,针工局为了让图纹更喜庆,还在其中恰到好处的添加了桂圆、石榴和葡萄图案,也是为了取吉祥之意。 针工局本以为这次改动定能赢得盛苑的喜爱,谁想到这丫头看过之后,先是肯定了人家采用云纹做衬托,而后非要人家把萱草换成花瓶、笙和三戟,说是有平升三级之意。 这还不算,她还说桂圆、石榴和葡萄图案太寻常了,不若换成蝈蝈和菊花,这样不仅看着稀奇,而且蝈蝈和菊花还声同官居,有官居一品之意,乃是一举双得。 大家说说,这丫头都是从哪儿看来的说辞?! 饶是她姐姐脾气好,听了这等要求,都要忍不住揶揄,说是何须那样麻烦,干脆把内阁办公之处绣上去好了! 不过揶揄归揶揄,针工局最后还是要把嫁衣拿回去返工。 经过这次,人家针工局大娘子们都学聪明了,人家不急着修改,而是先把图案画好,而后送给这丫头瞧,等到她满意了,人家再开工。 要说,还是针工局的人有品味,人家虽然两次三番被要求返工,但是也没有完全听取这丫头的意见,而是选择了玉兰花、海棠花和牡丹花作为图纹的主要图案,而后他们又选用了大狮子和小狮子的形象作为填充,让图纹更加鲜活生动。 针工局这次设计的图纹仍然很有讲究,像是玉兰花和海棠花组成的“玉棠”,就声同“玉堂”。 玉堂者,翰林院之雅称;牡丹者,富贵之代表也。 而填充在图纹上的狮子,则和三公三少里的太师少师同声,同样有官禄亨通、高官厚禄之意。 终于,这图纹样式在送到盛苑面前后,登时赢得了她的喜欢和肯定。 “……”想到这儿,郑氏愈发想捶丈夫了。 她生出这么个官儿迷,肯定不是她的问题,一定是随了盛向浔呢! . 第九百八十三章:礼冠 盛苑不晓得她说话这会儿工夫,她娘把她的光荣历史又琢磨了一遍,此刻已经想要捶打她老爹了。 她此刻看够了嫁衣,又打开了装着礼冠的圆盒。 成婚用的礼冠就是俗称的凤冠,京都勋贵人家嫁女,所用凤冠多是用累丝点翠编成的冠帽,而后簪上各样珠宝翠玉、钗钿、金翟或者凤凰。 当然,因着她的嫁衣与众不同,所以针工局给搭配的凤冠也是另行设计的。 和常规凤冠的富丽华贵不同,她的这只凤冠,以银丝为骨,以红纱为面儿,主打的就是个轻巧透气。 当然,针工局出品的凤冠,轻巧可以是特质,却不能是特色。 就像盛苑手里这支礼冠,正当中缀着的,是一只较礼冠还要大的彩绒凤凰。 这只颜色鲜亮、栩栩如生的凤凰,双翅微展翅姿态昂扬,大片的凤尾宛若扇面一般展开,将整个礼冠顶端铺满;轻轻摇晃一下,这片缀满水晶、银片和红宝的凤尾,根根都能跟着摆动,远远儿的看去,像是真要展翅翱翔、一飞冲天一般。 当然,这只彩凤的特别之处不仅于此。 和寻常礼冠的装饰不同,彩凤喙上啄的不是简单一串珍珠宝石,而是宽度足有一尺六寸的绒制大如意。 这支如意边沿,还垂着一排同等宽度的水晶如意串;这些如意串,一共有十六串,每串长度皆是六寸六;垂在盛苑额前,配合着光影,刚好帮她营造出半遮面的效果。 当然,礼冠前面装饰繁多,为保证冠帽的前后平衡,后面自然也少不了热闹的装点。 原本,针工局参考了盛苑在嫁衣上的要求,没有采用奢华的珠钗宝石,而是依旧选择绒花来装点凤冠。 按照初稿设计,盛苑的这支礼冠后面正当中的位置,簪着一朵和礼冠等大、颜色鲜亮、花瓣重重的大红牡丹;在这朵牡丹的周围,还环绕着粉、绿、紫、黄、橙、蓝等十数只微型小牡丹,嗯,总的说来呢,根据针工局的制作思路,盛苑大婚所用的这顶凤冠,主打的就是一个填充完全、不留空隙;要的就是一个“花色满园春意闹”的热闹氛围。 当然,针工局大娘子们的精巧构思,不出意外的让盛苑驳回了。 而她针对的,其实只是凤冠后面的那群花。 作为在书院接受过完整君子技艺学习的盛苑,对于这种毫不留白的审美,有些强迫症似地难受。 幸好针工局在技艺和材料方面从不欠缺,在听到盛苑的意见后,立刻调用了一位绣法极其精湛的绣娘,用虚实手法,绣制出了一只于祥云中展翅翱翔的彩凤。 更为奇特的是,这只彩凤在不同的光线下,能够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据说可同时在六种颜色之间变换不断。 想到这个说法,盛苑还特意抱着礼冠跑到院子里,对着光线不断调整,不久之后,她发现,针工局大娘子们给出的说法儿,其实还有些保守。 只她对着阳光轻转,礼冠后面的彩凤的颜色不仅于斑斓中变换,竟然还有波光粼粼、珠光轻掠的视觉效果;若是调整一下晃动的频率和高度,远远看去,这只彩凤竟然隐隐约约的扇动着翅膀! “好精妙的手法!”郑氏让小闺女惊呼声吸引了过去,只才看了一眼,就惊叹了起来。 “也不只是怎么做到的。”盛苑抱着凤冠,使劲儿压制着蠢蠢欲动的拆解欲。 毕竟大婚在即,她要是现在把凤冠拆卸了,只怕面对的不仅仅是爹娘混合打哩。 “这几片祥云都采用了白玉托底,若是也能用这等手法绣出,只怕效果更为精妙。”郑氏抚着凤冠,生怕闺女手欠。 盛苑倒也识趣,缓缓松开了手,悄悄后退半步:“总要保证凤冠前后两面平衡哒。” 嗯,既然凤冠放到娘亲手上,她就可以回去试一试婚靴了。 听到小女儿提起“婚靴”一次儿,郑氏的嘴角儿忍不住抖了抖。 旁人嫁闺女,闺女穿的是绣花鞋;她嫁小女儿,小女儿给整了双婚靴。 “知道的,你是去成婚,不清楚的,还以为你帅兵打仗去呢!” 谁家小女郎成婚不穿好看的绣花鞋,反而穿一双长靴呢! “再说了,不是说好你和屿哥儿都不骑马了,俩人一起做花车走?” 鉴于郑氏不厌其烦的谈话和劝说,盛苑终于抛开了和安屿并肩骑马的安排,而是选择和安屿一起乘着改装的红纱花车出门。 虽说盛苑只是微退了一小步,可是能把她的嫁衣从之前的骑马习武装换成改版的裙装,郑氏还是很欣慰了。 “若穿绣花鞋,针工局的嬷嬷还要给配上绑带,说是要临时把脚绑起来,那样才能显瘦;要不然,就是清瘦的女郎穿上大红色的绣花鞋,外面瞧着也要略显肥大,没有美感可言哩。” 盛苑可受不得这等限制,尤其她现在仍然偏于圆润,胖嘟嘟的脚丫给绑瘦了,那需得帮多紧?!快些放过她吧!还是长靴好啊! 看着不肯将就的小女儿,郑氏只好随她:“行吧,人家小女郎为了好看,可以在舒适感上作出妥协;可你呢,为了舒服,可以无限度妥协美感!也是奇才了!” “谁让我有选择和说不的自由呢!”盛苑受了揶揄,也不生气,反而自豪的扬起脑瓜。 “自由?要我说,你能这样坦然,全因你有厚厚的脸皮和强大的心理。”郑氏虽认可小女儿的说辞,可瞧她这嘚瑟样儿,委实忍不住想要去拆台。 盛苑心宽的很,面对拆台回以乐呵,她美滋滋的又把全套嫁衣瞧了一遍,这才蹦跶回了娘亲的跟前儿,抱着人家胳膊,摇头晃脑的撒娇显摆:“没办法,谁让入列官场的首要条件,就是心大、皮厚、不要脸面哩!” 放眼官场历史,哪有扭捏羞涩靦覥的人能进内阁,成为宰相首辅?! 眼见小女儿说着说着又绕到了仕途,郑氏无语之极,干脆虚捏着这丫头的耳朵,把她往屋里带:“你能高就到何般地步,咱以后再说,你现在先进屋把后儿的流程演绎一遍!” “啊?!还来啊!”刚刚还摇头晃脑的盛苑,瞬间蔫儿了。 此刻的她哪里还记得刚刚说的宰相首辅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后天乱哄哄的成亲场面了。(本章完) . 第九百八十四章:阔绰 众所周知,京都这地方,历来就是勋贵云集之处,因此,大户人家的婚娶盛景,很难激起看热闹百姓的好奇,毕竟普通人家也分不出奇珍异宝之间的区别。 至于某国公家闺女嫁妆一百八十抬、某伯府家孙女儿嫁妆一百零八抬这样的差别,在普通庶民看来,也只是足够他们家坐吃山空五代人和三代人的不同罢了。 大家之所以在街头巷尾随着喜轿看热闹,一则单纯就是为了凑个热闹,顺带着沾沾人家的喜气贵气;二则也是因为富贵人家在大喜日子通常出手阔绰,为能讨个口彩和祝福当街抛洒大量喜钱。 据说承元年间,有几次恰逢京都勋贵人家嫁娶密集,曾有数人光是捡喜钱,竟然就捡出了京外郊区两三亩良田。 当然,这等坊间传闻,不管真假听听即可,毕竟不是总有勋贵乐意当冤大头,下雨似的往外抛银锞子。 不过,若是真遇上了,自然也不能放过,毕竟千载难逢不是? 就像今儿个,恰好是永兴侯府往安城侯府送嫁妆的吉日,浩浩荡荡的红妆长队正式出发前,侯府管事就放出话来,说这一路上,只要大家跟着捧场,保证吉祥话不停,侯府喜队每到半刻钟,就让家仆撒一回喜钱。 此言一出,在场看热闹的百姓顾不得欢呼雀跃,就忙着四处奔走,将这喜讯告知家人亲戚、邻里左右,务必要沾沾这等喜气。 果不其然,送嫁妆的队伍才刚启程,十六簸萁的珍珠就抛洒了出来。 珍珠雨劈头盖脸的往下砸,各式各样的吉祥话祝福语则一拨儿一拨儿往外冒。 左右两旁的看客们虽说珍珠捡得直不起腰,可高呼出的吉祥话儿却翻滚着尘嚣之上,回荡在半空仍有余声。 据好事者统计,永兴侯府这次送嫁妆到安城侯府,因为特意绕了几条主路、又有意放慢速度,拢共用时两个时辰,一共抛洒喜钱三十六次。 这其间,抛洒黄豆大小的珍珠六次、元宝样式的银锞子六次、梅竹兰菊样式的银锞子六次、普通铜板六次、银戒子六次、拇指大的珠钗六次。 此次丰收,让京都这些百姓对次日的正式大婚充满了期待,尤其是此番不曾赶上的人家,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好好一搏。 正当京都百姓津津乐道永兴侯府的大手笔时,这皇宫之内,大楚朝最尊贵的一家三口,也在谈及此事。 “爹爹这次也太高调了。”皇后盛蒽一早派出宫里嬷嬷前去协助,此时听了嬷嬷回复,不由摇了摇头,“这一番下来,少说也是千两纹银。” 延平帝闻言,却笑了出来:“大喜的日子,老泰山高兴些也是正常,虽说此举略显豪奢,可这惠及的还是京都百姓,不算太过,更何况,永兴侯府在几处海边都有渔场,还专门培育了珍珠蚌产出珍珠,想来,之前撒出去的那些珍珠也不过是看着多了些,其实价值有限,不过是让百姓跟着喜庆喜庆罢了。” “说是这样说,只怕之后又要有言官弹劾了。”盛蒽无奈的朝延平帝摊开手,“说不得,陛下您亦要受此牵连,听说许多谏言!” “……”想到雪花般地谏言即将涌来,延平帝的笑容僵滞在了脸上。 半晌之后,他才看开了似地勉笑着摆摆手:“没事儿,即使没有这出,他们平时给朕送来的谏言也不少,朕都习惯了。” “父皇!”一直在旁摆楞着嬷嬷带来的喜钱的罴娃闻言,忽然抬起头,跟延平帝出主意,“您不要怕!要是哪位老大人又叨叨您,您就让他也把闺女留到像小姨这样大再嫁,让他好好感受感受这种松口气的喜悦!” “罴娃!” “咳咳!” 这小孩儿话刚说完,就见盛蒽和延平帝同时做出反应。 小公主登时捂着脑袋跑到她父皇身后,探着头对严肃瞧着她的盛蒽说:“母后不许生气,这话原也不是我说的,是小姨自己说,外祖父外祖母把她嫁出去就松口气哩!” “好咯!好咯!咱不说这些了,还是谈谈明儿苑姐儿和屿哥儿大婚的事儿吧。”延平帝瞧着妻子的表情,直觉若是再谈下去,闺女的屁股就要危险了,忙不迭帮着换了话题。 “那……我明儿能不能出去瞧瞧热闹?我能帮着他们滚床!”罴娃忘性大,一听这话,立刻举着胳膊,嚷嚷着要出宫。 “你从哪儿听说的滚床?”盛蒽笑嗔着瞧她一眼,转而对延平帝说,“大哥家的韬哥儿淳姐儿七八岁了,让他们滚床也不大合适,听我娘说,原是只定了耘哥儿,还想看看哪家有合适的小女娃,若是真找不着,干脆就再寻个五六岁的男娃,让俩孩子去滚一滚。” “那有谁比咱家罴娃更合适的?!”延平帝挥挥手,批准了女儿出宫,“咱们的昭德公主一出,那苑姐儿和屿哥儿他俩的福气,岂不是滚滚而至啊!哈哈哈!” 越瞅自己胖闺女越觉得可爱的延平帝,只觉得自己大方极了,若不是苑姐儿和屿哥儿大喜,他才不把闺女往外借呢! 罴娃倒没想这许多,想到自己能出宫寻小姨玩耍,小家伙高兴得直捂小嘴巴。 …… 盛苑还不晓得她姐姐和外甥女要给她个惊喜呢,这会儿,她坐在屋里和教导皇子皇女闺中事的嬷嬷大眼瞪小眼。 挠挠头,她感觉有些尴尬,早知道这样,她之前就不在娘亲要给她科普时跑路了。 和这种带着任务而来的嬷嬷共处,还不若她们母女自己说悄悄话呢! “咳咳,盛三小姐,这等敦伦之事,乃是人之常情,亦是自然之理……”早就对盛苑的大名有所耳闻的嬷嬷,选择了一个合适的称呼,准备开启话题。 只是不等她说完,就听这位传说中格外难缠的盛三小姐,讪讪的提出了问题:“嬷嬷,您认为我学习能力怎么样?” “……”虽说不晓得她怎么这样问,可嬷嬷自认没资格对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指指点点,“盛三小姐自幼聪慧过人,学习自然是极好的。” “那就成。”盛苑吐了口气,挠挠脸,不好意思的朝她露出手掌,“您看,您有没有这方面的画本或者说明书,我自学就成。” “……”带着画本准备面对面、一对一教学的嬷嬷沉默了。 果然,不愧是六元及第的女郎啊! . 第九百八十五章:婚前 越是临近大婚,郑氏这个侯府主母越忙,尤其是婚礼前夕,她愈发像是个调兵遣将的将军,把整个侯府的仆从指挥得快忙出连影来了。 原本随着年岁渐大,她已经逐渐把府中中馈之责过渡给了舒氏,不过这次小女儿大婚,她却不肯把活计分给旁人,生怕哪处细节上面有所差池。 京都勋贵人家自前陈宣宗时起,就有了嫁娶双方婚宴前日大办酒席的习俗,主要招待对象,多是近亲世友。 酒宴的风格也和正日子的广宴亲朋不同,反有种早春踏青、曲水流觞的悠闲惬意。 故而这日一大早,永兴侯府开门迎客之前,偌大的花园和戏台就做好了准备。 一步一景的花园里,不管是假山池水,还是湖桥亭阁,几步一个盛满瓜果酒水的平台,几步一处放着精致酥点甜品的花案;这以假乱真的花样酥点、萦绕着花香之气的各样醇醴,应景又热闹的融入到了点缀一新的偌大花园之中,巧妙地让客人生出人在花丛走,花香盈满园的感触。 花园后面是侯府三面环绕的临湖戏台,郑氏前俩月就请来了誉满京都的唱戏杂耍班子、曲艺歌舞班子、说书戏法班子、清乐丝竹班子、口技逗笑班子、西洋曲乐班子,让他们做好轮番上阵准备,一旦戏台开启,便要十数个时辰连番不断,务必不能冷场。 当然,正式招待宾客的后花园和戏台做足了准备,侯府其他地方也要做到精益求精,流淌过廊桥的溪流要清彻见底,里面的小鱼要斑斓多彩;蜿蜒小路两旁的仙鹤和梅花鹿要气质怡然、遍布野花的草地莫要色彩均匀……总之,郑氏装点下的永兴侯府要处处透着喜庆喜气,地地见着清丽欢喜。 要不是她的赏钱给的充足,府里仆从只要努力大干三个月,就能平躺三五载,只怕大家都要累哭了。 不过过程虽然辛苦,可是大家同心协力铸造的成就,却让阖府上下都很满意。 郑氏看着张灯结彩、处处喜意的景象,也不免生出自豪之意。 当然,开门迎客之后,重头戏才来呢。 毕竟盛家在京都繁衍数百载,姻亲故旧数不胜数,即使只是邀请近亲世友,一个永兴侯府也腾挪不开,故而盛向浔干脆把孝和文太后和他爹给小女儿的两处园子征用了过去。 幸好这两处园子距离永兴侯府不远,从侯府后花园侧门出去,走过一条巷道就到了。 郑氏在侧门那儿早已准备好了轿子花车,大家在永兴侯府玩乐够了,然后坐轿坐车过去园子去吃酒席,宴席散了,再留更近的亲属回来听戏玩耍。 总之,大婚这两天必须热热闹闹、喜喜乐乐。 不过话说回来,大婚前夕诸事忙碌,虽说郑氏不用亲力亲为,可她到底要总揽全局,故而放在小女儿上的精力就有限了。 幸好大女儿怕她忙不过来,特意从宫里挑了几个能干的嬷嬷过来协助,其中有一位,就是专门教导皇子皇女们知敦伦的女官。 原想着有这位女官代劳,也让她免于直面传授的尴尬,却不想这女官早上去寻苑姐儿,不到中午人家就出来请辞了。 “夫人,盛侍郎当真奇人也,还请恕在下无能,教导不了她。” 女官一开口,郑氏就知晓,苑姐儿那丫头又要作幺。 仔细打听一问,果然,那个小冤家,真真是把不着调发挥到了极致。 先是要求自学无果,而后,竟把话题给绕到了讲解道具的改造和讲解程序和内容规范化。 “吾手把手教她看图画,她说不好意思,可等到吾把道具拿出,她却觉得不够生动,还说应该把道具木偶化,让关节活动、或者用发条蓄力……”饶是女官早已见惯敦伦事宜,此刻说着话也不免脸红。 郑氏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女官却还有话要说:“之后,盛侍郎自己玩儿的挺好,跟过家家似地,吾原想着提醒,她却、却又说这样的事儿当是作为启蒙教导学童,还让吾以后写书作为教案……您说这、这……吾实在不知该怎么回说。” 郑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女官最后补充:“盛侍郎还问说画本的画师是谁,说这画风格外精致偏于写实,是个人才,若是能够立派传教,说不得不仅能惠及衙门办案,对于各方面都有益处……” 郑氏笑得怒目圆睁:“女先生莫要与那不争气得计较,待我回去好好教训教训。” “可不敢教训盛侍郎。”女官连忙摆手。 郑氏努力摆出和气笑容,回头示意心腹丫鬟将之前准备好的赏银送上。 女官起初不收,可是听到郑氏说“还请女先生替那不争气的丫头转圜转圜,莫要让外人嘲她”后,立刻换了态度,谦虚的接了过去。 郑氏前脚笑呵呵送走女官,扭头,就怒气冲冲的寻小闺女去了。 …… “哈哈,娘亲,您看我漂亮不?!” 郑氏刚掀开帘子进去,就让小女儿扑到怀里,她这一路走过来所酝酿的责怪的话还不曾说出,满眼就都是小女儿放大的俏脸。 那双乌黑圆溜、泛着灵气儿的眼眸,倒影着她的脸庞;透着欢喜与亲近的目光,怎么瞧都还透着那么股孩子气,好像尚未长大。 登时,郑氏生出的怒气消散于无形,尤其是想到这个打小在自己怀里撒娇打滚儿的孩子即将走出永兴侯府,和小郎君成婚生子,再不是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模样,郑氏再控制不了强忍了许久的不舍,眼眶一算,滚滚泪珠儿即将滚落。 “娘亲,您瞧我这脸哈!”盛苑没发现她娘情绪的变换,捧着自己的大脸凑过去,美滋滋的显摆,“宫里专门负责绞脸的嬷嬷都无从下手!说我这张脸是天生丽质,连胭脂香粉都不用多擦,只要稍稍淡扫峨眉、轻点口脂就好看的不像凡人! 嘿,您猜怎么着?我听了她的话,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这才发现,原来我这么好看啊!您说我以前怎么就这么没有自知呢?!” 盛苑陶醉的摇晃着脑袋,连连感叹说:“我琢磨着,宫里的嬷嬷就是因为姐姐来奉承我,我自己的审美应该也不会错!可是,从小到大,怎么没谁夸我好看呢?以前读书时也就算了,京官外放我都做了,可从来都不见谁这样恭维我!难不成……是我官威太盛,能力太强,以至于大家都忽视了我的外貌?” “……”郑氏眼眶里的泪珠儿尚未垂落,就让小女儿这番自恋言语给吓退了。 一时之间,郑氏感觉自己的情绪平稳起来,就是那种不急不怒不悲不喜不烦不燥的平稳。 若是一定要用词语来形容……那大概,就是“无奈”吧! 苑姐儿这丫头就没想过,大家之所以常常忽略她的外貌,是因为她战斗力太强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不用花时间化妆总是好事儿,明儿个我就不用起太早了。”盛苑自我欣赏片刻就把这各问题略过,继续乐乐呵呵的抱着她娘胳膊叨叨,“讲礼仪的嬷嬷说,三天回门时可以在家里住俩仨月,可之后就不能总回来了。 我跟她说了不对,以前的规矩怎么能套用现在呢?而今女郎都能考科举、能够出入朝堂、做官主事儿了,怎么可以再用旧规旧俗来约束人?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可不能闹出‘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的笑话。” 郑氏:“……” 好吧,她刚忘记小女儿之前那番要带屿哥儿常回来吃住的言论了。 只是明明是个高兴事儿,可……她怎么就觉得刚刚的不舍错付了呢?!(本章完) . 第九百八十六章:大婚(上) 大婚这天,盛苑正睡得香甜,忽听小遥一阵呼唤,好半晌才听清那丫头原是在叫她醒来。 好容易勉强睁开双眸,待迷迷瞪瞪朝窗外一瞧:嘿!此时月影尚在、天色才见点点亮光,估摸着负责打鸣的雄鸡还在沉睡哩。 幸好她还记得自己今儿要完婚,因此也没闹啥脾气,很是乖巧的爬起来配合着更衣打扮。 今儿给她梳妆的这位喜娘,是宫里靠着梳妆手艺晋升为女官的宫人。 “侍郎容貌本就超群,偏又气质高雅、官仪过人,放眼看去,当真光华灿灿、风采非凡……饶是吾这等以梳妆谋生之人,也很少见着像您这般五官明丽、颜色恰好的女郎啊,倒是叫吾的手艺没有了用武之处。 不过,虽说您底子好,凭吾怎样打扮都能美得惊人,可今儿到底是您大喜的日子,定然要较平时还要美上几分才好哩。 这要想更美几分,吾能调动的方面不多,大概要从您绮丽的容貌和斐然的气质入手,让它们圆融周全彼此衬托。 所以,您今儿的妆容不能够太厚,太厚,则容易清减您清贵的气质;可这妆容亦不能过淡,过淡,又容易让炫彩的珠宝喧宾夺主。 因此吾思来想去,还是觉着朝廷发给朝臣用的那款太医院研制的芍药亮粉甚好,更适合您现在涂抹。 虽说这款粉的颜色透薄轻盈,用在脸上不大显白,可您本已白得发光,根本无需增白,反而利用它那极佳的提亮效果更能衬出您眸中的熠熠光辉。 至于腮红和眼影,也无需用色夸张,待您粘上花钿,再配合着同色口脂,足能把您的容貌优势和气派气势彰显到极致。” 这位梳妆女官着实是个妙人儿,不仅画出来的妆容让盛苑很是满意,就连说的话也是句句都合盛苑心意。 更重要的是,这人还特别会看人眼色。 因为考虑到要戴凤冠,所以她在给盛苑梳发时,特意在盛苑发顶中央留好放置礼冠的地方;然后,将带着假发的发架盘在这个位置四周,之后把周围的真发混着发架上的假发一起弯成花瓣式的发髻,最后将余发绕着发髻周边层层堆叠。 用女官的话说,这个发型不仅看着华丽,其实还能稳固凤冠。 只是,盛苑从镜子里看着梳好的发髻后,不禁嘟了嘟嘴。 她觉着这发型虽说样式繁复,可若不戴凤冠时瞧,这发型好像有些不大协调……不过若是戴上凤冠,那就堪称完美。 正当盛苑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斟酌着要不要让女官对发型略作调整时,一直注意盛苑反应的女官就发现了她那微微噘起的嘴唇。 “您稍待。”女官顺着盛苑目光看向梳妆镜,顿时心下了然,忙不迭发饰箱里挑了一件比凤冠略小、但形状近似的宝石花冠,试着放在安置礼冠的地方,见果然合适后,才轻巧的加以固定。 果然,这花冠刚一安好,瞧着发型顺眼许多的盛苑,就满意的弯下了眼眸。 “……”仍旧注意盛苑表情变化的女官,见着这个笑容,登时看呆了。 乖乖哩,她怎么从没发现这位难伺候的永兴侯府三小姐,能美得这样惊人?! 虽说她是延平年间进宫伺候贵人的,对这位三小姐了解不多,可却也听到不少关于她的传说,其中谈及最多的,当属她在朝堂之上的种种壮举。据说,这位三小姐每次上朝,不是正在舌战群儒,就是准备独殴群臣,总之,彪悍得很呐。 “也不知朝堂上那些大臣是怎么做到忍心和这样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动粗对打的!”女官好半天才从盛苑笑容带来的震撼中清醒,默默暗自感叹。 当然,感叹了没多久,善于推己及人的女官,自己就想明白了:若是易地而处,有个极合她眼缘的美貌郎君和她争抢前途,想来,以她的脾气,哪怕对方貌过潘安许多,她应该也看不到对方的美貌了,那时的她,定然要全心全意的和那郎君争名逐利……这一刻,女官莫名地理解了跟盛苑同朝为官的某些朝臣的心理。 盛苑欣赏够了妆容,一抬头,发现了女官瞧她的目光:“……” 嗯?!这感觉……怎么好像有些熟悉?! 待她再仔细看去,对方的眼眸里,却只有充满成就的激动和欣赏了。 “大概是看差了。”盛苑眨眨眼,见仍无所获,干脆将注意力放回到叽里咕噜直叫的肚子上了。 “小遥,早膳呢?!”完成梳妆的盛苑想起了自己还没用饭,登时嗔了小遥一眼,“我忘用饭了,你怎也不提醒?” “小姐您怎地忘了,昨儿宫里的嬷嬷给您讲大婚流程和规矩时说了,您今儿一天都不能用往常的那些饭食。”小遥抱着一个绣袋跑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一片果干递给盛苑,“婚礼完成之前,您都只能吃这些。” “……”盛苑怔怔地看着小遥递来的那片、略小于她双唇的果干,很是不可置信,“你竟然忍心这样饿着我?!” 嬷嬷讲的那些,她全记着了,只是觉着饮食要求有些苛刻了,没当回事儿,毕竟她的大婚流程,不说和普通婚礼差别很大吧,也是很不一样。 可她没想到,自己不当回事儿的规矩,小遥却完全遵守了。 “你遵守就遵守吧,可怎么能饿着我?!”从小到大几乎就没少吃过一顿的盛苑,一边含着果干,一边不忘抗议。 “果干、蜜饯、和鲜货薄片……您今儿早午两顿能用的就是这些。”小遥实诚的给盛苑看绣袋里的果子,“这是那个嬷嬷亲自准备的,夫人也答应了,奴也没法子啊!” “!!!”盛苑没想到那老嬷嬷还有后手。 “小姐,大小姐和国公府的那些女郎成婚时都是这样吃用的,您凑合凑合,等行完大礼,晚膳就能照常用了。”小遥见盛苑眼珠儿滴溜溜直转,生怕自家小姐淘气,忙不迭小声安抚哄劝。 盛苑不大乐意,可紧接着就有小丫头过来通报,说是盛国公府那边儿的堂嫂子堂姐过来添妆了……听到这信儿后,盛苑还未言语,小遥却松一口气:很好,她家小姐暂时没工夫抗议了。(本章完) 第九百八十七章:大婚(中) 盛苑好像头次发现,自家的亲戚这样多,不算伯母堂姑,就是堂嫂堂姐凑在一起,也是十五六位,饶是她的闺房够大,此刻让这些亲戚围着也略显紧凑了。 尤其是这些人还七嘴八舌的说着恭维的话,盛苑面儿上笑呵呵的应和,实则脑袋已经嗡嗡作响了。 论关系,大家的确是亲戚,可真要说彼此熟悉的,还真没几个;毕竟,孩子间的关系大多取决于上一代人的亲疏,而盛苑自己在平辈人里排行又最小。 作为女郎里的“小九儿”,大排行里的“小十八”,想在府里有关系密切的堂哥堂姐也不容易。 要说,国公府里,自是有和她岁数接近的堂哥堂姐,可这些堂哥堂姐的爹爹和她爹关系不咸不淡,彼此鲜少往来;当然,她爹也有能接触的兄弟,可这些往来频繁的伯伯家里的堂哥堂姐们又大她太多,大家没有共同语言,又怎么可能建立感情? 当然,在这么多的堂嫂堂姐中,也不都让盛苑感到陌生,还是有几个能坦然说笑叙话的。 这其中,最令她有好感的,就是四房的四堂姐盛葶了。 在盛苑的印象里,这个四堂姐大小时候就常对着她笑,每次见她都充满善意,成婚之后亦不曾中断了往来,于她印象里是个很不错的亲戚姐姐,唯一的不足,就是面对她时偶尔会略有些许拘束,也不知是为何。 因着对盛葶的好感,盛苑难免略显亲近了些,国公府世子夫人看到眼里,又瞧了瞧自己的小姑子盛芝,见她只是含笑看着姊妹说话,不由摇了摇头,暗叹两府间的关系只怕难以为继。 盛苑还不晓得自己的表现遭到过度解读,她看着满屋的嫂子姐姐脸上的笑容,一时之间胡发感慨,忍不住想念自己的亲姐姐了。 “苑姐儿,你瞧瞧谁来了?”大嫂舒氏和海安伯邝绮姐儿相携而至,甭管俩人实际关系怎样,在外人面前还是表现得格外和谐的。 作为盛苑的亲嫂子们,她们的添妆早在前一日上午就亲自送过来了,今儿更是从一大早就陪在郑氏跟前儿搭手帮忙。 此刻她们喜气洋洋的从前堂过来,言辞还这样说着,可见应是有贵人前来哩。 盛苑本就聪明,自从当官之后,脑袋转得更快,不多思索就猜出来者是谁了。 这世上能叫她们两人惊喜的来客不多,而她姐姐因为皇储风波的关系,让言官们盯得很紧,早就跟她说过婚礼当天不能出宫,故而来客是谁,简直呼之欲出! “小姨!你猜我是谁?!”冲天辫儿小孩儿咻的从郑氏二人身侧蹦了出去,扑到盛苑榻前。 “……”盛苑托着脸朝她叹气。 能说出这样傻乎乎的话的,还能有谁啊?! “自然是公主殿下了。” 罴娃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也没管满屋子朝她行礼的女眷。 还是盛苑咳了两声,这小孩儿才想起叫大家平身。 而后也不待众人站直,就迫不及待的要爬上床。 这孩子也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儿,一边儿要上床,一边儿还不忘说明来意:“我可是奉圣旨来给你滚床的,小姨!” 盛苑:“……”她可真是谢谢这个小胖墩儿了。 只不过,圣旨都没告诉这丫头准确的滚床地址吗?! “公主且慢!”跟来的宫人嬷嬷连忙追上来抱住罴娃,“公主,您莫不是忘记来之前皇后娘娘的叮嘱了?” “……”罴娃登时就乖了。 带她的嬷嬷见此连忙补充:“您出宫前不是说了,等陪着知语姑姑给盛侍郎送上贺礼,然后就去安城侯府准备滚床?!公主向来诚信守诺,定然不会忘的。” “那是自然!”罴娃被嬷嬷架了起来,当即昂着头,拍着胸口表示没错。 她这傲娇的小模样,叫屋里这些女眷看了,忍不住想笑。 大概大家笑得很是隐蔽,罴娃没注意众人的反应,只顾着和盛苑撒娇说话,嗯,她母后教得吉祥话,她早就忘到一边儿去了,只是摇晃着盛苑的手,夸她漂亮好看。 “算你有眼光。”盛苑嘚瑟的摸摸小公主的冲天辫儿,顺手从榻桌抽屉里摸出一串儿金铃铛发饰,不紧不慢的给她戴上,“等到了永兴侯府,只管叫人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唯有一点要记着,不好随意殴打其他小朋友。” “记着呢!记着呢!母后在我出宫前也是这样说的。”罴娃摇晃着脑袋,听着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登时乐得手舞足蹈,毫不犹豫的点头应承。 她们姨甥说话这会儿工夫,知语和皇帝跟前儿的近侍也从前堂过来。 “盛侍郎,皇上令咱家给您送来贺礼,让您今儿不必叩谢皇恩,这些个礼节留待明儿进宫时再行。”近侍笑眯眯的给罴娃行礼后,将单手抱着的匣子放到圆桌上。 他说完话,知语也将抱着的紫檀提盒放了过去:“三小姐,这是皇后娘娘给您的添妆……娘娘也说让您不必行礼。” 盛苑嘴里言说着叩谢皇恩,却不急着打开礼盒,主要是她此刻让喜娘们盯着,不能轻易下塌。 知语清楚流程,因此不等盛苑发话,就示意近侍和她一起主动将礼物放到榻桌上。 屋内一众女眷都不曾告辞离开,反而个个儿好奇的盯着匣子和提盒,想看看当今圣上和皇后究竟送了啥。 要说,延平帝很通地气儿的了。 这不,小姨子成婚,他送了戏文里那个能殴打奸臣的长棍。 “……”屋里一众女眷,在旁看得瞠目结舌。 主要是皇帝这个脑回路过于清奇,大家吧,但凡正常点儿的,就很难和他同频。 皇帝的礼物展露出来了,皇后的添妆自然也就不远了。 这不,知语主动上前,喊着小遥一起帮忙,打开提盒;很快,一颗装满珍贵珠宝的珊瑚树,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顿时,众人让嵌满了奇珍异宝、散发着温和光晕的珊瑚树惊呆了。 “这这是前些时候外国进献的贡品吧?!”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 第九百八十八章:大婚(下) “吉时临近~~新娘待嫁喽!!!” 盛苑刚把一根乳酪放到嘴里,还没开嚼呢,就听门外传来喜娘带着笑意的高呼,顿时,整个人略显懵了。 所以,刚才那些堂嫂堂姐捂嘴笑着离开,是因为婚礼要开始了? 不是,开始就开始嘛,干什么笑成那样?她还以为这是大家给她留出嫁前心理建设的时间呢! 可惜啊,刚拿到的肉干吃不了了! 趁着喜娘过来的空当,盛苑遗憾的叹了口气,趁机又抓了两粒奶酪干放到嘴里:“这不就成个婚,咋肚子还遭罪了呢!” 她自己个儿唠唠叨叨个不停,脑袋还直往外探:“小遥!小遥!过来!过来!” 小遥这会儿正守在门口儿,透过窗子瞧外头的情景,听到自家小姐呼唤,忙令两旁小丫头过来瞧着。 盛苑做贼似的向她招手:“快!快快!把咱之前准备好的高跷拿出来。” “欸!”小遥左右瞧瞧,连忙应声。 里外屋子的大小丫头,顶着“无语之极”的脸,瞅着她们堂而皇之的小声密谋。 “小姐,这样能行吗?”小遥帮着盛苑穿好大红婚靴,不敢让她下地,亲手帮她把脚固定在一尺高的竹板上,战战兢兢地扶她站起,生怕摔着。 “没问题!工匠坊设计的改良版高跷很稳的,你瞧!”盛苑对自己名下工匠的手艺很有信心,大摇大摆的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还原地蹦跶几下给小遥瞧。 她自小习武、平衡力又好,加之工匠改版之后的高跷只有尺高,底端内部不仅三点着力,还是减震构造,盛苑别说只是走出去,就是一蹦一蹦的蹦跶出去,轻易也摔不着。 “奴是说,夫人她们之前不晓得这个,若是等会出去了,说不得要吓一跳!”小遥委婉的表示,这高跷的冲击力可能不大一般。 盛苑整了整嫁衣,示意她过来帮忙戴上礼冠:“喜娘只说新娘子出闺房时不能两脚着地,可我这两脚现踩在竹板上,总不犯规吧?再说,我哥那小身板儿背我一趟,估计得在家里躺上半旬哩!好像我多重似地。” 小遥站在高凳上给她调整凤冠,闻言抿嘴直乐:“小姐说的忒夸张了,世子也是能征善战之人,哪里这样虚弱?” “可他惯会偷懒啊!说不得要趁机请假,研究他的寰宇地形图了!”盛苑撇撇嘴,只觉得她哥越大越像老爹。 “……”小遥不说话了,快手快脚将凤冠调好角度固定,而后朝周围装成柱子的小丫鬟招手,叫她们拿来镜子,给盛苑照照。 “很好。”盛苑满意的点点头,捋了捋垂在面前的珠帘,气势十足的大手一挥,就要出发。 “您等等!”小遥跳下凳子,抱起套在嫁衣外的纱披,挡在盛苑前面,“小姐,您现在可不能出去,得等吉时到了,喜娘进来唱声,咱们才能走呢!” “刚不是说吉时到了?”盛苑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好奇的想去瞧瞧。 “人家说的是就快到了,这还没到点儿呢!”小遥想了想,拿出郑氏刚叫人送来糖罐,哄她,“小姐,您瞧,这是夫人刚叫人送来的酸梅软糖,可解渴了,您尝尝。” “哼,你当我是两三岁小孩儿嘛?还拿糖哄我哩。”盛苑从糖罐里捏了一枚紫不溜秋的软糖放在嘴里,一口咬下去,唔,满嘴酸梅汁儿。 酸梅软糖听着普通,实则是永兴侯府厨上酥点师傅的拿手技艺。 软糯弹牙的外皮包裹着鲜甜略酸的酸梅汁,吃在嘴里感觉特别奇妙,更重要的是,一枚下去醒脑解渴,格外提劲儿。 “小姐,安城侯的催妆诗送来了,还请您过目。”外头守着的小丫鬟抱着一叠大红笺纸走了过来。 大楚京都的嫁娶风俗里,新郎要想顺利迎娶新娘,须得写下数首诗文以表求娶诚意,这等表达求娶之意坚定迫切的诗文,就是人们俗称的催妆诗。 这些诗文不仅要赢得嘉宾的喝彩,还要赢得新娘的喜爱,唯有满足这俩条件,新娘家中的兄弟才会进去,把出嫁姊妹背出来,背到前堂,接受双亲祝福和告诫,而后再由喜娘扶着步入花轿。 基本上,正常嫁娶都是这个流程,虽说盛苑之前将流程改了许多,却不曾减了催妆诗。 “【府堂已建三十载,大门始为今时开;万事俱备接亲至,终迎凤凰归巢来。】” 盛苑随手捻了一张出来读,读过之后不免点评:“虽说诗句过于直白通俗,却胜在简单明了、易懂顺畅,哪怕诗意浅显,仍能表达出他真挚诚意的感情,尚可。” 虽说屿哥儿的诗文常有打油诗的影子,不过到底写出来了,也不容易,盛苑罗里吧嗦点评一对,最后直接给过,也算是保底哩。 “【连理共生自垂髫,朝朝暮暮与君好;自此双雁同比翼,无需青鸾送信瞧。】” 盛苑念完这首,眨眨眼,想了想,继续点头:“挺写实的,可过。” 接着,她又连读了三首,皆点赞通过。 “【金齑玉脍已备足,清酒香甜茶果酥;还请女郎忙移步,好让五味尽展出。】” 顿时,盛苑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其实这写得也没多形象,主要还是饿啊!也不知这是哪个大聪明出的主意,成婚还不让人吃饱了!” “小姐,点评啊!”小遥见自家小姐的注意力又要跑偏,连忙小声提醒。 “啊?哦……不错,尚可!”盛苑点点头,让一旁记录评语的小丫头把诗文和评价送出去,“就说过关咯!” …… 闺房外,喜娘可算等来了盛苑的点评,不出所料的全部过关。 想她纵横京都勋贵婚假几十载,多简单质朴的催妆诗都见过,却从没有哪个新娘子在此刻挑剔,基本上不管催妆诗写成啥样,都能顺利通关。 “世子爷,还请您随我一起进去接新娘子!”喜娘见进程这样顺利,不由大喜,乐呵呵招呼等在一旁的盛昕。 “好嘞!”盛昕闻言,立刻挽起袖子。 待喜娘前面去带路,他亦跟了进去。 第九百八十九章:临场发挥 “啊!”喜娘乐呵呵的甩着红帕子迈进闺房,谁承想,猛然映进眼帘的却是一个身形高大的新娘子,登时吓了一大跳。 好容易缓过劲儿来,意识到自己看差了,不是这新娘子忽然变得格外高大,只是站在高跷……等等?站在哪儿?! 喜娘揉揉眼睛,和闻声看过来的盛苑四目相对,几乎是刹那间,她竟差点儿没喘过气来! 要不是三十载行业经验支撑着,她此刻已经让永兴侯府这位待嫁女郎吓到打摆哩! 之前她只是听闻这位女郎不好摆楞,谁承想,竟是这么个出其不意的玩意儿!早知这样,她不该贪图永兴侯府和安城侯府的大手笔,借这么个活计! 强忍着滚到嘴边儿的惊叫,喜娘及时把那句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质问咽了下去。 常给勋贵人家做喜娘的她很清楚,勋贵人家出手阔绰,可要求也很高,根本不允许婚礼有任何瑕疵,哪怕过错不在她们。 “【贵人离席步先起,富贵吉祥又如意】!”喜娘既然能长期承接勋贵人家的活计,自然有几分能耐,这不,她急智顿生,立刻现编起了吉祥话儿。 不着痕迹的抖搂下袖子,将哆嗦颤抖的手指掩住,喜娘快走向盛苑:“侍郎真是利落人儿,咱不急,距离吉时还有些时间。” “小妹你怎么自己……”盛昕就跟在喜娘后面,一抬头就见自家小妹踩着高跷,登时震惊了。 “世子爷!”喜娘生怕盛昕说出不该说的话,都顾不得合不合时宜,连忙扬声强调,“【侍郎轻蹬青竹跷,步步高升入云霄】!这是吉兆啊!” “啊?哦!哦!哦!对,吉兆!吉兆!吉兆!”盛昕反应过来,看着让自家小妹给吓得一惊一乍的喜娘,立刻满口应和。 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美滋滋的小妹:“你这高跷忒普通了些,若我是你,就选云栖书院工院学子前些时候改进的木牛木马,任选一只坐上去,只要来回推拉木杆,它就能带着你走走停停,岂不是更好?” “他们改进后的木牛木马更笨重了,我这里根本搁不下,更遑论从屋里往外走了!之前我有问过他们能不能改得略小些,哪怕行走慢些,推动费力些也成的……可惜他们做不了。” 盛苑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违规,听他哥哥这样问,竟然还真一本正经给了回答。 一时间,竟把盛昕给弄迷糊了:他刚说的话其实是嘲讽吧?是吧?!是吧?! 喜娘看着无话可说的盛昕,悄悄翻了翻眼:她想过这位世子爷可能拿他妹妹没辙,可她真不晓得,这位竟这样没用啊!一个回合就让人家给踹下去了。 “侍郎,吉时将近,咱们该出去了。”喜娘调整好了情绪,满脸堆笑的扶着盛苑,引她步步迈出闺房,“【出闺房,见吉祥,一生喜乐不彷徨】!” 盛昕好笑得看着喜娘踮着脚尖,试图稳稳地扶着踩高跷的苑姐儿,无奈的摇摇头,快步走上前去:“苑姐儿,为兄带你出屋!” 喜娘见状,毫不犹豫的将盛苑交给她哥哥了。 好家伙,这几步走的,她腿肚子要抽筋儿哩! …… 常见的新娘子出屋,是兄弟背着、盖头挡着、人羞涩着; 盛苑般的新娘出屋,是哥哥扶着、笑容露着、大步迈着。 顿时,原本闹哄哄的小院儿鸦雀无声。 到底还是喜娘给力,气氛刚安静下去,她就吆喝起来:“宾客们让新娘子的美貌惊呆了!果然是【倾城玉颜真国色,鸾凤呈祥满园春】!” 她那热闹的声线一出,刚刚好像被按到暂停键的现场,顿时又喧嚣热闹起来。 “苑姐儿!”安屿刚刚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不是因为盛苑的特立独行,而是让她姣好的容颜给震撼了,他没想到苑姐儿又好看了许多。 “过来,咱俩一块儿给爹娘行礼去!”盛苑见到安屿,亦是眼眸一亮。 她可好久都不曾见屿哥儿穿一身儿红咯! “嗯!”安屿瞧着盛苑戴着他送来的金项圈儿和金锁,乐滋滋的点点头,跑过去一把挤开刚要说话的大舅哥盛昕。 盛昕:“……”人家都是新人进洞房,媒人甩过墙;到他这儿成了,新人相见忙,舅哥扔一旁。 喜娘更是没想到,这对儿新人见面儿,竟然手拉手就要一蹦一跳跑走,登时头大的快步追赶,边走边喊:“【新人牵着彼此手,恩爱到老准长久!新人笑语言不停,生活惬意事业升!……新人闻声不见影,芝兰玉树满阶庭!!!】” 她气喘吁吁的追赶着越走越快的俩人,之能临时改变原有口彩,说到最后,她都不记得自己在说啥,只管把祝福话按着韵律排。 此时忙得忘却紧张的喜娘不晓得,她这出色的职业素养看在了一众宾客眼里,毕竟大家都有办喜事儿的需求,有这样一个临场发挥能力极强的喜娘,婚礼定能精益求精。 …… “爹娘,我们来给您们行礼来了!” 盛苑喜悦的话声自院外传来,顿时把端坐在正位的郑氏和盛向浔唬了一跳! 两口子此刻正因小女儿的出嫁而执手垂泪。 却不想,前一刻还互相安慰的俩人,下一刻就忘记了伤感。 “苑姐儿!”郑氏从没见过哪个新娘子能亲自拽着新郎走向自己爹娘的! 这丫头,连自己婚礼都不消停么?! “娘亲,我这可是【双脚凌空踩竹跷,足不落地喜气绕】!”盛苑瞧见她娘用余光寻摸掸子了,登时连忙争辩,“我趴在哥哥背上,那是通过哥哥接触地面;我踩在竹跷上,则是通过竹跷接触地面儿,两者区别只是中介不同!” “对,没有错,我就是和竹跷等同的中介。”一路跟过来的盛昕,闻声笑着补充。 “夫人!”盛向浔见妻子此刻笑得咬牙启齿,生怕她冲动起来现场打孩子,赶忙攥着她的手腕,小声提醒说,“今儿是苑姐儿大婚,言语定要喜庆!” “喜庆、喜庆!”郑氏小声提醒自己一番,缓缓松开刚在袖子里攥紧的拳头,笑呵呵朝随着进来的一种宾客颔首,“先皇、当今均鼓励女郎入仕,主张女郎自强……故而小女率先改革大婚形式,以做世人榜样。” 忍着差点儿编不下去的尴尬,郑氏看向目露钦佩的喜娘。 她以为对方是信了她的言辞,却不知喜娘是敬佩她临场现编的本事。 “【新人携手行拜礼,嫁女进婿两相宜】!祝贺侯爷夫人多了半子,添丁进口枝繁叶茂!”喜娘好像受到激励,当即再接再厉,应景高喝。 见喜娘顺势而为,郑氏松了口气:这场婚礼可算能顺利进行了。 第九百九十章:启程 若按寻常大婚程序,盛苑现在就该哭哭啼啼的拜别堂上双亲,由喜娘扶着出了远门,迈上喜轿。 奈何盛苑没打算按旧例来,若不是盛家这里需要招呼的亲朋极多,她还要带着爹娘到永兴侯府受礼去呢。 “二拜高堂”这程序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她爹娘啊! 当然,盛苑这家伙自小就不怕事,更不怕费事。 所以,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她干脆在自家这儿先把高堂拜了。 喜娘虽说从没见过这样安排,可看在丰厚的赏钱份儿上,自是怎么要求怎么安排,主打一个尊重客户要求。 “新人拜高堂喽!”喜娘吆喝声起,小遥忙带着侍女将早就准备好的蒲团放下。 盛苑和安屿二话不说,动作格外默契地完成跪拜。 他们举止寻常,可看到宾客眼中确是大为惊奇。 女婿跪拜泰山泰水不算罕见,可把这个举动程序化,却着实不一般。 不说亲戚朋友怎样小声喁喁讨论,正堂上,盛向浔和郑氏看着小女儿的脸儿,不舍之情再次漫涌而上。 按规矩,做爹娘的嫁闺女,临出门子前都要连声嘱咐“嫁到人家,需要孝顺公婆、侍候丈夫、爱护小姑小叔,做个贤惠人儿。” 哪怕不赞同自家闺女去婆家当老妈子,这会儿也得这样说,因为这就是程序里设定好的台词儿,古往今来大家都这么说的。 只是规矩归规矩,规矩遇上永兴侯家这几位,好像也不好用。 这不,盛向浔话到嘴边儿,怎么都说不出这等委屈自家孩子的话来。 虽说安城侯府只有安屿自己,苑姐儿头上没有公婆也没有小姑小叔,可让他嘱咐自家闺女“好好侍候丈夫”……他想了半晌,只想问一句“脸呢”?! 让堂堂三品侍郎侍候丈夫?!这谁能说的出来?就是客气也不成啊! “好孩子,这吉时快到了,你们休要不舍,既然成家了,就是大人了,以后要好好儿过日子。”郑氏等了等,见自家丈夫红着眼睛不说话,就晓得这家伙大概在脑补了,登时把话接了过来,没让气氛冷场。 郑氏说着说着,脑海里却忽然冒出小女儿尚在襁褓的样子,接着,小丫头从小到大、乖巧可爱时的模样逐一飘过,最后定格在此刻,顿时,她眼眶也红了。 “屿哥儿,若是苑姐儿欺负你……”郑氏哽咽着,想嘱咐屿哥儿要让着自家闺女些,可这话到嘴边儿,却发现这俩孩子站在一起,一个气势张扬,一个乖巧憨笑……嗯,气势张扬的是她闺女。 且不说自家闺女和屿哥儿是周瑜打黄盖,单说武力值……她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屿哥儿能欺负人,毕竟事实证明,屿哥儿打不过。 “那你就回来告诉咱们,我们这个当爹娘的给你做主。”郑氏说完,又谆谆嘱咐小闺女,“可不许欺负屿哥儿!” “没欺负!没欺负!苑姐儿才不会欺负我哩!”不等盛苑应声,安屿先帮忙澄清说,“我俩可好哩!” 郑氏和盛向浔见他这样言说,真不晓得是该欣慰屿哥儿对苑姐儿的感情,还是哭笑不得:“……俩人好就好。” “侯爷,夫人,大婚的吉时已到,是该出门子的时候了。”喜娘话声刚落,鞭炮就噼里啪啦响了起来,这是吉时到上花轿的提示。 “那行,那……就走吧。”郑氏点点头,才说话,泪珠儿又泛了出来。 “侍郎,此刻……该您哭嫁了,您可得哭两声儿啊!”喜娘见盛苑跟没事儿人似的扭头就要往外走,当即顾不上礼节,连忙按着盛苑胳膊,轻声提示,“若让外面儿见着,清楚地自是知晓您不拘小节,可不清楚的,怕是要说您恨嫁了。” “我只是嫁人又不是骨肉分离,没事儿我还要常回来的!”盛苑想哭着演一演的,奈何她是真哭不出来。 之能抻着脖子跟她娘说:“您和我爹也别哭了,明儿我们就住回来。” 用帕子按压眼角的郑氏,和用袖子擦眼的盛向浔,默契一致地停下了动作。 忽然间,好像感伤都消散了呢! “其实也不用这么迅速。”郑氏走过来,好像不舍地搂住了小闺女,“明儿后儿又要进宫又要去安国公府,太忙了。” 盛苑没有防备,习惯性的将头放在她娘肩膀上,刚要顺势撒娇,就听她娘小声说:“乖孩子,哭一声,啊!” 盛苑忽感不妙,刚想张嘴说话,胳膊上的肉肉就遭到偷袭。 朋友们,这捏起来拧的痛楚,谁懂啊?! “嗷~~”盛苑条件反射地叫出声。 可呼声才出,就让郑氏捂住嘴了。 “不哭不哭,过几天回门儿,咱们就能见了。”郑氏真事儿似地抱着闺女轻轻拍打安府,“乖,快去上花车吧。” “……”盛苑吸吸鼻子,眨着无辜的眼睛,瞅着自家娘亲演技爆发,简直不可置信。 在旁看个一清二楚的喜娘,都震惊得要麻木了:所以、原来、其实……在这座人才辈出的永兴侯府里,永兴侯夫人才是真狠人! 有了这个认知,喜娘动力大增,干劲儿十足的吆喝着鞭炮、喜乐走起! 还真别说,盛苑抽抽噎噎的样子,真有新嫁娘的意思。 “不哭不哭,很快就好了。” 安屿牵着盛苑的手,心疼的小声安抚。 他和盛苑一起长大,很是清楚盛苑瞧着娇气,实际上她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受伤不怕受罪,只是害怕忽然让大人拧捶。 不是因为疼,只是单纯委屈。 幸好盛苑的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需要让人劝,自己就好了。 …… 噼里啪啦连响不停的鞭炮,喜气洋洋的鼓乐之声、周围看客祝福之语,不约而同的促使气氛达到顶峰。 “晟哥儿,你们怎么刚没进去?”府门外,花车旁,卢晟、欧阳翎、薛紫宜等人围站着,盛苑看着这些至交好友、同窗同僚,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没见到他们。 她这般说完,就见几人面露无奈的彼此对觑。 “其实,我们几个才从府里出来。”欧阳翎无语的翻翻眼,朝着卢晟耸耸肩,撇嘴,“主要是某两人一对上眼,就瞧不着别人了。” 他这话声才落,盛苑和安屿就见卢晟几人很是赞成的点头应和,那动作不说一模一样吧,也是原版复制。 “啊,这,那个……吉时已到,苑姐儿,咱们上花车吧!”最好的应变是顺势而为,安屿干脆当他们不存在,扶着盛苑就跳上了换好马匹的花车。 第九百九十一章:热闹 “【满城炮仗响,状元作嫁娘!喜糖喜钱筐筐掷,好言好语盈街巷!】” 一群总角小童,三五成队的嬉笑着跑作一团,不是追在喜队两侧手舞足蹈的唱着歌谣,就是缀在喜队后方捡拾喜糖喜钱,一条街巷尚未跑完,他们腰上挂着的小竹篮篮底就铺满夹杂着炮竹红纸的铜钱和糖块儿,远远瞧着倒是喜庆好看。 “祝盛六元和小侯爷永结同心,鸳盟永续!” “祝盛侍郎和小侯爷佳偶久好,百岁长伴!” “祝盛状元和小侯爷日日欢愉胜今日,朝朝美满胜今朝!” “……” 连绵不断的鞭炮声,悠扬欢快的喜乐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恭贺声,各自独立又彼此交织,所过之地喜庆的气氛徘徊不散。 “哇,快瞧,新娘子好漂亮啊!” “这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好威风啊!” “看那两只站在花车上的鹰隼!它们胸前也带着大红花呢!它们也拜堂吗?” 和忙着追捡喜钱的大人不同,小孩子更好奇花车和花车上的新郎新娘。 “这也忒高调了!她盛文臻身为朝廷命官,办个婚礼就这般豪奢,简直毫无顾忌!” 泱泱人群里,一个身着单色常服蓄须男子,面带不满的看着喜钱一筐一筐不断地泼洒而出,每掷一次,人群里就排山倒海地想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么多的百姓群拥追逐,她就不怕出现踩踏吗?!”男子越看脸色越黑,尤其看到有小孩子不时追逐而过时,更是忍无可忍。 旁边好友见他竟像是要冲过去拦路怒斥,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文仁兄!文仁兄,冷静啊!”好友拽着男子,一头大汗的低声安抚,“从古至今哪有在人家大婚时挡路指责的?若真这样做了,咱们有理也成了没理了! 况那盛文臻岂是好相与的?其人向来锱铢必较!您就是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当为侄儿侄女儿们着想!您可知,若是您今儿拦她一次好事儿,只怕以后您家三代以内的喜事儿都要叫她搅合了!” 好友不敢说涂文仁若选今儿这日子闹事,恐怕以后都不用考虑儿女子孙的婚事了,他那一家子还能不能好好儿在京城都不一定;以他对涂文仁的了解,若真这样说了,大概就要激起对方的犟劲儿了,故而之能选轻的说。 “文仁兄虽在六科任职,可某听说汝即要调往都察院,届时再与之计较也是职责所在,凭谁也不能说不对了去。” 好友快语连珠,努力说服涂文仁不要置一时之气:“当前还是要派人提醒巡城司的人,加大力度巡视街巷,莫要真的出现踩踏才是。” “巡城司岂是需要吾等提醒的?喏!这不都帮着她盛文臻清理街巷了吗?要我说,现在顺天府都是帮她造势的犬牙了!” 涂文仁这声抱怨,听得好友双腿战战,很是后悔应了对方邀约去听琴。 …… 花车上的盛苑,自是不晓得自己差点儿让人拦路怒斥,她坐在比步行还慢三分的花车上,看着两旁欢呼雀跃的人群,不禁皱了皱眉,跟安屿小声说:“这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大人小孩儿挤在一块儿,若是真有个跌倒的可怎么是好?” “这是爹的主意!我只是当时没劝!”安屿赶忙摆手表示清白。 盛苑:“……呵呵。” 她坚信,此言问的若是她老爹,只怕老爹也是这样推卸责任。 安屿见盛苑嘟起嘴,生怕她不高兴,忙小声说:“放心吧,爹和我都派人安插在人群里护着呢,每十几个人里就有一两个咱的人。而且,咱们还特意让喜队走得慢,就是为了照顾大家。” “每十几个人就有一两个咱的人?!那需要多少啊!咱们两府有这许多属下可用?” “皇上那边儿也接济了,他那是大头儿。” 盛苑闻言,倒是松了口气。 见她不紧张了,安屿还特意指了指人潮附近的几个位置:“巡城兵马司和顺天府都有派人巡视,你瞧,若是有人推搡起哄,自有人治他们。” 说话间,又是一轮儿掷喜糖喜钱,人声鼎沸之间,几块儿喜糖掉在他俩中间。 “可真吉利啊!”安屿看着手心儿里的喜糖,眉眼皆笑不说,还显摆给盛苑瞧,“果然,咱俩天作之合啊!” 盛苑认可的点点头,从手边儿捡起一颗,打开放到嘴里,一吃就是惊喜:“桃子味儿的!你那颗呢?” 安屿也剥开尝尝,顿时,眼眸闪着星光:“唔,石榴味儿的!” “也不知有多少口味。”盛苑抻着脖子左右寻摸。 安屿咂咂嘴,敲了敲跟在车旁的成栋:“帮我们抓一把喜糖来啊。” 成栋顿了顿,说声是,很快攥着一大捧过了来。 “呐,我这里有酸梅软糖,你要不要尝尝。”盛苑从袖子里拿出绣袋递过去。 安屿接着后,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袋:“这里都是现做的烤肉粒,你吃。” “嗯,我这还有肉干、乳酪,你也吃。” 这俩人坐在慢悠悠的花车上,你一颗糖果、我一口肉脯,悄悄吃得不亦乐乎。 到底是受过礼仪训练的,这俩人动作极小,吃东西时也用袖子帕子挡着,故而不是近旁的人,还真没谁能看出来。 只是苦了跟车的喜娘了,一路上几度欲言又止,直到小遥看着不忍,悄悄过去提醒两句。 …… “新人还没过来?”安城侯府内,安国公的女眷们在后院翘首等待。 “听说还在绕街转呢,只怕还要等等。” 妇人们说话间,就见有丫鬟快步凑到闭目小憩的老祖宗跟前儿耳语,紧接着,就见这位老祖宗猛然间睁开了眼,低声怒斥:“糊涂!” 登时,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好像刚刚嗑得欢的瓜子都不香了。 “老国公莫怎能这样安排?不在安国公府办喜事也就算了,怎么老婆子都不配在这儿接受新人礼了?” 老安国公夫人不满的哼了哼:“这许久不至府上,莫不是有意让咱打道回府?!” 第九百九十二章:婚礼继续进行 喜队才于安城侯府所在的朱雀街露头,花车尚不见踪影,安城侯府安排好的鞭炮就已经点燃了。 震耳欲聋的炮仗声连成片,大红色的鞭炮屑漫天飞,饶是附近府邸后院儿的女眷,也能听到动静。 “【新人进门过竹桥,清贵平安暮朝朝】!”花车在大门口前停下,喜娘笑着唱声,引导盛苑安屿进行接下来的活动。 其实,按照京都普遍流行的程序,在新郎完成射箭和踢轿门后,新娘子需要跨过火盆才能进府门的。 虽说现在京都大户人家的婚礼都是这样办的,可大多数人家都不会考据这样做的原由,不管是装傻、还是真傻,或者出于体面人的体面,反正没谁会大喇喇说这是对进门妇人的打压和蔑视。 当然,盛苑这个杠精大概是个个例。 定婚礼流程时,她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跨火盆这个程序取消,用她的话说:“新娘子婚礼前一两年就鲜少出门了,出嫁前数月更是闭不出户,哪里需要跨火盆?不过是刻意把新娘子出嫁前和出嫁后的日子做了割裂! 哼,这旁人我暂时管他不了!反正姑奶奶我是不答应的!本姑奶奶福气大着呢!谁娶谁占大便宜!对不,屿哥儿?! 规矩?!旧例?!笑话!要是按着规矩旧例,还能有女郎科举,盛苑做官啊?!” 她这边儿振振有词,安屿那边儿则连连点头,对于盛苑的要求根本是无有不应,到最后,喜娘那里接到的程序,就换成了新郎新娘俩人携手走过临时搭起的竹桥。 竹子么,属于岁寒三友和花中四君子的交集,自来代表着顽强不屈的生命力和虚若怀谷的高风亮节,是称赞文人的极佳比喻,放在盛苑这个朝廷官员的婚礼上,自然格外合适。 用竹桥取代火盆后,都不用盛苑多说,安屿自己就把射箭环节取消了。 他早就想好不要这项了,以他对苑姐儿的了解,他若敢让箭矢从她跟前儿飞过,她就能做出当场蒙眼连射亲夫! 为免惊吓宾客,他还是不要挑战为好。 …… 盛苑和安屿在花车停下前,就把糖纸和吃空了的纸袋塞到竹筐,俩人不约而同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糖渣,对视一眼,一起无声地嘿嘿而笑。 这过了竹桥,就是大红织毯铺成的通往正院的大道。 “这是波斯出的毯子吧?”盛苑瞧着眼熟,之前会同馆和市舶司刚过手了一大批外国贡品,其中有一样就是这种颜色鲜亮、样式奢华的织毯。 “对啊,不过不是外国进献的贡品。”安屿笑弯着眼,说,“咱家的船队回来时特意绕道波斯,专门儿买来用的。” “哦。”盛苑点点头,对于这种于宾客看来极为奢侈的举动丝毫不以为意。 “我听说安国公府那边儿都过来了?”盛苑进了安城侯府才想起小遥刚刚小声说的事儿,扯了扯俩人牵着的大红绸,“那位老太太该不会搞事儿吧?” 对于安国公府的老夫人,盛苑见的次数很少,所以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位老太太曾把她爹吓晕了。 “放心,我早就给他们另开宴席了,咱府上今儿就是咱俩的好友同窗和同僚。” 安屿清楚盛苑是个喜欢追求平等待遇的女郎,若是在她眼前演绎一出“放眼皆是你家人”,恐怕会让她极不痛快,这盛苑要是不痛快了,他估计自己怕是也要被不痛快了。 “你之前都没跟我说?!”盛苑闻言果然眼眸亮了起来。 看她亮若灿星的双眸,安屿傻乐呵着摸摸自己脑袋:“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这惊喜可真好!”盛苑笑着拍拍手,鼓励安屿以后要再接再厉。 安屿登时感觉自己好像又吃了满肚子的糖果,不由自主地就想偷笑。 …… 拜堂环节也是精简过的,鉴于在永兴侯府时已经完成了拜高堂,而去祠堂拜见安屿父母的牌位又安排在了次日,故而他俩在喜堂之上,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之下,先拜天地,后拜君恩,而后对拜。 “【宾客暂且移宴席,新人双双洞房去】!”好容易进行到最后环节,喜娘语速快了不少,听着较之前还喜庆。 “【双手同持喜秤,同心同德同行】!”没有大红盖头不要紧,标配喜秤照样能用。 这不,喜娘引导着盛苑和安屿一起拿着喜秤,将拔步床前的大红的龙凤帷幕挑起来。 “小姨!”盛苑挑开帷幕,入眼的就是熟悉的冲天辫。 “啊,这……【喜娃吃喜,喜上喜,儿女双全皆如意!】” 喜娘怎地都没想到,本该很利落的喜床竟然变成这般模样! 只见铺着鸳鸯双划水,比翼戏连理的亮面儿大红绸缎的喜床上,到处都是花生、莲子、桂圆的壳皮,两个圆乎乎白胖胖的小娃娃对坐着,一口一个吃得简直不亦乐乎! 悄悄摸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喜娘极快的将这个场面圆了过去。 大概是今儿受到的刺激有些大了,心情渐渐缓过来的她,竟然起了今儿之后就退出行当的想法儿。 “小姑姑。”耘哥儿见到盛苑,也学着罴娃的样子,咧着嘴朝她招招手。 盛苑朝他俩笑着点点头,又看向床边儿装木头人的宫人:“等会儿带走公主时,好好儿检查检查她的肚兜,莫要藏了吃食。” 守在拔步床里这俩宫人都是永祥宫出来的,皆是熟人,纷纷笑着庆贺盛苑大婚,而后双双说是。 其实,就是盛苑不提,她们也要哄着小公主把零食拿出来的,一则是怕她人小不懂饥饱,若是因着贪吃而积食就是她们的错过了;二则也是怕她偷吃时没个轻重,真要是呛着了,只怕是她们九族都不够赔的。 “小姨!”罴娃不知缘由,只晓得盛苑这个小姨又欺负她,不由气得睁圆眼睛,朝着空气张牙舞爪的哼哼不停。 她这气鼓鼓的、好像随手就要找人练练的样子,把一旁的耘哥儿吓得瑟瑟发抖。 呜呜呜……这个公主表妹怎么这样可怕?!耘哥儿他要回家!(本章完) 第九百九十三章:第二天 “小姨,怎么没人闹你洞房啊?!”罴娃坐在安屿脖子上,跟她小姨明目张胆的躲猫猫。 “你多大点儿人,还知晓闹洞房?”盛苑让小遥安排人手把耘哥儿连同做滚床孩儿的礼物一起送回永兴侯府,扭头就见屿哥儿扛着罴娃笑得一脸慈祥,登时打了个寒颤,胡编了个理由敷衍小孩子,“前面儿已经开宴了,大家都忙着吃吃喝喝哩,哪里还能闹腾?” 不想她糊弄小孩儿的话,罴娃听着深以为然:“是哦,有好吃的在眼前,谁还记得顽耍!” “……”盛苑瞅了瞅小丫头那肥嘟嘟的小下巴。 罴娃还不晓得自己遭到腹诽,揪着安屿的发髻,咯咯咯笑了一会儿,就是不肯下去:“既是婚宴,我怎么也算得嘉宾,自当去吃大餐,哪能这就让我回宫?” “给你打包成不成?”盛苑发现宫里真是养人精的地方,罴娃和耘哥儿差不多大,可耘哥儿就能好声糊弄过去,这罴娃就不好对付了。 “现做的好吃!”罴娃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家伙打定主意不回宫了,还好心好意的跟盛苑提议,“明儿您和小姨夫不是要进宫?那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哦?!出宫前,你母后父皇没有叮嘱你按时回宫?你确定不走了?”盛苑对急得满头大汗、悄悄朝她摆手的宫人视而不见,很认真的看着罴娃的眼睛。 一时间,小小的罴娃头一回感到了心虚,虽说她不懂何为心虚。 “自、自然,那是自然。”小孩儿也有自尊心,好面子的罴娃更是这样。 盛苑听了,朝快要哭出来的宫人点点头:“既这样,就让管家和小遥安排公主吃住,宫里面儿我自会派人去送信,你们好好照顾公主就是。” 宫人没想到,罴娃和盛苑这对姨甥,当真是一个敢提要求、一个就敢应下,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好像之后的板子已经落在双股之上。 “可……若是久去不归,只怕皇上和皇后娘娘要怪罪哩!” 宫人挣扎着试图自救。 却不想,盛苑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表示:“不要紧,我自会在信里说明缘由,到时候板子打在公主屁股上,与你们无关。” “!!!”刚还因为得逞而拍手欢笑的罴娃,愣住了。 她真没想到自家小姨竟能说出这样冷情的话! 听听!像样子嘛?! 这合着她贪玩不回宫有错,小姨这个纵容不劝的收留人就没错呗! 小家伙儿忿忿想到这儿,僵住了:这,好像……以她母后对小姨的宠溺,可能挨打的只有她罴娃哩! 越想越要流泪的小家伙儿,竟然还记着今儿是小姨的大好日子,可不能哭鼻子、不能掉小金豆。 见这小家伙儿含着眼泪,强忍着不掉的可怜样儿,盛苑忍着笑朝她招招手,示意她把小遥带进来的紫檀箱子打开。 “哇哦!都是玩具!”罴娃从安屿怀里跳下来,在盛苑的帮助下抬起箱子盖的瞬间,眼里那饱含的泪珠儿不见了踪迹。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看大船吗?这里都是按着出海商船的模样,按比例制作的,里面不但可以拆卸组装,还设计了机关,拧紧扳手,这船就能在水上游了。”盛苑指着众多玩具中最显眼的大船模型介绍。 于是,半刻钟之后,喜笑颜开的罴娃抱着喜爱的大船,在喜极而泣的宫人们的环绕下,带着几箱子玩具和礼物,大摇大摆、浩浩荡荡的回宫了。 嗯,就连盛苑才脱下不久的高跷,这孩子也让人给带走了。 …… 好容易送走了熊孩子,盛苑和揉着脖子的安屿也没歇着,按照他俩计划,敬酒之后,俩人就跑,有晟哥儿在前面儿顶着打掩护,旁人想闹他俩的洞房可不容易。 至于可怜的晟哥儿会不会让人灌醉……算了,还是不多想了,只要不想就没负罪感。 …… 热闹过后,整宿未熄灯的安城侯府渐渐安静下来,残羹冷炙早已收拾妥当,唯有随风摇曳的装饰和彩灯在摇摆的光影中,隐隐还有刚刚推杯换盏的余声。 一夜好眠,雄鸡高啼,天际泛出鱼肚白来,安城侯府的仆从们才开始了这一天的活动。 这正院婚房内,小遥指挥着丫鬟们,执团扇把燃了整夜的龙凤红烛扇灭,刚要出声呼唤,就听拔步床里传出一阵惊呼。 小遥吓了一跳,忙冲了过去掀开帷幕,结果却见到了让人啼笑皆非的一面。 只见盛苑和安屿穿着昨儿的喜服,迷迷糊糊的叠加着摔在了地上。 再看躺在地上这俩人,一个手里抱着酒壶、一个手里抱着画像册,瞧这样子,之前应是在通宵饮酒达旦说笑。 更重要的是,此刻这俩人的头发还系在一起,这会儿迷迷瞪瞪的想站起来,可不大容易。 “……”小遥无奈的跺跺脚,忙不迭指挥一众丫鬟上前,有的负责接过酒壶,有的负责拿起画像册,有的帮忙扶这对儿不着调的主子起来。 “不能拆!不能拆!”不等人碰触系在一起的头发,安屿先出声提醒,生怕丫鬟们把这个结发给弄散了。 “唔,小遥,拿把剪子来。”盛苑揉了揉迷瞪瞪的睡眼,打着哈欠吩咐小遥交织在一起的头发取下来保存。 “就按苑姐儿说的做!记着,要像保存老参那样好好爱惜!” 小遥闻声干脆亲自动手:“不是奴埋汰您们,人家都是取法之后结同心,您们却要换个次序……喏,小姐、侯爷莫动,注意别伤着。” “取下来的头发,哪里知我们的情谊?唯有把头发先编在一起,这样的同心结才饱含感情嘛!”安屿一边说着他的道理,一边盯着小遥动作,生怕她大意。 “是是是,都是您们的理儿呐!”小遥好笑着将头发放到同心结样式的紫檀圆盒里,端给他们俩瞧。 “很好,不错。”安屿满意的点点头,“要我说,这世间万物讲究的,就个是诚意。一板一眼照猫画虎,那叫应付;唯有真情实意的付之行动,才能结发同心……是不是,苑姐儿?” “是以,是以!”大概是酒劲儿尚存,盛苑也跟他一起摇头晃脑,好像在掉书袋。 “好吧,您们说的都对,不过奴要提醒您们,要是再不收拾,就要过了进宫的时间,到时候,只怕咱们皇后娘娘就要真情实感的数落您们哩!” “!!!”原本还迷迷瞪瞪的二人瞬间清醒。 一时间,寂静的安城侯府热闹起来,而这正院房内更是忙出了人山人海的既视感。(本章完) 第九百九十四章:忙碌 “梓童怎么起的这样早?”延平帝甫一睁眼,就见自家皇后梳洗得当,此刻正对着镜子检查细节。 “皇上莫不是忘记了?今儿苑姐儿和屿哥儿可是要进宫来的。” 盛蒽笑着回头:“午前还要赶到安国公府见亲戚哩!” “那他们也不会来的太早。”延平帝对这对儿天造地设的小纨绔很是了解,“你且看着好了,他们一准儿踩着时间线来。” “那也不会太晚,毕竟他们要先到思宫去给太皇太后、两位先皇、先安太皇贵妃见礼。” 提到这些先人,盛蒽不见多少感触,倒是延平帝想起过往,不由欷歔:“想来皇祖母、皇考和安母妃晓得他俩成婚,定然感到欣慰。” …… 思宫是大楚皇室在皇城里设的小祠堂,就位于皇城外苑的望江岛上,是一片规模不小的园林宫殿。 乘一叶扁舟登录岛上,映进眼帘的就是满目的花海绿波。 沿着石板小路,在茂林修竹隔断的各个区域游走前行,时不时能看到闲庭信步的白鹤、孔雀、梅花鹿,更有各色鸟雀常常从树冠中扑翅腾飞,令这片幽静之所平添勃勃生机。 至于安屿和盛苑今儿要去的思宫,就设在这等桃源之所的尽头。 “小侯爷,盛侍郎,请随奴来。”望江岛上的内宫掌事早就知晓盛苑和安屿今儿会前来,故而天不亮就安排好接待事宜。 孝和文太后和景和帝的画像在同一内殿;而承元帝画像所在和他们的殿堂毗邻,至于谢太后和安太皇贵妃的画像,则安排在了景和帝所在内殿的后堂。 因为距离离得近,哪怕盛苑和安屿在画像前唠唠叨叨地叙旧,也没滞留太久。 从思宫出来,一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盛苑和安屿,都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他俩原以为会在画像前撒娇痴笑地跟疼他们爱他们的长辈禀报喜事,却不想,语未成句泪却先流。 “【金樽玉盏喜事告,谁料画疏影渐消;最忆承欢肆意时,不尽怅然泪悄悄。】” …… 来到永祥宫,延平帝和妻子盛蒽早就等候多时。 延平帝朝盛蒽眨眨眼,小声说:“朕怎么说的来着?!” “……”盛蒽瞧着携手走来的小妹和安屿,竟无言以对。 “快快免礼吧!”延平帝笑呵呵的受了他俩的礼,让内侍把准备好的礼物赠给了他们,“以后好好做伴儿,不许争吵打闹,也不可一块儿淘气了。” 他这话说的,好像在叮嘱小朋友,盛蒽听得颇为好笑。 不过轮到她叮嘱时,却还是难免和丈夫同步:“这成了婚就是大人了,以后都不许胡闹了,知不知道?若是让人像以往那样告到我跟前儿,我可是不会偏袒你们咯!” “我和屿哥儿人缘儿可好了,除却同僚攻讦,谁闲的没事儿要诬告我呢?” 安屿不敢跟盛蒽顶嘴,可盛苑哪里会怕?她认为姐姐说得没理,自然要给自己分辨两句。 盛蒽也是拿她没辙惯了,无语的虚点了点她,直接叫宫人把准备好的礼物拿过来。 临出宫前,盛蒽到底还是忍不住叮嘱这个不省心的小妹:“老安国公夫人而今已是高寿之龄,虽说看着清醒,可言谈举止偶尔也难免糊涂片刻,倘若有不对之处,你自回府就是,断不可大闹国公府,若是气着她和老安国公,我和皇上可不偏袒你俩!” “那不能够!我能是那等不讲理的人?”盛苑拍着胸脯,表示她宰相肚里能撑船。 “……”她答应的这般利落,反倒让盛蒽拿不准了。 “就怕你太讲理了!”延平帝见惯了盛苑的能说会道,也见多了让她讲理讲到气晕的官员,“你最好还是不要临场发挥,去安国公府前想好各样对策,速速全了礼仪,对大家都好。” 要不是安屿父母的牌位都在安国公府后街的祠堂里,盛苑和安屿都未必乐意去安国公府。 因此,延平帝说的加快进程、速战速决还真符合盛苑和安屿的想法儿。 …… “夫人,屿哥儿和他媳妇儿前来见礼,你莫要多言多语,就当看在老朋友面儿上,也莫要与之为难。”老安国公已经须发皆白,原本高大的身形现在瞧着,也有些许佝偻之态。 倒是老安国公夫人,虽然容貌渐老,却毫无垂暮之样。 “哼,老妪我让自己的孙子、孙媳妇儿行个跪拜礼,总不过分吧?!满大楚的人家一一数过来,哪家儿孙成亲,第二天不去给长辈叩头递茶?更何况,老妪我也不白了他们,自是有厚礼赏赐。” 老安国公闻言,细细一想也觉着没大问题,毕竟昨儿他可是配合屿哥儿的安排,让国公府亲眷换了场所吃宴席的,想来,屿哥儿那小子也当投桃报李,给他老头子一个薄面才是。 “老国公,老太太,小侯爷夫妇进门儿了!”老两口儿说话间,跟前儿的嬷嬷满脸喜色的从外面撩帘儿进来禀告。 这老两口从后堂出来,就见这府里的大小主子都已齐聚坐好,就等盛苑和安屿来了。 “孙儿/孙媳给二位见礼了。”安屿和盛苑一进门,直接朝端坐在主位的二老行礼。 “好好好!”老安国公捋着白胡子,笑着点点头,看着丫鬟们将跪拜的蒲团摆好,两个孩子也没闹幺蛾子,顿时情绪极好,竟然还有心思闲聊玩笑,“欸?!你们手里怎么还拿着册子和笔墨?!莫不是边走边办公啊?!” “祖父您猜得可真准啊!”安屿和盛苑对视一眼,不由与之笑言,“您是晓得苑姐儿的官位,户部自从左侍郎奉旨出京,户部的主要工作事宜,就大多落在了苑姐儿头上。近来皇上有意和宗室勋贵追讨欠银,咱们府上借款数额不低,拢共一百六十余人,咱们府上欠款数额居于前九,自当积极还款。”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苑姐儿的意思?!”猛然被亲孙子追讨欠款的老安国公,不由面色发沉。(本章完) 第九百九十五章:演技很好 老安国公沉声质问的是安屿,可实际上眼睛却斜睨着盛苑。 盛苑想,她现在在老安国公的眼里,大概就是那等专门挑唆自家孙子的搅家精哩。 不过她原也没打算跟安国公府走动过紧,更不想和这一家子人处得热热乎乎,眼下趁着刚成婚,直接划出一条底线,总好过对方理直气壮的跟她端着长辈的谱儿指手画脚,没得多生冤枉气。 嗯,从某种意义上讲,其实那帮言官也没骂错,她的确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东西。 因着老安国公不满,老安国公夫人拍了桌子,原本热闹喧嚣的厅堂,当即安静下来,原本说笑的女眷们,一秒收起了笑容;刚刚还吵闹争执的总角小孩儿,此刻都老老实实窝在大人身旁,不敢出声。 今儿是盛苑和安屿婚后登门安国公府认亲的日子,故而安侯府的两房叔父也带着家眷应邀前来,本以为就是走个“改口→给红包”的过程,喜喜庆庆的热闹一场,却不想还没开局,气氛竟然变得这样尴尬。 顿时,安侯和弟弟安四爷对视一眼,分分从对方眼里看出无奈。 他们从前就听说过,屿哥儿这个媳妇儿,是朝堂上有名的大刺儿头,眼下来来,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儿,没有叫错的绰号。 哥儿俩有意出言改善一下气氛,可抬头一瞧,对面儿的二哥,也就是现任安国公,好像没事儿人似的摆弄着自己的扳指! 得!人家正主儿都不当回事儿,他们又何必皇帝不急太监急呢! 当即,兄弟二人就没了调和周旋的心思。 眼下说了这许多,其实于老安国公开口,不过刹那工夫。 不等安屿接着顶嘴,盛苑扬起了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小白牙,和气的说:“老国公说笑了,要是我跟屿哥儿的意思,那我俩指定把咱府上的欠银都免了!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损公肥私能让长辈们高兴那也是值得的。 只可惜朝廷和法度不让啊!我这个户部右侍郎,说起来就是给国库看大门儿的,过眼的财宝如流水,可实际上一个铜板都落不到我手上。” 她虽然常常一言不合直接扫射,不过多少还是演技在身,表示无辜起来,那真是能能把人气笑了。 这不,不仅是安侯府的人,就是安国公府的家眷们,听了盛苑这阴阳怪气的话儿,也有些想笑。 老安国公看着眼前这个赖皮女郎,感觉到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按住了想要发飙的老妻的手,冷笑着说:“苑姐儿,你虽有讨收之责,可今儿却不是清偿债务之日,更不是大家算老账的时候;在你和屿哥儿来认亲的大好日子,提及这些未免不合时宜。” “嘿嘿,您老说的对,可谁让我习惯成自然了呢!我爹爹就常说,我这人关于较真儿,知内情的人自然晓得我是尽职尽责;可不熟悉我的人,却要误会我是个官儿迷,没事儿就要提提自己的职务。” “苑姐儿,你也不要自责,别人不清楚,咱家长辈们还都是心里有数儿的!更何况,你原本就是三品的侍郎,想着本职工作那叫谨守本分,谁还能好意思和你计较?”屿哥儿情感真挚地拉着盛苑的手,温声安抚。 盛苑也是一脸动容的回握着他的手:“屿哥儿,你可真是个好人儿。” 而后,无视了让他俩酸倒了牙的满堂亲眷,眼泪汪汪的看着老安国公:“老国公,您可莫要怪我礼节疏忽啊!” 老安国公让他俩这一唱一和给闹的额头青筋直跳,刚想开口,就让他的好大孙给抢了话。 不过安屿瞧的,却是已经准备爆发的老安国公夫人:“苑姐儿,你这缺点就是太谦虚了,还有谁比你更遵守礼节的?想当初孝和文太后和先帝给了你免行大礼的特权,可你见着谁不是规规矩矩的见礼问好?要我说,你才是最最知礼的那个哩!” “……”老安国公夫人已经很久没回忆孝和文太后在时的遭遇了,此刻被这个孙子提醒,登时,原本像河豚一样圆鼓的愤怒情绪,全都泄了气,一张保养得当的脸青了又紫、紫了又青,端得精彩。 老安国公亦是感到气馁,没好气的瞪了自我感动的俩人一眼,低声喊来丫鬟把蒲团撤了。 果然,没有了蒲团,之后的敬茶和见礼收红包过程都进行的格外顺利正常。 因着盛苑是有官身的,故而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说话,也就不分男女内外,当叔叔的安国公和安侯、安四爷爷上赶着和她言语。 旁人许是还不觉得什么,主位上的老安国公府人却看得格外忿忿。 尤其是见到儿子安国公和儿媳原氏毫无芥蒂的跟盛苑说笑,她更是打丹田往外冒怒火。 这俩不争气的玩意儿!难不成他们忘记自己儿子让盛苑给送到西南种地去了嘛?! “苑姐儿啊。”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的老安国公夫人,到底开了口。 “啊?!”盛苑从闲聊中抬起头,眨眨眼,不解的看过去,“老太太,您喊我?” “倒也没别的,今儿本是咱们一大家子骨肉至亲聚聚,自然也就没了拘束,只是以后到了外面,可不兴直接叫自家爷们儿的名字。” 老安国公夫人说完这话,还特意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毕竟能强忍着不满,和声细语的敲打,已是功力不凡。 可谁承想,盛苑却不领情,她眨着眼睛想了想,满脸不解的问回去:“可是这起名字不就是让人喊的嘛?我不叫屿哥儿叫啥?难不成他还有旁的代号儿?!” 这般说着,她又摆出谦虚的表情,请教:“老太太莫怪啊,只是我自小在宫里就‘屿哥儿来屿哥儿去’的喊,这长辈们从不曾纠正一二,故而有些无知了,还请您手把手的教我。” “……”老安国公夫人抚着胸口,虚指着一脸认真的盛苑,想要怒斥,可这话到嘴边儿却又回了去。 “苑姐儿叫我屿哥儿也没错啊!”偏偏安屿这时又开口,“姑姑以前还笑言让我俩‘苑姐儿、屿哥儿’的叫到白头哩!当时姑父也拍手叫好,怎地今儿就不能叫了?” 说到这儿,他眼眶忽地就红了,哽咽着说:“若是姑姑姑父尚在多好,我们也能问问怹们到底该怎么做?!” 老安国公眼见孙子眨眼就要哭,差点儿气了个仰倒,这俩人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都是不知羞的主儿! 虽说怒气上涌,可偏偏这俩人拉大旗作虎皮,有先皇、先太皇太后和先皇贵妃背书,谁还能强扭过去?只能忍气吞声了。 “我看时候差不多了,你们先去安侯府拜见一下老侯夫人,然后回来吃宴。”老安国公按着额头,把这两个看着就让人糟心的主儿轰去了安侯府,去见另一个妻子贺氏。 虽说等会儿还要见面,可现在先让他缓缓也是好的! 第九百九十六章:教训 “苑姐儿,你是不是不折腾几下儿,就不得劲儿?!” “是不是只一天不气人,你就觉得食不知味?!” “是不是不让人家把状告到我这儿,就感到不波澜不壮阔?” “是不是生怕言官弹劾的少了,让你找不到机会打人?” “啊?!问你话呢!怎么不言声了?你不最会说么?你说啊!” 永祥宫里,盛苑和安屿面对盛蒽的数落,鹌鹑似地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老安国公不讲武德!竟然告状告到了宫里!简直不像样! 虽说不满,可是面对自家老姐的狂轰乱炸,她只能老实憋着,谁让姐姐真生气了呢! 暴怒中的姐姐,可是惹不得的,她还是老实缩着吧! 只是她虽识时务了,可盛蒽却不打算饶过她:“我就问你,老安国公和老安国公夫人他们就算再有不是,可他们是不是屿哥儿的祖父母? 他们已是重孙承欢膝下的耄耋老人,也到了让人尊称一声老祖宗的岁数儿,你们做孙辈的,给他们磕个头,有什么大不了?! 值当你拿公务作筏子,摆着官谱儿发着官威的,在认亲的大好日子里吓唬人?!” “这尚且没磕头,那老太太就怪我‘屿哥儿屿哥儿’的喊,恨不能给我立规矩,若是这一个头磕下去,只怕当天就要让我站在桌边儿伺候她吃用呢!” 盛苑没忍住,噘起嘴,哼哼着:“那就不是个讲理的人儿,惯会作威作福,当初她为触犯法度的孙子和侄孙,就能闯安城侯府威胁屿哥儿和我,若不是姨奶奶护着,她还不定怎么到处败坏我们的名声呢!现在没了掣肘,她更要抖着老祖宗和超品诰命的威风整治人哩,我能给她这机会?” “还犟嘴!”盛蒽说是这样说,不过吼过一通之后,她瞧这个不争气的丫头,好像也没那么忿怒了,没好气儿的看着她,反问,“惯是装可怜,好像没人给你撑腰似地?我这永祥宫你来的少了?” “哼,哪次来都是挨骂!”盛苑鼓了鼓双颊,“你要是给我撑腰,今儿还能向理不向亲?”姨奶奶就不会这样。 最后那句她没说出来,今儿已是借着姨奶奶的余威狐假虎威了一把,若是反复提及,难免不够严肃,而且想得多了,她怕是更难过了。 可她虽没明说,盛蒽却猜出了大概。 毕竟她大了这丫头六岁,盛苑是从她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说句知妹莫若姐也不为过,她能不了解她? “你也晓得自己没理啊?!”气笑了的盛蒽,无语的摇了摇头。 她就知道,这丫头她明白着呢!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啊你!”要不是这丫头躲得远,盛蒽势必要使劲儿戳戳这丫头的脑袋,怎么想的呢! “我这是了两害相权取其轻!”盛苑看了看憋着泪珠、时刻准备泪洒永祥宫的安屿,本想跟着挤些泪珠儿含含着,跟她姐姐卖个可怜,谁承想,她跟那儿憋了好半晌,竟都没憋出来,只好放弃这个有利选择。 “哟!咱们盛侍郎还是有深思熟虑过的?”盛蒽阴阳怪气儿地冷哼说,“成,我给你个自辩机会,也省得你嚷嚷着我不教而诛。你说吧,你之前满脑子都想啥呢?!” “我想得不多,就是基于自知之明,理智选择未雨绸缪!” 盛苑惯会蹬鼻子上脸,眼见她姐姐的怒气消散得差不多了,登时扬着脖子,一副“你刚冤枉我了,你知道吗?你最好哄哄我!”的表情,大声说: “要是我这次顺从了她,给她可以对我指手画脚的错觉,那她指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掺合到我和屿哥儿中间来,定然是要想方设法炮制我的! 她虽为老不尊,可是,谁让她是正经儿八百的长辈,若是我因着世俗规矩妥协一次,那肯定就有两次三次,正所谓,一步退、步步退,那我心里的怨气能少了? 饶是我宰相肚里成撑船,可我又不是受气包子投生的,即使能忍一次两次、一时两时,却不可能次次妥协退让,受气一辈子吧?总有怒气攒到一起的爆发的时候。 那时,我能做出啥事儿,我自己都未必晓得!到时候岂不是较现在情况更严重?那时姐姐你是包庇我呢,还是包庇我呢,还是包庇我呢?!” 连听了三遍“包庇”,盛蒽气笑了:“这合着你还吃准我要护着你呢?!” “多稀奇呢!你是我姐姐,嫡嫡亲的姐姐!你不护着我,还能护着谁?”盛苑理直气壮的嘴脸,把盛蒽看得气也不是了也不是。 偏偏这强词夺理的丫头后面还补充一句:“我这也是为你和皇上着想,也免得你们为难不是!” “……”盛蒽这次真笑出声了,她捏着拳头笑的,“这合着,我们还得谢谢你为我们着想了,是不是?” “感谢就不用了,但是姐姐得理解我!”盛苑使劲儿点了点头,那无耻的模样,让盛蒽想抚额。 她爹娘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惯是让人生气! “姐姐~~”盛蒽刚琢磨着怎么跟自家爹娘说,让他们好好管管这丫头,就感觉胳膊微沉,扭头一瞧,就见苑姐儿这丫头把脸贴在了她肩膀上,还撒起娇来了。 “姐姐,我可是你的宝贝妹妹啊!你怎好因旁人斥责我呢?” 盛蒽让她摇晃着,刚到嘴边儿的指责都忘了。 “你啊你!”盛蒽看着这丫头装痴卖乖,又气又爱的点了点她额头,“你这丫头啊!怎好总想着自己哩?!他们到底是屿哥儿的祖父母,就是看在屿哥儿面子上,也要让大家在颜面上都能过得去啊!” “阿姐,我不在乎的!只要苑姐儿别受委屈,就成!姑姑在时就说,国公府那边儿不用理会,只要我能过好小日子,就好!”安屿这般说完,情绪不由有几分低落。 “姑姑姑父在时,他们那般护我,国公府还常常作幺……若是苑姐儿乖乖听话,指不定还要怎样哩!” 盛蒽见他说得诚恳,清楚他是真情实意,故而之前的隐忧当即尽数散去,只是发出一声慨叹:“前人常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儿,而今看来啊,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本章完) 第九百九十七章:回门 盛苑原以为回门儿那天还要受审,却不想她娘亲只是瞥她一眼,即问起了琐事。 “安侯府的贺老夫人瞧着是个慈善人儿,至于内里怎样,谁晓得呢?这真真假假的,着实不是我这个人实诚人能看得清楚的,不过大抵是懂分寸的,与之言谈,不曾感觉腻烦。” “老安国公兼祧两府拢共三房儿孙,放眼望去都是脑袋,人太多,我不大能认全……不过我冷眼瞧着,两府孙辈交往略显客气了些。旁的家族人家,大把出了五服的亲戚往来密切;可他们这群一爷公孙的近亲,且在三服之内,就生疏至此,可见里面大有名堂。” “瞧您说的,他们安国公府和安侯府之间,关系究竟如何,与我有何干系?我能吃饱撑的去研究他们?只要不来烦我,我自远着他们。” 盛苑见她娘好像真的不打算收拾她,登时放松下来,小嘴儿巴巴的,乖乖回答她娘亲的提问。 说到最后,盛苑见自家的掸子还没出现,反而先不自在起来,眼珠儿一转,悄声告起状来:“娘亲,等您进宫时,要好好劝劝姐姐,不要老是为了旁人的刁状来数落自己妹妹。” “哪里还用我劝?我瞧你从皇宫出来时活蹦乱跳的,转天还跟屿哥儿出城打猎去了,可见你姐姐没舍得把你怎么着。”郑氏却不上当,见这丫头跟小时候一样,只要心虚就坐不大住,不由冷笑着说,“你要是打定主意不做循规蹈矩的小媳妇儿,就当坦然面对由此引发的后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贼心虚。” “我哪里虚了?”盛苑闻言当即挺直胸膛,表示自己理直气壮的很,随后,又一脸谄笑的抱着郑氏胳膊,摇晃,“我这不是怕您跟姐姐一样说我么!” “说你?”郑氏挑起眼尾,似笑非笑的睨着这闺女,“我可不是皇后,哪里敢教训咱们当朝三品侍郎?!” “……”盛苑挠了挠手,总感觉这话听着不像是夸奖。 很是小心的打量着自家娘亲的表情……嗯,好像看不出生不生气。 于是盛苑干脆主动出击,直接提问说:“娘亲,您是不是生气啦?” “……”郑氏就算有再多的闷气,看见小闺女跟自己撒娇卖痴,也都消散了。 悠悠一声低叹之后,郑氏无奈的点了点小女儿的额头,谆谆言说:“你生气倒是不至于……虽说对你的一些行为,为娘的不大赞成,只是你步入朝堂已久,眼界想法儿已不是我所能及,若是用那规矩旧例约束于你,只怕有失公允,也是徒惹笑话。 想来你在安国公府的所作所为,自有你的考量……我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能告戒你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他的,还要你自己拿捏考虑。” 想到自家闺女不大像是能隐忍图之的主儿,郑氏觉着小闺女那天的行为也不见得真就错了,万一老安国公夫人不懂尺度,把这丫头惹急眼了,那她指不定做出何等令人震惊的事儿呢! 盛苑不晓得她娘亲的考虑,见她娘亲真没打算收拾她,登时活泼起来,手舞足蹈的跟娘亲讲起昨儿个到城外打猎的趣事儿。 她刚说得热闹,忽而听得屋外一阵喧嚣吵闹,不待她们娘儿俩出去瞧瞧,一个冲天辫儿小孩儿就掀了帘子颠颠儿跑了进来,旋即又有数个叠声惊呼的宫女嬷嬷追了进来。 “公主,您怎么来了?!”罴娃的突然出现,吓了郑氏一跳,忙不迭站起来,看向小外孙女儿跟前儿伺候的宫人。 为首的嬷嬷闻言,刚要苦笑着说明缘由,就见罴娃涨红了小脸儿,捂着小屁屁,怒视着盛苑,用小奶声儿使劲儿咆哮:“都是小姨的错儿!” “嘿!这怎么还有我的事儿哩?我这几天可没跟你母后打小报告啊!”盛苑觉着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可不怕这小家伙儿指控。 “哼!”罴娃用小手儿抹抹发红的眼眶,扭头扑进郑氏怀里,一五一十的讲明缘由。 原来,昨儿她见母后气呼呼的叫人宣小姨进宫说话,就悄悄溜进内殿门后,打算亲眼瞧瞧小姨挨罚。 谁承想,母后才说了几句,还不曾打小姨板子,她小姨竟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的折腾起来,闹到最后,她母后不但没有责罚,反而还让人把外藩刚进贡来的好东西拿给小姨,让她欢欢喜喜的出宫了。 亲眼见到这一切的罴娃,先是难以置信,而后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样! 小家伙儿自认为学到了对付母后的办法,谁承想,这招根本毫无作用! 就好像刚刚,因着她气跑了教书的先生,母后打算用巴掌来教导她何为尊师重道,眼瞧着一顿巴掌跑不了,刚要认了的罴娃忽然想起前儿的场景。 面对自家母后的巴掌威胁,罴娃有样学样,骨气勇气就冲到了母后怀里,扭着那胖乎乎的小屁股,说着威胁的话:“打吧!打吧!您舍得就打吧,朝我脑袋瓜子上打,看打傻了谁心疼哩!” 她鼓着勇气喊完,果然,她母后的巴掌没下来! 罴娃顿时惊喜,然后……嗯,就没有了她以为的然后。 事实时,她母后从惊诧中清醒之后,就很善解人意的遂了她的要求。 倒是没打她的脑袋,而是把她提拉到腿上,一手按着一手打。 噼噼啪啪,好一顿巴掌响! 看样子,竟是连小姨应该得那份儿揍,一起安在了她的小屁屁上。 呜呼,简直可怜啊! “……”盛苑听罴娃哭诉听得目瞪口呆,听到最后,不由挑起大拇指,称赞,“你真勇啊!真真的自作自受哩!” 她都不敢理亏的时候朝姐姐手边儿凑,这小家伙儿咋敢哩?! 佩服!佩服! 瘪瘪嘴,刚想抗议小姨那句“自作自受”的罴娃,听到小姨连声佩服,顿时忘了前一刻的不满,转而得意的含着眼泪,显摆:“我父皇也说我很勇敢!” “……”盛苑看着小家伙儿得意的样子,沉默了。(本章完) 第一千零七章:内阁典籍北厅 典籍北厅内,岑闽舟看看古蕴程,而后刻意忽略周遭那时不时瞄向他的视线,继续研究着茶盅。 良久,首辅言远的一声低叹,瞬间盘活了整个内厅的气氛。 “下官原以为此番波澜源于女郎掐尖儿冒头,不想看到现在却是学子年少气盛之故,大家都是过来人,也是能理解的。”户部尚书安随云忽而展颜轻笑。 言远看了看他,片刻,嘴角弧度略微上翘地“唔”了一声,没有多说。 旁边儿刚荣升为吏部尚书的陈向竹却掀起了眼皮,不冷不热的说:“安大人向来包容,对于那等顽劣之徒尚能欣赏,可惜,本官从来都是眼里不容沙子的,这官学之设立本就是为朝廷抡才大典培养生源的,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才是他们应做的,似这等挑起风波、乘风而上、无向学之志者,当逐之。” “陈大人未免过于严苛了些。”安随云没接话,一旁的刑部尚书粱迩颇为不赞成的看向他,“都是十几岁的学生,可不容易激动!那刚生出的枝桠、还有蓬勃向上的青草,有哪个是向下低头的? 学生么,尚未出了茅庐,未曾受过苦楚,可不就是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若是这个岁数的学生,没有没有伸张正义的无畏,没有一往无前的冲动……呵呵,本官倒觉得,可怕了些。 虽说这些时日纷纷扰扰得略有些吵闹,不过学子们的本意还是好的,就算有的瞧着无知了些,着令其所在之官学好好教导就是,何必冷厉以对?!” “当逐之?这次的论战,把大楚官学过半学子都卷了进去!还都是成绩优秀者,怎么着?都赶走?下届科考让谁上?难不成要从一群平平之辈中遴选朝廷英才?让国之重事成为矬子里面拔将军的笑话?!”户部尚书安随云待粱迩说完,不满的冷哼,“陈大人,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成何体统’的模式解决的!” “你!你们!”陈向竹没想到自己只说了几句话,就遭到同僚的抨击,不由拳头砸在圈椅边沿上,“科举取才是国之重事,难道国家英才、朝廷未来栋梁就要从这群喜欢挑事儿的学子中挑选吗?哼,依本官之见,将那群跳得高的女郎排除出去,下届考试只怕清静很多。” 安随云见陈向竹搁这儿等着呢,不由嗤笑着问:“本官没想到,陈大人您端坐吏部主位,竟然操着礼部事务之心,着实令本官惭愧!” 陈向竹这会儿冷静下来,哪怕面对安随云的嘲讽也不生气,反而振振有词:“安大人当局者迷,有些事情看不大清楚也不为奇。据本官所知,女子科举这三届的进士,能在馆选坚持学习到授官的不过二三成?大多是考上名次,就回家嫁人、生儿育女去了? 哼,哼!至于留在官场的二三成人,也多是冲着翰林院等清贵职位去的,吏部优先委派职位给她们,她们还要挑三拣四,离京太远不可,地方苦寒不成,简直可笑之极!” 他嘲讽过后,抛出了态度:“要本官说,女子科举这事,也该收场了!” 他说完,看看态度各异的众人,目光在一直闷头喝茶的新任工部尚书陈择明,想到这人那两个才华出众的儿子,在科场之上屡次受挫,不由笑问:“陈大人,您说是不是啊?朝廷英才榜上,就应当腾出更多的空位给有才华的郎君才是。” “啊?啊!”陈择明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茶盅上调开,朝着陈向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陈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本官家里的幺女,刚好下届入场,所以想来想去,还是保留女子科举为好。” 陈向竹懵了懵:“……” 有瞬间,他恨不能跳起来,揪着陈择明领子问问,是不是他家里儿郎不争气,只能寄希望于女郎了! “呵呵。”陈向竹忍了忍,忍下来了,“本官没想到,陈大人从都察院出来之后,竟然还转了性子喽。” 陈择明好像面人儿似地,依旧笑容不减:“若是吾那孩儿有幸榜上有名,还盼着陈大人帮着周旋周旋,我们孩儿不挑,能上进就好。” “……”这次陈向竹是真无言以对了。 他就没见过哪个同僚当面给自家孩子要官做的。 有意嘲讽两句,可看着陈择明乐呵呵的样子,陈向竹顿时没有了兴致;可让他敷衍的应下,涌到嗓子眼儿的“好说好说”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到最后之能尴尬的笑了笑。 他安生下来,众人不由朝着依旧乐呵的陈择明投去感激的笑容。 没办法,遇上这么个喜欢跳的傻子,他们这些当同僚的也不容易。 上面儿的阁老让言官跳出来指摘,明着是剑指女子科举,实则是对应立储之事,为的只是和皇帝谈判,摆明筹码罢了。 谁也没想过真的要动摇先帝立下的政策,要不然,众臣子们也不能齐心协力至此。 更何况,虽说内阁对皇帝立太女仍不赞成,但是谁都清楚,没人会为了这事儿去真刀真枪的拼,别看众臣子嘴上说得坚决,真到了必须皇女继承的时候,大家也不会主动推翻,大不了等女皇立储时再立皇子就是了。 很多时候,越是内阁重臣,底线越是灵活机动,他们看着坚持原则,实则早早就划出了退路和备选。 也就是看不明白事儿的傻子蹦跶的高。 这时候真要取消女子科举,那等同于告诉皇帝,太女之事绝无转圜! 此等做法无异于挑战皇帝权威,饶是乐意维持君臣面子情延平帝,也不可能再温和了,哪怕他很要史书上的明君之名。 这般程度的君臣对抗,是大臣们不乐意见到的。 毕竟,能活着,还能手握大权,谁会想不开,主动朝皇帝的刀刃上冲?! 唔,也许还真有。 众人想到这儿,忍不住将视线朝着忿忿不平的陈向竹那儿飘。 这不就有一个?! 第一千零八章:议 盛苑的婚假尚未过半,或者说,才刚过了五分之一多那么一点点,她竟然又又又成为了京都舆论的中心。 怎么说呢……只能说,这人啊,具备了极高的人格魅力之后,就没办法低调。 “盛!苑!”郑氏看到小女儿那嘚瑟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力气不够,她都想直接抡起跟前儿的丈夫,拿他当掸子用! 叫他这个当爹的上梁不正,没做好表率,养出了这个下梁歪的丫头! 毫无所知的盛向浔蓦地打了个寒颤,顿时,就打消了提醒小闺女快跑的想法儿。 左右老妻都要出气,那与其拿他这个老头子出气,还不若让小闺女上。 一则,本来就是她惹出来的怒气,自己做事自己扛吧! 二则,这丫头肉多,老妻打起来手感不错,不吃亏。 再则,闺女正当年,身强力壮抗揍,打几下也没关系。 综上所述,盛向浔盛侯爷很是心安理得的让了位置。 拿着请战帖的盛苑,刚琢磨要不要理会那些想要跟她当面理论的学子,就听到了她娘亲的怒吼,登时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将手放到身后去了。 “你要么给我好好儿放假,要么就回去当值!”郑氏见到她孩子气的动作,气笑了,“省得你没事儿找事,一会儿招惹内卫,一会儿招惹那群官学子!” 盛苑闻言连道自己冤枉:“您可以问屿哥儿啊,我们本来是要去外州外县顽的,谁想到,桃归书院那些学子自己找了上来,这可不能能怨我呢!我将人交给内卫,也属正当流程,这群女郎因此要与我辩驳,实属无理取闹!” “是啊,这事儿苑姐儿可真委屈!”安屿站在盛苑斜后方,闻言连忙上前,帮着分说,“我听说朝上有人借机弹劾苑姐儿哩!明明流程处置劝都没有问题,可言官他们却出言参奏,这不能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暗中指使,就是冲着苑姐儿去的。” “……”安屿这话让郑氏冷静很多。 若不是小闺女刚刚撇清关系的反应太过熟练,她此刻大概已接受了安屿的说法。 “若是这样,你们两个小的,以后就更该言行慎重,不好落人口实。”郑氏生气,不仅仅是因为小闺女忒能惹事,主要是怕她过于放飞自我,朝廷内外树敌太多,不仅史册上捞不着好评价,更怕她受到围攻平增波折。 “因着皇储之事,皇室宗亲对咱家早已不满,京都这些勋贵,要么多是皇亲国戚,要么彼此联姻利益绑定,故而他们对咱家的意见也是不小,这时候,你若再把清流那边儿得罪了……我这个官场的外行,都为你发愁呢!” “俗话说得好,胳膊拗不过大腿,等他们认清现实之后,自然就改变态度了。”对于京都勋贵团体对她家有意见这事儿,盛苑不以为然。 别看他们门第高地位好,瞧着好像很有傲气,等尘埃落定时再瞧! 那些人到时候自然巴巴儿凑过来讨好了。 “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许讲了!要不然,你这丫头真要让史官写进佞臣录了!”郑氏饶是对小闺女滤镜很厚,也觉得这丫头的话听着很有反派风格。 “我就算不说,那群史官也未必说我好话!”盛苑还真不看重这些,“大不了以后我多找些人帮我写传,然后我自己再写厚厚一沓自传,再然后我找人印他个千八百份儿,放到不同地方保存,留给后人做个参考,届时,想来是非公道自有人说!” 她这一说,安屿登时受了启发,激动得给盛苑做补充:“苑姐儿,光是留着成书可不够用,咱们可以让匠人将这些印刻在石板铁板之上,然后送到各地书馆、藏宝楼里珍藏;当然,咱们还可以寻找手巧的匠人,将关于你的小传刻在瓶子里、瓦片上……说不得能流传百世呢!” “你们俩小东西跟这儿集思广益呢!”郑氏见他俩旁若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上头,她若再不言语,他们只怕就要开动喽。 “集思广益也没想出个好主意!”盛向浔撇撇嘴,无缝联接的大声嘀咕,“呆板!忒忒地呆板哩!你们俩懂不懂口口相传的真谛啊?!” “嗯?!”盛苑和安屿闻言,忍不住彼此对视。 盛向浔见不得这俩孩子没见识的样子,出主意:“你们不是喜欢看话本儿?那何不以你们自己的正面形象为原型,写写话本儿,然后再改写成戏本儿编排出来,说不得能流传千载哩?毕竟,喜欢戏说的人数要多过喜欢翻史书的不是?当然,你们要是喜欢,还可以用笔名给自己写野史,这样的话,就算后世人想懵了,他们也想不到,野史其实是自传!” “……”盛苑和安屿听着这馊主意,听呆了。 他们怎么没想到这样好的主意?!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郑氏看着盛苑安屿眼底迸发出崇拜的,又看着丈夫骄傲地扬着头,负手站立于旁,自豪地接受着这俩孩子的崇拜,顿时,不想说话了。 她能做的,就是直接动手,拎着丈夫的耳朵回院子去了。 没办法,她教育的再好,也不可能赶上他教坏孩子的速度。 还想跟自家老爹多多请教的盛苑和安屿面面相觑:“……” 算咯,还是自行探讨好了! 考虑到自家娘亲的战斗力和暴脾气,盛苑和安屿默契的无视了老爹的可怜样,很自然地讨论起给自传穿上多重马甲的可行性来。 …… “盛侍郎请留步!”盛苑刚出了侧门,就遇上在巷子上久候的女郎,视线从对方衣领上的徽章顿了顿。 “女郎是云栖书院的教习?” “盛侍郎好眼光。”女郎奉承了一句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请柬,递给了盛苑旁边儿的小遥,“最近是云栖书院的辩论月,恰逢京外学子纷纷来京,意图见识见识您的威仪,故而我们书院就想请您出场,无需一一辩论,只要发表一下看法就好。” “……”盛苑听了她的奉承,忍不住想发笑。 还威仪呢!不就是让她当学子们群起而攻之的靶子?! 她又不傻,岂能应了? 当然,毫不犹豫拒绝后的结果,盛苑也是始料未及。 这不前一天刚拒绝,第二天,永兴侯府的侧门就围满了从各地官学赴京而来的女郎。(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章:询问 盛苑必须承认,自己被眼前挤满的人群吓了一跳。 看着一双双含着不满的亮眸,盛苑脑袋顶上缓缓冒出一行问号儿。 她又不是渣男,这么气势汹汹组队寻她是咋个意思?! 盛苑让眼前的女郎们唬了一跳,而这些女郎见着盛苑,也惊了一下子。 大家过来寻盛苑,是想和她来场论辩的。 毕竟之前把桃归书院的女郎送到内卫府的是她,应和、提倡在读学子不可论政的也是她,大家过来跟她讲理没有问题! 不过考虑到盛苑在京都的名声和各样事迹,大家来寻盛苑之前,还是做好了各样准备的: 若是盛苑跟他们耍纨绔的威风,她们应该怎样反应; 若是盛苑跟她们摆出官谱儿,她们应该作何应对; 若是盛苑敷衍她们,她们又该怎样以对; …… 这么说吧,针对盛苑可能做出的反应,她们想了几十条,基本上涵盖各样可能。 可大家谁都没想到,见盛苑的第一眼,大家就惊呆了。 哟?!怎么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位名声多样的盛侍郎长得这样漂亮?! 不说倾国倾城,也是国色天香风华卓越,总之——怪好看得嘞! 顿时,众人聚集起来的不满消散了。 嗯,很多时候,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被人宽容。 当然,前提是,这好看的人没长着一张把人气恼的嘴。 “欸?!看诸位衣着打扮、气质举止,应当是在读学子,可现在却正是书院先生授课之时,诸位不在书院反而聚集在此,是何道理? 诸位来此,尔等先生老师可曾知晓?尔等可有先生老师出具的准许函? 眼瞅着就又到一届科举之时,诸位不思复习准备,可是智珠在握? 却不知诸位前段时间的旬考成绩怎样?排名多少?有没有引以为傲的文章诗篇可供人阅览呢? 欸?怎么不说话?莫不是都没有?都没有,你们还有兴致围看本官?本官脸上莫不是有考题,能让你们提前准备?!” 盛苑这人吧,多多少少和别人不太一样。 别人猛地看到这么多人围在自家门口儿,多少都会紧张,哪怕呵斥对方,也多是色厉内荏。 可她不一样,她看到这么多人,她兴奋!她摩拳擦掌!她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急眼了! 原本被她容颜迷惑的女郎们,听到这样一段训话,再迷糊的也都瞬间清醒: 嘿!美人儿好看,可惜,长了张嘴! 瞬时,大家算是晓得她盛文臻为何明明容貌超群、却从不为人所提喽! 再好看的人儿,摆出这么一副欠揍的表情,用同样欠揍的语调儿说着让大家捏紧拳头的话……都会让人忽略她的美貌,想要直接开仗! “盛侍郎,吾等前来是想和您讨个说法的!” “没有错!听闻侍郎极力支持‘在读学子不可议政’一条编进律法?吾等不服,想要寻您要个说法!” “吾等屡次相邀,您屡次不应,莫不自知理亏,才不敢应邀?” “听闻盛侍郎曾在各官报上和诸公争论,说起政事条条是道,更曾于未得功名之时踏足朝殿,侃侃而谈……盛侍郎您总不能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您曾写文章大力称赞知行合一,也不断写文章鼓励学子走出课堂放眼世间,可您让咱们学子看人间百态、知世间冷暖、为国为民忧患,却不许咱们学子畅所欲言、不许咱们学子点评时事、抨击禄蠹愚政、更不让咱们学子为民为国发声,这又是哪家的理儿呢?!” “通政使司本就是给百姓诉说不平的渠道,吾等为民发言,怎么就不能上疏投诉?难不成,吾等只是读了书,就不是大楚的百姓了吗?” “……” 众人七嘴八舌一开口,数不清的字符就往盛苑脑袋上堆,若不是盛苑大声喊停,只怕她就要让这些抱怨话给淹没了。 “首!先!”盛苑嗓门儿大,手里还拿着个不知何时在手的、能放大声量的铁皮喇叭,瞬间,就高声夺人,把乌泱泱一堆人的话声压了过去。 “本官坚持本官的意见,也将继续达成本官的意见!” “其次,本官取得功名之前涉足朝殿,那是受召应辩,是合情合理合规之举,无需多言!” “再次,本官鼓励学子接地气,睁开眼睛认识世界,是为了让大家懂百姓之苦、晓民生之艰,让尔等清楚自己所学为何,让尔等清楚肩上所担之职责使命,更让尔等科考时能够言之有物,而不是教尔等当意见的中转站,更不是想让尔等现趸现卖的!” “再其次,通政使司让百姓发言不假,哪怕百姓目不识丁、没有铜板支付给街边儿的代笔先生让其代书,他们还可前往通政使司,请他们的文书代笔所诉! 听清楚了,这里说的是上疏投诉!而不是让尔等对着政令指手画脚,喋喋不休的用不切实际的想法儿指导朝廷! 尔等连各司各部的职责流程都不清楚,更不晓得朝廷所行政令的缘由,怎么敢跳出来指摘对或不对?” “再再其次,诸位想要和本官争论,是诸位的自由;可本官不应邀,那是本官的权利,诸位邀约不成前来追讨,强人所难岂是君子所为?” “最后,本官不管如何,都曾六元及第荣登魁首,汝等既然言必称本官从前如何如何,那么喜欢用本官作为参照,那诸位是不是也要考个状元,才好和本官言之凿凿啊?!” 盛苑最擅长一口气连说一大段话,主打的,就是快言快语、不给对手见缝插针的机会。 她这招,在纵横官场近十载的时间里,面对无数朝堂老臣,也是战功赫赫从无敌手;此时用来对付还不曾出茅庐的女学子们,更是所向披靡。 这不,任是有许多女郎几度张口,竟然都没找到说话的机会! 好容易盛苑说到最后,看样子不准备再说了,众女郎却发现她们更开不了口了。 原因很简单,任凭她们言语犀利、有理有据,任凭她们人多意见多,表现都不错……这盛文臻面对不同质问时的反应,都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 “哦?这样啊!那你有信心考进殿试前三名吗?” 第一千零一十章:惊叹的官学子 直到永兴侯府侧门巷道彻底清净,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散去,诸人脑海里仍不断重复着盛苑的那句“解元耶?会元耶?状元耶?……皆不是?尔何敢妄加指点耶?自当速去,苦学!” 不管是无功而返的众女郎,还是悄悄指点的幕后人,又亦或旁看者,此刻都极度无语。 谁想到,曾经鲜衣怒马、张扬高调的纨绔盛苑,竟已领悟了“任你言语万千,吾自一句应之”的精妙,任凭众人编写剧本时设计了多少剧情分支,她就是不往里跳。 遇着这么个主儿,确是让大家清晰领会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儿。 …… “苑姐儿,要不咱先回安城侯府吧?”安屿听闻这件事儿时,府外一众女郎早已离去,不过想到当时的情景,安屿还是打了个哆嗦。 不管何时,当朝官员和人数众多的学子起了冲突,说出去都不好听,更不要说周围还有虎视眈眈的言官们摩拳擦掌,准备借机弹劾。 “回去和在这儿差别有多大?她们要是想寻我,我就是躲到皇城里,她们依旧能找到进出的大门等着。”盛苑磨好了墨,这才看向他去,“要我说,还是功课少,学子们过于清闲,所以要想办法让他们的关注重点在成绩上。” “……” 安屿见盛苑的情绪不仅没受影响,反而兴致勃勃的磨墨铺纸,无语之余不禁生出感叹:果然,还是苑姐儿适合官场啊! …… 礼部尚书何本出看着面前奏本所具名姓,顿时脑袋有些大了。 “盛侍郎不是才放婚假?这……这新婚燕尔的,不都恨不能黏在一起,咋她还有兴致写奏疏?”捏着奏本的手抖了抖,何本出忍不住对跟前儿的主事吐槽。 主事讪笑两声,试探说:“下官想着,许是……盛侍郎和安侯爷,自小太过相熟,所以成了婚也不新鲜了?” “嗯,也是,这太熟了也不大好。”何本出掂了掂奏本,忍着把它扔给安随云的冲动,没话找话的应了一句。 按说,他堂堂的礼部尚书,何至于怕户部区区一个右侍郎。 可奈何这位年轻的小侍郎,不但擅于折腾、精于折腾,她还有靠山! 何本出自认爱惜羽毛,可不想和有些同僚似地,在早朝上让她当面输出,一个没弄好,怕是就要记进史册里了。 他自觉不是个能名垂青史的能臣,却也不想史册寥寥几笔里,提到他就是“受殴、遭挞”这类言语。 说真话,若是这样,他宁可在史书里是查无此人的存在。 默默脑补了半晌,何本出苦着脸,不情愿的打开了奏疏。 很快,他发现自己想多了。 虽说这奏疏里的主意略损了些,可只要于他无关,他还是乐意举手支持的! …… 炎炎夏季本就是学子最难坐住的时候,偏偏礼部办法的官学新规就在最炎热的时候传达到了大楚所有的官学之内。 “什么?!这以后不但额外又增加周考、月考和季考,还规定旬考、年考的试卷要由礼部下发?”书院公示墙前,一群学生看着刚公布的告示,失声高喊出声。 “应该不是礼部出题吧?你看这里不是说了,是让各官学的先生教习按期出卷,递交到礼部,然后礼部再交叉下发……” 不等这个学子说完,他的同窗就冷笑着问:“安同学,你不会以为礼部官员出的题目更难吧?” “难不难的都不重要,最可怕的是,礼部会告诉各大官学,他们出的考题送到了哪家书院的桌上,而他们接到的考题又是出自哪个书院……大家想想啊,要是两家书院彼此没有联系,还则罢了!若是两家本来就不对付的,呵呵,只怕压力给到咱们这些学生这儿了!我都不敢想,咱要是接到春晖书院的考题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考好了是应当则分,不能给太好的奖励,要不好像是蒙上的;可要是考不好了,那就是大错特错,只怕怎么惩罚都不为过!”想到未来的前景,学子们有的忍不住开始哀嚎起来。 “各位!各位!你们眼里难道只有考试?!”有看到最后的学子,脑袋发胀的看着周围同窗,“大家往下看啊!考试只是新规的一小部分!真正可怕的是这些!” 这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尺,轻轻地点着后续内容,概括:“以后,大楚律成为主要课程,是要倒背如流的那种;除此之外,还添加了地理与军事、外族语言与外国文化、士农工商与基层小吏的技能实践等十余门课程,这些考核成绩都要计入到学期考的大排名里的,成绩以后也是按比例算到乡试、会试的资格考试成绩里的!” 他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竟又轰然大喊:“若是这样,我以后岂不是连进考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只要好好学习,资格倒不至于拿不到,在下只是苦于这项要求。”有成绩不错的学子垮着脸,指着公告其他部分,直叹气,“这里说,假期要安排咱们接受军队训练、从事农田劳作、以及参与劳役活动……我这个小体格儿怎么受得住啊!我伯伯和叔叔他们每次参加劳役都要褪一层皮!更不要说我了!” 他这样一说,众学子更是眼前一黑,只觉没有希望。 “这是谁想的馊主意啊!” …… “阿嚏!阿嚏!”各官学的学生们抱团哀嚎的时候,准备射箭的盛苑却打起喷嚏来了。 “莫不是着凉了?”盛苑摸摸鼻子,心虚的瞅了瞅不远处那一石桌的冰品。 “苑姐儿,看!我九箭连射的靶子!”安屿笑着拍马过来,刚要跟盛苑显摆自己的技法,就见盛苑红着鼻头,一脸无辜的眨着眼睛,不由有些纳闷儿,“怎么了?莫不是热着了?” “我……”盛苑刚要说话,鼻头忽而又痒,只是喷嚏还没打出,就听有小遥自远处跑来报告。 “小姐!小姐!皇后派人来告,户部左侍郎杨大人赈粮途中遇刺啦!”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送信 「谁?哪个杨大人?」盛苑没反应过来,怔愣间手指微松,刹那,弦上的箭飞旋而出,只瞬间就钉在了靶子正中央。 「杨、杨温农杨大人,户部左侍郎!您在户部的同僚啊!」 「是他?他怎么了?」 盛苑恍惚了一下,眼前闪过一张温和的面孔。 「宫里女官传话说,好像是送粮路上遭遇劫匪,连人带好几船的粮食都落到江里去了!」 「这可真巧啊!」安屿冷笑着手里的箭掷向箭筒,「只怕朝上有人要给那位杨侍郎扣上罪责了!」 盛苑抿着唇将弓箭递给他,沉默片刻才说:「南地连着旱涝,当地百姓苦于饥饿,虽说常常饥饱不定,但是当地州府不曾断了赈粮,附近州府亦没少接济,更有朝廷大力调粮……按理说,百姓们有盼头,不应当那么多人弃了田地上山入伙。」 她说着不应该,可现实却是,南地百姓上山不断锐减,而当地的山匪却又急剧增加,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奇妙了。 「应当不应当的咱们暂且不说,我只怕明日早朝上,会有人打你的主意!」只要和盛苑有关的,安屿反应一向极快。 这不,盛苑上琢磨着里面的内情,安屿已经忧虑朝臣推送的下一个赈粮人选。 「朝廷命官在地方上出事,皇上和内阁不可能善罢甘休,不但要派人彻查缘由,还要继续派人接任赈粮之事……苑姐儿,只怕有很不少的人恨不能把你拱上去,名正言顺的让你离京。」 「且看看吧!」盛苑很清楚安屿说的可能性极高,但是作为对仕途有远大抱负的她,有时候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回到书房,安屿见盛苑兴致不高,知道她不痛快,也不打扰,安安静静地看她琢磨。 而盛苑此刻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户部左侍郎,杨温农,一个和她在户部共事、在名头上略微领先她一些的同僚。 盛苑自步入官场至今,在很多部门任职过,一起共事的同僚多得数不过来,可要说哪个同僚人品能超过杨温农?!盛苑掰着手指算了半晌,都找不出一个来。 用「谦谦君子」来形容杨温农,一点儿都不违和。 这人就是个温和到软和的君子。 可能是因为尚书安随云在户部耕耘日久的缘故,户部的工作气氛和别的衙署不大一样,在这里工作累是累了点儿,可人是很轻松的。 杨温农比盛苑早两届科考,又早两年进的户部,故而在盛苑调过来后,他常常给予工作上的指导和帮助,让盛苑省了不少力气。 因此她对这位话少、事少、脾气好,乐于助人、头脑清醒、为人正派的同僚极为赞赏。 她记得朝廷委派他出京前,他还一脸赧然的特意拜托她,偶尔关照一下他的妻女。 盛苑向来遵守承诺,答应旁人的话鲜少食言,这不,自从杨温农离京,她不仅亲自上门拜访,告知杨夫人有事可去寻她,还派人在杨府附近驻留,算是侧面保障府里女眷的安全。 其实,单从表面上瞧,盛苑这般做法的确略显大惊小怪了些,可谁让杨府后院只有一大二小三个女眷呢!加之杨家家底不显,雇佣仆从有限,关键时候未必顶用。故而杨温农才跟盛苑寻了帮助。 仔细说来,杨温农虽然不是世家豪强出身,家里也是略有薄产,加之他为人能干,主业之余,还常从副业里赚取不菲的润笔费,再算上朝廷提供的丰厚俸禄、不收租子的官员府邸、以及一定数量的雇佣仆从支出,即使在花费较多的京都,也能生活极好。可问题是,现实中的他,过得似乎有些捉襟见肘。 至于内情缘由,盛苑却不得而知。不过她很少打听旁人隐私,故而发 现这个问题之后,也只是纳闷儿片刻,之后就撂开了手。 「小姐,杨夫人恰在府外,想要约您一见。」 在书房坐了半个时辰,盛苑情绪刚刚好转,就听小遥匆匆来告。 「杨夫人?」盛苑眨眨眼,才反应过来是杨温农的妇人来寻。 「怎么不请她进来叙话?」 小遥摇摇头:「非是奴不请,而是杨夫人不肯,说是杨大人下落未卜,府里才有喜事不久,不好前来唐突,奴劝说半晌,她才去了对面儿的园子等候……小姐,奴瞧着,杨夫人像是乔装打扮过的。」 「这幸好咱们今儿为了射箭回了侯府,要不然,还不好找地儿叙话了。」安屿忍不住感叹,而后,扭头看向盛苑,「苑姐儿,我陪你过去吧!」 「嗯。」盛苑点点头。 …… 「盛侍郎。」杨温农的妇人见着盛苑,当即站起了身,就要屈膝行礼。 「夫人免礼!」盛苑再见这位夫人,不由有些吃惊。 原先多爽利干脆的人呢,此刻瞧着却憔悴得不像样。 「让盛侍郎见笑了。」杨夫人见了盛苑眼底的惊异,苦笑着摸摸仍旧红肿的眼眶。 「夫人莫要哀戚过度,杨大人为人良善,应能化险为夷。」盛苑见之不忍,劝了两句,「更何况,府里还有两位女郎需要您,就是为了孩子,您也要多多保重。」 杨夫人叹了口气,一张嘴,眼眶里竟又涌起了泪花:「借盛侍郎的吉言了……按说,夫君出事,我当在府里坐阵,安排安抚一应事宜。然,夫君离京之前,曾把一封信给我保存,说是但凡有了风波,就让我把信送到您的手上。」 她说着话,从袖袋里掏出封信,递了过来。 「……」盛苑没想到,杨温农出京前,竟然已经有了预测。 「盛侍郎,夫君出京这段时日,劳烦您派人保护我们母女了,之后还请您将人收回去吧,若是让调查的人见了,只怕连累于您。」 杨夫人行了个谢礼,见盛苑欲要开口,不由赶在她说话前,说道:「盛侍郎莫要为我们母女担忧,夫君离京前给家里两个女儿都申请了国子监就学资格,我之前也在里面谋了个教授绣艺的差事……晌午时分,国子监那边儿答应了我递交的住宿申请,来这儿之前,我已带两个孩子搬了过去。」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接任 “这是那位杨侍郎给你的信?”待盛苑让小遥送走了杨夫人,安屿从后面小隔间转了出来。 盛苑也没避着他,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撕开了信封。 “赈粮遇刺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安屿因着盛苑的关系,也了解过杨温农其人,对于他的遭遇颇为痛惜,当然,更多的还是怕有人趁机把盛苑给填进去。 “不好说。”盛苑准备抽出信纸的手顿了顿,“没有更多线索之前,关联人物谁都可疑。” 安屿见她说话时,目光对着信件,忽然念头一闪:“你是说杨侍郎也……” 之前忽听得同僚遇难,盛苑情绪的确受了影响,不过冷静之后,她颇冷酷的将对方划进了怀疑范围。 “没有证据证明他无辜的话,哪怕我暂时信任他,也不能将他排除在清查名单外。”盛苑一边展开信纸,一边说。 说到这儿,她没急着看信,反而笑着抬头看向安屿:“是不是觉着我可能辜负了杨侍郎的信任?” “恰恰相反,若他是好人,定然对你的谨慎感到欣慰;若他另有面孔,也该对遇到你这个棋逢对手的同僚感到高兴。”安屿没有觉得盛苑的想法儿有何不对,反而加以赞赏。 当然,对于安屿来说,盛苑怎样做都是极好的。 不能不说,有这么个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人在跟前儿,的确让人愉悦。 盛苑朝他笑了笑,这才轻松的展开信纸。 “上面儿怎么说?”安屿甜滋滋的把脑袋凑到盛苑肩膀上,视线在信上转了转。 “喏,你瞧。”盛苑没想到杨温农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数张信纸里面都是抄录的数据。 “这是各地粮价?”安屿有些迷糊,“杨侍郎为赈粮做了不少功课……可他把这些留给你?” “走,咱们回书房。”盛苑快速的将几张信纸翻来覆去看了数遍,眼眸忽然一亮。 安屿不解,但是安屿配合,听到盛苑指挥,他二话不说,当即快步跟上。 书房内,盛苑将各项数据画到册子上,没多久,几张曲线图就清晰的呈现在二人眼前。 “这几处粮价较去岁同期翻了六倍?!”安屿虽然不懂得同比环比定基比,但是他会看数据欸,几个数据摆在眼前,他就是再傻,也晓得比大小,“就是和前俩月相比,也是翻了两三番。” 他说的粮价波动比较大的几处地方,恰好是和南地毗邻的地方。 “我记得南地往下,就是齐州十二郡,那里原是前齐京畿之所,却不成想,他们的粮价倒是稳定。”安屿目光在齐州数据上转了转,提醒盛苑,“以盛产粮食闻名的彭州都不及它稳定。” “是太稳定了,连波动值都这样整齐。”盛苑觉得自己对鱼米之乡的富饶应该是没有误解的,“没有当地府衙管控,只凭商贾运作,怕是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你看,从他们那里抽调的粮食数量最多,这次沉船运的就是齐州援助的粮食。” “前脚进了江面还没走多远就沉了,这可惜,朝廷应该派人打捞看看。”安屿想着数以千斤记的粮食落水,有些郁郁,“除非掉进江里的不是粮食,要不然,朝廷损失大了。” 盛苑的视线在数据图上打了几个转儿,轻哼:“确是应该彻查瞧瞧。” …… 这天早朝,气氛和以往都不一样。 原本按例要彼此攻讦的朝臣,此刻也屏住了呼吸,生怕喘气声大了会激怒御座上的帝王。 延平帝此刻,的确格外愤怒。 他和内阁钦点的赈粮钦差,堂堂的户部左侍郎,竟然在运粮途中遇袭失踪,连带着倾齐州之力凑齐的调拨粮一起沉入江中! “骇人听闻!骇人听闻!”延平帝想到那些救济粮,就痛惜得想要捶人。 “朝廷脸面何在?!朕的脸面何存?!”延平帝越看下面这群低眉搭眼的臣子越恼怒,感觉每一个看起来像好人,“尔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者,可有话说?!” 群臣闻言尽皆微窒。 他们听懂了,皇帝这是要寻人撒气了。 “圣上!”意识到不对,兵部右侍郎严孙卿率先站出表示,“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遣内卫府联合兵部及三法司之人前去勘察寻访,不管是杨侍郎还是数船粮食,都不能放弃打捞,至少确认此次事件是劫匪临时起意,还是有贼子早有准备。” 他话说的含蓄,可众臣子都听出来了,这是要先确认杨温农这个钦差大臣是遇刺失踪还是同谋躲难;同样也要通过落水粮袋来确认齐州在此次事件上的角色。 延平帝之前见有人出来抛砖引玉,不由怒气渐消,之后又听他言在点上,很是有理,顿时面色见缓。 见他这样反应,朝臣尽皆领会,许多平时就活跃的大臣纷纷发言。 “圣上,以臣之见,当务之急是要扣留涉事官员及家属,不管是地方的还是京都外派的,都要一一查明核实。”都察院御史表现更是活跃,一开口就是大动作,“尤其是失踪人员,定要看顾好他们的家人,以免他们稀里糊涂跟着出去做了山匪。” 延平帝闻言,没出声,即不说赞成也不说反对。 虽说他很愤怒,但是理智尚存,他不想让史册和后人说他刻薄寡恩。 见他不言语了,另有御史站出表示:“彻查阴谋极其重要,但是重中之重,还是救助南地百姓!眼下的形式日日不同,赈粮之事断不可停!还请圣上在严查事件之前,先行委派继任者继续调度筹粮,尽快安抚百姓。” “寻爱卿言之有理,那么,不知各位爱卿对于继任人选有何高见?” 延平帝的目光看向了吏部尚书陈向竹:“陈卿,可有话说?” 陈向竹本就想好了人选,眼见延平帝第一个问他,登时来劲儿了。 “臣以为,运粮之事既然由户部始,自当有始有终,左侍郎杨温农半途遇阻,就该由右侍郎盛苑接手。”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推举 关于委任盛苑巡抚南地赈粮济民这事儿,哪怕陈向竹的人缘在朝中略有微妙,此刻也赢得了大半支持,至于没说话的小半数儿人,亦不曾反对他。 延平帝听到他们提举盛苑也不惊诧,好像众臣子反应早已在他意料之内。 只是他对于要不要派遣盛苑前往有些迟疑。 “安卿意下如何?”延平帝看向安随云。 这位老臣虽说滑不溜丢,人品却值得信任。 安随云不紧不慢的迈出队伍,持笏行礼言说:“臣以为,盛侍郎可堪重任。” “……”延平帝清楚,安随云说的是真话,他对于盛苑能力的认可是实事求是的。 可就是这样,延平帝脑袋才越发的大。 从各方面看,启用盛苑的确是最优的选择,然而……想到身后一墙之隔的盛蒽,他没直接同意,只说稍后再议。 众臣清楚,这事儿到最后应该能成,因此都很配合的缄口不言。 不过下朝之后,有几位大臣不约而同拜访了首辅言远。 “下官愚钝却也看出,圣上虽有明君之质,却受制于后宫妇人,每次重大决策都要征求皇后之见,是不是有些过了?” “下官从前听闻,皇后每日于览政殿、清源宫伴驾,总是和圣上评点朝政,据说群臣上奏之奏疏,评阅之言多出自皇后之手,以至于皇后虽未临朝,却犹若临朝,时长日久只怕重现李唐武周之纠葛。” “下官以为,而今女子科举盛行于世,后宫参政之事无需一味抵制。皇后若有能力辅佐圣上,让圣上能多多修养,长远来计,未必不是好事,只是圣上不当过于依赖皇后才是。” “前有皇储之争,后有皇后议政……说不得是皇后资质过人,才惹得圣上存了册立太女的想法儿?” 众人一言一语说了半晌,口干舌燥之际,一抬头,好么,言首辅已经打起了瞌睡。 “……” 直到岑闽舟轻声呼唤,言远这才迷瞪瞪睁开眼。 “老夫近来常感疲倦,以至于诸君所言皆未听清,真真的不该啊。” 他说着告罪话,还不等众人言语,一双下垂的眼皮竟然又开始打架了。 这般样子,众人有再多的唠叨话也不敢继续了,只能悻悻地拱手告辞。 待众人依次离开,原本迷迷糊糊的言远,忽然睁开双眸。略微浑浊的眼眸里迅速闪过一抹精光。 …… 陈向竹沉着脸回到府中,迈步正院就见一群儿孙围成群,逗弄着蛐蛐儿,顿时怒气迸发:“不争气的奴才!老夫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们,是叫你们当纨绔的?!一个个读书不成,架鸡斗狗倒是精通!而今倒是愈发胆大,跑到老夫眼皮子底下斗蛐蛐了?” 他这般咆哮,登时吓得一众儿孙作鸟兽散,霎时间,原本热闹的院子冷清下来,只剩下七零八落的树枝儿草根散在地上。 “……”陈向竹见儿孙慌忙遁走之际,竟都不曾忘了抱紧蛐蛐罐儿,原本就高涨的怒气不由又调高了几分。 “来人呐!叫账房把那群不争气的东西的月钱扣下,没有老夫的允许,不许府里拨款给他们使用!”陈向竹朝着闻声而来的管家一顿高吼,管家唯唯诺诺点头应是,墙外顿时传来阵阵哀嚎。 陈向竹的夫人在侧厅带着女儿孙女儿们研究女红绣法,听到外面动静,忍不住撇撇嘴:“他这话说得好像哪个小子是靠月钱度日的。” 岁数儿小些的女郎,让外面的动静吓得不敢噤声,倒是几个大些的恍若未闻,低着头继续练习之前学过的技法。 陈夫人对丈夫怨言颇多,却不忍小孙女儿们战战兢兢,眼瞅着陈向竹气嘟嘟的往正堂走,干脆挥挥手,叫仆妇丫鬟把小女郎们带回厢房安顿,唯留小女儿在跟前儿说话。 “你老子是个糊涂虫,自家子孙才学不济、不思进取,宁可想方设法拉拔外八路的侄儿,也不肯多下功夫培养你们姊妹,实在愚蠢至极!若是你哥哥还活着,我也不担心你们姊妹将来没人照应!只可惜,我将来就是成了老太君,满堂儿孙也每一个和我相关了!” 说到悲伤处,陈夫人不免落泪连连。 小女儿陈卓放下绣好的成品,稚嫩的脸上满是不服:“纵是哥哥不在了,还有大嫂子和两个小侄女儿在呢,她们难不成就不是您的后人了?两个姐姐和我没赶上好时候,可两个小侄女儿却都是钟灵毓秀之人,好好培养,又较哪个差了?您有时间嘀咕他,有工夫自怜自惜、放任悲伤,怎么就不能提携提携自己的孙女儿呢?” 陈夫人头一次让小女儿呛呛,不由有些怔怔,几度张合嘴唇,却半晌都没说出半个字儿。 陈卓却还有话说:“大嫂子的爹爹兄长还晓得帮忙给侄女儿们寻找良师,您却看着父亲拖大家后腿!他自是不缺儿孙管教,可您膝下只有这么几个念想了!” 陈夫人没想到,一向不喜欢言语的小女儿,竟然说出这番话来,不由怔怔半晌。 “我不喜欢说话,是我不想说吗?!是因为我晓得说了也是白搭!他不乐意在我们女郎身上投以精力,您也不肯为我们说话!若不是看您难过郁郁,我今儿也是不肯多言的。” 陈卓说得够了,开始收拾绣筐:“没多久我也是要出门子的,以后能真情真意陪您的,就是大嫂子和侄女儿们了,若是您不为她们着想,人家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跟您处呢? 父亲当局者迷,看不透大势所在,我却觉得两个侄女儿日后定然有出头之机,难不成非得让人家亲家把她们接回去读书么?父亲有所为的人,可您又能为谁呢?为那群旁人生的儿孙吗?” 她说完,也不用丫鬟帮忙,自己抱着小绣筐回后面的闺房了,徒留陈夫人自己径自沉思。 …… 诸臣下朝后各自奔忙,延平帝回到览政殿,则对着爱妻欲言又止。 盛蒽清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世上就没有既要前程又要安稳的好事儿,因此沉默片刻,才对着延平帝幽幽叹了口气:“陛下,唤苑姐儿进宫来吧,若她没有异议,就让她去好了。”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不能退 应不应下这桩差事?盛苑觉着,好像也没其他选项了。 燕陈楚三朝言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定,向来赈粮济民这样的差事,多是从户部抽调官员承接。 这也是之前选择杨温农出巡的原因。 而今杨温农半途失踪,朝廷之上就开始吹起了“左侍郎倒下右侍郎上”的风,话里话外冲着她来。 这时候若是她退却了,只怕受嘲笑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推进缓慢的女官政策。 “六元及第有何用呢?纵使女郎有才,可该担当的时候就不顶用了,若说做官担责、支撑朝廷还得看郎君啊!”不用费劲儿,盛苑轻轻松松地就能脑补出很多这类嘲讽之言,都不带重复的。 所以这次的差事儿,莫说她根本就无所畏惧,就是真的怕了,也不能怂,硬着头皮也要顶上的。 “真若是有勇气朝我刀上冲,刚好叫他们试试我的刀刃儿锋不锋利!”想到有可能会和不知名的对手对上,盛苑竟然还很兴奋。 饶是早就知晓自家小妹的态度,盛蒽看着满眼战意的盛苑,还是有些无语,也不知是该替这个自来不晓得啥叫怕的妹妹担忧,还是该替那帮劫匪叹气。 “既这样,你就回去等着圣旨吧!届时皇上亦会派遣一队侍卫予你。”盛蒽有意多叮嘱几句,不过想着小妹那脾气,也晓得说不说的没多大用处,只能琢磨着回头明里暗里多安排些人保护。 …… “朝里没有人了是怎么滴?竟叫你这个文臣往前冲?要我说,这事儿就该从军营里调遣人员!”盛向浔自从知晓了盛苑的差事儿,当即就蹦了起来。 “你户部的那位同僚杨侍郎在江上翻了船,按说,就算寻不到人,总该寻到些衣衫碎片。可派出去的人在落水地都打捞多少回了,莫说衣衫碎片,就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都见不着半粒儿!” 盛向浔直觉这事儿很是复杂,很不乐意小女儿掺合进去,尤其是小女儿才刚新婚,婚假还没休满哩。 “再者说,朝廷能迅速调转的粮食有限,你接了任务就要想方设法筹粮,这不仅要和各地州县府衙打交道,还要跟当地的豪绅世家接触,这里面的弯弯绕多了去,岂是你这老实孩子能处理清楚的?” 盛向浔嘴上把自家闺女说的跟地主家的傻姑娘似的,却也清楚这丫头能力是有的,只是他不乐意小闺女这样辛苦,明明有康庄大路在前,何必非得劳心劳力的和那些人周旋?是觉着头发太多,想要清减清减? “筹粮虽然略微麻烦了些,却也不是难题。”盛苑不好在自家爹娘面前表现得跃跃欲试,以免他们更加担忧,“问题就在能不能把粮食运到当地罢了。” “你还‘罢了’?!且不说你能不能凭空变出粮食,就是你能从那些大户手里筹集全了,这运送途就是最大的难题!你那个同僚不就在江上遇着了劫匪?” 盛向浔不怀疑自家小闺女的功夫和谋略,可问题是,关于水性这等刚性指标,你功夫再俊、本事再高也没用,旱鸭子就是旱鸭子,想立刻变成浪里白条也是不易。 “关于劫匪截粮一事,说来,其间疑点不少,劫匪究竟是冲着粮食去的,还是冲着搅浑水去的,都不好说……不过,那是内卫和三法司要关注的事儿,咱们不用多想。” 盛苑说得简单,听到盛向浔和郑氏耳朵里,这样的安慰,是苍白无力的。 “您们就别想太多了,而今朝廷上下属意人选就是我一个,我若是退却了,岂不是好像怕了谁?那样岂不是堕了您堂堂永兴侯的威名?我可做不来那种临阵退缩的事儿!更不可能给您老丢脸!” 盛苑努力安抚,可惜,成效有限,盛向浔和郑氏还是不想放人。 “圣旨眼瞅着就到,皇上给我调拨的护卫也快准备好了,这时候我怂了,那以后也不用在朝堂上立足了!” 盛苑见好言劝说效果不显,只能耍赖似的表示,她就是官儿迷,就是权利爱好者,为了勇攀内阁,她这趟差事去定了! “……” 还真别说,这样的“劝解”很管用。 盛向浔和郑氏都做不出给孩子拖后腿的事儿来。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官儿迷呢!” 盛向浔看着小闺女半晌没说话,郑氏在旁无奈感叹。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啊!”盛苑摊开手,表示在宦海沉浮的人都这样,她可不是个例,“就算这趟差事我不接,以后说不得还有巡抚四海、出使外国等事由,那些莫不是就没有风险了? 巡抚四海要面对看不见的敌人还少了?出使外国,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海上,里面的风险都不低哩!难不成这些差事,我都推拒?!若这样,那我还考啥科举做啥官儿呢?在家里躺平了,啃您、啃我姐姐和屿哥儿不就成了?” “哼,我却宁可你在家里啃我们呢!” “你若能够这样老实可就好了!” 盛向浔和郑氏不约而同的哼说着。 “……”盛苑憨笑两声,只当没有听到。 左右大家都清楚,事到此刻退是不能退的。 “姐姐和皇上为了罴娃将来继任顺畅,在立太女一事上没有过份强势,想着便是角力之后能顺水推舟……这几年坚持下来,君臣两方犹若称杆,虽然摇摇晃晃,可只要不断加码儿,总有一方高于对方的时候。 眼下差事未尝不是又一轮的加码,若我临阵退缩,让旁人有了话柄,他们不会说我无能懦弱,只会将话头推向‘女郎难堪重任’,于太女册立之事不利。” 不管永兴侯府有没有野心,时局进行到现在,对于皇后、小公主和盛家而言,立太女总好过选别家郎君做太子。 若没有之前囚禁一事还好,可延平帝已然出招,从那时起皇后这系就没有退路可言,若是皇女不能承继大统,莫说皇后和小公主了,就是永兴侯府、安城侯府都有遭到清算的可能。 这时候,真真是只能进,不能退了。(本章完)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商议 盛苑这人吧,说好听了就是自信度高,说不好听那就是不晓得愁。 当然,这主要和她看问题的角度有关。 不管负责的问题有多棘手,她的关注点只在于解决的过程。 至于最后结果,她的确看重,却不过份执着。 就像现在,既然领了出京赈粮济民的差事,她不等圣旨落实,就已经开始为之后的工作做准备了。 “爹娘之前说的没错,赈粮济民主打的就是用足够多的粮食安抚百姓,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筹集尽可能多的粮食。”盛苑坐在书房一手拨着算盘一手在册子上记录。 旁边儿的安屿拿着坤舆图琢磨:“最近的齐州十二郡就甭想了,前一次筹粮,他们不仅把要上交给朝廷的粮食调拨过去了,就连自留的部分粮食也省出来援助了,眼下若是再让他们想辙,只怕是强人所难了。” 盛苑听到齐州十二郡的时候,不自觉地眯了眯眼,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让安屿给吸引了过去。 “彭州离得太远,即使能分出粮食调拨,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不要说一路运送过去还有不少损耗。”安屿拿着笔在图上比比划划,“至于南地往上那些州县……去岁雨水过丰,影响了产粮,朝廷为此还特意将他们的粮税减了三成,就这样似乎也不是很够当地百姓吃用,要不然那里这粮价也不可能涨成这样。” 那些地方的粮价虽高,可当地的豪绅却未必没有存粮,若是好好谋算谋算,说不得能稍解南地的用粮之急。 对于拿捏当地豪绅大户这事儿,盛苑经验格外丰富,不说手拿把攥也是成竹在胸。 只是杨温农落水失踪不久,盛苑不想将大户们逼迫得太紧,唯有尺度合适才能游刃有余。 可不从大户们手底下要粮,南地缺粮问题怎么解决呢? “买!”盛苑目光在大楚之外的几个属国上转了转。 “买?!”安屿怔了怔。 “对!”盛苑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路,“若是购得粮食,可以直接从这条商路运回。” 她说的商路实则是官用驿道,像是平时进贡、贸易,基本上就是走这条大道。 虽说使用这条官路的价格略显不菲,可关键是这里有军队驻扎,专门负责维护治安、保障这驿道上的货物安全往来。 “这里若是真出了杨侍郎之事,那其中内情算是一目了然了。” 盛苑笑了笑,觉着内卫府和三法司若是知道她的打算,只怕恨不能盼着劫匪再度得手。那样的话,在确认劫匪动机和幕后指使方面,可就省事儿多了。 “更重要的是,我就是户部官员!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左右朝廷粮库里挤不出调拨粮,是要让户部拨款够粮的。” “也是,若是旁人去户部,安尚书只怕要哭诉粮库里的硕鼠清减了。”安屿忍不住打趣“鼎鼎有名”的“安老抠”安尚书。 盛苑闻言嗤笑出声,不过,等她笑够了,倒是说了两句公平话:“谁叫国库粮库库存有限呢!这人多肉少的,安尚书也不容易。” 钱粮库存本就有限,还要留下应对战事和灾害的备用钱粮,剩下那些怎么可能满足所有部门要钱要粮的请求?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钱粮的和发钱粮的都有各自的道理。若不是安尚书能把握得好,只怕朝廷财政早就捉襟见肘了。” “安尚书若没有几分本事,也不可能在户部尚书位置上坐了那么久啊!”安屿琢磨着这位大人只怕要在户部尚书位子上坐到告老了。 “你这话可不要叫他听见,要不然安大人只怕是要偷着哭了。” 盛苑想到安尚书常常感叹工作不易,见天儿盼着能早早退休,真真又是想笑又是同情。 “不过户部就是拨款,只怕咱们到最后还是要垫付一些。”安屿拿过盛苑手上的算盘,拨了几下说出个数字,“当然,这些钱听着多,可对咱而言却是算不得什么……即使全部粮款,与咱而言也不是大钱,但关键是不能这样做。” “购粮的事儿叫商队去做,至于差额么……”盛苑觉着南地的乡绅大户有责任和朝廷百姓共渡时艰。 努力挖掘豪绅潜力,使劲儿发挥大户优势,是官场上大多官员治理地方政务时采取的方针政策,盛苑自然也不例外。 平时民脂民膏不少搜刮,这会儿需要回馈地方了,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南地州县的官员里要能挖出几个硕鼠,说不得还能富裕一下朝廷财政。”安屿作为户部官员家属,对于朝廷财政问题也很关心。 俩人就赈粮的关键问题讨论片刻,又提起了杨温农失踪之事。 “到时候咱们兵分两路,到南地汇合。”盛苑在听说杨温农落水失踪后,就派护卫化妆出京,去往南地打探消息,按照时间来看,在她离京之前应该能有回信儿。 她不需要确认杨温农事件是何人所为,只要确认南地有没有问题即可。 “你放心,你指哪儿我打哪儿,保管让此次赈粮济民完成得妥妥当当。” 安屿拍着胸脯儿保证,肯定让南地上下主打一个配合。 …… “盛侍郎啊。”安随云看着盛苑递交的申请函,面上露出一抹难色,“按说,购粮之事户部责无旁贷,奈何国库可随机调动的库银告罄……本官能给你批一部分,还是因着同为户部官员的情分,再多的,本官也没办法给你变出来……要不然,从别处想想办法?” “???”盛苑没想到,安尚书连户部同僚的申请都打折扣,这老头子也忒不讲究了吧?! “咳咳咳!”大概是盛苑控诉的表情太明显,安尚书难得有片刻赧然:“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呐!” “去岁税收分别划入国库和皇上的内帑,要说的确还算丰厚,可问题是张手要钱的人太多了!国库它不是内帑呐,各处都找户部要钱,咱户部只是把钱粮左手倒右手,又不可能凭空变出,这用着用着,还能有多少?”安尚书哭着穷,还不忘跟盛苑眨眼睛,那示意盛苑找皇帝要钱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盛苑:“……”和这群官场老油条比,她还是太善良了。(本章完)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安老抠 帮着主官去掏皇帝的内帑? 盛苑觉着,自己看起来也不傻啊,主官安尚书怎么把她当傻子? 她又不是箭弩成精,主官指哪儿她打哪儿。 当然,为这事儿和自己顶头上司翻脸也不合适,盛苑虽然偶尔瞧着有些霸道,却也不是不知事儿的,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她心里门儿清着呢。 不过,安尚书批的购粮银少了将近一半儿,明摆着让她自己想辙。 哦,对,也不是完全不给提示,刚刚耍无赖似地给她指了两条路:要么她自己暂时垫付,然后从地方豪绅那里割韭菜;要么直接找皇帝哭穷去。 嗯,哭穷,是每个户部官员必要掌握的职业技能。 “国库进账多,支出更不少!这几年,大楚主要着力于边境发展,因着阿戎尽逐,朝廷收下的土地广袤,若想将领土彻底收服,就需要更多的百姓在那里安居乐业。 因此,朝廷没少鼓励各地百姓迁徙过去,开荒垦地经营草原,其中一项优惠,就是承诺十年之内百姓无需缴纳各样税收,不用服各样劳役。 可你以为这就算了?老百姓离乡背井,到茫茫草原耕耘土地繁衍生息,岂是容易的?对于这等响应朝廷号召,为大楚做贡献的百姓,朝廷要不要给他们下发迁徙费?安家费? 草原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耕种,老百姓到那儿,还是要以种植牧草、果树、药材,养殖牛羊为主。那好了,粮种、树苗、草种、药材种子、种植工具等等,是不是都要朝廷采购,发放给大家? 咱们且不谈驻扎边城的几路军队人吃马嚼的费用,也不说铺路建造房屋所用的物料人工,还不提修建、维护发展边市的庞大投入。 就只说要发展边城经济贸易,顺带开拓西域更远处商路这等长久任务,需要建立的相关产业少说也有十数种之多!想要发展壮大边城经贸,那配套设施更不能少,这需要朝廷每年投入多少资金,纵然本官不细说,你这个户部侍郎也是清楚的啊! 盛侍郎,这可真不是我这个上官不厚道,更不是我这个户部主官为难你!实在是,户部能周转的银钱有限啊!……唔,本官想起来了。” 安随云用实际行动给盛苑上了一节哭穷教程课后,忽然,他这话锋一转,在盛苑亮晶晶的眼眸注视下,诚恳发出赞叹: “本官刚刚说的那些,好多都是出自盛侍郎你你两年前写给圣上的奏疏啊! 唔,那可真是篇顶好的文章!本官阅读之后,如获至宝反复品鉴!直到现在每每读之,仍旧意犹未尽! 当真不愧出自你盛六元之手啊!可真是难得的经济佳作!应当写进教材!” 安随云一同夸赞,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再配合上他诚恳的态度、认真的表情、真切的情感……搁二个人都要感动迷糊了。 可惜,盛苑大多时候都喜欢不走寻常路。 此刻,她不仅不感动,反而生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荒谬感。 所以,现在拿不到足够购粮银钱的源头,竟然是两年前的她自己?! 这可往哪儿说理去! “您老可甭恭维下官了,下官现在只想要银钱!”盛苑看出来了,这个安老抠只要打定主意,谁都甭想从他手指头缝里掰出一个铜板儿! “本官能够理解。”安随云同情的瞅着她,“可惜本官爱莫能助!” 盛苑看着他这副诚恳模样,忽然理解了其他几部尚书喊打喊杀的心情。 “钱,您可以不出,但是找钱的路子,您老得帮下官想!” 安随云是老抠,盛苑也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两个滚刀肉对上了,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主要是,这一老一少俩人的脸皮都厚的出乎常人想象。 “唔……”面对不好打发的盛苑,安随云看起来毫不意外。 只是不等他明示盛苑看向皇帝的内帑,盛苑直接表明态度:“内帑的主意,您老就别打了,要是只有这条路,那行,您是主官你先上,下官随后附议就是!” “……”安随云的嘴角儿抖了抖。 随后利索改口:“哦,那、那算了。” “好哒。”盛苑没有丝毫不耐烦,笑眯眯的恭候着他的好主意。 见盛苑好像真要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安随云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哩。 尤其是想到这位下属以往的做派,他相信,这女郎真能做出他走哪儿她跟哪儿的事儿来。 “顶多再加拨款数的三成!”安随云颤颤巍巍伸出手,肉疼的说了个数儿。 “您老最少得给我加拨款数的九成!”盛苑也不客气,要钱要的安随云快要晕过去了。 九成?!这女郎真能说!这基本是原价要啊! 想到这儿,安随云气笑了,登时发挥功力,跟盛苑讨价还价。 唔,两个朝廷官员,言辞激烈的彼此叫价,瞧着竟有些滑稽好笑。 不过“你漫天要价,我坐地还钱”的情景发生在户部,其实也属正常。 尤其是面对安老抠这个户部尚书,你不狮子大开口,他就能把该给你的柚子变成金桔。 “最多给你添六成!”安老抠算是领教了,原来真有人为了半成拨款跟他唇枪舌剑。 要不是这是户部,对方是他的下属,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脸颊要跟对方的拳头来个友好较量了! 半个时辰多争取了三成拨款,盛苑感觉挺满足的。 她不是个贪婪的人,只要拨款大差不差,其他的,由她自己想办法也不是不成。 …… “苑姐儿,这是皇上给你另加的购粮款。”距离和安随云讨价还价过去了两天,已经整装待发的盛苑,被姐姐盛蒽叫到了宫里。 她姐一开口,盛苑就懂了:唔,皇上的小金库儿启用了! “皇上说你的赈粮计划挺好,既然安尚书那里调不出更多银钱,他就自掏腰包助你一臂之力。”盛蒽说着话,就将盛放银票的小圆匣子递了过去。 “你此去,任务艰巨、责任亦重大,万望保重小心,莫要冲动行事。”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询问 “小姐,咱们过了这条江,就到齐州和南地的边界了。”官船之上,小遥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辽阔江面,看着波波水纹向前推动,不知不觉间,情绪也跟着开阔松快起来,站在盛苑边儿上,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愉悦。 “你这说的可真轻快,不过这航程没有个两三日是甭想上岸的。” 盛苑推开窗户,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湿气,使劲儿吸了口气:“天气好时,空气都格外好闻哩。” “可不是。”小遥赞成的看着江上景色,“若是天色灰蒙,江面和天际连在一起,好像天面都低了下来,那样瞧着才压抑哩!那时湿气更大,有时候连喘气都困难呢!” 哪像现在这样,碧空万里不见云,日光照江尽光粼。 “也不知屿哥儿他们此刻到哪里了,待咱们登岸后,他们能不能按期和咱汇合。”盛苑撑着窗框,看着江面上扬帆来往的船只,思绪分作几份,胡乱琢磨着。 …… “小侯爷,商队传来消息,咱们跟阮脂所购粮食已经离港,后日大概就能到彭州码头,届时咱们登陆南下,最多两日就能到达齐州和和南地交界地。” 彭州驿馆内,成栋带着传信来寻安屿。 安屿唔了一声,接过信看了看,随后放到一边,面带惦记的轻叹说:“也不知苑姐儿她们等船了没有。” 成栋闻言没有作声,自小侯爷离京,每天都要这样念叨几遍,根据他这几天的经验来看,小侯爷也不需要他回答,故而他识趣儿的保持着沉默。 “对了,苑姐儿和我派去南地的人,到现在都没信儿么?”安屿想象了会儿盛苑的江上生活,忽然记起正事儿来,这才又问成栋。 “还没有呢,他们扮作百姓探访各处,想来需要些时间,属下琢磨着,待您和夫人汇合后,应该能有结果。” 听到成栋唤盛苑夫人,安屿咧着嘴笑了笑。 成栋见了当作没见,默默地移开眼。 …… 江上行船生活很是枯燥,哪怕官船设计再好,随波荡漾的感觉仍旧存在,虽说盛苑似乎不受影响,可也做不到在船上翻来跃去舞刀弄枪。 “还是走陆路舒服,最起码在陆地上踏实。”盛苑才坐了两天船就坐不住了,没有旁人在,她就哼哼唧唧的跟小遥嘟嘟,“在陆地上,马车做累了可以跑马,骑马骑累了还能坐车……唉,我在船上能咋办?总不能跳出去在江面上飞吧?” 小遥见自家小姐趴在窗框上,眼巴巴儿瞧着外面,看起来又可怜又无聊,登时提高警惕,生怕小姐从窗口蹿出去解闷儿。 “话本里好像提过水上漂……小姐,现实里真有这样奇妙的功夫吗?” 小遥本着主动出击、把控主题的原则,和盛苑说起话来。 “这可把我问住了。”盛苑觉着自己既然不曾听过,就没有资格论说这功夫存不存在,说不得里面有什么关窍哩! 反正要让她作假的话,她还是能想办法做到的。 “对了,小遥,今儿的邸报何时送来?”盛苑抬头看看日头,判断大致时间后,发现邸报送达时间好像延迟了。 “小姐莫急,奴出去问问,说不得等会儿就到了。”小遥见盛苑的注意力从虚空到务实,登时松口气,只要小姐不出幺蛾子,她多跑跑腿是没问题的。 不过说到邸报,小遥忍不住感慨,要不怎么说人人都想当官作宰呢,瞧瞧,官船在江面上航行,每日都有小船带着新出炉的官报,从既定码头横追上来送达报纸。 主打的就是让官员贵人不管在哪儿,都能掌握最新信息。 “按说每天这时都到了啊!”小遥在盛苑那儿时时安抚,可她走到船板上仍没见到送信仆从,就想去寻官船上的主事,问问究竟。 不过不等她出击,就见船速慢了下来,没过多久,官船上专门给贵人送报纸的仆从就登船而上。 “哼。”因着这次官船之上只有她们一家,故而仆从送信送报也只是给她家小姐一人,小遥琢磨着,等会儿定要仔细问问,若是事出有因也就算了,若是只是因为就送一份儿而有所慢待,她可就要好好敲打敲打了! 小遥这边儿想的挺好,却没想到送信人见到她后,侧首露出一对儿铃铛样式的耳坠儿。 结合着对方抚着发鬓的手势……小遥沉默了片刻,朝对方轻颔首,而后扬声质问:“今儿怎么邸报来得这样慢?我家侍郎都等烦了!你且随我一同进去吧,若我家侍郎责问,你自己回答去!” 说着话,她甩着帕子将畏畏缩缩的送信人领进船舱。 “嗯?这位是?”有陌生人进来,盛苑原本疏懒的表情瞬间转换,眼眸凛然的看了过去。 “盛侍郎。”送信人一见盛苑,登时拿出腰牌递上。 小遥不敢留陌生人和盛苑相处,更是拿着帕子将腰牌捧起,仔细检查无误了才送还过去。 “蔷薇仪卫?!”盛苑目光在腰牌边沿的蔷薇图案上缓缓划过,余光瞅见小遥轻轻点头,这才询问对方,“可是有事寻我?” 小遥曾经跟内卫府进修过一阵子,不仅拳脚功夫有所提升,对于辨认内卫府人的腰牌信物的真伪很有心得体会。 “盛侍郎,吾是杨侍郎失踪案的调查人之一,来这里实收我们内卫府成大人的委派,前来寻您。”送信人说着话,从腰带里取出一封信,恭敬递上。 小遥照旧先行接过,检查没有问题,才放到盛苑手边儿。 盛苑不紧不慢的展着信,就听送信人轻声叙述说:“我们成大人令属下和您打听,杨侍郎可是文武双全?” “杨大人也是当年的探花郎,自是六艺皆精,拳脚功夫未必精通,不过骑射驾御肯定没问题的。”盛苑手上动作加速,很快展开信纸,仔细看去。 却见信上画了一把长刀。 “这是内卫府从当时那片江底打捞上来的武器。”送信人小声说,“成大人说您出自军将世家,见多识广武艺高强,说不得能认出这刀的来历。” “嗯?!”盛苑打眼一瞧,登时,眼眸睁圆了,“这是布陈特有的长刀,我祖父当年的私库里就有这样一把类似的,是祖上传下来的战利品,虽说瞧着好像比它更奢华些,但是刀型没有差别!”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疑问 “布陈?!”送信的女卫听到这个国名,像是触发了关键词般惊呼出声。 “盛侍郎,您可能确认这就是布陈特有的刀?吾记得,前齐海域附近的海盗多用这类弯刀。” “肯定错不了。”盛苑记忆一向不差,加之幼时常常和她爹光顾老盛国公的私库,那把弯刀还曾给她当做识别武器的道具,只要搭眼一瞧,她就清楚真伪,怎可能认错? “而且你既然晓得前齐时期,其海域附近,曾有海盗猖獗,就更应该知晓,有不少海盗是从布陈那边儿渡海过去的,直等到承元皇帝合并前齐,那里才消停了。”盛苑之所以对这段历史很清楚,纯粹是因为她哥和晟哥儿的讲述。 “是了,是吾糊涂了。”送信女卫恍然发现,自己因为对前齐的在意,反而把布陈给忽略了。 “本官只是提及此刀为布陈特产,却不是肯定用此刀者定为布陈之人,这位女卫可莫要彻底糊涂了。”盛苑见这人思维有些简单,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没其他意思,就是提醒提醒,让这位别会错意了。 送走了有所得却又晕晕乎乎的女卫,小遥凑到盛苑跟前儿,小声问:“小姐,您说打劫杨侍郎的,究竟是布陈人,还是拿着布陈弯刀的其他人?” “这……究竟是趁火打劫,还是移花接木,都说不定呢!”盛苑笑了笑,“说不定,和布陈、前齐旧人都无关呢。” “???” 小遥感觉自家小姐又开始卖关子了,可怜她脑袋瓜子简单,想都想不清楚,怪好奇的。可惜,她家小姐明显不准备多说了。 …… 官船平静的行进了两三天,眼瞅着再有一两日就能到岸,盛苑却收到了一封信报,信上寥寥几字,却让盛苑唬了一跳。 “太妃欲以二孙不孝为名,令宗人府消二子宗籍。” 虽说信里没有指名道姓,可现存的太妃级人物,也就静王府的岑太妃了。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呢?” 盛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岑太妃和朗氏及朗氏所出二子不亲近,这是京都勋贵都清楚的,可是饶是不亲近,她当初也没反对孙子承继静王府,甚至据传她还想求皇恩,给小孙子谋个辅国将军的爵位,只因皇储之议闹的风波把她的计划打乱了,这才没提出来。 “岑太妃她这是要让大家都到她断尾求生的打算啊。” 可问题是,这事儿真的就这样简单? 说实话,盛苑觉着,若她是延平帝,定然不会同意岑太妃的请求。 革除宗籍这种事儿,不是不能变通的;若皇位到了无人继承的时候,权臣想要恢复宗室子的宗籍,还是难事儿不成? 皇储之争走到这般地步,延平帝其实已退无可退,而这群宗室子要想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现状,不吵不闹的在皇宫外苑过着衣食无忧却不得自由的生活。 对此,按理说岑太妃应该能想得到。 孝和文太后在世时常说,后宫几位太妃都是聪明人,可要说擅谋略,唯有岑、温两位太妃。 盛苑回忆着之前和岑太妃见面的情景,怎么看都不像个简单人! 这样的人真的会做简单的事儿吗? “应该也不是谁都把孙子当成眼珠子吧?侯爷和夫人就看重您和世子过于两个小少爷……当然,静王不在了,岑太妃也就这两个念想了,也说不得当成宝贝了,虽说看着不大在意。” 小遥听见盛苑嘀咕,忍不住说了两句。 “……”有瞬间,盛苑感觉脑袋里面灵光一闪。 可惜,她暂时没抓住。 盛苑挠挠脑袋,决定不为难自己了,只是提笔回信:“静王与二孙,孰重?” …… “娘娘,盛侍郎的信。”盛蒽刚回永祥宫,就听宫人回报,展纸一看,不禁陷入沉思。 “梓童,你何故发呆啊?”延平帝随后就到,见着妻子坐在榻上对信发怔,不由出声询问。 盛蒽将信递给延平帝:“您瞧,苑姐儿的信。” 延平帝搭眼看了一瞬,就开始揉脑袋:“这丫头,成天净给朕出选择题……昨儿送奏疏,说起布陈弯刀疑云,今儿又就岑太妃的事儿说了多种可能!弄半天,朕这位六元及第的女状元,跟朕提问玩儿呢!” 唠唠叨叨说一堆,延平帝这一抬头,就见妻子盛蒽笑看着他,不由脸颊微红:“朕纵然英武非常,也希望朝中官员能多替朕分忧啊!” “苑姐儿现在的任务是赈粮,至于这些旁的事儿,不过是发表见解罢了。”盛蒽也不仅是护短,她是真的认为自家小妹没说废话。 “岑太妃是聪明人,可越是聪明人,越容易多想,陛下纵然智珠在握,也不见得猜中那岑太妃的心意,不若将她请来,和其开门见山谈谈。静王府就这么两根苗儿不假,可岑太妃的态度……也许只要能保住了他们,她就知足了呢?” “也是。”延平帝想想,不由颔首,“若是她能接受,对于其他宗亲大臣,也是表率了。” 这样想着,延平帝就打算令人到静王府传话。 可就这当空,内侍脚步匆匆,给他带来消息:“朗氏在宗人府触柱证清白了!” 盛蒽闻言,登时就是一个咯噔。 她很清楚延平帝的性格,此事一出,他对岑太妃的印象,只怕大打折扣。 果不其然,延平帝闻言,先是微怔,旋即,勃然大怒:“静王府这是跟朕唱双簧呢!先是太妃告状,而后朗氏触柱,这是逼着朕把朗氏二子放出去?!朕好吃好喝好享受的给他们安排着,她们婆媳却急不可耐的要把他们拎出去,莫不是有其他想法?!” 盛蒽沉默的听着他怒斥,只觉这番话虽然听着牵强,却很符合帝王的思维。 面对明摆着迁怒岑太妃的延平帝,盛蒽没有劝说,只是默默合计应对办法。 “那郎氏她最后怎么样了?”数落够了的延平帝,想起了关键信息。 “让岑太妃令人拦下了,只是微微磕破点儿皮,太医看了说是要静养。” 延平帝闻言冷冷一哼:“哼!无理取闹!”(本章完)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很无语 见安屿滑跪的越来越丝滑,盛苑有些无语,不晓得的还以为她多不讲理哩! “屿哥儿,我只是想给荣老将军提供点儿动力。”盛苑觉着快要致仕的人,大多想的都是怎样平安着陆。 既想要全身而退,又想给后代子孙铺路,肯定不乐意继续得罪人。 荣老将军有此想法儿,盛苑表示理解;同样,她认为,大家同朝为官,就当换位思考,她既然能理解对方,对方也该理解她这个朝廷未来栋梁的志向。 “可以理解!”安屿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明白。 心里却再次觉着官场不适合他这老实孩子。 “!!!”安屿没想到,荣老将军还没正式翻脸,自家苑姐儿就先掀了这桌子,真猛人也! 他不着痕迹的咽咽口水,忙不迭看向荣老将军,以他对武将的认知,这老爷子要急眼了。 “哼!”荣将军没想到盛家这个女郎说话带拐弯儿的,一番话好的坏的全叫他说了,反而令他一腔怒气无处遣送,唯有在内里肆意冲撞,让他好不憋闷! 顿时,他眼底的热络渐渐消退。 可待他看清面前这位盛家女郎脸上的表情,顿时,清醒地发现,自己听到的看到的皆为真实。 “盛巡抚要清查府城官绅豪强?!”荣将军以为自己让瞌睡引出了臆想,震惊之余,还感到了荒唐。 果不其然,荣老将军的脸色一下子就铁青了,一双好似练过铁砂掌的大手,嘭地拍在桌上,整个桌子都原地颤了三颤。 这般想着,荣将军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盛巡抚之前所言,本将只当没有听到,还请盛巡抚不要再提!” 安屿一听对方从“世侄女”的称呼变成了“盛巡抚”,就情知对方要翻脸,当即提高了警惕等级。 “老夫戎马半生,一意忠君报国!提拔后生以能,何曾袒护哪个?!” 而盛苑却似乎没有听出不同,不紧不慢地抖抖衣摆,笑言:“荣将军莫不是晓得内情,意欲袒护耶?” 荣将军怒意沸腾,几乎把话吼了出来,那声响震得安屿差点儿捂耳朵。 若是从前,他也许还有教导之意,奈何眼下情势不对,若有差池只怕不仅影响告老,还可能殃及子孙,故而,他也没了和盛苑叙旧问好的心情,只想速速结束这次不对味儿的会面。 原本出于对老盛国公的敬佩,他还想着多关照这位盛家后人一些,却不想……果然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可盛苑却面不改色:“以老将军的为人,此言本官能信,可若是放任匪徒在府城逍遥,不需要他们真能成事,只要闹出动静,只怕府衙、内卫所和贵卫辛苦营造的大好局面,要让流言蜚语掩盖!届时,您纵然是能言善辩,也要看言官谏官信不信呐!” “只要盛巡抚不瞎不聋,能够照实汇报,想来即使有所非议,也能很快消弭。” …… 荣将军不客气地瞪了盛苑一眼,瓮声瓮气说着。 盛苑不以为意,温和的脸上露出凛然大义:“荣将军过誉了,本官纵然耳聪目明,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所看所闻还当以事实为依据以律法为准绳;虽说盛、荣两家有旧,本官也不可能认亲不认理,您说是吧?!” 荣将军看着大言不惭的盛苑,登时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第一千零四十章:变脸 「想老夫宦海沉浮半生,自认见多识广,而今遇上盛巡抚,确是开眼界哩!」荣将军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盛苑不以为意,她鲜少在言语上与人争意气,只要对方配合,这都不算事儿。 可惜,荣将军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被说服的:「老夫只是泽州府的守城之将,政务非老夫职责范围,盛巡抚大可移步府衙,自寻府君商议,老夫不能奉陪!」 「哦?昨夜之动乱,只是府城政务?这可不见得吧?!」盛苑无视了对方送客之意,反问,「军械失盗非同小可,若是匪徒得手,定然转而对府城刀剑相向,就算最后府城将其拿下,此事也必然上达天听,届时,朝廷定然会以失职之罪论处。却不知,到那会儿,将军可能独善其身耶?」 「盛巡抚莫要恐吓老夫!军械所虽有损失,可是损失极小,且皆是陈旧兵器,只那几把刀剑,还成不了事!」荣老将军想到前不久接到的禀报,倒是不慌,「税银库只丢了几箱成贯的铜钱,皆是豪强捐款。」 说到豪强,荣老将军特意加大声量,意图让盛苑脑袋清楚些。 「可这次本官新购的粮食还叫人给换了!」盛苑呵了一声,讥嘲,「人家三线出击,虚虚实实,府城这边儿却连人家影子都捉着,还庆幸呢?岂不知这有一就有二,得寸进尺也是常态;若下次重点就在军械或是税银呢? 朝廷向来对地方驻军多有优容,就连户部也是紧着驻军卫拨款,荣将军家大业大,自是不将这些三瓜俩枣儿看在眼里,只是今日丢一弓,明日丢一弩,积少成多延续下去,只怕后患不浅!」 盛苑一字一句格外清晰,荣将军听到最后,脸色愈发凛然。 厅内气氛,就是在双方言语较量间,渐渐压迫起来。 「臣盛苑蒙圣恩巡抚泽州,代朝廷安抚此地,为圣上赈济百姓,千里购粮万里载运,不想为匪人强抢;臣欲追究严查,奈何府官无能,驻军之将恪守本职,百般相劝、无人纳谏;臣欲防微杜渐,奈何人微言轻,困于推诿之境,空有壮志而已……」 「够了!」荣将军涨红脸,一声暴喝,把盛苑的话给打断了。 他起初没反应过来,还琢磨呢,这盛家女郎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怎么说着说着话,就一口一个「臣盛苑怎样怎样」了,那口气就好像回到朝殿似地! 可听到后面,他恍然大悟,好家伙,这盛文臻哪里是脑子不好使,她是太好使了! 人家这是当着他的面儿,把参他的奏折内容提前知会给他听,人家说的,是日后弹劾他的内容! 威胁!这就是威胁! 竖子尔敢啊! 荣将军真想指着盛苑鼻子骂她无耻! 「荣将军。」盛苑见他打断自己的话后,只是跟那儿运气,好像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于是干脆捡起之前的话头儿,继续好言相劝,「自古忠言逆耳,可本官所言,究竟是不是危言耸听,想来将军自能分辨。 自从洪涝退去,府城就加大巡视力度,城内进出皆要登记,本官请问,那些匪人怎么把陈粮运进,把新粮运出的?军械所失盗之物又藏于何处? 荣将军,这明晃晃的证据都显示,匪人乃是内贼,就在这主城之内,您若放之任之,何异于睡榻之侧卧有虎狼,您老就能睡得这样踏实?」 「……」听到这儿,荣将军眯起眼,一双凌厉的视线在盛苑脸上来回巡视。 盛苑对此毫无压力,轻轻掸掸袖子,告知他:「当然,若荣老将军一意孤行,本官的确没辙,毕竟本官领的乃是巡抚之职而非总督,不过这样的话,那您就不要怪本官不打招呼另寻外援了。」 外援?! 荣将军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南地附 近的地图,巡视一圈之后,锁定了汉州府。 且不说那里距离泽州最近,只说那位年轻的驻军将领,他姓卢。 想到这儿,哪怕有再多的不甘,荣将军也不能继续无动于衷了。 他虽不大了解这个盛家女郎的脾性,可他知道她爹的性情,那位永兴侯就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纨绔,说不得他的女儿就青出于蓝了。 若是让盛苑把汉州府驻军请动,他这个本地驻军将领丢脸是小,只怕他的按兵不动之举,在朝廷和皇上看来,不是错也是错。 想到这儿,荣将军摇着后槽牙调整了情绪,而后忽然一秒变脸,原先绷紧到不见一条皱纹的脸,瞬间笑出了一脸褶子:「哈哈哈,世侄女,老夫和你开玩笑呢!泽州府的事宜,哪里须得惊动邻居?你有需要,咱这个世伯岂能不助你一臂之力啊?!」 他的笑声宛若雷声,震得安屿耳朵发疼。 盛苑却毫不受影响,也跟着变了态度,一改之前的气势,笑容温和态度谦恭的说:「小侄当然晓得世伯一片苦心,而今有师伯助力,想来府城很快就能恢复朗朗晴空!」 「……」安屿见自家苑姐儿也把称呼换了过来,若不是他没失忆,眼前的场景好像回到了刚见面的时候。 这、这……明明刚刚这俩人都快要撕起来了,可这一眨眼,现在俩人竟然相谈甚欢,丝毫不见嫌隙,好像感情真的很好哩! 震惊得无言以对的安屿,默默地给自己之前的想法点了个赞。 果然,和眼前这两位相比,他真的不适合官场啊! …… 「苑姐儿,粮食调换这事儿,咱俩都清楚,根本不是匪人动的手。」去向府衙的路上,安屿在车厢里小声和盛苑嘀咕。 第二批粮食运的的确是新粮,只不过同批次运来的,还有商队一路上便宜收购的陈粮,原想着做个补充。 只是刚到达府城,商队就接到安排,用陈粮代替新粮,将其运进仓库。 因着这赈济粮是盛苑这个巡抚所购,而之前运达的第一批粮食,都是新收获的,故而这次,仓库看守没有仔细检查,直接就按着新粮签字接收了。 之前,皇上派来的护卫队说没动手,只是说没来得及闹出动静,没能借机让他们揭穿陈粮之事。 「你都说林统领他们没动手了,那你猜,究竟是谁发现粮食让人调换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蹲守 “老大,街上巡视的差人好像多了起来。”入夜,几个黑衣人蹲在街巷角落里,看着举着火把的巡逻队伍时不时出现,不由嘀咕起来。 “今儿听不少人说,好像进出主城的搜检愈发严苛了……老大,咱们要是出城,想把兵器带出去可不容易了。” “若我说,咱们而今也算是在这儿落脚了,且不急着离开,倒是可以趁机瞧瞧,看看前儿夜里的动静,是不是岛上人闹出来的……老大,咱想入伙不假,可也得寻有本事的投。” “那咱们今儿还行动吗?我瞧着那个巡抚挺能折腾的,今儿出了驻军卫就去了内卫所,而后又直奔府衙,直到天色渐沉才回了驿馆……瞧这忙碌劲儿,若她不是绣花枕头,那就是要有动作了。” 老大听到这儿,一直紧锁着对面驿馆的眼眸,这才有了波动,她用沙哑的语声轻道:“前两天咱们借着运送食材的名头进去时,我发现那个巡抚所住院子的外墙,刚好种着有几棵树树冠繁盛的老树,刚好可以藏身……老五、老六随我过去,你们几个在这儿等着接应。” 因着之前踩过点儿,几人对于她的安排没有异议,不过临行动前,老三轻轻把住了老大的胳膊,小声叮嘱:“莫要瞧着她是个女官就放松警惕,虽说有了科考,但那些入朝为官的,有几个是吾等平民?不过是权贵的把戏!权贵家的女郎,和咱们是不同的。” 老大顿了顿,没有侧首,只是将胳膊从对方手里抽出,淡声说了句:“我清楚。” 而后就头也不回的投进了黑夜之中。 …… “苑姐儿,咱们今儿不趁热打铁搜查那些豪强富绅,你瞧着吧,待到午夜时分,那群人家只怕都得到了消息。”安屿在棋盘上落了个子儿,等着盛苑选择落棋点的工夫,他提前给盛苑点了个赞,“这招打草惊蛇,可真是不错。” 盛苑见安屿的棋子不知不觉间走进了包围圈,满意地点点头,将让她捂热的那枚棋子放在了她设置的“口袋阵”的封口位置。 “呀,我这、我这又输了?!”安屿顾不得刚刚的话题,眼见苑姐儿不紧不慢地,在他的注视下,把他的黑子儿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收走了。 那感觉,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要不要再来一局?”盛苑见天色尚早,一边将两色棋子分开,一边摆开了再度对阵的架势。 “……”安屿立刻打了个哈欠,一手轻拍着唇,一手朝着盛苑摇摆,“今儿个就算了,咱们该歇息了。” “也成,是该好好歇歇,只要明儿动了手,咱们就算远在泽州,朝廷那帮言官也要弹劾的。” 刚打算养精蓄锐的安屿,忽然觉着,躺床上睡觉这事儿……好像都不香了。 “没事儿,到时候,我帮你给骂回去!”安屿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颇有气势的拍着胸脯,表示支持。 不就是跟人舌战吗,他在朝堂都不怵头,更何况远在地方呢! “我……”想到之前的辉煌战绩,安屿自信的很,还想再说两句,可他话才吐口,就发现原本收拾棋子的盛苑,猛然抬头,一双视线宛若闪电似地朝外面甩去!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抓捕 “老大,这里面的人也太懒了吧,蹲了半个时辰,咋都没见人影?”老五斜偎在树杈上,探着脑袋往里瞧,只瞧见院内灯火辉煌,咂咂嘴,又跟侧上方的老六嘀咕,“你那儿对着的是不是花厅?” “距离有些远,瞧着好像有俩人在对弈。” 老六不太确定地喃喃,他能看见棋盘还是因为室内灯火充足,亮若白昼。 “老大,干脆咱们在这儿放把火,声东击西,把那个巡抚也给掳了,那样的话,咱们几个的投名状就妥了!”老五觉着,依他之见,既来之则掳之,不能空手而归。 “老大,你看怎么样?吱个声,咱好动手啊!”老五越想眼眸越亮,从自己怀里掏出打火石,表示随时可以动手。 “老大?!”半晌没听到动静,老五觉着不对劲儿,自家老大话虽然少,可也会给个回应,哪怕只言片语。 “老六,你注意着院子。”老五叮嘱一声,顾不得听老六回应,就扶着树杈,极小心的扭转身子,看向后侧方。 这一看,他惊出一身冷汗。 自家老大原本的位置,只余枝叶摇曳,空荡荡的好像从未有人登临:“……” 不是,人呢?! 老五整个人瞬间像是冻在原地,不知该怎样反应。 就算是离开,也该有动静才是! 他那么大个老大呢?! 可刚刚还给他回应的老六,这会儿却没了动静。 “下来吧!下来才能和你的同伙团聚啊!难不成,还让本官请你?”女官说话间,拍了拍手,“看样子,你这位不速之客,还挺讲究排面的哩!” 老大!老六! 顿时,老五顾不得是不是有诈,就像顺着对方的提示看去。 不是,人呢?!那俩人呢?! “!!!”老五感觉自己快懵了。 果然,老六也不见了! 就在他紧张得想要咬手指的时候,忽感一阵摇晃,老五忙不迭抓紧树枝,条件反射地朝树下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官服的女郎,弯着眼睛朝他挥手,还挺客气的打招呼:“嗨!” 老五只觉头皮发凉,忍着极大不安的他,都顾不得动静大小,忙不迭甩头看过去。 “可以停了,不用再摇晃了!”这女官笑眯眯的看向树旁,嘱咐完,又朝他问,“你是要找他俩吗?” 结果……这女郎,一手指着墙外,一手指着树下,这让老五顾不过来了。 总不能是她私自行动吧?! “老六!老六!老大不见了!”老五颤着声,压低声调的喊着同伴。 听到这话,老五又像是即刻解冻了一般,恢复了意识。 话未落,老五就感觉头发要立起来了,似乎每根发丝都在尖叫着。 果不其然,这女官说出最后一个字儿的刹那,一群手持弓箭的侍从忽然出现,密不透风的把她护住的同时,也整齐的对准了他的。 此时此刻的老五,似乎感受到了箭头泛着的冷光寒意。 他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所异动,对方能毫不犹豫的放出羽箭! …… “说吧,你们三个究竟是何人?为何一副强人装扮?攀上树冠偷窥内院意欲何为?!” 盛苑看着押在堂下的三个黑衣人,接连三声喝问,引得三人不由抬首看去。 虽然他们之前用沉默来对抗,不过盛苑却看得分明,眼前让侍从强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以中间这个略显沧桑的女郎为主。 左边儿那个还陷于迷药作用的郎君,应该就是最后落网的二百五口里的“老六”; 而右边儿发蔫儿的家伙,就是那个喋喋不休后知后觉的二百五,大概排行靠前些,许是……老五?! “狗官!休要得意!吾等失足陷于鹰犬之地,自有……” “五哥!” 老六忽然的打断,让盛苑点头:果然,那个二百五是老五。 “咄,那个……老五啊,本官从未见过尔等,彼此素昧平生,而你这般,开口狗官闭口鹰犬的,是不是不礼貌?!要注意教养啊!” 盛苑虽然不喜欢让人骂,但是考虑到自己有教化百姓之责,故而倒是没有挤着翻脸,反而很有耐心的做出表率。 可惜,她这涵养没有让对方感化,反而引得对方跳脚。 不停骂出像是“人模狗样”“衣冠禽兽”“伪君子”、“贼匪之徒”等等不礼貌的词语。 “他骂的是我吗?”盛苑气笑了,她可是曾接到过万民伞的人欸,哪想到还有让人这样贬低的时候,登时忍不住问旁边儿的安屿。 几乎按捺不住怒气的安屿闻言,愣了愣:“是啊,这怎么听都不像是你,该不会他癔症……了吧?” “我先问问他的同伙再说。”盛苑和安屿试着对号入座,结果俩人都对不上。 顿时,刚刚的怒气消散不少。 他们吃饱撑的才和傻子置气。 “安静!”盛苑接过小遥递来的惊堂木,猛地一拍,威慑力十足,登时把那个怒骂不断的老五震住了。 “咳咳咳!”让自己口水呛到的老五算是安静了些。 盛苑目光移向一直沉默的女郎:“这位女头头,你一言不发也不要紧,本官也不止抓了你们三位,刚刚收下侍从回话,说是在清亮巷子那儿逮住两女一男,穿着和你们三位等同,只不知,他们是不是那个二……老五认为的倚仗和后手!” 老大听到这儿,终于有了反应:“你……” 她才用沙哑声说了一个字儿,刚咳得满脸涨红的老五又开始嚎叫:“你这歹毒的贼官!” “让他安静些!”盛苑烦了,一声勒令,本意让侍从那抹布把他嘴给堵上。 结果,那小侍从真够实诚,直接一个手刀,把老五给……打晕了。 盛苑震惊到无语了:“……” 她跟前儿竟有这等人才! 不过好在耳根子可算清静了。 “现在没人打扰咱谈话了,那么……这位女头头能不能告诉本官,睡着的这位刚说的那句‘把那个巡抚也给虏了’的‘也’,是何意?!”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谈 “大人可是想问前些时候沉船的京官?”老大一开了,整个人瞧着都松弛了许多,她轻侧首看看两旁侍卫,嘲弄的看向上座的盛苑,“您想让吾这样答话吗?” 盛苑挥挥手,一直按着她肩膀的侍从松开了手,不过二人视线不肯挪开,做好随时将其控制的准备。 “需要座位吗?”盛苑抬颌上人把老六和那个二百五一起带下,留着这位老大说话。 “自然。”老大揉着肩膀,对于优待毫不客气。 盛苑也没来虚的,朝一旁的小遥点点头,让她叫人把圈椅挪过来。 老大坐上去,又跟盛苑要吃喝。 盛苑自无不可,让人安排之后,轻声笑言:“希望你不会在吃饱喝足后自我了结。” “大人,您想多了,这世间的恶人尚好好儿的活着,吾纵然是蝼蚁,也当努力苟且,总不能把这人间世道都留给坏人吧!”老大说着话,目光却紧锁在丫鬟们搬来的桌案、以及逐渐摆满桌案的菜肴上,“更何况,只有活着才能有无限可能……就像半个时辰之前,吾根本想不到能吃上这等佳肴美味。” “嗯,有道理。”盛苑也不管她所言真假,只是认同的点点头,而后就沉默地打量起这个女头头。 老大用帕子擦了擦唇畔,扔到一旁轻嗤:“本人站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楚,单名一个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知。” “别!大人,您可别捧在下!”不等盛苑说完,楚知就生怕她说出来似地,把手一摆,“知书达理这辈子都和在下无缘!” “哼,你们这些读书人各个像莲蓬!”楚知无趣的冷嗤一声,低头摆弄着手上的茶碗。 “哦,知不不言、言无不尽的知。”盛苑宛若恍然般点点头。 “我听楚女郎言语举止,也像是读过些书的人……” “楚女郎有些应激了,读书人也不都是知书达理。”盛苑也不生气,不紧不慢的说着。 嗯,是个外表不算漂亮,气质却很特别的女郎。 “我说,女头头啊,咱们打照面也打了小半盏茶的工夫,本官到现在还不知尊驾怎么称呼?不准备自我介绍一下吗?”盛苑耐心地等她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话。 这女郎容貌略显沧桑,瞧着年近三十,脸上充满疲惫,唯有一双眼眸透着深邃坚毅的光芒。 楚知倒是认同这话:“也是,贪赃枉法不做人的,不都是读书人么!” “……”盛苑见她句句剑指官员,不由心下一动,也不急着问杨温农的消息了,而是说闲话般问她,“女郎瞧着是个通透人儿,也不是大字不识之辈,且又遇上了好时候,纵使没机会参加科考,各地也有女子吏员选拔,就没试一试吗?” “科考?选拔?”楚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惊诧的看向盛苑,“大人这是在问‘何不食肉糜吗’?” “楚女郎这话把本官说糊涂了,根据本朝规定,纵然女郎出身贫困,没有资财可供学习读书,也有各地社学无偿教导,哪怕不再继续攻读,待到从社学结业,也能有立身的技能……” “大人,您真天真啊!”楚知仍旧不能盛苑说完,就笑出了声。 “本官天真?不知女郎可能解惑,本官乐意洗耳恭听。”盛苑觉着里面许有内情,不由追问。 “洗耳恭听?嗬,大人听了又能怎样?官官相护的道理,在下还是懂的。”楚知对于倾诉这件事儿兴趣缺缺,好像早已认清现实,连挣扎都懒得动了。 “楚女郎若是早认了命,怕是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盛苑见她不为所动,也不强迫,闲谈一样说着,“眼下时间尚早,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女郎多说一些,也好打发时间。” “……也是。”楚知想着以这些官员不做人的风格,自己和弟妹们怕是走不出这里了,与其一声不吭让其发落,不若说个痛快! 她不指望对方能够良心发现,没有压力强迫,这些官员怎么可能去扒拉自己的良心? “大人刚刚问我,为何明明资质尚可,却不寻机科考,争取登榜为官?”楚知说到科考,再次忍不住笑出声。 “吾若出身权贵,一出生就有通天大道摆在眼前,吾定然毫不犹豫跻身科考行列! 吾若有来历背景,哪怕名至孙山也能为官一方,吾定然兢兢业业拼力苦读! 吾若有人脉关系,凭着身份铭牌就能随意进出任何官学,吾定然不放过任何一次考试的机会!” 楚知越说,眼眸里那簇摇曳不停地火光,就越来越旺盛。 “哈,可惜,这些吾都没有!占尽好处的权贵,位居高位之后,俯首笑吾等庶民不知进取,叹吾等庶民蠢钝无知,鄙吾等庶民不知好赖,却从不多想为何彼此之间存在天堑。反而对着吾等喋喋劝学,谆谆不厌。” 盛苑听到最后,清楚说的是她,不由有些纳闷儿,这位的怒气不大一般啊! “恕本官直言,本官虽见识不多,可在京都时,从未减少对女子科举的关注,只京都附近,普通百姓家的女郎也有榜上登名者……你若是教育资源彼此不同,这点,本官从不否认,不然前两届考中的女郎也不会都出自官宦人家。可朝廷自开科以来,从未放弃普通百姓,也是尽最大力气令平民女郎有机会读书考试的。” “是吗?那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楚知明显不信,阴阳怪气的冷哼,似乎迁就着盛苑,不跟她反驳。 可盛苑却不乐意占这个便宜:“楚女郎但有说辞尽可言语,本官愿闻其详。” 楚知脾气也上来了,见盛苑两次三番要她说辞,顿时拍了拍桌案:“吾楚知虽然资质平平,但是亲姐姐楚言却于读书之上极有天赋,就连教导的先生都认为她能成为南地第一个女进士!” 这样说着,楚知脸上浮现一抹骄傲。 她言语这样笃定,让盛苑瞬间想到话本规律。 看来,楚知的姐姐大概没能参加考试。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事情 果不其然,楚知接下来的话印证了盛苑的猜想。 “延平二年科举加恩,可南地乡试前,考官却以考卷泄露为由,追查所有涉及购买考题的学子……这场闹剧最后以革去五十六名秀才的功名收尾。” 说到这儿,楚知不由讥笑:“吾虽懂得不多,却也晓得但凡涉及科举舞弊,那都是大案要案,非一州之地可以擅办,必然上达天听,交由礼部、大理寺、刑部等部门协作审理。” 盛苑摩挲着手指:“南地舞弊案?” 她却是没有听到过,不过那时她不在京都,许是礼部刑部匆匆结案也未可知。 “你姐姐楚言也在那五十六名秀才之内?” 闻言,楚知沉默片刻,咧咧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讥讽笑容:“五十六名秀才,里面只有九名女郎,听着好像不多,可是南地那届参考的女郎就只有九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笑?” “……”盛苑眯了眯眼,侧首给小遥打了个手势。 小遥登时领悟,不着痕迹的朝门外退去。 楚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像是喃喃自语亦像是代替那些女郎质问:“九名女郎皆是出自清贫之家,若不是社学不收束脩,官学对优秀学生减免学费、提供学具支持,是根本不可能入学识字的。 大家为凑考费,每日都要抽出时间给书肆抄写书本话本,一文钱一文钱攒着,哪里能掏出那许多银子购买考题? 更不要说,官学对于参考学子管理极为严格,连每旬可以回家两天的安排都取消了,学子每月只有一日假期可以外出,我姐姐她们只是借机到书肆换取酬劳,哪里有机会接触贩卖考题的人?” 楚知反问盛苑:“凡不法者,鲜少不虚不惧,贩卖考题时,必然要一击必中,不是他们出手的对象,他们必然不会浪费时间去试探的,您说对不对?” “嗯,有道理。”盛苑只是就她的设定做反应,再多的,还要看事情的实情,没看到事情全面之前,她不予置评。 可她这般反应,在楚知看来,却是冷漠无情,和那些官员就是一丘之貉。 “是了!”楚知狠狠地吐了吐气,自嘲的摇摇头,“世间皆是官官相护,吾竟然还妄想……您是穿红着紫高高在上的京官,怎么可能体会吾等庶民之苦!算是我白说了!” “嗯?你别不说啊!”盛苑见她缓缓阖上眼眸,不由敲了敲桌面,“你既说令姐她们是冤枉的,又说了许多不可能,但是究其根本,她们为何卷进考题泄露案的?总不能和她们毫无关联,然后就硬抓起来算数吧?除非此事就是针对她们做的局!若是这般,州府不上报即自行处置,许就能说通了。” 她这般言语,让楚知睁开眼。 盛苑看清她眼底的询问之意,点点头:“本官只是假设,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且表述全面,这就是一场针对包括令姐在内的秀才们的迷局……可是,本官不得不提醒你,不管事由多大,一口气革去五十六名秀才的功名,可都不是小事,不可能不惊动京都,所以……你确定这五十六人的功名都没有了吗?”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猜 “你说什么?!”楚知只觉脑海里一声霹雳骤至,将她劈得魂魄翻涌,一时控制不住,差点儿朝着盛苑扑了过去。 紧盯她的两个侍卫见机,立刻猛抓住她肩膀,往下摁。 可楚知太激动了,若不是他们出手就是全力,只怕还真要让她给挣脱出去。 “你说什么?!什么叫我能不能确认他们的功名都没了?!州府教谕亲自宣布的事宜……难不成还有假?”楚知激动得满脸涨红,额角的青筋都现了出来。 盛苑看她这般,轻轻叹了口气:“事情具体缘由,本官不得而知,可是你要晓得,秀才虽然和举人、贡士、进士没法比,可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功名。 作为秀才不仅见官不跪,还享受朝廷给予的诸多优待,这足以说明,他们已经具备跻身士族阶层的资格! 这样的群体,他们的功名,岂是一州教谕说取消就能取消的?就是巡抚巡按先斩后奏,事后也必要报备礼部说明原委的。 待到礼部确认、批准,这个取消功名的决议才能真的生效……你想想,任谁听说州府之地静安一口气取消五十六名秀才的功名,会不闻不问?” 盛苑顿了顿,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详述,而是问她:“那五十六名秀才,还有多少仍在南地?” 楚知放空的眼眸忽然动了动,略微发干的唇抿了抿,似乎每条细纹都在呐喊着她的不甘、质疑和彷徨,半晌之后,她才泄了气似地低声说:“那次之后,许多人都离开了,有的说是要看透世俗,要寄闲情与山水之间,忘记凡尘俗事这些烦扰;有的说是离开这不公之州,要去外面讨生活;还有的要抛却纸笔,到西域从商……到最后,除了两个受不了流言蜚语自尽的女郎和郎君,只有六个人留在了原籍。” “现在这六个人还在泽州府?”盛苑示意安屿帮着记录,“你把名姓、地址说出来,本官叫人查查。” 楚知闻言眸色忽而微黯:“这六个人,三女三男,有两个出家云游去了,又有两个前载郁郁而终;唯有两人顺利出嫁,一人殁于生产,一人殁于婆家虐待。” “……”这次就连安屿都听出不对劲儿了。 盛苑见她似乎不想多提,多疑的性格上线了:“你将有关他们的信息,凡是了解的都说一说,还有另外离开南地的五个女郎,要是了解也讲出来,至于怎么辨别,那就本官的事了,无需楚女郎为之忧虑。” 楚知捂着眼,低声将记忆里的信息说了出来。 原以为,早已化为烟云的记忆,会在日复一日的世间烟火里消磨殆尽,却不想,她没有花费力气,就将一切记忆起来,一丝不落,清清楚楚……包括姐姐那张不甘又委屈的脸。 “我叫成栋现在安排人去查查看。”安屿脑袋转得可不慢,他已经将这件事儿和泽州府隐藏的势力联系在了一起,并且顺着构架,脑补出了整部剧本。 “……”盛苑一搭眼瞧他那张充满想象力的脸,就晓得他想啥。 虽说表现不大专业,但赤子之情却值得赞许。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安排和旧账 盛苑和安屿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可想要追查前事,却远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够探究清楚的,故而盛苑只好将楚知等人暂时关押,待内情彻查清楚再作打算。 “苑姐儿,歇息吧?”安屿见盛苑站在院子里遥望天际,忍了好半晌才走过去小声提醒,“现已天色不早,明儿还有许多事情要你调度,当好生歇息才是。” 盛苑收回视线,低声叹了口气,随口拈诗一首:“【原以春暖枝苗发,谁料偷伐苦嫩芽;若无花匠时时守,当许怒风助拳挞!】” “别多想了,此事待上达朝廷,皇上皇后定然不肯轻易放过,此乃杀鸡儆猴之机,刚好为女郎参加科考助威了。”安屿听出盛苑的恼意,安慰之余,不由盘算着跟晟哥儿的堂兄借些兵力,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苑姐儿忍不住,给闹大了,届时他们也有底牌。 …… 天刚一亮,盛苑就已穿好官服,亲自坐轿朝着府衙而去。 “洛知府,你,可知延平二年加恩乡试前夕,泽州府革掉五十六名秀才功名之事?” “啊?!”洛不言眼底的黑眼圈儿都透着震惊,“五十六名秀才的功名全革掉了?竟有此事?!” 他原以为盛苑前来,是为了清查泽州府豪绅大户私自豢养的护卫力量,毕竟这事儿昨晚荣将军就亲自前来与他商议,为了不出乱子,他一夜未眠。 可谁想到,他看见这位盛巡抚的刹那,对方就扔给他这么个惊人的消息。 霎时,他原本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延、延……延平二年?” 受到惊吓的他沉吟了半晌,眸子恍然大亮:“下官是延平三年前来赴任的,这延平二年之事,与下官无关啊!” “……”盛苑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位“治州施政无能,甩锅撇清精通”的一府主官,“冷静!本官又无意定你之罪,你用不着战战兢兢……本官只是想和你打听打听内情。” 恢复了理智的洛不言,擦擦额角汗珠,连连说是。 只是待他把记忆的每个角落都翻了过来,依旧没有关于此事的印象。 “巡抚大人若是不急,请恕下官安排调查旧卷。” 盛苑也想看看泽州府官方在这件事儿上的记载,颔首:“劳烦了。” “举手之劳也!”洛不言忙不迭转头叫人把从延平元年至今的记录册全部搬来。 盛苑见这人还有些脑子,不由暗暗点头。 洛不言悄悄觑着她脸色,见她容色放缓,登时松了口气,这才敢提起彻查豪绅大户之事。 “下官只怕偷盗之人早已藏匿,而泽州府之大、其间豪强之多,非轻易可查清。” “没关系,本官原本也没指望能寻着他们。”盛苑本意也不是逮那几个小虾米,“本官虽说是乐见图谋者计划实施,却不能让州府百姓堂而皇之与其合流。” 洛不言听着有些糊涂,不过看着盛苑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不知怎地就有些怯意:“可、可若是豪绅他们不肯配合呢?若是引起激起反意……”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岂不更好?刚好顺势清理一番,洛知府你也能松口气,不是?!” “……”洛不言闻之,笑容有些不大自然,“巡抚大人,您说笑了。” “洛知府!本官是不是说笑不要紧,本官只盼着彻查之后,咱们大家都能笑出声。” 盛苑摆摆手,看向洛不言:“本次彻查由驻军卫安排,府衙这边儿着差役辅助配合就好。” “这……巡抚大人,下官只怕,这府中差役未必尽数可靠啊。”洛不言到现在都不敢随意信任府衙的下属。 “没关系,这次行动光明正大,无需遮遮掩掩,谁想知晓都可以。” 盛苑只是想要搅浑一池水,所以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准备将池子搅和得更浑。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弹劾 事实证明,这世上永远不缺聪明人。 驻军卫出动清查大户私卫进行得格外顺利,“通情达理”的豪绅世族不仅没有为难,还积极配合,以致原本需要月余完成的事宜三五天就完成了。 盛苑看着手上两份报告,沉吟着敲了敲桌面:“荣将军和内廷侍卫给出来的结果竟然别无二致,有意思,可真有意思。” 安屿在一旁自己跟自己下棋,闻言,皱了皱鼻子:“他们两方合流可能极低,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不合规的人马悉数没收,然后充分利用人力,集中借调这些人家的侍从去建设府城……既然泽州府的大户人家都知情识趣,想来他们也定然会支持自家侍卫用实际行动造福府城百姓的。”盛苑面色淡淡的放下纸张,理所当然的做出了安排。。 “唔,苑姐儿,你真是不拿他们当外人啊!”安屿嘴角抽了抽。 他家苑姐儿这是要给那些不稳定因素找活儿干啊! 盛苑耸耸肩:“我在这儿的时间终究有限,泽州府终究是要靠栖居于此的泽州人发展建设的,仔细算起来,我在这里才是外人啊!” 她可没打算跟对方斗智,索性釜底抽薪,看看这些人家的反应,也好为之后的收尾做准备。 “欸?对了,苑姐儿,你怎么想起去查延平二年泽州府替补拿到乡试资格的人啊?”安屿看见桌角上那堆整理好的卷宗,忽然换了话题。 “这几天,咱们把泽州府当年的留档记录、州县旧事录、官学旧事、泽州府志、历届恩科举记……都看过了,就连当时督管考试的人,从教授到学政再到教谕,有关记录都查阅过了,提及那场风波的,只有寥寥两句。 一则‘察不法之徒九名,六人革除功名,三人终生禁考’;一则‘参与考题买卖,不论真伪,皆从真论,按法处置以儆效尤,当以延平二年恩科乡试为鉴’。” 想到几十个人连夜找着了这么两句指向模糊的话,盛苑也很无奈。 “虽说没有言明,不过大抵就是楚言等人。只是这人数对不上啊!”安屿挠挠头,“五十六和九,这差的也太多了……这也就算了,还有个问题,受罚的有九人,可留在原籍的是八个,差的那个究竟是给剥夺了功名,还是保留秀才之名却终身禁考?” 他嘟嘟哝哝说了一堆,却把盛苑说得脑袋嗡嗡响。 “有关人物信息不明,去向亦是不定,人海茫茫的,想要细究何其难也?与其做无用功,倒不若换个思路琢磨。”盛苑揉着额头,表示,“罗知说谎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咱们暂且做个假设,假若当初的确取消了五十六名秀才的当届科考资格……这样蹊跷的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安屿眼珠儿骨碌碌一转,认真琢磨几息,胡乱说:“难不成是为了给拿不到考试资格的人让路?” 盛苑从旧档里抽出一沓泛黄的纸张,递给他:“这是当时泽州府官学有关资格考试的记录,这之间前前后后差了六十二个人,其中有五十六人替补递进拿到了参加乡试的资格。” “啊这……”安屿放下棋子,快步走了过去,接过纸张仔细一瞧,这所谓的记录一共有三份,一份是参加资格考试的名单,另一份则是获得乡试资格的成绩单,剩余那份则是实际报名参考乡试的记录。 从最后那份记录看,事情就像盛苑说的那样,有六个应该获得递进资格的学子没有参考。 “这六个人还能查到吗?” “已经叫人查了,只是,很大可能也是不在泽州府了。”盛苑没打算把重点放在这上,“其实……能不能找到这六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六人的不参考给咱们提供了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五十六个参考人员很有调查价值。” “他们的信息倒是挺全的。”安屿见盛苑又递来一册本子,接到手,打开一看,竟是这五十六人报名乡试时的填写的资料。 “暂时顺藤摸瓜吧,也许就有惊人收获,也许是咱们想多了。” 盛苑叹声气,她没说的是,若是从这五十六人那里找不到突破口,只怕这事儿就成了悬案。 再之后,也不会有谁费力气去查证了。 “小姐!小姐!丫鬟来报,说那个楚知,莫名其妙地,竟然绝食了!” 小遥接到通知,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可她前两天不还好好儿的?”盛苑有些惊诧。 若真要绝食,那前两天她干啥去了? “您要去见见她吗?” 盛苑刚要说话,就又见成栋出现在窗前,将一张纸递给了安屿。 “我去见……” 她将注意力从安屿那儿挪开,打算去瞧瞧楚知,看那女郎闹啥幺蛾子,可不等她说完,就听安屿极气愤的跳了起来,扬手把纸张摇晃得噼啪作响,朝她忿忿高呼:“苑姐儿,都察院那帮老匹夫欺人忒甚也!” “???”盛苑脑袋上方缓缓打出几个问号儿,“他们这次又准备以什么借口弹劾我啊?” “那群吃饱撑的言官,说咱们大肆购买阮脂粮食,采粮无度、运粮无数,以致阮脂黔首因为粮食不足难以果腹,大批庶民形若槁木,生存难以为继。” 安屿都气笑了:“瞧瞧这群人找的借口,简直逻辑不通!” 盛苑虽然早就熟悉了言官的攻讦,可她着实没想到,这群人竟然寻了这么个清奇的角度弹劾。 “怎么着,阮脂的百姓也成了大楚的责任?” 盛苑嗤笑一声,侧首看向小遥:“你且叫咱们带来的大夫过去瞧瞧楚知,待我给京里写封信,再过去见她。” 小遥连忙照做,待她退了下去,安屿坐到盛苑旁边儿,一边帮她磨墨,一边数落那群言官:“阮脂百姓是坏是好,与咱何干啊!咱们又不是吃咸了,管他们去呢!他们的君主都没打他们的牌,不管不顾倾全力卖粮挣钱,怎地还强要求起咱们了?!简直岂有此理!”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要反击 “……臣曾有闻,先顾己而后顾人者,贤人也;先顾人而后顾己者,圣人也;此二者,皆非慨他人之慷也。推衍而谈,顾己者并非只顾己身;亦当顾己之责也。 而今,同僚非议臣,惜楚民而弃外邦黔首于不顾,臣亦有所问——百姓者,社稷之基石也;为楚臣者,不以大楚百姓为重,不以大楚社稷安稳为重,何以为大楚之官也? 重他国基石更甚己国,宁可大楚饿殍遍地,也要保他国百姓衣食无忧,此何意也? 沽名钓誉耶?勾连外国耶?以大楚芸芸众生为踏脚石,以全青史留名耶? 臣更有三问,盼同僚解答——若臣听从其意,断购外邦口粮,诸同僚可有计将缺粮补齐?诸同僚可能从各自家族粮仓抽调粮食以援灾区?诸同僚可能节衣缩食与泽州府百姓同饱暖、共富贵? 若此三问,诸同僚皆回以大善,臣自当掩面自惭,写文告知天下,以诉臣之品格不及,令天下之人皆赞他等……” 盛苑的信送到京都,内阁大臣放在案前,咬着后槽牙读了数遍,自觉不能只自己郁郁,责令都察院并六科给事中一起前来,共阅之。 户部尚书安随云瞄了瞄某些同僚那精彩绝伦的脸色,耸耸肩,表示:“俗语有云,将在外则军令有所不受,便是她是户部的人,本官的手也够不到千里之外去。 更何况,本官虽然主管国库,可国库内存终究有限,而朝廷各部又常打申请要钱要粮,本官就是有再大的本事,面对这庞大的差额,也是左支右绌难以周全。 现今,人家盛侍郎自己筹钱补了差额,自掏腰包购粮赈济,本官可做不出弹劾人家的事儿来。诸君若是有大义,那不妨按着盛侍郎的建议尝试,说不得真能留名青史,届时也是皆大欢喜。” “……”内阁诸臣闻言一窒。 安老抠,人言否?! 这户部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是不是都不大会说人话! 还不妨一试?! 敢情不掏你腰包,是伐?! 他们今儿敢硬着头皮答应,不出片刻,那盛文臻就敢跟皇上申请人员,去他们的家族抢钱抢粮! 还皆大欢喜?! 怕不是你们户部的人皆大欢喜吧! 他们是想给盛文臻找点儿麻烦,可没想把火烧到自己这儿来! 谁稀罕她盛文臻的夸赞!谁稀罕用这个名义留于史册!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的诸臣,想到明日早朝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皇帝要起哄,一个个都面色泛青。 以他们对盛文臻的泼皮作风的了解,只怕这一封奏折是不够的。 想到那个滚刀肉的风格,诸臣子不由眼前一晃:早知这样,他们还不若拿永兴侯父子做文章哩! 他、他们怎么不长记性呢! ……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人,要数你的敌人。 群臣的猜测极为精准,盛苑的反击,依然保持连贯。 她一封信写两份儿,一份送到了内阁桌案之上,另一份连同弹劾她的奏本一起,投稿到了官报之上。为怕普通民众分不清重点,她还特意用曲线标注出了重点,务必让读者一目了然。 果然,这期官报一出,大楚四海哗然。 不管是布衣还是儒生,都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地位排在外邦民众之下。 顿时,四面八方投到通政使司的文章像雪花一般飞至。 最重要的是,盛苑这人不讲武德,投稿时不仅没给有关官员的名字打马赛克,还很细致的把他们的职位、名字说得清清楚楚,保证即使有人打算到京都来一场真人快打,都不会找错人打错臣。 “盛、文、臻!竖子不作人!五行缺德也!”让京都百姓扔了一脸泥巴的言官,捂面回到府邸,不及梳洗就站在院中,朝着泽州府的方向,跳脚怒骂,“雷霆何不劈之!” “老爷且息怒吧,你之前不是说那盛文臻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儿?还是留点儿力气给后面儿,说不得还要骂几天呢!”他夫人好言相劝,把这为大臣劝得厥了过去。 都说忠言逆耳,这不,盛苑之后连续数天送来的奏本,都印证了这位夫人的话。 “诸同僚以阮脂为重,何不领军前往,驱不义之军,行大国之善,收版图于中原,令外邦之民为楚民耶?” “诸同僚何不主动请缨,效圣人教化之举,教外邦之人知廉耻晓大义,好让大楚内外同欢!” “诸同僚怀大义,自当怜悯大楚生民,何不结队赴泽州,与本官一起助力朝廷赈济百姓、修筑堤坝、繁华商业,共建美好未来!” “……” 盛苑一天一封奏本,按期到达精准无误,看乐了延平帝,气蒙了一众言官臣子。 “苑姐儿这脾气,倒是有趣得很,朕感觉这身子都较前些时候强健许多。” 延平帝津津有味的回顾着盛苑的奏折,笑得不能自已。 一旁的盛蒽却打算亲自修书一封,让她这个好妹妹适可而止。 延平帝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倒是没反对,只是跟那儿可惜的叹口气。 就这空档儿,外面的内侍走来报告,说是岑太妃有事求见。 盛蒽闻言,墨笔微顿,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倒是延平帝眼眸一亮,让人将其请来。 盛蒽将已到嘴边儿的话咽了回去,借口衣袖染墨须得换衣,直接离开了清源宫。 “你现在就回永兴侯府,将这封信亲手递交给我爹爹娘亲。” 盛蒽回到永祥宫,二话不说匆匆写信,封好信,唤来亲信,连连叮嘱,让她务必谨慎。 待室内没有旁人,她才眼眸含愁的看着窗外,良久怔怔。 …… 盛苑投递的几封稿件闹得京都满城风雨,又令官报热闹起来,可她本人却没有过多关注这些。 本着写完就完的原则,她将注意力几乎全放在泽州府上。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这驿馆里头还有个绝食闹抗议的楚知需要面对。 “你何时查清延平二年的事儿?” 楚知一见盛苑,立刻扑到门前,激动的看着她,开口问及她姐姐功名的事儿。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反问 盛苑揉了揉额头,考虑到对方的情况,忽略了对方的不礼貌,也按下了小遥的呵斥。 “楚知,本官听闻,你这两日一直拒绝摄入食物?!” “你有没有查清延平二年的事情?!”楚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双视线紧紧锁定盛苑,激动时,双手使劲儿摇晃着铁栏杆。 “……” 盛苑忍了忍,强行借贷了份儿耐心,继续和声说:“信息有限,很多事情需要逐步调查,你且好生吃喝,也趁着清闲时光好好回忆回忆,说不定能想起更多有用线索。” 说是这么说,盛苑也没把希望寄托在楚知这儿,根据侍卫的问讯记录,这几人想离岸就岛、投奔海上某个武装势力不假,可他们所知极少,就连他们提及的杨温农,也是从海岛的某个小喽啰嘴里听到的。其能提供的有用线索,不过是海岛的大体位置和最表面的人员配备罢了。 因此,盛苑看过报告,就让皇上派来的侍卫统领彻底接手这群人,之后他们是要单独审问,还是联合此地内卫所共同调查,她都不再干预。 换句话说,若不是楚知不肯用膳,盛苑基本上不会去见她了。 “不好清查?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我姐姐她只能是喊冤受屈了?!”楚知哽咽着喃喃,片刻之后,猛地看向盛苑。 此时的她,含着血丝的眼眸里,似乎酝酿着滋滋作响的闪电飞花,表情狰狞愤怒,似乎眼前站着的不是盛苑,而是延平二年把她姐姐功名革除的教谕、州官。 “你是不是包庇他们?!你不是京都来的巡抚吗?你怎么可能查不清楚?!是了!是了!官官相护、官官相护!你怎么可能帮我等庶民?你定然要帮着你的同僚!”楚知激动的捶打着铁门栏杆,又哭又跳的怒吼着,“你们这些硕鼠之徒,就该吃义军一刀!” “够了!”盛苑还未发怒,小遥忍不住了,瞧见墙边儿有一桶清水,直接拎起泼了过去,“还义军呢!藏头露尾不敢见人之辈!” 小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被水泼懵的楚知,呵斥:“我家巡抚这几日为你们这些陈年旧事,不知翻了多少案卷、不知看了多少书册,点灯熬油,半宿才睡,谁想到却换来你这白眼儿狼的怒喝!你简直不知好赖、不知所谓!” “哼!”楚知受了一桶凉水,此刻倒是找回了些理智,只是胸口仍有不平之气翻滚,“说得恁地好听!我姐姐的前程让你们这些昏聩之人弄没了,她至终了之时仍不能瞑目,却要从哪儿说理去?!而今,你家巡抚不过是伏案阅卷,何苦之有?!再者,都是官员,谁晓得他们是不是一丘之貉?!” “你!”小遥头回见着这样的人,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一再诬陷她家小姐,登时受不了了,她快要气炸了。 “好了!”盛苑按着小遥肩膀,让她不要继续,自己则上前两步,在对方手臂能够到的距离外半寸停步,“楚知,你姐姐就是郁郁而终的一员吧?” 她目光不躲不闪,对上楚知眼眸刹那,将其视线绑定,令其不得不保持着彼此对视的状态。 她语声不高不低,平静地触动了她内在世界最经不得碰触的丝弦。 “对!我姐姐就是因为你们这群禄蠹不作为,才会香消玉殒!” 楚知努力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儿落下,狠狠地盯着盛苑:“若非这般,以她的才智,穿上这般官服,只怕比你还威风、还像样哩!她定然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定然会是极好极好的官!” “她若是这样好,以她的品格,若是知晓自己亲妹妹触犯律法,与不法之徒为伍,却不知做何感想了。” “莫要提我姐姐!”楚知的语调忽然变得尖锐起来,翻滚着往上冲的怒气,像是失了束缚的洪涛一般冲过理智的堤坝,再度抓着铁栏杆摇晃,“是你们!是你们!是你们毁了我姐姐!” “小姐,您小心……” 小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把铁栏杆摇晃得哐哐作响,生怕下一刻这个楚知就举着铁栏杆冲出来了,登时就想把盛苑拉开。 只是不等她说完,盛苑就将她的动作轻轻地格挡开了。 “楚知,令姐的遭遇的确让人惋惜、遗憾,可她难道就必然只有最后这个结局吗?” “你说什么?!”楚知听了动作,怒不可遏的看着盛苑,“难不成,我姐姐自作自受?哈?!你这是不追究罪魁祸首,反而将错过都推给了我姐姐这些受害人!” 盛苑摇摇头:“你许是没受过官学教育,很多情况不晓得也不怪你,可你姐姐却该晓得教谕,其实没有权力对秀才进行惩罚的,能惩罚他们的,是礼部和刑部。” “……”楚知虽不晓得盛苑要卖什么关子,但是她直觉对方可能要说出令她颤栗的话。 “本官不晓得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参与考题买卖,但是,她自己定然心知肚明,若她的确受屈,就当联合同样受屈的学子一起上告……” “哈!你说的可真清楚,怎么上告?他们未必出得了这座泽州城!”楚知眼眸冰冷的看着盛苑,“你是锦绣堆里出来的贵人,不知人间疾苦,何不食肉糜之言说得多么理直气壮!你怎知……” “出不了泽州城,还闹不动泽州城吗?”盛苑提高声调,就像对方打断自己说话那样打断了对方的言语。 “闹?怎么闹?”楚知讽刺的看着她。 “和所有不认罪的同窗一起抬着孔子像去哭孔庙;到内卫府喊冤鸣不平;联合冲击府城大门,进京告状。” 盛苑每说一句,楚知尚未言语,一旁的小遥却听得兢兢战战,恨不能立刻捂住自家小姐的嘴。 待盛苑说完,楚知沉默片刻,忽然冷嘲一声:“……你这京都派来的巡抚,莫不是教唆学子扰乱京都?” “本官只是把历史上曾有过的学子抗争说了一遍,何来教唆之言?” 第一千零五十章:怒 “你说的可真轻巧!”楚知见盛苑态度轻慢,自认对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登时怒气翻涌,冷哼痛斥,“律法有言,科场闹事,皆予严惩!燕陈两朝,屡有学子联合,于那学宫、科场、孔庙抗议,事后无论有理没理,参与者皆罢免功名、连累亲族。此般后果,谁能承受?民间之苦,汝等权贵何知?!” “左右不过是怕给旁人做了嫁衣裳,不想自己种树给旁人乘凉吧?!”盛苑忽而轻笑,“但问题是,踽踽不前了,最后结果呢?还不是叫人家革掉功名了?” “哈?!这明明是上下其手、构陷栽赃!该论罪的是那些践踏律法的禄蠹!你这个巡抚却怪受屈者不能抗争?这是何理也?倒叫吾这等布衣长了见识!而今,竟然官官相护至此!” “无视律法的贼臣的确该当问罪严惩,但是有志为官者连为自己抗争的勇气都没有,日后为官,又岂会为苍生黎民言?!这般人等,即使不与贼子同流合污,也多以自保为重……” “住嘴!”楚知听不下去了,她紧紧捏着铁栏杆,好像那是盛苑的脊骨一般,一口牙齿咬得更是咯咯作响,“你说得真轻巧!你这等膏粱子弟岂懂吾辈庶民之苦?!小民读书,虽是踏上通天之路,攀爬之途却仍四顾茫然,侥幸得了功名,可于权贵眼里仍是蝼蚁,可以肆意掐捏!想要自保,何错之有?!” “想要自保自然无错!只是庙堂之上,这等臣子多若过江之鲫,为苍生请命的栋梁却少之又少,朝廷和百姓更需要后者。” “前者后者的,吾不懂!可既然朝廷科举没有以此为参考条件,那你大可不必用这种堂而皇之的理由来拿捏别人!有的人可以微言大义,有的人可以舍生为民,可朝廷总不能只要这些高尚的人吧? 这世上,总要有人脚踏实地的做事吧?!他们也许不能造福苍生,大多也不会百世留名,可这些籍籍无名的官吏就不该存在了吗?!就因为不能为天下言,就活该受屈,就要被剥夺可能进步的机会,就不可以为自己为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了吗?难不成因为懦弱,就只能闭嘴忍受构陷和栽赃?!” 越说越愤怒的楚知,只觉两眼所见皆是翻卷的风尘,她看不清弄不明,只有汩汩怒气催动着她,让她想要咆哮着使劲全身力气,推翻一切不公。 “不该!自然是不该的!朝廷可以通过铨叙,任免一个不合格的官员,却不能用违法手段,构陷污蔑任何一个人,哪怕他囿于懦弱,哪怕他不那么勇敢。”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楚知不为所动的怒吼。 盛苑却依旧保持自己的节奏:“那问题来了,现在的事实是,令姐等人遇到不公后的软弱,保护了那些违规犯法之徒,就算你现在和岛上的匪徒苟合,能做的也不过是扰乱泽州府一时,为你们所害的官吏,大多早不是当初的那些。 到最后,百姓为你们所伤,你的所作所为和那些坑害了令姐等人的卑劣之徒,有何不同? 待到朝廷出兵清剿,楚知你就是犯上作乱的贼子叛民,令姐受到的污蔑不仅不能昭雪,反而成了叛贼亲属,到最后,说不得,负责监斩尔等的,就是那些构陷过令姐的官员……只不知那时,令姐和你,都能不能瞑目!” “你!你!你!”已经让怒气迷蒙了双眼的楚知,想到盛苑说的可能,登时将最后一缕理智拍飞。 盛苑见之,登时将最后一根稻草放了上去:“据本官所查,令姐从来与人无仇,受此之屈,不过是挡了某些人的路……楚知,你猜是谁非要泽州府大姓后人考上功名?!冒这般风险,所图必然不小;那么有此图者,和海上某些势力有没有关系呢?” 登时,楚知感到雷霆至魂!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缘由 “小姐,您这样刺激她,会不会刺激出问题啊?” 从关押楚知的地方出来,小遥忧虑的在盛苑耳畔嘀咕。 “本来京都那群言官就恨不能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好一丝儿一丝儿的寻您言行举止的错处,您可倒好,自己把把柄送上去了!若是教他们知晓您跟楚知说的话,少不得又要参您一本,说您教唆犯罪!” “就是我不说,他们弹劾的还少了?”盛苑不在意的摆摆手,让她莫要紧张,“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见机应对吧!洛知府之前将苦楚说出来,就把咱们和泽州府暂时系在了一起,若是不能揪出一星半点儿的线索,只怕回了京都也不好交差。更何况,有杨侍郎的事情在先,只怕咱们回京之路也不平坦。” “可您怎么就肯定那楚知知之许多呢?”旁人许是不清楚,可小遥看得分明,自家小姐去见楚知之前,还没打她那张牌呢!可见是临时起意的。 “不过是推己及人罢了。”盛苑这次见过楚知,方才真切感到何为过犹不及,“你之前也见了她手底下那几个喽啰,就连最二百五最不靠谱的那位嘴巴都极严,可见楚知不是简单之徒,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喜形于色至此?! 喏,之前她面对我的态度,你也瞧见了,想我和她姊妹二人素昧平生,她何以这般轻慢厌恶?盖因前事所致,瞧她那样子,怕是对朝廷官员都不信任了!既然没有了信任可言,我怎么可能轻信她之前的说辞?” “那您岂不是诈她?” “没有凭据的猜测未必不是真相,只能说,确凿证据落下来前,一切皆有可能,我不过是将合理的猜测放到她眼前,信不信的,自是由她……喏,我这不是还给她留下了思考的时间?” 小遥瞧着自家小姐一脸真诚的看着自己,不由默默挪开目光,心说:您要是不给她留下思考时间,说不得对方还要将信将疑呢!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商队第三批粮食也快运到了,待到粮食发下,咱也快要回京复命了。” 盛苑看着她,肯定的保证:“只要洛不言没说谎,那么粮食一旦凑齐,他们不会让咱们完成任务的。” 小遥一窒:“……” 她其实不需要这样的保证! “那要是洛不言说谎了呢?” “那他为何说这样的谎?没有无缘无故的算计!若是他说谎,你认为他会在把咱卷进来之后,放咱们稳稳当当离开么?” 小遥听懂了:行吧,瞧这意思是定有一战了! “小侯爷今儿一早就去拜访那位卢总兵了,现在还没回来。”想到了援兵,小遥觉着护卫自家小姐的重担轻了一些。 盛苑闻言,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应该快回来了。”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从外面传来。 盛苑耳朵微微一动,听出是自家护卫长的步声,顿时,眼眸为之一亮:“看来调查之事以有眉目了啊!”(本章完)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诈 “属下遍寻泽州府历届乡试,唯三十余人反复参试,至今仍遭拒于贡院之外。” “哟?这么多参考的,竟然都没考上?” 盛苑的想象力完全支撑不住现实情况。 她猜想过那群李代桃僵之徒其实难副,却怎么都想不到,三十多人里竟然无一个迷迷瞪瞪考过去的。 也不知该叹他们发挥稳定,还是考试公平了。 “咳咳咳。”小遥听着自家小姐的感慨,忍不住替她感到亏心。 她要是记得没错,延平二年之初,自家小姐就就考试内容做过系列参奏,而后,每届考试的考题内容都有增加。 从把君子六艺作为三覆的考试内容,到将术数、律法、天文地理等考题集中放到四覆考校,再到把五覆调整成为面试、增加社会实践和社会常识的考分占比……诶哟哟,简直不能细想! 若仔细琢磨,只怕那群李代桃僵的学子每一届的名落孙山,都和她们家小姐脱不开关系! 啧啧啧,小遥都忍不住替他们掬把辛酸泪! 可惜她们家小姐却一脸无辜的跟那儿感叹:那群李代桃僵的玩意儿们忒不中用!给机会都飞不起来! 和小遥发散思维不同,侍卫长还在尽职责的跟盛苑汇报:“属下怕打草惊蛇,故而只是叫人寻了有可趁之机的目标诱问……从那结果来看,似乎他们并不知晓自己是走关系进去的。” “……”这个结果让盛苑沉默了片刻,直到她想起泽州府之前那几届的考试成绩,这才恍然大悟。 是了,这泽州府的文风,好像贫瘠了些。 小遥心说,泽州府的官学多是传统教学,可一参加考试,遇到的就是改良后的考题,不走麦城才怪! 盛苑不晓得这丫头跟那儿吐槽呢,还认真琢磨了半晌。 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让咱们的人和内为合作,把这些人家盯住了。” 盛苑才无奈的作出被动决定,有一个好消息自外面传来。 楚知交代了! “大人,这是她口述的海岛图,以及有关人员的线索!” 盛苑看着侍卫送上的册子,眼眸一转,让人将侍卫长送来的那三十余个李代桃僵人的信息抄送一份,然后转送给楚知看。 “就说让她这个本地人好好瞧瞧,琢磨琢磨这些人的家世。”盛苑叮嘱侍卫传话。 “小姐,这些人的家世有什么不同吗?”小遥按捺着好奇,直到房里只有她和自家小姐了,这才轻声请教。 “啊?不同?!我哪儿知晓?你之前不是听侍卫长说了,没看出有何不同么!”盛苑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 小遥则是一言难尽的瞧回去:“那您让楚知……” 盛苑恍然,随手用书卷敲了敲这丫头额头:“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我不知的事,楚知未必不知;她不知的事儿,未必不能脑补!” “脑补的东西,哪里能当真!”小遥揉着脑袋,小声儿地嘀咕。 “真不真的,有何重要?只要楚知信以为真,不就好了?” 盛苑隐隐觉着那座海岛上的人,和洛不言说的势力有很大关系,不过凡事都要以事实为依据,她需要楚知把所有知晓的都吐出来。 “哦,奴懂了,您这是要玩儿一手兵不厌诈啊!”小遥恍然感叹。 “诈不诈的,还要看楚知的想象力了。”盛苑不希望自己失望。 幸好,楚知的想象力很达标呐。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怎忘记 「果然是和洛不言说的那些人有千丝万缕联系呀!」借来援军的安屿,捏着楚知二送来的纸张,夸张的摇晃着脑袋。 盛苑随手将纸抽了过去,歪着头瞧着上面草草画的海图,啧啧着把之前那张纸拍给了安屿。 「哟?这好像……略有差池欸!」安屿左看看右瞧瞧,不禁咋舌说,「这楚知可真不老实啊……只不知这里面是不是还埋着雷呢!」 「咱们要是现在就攻上去,之后的情形自然不好说,我们不可能把保押在楚知的良知上。」 盛苑可不喜欢极限一换一的游戏,她既然把这些人带了出来,自然要尽最大努力让他们全须全尾的回去。 「嗯,还是你说的对,咱们不能先发制人,就咱们手上这点儿信息,最好的办法还是玩儿偷家,就不知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倾巢而出!」安屿抓了抓腰畔的玉佩,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半晌之后,看向跟海图较劲儿的盛苑:「苑姐儿,楚知说你们户部的那位杨温农杨侍郎,应该就在岛上,你说有没有办法派人潜进去,跟他照上面?」 「且不说可能性有多大,就问敢不敢信全信楚知提供的信息?」 「也是。」安屿嘬了嘬牙花子,慨叹说,「人和人之间就不能简单坦率些吗?这样你哄弄、我琢磨,真忒没意思了!挠头啊!难不成,之后咱们只能等着了?」 「应该不至于太久的。」盛苑双指轻叩桌案,轻啮着唇角,言说,「只等第三批粮食到齐,他们怕是就要动手。」 「也是,不可能等咱们把粮食全都发下去了,他们再挨家挨户的收。」安屿说着说着,又想到一种可能,「还别说,这其实也是一种方案,若以安全为重,他们完全可以用陈粮和银子跟泽州府的百姓兑换新粮。 可这话说回来,他们抢粮的目的为何呢?难道就跟草原蛮夷一样,只是单纯的想打草谷?还是真的像洛不言所说,他们所图极大? 不过要是有所谋的话,那这点儿粮食,可算不得什么!说真话,洛不言说他们想要假造泽州府百姓的伤亡,运走府城的壮劳力,我听着总感觉有些别扭,难不成,南征北战的兵源就是这样凑齐的?就算凑齐了,这样的队伍,谈何战斗力可言呐?!」 安屿觉得不切实际,可于盛苑看来,可行性是有的。 毕竟,抓壮丁,可不是个稀奇词儿。 更不要说,很多时候,对于乌合之众而言,只要有利可图,就有无穷动力。 「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放出风声,就说第三次过来的商队,购买到了阮脂等地的粮种,还是高产粮种。」盛苑慢声补充。 此言,让安屿眼眸又亮了一度! 「哈,这就不怕鱼不上钩了!」 当然,钓鱼的饵有了安排,可到底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故布疑云,安屿不怕对方单侧人多势众,他就怕让人里应外合给包了饺子。 「那些世家豪强忒顺从了,这配合度高的,让我有些不安。」安屿虽说跟晟哥儿的堂兄要了支援,可对于这群人,他也是多加警惕的。 要说他真能报以信任的,除了自家带来的两队人马外,就是皇上送给的那队侍卫了。 因为这份信任,他还撺掇苑姐儿用他们调查内卫所和驻军卫的可信度。 虽说最后的答案让他略微欣慰了些,可他还是想要更多的保障。 「唉!说起来,当初的京都保卫战,我都没这么紧张哦!」安屿揉着额头,感叹自己是越大越怂了。 「你说什么?!」盛苑听了一耳朵,思绪不由一动。 「啊?!」安屿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对上盛苑那双略显激动的灵动眼眸,这才磕磕巴巴小声说,「我是说自己越大越啥都不是了,想咱俩小时候,搅合到京都保卫战里,都不曾这样紧张离!」 「是咯!京都保卫战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啊!」 盛苑闻声,眼眸「噌」地一下子亮了数倍。 她怎么把那么重要的力量给忘记了呐?! 该打!着实地该打啊!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设计 最近有则小道消息在泽州府上下传开了。 这则消息,仔细说来,源自府衙发布的一项条令。 上至官学、下至社学,要集中整理女郎就学率和学习成绩。 此条令一出,府城的豪强世家和庶民百姓,各自有了理解。 大户人家结合官衙透出的口风,认为此举和女巡抚有极大关系。 “许是不满府衙上下得用的女官女吏极少?” “也有可能是想借机收揽可用之才?毕竟从京都传来的风声看,这位女巡抚受到的攻讦颇多……她若想步步高升,总要有自己的班底才好。” 推己及人,他们是不大乐意在女郎手底下讨生活的,当然,要是不得不为的话,也不是不能转圜。 人生么,底线灵活一些,能过得更轻松些。 就在这些上层人士用那双富贵眼打量着前程、盘算着取舍时,底层百姓们得出来的结论,就朴实许多。 “这巡视的巡抚是女郎,自然看重女郎,她这次放粮,说不得就以女郎识字儿读书做标准,谁家女郎读了书,就多发两斗粮,谁家女郎学得棒,就多加两成赈济,谁家女郎有当官做吏的资格,那可就乖乖哩!说不得全家都跟着沾光!” 同样一则条令,因为不同的人从利己角度出发,发酵出了不同的风声。 远远瞧着,热闹,也都挺有理。 “小姐,您真要举行一场考试?”小遥看着刊印好的卷册,不解的询问,“这地方学风不盛,又毗邻齐州诸郡,能出头的女郎可不多!咱之前也瞧了楚知她姐姐的文章,就算真的能参加乡试,即使不在孙山之后,也不会高过多少的。就这,还是楚知说的才女呢!” “话不能这样说,那些女郎的文章你都瞧过,当知她们欠缺的只是眼界……你之前不还说她们的诗词水准极好?” 盛苑不以为意的翻着官学送来的名单,时不时瞄一眼内卫给的详细信息。 “诗词好有啥用?不放眼庶务实际,就算过了乡试,也定然在后面儿的会试上沉沙折戟。”小遥将卷册放到盛苑手边儿,小声嘟嘟着,“莫说这里,就是咱们京都,又能让参考的女郎复考几回?三载一届,连那许多郎君都从青丝考到华发。” “所以本官给她们走捷径的机会了啊?!”盛苑放下名单,揉了揉手腕,笑着看向她。 小遥自小和盛苑一起长大,见她这样笑,登时抿了抿唇:“小姐不想说实话,不说就是了,何苦唬弄奴呢?您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嘛!” “嘘!”盛苑食指咻的挡在唇畔,俏皮的眨眨眼,“智者看破可不说破!” “奴这一介小丫鬟的,可不敢当智者呢!”小遥翻翻眼,一扭身,自去忙活不提。 盛苑耸耸肩,继续研究名单里的可用信息,不过小算盘刚打起来,小遥那丫头就去而复返,还用好奇到闪着光的眼眸瞧着她,兴奋地汇报:“小姐,驿馆外面来了好几辆精致奢华的马车哩!” “还挺快?!”盛苑放下卷册,看向窗外。 此刻的窗外绿荫一片,可是她的眸光却好像穿过了绿枝高墙,看向热闹街巷。 “苑姐儿,我从墙头看着,这些求见的女郎,都是来自府城大户人家。”安屿拎着长戟从外面走来,笑嘻嘻地举着大拇指,称赞盛苑有先见之明,“咱们看入眼的人家,竟然一个不少,说起来,还是边城的著姓更能沉住气哩!” “人与人之间简单些还不好啊?”盛苑回他个响指,扭头吩咐小遥,“就说考试之前皆都不见,诸君若是榜上有名,自有常见之时。” “喏。”小遥利落应声,扭头出去安排。 安屿待她走远,才搓着手坐到盛苑跟前儿,一脸坏笑的朝她挤眼:“咱们盛巡抚就差明示答案了,却还不忘了要避嫌,可见这程序正义是越来越规范了。” “那是自然,本官喜欢愿者上钩。”盛苑就当他是夸赞了,得意的昂起头。 俩人说笑片刻,直到小遥过来回禀说那些马车渐渐散去,这才回归正题。 “我已经叫成栋安排人去透题了,这帮家伙估计能赚飞了,估计回去聘媳妇儿的银子都能凑齐。”安屿抚着长戟,直乐,“不过,苑姐儿,你这只考历史和律法实案,是不是太单调了?” “单调吗?我不觉得啊!这人们不是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想这泽州府毗邻齐州,此地的官吏和百姓怎可不知齐州旧史和风土人情呢?”盛苑觉着自己出题很务实,相信这样一来,泽州府上下又能衍生许多理解。 …… 要不怎么说盛苑能六元及第呢,外面的风声经过一番发酵,果然没出她的预料。 只两三天的工夫,前齐的旧俗、发展史和官府判例就在备考人群中盛行起来。 一时之间,考生和考生家属都对前齐的风土人情和律法规定熟悉了起来。 很多时候,面对着浩瀚的可考内容,人们自觉不自觉的就想圈定一个范围。 这时候,都不用旁人提醒,特别条件就会自动跳进眼帘。 比若,这次参考的都是女郎,大家就会有意无意侧重和女郎有关的事例和实例。 然后,气氛就压抑了。 有道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想拎刀。 哪怕是生长在毗邻齐州,身边儿的人意识形态大受齐州影响,泽州府的女郎们仍旧不适应前齐女郎的待遇。 尤其是已经读书识字明辨事理之后,泽州府的女郎们再看前齐律法书里那些和女子有关的实例时,不说怒火中烧,也是恨不能手撕齐州。 这时候若是再有人忆苦思甜,再作出由奢入俭的假设……那可真真是往沸腾的热油里泼水,怒火飞溅啊! 而这个时候,持有不同信息的女郎,想法儿也会更加不同。 有所知者,必要权衡利弊,舍齐取楚,自是人之常情。 无所知者,则想防微杜渐,恨不能将前齐彻底变成历史的一粒小小尘沙,能滚多远就滚多远,最好远远儿的浪迹天涯,永不回来。 而这样强烈的情绪,不需酝酿很久,恰到好处即可。 一场过渡用的考试结束,就是较好时机。 盛苑,和某些女郎,都期盼着这个时机到来。 而这时,负责这第三批运粮的商队,也慢悠悠抵达泽州府了。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杨温农的现况 “嘀嗒嘀嗒嘀嗒……” 杨温农再次从昏睡中清醒,听到的仍旧是日复一日的水滴声。 他试着睁开眼眼,唔,似乎有些困难。 不过他也不执着,毕竟这地牢幽暗,伸手不见五指,睁不睁眼区别不大。 他略有些费力的将捆着铁锁链的双腿挪动分寸,双手撑着半倚半坐起来。 “咱们劝您莫要挣扎,这铁锁链乃是上好的精钢打造而成,您要是非得以肉躯之身抗拒,只怕您的腿折了,这铁链也完好无损呢!” 脑海里不知第多少次浮现出刚清醒时听到的这话,杨温农挠了挠脸颊。 他这次忽然想起了同在户部任职的侍郎盛苑。 记得有次兵部那两位侍郎亲自到户部要款项,安老抠那个尚书分明是怕那俩一言不合就动手,却以职务对等接待原则,把他和盛侍郎推了出去。 考虑到盛侍郎传闻中的战斗力,他当时还颇有安全感哩! 不过想象中的户部群殴场景没有出现,他这边儿尚且拽着对方的左侍郎之乎者也忽悠着,盛侍郎那边儿已经和对方的右侍郎互相吹擂起来。 当时具体的吹嘘内容,他记不全了,惟有零星的只言片语偶尔能想起,其中就有盛侍郎提及祖传利剑时说的那句“削铁如泥?易如反掌也!” 也不知那剑能不能削得动这条精钢铁链? 杨温农咕哝着,揉了揉喊饿的肚子,自寻其乐的想:若尚有归京之时,哪怕还带着这条铁锁链也不要紧,以盛侍郎的为人,跟她借来一用是不成问题的。 想到盛苑,杨温农挠了挠胳膊结疤的地方,轻叹:“我这个左侍郎出了差池,只怕她那个右侍郎就要顶上了。” 朝廷那帮大老爷们,连良知都能放到秤上称,这种于己无利的差事,肯定要牢牢钉在户部名上。 只不知,盛侍郎会不会再度遇袭。 杨温农的忧虑只出现了片刻,就缓缓消散了。 捡软柿子捏的偏好,就连匪徒也不能免俗,以他这个同僚的做派,若是让她遇到这群莫名攻击他、囚禁他、却又不见他的劫匪打劫,只怕较劫匪还要兴奋快乐。 “不过还是不要遇上这群莫名其妙的匪徒为好。”杨温农一边摩挲着寻找附近的小石头,一边忧虑的想,“也不知泽州府的百姓怎样了,此番洪涝过后,那里当是急需粮食和朝廷的安抚。” 想到粮食,杨温农自然而然先搞自己筹集的十几艘船的口粮,登时痛惜不已:“多好的粮食啊!那可都是新粮!这落入江中,只怕糟践不少,恐多不能食用了啊!” 朝中能够用来调度的粮食本就有限,他带去的那些粮食是调用了齐州的粮税,若盛侍郎前来,粮食从那儿出呢? 杨温农仔细想了想,仍旧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国库那边儿,安老抠是舍不得多出的,毕竟户部拿着一口袋钱是不假,可底下嗷嗷待哺争抢着要拨款的嘴巴却多不胜数,安老抠必要留出足够应对各样紧急情况的存粮……可大楚其他地方才上缴清楚各样税收,眼下也无余粮。” “除非盛侍郎从海外购粮?”杨温农想到这儿,忽然觉着自己有些愧对这个名字。 “若能回到京都,朝廷予我优容的话,我自请去大司农手底下做事儿也不错,若是能培育出好的粮种,能让百姓饱腹,也没白当一回官员。”苦中作乐的杨温农用食指摸着略有些锋利的石头,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上一条凹痕,使劲儿的磨出一条浅浅的痕印。 这里整天幽暗,让他分不清白天黑夜,唯有按着直觉时不时划出一条凹痕记录时间,他才有自己还活着的真切感,才能撑下去。 “咯吱~~” 嗯?!又到了每日送饭的时间?杨温农循声看了过去,虽然明知对方不会理睬他,可能看见光亮,也是好事儿哩。 “把他给带出来!”(本章完)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讨价和还价 杨温农忽而被带到外面,乍一接触新鲜空气,整个儿人都要飘飘然起来,哪怕强烈的光线触痛了他的眼睛。 他贪婪的猛吸着外面的空气,任由那些蒙着脸的人将他抬上摇晃得小舟。 他惬意的感受着阳光的沐浴,享受着温热的光照在眼皮的感觉。 要说他的适应力是真不错。 哪怕前不久他因着跌落江中,才步入到了现在这等境地;可他再一次登舟而行时,却没任何不适。 此刻的他放任思绪奔腾,自己则摊开四肢肆意享受片刻的清静。 豁达些想,谁能说此时的他不自由呢? 当然,这等自由时刻,终究是有限的。 在他被抬着拾级而上,来到一处亭阁的时候,他的清净到期了。 “阁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杨温农在旁人的帮助下坐到了亭阁的栏杆旁,这时他才抬起头,眯着有些肿的眼睛,打量着主位上的人。 瞧这人的身形打扮,应该是个女郎,只不过对方此刻戴着副画有前齐山河图的面具,让他不能分析出更多有用信息。 “嗬嗬,吾若摘了这副面具,只怕阁下不能活着离开了。”面具女郎笑声有些暗哑,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本来就这样。 杨温农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描摹着对方,闻声,低声咳了几下,而后,轻声笑了出来:“既来了这里,只怕尊上不会放任在下喘气离开,既这样,落个明白也好过稀里糊涂吧?” 面具女郎没上当,只是随意的抚了把琴弦,瞬时间,那简单轻灵的曲声迅速流淌而过,闻者好像让她弹奏了心弦一般。 杨温农却面不改色。 自从经历了自家娘子,还有一双儿女,那漫长曲折的学琴时期后,他自问已经没有任何曲声能惊扰到他的耳朵。 想到妻儿,杨温农杨有些难过,也不知他有无机会再度爬上院儿里的桂花树,给娘子做香囊,给儿女做花签了。 “杨侍郎何须将自己的处境想得这般不堪?谁说侍郎不能向生而择呢?”面具女郎捏着一粒黑玉棋子,笑看向杨温农。 “尊上这话真让人充满了希望。”杨温农指着自己这张能开染色铺的脸,温和的问她,“在下若是和尊上易地而处,也不会把资源给无用之人用的。” “杨侍郎真幽默。”面具女郎随意的将棋子下在一面坤舆图上,饶有兴趣的看了杨温农一眼,语气轻柔得好像天空上那漂泊不定的薄纱一般的云片,“人生在世,何来有用无用之说?依吾之见,一切皆看怎么选择?杨侍郎大才,自然晓得怎么把无用变成有用。” “呵呵,尊上过于高看在下了!您听,在下腹内空鸣之声宛若雷霆,雷霆之声于旷地之处最为响亮,在下哪里有什么才华?腹内空空罢了!”杨温农戏谑的拍着肚子。 “杨侍郎,应该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形势比人强耶!”面具女郎扶着石桌缓缓站起,双手慢慢负于腰后,踱步朝着杨温农走去,“而今侍郎已为大楚朝廷之弃子,朝廷上下无人在意您的存亡,您若溺水之人、而吾为水上之浮舟,您若不抓紧时机登舟自救……那只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咯!” “弃子?”杨温农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儿。 面具女郎似乎瞧见可趁之机,趁热打铁的说:“您怕是不知道吧?自您跌落江里,朝廷就派了您的同僚接任您的巡抚之位,而今,朝廷上下关注的,只有您那位同在户部任职的右侍郎了。” 杨温农听闻,点点头,利落的卷起袖子,慷慨表示:“岂有此理!在下当真寒心!您要不就放在下出去,在下和那个盛侍郎拼了!” “……”面具女郎定定的瞧他半晌,气笑了,“杨侍郎是不是拿吾当了傻子?还是说,吾等待您太可气了,让您认为吾等可欺?!” “您看这话怎么说的!”杨温农没有让人拆穿的尴尬,他像是没瞧见对方眼底的愠怒,反而好脾气的朝着对方摊开手。 “在下是在用实际行动向您展示,在下就算顺从了尊上,您依旧对在下存疑,在下配不配合您,结果都一样,这就是有无信任的差别。”杨温农耸耸肩,“世人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真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到最后那所用之人,大多是要被卸磨杀驴的!既这般,在下何苦背负骂名反叛朝廷?” 他这样说,面具女郎反而愠色稍缓:“只要杨侍郎能按着吾等吩咐去做,不多行一步、不少做一事,信任迟早可以养成……更何况,上位者不需要所有臣子都有美好的品格,只要能为己所用,君臣相得也不是不能演到最后的。” “君臣相得?”杨温农忽而笑出声,直到把周围守着的蒙面人都笑恼了,他这才收声,“尊上想得有些多,在下就算是对您的劝降略有动心,也不过是基于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可即使是折腰妥协,在下也只是做好了给草台班子打下手的准备,根本不奢望作出什么丰功伟业。” “你说谁是草台班子?!”蒙面人里有人听不下去了,当即就恼了。 可惜,她才大声呵斥,就让面具女郎给打断了。 杨温农暗道真可惜。 不过,他没把这份感叹带到脸上,只是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杨侍郎!”面具女郎不满的看着他,警告他,“您说话前最好三思。” “怎么?在下尚未应召,尊上就已经让在下当工具人了?”杨温农闻声笑问说,“在下除了应试那几载按部就班,余下,鲜少乐意像木偶那样让人提线操纵,若是您把在下当成傀儡,那大可不必多言了。” 他这样说,面具女郎反而不恼了:“吾不想细究您是不是以退为进,因为那都不重要,您若乐意为吾所用,就在这岛上做个指点乾坤的谋士,待大业成,何愁不能回京团圆?” “谋士?在下倒是想呢!可惜,在下没这个本事!您若是乐意招降,在下也不拒绝,离不离岛倒是没关系,能好吃好喝落个清闲倒也不错!” 他此言未落,面具女郎尚未言语,周围的蒙面人都惊呆了:哪个好人家的郎君,能这样不要脸的直言白吃白喝?! 虽说他们反楚,虽然他们劫粮,可他们仍旧没见过像杨温农这样的厚颜之人呐!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杨温农有用不 很显然,对于杨温农的躺平计划,只要是个正常的人,就不可能应允,毕竟,他们把他掳来是想加以利用,而不是缺个大爷。 「你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听到对方的话,杨温农很感慨:「尊上刚刚还只是希望能够招降在下,眼见成果卓着,就提高标准,这会儿又要求在下证明自己;可想而知,待在下小展能力之后,尊上只怕又要对在下报以更高的期待了。」 面具女郎听着他大言不惭的话,端着茶碗的手抖了抖,要不是有真工夫在手,只怕这茶碗就要飞出去了。 「阁下……有自信是好事儿。」面具女郎假笑着,放纵自己默默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哦呵呵,您对自己能有个正确的认知嘛?! 您就是一吃白饭没吃成的主儿,怎么好意思这样慨叹?! 还提高期待?!见到您之后,给您一刀都怕卷了刀刃儿。 大家的期待只是别养闲人,仅此而已! 要不是想着废物利用,盼着歪打正着应付了那个女巡抚,早就把您扔海里喂鱼了呢!还期待?!您可真好意思说哩! 沉默地在脑海里发出一顿声嘶力竭的咆哮,面具女郎感觉舒服多了。 她拍拍手,叫人送上纸笔,同时给杨温农安排命题作文,让他例举可用之处。 「唔……」杨温农还真仔细琢磨了片刻,「在下可以试着招降那位盛巡抚,您可能晓得,在下和她不久之前还在户部共事。」 「呵呵。」面具女郎有点儿意动,但不多。 她戏谑的看着杨温农,请问:「阁下是想和您那位同僚里应外合,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吗?」 「在下写的东西,尊上不过目嘛?」杨温农不满的回看过去,一双剑眉拧得好像麻绳,「在下只是提个建议,答不答应的在您不在我啊!」 「若是您不满意,那在下能做的,可能就是把流传在户部的一个传说告诉您了,不过保不保真可就不一定了。」他在对方越来越冷的目光下,咕哝着说出了自己第二个价值点。 「传说?」面具女郎登时换了坐姿,一双锐利的视线,严肃的锁定了他,「仔细说说。」 「是关于附近海域一处藏宝岛的……」杨温农想着当初安老抠跟他和盛苑交代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起来。 面具女郎起初听说藏宝岛,还有些不以为意,可听着听着,无论是涉及到的海域风向,还是地点特色、海岛分布,在海域图上都有迹可寻,说不得这杨温农言语里的传说,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那藏宝岛虽然有前朝宝藏,价值连城,可说到底,却从没人见过,更无人知晓具体方位,在下也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不能保证那藏宝岛真实存在啊!」 杨温农把记忆里的细节全说了一遍,丁点儿没落下,说到最后还不忘撇清责任。 不过她越这样说,面具女郎越不禁将这件事儿的可信度往上调。 「那这就不是您关心的问题了。」见杨温农讲清楚藏宝岛的事后就摆出一副坐等立功领赏的姿势,面具女郎冷哼着把纸张推给他。 「???」杨温农瞪圆了眼睛,低头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信纸,不可置信的说,「在下之前可都说过了,在下不晓得海域地形!没办法帮你们画图的!」 「……」面具女郎抿了抿唇,耐着性子说,「阁下之前不是说能招降你那位同僚么?那就行动吧!」 「不是……」杨温农没想到对方捡了西瓜还不忘芝麻,想要装模作样推诿两句,却不想听得一声冷哼。 这简单的警告声好像藏了冰碴,让他听得直打哆嗦。 「好!」识时务 的俊杰杨温农,摆出一副敢怒却不敢言的姿态,自己研磨自己斟酌,自力更生的写下劝降书,唔,或者说是……劝降诗? 「【雏鹰远渡不知愁,自古更迭总不休;同去巡抚君更险,汪洋万里不见舟。】」面具女郎捏着杨温农的成果,来来回回读了数遍。 而后,在他期待着夸赞的目光下,把这诗狠狠地拍在桌上。 「哼!你还敢说不是提示诗?!你这分明是给她暗示!」面具女郎恼羞成怒。 她这一发怒,周围的蒙面人登时动作一致的拔出了长刀:「呛啷啷!」 「不是,您这是从哪儿看出了暗示俩字儿?拢共就这么几个字儿!」杨温农气笑了。 「第三句,你自己读!」面具女郎把诗掷到杨温农的脸上。 「您!」杨温农手忙脚乱地把信纸从自己脸上揭下,无奈的看看对方,「这不就是【同去巡抚君更险】嘛?明明是写实,怎么就成了暗示了?在下不告诉她所处险局,以人家盛巡抚的家世,吃饱了撑的让尔等……咳咳,让尊上招降?」 一激动,鲁莽了,称呼差点儿喊错哩! 「您要是这样不信任在下,那尊上就把刚刚的任务收回吧!」杨温农退了一步,「反正在下都不保证能把对方说动,不过是让她知晓在下尚在人世,起到个故布疑云的作用罢了!」 他这样说,面具女郎态度稍缓了些:「给你个立功受奖的机会,你自己一句一句分说清楚,若是过关,就这样原信送过去也不是不能。」 原想着让人誊抄之后再送信的面具女郎,仔细把信纸看过一遍,发现对方写的每个字儿都是标准的馆阁体,笔划标准,没有任何多余的弯钩点折,瞧着和印刷本无有不同,就改了主意。 「在下第一句是说我那位同僚不知世间险恶,毕竟她这人闻春则喜尝鲜,闻夏则喜吃甜,闻秋则喜百果,闻冬则喜活锅,向来知其乐更识其乐,人与愁字两不识……」 「好啦!吾可没兴趣听这些!」面具女郎打断了杨温农的话,让他往下继续,「你说的那个‘自古更迭总不休",是何意?是不是要暗示对方前朝谋逆?」 杨温农像是习惯了对方的情绪不定,继续自顾自说:「这世间未有千载王朝,更不见万载勋贵,在下不过是劝她不要迷失在权势里,要给自己和家族做些铺垫,选良木择明主……」 「嗯,那最后两句呢?以吾看,她这个巡抚在泽州府得意的很!气派得很呢!」 「这茫茫海上犹若茫茫人生,风高浪急未必可怕,暗礁更加惊险,唯有明察者识时务,才有扬帆远航之机,这万舟齐上……总好过孤海独行么!」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岛图 「苑姐儿!我又有了发现!」大清早,盛苑才打了一套拳法,刚挑了根棍子准备耍耍,就见安屿兴冲冲跑了过来。 「啊?」盛苑不解的瞧瞧他,又看看藏在树荫下的月亮门,想不清楚他出去一趟,怎么就有了发现。 瞧瞧时间,本地百姓才开始这一天的忙碌。 「你这些天尽忙着考试哩,怎晓得府城的豪绅们又有了动作!」 安屿得意的昂着头,一双剑眉更是飞扬起来。 「哦?你且说说!」盛苑眼眸一亮,将棍子杵在地上。 说起来,这泽州府的豪绅们倒是能耐得住性子,自打她巡抚至此,他们就跟冬眠了似地,多一步不走、多一句不说,饶是她准备寻他们不是也无从下手。 「你可知,最近泽州府的富绅纷纷出海寻岛?」安屿咧着嘴,从盛苑手里拿过棍子,夸张的在地上描画起来。 「寻岛?」盛苑眨眨眼,不解的看向他,待见他示意自己看地上,这才觉着地上那渐渐成型的痕迹有些眼熟,「这是……海域图?」 「嗯。」安屿将棍子随手扔给跟来的成栋,而后拉着盛苑胳膊,朝着树下石凳走去,「这是外面疯传的藏宝海图。」 「咳咳咳!」盛苑听到「藏宝海图」几个字儿,就让口水给呛着了,饶是安屿忙不迭给她拍着背,她还是咳了个大红脸。 好容易喘过来气,盛苑揪着安屿袖子,在对方担忧的注视下,迫不及待问他:「藏宝海图这事儿竟能传到你的耳中?可信度有几成?」 「我晓得你的想法,怕咱上了当……不过这次应该不是圈套。」 安屿回握着盛苑的手,肯定的看着她:「据说,这是从泽州府豪绅联合开办的藏书阁里找到的……要是往前倒,那藏宝图怕是更在大燕之前。虽说,更详尽的情形咱不清楚,可据外面所传,那藏宝岛里珍宝遍地、奇珍无数,金银宝石更是堆累成山,是前朝皇室给后人留的退路。」 盛苑听着熟悉的介绍词,嘴角儿差点儿抽起来。 安屿只顾着嘚瑟,因此没发觉盛苑的异常表情,还跟那儿显摆呢:「这藏宝图一出,当即闹得满城。按说,这等大事儿,是要捂严了的,奈何这藏宝图当时就藏在一份古籍里,刚好在书肆里为求学之人抄写,那人一时兴奋惊呼出声,把抄书屋的人都引了过去,等到书阁管事过来处理,早有记性好的、手快的,将海图描摹了下来。 饶是书阁这边儿反应很快,管事的把学子们留下,又是好言相说、又是利益保证,可不久之后,复制过的海图还是流传了出去。因此,几大家族商量一番,干脆就把藏宝图公开了出去,还鼓励大家出海寻找,若能给他们提供有用线索的,不管后续怎样,先奖励银两二百!」 安屿跟说书似地快言:「仔细想想也是,藏宝图就算在手,也不是谁都能按图索骥寻找得到的,更何况,这样多的财宝,就算找得着,也未必留得住,到最后,仍旧是本地豪绅共分羹,跟着凑热闹,一起把这事儿吵得沸沸扬扬的人,若能跟着喝口汤,都算这群富绅有良知哩!」 他说到这儿,举起手指虚空作画:「苑姐儿,你瞧,说是藏宝图,可上面儿的线索却极其有限,孤零零一座岛放在海域图上,也不标明地点,这让人怎么找? 要我说,这张图纸定然是把藏宝岛附近海岛给隐去了! 哼,我猜啊,这真正藏宝图,定然是二合一版本!肯定还有另外一张存在! 到时候,两张地图叠加,才能让真正地点浮现! 这样看来,说不得复制的海域图是谁放出的风声哩!茫茫大海寻个孤岛,就算是本地豪绅也不能一时半会儿就有头绪,还不若广撒网多捞鱼,让好事者跟着一起出 海寻找,说不得能事半功倍哩!」 越说越激动的安屿,刚抚掌,准备高赞自己的英明,就听到一声清亮的「啪」声。 登时,拍打的痛感,唤醒了他的理智。 没办法,盛苑每次恍然大悟一拍,都会拍在他肩膀上,他想不冷静也不成。 「屿哥儿,他还活着!」 「苑姐儿,藏宝图你都不惊讶!」 俩人不约而同的喊出了不同的话题。 「他还活着?谁呀?」安屿看着盛苑惊喜的眼眸,诧异的问出声。 「啧,你可把我笨的!」盛苑刚要脱口而出,忽然想起这是在外面,登时捏着他肩膀到了自己跟前儿,在他耳畔小声说了个名字。 「他?!」安屿失声惊叫。 还好,他刚脱口而出,盛苑就把他嘴巴捂了起来:「嘘!」 安屿反应也快,睁大眼睛瞅着盛苑双眸,使劲儿的点点头,表示懂了。 待盛苑松开手,他立刻凑到她耳畔,气声问:「你怎晓得的?」 「我……」盛苑看看周围,见环境可靠,这才挡着唇,跟安屿耳语,「因为那张藏宝图只有户部晓得,而那户部里,也就安老抠、我和他清楚。」 「!!!」安屿惊呆了,不过即使惊愕,他仍没忘学着盛苑的动作,跟她嘀咕,「那藏宝图怎么可能只有户部……」 话说一半儿,他忽然反应过来了。 盛苑对上他询问的目光,耸耸肩。 肯定是户部独有的啊! 因为,它就是她和安老抠画出来的! 「你、你、你……」安屿有很多话想说,可这话到嘴边儿,却混乱地不知该怎么说起,到最后,只能默默地给盛苑举起大拇指。 盛苑也想不到,只是一次权宜之计,竟然还有了用武之地! 「当时朝廷虽然大胜阿戎,可是之后的建设需要用钱之处极多,而朝廷各部也都瞄着户部,摩拳擦掌想要拨款;偏偏皇上想要钱滚钱,希望各部认购海上贸易股份……若是原先的海贸股份,各部朝臣也无意见,可皇上给的却是开拓航线的股份。莫说那群朝臣,就是安老抠都觉着不靠谱儿。 毕竟,不管是开拓航路绕行,还是挖掘未知的岛屿、国家,想要建立更多的商线,都存在着极其高的风险,更不消说时间成本了,朝臣们,不管是不是保守派,都不可能认可。 若不是皇上让安老抠完不成就告老,户部只怕也要撂挑子。 那安老抠多损!竟跟皇上请旨让我帮忙!虽说不高兴他拉我入水,可这事儿总要解决,于是,我思来想去,才出了这招。」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送诗 “哦~~我说当时怎么那么多人跟我旁敲侧击,跟我打听开拓航线的事儿呢!”安屿恍然大悟,拍着额头感慨,“原来是因这个!” 而后,他犟着鼻子斜眼瞅盛苑:“苑姐儿,你这保密工夫可真成!竟然连我都瞒哩!” 盛苑下颌抬出了骄傲的弧度,扬着头朝他嘚瑟问:“机事不密则成害,咱就是这样能沉得住气!” 安屿咂摸两下,认可的给她挑起大拇指:“那小生请教请教,自你出主意至今,已有数载,各部大臣就没催着户部去寻宝?寻宝的差事要是落实下来,里面儿的好处可不少呢!” “皇上既然要户部解忧,自然也得帮忙,只要放出口风,各部朝臣有几个敢跟皇上争抢?”盛苑流转的眼波里透着星点狡黠,“左右皇上拿到宝藏,必然要拨给国库一大部分,届时,按着户部承诺,各部自然能跟着喝汤。” “那要是一直找不到呢?”安屿总觉得各部的官老爷们没那么好打发。 谁想,盛苑闻言,双手向外一摊,无赖似的朝他耸耸肩膀:“找不到就继续找,契而不舍的找咯,要不咋办呢?怪皇上寻找不力呐?!” “……”安屿呆滞片刻,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和盛苑的差距。 果然,这当官的脸皮……咳咳,抗压力非普通人能及啊! “你这是怎个表情呐?”盛苑见他嘴角抽搐,“咻”的凑到对方脸前,隔着十分之一寸的距离,认真地跟他说,“他们各部没吃亏啊!那些开拓航线虽然没立刻给各部带来收益,可各部官员早就把其间的隐形好处拿到手了,各家里读书平平的子弟,也有了更多发展机会……要不然,他们也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到现在啊!” 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场面人和场面人之间的体面罢了。 “小姐,有人到驿馆递信,说是给您的。” 盛苑和安屿正说着话,小遥就带着检查过的信件,快步走了过来。 “信?!”盛苑和安屿面面相觑。 “我来打开吧!”安屿抢先接过信,反复确认没问题了,才将展开的信纸递给盛苑,“喏,你瞧瞧里面些了啥?” “哟!是他!”盛苑打眼一瞧,就发现上面字迹格外熟悉,“杨侍郎的字迹。”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安屿啧啧两声,凑到盛苑的肩膀旁,挤着看完信上内容,“只是,这信内容这样敷衍嘛?简简单单一首诗啊!” 寥寥几行诗,数十字……这里面存着什么关窍?总不能吃饱了撑的跟苑姐儿大发诗兴吧? “能确定是他的字迹?我记得有好些人擅长描摹旁人笔迹!莫要着了道!” “就是他的字,错不了!”盛苑笃定的点点头,“我入职时就仔细熟悉了同僚字迹,还花费了不少时间描摹他和安老抠的字呢!” “……”安屿眨眨眼,试图把这句听着不像好人的话给忘了。 毕竟那个忠臣良将没事儿描摹复刻同僚的字呢! 当然,这次的腹诽只能是腹诽,可不能让盛苑听到。 “他先是把藏宝图透出来,接着又送来这诗,是怎么个意思?” “你看最后这两句,是不是有些眼熟?”盛苑视线徘徊片刻,在“更迭”俩字上默默地绕了两圈,最后定格在尾句。 “唔……好像是唐代哪个诗人的诗来着?”安屿自从完成科举考试全部关卡,就不思进取了,数载下来,好多以前熟记的知识都留给了昔时苦读的小安屿。 “唐代刘长卿写的‘同作逐臣君更远,青山万里一归舟’。”盛苑却是个好记性。 “唔~~”安屿眼眸一亮,抚掌喜言,“苑姐儿,我晓得了!” 盛苑还以为他有何高见,登时,一双圆溜溜的亮眼瞧向他。 “这不就是那个写出‘风雪夜归人’的刘长卿么!” “……”盛苑看着这个抓不到重点的家伙,差点儿使出铁砂掌。 “不、不对么?”打了个寒颤的安屿,登时收起了嘚瑟,忐忑的看向笑得有些吓人的盛苑。 “不,你说的很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盛苑,默默调了调息。 当务之急不是收拾这家伙。 调整好情绪的盛苑,不再搭理安屿这家伙,脑子快速旋转的她,想从有限的信息里整理出有用的线索。 “自古更迭的是什么?” “朝代啊!” 盛苑本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安屿却不假思索的在那儿接话,不由瞥他一眼。 谁想,这家伙,就跟傻狍子似地,瞅着她乐呵。 盛苑默默收回视线,继续摸摸捉摸。 “朝代更迭,同作逐臣,却遭到的贬谪较他还狠?” “都不受上位者待见,谁又比谁更好呢?”安屿以为盛苑再提刘长卿,不由嘟哝一句。 这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盛苑的眼角抖了抖。 “同去巡抚……,汪洋万里……”盛苑摩挲着唇畔,揪着杨温农化用的诗句反复琢磨。 安屿听了数遍,到底没能忍住,小声问:“这两句听着挺普通的,难不成还能有何信息?” “杨侍郎,是他那届的榜眼,素有诗名,当初簪花宴上连做诗文三篇,广为流传至今……不过他诗才虽好,却不喜化用前人诗句。” 因此,她才觉得对方想要传递的信息,十有八九就在这句诗里。 “同、汪……同汪?” 盛苑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时,略有些坐不住的安屿却听差了,嘴欠的来了句:“同王?什么同王?同什么王?什么同、什么王?嗯?!位同亲王?” 盛苑的思绪忽然定住了:“!!!” 而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着安屿领子,激动地摇晃他:“你刚刚说了什么?!” “咳咳咳!苑、苑姐儿!”安屿让她嘞得够呛。 “啊!对不起啊!”盛苑忘了自己的力气,意识到自己没收着劲儿,登时松开手,使劲儿给他平复胸口。 “没、没事儿!”安屿倒是好说话,呛了几口口水,这才喘匀了气儿。 “我刚刚说着玩儿的,就是想起承元皇帝和姑父以前说的话,才开了个玩笑。”安屿讪讪地挠挠头,“鸿安大长公主你知道的……承元皇帝和我姑父他们以前都说过,要把给她的待遇给足了,其实,就连皇上也说过‘大长公主位同亲王’的话哩!” 第一千零六十章:闹剧 览政殿的内掌事,惶惶地看着甩袖怒走的皇后,顾不得多想,随手拽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内侍,迭声吩咐:“快!快去清源宫通知掌印!皇后发现了!” 小内侍手腕让他捏得生疼,倒抽着冷气的连连点头,待这内掌事松开手,就像上满弦的利箭,两袖飞扬地抛出了残影。 “皇后娘娘!”知语自幼陪着盛蒽长大,可她今儿却是头回见到盛蒽暴怒,这让她发懵之余,又有些惶惶。 “您有不满,不若待无人之时,再和皇上言说……眼下这般声势寻过去,若是触及龙颜,只怕不美啊!”知语快步跟在凤辇旁,小声快语安抚。 “本宫掌管六宫事宜,原以为一切尽在把握之中,却不料咱们皇城这十二监四司八局却是独立存在,竟然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把事儿做得密不透风,若无皇上叮嘱,何以至此?!若是夫妻私事,本宫自然不会闹大,可这方士炼丹,已经影响龙体安康,此非皇家私事,而事关朝堂天下,本宫当以皇后身份,与他辩个清楚!” 盛蒽柔和的容颜变得有些肃穆威严,一双带着些许英气的眼眸泛着坚毅。 知语再了解盛蒽不过,别看皇后平时鲜少发怒,可真要拧起脾气来,只怕是二小姐也拗不过她。 同样是一对儿爹妈生的嫡亲姐妹,同样都是怒极发起了犟脾气,当妹妹的盛苑,是能见势不好瞬间滑跪伺机再谋的;可当姐姐的盛蒽,却会一条道走到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想到这儿,知语发起了愁:二小姐若是还在京都就好了。 “您何不请国公和世子安排人在早朝进谏,那群风闻奏事之臣,听话听声儿,定然能寻口风探出缘由,届时自有内阁阁老牵头劝皇上自重。” “哼!朝堂怎样劝谏,本宫看得明明白白,指望那群老油子在此事上坚持明理?不过继续拉锯战罢了!那群官油子能耗得起,本宫能等得起,皇上他的身子可能坚持得起?” 盛蒽猛地一摆手,不让知语继续说了:“本宫意志已定,你休要再劝,若是你不认同,自回永祥宫罢!刚好陪着罴娃,等本宫回去。” 她都这样说了,知语再有多少言语,也不能再劝。 眼瞅着这关口,她怎可能自去?与其战战兢兢等个未知,不若一起面对。 有昭德公主在,想来皇上和皇后也不至于发生太大的争吵。 知语虽不再多言多语,可这条熟悉的路途,此时却好像铺满了荆棘,让她每落一脚,都充满了惊惶和忐忑。 “皇后娘娘,您瞧!那是不是岑太妃的仪驾?”刚走到通往清源宫的岔路,知语就眼尖的瞧见一队人马自远处而来,瞧那方向,应是皇城南门入宫途径。 “停!”盛蒽听到岑太妃三个字,登时,让宫人将凤辇放在岔口,稳稳地等着那路人马前来。 “皇后?”岑太妃好像没想到盛蒽会在这里出现,不由有些吃惊。 眼前这位皇后,素来礼待宗室,平时见到老人儿,就是在先皇后宫里品阶低的小嫔妃,也是客客气气礼遇有加,更不要说每次见到她,都以晚辈姿态面对,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拿捏着姿态,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 “来者不善!”岑太妃脑海里当即浮现出这几个字儿。 说实话,盛蒽此刻态度,其实也不算出乎她的意料。 尤其是,当她从凤辇上的盛蒽那张明丽清美的面孔上,恍惚看到了盛苑的影子。 有盛苑那么个翻脸跟翻书一样容易的妹妹,盛蒽这个姐姐又怎么可能是好相与之辈? 好在盛蒽这个皇后是要脸的,不像她妹妹盛苑那个泼皮那般难缠。 要脸好啊!要脸就意味着约束。 要不怎么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呢! 想到这儿,岑太妃哂笑着掸了掸裙摆,扶着丫鬟的胳膊从坐轿中走出。 “老身给皇后见礼了。”岑太妃敛袖上前,微微行了一礼。 果然,皇后没有像以前那样,提前叫宫人将她扶住。 “岑太妃近来频频入宫,莫不是府上过于冷清?也是,您府上两个孙儿都在皇城外苑,太妃思念他们却是可以理解,不若这样,本宫叫宫人把您过去曾住过的宫殿拾掇一番,您索性就住回皇宫?也能常常回忆回忆您与孝和文太后的情谊,以慰思念之情。”盛蒽笑容诚恳,语气和柔,唯有眼眸泛着阵阵清冷。 岑太妃没想到对方一出言就是刁难之词,不过应付的话也是随口即来:“若不是皇上给了恩典,其实,老身也是不想常常进宫……一来是怕麻烦人,二来也怕触景生情。至于膝下两个孙儿……老身现已老迈,精力不足以教养关照他们,现在有皇上皇后帮忙养育,老身感激涕零,哪里会有不舍?” “哦,原来是这样……既是皇上恩典,那本宫也不好没有表示,这样,本宫干脆来个锦上添花吧!知语,本宫记得毗邻外苑的清静宫前些时候才拾掇过?倒是巧了!也甭等以后了,你现在就去亲自调遣足够多的宫人到清静宫侍候,把该添置的立刻添置妥当,务必要让太妃现在就能安住。” “奴遵令!” 岑太妃猛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主仆二人,竟然几句话的工夫就把她给扣下来了! 她虽然对外自称太妃,可她是承元皇帝的太贵妃,真要计较起来,也是皇上登基之后加恩正名的太皇太贵妃! 饶是皇后乃一国之母,也不能无缘无故对她这个长辈不尊! “还等什么?左右宫人还不快把老太妃送到清静宫去?!”盛蒽凤驾两侧跟着的,不仅有普通的内侍宫女、孔武有力的嬷嬷,还有精明能干的女官和训练有素的女侍卫。 故而,她旨令一出,周遭侍从便立刻动起,任凭岑太妃怎样反对、任凭岑太妃带来的随从怎样抵抗,也毫影响不了她们完成任务。 待到岑太妃被强制带着走远,一直憋着股浊气的盛蒽,才感到舒服许多。 瞥见不远处一抹明黄从灌木丛间闪过,她冷笑着从座上站起,缓步朝着那里走去:“陛下好兴致!只不知刚刚这场闹剧,有没有那方士炼丹有趣儿!”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劝 “梓童何以动怒?”延平帝将盛蒽哄到清源宫内殿,这才佯作无辜的揣手询问。 “臣妾无知,不清楚史册上有多少明君是由方士辅佐,吞吐丹药成就千秋大业的。”盛蒽也作不解之状,侧首诚恳相问。 延平帝清楚妻子脾气,晓得她不会无的放矢,眼下连连谈及方士,定是拿了证据,也不好躲赖,只能好声说:“宫里的几个方士,与旁的不同,皆是精通药理之能人,所炼丹药圆润饱满,藏有药香……朕所求丹药,非想意图春秋永固,只想尽可能陪你和罴娃走得远些,至少能亲手把罴娃扶到帝位,看她这个嗣皇帝坐稳了才能放心。” 他说到最后,语声带着些许哽咽的颤抖,让盛蒽听得不禁红了眼圈。 “陛下之苦心,臣妾何尝不能体会?只是陛下未免忧思过度,以陛下调养之功效,日渐康健不是难事,只是时间略长久些。 陛下之苦闷,臣妾是懂的,若这世上真有利于健康的丹药,臣妾只会感激涕零。 只是这世上无有可走之捷径,亦无有无害之丹药;所为炼者,汞砂火硝之融合,恍若炼制火药;火药者,山石铁器尚不能抵挡其威,何况人乎?” “朕手里的是正宗丹药,可不是火药啊!”延平帝令近侍将盛有数粒儿丹药的玉石圆盒端上来,打开给盛蒽瞧,“梓童你看,这上面儿还闪着图纹呢!” “陛下以为,献于秦汉唐明主之丹药,不及陛下手上这些?”没看到丹药还好,看见上面儿的条纹,盛蒽更加不赞成了。 “可朕服用之后,只觉四肢有力精气充盈,之前拔气闷晕之感愈发减少。”延平帝不想讨论关公战秦琼式的话题,转而说起了近来的服丹感受。 “之前几位御医曾言,陛下之调理过程,是有些艰难的,其间出现些许不适,也属正常,只需度过去便会更好……”盛蒽话说一半,就见延平帝别扭的把头到一旁,不由得气笑了。 “陛下圣光烛照,定然能想清楚——那几个方士,皆是肉体凡胎之人,既不懂法术、亦不知异能,仅凭些许药理,就能炼出泛着金银条纹的丹药来?这是哪般道理?” 言说间,盛蒽指着一枚丹药,让延平帝自己拿捏瞧瞧:“臣妾孤陋寡闻,不知金银铜铁能不能入药,有无有奇效!” “你不能因为它色若金银,就说里面有金粉银粉吧!”延平帝说是这样说,不过原本瞧着可爱珍贵的丹药,此刻却怎么看怎么别扭了。 “臣妾素来是不肯信任方士的,若真有此等大能者可炼就仙丹,那这世间千载万载以来,怎不见哪个明主千秋万代?若秦皇唐宗不重丹药,说不得伟业更能长久。” 这话自是忠言,可听到延平帝耳里,却是极为逆耳,若不是盛蒽说到此时已然落泪,他只怕就勃然而怒了。 “陛下自荣登大宝以来,一直饱受药苦,一路走来其艰其难,非一句‘饱尝艰辛苦楚’所能体现,臣妾纵使常伴左右,亦不能体会五六。可陛下能为了臣妾和罴娃吃尽苦头,为何不能再忍耐着配合御医好好调理?为何非要重方士,用您自己去赌这些丹药无害呢?” “朕……”延平帝看着泪汪汪的盛蒽,只觉嘴畔苦涩之极。 之前怕她担忧,他令御医不可透露实情,若不是走投无路,他怎么可能剑走偏锋冒险至此呢? 有心跟盛蒽袒露实情,可延平帝觉着自从服丹药以来,就连御医都说他身体大好,现在再说那些,也不过是叫她担忧。 可要是不说吧,瞧着盛蒽的态度,只怕是要叫他把那些方士都哄出宫去。 延平帝尚纠结于说与不说,盛蒽却已提及那群方士:“臣妾非强人所难,只怕他们急功近利,激陛下之潜力,贷用未来之精气;若是陛下坚持信任他们,不若叫他们当着臣妾和陛下的面,用单纯的药材炼就这些奇异丹药,待有所成后,叫御医们看过,若当真无害,臣妾也不再反对就是。” 延平帝闻言面容稍缓,饶是清楚此举只是妻子以退为进,他还是认同了。 不过,受召唤而来的方士们闻言,面面相觑之余,不由有些为难:“皇上,娘娘,非吾等不想,实在难为也!” “哼!”盛蒽冷笑一声,看向延平帝。 延平帝没想到这群在他面前言之凿凿的方士,这会儿却不堪用了,不由面容涨红。 他都不敢直视妻子的目光了。 “非是吾等不肯外露传承,实乃一次丹成,须得双九之功,一季一得也。” “端是此理也!这,炼丹环境极度苛刻,温度、风力、人气、光线、湿度等因素,皆有影响,想要成就丹纹,其过程之艰,实难为世人所知啊!” “陛下可曾有派内卫陪伴诸位方士炼丹?”盛蒽才不为他们言语所动,只是单纯询问延平帝。 “……”延平帝沉默地摸了摸胡须。 倒不是没想到,他只是选择了更好的成丹。 “陛下……您啊!”盛蒽让人把那群方士带下去后,无奈的朝着延平帝摇头。 延平帝不舍地将刚刚捏过的丹药递给内侍,让他送到御医手上研究。 而后,跟盛蒽打商量:“梓童且先莫要将他们赶出宫去,待御医有了说法,咱们再作计较,怎样?” 延平帝已然妥协,盛蒽也不想驳斥,哪怕她依然不赞成。 毕竟眼前人是皇帝,她不好步步紧迫,若是让他逆反起来,反而难办。 见盛蒽缓缓颔首,延平帝松了口气,余光瞄到内侍小声比划,登时想起不久之前让妻子关到清静宫的岑太妃。 听到皇帝提及这位,盛蒽平复好的情绪登时出现了起伏。 “陛下不提那人,臣妾也还要问您呢!您想借用方士之力寻求调理体魄之法也就算了,可您怎么敢用岑太妃推荐的人?” 盛蒽一脸不赞成的看着延平帝:“她两个孙儿受禁于皇宫外苑不得自由,那可是静王仅存的两个子嗣! 以她对独子静王之爱,对您和臣妾岂能无有意见?!还是说,您真信了之前她们婆媳在宗人府的闹剧?!”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信 “梓童,你瞧。”延平帝对于妻子的质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亲自打开带锁的匣子,取出几份信件,让她自己瞧。 “……”盛蒽迟疑的看过去,见延平帝朝她颔首,这才接了过去。 延平帝引着她坐到榻上,悄声与她耳语:“朗氏二子非静王亲子,乃是朗家后人……不然就以皇祖父之慈善宽宏,也不会不给朗氏写进玉牒。” “可这也太荒诞了!”盛蒽看着几封信件里提及朗氏调换亲子之事,简直不可置信。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为人父母者怎可能舍得让甥侄取代自己的亲生? “若是静王二子以朗氏子孙之名亡于静王谋算,岑太妃恨朗氏及其二子却也说得过去……可,臣妾仍不肯信世上会有这样无情之人。” 盛蒽没办法理解这件事儿的逻辑,毕竟,兽犹护子,人何以堪? “世上哪有绝对?”延平帝却对此坚信不疑,他肯定的告诉盛蒽,“这几封信,有的是承元皇帝给孝和文太后的,有的是孝和文太后回给皇考的……还有皇考询问承元皇帝、承元皇帝回给怹的,更有岑太妃和静王之间密谈的……里面多多少少提及此事。朕之前已经找人验过纸张新旧,更能确认里面字迹皆是真迹。” 说到这儿,延平帝将盛蒽的手握在掌中,看着两只手的光泽度差别没有之前那样大了,顿时底气愈发充足:“朕令内卫多番探寻,更没少到朗氏旧地询问,探查所得虽不能直接证明,可侧面证据却能印证这些信件上的说法。” “梓童,这样还不够吗?” 盛蒽觉得脑子有些乱,虽说手上这些信件,好像呈现了不完美的闭环,可她却隐隐感到有些不安,总感觉好像忽略了什么。 “陛下若是感念岑太妃不易,那不若……干脆除掉朗氏二子!” 盛蒽眼眸一转,跟延平帝提议:“想那朗氏见之触动真情,不愁她不说出实情,届时真真假假,害怕说不清楚?” “!!!”延平帝倒抽口气,眨眨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盛蒽轻哼着将信件放到匣子里:“字迹存于纸上,即使原本是真迹,可若有人擅于拼接、裱糊、描摹……也不见得不能作假。 臣妾素来多疑,更信自己亲眼所见,若岑太妃没有说谎,那么送那二子下去陪她孙儿,想来她是乐见其成的。” 换言之,只要岑太妃不肯,或是有丁点犹豫,那么此人定不可信。 延平帝听懂了,知晓妻子所提,不过是为了试探岑太妃,不由松了口气。 “梓童刚刚吓到朕了。”延平帝抹了把额角的汗,犹豫片刻,到底没忍住,小声叮嘱她说,“你我夫妇只有罴娃这一个孩子,就是为了她,也要多攒德行,莫要伤了天和。 至于,岑太妃……她她太可怜了,朕实在不忍让她想起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已然结痂的伤口,哪好反复撕破?” 盛蒽见他不肯试探,也是无奈之极,只能退而求其次:“您若要放她出宫,臣妾也没法子,只是您若肯听臣妾一言,那就派内卫盯紧她,不要错过她的踪迹行止。” 只要不立刻把那群方士驱离出宫,延平帝自然无有不应,更不要说盛蒽的要求于他看,简直算是通情达理了。 “陛下有向好之意,臣妾亦有相助之想,若陛下不弃,臣妾想和陛下一起严控方士炼丹之材,加之有内卫、御医在旁监督佐助,想来对陛下康健更有益处。”盛蒽见他同意,不由更进一步。 对此,延平帝想了想,亦应了下来。 …… 走出清源宫,盛蒽没有立刻回永祥宫,而是缓步登上高阶,站在宫墙之上,瞧着偌大皇宫在黄昏余晖下的情境。 那古老的城墙,在夕阳的笼罩间,哪怕早已修葺成新,却仍透着一股沧桑之韵;微风吹过,昏鸦远去,光影错落之间,视线恍若掉落在时空交叠的地方,入目的是黄昏下的皇城,耳畔响起的却是历史悠长的低吟。 浩瀚与渺小、无垠和有限、长途和近路……不知不觉间,盛蒽生出了【浩浩天地间,唯己独昂然】的孤寂之感。 直到一阵唱诗的稚声自远处而来,才打破了这处隔绝了她和现实世界的屏障,将她扯回了世俗之间。 “【庭阶落花伴黄昏,墙里炊烟墙外人;墙外倦鸟双还巢,墙里归客笑进门。】” 盛蒽见女儿罴娃蹦蹦跳跳扑了过来,原本飘渺不定的思绪瞬间回归,之前被动摇的意志也跟着落回原地。 “你又从哪儿寻了小诗唱和?”盛蒽不假侍女之手,直接半蹲下,给罴娃整了整衣衫。 “这是小姨给我写的诗啊?怎么,小姨只与我通信件,没和您说话啊?!”小家伙儿头上洒满了碎金般的光,得意的叉着腰,腆着小肚子暗搓搓显摆。 盛蒽不知怎地,竟从这家伙脸上看到了小妹幼时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哦?那可真让人羡慕哩!”她牵着女儿的小手,慢慢地走进铺满红光的宫道,任凭悠闲的笑语落在渐渐拉长的影子之间。 “哼,还好吧!虽说我还不会做诗,不过附和自编的俗语也是成的!哎呀呀,没办法,谁让小姨那样黏人,还只粘我这个小孩子哩?要是她肯让您分担些多好哩!”小家伙儿嘚瑟得那冲天辫儿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偏偏盛蒽说正事儿似的,应和:“这样啊,那你给小姨回信说什么?” “当然是叮嘱她在外面要小心啊!哎呀,外祖母常说小姨不让人省心,我只好多加嘱咐了!偏偏还要编成俗语,好让小姨记清楚了,欸,我可真不容易!” “哦?!能详细说说么?” “当然可以啊!我嘱咐她的事情可多了,比若‘见势不对,立刻滑跪’;比若‘识人不清,全都糊弄’,比若‘立功不成,先跑为敬’……咦?母后,您怎么不理我了?” “唔,因为你说得……太好了呢!” “那小姨能听进去吗?” “放心,她不仅能听得进去,她还做得出来呢!” “唔!太棒了!我长大以后也和小姨一样!” “……” “哈哈!” “也好……挺好。”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内外场 盛巡抚的小考堂开考啦! 这次入围的考生,皆是从紧密的考试波里脱出重围的能人才女。 眼下诸人排排坐在考桌之前,个个儿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考场内,气氛逐渐到位;考场外,围看的人群也是久久不散。 主要也是没办法散,因为不知打哪儿来了个打快板儿的说书匠,在考场外围寻了个阴凉,就开始嘴皮子利索的说笑起来。 他说的多是京都女官人家的得意事儿。 因着泽州府与京都千里之隔,故而这人的听客们,竟听得格外认真。 不多时,原本还苦于炎热得听者,逐渐在对方说唱的内容里,忘却了烦躁,耳畔只剩下对方悦耳的话语: “……京都城外京畿村,京畿村里书香人,书香世家盼高中,膝下两子进儒门;一子育有孙三个,一子独有女一人。 孙辈四个偏爱仨,只因孙可为官尊。一朝三代已长成,家门高堂把家分。 有孙之子留膝下,一女之子赶出门;同胞兄弟同长成,一个富贵一个贫。 富贵一系田十顷,清贫一脉地三分;一家锦衣不愁粮,一家不足多周转。眨眼又是十载过,两家情形忽反转。 富贵子弟久读书,仍在考门前盘旋;贫家小女苦奋斗,一朝得考飞上天;朝殿之上得看重,君皇下旨为朝官。 官袍在身气势足,诰封齐全及双亲;一家锦衣还故乡,三人祠堂显贵尊;回首再看旧时亲,恭维之间有悔恨。 差额财产欲补上,冷却亲情想回温;冷脸化为谄媚笑,只见称赞不见嗔。原本已是陌路人,攀涯渡海想复亲。 当局沉醉锦衣行,旁者冷眼汗涔涔;原以差距本天定,女为卑来男为尊;而今才知皆因利,利益驱使认卑尊。 无关女郎和郎君,官袍颜色才是真;青绿胜过布衣者,朱紫才是人上人;谁能惠及家族事,谁是家族坐上宾! 至此此村想法易,不重男女重能人;谁擅读书谁擅考,谁是家族第一人;至此考风节节高,广撒网来喜讯频……” 说书人的说辞简单易懂朗朗上口,莫说是不认字的老叟老妪,就是懵懂的顽童也能听懂个大概。 一段故事讲完,自然不可能人人都肯定,只不知,听者口耳相传、反复琢磨之后,又有多少人会改了想法,或者说,有多少人为这里面的利益吸引。 毕竟一颗种子种下,想要发芽结果,总要经受时光考验。 …… 考场外面,说书继续;考场里面,题卷开启。 盛苑高坐堂上,看着底下考生们不出意料的发出了惊呼声,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算无遗策的人设保持的不错! 作为出题人,考生反馈的场景和设想的极像,这让盛苑很是满意。 这次的考题没有延续之前选拔试的风格,不仅不考诗词才华,连问策民政、经济考核、律法判令……等接地气的考试内容也不曾出现。 这次的考题只有三道,一道是问:“若自夏至今,高位者不分男女,史册辉煌者亦是男女半分……汝生于盛世,生活前程当如何择决?” 一道又问:“回归现实,汝等考学又成,为官一方,前程光明,膝下有子有女,如何教育培养?” 第三道问:“若有圣旨在手,令汝等开拓女郎前程,非读书入仕独尊,百花齐放百家盛开,汝等如何计划安排?” 这三道题看着有些不着边际,可实际却是一个系列。 在场考生能端坐在此准备接受考核,肯定皆是熟读各朝史册之人。 所以在第一道题里,盛苑给她们画了个圈,让她们用等同于郎君的视角,去给假想中那个可以像郎君一样自由的自己一个成长计划。 换句话说,盛苑这是让这些考生试着玩一把简略版的自我养成。 至于考生的接受度,盛苑没有管。 毕竟,考生适应能力,也是考核内容之一。 而到了第二道题时,盛苑虽然迅速让她们回归现实,却没有让她们立刻感受到落差,而是想看看她们,在自己有锦绣前程之后,怎么教育自己儿女。 在这题里,盛苑其实想要看的,是有多少人自知或不自知的双标。 她想看看这些人里有多少人是“涉及自己,男女平等;轮到儿孙,男女有别。” 换句话说,这题考核目的,在于由小见大见微知著。 人都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若是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看重,那此人为官之后,又怎么可能提拔培养旁人家女儿? 因着官位有限,因着考核成本极高,盛苑觉着还是把有限的好位置安排给更合适的人,这样才能让试错率不至于过高。 至于第三道题,那就是让考生们好好发挥一下想象力,从侧面帮她完善一下女官培养计划。 毕竟她这些时候为了考核的事儿掉了那许多头发,这会儿让她们群策群力,头脑风暴一下作为补偿,也没啥不对。 …… 盛苑在堂上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大聪明,考场上的考生,却感觉到了这位临时考官,有些不是东西。 要考,你就从始至终保持风格! 之前一顿紧锣密鼓的连考,让大家真切感受到了科举考试的不容易;原以为这次要模拟殿试考核,却不想,一下子从正式考核变成了过家家般的考验! 这让满脑子诗书策论的考生有些接受不了。 当即,就有数个脑袋发晕,找不到方向的考生呜呜着哭出了声。 考场上维持秩序的侍卫见之,没有立刻将其驱离,直到场面像盛巡抚之前叮嘱的那样,失态的人出现了两极分化,他们这才将明显不能继续接受考核的考生带离。 待到又有几个主动弃考的考生离开,考场才恢复了其应有的严肃气氛。 盛苑坐在堂上眺望片刻,数清了留考的人数,满意的点点头。 考生十存九,果然不简单! 接下来,就要看看谁是可造之材,谁是可用之才哩!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退局 京都城外,鸿安大长公主于高台远亭静抚琴弦,时不时遥看着驿道上的匆忙。 直至不远处传来熟悉脚步声,她才放缓了弹拨的速度。 “太妃不该这时过来的。”双手将琴弦余声按于掌中,鸿安长公主甄泉叹了口气,缓缓回顾身后。 却见岑太妃不以为意的走向一旁落座。 “大长公主不是盼着老身前来?” 甄泉双指捻着琴弦,不赞成的态度,像要漫出眼眸:“本宫手下侍卫大老远就瞧见随太妃踪迹而来的虫子。” “哦?!呵呵,这夏日炎炎有些虫豸也是常事。”岑太妃轻笑着,反问,“更何况,老身不认为和大长公主的见面是不可为外人道的。” “太妃可真是能说会辩,着实令鸿安自愧不及。”甄泉哼了哼,看着奉茶侍女离开,不禁好奇询问,“只不知太妃进宫究竟作了甚么,竟然引得咱们端庄贤淑的皇后娘娘勃然大怒?” 听她有此一问,岑太妃却不觉诧异,依旧笑得温和:“没想到宫中之事还是瞒不过大长公主啊!” “要说消息灵通,本宫怕是比不过太妃您呢!”甄泉也不揪着岑太妃和宫里的事儿不放,而是问出了之前的疑惑,“本宫谋划筹算辛苦,也不过是为了和儿孙重聚;却不知太妃您要什么?” “老身之前说过,只要一份安稳!”岑太妃对着甄泉眼眸,认真的说,“此言,老身早已说过数遍,只可惜大长公主推己及人,不肯信任!” “安稳?”甄泉收回视线,眺向皇城方向,“陷于漩涡中的人想要安稳,可不容易啊!” 岑太妃也挪开视线,眺向相反的地方:“无欲无求自然安稳。” “无欲无求?”甄泉像是听到好笑的事情,不由笑出声,半晌之后,才颇为嘲讽的轻启双唇,“鸿……本宫活了大半生,自知事起就无欲无求,想要的,不过是一生安稳罢了,可您瞧,本宫安稳了吗?” “大长公主哪里就不安稳了呢?虽说初定婚约就失了未婚夫,可太子妃的位置却牢不可破;婚后虽只得一女,和太子感情平淡无波,可太子倒台也没影响您们母女的生活;小半生走来,三代帝王关照有加,怎么就不是安稳?” “若这样说,太妃岂不是更安稳?半生走来既有承元皇帝宽待,又有孝和文太后关照,而今退居王府,清静自得之极,您何必掺合这趟浑水?”甄泉冷笑着翻了脸,“既这样,您和本宫何必商量筹谋?不若各回各家,等着皇上留情,把咱两家各自的后人放归好了!” 岑太妃见她言语不逊也不生气,稳稳地待她说完,才言:“可真是个好主意哩!只可惜,您有个不省心的女儿,而老身也有两个不安分的孙儿,若是谋算不当,只怕还不若不放,也好过以后作出波及子孙之事。” “太妃倒是想得周全。”甄泉面容稍缓,低头轻抚丝弦,“前陈甄氏不曾对不起大楚姜氏,虽说姜楚皇室不曾断了甄氏香火,可甄氏一姓也该传续下去,本宫不久之前已经给皇上地上奏本……希望醒儿一脉可以改回甄姓,记名于前陈皇室宗牒,传她外祖香火,便是本宫以后久眠,也对得起父皇母后了。” “……”岑太妃袖下双手微微一颤,面儿上却是不显,只说了句,“公主倒是擅于解锁……也好,老身盼着公主遂意。” “本宫暂时有了出路,却不知太妃要怎么解开难题。”甄泉说话间,打开琴桌抽屉,取出一方令牌,隔着锦帕将其递给了岑太妃。 “虽说离开大楚是个好办法,只是陈氏姜氏累世居于京畿,到底故土难离,本宫只怕是要辜负太妃美意了。若是陛下应了本宫的请求,本宫就带着醒儿和她子女回到甄氏祖地安居。倒是您,若有机会将两个孙儿带出,就安排他们离开这中原大地,远渡过海吧!” 岑太妃看着眼前熟悉的令牌,眼皮抖了抖,利落地接了过来。 “是个好主意。”岑太妃不客气地提了个请求,“皇上为人宽厚慈爱,拘禁宗室不过是为子女计,长公主有次两全之计,想来皇上定能应允。只可怜了静王府二子,因着永平公主退出,只怕要面对更大的风暴了……只盼大长公主届时能帮老身美言几句。” “这却不是难事,随手之劳罢了。”甄泉应得痛快。 岑太妃感激地看着她:“前陈甄氏祖先最早定居齐州,大长公主要是带着永平公主和子嗣回到那里……于那里的百姓而言也是好事,前齐归楚那么久了,前齐旧俗的影响至今未泯,若是大长公主和永平公主能引导一二有所成就,待昭德公主长成,说不得甄氏一脉又能回到京师,为女皇重用。” 她此番提议,像是提前给了甄泉相助的报酬。 却让甄泉升起的怀疑减了些许。 “太妃建议大善,他时若是皇上许了本宫离京,本宫也会请奏皇上,让朗氏及其二子顺路护送本宫离京……想来皇上对于他们以大楚皇室之名出海开拓疆域是乐见其成的。” …… “卫一,阿稚找到了没有?”回到长公主府,甄泉看着承元皇帝给她的侍卫长,沉声询问。 卫一摇摇头:“属下手里的线索直指奴儿罕方向,可属下却觉得不真……恐怕还是要看齐州附近。” “齐州?!”甄泉只觉额头隐隐发紧,“本宫有意以改姓为名换出永平他们,若是此时派人离京,只怕要让皇宫那边儿生了误会。” “可若是不去探明情况,本宫……又有些不安。”甄泉自从阿稚离开,就感到有些不对,今儿试探了岑太妃后,这种不确定的忐忑更加清晰,“岑太妃让本宫直觉不对……她让皇上认为朗氏二子非静王亲生,真的就只是想要把他们扯出漩涡?那两个郎君,到底是不是静王的子嗣?朗氏!她又去了哪里?”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静王妃 杨温农最近的做派颇有想开了式的无赖之感。 饶是岛上人努力想无视掉他的存在,可仍受不了他近乎悠然自得的躲懒。 “杨先生这样游手好闲,莫不是在抵抗吾等?”消失了几天的面具女郎一出现,就嘲讽了他的不作为。 “果然,人人都想吃白饭,人人都恨吃白饭的!” 杨温农从头上拿开斗笠,反手将钓杆扛上肩,抑扬顿挫的慨叹。 “在下不过是略有自知之明,想着不给诸位添麻烦,故而自己寻些事情打发时光,竟不想惹人不快哩!” “杨先生未免看低了自己。”面具女郎通过接触,已经机智的掌握了和这人对话的方式,以免一个不注意就气到了自己,“以先生之才能,若真意投靠,还怕无有用武之地?” “那不真意投靠也不成啊!在下不过一只栖于树上的鸟雀,既无长翅、也无志气,不过偏安一隅谋个生计,哪想到尊上一言不合就砍树,而今旁人家的树都叫尊上砍了,唯一能安身之树木都是尊上栽的,在下不投靠,还能怎样呢?” 杨温农将手一摊,表示:“尊上若是信任,让在下前去劝降盛巡抚也不是不可。” “呔!我看你是想趁机逃跑吧!”面具女郎尚未说话,一旁的蒙面侍从就忍不住出声呵斥。 “呐,您瞧见咯?!”杨温农朝面具女郎耸耸肩,“在下于岛上诸位眼里依旧无有信任可言,在下为求残喘都投靠了过来,自然想要活得长久,那自然要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之原则哩……啊,当然,若是尊上有任务安排,只要没超过在下能力,在下还是乐意效劳的。” “哼……”蒙面侍从待要再喝,却感到了面具女郎投来的视线,顿时闭了嘴。 “杨先生若真这样想,却也不算错过,只是离岛劝降之事莫提了,你那位同僚没有招降的必要了。” 面具女郎语调平稳,情绪毫不外露。 不过,杨温农却从言语里,听出了不容置疑之意。 嗯,不让反对就不让吧,以他现在这有限的自由来看,他想反对也没实力啊! 要说吧,面具女郎这边儿的人,都挺有意思的,他们不喜欢受人质疑,可当面前人毫不犹豫地接受安排,她们却又觉得很不痛快。 就像现在,杨温农的随遇而安、无限配合,就让面具女郎不大高兴。 “杨先生也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好,毕竟小岛孤立在这茫茫海洋之间,所需吃喝穿用,皆需从外运来,故而哪怕在陆地上不值一提之物,在这座岛上也是难得。” 面具女郎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语里的警告意味,已不需要让人翻译了。 “尊上这是让在下要不就自己找事做,要不就给海里的大鱼找事做啊!” 杨温农无奈的挠挠头,几乎没有犹豫,就在“做事和扔进海里喂鱼”之间,选择了前者。 “在下本事不多,唯有自幼苦读掌握到的知识还算有价值,若是尊上不嫌弃,那在下给咱们的后备力量补补课,教导他们读书识字也好、提高他们的学识修养也行,只要尊上又要求,在下可以有针对的定制教学计划。” 杨温农像是打定主意不掺合太多,坚定的想当个教书先生。 他这样怯懦、投机、狡猾,倒是无意间符合了面具女郎这边儿人马对户部官员的印象。 “教书?也不是不行哦。”面具女郎微微一笑。 杨温农只觉脊梁发凉,不等多想就感觉一阵晕眩。 待再次清醒,他已经换了地方。 杨温农眯着眼努力适应强烈的光线。 目之所及,是一群追逐打闹肆意玩笑的顽童,仔细分辨,耳畔似乎能听到更远处那淘浪和礁石的对战争闹。 这是换地儿了? “杨先生感觉如何啊?”面具女郎的言语声忽而从身后传来。 杨温农从草地上站起,随意的用宽大的袍袖拍打着衣服上的杂草:“尊上未免太客气了些,在下其实并不晕船,何苦劳烦人抬来抬去?况还错过一路美景!未免忒可惜了。” “看来杨先生适应的不错。”面具女郎依旧不搭理他的闲话,自顾自地指着满场跑闹的、岁数不等的稚童,袍袖一挥,颇豪迈地说,“杨先生且定睛瞧去,这群孩童就是您的学生。” “在下虽说眼拙,却也看出来了。”杨温农嘟哝着点点头,直问说,“不知您对在下教学内容和进度和有何要求?” “杨先生寻那有些天赋的,按着社学教导就是,剩余的,只叫他们认些字也就是了。”面具女郎随意的话,让杨温农眯了眯眼。 “杨先生暂时就于此发热吧!待到藏宝岛有了踪迹,届时,自有您才华施展之地。” 面具女郎在临走之前,颇有深意地看了杨温农一眼。 听懂了的杨温农,却是不在意地摆摆手:“这里很不错啊,若是尊上寻到那藏宝岛,在下却想倚着功劳换个清闲!” “杨先生高兴就好。” 面具女郎不以为意,轻轻颔首。 就在她转步欲远走时,杨温农却出其不意地喊住了她。 “尊上请留步!” 面具女郎侧首看去,就听这人笑言:“尊上,在下而今由您掌控,藏宝岛乃在下投诚之意,岛现,在下就是您手下一名闲人;岛踪不见,在下就是尊上的囚徒一个……可不管怎么说,在下都登上了您的船,不管认不认,在下和您都是一个阵营。可而今,在下却不知自己这边儿是个什么光景?” “杨先生待怎样?”面具女郎闻声,不仅没有不耐,反而笑着问他。 “总要让在下知晓自己跟随的主公是谁吧?当然,若是尊上谨慎,怕……” “那先生您可要看清楚了。”不等杨温农说完,面具女郎就纤手扶着面具边沿,一把将其取了下来。 和她同时动作的,还有身侧两旁数十个蒙面侍从。 一群人忽然齐刷刷的露出真容,给杨温农的视觉冲击是极大的。 尤其这为首的女主公,瞧着很是面善。 “您是……静王妃?!”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过渡 静王妃朗氏的大名,京都有几人不知呐?! 远不的说,只说近来她和岑太妃频频过招、闹出的奇闻常居京都笑谈榜首,就足以让大家记住她这个非常规王妃的。 之所以说她是“非常规”王妃,主要是作为静王原配的她,既不曾计入宗牒,亦不曾有正式封诰。 大家常以王妃称呼,不过因其乃静王府继承人之亲娘。 杨温农上一次听闻她的消息,还是岑太妃上告二孙不肖,作为两二子亲娘的朗氏因不忿怒而撞柱,替子证清白。 原本打算依岑太妃之意,将朗氏二子逐出宗室的延平帝,收回了成命。 当皇帝的,向来都喜欢“既要、又要、还要”。 他既要名正言顺立太女,又要爱护宗室的名声、还要广纳意见的美名。 很显然,朗氏二子继承不继承静王府不重要,但他们不能成为受皇储之争殃及的池鱼。 杨温农注意到眼前这位静王妃额角的花钿,不由暗暗咋舌:看来,传闻不假,这位静王妃是真拼了一把啊! “杨侍郎好记性。”朗氏扶了扶耳畔随风轻飘的碎发,“只不过,杨侍郎今儿见了咱们的真容,就是正式踏上了咱们的海船……上船渡海虽说常有风浪骤雨,可想要下船,却只有跳海自渡了。” 杨温农暗自发愁,面儿上却不带出来,反而看着竟然还少了些许生疏:“臣之前掉下一回船,其间滋味唯有自知。” 朗氏轻笑着点点头,眺向远处蹦跳着嬉戏的顽童:“三品侍郎给他们开蒙、教他们读书,乃是他们的幸事,吾就等着这些孩子让杨侍郎教导成材了。” “君所令不敢辞。”杨温农端正了颜色,礼仪周全的拱手应是。 …… 眼瞧着朗氏一行人在海上飘远,杨温农面不改色的回到给他安排的竹屋,这才容色大变。 “这可咋整啊!”他以拳砸掌,一不注意冒出了老家话。 他原以为这方势力是永平公主所辖,却不想,竟然猜错了! 若这般,那……让他误导了的盛苑,该怎么办才好? 内里犹若失智野猪在狂奔的杨温农,抓耳挠腮坐卧不定,恨不能生出双翅寻到盛苑说个分明。 若是让盛苑以为他有意误导,只怕他京都的妻儿都要受到连累。 可他明明瞧见永平公主跟前儿的嬷嬷出现在岛上的! 想当初,他落水晕厥,旁人以为他是在登岛之后清醒的,可实际上在船舱时,他有过片刻的清醒。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过一个耳熟的语声,那语声,每到鸿安大长公主府和永平公主府的海贸红利结算期就会出现在户部,接触久了想陌生都难。 因着这个意识带来的冲击,他努力的睁开眼,迷迷糊糊的顺着光线瞧去。 虽说只勉强一瞥,虽说只瞧见个大概轮廓,可就是这一眼,他却像是印在了脑袋里,而后迅速和印象里的人完成了对比。 是她!就是她!永平公主唤为“稚嬷嬷”的妇人! 很可惜的是,就在他冒出这想法的瞬间,他因着过分激动再度昏睡过去,再清醒的时候,他已在地牢了。 “我不可能认错人的!”杨温农随着回忆,渐渐恢复冷静,默默琢磨着。 他这人许是没有旁的才干,可在识人上,却极有自信。 想他成功登名皇榜之前,常常囊中羞涩,为养活一家老小,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家乡府衙同知的手底下打杂。 那同知遣他做的最多的事儿,要数帮着衙役画人像。 不管是在户门给百姓们画户籍画像,还是给应考考生画准考画像,或者是帮着缉捕逃犯的差役画通缉画像,最重要的就是要画得快、准、像。 第一时间捕捉到人物特点,用很简略的线条迅速勾勒出对方的表情仪态特征,以期具备形似优势。 正是因为这段时期的有效历练,让他养成了一眼就能锁定对方容貌、外廓特征的习惯和优势。 发现这伙夺粮、挟持巡抚朝官的人,是永平公主手下那一刻,杨温农就意识到,他这是让永平公主和齐州主事给坑了。 要说啊,这人吧,只要一旦达成逻辑闭环,那他面前的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情况,于他看来都可以说通。 这等潜意识的自我攻略,放在敌人身上,那肯定感觉格外清爽;可若是放到了自己人那儿,那定然是不可接受的。 “也许,永平公主和静王府……联手了?”努力往好处想的杨温农,只能朝着这方面揣测。 “若是这样,盛侍郎那儿的压力可就大了。”既无法摸清这方势力详情,又无法离开岛屿的杨温农,开始为盛苑担忧了。 眼下京师那边儿没有动静还好,若是永平公主,或者朗氏二子那边儿出了问题,这里定然要闹出事端,一个弄不好,他们只怕是要拿盛苑泄愤的。 “说起来,这个势力后方……站着的究竟是朗氏还是永平公主,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得想法子活下去。”这一刻的杨温农,从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恨不能盛苑多疑、多疑、再多疑些。 …… 泽州府府衙内堂,洛不言苦着脸和妻子葛清语对坐闲言。 葛清语懒得看他一脸苦样,目光极专注地在棋盘间巡弋。 “这盛巡抚的考试都结束多久了,怎么还没有下步行动呢?” “考试是三天零九个时辰又半刻之前完成的,考试成绩也是在一天零六个时辰又三刻钟之前公布的。” “……”洛不言没想到妻子记得这样清楚,顿时,满腹牢骚寻不到地儿诉说了。 “少谈,你太慌了。”葛清语随手点着棋盘上的局势,“都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其实不分大国小地,但凡涉及治政,就少不了火候。 火候不到,就只能等待,断然不可自乱阵脚。” 葛清语提醒两句后,就不再继续劝,反而很自然地说起了府城风靡的快板故事:“听人来报,说是前来报名女吏考试、主动报名赈济区域巡逻的女郎,较前些时候多了六成……普通百姓尚且这样,说不得,盛巡抚的打算这能成哩!”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不满 泽州城南巷,何府。 一个女郎气冲冲的从书房离开。 屋里人从窗口看着她远走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俗语有云,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吾此刻倒是体会到张子寿说出那句‘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时的滋味咯。」 一旁于案前站立的人闻言,画着行云流水图的笔尖儿忽而微微一顿,当然,也仅是这一顿,旋即,他便手腕轻转,头也不抬地,随手将原本是墨点的瑕疵变成向着晴日飞翔的雁群。 …… 何想意带着不满和怒气,回到闺阁绣房,潦草地拿起绣棚胡乱地在绣好的莲蓬上扎了几针,往常让她自傲的配色和针法,此刻看来却让她格外烦躁。 跟前儿的丫头见她这样,刚想上前劝说,就让她按捺着怒气的一声「出去」给吓走了。 她好容易杀出重围,荣登巡抚取材榜,虽不是一等前三名,却也不曾掉落十名之外,眼瞅着有了接触巡抚的机会,可家里却非但不替她感到高兴,反而让她准备嫁人?! 听到这消息的刹那,她怔愣在了原地。 那一刻不管是次兄何想规一副归隐高人做派、自顾自的挥舞着画笔,还是长兄何想责一副苦口婆心、为她着想的模样,都成了不尽的讽刺。 「你这是怎么了?」何想意满腹怒意无处宣发之时,长姐何想容走了进来。 「……」何想意有些恍惚地看着一脸关切的姐姐,顿时,憋了许久的两行珠泪滚滚而落。 「你随我来。」何想容见她这样,轻叹一声,也不急着劝说,只是握着她手腕,朝院里花亭而去。 直到她们在视野开阔的亭子里落座,何想容才说:「曾祖母出自固原朗氏嫡支,这样仔细算来,京都静王府那两位郎君……和咱尚未出五服呐。」 何想意闻言没吭声,何想容见之,也不强求于她,自顾自地说着:「偏偏咱们这两位兄长,又都曾跟京都那位贵人有过露水姻缘,只不知被关在外苑里的小郎君,有没有咱们的亲侄儿。」 何想意听到这儿,嘴角撇起一抹嘲讽:「前些时候,那俩人还首鼠两端,想要奇货多居;这会子就惦记着两头下注、忙着狡兔三窟了!只可怜了你我姊妹,成了他们手里的棋子,给他们容错呢!」 何想容顿了顿,没有就这个问题多言,只是继续轻语:「可偏偏,现在的局势里面竟多了温世言这个美玉……他既是静王妃的表兄,又是永平公主的第二任驸马,更是前齐宗亲,虽说改了姓,可他家族于齐州诸郡极有声名。 据说静王妃与二子回京之前,一直受他资助照顾;而他和永平公主生养的一对儿女,曾经养于鸿安长公主膝下,于一众兄弟姐妹间,最受鸿安长公主喜欢。 和这样的人比起来,咱们那两位兄长的优势,就好像是荧光之于日月……可偏偏就是这等不显优势的优势,却让温家对咱何家有了警惕。」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选择 「哼,谁让他们没本事,还喜欢蹦哒,却又是那等遇弱则强、遇强则弱的怂人!」何想意听到这儿忍不住冷笑,「若不是惦记着好处尽握掌间,把姐姐你许给吴家那个废物,从而和前齐有名的皇家钱袋子联姻,又怎么能惹了温家的眼,出手收拾他们?」 何想容闻言,恍若话语里提及的人不是她一般,面不改色连续着这个话题:「眼下,两位兄长是怕了温家了,想要示好求和,那么他们认为的最好办法,就是与其联姻……据我所知,他们打算把吴家聘礼里的海贸股份,作你的嫁妆随了过去。」 「……哼,没想到他们俩,只长岁数儿不长脑子啊!」何想意想到温家那个才貌极为普通的独子,不由捏紧拳头,「联姻能结两姓之好,也能结两姓之仇!他们从来都清楚,我可没姐姐你的好性子!想要拿捏我?!哼!」 何想容看看妹妹眼底的怒意,沉默片刻自后,低声说:「我虽在吴家不受重视,却也听说了些传闻……前齐皇室有名正言顺继承权的,早不知踪迹了,他们也无意脱楚复国,所想的不过是趁现在的机会,融合大楚血脉,重登皇亲一列。 听他们说,当今圣上体弱,膝下一女尚幼,朝廷官员皆以主少国疑为然,立储人选……说不得还要看向宗室。」 「哼,姐姐,你说这许多,不知有没有感觉有些熟悉?」何想意轻嗤着看向何想容。 「……」何想容安静了。 「哼,堂叔何煦鸣自幼名显南地,那谪仙人般的人物,诗词之才未必较曹子建差多少,他在时,府前车马簇簇,恭维他的人不知凡几。待他受伤卧床,哪怕不能继续担任林州的主官,探他的人仍旧络绎不绝,可谁能想到,他才刚去,才会走的幼子就落水溺亡。最后偌大的家业落于嗣子之手,遗孀和他九岁幼女都要看人家眼色过日子哩!」 「这……还是不同的。」 「这有何不同?!」何想意向来不喜欢她姐姐自欺欺人,「那时我虽小,可也长了耳朵和脑子,何想规当时次子都生出来了,怎么就过继给堂叔做儿子了?」 「曾祖只有祖父和叔祖父二子,叔祖父膝下只有堂叔一子,他们无人继嗣,能找的亲缘里,最近的就是大伯和咱家,大伯那里是千顷地里一根苗儿,就剩个独孙,还娇弱的很,不过继二哥过继谁呢?」 「是啊,听起来,多名正言顺啊!顺水推舟的成了事儿呢!」何想意这样说,脑子里却不断重复着当时的记忆,她曾亲眼见到这些当事人,在堂叔还活着的时候,就算计起了叔祖父那房的产业。 这和眼下立储之事有何不同?! 之后,何想容说的话,她都再听不进去了,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若她任凭两个兄长谋算,她和这群算计堂叔家业的卑鄙之人何异?! 「我今儿过来也不是劝你的,只是想着帮你宽解宽解,我是个无能之人,帮不了你甚多,只盼着你心想事成,莫要像我一样。」 何想意情绪平复之后,就听到了这么句结语。 她看着温柔的姐姐,很有些感动,却忍住了滚到唇畔的话,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何想容见时候差不多了,牵着妹妹的手,一路叮嘱着送她回了屋,这才带着丫鬟离开。 软轿离开南巷不久,在绕过府衙侧门那条街时,何想容跟前儿的丫鬟就拿着一册花笺闪了进去。 …… 何想意送走姐姐后,独坐床前发呆,直到夜色临近,她才以消夏为名,让人将床帐搬到院中,回忆着从驿馆学的曲谱,弹起了琵琶。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关系网 「苑姐儿,这是今儿第几份儿回信儿哩?!」安屿用巴掌大的铜锤把案上的冰块儿敲碎,取出里面冰冻着的甜果后,又一颗颗地堆叠在精致小巧的瓷盘上,直到果盘泛着凉丝丝的冷气,他这才送到盛苑手畔。 盛苑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带着甜味儿的清凉气,舒服的吐了口气:「没数过哩,不过冷眼瞧着,约有过半女郎回信了呢!」 「哟?!不错、不错!可真不错啊!看来,之前听令出去等信儿的亲卫,是真没有白喂蚊子啊!」安屿见盛苑高兴得眼眸弯弯,不由抚掌打趣。 盛苑得意的晃了晃头,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 录取结果出来后,出于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儿,她安派了亲卫去一对一的盯着被录取的女郎,要求亲卫只要听到对方弹奏驿馆教的曲谱就立刻出现在她们面前,给她们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帮助。 别看她安排得挺妥当,可安排过后,她根本就没想过能接到多少有价值的反馈。 却不料,她竟然顺手插柳柳成荫了! 想到这次丰收,盛苑嘚瑟的拈了颗带着冰碴子的青梅放到嘴里。 忍着满嘴的酸甜冰凉,她乐呵呵地朝安屿扬起手里那叠信笺,一双眼眸闪着兴奋地光:「瞧,有价值的这许多呢!」 「哇哦~~现在的人都这样识时务了?」安屿配合着张圆眼眸,一脸惊叹地发出慨叹,「不过,这些信件能互相佐证不?!可不要让叵测之人漏网而至哦!」 「言辞过分一致地,都单独放着了。」盛苑对这些明显对过口供的投诚信不大感兴趣,「且不管她们是不是存了卧底之意,只凭她们提前结党,就没必要考察了。」 「是啊,咱们现在可没工夫管教她们。」安屿点头赞成,他一边儿给盛苑和自己摇着折扇,一边儿探头瞧盛苑手里的信笺。 「咦?!苑姐儿,这何家女郎的信瞧着还蛮有意思哩!」 安屿用肩膀轻触盛苑,好奇的问她:「你记性好的很,有没有记着永平公主几次婚姻的对象都是谁?」 他说的这封信,盛苑之前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数遍,因此听他这样问后,她轻哼了声:「除却第一任驸马是三朝重臣、累世清流之家出身,其余几次婚姻,她不都是秉承着自己宣称的‘初婚听旨,再嫁择色"么!谁闲得没事儿,耐烦关注她娶……嗯,她跟哪个结亲?!不过据那流言蜚语所传,她好像为了和离方便,之后选的驸马都是出身平平,扔出京都都找不回来的那种。」 安屿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说是这样说,可她第二任驸马好像也不姓温吧?我记得好像姓……岑?!」 「那你是记错了,姓岑的是永平公主养的面首,她第二次和离,就是因为驸马把那姓岑的那剑砍了。」盛苑斜眼瞅着安屿,很好奇他怎么能把这样一个热点新闻给忘了! 「哦~~对对对!是这么回事儿!」安屿恍然拍了拍额头,想起来了。 想着永平公主那热闹的后宅,安屿挠了挠额角,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凑到盛苑耳畔,小声说:「那……要这么说的话,永平公主膝下,说不得还真有两个父亲姓何的孩子了!」 「……」盛苑无语地给他挑了个大拇哥。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问题是,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永平公主的驸马一茬儿一茬儿的换,真的就是因为她喜好颜色?!」盛苑点着信纸上的两排字迹,「若她频频更换的驸马、面首皆有来历……那么这些年,她凭着生养的十几胎、二十余个孩儿,又建立了怎样的关系网呢?」 「!!!」安屿极震惊地看着盛苑,见她轻轻颔首,顿时原地石化。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七十章:问 “这、这……这是足足生出了一张关系牢固的利益网啊!” 安屿惊呆了,他摸着额头,感到认知发生极大的颠覆。 恕他见识浅薄,他有限的认知里,听说过有人靠着嫁闺女娶媳妇构成利益网的,即俗称的联姻;也听说过有人通过经济商贸联合起来,即常说的商盟;亦听说过有人靠着同窗、同乡、同科之谊,组成阵营抱团进退,即著名的结党……可他真没听说过谁靠着自己的肚子,生生地生出一片广阔又坚实的人脉关系来的! “欸,苑姐儿,这略有奇怪啊!”安屿掰着手指头看向盛苑,一脸认真的边数边说,“你看啊,永平公主长我整整一轮,而今不过不惑之龄。若我记得没错,她双十嫁人……即使她不肯停歇,这育有双胎的频率也忒高了吧?姑父他们姜氏好像没见过谁生养过双胎,难不成是随了前陈皇室?” 他说到这儿,当即抬起头,看向了盛苑,迫不及待问:“苑姐儿,我记着,咱们小时候在宫里藏书阁消遣时曾翻过前陈皇室宗谱……你记性好,可记得里面有过双胎记录?” 盛苑摩挲着下颌,琢磨片刻之后,不大确定的说:“明确可查的,宗室里是有过两对儿双生的郡主……不过,陈明宗的幼弟,晋安王的第二任王妃,膝下那对儿女倒极像是双生。 只是不知何故,有关那个王妃和她儿女的记录大多被抹了去,若不是前陈的皇室宗亲多有给自己和亲朋写小传的喜好,后来的陈淳宗令宗室查补宗谱时,宗令也不会把她们给补了回去。 虽说宗谱没有明确记录她们的岁数,可若从有关记录看,他们应该同岁而生;嗯,若他俩都是晋安王妃亲生,那应该就是同胎双生。” 说到这儿,盛苑忍不住想感谢整理重编了前陈皇室宗谱的有关人士。 编个宗谱还标注了引申之处,清楚明确的索引,给她们这些后世好事者省了多少查阅的力气! 当然,还要感谢那些喜欢给自己和亲朋写传记的前陈宗亲,他们不仅喜欢在自传里无关巨细的记录认为有意思的事情,还喜欢把涉及到的人员来历记录清晰,这样她们这些后世吃瓜群众得到极大的满足。 唔……说来说去,怎么感觉前陈宗室宗亲,尽是些有意思的人呢! “他们有不有趣我不清楚,我现在就觉着,这永平公主的育子能力是真有趣儿!” 安屿现在都不清楚,自己是该震惊、钦佩,还是该羡慕哩! “管她是怎么生出这许多孩儿的,我更好奇的是,她是不是一边儿备孕养胎,一边儿琢磨着下一个孩子爹的选择了。”盛苑直觉这信息很重要,这涉及到了永平公主为何而生,总不能真是生孩子有瘾吧? …… “不可以吗?我想收揽一切灵秀钟毓的孩童,又不喜欢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就自己亲子生产了……怎么着?难不成还犯了律法?” 永平公主看着好久不见的岑太妃,似笑非笑地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就像这世间有人喜欢收集印章、有人喜欢收集古玩画册、有人喜欢收集各样美人……我就喜欢和来历不凡的各色美男子,生不同的孩儿,有何不可呢?!”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挑拨 “说起来,永平很是好奇,您这位向来不管外事的尊贵人儿,怎么到了颐养之龄,反而忙碌起来?”永平公主打着扇子,上下打量着发髻光滑板正,不见一丝碎发的岑太妃,“怕不是家母当局者乱,惦记着我这个不孝女和我那些小奴才们,所以劳动您跟宫里说项?!” 岑太妃轻笑着,没回她,只认真地看着院里那些仪态各异、忙碌不同的郎君女郎,半晌之后,才展颜轻语:“要依老太婆我看,若昭德公主没有继承权,永平你那几个女郎就更没可能,按说,皇上当把她们放出宫去,也好与鸿安作伴,多多少少是个安慰。” “那可感情好!”永平公主闻言,立刻笑着颔首,十分赞成的看向她,目光之间尽是期待,“那就劳您和皇上提一提吧!” “……”岑太妃听这话,不由正视起了永平公主,和其对视片刻,才调开了视线,“立储之事,于静王府而言,那是悬崖峭壁,静王府上下恨不能脱身事外……这和你们公主府是大不相同的。 不过话说回来,永平啊,你跟你的母亲之间,只怕也有异议。要依我这个历经三朝的老太婆看,你们这对母女,还挺互补的。 鸿安那丫头,遇事犹犹豫豫,常常反复不定,忠言逆耳听得,却不肯按着明路行事,非等到无有转圜之时,方才行那霹雳手段,雷霆一击伤人伤己。 而你这女郎却又不同,无关之时敢想敢拼,放眼大局未雨绸缪,为能利己,不惜损人,瞧着倒是风火之象。只是到了关键之时,却犹犹豫豫瞻前顾后,虑事从优,不肯思劣,以至陷于囹圄、进退两难呐。” 永平公主听她言说,只觉字字刺到耳朵里,句句都扎到痛点上,登时不由冷了脸子:“哼,太贵妃若是前来奚落永平,那永平只能说恭喜您了!” “你这脾气倒是像足了你父亲。”岑太妃像是没听出她的轰人之意,继续细语轻声,好像是在叙家常,“该重情时,将一切情谊视为棋子,无关主次、尽皆纳进棋局;可不该重情时,无视实际、竟然予以幻想……不能不说,你们这也是一种传承。” “您!”永平公主听到这儿,只觉情绪翻涌,气恼非常,“太贵妃,我待您,向来以祖母之礼尊之,您却这般戏谑挖苦,岂是长辈所为?” “呵呵。”岑太妃微笑着晃了晃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暴躁?而今,静王府的处境和你们母子,又有何异?我岂能嘲讽于你?只不过是可惜你握着一手好牌,竟却落得这般境界,实在可惜啊!” “哼!您那两个孙儿,尚且成了夏虫,又何必感慨,我们母子能不能过冬呐!”永平公主沉下脸,再次端起茶盏。 岑太妃这次却不再对“端茶送客”的暗示视而不见,她缓缓站起身,沉声说:“皇上已经允我,将朗氏所出二子逐出宗谱,不日,他们就将离开京都,回到朗氏原籍。 老身听说,皇后和皇上对于赵王遗腹子是存了怜惜之情,只怕很快也会允许赵王世子随其母,回姜氏旧地生活。 这样一来,这片宫群,倒成了你们公主府的别苑,只不知再相见时,谁是客来谁是主哩!” 一千零七十二章: 猜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是真禁不起溯源,就像盛苑之前随意的挖了个坑、埋了个雷,然后跟着爆出的线索顺着追寻……于是,她挠头哩。 “苑姐儿,这真是永平公主跟前儿的嬷嬷?”安屿看着桌案上多张人物的肖像,不禁有些咋舌。 盛苑点点头,直嘬牙花子:“虽说这些画像,每张皆有差异,可把这些画像放到一起,任谁都能看出,这画得就是同一个人……若说一个见过她侧影的人记错了,总不能这每个见过她的人都记差了吧?!” 看着这些画像,盛苑顿生感慨:谁能想到这山柔水顺的南地泽州,竟然养出了一群行动若风、执行雷霆的女郎! 她以为的投诚,是大家爆出自己知道的信息。 而实际上的投诚,却是各家女郎顺藤摸瓜,用自己的能力和人脉关系,不动声色的将所有已知信息搜集整理,递上涵盖了文字、画像、图表等丰富内容的信笺。 果然,任何时代任何地方,人的力量和潜力是最不容小觑的。 “苑姐儿,泽州府……和齐州诸郡隔江而望,这里亦是前朝许多世家望族的兴达之所,故而饶是前齐归楚已久,这里的风气还是能见前齐旧俗之影。因这般,京都权贵大多不让商队在此常驻,就算偶有贸易往来,也是只谈钱财,基本不会联姻、收徒。” 安屿翻着几张信笺摩挲着下颌:“这等旁人恨不能避嫌之地,按理说皇亲宗室更该远之才对,可这个形似永平公主府的嬷嬷,却频频出现……这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这已不是合不合常理的问题了!”盛苑抿着唇,摇摇头,“这里面关联的人物可忒有意思了!和前陈有关的永安公主府、还有前齐时期的士族人家、以及曾经的藩地豪强朗氏……这些人若是真的有联系,他们是何时联系在一起的? 前齐皇室残部数次销声匿迹,永安公主府和他们有没有交集哩?朗氏二子消失又出现,这里面,究竟有无永安公主府的手笔?若是那人真是永安公主跟前儿的嬷嬷,她频频出现在泽州齐州,又是有何打算? 更重要的是,若杨侍郎遭劫持、齐州赈济粮遭抢劫一空,都和永安公主有关,那她……究竟想做什么?!” 盛苑虽然说着问句,可那语气听着,却极为的肯定。 “永平公主和膝下儿女尽在宫苑,那一直在外奔走呼告的鸿安长公主,会不会有过激想法?”安屿接过盛苑的话,顺着她的思路,轻声地猜测着,“苑姐儿,你说……鸿安长公主对这些事情究竟知晓不?” “她知不知晓已不重要,现在需要关注的是,她是前陈末帝唯一的女儿!”盛苑脸上忧色一闪而过,“可别忘了,先皇承元帝承继的,可是前陈的宫廷!若是前陈末帝真有后手,那鸿安长公主怎么可能不知?屿哥儿,你说……先太子怀宴出事儿,其间……会不会有她的手笔?!”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可能 “苑姐儿,咱们是不是可能发现了……了不得的事儿?!” 安屿恍惚地看向灯台,瞧着里面那层朦胧烛光,只觉不大真切。 盛苑很难得地感到一丝烦躁:“好像是……真不得了哩!” 虽说之前根据杨温农的提示,她和安屿将目光放在了永平公主和鸿安长公主的身上,他们都没太过紧张。 毕竟,先皇承元帝在鸿安长公主尚处襁褓之中时,就与她食邑三千户,待到了先皇景和帝即位,特将齐州的洛郡赐与她作了封地,虽说鸿安长公主不与就封,可洛郡与其而言,也与普通的虚封不同,在洛郡,有朝廷修建的鸿安长公主府;同样,在鸿安长公主的手上,还有一枚朝廷礼部颁发的金印,可以调动洛郡守军拱卫长公主府。 因着这层关系,在意识到杨温农落水失踪和公主府有关时,盛苑并不十分紧张。 虽说对方在朝廷赈济这样大大事上动手脚,于公于私于大义于小节而言,都极其的卑劣,但凡换个人,只怕九族都要受到连累。 可考虑到对方的来历……那样一个自幼受尽了宠爱、生于锦绣堆长于富贵乡、拥有两代帝王优容宠信、大半生走过来始终站于台阁之上,始终接受特别宽待的人,为达到救女儿出宫的目的,做出截取朝廷赈济粮、给延平帝添乱之事,也不足为奇。 毕竟,按承元帝遗训,即使鸿安长公主谋反,后代皇帝也要格外宽容,最多以自由换严惩。 而拥有凌驾于律法之上资格的鸿安长公主,自然就有了可以肆意妄为的底气。 百姓疾苦又怎样?哪及得上她女儿外孙在宫苑里虽锦衣玉食、却不得自由的苦闷哩?! …… 所以,当盛苑把公主府截粮的动机简单划归为意气之争时,她只是愤怒不满,准备之后狠狠参上一本,让这等傲慢不知悯民的皇亲勋贵付出代价。 可当手里的线索越来越多,许多线索都极为一致地指向“公主府极可能意图谋反”这个选项时,盛苑是真慌了。 “许、许是咱想多了?”安屿轻舔了舔起干皮儿的双唇,试图让眼前的情况不太糟糕,“傲慢的愚蠢,很多时候是不顾及后果的,何况朝廷待公主府,一向不以律法为准。” “你说的话,你自己能信不?”盛苑忍着立刻传书回京的冲动,低声与他反问,“若无肖想,她们何必提前布局?若无他意,又怎会不动声色地把南地两州豪强掌握在手?”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近乎耳语的说:“我甚至怀疑,当年她和卢家嫡孙育有孩儿是有意为之!卢皇后的发狂、皇室受到打击,以及朗氏携子入京……未免太过巧合!这一桩桩一件件,许是按着计划走的?也许,当今得救登基,才是存于计划外的变量!” “!!!”安屿听到这儿,瞬间从位子上弹起! “苑姐儿,你是说……那件事,永平才是主谋?!”安屿震惊得近乎呆滞。(本章完)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因材施教 昔时卢皇后以一搏众,以其一己之力,近乎灭了皇帝一脉的传承,若非当今那时顾念手足之情,带众回京寻弟,从而幸存,那么眼下朝殿之上端坐的,还指不定是何人。 那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乱,很多官员至今回忆,仍旧后怕不已。 对于朝廷官员而言,那场大乱的结束终结了他们的惊忧;可对于屿哥儿以及延平帝等人而言,那场大乱的结束只是在他们那不可碰触的伤痕上铺了一层薄痂。 不提及时尚好,可但凡触之,哪怕只是轻轻掀开一角,亦是痛不可遏。 旁人许是不知,但盛苑却很清楚,从那时至今,延平帝也好,安屿也好,都不曾放弃对那场大乱的追查。 “我就说永平跟卢氏贼子育有二子,里面定有猫腻!皇上就不该轻易放过永平那厮!”安屿从呆滞中缓了过来,顿时暴跳低吼,“我与他分说,他却说内卫查过,永平只是被对方利用了! 哼,他只管寻机拔除了卢氏藏匿的后人,只顾一时痛快,却不想把真正的主谋放了过去!我寻他说理,他反为她们说起好话,只认定她们受两代先皇之恩,可不能恩将仇报!简直可笑的很!” 安屿红着眼,恨不能肋下生双翅,直接飞回到京都,先去杀向公主府,然后奔赴皇宫质问延平帝。 盛苑见他这样激动,没有出言应和,只是任他原地把情绪发泄出去。 当然,她对安屿的反应是理解的,可理解归理解,忍不住的腹诽,仍旧悄悄冒了出来。 屿哥儿这会儿说得条条是道,可当初,他还不是让延平帝给说服了? 延平帝又不是傻子,若非数次排查都把公主府那两位的嫌疑给排出去了,但凡有丁点儿说不出去的嫌疑,莫说永平公主,就是鸿安长公主只怕也要交待进去。 饶是这般,事端平息之后,永平公主就把担任的职务卸了下去,就连鸿安长公主也恢复了承元帝时期那深入简出的做派。 所以,安屿现在因着情绪,把延平帝给腹诽成了傻瓜式的君王,是不理智也不公允的。 当然,安屿的责怪不够公允,这只是盛苑在理智下的评断,若从情感上说,盛苑才不管屿哥儿他公允不公允呢,当皇帝的没把事情查清楚,就是他蠢,没得辩驳,她支持安屿! 许是没有盛苑在旁吆喝呐喊,安屿的愤怒犹若涨起的潮水,激情澎湃的抽打岩石一顿后,就到了退下的时刻。 渐渐缓过来的安屿,有些疲惫的坐回到椅子上,气喘吁吁的跟盛苑合计:“只怕我们之前的计划都要推倒重来了。” “的确。”盛苑见他面色无异,知他只是气狠了,倒是没给气出问题,这才收起惦记和忧虑,就事论事的点点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不要惊扰对方,一切静待皇上旨意。” 至于追查公主府在两州的势力问题,盛苑莫名想起了还在敌营的杨温农,不知这位兄台是不是勇担大任。 …… 已经靠着智慧和信息差成为朗氏麾下谋士一员的杨温农,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 他教了几日课,就发现了端倪:朗氏让他因材施教,他原以为这个“材”是按人分,谁料想,朗氏是让他按人群分。 这样教导之后,有的成了士大夫的预备役,有的成了疆场征伐的备选人,有的成了经营买卖的商贾之辈,有的归为于吏员之群……总之,这哪里是朗氏所说的简单启蒙呐?! 这、这、这简直就是在培养替代朝廷运行班子的未来人才啊!(本章完)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谁让传的消息 “盛文臻啊盛文臻,你不总是自恃聪慧无双,怎么现在这样墨迹?”潮起时,杨温农站在礁石之上,面朝大海、跺脚不断。 “你你你……你堂堂个六元及第状元,该不会看不出我的提示吧?!还是说,我提醒的不够清楚?!按说不能啊! 嘶~~你该不时会想要按兵不动吧?!这么能沉得住气吗?!” 潮落时,杨温农站在海边儿,无视了一众虾蟹对他的鞋帮子拳打脚踢,沉浸在无数脑补出来的情节里不能自拔。 “虽说,静待时机,以图一网打尽是对的,可问题是老杨我有情报给你啊!我出不去,你又不来援救,这情报让谁传!”日升时,杨温农坐在礁石上对着海平面碎碎念。 “难不成盛文臻聪睿到了这般地步,已经猜到永平公主早有野望,不仅和朗氏早有联系,还提前几十载布局泽州?要是这样的话,有关奏本是不是呈于御案之上?……欸!也不知今晚,能不能梦里联系上她!哪怕不能与其对话,让老杨我打个手势也行啊!”日落后,杨温农踩着沙滩,自言自语说起了胡话。 “先生!杨先生!” 眼瞅着满腹主意却不能发挥的杨温农就要给憋疯了,负责照顾他起居的小书童兴冲冲打远处跑来,一见面,就报喜:“先生!杨先生!大人派人来接您啦!说是要接您到白浪岛上去开会呢!” “……”杨温农瞧着这个十来岁的小孩儿手舞足蹈的替他高兴,脸上露出敲到好处的喜意,随手将他肩膀上的落叶扫落,给他整了整衣领,“现在过去,只怕今儿晚晌不能回来哩!你自顾休息就是,权当跟着放假,等着我回来再做活计。” 小书童闻言笑弯了眼,灿灿眸光从眼眶绽放:“这次咱也能跟着先生一起过去呢!大人派来的使者这次带来了两个教书先生,说是让她们替您上课!他还让我多准备准备,说您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教书哩!” 听此言,杨温农眼眸一亮。 只是尚不待他言语,那小书童就踮起脚,在他耳畔笑言:“杨先生,咱听使者跟前儿的小郎说,有一支从阮脂运粮来的商队进了泽州府!” “哦?!”杨温农眼眸眨了眨,“莫不是大人们看上了那商队运的粮食?!” 他这样说,那小童登时咯咯笑出声来:“杨先生,大人手里的粮食多得很呢!那商队运来的粮食于咱们而言,只是锦上添花,才不至于让大人这样重视哩!” 他说完,似是发现说多了,忙不迭双手捂着嘴巴,眼珠儿滴溜溜直转。 杨温农见之,却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就像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儿似地,自顾自嘀咕着:“那商队有何本事,竟然拥有让大人都在意的宝贝?” 小书童听到,恨不能立刻回答,可是想到岛上规矩,他不由老实了片刻。 只是他才忍了片刻就实在忍不下去了,左顾右盼见周围无人,这才松口气,攥着杨温农袖子,小声说:“先生,我无意之间听到了个信儿,只跟您一个说,您可莫要说与旁人晓得!” 杨温农虽不确定这孩子说此言,是真情实意、还是为人利用、还是是自行试探,但他还是摆出好奇样儿,一边保证嘴严,一边期待的看着小书童。 大概是他求知态度太过真切,小书童有些飘飘飘然了,他用手挡着嘴,小声说:“杨先生,您见多识广,不知有没有听说过一则传闻,说是陈贤帝襁褓即位,因此由前燕传给大陈的传国玉玺,就由当时的摄政大臣卓耕把持,后君臣相斗,那个玉玺就失了踪迹,现在当朝御案上摆着的,是陈贤帝后来令人寻了上好古玉重又雕琢而成的。” “!!!”杨温农听到这儿,顿时有种雷霆贯耳般的震撼! 尤其是当他看到小书童朝他肯定的点头时,他那种震撼带来的晕眩感竟更加剧烈哩! “这可有意思了!”杨温农“惊喜”地抚掌大笑,可他心里却在大声咆哮: 不是吧?!盛文臻,你要不要玩儿的这样大啊?! …… “你说啥?!外面现在都传,说是前陈丢的大燕玉玺被带回来了?!”盛苑听了侍卫长汇报的话,一双眼睛睁到了极限,“不是,谁让你们这样编的!不是交代你们暂时低调不动,等后续旨令么!” 这群人怎么敢自作主张的?! 盛苑气得想揍人!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缘由 “大人,属下所言,非是戏谑,乃是真事!”侍卫长硬着头皮回告,“此次商队归来,路遇了位往常时有贸易的西域客商。对方当时形容狼狈,抱着块儿木雕踉跄前行。 商队主事见之不忍与他吃食,闲聊时听他诉苦才知,他之前刚在阮脂做成笔大买卖,只不想他转头竟遭劫匪,一箱箱的珠宝香料金银细软都给抢了去,就连马匹行头也不留分毫。 惟有匆忙间拿到手里用来护脑袋的半尺木雕,因着材料平平得以保留。 咱们的商队的主事见他实在可怜,想着若不相助只怕难以归国,便做主分了他两份脚力和些许银钱,好让他能早些回乡。 这原是份善念,不想那客商也是个实诚的,言说此番回国只怕暂时不再出来,想必再见之期遥遥,可商队大恩不能不报,只是他现在无有长物,能拿出来的唯有木雕。那木雕虽价值不高,但做个信物却没问题。 他承诺,咱们商队若是渡海去他的故乡,凭此木雕就能接近皇宫联系上他,届时定有涌泉之报。 商队主事自认帮他不过顺手而为,接过木雕也是让他心安,至于渡海索恩大可不必。” “……能不能说重点?!”盛苑和安屿坐在主位,津津有味地听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外面穿的沸沸扬扬的消息,登时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对!对对!说重点!”安屿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应和两声,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拿到手的木雕,是不是有问题?!” 侍卫长闻声刚想应说,忽然想起座上二位能做主的是哪个,登时看向盛苑。 他见盛苑也眨着眼等他继续,忙不迭加快语速说:“送走那位客商,商队又朝这泽州之地而来,主事因着没拿木雕当回事儿,随手揣在衣袖囊袋里,直到停在府城之外等候您的调遣……就在大前夜,商队主事换洗衣物时,忘记袖袋有物,一不留意把木雕给甩了出去,木雕落地两半,登时滚出了一个铜匣子。 主事见之,猜其不凡,只是铜匣子的锁片有些古怪,想要打开实属不易,这又花了一天半的工夫才让商队随行的能工巧匠寻到开锁之法。 还是里面一个匠人有些见识,见到匣子里的印章,说是瞧着眼熟,好像祖上传下来的大燕传国玉玺图上的玉玺!” “只是眼熟,怎么就能论定那是真品?”盛苑觉着这事儿有些过于传奇,那陈贤帝之后的数代皇帝,恨不能掘地三尺寻找此物,多少代人都没找到,却让她手上的商队轻而易举拿到? 就是话本儿戏本儿都不敢这样演的! “更何况,既然只是昨日拿到的印章,怎么这会儿工夫就给传得风风雨雨?”盛苑感觉,她和她那群愤怒的笔友互相对骂的速度都没这么快的。 “此次乃是那名工匠擅于吹嘘之故!”侍卫长也恼属下过于大意,竟然没有管住那名工匠,“那工匠,原是商队的老人儿,资历高、来理清、贡献多,为商队主事信任,谁想却是个沾酒说大话的主儿,以前不曾显露,这次一高兴,几杯酒水下肚,就跟他带的弟子说漏了嘴!这消息就是从他弟子嘴里吹出去的!”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大燕朝的玉玺 “怎么能确定玉玺是真的?”安屿好像有强迫症,执着地追问。 盛苑本来正愁事态发展呢,闻言不由想要抚额。 大哥,现在这印是真是假哪里还重要?倒真是合了那句真亦是假假亦是真,只要外面人认定那印是真的,这场风波就足以涛浪翻涌! “可我就想知道真假哇!”安屿却自有逻辑,“左右是闹大了,咱哪能稀里糊涂弄不清楚,那样多亏啊!也叫人笑话!” 盛苑虽然没直说自己也好奇,却和安屿同步看向侍卫长。 “大人,小侯爷,您们晓得,咱们商队随行队员里是有擅于鉴定、熟悉古玩的人才,商队主事把他们聚集到一块儿研究,倒是九成把握是真的。” “那还有一成呢!”安屿有些不满,玉玺是真是假哪有含糊余地?真就是真、假就是假!难不成你买玉还买九成真的? “还有一成须得阳光明媚之时方能印证,只是前两天云翳厚重,光线略暗,直到今时清早,金乌一出光彩灿灿,方能得以确认印章是真不假。”侍卫长边说,边从袖袋里取出了木匣,恭恭敬敬双手奉上,“商队主事原想亲自前来汇报,却不想这眨眼间,消息就传得满城风雨,因怕出了疏漏,这才启用了紧急联系方式,将递交印章的任务托于属下。” “印章真假未定,消息就传了出去……这商队里的眼线可真不少啊!”盛苑还在琢磨这大燕玉玺重现于世的影响,安屿则已接过木匣,颠颠儿摆到她面前。 巴掌大的匣子轻轻打开,引入眼帘的,就是一方样式标准的玉玺。 玉玺印面,三寸见方,两寸来高,又有三寸腾龙祥云立于顶上,通体看来玲珑古朴,颇为不凡。 “据说大燕玉玺托于掌间,对着熠熠日光,可见印章表面九龙腾云环绕,不知真假。”安屿满脸跃跃欲试地看向盛苑。 “嗯。”盛苑缓缓站起,边走边问侍卫长,“总领可知传言虚实?” 侍卫长忙说:“属下未敢轻试,不过听商队主事所言,应当不假。” 盛苑闻言缓缓颔首:“若是这般,倒是让人期待。” 说话间,她和安屿并肩站于院中,朝着太阳所在抬起印章。 果然,原本颜色古朴的玉印在阳光的照射下,立刻变得通体清透晶莹。 而后没过多久,印章表面内层似有浮光流转,盛苑和安屿定睛看去,片刻之后,就有九条龙纹若隐若现的交错游转。 不知是盛苑握得时间久了,还是光线照得印章发暖,原本还是模糊的图案,竟然渐渐清晰,画面也愈发变得灵动。 九条龙龙鳞闪闪,互相追逐的画面逐渐趋于生动真实,尤其是于云层上下翻游嬉戏争抢龙珠时,那场景更是栩栩如生灵动若真。 “怪不得这玉玺面世之初,就震惊四海名传八方!果然名不虚传,真乃宝贝也!”饶是安屿见惯了各样宝贝,看到这等玉玺,也是震惊得合不拢嘴。 “玉玺虽好,可不该放在咱们手上!它适合放到藏宝阁永久珍藏,令后世子孙增长见识;要不然,把它放归山间任其自在,也算是归于来处了!总好过搁咱手上,成了烫手山芋。”盛苑虽然也对着玉玺啧啧称奇,不过她却保留了几分理智。 越证明玉玺的珍惜之处,她们的麻烦就越大。 要是按盛苑本意,这玉玺虽然宝贵,可它的宝贵之处在于其内含的精湛技艺,以及其代表的历史价值。 至于实用价值,于她看来应是约等于无。 毕竟本朝传承自前陈,所用玉玺为前陈所制,也就是说真正能号令朝廷的,是延平帝御案上的那枚玉玺。 换句话说,盛苑手里这枚大燕玉玺,就犹若换代的虎符,所有的实用价值都存在于往昔。 “你说的自然是有理的,可问题是,世人看法可能刚好相反,只怕皇上也想要这玉玺。”安屿认真想想,也能理解盛苑的看法,不过眼下的现实在于,盛苑她怎么想已不重要、而他安屿怎么理解亦不要紧,只要大家都想占为己有,那么,他们这支巡抚队伍就甭想安生了。 “一则玉玺下落风传于世,不说其它势力可能要凑热闹,就是前齐和公主府两方,也不会善罢甘休……更不要说,皇上那边儿也不可能允许咱把到手的玉玺扔出去,他派来保护咱的侍卫统领得信儿,怕是要以这玉玺为重了。” 安屿实话实说,却把盛苑说得愈发郁郁。 不过,盛苑原就是个愈挫愈勇的性子,郁郁了几息,目光就开始愈发清澈坚定起来:“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当务之急,惟有先发制人,把这印章送到京都,打那些人个措手不及!” “咱们留下当鱼饵?”安屿闻言没有不满,反而带着些许兴奋和期待。 “鱼饵?也要看看那群大鱼能不能吃得进去哩!”盛苑握着玉玺,看向驿馆之外,轻哼一笑。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知不知 洛不言看着眼前这“贵客”缓缓取下面纱,有那么个刹那,真真恨不能扑过去,把那面纱牢牢焊在对方脸上。 要是可以的话,他是丝毫不想知道对方的真面目! 非要此刻摊牌?! 爱谁谁不行吗?! 两股战战吓到乏力苦闷的洛不言,只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了黄连水里,那是真苦啊! “洛府公,可知老妪来历?”“贵客”虽面容平平,但眸光精湛,瞧着就是精明强干之徒。 “尊上恕在下眼拙哩!”洛不言虽说腹诽之间,就将对方的祖宗数代问候了个遍,可面儿上,却是一个劲儿擦额头上的汗,很谦卑的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这位“贵客”闻言,微笑着坐到主位上,之后竟还朝着洛不言颔首,示意他落座。 眼见这人大言不惭地反客为主,洛不言气得啊,当即利索地坐了下去。 “还请尊上给个提示。”他朝对方拱了拱手。 “贵客”见之,笑着拨弄了片刻茶盏,直到洛不言额头上的密汗多得根本擦不完,这才启唇说:“老妪记得,洛府公也是名门之后。” “尊上忒客气了,在下家世平平……” “欸!不对吧?!”“贵客”打断了洛不言的话,强势地摆摆手,“洛大人祖上可是泰弘云氏啊,虽说半路改了个姓,可祖上的威名不能轻忘!” 提到泰弘云氏这个称呼,洛不言的脸色登时一变,双唇可见地抖了抖:“在下可真没想到,尊上连这个都晓得!” “贵客”好像当他此言是夸奖,眼眸略微一弯,含笑说:“泰弘云氏发迹于大燕立朝,扬名于大陈盛世……老妪吾记得,府公祖上有一百九十三人在大陈为官,其中进过内阁者就有五人!” 说到这儿,她好像忽然想起关键信息似地,轻拍自己额头,嗔说:“瞧老妪这记性,府公您的高曾祖致远公‘两度’为首辅重臣!” “呵呵,竟有这事啊!”洛不言见对方在提及“两度”时,有意提高声调,登时装起糊涂,“说起来,在下惭愧啊!因着祖父幼时过继出去,而后另立族姓,家族对于这些陈旧往事,鲜少提及,若非尊上言说,在下恐还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贵客”闻言轻眯着眼眸,仔仔细细打量他半晌,这才冷笑着说,“府公对于家族辉煌一无所知,那想必对于致远公居于高位遭人构陷险遭鸩杀也无所知晓了?” “呵呵,汗颜!汗颜!”洛不言讪笑着应和。 “哼!那想来,府公您定然也不知晓陈明帝幼子晋王两度相救致远公的事儿了?” 洛不言听到“陈明帝的幼子晋王”这里,登时,确定了对方的来历。 “啊,这这……”洛不言依旧一脸茫然,那双无知的眼眸里还透着些许尴尬,“呵呵。” “哼!哼哼!”“贵客”忽而连声两声,似笑非笑的瞧着洛不言眼眸里的自己,“府公莫不要告诉老妪,您连‘陈淳帝和致远公’这对儿大陈史上鼎鼎有名的知交君臣也不晓得?” “啊!君臣相得的典范嘛!这、这在下还是有所耳闻的!”洛不言见对方言语冰冷,听着都要掉冰碴子了,登时改了嘴边儿的话! “哦~~您可算有知道的事情了!要是依旧不知,只怕老妪就要请您亲自去问先祖典故了!” “!!!”“贵客”这句话,把洛不言听得,头发都要炸立起来。 啥叫让他亲子去问先祖典故?! 这是妥妥的威胁啊! 气到顶点处,洛不言把手使劲儿一拱:“在下听出来了,莫不是尊上出自大陈皇室?” “哼,还算府公有些聪明!”“贵客”袖子一甩,冷着脸瞧他,说,“昔时,陈淳帝为晋王,就对致远公有过两次救命之恩,为帝之后更是多番提携,也算得知遇之恩了。致远公致仕时,曾有名篇传世,其间屡屡提及‘大恩不曾报君,惟有后代相继’……府公,只不知这句明志之言,您可曾听闻?!” “!!!”洛不言听懂了,这位可不仅是过来威胁他的,这是顺带着跟他要债哩!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后续 “嬷嬷,那个洛不言……真能配合咱们?”距离府衙不远的客栈厢房里,一个小女郎看着站在窗前眺望的女人,双手递上茶盏。 “你既这样问,只怕是看出他不靠谱了?” 小女郎嗯了一声:“奴瞧他不真诚,若放到以前,像这等首鼠两端之徒,怎配得为公主效力!” 嬷嬷听出小女郎的不满,接过茶盏放至一旁,轻笑了数声。 而后才说:“公主是要做大事儿的,需要很多人才,而那些人不可能尽是良材美玉,只要有可用之处,只要暂时用着顺手,也不必在意他们是不是良莠不齐,毕竟只是公主宏图大业之台阶,无须在意过多细节。” 小女郎皱了皱鼻子,点点头。 嬷嬷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全让窗台上刚停落的信鸽牵引了。 【君走,公惶惶战战,速至祠堂彻夜未出,远闻其声,惴惴叨叨,若与前人言谈;近前察觉,悉悉索索,恍若翻页匆匆;因守卫故不能更进,只曾于空隙间,见公垂泪堂前,隐有决断之意。】 纸条上几行米粒大小的字,让这嬷嬷看得唇角含笑。 “有时候,暂用之人的忠诚也就那么回事儿,只要晓得怕,就好。”她噙着笑,将纸条扔到茶盏里,扭头教导两眼懵懂的小女郎。 …… “你们好好守着,任凭是谁都不能闯进来。”葛清语耐着性子等到天微微亮,这才带着家丁来到府内的小祠堂外,吩咐跟前儿的人两句,这才轻轻推门进了去。 她莲步轻轻,步速却很快,没多久就见到跪在洛氏先祖牌位前的夫君。 这家伙似从梦里刚刚惊醒,双手合十连连摇晃:“爹啊,爷呀,你们也不给回个话,不言我只能当你们默许了啊!等回来老太爷、曾祖他们有意见,您们爷俩儿可得替儿孙扛啊! 不是不言我不肖哩!实在是这恩没法报,咱不能拿洛家现有的一切给云氏还账啊! 左右那个陈淳帝和曾祖在一个世界呢,就让他们君臣二位自己斟酌恩情情谊吧,不言我这个后代子孙就不掺合了!要是谁有不满,就让他们去劈陈氏子孙吧!若不是陈暴帝一言不合就宰儿孙,最后只剩了陈清帝一根独苗,还给吓得伤了根基,又怎会做大外戚的野心,给独子末帝留下那么大个威胁,以至于后来改朝换代?” 说到这儿,洛不言拍着胸口落泪诉苦:“不言苦啊!眼瞅着那前陈前齐前世家都齐聚在这小小的泽州府,个个儿对着不言虎视眈眈,一不小心就是整个家族掉落悬崖深渊,不言压力大啊!” 他拿着手帕抹了抹眼泪和鼻涕,连同刚吃剩的果核一起扔到不远处的果皮篮里,打了个嗝儿,继续表达自我:“偏偏从京都来了个六元及第女巡抚,倒是把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给凑全了!不言只能按着利弊解困,若是牵扯了末帝后人,烦请诸位先祖帮忙捎话,让甄陈皇室自寻大楚两位先帝分说,这里面儿可没有不言我的事儿啊!” 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葛清语在旁听着,唇角抖得难以自控。 唔,她这夫君可真是个孝顺子孙! 好容易等到洛不言说差不多了,葛清语连忙擦擦额头虚汗,连忙出言呼唤,生怕说慢一句,就又给他嘚啵机会了。 “夫人!”洛不言见到夫人前来,登时踉踉跄跄站起来,满脸喜色的看着她,“为夫可能出去了?” 葛清语颔首笑言:“辛苦夫君了,府里可疑之人已经锁定,只待时机到,就能清楚隐患!” 洛不言登时松口气,也不觉着前晚苦了,尤其是听夫人跟他耳畔轻声低语之后,更是觉着前景有望:“好好好,巡抚昨夜派人加急回京,想来之前有关大燕玉玺之说是真不假,既这样,海岛那方定然有动作,也许很快咱们都能解脱了。” 第一千零八十章:记 京都最近热得恼人,哪怕居于皇城宫苑,罴娃还是感到格外烦躁。 唔,窗外的知了忒吵,每天给的奶酪山都不够吃,一天换了八遍衣衫还是汗涔涔……烦恼! 向来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头一回发出了沉重的慨叹:罴娃好烦! “也不知小姨何时回来。” 小胖娃叹着气,低头盯着自己藕节儿似地胳膊,原本白嘟嘟的胳膊变得有些发红。 听宫里擅长给小儿把脉的太医说,她这样的小孩子若是晒黑了,等闲不能白回来。 “老太医这一句话,本公主都不能出宫了!”罴娃托着脸颊,眼巴巴瞅着窗外那大片的树荫,“新来的先生教书教得忒无聊了,就像外面树上那群知了,语调都不变的!” 小公主叹了会儿气,低头掰着手指数数:“小姨曾说她消暑,每日要吃三座奶酪山,冰冰凉凉可舒服哩,只可怜我每日才能吃半份,这差了多少来着?” 不知是这天气忒热把她热糊涂了,还是她本来就算数糊涂,总之她那俩爪子倒腾了半晌,却是越算越迷糊。 算到最后,索性囫囵着把双手收了回去。 “你小姨可不会连简单的加减都算不清楚呢!” 正当罴娃想翻过这篇儿时,就听她父皇的笑声在前方响起,小公主抬头瞧去……嘿,她父皇就站在窗畔噙着笑,瞅着她呢! “父皇!”罴娃这两天都没见过她父皇了,当即激动得就要翻窗扑过去。 她这虎了吧唧的行动力,登时吓得延平帝眼角直抽抽,他都忘了还有侍卫在旁,自然不能让金尊玉贵的小公主摔着。 “罴娃!”几乎是瞬间,延平帝精准的抱住了翻窗跳跃的小女儿,后怕的拍了这孩子肥嘟嘟的胳膊一把,哪怕这手劲儿连灰尘都拍不掉。 “父皇!您好久没见罴娃了!俗话说的好一日不见若隔三秋,咱们爷俩怕是得有五六个秋没见着了!”罴娃却不知怕,兴奋地揪着她父皇的龙袍,撒欢儿似地嚷嚷自己可想可想对方了。 要不是她记着之前母后叮嘱的话,晓得父皇现在需要休养、禁不起她折腾,她此刻怕是都要在父皇怀里打滚儿哩! 饶是这样,延平帝还是抱她抱得直喘大气。 “罴娃这样想父皇啊!那是父皇不好!这样吧,父皇带你出去玩耍,怎样?”延平帝话声刚落,就听怀里的罴娃一阵欢呼叫好。 罴娃以为她父皇要带她出宫,却不想她和父皇坐的御辇却朝外苑方向而去。 她虽说算数不够好,可她记性却很棒,虽然她以前只跟父皇母后来过一次,却记着这是通往秘书台的路途。 秘书台位于朝殿东南方向,却是隶属于皇城外苑范畴,是燕陈楚三朝的皇家图书馆和机要文档保存处,据说里面至今还保存着三朝历代帝王颁发过的诏书。 “父皇?”站在秘书台后殿,罴娃看着这个和览政殿内殿装饰毫无差别的地方,一时之间有些迷糊。 “罴娃记性一向很棒,所以你今日帮父皇和母后记一件事儿,好不好?”延平帝挥手退去所有内侍,待殿内只有自己和罴娃二人,这才蹲下来,将一份诏书放于罴娃之手,“父皇抱着你把它亲自放到书架之内,待到将来若有人为诏书争吵时,你和母后亲自带人取出,好不好?” “啊?” 罴娃很是不解:“父皇,母后怎么不和我们一起来?” “若是都来,谁写奏折回复朝臣呢?”延平帝抚着罴娃的额头,像是对孩子说,又像是喃喃自语着,“总要稳住他们才成。” 言罢,他朝小女儿眨眨眼,逗趣的说:“这是咱们一家三口的秘密,罴娃可不要告诉旁人啊!” “好吧!” 听到这是自家的秘密,罴娃登时来了劲儿,拍着小胸脯儿,一个劲儿保证:“父皇母后太忙,怕不能把所有事儿都记住,不过不要紧,罴娃记性好,让罴娃记,保证忘不了!”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延平帝见她这样高兴,忍不住也弯起了唇角。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准备 泽州府的这个清晨,和前几天无有不同,依旧是绵绵雨雾笼罩着府城,把南地特有的水墨风格的烟雨之色展现得淋漓尽致。 府城守卫一边揉着肩颈一边打着哈欠,彼此打了个招呼,絮絮叨叨着准备打开城门。 过来准备交接的守卫拿着炸果子,一边鼓着双颊咀嚼,一边打量着昨夜当值的几人,见他们竟然个个儿表情委靡,不由觉着稀奇,忍不住打趣说:“我说,咱哥儿几个这是怎地啦?寻常也不是没当过夜班,怎么瞧着就跟通宵打牌了似地?!这是虚了吧?回去可得好好补补!” “嘿!别提了!”准备散值的几人揉着眼,叹了口气,“昨日当值到了后半晌,咱们原想着按规矩迷瞪片刻,谁承想刚合眼,两拨儿人手持府君令牌过来,嚷嚷着要出城!嘿!这两拨儿人还都分次来,次次赶在快打盹儿的时候!嗬,也是巧了欸!” “哟!大半夜出城,怕不是有急事,大人物的公务可不是咱们小小守卫能耽搁的。” “可不是!” …… “苑姐儿,咱们的人分两路出了去,成栋带人走陆路官道,皇上派来的统领侍卫带人走得水路。”安屿睁开眼,就见盛苑坐在窗畔拿着把弩比划来比划去,瞧着像是彻夜未眠,不由开口说了句他睡着前安排好的事儿。 两路人马漏夜出城,乃是盛苑亲自安排的,安屿当时也在跟前儿,自然不可能一觉醒来就都忘了。 盛苑眼皮颤了颤,抬头看向他,撇撇嘴:“我也为昨儿后半晌怎么也得有个动静,却不想那群人竟然没动!” 安屿揉着差点儿落枕的脖子,苦着脸呲牙说:“他们这样沉得住气,却苦了咱俩在这儿守望,多少年不读书了,竟连趴在桌子上睡都不能适应哩!” 说着话,他又叹气:“昨儿没动,今儿夜里怕是要有大动作哩,呵呵,定然热闹哟!” 盛苑不怕热闹,于她而言越热闹才越好,也不枉他们这群人做的准备。 “也不知成栋他们怎么样了。”安屿面上带着些许忧色。 “昨夜既然没动,那说明对方把偷袭成栋他们的行动安排在了澄州和济州之间的那片两山夹路上。”盛苑沾了沾茶盏里的陈茶水,在桌子上简单画了个地形图,“那地方最适合埋伏夹击,距离泽州府又是一日行程,刚好在今夜遭遇上。” 这个说法盛苑昨儿就跟安屿提过,只不过安屿认为对方更可能在泽州府百里外的官道上动手,毕竟那里恰好是一片茂林,最适合埋伏。 嗯,事实证明,还是盛苑的判断更精准。 “希望今儿咱别再空等一宿了!”安屿瞧着盛苑眼底黑影,有些担心的叫她赶紧休息,“休息好了,就算他们在放咱鸽子也不怕的!” 盛苑倒是不睏,她这人,向来是越熬夜越抖擞、越睡眠不足越感到亢奋。 不过安屿催得紧,这家伙嘴皮子又很利索,叨叨起来能把她脑袋吵大,索性此时也无事可做,干脆回屋休息片刻躲躲清静,省得她还得动手揍人。 说是这样说,想是这样想,不过她刚站起,小遥就带着刚到手的情报跑了过来。 盛苑见之,眼眸瞬时亮起。 安屿瞅着,不禁抚额:好吧,今儿苑姐儿是睡不着了!(本章完)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偷袭反偷袭(上) 官船行至江心之处,恰逢月轮高升,月影星光泛于江面,粼粼光波灿灿星河,虽江面空阔、孤舟独行,却满目璀璨繁华,毫无幽寂之感。 灯火辉煌的官船,在夜空和江面的光色中,一路快速航行。 飞快的航行中,两行绣着“官字”的旗幡,在空中发出猎猎轻响。 若是中途无人前来打扰,以此时的行船速度,只怕天亮之后就能靠岸登陆。 只可惜,不速之客到底还是露头了。 十数艘小艇以两三倍于官船的速度从江面围合而至,飞爪勾齐齐地勾上官船帮沿的刹那,数十人借力翻跃,几个飞腾就从小艇落至官船船板。 数十人落在官船的瞬间,原本平稳的船体轻轻摇晃着向下沉了沉。 来人彼此打着手势,虽左顾右望不见官差,却不敢大意待之,握紧了手里的弓弩,彼此掩护着步步靠向官船船舱。 直到确认灯火明亮的船舱无有一人,带队的蒙面人踌躇片刻,在撤退和翻箱倒柜之间,选择了后者。 “头儿,你瞧哩!”手下人从船舱隔板里找到了一个瞧着就极贵重的檀木圆盒,看大小足像极了他们此行的目标,登时惊呼出声。 带队的蒙面人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勒令手下打开。 手下闻声没有多想,拧开锁片打开圆盒,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枚样式古朴的印章。 蒙面人见之大喜过望,才要拿起,就听船外一阵喧嚣闹声,有唿哨的吵闹,也有箭矢飞空的巨响。 发觉不对,蒙面人带人飞奔出舱,刚站到船板就让阵阵热浪给拍个正着! “头儿,你看!” 听到手下人惊呼,带队的蒙面人猛抬头,顺着对方视线看去。 视野所及之处,原本空空的江面,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船影,而那些船影中间,属于他们的小艇,却艘艘抱着火团,尽情地在燃烧! “糟糕,中计了!”带队的蒙面人很快反应了过来,当即就要招呼手下撤离。 可不等他出声指令,官船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登时把一群人给摔得东倒西歪。 “快!保护好印玺!”带队的蒙面人一时不察,手里的印章从圆盒滚落,一路滚到了某个属下跟前儿。 莫名其妙捡到印玺的蒙面人,顾不得能不能蹲稳了,一个飞扑把印玺护住,刚想跟领队请功,就听到一声剧烈的嘭响从手里发出,紧接着便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翻落进了江里。 “有诈!”一众蒙面人眼见印玺变成了炸弹,只一声响就带走了他们十数人,顿时面色大骇,仅有的几分理智瞬间坍塌,众人顾不得听从指挥,纷纷想要跳江。 “听令!听令!莫要擅行!”带队的蒙面人感觉不对,生怕众人跳进对方构架的圈套,连忙大声呼喝。 只可惜印玺刚刚爆炸的那一幕让人见了惊惧顿生,与之相比,不听带队指令行动的惩罚毫无威慑之力! 若不是此刻官船摇晃剧烈,众人慌乱之间难以有效跳江,只怕瞬间这艘官船就再次空无一人。 带队的蒙面人见自己成了光杆司令,恼怒之余也打算暂时使出权宜之计。 就在这个当口,无数的箭矢,带着燃烧的火焰,以铺天盖地之气势,带着对不速之客的怒意,朝着官船源源飞至。 …… 无独有偶,就在江面战场逐渐归于平静之时,成栋一行人于两山之间,即将开始一场围猎和反围猎的对决。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假的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两山间官道,是泽州府通往京都的必由之路,位于澄州、济州之间,因地势得名。 这条由朝廷修筑的官路,介于两处山谷之间,因山形崎岖陡峭,故而有一大截路程,仰首所见天空,唯有一线之宽,故而这条路又有一线天之别称。 一线天路,虽说路途颠簸,可仰首所见的一线之天,却是星辰密布,仰望所及皆是灿灿星辰,让人见之留恋不舍。 当然,这样的美不胜收的美景,唯见文人墨客笔记,因为大多夜间行走此路者,不是任务在身,拍马加急路过;就是埋伏于两山树丛之中,准备狩猎偷袭。 没有错,堂堂朝廷官道,不仅有着令人沉醉忘返的美景,还有着利于伏击的优秀地势。 就像此时的两山间,仰首上空万千星辰闪烁熠熠,平时前方却是伸手难见五指,即使适应了夜间行路的人,也只是隐见两旁树影憧憧,偶有鸦雀伴着清风发出数声高鸣,瞬间就能将气氛烘托到极致。 「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出现在两山间官道的一线天段,打破了刚刚升温的紧张气氛。 这支拥有十数匹战马的长队,踏上一线天的刹那,便再度提升了速度,像是准备一路疾驰,尽快冲出这条适用于伏击的地界。 这一刻,马鬃随风猎猎,斗篷鼓鼓作响,蹄声胜过鼓点,重影不分虚实。 一路翻尘而来,一路扬尘而去,眼瞅着这支长队即将踏出一线天,就这一刹那,无声的弩箭朝着马上的人影飞射而去。 只瞬间,随着一个个人影从马上跌落,马队顷刻间从有序变得混乱。 「走!」眼见战马惊慌,胡乱奔跑,躲于暗处放冷箭的众人一跃而出,从两面山路追赶合围,很是费了番工夫,才将惊慌失措的战马逐一拢住。 「快!前路搜检人员,后路搜检马匹,速战速决,不可耽搁!」 领队人发出命令,第一时间就是带人就近翻查马鞍两旁的袋囊。 「不好!队长!有诈!」前路人员刚合力将地上中箭的人员翻过来,就觉手感不对,粗鲁的揪下对方的斗篷和面具顺手一摸,却是摸了一手的稻草! 队长闻声,顾不得其他,拿起打火棒点燃随身携带的照明物冲过去一瞧,那些中箭的哪里是巡抚的亲卫,分明是一个个领队人发出命令,第一时间就是带人就近翻查马鞍两旁的袋囊。 「不好!队长!有诈!」前路人员刚合力将地上中箭的人员翻过来,就觉手感不对,粗鲁的揪下对方的斗篷和面具顺手一摸,却是摸了一手的稻草! 队长闻声,顾不得其他,拿起打火棒点燃随身携带的照明物冲过去一瞧,那些中箭的哪里是巡抚的亲卫,分明是一个个领队人发出命令,第一时间就是带人就近翻查马鞍两旁的袋囊。 「不好!队长!有诈!」前路人员刚合力将地上中箭的人员翻过来,就觉手感不对,粗鲁的揪下对方的斗篷和面具顺手一摸,却是摸了一手的稻草! 队长闻声,顾不得其他,拿起打火棒点燃随身携带的照明物冲过去一瞧,那些中箭的哪里是巡抚的亲卫,分明是一个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战前 杨温农感觉自己近来常常徘徊于情绪崩溃的边缘,回忆过往一切,哪怕初出茅庐厚颜求学,哪怕年少之时首进考场,他都没这样紧张过。 许是清楚他没有联络外界的手段,静王妃朗氏竟毫不介意他了解外面局势,因此,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印玺之说,他是有所耳闻的。 虽说外面关于此传闻说得好像真有其事,可是在这海岛之上,朗氏和公主府势力里的大多数人,对此更倾向于,这是盛文臻故弄玄虚之法。 用那群人的原话,就是:「盛文臻其人诡计多端,顶顶狡诈,印玺之说有极大可能为其杜撰、由其渲染放出,定然不可上当。」 说真的,在听到大多数人表达出这般意见后,杨温农都有些动摇了。 毕竟这般粗糙简单的造假手段,的确像是出自她手。 倒不是杨温农看低了她,主要是,你不能要求一个在京都权贵圈子横行惯了的大纨绔会用精湛的手段炮制假闻。 于他们而言,所为炮制假闻,不过是制造一个堂而皇之找茬揍人的借口,仅此而已,至于借口有多粗糙、有多虚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师出有名」。 在杨温农的记忆里,关于盛苑找茬收拾人的大事件就不少,虽说那些某公、某侯、某内阁成员家的纨绔被收拾毫不无辜,可「盛苑上朝为官、下朝寻衅斗殴、到最后毫发无伤」的事迹,却震撼了他这个平平小官的认知。 怎么说呢,同于户部为官数载之后,杨温农对盛苑的看法是:她是个可以托付大事的好人,是值得为人信任的好官,就是有些任意妄为。 想到盛苑不知怕的性格,杨温农有些头大了,他这位同僚该不会烦躁了、不想试探了,打算一把定输赢吧?! 冒出这个想法的杨温农,忍不住搓搓手:「不对!不对!盛文臻这女郎于行事上,只是喜欢大开大阖,非是无有城府,更不是粗犷之徒,让某想想、让某想想……对对对,她向来识趣儿,不能一味刚愎。」 「所以,此印玺之说,若真是盛文臻授意传出,那她定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杨温农忽而眼眸一亮。 他看向无垠江面,眼波随着江波悠悠微荡:也许,他还有帮衬之机啊! …… 「苑姐儿,怎么样?」安屿见盛苑捡起胭脂扔下的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卷搓细的纸张,不由凑过去问。 「果然,荣将军的人没有看错,泽州府数个码头最近增收的劳力里有许多只会说布陈语。」盛苑面色冷峻的将信纸推给安屿瞧,「你是知道的,大哥曾任海州知州,在任期间他带人清剿过不少从布陈出来的贼寇,这群贼寇惯用两种手段,要么就是寻机登岸烧杀抢掠,要么就是勾结女干商叛徒,登岛藏匿,伺机攻占地盘、抢劫各大家族和官府。」 「朗氏就不说了,公主府的人怎么跟他们联络上的?」安屿疑惑之余,还发出感叹,「幸好荣将军识趣儿配合,要不然,光是卢大哥借咱的那点子人手,可不够用啊!」 「小姐,亲卫长传信,说码头方向有人登陆了!」小遥匆匆报信,登时打断了安屿的感慨。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序曲声 何想意有些恍惚地看着烛光,虽说此刻到了休憩之时,可按着以往的习惯,何府还要再过一半个时辰才会熄灯寂静。而现在,整座府邸虽说灯光依旧,可却安静得有些过分,就连本该无赖声声地蝉鸣和蟋蟀高哼都无了动静。这样显而易见的变化,时时刻刻提醒着何想意,她竟然大胆的动了手! “小妹。” 姐姐温柔的轻唤声在耳畔响起,何想意登时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去。 那张较她还要好看三分的姣好面容,此刻却显得有些凌厉。 “阿、阿姐。”何想意忍着瑟缩脖子的冲动,默默咽咽口水。 何想容却洞然似的露出笑容:“你这孩子,这样紧张作甚?不过是让这何府上上下下睡得香甜些,又不是给他们都下了毒。” 姐姐明明在打趣,何想意却听得脖子发凉。 “我实在没想到这迷药威力这般大,就连虫鸟都噤了声。”虽说何想意清楚姐姐应该不会对她动手,可她却忍不住想要多说两句,以此来抵消府里这静得可怕的气氛。 “威力大些,才对大家都好,也省得等会无奈之下大义灭亲。” 何想容朝小妹何想意温婉一笑,却把她晓得差点儿跳起来。 虽说她平常对家族多有埋怨,也常常腹诽低看两位兄长,更时常幻想着摆脱何府后自挣前程……可她的这些想法大都只是存于臆想之中,要论行动力,几百个她加一起,竟都比不上她一直以为怯懦无能的姐姐! “事已至此,多想无用,你晓得的,咱们既已出手就再无退路,而今当以大事为重。”何想容很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因此没有过分安抚,只是点明轻重缓急,“若功成,莫说何府,就是泽州南地,也不能困囿咱们姊妹哩!” 果然,她这话还未落,何想意有些局促的眼眸立刻坚定起来。 …… “咚咚咚!”角门传来一阵特别的敲门声,那敲门声响时慢时快,偶尔还有片刻顿歇。 何想意看着被敲响的角门,只觉这让暗夜笼罩着的空间,像是黑不可见的口袋,待她推开这扇小门,不是她将对方装进去,就是对方将她罩进去。 “咚咚咚!”那敲门声未停,可对方的节奏却开始透出几分急躁和不耐。 不能再踌躇了! 情绪紧张到顶点,何想意反而冷静下来。 她站于幽幽门廊之上,前不知朝夕,后不见光景,左右周围唯她独醒,这般情形若再有犹豫,都显得分外的可笑。 “拼了!”想到已经和本地志同的女郎一起奔赴码头的姐姐,何想意攥了攥冒着冷汗的手,使劲儿吸了口气。 …… “夜深不想眠。” “披衣提灯游。” 角门打开,一个语调有些奇怪的暗语迎面拍来,何想意想都没想就对了下句。 暗语对上,门外人登时上前一步迈了进去:“怎么就你一人?” 借着月色,何想意发现对方一袭夜行衣,从头到脚捂得严实。 “家里人说,不是岛上来人联络,何府就不能赌上一切。”何想意冷静下来,确认了对方的语调,知他不是中原人,登时随口诌言,“尊上是何来历,你知、海岛的大人物知,我们何府也知……里通外国的名声,何府不能接受。” “哼!”来人不满的把刀抽出一半,似是想到什么,登时强忍着不满又按了回去。 就这个工夫,趁着月色看见刀型的何想意,顾不上后怕了,满脑子都是:“定不能让这群布陈匪贼得逞”!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郎氏撤 “夫人。” 朗氏刚要登船,就听到熟人呼唤。 回头看过去,却是永平公主麾下的亲信,人称稚嬷嬷的姑姑。 “夫人不肯随咱一起到府城转转?” 朗氏闻声一笑:“世传印玺虽好,却不是吾家之物,只是古训有言,瓜田不纳履李下不乘凉,既然嬷嬷有意于印玺,吾自当避嫌才是,也免表兄误会。” 稚嬷嬷见朗氏坚持回齐州,微微一顿又言:“夫人既然要归齐,何不把户部那厮带走?眼下海岛战力倾出,留下那样个人,怕是令人不安。” 朗氏闻言,看向某座海岛:“他教书教得不错,暂且留着罢,到底在京都做过官,说不得以后能有大用。” “哼,户部的人质留一个就好,那盛文臻较她有用的多!”稚嬷嬷却不以为然,“某知夫人良善,不忍对其动手,这不着紧,某不是讲究人,只要夫人不介意,用不着夫人安排,某自计划妥当!” 朗氏眼眸一缩,忙问:“听嬷嬷言下之意,竟是冲着盛巡抚去的?” “夫人何须惊诧?!”稚嬷嬷闻言轻嗤了一声,“您跟京都生活已久,自当晓得那盛文臻的脾气,都说她已经将印玺着人悄然带离泽州,某却不肯轻信,于某看来,什么一明一暗、什么兵分两路,不过故布疑云罢了!那印玺定然还在她手上!” “嬷嬷既然了解盛文臻,又怎么忽视了她的资源?前有杨温农失踪,她既然前来续任,那怎么可能不留后手?若是嬷嬷剑指驿馆,吾可就要说句泼冷水的话了。” “夫人这话怎讲?” “若是嬷嬷执意对盛文臻下手,只怕此番过去,是要进了人家请君入瓮的局哩!与其钻进人家那准备好的口袋阵,还不若及时收手!那盛文臻巡抚南地,总有回去的时候!齐州诸郡以及泽州等地早已耕耘熟悉,何时正式纳于掌中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若待山中童兵和海岛的后生力量长成,和大楚朝廷分庭抗礼亦不是难事,届时公主府在皇帝面前也有底气。” “夫人说得很是,只是,这和今日捉拿那盛文臻有何关系?”稚嬷嬷手一挥,看上去不大赞成,“那延平帝瞧着不是个能长久的,谁晓得他能不能撑得山上岛上的人长成?就是他等得起,那做皇帝的想法儿亦是一时一变,就算夫人不担忧两位小郎君的处境,温家郎君也惦记着小郡主小郡王的前程,若是盛文臻在手,公主府自可用她换出几人。” 朗氏见她不肯退缩,原想再劝两声,却见温家安排给的人无声地靠拢向稚嬷嬷,顿时,她言语刚到口边儿就打了个转:“既然嬷嬷坚持,吾也不好再劝,只能盼您功成而归,吾届时定从齐州过来给您庆贺。” 言罢,再不犹豫,直接登船而去。 江波无声,船板上的侍女见着朗氏脸色微沉,忍不住询问:“夫人,咱们若是袖手而归,只怕温氏见了要生不满嫌隙。” 朗氏摆摆手:“不用劝了,我们从温府取了箱笼,立刻带人回来船上,直赴荷叶岛,那里临近可诺航道,待俩孩子过来,就可渡海到西洋。” 侍女没想到朗氏跟永平公主的嬷嬷说了两句话,竟然改变了原本的计划,瞧着竟像是抛却一切远赴他乡? “奴记得太妃给世子和小郎君留了退路,夫人何不带着两位郎君前去封地?只不离开大楚,郎君们总归是宗室皇亲。” “宗室皇亲?”朗氏脸上闪过讥讽,“我原不过是憋着一口气,想要拿回属于两个孩子的东西……却不想,这大楚姜氏的疆土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宗室皇亲!” 侍女没听太懂:“可是太妃只有两个孙儿了,总不能……” “我现在谁都不敢轻信。”朗氏抿着唇摇摇头,“岑太妃瞧着和善,未曾难为过我们,可我不知怎地,就是觉着不对……我这人旁的本事不强,可直觉最是精准,昔时,我靠着这直觉躲过了她那个畜生不及的儿子的算计,现下也不敢小觑大意。更不要说,两个郎君可能会影响温氏利益。” 朗氏越说越觉着合作的人都不可靠:“永平公主的人和她一样,志大才疏却又自傲轻慢,延平帝未动时,她们不曾未雨绸缪,而今为着区区印玺就要大动干戈,真真不可与谋!” 原本说好的是固守前齐旧地,耕耘山间海岛,届时或以剿匪之名或以驱寇之意,跟朝廷请旨,静王府、公主府镇守疆土海域,世代不离,想来就算延平帝犹豫,朝臣那边也会施压,还怕事不能成? 只要此事一成,那以后的天地就更广阔了,何必在意区区印玺? 可惜哩,她跟温氏和那个嬷嬷多番建议,好言相劝却无人在意。 她之前忍着不耐连连配合,也算是对得起亲戚朋友,想让她跟着一起沉船却是不能都的! 想到这儿,朗氏一双眼眸愈发清澈明亮:走,必须带着孩子们远走! “夫人,到岸了!”朗氏沉浸在思绪里不知时间,待听到提醒才发现,船只不知何时竟然靠岸了。 朗氏才一只脚踏上土地,就见不远处有火把朝码头靠近。 待她定睛看去,却见为首的人竟是她朗氏的老仆。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温家的几个老爷被府衙扣押了!” 朗氏勃然色变,登时吆喝着众人快快上船。 箱笼财物都不要了,暂且先跑再说! 只是船才摇摇晃晃着要驶离码头,就见数条船锚从天而降,竟然一起砸在了船帮上! “静王妃,不准备等着世子再走吗?” 朗氏猛然抬头,借着火把的光,看清了岸上来人的面容:“竟是你,岑语!”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问来人 稚嬷嬷众人自船上来至岸边,见前来迎接的竟是以府君夫人为首的一众女郎,不由微微诧异。 “府君夫人竟然亲临迎接,着实叫某受宠若惊。” 葛清语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嬷嬷光临府城,原该主君亲迎,只是重任当前,各府主事郎君要坐镇府邸,也好彼此助阵彼此援手,故而唯有吾等女郎前来接应。” 她这说法算是合理,稚嬷嬷点点头:“夫人和某是熟识,无用的话也不多说,咱只问夫人,府城登陆码头可都准备完全?” 葛清语颔首:“自是安排妥当。” 稚嬷嬷打量的目光在她脸上缓缓划过,而后视线轻跃,随意的在她周围转了一圈,漫不经心的落在葛清语后方女郎的脸上。 “恕老妪眼拙,这位可是泽州吴氏的女眷?” “嬷嬷着实好眼力啊,这是吴家十三郎的夫人,何家大女郎。” “吴家十三郎?就是吴家那位纯真质朴童趣安然的小郎君?是个不错的。”稚嬷嬷缓缓地点着头,“何女郎负责何事?” 何想容听到点名,不慌不忙地站了出来:“吾负责安排导引战船上岸,领大家取武器攻商队。” “嗯。”稚嬷嬷听完,话语一转,问葛清语:“眼下府城是怎个形势?某安排在府城里的人都没了信息,不知夫人可清楚缘由?” 她话说得温和,葛清语却感到对方视线里充斥着的审视。 “府君借着近来传扬热烈的风头,严控了府城进出程序和时间,强制要求庶民遵守‘申时闭门,酉时熄灯,亥时静默’之规,连城郊难民也不可例外,嬷嬷自可放心。” “就连鹰雀也不能飞进飞出?”稚嬷嬷端详着葛清语,似笑非笑问询。 葛清语依旧点头说:“府城最近飞进飞出的鹰雀太多,府君不能明辨,只好全禁。” “连养鹰人都未必能让所有的鹰隼听令行事,夫人和府君倒是好手段!” “手段未必高鸣,不过是燃了一些药粉,让鹰隼行至受困于倦意,随意歇息了去。” 稚嬷嬷露出恍然表情,再次换了话题:“之前某和府君对接接头之地,府君言语躲闪不肯准定,眼下老妪自来,不知可有准话?” “嬷嬷莫要气恼,夫君之所以不肯轻易固定地点,只是怕走了风声。” “怎么?府君和夫人对咱们竟还存疑?” “嬷嬷当知,吾和夫君当初投靠的乃是两位公主,自然对您毫无保留;只是而今海岛之上能作主的可不止您一个,咱们对朗氏夫人不了解,怎可能将卿家性命托于其手?” “所以呢?现在可与老妪说了?” “嬷嬷,夫君对京都来的盛巡抚多有顾虑,故而他不敢将起事之地放在主城,只取何府的园子作了存取武器之所,真正的汇合地就在靠近驻军地的那片树林。” “驻军地?”稚嬷嬷眼眸微缩,探究的看向葛清语。 “就是那里。”葛清语领着稚嬷嬷上了马车,将画好的地形图推给她看,“此地虽然靠近驻军之所,却更近大涵山,若是转个弯,就是通往最近码头的小路,虽说地形崎岖了些,却也算是天然的掩体,尤其适合夜间行动。” “接着说。” “咱们选取此地不仅是截取灯下黑之意,更因泽州守将已无进取之心,只想平安告老,故而他们虽然毗邻大涵山,但是,只要山上的人不在附近生事,他们就对山上人置之不理,长此以往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了,因此上,驻军对这附近守备不严。” “你可知咱们今日不只是要造成海盗猖狂的假象?” 稚嬷嬷也不评判洛不言安排的怎样,只是说:“泽州府的百姓迟早都是公主的子民,咱们不急于此时将他们带到山上海岛; 至于说让远在京都的皇帝知晓咱们公主府守备南地的能力,也无需急于一时,总有他妥协的时候; 更不要说那商队购买的粮食虽多,也没有多到了让咱们大动干戈的地步。 之前跟府君和夫人说的各样缘由,不过是怕行事不密,影响了大事。” “嬷嬷无需考验咱们,之前郎夫人的属下有来传话,听其意是想以盛巡抚为质……其间缘由怎样,原不是夫君和吾这些属下要细究的,主公有令、吾等从之就是!” “好一个‘主公有令,吾等从之’!”稚嬷嬷赞许的高喝一声,而后接着询问,“所以,盛文臻这厮可在驿馆?!”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开始 “盛巡抚?吾等无能,驿馆的情况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葛清语闻言,垂眸一叹,“只怕她和安城侯都不在驿馆了,至于确切去向么。夫君猜测他们应该已于前日出城归京了,不过,吾却认为她更可能已去往临府。据吾先前得到情报所知,那临府驻将好像和她们颇有渊源。” “临府那守将姓卢,乃是老保乡侯的侄孙,承忠侯世子卢晟的叔伯兄弟,哼,有这层关系在,凭着卢世子和盛文臻与安城侯的关系,莫说是投奔了,就算是借兵,只怕那位卢将军也答应得!” 稚嬷嬷此言,听到葛清语耳朵里,让她眼皮一条。 “之前是有借兵之说,不过夫君曾派人跟踪盯守,吾亦曾旁敲侧击探寻……盛巡抚跟前儿可用之人却是见多,只是增加的人像是出自驻守临府的内卫。” “哼!”稚嬷嬷对于葛清语的猜测回以冷嗤,“若真是这般,那风传的印玺之说倒是有八分真哩!若不然,那盛文臻也不至于脚底抹油溜得那样快!” 葛清语不敢掉以轻心,斟酌片刻才说:“若是盛巡抚已然离开,那……嬷嬷今夜还要照常行动吗?” 稚嬷嬷唇角微翘着看向了她:“夫人您之前猜测她盛文臻已然遁走,却依旧按着步骤等候老妪,而今却问要不要行动?” 葛清语抬起眼皮对上对方视线:“行不行动从来都是嬷嬷说得算,吾等听令行事,自要做好万全准备。” 稚嬷嬷听这话,看向她的眼眸,忍不住眯了眯。 “就算盛文臻溜走了,咱们也不能白来一趟……更何况,她那厮,向来擅于故布疑云,真真假假让人捉摸不清。”稚嬷嬷手指在舆图上点了点,“咱们今夜重点就是这里!” “内卫的驻所?!”葛清语闻言一惊。 稚嬷嬷无视了她的反应,径自说:“盛文臻跟临府的内卫联络没联络上,老妪不得而知,不过能肯定的是,她和泽州府这里的驻守内卫关系不错,就连泽州府隐藏的矿洞都能查清。” “嬷嬷明鉴,夫君和吾从未透露分毫!”葛清语面色一变,忙给自己和丈夫摘出去。 “府君和夫人就算想要透露,也要知晓地点才是。”稚嬷嬷摆手,让葛清语不用多言,“幸好盛文臻其人自高自傲,没急着把泽州府出矿的事儿上报京都。” 葛清语惊觉这个嬷嬷的言外之意,她真没想到,这位嬷嬷竟然还能时时掌握京都中枢情况。 “既这样,那泽州府有矿这事儿,就像之前那样无声无息的好,你说呢,夫人?” 葛清语清楚稚嬷嬷有野望,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的野望在实施之时,竟然这样不讲逻辑。 “内卫所和驻军虽说彼此鲜少往来,可根据朝廷规定,他们二者是要守望相助的,若是动了内卫所,只怕驻军这边……” “海寇登岸抢掠,驻军所这儿还顾得上内卫处?”稚嬷嬷笑着在拍拍手,“夫人不若与老妪打打赌,看看那群守军是不是有首尾相顾的本事?” …… “这是和你们接头的那位嬷嬷给的府城图,图上标注的府邸都是可任你们抢掠的豪强。”何想意将准备好的地形图给了面前人,“那位嬷嬷让吾提醒你们,驿馆和驻军所附近虽有粮仓、银库、和军器储存库,不过里面安保极强,你们莫要因贪误了大事!毕竟再多的粮食银子军器,也要能拿到手才是自己的!” “唔。”面前人闻言,眼眸精光一转,含糊其辞的应了个字儿,揣好地形图,带着手下迅速离开。 …… “苑姐儿,你说,今儿咱们能不能把他们给一勺烩了?!”大涵山山脚附近的高台上,安屿翘首看向远处的树林,眸光里充满期待。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抢矿 「哼。」盛苑听见安屿询问,给了他个后脑勺儿,继续抚摸着面前案上放着的极其别致的刀匣。 「还生气呢?」安屿清楚盛苑脾气,知晓她大概一时半会儿高兴不起来,所以干脆自己凑过去,嬉笑着用肩膀轻轻地怼了怼她胳膊。 「嗤。」盛苑翻翻眼,拨楞着匣子的锁片。 安屿见她歪着头不搭理自己,当即加大了嬉皮笑脸的力度。 只是他才要言说,却见盛苑猛地一个反手,「啪」地一声巨响,把手里的钥匙拍到案面上,接着直接用手把锁片给捏开了! 「……」安屿顿时安静哩。 他有种错觉,刚刚盛苑捏的好像不是锁片,而是他哩! 尤其是当盛苑打开刀匣,扭头朝他露出一口白牙时,他感觉可凉快哩! 「不是不让你打个痛快,驿馆那里有内卫和驻军负责,真让那群布陈匪寇摸到驿馆……你是能打痛快,可人家内卫和驻军所是受到问责的!咱不能为自己高兴,给人家惹事儿不是?」 安屿摸摸脖子,试探着凑近盛苑:「围剿海岛势力这事儿,咱们既交给了卢大哥,总不好食言而肥对不对?人家卢大哥不让咱俩掺合,也是怕照顾不到有了闪失……虽说他对咱俩的能力和本事一无所知,可人家顶着被弹劾的风险派人增援,咱怎好让人为难,对不对?!」 也是,谁能想到,泽州府那座普特殊通的小山竟然还藏着那样的宝藏! 只是知这位想当捕蝉螳螂前面儿黄雀的这位嬷嬷,搭眼看见咱们那群持弓人,会是会感到惊喜哩!」 「难是成还能砍他?!是因为他话忒少哩,还是因为他有眼力见儿?!是因为他站队里人,还是因为他和大遥外应里合带你过来?!」安屿收回假笑,有坏气儿的瞪了我一眼。 桂莲见桂莲举着那把小了异常布陈刀两八倍的长刀,朝我微笑问话,顿时沉默了,片刻之前才大声询问:「苑姐儿,他说的要砍的是这个嬷嬷,对吧?」 「他说,你等会用那把布陈刀,把这嬷嬷给砍了怎么样?」 苑姐儿啊!是是你是想跟他说实话,实在是咱跟后儿没咱爹的监军啊!要是你嘴是严,跟他说了怹的嘱托,到时候就要扒你的皮啊!」 「……」原本只想给那家伙一个教训的桂莲,有想到那外还没你爹的事儿,顿时有话可说。 盛苑毫是坚定地选择了出卖我老丈人。 盛苑见安屿是准备揍我,一时拿是准那究竟是翻篇放过我了,还是准备回去跟我算账,是由抓耳挠腮想要再问。 只是是等言语,大遥就拿着得到的信笺,匆匆下来汇报:「大姐,这嬷嬷果然以为内卫接手了小涵山山矿,很慢就要带人来抢矿哩!」 一直避重就重的盛苑听那话,就晓得必须直面问题的关键了! 盛苑滔滔是绝的言语,可算把安屿给吵到了。 「苑姐儿,你举手保证啊,是是你是信任他,是咱爹怹嘱咐的,说是是能让他立于危墙之上!若是你让他陷于安全,到时候甭管他受有受伤,回京之前我都要让他把你休了! 「他看那小涵山少坏啊!虽说山是是很低,也是险峭难行,可它没名啊!咱们出京后,常没传闻说是那外匪盗猖獗,就连小哥听得都恨是能跑来剿匪哩!谁能想,那外所谓匪盗,竟是各家的部曲,留在那不是为了把守铁矿银矿等待开采。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九十章:不战而屈人者 稚嬷嬷看着忽然冒出来的漫山遍野的重重火把,就晓得,一切都结束了。 山林的风让火把下的树影人影绰绰约约,放眼望去竟像是让整座大山笼罩在地上似地。 自己带来的属下更像是瞬间跌落悬崖,数声呼号之后,再无有了声讯。 稚嬷嬷按捺着不甘和愤懑,眯着眼,扬头看向前方,刚要喝问,余光却见之前周围环绕的女郎们不知何时退到了一旁,顿时,她所有的疑问都像是揭开了面纱,答案清清楚楚摆在眼前。 “原来是这样!”稚嬷嬷回首看着早已和手持火把的人站于一起的葛清语,恍然大悟说,“老妪却不曾料到竟然还有让大雁啄了眼的时候!眼前处境,皆因错信你们这群不知家族不认宗祠的女郎!” 葛清语听着对方咬牙切齿的斥责,没有急着反斥,而是先环顾同行的女郎们,见诸人听到“不知家族、不认宗祠”的指责,也没有露出赧然惭愧的表情,这才重又看向稚嬷嬷。 “嬷嬷其实也没错信,之前您重用各家郎君,纵横联合手腕独特,独独不曾对咱这些女郎委以重任,究其根本,不过是怕咱们成事不足罢了!” 葛清语说着话,还不忘给稚嬷嬷拱拱手:“要说还是您眼光精准独到!您瞧,我们这些不足以共谋事的女郎,败起事来还真是绰绰有余哩!” 让葛清语等人坑进来的稚嬷嬷闻言,联系到现在的局势,登时气了个仰倒! “好一个败事有余啊!”稚嬷嬷咬着后槽牙,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只不知诸位日后有何颜面见尔等父兄!” “不见就不见吧!就当自己远嫁他方咯!左右远嫁他乡的人,多的是终生不得再见父兄一面!想开了就成!”葛清语没说话,旁边儿就有女郎用大家都能听清的声量小声嘀咕着。 “……”稚嬷嬷大概也是第一次遇上敢跟她耍犟的滚刀肉,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指向说话人的手更是抖了又抖。 是不是气的,这不得而知,反正应该不是感到害怕。 “老妪要见盛文臻!”稚嬷嬷气到极点反而不恼了,将手往后一背,扬声对着人群高喊,“让盛文臻出来,老妪清楚她在!” “休要嚷嚷!尔等何人?也配高呼巡抚之名?!” 一个女郎大步从人群里走出,拨拉开周围的人物,走到稚嬷嬷面前。 “你是?”稚嬷嬷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立刻认出此人是盛苑的亲信丫鬟,登时昂起头,“哦……你是盛文臻这个三品侍郎家的丫鬟欸!” “哼,也对,你一个公主府跑腿的奴婢和我这个巡抚丫鬟,倒是彼此彼此啊!”小遥冷嗤着一抬手,顿时又有许多人冒了出来。 这群人二话不说,登时朝着稚嬷嬷等人扑了过去,三下五除一的,就把她们捆作了一团! 原以为要唇枪舌剑,却不想对方不讲武德,一言不合就围殴了过来,一时不察的稚嬷嬷气到了目瞪口呆的地步:“你你你!” “别吵了!不是你要见我家巡抚?走吧,我家巡抚就在高台之上,你等会儿就能见着!”小遥不耐烦的挥挥手,叫人把稚嬷嬷带去高台,自己择朝着葛清语走去。 “小遥姑娘!”葛清语和一旁的何想容登时迈步相迎。 “夫人和各位女郎君们都辛苦了,还请各位且移步山脚竹蓬歇息,待到天亮,再说回程之事。”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配合 盛苑以手托颊坐在高台之上,任凭底下的喧嚣吵闹传到耳畔,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台阶,直到稚嬷嬷不服气地被推搡着出现。 “哼哼,盛巡抚着实的好手段啊!” 稚嬷嬷见到盛苑的刹那,一改之前的暴躁,平静地走到盛苑跟前。 “您这不战而屈人之兵,倒是玩得顺溜,不愧出自军伍世家。” “呵呵,也还成吧!”盛苑闻言,倒是难得表现得很谦逊。 “您连老妪收服已久的世家都拿捏了,这哪里是区区‘还成’?分明是城府类若深渊啊!” 稚嬷嬷生怕盛苑理解不了她的深意,还特别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可惜,盛苑这人对好赖话的接受能力很强,只要字面是夸奖她,那甭管你是明褒暗贬还是欲扬先抑,她都只当对方是在赞赏。 “过誉啦!过誉啦!”盛苑乐呵呵的抖抖手,表示不是她以后多厉害,实在是稚嬷嬷侧面做了助攻。 “名不正言不顺,嬷嬷野望够大,可你没有足够坚实的基石承接,最后只能做那百尺危楼,但凡一个不察,就是轰然倒塌。” 盛苑没兴趣给她科普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隐患,更无有给她讲解同工同酬的必要。 一则对方不大可能听得进去,二则她可不喜欢提升敌人的智商和经验。 若是敌人有幸重生,还是让她们稀里糊涂的重生吧! 她可不给对方送有效经验。 盛苑乱琢磨的想法儿看着挺多,实则只是一闪而过,不等稚嬷嬷发觉,她就示意侍卫丫鬟将旁边儿的沙盘搬到她和稚嬷嬷中间的桌案上。 “怎么?盛巡抚这是想要用胜利者的姿态和老妪卖弄?”稚嬷嬷冷着脸看着沙盘上放置的木雕建筑,嘲弄的转过了头,“老妪可没这个兴致捧场!今时落入你手,老妪无话可说,要打要杀随你!” “嬷嬷何必这样暴躁?” 盛苑拨楞着指甲盖大小的木制树丛,轻声说:“此刻不管是您们盘踞的岛屿还是府城之间,只怕早已人头滚落,布陈匪类和前齐余孽的伏法约是足够了,暂时还用不上您过去凑数。” “要老妪说,您还是动手的好啊!要是留老妪活着回了京都,说不得以后再见,立于堂下的就是您!” 稚嬷嬷无视了盛苑话里的布陈海匪和前齐旧人,对于她而言,那些不过是用来布局的棋子,对弈的人只在意棋局是不是有利,怎可能在乎对方拈走的棋子的结局。 既然不能帮她家公主成就大业,那就让盛文臻的人全给砍了才好,也省得以后公主为难。 “哟呵?听您这意思,还有后手呢?”盛苑眨巴眨巴眼,扭头朝角落里垂首静站的几人挥挥手,“你们几个都是有名的大夫,给她看看这儿,是不是说胡话!” 盛苑点着自己脑袋,示意大夫们给稚嬷嬷做个检查。 要是周旋半晌,有的没的说一大堆,结果对方就是靠着臆想说疯话,那可就成笑话了。 稚嬷嬷让她的举动给气炸了,幸好她养气的功夫不错,清楚眼下根本挣扎不过,与其让对方看乐了,不若干脆以静带动,闭上眼睛随他们去吧! “苑姐儿,你看!”安屿见盛苑的表情渐渐严肃,忙拿出刚刚接到的传信给她瞧,“卢大哥说,静王妃朗氏被人遣送过去,送她的人叫岑语。” “岑语,岑?莫不和岑太妃有关?”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言语刺激 盛苑没想到,眼瞅着,能让泽州府的事告一段落了,竟然又跑出个莫名其妙的人,而且这人的姓氏还乖熟悉的。 虽说这人行为瞧着好像是友非敌,可盛苑却觉着,这位的出现不是那么简单。 “要真是和岑太妃有关,那可真就简单不起来哩!” 安屿对盛苑的看法儿表示赞成。 “岑太妃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泽州?是给朗氏保驾护航?他们婆媳感情都这样深厚了?!” “看来我须得奏报皇上和姐姐,这位岑太妃是要多注意些了。” 盛苑和安屿头顶着头嘀嘀咕咕,因着这俩人说话太过投入,以至于把案前的稚嬷嬷给忘到一边儿去了。 “岑?什么岑!” 安屿一时说话声大了稍许,让稚嬷嬷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和盛苑安屿一样,她从这个忽然出现的姓氏上,嗅到了不对劲。 “嚷嚷什么啊,你嚷嚷!”安屿可不喜欢这个打扰他跟苑姐儿说话的嬷嬷哩。 只是他才刚呵斥出声,盛苑就揪他袖子了。 “你这嬷嬷着实有意思,岑姓虽算不得稀少,可放眼京都,有几个岑姓人能够得着和你们公主府?!”安屿一闭嘴,盛苑就无缝连接的朝稚嬷嬷笑。 “这……哼,你这女郎自小狡诈,嘴里的话半真半假,休想变着法儿糊弄老妪!想从老妪嘴里套话?你可嫩着呢!”稚嬷嬷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刚要吐口追问,理智就回来了。 “嘁!你这嬷嬷可真能吹牛!”安屿见她出言不逊,顿时不乐意了,斜乜着对方,嘲讽,“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从小看着我们苑姐儿长大呢! 我家苑姐儿自幼出入宫廷,受宠于孝和文太后膝下,是先景和皇帝亲眼看着长大的!至于你,哼,你这个嬷嬷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配用这口气说话?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算了,屿哥儿,休和这人一般见识!”待安屿说完,盛苑摆摆手,指着让安屿问到满脸涨红的稚嬷嬷,说,“等回了京都,甭管她会不会开口,三法司和宗人府都定然是要追责鸿安大长公主与永平公主的。” “那肯定的啊!若是永平自己举事,说不得皇上还能放她一马,可她要是跟前齐旧臣、布陈海匪里应外合沆瀣一气,就算皇上能放过她们,宗室和内阁朝臣也不能纵容!”安屿一边搭腔配合一边朝稚嬷嬷露出气人的笑容。 “呵呵,世人常说话本夸张,可要我说啊,这话本可真没有现实夸张!”盛苑捏起沙盘上某个阵旗,放到代表着海岛势力大本营的地方,“静王间接受害于卢氏之手,朗氏母子出现的时机又那样巧合。 可是现在呢,只有静王一个儿子的岑太妃和公主府关系挺好,瞧着好像还都彼此信任……啧啧啧,也不知这是怎么个难以言说的缘分哩!” “嗨,也不见得就是缘分!”安屿根本不给稚嬷嬷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接话,“静王已然不再,朗氏带着静王府唯二的继承人出现,岑太妃若不认,朝廷就要有人上奏除国诏书了。 既然认了朗氏,就意味着捏鼻子忘了朗氏出现的怪异之处,那又何必再和永平计较?糊弄着过吧,要不然还能为了给独子报仇,把继承人和爵位都给抛了?” “岑太妃的抉择自然无可指摘,只是公主府竟然能和岑太妃往来密切,毫无惭愧心虚之感,也是很难得了!” 盛苑砸吧砸吧嘴,和安屿对视一眼,俩人不约而同朝稚嬷嬷举起了大拇指,异口同声称赞:“真勇者也!” “你们!”稚嬷嬷本就让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给说得脑袋嗡响,此刻又见他俩贴脸称赞,差点儿气晕了过去。 “你们以为岑太妃和公主府相斗,就能渔翁得利?大楚姜氏从大陈手上接过江山社稷,若要忘恩负义,那是要受到惩罚的!” 一时气急,稚嬷嬷口不择言一阵输出,待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刹那,她顿时两眼一翻,真假难分地给晕过去了。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安屿要返京 “苑姐儿,这嬷嬷……颇有些怪异。”安屿看着被抬走的稚嬷嬷,扭头看向不知琢磨啥的盛苑。 “你说,刚刚那句话,有没有可能……就不是扯谎呢?” “啊?!”盛苑忽然来了这么句话,安屿听着有些摸不到头脑。 盛苑看他表情,就清楚这家伙没反应过来,不由补充了句:“就是她晕过去前说的那句!” “……”安屿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是那句,若大楚姜氏忘恩负义是要遭惩罚的?” 他说完,见盛苑点头,不由从这个角度琢磨:“假设这嬷嬷不是输人不输阵,没有逞一时口舌之快……那她说大楚姜氏要受惩罚的底气从哪儿来?” 盛苑闻言,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儿从脑海闪过,不过还不待她抓住这个头绪反复细究,就又有侍卫前来汇报。 “是皇上派来的那队人,刚好咱都别琢磨了,让他们连人带情报带回到京都,让皇上跟内卫府的人烦恼去吧!”安屿见到来人,登时有了主意,待送信的人一离开,他立刻给盛苑提议。 “有道理!”盛苑眼眸一亮,盯着安屿连连点头。 她这般举动,把安屿看得后脊梁一个劲儿地冒凉气。 “苑姐儿,你有话要不就直说?你这样子,我怎么感觉像是要找买家把我给卖了呢!”安屿抖了抖,坐姿更直了。 “今儿晚上战果就能出来,后儿一早就宣称你先率队回京。”盛苑拍拍安屿肩膀,给他分配了任务。 “咱不是说好一起回去?”安屿嘟哝两声,到底还是同意,“也成,这次战果丰硕,里面涉及繁多,还真是需要我亲自回京上报,这样才说的清……那我明儿就准备准备,后儿天一亮就启程。” “不不不,你现在就立刻启程,咱们带来的侍卫队你带走三分之二!” 盛苑这话打了安屿个出其不意。 “现在就走?!”安屿惊诧的看着盛苑。 盛苑笃定地点点头:“立刻就走!” “……”安屿看着盛苑那双坚定的眼眸,顿时晓得了盛苑的态度。 “那成,你还有没有要交代的?比若我回京之后要做些什么!” “此次回京,你要带咱们的人乔装打扮趁夜速行,等闲不要让人发现踪迹端倪。”盛苑一边嘱咐,一边儿从袖袋里取出印盒。 见到印盒,饶是安屿早猜到盛苑没有把它交给皇家侍卫和成栋,也不免惊诧得差点儿跳起来:“这东西你就放在袖袋里啦?!” 这是不是过于随意了? “你最好别放袖子里!”盛苑没理睬大呼小叫的安屿,直接把印盒塞到他手里,“虽说我不认为这印玺有多重要,可这在大家看来象征着正统,你可莫要小觑。” 安屿嘴角抖了抖,很是郑重地将其抱在手上,虽然没言声,可从安屿的紧张态度砍,他应该也认为这印玺很重要。 “岑姓女郎出现在这儿,还有稚嬷嬷的反应,着实不同寻常,你这次回京之后,若是见到皇上,定要原原本本把情况描述一遍。 若是姐姐见你细问,你就说我说的,不能再放任鸿安大长公主随意出府了……还有岑太妃。 孝和文太后曾和我说过,岑太妃虽只求清闲富贵,却非等闲之人,静王是她唯一的软肋;若非她无有大志,又清楚静王的能力,只怕那届后宫还要热闹。” 盛苑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说这些,只是直觉让她这样叮嘱安屿。 安屿点点头:“苑姐儿放心,你让我说的,我定然一个字都不落的带到。” “还有!”盛苑见他认真,怕这人因着自己的关系较真,不由又握着他胳膊补充,“既然是带话,你就只管把话带到,至于姐姐和皇上怎样抉择,你不要干涉太多。” “嘿嘿,你放心!”安屿感受到盛苑的关心,登时乐得他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不过我不用带那许多人走,留三分之二给你,我才能安心回京啊!” “我这里人够用,你不要忘了还有卢大哥的人呢!”盛苑不赞成。 安屿却还坚持:“你当我不晓得,后日还要有人假扮我率队离京呢,这又要带走多少人?” “卢大哥的人不动,让荣将军点将护送队伍归京。”盛苑认为对方肯定乐意。 话说到这儿,安屿见盛苑安排妥当,也不再推辞。 “那我别耽搁了,现在就走!”安屿也是果断之人,既然说了要走,也就不再磨蹭,反手握着盛苑双腕,连连嘱托,“只是我走之后,你自己一人在此定要小心在意!” “放心吧,巡抚泽州之事也快要告一段落,说不得你前脚回京,我后脚就启程了!回京之后,你莫要急着回来,且在京都陪着爹娘,和他们说说话,最多半月我也开拔回京,咱们京都团聚就是。”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不见侍郎 “盛侍郎,这是从海岛上收获的账册,上面记录了此番收获的物资和人员,还请您过目。” 寅初一刻,盛苑刚接见了荣将军派来汇报战果的人,又有海岛方向的消息传来。 盛苑看着五六本半尺高的记录册,不由惊叹卢晟他堂哥领军有方,瞧瞧他手下人的办事效率吧!不动声色就把荣将军给秒成渣了。 “这就是之前回报说的岑语?”盛苑翻开一册标注有画像的本子,映进眼帘的就是一个容貌温婉的女郎。 “确是此人。” 听到军士的回话,盛苑视线在画像上徘徊半晌,没发现这人容貌有何熟悉之处,不由合上册子:“此人之后去了哪里,可有人跟上?” 军士听问,顿时,面容露出几分怪异:“的确有人寻迹而追,只是她所到之处,皆是涉及海岛势力的齐州世家们的后路之地。 咱们的人一路追踪、一路分兵捉拿,这一路跟下来,收获很大,却也把人给跟丢了。 事后想来,这一路的追寻,好像更像是那女郎引着大家走的,好像就为了带大家把那些个漏网之鱼拿下。” “齐州几大世家?”盛苑见关于岑语的有用信息只有这些,干脆暂时将此人放到一边儿不理,而后将注意力放到某个标注着“前齐累世大族”字样的册子,“这样厚的名册,只怕把齐州都一网打尽了吧?你们分得出这许多人手把控?” “幸而齐州诸郡的守将和内卫府还堪大用,彼此协助倒是还能吃得消。” 盛苑随意的翻了几个世家登记情况,发现每个世家册页都标注着“产业待查”几个字样,略微想想就看懂了。 看来这些人家家资丰厚异常,驻军方面暂时清点不过来了。 “有关账册,本官不久之后会详细阅读,只是……诸位出海之前,本官曾有请求,不知大家可曾于那些海岛上发现了户部左侍郎杨温农的踪迹?” “属下无能。”军士顿时低头拱手,“侍郎亲手画的人物像,咱们派人临摹了几十分,交到了各个负责登岛突袭的副统领手上,若是有人发现踪迹,定然不敢不寻。” “没找到?!”盛苑惊圆了一双眼眸,“这不能啊?!” “其实,以属下等人之猜测,杨侍郎他踪迹不见,还有一个可能!”军士犹豫片刻,到底还是低声说了出来。 “你是指?” “属下等人也是猜测,说不得,海上那些人对杨侍郎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了。” 这军士咬咬牙,直接说:“那群海匪不知惧怕,若是真把杨侍郎扔进茫茫大海,就算咱们人手众多,只怕也难寻得一丝半缕痕迹了。” 盛苑大概猜到此人要说这话,只是没有想到,亲耳听闻还是给她带来极大的冲击。 才出江底又进海底?!杨侍郎不至于这样惨吧?! 这样惨的猜测,盛苑听着只觉不大真实。 “猜是这样猜,只是还要劳烦诸位互相传话,多少留意着些,若是杨侍郎幸而回归,也是诸位的大功劳。” “属下遵令!” …… 卯时刚到,准备小眠片刻的盛苑才从书案前站起来,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匆匆,抬眼看去,却见小遥快跑过来,兴奋地汇报:“小姐,咱们的人从码头捡着一条大鱼!”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小册子 盛苑看着眼前这条“大鱼”,怔愣了好半晌,才蹦出句话来: “这、这……苦耘兄,竟然是你?!” 苦耘是杨温农的字,因着同在安老抠的手下做事,故而,盛苑和杨温农这对儿左右侍郎,常常以字相称。 杨温农苦笑着抹了把脸:“劳烦文臻叫人帮着愚兄把这身鱼皮衣解开吧!” 此刻的他,全身上下都贴着一层用鱼皮衣缝合的外罩,就是这层把他头脸双足都包严实的鱼皮外罩,让他在海上看起来像是一条极大的鱼。 即使有俩侍卫帮忙,杨温农还是用了将近半盏茶的工夫,才把自己从罩衣里拔出来。 松口气的他,和盛苑目光对上的刹那,赧然地摇晃着脑袋,轻声笑叹说:“让文臻看笑话了!若不是要带着这些册子出岛,就凭愚兄的水性,可用不着这样麻烦。” 盛苑本来还想打趣他,可待她瞧见那摞由兔皮包裹的册子后,整个人站了起来。 …… 杨温农带来的热闹过后,天都快要亮了,盛苑头绪繁乱,更是睡不踏实,干脆拿着刚到手的册子琢磨。 毕竟稚嬷嬷再傻,也不能让这等类于后手落于纸上。 “所以苦耘兄就一路游过来了?”盛苑佩服之余,脑子里还不停琢磨陈朝宫人的名姓。 杨温农点点头,刚想显摆两句,却让一阵风吹得喷嚏连连。 盛苑也不傻,听他这话顿时反应过来:“苦耘兄,这册子莫不是从朗氏手上得的?” “这是海岛财源来往的记录册,上面记录着在国内国外进行贸易的商队、关系密切的各地世家豪绅、还有跟他们时有往来的各级官员将领。”杨温农解开包着册子的兔皮,将里面的十数本册子推给盛苑,“更重要的是,这里面竟然专有一本册子,记录了许多陈朝的宫人。” “话不能这样说。”盛苑接过热乎乎的手巾,在脸上捂了捂,这才有气无力的说着,“既然册子有真假之分,我自然也要有两面对策。” 杨温农得意的挺直胸膛:“愚兄当时发现稚嬷嬷看我的目光不对,生怕她趁机动手,故而待那朗氏离开,愚兄就趁机进了密室,原想着躲上一躲,却不想发现了密道后,又发现了里面藏着的这些册子……因着这些册子,愚兄才决定冒险离岛,喏,这件鱼皮衣,也是从那里取出的。” 好容易等到盛苑放下纸笔,小遥连忙上前哄劝:“虽说这些册子是杨侍郎带回来的,可谁能保证这册子都是真的?就算杨侍郎仍旧可靠,可谁知做这些册子的人是不是居心叵测?小姐何必为此熬夜受苦?” “苦耘兄莫不是着凉了?快,先把杨侍郎送到后面的竹屋安置歇息!”盛苑最后那句,是对侍卫说的。 小遥端来早餐,见盛苑仍在伏案书写,时不时还打个哈欠,不由有些心疼。 说到最后,他眼眸闪过一抹忧色。 “文臻是清楚的,愚兄这人别的优点不多,能自傲于世的,一则记忆力、一则就是耳力。之前在海岛上,他们欺我不能离岛,又见我威胁不大,故而给我发觉海岛密室的机会。” 杨温农想说不用,可瞅见盛苑视线在册子上留连后,登时改口,拱手言好。 “万事求全责备,只能您自己受累!”小遥劝说不动,气呼呼的送给盛苑一句,“您这还没进中枢呢,若是有朝一日为人称阁老,您还要这样做,那您就要把自己当灯油熬哩!” 盛苑吃她一句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将手巾放回到小遥手里,刚要逗趣两句,忽然瞥到册子某页上的一联小诗: “【望江岛上朝江望,思贤宫里向贤思】。” 顿时,思绪大开。(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请求 盛苑最近很忙。 尽管安抚百姓、重整府城官吏队伍、监督本地豪强世家整改的工作由府尹洛不言负责; 尽管逮捕、审问、撰写围歼布陈海盗战详情等事宜由驻军将领荣将军安排; 尽管追查海岛残余势力、追缉前齐余党、清查齐州诸郡各层官员及各大家族的任务,由卢将军属下协助内卫府共同承担。 尽管清点战利品、登记造册、抄录副本的繁琐事宜由通过了巡抚考核的女郎们接手; 尽管复盘战斗、整合信息源、为府城之后发展做规划的重任由知府夫人葛清语带着立有大功的女郎们一起担负。 尽管就连艰险回归的杨温农都没闲着,一边将他经历过的事情整理成册、待归京之后上奏朝廷,一边将他带回来的那些册子整理研究、以期从字里行间寻找到更多的谜底。 可盛苑还是忙到脚打后脑勺。 “小姐,这些是今儿得拜贴……正午一刻荣将军前来驿馆;未初三刻洛知府前来拜见;申初时分葛夫人带那些女郎前来报告,届时您还要邀请她们用膳,这是晚宴安排,您过目。” 一大早,小遥就带着当日工作安排来找盛苑。 盛苑顾不得礼仪,一边儿拿着香煎肉包啃,一边儿跟日程表核对行程安排,确认没有问题,立刻点头说好:“你盯紧些,按时提醒我哈!” 言罢,扭头对小跑过来请示的侍卫吩咐:“商队负责鉴赏的师傅可不能闲着,都带过去帮着清点,务必不能让珍贵的东西明珠蒙尘,还有,让大家再努努力,明儿个押送队伍就要启程,可不好拖延的……当然,作为激励手段,好吃好喝、还有钱财上的奖励都要跟上,手上不够用的,就跟商队的账房申请。” 待侍卫离开,又有之前考进来的女郎过来汇报。 “关于和海岛势力有关的世家的产业归属,这是朝廷内阁需要考量的事儿,跟泽州府无关,若是府衙户房惦记,你们只管叫他们来寻本官!” 盛苑没想到泽州府府衙挺有想法儿,竟然敢跟安老抠嘴边儿抢食。 也是,钱财珍宝能带走的还好,像店铺、田地、矿产这等拿不走的固定资源,本地府衙瞧着不眼馋才怪! 不管是充作府衙资产、给本地官吏提高福利待遇,还是拍卖给本地豪强做个人情,都是极好的外快,任谁瞧着不想试着争取看看? 所以,眼馋者抱着侥幸跟那儿遐想,盛苑不会多管,只要别真出手划拉。 …… 洛不言来见盛苑,一则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一则也是为了跟盛苑探问泽州府的未来安排。 “泽州和齐州互为必经之路,不论齐州想要北上西域出关,还是泽州想要南下东部远渡,彼此都是对方行程最好的路线安排。” “洛知府所言极是,泽州、齐州以及附近诸州,的确不能和大楚其他地方一概而论。”盛苑觉着现在这个时机不错。 正所谓穷寇莫追,要是能把前齐残余势力赶出大楚,让他们跟海的那边儿的人争抢资源也很不错。 依她的看法,朝廷可以不追究这些地方世家的谋反之举,只要这些家族放弃所有固定资产,带着他们累代积攒的半数财富离开大楚,翻山也好渡海也成,到遥远的地方生存。 至于这些人留在大楚的资产,只要运营的好,本地的老弱孤残病的安置和救治所需费用就都有了下落。 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良好的福利政策不仅能让前齐遗民更好的融入大楚,还能给大楚其他地方做个榜样,说不得有奇效! 当然以上这些想法,也都只是盛苑自己的想法儿,就算内阁过了,早朝上还会有官员加以阻拦,想要办成难度不小,且慢慢拉扯吧! 盛苑对此想得明白,不过跟洛不言就不用讲得这样清楚,只要划下底线,以这人的识趣,就清楚该怎样做了。 “至于本官考核出来的人才……不管是洛知府您,还是尊夫人,若有得用者、想用者,只要要求合理,皆可跟本官申请,只要能让这群女郎有前程可发展,本官都乐见其成。” …… 才刚送走了洛不言,迟到的荣将军就一脸歉意的进了驿馆。 盛苑这人大咧,只要不是存着给她下马威的想法儿,推迟见面就不算个事儿。 “老夫不日就要回京复命了。”和之前见面的态度不同,眼前的荣将军一脸轻松的说笑,“哈哈,老夫今时才知,原来盛侍郎此次巡抚南地,圣上还特赐您提督军务之权!” “???”盛苑听得差点儿懵圈,满脑子问号儿的看着荣将军。 荣将军见盛苑脸上明晃晃写着“你说的是啥?我咋听不懂?”,不由讶然地睁圆眼眸:“怎么?盛侍郎不晓得?老夫昨儿接到圣上加急送来的圣旨。”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旨令给盛苑瞧。 盛苑当即恢复表情,一脸镇定帝接过旨意,速速看了一遍,未免上当,她还特意在玺印章上多瞄了几眼。 果然,圣旨清楚说明,盛苑巡抚泽州,有总督之权,荣老将军可以军权托付。 “哦,原来是圣上跟老将军说的!本官还纳闷儿,老将军怎么晓得呢!”盛苑松了口气,一脸真挚地看着荣老将军,“不是本官对老将军您有所隐瞒,主要是眼下局势尚未平稳,若是因着总督之权让您误会,那可就不美了!” 此言说完,盛苑悄悄给自己点了个赞,多好的补丁啊! 荣将军不晓得,关于“总督之权”,其实盛苑还没有他知道的早呢! 因此,听到盛苑的话,荣将军不仅深信不疑,还哈哈大笑着,跟盛苑圣明::“盛侍郎未免将老夫看得低了些!老夫可没那么小气哩!” 小不小气的问题,盛苑没兴趣跟他较真儿,倒是荣老将军此行的来意,让她感到稀奇。 “老夫离任之期已到,所有军务都交给了副将和军师,有他们在,接任的将军也能很好的开展工作。只是现今接任者迟迟未到,老夫又急于回京,故而只有将驻军将领之权暂托于您。”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看不懂 暂代军职?! 盛苑没想到,荣老将军人尽其才到她这儿了。 虽说他看人挺准,可盛苑却有些迟疑。 主要是出京前,皇上也没说她还有这活儿啊! 见她犹豫,荣老将军咳了数声,将盛苑注意力吸引,这才笑言说:“老夫居南地之远,也曾听闻盛侍郎之大名,知晓您才德双全,且为官端正,更有治国治军之能。 眼下老夫请托侍郎您代领驻军主将一职,非要您代理军务,而是劳您坐镇此方,稳定驻军军心,令驻军主帅职权顺利交接,此非难事也……盛侍郎是守过边城、见过大阵势的,想必不会因怯惧而推辞吧?!” 怯惧?!那怎么可能哩! 饶是清楚对方这是激将法,盛苑仍旧挺直了腰板。 “本官理解老将军回京之意迫切,只是荣老将军自当理解,此事涉及军权,本官自是不敢轻受,当然,因着军权重要,本官也不好轻辞。”盛苑以拳抵口打着哈哈。 荣老将军闻言略作思考,片刻之后不禁恍然,当即抱拳朝京都方向拱了拱:“老夫请托侍郎之事,早已上奏陛下,若无陛下圣旨点拨,老夫也不晓得侍郎您兼有总督之权,更不可能生出请您代领驻军之想啊!” 盛苑听着荣老将军想当然的话,侧过头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老将军说得简单,可仔细一听竟全是揣测! 她若真磨不过面子接了下来,呵呵,只怕要给那群言官送业绩咯! “老将军真是赤诚之人啊!想来人缘极好。”盛苑礼貌的朝对方微微一笑,心说,这位应该是没让言官围攻弹劾过,要不然不至于这样天真。 荣将军冷不丁听她蹦出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不解的顿了顿,勉强谦逊说:“还好,还好。” 盛苑见他没听懂,默默叹了口气,也不打算跟这位直来直去的老将军绕弯子:“荣老将军,本官很想接受您的请托,只是一切都要按规矩行事,圣上给您的回复到达之日,就是本官接受您这番请托之时,老将军也莫要急切,大可先行整理家什,待回复到达,即刻就能起程。” “……”荣将军没想到盛苑这人谨慎到了这等地步,竟然副将和军师都说准了! 来之前他们就说,盛苑大概不能接受请托,很可能要等皇上的回复;当时他且不信,毕竟以他对盛苑的了解,这位是前能撅言官、后能挞衙内,不知怕为何物,敢于担负重任。 这样一个要靠山有靠山、要能力有能力,朝堂上下做派霸道、行事举止不拘小节,喜欢官声、大有抱负的女郎,竟然还懂退缩?! “……罢了,却是老夫强人所难了!”荣老将军叹了口气。 盛苑见着老人家失望的叹气,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她这人向来自信满满,很少会因为非己之责而感到惭愧。 想让她内疚,嗯,难度可不小哩! 荣老将军跟她见着面,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在此之前,他从不晓得有女郎比郎君还铁石心肠! …… “小姐,圣上既然给荣将军调令,让他归京荣养,怎地不让接任者速速报到?既然在圣旨上说明您有总督之权,怎地没有另行通知于您? 这荣老将军说是归京之期临近,可是朝廷也有规定,若是交接没有完成,可视情况拖延月余,月余之后不能交接,才可自行选择代职者。 老将军此番离开,既不是奔赴战场、也不是担任要职,不过是暂退二线等待朝廷批准告老荣养,何必这样匆匆?难不成怕人吞了他大战布陈匪类的功劳?” 待荣将军离去,小遥端过茶,一边儿给盛苑斟满,一边儿不解的询问。 “我瞧着,他像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瞧瞧!”盛苑摸着下颌,想着初见荣将军时的场景,摇摇头,“他这紧迫之态,却像是急于躲开漩涡似地!只不知他有了什么消息,竟让他迫不及待离开。” 盛苑想来想去,甚至派人请了皇上派给她的侍卫统领过来,询问其京都最近动向。 待听说京都平静,盛苑就对荣将军来此的目的更迷糊了。 “算了,不想了!”盛苑想得脑壳发懵,仍旧不得其解,最后干脆把不解扔到一边儿。 嗯,只要她不搭理,“不解”这俩字儿,就困扰不到她! 呵呵。 抛开不解的盛苑,继续为之后的接见工作做准备。 “小姐,咱之前关押的那几人怎么处理?” “谁?”盛苑眨眨眼,最近琢磨的事儿太多,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楚知那几人啊!” “他们啊!”盛苑恍然,不禁一拍额头,“最近忒忙了,竟把他们给忘了。”(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情可悯 说起楚知几人,虽说其情可悯,但是对方要上贼船的意图也很明确,要不要处置,要怎么处置都是问题。 若是易地而处,盛苑以为自己可能比她还激进;可问题是,她现在是朝廷的官员。 都说屁股决定脑袋,盛苑作为官员,就应在维护律法方发挥出表率作用。 律法的无情之处就在于不以感情为准绳,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无情才使得律法具备公平的可能。 尤其是在古代王朝人治大于法治的时候,坚持以律法为行事准绳,以法规要求判定对方行为对错,是很必要的。 至少,在盛苑宽待楚知等人之前,对方必须要认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意气行事虽然解气,快意恩仇虽然情有可原,但是却对社会平稳运行发展无有益处。 盛苑也是在“因怜而恕”和“惩其不法”之间徘徊纠结良久,任这俩想法不停的辩论,最后才做出了选择。 …… “葛夫人,大人临时又要事,需劳您和诸位女郎稍带片刻,两刻钟内大人就回来。”小遥将提前一刻登门的葛清语等人带到偏厅,令人奉上香茶、小食以及鲜果。 葛清语连忙笑说:“是吾等来的早了些,大人近来繁忙,当以要事为重。” 小遥笑着朝她行了行礼:“那奴先退下了,丫鬟等人就在外廊候着,夫人和女郎们有事尽管吩咐。” 葛清语等人连声说好。 待小遥出了偏厅,几步走到外廊,又连声吩咐丫鬟嬷嬷:“葛夫人和女郎们都是大人的贵客,尔等切不可轻慢,务必要谨慎对待,更不能令外人随意接近。 若有不能决断之事,除非事急从权,不然须得令侍卫前去寻我,待我禀报大人,听其定夺才可,” “是!” …… 小遥叮嘱好丫鬟嬷嬷,立刻步履匆匆去寻盛苑。 而此刻的盛苑,已经和楚知聊了小半个时辰。 “……所以,你知道了,关于你姐姐那届考生的遭遇,礼部吏部已联合刑部、大理寺和国子监进行调查,不日就会公布处罚结果。只是你姐姐到底没有正式参考乡试,朝廷不可能认定她举人之名。” “所以我姐姐的秀才之名能恢复了?”楚知恍恍惚惚地看着盛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事实上,你姐姐她们的功名从来没有被革除。”盛苑叹息一声。 “!!!”原本晕乎的楚知登时若遭雷劈。 “你说、你说……”楚知红着眼眶,激动得攥着栏杆,不可置信的瞪着盛苑。 “朝廷特意从架阁库寻找到了革除功名人员的记录册,从延平二年至今,整个南地三十五郡,只有两名秀才、三名举人,因品行不端而由礼部除其功名。” “哈?哈哈!哈哈哈!”楚知揪着头发,眼泪无意识地缓缓落下,“这这这,这、这可太好笑了,可太好笑了啊!我姐姐她冤啊!” 情难自禁的大笑过后,楚知扑在地上大声号哭。 盛苑瞧着也很难过,默默地倒退几步,退到暗处给她留出发泄情绪的空间。 半刻钟后,楚知哭没了力气才缓缓收声,有气无力的看着角落里的盛苑:“知多谢大人了。” “职责所在,无需言谢。” 盛苑默默地叹了口气,缓缓迈步走回过去。 “大人前来,只怕不知是告诉知这个好消息,想来也是对知宣判的吧?”楚知没有了之前的尖锐,整个人瞧着竟好像平和了许多。 “很聪明。” “大人您谬赞了,姐姐在时常教导知,要熟读楚律,要遵纪守法。之前,知因不平罔顾教诲,愧对姐姐,故而对惩处毫无怨言,只是带累了跟随的兄弟姊妹们。所以还请大人考虑他们是无知犯错,能够宽恕则个,至于给他们的惩处,知不奢求减免,知可一力承担!”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和楚知对话(上) 「一力承担?」 盛苑看着楚知,见她脸上写满坚定,瞧着不像是演戏,不由缓缓点了点头。 「你说的也对,先贤教诲,不教而诛是为虐,和那几个糊涂人比,你却是最清楚的。只是,律法却不见哪条规定明确要对无知犯错者予以宽恕。」 楚知眸光才刚亮起,听到盛苑所言,熠熠光彩竟又渐渐黯然,她额头抵在栏杆之上,低声呢喃着:「是啊,若是以无知为由减免刑罚,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受律法约束?」 盛苑没想到楚知变化这样大,得到想要的公平后,她竟然变得这样平和稳定。 「楚知。」 听到盛苑轻唤,楚知茫然的抬起头。 盛苑的视线轻轻扫过对方额头上的红印,轻语:「你想要通融,可能不大现实。虽说你们几人的行动没能成型,若是放在一般错过上,许是几个板子、或者教育教育,也就放过了。 可偏偏,你们是意图投敌未遂、偷袭驿馆未成,这要追究起来,将你们划为谋逆,只怕流徙之刑都是轻的。」 楚知面容发白,啮着唇轻颔首:「……知是主谋,他们几人为知所蒙蔽,想来可以减缓惩罚。」 「嗯,你听说过赎罪这个词儿吗?」盛苑看着她半晌,忽然话声一转,换了话题。 反应慢了半拍的楚知,茫然的看着盛苑,双唇轻颤了颤,似乎很是不解。 「本官说的是字面之意,你不需要引申联想。」 「用资财买罪?」楚知眨眨眼,吞吞吐吐说了几个字后,自己先失笑出声了,「不不不……知虽和大人接触不多,却也能看出大人的品行。」 「呵呵,你无需这样奉承本官。」盛苑轻笑着摇摇头,「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本官说的赎罪,非用资财抵过,而是朝廷内阁才通过的决议,不久之后,刑部将联合大理寺和都察院,共同拟定准则下发各府州县衙。 嗯,至于具体意思……你应当知晓,当今《大楚律》写明刑罚共有五等,笞、杖、徒、流、极;前面两项笞和杖,其实就是打板子,区别只在于竹板大小。 对于这等体罚,朝廷官员普遍认为,完全没必要省略,让该受罚的人吃吃痛,反而能帮着他们长记性。 至于最后的极刑……三法司对于各地建议予以极刑的案子,都会反复核定,直到刑部确认案卷判定无误、都察院复核确认刑部判定得当,那么大理寺最后才会给出最终裁定。 所以,可想而知,极刑和赎罪无关。」 楚知认真听着盛苑说的每一个字,虽然她不清楚这样的大人物,为何要和她说这些。 「看来,知和兄弟姊妹的判罚,应该是在徒或者流之间了。」恨不能把盛苑每个字都分析清楚的楚知,听到最后时,恍然看向盛苑,「所以,大人说的三法司新政,应该就在这两项刑罚中实施了吧?」 楚知见盛苑赞许的颔首,没有特别激动,只是无奈叹气:「知和几个兄弟姊妹皆是无才之人,只怕没有赎罪资本。」 「你莫要着急,既然朝廷准备推行,那定然是要所有受罚者都有偿债的能力的。」盛苑示意她且听着,「既然无需资财抵过,那能用来抵换的,不过就是劳力、学识、技能、能力、功夫……等等这些罢了。」 「劳力?那不是和徒刑流刑重复了?徒刑流刑服的都是苦役徭役,只不过前者在本地,后者要流放边区。」楚知虽然学识略浅,可是也曾让姐姐压着读过几本律法,对于法规刑罚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若不是此刻她情绪平静,没有了争辩的冲动,她现在只怕要吐槽朝廷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 「不错,你知道的还挺多哩。」盛苑点点头,「劳力这项,的确不是新添加的,只不过在原有基础上作了增扩。因着朝廷海贸繁荣,商队业务越来越繁多,因此对于随队出海的役夫的需求也变得多起来。只是民间百姓对于出海的徭役抵触极大,反而商队较好伙食和漫长的航行期,对于被判徒刑的人更有吸引力。」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章:和楚知的对话(下) “知曾闻,自大燕时起,朝廷就曾多次鼓励百姓向更北之地迁徙,只是百姓们习惯了世代耕种的生活,对于去边区牧牛养羊毫无兴趣,故而,只有在地方糟了旱涝,才有流民主动迁徙过去。而太平时期大批前往边区之地的,多是服刑劳役之徒,想来和大人说的异曲同工了。” 楚知的确聪慧,听了盛苑所言,登时就明白了她这长篇大论的目的,所以缓缓接过话后,她开门见山地询问:“大人说了这许多事儿,知听懂了,只是……知不清楚,知有何能力可以用来赎罪?” 楚知和跟随她的那群兄弟姊妹不同,她这人,惯有自知。 盛苑之前说了“劳力、学识、技能、能力、功夫……”都能赎罪,可是掰手指算,她力气不大,学识粗鄙,技能全无,功夫不足。 能用得上的,也许就是唯一剩下的那个“能力”了,虽说她也不清楚自己有何能力可以供盛苑驱使。 “非是为本官驱使,你等皆是大楚子民,效力对象也是朝廷。” 盛苑见她问的直接,也不再绕圈子:“本官也是因你姊妹遭遇有所感触……本官从未想过,受过完整书院教育的学子,竟然会为教谕等人所蒙蔽。这是何原因?! 书院教育以律法为基础,他们不该不知朝廷对于学子功名的处理流程……想来想去,要么就是对教谕和府官过于惧怕,要么就是认为上告无门认了不公。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地书院刻意模糊了有关内容的教导。不过,本官之前已经派人将泽州府所有官学的教程收集到手,翻阅之后,发现没有问题。” 因盛苑的提及,楚知使劲儿回忆事发时姐姐的所有反应,当时情境的点点滴滴都在脑海划过,可想到最后,她却含着泪摇头:“知想不明白。” “本官却觉着,你们姊妹都是明白人。”盛苑见她抱着脑袋轻声低泣,不由低叹一声,“都说往事不可追溯,你现在能做的,惟有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大人请吩咐。”楚知红着眼睛抬起头,整个人看起来很脆弱,可她眸光里的坚定却不容人所忽视。 “世上无奈的人多,糊涂的人多,无知的人也很多……非是其人愚钝不堪,更多是信息不对等之故。”盛苑看着自己在楚知眼眸里的倒影,问她,“若是有机会让你等用三五倍于你们几人刑期的时间,让你们走遍大楚每个角落,去给所有百姓普及这些常识,你们要不要接受?” “大人是说?!”楚知没想到盛苑有这样的安排,登时睁圆了眼。 她抖着唇刚要说话,就见盛苑摆了摆手:“你不要记着回答本官,这项提议才刚刚上奏朝廷,答复尚且没有接到,所以你和你的朋友有的是时间考虑。 不要因着激动应诺自己承受不了的事情……你以为大楚偌大的山河都是这样好走的?放眼这江山,平原百姓是大楚的子民,山民渔民牧民岛民野人都是大楚的子民。 有的人开化受教,有的人顽固己见,有的人通透聪明,有的人愚钝不堪,有的人素有远见、有的人狡诈短视……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情不同的人,你们面对的阻力,不止来自当地势力,还有你们要教导对象,他们的抵触可能更让你们感到不忿和挫败。 跋山涉水,你们吃苦受累,可到最后呢,作出成果的奖励也只是抵罪,可作不出成果却要比流刑犯还要苦累,也许,你和你朋友们的过错至多判个徒刑哩?这买卖有可能很亏!” “大人,您不要说了!”楚知擦了擦眼角的泪,再抬头看向盛苑时,目光仍旧坚定,应诺的话听着也是掷地有声,“知应下了!虽说知不能保证所有兄弟姊妹都和知一样,可知能保证,就算他们有人从开始就不参与,就算他们中有人半路退出,知都不会让他们要付出的时间减少,知会替他们完成该完成的时间,哪怕需要一生!” …… “小姐,您说的计划虽好,可真能成型不?”小遥陪着盛苑往待客厅走,边走边问说,“那楚知现在说的很好,可谁知以后会不会知难而退呢?毕竟,那可是大好的青春啊!” “大好的青春放在大好的事情上,不是更有意义?”盛苑瞥了她一眼,“再说了,谁说吃尽苦头之后见不到花开遍野呢?” 小遥抿抿唇,小声嘀咕着:“反正奴做不到,再说了,您想法儿虽好,朝廷那些老大人们却未必赞成!连奴都认为忒折腾,他们定然觉着更没意义。” “你做不到不要紧,老老实实做个好人,不要去触犯律法,这问题就可解!”听她这样说,气笑了的盛苑,顺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册子,轻轻敲了敲小遥的额头,“至于朝廷方面的阻力……慢慢儿解决就是了!我也没打算一口气吃成胖子。” “哼,瞧着吧,您这奏本一上,那群言官只怕又要一拥而上,弹劾您苛刻哩!” “我苛刻?!”盛苑反手指指自己,见小遥肯定的连连点头,顿时没好气儿的瞪她一眼,“我看你是假借他们之口数落我的!” “不信咱就打赌!” 小遥手指掰得比她此刻的步履都快:“他们肯定要弹劾您,说您的词儿,奴都替他们想好了——像是什么为官不慈啦、没有儒家风范度量啦、苛刻吝啬更胜商贾啦、遵酷吏为师啦、敲骨吸髓更胜地主啦、作风狂野宛若蛮夷啦……” 盛苑见她越说越带劲儿,气笑不得之余,迅速一把攥住她数数的手:“还说不是借机嘲讽我!” “奴这是合理猜测啊!” “报!大人!急报!盛大人,朝廷给您的急报到了!” 小遥刚和盛苑逗趣,延平帝派给来的副指挥使就大步匆匆的寻了过来。 “朝廷给我急报?!”盛苑闻言有些发懵,一直时间竟连自称都忘了。 她迅速接过信,打开信封拿出信笺,粗粗看过一遍,脸上表情渐渐从开始的震惊变为了严肃。 第一千零一百零二章:安排 葛清语带着女郎们坐在待客厅等候,许久,不见盛苑出来。 葛清语是见过世面的,倒是能沉得住气,可其他小女郎们却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盛侍郎怎么迟迟不来?莫不是……对咱们的考验?!” “考验?不至于吧!许是有要事,给绊住了脚?” “依吾所见,大家还是再等等吧,若是盛巡抚不能前来,宴席自然是要取消的,可现在还未有谁过来让咱打道回府。” “此言有理,那小遥姑娘说的两刻钟还未到,咱们且再等等。” “咳咳。”葛清语待女郎们都说过来了,这才清咳了两声,提醒众人安静。 她拿着茶盖撇了撇茶叶,也不喝,只看着清亮茶汤里起起伏伏的茶针,提醒:“驿馆的茶品都很不错,还有许多京都特产,诸位何不细细品尝?” 她这一出声,原本谈兴大涨的女郎们,登时噤声不语。 就在这时,厅门从外面推开了。 …… “盛大人!” “盛巡抚!” “盛侍郎!” “……” 一身官服的盛苑出现在大家眼前,众人忙不迭站起来,纷纷行礼问好。 “诸君安好。”盛苑温和的朝女郎们颔首还礼。 之前她没出现时,女郎们等得急切;可当她坐到上位时,这些女郎们却个顶个儿的矜持起来。 葛清语见女郎们紧张,轻笑着看向盛苑:“大人之前穿着常服,那通身的气派,足以让五等仰视,不想今日竟得见大人盛装官服,一时之间敬畏之情滚滚翻涌,竟让咱们不知怎样言语了。” 盛苑闻言笑着摆摆手:“葛夫人所言夸张了,本官哪有那样气势!” 自谦过后,她开始言归正传了:“今日本官身着官服,是出于对在场这些功臣的尊重,咱们今日叙话,非是女郎和女郎的减免;而是朝廷官员和大楚未来之才的面谈。”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诸位女郎,见她们听此言皆露出激动和期待的表情,接着问:“诸位此次立功,本官已经上奏朝廷,想来大家都会接到嘉奖……只是本官有些好奇,不知各位女郎对以后的规划,可有想法儿?” “这……”诸人听到这儿,不由面面相觑。 大家好像不太懂盛苑所言规划为何。 葛清语见众人忽然安静,不想让盛苑的言语落到地上,登时笑着接话:“吾愚钝,只不知盛大人所说的规划是指什么?说来不怕您笑,吾等虽说读书识字,可读书识字只是为了明理通情,要说凭那点儿半吊子学识在考场与群英争锋,只怕……” 她轻笑着摇摇头说:“只怕吾等就是过去给考场添个人气儿的,考卷所作即使不把考官气晕,传到外面也会贻笑大方。” “本官游学时,曾听闻‘学识虽可贵,忠诚价更高’,原先且不以为意,而今想来却深以为然。一个人才华再高,没有为江山百姓的福祉尽忠尽诚之心,那么也是于国于家无用之辈。” 饶是葛清语素来镇定,听闻盛苑此言,也不免有些激动。 盛苑点到即止,转而说起其他:“泽州府太平了,百姓们很快就要回到自己家里生活,眼瞅着府城归于有序,本官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之前考核,有不少女郎榜上有名,这些女郎都是人才,若是为小吏,未免有些屈才,幸好洛知府和夫人皆是惜才之人,乐意聘为属官。 当然,府衙编制有限,可能试用之后往下面的州县调遣,若是诸位日后有谁表现优异,为地方推举参加吏部组织的招贤科考试,将来也会身着官服为民做主。” 她给有上进心者指明前路,在座的女郎呼吸都重了几分。 “当然,本官自为官以来,也见过不少皇榜有名的才女,功成名就后隐于内宅中……嗯,这怎么说呢,人各有志吧! 想来在座的女郎之中,也有这样求稳求平的……很正常,说起来,这样的女郎竟没在前段时间的动乱中选明哲保身,其实更加令人钦佩。” 盛苑笑眯眯的看向诸人:“本官对此尤为感动,因此也给这些女郎一个承诺,若是汝等归家,因前事而和家族兄弟有了嫌隙,有难处者皆可书信与本官,届时本官定然援手以助!” 她这承诺却是好意,可也把女郎们的隐忧给点了出来。 尤其何想容何想意姊妹,更是感到忐忑。 “咦?本官怎么看大家愁眉苦脸?”盛苑见气氛有些低沉,不禁玩笑着说,“若真有难处,你们尽管找本官作主!若真是为家族所不容,大不了本官帮你们自立门户,就以诸位女郎的才智,再有府衙襄助,说不得能立下更大的产业,届时说不得还能回到家族、主掌一姓呢!” 她这番话虽是玩笑语气,可听到女郎们耳朵里,却若惊雷惊跑迷雾,给她们极大的触发。 说到这儿,差不多就到了宴会开席的时间。 盛苑听到丫鬟的提醒,不由抓紧时间,叮嘱葛清语:“还有一批女郎于那天亦有功劳,她们虽未曾过了本官的考试,却也无意于内宅寥寥度日……这些人,夫人要看着安排好了,务必人尽其才,不可能令明珠蒙尘啊!” 葛清语听闻连连应是。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盛苑看看底下沉浸在戏乐里的女郎,忽然扭头对一旁的葛清语发出了极轻却又很郑重的询问:“葛夫人,本官可以信任你吗?” …… “小姐,咱们就这样走了?!”天刚蒙蒙亮,带着一队侍卫快马加鞭行出百里的小遥和盛苑勒住了缰绳,驻足高地回首望去,泽州府早已不在视野之内。 “什么叫‘就这样走了’?杨侍郎不是还在泽州府驿馆?”盛苑摸着马鬃,轻快的笑了笑,“有他在,泽州府不会翻出大浪!” “他行吗?”小遥想起临别时,杨侍郎那毫无朝廷大员气派的跳脚,就想撇嘴巴。 “他行吗?你不要忘了,他可是在你家小姐我之前出巡南地的!虽说失踪不见了一段时间,可朝廷没把他这个巡抚撤下去,既然没有撤,他这巡抚就能立得起来。再说了,还有卢大哥和葛清语洛不言夫妇呢!” 盛苑一点儿都不担心杨温农,那家伙不管是意志还是脸皮又或者是心态,都是极强的,区区一个泽州府,还是能把控住的。 倒是她们一行,不知归京之后,面对何等情景。 “算了,多想无益,咱们快赶路吧!”盛苑吸了口气,挥鞭的手指向遥远京都,“出发!” “是!”小遥和一队人马齐声应和。 霎时间,数十匹马踏着尘烟奔腾向前,众人身影迎着阳光冲向薄雾冲向京都。 第一千零一百零三章:不让 “小姐,咱们可算到京都了!”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快马加鞭数日才见到京都外城的大门。 站在城楼下,小遥看着熟悉的字牌,差点落下泪来。 此时城门才打开不久,进城最多的,还要数让商贩通行的那个城门洞。 “瞧着,这进出的外商,好像比以前多了不少呢!”小遥发现推着木车、挑着扁担的队伍里,不仅有牵着骆驼的西域行商,还多了瞧着像来是自大洋彼岸的碧眼卷发。 “小姐,这京都哪像有事儿的样子?要奴看,好像较以前更繁华哩!” 盛苑没出声,默默地看着让百姓进出的城门洞: 几条进城路,最热闹的还就是小遥说的商贾门,其次也就是容平民进出的门洞会有人排队,其他像是让车马行进、由官员勋贵进出的几个门洞,都是偶尔能见人影。 “大人,您瞧,咱们在这儿站了片刻,都不见一人出城。”侍侍卫长拍马行到盛苑身侧,轻声提醒。 小遥却觉着事情没那么复杂:“京都和别的地方不同,真要急着出城,肯定在城门开前就排成长队等着呢,待这城门一开就率先出去了!至于那些不着急赶路的,基本都是日上竿头才启程!他们才不会早起出发呢!” “您说的那是平常人,朝廷每日都有信报下发各地府衙,咱们出京前的情境,您也不是没见过,那是城门始开,就有络绎不绝的差役从此出发啊,可现在……” 侍卫长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马蹄声自城内传来,没多久,就有一队十数个人的送信差役骑着马飞奔而出。 “您看怎样啊!是不是让奴说着了?!” “啊这……” “好啦,我们进城吧!”盛苑叫停了他俩的对话,一挥手,带着众人朝城门而去。 按照规定,作为朝廷官员,公务归京者,无需下马步行,只是不能跑马飞奔。 “等一下!” 作为已经有过多次公务归京经验的盛苑,对于进城这套程序早已轻车熟路,所以她像以前那几次一样,按部就班办理进城程序。 却不想,守城人刚示意放行,就有人冒出来,喝令阻止。 “有什么问题吗?”小遥打马上前,挡在了来人面前,不满的质问,“为何喊停呢?” “在下敢问来人,可是户部盛侍郎?”出来阻拦的,是个军爷,瞧着盔甲装扮,像是个参将。 盛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只觉眼生的很:“正是本官,可有指教?” 参将见她绷着一张脸,也看不出喜怒,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仪,不由有些踟蹰,只是余光瞄见不远处那位“督战”的主儿,只能硬着头皮分说: “大人出京巡抚,想是不知,前日朝廷出了新规,凡归京官员,皆要稍等片刻,待守军上报,由都察院或内阁批文,咱们才能放行……啊,盛侍郎,不若您先移步候厅等候,不多时,或者两三个时辰,哦,不不不,或者一半个时辰,准能入内!” 他好像生怕说慢了会惹盛苑不满,使劲儿加快语速:“候厅就设在城门楼上,里面备有香茶果子,还有些个说书艺人可以解闷……” “不必了!” 果然像参将料想的那样,没有等他说完,盛苑就打断了他的殷切:“你说的规矩,本官怎地从没有听过?此规是谁定的?令旨何在?钤印何在?何时公布于众?何时广发各府?” 参将看着盛苑朝他摊开手掌,只觉嘴巴发苦:“这……属下只是守门的,只知道上官的指令,这细节,不归属下考虑!” “上官?!”盛苑似笑非笑的朝他歪了歪头,“只怕你的上官和本官的上官,不是一个部门吧?!” 说着话,她抬手点了点,随行的侍卫登时拍马拱卫至两旁。 “本官要的公报,你若是不能提供,就趁早躲开!本官回京自有要是上报皇上,你若是百般阻挠,以致误了战机……那可就是里通外国哟!” “!!!”参将睁圆了眼睛。 盛苑的名声,他早有耳闻,可是他耳闻再多,也想不到堂堂的三品大员,满嘴没个实话! 还贻误战机?!她明明是奉旨巡抚灾民哒! 又不是去边城做监军,怎么还、还还还里通外国呢!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咋没人说侍郎嘴上能跑马呢! 忒能编了。 这参将的反应,盛苑看在眼里,故而,她轻嗤了一声。 若真有他说的这个新规,那刚刚守城侍卫为何放行?! 可见,是这人临时找茬罢了! 既然他能现编现撰,那她就可以胡说乱扯。 “走!”盛苑懒得搭理这个没事找事儿的参将,直接喝令一声,拉起缰绳就要带人强行进城。 “侍郎且慢!”参将见之大惊,连忙喊人前去阻挡,自己则从小跑过来的属下手里接过一张公报,“您瞧!您瞧!这就是前几日贴在城门前的公告!” 盛苑示意小遥取来,也不从她手上接过,只是就这小遥的手,低头粗略看了一遍。 看到最后,盛苑掀起眼皮,点着公告上的印章:“巡城司好大的权威啊!是不是赶明儿个你们出一份公告贴到内城门,皇城里的人连进出都要受你们控制了?!” “盛侍郎,可不好这样乱讲的!”参将吓了一跳,连忙看看左右,“这是内阁要求我们巡城司发公告的,既然是巡城司发的公告,那自然,也是钤的巡城司的印章!” “没关系,既然是内阁的要求,那你们巡城司就到内阁去告本官吧!”盛苑示意小遥将公告还给他,“本官就这么跟你说吧,今儿这城门,本官是进定了,而且片刻不等!” “……盛侍郎您不能这样做,要、要不然,可不要怪本参将不恭了!”参将额头冒着汗,咬着后槽牙挥了挥手。 瞬间,两队军士就围拢了过去。 “岂有此理!”小遥见状大怒,抬起胳膊就露出绑在手腕上的弩箭。 与她一同动作的,还有整个侍卫队的人。 参将原想着以人数取胜,可谁想到眼前这几十个人都那么猛,说弯弓瞄弩就弯弓瞄弩,一点儿都不考虑这是什么地界! “盛侍郎,这可是皇城脚下,您……”参将威胁的话未说完,就觉一个冰凉的锐器顶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眼睛往上一瞅,就见一只小隼的喙子搭在自己额头之上,登时豆大的汗珠儿滚滚而落,他,说不出话来了。 第一千零一百零四章:安老抠的孙子 “盛、盛、盛盛盛侍郎!” 意识到头顶上站着一只隼的参将,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互相叩击,一时不察险些咬着舌头。 虽然有盔帽阻隔,可他却似乎感受到了那双可以划破铁皮的利爪抓在他头皮之上的痛感。 他咽了咽口水,那喉结带着说不出的恐惧频频颤动。 这一刻,他脑海里想的,都是他头上这只小隼有过的“显赫战绩”。 不过想到公主家的郎君、公侯家的少爷、阁老府的儿孙……都受过这隼的气,参将登时热泪盈眶。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会和这群大人物排在一起。 而他现在,恨不能远离这种荣幸! “大人!侍郎大人!”参将抖着腿,努力让快变成斗鸡眼的眼睛恢复正常,“快,快让……哦,不不不,快快请这隼走开吧!” 真不是他这怯懦无能,主要是这隼……和它后面的主人忒吓人了! 先帝之女乐佩公主是当今的姑姑,她幼子成铠一时惊马跑进农田,踩踏了庄稼,因事后拒不道歉也不赔偿,让农人告到了顺天府衙,时任顺天府尹的盛苑问清案情,按律判其受板五十,带枷游行之后流徙边区改造。 那成铠因受舅父景和帝喜爱,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这等委屈,挨打时就对盛苑大骂不止,待到游行街市,更是表情嚣张、骂声猖獗。 直到游至公主府附近,一对小隼忽而飞降,照着成铠脑袋又拍又啄、又抓又打,扑棱棱一顿收拾,竟把个恁地高大强壮的郎君啄得抱头痛哭连连求饶。 事后,乐佩公主请了宗亲宗老一起入宫告状,其间详情不得而知,可闹到最后,良田庄稼受损的农民受到安抚,顺天府尹盛苑安然无恙,就连随她在京都称王称霸的小隼也不曾受到任何惩罚。 唯有郎君成铠,从流放一千里改为流徙三千里不说,就连之前准备封给他的伯爵之位也取消了。 而乐佩公主对此不服,要求以御宠不严之名惩罚盛苑、棒杀小隼,可到最后,她自己却因教子不严受到太后责问,景和帝也下旨要她闭门自省数月,无诏不可出府。 …… 想到小隼战绩里最出名的这件事,想到曾经在京城纵马不受惩戒、在御驾前耍刀舞剑不受斥责、在受到弹劾笑言不值一提的成铠……参将觉着,自己很渺小。 他此刻坚信,只要盛苑一声令下,这小隼就敢行动;他同样坚信,盛苑真敢下令。 “大人,您不可开这等玩笑啊!”参将快哭出声了,想要卖惨哀求,却又不敢动作太大,以免惊动脑袋上这位大爷。 “胭脂。” 盛苑这声轻呼,听到参将耳朵里,简直犹若仙乐声起,让他如品甘霖。 待头上重量消失,参将刚想松一口气,就感觉一把极锋利的剑横在了脖子上。 “!!!” 这是什么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的现实版体验啊! 他只是小小一个参将,为何、为何要遭受这等人间疾苦! “大人!大人!您不可、不可……开这等玩笑的!”他顺着剑身而上,持剑的不是盛苑本人,又是哪个呢! “玩笑?!”盛苑看着满脸惊惶的参将,心里猜测这家伙大概听了不少关于她的谣言,要不然也不至于怕成这样。 不过这样也好,传说里的威名那也是威名,用来吓唬吓唬这厮,挺好。 想到这儿,盛苑回忆着太阳的方向,不着痕迹地微微调整了下剑身,让这本就闪着寒光的剑泛出更耀眼的光。 直把参将给闪得张不开眼睛,盛苑才继续冷哼说:“君莫不是要试试本官的剑锋不锋利?!” “无需试探,盛大人的剑出自名匠之手,其盛名早已飞扬四海,哪里需得属下多此一举!”参将闻声大惊,顾不得剑气凌厉,赶忙使劲儿摆动双手。 “哼,算你识趣儿!”小遥在一旁撇撇嘴,上前一步,大声呵斥,“既然这样,还不赶快滚远些,莫要耽误我家大人进城!” “盛侍郎,您是朝廷栋梁、大楚英才,当知朝廷规矩,不是属下为难于您,而是职责所在不可怠忽!”好容易能完整说出话的参将,顾不得汗珠滴到下颌,使劲儿瞪圆了眼眸,试图让盛苑看到他眼里的诚意,“属下若是放您进城,只怕能逃过您这把利剑,也不能逃过朝廷和巡城司的问责严惩!您是大官儿,还是不要为难属下!” “为难?!你不用为难!” 盛苑这话应得利落,听到参将耳朵里却登时凛然,很快,谨慎的参将就注意到盛苑的侍卫长带着人把他围了起来。 待盛苑一声“打晕他”,那侍卫长等人就要行动! “且慢!”参将迅速抱头,一边匆匆躲闪,一边大声惊喝,“盛侍郎,您可不能闯京都的城门啊!这事儿闹出去,只怕不好收场!” 盛苑也不是让人吓大的,她怎么可能因为对方的扯虎皮而望之却步? “收场?这不是本官现在要考虑的问题,而是参将您要考虑的问题了。”盛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要么,您让人放我等入城;要么我等把你打晕,然后步行过关……你可以自己选。” “……”选,怎么选,这盛苑说来说去,实际也只是给了一个选择! 参将实在没辙,只好转动眼珠儿,把目光朝不远处看去。 盛苑反应很快,瞄到斜前方那棵五人合抱的大树后面,闪过一片袖子。 “小遥,带人把他拎过来!”盛苑注意到参将给她的示意,一面将剑紧扣在他肩颈上,一面示意小遥把那个遥控监督参军的家伙给弄过来。 她却要看看,谁这么不长眼,竟然把她拒之门外。 “盛大人,这位是户部安尚书的孙儿。”参将在那个挣扎的身影被提拉过来前,小声提醒着。 众所周知,安随云氏户部的尚书,盛苑这个户部右侍郎是他的属下……事关上官的孙子,想来盛苑多少要顾及一下顶头上司的颜面。 第一千零一百零五章:进城 安其远被人从树后揪出去时,尚且张牙舞爪,色厉内荏的自述来历。可等到他让人拎到盛苑跟前儿,却满脸土色,瞧着像是受了惊吓。 盛苑见到他后,也是微微惊讶。 虽说京都遍地熟人,可是大清早就见着这么一位,也是有趣儿。 “你……” 盛苑抬手指了指他,想问的话不曾说完,就见这家伙抱着头,往后跳了几步,一脸惊恐的叫唤:“我这次可没惹事儿,你不能一言不合就揍人啊!” “……”盛苑让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不是,她这好声好气儿的,从哪儿看出要动手啊? 安其远这小子该不会是有意找茬吧?! “小姐,鞭子!鞭子!”小遥见小姐对于她自己的威力一无所知,忙不迭把脑袋凑过了去,用气声提醒。 听她这样提示,盛苑注意到手上那根特制的长鞭,再看安其远警惕的目光,终于反应过来。 “哟~~安小郎君记性可真不错!”盛苑手腕一甩,长鞭就绕回到小臂上,“本官都忘了的事儿,你还记得哩!” “嗬嗬,还成!还成!”安其远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心里却使劲儿吐槽。 废话!又不是你挨打,你能记得啥?!你这鞭子都快把京都的纨绔打全了,你用得着记么! 想到那鞭子的威力,饶是安其远身上的鞭痕早已痊愈,连疤痕都没留下,却仍旧感到伤痕处隐隐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到这时,安其远有些后悔自己接这活儿了。 以他对自家老爷的了解,这盛文臻一言不合把他揍了一顿,老爷子只怕也是要拍手叫好,惊喜有人帮他教训孙子了! 他不明白,老爷子怎么就认定他是个会拖累他大哥的不肖子孙呢?! 要不是为了和盛苑化干戈为玉帛,要不是想从盛苑手里拿到推荐出海的资格,他才不跟盛家掺合呢! 安其远一面儿郁郁,一面儿还有些嘀咕。 之前,老爷子知道他走盛国公府的门路进了护城军做副指挥使,直接送了他个“蠢”,他当时还觉着老爷子是看不起武将,忒没有格局。 可现在,他看着曾经把他抽得一身褴褛的盛苑,忽然觉着可能自己是不太聪明。 …… “安小郎,许久不见,瞧着你很安好啊!”盛苑坐在马上,朝安其远和蔼微笑,“今日得见,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安其远对上盛苑时,最不能听的一句话就是“有何见教”了! 上回,他带人阻扰官学几个和他发生过口角的寒门女郎参加期考,恰遇盛苑路过,在跟他对阵时,她就问过这话。 而盛苑的鞭子,就是在他回话之后落下的,嘶!!! 此时想起,痛感仍在呢! “没有指教!没有指教!”安其远在“放她过去”和“阻拦之后挨一顿打,之后任凭她过去”之间,选择了前者,“盛大人若有急事,可以特事特办!毕竟公务当先,朝廷这个新规,也不是针对有重要公务汇报的官员的!” 他这样一改口,莫说盛苑觉着诧异,就是听他令前来阻挠的参将,都觉着不可思议。 参将气笑了。 他出来前,安家这小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定不能把盛苑放过,可现在,这小子一言不合就认怂! 莫不是,他之前对他的那些恳切的叮咛,就是为了他能有投降的机会?! 受到冲击的参将,抿着唇朝自己手下摆了摆手。 紧接着,原先扑出来的军士,纷纷收起了攻势。 …… “安郎君亲自放行,本官荣幸之至。”盛苑原本还想问问他一些情况,不过瞧这家伙对她退避三舍的样子,也清楚未必能问出关键点来,顿时也不耽搁,敷衍的拱拱手,就要带人进城。 “盛大人,咱们护城营和巡城司,跟盛氏颇有渊源,还请您看在世代交好的份儿上,以后莫要轻易刀枪相向!”眼见盛苑要走,安其远立刻抖擞欢跃,摇晃着手的劲儿也打了起来。 “世代交好?”盛苑过了城门洞,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 安其远看着盛苑一行人渐渐消失在眼前,不由摸着额头的额汗珠,松了口气。 祖父的叮嘱他完成了,应该没事儿了吧?! “安副指挥使……”虽说参将对安其远有意见,可面儿上却看不出来,城门口清静了,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必恭必敬。 不想,盛苑刚离开,这安其远就又恢复了之前的傲慢。 他看都不看那参将一眼,背着手从其跟前儿绕过,同时冷声吩咐:“把持好城门,莫要让无关人随意进出!其他一切照旧!” …… “小姐,那安其远不是安老尚书的孙儿,怎么跑到军营去了?” 进到城内,盛苑就带着人减速下马,步行而归。 小遥跟在旁边儿,跟盛苑小声嘀咕着:“虽说现在文武之间的鸿沟没有那么大,可安家不是号称诗书传家吗?怎么会容忍孙儿弃文就武?” “你要是安尚书,有一个机会能让他家惹事儿的孙子消停着,不给,你会在乎对方从文从武?左右他也没在乎对方能不能给他争光,只要别给他和家里的继承人招惹麻烦就可以了。” 盛苑一说,小遥登时恍然:“要是这也说得通了……只不知,安老尚书晓不晓得他这孙子在城门口儿那折腾呢?!” “……”盛苑想到安老抠的为人,忽然反应过来,“走,咱们先回府去!” “回府?回哪个府?!”小遥怔了怔,没反应过来。 “承恩候府!”盛苑刚想说永兴侯府,可想到现在府里应是当世子的大哥当家,她爹妈不大管事了,登时改了口。 “可是,姑爷……”小遥想说安屿多半是在永兴侯府。 “他代替我先行回京,不管是进宫汇报还是听从调遣,定然不会轻省。说不得姐姐那里多有所吩咐,他进进出出的,若是在永兴侯府,人多眼杂岂得自由?自然是安城侯府更加便宜。” 这般说着,一行人就进了内城。 就这时,盘旋在盛苑上方的胭脂,忽然发出欢跃的鸣叫。 盛苑循声抬眼瞧去,却见安屿随着重棕飞奔而来。 第一千零一百零六章:近况 “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盛苑没想到,安屿回京近半月,竟然只进了一次宫,还没见着皇上。 安屿也很无奈:“我归京当天,回永兴侯府和爹娘报了平安,就跟宫里递了帖子,可等了近两日才有宫人传唤,进宫见得皇后,就在览政殿。” 盛苑有所思地敲了敲桌面:“没在清源宫?咱们往常进宫,皇上和姐姐鲜少会在览政殿见咱,难不成,近来政务都是姐姐处理的?” “朝中传说,皇上沉迷炼丹问药,已有两月不曾过问政事了。” 安屿说这话时,脸上尽是不可思议:“说是有口谕,将政务委托皇后代理,内阁有问题也由皇后代传……我听晟哥儿说,上个月还有人质疑皇上被皇后软禁了。你说荒唐不荒唐!” 盛苑挠挠耳朵,只感觉自己脑袋里忽然缠绕上了数不清的线团,真真剪不断理还乱。 “那姐姐见你时,跟你说了什么?有没有暗示?” 安屿无奈的把手往两边一摊:“皇后让我不要多想,也不要受外面传言影响,只管闭门休憩,一切等你回来再说!我有心多问,可皇后瞧着安稳不慌,似是智珠在握,我也不好多言。” “这样啊……”盛苑眼珠子飞转,脑海里翻涌着各样可能。 这延平帝,自承继大统以来,言行政令皆向明君看齐,她出京之前,这皇帝也没表现出要往昏庸走的迹象,这才两三个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更奇怪的是姐姐,按她的脾气,就这么自然的接受了?! “皇后没有不反对吗?内阁那边儿怎么说呢?朝廷大臣们也不劝谏?” 盛苑觉着自己出京一趟回来,咋啥啥都看不懂了呢! “何止你发懵,就是我刚回来时,那也是两眼一抹黑啊!”安屿揉着脑袋直叹气,“晟哥儿说,皇上因为炼丹不理政事的苗头刚出来,皇后就大发雷霆,不仅把宫里欺上瞒下怂恿皇上和方士联络的宫人都处理了,还把哄骗皇上炼丹的方士抓了起来。 谁想到,皇上知晓后,即不为宫人发怒,也不理受罚的方士,反倒叫人搜集了炼丹炼药方面的典籍,就宣布封宫修炼,丹药不成绝不出宫! 哪怕皇后带人冲进清源宫,也不能让皇上回心转意;皇后为此召集了几位内阁阁老,让他们去劝谏,可惜,皇上没见着,出来时手上还多了份委托皇后代理朝政的圣旨。 之后倒是有言官忿而上疏,奈何所陈之事,根本无法上达皇帝耳中……没有回应久了,言官御史也都皮条了。 现在瞧这意思,竟是默认内阁和皇后共理朝政了。” “……”盛苑跟听故事似地,听安屿详细道来。 听到最后,她仍旧感觉不大真实。 那还是她认识的皇上和姐姐吗?! 怎么一个个的,都跟叫人穿越了似地?! “鸿安长公主那儿怎么说?永平公主应该还在宫里吧?皇上不问朝政之后,她没有想办法把人接出去?” “怎么没有啊!”虽然盛苑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问得散乱,可安屿回来这些天也没闲着,基本上把京都情况摸了个大概。 “连宗亲都用上了,皇后原本想要应允,谁承想,永平公主竟然在宫里放了把火,虽说火势及时扑灭,可这过错却是要问的。” 安屿说到这儿,略有些迟疑的顿了顿,谨慎的左右环顾片刻,这才在盛苑莫名的注视下,凑过去,小声耳语:“不过,我让晟哥儿帮忙掉看军机营调兵记录时发现,没有当日扑火记录,反倒是再往前多半月,调了两支精兵半夜进宫。” 军机营是延平帝准备登基前就组建好的一支军队,就驻扎在皇宫外城,其职责就是和内卫府协作共同拱卫皇宫安全。 其作用听着好像平平,可是因为其手上有工部和兵部提供的大型武器和多功用护具,所以也肩负了扑火灭虫、抓捕逃跑猛兽的职责。 大家没有看错,军机营有一部分作用就是帮着皇家园林抓捕其圈养的各类猛兽猛禽。 “再往前多半月……那就是皇上忽然要闭宫修炼前后?”盛苑感觉自己可能抓到了问题的关键,可这灵感一闪而过,还不等她想明白,就再次迷糊了。 “按说你们都知道了,内阁老大人们还能没有察觉?”盛苑刚说完,就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瞧我这脑子哟,军机营可不归他们管,要不是晟哥儿现在在里面做副统领,只怕你们也翻阅不了记录。” 安屿听了,顿时笑嘻嘻地拍拍胸脯,很是得意的表示:“那可不,别看咱不热衷政务,可是咱想查的内容,那群官老爷们可不容易查着!” 他这般说着,忽然意识到,他家苑姐儿也是官老爷们的一员,登时连忙改口:“术业有专攻,术业有专攻!” “……”盛苑无语的瞧瞧他,没有心情跟他玩笑,拍拍手,让他言归正传,“那岑太妃呢?我总觉着这位不简单?之前哪哪儿都有她的影子,现在却安静了?!” “哟,这我可真没探究呢!”安屿挠挠头,讪讪笑着说,“主要是,这位是真能憋,我这样不爱出去的人,在府里呆个十天半个月不出去,都受不了的,可她却能忍,瞧着怪怪的,只不知皇后那边儿有何打算。” 这家伙说了就好像没说一样,盛苑又挠了挠头:“那你可知咱爹娘那边儿是怎么个态度?” “咱爹娘?”安屿眯着眼想了想,摇摇头,“我感觉怹们没态度啊!就是咱爹娘让我不要掺合,也少去宫里打听,用到我的时候肯定不会客气,不过在此之前,怹们让我好好休息,静待你回来。” “你瞧着怹们像是对局势有把握的样子吗?” “那看不出来,咱爹的演技……”安屿刚想吐槽,忽然记起他家苑姐儿是老泰山的亲闺女,登时换了话题,“哦,对了,我刚差点儿忘了,虽说大哥他也闭门不出,老老实实在咱爹娘跟前儿侍奉,可我听说,皇上在封宫前,将九城兵马府的军权托给盛国公府的大伯了!” 第一千零一百零七章:进宫前 「大伯?!」盛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双眼皮同时猛地跳了数下。 安屿见此,忙抓了抓她手指,一个劲儿点头:「我当时听说之后,跟你反应一样!」 要不是怕隔墙有耳,他都想惊呼一句「皇上,您糊涂啊」! 「关键问题是,皇后竟然也同意了。」 安屿觉着这情况哪哪儿都不大对。 「怪不得,安其远那小子提了一嘴护城营和巡城司都和盛氏有渊源!」盛苑恍然大悟。 怪不得对方这样说呢,九城兵马府不仅直管着护城营,还有调遣巡城司的权力,眼下大伯他掌握着九城兵马府,就等同于掌握了护城营和巡城司。 「安其远?安老抠的孙子?!那小子他又作幺了?」安屿对这厮有印象,还是那种记起来就想捶他一顿的印象。 「哦,刚是这样的……」盛苑把城门楼前的事儿说了一遍。 安屿听到一半儿,俩眼睛就都立起来了:「嘿哟!这是反了他们了!谁都敢折腾呢!」 说话间,就要冲过去大闹城门口。 「坐回来!」盛苑没兴致陪他胡闹,星眸一瞪,顿时就把安屿安抚好了。 「我问你,京都真的多了这个他们说的规定?」 安屿茫然的眨眨眼:「我这……我这不知道啊!我带人回京的时候,他们痛痛快快就把我放了进去,没有那帮孙子们闹的这出儿!」 「欸?!等等,让我想想啊!」安屿话才说完,猛然想起晟哥儿跟他提的话,顿时拍着桌子,兴奋的说,「我想起来了!晟哥儿说,自上月起,内阁就要求巡城司和护城营对进城的武将多加审核,凡进京者都要先递回京令,待内阁或者兵部查阅,通过者才允其进城呢!」 说完自己了解的情况,安屿不解的看向盛苑:「可……这是对武将的要求,苑姐儿你可是文官,按说这规定管不着你啊!」 「所以,你说是谁针对我呢?」盛苑眯了眯眼睛,越发想要进宫探探情况。 「这……不能吧!他针对你有啥好处哩?谁不知,放眼整个盛氏,皇后最信任的就是你了!都说无利不起早,可……那利在哪儿呢?」 安屿揉了揉耳朵,怎么都想不清楚:「难不成你回来还能对时局有影响?」 虽说盛苑在他眼里无所不能,可安屿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苑姐儿能把皇帝给规劝了。 「不行,我今儿就得进宫!」盛苑坐不住了。 「苑姐儿!苑姐儿,你冷静一下子!」安屿让盛苑的行动力唬了一跳,见她说风就是雨,忙不迭劝说,「你刚,不是才把要面圣的请奏递进宫去?怎地也得等宫里传话才好啊!眼下宫里也乱,你可不能贸然就进宫了!」 他说着,站起来,好声好语哄着盛苑坐了回去:「等一等,不要急,皇后肯定乐意见你,只是需要些时间,你不要太急了,说不得等明儿一早才叫人宣你呢!」 「明儿宣我进宫?!」 「皇后多疼你啊,若不是有要紧事儿,她能舍得你舟车劳顿数日之后立刻进宫?肯定要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哒!」安屿好脾气的哄说,「要我说,皇后明儿再宣你才是好事儿呢!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理儿?!」 盛苑让他说服了,不过却没兴致休憩:「既这样,那咱们先回永城侯府!」 安屿清楚盛苑精力有多旺盛,见她还有力气想这想那儿,就清楚她还不太累,自然不再反对。 …… 盛苑回京不久,盛向浔跟郑氏就听说了。 两口子以为这丫头直奔安城侯府,今儿大概是不会来了。 毕竟以那丫头的娇气劲儿,回家之后不睡个 昏天黑地是不会起来的。 可前脚刚让丫鬟婆子去收拾盛苑的院子,后脚就听说小闺女带着小女婿匆匆来看他们了。 「……」郑氏和盛向浔对视一眼,都感到了不同寻常。 「多半还是为了宫里的事儿。」盛向浔清楚小女儿的脾气,想了想,小声嘱咐妻子,「若是她要立刻进宫,你就带着她去,说不得皇后见了她,会把情况说明白了。」 说话间,盛苑和安屿已经踏进了永兴侯府的门。 …… 「你大伯掌握九城兵马府,是皇上的意见,为这个,皇后没少埋怨你爹和你大哥!」 郑氏听到小女儿询问,顿时没好气的瞪了丈夫一眼,一点儿都不留面子的说了。 「姐姐埋怨爹爹和大哥?!」盛苑反应过来,「难不成,最开始皇上属意爹爹大哥?」 「哼,让你爹自己说!」郑氏使劲儿用眼睛夹了丈夫一眼后,没等盛向浔主动搭话,又继续说了,「他们俩不争气,可不就便宜了盛国公府!」 看着让他自己交代、却又抢话让他没法儿交代的盛向浔,抿了抿差点儿说话的双唇,老老实实往后退了退。 盛苑无言以对的看向她爹:「您和大哥怎么想的?」 「你大哥怎么想的,那你得问他!你爹我又不是他!」盛向浔原想着蒙混过关,可他才顾左右言他,就听妻子大声干咳,顿时改了口。 「皇上加恩,有意让我和你大哥领军权……可你想想,皇上正值壮年,边区又无战事,我和你大哥接了加恩,也做不出那等功成名就的大事,反而时间长了容易让人多想。 你这丫头也该晓得,咱们盛氏为了把军权平安交出,自大燕至今付出多少努力!你爹我又不傻,岂能自己又把烫手山芋接回来啊!」 盛向浔说得有理有据,那诚恳的态度、那真切的表情,差点儿就把盛苑给糊弄过去了。 「哼,你说的可真好听啊!可说到底,还不是觉着提笼架鸟、喂鱼浇花过得更舒服?!」 「……」盛向浔倒是没有因为无言以对而尴尬,只是挠着头给自己辩解,「皇上加恩时,他还没糊涂呢!再说了,昕哥儿也没只顾着享福,他就是沉醉在描画世界版图和制造现今兵器里不能自拔了。」 「老公爷、老夫人,宫里派来人宣三小姐进宫呢!」 盛向浔和郑氏斗着嘴呢,就见丫鬟匆匆近前禀报,顿时,大家都安静了。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零八章:进宫 「苑姐儿,你怎么回来了?!」 盛苑随着宫人出了二门,才刚踏上青石板路,就听到一声熟悉的惊呼声,回头一瞧,却是嫂子舒氏。 只是舒氏好像震惊得有些过分,好像她此刻站在这儿是多么不可思议似地。 「嫂子。」盛苑虽然感到莫名,却还是规矩地行了个平辈间的问好礼。 舒氏匆匆回了个礼,艰难地把眼底的惊疑不定给掩了过去,笑着问:「回京前没给家里寄信吗?这、这……咱们也好给你接风洗尘啊!」 「哦,公务太忙,我给忘了。」盛苑素来实诚,一向实话实说。 却不知,她这干脆的一声「忘了」,差点儿把舒氏噎了个倒仰。 「那你这是……」舒氏强忍着憋气,视线在盛苑和旁边儿那个眼生的宫人之间打转儿,「要进宫?那晚晌还回来吗?嫂子让人给准备接风宴!」 盛苑抬头往天上瞧,瞧着时间离晌午还早着呢,怎么就说到晚宴了? 她姐姐就是留膳,那也是午宴啊,她不至于刚回京就在宫里吃两顿吧? 「用不着那么郑重,晚晌咱跟爹娘院儿里吃顿便饭就是了。」盛苑谢过了舒氏好意,「嫂子,不和你多说了,我须得跟着这位小公公进宫呢!」 「哦,你去、快去吧,莫让皇后久等。」舒氏连忙摆手,朝侧方挪了半步。 盛苑轻轻颔了颔首,转头跟着宫人继续朝外走。 坐上马车,一直跟着她的小遥,轻轻掀开窗帘朝府里瞧。 盛苑见此,忍不住抬手敲了她额头一下:「你看啥呢?府门都合上了,你还看?难不成你还有双透视眼?!」 「小姐!您发现了没有?!」小遥捂着额头,顾不得抗议盛苑的打趣,做贼似地凑过去,小声说,「世子夫人不对劲儿!」 「有吗?」盛苑耸耸肩。 对于她而言,嫂子舒氏好像总是这样,不知为何憋着股劲儿,奇奇怪怪的。 「真哒!您可别不当回事儿!」小遥见盛苑不以为意,登时有些着急,「您刚才又不是没瞧见,世子夫人看见您就跟见了……咳咳。」 见盛苑瞪过来,小遥立刻改了措辞:「奴的意思是世子夫人太震惊了,好像您回来是多么不可思议、多么不合时宜似地! 再听她说的话,也不知是说您不该回来啊,还是说,您不该现在回来!」 「……」盛苑听得怔了怔,而后没好气儿的又敲了小遥一个脑瓜喯儿,「这话以后少说,若是让旁人听见,怕是要说你拨弄是非呢!」 「哼,您要训斥奴就直说,何苦还以旁人名义!」小遥鼓着双颊哼了哼,而后又极认真的跟盛苑强调,「奴真没夸大!奴、唉呀!奴问您,咱跟世子夫人分开后,您没留意她的反应吧?」 「唔,还真没有欸。」盛苑刚刚满脑子都是对局势的猜测,还真没注意。 「哼,要奴说,您就是当官儿当久了,和外面那些郎君一样哩,眼里瞧不见那些内宅妇人!」小遥见盛苑点头,立刻嘚瑟的摇晃着脑袋,轻哼。 盛苑见她得意,觉着好笑之余,又不服气她的评价:「你这话我可不接哩!我自己就是女郎,跟前儿的同僚也有女郎,怎地就看不起内宅女郎呢?!」 「您真别不服气,奴一直瞧着呢,不说您瞅见朝中那些大臣时的充沛战意,就是刚刚在城门楼子瞧那些守卫时,也藏着警惕。可不像在府里,大大咧咧,从不多想!」 「你这话说的可不在理,谁跟家里人还说一句想十句啊?你不要太离谱!」 「可是世子夫人的话,您就得听一句想十句!」小遥坚持她的想法,「哼,您不乐意多想,那奴 就得帮您多想!您刚没注意,奴却瞧着呢!咱们绕了几个弯儿,世子夫人还表情莫测地站在原地瞅着呢!」 「表情莫测?我怎不知你眼力这样好!」盛苑嘴上不服,实则却将小遥的话听了进去。 毕竟以她对嫂子舒氏的了解,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让舒氏把规矩做全都难,更不要说原地目送她这个小姑子走远了。 盛苑虽然觉着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也有自知,清楚自己在舒氏印象里应该是个不大讨喜的存在。 「哼,奴虽见识不多,却也跟着您读过史书、看过案卷,多少人多少事儿就是因为不起眼的小人物,最后出了岔子!」小遥太了解她家小姐了,一看盛苑眼珠儿滴溜溜转,就清楚自己没白说,不由松了口气,「不过,您也别着急,您公务繁忙不要紧,不是还有奴呢!奴肯定帮您盯好咯!」 「盯人也是有技巧的!事半功倍才好!」盛苑这次没有推拒,反倒提点小遥,「她一个内宅妇人,人脉往来不会太复杂……我现在只是户部侍郎,既不管刑责,也不管弹劾,想来想去,若真有事儿,只怕还是和皇宫那边儿有关。」 「奴虽愚笨却也有些盘算,小姐莫要小觑奴哩!」小遥拍着胸脯,「刚奴就想好了,您就是不赞成,奴也要盯着她!盯得方法简单,一则盯着她频繁往来人家,一则盯住了她跟前儿的云景!不管是因着赵王世子,还是其他什么关系,都不要紧,只要掌握了她的行踪,就不怕她算计!」 盛苑同意小遥盯梢,也不过是未雨绸缪,却不想小遥竟然认定舒氏有问题了:「你这样可不好,带着情绪做事,很容易偏颇的。」 「小姐是官员,自然要严于律己咯,可奴只不过是个丫鬟,就是多想了些那也影响不了大局。」 「记着勿要闹得人尽皆知。」 「奴办事您放心。」 …… 「侍郎大人,您可算是来啦!」知语早早站在永祥宫外等着,待见着盛苑远远走来,登时激动得快步迎了过去。 盛苑很久没瞧见知语激动的样子了,此刻见她这般,不由有些诧异。 「知语,姐姐近来可好?」虽说距离永祥宫不远了,可见着知语,盛苑还是没有忍住,关切地问起盛蒽近况。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零九章:画 永祥宫,盛苑来了不知多少次,虽然未见得能认出每一处的砖瓦特质,可若是让她蒙着眼进进出出,却基本能做到畅通无阻。 可这样一座她极熟悉的宫殿,在她踏入的刹那,却显得有些陌生,明明这里一砖一瓦都没有变化。 “三小姐?”知语见盛苑走着走着步伐渐消,不由小声唤她。 盛苑听她称呼发生变化,扭头看了过去。 知语见之轻笑:“永祥宫和外面总归不同,侍郎大人到了这儿,也是咱们的三小姐。” 盛苑闻言,倒也认可,抬眼玩笑着说:“多日不见,知语姑姑说的话都这样有蕴意。” 知语对上盛苑那黝黑明亮的眸子,微微低了低头:“三小姐您还是这样喜欢打趣奴。” 俩人说话间,已至永祥宫偏殿,按着以往习惯,她姐姐应是在此见她。 不过知语却说:“三小姐莫急,皇后最近常于后殿安歇,劳烦您随奴移步前面儿的月亮门,从那里绕过去,就到了。” “绕过去。”盛苑点点头,心里的不解却愈发强烈。 她记得,永祥宫偏殿旁就有一处长廊,通向的就是永祥宫后殿。 至于知语刚刚说的月亮门,盛苑也有印象,那里是通往永祥宫花园的主要通路。 永祥宫花园听着好像不大,实则里面亭台楼阁、水榭长廊、湖泊瀑布、山石花海、竹林温泉、珍禽猛兽……俱全,是一处极辽阔又极丰富的玩耍娱乐之所。 知语像是知晓盛苑的未言之意,主动跟她说明:“娘娘近来很忙,心里又存着事儿,常常难以入眠,太医看了脉,建议娘娘搬到幽静之所休养,这么着,娘娘才搬到后殿小住。 却不想公主那时候淘气,趁大家注意力都在后殿,竟然悄默儿的自己跑去花园玩耍,差点儿失足落水!幸而当时有宫人在旁,发现不对一把护住了。 这事儿,把娘娘吓到了,后怕之余,翻来覆去看公主当时偷跑的路线,最后决定将原先那条通向后殿的长廊换成了花园旁的小路,这样公主若是过来,大家也能立时知晓。” “这样啊……对了,说起公主,怎么今儿没见着她?”盛苑想起那个不得闲儿的外甥女,不由左顾右盼,按她对那孩子的了解,这家伙只要不上课,永祥宫就安静不下来。 “公主的禁足令还没取消呢!”知语想到那不省心的小孩儿,也是哭笑不得,“娘娘给公主请了假,只叫她在屋里记诵《孝经》。 奴听娘娘说,不打算让小公主跟着翰林院的大儒读书了,等您回来,叫您教她。” “……”盛苑听这话,第一反应就想调头离开。 “太女?皇上立了圣旨?”盛苑的注意力全在最后那几个字儿上。 “……”知语顿了顿,很是为难的摇摇头,“这,奴就不清楚了。” 虽不晓得知语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明白,盛苑也没追问,只是点点头,略过这个话题,说起了旁的。 随意找的话题才说两句,她们一行就到达永祥宫的后殿。 …… “稍等我片刻。” 盛苑进到殿内,就见她姐姐盛蒽于书案前挥笔泼墨,瞧着像是在给自己的牡丹图配诗文。 洒进窗台的阳光将她姐姐和画卷上栩栩大朵牡丹一齐笼罩,同样的国色天香,却又不同样的华贵雍容。 尤其是让她稍待时的回眸,一眼就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盛苑看到姐姐的刹那就惊呆了。 不是,她出京时,姐姐还是温柔可亲的模样。 盛苑正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惹事儿呢,忽听得知语招呼,登时眼眸一亮,朝她招招手,让她走到近前,小声问:“你刚不是说姐姐安好?我怎么瞧着她不大一样了?要真是没事儿,人能变成这样?” “……”知语无语地抿抿唇。 这话她可不好接。 有些事儿,盛苑这个妹妹能随意说,她这个亲信却不能肆意谈。 故而,在盛苑好奇的注视下,知语食指竖在唇边,无声地作了个“嘘”的口型,又朝盛蒽方向看了看,而后笑着行了个礼,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欸,不是……”盛苑没想到知语能把非暴力不合作玩儿的这样溜,刚想唤她留步,就惊觉语调起高了,连忙捂了捂嘴,生怕惊动她姐姐。 “你这丫头,才多久不见,怎么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儿?莫不是又惹了事儿?!”盛蒽放下画笔,满意的看着杰作,刚想叫小妹过来一同赏鉴赏鉴,可一回头,却见她这个好妹子,眼睛滴溜直转,跟那儿绞尽脑汁的琢磨事儿呢。 盛蒽这个姐姐可不是白当的,可以说,盛苑只要眨眨眼,她就能猜出这丫头要作啥子幺。 “!!!”盛苑听到这话,登时松了口气。 顿时,盛苑抖擞起来,又恢复了啥都不怕的嘚瑟样儿。 “姐姐,咱们姐妹多时不见,才刚团聚你就兴师问罪的,可不应该啊!我是个实诚人,要是惹了事儿,还能不跟你说!”盛苑滑坐到她姐姐旁边儿,探头瞧着书案上的画卷,刚要夸一夸这片牡丹娇艳出众,就感到花丛间像是有股杀气盘旋欲出,顿时,吓了一跳。 乖乖哟,她姐姐这是冲谁去的?! 第一千零一百一十章:姊妹间的对话 没进宫时,盛苑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要询问。 比若:姐姐为何送出密信让她回来。 比若:皇上抽的什么风,怎么就沉迷炼丹不问政事了。 比若:罴娃的皇太女之位究竟有没有着落。 等等等等。 可是进了宫,见着姐姐了,她那层出不穷的问题却跟干涸了的泡沫似地,一个接一个的消散。 「【生来花香动京城,娇妍盛盛掩才能;谁言毕生争国色,权杖顶峰始称雄。】」 盛苑的视线在牡丹图的题诗上徘徊,这诗里毫不掩饰的争雄之意,让她感到心惊。 「皇上……还活着吧?!」盛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话她没敢说出来,可不知怎地,小时候的记忆却争先恐后的跳出来,恨不能把着她耳朵,大声提醒她姐姐的脾气。 按说不能啊,这皇上也没打算广纳后宫,迎接妃嫔吧?! 难不成,皇上让朝臣和宗亲闹得受不了,妥协了?要从那群宗室子里挑选太子为嗣皇帝?! 这不应该啊!皇上对罴娃的态度很坚定的,瞧着也不像是个意志软弱的人。 盛苑从看到题诗到胡思乱想,不过几息之间,可她脑海里翻腾的设想,那多的都足以养活一个戏班子了。 盛蒽本来做好妹妹叽叽喳喳吵疼她耳朵的准备了,结果,半晌,这丫头都没吭声,抬眼一瞧,很好,瞧那眼珠儿滴溜溜直转、圆乎乎的脸上带着几分纠结的样子,就晓得这丫头想象力澎湃了。 「收收你的想象吧!」盛蒽无语的抬起手,照着盛苑的后脑勺儿,轻轻地拍了一巴掌,「这里闷得慌,随我去后花园的湖上泛泛舟吧。」 言毕,她抓起妹妹的手,捏了捏,边走边说:「瞧着骨肉匀称,摸起来还是那么软嘟嘟的,跟小时候的爪子一个样儿。」 「???」盛苑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说完评价后面不改色的姐姐,又低头瞧瞧自己的手。 什么叫「小时候的爪子」?她这长的一直都是一双手好吧?! 多好看的手呢!打小儿就好看!怎么就成爪子了! 真不会欣赏! 盛苑鼓着双颊,无声地朝她姐姐张牙舞爪了几下,待人家转过头时,恢复了平静。 哼,今日阳光大好,她就不跟她计较了! …… 待小舟泛到湖中央,盛蒽满意地看着湖光风景,让知语指挥着跟来的护卫舟撑远些。 「姐姐,风景虽好,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却不只是为了看风景吧?」 盛苑等到湖面清静了,终于忍不住询问了。 盛蒽像是早有预料,轻轻笑了笑,回眸瞅着她,目光炯炯。 「……」盛苑直觉头皮发紧,只觉小时候的记忆再次朝她发起攻击。 小时候,姐姐每次带着她调皮前,就这样瞅着她瞧哩! 「你今儿清早回来,见了屿哥儿,也见了咱爹娘,京里的事情,你多少知道些了吧?」 盛苑很实诚,点点头:「听屿哥儿说了些,只是他知晓的不多,东拼西凑的,更让人糊涂。」 盛蒽笑言:「你应该去见见安尚书的,他都把孙子派出去暗示你了。」 盛苑顿了顿,不大高兴的哼了声:「最讨厌你们这些谜语人了,有话就说呗,非要让我猜猜猜,我猜的脑袋都大了!」 是她不想去见安老抠吗?那家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提醒她,分明是不想直接站出来,至少不想明面上趟浑水! 那家伙虽然抠了些,坑了些,可说到底人还不错,她盛苑也不是冷情的人,不 到万不得已,也不想把对方扯到风波里去,虽说他安老抠只要在户部当一天尚书,他就离不开风暴眼。 「……」盛苑这抱怨话,让盛蒽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才又问:「外面都传,皇上日夜沉迷炼丹成仙,而今无意朝政,已经月余不曾上朝了。」 「那朝上对于立皇储这事儿的呼声大吗?」盛苑却回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盛蒽莞尔:「你这反应倒是挺快的。」 盛苑却没笑出声:「姐姐,我听说皇上把九城兵马调动权给了大伯?」 盛蒽缓缓收了笑容:「皇上本来属意爹爹大哥的,奈何爹爹从无雄心,大哥亦是志不在此,加上大伯对军中的影响力不凡,相对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盛苑哼了一声,心说,什么最好的选择啊,分明是爹爹和大哥的军威不及大伯,盛家于军中的人脉不认他俩。 「甭管侯府公府怎么疏远,在外人看来,总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盛蒽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间。 盛苑看她姐姐这样子,似乎对皇上的这个决定不大放心,不由低声说:「其实,暂时让大伯接手也不错,说不定可以借这个机会给罴娃培养些助力,以后……」 「没时间了。」 盛苑话没说完,盛蒽就忽然轻声打断。 「啊?!」因着忽然冒出的言语太过小声,盛苑没能听清。 盛蒽看着有些茫然的妹妹,露出了一抹略显憔悴的笑容:「苑姐儿,我说的是,没有时间了。」 「没、没……不是,怎么会呢?」盛苑被她姐姐这一字一句的话,给说得有些发懵,好像耳畔忽然响起一记震耳的钟声。 姐姐这话说得忒吓人! 盛苑双唇动了动,想让姐姐别吓唬她,可看见姐姐清眸里透着的点点脆弱,她到嘴边的话自己退了回去。 「姐姐?!」盛苑感觉自己脑袋里像是被强行灌注了许多文字,明明每个文字她都认识,可就是不能将在脑子里飞转的字词拼接一起,组成正常的可理解的文字。 「苑姐儿啊,屿哥儿应该告诉你,思宫前些时候着了大火;知语也跟你提了罴娃差点儿落水的事儿吧?」 姐姐离她明明这样近,可姐姐的话声却像是从遥远的远方幽幽传来,而姐姐说的话,竟像是一记大锤,一下又一下的捶着她的理解力。 「思宫?!」盛苑感觉自己脑袋里充斥着各样思绪,这些思绪激情碰撞,泛出了无数猜想的火花。 「姐姐,说句不该我问的……皇上,他还好吗?」 盛苑自己都没注意,她说这话时,语声都带着略微颤抖。 「皇上……」盛蒽目光无波地看着湖面上的倒影,语声极轻地说,「他现在就在永祥宫。」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一十一章:兼职副督统 盛苑额角青筋猛地一跳! 跳动的青筋像是在尖叫。 她嘴巴张圆又立刻捂住, 同样睁圆的眼眸,让她的惊诧遁形无处。 “……”盛蒽一搭眼,就看懂了妹妹的惊疑,顿时没好气的瞪过去,“够了!快收起你的想象吧!” 盛苑听她姐姐这样说,再细看她表情,发现自己还真是想多了,顿时松了口气,俩手从太阳穴上转着圈儿的往外比划了几下:“清静了!这次真清静了!” “贫嘴贫舌!”盛蒽气笑了,虚空点了她两下后,忽而严肃起来,“不开玩笑了……这次匆匆叫你回来,是有大事相托。” 盛苑听出了姐姐语气里的沉重,当即正色起来:“姐姐尽管说来,毋须与我客气。” “若我要让你兼任五军统督府副督统,你可能做得?!”盛蒽沉声询问。 盛苑猛地一顿,迅速接话问:“五个副都统,要做哪一个?” “第一副都统!” 盛蒽说得肯定,饶是盛苑之前已有猜测,此时也不禁倒吸了口气。 姐姐说的五军统督府,是承元六十二年才增设的部门,其统辖的五军,就是拱卫京都的南哨军、北哨军、中军、东营军、西营军这五军。 在五军统督府设立之前,此五军以中军为主,南北两哨东西两营在皇令下达之后,就要遵从中军调遣、配合中军行动。 不过这个规矩,在那场京都大战之后,就由承元帝作主取销了。 而后才又另行增设了统御五军“五军统督府”。 五军统督府成立之时,就明确了主官“五军督统”这个职位,由皇帝直接担任。 也就是说,只要有皇帝的诏书,那么五军督统底下的“第一副督统”,就是五军统督府的实际掌权人。 和第一副督统拥有统御五军之权不同,另外那四个分别负责“军需、演训、武选、联络”的副都统,掌管的皆是繁琐军务。 眼下,姐姐让她坐到这个位置上去,可见京都形势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苑姐儿,这个位置非你不可!”盛蒽不容拒绝地看着盛苑,一字一句说,“到任之后,你要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五军,剔除不该存在的、边缘立场不明的,培养可以替代护城营和巡城司现有班底的队伍,和内卫府配合掣肘九城兵马府!” “掣肘?!”盛苑听到最后,不大理解了,“皇上将九城兵马的军权交给大伯,不就是想让护城营和巡城司掌控在姐姐和罴娃的手里?” “皇上自是好意,可是我信不过他们。”盛蒽淡漠地摇了摇头。 “信不过?莫不是……” “和你无关!”盛蒽见盛苑有些迟疑,朝她摆了摆手,“不管他当初有没有坑你,眼下的情势,我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安危放在旁人手里……一切皆赖于人,就要做好为对方吞噬的准备。而,我和罴娃都承受不了糟糕的结果!” “眼下的情势?姐姐,情况真的这么严重了?”盛苑发现她姐姐说来说去都不提皇上,又想到外面的传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都严重到逮谁警惕谁的地步了,皇上他怎么不出声了?! 外面的人说皇上闭关清源宫,姐姐刚刚却说皇上就在永祥宫……话说,皇上他、他现在还好不?! 第一千零一百一十二章:盛蒽回忆(上) 盛蒽看着妹妹眼底的惊疑,眸子缓缓看向泛着波光的湖面,思绪也在娓娓叙述之间,透过湖面回到两个月前。 …… (两月之前) 永祥宫 盛蒽午睡醒来,才吃了一盏茶,览政殿的宫人就请她过去。 想着览政殿御案旁那一柜子一柜子的前朝奏本,等着她学习解析,她脑袋就有些发沉。 和早先帮着批阅奏折、一起谈论朝政不同,这半年以来,皇上开始带着她分析自燕陈至大楚景和时期的重要奏章。 皇上不厌其烦的给她解构着每一本有价值的奏章。 从奏章上达的时代背景到当时的详尽情况; 从广为人知的历史记载到不为人知的朝廷秘闻; 从军政经济、百姓民生到君臣角逐、党争乱斗; 从邻国发展商贸往来到技艺改良文化走向; 从燕陈两朝兴盛衰落的得失到大楚承元景和两代的国政延续之由; 从三朝时期颁布的重要政令所引发的影响到皇权必要掌握的权衡技能; …… 无数盛蒽从没有接触过的知识和认知,以奇怪的角度、和惊人的速度,往她脑袋里钻。 可以说,这半年时间,她几乎完成了皇朝接班人要学习几十年的课程。 她很清楚,皇上教给她的这些知识,是罴娃以后要知悉掌握的。 只可惜,皇上可能亲自教导不了罴娃了,所以他把这些内容以瀑布归于海的声势,一古脑儿都灌输给了她,以期待罴娃再大些,她能代他教导好她。 这样高强度的教学过程中,皇上和盛蒽心照不宣的忽略了那个悲伤的缘由,像是忘了初衷一般,一个极尽所能的提供养分、一个使出解数的努力吸收。 “梓童,你今儿起晚了?”皇上的话声,打断了盛蒽的思绪,抬眼一瞧,皇上竟然又到览政殿外等她了。 “近来天气燥热,日光格外晒人,皇上就该在殿内等着我。” 盛蒽扶着皇帝伸过来的手,从辇轿上走下,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庞,见他目光炯炯无有萎靡之态,脸颊红润不见中暑之态,才松口气。 一边嗔笑,一边唤宫人把轿上的冰罐子抱过来随侍两旁,又喊人打扇扇风,又亲自给皇帝擦了擦额角,好一通忙活。 延平帝轻笑着认她忙活,待凉风习习,才捏了捏妻子的手,迈步说:“哪里就这样娇气了?朕瞧天色大好,蓝天白云、花叶清净,所以才想出来转转,一边儿迎迎你,一边儿享受着雨后的空气。” 盛蒽闻言抬头,见上方碧空如洗不见片云,顿时似笑非笑地看向丈夫,打趣问:“碧空无云影,郎君从何见?” 延平帝嘿嘿一笑,理不直气也壮地摇头晃脑说:“万里云片皆知我,化为青鸟唤汝来!” “……”对上丈夫脉脉含情的眼眸,盛蒽有一刹那的恍惚,好像又看到了十数年前那个引她注目的少年郎。 虽然时间冲淡了这人的精致俊美,可是,他那眉眼间的疏朗开阔,以及向来不加掩饰的热烈情意,依旧让盛蒽为之触动。 “青鸟亲至,必是锦书同来,书呢?!” 盛蒽也玩心大起,娇俏的把手递到延平帝面前,抖了抖。 “为夫在前,当是亲自耳语,可听?!” 延平帝哈哈笑着攥住她的手,轻轻摇晃着说:“梓童,待回到内殿,为夫有好多话要说哩!” 他这一语双关,听到盛蒽耳朵里,脑海里就只剩下数不清的奏本了:“……” 延平帝笑呵呵的扯着想耍赖的盛蒽往内殿走,边走边叨叨着今日的学习计划。 听他的意思,竟是要给盛蒽一场临时加考。 只是他和盛蒽都没想到,这场加考此刻是完不成了,而它却在不久之后,以另外的形式,考验着盛蒽。 “圣上!圣上!” 盛蒽和延平帝才进了内殿,还未落座,就有宫人一脸惊慌地冲进来禀报。 “你有没有规矩了!”掌事太监唬了一跳,忙令左右侍卫将其拦阻,一脸恼怒地冲着来人低吼,“再大的事儿都要跟咱禀报,不可惊扰了圣上!” 惊呼的小宫人因跑得太快,一把扑在地上,顾不得站起来,抬手揪着掌事太监的衣摆,使劲儿摇晃的同时,气喘吁吁说:“掌、掌……掌事爷爷,思、思宫,思宫着火了!” “什么?!”掌事太监想要呵斥的话顿时憋在了嘴里,一把揪着他衣领,把他揪到眼前,匆匆询问,“你说的是思宫?!怎么就着了火?!那边儿安排人救火了没有?!” “去、去了!那边儿的管事安排宫人扑火了,只是、只是……奴是被派来跟皇上禀报的!” 掌事太监见他像是有所隐瞒,想要再问,却不想延平帝听到了动静,叫他带着人进去。 “皇上,永平公主声东击西闯进思宫,一声不吭就点了把火,说是要带着思宫一起下去跟、跟两位先帝诉说委屈!”小宫人见了延平帝,一口气说明原委。 盛蒽闻言,第一反应是看向延平帝。 只见刚刚还和风朗月的皇帝,此刻又惊又怒,不假思索地就要往外冲,才走了几步,却已带倒了大片的桌椅圆凳小案柜台,瓷器笔洗、瓜果卷宗落地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盛蒽大惊,想要追上去,却让延平帝拦住了:“朕带内卫前去坐镇,梓童无需担忧,当务之急是要看好罴娃,还有,你当下旨宣军机营速派精锐前去思宫。” 他即使情绪大乱,却依然不忘温声安抚盛蒽。 盛蒽啮着唇,几息之间作出取舍,缓缓松开了攥着他衣袖的手。 …… “皇上当时拍了拍我的手,而后毫不犹豫地就带人往外冲,我看着他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一阵鸟雀拍水的动静,把盛蒽的从思绪里惊醒,她缓缓看向盛苑:“我近两月来,无不后悔自己没有跟着他一起去思宫……可我很清楚,就是跟他去了,也没多大用。 谢太后的画像、旧物、牌位都在思宫后殿,永平想要跟那儿自焚,皇上是决不允许的。” “所以,永平伤了皇上?”盛苑想催她姐姐快说些,可看她姐姐的样子和反应,好像不大对劲儿,也不敢多说,只能小心翼翼的询问。 “是她,也不是她。”盛蒽眼底迸发出了恨意。 第一千零一百一十三章:盛蒽回忆中 “是她,也不是她?!”盛苑只迷茫了片刻,眼眸就亮了,“思宫?那里莫不是还有前陈旧人?” 盛蒽对于小妹这么快就猜到答案是毫不意外的,她小妹自小就这样机灵。 “若能提前打破公主府在泽州府的势力组织,也许……”盛苑想到那场夜战的收获,不由感叹可惜。 “哪有那么多也许呢,若要说,只怕也是造化弄人吧!”盛蒽无声地摆摆手,眼底泛过一波波无奈,“你给的信报倒也没有浪费,至少根据你给的提示,内卫府顺藤摸瓜,还揪出了不少前陈皇室的忠仆后手,要不然,只怕连览政殿、清源宫和永祥宫都呆不住了。” 盛蒽想到内卫府给的名单,就后怕不已,当时她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改朝换代这都多少年了,皇宫内外宫人又换多少拨了,怎么还会有前陈的“忠仆”? “那些忠仆真的是忠于前陈皇室的?”盛苑觉着与其说是前陈的伏笔,还不若说是承元、景和两朝后宫的手笔呢! 欸?!等等! 盛苑脑海里又有一道闪电划过。 这次,闪电闪过的光驱散了她脑袋里的迷雾。 “姐姐,你还记得我前次给皇上的奏本里提过一个人名,叫作岑语的吗?” “我就晓得你也会想到。”盛蒽点点头。 她虽没有多言,可盛苑却迅速想起屿哥儿之前提了一嘴,说是岑太妃似是不大好的,皇上还特例派太医到静王府去守着。 莫不是…… “可,她这是为何呢?难不成,还真肖想她孙子能上位?”盛苑大为震撼的同时表示不解。 “孙子?她眼里只有静王,除了他,她谁都不在乎。”盛蒽眼底乍现的恨与怒,将她的思绪再度带回了那天。 …… 盛蒽没办法接受,之前还言笑晏晏去接她回殿的丈夫,半个时辰之后,竟然面无血色躺在床榻上生死难料。 内卫们的汇报,她听不进耳;军机营的复命,她闻而不记;她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丈夫微弱起伏的胸膛上。 她生怕一个不注意,这个和她共结发的人,就无有动静了。 这个过程有多久,她不记得了,也从没细问过,只是那种天地间独她和他的孤立感隔绝感,她怕是永远也忘不了了。 直到罴娃的哭声在耳畔乍响,她才被拉回到了现实人间。 虽说她恨不能把永平和长公主府一起撕碎,可当务之急是让太医救下皇上。 “怎么就这几个太医?皇上常用的御医们呢?”盛蒽看着轮流给皇上把脉的几人,怎么看都不踏实。 “皇后娘娘,您忘了?前天几位御医研究前朝秘方,做实验试药出了岔子,连带着借过去的几位太医都吃了苦头,而今他们都在家解毒将养呢!皇上体恤他们,还特意给他们多放了假!” 掌事太监也记得直冒汗,可事实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办法。 “那太医令呢?!他怎么不来?!”盛蒽让他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这回事儿,不过她记得清楚,太医令囫囵着呢。 掌事太监刚刚也问过了,因此回答起来毫不费力:“太医令昨夜染了风寒,不敢带病进宫,今儿早特令家人进宫告假的。” “……这样巧?!”单看着都没问题的几件事儿,此刻蓦然放在一起,盛蒽想不多想都难。 尤其是现在这样鹤唳风声之时,她更是不敢轻轻放过。 “去,派人把他们盯住了,好好查查,本宫倒要瞧瞧,这究竟是真的巧合,还是有人做鬼!” “皇后娘娘,这是太医们汇总的药案,还请您过目。” 一直和紧盯着太医们合计药方的知语,匆匆拿着太医们献上的方案跑过来。 盛蒽接过来,才看了一个开头,就看不下去了。 让人叫来一直商量脉案的太医们,她忍着把药案扔到他们脸上的冲动,低声询问:“本宫自来晓得你们这些当太医的诀窍,凡事从稳,宁可平和也绝不行险招!都是提着脑袋养家糊口的人,本宫可以理解你们的难处! 但是,你们也当有些良心!皇上对尔等向来宽厚,本宫给你们的待遇也只厚不薄。 眼下事关皇上之安危,此般紧要关头之时,尔等若是还要行圆滑之事,就不要怪本宫不给尔等脸面了!既然尔等做的是提着脑袋的差事,那自然就可以把脑袋留在这里,对不对?” 她语声低平,可这话里话外透着的寒意,足以把温泉速冻。 太医们本就冒细汗的脑袋,此刻更是汗珠儿滚落。 “还请娘娘恕罪,臣等非是一味求稳,只是陛下本就阳气不足,而今遭受重击,最佳之策就是以平促稳,用温药将养陛下,待陛下阳气回升,再作打算才是良策。” “娘娘,陛下近来常服丹药,而今丹毒积累已重,若是贸然使用重招,无异于给丹毒以助力,恐令陛下已经羸弱的龙体再添负担!” “娘娘,当务之急……” “够了!本宫不想听你们这些荒唐的话!本宫要的不是你们的理由,而是皇上好转的结果!”盛蒽听不下去了,她自幼接触医书,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医理的。 这些太医的话听着像是有理,可眼下的情况,哪里是从平从稳能解决的? 皇上根本等不起啊! “皇上今日伤势稳定了,你们活;皇上的情况若是不能好转,你们就准备先行下去告罪吧!” 扔下这句话,盛蒽叫内卫把他们赶到旁边儿的小厅里研究去,自己则坐在榻旁守着皇帝。 “陈掌事!”盛蒽看了看一直跟在旁的掌事太监,目光看向匆匆赶来掌印太监何其,“你把内卫统领叫进来。” 陈掌事说了声是,连忙往外走。 “皇后娘娘,内阁几位大人听到了风声,此刻已经到殿外求见陛下了!” “他们怎么知道的?!”盛蒽猛然一惊,原本有些混乱的脑袋迅速冷静下来,“何掌印,速令侍卫和军机营把皇宫守住,不管是谁,没有本宫的令牌,就不许他们出进!” 何其当即应是。 她话说完,内卫府统领快步走来。 “温统领,你速安排人去接几位御医进宫,记住,必须把人接来!就是抬也要把他们抬进宫!还有,再从民间寻找有名望的大夫,有一个算一个,一齐接进宫里。” “娘娘,宗人令,他带着两位宗正以及几位老亲,陪着鸿安大长公主求见!” 第一千零一百一十四章:盛蒽的回忆持续着 盛蒽听闻宗室来人,就知对方来者不善,待彼此见面,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娘娘,皇储之位孤悬,圣上又安危不明,此番局势稍有疏怠,只怕这大楚江山地动山摇了啊!” “皇后娘娘,此当大楚姜氏团结守望、勠力同心之时,万望您以大局为重,且将姜氏小辈围拢护佑,待到局势平稳,再做计较不迟!” “是啊,娘娘,您母仪天下近十载,向来识大体知大局,而鸿安大长公主历来爱惜小辈,若是您们彼此消除隔阂龃龉,定能安稳局势以待圣上康复!” 宗人令带着左右两位宗正连番进言,这话听着好像是劝说,可仔细一品,字里行间竟是绵里藏针的威胁。 可惜,盛蒽瞧着温善可亲,脾气却是一顶一的坚毅刚硬,她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大不了就掀了桌子,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她任凭这些人自说自话,目光锁定了不发一言的鸿安大长公主。 而后,微微吃了一惊。 也是这时,她看着对方两鬓斑白、脸上增了许多皱纹,才想起对方而今也是耄耋之龄。 只是这位身世传奇的两朝公主很会保养,衣着打扮更是精通,加之气度仪态风华仍存,表情语气不见毫无老态、举止作派始终如一,常常让人忽略了她的实际年龄。 “皇伯母憔悴了,原本瞧着不及耳顺之龄,现今倒是不会让人瞧差了。” 她毫不客气的言语,把鸿安大长公主给噎得一愣。 不待对方接话,盛蒽摆出十分谦恭的态度,询问:“既然皇伯母实际岁数儿这般大,那本宫倒是有一事想要请教,却不知皇伯母能不能为本宫解惑?” 她问得是求人的话,可语气却好像是在唠家常,听她此言者,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脑袋里都冒出“出言不善”几个大字儿。 “皇……” “大楚皇宫承袭自前陈,皇伯母乃前陈皇室后裔,定然晓得这宫里的秘密,本宫很想知道,前陈皇室精心布局的伏笔后手都有什么?这宫里,还藏着多少为前陈甄氏效忠的铁杆之仆!”盛蒽拦截了宗人令的话,目光定定地看着和几位老亲站在一起的鸿安大长公主。 “!!!……皇后,汝欲指鹿为马耶?!” 鸿安大长公主闻言面色忽变,第一反应是自己猜测对了,大概永安那傻孩子做了不该有的动作,旋即,她不再沉默,只能先发制人,不让对方准备的罪名落实。 事实上,她这悲愤惊呼也不发虚,她父皇将江山交给舅舅的时候,的确没给她留任何后手。 她一介女儿之身,又是襁褓之时养于舅父膝下,虽说舅父多有看重,可皇帝的女儿和皇帝的外甥女到底不同,人走茶凉在皇宫这座权力场里更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就是她父皇真有后手,经过几十载时间的筛选,还能剩下几个?! 更何况,若真有后手,在她还是太子妃时,又怎会谋算得那般艰难?! “是啊,皇后娘娘,您不能这样问鸿安大长公主啊!这世人皆知陈末帝将万里江山和膝下独女托孤于先皇承元帝,那是对舅兄的信任!虽陈末帝受外家掣肘不能收揽皇权,可其人却是宽厚善诚,关于他的人品,可见大楚整编的《陈史》、《前陈皇帝记》,以及先皇承元帝所写的《前事回忆录》、《忆故人》、《亲族纪略》、《忆手足》。” “宗人令记性倒是真好,只可惜,大楚姜氏一族,亲历者唯有先皇承元帝……您家辈辈传承的宗人令之位,最早由您的曾祖父姜氏温澄公担任,温澄公乃先皇承元帝唯一的叔父,因亲缘关系当上了宗人令。”盛蒽看着满脸涨红的宗人令,轻笑两声,视线转向两个宗正。 “两位族叔算起来,和先皇承元帝一脉就更远了些,只因大宗人口不丰,才有今时之荣耀,若是搁在燕陈两朝,只怕两位族叔这样的皇室远亲不是地方富户,就是一地寒门罢了。” 在场的宗室人让盛蒽轻言轻语说得面红耳赤。 于他们而言,盛蒽此言无异于指着他们鼻子质问,问他们这些白捡了便宜的皇室怎么好意思在这摆长辈的谱儿。 这种让人扒了皮的羞耻,把几个宗室人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 也是这样的气忿,犹若一盆冰水浇到他们头上,让他们膨胀的情绪冷静下来。 此时此刻,他们仰首看着前面这位笑不达眼底的皇后,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姜氏的那三位皇帝,她没有他们那样好说话。 冷静和清醒的认知是个好东西,拥有了它们,这人就知道害怕和敬畏了。 就像现在,宗人令和宗正、老亲们感受着来自后背的汗湿,再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各个儿都闭紧了嘴巴,生怕说出不该说的话。 可他们退缩了,盛蒽却没打算放过他们,直接看着鸿安大长公主的眼眸,用泛着寒意的话,在他们头顶上扔了惊雷:“永平今日闯进思宫,与同伙之人里应外合,对皇上行凶! 几位要是脑袋能用的话,应知此事非同一般,思宫乃是纪念大楚先皇之所,永平受尽两代先皇恩宠,而今却因野望意图烧宫! 此不孝不义不忠不仁之徒,也值得宗室为之奔走?莫不是鸿安大长公主支持,诸位皇室宗亲赞成她之所为?!” “臣等不敢!”宗人令听到最后,竟听得满脸煞白,当即带着几个宗亲噗通跪下,这个罪过可不能接!他们也接不起! “不可能!”唯有鸿安大长公主惊呼不已。 “可不可能的,很快就有说法了,皇伯母且看着就是。”盛蒽轻笑了两声,“内卫府何军机营都在查办,您要的答案不远了。” “!!!”鸿安大长公主尚未失态,宗人令几人却是面无血色了。 瞧皇后之意,怕是要把他们扣在宫里不能出去了! …… 让人把宗亲们带去思宫暂歇,盛蒽不管对方高不高兴,她自己倒是满意了些。 只是她这份轻松没有持续多久,永祥宫的掌事太监懂意就匆匆前来汇报说:“娘娘,何掌印说,内阁几位阁老都不同意宫外的平民大夫进宫顶替太医!” 第一千零一百一十五章:盛蒽的反制 回忆常常带着些许奇幻的光,那光朦朦胧胧却又流转着五彩斑斓的亮,时大时小。 放大时,记忆里某些碎片被定格存储,就像鸿安大长公主惊怒失措的双眸,就像宗亲被迫无奈妥协时欲哭无泪的脸庞。 缩小时,记忆里那许多用不上的片段犹若一颗颗砂砾,风一吹便不见了踪迹,就像她帮着宗亲们认清现实和局势的手段。 当然,记忆也不总是在筛选,至少延平帝自思宫之变后躺在御榻一动不动的样子,还有那几个惊心动魄的日夜,盛蒽想忘也忘却不掉。 …… “岂有此理!他们怎敢把皇上的安危视若儿戏?!娘娘,他们今儿能跋扈无理胡乱干涉,明儿就可以伪造立储诏书!”知语刚好回来,闻言顿足不已。 盛蒽没说话,董意小声提醒:“内阁有调遣中军之权,只要不是造反推翻皇室,中军见到内阁印章就要遵从其令!他们若以保护圣上龙体为由不许庶民入宫,除非有圣上亲笔所书诏令,否则,中军就要派人驻守城门阻拦,若是两厢对峙,只怕要动手的……内卫和他们打起来,于规矩于法度而言,只怕不占便宜。” 他说完,又小声补充一句:“而今五军统督府主座上那位,可是温阁老的亲传弟子啊!” 盛蒽稳了稳乱糟糟的情绪,双眸默默阖上又睁开:“当前以皇上为重,暂不与他们冲突……只让温统领把御医们送进来吧!” 她忍着一口气,算是做了妥协,哪怕那股憋气闷得在胸口乱窜,只要皇上能好起来,也算是值得。 可偏偏有时候,忍一时被得寸进尺,退一步落悬崖万丈。 “堂堂御医,只有这几份本事不成?”盛蒽看着眼前这些颤颤发抖的御医,忍着怒意沉声质问。 这些御医脸色瞧着并不比延平帝好看多少,因着解毒未半就给提拉回了宫里,许是余毒未清、许是身体孱弱、许是劳累过度,他们个顶个的摇摇欲坠,似乎用一下力就能晕厥过去。 “陛下从前对你们多有优容,几乎不曾为难过你们,给你们的待遇更是极为丰厚,说句惠及子孙都不为过……而今,是他皇上最困难的时候,你们却不思报君恩也就罢了,还想在明哲保身之外暗中站队!怎么着?皇上若有不测,你们全族还都能活了?!” 盛蒽原不想跟内阁撕破脸,可皇上躺在御榻至今未醒,伤势勉强得到遏制,可这一碗又一碗药汤灌下,会诊的太医御医没少给他行针,可这越使劲儿,皇上看起来就越虚弱。 虽说虚弱的表现并不明显,可盛蒽每天都用大把时间对着延平帝的脸发呆,所以对延平帝出现得变化,还是有所察觉。 意识到不对劲,盛蒽呆不住了,她把所有太医和御医记录的脉案放到一起对比,却找不出问题,还是无意间受了宫人对话的启发,把御药房记录的药方要了过去,才发现,给御药房医官抓药的药方在剂量上作了大幅度调整。 “好一招瞒天过海!” “好一个阳奉阴违!” “好一群忘恩负义!” 盛蒽气到极致,把手里的脉案和从御药房抄录的药方一起,扔到了惴惴发抖的御医面前。 “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 御医们登时伏地大呼:“皇后娘娘,此非吾等不知忠义,只是圣上现在禁不起虎狼之药啊!” “虎狼之药?你们说你们给开的方子是虎狼之药?”盛蒽气极而笑,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之上,“好好好!本宫亲自盯守,尔等仍敢欺瞒,如此之徒,留之何用?来人啊,都拉出去砍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非吾等不肯卖力,实乃内阁诸老有言叮嘱,令吾等不可擅自妄动,定要求平求稳,慢慢将皇上补养起来,待伤势恢复再做计议不迟!” 有个御医惊吓过度,当即将他们所为的缘由吐露出来。 盛蒽挥手令侍卫住手,视线在这个御医脸上反复巡视半晌,直把对方吓得瑟瑟抖动方才询问:“你所言当真?” “臣、臣等不敢欺瞒娘娘,诸位同僚自可作证!” 盛蒽巡视其他几人,那些人见内情让同僚爆了出来,也不再装傻,纷纷点头应是。 更有御医出声补充:“太医院里的太医们也被阁老们叮嘱过!” “去!把太医们都叫来!”盛蒽眼底泛着寒光。 待太医们说出和御医别无二致的言语,盛蒽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内阁何时能管到太医院和御医署了?难不成,本宫这个皇后的话,还没有他们管用?” “这……”太医御医们彼此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大着胆子拱手言说,“吾等不知内阁诸臣,也不敢知皇后娘娘您,吾等自始至终唯知陛下一人。” “嗬嗬。”盛蒽讥讽一笑。 太医御医们老脸泛红:“内阁阁老以大唐韦后之事提示,吾等怕圣上步入大唐中宗后尘,故而……” “韦后中宗?!”盛蒽气到极致反而情绪平稳下来,她轻声重复数遍,忽而颔首喝问,“好一个韦后中宗!好一个韦后中宗!你们倒是提醒本宫了!” “来人呀!”盛蒽唤来侍卫和内卫,指着面前诸人,“把他们分别关押,让他们每天根据陛下脉象同时出方子,彼此对比,但有一个糊弄本宫,本宫就送他们一家重新投胎;但有一群糊弄本宫,本宫就送他们一群人的全家亲自去见韦后中宗!” “这、这、这……不可!不可啊!”诸人吓得连连告饶,可惜,盛蒽对此充耳不闻。 拾掇这几人于她而言不算什么,她此刻已经把目标对准了内阁那几个老家伙! 她想息事宁人,结果对方分寸不饶,那成吧!不就是掀桌子?! 她却要瞧瞧,他们指挥动的中军,敢不敢做乱臣贼子! 半个时辰之后,内卫府、军机营、九城兵马府出动大批精锐,秘密合围了几个阁老的府邸。 “皇后娘娘有旨,内阁诸老家中驻府医官即刻进宫,皆封钦点御医。”掌事太监的旨意说得简洁,不过旨意说完,又给当家夫人们留了口谕。 “皇后娘娘说了,各府医官代表各位老大人全府,医官们有功,诸位大人们有功;医官无能,则是诸位大人们无能;若是不肯尽力,诸位大人及九族就做好跟两位先皇告罪的准备吧!” 口谕说完,掌事太监董意就带着驻府医官进了皇宫,留下一府府的家眷惊慌失措。 第一千零一百一十六章:钦佩 盛苑听得目瞪口呆,再瞅瞅讲述得轻描淡写的姐姐,毫不夸张的说,她那倾佩之情犹若滔滔江水翻腾不绝啊! 好家伙,这简直就是一招制敌哩! 你不让平民大夫进宫,她就把内阁大臣家的府医搜罗过来,临时封为“钦点御医”! 这样的话,你内阁诸位大臣还有话说不?! 这些“钦点御医”的来历,还有比这些阁老们更清楚的吗?他们要是形迹可疑,你们这些倚重他们的阁老又是存了何等心思?! 你们不是威胁御医太医不可激进,不管皇上等不等得了,都要以稳为重? 那好,你们几位连同九族,都跟你们的府医捆绑吧! 皇上好了,大家都好! 若是皇上有个万一,那有这么多重臣连同家眷陪伴,也不算孤独,到了地下,若皇上想要清算哪个,也都在跟前儿。 就不知这些阁老有没有承担后果的勇气了。 “老姐,你是这个!”盛苑一时激动,直接举起大拇指给她姐点了个赞。 盛蒽见她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饶是晓得这家伙的性子,也颇有些无语。 “不过我真没想到,言首辅、古次辅平时那样温和的人,怎么关键时候竟作出这样冰冷到冷酷的举动?他们想做什么?不怕皇上好转怪罪他们吗?还是说……他们吃定了皇上不会醒来?” 说到最后,盛苑不由打了个寒颤。 在朝为官那么多年,不管是言远还是古蕴程,表现出来的人品都远胜岑闽舟,若说岑闽舟做出此举,她毫不惊诧,可偏偏……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之前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轻信任何你不够了解的人,哪怕他们看起来极好!”盛蒽视线在妹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上略作停留,缓缓叹口气。 盛苑一听姐姐又要教训她,抓耳挠腮几下,忙不迭换话题:“姐姐,调动兵营围了重臣府邸,动静不小吧?可……屿哥儿回京怎也没听说过?” “丑初时分动手,人衔枚、马裹蹄,翻墙而入、自行开门,只把当家夫人和能主事儿的郎君女郎唤到厅堂,内有宦官讲明事理,外有军士严加把守,自然是‘府里之事府里谈,莫给坊间做笑言’。” 盛蒽慢条斯理的说着理所当然的话,听得盛苑直嘬牙花。 好家伙,她姐姐这是把夜袭敌营套用过来了! 不能说是杀鸡用牛刀吧,也是大炮轰蚊子呐! 这缜密的行动安排,这行云流水一般的实际动作,这极好的静言效果……果然非同凡响。 “怪不得这些时候阁老们都告病不出呢,我原以为是跟闭宫炼丹的皇上斗法呢,合着……他们都还在宫里吧?” 盛蒽对自己的妹妹没有隐瞒,点点头,承认了:“他们不是怕我成为韦氏之流?那我自不能让他们失望,更不可赴了韦氏的后尘。既然是威胁,不能明着处理,就握到手里养着……他们自言是清流忠臣,那就留在宫里苦谏陛下,不也是他们的本分?” “……也对!”盛苑滴溜着眼珠儿想了想,实诚的点点头。 “只是以后怎么办呢?”盛苑有些担忧,内阁重臣不可能一直不露面吧? “事已至此,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哪里还管得了以后?” 对于盛蒽这话,盛苑一点儿都不信。 她姐姐这人大小就谋定而后动,你说她是出于无奈被迫这样选择,她信。 可是她姐姐的这个选择,决计不是一拍脑门儿临时想出来的。 以她的了解,就这个选择,定然是她姐姐繁多计划里的一级。 也许不是最优选择,但肯定有对应的配套安排。 换句话说,哪怕,这个选择是她姐姐计划里最差的那个,那这个选择也能协助她姐姐走向胜局,只不过过程也许艰难些。 “不晓得就算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咯!”盛苑也不傻,她姐姐这时候情绪不稳定,她非要拆穿了,只怕要受教训,干脆再次换话题了。 “姐姐,这……话说回来哈,有了这些钦点御医,皇上是不是很快就痊愈哩?” “表面上自要大好的,强撑着在虎狼环伺的朝堂上走一遭,也能安抚一下朝臣。” “……”盛苑没从姐姐的话里听出情绪的波澜,可是想到传言里皇上忽然闹着闭宫炼丹,连朝政都托付给了姐姐,不由惊了一下。 “情况这样糟糕?” 盛蒽抿着唇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这……”饶是之前各样猜测,可此刻看见姐姐垂眸承认,盛苑还是震惊不已。 “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这、这这这,何以至此哩?”盛苑攥了攥冒着冷汗的手,感受着自己手指尖儿的冰凉,半晌才说出话,“我刚听知语说,罴娃之前险些落水……” “不过是浑水摸鱼的匪类罢了!不值一提!”盛蒽语气听着轻巧,可是整个人却散发着利剑的杀气。 “永平公主莫不是之前藏拙了?竟看不出她还有这等决断?” “那个蠢货?”盛蒽藐视的哼了哼,“又蠢又毒,她就是有贼心,却没贼的能耐,要说果决很辣,还得是岑太妃!” 盛苑恍惚听到她姐姐的牙齿在使劲儿咬合。 “岑太妃?”听到这人,盛苑一点儿都不惊奇,只是不解她怎么做到让永平配合的?更不晓得她这样做的动机为何? “姨奶奶在时,和她关系不算太差,虽不能和温太妃比,却也算有些交情的……更何况,静王早已不在,她伤及皇上又能有何好处?难不成真为了给两个来历不明的孙子争皇位?” 盛苑这话听得盛蒽苦笑不已:“果然,只要人不癫,根本没办法和她产生共鸣。” “啊?!”盛苑眨眨眼,有些懵,“啥意思?难不成她疯了?” 之前她见过岑太妃的啊,瞧着不疯不癫,就是个变了性情略显古怪的老妇人,虽然瞧着略有偏执,略微专横了些,可理智还在,没糊涂。 “糊涂?!她可不糊涂啊!”想到那日她和永平的对质,盛蒽冷声一笑,“她要是糊涂,那永平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了!” 第一千零一百一十七章:说不说都可 盛蒽是在延平帝逐渐好转之后,去见的永平。 此时,距离内卫府查明思宫之变,已过去数日。 永平倒是也没让她失望,一见面,开口第一句就把岑太妃给卖了。 而岑太妃亦像是早有预料,一副平常老太君的打扮、仪态自若的随着宫人来到了关押永平的地方。 “皇后,你想知道什么,老身无论巨细都能告知,只是一点,让这蠢东西离老身远些,老身只瞧着她就感到恶心!” “对质对质,要的是双方的口供,若是只听您一人所言,那岂不偏颇?这样的证据,可过不了三法司的关呢!”盛蒽同样无视了因为岑太妃言语而暴怒的永平,“太妃您和她隔着一个栅栏门呢,不想瞧她,您不看就是了。” “呵呵,果然,皇后就是皇后,盛家女远没有姜氏皇帝宽厚。” 听到盛蒽拒绝,岑太妃也不恼怒,只是和声一笑,看起来好像一个对待晚辈无限宽容的老人。 “呵呵,宽厚?宽厚!宽厚有何用呢?!先皇承元帝他宽厚,可精心教养的外甥女儿还不是对他的太子动了狠手;先皇景和帝倒是宽厚,对胞兄遗孤多加优待,可最后还不是因其受难;当今圣上他亦很宽厚,对您这位长辈从无不敬,可最后,您算计他时也没见手软啊! 若说鸿安大长公主所为还情有可原,那永平和您……就只能证明‘不是谁都适合受到宽待优容的’,有的人就不配别人对他们好!都说吾之蜜糖彼之砒霜,想来,刻薄寡恩才是对你们最佳的奖励和厚待!” “皇后,你这样说话,就不怕激怒了老身,得不到你想要的口供吗?”岑太妃也不生气,依旧和声细语的反问。 盛蒽看了一眼捶门怒斥的永平,摇摇头,转而直视笑吟吟的岑太妃:“太妃想说就说,不想说本宫也不强求,口供么,有,那就用有的处理办法;若是没有,自然也有没有的应对措施。 只不过,本宫脾气不太好,若是太妃一言不发,或有意误导,那本宫就只好叫人把静王和您的遗骸,一个带去扔到欧罗巴;一个带去商队刚发现的遥远的草原大陆;左右都要赶出皇陵,想来您也是不介意的。” “你敢!”岑太妃的笑容瞬间换成了大怒,若不是旁有宫人侍卫守着,只怕她都要扑过去的。 “您急什么呢?这不是给您选择了吗?”盛蒽再次看向哈哈大笑的永平,半晌,才扭过头,让岑太妃不要激动。 “……”岑太妃好像让人揪住了脖子,强行把她滚到嘴边儿的暴怒和愤懑捂了回去。 狠狠地盯着盛蒽很久,她才咬牙切齿的连说了几个“好”。 “本宫自是好的,只不知太妃您想好了没有?” “哼,你不得让老身好好想想,要从哪里开始说么?!”岑太妃变脸是极快的,只运了几口气,便冷静下来。 “还从哪里说!有本事,你就从怎么骗我思宫里藏着传位诏书说啊!”永平公主终于找到机会,头发散乱的抓着栅栏,恨恨地朝岑太妃冷笑。 岑太妃抬手在耳畔挥了挥,像驱赶蚊子苍鹰似地:“哼,成吧,那就从那里说起。” 她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盛蒽:“想来以皇后的本事,用不着老身逐一说明。” 盛蒽闻言,不以为意的回了个轻笑。 她态度很明显,未言之意也很明确,岑太妃结结实实叫她给噎了个仰倒,半晌之后,才再度收拾好情绪,沉着脸冷哼一声,接着刚才话题,继续。 第一千零一百一十八章:有意 「近来圣上常于思宫徘徊,不知永平你可知缘由?」袅袅薄烟从双鹤香炉上升起,缓缓环绕良久不散,岑太妃的轻言轻语,透过令人安宁的轻雾传到永平耳里,像极了诱惑的呢喃。 白玉棋子沁凉圆润,握于掌间却不再她感到清爽,蠢蠢欲动的野望像是在沸腾的锅里翻腾,愈发火热难掣。 「看来,你在这宫里……非无助也。」 岑太妃的轻叹在永平耳畔炸响,顿时,她为之一凛。 「吾受托于大长公主府,故而前来给你带句话,虽说立储之争未曾告一段落,可遗诏也是诏书,皇上不能明着立皇太女,还不能留下个传位诏书,以待日后强推太女继位?」 永平听着岑太妃的明示,想起之前跟她联络上的前朝暗线提供的情报,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藏起来的传位诏书,那么诏书让何人继位,那刻就不一定了。」 永平只觉脑海里的亮起一道光。 只是,这主意听着动人,可实际办起来就不易。 比若诏书上的皇帝字迹,还有诏书钤的玉玺大印。 那样看来,皇前永平对延平帝字迹的经日非同特别,想要重易蒙混过关,有异于是做梦。 你知道,只要一笔上去,那小楚江山就稳了。 盛蒽妃重笑着,急急打开诏书:「请看……」 除「传位于」前面的名字空了上来,其余的字像极了延平帝的笔迹。 「至于名字写谁,不是他自己的事儿了。」说完想说的话,盛蒽妃急急站起,「吾的临时使命算是完成了,之前怎么做,就看他的了。」 那样的坏事儿,怎可能坚定呢?! 想到那儿,孟毅觉着,最坏的办法还是悄悄找机会把诏书偷出毁掉,待到挑选皇储继位这天,朝臣们能操作的空间也小些。 其间最最难的,就是临摹出以假乱真的诏书字迹。 …… 岑太想起来了,皇祖母在时曾说过,盛蒽妃最擅描摹,曾没一箱晋朝时期的名家名画的描摹本流落在里,前来不是那一箱描摹本,让喜寻真迹的玩家们苦是堪言。 朝臣那边儿尚且好说,因为利益缘故,尚可能装聋作哑;可皇后盛蒽却不好办,听说,早些年之前,本该皇帝批阅的奏本就由皇前永平代劳了。 盛蒽妃是以为然的把诏书推给你:「大大技能,有需惊奇。」 「妙手空空何若李代桃僵?」孟毅妃看出岑太的想法儿,嗤笑一声,从袖袋外掏出一份玉轴少彩锦书。 「果然什么都有没!」岑太在栅栏门前踮着脚去看,看到最前,又气又笑的指着孟毅妃小吼,「骗子!他那个骗子!」 言罢,你毫是留恋的离开,却把孟毅激动得存喜忘忧。 岑太看着下面陌生的字迹,是由倒吸了口气。 「骗子?!哼,明明是他太蠢!」孟毅妃哼哼着,朝岑太露出嘲讽笑容。 「诏书?」孟毅听盛蒽妃回忆告一段落,摆手示意侍卫把从岑太手外搅和的盒子打开,指着空空的盒子问你,「太妃可知诏书去哪儿了?若是知晓,还当提醒则个,也坏让本宫品鉴品鉴太妃您的能耐。。」 岑太看清玉轴下雕的幼龙翻云图,登时惊在原地:「那可是燕陈楚八朝专门用来立储的诏书!」 「那是……谁描摹的?!」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一十九章:岑太妃斥永平 「该果断时,你迟疑不决;该安分时,你谋划不臣;该贪婪时,你瞻前顾后;该知足时,你妄念丛生;该薄情时,你假意泛泛;该重情时,你漠然无情……姜瑜醒,你这不是蠢,又是什么?」 岑太妃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她看着永平愤怒却又着力无处的样子,只觉痛快到了极点:「瑜者,美玉也,予你为名,意为取玉之光彩,温润圆和,盼你有美德贤才。 醒者,清醒明白,生机源源,予你为名,盼你清醒睿智,知己所求。 瑜醒合名,既有愿你像玉石一般,久经岁月仍旧光彩不变、生机昂然;又想你有玉之美德,贤才兼备、明理知事。 可惜啊,这么好的名字,先皇承元帝给你起的这般好的名字,却是糟践了! 呵呵,玉之美德?仁、义、礼、智、信、忠、孝、悌、和、恕!你姜瑜醒又占了哪个? 你为了自己的妄念,与前齐余孽共谋在先,和世家谋划在后,数次风波把多少百姓卷入其间,令多少家庭残破不全?你想谋君之名,却将社稷黎民视为蝼蚁,毫不在意,是为不仁! 你为了保全自己,跟前儿的郎君说休就休、说卖就卖,连自己亲生的孩儿都能放弃,是为不义! 你为了能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夜闯思宫纵火、惊扰先祖,既是不孝、亦是无礼! 他谋略是足定力是佳,听是退谏言又骄傲自小,为了利益随意允诺,为了自保随时反口,真真是是智是信之典范! 这太医早就见识了皇前的手段,此次受诏而来,也只当自己封了七感,眼外、耳中,只没需要我诊治的永平一人,该把脉把脉、该施针施针,除了本职工作,一切跟我有关! 向航妃逮到不能黑暗正小叱骂永平的机会,自然是肯错过。 他为夺江山蛰伏数十载,搅天动地闹得京都地方、朝臣宗室是得清静,说他没和合之德,他可敢认么? 坏一个"瑜醒"之美名,坏一副拳拳之爱心,怎么就给了他那个是仁、是义、是礼、是智、是信、是忠、是孝、是悌、是和、是恕的猪狗之流的混帐东西了呢! 盛蒽见状挑了挑柳眉,令宫人把给岑太妃准备的太医叫了过来。 他惦记着小楚江山,有视两位先皇对他的爱护优容,有视当今对他的厚待窄爱,为了篡位谋害长辈亲族,为了皇位谋算手足亲人,他敢说他没孝悌之德?! 他是如了他自己的心,可惜,他从的,却是是"己所是欲勿施于人"之心,却是是明理窄仁、忠实体谅之心! 他仗着自己是后陈末帝嫡亲的唯一的里孙男,他认为那偌小江山,本该没他的一半儿;他是甘自己本是太子之男,却因储位易主而权势旁落……真真坏一个恕!坏一个如心! 你骂得情绪干瘪、言辞是断、激情沸沸、字句相连,愣是有让永平寻到接话回骂的机会,直把对方气厥了过去,方才停上。 可怜了他母亲鸿安小长公主,你那一生所求的不是安稳度日、家事和美,可惜,后没他父姜怀宴,前没他那么个蠢毒的玩意儿,把你是停地卷到风波外,到最前,一错再错,只怕到了地上都有颜去见先皇!」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二十章:说缘由 “皇后,你有想问老身的,就赶紧问吧,趁着吾还有兴致,说不得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岑太妃本来叱骂永平正在兴头上,结果一扭头,却见皇后盛蒽意兴阑珊地看着她们,顿时,爽快少了两分。 盛蒽见她可算说到正题了,无声地举起手里的空盒子,摇了摇。 “……”岑太妃见之,略感憋屈地沉默了几息。 在不知第几次运了运气后,她才寻回刚刚的状态,不带感情的讲述:“皇上的确曾经在此藏过传位诏书,不过显而易见,诏书让永平毁了。” “本宫好奇的是,这里怎么没有您协助她伪造的圣旨。”盛蒽无可无不可的把空盒子扔到一旁,“您又是怎么把她诓到思宫的呢?” “诓?!哼,是她自己贪欲太过,老身可没骗她!” “呵呵,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说了吧,这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太妃拿话糊弄旁人也就算了,可不要您自己都糊弄了啊!”盛蒽瞥了眼正在扎针的永平,嗤笑,“太妃刚刚叱骂永平,是真过瘾呐! 这一字字一句句,您骂得毫无负担,似乎不认为自己在其中的角色有多不光彩,更不觉得愧对两位先帝……想来,太妃应是有自己的闭环逻辑。 让本宫猜猜看……您真实的目的,应该不是伤害皇上,您谋算良多,究其根本,只怕是剑指永平!而伤及皇上,不过是您想让永平永世不得翻身的手段罢了!想来,皇上只是受到殃及的池鱼!” “没有错!”岑太妃痛快的应承着。 她原本波动的情绪忽然平静许多,看着盛蒽的眼眸里更多的是放松。 “没有错?好一个没有错!能让您这样理直气壮的,应该和当年先皇景和帝遇刺案有关吧?”盛蒽压着脾气,冷笑,“当初那场足以震动朝纲的大案,不止让孝和文太后怹老人家失去了儿孙,太妃您,也失去了静王……您从那时就开始谋划报复了吧?!” “你又说对了。”被盛蒽唤醒了不能碰触的记忆,岑太妃脸色有些难看。 她眼眸幽幽的看过去,脸上虽然无悲无怒,可整个人瞧着却像是陷进深渊泥潭一般,稍微靠近一些,都能感到那冷寒至极的阴郁。 “盛皇后,老身对于自己所作所为毫不亏心!”她低沉着语声,一字一句清晰可闻,“就是将来见了先皇承元帝、孝和文太后,老身都不会惭愧! 倘若是老身那不争气的儿子或者图谋不轨、或者犯了法规,为律法或是皇上、太后所诛,老身痛却不恨! 可吾的儿啊、吾的怀裕啊!他为歹人所害!老身岂能坐视谋害他的歹徒逍遥法外! 老身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就是永平所为,可废后卢氏家族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朗氏的出现、她的争权、她的布局,点点滴滴、无不说明景和遇刺案里有她的影子! 废后卢氏早已自裁,卢氏残孽不见踪迹,那老身视她这个和卢氏嫡孙诞下的孽种的东西为仇敌,寻她报仇,有何不对?!” 说到这里,岑太妃不自知的落下两行浊泪,待发觉眼眸模糊时,她已是泪流满面。 随意的抹掉脸颊上的泪,岑太妃轻笑一声,直视着盛蒽,铿锵发问:“你以为老身想要走到这一步吗?老身多少次把断断续续的线索辗转送到御案之上,可结果呢?证据不足!证据不足!总是证据不足!堂堂皇帝,只个证据就畏首畏尾了吗?!不过是沽名钓誉,不想名留史册时留下瑕疵!” 听出岑太妃言语里的怨怼,盛蒽忍不住替延平帝分辨:“皇上亦是那场刺杀案的受害者,怹从没断了寻踪主谋的安排……您假借他人之手给的证据,本宫都曾看过,可是时间对不上、动机对不上!更重要的是,监看公主府的人从未发现她的异常! 皇上怹不是残暴之君,又向来纯孝敦诚,前有先皇承元帝留下口谕,要后代帝王宽待鸿安大长公主母女,后有孝和文太后留话,给怀宴太子留下血脉。 前有长辈万千嘱托,后有证据不足之指证,您让皇上怎么办呢?难不成顶着忤逆长辈、不容亲族的名声,去认那些很像是栽赃的事儿吗? 谁能保证这不是废后卢氏留下的伏笔?一招不能尽除楚姜皇室,就让留下的几个根苗互相残杀?!” “哼,妇人之仁罢了!”岑太妃冷嗤一声后,紧锁着盛蒽的眼眸,似笑非笑的说,“皇后莫要把话说得言之凿凿,若处置权在你,只怕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皇上仁厚宽容,非本宫所能及。” “倒是实诚!”岑太妃那一直紧绷的弦忽然松了下来,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你不是想知道,本宫怎么让永平入局的吗?好,老身都告诉你! 其实说来也简单!不知皇后你年少时有没有捕过鸟雀?喏,就是用树杈支起一个箩筐,稍稍做些掩饰,然后在鸟雀常出现的地方,沿途撒些谷粮。 你撒一路,它们就吃一路,直到走到箩筐里头,那时,你把树杈一拽,它们就到手了!” 岑太妃说到这儿忍不住轻笑两声:“老身伪造的空白圣旨,就是那一路的谷粮。 在她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让她以为可以信任的忠仆,告诉她,老身左右通吃,糊弄了她!那个藏于思宫的真正的传位诏书,写的是老身长孙姜自清的名字!她岂有不慌之理?! 永平那等人,就不是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主儿,怎么可能受得了为人所算计?! 届时,只要那个忠仆拿出新的伪造好的圣旨,她定然生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做那个拿着弹弓的顽童,当最后的赢家,这吸引力太大了,大到她没有办法拒绝! 只要她入局,稍微给她的行动制造些困难,让她没办法做成的话,以她极端的性格,只要给些刺激、只要侧面提示……让她选择把思宫付之一炬,将所有的诏书,不管真真假假,全都彻底毁掉,就不难了。 思宫出了问题,以皇帝这个尊父重母之人,岂能镇定不管?!届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第一千零一百二十一章:伺机 待到岑太妃语声渐歇,整个空间愈发安静,甚至能听清每个人的呼吸声。 给永平公主施针的太医直觉气氛不对,当即顾不得许多,手指飞动之间,密布的针灸瞬时飞出。 「娘娘,臣已施针完毕,永平公主无恙了。」 「哦?」盛蒽闻言,侧首遥看向躺在软榻上的永平。 太医当即领悟,忙说:「永平公主之前情绪过于激动,以致脱力困乏,此时乃熟睡中……若您有需要,微臣可以在此用针将其唤醒。」 「算了,就让她睡吧!」盛蒽摆摆手,朝太医温笑,「劳烦你了,若无事亦可到外面暂候。」 「喏!」太医听闻,简直如获大赦,当即拱手行礼,快步倒退着走了出去。 直到双脚踩在外面的青石板上,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唔,这活着的感觉,可真好! …… 岑太妃瞧着太医双脚都快走出火星子了,不由失笑出声。 「老身在这后宫生活了数十载,却从未见到太医这样失态。」 「算不得失态吧,不过是步伐走快了些。」盛蒽面色淡淡地应了句话。 「皇后觉着他只是步伐略快些,可吾却看出他对皇后你的敬畏啊!」 「哦?敬畏?虽不知他这番敬畏从何而来,可知敬畏方能晓本分,挺好。」 盛蒽不咸不淡的话,让岑太妃发起的尬聊没法继续了。 不知是之前说话多了,还是情绪波动大了,此刻的岑太妃,脸上显出几分乏意。 「皇后,刚刚……老身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也算守了承诺,现在,该轮到老身略问一二了吧?」 她眼底带着疲倦的注视着盛蒽。 盛蒽忽而展颜,颔首:「您问。」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老身只想知道,永平会受到什么惩罚。」 岑太妃问这话时,语气里饱含着无奈。 饶是她谋算良久,偏偏漏算了永平这个变数,她瞧着果决狠辣,可真到关口却根本豁不出去,她能把别人当棋子把玩于手掌之上,却不肯让自己卷进丁点儿危险,以至于到最后,不该动手的宫人动了手。 盛蒽看着岑太妃面上颜色变来变去,嘴角微微勾起:「太妃,想来您也很清楚,有了您刚刚的口供,那么案卷到了御前,她姜瑜醒最大的过错也只是大闹思宫。 没办法,谁让您想让她做的事情,她都没做完呢!真要细究,传位诏书是您的人偷的,造假的诏书是您描摹的,她不该有的想法儿是您引导出来的,她对思宫动手是您让人刺激的,而最后对皇上动手的宫人,也是您的手下。 皇上就是想处置她,也要经过宗人府和大理寺,甚至都察院和刑部亦要旁听,案卷放到大家面前,您猜,到最后是您的过错多,还是她的罪责大呢?」 盛蒽每说一句,岑太妃的面色就要难看几分。 虽然她坚信皇后盛蒽不是善茬,必不能给永平躲避重罪的机会,可对于而言,永平只要活着,只要比她活得更久,那就是她给儿子复仇失败。 「呵呵,功败垂成于卑鄙,小人苟活于无耻!」悲愤之极处,岑太妃痛声大呼。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二十二章:借力 “独兽自戚戚,孤雁默悲鸣;恩仇未曾解,恨里叹伶仃。” 岑太妃愤懑之声尚且绕梁,皇后盛蒽幽然婉转的叹息声就循着踪迹而去。 顿时,把个涕泗横流的岑太妃给噎在了原地。 对上岑太妃饱含怒意的瞪视的目光,盛蒽竟然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岑太妃顿时又是一阵憋气。 顾不得抹掉脸上的泪珠,她双手使劲儿按着桌面,对着盛蒽沉声质问:“皇后胜券在握,又何必揶揄奚落吾这老迈之人?! 吾不悔所作所为,唯不甘让永平逃脱重责,不过在此悲号片刻,又不碍你的事,你何必往老身伤口撒盐呢?!” “岑太妃,您可莫要多想,本宫刚刚也是替您感到不平呐!”盛蒽抚了抚发钗,眼眸幽幽调向沉睡中的永平,“饶是您费尽心机,昧着良心以皇上做棋子,可到最后呢?仍然还是场空! 自己进不了皇陵、无颜去见先帝和先太后也就算了,还要连累静王除爵,之后能不能保住皇室身份更不得知,啧啧啧,多可怜! 反看永平她呢?莫说没有证据将其处以极刑,就是一杯鸩酒送她下去,她还有那许多孩子呢!若是太妃记性不差,应当记得,两位先皇可都曾承诺过,‘鸿安大长公主府和永安公主府要世代留存,两位公主的继承人皆以郡王为爵,世袭不降哦。 和注定了能享受到后嗣香火的永平相比,反倒是静王可怜了些,被调出了皇家宗祠,只怕也指望不上朗氏生的两个小郎君,诶哟哟,可怜呐! 这样一想,岑太妃您这仇不能尽报,恨不能尽除的苦,似乎也算不得啥了!” 盛蒽说完一段,就特意去看岑太妃的脸色,见对方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兴致就愈发高昂:“太妃呐,本宫听闻两位先皇虽说性子极好,可却也爱憎分明,不仅爱屋及乌,还更厌屋及乌,若是他时您们母子和他们泉下重逢,只怕,静王要再次受到驱赶,欸~~怕是想从父兄手里蹭些香火都做不到喽!” “你!”听着盛蒽转着弯儿往上飘的语气,看着盛蒽含笑摇头,岑太妃气得两眼直发黑,若不是盛蒽一把按住她手臂间的穴位,只怕她已气昏了过去。 “太妃脾气未免大了些,本宫只是实事求是的说一说,您怎么还真急?” “哼!”岑太妃有意反唇相讥,奈何她这胸口宛若有一团烈火在摇曳,话到嘴边儿却说不出来。 直到她自我调理半晌,缓缓吐了口浊气出去,这才轻松许多。 “皇后若是想让老身痛苦,你却是做到了!”岑太妃铁青着脸坐了回去,“老身让皇上受了身体的苦,你就让老身受这心里的苦!呵呵呵,一报还一报,也算是公平!” “报复?太妃想差了!皇上已近痊愈,本宫对您的恨没有那么大……就是略有不满,也远不及对永平的厌恶和反感。”盛蒽拨弄着垂在耳畔的流苏,温和的看着惊疑的岑太妃,好像之前的讥讽揶揄从未发生过一般。 岑太妃看着她清澈的双眸,忽而眯了眯眼,陡然一惊的她,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尚不能确定自己猜测的岑太妃,沉默数息之后,才声线沙哑的询问:“既然不是报复,又何必重复这摆在明面儿上的事实?端地让人无奈!” 盛蒽见她接话,眼眸泛起笑意:“预期的事实,毕竟未发生,既然还未发生,那么就能修改;您的过错尚未昭告世人,永平的罪过亦不为外人所闻……也许最后的事实,是永平落泪您含笑呢?” 岑太妃忽然睁圆的眼眸里,惊疑和激动像是一层层反复回荡的涟漪。 此时的她,整个人都陷在不可置信和惊喜之极两种情绪里,久久不能平静。 盛蒽也不催促,给她留出充裕的时间平复。 半晌后,岑太妃才从两片泛着干皮的唇瓣里挤出一句语声暗哑的问话。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妃,您老可是从这皇宫内苑走出去的精明人儿,当知,真语不可明言,彼此意会即可。” 盛蒽眼里的笑意渐渐散去,雍容华贵的脸上更是平静淡漠,她明明和她毗邻,可说的话却像是从很远很远地地方飘过来,缓缓地在她耳畔炸响。 “皇后想要怎么做?”岑太妃定定地和盛蒽对视良久,直到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对方眼里的情绪,这才沉声询问。 “太妃,您弄错了,不是本宫想要怎么做,而是太妃您,想要怎样做啊!”盛蒽虚指了指栅栏门后的永平,又指向岑太妃的胸口,语气轻飘飘的,“万事出本意,举止皆随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岑太妃微怔,随后忽然仰首大笑,“好!好!好!好个万事出本意,举止皆随心!” 大笑过后,她猛地把笑容收起,睁圆了眼眸,视线紧锁着盛蒽不放:“皇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老身毫无怨言;可是皇后的诚意呢?!” “岑太妃,您老,可又搞错了!”盛蒽轻笑着摇摇头,“本宫什么都不知情哩,何来摘得干干净净?至于诚意么?什么诚意呢?本宫受皇上指导,向来按法依规办事,要说诚意,也是对律法和规矩的诚意。” “……”岑太妃沉默片刻,彻底听懂了。 也是因着听懂,她看着盛蒽温婉的脸庞、随和的笑容时,才会遍体发寒。 “老身不认朗氏生的两子,亦不在乎他们和他们后人的香火,只是可怜吾儿孤单……” “孝和文太后和先皇景和帝母子相伴,太妃按制随之,也是应有之意,何须为此忧虑?况前朝燕平帝、陈和帝,都曾令兄弟随葬帝陵,他们兄弟至今仍旧同享后世朝廷供奉……以先皇景和帝的宽厚,自然乐意佳话延续。” 话到此时,岑太妃缓缓地扶案站起,目光不离盛蒽眼眸:“老身今日可能回府?” “自然!太妃进宫探望皇上,知晓皇上痊愈,可不就放心回去了?!” “好。”岑太妃点点头,话里有话的说,“有皇后您这个贤内助,皇上定然无碍,可、真让人欣慰啊!” 这般说着,她深吸了口气,缓缓扭头看向仍旧沉睡的永平:“有皇后照看,老身也无需忧虑了,既这样,便告辞了吧!” “您老慢走。” “留步不送!” 岑太妃走到门前忽而驻足,没回头,只是扶着门框,轻叹:“楚姜皇室到底出了个明白人……只可惜,是非功过难说哟!” 言罢,她不再停留,洒然解脱地大笑两声,一步步走远了。 第一千零一百二十三章:不用愁 “……”缓缓从回忆里清醒的盛蒽,第一眼就瞧见的,就是自家小妹趴在桌上睡得香甜。 知语瞧见皇后无语的模样,不由捂唇轻笑:“三小姐见您说着说着就沉浸在思绪里,只好安静等着……这不,刚刚掰了会儿手指,就睡着了。” “瞧见了,这睡得还挺香。”盛蒽哭笑不得的点点头,“这么大人了,还能自己把自己哄睡着了,也是本事。” “三小姐连日赶路回京,想是匆忙得紧,休息不得,忒累了。” “这倒也是。”盛蒽闻言,深以为然,一双清眸带着怜惜看向妹妹的小脸儿,“那么远的路,风尘仆仆的,岂能不憔悴……” 话说到这儿,说不下去了。 盛苑那白里透着红的小脸儿,那光洁的额头、那饱满的双颊、那细嫩的皮肤……咋瞧咋滋润。 饶是盛蒽视线细致的在她脸庞转了几圈,也找不出分毫吃了苦头的样子。 “算了,本宫刚刚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盛蒽好笑的摇摇头。 知语忍笑不俊:“是是是,奴刚刚啥都没听着!” …… 盛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刚刚姐姐提到和岑太妃、永平三方对质,就不再言语,整个人陷进在思绪里,瞧这恍恍惚惚地,她也不敢惊扰。 欸! 要是平时,她早就到院子里溜达去了,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她可不敢在她姐情绪的边沿来回蹦哒。 无聊到了极致,她只能掰着手指琢磨,研究到五军统督府就任的事儿。 这研究着、研究着,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 直到恍恍惚惚间,不知谁捏了她脸颊一把,把她给气醒了! “姐姐?!”盛苑揉了揉眼,睡眼朦胧的抬起头,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姐凤钗衔着的一排东珠流苏。 而她姐姐那似笑非笑的眸子,就藏在流苏后。 “……”盛苑睡迷糊的大脑迟钝了片刻,才开始清醒,“姐姐,你刚又回忆什么了,怎么那般投入?我怕打扰了你,又不敢言声,又不敢吃喝,无聊极了!” “可真苦了你咯,哈?!”盛蒽见这丫头不仅没心虚,反而还嘟着嘴抱怨,而自己竟然还让她说得感到了歉意……无语之极时,她干脆以行动表意,连连弹了这丫头好几个脑瓜喯儿,才解了气。 “你呀你!”盛蒽看着捂着额头抗议的小妹,盯着她那滴溜溜直转的眼眸,叮嘱,“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赶紧出宫去吧,回去好好琢磨怎么把五军统督府真正攥到手里!” “我刚正琢磨怎么拿捏了,就叫姐姐你给弹醒了!”盛苑捂着额头,小声哼哼。 “琢磨?我看你是在梦里琢磨呢!”盛蒽又顺手捏了捏妹妹揉肉呼呼的脸颊,“行啦,别贫嘴了,赶紧回去吧……” 略微停顿几息,盛蒽到底还是没忍住,疼惜地嘱咐着:“虽说要你尽快掌握五军统督府,可也不急于一时,你且好好在府里养精蓄锐,等歇够了再做计较也不算迟。” 盛苑本想说用不着歇息,可瞧见她姐姐眼底的倦意,顿时改了口:“我晓得的,只有得到良好的休整,才能更好的启程嘛!休息!我一定休息!斗志也是需要精力做燃料的!” 盛蒽听出她言外之意,好笑的点了点她额头:“我是你姐姐,还用你跟这儿提点?!快些出宫去吧!” “出宫就出宫……哼,姐姐连顿晚膳都不管,忒小气了些!”盛苑故意逗趣地朝她姐姐挤了挤鼻子。 果然,她姐姐见她耍赖卖痴,哭笑不得之际,眉间的细纹都浅了许多,笑容也是更见轻松:“就小气了!宫里近来不管晚膳了,你回家吃去吧!” “行!我走!我走!那姐姐你要好好吃饭哦!”盛苑行了个礼,刚要退下,又扭头补充了一句,“对喽,我给罴娃准备的礼物就放在侧殿呢,姐姐你可别忘给她送过去,要不然她又要嘀咕我不在意她了!” “行!知晓你们关系好!忘不了!”盛蒽好笑得摆摆手。 …… 从皇宫出来,盛苑的面色就绷不住了。 她姐姐向来疼她,若不是有情况,怎么可能这样直白地催她离开? 想到姐姐一直不肯正面提及皇帝的情况,又想到临出宫前,姐姐也没叫她见罴娃,盛苑就觉感到阵阵不安。 “说到岑太妃和永平对质就沉默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皇上若有不对,内阁阁老们能坐得住?”忍着抓耳挠腮冲动,盛苑坐在车厢里纠结不已。 还是小遥看她憋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小声劝:“小姐,奴虽不知皇后和您说了什么,可奴想着,皇后自小对您疼爱有加,想来您是她最信任的人哩!若真是力有不逮,皇后必然说给您听。 既然现在没有多言,那想来问题不大,至少皇后能够把我,那您的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办好皇后交代的差事,这样也是替皇后分忧啊!真到了关键时候,您也是皇后的底气和助力不是! 再说句奴不该说的话,虽说皇上和小公主的情况不明,可皇后好好儿的啊!只要皇后无恙,一切都不算糟糕,不是吗?” 要不咋说当局者迷呢! 小遥一席话,当即点醒梦中人呐! 盛苑混乱的思绪瞬间得到放松。 是呀,她怎糊涂了呢! 主次矛盾和矛盾的主次方面,她怎么都分不清了! “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快,叫车夫再快着些,咱们速速回复!”郁闷一扫而净的盛苑,迅速找回了最佳状态,活蹦乱跳的一挥手,像足了准备领军攻敌的将帅。 …… “娘娘,您今儿好些问题都避而不答,奴瞧着,咱们三小姐怕是要多想了。” 知语扶着盛蒽站在回廊前,注视着不见尽头的宫道,小声说。 盛蒽嗯了一声,轻叹:“知道太多,亦是负担,不若不知。” 知语点点头。 盛蒽忽而又笑:“更何况,苑姐儿这丫头,一贯很擅长自我调节,任何问题都别想困扰她太久,很快她自己就想开了。” 第一千零一百二十四章:猜 永兴侯府修建不久的养老园里,郑氏和盛向浔老两口面面相觑。 “皇后跟苑姐儿说了什么,这孩子咋进宫一趟,回来整个人都变了似的。” “是啊,就跟、就跟喝了鸡血似地!” 盛向浔的附和,准时地为他迎来老妻的一记拳头。 “哪有这么说自家闺女的!”郑氏觉得自家小闺女本来就够闹腾的了,再这么形容下去,只怕又要跑到朝堂翻江倒海哩。 虽然盛向浔不大理解老妻的逻辑,不过他本着“老妻永远是对的”这原则,当即换了修辞:“咱家这丫头是精力旺盛!旺盛!” “可这精力也忒充沛了!整天不是跑练武场把十八般武器都耍一遍,就是带着乌泱泱一堆的侍卫排兵布阵……你说你怎么也是个侯爷,朝堂风向丁点儿都不晓得?莫不是内阁又叫咱苑姐儿带兵打仗?” 盛向浔挠挠头,想来想去觉着不大可能,想到最后,他捋着胡子,颇肯定的说:“不能的!且不说自从大楚和奴儿罕联手剿灭阿戎,这疆域周边就几乎没了战事! 而今海晏河清,疆域平静,哪里有战事给军队打呢!再者说,当今自从把朝政委托给蒽……” 说到这儿,盛向浔在老妻警告的注视下,乖觉得改了口:“咳咳,自从当今把朝政委托给皇后和内阁大臣,朝中诸事多是要由皇后点头才成……以皇后对苑姐儿的疼爱,等闲不能把她又放出去的。” “那你小闺女怎么这样兴奋?”郑氏也不知是不是岁数渐长,现在最看不得的,就是小女儿过于亢奋。 这丫头只一亢奋,那就妥妥地要出幺蛾子了。 “虽说皇后之前派知语回来,让咱们不必忧虑忐忑,可,我却总踏实不下来,尤其是皇上忽然闹的这出……我每每想到,这眼皮子就跳。” 郑氏想到宫里的事儿,就坐立不安。 以她对皇上的认知,以她对大女儿的了解……眼前发生的事儿,不管是皇上的出格行为,还是大女儿的平静反应,处处透着古怪。 “早知道,之前鸿安大长公主和宗室皇亲邀我一同进宫时,我就不告病不出了!现在可好,想要进宫瞧瞧蒽……咳咳,想要进宫瞧瞧皇后,都不方便哩。” “苑姐儿那天回来不是说了?皇后挺好的。”盛向浔虽然也担忧,不过他更信任小闺女。 既然苑姐儿说没事儿,那肯定就没有事儿! “可……” “没有可是!我的夫人哟!”盛向浔不等郑氏说完,当即握着她手安抚,“你要真不放心,那咱就把安屿叫来,问问他是怎么个事儿!现在孩子大了,不像以前,啥话都跟咱说,可她总要跟屿哥儿说吧?咱问他!” “屿哥儿?!”提到这个常驻永兴侯府的小女婿,郑氏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格外丰富,“你认为苑姐儿要是不让他说,他能告诉咱吗?那家伙比你还识趣儿呢!” “他可没我有劝谏之能啊!这夫妻本是一体,就像太极阴阳,合二为一方为圆呐!所以,该直言劝谏咯,就要勇于发言,不要怕挨打不要怕挨骂,正所谓,直臣须得良言常道、以免君主昏聩。” “嗬嗬。”郑氏看着越老越不着调的丈夫,冷笑两声,只觉不远处的掸子蠢蠢欲动。 盛向浔听到这熟悉的笑,摸摸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当即自告奋勇:“我去跟屿哥儿说吧!” …… “咦?爹,您老不晓得苑姐儿即将就任五军统督府的第一副督统吗?”安屿眨着眼,好奇地问他老丈人。 “……”盛向浔惊呆了,“你确定你说的是五军统督府?第一副督统?” 安屿很确定的点点头:“没有错啊!调令都快下来了,就是这地儿、这官位。” 盛向浔抿了抿唇,瞧着还挺平静。 可是就在安屿对自家老丈人冷静自持的反应感到钦佩、想要学习时,他老丈人大声惊问:“苑姐儿要到五军统督府就职去?!还是第一副督统?!” 安屿唇角抖了抖,连忙点头应是。 “不是!”盛向浔双唇哆哆嗦嗦几下,又说,“苑姐儿不是在户部呆得挺好的?按着朝廷升迁规则,苑姐儿若要调动,也是去吏部吧?” “哦,您说户部右侍郎这位置啊!”安屿以为老丈人不想苑姐儿转文为武,乐呵呵告诉说,“那还是苑姐儿的!苑姐儿只是兼任五军统督府的第一督统。” “……”盛向浔闭了闭眼,略微笃定的说,“这是皇后的安排吧?!” “那应该是吧!”安屿想了想,怕老丈人挑理,连忙给苑姐儿分说,“苑姐儿大概是想等调令下来,给您们惊喜吧。” “呵呵,惊喜?也是,一回京就位高权重了,怎么不惊喜呢!” 盛向浔脑门儿发紧地跺跺脚,抓着安屿的胳膊就朝回跑,琢磨着,得赶紧把新发现告诉老妻。 “爹!爹!您怎么跑这样快啊?我、我都要跟不上了!”安屿一个没注意,就让他老丈人握着手腕,一路从侧门拽到正院门外。 “咦?你小子怎么跟来了?起什么哄呢!”盛向浔让安屿气喘吁吁的话声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跟前儿还有这么个主儿。 “……”安屿他瞠目结舌的看着老丈人,抬起还握在他老丈人铁掌上的胳膊,“爹,您瞧瞧,这不是您把我拽过来哒?” “嘿!”盛向浔看看自己握着这小子胳膊的手,可算反应过来,当即松了手。 “你这孩子,咋不早说呢!”盛向浔啧啧叹气地甩了甩发酸的手掌,“我说怎么跑起来这么费劲儿,还以为自己老了、不大中用了,却不想,还拖着你这个拖后腿的呢!” “……”安屿闻言无语。 行吧,他成累赘了。 “回去吧,今儿你们小两口在自己院子里吃,不用陪我们老两口儿了!”盛向浔摆摆手,话刚说完,就冲进了院子。 “……”看着把他拒之外面的院门,安屿哭笑不得的摸摸门环,叹了口气。 第一千零一百二十五章:盛苑去哪儿 自从盛苑回京,假装平静的朝堂就泛起了微不可见的涟漪。 尤其是当她受诏进宫之后,许多朝臣的视线就愈发锁定了她。 眼下皇上迷恋炼丹不问朝政,政务大权全赖皇后,虽有内阁牵制,可从盛皇后逐渐显露出的才能和专横看,只怕时间久了,内阁有失守之可能。 这还是盛苑盛文臻没回来时的情形。 若是她们姊妹联手,就凭盛文臻的性子,还有她手上那块儿免罪牌,只怕京都要热闹很久哩! 大多数朝臣倒是不怕热闹和纷争,不争不斗怎么攀上青云梯? 他们怕的是不讲路数的胡来。 偏偏盛苑这厮,她最擅长的,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欸!早知这样,他们就该更加珍惜之前那没有盛文臻在的朝堂! 那是多么清静、多么友好、多么和谐的早朝氛围啊! 就当很多朝臣愁眉苦脸,准备在早朝上和盛苑叙旧的时候,大家赫然发现,盛苑这厮……竟然旷工了! 上朝不积极,可不是她的作风啊! 从以前的接触来看,这家伙对早朝的兴致,比去戏台看戏还浓厚哩! 按她的行动力,这会儿不早该站在这里摩拳擦掌呢?! 人呢?!那么大个儿人呢?! 她不出现,他们怎么率先行动,投放一拨儿弹劾出去?! 不是,还说那厮回京好几天了吧?怎么还跟没见过世面似地围着京都打转?! 就是把京都掘地三尺,也是你熟悉的土壤,你跟个大爷似的背着手乱转悠啥呢! 还不赶紧回来上朝?! 该上朝了! …… 对于朝堂同仁们发自真情的呐喊,盛苑一无所知。 她最近忙着研究收服五军统督府呢! “苑姐儿,咱们绕着京都走多少遍了!这么走有啥意义不?” 安屿骑着马,仰头看看热情的太阳,手上的折扇摇得更使劲儿了。 “之前不让你来,你哭着喊着非要来!眼下跟过来了,又嚷嚷着要回去!”盛苑晒红的脸上透着无语,“你以为我是遛弯儿呢?我不得瞧瞧九城兵马府管得怎么样!” “护城营和巡城司配合不错,自从盛国公接手,一番雷霆手段过后,两边儿就没再较劲儿。” “这是要往铁板一块儿上整啊!” 盛苑也从细节上发现了许多调整。 “原先只要没出现敌情,任凭城门内外乱成一锅粥,护城营都不出现,全凭巡城司自己处理……可现在,我瞧着,他们接手了对入京官员和将领的盘查任务。” “是哩,我之前回京,就是护城营的人过问的。”安屿闻言,点点头说,“原先护城营最多定时定点去检查九城兵马府负责的军械库,可现在,他们派了一支小队驻扎,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谁要劫掠军械呢!” “我记着原是巡城司歇脚的驻点,好多换给了护城营。” “还不止这样呢!前些时候晟哥儿跟我说,巡城司近来的职责范围,有许多都和内卫府重合,为这个,内卫府指挥使可是没少登巡城司的大门,只可惜任凭见了多少回,仍然啥都没谈成!” 安屿说到这儿,忽然想起刚刚说的话题,小声跟盛苑问:“可是,护城营和巡城司的变化,和五军统督府何关呐?” 第一千零一百二十六章:三人聚 「军机营他们挨不着,倒是没有内卫府的烦恼。」京郊游园的凉亭内,卢晟笑吟吟的握着茶盏,摇了摇头。 盛苑回京的第五天,他们仨可算聚首了。 卢晟放下茶盏,目光认真地看着盛苑:「九城兵马府近来行事越发无忌,那手伸得过于长了些,这样难免会让朝中各方多想。」 盛苑随手从棋罐里捏出颗棋子,默默翻弄片刻。 卢晟说的「近来」,大概是从大伯盛向涯出任九城兵马府总掌事之后算起。 虽说大伯的九城兵马府总掌事之职是皇上给的,可于外人看来,这和皇后脱不开关系。 很多人只会看到皇后和大伯的亲属关系,也只会认为大伯放纵九城兵马府所为是由皇后授意。 「若真是皇后运筹帷幄倒也罢了,只怕……」卢晟顿了顿,轻晃着清透的茶盏,「虽说不该胡乱揣测,可若为皇后好、为公主计,军机营、内卫府、九城兵马府当守望相助、彼此合作互利,才不会给外人以可趁之机,也对得起皇上。」 说到这儿,他看着沉吟不已的盛苑,又说:「我想,皇后不会平白无故叫你兼任五军统督府第一副督统的。」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实际掌握五军!」盛苑点点头,食指中指稳稳捏着棋子,用力地放在棋盘之上,霎时,原本胶着难分地棋局瞬间明朗。 安屿见之,忙把让白子吃掉的黑棋一枚接一枚地挑出去。 「要我说,你们俩是不是想得有些多了,虽说盛国公是有些小心思,可他这人又不傻,还没老糊涂哩!虽说我那老泰山烦他,可却也清楚,永兴侯府和盛国公府拆撕不开,皇后更是与盛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对两府最有利的,就是小公主能成为皇储……所以盛国公他怎么会自毁前程?」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卢晟认同安屿的说法,不过,他更信任自己的判断,「也许盛国公没能掌控九城兵马……不然,其行为和目的相悖这事儿,完全说不过去。」 「要不,我这几天抽空去拜访瞧瞧?开门见山的谈一谈?也许对方是好意,只是把事儿办拙了呢?」安屿拍着胸脯自告奋勇。 「也不是不成。」 「你去了也是让人糊弄。」 卢晟和盛苑几乎同时开口,不过俩人说的意思却是南辕北辙。 安屿有点儿懵:「……」 所以,他这是去还是不去呢? 卢晟忽然笑出声,跟盛苑提议:「屿哥儿瞧着乖张,实则最是淳诚,鲜少把人往坏处想,让他去见识见识也好。」 盛苑忍着笑,扭头看向卢晟眼里的「傻白甜」:「你要是觉着有必要,那就去吧,左右两府也没明着翻脸,你这个侄女婿去见大伯没啥不对的。」 安屿本想抗议这俩人,不过面对两双带笑的眼睛,到底没忍住,挠挠头,跟着傻笑起来。 此时此刻,这三人都没把第二天的拜访当回事。 可任谁都想不到,原以为会无功而返的安屿,竟然有了些许发现!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二十七章:夸 “苑姐儿!苑姐儿!” 盛苑坐在花园台阶上擦拭着弯刀,刚准备收工,就听一阵跑步声自远而来,随之扑来的,还有安屿那急匆匆的呼喊。 “???”两眼问号的盛苑歪头看去,就见这家伙满脸热切的出现在月亮门后。 “苑姐儿!苑姐儿!” 见着盛苑,安屿两眼的光芒愈发耀目。 “你不是要去盛国公府?怎么这样快就回来哩?莫不是人家没让你进去?”盛苑见他连呼哧带喘的跑过来,略带紊乱的气息都遮挡不住他想闲话的兴致,不由笑着打趣。 “呼、呼……等会儿,你听我说,呼、呼,听我说完了,你比我还激动!呼~~”气喘吁吁的安屿,掐着腰跑到盛苑面前,一边调着息一边断断续续把话说完。 盛苑见他说话这般费劲,抱着刀,摇摇头:“你这体能需要提升啊,这有段时间没盯着你晨练,你就偷懒!俗话说,这功夫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傅知道,三天不练全都知道!哼,怎么样?此言不欺人吧?!” “谁说我不晨练?我见天儿跑马来着呢!”安屿一听自己的体能叫盛苑鄙视了,登时不服输地挺直了腰板儿,拍着自己胸脯,表示从没偷懒。 “跑马?那马驮着你跑,锻炼的是马、也不是你啊!所以咱家的马都特健壮,反而是你,都跑不动了!” 安屿听得目瞪口呆:“那不然呢?不让马驮着我跑,难不成我扛着它溜?人家溜鹰我溜马?!没这道理不是!再说了,我也不是在马上干坐着,我还弯弓搭箭,咱臂力好着呢!” 说到臂力,安屿嘚瑟的弯起胳膊,朝盛苑显摆:“这可是日复一日的功夫呢!” “臂力强大是好事儿,可是到了关键时候,你不能用双臂撑地跑吧?!” “我用……”安屿登时无语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话,就成了他用胳膊跑路哩! “好啦!好啦!从明儿起你就紧随我锻炼的步伐吧!”盛苑见蔫头蔫脑的很是可怜,这才摆摆手,不再逗弄他,“对了,你刚兴冲冲的跑来,到底要说啥事儿啊?” 提到刚刚的发现,安屿顿时不郁闷了,整个人情绪再度调动起来,见左右无人旁听,登时凑到盛苑耳畔小声跟她说:“你猜我刚刚在盛国公府见着谁了?!” “谁?”盛苑眨眨眼,实在想不通,谁的出现能让安屿这样激动。 “我就晓得你猜不到!”安屿兴冲冲的把盛苑带到不远的石桌旁坐下,小声说,“你可记得姑父收编海安伯的时候,对于她那些邝家军怎么安排的?” “……”盛苑眼眸微眯,“你是说……在盛国公府见着邝家军的旧人了?” “啪!”安屿拍了下大腿,一副“你可真聪明”的赞叹样,对盛苑小声说,“没错!” “……我记着海安伯接受招安之后,先皇也没有让她的邝家军彻底解散,除了打乱编到海军、远洋贸易军的底层兵士,以及收入到教官队伍、军校、各地官学做教导的中层人员外,不仅给她留了一队侍卫护卫侯府,还把那些高层人员收揽在了京都……难不成,你瞧见了她昔时的心腹?” “要不怎么说你聪明呢!”安屿又拍了下大腿,这次直接给盛苑举起了大指,“就是海安伯昔时的左膀!” “昔时的左膀?”盛苑只记得传说独霸一方海岛的邝家军里有个白衣俊郎极为出名,此人除了有“海上卿相”之称,还有个“帅主右臂”的诨号。 不过这位郎君自从招安,就积极参与远洋开拓,据说在攻略了数个难啃的国度之后,他带领的开拓团已经成了大楚海贸往来的重要力量,不仅挂着出使团领事的名头,还在都察院挂名,成了皇帝亲封的“巡洋总督”,专门负责巡察海外事宜。 “哼哼,苑姐儿,你就记着好看的哈!”安屿见盛苑把个没见过面儿的家伙记得清清楚楚,登时吃味儿的瘪瘪嘴,不乐意哩。 “你这话说的,我要是不喜欢好看的,怎么能那样稀罕你捏?是伐?!”盛苑送他个像模像样的飞眼! 咳咳,恰逢秋来,搬出个秋天的菠菜也顺理成章! 安屿虽不晓得何为秋天的菠菜,但是盛苑夸赞的话精准的让他红了耳朵。 “也、也是哈!”他装模作样干咳两声,算是愧受了盛苑的夸奖,而后一把扯回跑远的话题,“你说的那位,是海安伯右臂,我今儿见的,却是他的左膀,就是那位受封镇远将军、却进京不久坠马而亡的谋士!” “啊?!”盛苑猛地站了起来! 第一千零一百二十八章:去见大哥 盛苑惊诧得弹跳起来,一双眸子充满不解和震惊:“这怎么可能?!” 安屿以为她说他看错了,连连摆手说:“苑姐儿啊,我这眼睛多尖,你还能不晓得?!嘿!只要让我见过一回,甭管隔了多久,只要一搭眼,保准能认出来! 想当初咱们准备游学回京,恰逢他去看望海安伯,刚好碰了个对脸,还是大哥给咱两方做的介绍哩!” 他努力地证明自己没有看错,就差找根儿笔亲自描画了。 盛苑见他都要原地打转儿了,不由扶额说:“我说的不是你看没看错,而是这人怎么忽然出现?! 除非邝绮姐儿和她的邝家军从一开始就想反叛朝廷,不然,这位左膀郎君假死遁走的行为就说不通啊!当然,可以说他不慕名利权势地位,就想归野山林,那既然是这样,他为何又遮遮掩掩出现在盛国公府?” 越说面色越不对劲儿的盛苑,使劲儿将刀柄往地上一拄:“先是出任九城兵马统领,而后又和邝绮姐儿的人有往来,这里面存着什么猫腻儿呢?!” 安屿让弯刀落地的动静吓了一跳,不过随后他看着盛苑严肃的表情,脑袋里忽然闪过一簇火花:“苑姐儿,我这就是瞎猜、瞎猜啊!” 盛苑眼眸微动,朝他看过去:“你说。” 安屿挠挠额头,憨笑着朝她眨眨眼:“我单纯就是猜测啊,猜测……” “快说!”盛苑嫌他磨蹭,没好气儿的给他一掌,“就是说的不对,也没人罚你!” 安屿缩缩脖子,立刻老实坦言:“咱那位大伯的性子,你肯定比我清楚,那位可是心心念念着要延续、且放大盛氏荣光的主儿,为了这个目的,他真能做到不择手段!” 说到这儿,他略作停顿。 盛苑斜睨他,催促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安屿不卖关子了,嘿嘿怪笑一声:“我是想说,你和咱爹只怕要头疼了。” 说到这儿,他没停顿太久,选在盛苑巴掌再度降临之前,快速说:“你想啊,昭德公主是皇后所生,若她有幸荣登大宝,自她之后,世代帝王都有盛氏血脉,只要大楚在,盛氏家族就荣耀就能延续。这样的吸引力,大伯岂能拒绝?” “你是说,他又有自己的主意了?”盛苑现在最怕的就是像她大伯这样有自己主意的不稳定因素。 “我瞧着,只怕是想做两手安排,万一皇后和昭德公主不能应对,他那边儿上有后手。” “……”盛苑对于这个可能存在的“后手”,没感到丝毫的欣慰,反皱着柳眉,嘟哝,“哼,不过是觉着姐姐是一介‘妇道人家’,不能委以重任,小觑人罢了!” “你不要生气啊,我刚刚也说了,我那就是猜测,没有多少根据,全凭自己臆测!”安屿见盛苑气哼哼的,连忙出言安慰,“许是海安伯那位左膀又生出入世的想法,跟大伯讨出入朝堂的机会。” “你这话,自己信?!”盛苑瞥他一眼,话声一转,“话说你见着了他,他有没有瞧着你?” 安屿怔了怔,欸?!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算了,我去找大哥去!”盛苑见他这表情,就晓得这哥们儿当时应该是一门心思研究他的发现哩。 “找大哥?!”安屿眨眨眼,眸子里的愚蠢瞧着格外清澈。 “要是对方发现了你,你以为大伯和邝绮姐儿他们会当作啥都没发生?”盛苑将弯刀扔给安屿抱着,自己揉揉手腕,掸了掸衣摆,二话不说就朝她大哥常在的书房走去。 第一千零一百二十九章:见哥 “【二十年后做老翁,茂林修竹自在中;务本求源何所向,浩渺天地与真同。】” 盛苑刚走到大哥盛昕长居的“悟本斋”墙外,就听到里面一阵幽幽唱吟之声。 这偏于小调和戏韵的曲声,不是出自大哥盛昕之口又能是谁?! 盛苑听着曲子里那无处不在的逍遥洒脱,不由加快了步伐。 “苑姐儿,你慢着点儿,等等我!”安屿一边儿快步赶、一边儿小声喊。 盛苑却恍若未闻,绕着长廊弯弯曲曲走了几个回合,循着曲声就来到了院中书房后面的小园子。 这园子位于“悟本斋”后方,和盛苑听见曲调时站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 迈步园子,盛苑左右环视,没多久,视线就锁定了西南角那片竹林。 果然,她大哥就坐在亲手栽种的竹林里抚琴高唱,瞧他宽衣解带的自在模样,怕是又悟道悟到解放自我的地步了。 “苑姐儿,你怎么来了?”听到脚步声,沉醉到飘飘然的盛昕睁开了眼睛。 其实都不用仔细瞧,只听步伐动静,他就晓得来者是谁! 喏,这嚣张、无所畏惧的步声,整座永兴侯府都找不出第二个; 还有后面儿跟着小碎步,坚定里带着些犹豫,心虚却还不退缩,一听就是他小妹夫安屿。 “大哥可真有闲情逸致哩!”盛苑径自坐到盛昕旁边儿的石头上,还手欠的捋了一把人家的琴弦,而后环视所处的这片竹林,啧啧说,“大哥自那时亲手种下这片竹林,而后凿井引泉修筑这方水台,每日里鸟语竹乡、水声潺潺,清静快乐得很,难不成,真要修道升仙?” “夏虫不可语冰!”盛昕瞧着小妹斜靠在石台旁,那姿势大喇喇的,像足了山大王,不由抽抽着嘴角,没好气儿的虚点着她。 “我自而立之年就盟誓言,要整理诸家先贤名作,汇总融合,探求出让天下学子兼具百家学问的办法。 你要说这是道,有些夸大了,毕竟这个办法,是我想要探求延续燕、陈、楚三朝传承直至达天下大同的工具。 当然,我所追求的道,需要这个工具协助完成。” 盛苑听着她大哥的话,表示尊重之余,提醒:“大哥,你有远大志向这是好事儿,可远大的志向意味着任重而道远,你要走的路还很远、要攀爬的山还很多,那你到达目的地前,是不是就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了?窗外情况你总要听听吧?!” “瞧你说的,工部和藩外事务部的政务,我可都没落下!”盛昕无辜的摊开手,“你大哥我好容易攒点儿假期,歇一歇、放松放松,不至于被揪着数落吧?!” “好家伙,你是看窗外了,你这视线直接从屋里穿过整个永兴侯府,直接看府外去了!”盛苑敲了敲石台,让她大哥抽空把视线往府里放放,“这府里呢?家里呢?你就不管了?!” “府里?家里?府里家里不都挺好的,能有什么事儿?就算我力有不逮,不是还有咱爹和你哩?真要有问题,你不可能忍得住啊!不早闹出来了!” “嘿!你说的太对了!这不,我眼下就是来跟你闹的!”盛苑一拍坐在旁边儿的安屿的大腿,“屿哥儿,你把在盛国公府的发现,跟咱哥好好说说!” “嘶~~好、好!”安屿呲着牙倒吸口凉气,顾不上揉腿,就在盛苑视线的催促下,快速简略的将之前的发现说了一遍。 盛昕从容的笑容,就在安屿的这番叙述中,渐渐消失不见。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章:质问 邝绮姐儿自搬回永兴侯府,就住在了侯府南院儿的“闻雅阁”。 闻雅阁这处院子,其规格与盛昕久居的“悟本斋”、以及舒氏所在的“正源堂”基本一样。 这处面积宽阔、内置丰富的院子,因其花园独有的书阁而取名,其位置虽然不及盛昕的“悟本斋”,也稍逊于舒氏所居的“正源堂”,但是胜在清幽文雅,少有喧嚣吵闹。 约是不想和舒氏直面交锋,邝绮姐儿搬到这里之后,鲜少在府里走动,每日里也多是辅导女儿淳姐儿拳脚骑射、监督她完成学校课业。 虽说淳姐儿瞧着没有过人才智,可她有伯爵之位可继承,故而邝绮姐儿对她要求不很严格,只要掌握些本事即可。 世人都说无欲则刚,邝绮姐儿自己有爵位有财富,又有女儿继承自己衣钵,因此对和盛昕的关系并不十分在意,唯一忧虑的只是女儿能不能稳做海安伯,平平稳稳无忧无虑度过此生。 为此,她不得不为女儿多做谋划,所以更没有多余精力应付盛昕。 恰好盛昕也沉浸于自己的追求,无意后院内宅。 若说他登门正源堂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么,他来到“闻雅阁”的次数都不用数。 故而,当盛昕出现在“闻雅阁”的时候,莫说是邝绮姐儿了,就是院子里侍候的丫鬟仆人都惊诧不已。 “世子今儿怎么想起来这儿了?”邝绮姐儿一息惊诧过后,反应了过来。 想起之前心腹送来的密报,联想到不久之前盛苑和安屿去了“悟本斋”,邝绮姐儿心里升起一抹明悟。 不过虽说心知肚明,可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要稀里糊涂。 “海安伯何必明知故问呢?”盛昕挥手退去左右侍候的人,大马金刀的朝正堂一坐,面色严肃、眼眸犀利地看向对方,他那充满审视和探究的目光,让邝绮姐儿头皮隐隐发紧。 “世子莫不是要休妻?不然何以这般称呼妻室?”邝绮姐儿佯作慌乱,面带薄怒的叱问。 盛昕瞅着她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旋即发出冷笑:“果然,你已心里有数儿了!既这样,何必装腔作势,不若坦然以对!” 邝绮姐儿没想到盛昕对她这样了解,双手一顿之后,有片刻怔怔然,半晌之后,洒然而笑:“怪不得先皇景和帝叫你和我联姻!要论起冷情,我不及你太多。” 盛昕闻言不以为意:“联姻内情你我心知肚明,各有所需、各取所求时就已言明,彼此不得影响对方利益。 吾对海安伯多有襄助,不求海安伯知情达意,可海安伯何以坑害永兴侯府? 你莫不是忘了,淳姐儿就算将来做了伯世子,她也姓盛!话说得再透些,若是永兴侯府倒了,你以为淳姐儿的伯世子之位能保?!” 若是盛昕说别的,邝绮姐儿未必上心,可但凡和女儿攸关的事儿,总能轻而易举撩动她的情绪。 “世子何出此言?!” “自是因你那位复生的左膀而言!” “镇远将军不慕名利、想居庙堂之远,虽以谎言欺君,却遁于江湖不出,未曾伤及朝堂社稷,世子何必惊恐至此?” “既然远遁就当遁得彻底,此生隐世不出!而今其何以出现京都、何以出入盛国公府?!若他真的隐于海外天涯,谁又耐烦管他?可他不该和你往来密切,更不当为你谋算做事!邝绮姐儿,你用他进出两府,究竟所欲何为?!”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章:不简单 舒氏听闻盛昕去了“闻雅阁”时,盛昕已经和邝绮姐儿谈了一刻钟。 “云景,你说……邝氏该不会乱说吧?”坐立不安的舒氏面色阴晴不定,若不是理智尚存,她此刻已经到“闻雅阁”了。 “夫人,您怎么了?”云景不清楚舒氏忧虑之源,只以为盛昕去“闻雅阁”一事又打翻了自家夫人的醋坛子,不由好声安慰,“世子向来有主见,从不见谁能左右他的想法儿,就算海安伯真说了什么小话,世子也不能轻信。 更何况,自她搬回侯府,夫人您和她一直都相安无事,也从未亏待了淳姐儿,就算海安伯想找事儿,也无从下手不是? 再者说,奴冷眼瞧着,海安伯也不像是那种挑拨说嘴的主儿! 所以,您啊,就踏踏实实的,莫要多想了!” “不是、你、这……哎呀,你啥都不晓得!”舒氏不好把真实的盘算说给云景听,只能烦躁的摆摆手,直说云景不懂。 云景看舒氏肉眼可见的烦躁不安,诧异之余不免咋舌:“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奴不明白,您说给奴听就是了,也许奴能宽慰宽慰您呢。” “我、你……哎呀,算啦!”舒氏张张口,脑海里忽然响起妹妹常说的那句“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成害”,顿时把滚到唇边儿的话给咽了下去。 憋闷的她胡乱地摆摆手:“跟你说,你未必懂,就是懂了,也宽慰不了我,还是让我自己慢慢消化好了。” 她这般说,云景不好多言,只能轻喏一声,微微屈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内厅,给舒氏自我缓解的空间。 不过正源堂的清净没有维持太久,就有仆人前来传话。 “夫人,世子让您尽快前去‘闻雅阁’,怹说有话和您说。” “……知道了,你先过去吧,跟世子说,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听到传话,舒氏一直不能放平的情绪忽然平静下来。 “我没错,我的想法儿也没错!我是为他好,为侯府好,根本用不着理亏怯惧!” 趁着换衣服的空儿,舒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直到站在闻雅阁正厅门外,她才又生几分踌蹰。 “舒氏,你进来。”盛昕听见动静,不假思索地喊话。 舒氏从他这平静得语气里听出了几分不耐,顿时,略有慌乱的情绪再度稳定。 “世子让人喊吾前来,是个什么缘故?到底是什么事,让您把吾叫到这闻雅阁来?难不成,悟本斋、正源堂,都不是说话的地儿?” 舒氏一开口就挑刺,倒是让盛昕刚刚的怒意散去许多。 “我听说你最近和国公府那边儿往来密切,邝氏和那边儿能联系上,这其间有没有你的关系?”早就熟练掌握和舒氏顺利谈话秘诀的盛昕,直接问了主题。 舒氏闻言,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盛昕,见他眉目里的恼意渐消,愈发有数儿了。 “瞧您这话说的,海安伯的护卫队不比侯府少,人家想要和国公府联系,还用吾牵线搭桥啊?”舒氏嗤笑着去看沉着脸的邝绮姐儿。 俩人目光一触即散,各自调转目光,不再看对方了。 就这么会儿工夫,舒氏的底气增强许多:“不过,自从晓得她和国公府常有往来,吾的确和她商量了些事情。” “哦?!”盛昕看看舒氏,又瞧瞧邝绮姐而,委实想不明白,这俩王不见王的主儿,怎么还能心平气和商量正事儿? 这也忒怪了! 虽然没有证据,可盛昕的直觉提醒着他:这事儿,可不简单呐!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二章:闲聊 “闻雅阁”发生的事儿,盛苑不晓得,也没兴趣打听。 她这会儿正在“颐养园”里大快朵颐。 “厨上新进的湖羊,鲜嫩肥美之极,清水稍煮而后闷熟,蘸水料品之,尝之难忘矣!”盛向浔摇着折扇,笑眯眯的显摆着刚收揽的菜谱。 见盛苑和安屿吃得格外香甜,不由愈发嘚瑟,朝着郑氏眉飞色舞地说:“怎么样?俩孩子多捧场呢!我之前得了这菜谱,要让厨上试做,你却不大同意,非说这样做来,那味道定然呛人的很!而今来看,如何?!” 郑氏见不得他得意忘形,把蘸好料的那条羊肉放到嘴里细细咀嚼,待咽下后,才用帕子轻轻沾了沾唇角,侧首斜睨着他哼说:“你要说这菜好吃,我不反对,不过若是拿这俩宝贝儿吃的香甜当证据,我就有话说了!自小到大,你何时见他俩吃东西不香甜过?!” “啊这……”盛向浔顿了顿,仰头想了半晌,没话说了。 “苑姐儿,你发现没,这肉若是裹了面糊浸油炸,大概更香!还有这蘸料,换成干料说不定还要好吃,赶明儿个咱叫厨上试着做做。”安屿没注意老泰山老泰水的对话,专心致志地跟盛苑琢磨美食。 盛苑的耳朵倒是竖着呢,不过无伤大雅的评论,她也不大在意。 自前燕时起,士人朝臣就以爱美食、做老饕为佳话。 时至今日,朝廷庙堂之上,这等风气依旧。 倒是满足了不少爱吃之人的口腹之欲。 一顿午膳下来,四口人三个想法,各想各的之余,吃的还都很满足,却是别有趣味。 饭后烹茶时,老两口和小两口才有了闲聊话题。 关于邝绮姐儿和盛国公府,盛向浔哼了一声:“这不稀奇,你大伯那个人你还不晓得啊,最是无利不起早的,这大半辈子都想着要超越先祖光耀门楣,现在有这个机会摆着,他能放弃?至于邝绮姐儿,也不稀奇,她惦记着淳姐儿,总想给孩子挣个完全保障,而今有机会在你姐姐面前立功,她自然要抓紧,嗯,也可以理解。” “倒是有意思的很,国公府那位掌握了九城兵马府,倒是把咱府里这两位祖宗弄团结了,我冷眼瞧着,舒氏和邝氏竟然不再针尖对麦芒了。”郑氏虽然和丈夫搬到了颐养园,但侯府的风声变化却瞒不过她,“若真是表面儿这样简单,就好了,我也不用替你哥哥惊着心了。” “闻雅阁那边儿不会打起来吧?”盛向浔这话放在纸面上瞧,像是担忧儿子,可若配合他怪里怪气的语调和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表情……看乐子的意思就不要太明显了。 郑氏斜睨他一眼:“就你儿子,一副脑子九成九都放在他自己的兴趣上,剩余的那丁点儿用在后宅,都不够人家俩人糊弄的!还能闹到哪儿去?大不了甩袖子回了悟本斋,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又是个清净自在人,哪管府里惊天动地呢!” 安屿听着老两口挤兑儿子的话,忍不住朝盛苑挤眉弄眼。 他一直以为大哥是府里二老的骄傲呢,结果……这么遭人嫌弃的么! 盛苑无语的看向房梁,以前大哥和家里聚少离多,所以彼此有种距离之美。 可自从大哥长居京都,她爹娘的嫌弃就没少过,尤其是在邝绮姐儿搬回侯府之后,这种嫌弃几乎都不加掩饰了。 “且不说他了,苑姐儿,你眼瞅着就要到五军统督府就任了,怎么着,还不打算上朝吗?”盛向浔忽然把话题转到了小女儿这。 这话一出,郑氏和安屿一齐扭头看向盛苑。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三章:约见面 何时复职上朝,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盛苑觉得,她需认真想想。 对于这个人见人问她的问题,盛苑也很无奈。 是她不想上朝吗? 别人只见朝殿御座旁坐着的是她亲姐、掌管京都治安两部的统领是她大伯,就以为她鸡犬升天,可以依仗着权势肆无忌惮了。 可她却清楚,只要皇储一日不定,只要皇权交接没有平稳过渡,那么她们姊妹不过是刀尖儿上舞蹈、悬崖边儿耍刀,随时都有万劫不复的风险。 这般情形,她吃饱了撑的,跑到早朝上应对那些明刀暗箭。 “不上朝,还有成筐的劝谏信往我桌案上扑,若是去上朝,不知要听多少‘苦口直言’、‘谆谆劝诱’。”盛苑想到那可以堆成小山的“好意信”,脸蛋儿就要皱成包子,“太多人喜欢慨他人之慷了,我怕一拳一个老臣,到时候皇城的太医都不够用了。” 那样的话,她只怕真要给写进《佞臣录》,名传千世了。 “不去就不去吧!”盛向浔脑海里浮现出小女儿“脚踢督察御史,拳打六部六科”的画面,顿时绷不住了,当即表态支持小闺女的打算。 不仅支持小女儿不上朝,他也打算带着长子一起躲懒。 “本来就是,你又没有实职,上不上朝也无所谓,去了不过是给都察院那群人送靶子,何苦来哉?!又不是发福利送政绩。”郑氏闻声抚掌,鼓励丈夫和儿女都消停些。 可他们这一家人喜欢低调没用啊,跟前儿有个恨不能携整个家族登上舞台的亲戚在,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的。 这不,午膳刚过,盛苑准备和安屿一起带着爹娘遛弯消食,就听管事回禀,说是盛国公请盛苑过府一叙。 “不去!” 盛苑回答的嘎嘣脆。 她爹也附和得极利索:“对,我们不去。” 倒是安屿和郑氏觉着不妥。 “有本事,当初闹矛盾时,就该捋清因果,彻底闹掰;既然那时不曾翻脸,关系仍旧存续,而今何故无端失礼?就算不想维持面子情,也要有个说法,不然,你们岂不是又丰富了人家都察院的工作?” 郑氏说话时,安屿就在一旁点头:“面子情,面子情,总要照顾些面子吧。” “呵呵。”盛向浔瞥了一眼“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的安屿,而后扭过头,极其谄媚的朝郑氏点头,“夫人说得对啊!是为夫考虑不周了。” 他恭维郑氏几句后,极认真的瞅向小闺女,语重心长的说:“苑姐儿,你还是去吧!” 盛苑眨眨眼,见这三位动作一致地朝她点头,无话可说了。 行吧,去就去。 …… “苑姐儿,你这是往哪儿去?”盛苑才耷拉着脑袋离开颐养园,就遇见了往园子这儿走的舒氏,姑嫂一见面,舒氏就笑眯眯地询问。 盛苑看看她,又瞧瞧不远处站在管事后面的公府仆从,似笑非笑地说:“这不国公府派了人来唤我过去。” 舒氏闻声恍然:“哟,这是九城兵马府和五军统督府的统领约见,可不能耽搁了!苑姐儿,你稍待片刻,嫂子安排马车送你过去。” “……好啊。”盛苑咽下拒绝的话,莞尔颔首接受。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四章:假设 既然需要稍待,舒氏自然就有了和盛苑单独说话的工夫。 “自从大伯掌了九城兵马府,外面儿的流言蜚语就愈发的多了,世子也因此愈发低调,除了当值,几乎不踏出府门半步,我和邝氏也不大外出赴宴了。” 说起京都波澜,舒氏幽幽轻叹:“世子常说,待皇储议定,一切风波消弭,所有波澜平静,可我瞧着,只怕风难止哩!” 说到这儿,她瞧着表情不变的盛苑,顿了顿,想说的话在双唇和齿间滚了数遍,才说:“听说昭德公主资质极佳,类其父祖,常为皇上夸赞……唉!公主若是皇子该多好啊!这样也没有现今的麻烦了!” 盛苑闻言,不咸不淡地笑了笑:“瞧嫂子这话说的,世间之事,哪有这许多‘若是’呢?既定的条件改无可改,再做假设也不过徒增烦扰,何必呢?再者,您也说公主类父祖有才能,那焉知以后其建树不会青出于蓝呢?” “呵、呵呵,也是。”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舒氏忍着不适,勉笑数下。 她不说话,盛苑也懒得啰嗦,随手取下枚扳指在指尖转来转去。 舒氏见她百无聊懒的扔扳指也不言语,本就郁郁的情绪愈发憋闷。 “苑姐儿,岑老太妃前些时候进过一次宫,回府之后鸿安大长公主先是去王府拜见,而后又来了一趟咱们府上,老夫人和侯爷没见她,只让我招待了一番。” “又来府上了?”这事盛苑不曾听说,倒是有了几分兴致。 “嗯,这次过来,和往常不同,也没说求情,只是托我给皇后带个话。”说到这儿,舒氏顿了顿,无声地看着盛苑,似乎等着她的反应。 盛苑表情依旧,仍然微侧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舒氏抿了抿唇,微调好了情绪,接着慢声念了首诗:“‘前朝襁褓托孤时,鼎移玺换鹿遗失;皇女换作皇家妇,其间感悟谁人知;原以笑谈渐远去,谁想旧闻复转之;同情同景同无奈,宝印此番归谁持?’” “鸿安大长公主说的?”盛苑咂摸了两遍,没办法共情。 不过瞧着舒氏一脸唏嘘的样子,她没继续沉默:“世人常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虽说同样的果苗、同时种下、同时收获,可也不能把收成来的两筐果子归于一类吧? 事有所成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也,大长公主这番言语似泣似诉,令嫂子你潸然泪下,与其说是大长公主的遭遇让人唏嘘感叹,还不若说嫂子你情感充沛、泪意盎然。 仔细想想,若和北魏孝明帝那位充作皇子、诈立为皇帝的公主相比,不知强了对方多少倍呢!” “……”舒氏虽然不善诗书,却也不是无知之人,前朝史书也是通读过的。 盛苑提到的这位,当天即位、又当天遭到废黜的女婴皇帝,乃是北魏孝明帝唯一的女儿,自出生起便是祖母胡太后手里的棋子,无知无觉地在皇位上走了一遭,最后却落得个史无其名、下落不清的结果。 若是和这位相较,鸿安大长公主的遭遇不知好了多少。 想来,陈末帝若没有选择传位于舅兄,而是任其舅父外家篡位夺权,鸿安大长公主就算不会落得查无此人的地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得了大半辈子的优待。 想到这儿,舒氏忽然想拍自己一巴掌! 嘿!她怎么让盛苑给带偏了! 明明是她试探对方,结果,却不知不觉认同了对方的辩驳! 说起来,盛苑可真损啊! 鸿安大长公主拿自己的过去比拟昭德公主的现在,她就拿更早更久远的北魏女婴皇帝比拟鸿安大长公主。 这要是让鸿安大长公主听见,只怕又要气晕了。 不过还别说,真要论起来,单从都是从襁褓之时遭遇变化来看,还真是盛苑的比喻更恰当哩。 “人嘛,总是喜欢想假设一下的,若是自己当时没有那样选择,也许……” 舒氏帮着找补的话没说完,盛苑就笑出了声:“选择?前陈托孤之时,鸿安大长公主她还是个婴孩儿呢!就是给她选择,她听得懂吗?她说得出吗?她能做主吗?” “若说选择……”盛苑歪着头,笑眯眯地看向同情鸿安大长公主的舒氏,“若是嫂子有前后眼,或者重回到了未出阁的时候,你还会选择嫁给我大哥不?!” “???”舒氏闻之一怔,旋即涨红了脸,不满地叱责,“苑姐儿,你这话是怎说地?!” 盛苑眨眨眼,无辜地看着她:“这不就是假设吗?嫂子怎地还急了?怎么,现今连‘假设’都有门槛了?嫂子你可以假设,鸿安大长公主也能想着假设,偏偏就我不能假设?” 说着话,她不怀好意地滴溜溜瞅着舒氏的眼眸不放,直把对方看得快要炸了,才摇着头说:“哼,就凭嫂子你这反应,不用说,我都清楚,真要有个选择,你未必会选我大哥! 毕竟我大哥这人不知情不知趣,不重床笫重书桌,一味追求自我成就,说是目无其他许是夸张,但是忙碌起来却也是要忘却一切外物的。 这样一个缺点很多、优点也不少的人……若是看脸的话,许是叫人又爱又恨,可若是过了看脸的时候,只怕恨大过于爱了吧?!” “你!你你你,你不要乱说,哪里有这么多假若!”舒氏不知是不是让盛苑说中了想法,脑袋一时空白不说,就连说出的话也不大稳了。 “苑姐儿,为兄却不知,在自己亲妹妹的眼里,竟然这样的差劲儿!” 盛昕忽然传来的话,瞬间就解救了无措的舒氏。 瞧着忽然出现的丈夫,舒氏顾不得仪态,顿时跑到盛昕身后,委屈的看着盛苑,小声抱怨说:“苑姐儿怎好这样编排嫂子?” 盛昕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虚点着毫不理亏的盛苑:“想要戏弄人,自去朝堂就是,何苦欺负后宅妇人哩?胜之不武啊!” “好吧好吧好吧,我胜之不武!那我找胜之极武的人去,不打扰你们了哦!”盛苑朝她哥做了个怪脸,扭头带着小遥大摇大摆的走远了。 “你这丫头,到了国公府忍着点儿!别给人家房子掀了!”盛昕没追过去,只是敲着折扇扬声叮嘱。 盛苑听了,也没回首,只是挥挥胳膊算作回答。 “这丫头!”盛昕好笑地摇了摇头,待小妹的身影看不见了,这才蓦地收了笑容,认真地看着舒氏,提醒,“苑姐儿不是口误遮拦之人,更不会轻易下自家人的面子,若是她说的话让你感到不适,那就是在提点你……” 舒氏闻声,不由感到一惊,刚想与之辩解,却见盛昕不在意的摆摆手:“你不用和我解说,我只是劝你,别想立功不成反惹了人眼!苑姐儿可不是没脾气的主儿,真要让她翻了脸,你就知她好不好相与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这个夫君不曾提醒过你!” 言罢,他甩甩袖子,自顾自走远了。 徒留舒氏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皇城的方向。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五章:重回盛国公府 盛国公府,承载了盛苑从出生到入仕这十几载生活记忆的地方。 而今瞧着这个曾经可以说是家的地方,盛苑却感觉很是陌生。 “九小姐,安好啊!国公爷令奴在此恭候您多时啦,劳烦您移步,随奴去养气堂吧,国公爷在那儿等着您啦!” 不等盛苑感怀,国公府侧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而后府里的管家笑哈哈的从门缝里小跑出来。 盛苑也不多言,矜持的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这管家是上任老管家的嗣子,接任的时候,盛苑一家早就搬到永兴侯府了,因此他对盛苑脾气拿捏不大准。 见盛苑面无笑意,走起路来气势极高,那官威竟然较国公爷还要强上几分,管家暗暗咋舌之余,对盛苑愈发的恭敬。 小遥在一旁看得清楚,自家小姐哪里是官架子大,分明是不高兴这管家的称呼罢了! 九小姐,九小姐!你叫得是哪个?! 盛国公孙子辈儿里的九小姐都要入学了呢! 你说你,还不若喊声侍郎,多实在哩! 啧啧,堂堂国公府的管家,竟然没个眉眼高低! 可真让人“叹服”! 小遥不动声色的腹诽着,待挑够了理儿,才发现,养气堂竟然到了。 …… 盛向涯有些年不曾这样近距离看盛苑了,而今相向而坐,不由生出惊叹:都说官气养人,多时不见,原先架鹰跑马、喜欢胡闹的小纨绔,竟然隐隐透着威仪,莫说府里后院女郎,就是他长子与之并肩,也要稍逊些许。 竟然当真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哦! 盛向涯的心里泛着波波惊涛,面儿上却毫无惊澜,态度一若往常:“苑姐儿,皇上令你亲掌五军统督府,统领五军人马,自是出于信任,只是不知,你对于任上政绩可有章程?!” 大概清楚两府关系早已疏离,没外人的时候表演亲人情深有些可笑,盛向涯笑着和盛苑寒暄两句,就开门见山提及主题。 他说的很直接,盛苑应和得也不迂回:“章程略有雏形,留白之处,还需待亲阅过后,与之计较。” 盛向涯点点头,对于盛苑模棱两可的话,接受度极高。 “嗯,有章程就好。”他捋了捋胡子,“虽说你有率军作战对敌的经验,不过说到练兵、领军,有关经验还是浅薄了些。 那五军虽说全部由统督府掌控,但说起来,这个统一归属的时间不算久远,五军之间的关系仍旧蟠根错节,较为复杂。 老夫的九城兵马府和那五军多有接触,更知其难管教之处, 苑姐儿,你虽聪明多智,却也要记着,掌军调遣不是游戏,军营之内一切皆用实力说话,你切莫要用上朝时的思路对付。 不然,若是弄巧成拙,极易引起哗变,届时,哪怕你有丹书铁券,也要受到惩处。” 说到这儿,盛向涯特意看了看盛苑表情,见她脸上眼底没有不耐,便干脆放下茶盏,不卖关子,踏踏实实给盛苑讲起了盛国公这脉的治军之法。 对于盛向浔的谆谆之言,盛苑听得认真,既没有一耳进一耳出,也没有虚情应付、敷衍以对。 毕竟知识、见识这等珍惜内容,学到就是赚到,你管是谁教授?谁掌握了就是谁的!旁人想偷都偷不到的。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六章:盛向涯不生气 “……老夫说的这些,是把咱们盛氏治军之法略微精炼,辅以实战经历,融合调整之后,说与你听的,虽是一家之言,却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做个参考与你,也算有些价值。 当然,凡事不可纸上谈兵,关于这些本事,还需你在真正治军之时,慢慢实践缓缓融合,待到熟练掌握,那时这些本事才能真正属于你。” 盛向涯见盛苑竟然乖巧安静地听他讲了半个多时辰,诧异之余不免略感得意,当即,他不轻不重地捋着胡须,准备再接再厉,继续循循叮嘱。 盛苑对于知识的态度,一向都是积极探索、虚怀广纳的,因此,她听大伯传授的盛氏治军之法听得若痴若醉。 说起盛氏治军之法,其实盛苑并不陌生,祖父老盛国公活着时,没少跟她讲起,怹常说,盛氏治军广为人赞之由,非是治军之法出奇,不过是以人心换人心罢了。 具体说来,不过三则要诀:一则主帅身先士卒,二则治军赏罚分明,三则军令不可擅改。 关于这三条细则,大伯盛向涯却在认同之余,给了盛苑不同的注解。 所谓主帅身先士卒,更应或者比手下军士更勇猛、或者比手下军士更聪明,或者比手下军士能打,此三者皆有更好,若不能,则需取其一者;唯有这样,主帅在军士中间才更有威信、更能让人信服,也能赋予军队上下以定力,令上下齐心,以谋合力。 所谓治军赏罚分明,更重要的是要让手下军士看得到前程,即,有战事的时候,能见军衔直升;无战事的时候,能保全家老小安稳无忧。 所谓军令不可更改,更重要的是在令军队之中培养公认的规则,或者,也可说是信念,树立一个共同钦佩的前人榜样,全军上下一起学习追逐,这样才能让全军拥有一个共同的进步方向,令其团结和睦,让全军内部生成向上的有益氛围。 盛向涯的解读,是在一代代盛氏治军人的笔记上积累完善的,不过因为他擅于用典、举例,故而他这套更详细、更丰富的理解,让盛苑原本朦朦胧胧的设想清晰了许多。 嗯,可以说,收获颇丰哩! 心满意足的盛苑,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待听到大伯开始说起结语,那双眸才恢复清澈。 “……老夫说得忒多了些,只怕你一下子难以彻底消化,这样吧,若是实际应用时不得用,你大可来寻老夫,老夫别的本事没有,给你想想主意的能耐还是拿得出手的。” 盛向涯捋着胡须,跟盛苑卖好说:“像你这样非武举出身的文臣接手五军统督府,却又没有在五军里有过实际任职,可想而知,威信威严这一项,是不加分的。 偏偏你这个第一副督统,有调度五军之权,却又不直接掌控五军,在那五军之中有无有熟悉的人脉、忠诚的属下,想要拿到最大话语权,却非一日之功,切记,不可过于急也!” 盛苑点点头,熟练地把对方话里的重要要素提炼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没用信息扔了回去:“大伯,您的叮嘱,小侄不敢或忘,不过您的好意咱心领了,至于咨询之事……还是作罢吧!” 没有丝毫过河拆桥的愧疚,盛苑在大伯盛向涯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理直气壮地摆摆手:“大伯若是赋闲之态,小侄自当常来请教,只是而今大伯一手握着巡城司、一手握着护城营,坐镇九城兵马府主位,说是权重也不为过。 偏偏小侄又身兼了五军统督府第一副督统之职,这于外人看来,却是盛氏两手紧握军权,这般不知让多少朝臣焦躁忧虑,若是不能收敛,只怕传承三朝的盛国公府前路要艰难了。 前人常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乘凉,小侄深以为然,望大伯也能理解支持。” 她小嘴儿叭叭说了一溜够,没有任何敷衍、不见丝毫含糊,很是明确的把拒绝送到了盛向涯的面前。 这让盛向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好家伙,给你传道解惑之时,你是一个字儿都不可落下,听得那叫个仔细认真、使劲铭记。 可这知识说完了,还没跟你有所求呢,你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连余地和幻想空间都不给留下。 这拒绝就拒绝吧,你好歹摆出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也算是安慰。 可你这理所当然的态度,也忒不讲究了! 你有本事接老夫给的好处,你怎么没本事回馈老夫的好意呢! 你有本事跟老夫划清界限,你怎么没本事拒绝老夫的授业呢! 好家伙,合着,给你好处你全收、让把你付出没有门儿,是伐?! 好个盛家小十八!就连你爹那个混账,胡闹的时候也有分寸,怎么到了你这儿,行事更流氓了! 你这兼具厚脸皮和不要脸的能力,是进化了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是吧?! 默默地在心里把盛苑这个侄女儿骂了一通,盛向涯努力撑着的外面儿才没有塌下。 强忍着没直接让这个小混账滚,盛向涯端起茶盏的手都在颤抖。 他这忍得艰难,盛苑走得到很潇洒。 “小侄耽搁大伯时间久了,就不舔着脸在您这儿用膳了,您老好好休息,小侄先告退了。” 虽说想让盛苑“立刻、马上、当即”从自己眼前消失,可见盛苑这会儿竟谨遵“端茶送客”的规矩,二话不说就拱手要走,盛向涯气得差点儿咬着舌尖儿。 他盛氏现世三代人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讲究、厚脸皮、胡搅蛮缠不讲理的玩意儿! 真真、真真岂有此理! 双唇气得哆嗦了的盛向涯目送着盛苑大步流星走远,半晌才长舒口气。 算了,竖子不足与谋! 就这么个拎不清的性子,不掺合进来也好,以免成事不足! 无可奈何的盛向涯,熟练的自我宽解片刻,才收着怒气缓缓站起,甩袖背手、大步走回卧室。 他需要好好的缓缓。 …… “苑姐儿。” 盛苑溜溜达达出了养气堂,才走到了中门附近,就听见这声温和的呼唤,扭头一瞧,竟是大堂姐盛芝朝她招手。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盛芝的变化 「大姐姐安好啊!」盛苑好久没见过盛芝了,只是偶尔听她爹娘提起过,说是在婆家过得不舒心,时常被接回国公府小住。 「安好,安好,苑姐儿也安好。」盛芝瞧着盛苑鲜活生动的表情,忽而有些恍惚,好像不知不觉之间,眼前这个五官明丽、丰腴华贵的女郎形象,就和昔日那个白胖白胖的小团子重合了。 轻轻地甩甩头,盛芝瞧着眼前人笑眯眯的模样,莫名其妙的也跟着高兴起来:「你这小丫头哟,回府来这一趟,都不跟伯母、姐姐见个面儿?匆匆即来、匆匆就走?!」 「大姐姐莫冤枉人哟!我来的时候就打听了,大伯母今儿一大早就去万安园赴宴了,约要黄昏才回。」盛苑眨眨圆溜溜大眼睛,眸子清澈明亮的看着盛芝,歪着头、好奇问,「大姐姐怎没陪在大伯母跟前儿?」 「我懒得去应付那些贵妇的问题。」盛芝摇了摇帕子,拉着盛苑的手,朝着直通中门的待客园走去,「这儿站着怪累的,咱到千娇园那儿的凉亭坐着叙叙话,也尝尝我钻研的凉果子。」 对于盛芝的这番邀请,盛苑欣然应诺。 倒不是馋那两口没吃过的果子,主要是盛情难却哟! 落座之后,盛苑这才注意到盛芝红润的脸庞,瞧着大堂姐那双风采奕奕的眸子,联想到对方刚刚那轻快的言语表情,不由有些诧异。 欸?!大姐姐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了? 似乎……更活泼、更轻松、更惬意了些? 大约是盛苑的表情不加掩饰,盛芝瞧了一眼,就晓得她的想法儿,故而「哧」地一声笑出声来:「是不是感觉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嗯!」盛苑一边儿品尝凉果,一边儿使劲儿点头,「就好像摆脱了无形枷锁似地!」 「可真会形容。」盛芝咂摸两下,觉着盛苑的形容很是精准,满意地呼口气,「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变化这样大,盖因现在无事一身轻呐!我家苓姐儿考进了国子监直属的农学堂,只要成绩中等,以后保准能到国子监就读,若是通过内部考核,说不得能到司农院谋个官职。至于桦哥儿也考进朝廷的学武堂哩,虽说资质不足以走文举,但是武举却没问题,说不得也能考上武进士呢!」 提起两个孩儿,盛芝眼底脸上尽是满足和快乐:「我算是想清楚了,这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儿,也各自有各自的路走,只要有清楚可见的未来,那就是极好的。」 盛苑虽和盛芝膝下两子不熟悉,但是对她这个大堂姐的话还是很认同的。 盛芝见她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朗:「原先,我愁夫君能力有限不肯上进,又恼两个孩子资质不足、让堂兄弟姊妹比了下去,还因夫君的庶长兄能力出众,忧虑他不能袭爵,因此总是郁郁不能舒气。 我那时常常为琐事困扰,只以为是旁人不肯争气,现在想来却是自己太闲了。 自从我受手帕交邀约,和她一起组建修史馆,着手筹备修以女郎为主线的史书之后,这些烦扰都不成问题了,反而投入到自己的事情后,原先的烦扰也跟着渐渐消散,再回首看去,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只是过去的那个我庸人自扰了。」 提起自己现在的事业,盛芝的眼眸似乎都在放光。 见她这样愉悦,盛苑也为其高兴:「以女郎为主线修史?这可真稀奇呢!可真想今早看到成果呢!」 「成果只怕不会出来的太早呢!」盛芝笑得明媚,说起自己现有事业时更是风采奕奕,「我们可不是小打小闹,必要从先民传说开始讲起,既有妇好这样的皇后将军,也有民间擅长百技千艺的女性传人……我那手帕交的夫君前些时候从翰林院调任到了对外商务府,能接触到许多海外国邦的事宜,她夫君也帮着托人去搜集那些国邦的史料,若是资料足够,说不得还能把那些国度史上有影响力的女郎编录进去。」 「哟,若是这样,可就太好了!」盛苑没想到大堂姐她们的计划还挺宏伟的,「不过这可是个大工程哩!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能给你们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好的。」 盛苑以为盛芝喊她闲聊,是为了让她帮忙搜集修史书要用的资料,故而直接给了应诺。 却不想盛芝闻言,欣然说好之后,却话声调转,跟她说起旁的。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八章:这算是提示 “苓姐儿她小姑姑苦读多年,却一直桂榜无名,而今岁数渐大,也就歇了继续考的想法儿,她订亲那家的有些关系,说是准备给她在礼部辖下的鼓乐局谋个不错的差事,也不用她晨来暮往的去当值,只管定期上交写好的话本就成。” 盛苑闻言,不等盛芝说完,就晓得她说的职位是哪个了。 “鼓乐局的笔帖文士虽说只有从九品,不过往上迁升之路宽拓,若你家小姑真能写出成绩,那以后往上升至文笔大使也不成问题;若是能力再强些,说不得还能做员外郎或者司局郎中,去掌管敬献朝廷的曲乐话本哩。” 盛芝听她这样说,不由捂嘴失笑:“当个从九品的体面人已是不错,她可没有那般远大的志向,哪里会奢求五品之位?那可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官员了!” 盛苑说的原也是场面话,因此没有纠结盛芝小姑子的前程,只说:“朝廷特意把鼓乐局和文史馆划归礼部,不仅是想以文娱教化民间,也不仅是想丰富朝廷宴会的内容,主要还是想从两司提取佳作,交由提督四夷馆翻译成多个番邦语言,再借着对外的部门或者商队传播到大洋彼岸,给以后的教化传播打好基础。” 盛芝眼眸闪了闪:“哟,那这可是好机遇啊!真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不想竟然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不过我那小姑子头脑简单些,并不喜欢多想,只对自己想做的事儿投入精力,刚好她挺喜欢写话本的,这不就对上了!” 说到这儿,盛芝忽而拍掌,直说:“嗨啊!瞧我这记性哟!我今儿寻你,其实也是有事儿相托,你今儿要是没回来,我这两天还要到侯府去找你哩。” 盛苑也好奇这位大堂姐同她闲聊的意图,故而此刻显得很好说话。 她点了点头,温和说:“只要能办到,我肯定全力帮您,这自家姐妹,无需托请,大姐姐只管说就是。” 盛芝看样子,也没打算跟她客气,直接递来两页笺纸:“苓姐儿她小姑姑虽说喜好写本子,可也从没从送到书肆、戏班去,她啊,这这头一回正儿八经地给朝廷写话本,还挺紧张的,生怕写得不好。 想来想去,只好含羞托我给你这个六元及第的女才子递个话,想问问你能不能抽空帮她斧正斧正? 喏,你瞧,这是她那篇话本的大纲,你瞧瞧是不是个意思,若不像样,后面儿也不浪费你时间了,我回去直接叫她改了去!不过这修改的方向,还要你提提意见。” 盛苑自幼读过不少三朝话本,长大后更是化名“游走客”写过几本题材不同的戏本,据说反响还挺好的,现在仍有一两部戏为各大戏班演出。所以,让她点评个刚入行的女郎的作品,完全不成问题。 盛苑接过笺纸细读大纲,初时不觉什么,可是读着读着,就感觉不大对劲儿了。 戏本主要讲的是隋文帝长女,曾为北周太后的杨丽华,看到独生女为亲弟弟隋炀帝毒杀,忿而重生的故事。 说真的,盛苑自从广阅世间话本之后,就对古代文人的想象力折服不已,关于重生的话题,早在燕朝之前,就有话本书写,哪个后宅夫人重生,踢走渣男前夫奔向美好生活了;哪家小姐重生,女扮男装考进朝堂作了权臣了;哪个受气的宗室女郎重生,女扮男装参军打仗了……反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写不到的。 所以,盛芝小姑子的话本题材,虽然让盛苑耳目一新,却也不至于差异震惊。 真正让她感到困惑的,是谁家真正的大纲内容只写两三行,其余的全写当时的时代背景。 好家伙,这是请教呢,还是考校啊! 这是生怕她有知识遗漏,给她科普来了?! 盛苑掂量着两页纸笺片刻,不解的看向盛芝。 盛芝像是没看出盛苑眼底的疑问,只管笑着问她:“苑姐儿,看完了?可要看仔细些,莫要敷衍哦!” “……”盛苑顿了顿,想挠头。 就这么点儿字儿,还要她看几遍?! 就这两张纸,拿去做密码本都不够用啊! 顺天府写的状子都比这字多! “算啦,看你这样子,委实为难了你!”盛芝自说自话一般,从盛苑手里把两张笺纸抽走,慢条斯理地收到了袖袋里,“我就说,让她不要写这样话题,重生这题材挺好,可问题是不该取用前朝皇家之事,主要以后也不好展开。隋文帝篡权,必是军队、政务皆掌于手上,杨丽华一介后宫贤惠人,就是有才有德,摸不着军和权,就是重生数次那也是枉然啊!” “大姐姐?”盛苑觉着盛芝话里有话,待要细问两句,却见她站了起来。 “这话本我叫她拿回去重写,改好之后再请你提点。”盛芝不给盛苑多言的机会,扯着盛苑的手,轻轻摇晃着,“好苑姐儿,我那小姑子最要面子,今日之事,你可不要对外人说哦!” “……好。”盛苑看着盛芝眼底的笑意,带着满腹疑惑点头应诺。 直到走出盛国公府,她还感觉满脑袋糨糊:“不是……她这云山雾绕的,难不成是要想跟我说些什么?” …… “芝姐儿?” 盛芝刚把两张纸笺放到茶盏里,就听大嫂原氏轻声呼唤。 她瞧着茶盏那清亮的茶汤渐渐变成墨色,随手将湿成一团的纸笺捞起,捏成一粒一粒的纸屑,当成鱼食一把扔到湖里。 “大嫂,你怎么来了?”一气呵成的盛芝,回首看向来人,“可惜你消息略微迟了些,要不然,也能跟苑姐儿说上两句,今儿没遇见她,以后想见她这个大忙人可就难了!” 原氏让她这话说得有些尴尬,一时间倒是忘了问她刚做了什么,只能强笑着说:“芝姐儿这话说得奇奇怪怪的,可让嫂子怎么接呢!” “嫂子不用接我的话,我却要出府去接咱们母亲回来了!”盛芝笑着跟她行了个礼,“等回来,我还要应对父亲询问呢,就不跟您聊了啊!” “不是,你……”原氏眼睁睁瞧着她走远,半晌之后,气得想要跺脚,咬着后槽牙暗骂,“这可真是个姑奶奶啊!” 第一千零一百三十九章:不讲理 盛苑刚从盛国公府吃了一肚子的迷糊水,结果刚回侯府,就又让无功而返的鸿安大长公主兜了一头怒气汤。 “……”自科场得意后,就没受过多少委屈的盛苑,感到有些懵圈。 “盛文臻,你自幼进宫玩耍,承元皇帝也曾将你抱于膝上说笑,孝和文太后更是爱重你过于嫡亲孙儿……本宫请你拍着自己胸脯扪心自问,他们在世时是不是对永平极为挂怀?若永平落得个凄惨下场,试问他们可能安生?你既受恩于先皇先太后,自当在意他们所在意的人,至少不要让他们的那点儿念想落空!” 一见面,鸿安大长公主就劈头盖脸扔给盛苑一顿训,可把个堂堂的户部侍郎、早朝战雄给数落懵了。 “???”盛苑莫名其妙的看着满面愤怒的鸿安大长公主,第一反应是看向府邸匾额。 难不成她走错了?! 迷迷糊糊的把大长公主府当成永兴侯府进了?! 欸?!没错啊?! 盛苑还特意揉揉眼睛,确认没看错后,又招手叫来小遥,跟她再度确认。 “小姐,这里就是咱们侯府没错。” 盛苑见小遥点头,再看鸿安大长公主时,就悟了。 合着,这位刚让她爹娘婉拒了,扭头就跟她玩儿这出道德绑架?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只要我没道德,那谁都绑架不了我! 当然,想是这样想,可对于想做百官之首的盛苑来说,直言自己没有道德,那纯粹是觉着自己官途坦荡,想给自己的官路上难度呢! 就好像几乎没有谁会嫌自己钱多一样,孜孜不倦地在官场打拼的人,几乎没有谁嫌自己仕途太过平顺,只恨自己不能立刻平步青云,官路不能时时亨通。 “大长公主说笑了吧?先皇承元帝与孝和文太后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与儿孙多饶舌,这通透若怹们,又岂会因世间无情之人而伤感难安?以下官之所见,怹们若是知晓永平公主的‘丰功伟绩’,只怕连训斥都懒得训斥,就是皇上把永平公主送下去,怹们都未必会见呢!” 盛苑侧着头,视线在鸿安大长公主满头银发上转了转,莞尔之后轻问:“反倒是大长公主您……先承元皇帝视您重于亲子,怹与孝和文太后一起,亲自抚养您长大,虽说大楚国祚源于前陈,可谁都清楚,您亲生父亲不把江山托于先承元皇帝之手,这片王土也会改姓换朝! 大楚不曾亏欠您们母女,可到最后呢,却是您亲生亲养的好女儿,亲手要掘了大楚皇室根脉,若说谁当瑟瑟战战,自是您和永平公主二人莫属啊!下官无能,可不敢跟您两位抢这个名头!” 众所周知,盛苑其人,嘴皮子向来很是利索,更不要说在此刻这等“只可动嘴、不能动手”的情境了。 时间有限,盛苑使出让山禽猛兽望之生畏的语速,狠狠一顿输出,这其间,愣是没给几度欲言的鸿安大长公主找到插话的机会。 说到最后,盛苑还很细致地扬起手臂,给这位气懵的大长公主指路:“世上有言说,这家丑不可外扬也!永平公主大逆不道也好,皇上忍痛将其绳之以法也罢,这都是楚姜皇室的家事,大长公主何故频频下榻吾等外人之地呢? 来来来,您听下官说啊!您要是想卖惨要怜惜,您瞅准了宗人府的大门,那里宗亲宗老可都不老少哩!实在不行,您们还能组团组队去哭皇陵呐! 当然,您要是想倚老卖老,那就直接去闯皇城,也别怕进不去城门,实不行趁着朝廷大臣参加早朝的时候闹个大的,为朝廷颜面,内阁的阁老们肯定也得帮您说话,就不说旁的,把您送到皇上跟前儿还是能做到的。 您看,这两条路,您走哪条都比来我们盛家合适!毕竟我家只是外戚,而外戚不可干政啊!” 盛苑语重心长的叮嘱一番,最后,还摆出一副“我这可都为了您好”的样子,顿时把个想要“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鸿安大长公主给气迷糊了。 “你、你、你!我……” 鸿安大长公主涨红着脸,气到指着盛苑的手指都在哆嗦。 “好、好、好,您感激之情我收到了,不要激动、不要太激动啊!”盛苑一副关切亲近的样子,哄小孩儿似地摆摆手,躲开了鸿安大长公主指着自己的手。 “你!你!你竟敢这般戏弄本宫!你!你!你怎敢!”鸿安大长公主双眸泛红地瞪着盛苑,从来没有谁敢当着她面儿这般戏谑! “我可没欺您老迈弱无力哦!”盛苑见鸿安大长公主的手指调转方向,再度瞄准了她,不由又往一边儿蹦开,边躲边说,“我这可是一片好意向明月,您就是不领情,也不能乱说啊!” “你还敢躲?!”鸿安大长公主见她一次次躲开自己指尖,愈发恼怒不已,“本宫和你说话呢!你岂敢轻佻至此耶!” “我怕您恨错了人记错了仇!”盛苑耸耸肩,眼角余光注意到安屿带着侍卫们从府里匆匆前来,顿时拍拍手,提醒对方莫忘,“始作俑者乃永平也!世间有言,先撩者贱,她先不做人的,就莫怪旁人不让她做人哩!” “你!”鸿安大长公主因她数次三番提及永平而情绪大乱,忿恼之间,她挥手要公主府的侍卫前去抓人。 结果,盛苑这次竟然既不躲也不闪了,反而在她的人靠近的刹那,发出了足以把房瓦震碎的高声:“士可杀不可辱,大长公主你欺人太甚矣!” 鸿安长公主混乱的情绪,让这莫名其妙的一句高吼,给吼清醒了。 潜意识不对的她,在看到盛苑脸上那挑衅微笑的刹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她刚要阻拦,就听盛苑又发出了一声惊叫: “啊哟!” 而后,双眸无限放大的鸿安大长公主,就眼睁睁的看着盛苑上演了一出“缓慢又平稳地原地倾倒”。 虽说她的动作柔和,根本摔得不狠,可在重重包围之下,外人只会看见一个人影倒下。 “快、快拦住她!”鸿安大长公主忙叫左右侍卫把盛苑扶起。 可是这次不等她的人动作,小遥就带着盛苑的侍卫挡了过去。 这群刚刚像是木头桩子呆在原地的家伙,竟然各个动作轻巧的把公主府的侍卫格挡开了。 “你们打了人,莫不是还要抢人?我家小姐乃朝廷大臣,你们就是皇亲国戚也不能欺辱!”小遥立刻扑到盛苑身边儿,伸开一双胳膊护着。 这小丫头一番悲情怒斥后,瞧向国公府大门方向,一脸惊喜的大声嚎叫着:“姑爷!姑爷!咱家小姐让鸿安大长公主给打晕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扣帽子的鸿安大长公主,脑袋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清楚。 她看着眼前这群无耻之徒那拙劣却认真的表演,看着渐渐朝这条巷子涌动的人影,顿时哭笑莫辨的摇摇头,脑袋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第一千零一百四十章:童谣 一场闹剧以不期然的方式出现,又以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结束,空余见者叹声盘旋久久未散。 “鸿安大长公主当街殴打朝廷官员”之事,不消多时就传遍了京都的各个角落。 甭管事由起因怎样,也抛开具体事实不谈,只说公主无故殴打官员这事儿,都察院就必要发声,哪怕鸿安大长公主做了他们想做又做不到的事儿,哪怕他们对此感到解气。 没办法,皇亲国戚和朝臣清流之间的关系,总是特别微妙。 前者自恃高贵不凡,认为朝臣俸禄、荣誉皆系于皇家,乃是皇室属臣,当予皇室中人极大尊重。 而后者则认为,皇室子弟受天下供养,享非己之功的富贵,就当兢兢战战躺平、安安稳稳地去当米虫,不该惹事生非,更不该妄图参与朝政,彼此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除却末世朝廷特有的景象,历史长河的大多时间里,想要名声的清流朝臣,并不乐于和皇亲国戚走动过近,过近则会有人以谄媚权势为名予以抨击嘲讽。 因此,重清名的言官朝臣,即使乐见盛苑吃亏,也不可能明晃晃地给鸿安大长公主鼓掌叫好。 朝堂那边儿态度分明,宗室这边儿却含含糊糊。 此番事涉皇后之妹,而从皇后似乎对宗室颇有意见,谁都不清楚帮鸿安大长公主出头会不会成为宗室受到炮制的引子,故而只能装聋做哑,摆出支持公事公办的态度。 于是,很快,这场闹剧的处理结果就出炉了。 “鸿安大长公主被暂拘禁于大长公主府,无诏不得自出,倒是让咱们耳根子清静不少,省得她时不时来咱们府上说情。”盛向浔捋着胡子松口气。 明明对对方膈应的不得了,却因彼此身份不能擅动,还要好言好语敷衍应对。 “可把我们老两口儿给累坏了!这轻不得、重不得的,太考验咱心态!”盛向浔想到这些时日的频频接待,后怕的表情不由自主浮现出来。 “太客气了,对方就要蹬鼻子上脸;可要是太直接了,又好像咱们依仗着你姐姐的威势猖狂,这里面的度可不好拿捏呢!偏偏那鸿安大长公主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真真让人苦恼!” 盛向浔这些话说得声调咏叹,郑氏听了这些语气夸张的话,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顺着视线又看向了连连点头的小女儿,见她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了。 “盛苑,你这丫头晓得自己多大了呗?还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娃娃呢?都多大的人了,多大的官了!怎么还能一言不合就讹人呢?!” 想到她那天看到的情景,郑氏就想抚额:“你说说,谁家三品侍郎,这说晕就晕说躺就躺呢?你不要面子的嘛?!” “面子又没里子重要。”盛苑还没说话,盛向浔就勇敢的咕哝了一句。 安屿本来跟盛苑一起耷拉着脑袋听训呢,不想他老丈人竟然接了话茬儿,顿时敬佩之情翻涌不绝。 “爹说得对啊!我小时候,爹比我现在还几岁呢,怹就这样对付难缠的人的!虽说招式略老,可却好用啊!百试不爽哩!” 盛苑骨碌着眼睛前脚说完,安屿就紧跟其后举手表示:“我记得,爹爹想当初就是用这招吓走我祖母的!这办法好用哩!” 想要拿丈夫出气的郑氏,顿了顿,给气乐了。 只是她刚要反驳,就见府上管事和小遥一起急步出现,前来汇报。 “侯爷、夫人,小姐、姑爷。”管事行过礼,擦了擦额角冒出的汗珠儿,“五军统督府和户部各寄了一封信给三小姐。” “信?!”盛苑闻声立刻抻出脖子,示意小遥拿给她瞧。 “唔,里面说的什么?”安屿凑过去,边看盛苑拆封边说,“难不成是催你就任?” “还真让你猜对了。”盛苑匆匆看了两行,忽然笑了一声。 随手把信塞给安屿,她笑呵呵点头:“瞧,赴任的时机这不就到了。” 刚要得意显摆,盛苑就瞧见娘亲斜睨她,顿时再度老实。 连带着匆匆看完信,想要手舞足蹈的安屿都噤声了。 郑氏看不得这俩人这副鹌鹑样,一人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后,就专心致志地揪着自家丈夫的耳朵、在他嗷嗷叫的伴奏下,前往花厅叙话。 “呼~~”虚惊一场的盛苑和安屿,不约而同地抬手抹掉虚汗,彼此对视之后,忍不住笑了。 “之前五军统督府那边儿没个反应,眼下却三催四请,莫不是因着咱俩接连前往盛国公府,所以沉不住气了?”安屿惊喜交加地看着盛苑,“刚任命你做第一副督统时,五军里还有人不断上疏反对,现在却盼你赴任,想想也是好笑……对了苑姐儿,你打算怎么回复?” 盛苑弹了弹安屿手里的信封,很有原则的表示:“上任的最后时限未到,急什么?说好三日之后赴任,肯定就要那天赴任,早一天晚一天都很没原则……我,堂堂光明磊落之人,岂能这般无信?!” “唔,好吧!”虽然想不透明天和大后天上任究竟有何不同,安屿对盛苑的想法予以支持。 毕竟赴任后的工作眼见得不容易,挑战即将开始,在此之前,苑姐儿想多歇歇就让她多歇歇吧! …… “盛氏人权尽有,五军九部皆在手;满朝文武不能言,皇姓更复愁上愁。” 不起眼的街巷,一首不知何人教导的童谣,就这样不起眼的在顽童之间流传开来。 只因暂时没成气候,故而暂时不曾传到权贵朝臣耳中。 就在这童谣慢慢传播、影响随之慢慢发酵的过程中,盛苑去五军统督府赴任的日子,可算是到了。 第一千零一百四十一章:上任前 五军统督府,坐落于皇城外城,和九城兵马司一南一北遥遥相对。 此地虽所位置略显偏僻,可占地面积极广,不仅有一大片空地做演武场,还有一处山坡、湖泊用以演练。 若说把五军全部陈列此地,那肯定不现实;但是要容纳五军各部的主力营,却富裕之极。 “同样的飞檐拱角、同样的灰瓦红墙,可瞧着,这的气势却比对面儿强很多啊!”盛苑站在五军统督府外,仰头看着匾额上字形浑圆、笔锋威严、走势凌厉的五个大字,点了点头。 第一天赴任,盛苑来得不早不晚。 腰畔系着的令牌,在她行动之间轻轻晃动,偶尔露出“一副”字样。 看着匾额上熟悉的字迹,盛苑似乎又看到了先承元皇帝炯炯双眸里那坚定的目光。 无声地晃晃头,盛苑掩去繁复的情绪,快步拾级而上,抬手敲响了五军统督府那两扇紧闭的青铜色大门。 …… 五军统督府理事厅里,此刻齐聚着六方人马,分别是统督衙门的主事人员,以及中军、南北哨军、东西营军负责驻京的各部代表。 理事厅会议间的主位此刻空悬,主位两旁的列会席位却早已坐满了人。 主位左手边坐着的是统督衙门的另外四位副督统及司务厅、财政房、档案所、通传署、外事部的主官。 主位右手边坐着的则是五军统帅的副将及文书。 说起来,就是前任第一副督统在任时,像此刻这般与会人员齐聚的盛况也是很少见的。 哪怕前任第一副督统就任时,这些该到齐的人员也有一两个早早告假不能与会的。 事实上,若不是今儿来的是那个存在于京都各种风云传说里的盛文臻,此刻会议位子上定不可能是满员的状态。 这还真不是下马威不下马威的问题,至少在盛苑上任之前,五军统督府第一副督统位子上的那些掌事人和所辖五军的主帅们都保持着特有的默契。 即,有统调之权的第一副督统不干预各部训练的具体事宜;各部主帅也会给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面子,该配合的时候予以配合。 而与会人员定员缺席的情况,就是双方给彼此提的醒;一方缺员、一方默许,无声地签下无形的契约。 对此,朝廷也是心知肚明。 五军统督府之所以设立,不过是给五军诸部以外在的约束力,让他们记着自己是受管辖的,不可随意造次;至于第一副督统又没有实权,这不重要,只要对方有着程序正义的优势就够了。 换句话说,第一副督统空有其名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其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外行胡乱指挥的可能。 所以,对于朝廷而言,第一副督统这个位置,能者居之最好,若是不行,那么做个傀儡也成。 因此,五军统督府和辖下五军诸部之间的这个不成文的默契,才会保持至今……哦,不是,是保持在今日之前。 若说确认盛苑赴任的具体日期之前,五军统督府的各方人马还抱有继续之前那份默契的幻想,那么在盛苑坚持了赴任时间后,他们就意识到幻想可能只是幻想了。 对方用她反常的行动力、和坚持的莫名原则,无声的告诉大家:不好意思,“约定俗成”约束不了她。 “据说此子素来睚眦必报,吾等之前数次联名上疏内阁,请求梁督统连任……只怕她早已记恨哩。” “哼,盛国公掌握着九城兵马司,盛侍郎主事于五军统督府,这护城之力皆系于盛氏之手,她记恨不记恨的,反而不是大事。” “啧啧啧,旁的也就算了,吾只怕,咱们这位第一副督统年少不能担事,唯恐其处处听令于其伯父,若这般,咱们这五军无异于并入九城兵马司,那以后吾等在巡城司和护城营的人面前,岂能抬得起头?!” “你这忧虑倒不是无稽之谈,吾前几日就听闻,这位盛侍郎和其夫君安城侯前后脚的出入盛国公府,你们说,这夫妻二人早不前去晚不前去,明明数载不曾登国公府门,偏偏上任前数日前去做客,这未免也太能让人遐想翩翩了!” “这……这不至于吧?!据下官听闻,这个盛文臻向来桀骜不驯、不服管教,从都察院到顺天府,急起来,连一个部门的同僚都攻击,她岂是那等轻易对人俯首之徒?” “欸,闻风兄,你此言差矣啊!现在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啊,她盛文臻越级掌权五军统督府,实则乃是皇后给昭德公主的保障。 前有其大伯盛国公把握九城兵马司,后有嫡亲的妹妹归拢五军统督府。 试问,那群内阁大臣即使想要反对公主做皇储,又有何资本对抗呢? 只要昭德公主位居东宫,那盛氏的荣光还要延续很久,为这个共同的利益,盛文臻那等精明人又岂会拒绝利益最大的整合呢?!” 说到这儿,诸人脸色皆很复杂。 他们的想法儿很简单,只要不是篡权、谋反,那么谁做皇储谁能即位,根本无所谓,他们的职责只是拱卫京都、击退外敌。 换句话说,不管是谁坐上皇位,他们这些军士,级别、薪俸都差不多。 既这样,他们这些人何必追逐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呢?! 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慌。 所以,五军统督府这群人想得越通透,就对盛苑这个可能引爆形势的存在越抵触。 理事厅里,这群人交耳之声渐涨。 理事厅外,盛苑拒绝了理事副官通知,提着官服下摆,大步流星往会议间走去。 …… “哼,要我说,你们想的都忒多了!只要咱不配合,那盛国公就算能撒豆成兵,也管不到咱们五军头上……至于咱们那位即将上任的第一副督统,嘁!怕个啥!她一介文臣弱女,魄力有限,只要咱们寻机辖制,照样安安分分当个花架子!” 五军来的代表还没说话,负责军需的第二副统领就冷哼表态。 他旁边儿负责武宣的第四副督统刚要应和,就见守在门外的小吏朝他摆手,登时收回想要说的话,干咳两声,示意诸人安静: 那位,来咯! 第一千零一百四十二章:开场(上) “诸位同僚,早安啊!” 一个带着笑意的问候声,自门外打着旋儿的飘进了理政厅,炸响在鸦雀无声的会议间,清晰地飞进每个与会人员的耳朵里。 这人迹未见,笑声已闻的出场,像是摇晃着的教鞭,令所有人都忍不住挺直了身板。 待众人发现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还来不及尴尬,就见即将上任的上司脚步轻快的走了近来。 “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这是所有人看见盛苑之后,脑海里第一时间升起的形容词。 甭管之前众人怎么嘀咕,现在主官上任,众人不可能还像刚才那样坦然而坐,故而不等盛苑自来熟地站到主位,他们就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行礼问好。 “哈哈哈,坐坐坐,大家不必多礼,咱们坐下叙话。”盛苑一边就座,一边挥手叫大家安坐,瞧着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她虽然笑得温雅、态度随和,可在座的没有一个肯轻视了去。 没办法,这位威名赫赫的户部右侍郎,说翻脸就翻脸、翻脸之后不认人的作风,作为将要受她管辖的部属早已打听清楚。 因此,在座诸人都认定,盛苑此刻的好态度就是笑里藏刀,她定然在伺机而动,为之后的找茬做铺垫。 有了这般认知,不肯小觑盛苑的众人,拿出应敌级别的准备,兢兢战战地等待着盛苑的新官上任三把火。 盛苑也没想到五军统督府的部属这样识时务,都不说出言挑衅了,就连表情上的不满都没见分毫! 要知道,她当初到户部就任时,还有不少同僚发出挑战哩! 虽说她当时只用了一个上午的工夫,就和户部同僚们达成了友好相处的共识,但不满和挑战却是实打实出现过的! 怎么着?武将在直言爽快方面都不及文臣了?! 盛苑想到这儿,面儿上的表情不变,视线则自然的从一个人脸庞滑向另一个人的脸庞。 啧啧,大家的表情管理都很优秀啊! 盛苑瞧着这些犹若在流水线修改过的表情,只觉这群人很不实在。 谁说武官单纯?! 要她说,这不都挺狡猾哒?! 欸,可惜了! 她之前准备的第一条应对方法没了用武之力咯! “大家都坐好了,那就让本官先说两句,毕竟大家是第一次见面,以后大概要长期在此共事了,咱们来个开场白,也显得气氛不那么尴尬哈。” 盛苑说着话,缓缓又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她这一站,连带着刚坐好的众人又要站起。 只是不等他们站直,盛苑就发话了:“不用站、不用站,大家坐好了就是,本官站在这看着大家也清晰。” 她到底是五军统督府的第一副督统,哪怕在座的不少人想腹诽,却依然选择了听令。 开场白么,大家连复述都听过好几届,耳朵早就磨出茧子来了。 经历过几十次模版近似的开场白的与会者们,不认为盛苑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可他们等了片刻,也没听见熟悉的言辞,取而代之的,却是第一副督统令牌被盛苑拍在了桌面上,紧接着,众人就听到她轻笑着说:“诸位,咱们开场之前,是不是把各自的令牌拿出来,先验资格再闲叙啊?!” 第一千零一百四十三章:开场(中) 听到盛苑的要求,与会者们第一反应就是面面相觑。 待有人不自觉想跟旁边儿人嘀咕,就听有人忽而清咳,顿时反应过来,忙不迭闭紧了想要啰嗦的嘴巴。 盛苑见众人若临大敌一般,既不恼怒也不忿忿,仍然温和的笑着:“诸位同僚何必紧张?本官又不会没收了大家的令牌!” 她说着话,举起自己令牌,缓缓向众人展示:“本官这令牌是圣上所赐,上书‘一副’二字,明确具体职位……只可惜,本官见识浅薄,只能猜测其余几位副督统令牌上的文字,却不知其余诸君的令牌,其上所书为何。” 众人听她言说至此,每个人都无法忽略她言辞里那句“圣上所赐”。 生怕她借机寻他们过错,众人微怔之后,忙不迭争抢着把令牌展示给她瞧。 盛苑看过一圈儿,猛然发现,好像现场诸人的令牌样式基本一样,只用颜色、花纹作为区别,唯有她的令牌与众不同。 “看来大家确实都有资格坐在这儿啊!”盛苑摩挲着令牌数下,随手将其收回。 她这看似普通的一句问话,却让与会诸人吓了一身冷汗。 什么叫“有资格坐这儿”?! 还是说,盛文臻她,其实是在暗示?! 她这是想告诉大家,她既能让人有资格坐在这儿、也能让人没资格坐在这儿?! 喜欢多想的人,恨不能把盛苑说的那十几个字儿翻来覆去研究清楚。 不过,盛苑没给这些人认真思考的时间。 “自圣上有意令本官接手五军统督府第一副督统时,本官就猜到,定然会有人强烈反对,甚至是抵制。” 盛苑忽然提起这个,顿时就把某些曾经上疏内阁、实名反对的人吓出了冷汗。 而盛苑只需一瞄,就能猜出是谁不老实。 “那时,安城侯还劝本官说,本官虽未有一日从军,亦不曾驻军营出谋划策、共铸楚姜社稷安稳,但是,本官却守过京都、苦战过边城,亦曾指挥百姓军民对敌拿贼,仔细说来,也算是半个军旅之人,若从战绩功勋上讲,当得起诸君之同僚也!” 众人默默听闻,唇角不约而同随之颤抖。 好家伙,盛文臻这是以退为进啊! 话里说的是不自信、生怕不能服众;可若仔细一品,她这字字句句分明是自信得厉害、自信得膨胀啊! 此言大喇喇说出来,日后还有哪个能质疑她的资历经验?!又不是二百五! “盛督统所言极是!督统昔时苦守边城、破敌计、拿敌首,屡立战功,下官于京都遥闻,亦是百般向往、千般崇尚!而今有幸能受督统调遣,下官不胜荣幸!” 就在众人细品盛苑言语时,捧场的出现了。 此人不是旁人,却是财政房的主事,柯从云。 “柯主事谬赞了!”盛苑也没想到还真有人捧场,甭管对方目的为何,作用他起到了。 既然对方起了作用,盛苑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于是,盛苑给了对方一个赞许的目光。 “哈哈,本官说这些,不是想算后账,只是想和大家说,本官和诸位同僚……哦,还有五军驻地的主帅、军士们,和大家忠于朝廷的心是一样的!”盛苑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众人,缓缓提起声调,“虽说,诸位不曾明言,这只是本官所以为的!不过本官却坚信,五军统督府上下,即使手握重拳,也依然一心忠于朝廷、忠于社稷、忠于皇上。” 掷地有声的话说完,不等旁人表忠心,盛苑又抛了个问题过去: “诸位,本官……应该不是自作多情吧?!” 轰! 此言虽简,却让众人犹闻雷声。 这一刻,众人都萌生了一个念头: 果然,盛文臻她……图穷匕首现了! 第一千零一百四十四章:怒 「哼,岂有此理矣!这竖子忒欺人!」一只钵大的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霎时,只听得桌角儿发出了「咔嚓」一声响,紧接着便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儿,落到旁站着的人脚边儿。 「统帅缘何动怒?莫不是小将军传信儿来了?」南哨军佥事徒弓弯腰捡起那只桌角,挥手掸了掸后,随意的放在一边儿。 他见主帅裘济民气得胡子飞炸,两只虎眸隐有聚雷之意,不由暗暗诧异:不对啊,按着时间,此刻五军统督府应当还在开会,副帅裘几的消息最快也是一两个时辰之后,怎么裘帅这会儿就拿到信儿了? 盛怒的裘济民不知属下疑惑,运了好半天气,才调整好情绪,瓮声瓮气说:「哪里是永数的来信!这是盛文臻那厮派人送来的!」 「……」徒弓忍不住动了动手指,略作计算后,不解的歪歪头,问,「莫不是城门一开,她的人就过来了?这早不送信、晚不送信,偏偏掐着上任的关卡送,这是何意啊?」 「何意?!哼,依本帅看,她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呢!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竖子,妄想震慑吾等?简直自不量力!」言罢,裘济民抖抖手上那张巴掌大的信笺,递给徒弓瞧。 徒弓双手接过,低眸才瞧一眼,双手就抖了抖! 只见小小的纸上肆意飞舞着几个自带不羁之气的字:「朝廷不肯依君意,君恼极时可反否?!」 「这、这这……」徒弓只觉得自己牙龈都在抖,「这盛文臻也忒不讲究了!」 有话可以好好说啊,这一上来就贴脸开问,未免太过了些! 对着武官问会不会造反,这是嫌延平帝对他们南哨军太放心啊,还是怕他们南哨军日子过得太平稳? 「统帅,这盛文臻来信透着古怪,不知藏了何等算计,您老暂且息怒,莫要上她的当,且等部下着人到北哨等处打听打听,咱们再作计较。」忽然想到自家统帅脾气,徒弓又是一悚,顾不得礼仪,忙不迭安抚,生怕自己哄慢了,自家统帅要亲自回京对骂了! 裘济民虽说刚刚的确气昏了头,有那么一瞬恨不能拍马回京,在御前好好告那姓盛的混账一状,不过那都是刚刚的想法了,此刻他略微冷静了些,倒是没打算轻举妄动。 「本帅也是这样想的!刚好也等等永数的消息,哼!本帅不着急,倒要瞧瞧盛文臻那厮打得何等算盘?!」 说是不着急,可徒弓清楚听见自家统帅把牙咬的咯咯直响呢! 「她盛文臻最好有些自知!若是盘算着把五军当成她盛家的部曲,可就打错主意了!」不等徒弓应声,气怒未消的裘成济又怒吼了一声。 这宛若雷声的怒吼,把沉浸在思绪里的徒弓吓了一哆嗦。 幸好,派出去打探的人没让他们等太久。 「属下等人才出驻地不久,就分别遇上了北哨军、中军、和东西营军主帅遣来的人,说是他们统帅也接到了京都的信!」 裘济民闻声,原本的不平和愤懑倒是缓解很多。 接过同僚送来的信,挥手退去军士,他迫不及待地拆启了信封。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四十五章:不怒了 徒弓默不作声地瞧着自家主帅的表情,见对方拆开一封信、脸上的表情就轻松些许,直到看完最后那封后,脸上的阴云彻底散去。 顿时,他松了口气。 虽说不清楚盛文臻为何一上来就发大招,这两军对战前还有个互相喊话的工夫,可这位倒好,直接架炮开轰,动手就朝着撕破脸走,让人想不明白;但是作为南哨军一员的他,却记着一点,即,驻军不可擅动! 激将法可以让主帅暴走,但是,主帅掌握的军队却不能因此轻动,局势不明,当不动若山! 「向直,你看看吧!」裘济民再度把信递给了徒弓,「介尚明那老匹夫却是和本帅想到一处去了,只怕盛文臻那厮打着先抑后扬的主意,想让五军配合她哩!」 刚看了个开头的徒弓不由一顿:「……」 自家统帅说的介尚明,是北哨军的统帅介与真。 那位介统帅和他家主帅不同,人家早先可是考取文武双进士的英才! 嗯,他家统帅和人家想到一处去了,只能说……唔,他家统帅的心态很好。 瞧瞧腹诽几息,徒弓悄悄甩头,把不合适的想法儿从脑袋里甩去,继续安静读信。 裘济民不晓得属下的想法,仍旧跟那儿喋喋不休地嘀咕:「哼!区区一个小丫头,竟然妄想拿捏吾等老将,简直异想天开!果然,那群文臣最是鸡贼,一贯喜欢想那美事儿! 她以为当上五军统督府第一副督统就能为所欲为、指挥五军为其效力?哼,那可想多了!老夫很快就要教她一课!让晓得,五军统督府之于五军,犹若兵部之于天下兵马也! 想要稳坐京都,手谈一般令大军听令而动,可以!自去戏楼听戏做梦罢!」 徒弓一边儿极其耐心地倾听自家主帅的气话,一边儿认真思索另外那几军主帅亲书的信笺,结合着其他人的想法,整合着他对盛苑此般匪夷所思举动的揣测。 关于盛苑的传闻,徒弓自知晓五军统督府第一副督统的人选后,就立刻着手遣人调查打探。 毫不夸张的说,他虽未见过盛苑,但是对她的了解,只怕比她一般的亲戚要都要多。 不管是对方的才学,还是在京都、京外任职的政绩,这些实实在在的证据无不表明,对方不应该是个随心所意、任意妄为的莽夫。 说句不恭敬的话哈,连他家主帅都不会作出这等没头脑的举动,盛苑那等六元及第的人才,怎么可能去做? 既然做了,那定然是存了其他想法儿。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看透盛苑的打算,哪怕这不容易。 「……向直,你说,盛文臻是不是想把我们五个老家伙聚到京都,然后,寻机将吾等一网打尽?!最后好让她盛氏的人掌控五军?」 裘济民忽然说出来的话,让沉浸在思绪里的徒弓微惊:「统帅莫要受向统帅的影响,那位向来喜欢和真相反着想,您可莫要当真。」 「哼,也是,东营军的向统帅在咱们五军都出了名了,像这等无根据猜测,只要反着他来,跟他的猜想相反就对了!」裘济民想到这位老伙计的光辉历史,顿时一把按下躁动的想法儿,算咯,老夫也不乱猜了,咱们就等着永数来信再议了!」 徒弓闻言,连忙附和。 他这目的也很简单,只要他们主帅能稳住、不暴走、不轻举妄动就很好。 他们二人在南哨军驻地想的是很好,可让他们惦记的裘几裘永数,此刻却和他的同僚们一起着连连冒汗。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四十六章:本官副督统 “啊,盛督统……” “欸~~柯主事,本官副督统也,莫要喊错了哟!真正督统咱们五军统督府的,乃圣上!” 柯从云才开口,就让盛苑给拦住了。 只见她朝着皇城方向抱拳,面容凛然言辞铮铮,一副忠臣不贰的模样。 可把个柯从云看得想要嘬牙花子! 他要是没失忆,不久之前他就这样称呼她的,当时她盛文臻怎不纠正呢? 现在这般,不过是提醒他们,让他们时刻记着她是皇上钦点的第一副督统,她说的话就代表了皇上。 他们若是抵触她的政令安排,那就是对皇上权威的挑战,而这,刚好回答了她前一刻问的话。 “武臣不忠”这几个字儿,在上位者眼里,那简直自带闪耀效果,就是再宽厚的皇帝,也不可能对此熟视无睹。 更不要说,因为立储问题而和朝臣展开拉锯战的当今了。 在场的人里,有那脑子通透的,已经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了。 不管他们对盛文臻服不服气,也不管盛文臻她能不能德配其位,就凭她和皇后公主的亲缘关系,在皇帝眼里,她和昭德公主这个未来的太女是一体的。 皇帝要扶持太女登基,自然要给太女提供最大的保障。 而盛文臻和安屿夫妇,就是这个保障之一。 作为公主天然战队一员,盛文臻站在这里代表的可不只是她自己,她代表了公主、代表了皇后,更代表了皇上! 皇上和文臣之间的拉锯战,形势越是胶着,出手就越重;越是分不清敌和我,那他们受到波及的可能就越大。 虽说五路军马皆是人强马壮,可没有哪路军队真敢反了大楚朝廷。 不管是朝廷对军队军士的丰厚军饷、福利优待,还是军队里明眼可见的监军、不知踪迹的内卫,又亦或是朝廷安排军士们上的各种教育课程,都让五军牢牢地掌控在朝廷手上。 就好像南哨军的统帅姓裘,但是南哨军不姓裘;北哨军上下对统帅介与真崇拜爱戴,但这些军士仍旧能分清自己是谁的兵一样;五军上下可能瞧不上五军统督府那群文臣书生,但他们却不会对皇令无动于衷。 “好一出扯虎皮拉大旗啊!”冷汗涔涔的人们,抹了把虚汗,暗自咬牙切齿,悄声骂盛文臻忒狡猾。 此时此刻,莫说五军统督府的那群老油子不好小觑她,就是他们五军的统帅和军士都要对她另眼相看。 这下好了,“服不服气”和“听不听令”彻底变成两回事儿了。 想到这儿,与会的聪明人强忍着叹息,朝盛苑露出了温和亲切的笑容。 想清楚的南哨军代表裘几,哪肯让财政房主事柯从云专美于前? 和文书赵晴宗对视一眼后,忙不迭拱手,准备附和。 可不等他发声,管军需的第二副督统管乘就寻到了空子,率先恭维起来:“盛副督统所言极是……只是,皇上钦点您为第一副督统,乃是出于信任。 既然皇上将五军相托于第一副督统之手,叫第一副督统总揽五军统督府事宜,那第一副督统自然和吾等不同,您居于其位,亦当与吾等分辨开来。 若统一喊副督统,难免有不分主次之嫌,时间久了只怕连府里的官吏都不知敬畏了。 当然,大人您过于谦逊,不肯占督统之名,那……不若吾等唤您‘盛一副督统’,您看怎样?” “盛一副督统?”盛苑没想到五军统督府的人才还真不少,前有柯从云那个瞧着精明的主事,后有这位头脑活泛的管副督统,让人看着眼花缭乱哩! “听着倒是清楚,只是未免过于长了些,称呼起来不大方便。” 盛苑这样说,可真不是有意给他们的任务增加难度,主要是这称呼听起来不够好听,不够威风。 要知道,她又不是在五军统督府呆着不走了,等到理顺了这里的事宜,她还要回户部办公哩。 介时,真有人在早朝上这样称呼,落到讨厌她的人耳朵里,岂不是又多了戏谑她的理由?! “这样吧,咱们也别动这脑子了,依本官看啊,大家不若就按咱们身份令牌上的文字自称吧! 喏,本官这只令牌上书‘一副’二字,那大家以后喊本官,就喊‘盛一副’即是!” 盛苑取了个巧,利落的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和同僚强调自己称呼。 她这反应过于丝滑了,以至于那四个痛失职位名称的副督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只能随大流一起鼓掌了。 新出炉的盛一副盛大人,等到大家对自己的称呼都接受了,这才扣了扣桌案。 霎时间,刚刚还交头接耳,谈论声不绝的地方: 安静了。 “好啦,咱大家现在也算熟悉了,闲话也聊得够多了,咱们言归正传,说说五军统督府和五军人马的发展吧!” 第一千零一百四十七章:计划书 “本官自知悉要来五军统督府就任之时,就做了不少功课,发现,这五军统督府的定位,更多的是后勤和保障……当然,这不能说是错的,不过若是一味只管后勤和保障,那和一府的管家、管事何异?呵呵,本官自认见识不算太少,可却从未听过,有哪家的管家管事,能对主家指手划脚,更不要说调动人力资源了。” 盛苑缓缓笑言,语声不大却能保障在场的与会人员尽皆听清。 她这边儿自认态度可亲,可于在场其他人员看来,却像是她把手放在了他们腰间的荷包上,只等收获的时机了。 可偏偏盛苑之前铺垫了许多,此刻众人只能嘴里泛苦的听着。 “……说到改变,本官也清楚,这是不招大家喜欢的,毕竟变化就意味着未知,谁也不清楚上官带来的变化对于自己而言是好是赖。 大家不用这样看本官,本官自科举入仕以来,可有过不少顶头上司哩,自然晓得给人家当部属的无奈。” 众人见她说这话时一脸的诚恳,好像真的一样,默契的都没吭声。 其实,若她稍微掩饰一下眼里那熠熠生辉的光芒,他们还真就信了她的话哩! 只可惜,他们没听出她的共情,他们只听出了“淋过雨的她,打算把他们的伞全扔了”。 盛苑只当没发觉这群人的质疑,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缓缓笑言着:“只是,谁叫本官才刚上任呢!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总要做出些动静、做出些改变,才能显得咱们五军统督府和五军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哩!同样,只有咱们五军统督府和五军都好了,咱们大家才能都有美好的未来欸!” 她只当自己是苦口婆心、谆谆教导的先生,把自己的苦衷逐一摆在众人面前,主打一个“你认不认是一回事儿,反正都告诉你了”的爽利。 当然,盛苑向来周到,说到最后,还不忘宽慰众人几句:“俗话说得好,这人要朝前看,本官希望大家莫要把现在的五军统督府和过去的五军统督府比较,毕竟这世间事都是运动发展着的,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任务和发展指标,现在回不到过去,未来和现在也不可能完全一致。” “……” 在场众人听到此刻,眼前不由一黑。 这哪里是宽慰之言,这分明是前程艰险的警告啊! “啊,盛督……盛一副、副督统,您这片想要为五军发展奉献付出的拳拳之心,吾等、吾等看得分明,只不知大人您具体想怎么做?!”一向圆滑精明的柯从云此刻也有些哆嗦,默默掐着胳膊,强挤出笑容来询问。 此言一出,大多数人都跟着点头说是。 大家想的很是简单,不管她盛文臻以后有何打算,至少此刻先给他们个痛快吧! 这一会儿提拉一下他们,一会儿提拉一下他们,搁谁都受不了! 盛苑冷不丁对上几十双渴望而又热切的眼眸,也不由吓了一大跳。 欸?!这么配合的吗?! “唔,好吧。”盛苑拍拍手,让小遥带人把她准备的发展计划书发给众人。 “大家人手一份,先看看再说吧!” 盛苑见众人接过计划书后,第一反应竟是朝她看来,不由摆摆手。 而拿着这所谓“计划书”的众人,莫名其妙之余,还有些茫然。 上官上任头一天就群发计划书的事儿,莫说从没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啊! 若是平时,他们可能还有兴致稀奇稀奇,可此刻,他们却只有无奈和惶惶。 上官行事稀奇,就意味着她不按常理出牌。 而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上官,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变数。 喜欢安逸的人都讨厌变数。 已经习惯了五军统督府和五军之间“互给面子、各不相干”的相处模式的众人,对于盛苑带来的变数,隐忧之余还有说不出的抵触。 这么说吧,若是不曾听闻盛苑“混不吝”的名声,若是不知道她随时能从正常人变成混世魔王,若是不晓得她的背景底气,现在这群沉默的人里,至少有半数要跟她拍桌子,或者绕弯弯了。 盛苑倒是不清楚自己曾经的赫赫威名在起作用,她此刻只是单纯因为众人不细看计划书而感到不悦。 要知道,这几十分计划书,可是她和安屿带着心腹、人均抄写三五份儿抄出来的! 虽说大楚印刷术已经发展的很成熟了,但是为这几十份儿计划书雕个版未免折腾了些,还不若苦一苦手,不仅省事儿还能保密。 于是,可以双手同时书写的盛苑,左右手都辛苦了一把。 盛苑这人吧,你让她辛苦辛苦,这没问题,你让她多付出付出,也不着紧。 但是!你不能无视她辛苦付出的结果。 对于这种不礼貌不规矩的做法,她能忍,吃了苦的双手都不能忍。 “诸位!莫不是觉着本官的计划书太过幼稚浅显,故而都不屑一顾呀?!” 盛苑幽幽话声穿过去,登时就让众人打了数个寒颤。 尤其是她双手叩桌发出的“嗵嗵嗵”响声,好像冰雹打在了他们的头上。 此时此刻,众人猛然发觉: 他们这位刚上任的第一副督统,刚刚虽然一字都未提过刀,可是 她说的话,字字都像是想要刀他们! “唔!大人莫要误会,吾等只是为大人这份才气所惊,一时震撼之余……竟然恍惚到不知今夕何夕!还望大人海涵!” 管乘反应极快,头皮发麻刹那,立刻抱拳回说。 让他抢了话的柯从云等人,则纷纷拱手附和。 “哼!还算诸位知礼!”盛苑清楚这群人嘴里没实话,故而也懒得和他们计较。 配合,她只要这群人配合就够了。 不赞同的,可以保留意见,若是把她熬到升迁离开,也算他们的本事。 不过,意见可以保留,但是行动上,他们必须配合。 若是不配合么……呵呵,她会叫这群部属感受到何为先礼后兵! 第一千零一百四十八章:暴怒 「你听说了没有?咱们东西南北中五军要开展大比武了哟!」 「五军大比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咱们军营大比要开始哩!」 「咱们就是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哩?先是咱们各军内部大比,优选出来将士,才有资格代表各自的军营去参加五军大比武?」 「嘿!这样听着……莫不是老弟你知晓些内情?」 「嘁!这可算不得啥内情!有关消息在五军早都传开了,说是朝廷觉着当前战事稀有,不知咱们五军还有没有"备战若临战,迎战即凯旋"的能力,故而要校验校验咱们。」 「你说的可不全面啊!我那一担一挑的亲弟弟在北哨军一佥事手下做事,据他说,朝廷看不惯咱们五军现有的铨叙升职标准,认为按资升迁过于儿戏,又认为以贡献度做标准过于宽泛,故而要求恢复以前的论功评赏。」 「朝廷英明啊!咱们当行伍之人不拿军功说话,难不成还要学那帮文臣,用诗文说话么!」 「莫老三,你可真看得起自己啊!还用诗文说话?除了能住大帐的武官,咱们这些小卒子,能认得几个字?!社学教得那点儿玩意儿,早就随着武训忘掉了!不只是你,咱们兄弟有一个算一个,手里拿枝笔可还没拿根树枝顺手哩!」 「可不是咋滴!给俺根树枝,俺怎么地也能写个歪歪扭扭的字儿,真让俺拿笔,只怕写了也是满篇的墨团儿哩!」 「还笑呢!还笑呢!话都说偏了!刚不是说统督府安排大比的事儿呢!接着说啊!」 「嗨,说啥说啊!大家哈哈一笑就得了,你还真以为朝廷能改了军伍的升迁标准啊?!要真是能还回去,那之前为啥还要更改呢?!」 「嘿,陈老弟这话说对了!谁不晓得论功行赏,对咱们这些没关系没背景的普通小兵有好处啊!可问题是,现在江河稳固、社稷承平,连边城那边儿都没有战事哩,更不要说咱们京畿五军了!」 「是呐!战事等于战功,战功等于升迁;没有战事,军功何来?没有具体军功,又谈何论功行赏呀?!」 「哼,不是从战场上拿到的军功,和按资排辈、按不知何来的贡献论赏,又有何不同呢?不过是给权贵子弟刷名声攒资历的途径罢了!」 「谁说没有战事就没有军功了?你们这些人可真没见识啊!就算不晓得旁的事儿,也不该忘了刚刚提到的大比武啊?!」 「哟,齐老哥这话是咋说的?难不成咱们这些最普通的士卒也能从大比武上挣好处?!」 「那咋不能呢?!我跟你说哦,我小舅子他岳家那边儿的堂舅家的内侄的表姑父可是统督府通传署的吏员!旁的不好说,只说统督府的消息,还是有些把握的!」 「快说!快说!也叫咱们听听,说不得能有些盼头!」 「你们想啊,咱们上阵杀敌,战胜敌人就是军功;那咱们在大比武哩胜出,战胜了同袍,就不算军功哩?」 「伯之这话说得很是在理,诸君,可都别忘了,朝廷想要修改军士升迁标准的目的是啥啊?」 「那谁能忘啊!不就是怕咱们太久没打过仗,没有战力了么!」 「对啊!所以你想想啊!是按资排辈能保证战斗力不掉,还是按模模糊糊的贡献标准升迁能提升军营战斗力?」 「咱听懂了呀!说来说去,还是咱们军营奉行的"强武为尊"更能保障战斗力!」 「嘿!要这么着,说不得俺老嗻还能凭本事赚个小旗当当哩!」 「小旗?瞧你这志气哟!要按说,要挣就挣个百户哩!」 「咱说你们现在先别做梦好不好?!还小旗!还百户呢!你们咋不 说想当指挥使呢!」 「嘿,俺梁大铲子打小儿就聪明,要不是家里需劳力,俺定也能进学堂读书哩!记着啊,这叫有脑子!自打进了咱南哨,俺就跟着师傅在炊事帐里抡大勺,那可有的是力气!平时训练也不曾落下,真要动手,你们几个一起上也不够看的!嘿嘿,这叫有战力!咱这既有脑子又有战力,若不是战事难寻,咱早就凭本事赚个游击将军当了!」 「你……算了,听你跟这儿吹呢!有这工夫,还不若加练去,这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说不得能赢了你们这群孱弱的莽夫呢!」 「嘿!你人不礼貌,说的话却有理!成,算俺一个,咱们对练去!」 「真走啊?!那……都等等咱啊!老嗻,你蹲着儿磨磨唧唧啥呢?孵蛋咧?赶紧着啊!走慢了,演武场都没地儿哩!」 「这……成吧!临阵拼一拼,小兵做将军!俺拼哩!」 …… 接到幼子信件的裘济民,原本气得快把主帐跺地三尺了,本想着出来透透气,却不成想竟看到了好一番热火朝天的训练场面,登时气质飘然的三缕胡须都要炸成髭须了。 「竖子狼子野心!」越看越气的裘济民,不好给军士们泼冷水,只能怒冲冲回到主帐,一口气连灌了几大杯冷茶,这才把烦躁之气给压了下去。 徒弓奉令前来,看到的就是裘济民那副恨不能生啃冰山的模样,登时有些瞠目。 要不是已经半只脚踏了进去,他真想扭头遁走哩。 「向直!」 裘济民瓮声瓮气的呼声乍起,徒弓忍着苦笑,打起劲儿来。 「你看这封信,永数昨儿才传过来的!你再出去看看军营各处,竟是一片众人皆知的气象啊!你说他们怎么知晓的!分明是盛文臻那竖子派人透露的!哼!好大的本事!竟然敢在老夫地盘儿上布雷!」 裘济民越想越愤怒,恼到极致他坐不住了:「哼,老夫倒要进京问问,问问她这竖子究竟想做什么?有本事,她就把南哨改姓盛!」 「统帅不可!统帅不可啊!」徒弓没想到裘济民几句话的工夫,自己把自己又给说炸了,登时忙不迭劝说。 已经拿起马鞭要走的裘济民见他满脸焦急,不禁冷笑着问:「向直莫不是怕老夫对那厮动粗?!」 「……」徒弓心说,我是怕您过去给人家送菜啊! 当然,想是这样想,可这话却不能这样说。 「统帅莫恼,您且允许属下分说片刻,若是在理呢,您老再考虑考虑,莫要冲动行事;若是不在理,您老再出发也不迟啊!」 裘济民冷哼一声,没吭声也没动。 徒弓以为有戏,忙说:「那盛文臻满打满算,也才上任两日,哪里有本事在咱们耕耘的军营安插人手眼线?许是每日来军营送粮草军需的人多嘴也未可知,不若统帅给属下时间,让属下好好查查再说?」 「唔,不错。」裘济民闻言后,拍了拍他肩膀。 就在徒弓以为可能有戏时,却听裘济民沉声说:「你说得很好,那你去查吧!待老夫回来,再听你汇报!」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四十九章:进京 裘济民携随行人员快马加鞭奔赴京都。 他这一路,十数铁骑卷过百里黄尘,不停不歇不驻足,竟晌午刚过就到城门楼前了。 带着人进了京都,裘济民没选择到南哨军在京都的驻营歇脚,只叫人去给幼子打个招呼,他自己则马不停蹄的奔向五军统督府。 哼!眼下,正是各官署当值之时,盛文臻那厮甭想溜掉! 摩拳擦掌的裘济民,满心满眼惦着把盛苑给逮个正着。 只是才到了五军统督府衙门前,他就见着好几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旁人,乃其余四军之统帅。 见着老熟人,裘济民那特有的瓮声立刻在老伙计们的耳畔响起。 “成啊!竟然没有一个逃兵!” 寒暄着的几人闻声看去,见着他,顿时纷纷露出笑容。 东营军的统帅向凡向归真见着他,一双鹞子眼登时圆了几分,没好气儿哼了回去:“老夫本不欲与小儿较真儿,一介女郎能走到现在也算有些本事了,让她一些也是应当;只是偏你等老匹夫非要说咱想的偏,非要跟咱的想法相反而行!既这般,就算是为了给自己正名,老夫也得较真儿咯!” “嘿嘿,你这老东西,一个‘你等’就露馅儿咯!怎么着,大家都觉着你不靠谱儿吧?!”裘济民贼笑两声,朝众人抱抱拳。 “老夫不靠谱儿?!老夫要是不靠谱儿,还能在带着军士在大漠连捣漠上王帐?!若不是屡立奇功又怎能做得东营军统帅?!” 向归真不甘心,大声嚷嚷着跟老朋友们争辩。 可惜唯有中军主帅齐寒远捧了捧场,其余那帮人,竟都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容。 “那可不是咋地,想当初盛老国公派你出击漠上,让你追剿大漠藩国残余势力,结果你追着追着迷路失了方向,本该一路向南追击不停,却莫名其妙绕了个圈儿,一路朝着东南飞驰,却不想歪打正着,遇上了纳莫尔的重要援军,结果竟成就了令老国公赞不绝口的奇袭战例!” 北哨军的介与真提到这儿,忍俊不禁的给老朋友举起了大拇指。 “那、那、那……老夫的实力还是可见的!”想到自己常迷路这事儿,饶是向归真脸皮很厚,也不由涨红了脸。 “归真兄实力的确不凡,就是不大认路,不过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迷个三五次路也不稀奇。”西军统帅林姿此话一出,登时把老友气个仰倒。 好家伙,他向凡向归真这辈子,拢共也就去了五次大漠! “咯吱!” 就在五人哈哈叙旧的工夫,五军统督府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五位老统帅闻声去看,登时,和一张芙蓉面对了上。 “好家伙!”盛苑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打算提前翘回班,结果还没迈出单位的大门,就像误入菜市场那般。 谁说三个女人相当于五百只鸭子?这五位男帅凑一起,都能现场复制集市盛况了! 有那一瞬间,盛苑都想跳出去看看门外匾额!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章谈谈谈 (先别看,半个小时之后刷新再看) 五军统帅齐聚统督府理政厅的盛景,可是稀奇得很,上一次见还是三载之前。 「可真巧了不是,本官原本计划,待捋清统督府诸多事宜,就亲自前往各军巡视,也好拜见五位老将军,不想,您们竟先行而至,礼仪周全至此,却让本官汗颜!」 盛苑坐在五人上首,丝毫不见拘谨,姿态怡然的朝着众人寒暄,宛若看不懂对方的脸色一般。 「盛副督统言重了,既然皇上令您督统五军,吾等这些只会跟疆场驰骋的匹夫,自然以皇令为准。」裘济民瓮声畅言。 盛苑闻言,仔细瞧了瞧这位从一开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老先生。 这人挺有意思,说的话是樽皇帝旨令,可不管是斜睨的目光、还是乍起的胡须,好像都在呐喊,呐喊他不服气。 「好!」盛苑自动忽略了他的态度,秉持着「哪方有利、遵从哪方的原则」,只认对方言语的字面儿意思。 「果然不愧是先承元皇帝和先景和皇帝都夸奖过的"南哨军"的统帅啊!裘老将军就是有格局、知礼仪、晓忠义!」盛苑在数双惊诧的视线的注视中,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夸赞。 裘济民都惊呆了,他一脸「你说什么呢?你听不懂话外之声么?你是不是在逗我?!」的震惊表情,半晌没把话说全了。 倒是北哨的介与真很快从惊诧中缓了过来。 虽说这位女督统行事瞧着有些抽象,不过不要紧,仔细捋捋还是能把对方的脾性看个差不离的。 「脸厚心大不尴尬,装聋作哑自说话;任君阔谈无边际,吾自归题。」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章: 五军统帅齐聚统督府理政厅的盛景,可是稀奇得很,上一次见还是三载之前。 「可真巧了不是,本官原本计划,待捋清统督府诸多事宜,就亲自前往各军巡视,也好拜见五位老将军,不想,您们竟先行而至,礼仪周全至此,却让本官汗颜!」 盛苑坐在五人上首,丝毫不见拘谨,姿态怡然的朝着众人寒暄,宛若看不懂对方的脸色一般。 「盛副督统言重了,既然皇上令您督统五军,吾等这些只会跟疆场驰骋的匹夫,自然以皇令为准。」裘济民瓮声畅言。 盛苑闻言,仔细瞧了瞧这位从一开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老先生。 这人挺有意思,说的话是樽皇帝旨令,可不管是斜睨的目光、还是乍起的胡须,好像都在呐喊,呐喊他不服气。 「好!」盛苑自动忽略了他的态度,秉持着「哪方有利、遵从哪方的原则」,只认对方言语的字面儿意思。 「果然不愧是先承元皇帝和先景和皇帝都夸奖过的"南哨军"的统帅啊!裘老将军就是有格局、知礼仪、晓忠义!」盛苑在数双惊诧的视线的注视中,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夸赞。 裘济民都惊呆了,他一脸「你说什么呢?你听不懂话外之声么?你是不是在逗我?!」的震惊表情,半晌没把话说全了。 倒是北哨的介与真很快从惊诧中缓了过来。 虽说这位女督统行事瞧着有些抽象,不过不要紧,仔细捋捋还是能把对方的脾性看个差不离的。 「脸厚心大不尴尬,装聋作哑自说话;任君阔谈无边际,吾自归题」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一章:巡视 「苑姐儿,这京畿五军的驻营地……和边城那边儿很不同啊!」 安屿和盛苑带着人开始了去往五军视察的行程。 第一站,自然是去重中之重的中军了。 中军驻营地就在距离京都五十里外的山谷之中。 从山外而入,走过十数里的弯曲石路,来者即可体会到乍入桃花源的感受。 当然,前提是「来者是客」。 盛苑和安屿虽说对京畿五军驻地多有耳闻,但是俩人还真没亲临其境过,故而此番初见,新鲜之极。 「边城大多地势辽阔,兵少地阔、千里平原皆是训练之所,故而那里的训练瞧着更偏近于实战。」 盛苑坐在马上环顾四周,看着来来往往的军士们有条不紊地忙着手上的活计,不由点点头。 「至于这里,虽说地方小了些,但是训练场、演武场等地俱全,只要训练不落下,就是各有各的好,至少热闹不是?」 「也是。」安屿手搭凉棚随意地瞧了瞧,刚好瞧见几队人马在半山腰间穿梭,不由乐出声来,「坐在边城高坡上看夕阳红霞,总是透着几分寂寥,思情不由自主就跳出来;倒是这里,就是坐在山间欣赏明月感受清风,也依旧有炊烟灯火扑面、笑闹之声绕耳,主打一个烟火人间啊!」 「……你这话说的,若是让齐统帅听闻,只怕要怀疑帐下精兵纪律不严了。」 盛苑只是说句玩笑,谁想话声才落,中军统帅齐寒远就带着人自远方迎了过来。 「盛督统来得可巧了,军中演武场正值大比预赛,不知督统可有兴致前往一看?」彼此寒暄过后,齐寒远笑着给予邀请。 「哦?!」盛苑似是惊诧的瞧了瞧他,「本官没想到齐统帅动作这样快……既然是大比预赛,本官自然是要见识见识中军兵员的实力。」 既然一个热情邀请、一个爽快应邀,那众人自然围拢着此二人,一路朝着演武场而去。 …… 这时的演武场内,鼓声雷雷、喝声不绝。 放眼过去,金石相击、残影连招,人影、械影、马影,影影成片、环绕山间;沙石飞溅、尘土扬扬,喝声、器声、蹄声,声声相合、直升云天。 粗看了片刻,盛苑等人定睛细瞧,这才看清演武场内的预赛项目。 「……预赛的大项目只有两类,其一考核军士们的体能,多是像翻山越岭、山壁攀援、跋山涉水、负重奔跑、夜间行军这样的小项目;至于另外一类,则考核军士们的技巧能力,此般考核多是控马跃阵、轻骑穿插、翻跃障碍、飞驰连射、行走对战这样的小项目。」齐寒远笑着介绍预赛考核内容,「当然,两个大项各自包含的小项可不止老夫介绍的这些。」 他话声才落,就见不远处群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雨铺天盖地地朝着前方而去,几乎是同时,箭矢离弦的刹那,发出的争鸣合成一声,轰叫着呼啸着冲过云际。 「督统别看这样射箭混乱,实际上射出的箭矢和长弓上,都清楚地标着代表每个军士的数字,届时只要记录箭矢落在靶上的位置和箭矢上的数字就好了。」 他说到这儿,眼见演武场的定向射箭结束,下一场就是飞驰射击活靶,不由再度朝盛苑笑问:「接下来就是飞骑扫射项目了,不知盛督统可要前去赏阅?若是盛督统您有兴致亲自给大家做个标准示范,那军士们的士气只怕是更要高涨了。」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二章:看 (半小时之后再看) 新任五军统督府第一副督统要上校场哩! 这消息在中军一经流转,登时引起极大轰动。 恰好预赛已经结束,初赛资格名单要等到下午才会公布,故而此刻的中军将士们有大把工夫去目睹这位广闻其名的兼职领导的风采。 因此,盛苑还没登上演武场高台,高台周围便已经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哩。 「统帅,咱们放任这些人围看,是不是……」中军佥事看着台下那乌泱泱的人海,不禁有些忧虑,「若是底下躁动,引起踩踏就不好了。」 「不着紧。」统帅齐寒远却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这里是军营,他们是军士,若是连最基本的素养都无法保持,那么真到了敌人突袭的时候,岂不是更无章法了?这行伍之人,就要保持"时刻备战"的警惕和觉悟。」 佥事闻言,想想,也很认同,只是台上这人不同一般:「可是统帅莫要忘了,上面儿那位可不仅是五军统督府的主事,她还是户部右侍郎,更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若真有了差池,只怕不好交代。」 齐寒远听了,却不以为然:「你不要让那几个老家伙给带偏了,因着盛副督统面善还是个女郎就小觑了她!若是阿戎可汗听到,只怕要含泪抱屈呢!」 听他提及阿戎,佥事不由一拍额头,恍然:「瞧属下这脑子!是啊,这位也是参加过实战,在疆场上和外敌真刀真枪对抗过的!」 想到这儿,佥事忍不住条件反射多想了些许。 自家主帅瞧着好说话,实则治军严格,眼下默默给这位盛督统搭台唱戏,只怕是认可了这个女郎的实力……许是想要卖个好啊! 佥事一琢磨,觉着既这样,他不若再出个主意,也算在自家统帅的决策基础上锦上添花了。 「统帅,属下记着,另外那四军统帅自前日,就派人来咱们大营取经……此刻他们多数不在,您看要不要通知他们一声?」 齐寒远本来没想这许多,可听到此言后,不由轻轻颔首:「还是伯徒想的周全。」 夸赞两声后,他唤来亲卫,令他安排人去各个营帐通知客人前来看热闹。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二章:看 新任五军统督府第一副督统要上校场哩! 这消息在中军一经流转,登时引起极大轰动。 恰好预赛已经结束,初赛资格名单要等到下午才会公布,故而此刻的中军将士们有大把工夫去目睹这位广闻其名的兼职领导的风采。 因此,盛苑还没登上演武场高台,高台周围便已经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哩。 「统帅,咱们放任这些人围看,是不是……」中军佥事看着台下那乌泱泱的人海,不禁有些忧虑,「若是底下躁动,引起踩踏就不好了。」 「不着紧。」统帅齐寒远却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这里是军营,他们是军士,若是连最基本的素养都无法保持,那么真到了敌人突袭的时候,岂不是更无章法了?这行伍之人,就要保持"时刻备战"的警惕和觉悟。」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三章:不接 十二石弓?! 齐寒远此言一出,围拢在校场高台的将士们悉数哗然。 莫说是一个女郎了,就是军帐里的郎君也鲜少能拉开十石弓的! 在大楚,一石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二市斤,这十二石足有千余斤力! 这这这,岂是女郎所能有的?! 京畿五军放一起也找不出俩仨能开九石弓的! 全场围看的将士,脑袋嗡嗡响地看着校场高台,目不转睛的陪着自家统帅看向盛苑,情绪莫名的等着她的回话。 “也许、也许……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呢!”直到现在,很多人仍旧不认为这一介文官,尤其还是个女郎,能有这等力量。 “齐统帅就莫要亲自取弓了,派您的属下跑也是一样的!” 可惜,盛苑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就让周遭将士齐齐地倒吸了口凉气。 “……”齐寒远显然也是吃了一惊,虽然表现得不明显。 他没想到自己出招,对方竟然真敢接下。 当然微怔过后,齐寒远朝着跟前儿的佥事抬了抬下颌。 佥事忍着震惊,一路顺拐地跑去主帅大帐取弓。 “呵呵,说句让您见笑的话,老夫从军数十载至今,尚未见过能拉开十石往上的将士!前次见识过拉开十石弓的勇士,还是十三载之前呢!” 等待的时候,齐寒远环首看着台下那乌泱泱的人群,一时没忍住,发出了慨叹。 盛苑轻笑了声:“此力气,天赋也,先天所致,实乃愧得也。” “……”齐寒远听闻,顿感噎闷。 原来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不会聊天儿的。 “虽说由此奇力者寥寥,不过,这军队要想常胜,原本靠的也不只是力气大啊!有力气没脑子,也不过是莽夫!即使敌军中全是这样的人才,也不足为惧矣!” 正当齐寒远不知从何说起的时候,盛苑这番补充的话给他解了围。 好吧,是他想差了,风头正盛的户部右侍郎,怎么可能是不善言辞不懂聊天的人呢! 正当盛苑和齐寒远在高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维持着“敷衍式尬聊”时,前去取弓的佥事,抱着十二石巨弓匆匆返回。 “紫檀木做的弓?!”盛苑双眼使劲儿眨了眨,盯着齐寒远接到手的弓箭,有些诧异的问,“本官瞧着这位佥事拿着竟挺轻松,莫不是弓身颇轻啊?” 齐寒远抚着弯弓,爱惜的点点头:“盛督统好眼力啊!此弓名为紫云弓,乃是祖上自唐时所得。” 唐朝时候的弓?! 盛苑顿时把蠢蠢欲动的手缩了回去。 好家伙,这是古董啊! 虽说她不差钱,可她库存里也没有这样的古老的兵器。 这弓若是经她手弯了裂了,知道的是这弓时代久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劲儿用大了呢! 遵循古董轻易不上手的原则,盛苑摆了摆手,明确拒绝了:“这样宝贝的东西,本官可不敢接!” “……”齐寒远呆了呆,没想到盛苑 “紫檀木做的弓?!”盛苑双眼使劲儿眨了眨,盯着齐寒远接到手的弓箭,有些诧异的问,“本官瞧着这位佥事拿着竟挺轻松,莫不是弓身颇轻啊?” 齐寒远抚着弯弓,爱惜的点点头:“盛督统好眼力啊!此弓名为紫云弓,乃是祖上自唐时所得。” 唐朝时候的弓?! 盛苑顿时把蠢蠢欲动的手缩了回去。 好家伙,这是古董啊! 虽说她不差钱,可她库存里也没有这样的古老的兵器。 这弓若是经她手弯了裂了,知道的是这弓时代久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劲儿用大了呢! 遵循古董轻易不上手的原则,盛苑摆了摆手,明确拒绝了:“这样宝贝的东西,本官可不敢接!” “……”齐寒远呆了呆,没想到盛苑会这样说,顿时,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不着紧的!”他哈哈笑了两声,把弓向前递了过去,“盛督统无需多虑啊,老夫的这把紫云弓,每日里都有专人保养照顾,更有精通弓箭的匠人定期维护!您只管拿去用,完全不成问题! 再者,弓箭再珍贵,说到底也是武器!武器不能用以实战,才是对其的不尊重!说来惭愧,虽说老夫惯用六石弓,但是每日都要试拉此弓,虽无有一日得偿所想,却不曾有一日与之失约。” 齐寒远看向弓箭的眼眸不知不觉温柔了下来,他轻抚着弓身,像是在安抚自己的孩子一般:“可惜的是,自祖上得此弓至今,吾齐氏家族却从无一人能将其拉开……这样的好弓,却是沉寂了千载时光!” 言及此,他抬头又看向盛苑,目光灼灼言:“若您能拉开此弓,让其千载之后好好的舒舒筋骨,老夫不尽感激!” 说罢,他再度把弓递给了盛苑,沉声言:“盛督统,您请!” 这次,盛苑没有拒绝。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四章:射箭有技能 「果然好品质!」待紫云弓入手,盛苑就情不自禁出口称赞了。 也怪不得她惊诧,这弓拿到手上,竟然只有十数两重,随手挽个剑花,比她就学时用的长刀长剑还轻松。 想她自幼出入老盛国公的私库,见识过许多军械,甭管是大的小的、长的短的、精密繁复的、工艺精简的、单兵作战的、群攻奔袭的……她都不稀奇。可像这样奇特的弓箭,她确实不曾见过。 「齐氏先祖果然眼力斐然!」盛苑抚了抚紫檀木材质的弓身,弹指轻触弓弦,顿时,一声悠远古朴的震动声在耳畔惊响。 盛苑侧耳细听回声,只觉波浪式的回声阵阵层层、迭迭旋荡,好半晌才安静。 这让盛苑的眼眸又亮了几分。 凡习武之人,大多对兵器有着强烈的兴趣。 此番遇上此弓,对于盛苑而言,说是见猎心喜,也不为过。 所以,感受到了长弓不凡的盛苑,当即手捏弓弦,抬臂一个用力……就将这十二石弓给拉了个圆满! 「哇哦!!!」 瞬间,台下周围传出了阵阵的惊叹声和吸气声。 而就在盛苑跟前儿,亲眼目睹了她举重若轻的开弓过程的齐寒远和佥事,已经瞠目结舌,说不出话了:「!!!」 好家伙,这位她……可真的是个人?! 凡人能有此巨力?! 这不是传说故事才存在的吗?! 齐寒远震惊得眼眸都顾不得眨一眨,心里一片惊涛骇浪。 他自小也听说过不少历史上的巨力猛将,且很长的时期内都对这些传说中的猛人勇者充满了敬佩和向往。 可待他行伍行军亲自带兵之后,待他见识过了太多资质的军士之后,他小时候的深信不疑出现了动摇。 若不是家里有把传世的千斤弓,他早就把那些传说当成话本故事了。 可即使是这样,他潜意识里也不认为这把弓会有谁凭一己之力将其拉开! 直到今时、直到此刻! 任凭周遭嘈杂的惊呼声在耳畔炸响,任凭脑袋嗡嗡嗡地吵闹不休,齐寒远的意识里不断地回放着他祖父昔时训斥他父亲的话: 「……好你个蠢物!竟然说传家的宝贝是装点之用,有华无实是个玩具!有本事你把玩具拉开啊!哼!凭你兄弟几个一起动手,也未必能轻轻松松地将弓开圆! 世人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做不到,那是你无能,焉知旁人不能做到?!你说不曾见谁能做到,那是你见识短浅!怎能因为你的无能、你的短视,就认为无人能成?!……」 「果然,祖父怹说的……是对的!」齐寒远半晌之后,喃喃开口,言声之轻,饶是和他并肩的佥事也没听清。 …… 盛苑对周遭翻涌不停的欢呼和惊赞视若不见,甚至都没注意到跟前儿的齐寒远和佥事的震惊。 她此刻兴奋到眼底只有手中的弓了。 开弓时顺畅舒服的手感,让盛苑惊喜不已。 她以前没见过这样合手的古弓,以后也不见得能摸得到,既这样,此刻不用个痛快,那可真就是错过这村没有这店了。 向来懂得珍惜机会的盛苑,自然不肯放过。 说时迟那时快,盛苑毫不犹豫地连抽数支羽箭,搭弓瞄准百步开外的靶子。 待她纤指一松,已经绷紧到极致的箭矢瞬间离弦,六支羽箭鸣叫着,飞旋着,划出大片的残影。 这瞬间,刚刚还鼎沸的呼声瞬间哑掉,在场的人这一瞬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直到呼啸着的利箭分别穿过并排的六个靶心,速度不减的朝着 后方的巨石冲去,只眨眼的工夫,那六支羽箭竟然一起钉在了巨石的斜上方。 「……」顿时,场面较之前又安静了几分。 六支羽箭并射而出,分别穿透了同排的六个靶心后,竟然还能威势不减的继续向前冲; 这冲力不减也就罢了,可分散的六支箭随后竟合拢一起,同向一处飞射! 这向同样的目标冲刺也就算了,可最后的最后,这六支箭竟然入石三分!就像钉进豆腐那般钉进了巨石里! 这这这……这听着都不现实啊! 把这过程拆开了,单论哪个,听着都不像真事儿,更不要说三个叠加一起了啊!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反应过来的台下众人,顿时掌声若雷! 齐寒远的思绪,也再次叫那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和掌声给惊跑了。 只是他刚要上前搭话,就见盛苑又快速地抽出一支箭瞄准了。 一支箭刚离弦,另一支箭就蓄力出发;第二支箭刚飞驰而出,第三只箭就已经追上它残影的尾巴……三十六支箭,衔尾相接、飞速旋驰。 这一刻,所有人都亲眼见到了,那条由三十六支羽箭组成的利箭虚影,刹那间,一口气把并列的二十个靶子穿爆的盛景!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五章:谈 自从盛苑在中军凭着千斤弓技惊四座,她的传说就在京畿五军制作间广泛流传开来,那速度之快、传播之广,令有识之人惴惴不已。 南军佥事徒弓从军中走了一圈,带着满耳的对盛苑武力值的赞叹,前往统帅大帐。 刚看到主帅裘济民,他便表情严肃的提醒:「统帅,而今南哨军上下将士人心浮动,您可不能不察啊!」 大概是怕裘济民不当回事儿,他还特意补充:「属下刚刚特意到周围转了转,却发现,有关盛督统的传说竟无处不在,就连炊事营的伙夫择菜时都相互念叨着……当然,盛督统的巨力不同一般,确实令人闻之向往,可是这大军上上下下连着数日热议不已,这不免有些奇怪了。」 「呵呵,老夫懂了,向直其实是想说,咱们南哨军营内有人特意给盛文臻营造影响力呢?!」 裘济民端着茶盅也不喝,只是轻轻摇晃着:「营造就营造吧,老夫这两日也想明白了,盛文臻那厮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她现在好说好道的摆明车马,于她于咱们而言也算是好事,若是非得要与她争京畿五军的影响力和把控力,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就以她以往的做派,咱们五军甭想消停。」 他说着话,空出只手,从书案上抽出一卷册子朝徒弓抛了去,继续道:「老夫虽莽了些,却也不是那等有头没脑的蠢物……咱们京畿五军拱卫京都,效忠的不是皇室、不是内阁,而是皇上! 向直你是聪明之人,定然晓得眼下局势……现今能够动摇京都安稳的,唯有皇上和朝臣的皇储之争!皇上心意为何,瞩意于谁,朝廷上下谁不清楚?哼!他们内阁、文臣可以装聋作哑,可咱们京畿五军却不能装傻充愣。 之前老夫没想清楚,现今却看懂了,皇上名面儿上派盛文臻执掌五军,实则是要确保,昭德公主将来可以掌握五军。 向直啊,咱们南哨军,或者说京畿五军里,究竟有没有人给盛文臻造势这件事,都已不重要了!而今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向皇上标明态度——咱们京畿五军仍记得自己的职责!」 徒弓听着裘济民条理清晰的言语,顿时了悟:主帅他这是和中军统帅齐寒远没少聊啊! 「她盛文臻乐意利用人脉宣传自己,那就叫她宣传去吧!」裘济民放下茶盅,一脸「看透了、放开了、随意了」的表情,轻声笑言,「你且看着吧,前几日跟那中军炫力气只是餐前小菜,很快她就要把南北哨、东西营转个遍!这样待到五军大比武的时候,她盛文臻跟京畿五军的名声和影响力又会翻上几番。」 他说的,徒弓都懂,只是他所忧的却是其他:「若盛督统利用内卫宣传自己,属下绝无异议,只是……属下就怕她用了旁的手段。」 「哈哈哈,你是怕京畿五军最后改姓盛吧!」裘济民虽说哈哈大笑了两声,不过说到最后,却压低了声调。 徒弓点点头:「盛文臻到底姓盛,属下唯忧前陈旧事重演。」 裘济民没有立刻言语,他只是轻合着眼眸,一边儿捋着胡子,一边儿回忆齐寒远和他们几人说的话,半晌之后,才缓缓睁眼,言说:「向直,你近距离见过盛文臻吗?」 徒弓摇摇头。 裘济民轻笑说:「等你见着她就明白了,桀骜之人鲜少喜欢附和世间规矩,睚眦者亦不大可能给仇敌崛起之机,自傲者更喜欢展示自己的能力……你瞧着吧,她盛文臻和盛国公府那边儿可不是一条心哩!」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六章:想主意 裘济民和徒弓这席话无人得知,不过盛苑凭一己之力引发京畿五军的将士们对联合大比的热切兴趣这事,已在京都坊间竞相流传了。 对此,盛苑听过一耳朵后,发现没有不利倾向便放开不管,只是叫人盯着,莫让宵小之徒做了手脚。 而她则继续之前计划好的五军巡视之行。 「中军之行,一把千斤弓震惊百将;南哨之行,长戟一把横扫千军;北哨擂台,双拳打得豪雄叫苦;东营赛场,一马当先,多少英才追之无力……西营军倒是与众不同,可数番兵棋推演,从早到晚,十数个以谋升位的智士败下阵来。」 盛苑这一番巡视下来,既出了力气也动了脑子,整个人犹若在甘霖畅饮过一般,最后,她是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了,可接待过她的京畿五军,却像是蝗虫过了境一般,卷着枯叶打转的凉风随处可见。 五军将士们,不管有没有和盛苑对阵过,有一个算一个,都即将开启终生难忘的苦练。 和将士们层层加码的苦训不同,各军的统帅寻了个时间,凑到一起复盘盛苑巡视带来的得失。 提起盛苑的战绩,中军统帅齐寒远作了开场总结后,苦笑着看看几个老伙计:「诸位!咱们五军虽说打算配合盛督统提高声望,可也不能把自己的脸面扔地上给她踩吧? 她一个文官出身的女郎,随意比划比划,毫不费力的就在几个大项上把咱们五军的勇士打得无有回手之力,这……好说不好听啊! 知道的,清楚盛督统武力非凡,咱们五军输得不孬,可这不知道的……只怕不是以为咱们谄媚上官,弄虚作假,就是以为咱五军能力不足、难堪大任啊!」 「哼!老齐说得没错!自打盛督统单枪匹马打遍五军的事迹传了出去,不知多少傻帽质疑咱们五军的战力,认为咱们不具备拱卫京都之责!」北哨军统帅介与真点头称是,一双鹰眸充斥着忿忿不满,怒言,「就连巡城司和护城营那群废物都写信嘲笑不已!真真气人啊!」 「说这唠叨有何用啊?!还不若好好想想,不久之后就要开始的总比武怎么办?」林恣这个西营军统帅是五军统帅里,和盛苑呆得时间最长的,他是真见识过盛苑那好像永远不会枯竭的精力的。 「那就趁机好好训练将士,争取在大比时露脸,只要老夫的东营军赢了你们,丢脸的事儿就落不到东营这边儿。」向凡半晌不开口,可这一说话,竟然就差点儿气晕了一桌子的人。 「要我说,与其苦练将士,不若和盛督统商议一下,让她在总比时克制克制,莫要下场练手!只要她不掺合,咱们就丢不了人。」裘济民有意忽略了向凡的话,在一片寂静中,忽然出主意。 众人闻声,立刻连连说是,生怕说慢一步,又让向凡气着。 不过,规避是规避,向凡话里的信息,还是让这些人默默打起了小算盘。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七章:政务册 「盛督统,这是咱们统督府的政务册,还请您过目。」司务厅主事庞知通听说盛苑回来了,登时安排属下把早就准备好的政务册子送了过来。 这是他早就想做的,可惜,他们统督府这位主官不按常理出牌。 别人家的主官上任,第一件事儿就是总揽政务,这旁的不说,先将权力拿到手上才是当务之急。 可他们的主官倒好,只在上任第一天露了面儿,之后一连数日,一连数日啊,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不见了踪迹。 可怜他们这些从没打算使绊子的下属,盼星星盼月亮,好像望夫石似地站在统督府前翘首。 幸好天可怜见,叫他们等到了这位瞧着就是玩儿野了的主儿。 因着怕一个不注意,又叫这主儿溜了,他们几个同僚只能默契分工,只要盯梢的给了信儿,他这个负责搬运政务册的,立刻就把人留下! 眼见自家主官那双圆眼肉眼可见的又圆了几分,庞知通恨不能仰天长啸:诸位同僚啊,咱幸不辱命! …… 外勤跑够了,准备踏踏实实在统督府办公的盛苑,瞧瞧案上数尺高的册子,又看看眼前那个眼底雀跃、嘴角儿抽搐的主事,只觉莫名其妙。 不是,这统督府的人……之前瞧着,还挺正常的啊!怎么现在看着,奇奇怪怪的。 「庞主事,这是把库房的册子都搬来了?」虽然莫名其妙,不过因着要保持「上官略亲和」这人设,盛苑还是开了个玩笑。 「啊,好教督统您知,档案所的居主事还在整理册子,不久之后就能过来跟您汇报。」 「……」盛苑听得晃了一晃,再瞧向庞知通,看着他眼底的兴奋,不由打起了问号。 这不会是想用繁多的政务给她下马威吧?! 「督统,四位副督统连袂前来,已经侯在会议厅了。」小遥从外面迈步进来,才刚通禀完,就瞧见自家小姐面前那几摞册子,也不禁吃了一惊,心说,这样多的册子……该不会追溯到五军统督府成立时了吧?! 「啊,本官这就去接见。」盛苑眼眸一亮,忙不迭应下,转头跟庞知通说,「庞主事在统督府可算得是老人儿了,几代第一副督统都予君信任,可见君是安稳妥当之人,本官自然也是信任的。」 说罢,指着堆满桌案的政册,说:「正所谓一事不劳二主,干脆庞主事做个索引和概论,本官之后也能有个参照。」 「啊这……本官,遵令!」庞知通感觉自己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 「小姐,您不怕放权太过,让他和旁的官吏以为您好欺负,养大了他们的野心,上下其手、欺上瞒下,意图架空您?」前去会议厅的路上,小遥跟在盛苑旁边儿小声嘀咕。 虽说晓得自家小姐就不是个受气的人,可小遥还是觉着,自家小姐初来乍到,还是应该坚持新官上任三把火的。 「让他们整理政务册就是放权啊?」盛苑顺手敲了下小遥的额头,轻声笑着说,「若是本官这样好架空,就算是把司务厅的政务册子、和档案所的档案悉数记清,也照样要受算计。」 「话虽这样,可能不给旁人看低的机会,就不能给他们妄想的空间。」 盛苑笑了笑:「你都说了,咱们这行人初来乍到,一时之间哪里能弄清谁得用谁不得用?还不若趁此机会把人看清。」 「咦?!原来是这样!」小遥一拍手,懊恼的拍着自己脑袋,嘀咕,「果真还是小姐睿智!奴怎就没想到这些呢?奴还以为,您这是又想偷懒哩!却不想,您这一举一动皆有深意!却是奴短视了!」 「唔……自知者明,知错就改挺好!」盛苑面儿上大方宽容,暗地里却悄悄提高了步速。 她这可不是心虚啊!她只是、只是着急接见同僚哩!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八章:纳闷 盛苑感觉很是奇怪。 这奇怪的感觉,自见过统督府诸位副督统后,愈发强烈了。 「这不应该的啊!」 盛苑挠着额头,苦思,不得其解。 这按理说,新官上任,底下人多少要有些小心思的吧? 尤其是暂代主官职责的二把手,甭管能不能做到,怎么着也得做个架空上官、大权独揽的美梦吧?!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负责军需的二副,行事积极态度热情;负责演训的三副,遵从安排认真应对;负责武选的四副,资料详尽毫不藏私;负责联络的五副,缜密配合传达无误……竟真的像是都做好了尽职辅助的打算。 「说起来,五军统督府工作氛围已经好到这般程度了吗?!还是说,咱这个主官人格魅力太好,无需多言就能收服这些只有几面之缘的部属?!」 盛苑自认见过世面,以前也曾领教过部属的奇招,故而这次到五军统督府上任,她做好了应对各样挑战的准备。 甚至,她还默默地在心里写了个剧本:对方怎么出招,她怎么应招。 包括,但不限于笑里藏刀、唇枪舌战、言语机锋……嗯,拳脚相斗。 可谁想,她剧本写得兢兢业业,发挥了极大的想象力、调动了丰富的对战经验,结果咧?! 个顶个的好助手! 这、这、这……让她怪不适应的哩! 「小姐,几位副督统配合还不好吗?」小遥见自家小姐快跟脑门儿那儿挠出副画了,很是不解的歪歪头,「现在您下令,他们高度配合着完成,这不是您以前畅想的好梦?这……今儿怎么还嫌上了?」 「尤其是最近,京畿各军比武组织得热火朝天,许多将士的成绩都有突破,还有不少人不止平了自己的最好成绩,还有望超越过去的最好成绩哩!」说到成绩,小遥眼眸闪闪。 要知道,这次考核演武,有很多项目是她参与制定的。 若考核项目反响极好,那她也没白忙活不是。 要知道,这成就感带来的幸福和满足,远胜金银珠宝! 「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专门喜欢跟我作对的人!」盛苑甩甩头表示,和以前对过招的部属比,她的确更喜欢这里。 「既这样,那您还有何不解的呢?」小遥耸耸肩,从桌案上抽出一叠册子,放到盛苑手上,「您不是常说见招拆招的么?眼下既想不通,他们又没捣乱,那何苦想恁许多?只要部属好用,这不就够了么!」 「嗯?!嗯!嗯!有理!」 拿着册子的盛苑闻言,双手忽而一拍,刚刚还钻角尖儿的情绪,瞬间就消散了。 「我管他们为何这般配合呢?!就当他们觉悟高、人品好!只要咱定好标准,以规则为框,以程序为笼,有严格的监察、有明确的赏罚,就算他们各自算计,又能怎样呢?还不是乖乖配合不敢逾矩?!而我,要的也只是他们的配合罢了!」 想通的盛苑,瞬间高兴了。 只是,她刚要翻开手里的政务册,就见安屿气愤不已的大外面走来:「苑姐儿,你听说那童谣了吗?!」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五十九章:传言 「苑姐儿?」 安屿见盛苑自听他复述过童谣后就陷入了沉默,强忍着好奇,等了片刻才小声呼唤。 「……」盛苑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瞧着也不知在捉摸什么,直到听见安屿说话,才微顿了顿,看过去,「屿哥儿,你说这童谣传了多久了?」 安屿想着成栋的汇报,言说:「这具体是何时流传出来的,还真不可考据,不过……街头巷尾幼童传唱至今,大概半月之久。」 盛苑点了点头:「半月之久?我来这五军统督府就任也有半月多了。」 「咦?难不成是冲着你来的?」安屿想到这个可能,怒气猛然蹿腾起来。 「冲着我来?你这次大概高估我了!我瞧着这意思,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罢了!」盛苑双指轻叩桌案,「只怕还是剑指皇后和公主。」 她轻啮了啮唇:「不过,以内卫军的能力,按说宫里早该知晓这等童谣……而今放任不管,却是为何呢?」 「唔,这宫里的意思,谁看得清呢?」安屿怔了怔,摇摇头,而后又有些烦躁的嘀咕,「要我说,内阁那帮老头子忒不是玩意儿了!这姜楚社稷是皇家的,皇上给自己的皇位选继承人,与他们何干? 历朝历代,在皇位继承的问题上,就没瞧见哪个大臣敢堂而皇之跟皇帝掰手腕的! 简直莫名其妙!也就是皇上脾气好,若是换作我,早揪着那群老不修的辫子,掺合掺合他们各家的继承问题呢!」 「可这不轻不重的手段,也不像内阁那几位的手法啊!」盛苑摇摇头,「况且,皇权不曾旁落,盛氏更不曾专权弄权,只凭区区一个童谣,影响力能有多大?无稽之谈而已!若这荒诞的童谣也能掀起风波,那只怕内阁几个老先生也坐不住了!」 「好像也对啊!」安屿又让盛苑说服了。 当然,对于童谣的来源,他仍旧一无所知。 倒是盛苑,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对了,屿哥儿,童谣这事儿,成栋之前也不清楚吧,你怎么知道的?」 「出来时,我途经茶楼,刚好大伯跟那儿喝茶,见我出现就派人喊我过去小叙片刻。」 盛苑听到这儿,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近来,盛国公府和大伯出现在咱们耳畔的概率,也忒频繁了吧?」 安屿之前还没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让盛苑这样一提醒,倒是乐了出来:「还真是!只是……这不能是大伯和盛国公府做的吧?」 「谁晓得呢?……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盛苑琢磨了小片刻,就打算撂手不管了。 她这人,向来不喜欢在毫无头绪的问题上消耗精力:「回头给宫里进个折子,提醒提醒就是了。」 「也成……不过咱们也别掉以轻心,让成栋安排人手盯紧了,也免得对方出招,咱们措手不及。」 说到这儿,他俩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而后,一个忙着梳理统督府的政务册子,一个帮忙做着笔记,谁都没拿这首童谣当回事儿。 却不想,听者有人无心、有人有意。 这不,正当盛苑为即将到来的五军大比准备发言稿时,许久没找她事儿的都察院御史言官……却按捺不住闻风听言的激动,要弹劾了。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六十章:早朝(上) 卯初三刻,距离早朝开始尚有一刻钟的工夫,可只要是没请假的官员,此刻都已到齐。 前几排站着的,皆是身着朱紫官袍、佩戴金鱼袋的朝廷大员。 吏部尚书陈向竹见众同僚纷纷寒暄,当即挪了几小步,凑到户部尚书安随云跟前儿,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安大人,您们那位右侍郎还没回户部述职吗?」 安随云闻言,不紧不慢地「唔」了一声,不缓不急的睁开眼,瞧过去:「我们户部趁俩侍郎哩,可惜,现下一个都没在跟前儿,本官这个尚书,一个人做三个人的活儿,就剩下个名儿好听哩!」 他话还没说两句,就开始了又一轮儿的大吐口水。 陈向竹翻翻眼,心说:果然,这老先生还是那套! 回想起近段时间的朝堂风云,陈向竹不得不佩服安随云的脸皮和能耐。 自从盛文臻受到朝廷指派到五军统督府兼任要职后,在安随云跟前儿阴阳怪气的同僚就没缺少过。 只是这些人说归说、嘲归嘲,却没哪个嘴贱到把话说直白了,毕竟安随云是户部一把手,各部门要拨款,都需得安随云盖印! 平时斗个小气、说说酸话也就算了,可真要贴脸开大……那就做好自家部门拿不到拨款的准备吧! 虽说户部只是国库中转站,可户部的安随云安老抠却是个笑面虎,这家伙瞧着一片和气,可却一肚子坏水儿,惹上他,他有的是办法在法规之内让人叫苦不迭。 所以,饶是内阁阁老面对他习惯性的吐苦水,也只能摇头叹气不多计较。 陈向竹等安随云装傻充愣的差不多了,这才努嘴示意他关注一下斜后方。 「安大人可知,都察院那群御史要弹劾盛侍郎?」 安随云闻言,眼皮眨都没眨,无所谓摆摆手:「陈尚书要卖好,该寻永兴侯去,老夫只在乎户部。」 对于安随云的不买账,陈向竹并不生气,毕竟异地而处,他也不会总是好声好气。 「安大人以为都察院只弹劾盛侍郎一人吗?」陈向竹乐呵呵看着安随云,「您是户部主官,温侍郎、盛侍郎都归您管……常言道,不教而诛是为虐也,您作为一部之主官,自然有责任教导属下。」 「……」安随云没想到都察院那帮人竟然盯上了他?! 默默地爆句粗口,他瞧向陈向竹。 见他这次态度不同之前,陈向竹笑了笑。 果然,事关自己了,态度和面貌都不同了呢! 「安大人,本官只是一点建议……该提醒盛侍郎回户部述职了,皇上虽说叫她兼任五军统督府督统,可没叫她调出户部啊!好好儿的文臣之秀,莫要转成了武夫!」 陈向竹小声提醒:「安大人,本官对武将没有意见,可这朝堂上盯着户部闲位的人可不少,若是盛文臻不出现,难做的可是您这个尚书啊!」 安随云虽说嫌都察院的人没事找事,可对于陈向竹的好意,也有些嘀咕。 这可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自从皇上醉心修炼,皇上的权力尽数给了皇后和公主,朝堂就开始了一波又一拨儿的试探。 他这人向来务实,对从龙之功毫无兴趣可言,想要的不过是「一世英明」,最好以后能录进名臣传!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六十一章:早朝(中) 安随云想的很好,可惜,都察院的御史没打算配合。 早朝开始没多久,就有人站出来,弹劾安随云。 「朝廷海关税目繁多,常有人走市舶司关系,以海外进贡之名,以物代税!为此,两部门没少交涉,关系更是日渐紧张。朝廷亦有改制之意,此般重任交于朝廷肱骨,户部安尚书亦在其列。 然,提名至今半载已过,海关商税仍无收取标准,市舶司仍以朝廷旧例为名,给以物抵税以空间……臣虽不才,却有忧国之志,常与奏本以通政司,甚至冒然入典籍厅询问。 幸而诸位阁老不以为忤细细告之,臣才得知,海关税之修改,偏偏卡在户部!」 这人说到这儿,不远处的安随云气乐了,缓缓吐出口气,不急不躁向前迈出,朝上拱手行礼,待得到允许,才偏头看向弹劾之人。 「景御史,汝莫要诬陷于人啊!朝廷有意修整海关税务,此乃社稷大事,岂是小小一个户部能撑下来的?!皇上安排本官参与提议,原是税收最后需收到国库之由! 汝一事外之人都为整改进度感到焦灼,本官等负责商议的官员难道不想尽快完成?可这里面的难度有多少,但凡汝真关切了,都不该发责难! 若汝真有相助之意,大可毛遂自荐,给海关、市舶司、以及各地府衙做调解。若能功成,本官保证,户部这儿,绝对顺通!」 「安尚书您把户部贬低太过也!户部者,所辖之事,岂只一国之财政?户籍、土地、漕运、造币、运输、仓储……尽皆是户部各厅之责。要不然,怎么会为世人称之"权最重"?」 景御史没有跟着安随云的话走,只挑他想计较的部分点评:「不过安尚书说本官是事外之人也没错,本官的确不晓得改制内情,可本官不傻啊,安尚书! 本官旁的不问,只问海外货币和大楚本币兑换这事,是不是归户部管?再则,是不是改制之进度就卡在了税收货币和额度了?」 「是又如何呢?」安随云反问,「"海外货币"乃是统称,不说近海邻国,只大洋之外、和大楚有贸易往来的藩国就有十数之多!而今仍在逐渐增加! 他们每个国家铸币成色都不同,说是金币银币,可里面多是参杂铅、铜等物,若统一规划税率,那大楚就不是做贸易,而是做慈善了!」 「那就只收纯真纯银好了!」 安随云听到这儿,刚刚那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表情,瞬间就换成了啼笑皆非。 他没急着回答,视线左右徘徊,见不少同僚低头扯袖,轻哼着笑了笑:「景御史,本官虽是户部尚书,却没义务教导你经济,你要是听不懂,下朝之后去国子监补补课也不错!自前岁国子监增设了官员政务提高课程后,有不少官员报名学习,据说反响不错,你可以试试。」 他刚说完,两班朝臣就发出了悉悉索索的笑声。 景御史此时面色涨红,他无措、愤怒、又格外的尴尬。 只是待他准备组言反击的时候,一旁的傅御史站了出来。 「安尚书的难处,吾等同僚怎能不体会呢?只是,下官却曾听闻,安尚书对阁老抱怨,言说户部事务繁杂,本职难以顾全,故而将税率研究之责推给了旁人?」 傅御史出言,景御史原本难看的面色立刻好转,他轻哼了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安随云。 安随云闻之,蓦地,脑海里浮现出前不久陈向竹说的话。 「果然。」安随云看清了对方瞄准的方向。 他眼珠儿一转,想起了他那个不省事儿的右侍郎说过的话。 与其被动防御,不若主动出击;把对方要出的招 儿出了,让对方无招儿可出。 想到这儿,他清了清嗓子,朝御座方向拱手行礼后,又朝左右两旁同僚颔首,接着朗声言说:「圣上、诸位同僚,本官本不欲说,却偏偏……」 他欲言又止的顿了顿,像是为难又像是不忿的甩了甩袖子,继续说:「日前,本官受到一封匿名信,言说有人觊觎户部左右侍郎之位,不久之后的大朝会上,就要攻讦本官以成全其所图! 刚接到信时,本官本不信,谁想,今日两位御史所言所行,竟然应了信里之言,本官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轰!」 安随云这番话,犹若把炸弹扔到海里,轰一声,炸出了数不清的窃窃私语。 不管是御座之上,还是两班朝臣,都让安随云豁出去的言语给惊呆了。 尤其是隐藏在朝臣班子里等着吃瓜的官员,个顶个的惊诧不已。 他们目瞪口呆之余,脑海深处还不约而同冒出一句:「这些是我能听的吗?」 当然,不管在场的人,谁配听谁不配,左右安随云已说了出来。 既这样,那大家干脆揣着手接着看热闹好哩! 唔,现在压力给到了都察院这边儿哦! 众人这般想着,脑袋也默契地朝着都察院官员那边儿看了过去。 感受到了压力的景御史和傅御史,忽而有些紧张。 尤其是围拢过来的无数视线,带着好奇和紧张、质疑、忿忿、不满、漠然的气息,让他们俩手足生寒。 明明户部盛文臻没在这里,可他们却恍若见到了那个言谈肆意举止惫赖、行事不按套路出牌的女郎。 俩人甩甩头,就见眼前那个斜睨着他们的女郎变成了安随云这个一脸褶子的老郎君,顿时惊出无数鸡皮疙瘩。 「安尚书,您……可不能构陷吾等啊!」勃然色变的傅御史反应过来,第一个喊冤,「吾等所为,为国为民,只因忧虑大楚社稷才想给您纠错,可没有您说的图谋设计!」 景御史反应略慢了些,主要是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一向爱惜羽毛的安随云今儿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了呢?! 这是要掀桌子?! 这样想着,他扭头看向其他同僚,却发现,都察院这边儿的同僚,有一个算一个,都懵在了原地。 嘿!看吧!看吧!他没说错吧!安随云不对劲!大概是让盛文臻给传染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六十二章:早朝(下) 盛苑也很懵啊,她前不久正在校场大显身手呢,结果前脚刚赢得了五军英才的掌声和喝彩,后脚就给宣进了朝殿。 她多不容易才迎来了一众将帅、军士的钦佩和崇拜啊!不等她好好儿品味,就给拽到了朝上! 她怎么不晓得自己这样重要呢?! 仔细想半晌,确定近期不曾惹事之后,盛苑正大光明的生气了。 憋着气的盛苑,快马加鞭一路驰骋,方才在未时进了皇城,赶上了延时到下午的大朝会。 气哼哼地跳下马,盛苑向着朝殿大步走去。 这一路她走得是步伐威猛、气势冲冲,两只袖袍更是甩得鼓鼓生风。 她这般威势,刚踏入朝殿,就把一众朝臣给激得清醒了。 原本从早上吵到下午,已吵得无精打采、蔫头耷脑的官员,顿时头脑清明的看向殿门之前。 好家伙儿,这位瞧着……好像在五军统督府不顺意啊! 那有消息灵通的官员,瞧着盛苑那满脸不爽的模样,不禁想起今儿好像是京畿五军大比日子。 啧啧啧,该不会是……让人下面子了吧? 嘿!他们就说嘛! 一介文官,又是个女郎,想要一下子就把京畿五军握在手上,简直痴人说梦! 若是好好儿的当个吉祥物,说不得靠着盛国公府在军中的人脉,还能混个圆脸……可惜,这位喜欢折腾! 到底还是太嫩! 这样想着,不少官员的情绪就浮现了出来。 …… 「???」盛苑刚迈进朝殿,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强烈情绪。 这波充满了情绪的注视,有嘲笑、有讥讽、有可惜、有怜悯、有无奈、有叹息……还挺丰富的! 「这是捉到我把柄了?!」盛苑让这兜头泼来的情绪波吓了一条,差点儿就条件反射地拔腿往后撤了。 幸好,她定力还算足,脑袋转得也是飞快,确认自己近来的确没工夫惹事儿,这才看看稳住没动。 当然,她之所以能有这份定力,最主要的还是源于,御座之上坐着的,是她亲姐姐。 不怕!不怕!她不怕!她朝上有人,好说话! 这般想着,她把本就挺直的腰板儿再度往上拔了拔。 …… 盛蒽坐在御座之上,瞧着自家小妹步步近前的样子,差点儿笑出声。 旁人许是看不出她的虚张声势,可她这个做姐姐的,却从这丫头昂头阔步中看出了嘀咕。 「盛侍郎,你可知皇上和本宫为何宣你前来?」盛蒽余光瞥见都察院那边儿的蠢蠢欲动,当即发话询问,愣是没给他们率先发难的机会。 皇上? 让盛蒽抢了话的人,嘴角儿微微抽了抽,心说,皇上?自打前月开始,大家就没在大朝会上见着皇上了! 说是一旨诏书,特许皇后代替皇上居于御座听政,可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儿,又有谁知晓啊?! 若不是内阁几位阁老时不时到清源宫请见皇上,大家都怀疑这座皇城是不是换了主事人了! 若是女主天下成定局了,他们这些朝臣宁可恭迎昭德公主承继大统,也好过皇后称帝。 思绪只稍微混乱一息,诸位官员就收起了胡思乱想,把注意力再度放在满脸准备找事儿的盛苑那里。 而盛苑,在听闻她姐的询问后,当即大声抱屈:「微臣自来老实本分,一向守拙抱朴,工作兢兢业业、当值一丝不苟,注意力都放在政务之上,生怕愧对朝廷、皇上,实在分不出思绪琢磨是谁对微臣不满、是谁暗搓搓给微臣网络罪名!」 「……」她这一嚷嚷,一众朝臣,甭管是针对她的、还是看热闹的,全都无语了。 这番话说的,好不要脸哩! 明明皇后只是问她可知征召缘由,她却直接把缘由打成了对她的栽赃,啧啧啧,好一个混淆视听的女郎! 盛蒽眼底含笑的朝她点点头:「哦?既这样说来,那你是晓得都察院几位御史弹劾你旷职户部了?」 「!!!」众朝臣的无语,在听到盛蒽的接话后,全都变成了惊叹号。 怪不得人家是姊妹呢! 当妹妹的随口胡扯,当姐姐的则给这份胡扯盖章落实。 这分工、这合作、这默契,不佩服都不成。 除了都察院某些御史想要出言反驳,大多数朝臣齐刷刷地看向了盛苑。 果然,和她姐姐一样,盛苑依旧没给某几位御史接话的机会,直接抱拳诉苦:「微臣委屈啊!岂是微臣不想去户部述职?!微臣是不敢啊!」 她一说不敢,所有朝臣都露出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那表情就像是自带声效一般,无声地质问着:「你说啥?是不是咱没听清?还有你盛文臻惧怕不敢为的?!」 盛苑却对这些围拢过来的惊诧注视视而不见,用饱含情绪的声调,抑扬顿挫的诉说委屈:「自从圣上安排微臣整合京畿五军,微臣无一日不兢兢战战、未有一宿能安眠不虑,时刻生怕愧对圣上之信任 !奈何,微臣越是尽力于五军,就越是有宵小之徒暗生波澜!」 说到这儿,盛苑环顾左右,当着一众同僚面儿,把外面传的童谣复述一遍。 之后,更是在众人睽睽之下,义愤填膺的现编打油诗,当场痛斥说:「……皇后因品格受皇上看重,盛氏因忠诚受皇上信任,微臣因能力受皇上栽培,这是世所共知之事!怎能因同姓盛,就要遭受这般指控?此般卑劣污蔑,实在是可气可恨呐! 当谁不晓得他们的盘算呢!嘴上说着愁上愁,实则是愁不能贪权呢! 哼!愁?! 【愁啊愁,因何愁?稚儿妇人难欺蹂!持笏掌印嫌不够,常叹三军不在手!愁啊愁,因何愁?五军九部难伸手!一朝不能权尽揽,十二时辰很不休!】」 「盛文臻,这朝殿之上,岂容你颠倒黑白、攀扯构陷?!」 盛苑的歪诗才说出口,景御史耐不住,跳了出来大声指控。 傅御史一时没有拦住,刚想开口掩护,却见盛苑朝他们斜睨过来,撇撇嘴,又补充了一句:「【无德无义无智筹,谁传谣言谁是狗!】」 顿时,又多了位气仰倒的。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六十三章:很好 「臣尚未回户部述职,就因兼职五军统督府而受此流言之扰,若即刻同掌两府事宜,只怕流言就要若滔滔洪水那般,携猛烈攻势,对着盛氏和皇后、公主而来。臣一人名声事小,盛氏数百载的清名却不能因诬陷而染瑕;皇后和公主更不能因此受到不公之抨击!因此,臣才迟迟未曾于户部报到。」 气晕了同僚的盛苑,不等来人抨击,就忽而提高声调,慨然悲声痛诉着自己的无奈和委屈,说到难处,更是以袖拭泪,泣咽连连。 虽说朝殿里的两班朝臣,基本上有九成九都是官油子,没几个把她的话当真;可眼见她用拙朴的演技,认真地演绎着官场小可怜的角色,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动容了。 要论不要脸,还得是这位啊! 堂而皇之的在朝殿上说谎,理所当然的认为同僚会顺势配合,没有任何压力地指鹿为马……实话实说啊,这脸皮要是没有三五倍的城墙厚,都做不出来啊! 虽说能站在朝殿里的官员,心理素质完全过关;可像这位这样泰然自若的,都不能说是屈指可数了,基本上也就她这一个! 关键是,她不要脸面,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儿,在大朝会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阴谋暗算翻出来痛斥,可那些参与了谋算的、想浑水摸鱼的……却不能随意而为,还要捏着鼻子配合! 真真憋屈欸! 盛蒽在御座上把一众官员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她没有立刻应声,一双眸子在众人之间缓缓徘徊,随意调转。 「盛侍郎就算再有无奈,也不该违反律法规定,朝廷官制法规约定,出巡者复职需得及时,不可累月不归……」 有人反应快,没有像某些性子犟的同僚,想要揪着盛苑刚刚的那番不礼貌发言进行反制,而是迅速搬出法规,以法规办事。 「本官虽迫于压力延迟复职,可本官却不是不声不响避不见人的!本官之前曾递信于户部,更曾让安城侯代吾请假……此事安尚书是知晓的,汝等若是不信,自可现在问之!」 安随云本来捧着笏跟那儿看戏呢,却不想,盛文臻这个不当人子的家伙,又把他给扯了进去。 这下,他算是晓得捏着鼻子认的感受了! 可他又不能说她说谎了,毕竟人家之前的确递过假条,更跟户部申请了复职延迟批函,那函上,还有他亲自钤的印章呢! 可你要说她说的是真话,他这个当事人还有些发虚:那批准函上的印章是他前个儿才钤上的。 唉!遇上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属下,他也是醉了! 想他安随云在官场上驰骋这半生,从来都是他让人无语的,哪能想到,而今遇上这么个铜豌豆呢! 能怎么办? 只能咬着后槽牙,认了! 「唔,盛侍郎所言不假。」安随云板着脸,迈前一步,朝着周围同僚们颔首认可。 众人见他一脸不爽的样子,只当他这会儿还跟都察院闹别扭呢,登时噤若寒蝉,生怕安随云真翻了脸,到时候在拨款上难为人。 「好咯!」盛蒽见势,忽然发言,算做总结,「既然安尚书给盛侍郎背书了,那就说明盛侍郎不曾违规,此事便当过去,以后莫要再提! 盛侍郎,虽说你延迟复职情有可原,也不曾违规,可到底不大合适,五军统督府的事宜为要,户部右侍郎的职责就不重要了? 皇上既然信任你,对你予以重任,就是信任你可以平衡两个部门的政务,拥有兼顾两个部门的能力,你可不要让皇上和本宫失望啊! 当然,虽说弹劾你这事儿,确是误会一场,可你也不要记恨同僚,要本宫说,朝上诸位重臣能坚持依法依规办事,这本身就是极好的,是应该鼓励 的,大家以后还要再接再厉才是!」 盛蒽一番话,把很多人想要说却还没说的话挡了回去。 许多话滚到嘴边儿的官员都气乐了。 很好!皇后果然不愧姓盛,不愧是盛文臻那厮的同胞亲姐! 好话赖话都叫她说了,把皇上搬出来给自己妹妹的事情定性,这以后想要翻出来再说也是不能了!果然,好本事哟! …… 下朝之后,安随云见盛苑一溜烟儿就往外走,就跟踩着风火轮儿似地,当即就想追上去。 可他还没跑两步,就让次辅古程蕴给喊住了。 「古阁老。」虽然不想停,可到底官大一级压人啊,安随云只能按捺着心里的咆哮,笑脸相迎了过去。 瞅到这一幕的朝臣,脚底下都不利索的踉跄了几下。 好家伙,合着你安随云会笑啊! 只是咱级别不够,不配你给个好脸子啊! 气恼不已的御史们,毫不吝啬的朝安随云扔眼刀子。 这也就是眼刀子不能具象化,要不然,只怕就要成就「古有草船借箭,今有尚书集刀」的笑谈了。 「安尚书,不知你今日可有空,和老夫漫步一谈呢?」 古程蕴笑眯眯的捋着胡子,瞧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只是,他虽然摆出了询问的态度,可安随云却不能把人家的平易近人当成了真的和蔼可亲。 别说他这会儿有工夫,就是忙,那也得给次辅留下充足的时间啊! 「下官荣幸之至。」安随云虽然对古程蕴的邀约有所猜测,可他硬着头皮只作不知。 只是当他打定主意对盛苑的事儿一问三不知、装傻充愣的时候,与他并肩前行的古程蕴忽然说起了风马不相及的事儿:「不知户部近来可曾给鸿安大长公主府拨款?」 「???」刚想装糊涂的安随云意识到自己想差了,先是一惊,旋即有些发懵。 鸿安大长公主府的拨款?! 什么拨款?!哪项拨款?!怎么就该给拨款了呢?! 提到拨款,安随云脑子瞬间升级,那记忆力、计算力,谁都望之莫及! 「次辅,鸿安大长公主承蒙圣恩,每年共有两次拨款以供养,本年第一次是开春,第二次是初冬……」 不该拨的款,那就是割安随云的肉,想都不要想! 哪怕是次辅,也不能! 哼,不能!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六十四章:户部安老抠 盛苑出了皇城,直奔户部所在而去。 既然她述职问题成了焦点,那她自然不好再拖延,立刻前去复职才是当前要事。 谁料进了司务厅才知,安老抠竟然还没回来。 虽说尚书不在,可复职手续原也不用他经手,自有司务厅和档房处理安排,最后找他钤好印章即可。 盛苑跟负责此事的司务及主事打好招呼,把出巡任命函和延期复职批条递了出去,换来复职恢复函,这事儿就算是完结了。 复职后的盛苑,按照户部规定,当天不必当值,只要第二天正常工作就好。 不过她没立刻离开,随意叫了几个负责清扫的仆佣,让他们把空了数月的办公房清扫一番。 而她自己则在户部随意溜达。 唔,杨温农的办公房空闲的时间比她的还久,不过瞧着只是冷清了些,打外面看还是挺干净的,可见户部的清扫仆佣很尽职责,时常前来打扫。 欸?宝泉局的两位监督竟然都跑前面儿来了?!哟,这手里还拿着画册哩?难不成朝廷又要铸新币了? 咦!总档房的主管也带着主事和郎中来尚书办公房等着呢?难不成银库又有大笔进账了?! 盛苑溜溜达达一路走一路瞄,没多久就把户部的近况摸了个大概。 这时,她的办公房也打扫完成了。 她不紧不慢走回去检查了片刻,见桌面儿都擦得人影可鉴,顿时满意的给了打赏。 「盛侍郎,尚、尚书大人请您过去!」 说来也是巧,盛苑刚抬脚踏上走廊,就见尚书办公房的副使一溜小跑的追上来,气喘吁吁汇报。 「尚书回来了?正好,我这复职批准函还要他钤印呢。」盛苑虽说不明白安老抠和自己这个刚复职的人有啥话好说,不过略带了点儿强迫症的她还是乐于当天完成所有复职程序的。 这样想着,她走向尚书办公房的脚步都显得格外轻快。 只是,轻松的步伐,在见到安随云那张满脸沉思的脸后,就变得不那么轻松了。 「文臻你坐。」安随云见着盛苑,顾不得多寒暄,当即开门见山询问,「老夫唤你前来,是想问问,你对京都动向可有了解?」 「巡城司和护城营由九军兵马司掌管,下官负责的是五军统督府……」盛苑先声明清楚自己职责范畴,而后才补充说,「不过,下官每日都要从外城回府,这些时日以来,从不曾听闻有何不对之处。」 对面儿这位到底是自己的上官,盛苑也没胡到让对方问他自己的孙子去。 不过她的确没发现京都风向有何不对。 「这样啊……」安随云闻声,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看向盛苑,小声说,「刚刚在朝殿之外,古次辅询问本官有关鸿安大长公主府的拨款问题。」 「拨款?!」盛苑脑子迅速转了一番,当即把朝廷对于鸿安大长公主府和永宁公主府的优待条例翻出来了。 「鸿安大长公主府的食邑以及开销,均由国库负责,户部每年拨款两次……这没问题吧?难不成那几州的税收出了问题?」 盛苑说的几州,就在京都附近,是京外相对繁华的州城。自承元皇帝时,就把这几州税收算作食邑给了鸿安大长公主府;除此之外,更是额外从国库和私库调拨相当税收所得的六成充当俸禄,算是福利补贴。 「户部的调拨从来不曾有问题。」安随云抚着头,发愁,「给鸿安大长公主府的拨款向来都是反复校对,确定无误之后方才拨出,本官也能确认,至少税收和国库的额外补贴方面,肯定没有问题。」 盛苑听他此言,登时捕捉到了他的意思。 几 州的税收和国库拨款没有问题?! 那有问题的不就是皇帝的私库了?! 想到这儿,盛苑有充分理由怀疑,古次辅是想确认延平帝对公主府的态度。 当然,安老抠那个狡猾的官油子肯定也想到这个问题了。 「事关皇上私库……若要详细核对,那只怕要到宫里询问掌事太监去了。」 盛苑朝着安随云摊开手,表示她没这本事。 本来么,她这个右侍郎,本职工作就是在户部内部打转,对外事宜,则需要安老抠他这个尚书负责。 若是异想天开,想要借用她和皇后的姐妹关系来走捷径,那可对不起咯,她办不到,也不想办! 「若是皇上停了私库的补贴……」安随云早就清楚盛苑的德性,大概也没对她报以多大的希望,只是凭着有枣儿没枣儿大一杆子的职业习惯试探一下。 见她果然不肯应承,也不准备强求,只是随口把他的猜测提点了两句:「本官虽然猜测不出阁老们的打算,可是,私库补贴是两位先皇留下来的口谕,动用的也是两位先皇先后从自己库房里划出去、单独存储的钱财。」 言外之意,竟是当今其实无权冻结这份财产。 盛苑没吭声。 这话说的,就好像要给猫带铃铛似地,问题是,谁有本事跑到皇上面前说他没权利动用那份由两位先皇指定过的财产? 当皇帝的若是打定主意想要耍赖,所有朝臣绑一起也未必能掰得过他。 「若是皇上不打算继续大力优待鸿安长公主府了,那可就怪不得内阁阁老们要多想了。」 安随云像是看不懂盛苑表态似地,继续自说自话。 这时,盛苑却是瞧出来了,这安老抠心里跟明镜儿似地,清楚着呢! 想到这儿,盛苑不由琢磨安老抠跟她说这些的目的。 「姜楚宗室而今凋敝,能翻出来的继承人……屈指可数得可怜哩!而今大多数都为皇上接到宫里教养,这般花费也多。」 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安老抠衔接得格外顺畅。 他这话明面儿上了像是再给延平帝取消私库补贴寻找借口。 可盛苑却听出他的若有所指。 继承人?鸿安大长公主的福利优待? …… 从户部出来,盛苑上了自家马车的瞬间,就对等她已久的安屿嘀咕:「我瞧着,内阁那边儿似是想弃了鸿安大长公主的那脉儿孙,准备去捞那几个直系皇储候选人呢!」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六十五章:猜测 盛苑近来精力都放在五军统督府上,每天脑子里想的不是怎么在京畿五军中间大出风头,就是琢磨要怎样才能尽快在那些尊崇武力的军营里拓展影响力,对于京都风向的关注难免有所放松。 幸好安屿时间宽裕,帮她弥补了信息滞后的不足。 「你没发现鸿安大长公主这大半个月都没登门了?」安屿斟了杯果茶递过去,笑着说,「咱爹娘最近脸上的笑容都多了,毕竟耳根子清静多了,也不用为难怎么委婉的拒绝对方了。」 盛苑倚在车厢上,抱着胳膊嘀咕:「鸿安大长公主这位受宠了三朝的贵人儿,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了,还真让人不大习惯。」 安屿听着好笑:「要这样说,自打永宁进了皇宫外苑,京都都显得清静哩!」 「这可不一样!」盛苑摇摇头,抓了颗果子边吃边琢磨,「要论影响力和代表性,永宁和她娘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许是为了永宁膝下那些儿女吧!」安屿见盛苑较真儿,也不禁息了说笑的想法儿,跟着一起琢磨,「若是进宫时得了皇上的明示,清楚皇位和她那系无关,她以后的重心只怕都要放到那几个外孙外孙女儿上,就算为了孩子,该消停时也当消停。你不要看她之前闹得声势很大,要论起来,她才是聪明人,永宁跟她完全不能比的。」 安屿对于宫里之前发生的内情毫不知情,更不晓得永宁在岑太妃的引导下做了什么,故而还以为皇上会看鸿安大长公主面子,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放永宁和她的孩子们自由。 可盛苑却清楚,不管皇上和姐姐怎样处置,永宁公主永远都不会在出现在公众面前。既然不能放过永宁,那她的孩子们自然也不可能得到自由。 而这样的话,又无异于是在鸿安大长公主的逆鳞上跳舞,对方不放大招才怪哩! 「要我说你就是多虑了。」安屿看不得盛苑苦思不解的模样儿,见她情绪不高,立刻出声安抚,「你想啊,就算鸿安大长公主又不甘,她又能做什么?手里没有兵马,更不要谈权势,想要造反都走不出京都,她又能怎么做?」 说到这儿,安屿笑了笑:「就算她真要起事,大概也惊动不了你和京畿五军,或者巡城司、护城营,或者内卫那边儿,轻轻松松就能把控好局势了。」 「说是这样说,可也不能小觑了她……你莫要忘了卢皇后这个前车之鉴啊!」 提到卢皇后,安屿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再提起鸿安大长公主,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苑姐儿,你放心,我一定叫成栋把鸿安大长公主府盯进了,就是一只虫子,都别想无名无姓的飞进飞出!」 「……」盛苑听得嘴角抽了抽,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一只虫子自报家门的画面。 努力忽视这个不严肃的想象,盛苑眼眸微转,朝安屿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你何必自己出手盯着呢?这一个人就长了一双眼,再认真,也有力不逮的时候!况且,盯梢最难的,就是没有期限、没有具体目标的干等着。与其冒着出疏忽的危险,何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唔,安屿看着盛苑眼珠儿滴溜溜的坏样儿,就清楚这丫头没安好心,顿时来了兴致,一拍腿,亢奋的问,「苑姐儿,依你之见,咱把谁踹成螳螂呢?」 「呵呵,你说呢?」盛苑朝他眨了眨眼。 顿时,安屿了然的回眨了过去。 很好,自幼培养起来的默契依旧。 …… 「你大伯最近跟吃错药似地,见天儿约我见面,坚持撑得慌,我和他有什么好常见的?见天儿坐一起数对方脸上的褶子么!」 回到永兴侯府,盛苑就听她 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嗯,瞧她老爹郁闷的样子,能看出来是真烦呐。 想到盛国公府,盛苑和安屿俩人对视一眼,瞧见了对方眼底的笑意,俩人不约而同咧了咧嘴角。 盛向浔沉浸地诉着苦,倒是没发现小女儿两口子的动作。 倒是郑氏无意间扭头,余光瞥见些许端倪,不过待她再仔细瞧,却发现小闺女小女婿脸上表情平平常常的,好像刚才俩人坏笑的样子只是她的幻觉。 「对了,苑姐儿,我前儿好像瞧见小遥派人去盯着舒氏和邝氏了……怎么着,莫不是她俩闹幺蛾子了?」 盛苑没想到,她娘亲在府里都当起甩手掌柜的了,这府里的事儿还瞒不过怹老人家。 小遥的本事,她是清楚的,能让娘亲发现端倪,大概率不是小遥疏忽,实在是她娘亲对永兴侯府的掌控力吓人。 当然,想是这样想,不过既然娘亲发现了不对劲儿,盛苑就没打算瞒着。 挥退本就没站跟前儿的仆侍,盛苑把那日在盛国公府的见闻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而后又把小遥对自己的叮嘱复述出来。 「……」郑氏闻言,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她完全没怀疑小女儿言语的真实性,虽然她不清楚舒氏有打什么算盘了。 至于盛向浔,也是糊里糊涂想不明白。 不过,他虽想不明白,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对小遥安排的支持。 「就该盯紧了他们!」盛向浔拍着桌案,冷哼,「我就说,以舒氏那喜欢拈酸吃醋的样子,十几载都没想要改,现在忽然跟邝氏亲亲热热的,岂能没有算计?」 「你小点儿声!」郑氏环顾周遭,见无人注意,低声说,「前些时候,昕哥儿想让我重掌中馈,话里话外是不放心舒氏……我原以为是他俩又闹别扭了,所以数落昕哥儿一通后,就没答应,而今听这一说,只怕昕哥儿可能晓得些内情。」 「就他?哼哼!不是我这当老子的小觑他,他的心思就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不让舒氏耍得滴溜转,那就算好了!」盛向浔提到儿子就不大高兴,「白长了副好脑子!」 说到最后,他又郁闷的叹口气:「早知他这样,早先还不若随他的意,让他在外面折腾去!总好过现在,人是在侯府呆着,思绪早不知在哪儿了!」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六十六章:谁的人 盛苑常常感觉假期过得太快,一天都能顶上当值日的两三天了。 「若说当值日的表针是溜溜达达放慢走的,那放假时的表针就是一路冲刺不停提速的。」 小遥见自家小姐拿着西洋进贡的怀表兀自感叹,不由摇了摇头。 这场景她简直不要太熟悉,每次放假后的第一天,她家小姐就会这样郁闷感叹。 可她家小姐,瞧着,也不像是不喜欢在官场遨游的呀!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小遥,挠挠头,打算放过自己。 左右小姐她从来都只是这样说说。 说说而已嘛,她懂的,痛快痛快嘴罢了。 自我劝说成功的小遥,很快轻松下来,连她的坐骑也跟着步伐轻快许多。 眼瞅着一行人快出内城了,就听不远处街巷传来一阵喧嚣械斗。 情绪不高的盛苑闻声,当即抖擞起来,一个飞跃,就立在了马背上。 手搭凉棚朝闹声处一瞧,却是巡城司和护城营的人围追一行五人。 遭受包围的五人,虽然衣着普通,可从动作反应上看,却是练家子。 盛苑仔细瞧着,发现这五人的步伐、招法和行伍之人略像,不由嘀咕出声:「难不成是哪个藩国派来的探子?!」 「小姐,怎么啦?!」小遥没有她家小姐的拳脚轻功,飞不上马鞍、也站不到高度;也没有她家小姐的超级目力,看不清远处的具体情;只听见自家小姐又开始自言自语,不由出声询问。 盛苑看清了远处闹剧,见巡城司和护城营的人已占上风,那五人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京都,顿时就息了凑热闹的兴趣,随意跟小遥和侍卫队的人说了一声,打算带人绕路出城。 今儿五军统督府虽没有要事,可需要她点头钤印的琐碎事宜也不老少,而且这些事情都要在一个上午完成,因为午膳之后,她又要尽快往户部跑,户部那儿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她监督、审核。 说起来,她这个五军统督府事实上的一把手,所要忙碌的事宜竟然还没有户部右侍郎多。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户部左侍郎杨温农至今未归呢! 根据户部人员规定,在杨温农归来复职之前,户部左侍郎所需负责的政务事宜,全都要由她这个户部右侍郎暂代。 所以说,她现在是身居双职却要做三份工作,也是奇特了。 盛苑这边儿满头满脑都是「公务、公务、公务」,一心一意做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根本没打算掺合那边儿的全武行;可远处打斗对攻的三方人马,却没打算放过她。 「盛督统请留步!」巡城司和护城营的人其实早就注意到盛苑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了,只不过刚开始没认清是谁;待到有人认出了个人形象鲜明的盛苑,这两方人马差点儿乐出声了。 很好,关键人物出现喽! 盛苑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迫不及待想让她留下的! 这感觉有些奇特哩! 「盛督统,吾等须得劳烦您,请您劝说您的部下放下武器,接受盘查。」巡城司和护城营的队长双双走近拍马前来的盛苑,一开口,就把她说迷糊了。 谁?谁的部下?让谁接受盘查?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六十七章:不是 “你说让谁接受盘查?”盛苑茫然的回头看了看自家侍卫队。 她这是让人挑衅了? 想她盛苑自幼在这内外城驰骋纵横,从来都没人跑过来要她接受盘查! 盘查?查什么?!出内城也要接受盘问?! 是她没听清楚,还是对方脑袋迷糊?! 惊诧片刻的盛苑,气乐了。 她这边儿面色不善,两旁的侍卫队就齐刷刷地拔出了长刀。 那整齐到震耳的“藏郎朗”之声,带着冷兵器特有的冰冷寒彻,把巡城司和护城营的两个队长下了一跳。 “盛、盛侍郎,吾等没说您两旁的侍卫!” 紧张之下,两个队长喊出了最熟悉的称呼。 “是啊!盛侍郎,吾等……说的不是他们,也没有打算盘查您啊!” “哦?!”盛苑脸色好了很多,抬手示意侍卫们收回兵器。 她是个热爱和平、和善稳当的人,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那可不是她的性格。 两个队长从没发现,长刀归鞘的声响竟这样悦耳。 松口气的二人,忙不迭指着已经就擒的五人,快声说:“盛督统,这五人就是出自京畿五军!他们盯梢鸿安大长公主府多日,又一直尾随鸿安大长公主出行,之前为人举报,咱们才派人侦查追踪。 咱们是确认举报人举报无误,才打算拦截他们询问的,谁想,今日刚盘问他们盯梢鸿安大长公主的缘由,他们就暴起伤人、打算冲出关卡。” 要是这二人没提鸿安大长公主,盛苑瞧着这五个眼生的人,许是还有犹豫。 可这二人一口气把原委说得清清楚,这让盛苑感到惊喜。 她知晓这几个假冒京畿五军军士之人的身份了! 她就说么,她记忆这样好,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部下眼生! “你说他们出自京畿五军?他们自己说的?”盛苑拿着马鞭指了过去。 这两位队长还没说话,之前还挣扎咆哮的几人顿时低下头了。 “……”两位队长见此,不禁看向对方。 这感觉,好像……不大对劲儿?! “盛督统……”这要不是你的人,那他们是谁?! 面面相觑的二人,感觉有些棘手。 “这有何难呐?!”盛苑继续指着远处五人,问两位队长,“他们可有令牌、印章、进城公务批函?!” 二人动作一致地摇了摇头:“吾等想要查勘,可还不等盘问,他们就激动的冲出内城门了。” “本官负责的告诉你们,京畿五军不曾委派人手无令进城,各军帐下亦无这五人名册,他们五个究竟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本官不知。你们,大可以把他们控制起来查问……若询问不出,也可寻求内卫帮忙,总之,这几人和五军统督府无关的!” 盛苑这通言语说得痛快,却把两位队长听蒙了。 说真的,要不是眼前这位是向来高傲、不屑说谎的盛文臻,就凭她的这套说辞,他们是真没法儿信的! 听着太像是推托了! 两人对视片刻,双双朝盛苑拱手:“既盛督统这样说,咱们没有不信的,那,吾等就让人把他们扭送去内卫府吧!” “……”盛苑闻言,面上微笑,实则心里泛起了白眼。 以为她没看见他们刚刚那一脸的怀疑了?! 第一千零一百六十八章:请帖 「苑姐儿,你做什么了?盛向涯怎么给你递了这么多帖子?!」 盛苑散值回来,刚进屋,就见她爹拿着一沓请帖递给她。 这两天,五军统督府既忙着制定五军的训练规则,又要重新完善五军的铨叙升降程序,故而她连着四五日宿在统督府,是以竟不知她大伯以每天三封请帖的频率寄过来。 唔,这是恼羞成怒,故意挤兑她呢?! 可惜,她天生脸皮厚,从不怕挤兑。 「大概七八天前,巡城司和护城营的人抓了五个自称是京畿五军的人让我辨认;您晓得我记性多好,前不久才跟京畿五军的将士们摸爬滚打了月余,就算不可能每个人都喊上名字,可混个脸熟不是问题!这几个人我瞧着就面而生,怎么可能是五军之人?!可见是冒名之徒!因此,巡城司和护城营的人就将他们扭送去了内卫府。」 盛苑这般说完,盛向浔立刻听出问题了:「巡城司和护城营的恶人为何抓他们?他们又为何冒充京畿五军的军士?!难不成他们犯了事儿?!」 「说是让人举报了,说他们连着数日在鸿安大长公主府盯梢,又连续尾随鸿安大长公主进出;巡城司和护城营的人反过来盯了他们几天,发现举报无误,就想逮着之后问问,谁想他们一听询问就要暴力拒捕,故而才叫人家逮着送进了内卫府。」 「哼,看来,这五个宵小,是盛向涯那老家伙的手笔了!」盛向浔反应不慢,看着他大哥的请帖、联系着小女儿的陈词,顿时想明白了。 「这厮越老越不是玩意儿了!他有本事盯着鸿安大长公主,怎么没本事承认?巡城司和护城营不都是他的属下?!怎么还假借你之名呢?!合着他瞅着一个人坑,还坑上瘾了哈!」 越想越愤怒的盛向浔说到最后,简直新仇旧恨齐上,当即拍着桌子痛斥。 只是跳脚痛斥还不能尽诉愤愤之情,盛向浔竟打算拿着请帖去盛国公府:「我要把这沓请帖扔到那个老家伙脸上!我要问问他,他怎么有脸!」 「你可安生些吧!」郑氏见之不对,当即一把掸子将他拦下。 「还你把帖子扔过去呢!盛国公是苑姐儿的大伯,大伯要见侄女,还要三催四请仍不得见,说出去好听是怎地?!」 一把把丈夫提拉回去的郑氏,没好气儿的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大哥他掌权九城兵马司,巡城司和护城营都归他管,他为何要假借苑姐儿之名?就他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怎么无故坑苑姐儿这个助力?!」 「……」原本气糊涂了的盛向浔,让郑氏这顿骂,给骂清醒了。 「我懂了!他派的人是盛国公旧部后裔!」 盛国公府也曾有过部曲,虽说陈朝时就解散了,可旧部的联络却从未断过,直到今时今日,彼此还有联系。 他曾听他爹说过,旧部仍会请盛国公府帮忙,给家里发展平平的子弟谋个出路。 「盛向涯那蠢物究竟怎么想的,竟要用这些人盯梢鸿安大长公主?!」 安屿刚进屋就听到这声咆哮,顿时一个哆嗦,不自在地看向屋里的盛苑。 夫妻俩默默地对视一眼,而后又不着痕迹的挪开视线。 唔,肚子好像饿了。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六十九章:谈谈 盛苑到底还是和大伯盛向涯见面了。 不过这次见面地点没在盛国公府。 「五军统督府的亭台不错,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外城。」盛向涯负手站在栏杆前,望着城外风景,慨叹。 「再好的风景看久了,也就不稀奇了。」盛苑斟了杯茶,推到对面儿,而后抬头盛向涯,「大伯寻了小侄这些日子,总不是就为了看这里的风景吧?」 「说不定老夫就是想看这里的风景呢?」 盛向涯不紧不慢地走回来,落座。 「若是大伯喜欢,那小侄自然成全。」盛苑笑了一声。 盛向涯闻声,若有所指地盯着她:「哦?!文臻我侄,此话当真??老夫可是会信以为真的。」 盛苑点点头:「看风景,修身养性也;小侄能力不足,旁的事情无法依从,但是成全大伯修身养性,却是简单,哪能推拒呢?!」 盛向涯听这话,哭笑不得的点点头:「果然是个滑头。」 盛苑却不承认:「小侄是个实诚人儿,从不吹嘘包揽,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从不喜欢诳人。」 「是啊,实诚!」盛向涯收了笑容,随意地应和一声后,又嗤了一声,「你这丫头躲老夫躲得精妙,时至今日,老夫叫你帮忙赎人的必要都没有了。」 「大伯这话说得奇怪,若是旁人听了,不知情地,还以为那五人怎么着了!」 「五人受了棒打,又戴着枷锁流放南地!」 「又不是小侄教唆他们做的?又不是小侄判的刑罚!您这样谴责地看着小侄,是不是不妥啊?!」 「盛苑!」盛向涯见这个侄女儿不以为然,不由沉声唤她名姓,很严肃的说,「你可知他们五人皆出自盛氏旧部?你可知这些旧部是盛氏先祖给盛氏一族留的后路?你可知盛国公府一代代维持着这份联系、维护着这个后路用了多少精力?」 他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句比一句严厉的质问着盛苑。 问到情绪最盛时,却听盛苑来了句:「大伯这话稀奇,我又不是盛氏家主,我哪知晓这些?」 「……」顿时,饱满的情绪顷刻瘪了。 「盛苑啊、盛苑!你以为老夫连日寻你,是为了那五个人去问责你吗?」盛国公沉默半晌,方才叹声反问。 「俗话说得好,慈不掌兵也;大伯能掌握三军于战场,征战敌军、取胜无数,自然不能为了几个棋子跟小侄动气的。」盛苑这些时候早就看明白了。 「你倒是实诚。」又一次让盛苑扰乱说辞的盛向涯气笑了。 盛苑恍若没看出对方的情绪,憨厚地点点头:「小侄刚就说了,小侄是个实诚人儿。」 「……」让盛苑噎了几回的盛向涯,也是无奈了,干脆也不摆迷魂阵了,直接问,「既然你都清楚,那你可知老夫为何坚持要见你?!」 「大伯想见,自然就要见了,人老了就跟小孩儿似地,想要做的事做不成,自然不能甘休。祖父怹老人家在时常说,普通人家的老小孩儿,哄着顺着也就是了;可掌握着全族前程的老小孩儿,是不能让他想闹就闹的,该引导的还要引导。」 「……」盛向涯本想就盛苑没有家族概念这事儿好好说道说道的,却不想他话没说出去,又让这个侄女儿给挡了回去。 见盛苑话里话外搬出了老父,盛向涯无奈之余,也感到了无力。 罢了、罢了,话不投机他半句多呐!他啊,告辞了。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七十章:对峙咯 「啊?你说谁跟谁在内城闹起来了?!」原本打盹儿的盛苑,听到属下汇报,撑着桌案「咻」一声站起来了。 午膳后的困顿瞬间不翼而飞。 「回侍郎,是岑太妃和鸿安大长公主!」右侍郎辖下的属官见盛苑好奇,连忙直说主题,「据下官所知,俩贵人这会儿还跟那儿对峙呢!」 「这可真是稀奇事儿啊!」盛苑兴奋地搓搓手,自言自语,「一个传说在王府休养,一个受皇帝勒令禁闭自省,结果现在俩人竟然在闹市里对峙了?」 属官在旁跟着点点头,听到关于鸿安大长公主的点评时,以为她不知内情,小声提醒:「侍郎,下官恍惚记着,先承元皇帝曾给大长公主一枚令牌,说是只要大长公主持那令牌,任何时间想回御赐皇庄都可畅通无阻,后继皇帝不可驳斥。」 「嗯,确是有这回事。」盛苑颔首笑言,「只不过,这位大长公主最近往返两地的频率颇有些高啊!」 属官闻言,不禁凑趣附和:「许是贵人觉着好玩儿呢!」 盛苑瞧他一眼,余光在堆满了册子的桌案上划过,眼眸滴溜一转:「本官似乎记着,大长公主府和静王府欠国库的海贸入股银至今尚未还清?」 说来也巧,这位属官,刚好就是金科的主事,管辖内容就包括了海贸。 属官闻声知意,当即表示赞同:「的确不曾还清。」 不过说完此言,他又默默跟心里补充:因为皇上当初就没打算让他们还啊! 朝廷掌管的海贸生意,有一大部分就是给宗室和勋贵的关照和红利。 早先让静王府和鸿安大长公主府参股,那是皇上给岑太妃和鸿安大长公主的福利。 既然皇上关照两位长辈,自然不可能要她们的入股银,只不过为了不让其他宗亲说嘴,才说借银给那两位入股,待拿到红利再慢慢清偿。 当然,说是这样说,可红利发出去多少次了,却从没有拿来填补当时的入股支出;若是没有变数,那待到户部十载一次的查帐清帐结束,这两笔借银也就自然而然的销账了。 若是以前,盛苑拿两府借款之事说话,属官定然出言劝说。 可现在,皇上对鸿安大长公主的态度已然不同之前,之前的入股银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就是个幌子,却不一定了。 虽说大几万两的银子未必让岑太妃和大长公主看在眼里,可他们户部的安尚书却稀罕啊! 属官以自己的从业信誉保证,只要自家右侍郎建议要账,他们户部的安尚书定然立刻把欠账砸实,然后即刻要账。 「唔,朝廷直管的贸易确实繁荣,可给各部的拨款也步步提升,户部即使有意周全,可也要看国库有没有余粮啊!眼下各地粮税就快进京了,到时自有咱们忙的,现今趁着还算清闲,以往放出的账是不是也该往回收了?」 「侍郎言之有理,想来尚书大人闻之,定欣然允之。」 「嗯,既这样,你就把本官的建议函亲自送到安尚书手上,让他阅览钤印。」盛苑放下笔,把随手写就好信函递过去,「至于本官呢,先过去瞧瞧,看看岑太妃和鸿安大长公主对借款归还是怎么个想法。」 「……唔,侍郎大人您辛苦了。」属官顿了顿,连忙表示钦佩! 自家右侍郎能忍到现在才去看热闹,也着实不容易,尤其是她还能想着给编个理由! …… 「岑、太、妃!」鸿安大长公主怒不可遏的看着眼前人。 她从没真的信任过这个老妇人,哪怕对方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与世无争、诚恳良善。 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忽然出招,当街污蔑扣帽、指鹿为马! 所行所止,其目的,竟是冲着她女儿命去的! 虽想不通缘由,可脑袋嗡嗡作响的鸿安大长公主却隐隐觉着,自己跟她对上,只怕要有波折。 「鸿安!老身与你相识已久,历来无有嫌隙,彼此更无私仇!而今奏本上告永宁有不臣之意,实乃为国为民!老身上奏在先,而今劝你负荆请罪、进宫自请教女不严之错在后,虽说略显无情,可也是希望你能进宫劝说,令其迷途知返!」 岑太妃站在马车上,朝着前方的鸿安大长公主慷慨陈词。 而愤懑又懵然的鸿安大长公主,在发现周围投来的各样视线和指指点点后,气到几近晕厥。 她们此刻站位,瞧着像是她要出城、岑太妃追上前去劝她返程。 可实际上,却是她准备出城时,和岑太妃车驾走了个对面。 鉴于对方辈分,她还特意令车队让路,令对方先行。 哪想到,她这边儿刚停下来,对方竟就冲到眼前,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叱责,说她不该纵容永宁野心图谋,说她不该不知悔改、利用先皇圣恩助纣为虐。 太可笑了啊! 想她近来于皇城和皇庄频频往复,一则是为了让皇上记着,两位先皇对她的恩宠;二则也是京都大长公主府里多是内卫探子,她不能忍受严密的监督和控制,唯有在舅舅给她的皇庄里才能寻到安宁,才能捋清思路,想到营救永宁和外孙们的办法。 可即使她迫切地想把女儿从宫里接出来,她也都没想过联合某些势力、以武力胁迫。 她只是想接回女儿,哪怕代价是离开京都、到姜氏族地幽居,或者远渡重洋,到海外寻岛隐居。 她都妥协至此!她都低头至此!何以助纣为虐?! 感到荒唐的鸿安大长公主气到发笑。 「永宁自进宫之时,就和孩子禁于外苑之内,朝夕受人监视,不能随意进出,不可与宫外联络,其饮食衣着皆由宫内供给,一纸一笔皆由宫里分发,本宫这个生母尚不能随意见之,倒是您这个宫外生活的太妃对她在宫里的生活清清楚楚,也是奇了!颠倒是非者为谁,不是显而易见?! 哼!本宫虽不知你缘何构陷,却不能轻易与你干休!你若不虚,就跟本宫进宫!咱们寻朝臣、宗亲说个清楚!届时必要让皇上定你个老迈糊涂之错!」 鸿安大长公主理智尚在,虽说为了舆论、大声与其辩驳,可她却不准备跟对方周旋太久。 眼前情况不明,对方目的不清,她唯有趁机闹上朝堂,才能摆脱对方钳制。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七十一章:朝上 盛苑兴冲冲寻到那属官说的对峙地点,结果发现人去楼空,只剩一地尘埃,顿时失望不已,一个劲儿叹气。 这两位的效率忒高了吧?! 连对峙都这样迅速?! 无奈的摇摇头,兴匆匆来的盛侍郎,鼓着双颊拍了拍喷着鼻气跺着蹄的坐骑,打算扯绳回返。 属官见自家侍郎兴致不高,就知这位没瞧见热闹,顿时打起退堂鼓来。 看热闹的主意是他出的,让上官白跑一趟自然和他脱不开关系,虽说盛苑情绪稳定,从不见她迁怒于谁,可作为下属还是想让她冷静冷静。 「欸?!你这是有事汇报啊?!」可惜盛苑瞧见了他。 属官见没法儿退了,只能抱着安尚书的回复函走了过去。 「嗯,既然尚书允了,你就去司务厅把这事儿落实下来,记着可别忘了去档房做登录。」盛苑看了眼安随云的回复,登时,脸上浮现出「果然答应了」的表情。 属官听闻盛苑还给他安排差事,顿时松了口气,忙不迭应声,拿着回复函就去安排了。 只是他刚走远,才提及过的安尚书安随云就亲自寻了过来。 「文臻,快,速速与老夫进宫去!」 「是!」盛苑虽然惊诧,却丝毫没耽搁,手脚麻利地把笏揣起,就跟了过去。 幸好安尚书还是那么可靠,一进皇城,下了轿子、前往览政殿的途中,小声跟她交代:「刚刚宫里内侍前来传话,说是岑太妃和鸿安大长公主闹到了御前,皇上委托皇后开朝会斟酌处理,皇后不欲闹大,把朝廷重臣唤到览政殿讨论。」 听见是这俩人的事儿,盛苑恍然之余,情绪松缓了些。 「下官之前听闻这两位贵人当街对峙,却不想又闹到了御前,也不知是为哪般!」 「且不管她们为哪般,文臻切记今日莫要多言,咱们户部催款之事可以先放缓,以后再说。」 安随云这样说,盛苑自然不会反驳,只是听他这般言语,似乎知晓内情,不由多问一嘴:「大人,这二位不是要唱双簧吧?」 「双簧?也许吧?!不过未必是她俩哟!」安随云睨她一眼后,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盛苑咂摸片刻,莫名觉着这次只怕是要闹大了。 …… 来到熟悉地览政殿,一进门,盛苑就瞧见了内阁六部三法司、宗人府中书科和司礼监的主官云集于此。 盛苑跟在安随云身侧,缓步走到户部座位前,稳稳落座。 她嘴上敷衍的和两旁同僚寒暄,视线却把这群参会人员瞧了个遍。 虽说大家演技都很精湛,可要是仔细瞧,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比若说宗人令和左右两个宗正,看着姿态怡然,可不管是他们捋胡子的频率、还是朝有意无意看向殿外的次数,都未免多了些。 比若内阁那三巨头,此刻闭目不言,唯有手指时不时轻叩几下。 比若都察院那几位老熟人时不时对视几下; 比若大理寺寺卿偶尔揉揉额间; 比若礼部何尚书弱不可闻的呼气…… 盛苑瞧了一圈儿,发现知晓内情的人许是不少。 只可怜她这个老实人是俩眼一抹黑啊! …… 老实人盛苑,只顾着叹气,却忘记「她瞧着旁人时,旁人也在瞧着她」。 「盛侍郎,可知这次开会缘由?」六科来的给事中恰好是户科的人,就坐在盛苑侧后方,见盛苑一派坦然地打量着周围,以为她晓得许多,不由小声询问。 「不清楚。」盛苑无语地摇摇头,「本官在户部处理公文正 忙呢,就叫内侍宣进宫来了。」 她刚说完,坐她前面的安随云耳朵动了动,他忍着哂笑,默默腹诽:还忙处理公文?!应该是忙着看热闹吧!可惜,没看成! 户科给事中不知安随云的嘀咕,他对盛苑之言,倒是颇为信任。 没办法,谁让盛苑一直以来给同僚的印象,都是「宁可动手,也不屑说谎」。 当然,盛苑还真没辜负这位户科给事中的信任。 因为,她对岑太妃和大长公主争端的确毫无所知。 …… 就在众臣子在览政殿等得快要坐不住时,皇后盛蒽带着负责记录的女官翩翩而至。 「诸位爱卿,今日岑太妃敲鼓奏告,说是揭发永平公主有不臣之举!」 盛蒽此言一出,就把众臣子炸得一个激灵! 「永平公主有不臣之意?!这这这……」 「今儿不是说鸿安大长公主要求进宫评理的?」 「是啊,这、这、这……原告怎地换人了呢?!」 「岑太妃她,好好儿的怎么告永平公主?」 「以前鲜少听说她们往来,而今揭发上告,这从哪儿说起呢?」 「……」 一时间,殿上众臣低语连连,嘈杂之声愈发尘上。 盛蒽在上位坐着,见此也不阻拦,只是温和地看着众人。 直到首辅言远发出一声低咳,所有喧嚣瞬间清零,览政殿当时就安静得针落可闻了。 「诸位爱卿不要着急,岑太妃和鸿安大长公主两位现已在殿外敬候,大家若是好奇,不若听听她们怎样说。」 盛蒽像是没发现言远的配合,态度依旧温和地朝内侍颔首。 内侍见之,当即高声宣唱:「着岑太妃、鸿安大长公主觐见!」 这般高唱连喊三声,而后,岑太妃和鸿安大长公主的身影出现在殿外。 待二人进到殿内,看见盛蒽的瞬间,立刻就要行礼。 「太妃和大长公主都是长辈,快快免礼罢!」不等她们二人拱手屈膝,盛蒽就指挥着内侍和女官把她们扶住。 「皇后娘娘,老身要告发永宁公主勾连前齐余孽,意图不轨!」 「皇后!太妃岑氏欺人太甚!当街污蔑不说,览政殿上还要胡言!还望您严惩之!」 鸿安大长公主没想到岑太妃提起前齐人士,顿时一个踉跄。 急匆匆一番话后,发现自己说得囫囵,又忙不迭补充:「岑太妃儿媳朗氏就与前齐贵族有亲缘关系,若说勾连,只怕静王府两位郎君也说不清吧!」 静王府而今只有这苗苗两根,鸿安大长公主以为只要针对他们,就能拿住岑太妃的脉。 却不想, 她此言一出,岑太妃当即伏地高呼:「皇后娘娘请为老妪作主!永宁朗氏勾连,以朗氏族人、前齐余孽换我孙儿!」 「轰!」不等岑太妃所言落地,众臣子就震惊了。 盛苑也惊呆了。 好家伙! 这是上演现实版的狸猫换太子哇?!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七十二章:是闹剧 真假静王府世子的戏码,震惊览政殿。 类若盛苑这等重在参与的吃瓜官员,更是扯着脖子往前瞧。 乖乖哩,静王府唯二的继承人竟然是假的?! 虽说朗氏二子认祖归宗后,岑太妃表现得不咸不淡、不亲不疏,可朗氏三人的待遇是完全没问题的,一切按照王世子和亲王嫡子待遇给的。 可现在说他们不是?! 欸?!可若仔细想想,单从岑太妃这些年来的种种作为看,似乎是……又有迹可循?! 感觉到烧脑的官员,愈发迫切地想要吃到更多更甜的瓜。 盛苑和她那些好奇等待的同僚一样,一双视线在览政殿来回蹓跶。 许是吃瓜群体的脑回路差不多,这群人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满头大汗的宗人令和左、右宗正的脸上。 “不、不可能吧?!”宗人令满面通红地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儿,他苍白的、发干的唇片哆哆嗦嗦,瞧着情绪很是不对。 至于那两位宗正,更是不停地用袖子擦额头的汗滴。 “宗人令何在?!” 座上盛蒽面色严肃的一声呼问,登时让宗人令打起了摆子。 “臣、老臣在。”宗人令颤巍巍站起,哆嗦了好半晌,才行了礼。 盛蒽瞧着不忍,念其老迈年高,恩准其坐着应对。 她令内侍扶其坐下,让宫女送上清茶,又叫人召唤太医待令,之后这才肃声询问:“宗人令,据本宫所知,皇上继位之前,宗人府负责认证朗氏二子身份,当时两位宗正联合在确认他们是静王之后的文书上钤印盖章,您宗人令更是亲自将他们的名字写进玉牒族谱的!而今岑太妃说他们乃是前齐后人,你们可有话说?” “这、这、这……不应当啊!”宗人令满脸苦涩的拍着腿,潸然诉苦,“老臣非渎职之禄蠹,想当初查勘朗氏二子来历时,老臣也是多方周旋,从宗亲各支抽调人手,挑选了一十六人前去调查的! 为了保证调查周详稳妥,老臣又跟太皇太后和内阁说项,请了内卫的指挥佥事、都察院的御史、大理寺的评事、太医院的医师、刑部的员外郎,及顺天府经历陪同前往。 到地方后还联系了当地的按察分司和府衙,请他们协助调查队探查。 最后得出他们是姜氏之后、静王之子,也是多方根据所有证据认可认证过的! 啊,皇后娘娘,您也见过朗氏二子,他们模样和静王肖像!加之证据在那儿,谁能怀疑他们是假的呢?!” 老宗人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番诉苦,把受到他点名的那几个部门的主官吓得头皮一紧。 好家伙,吃瓜吃到自己部门头上,也是奇了。 照这势头看,需要调查的名单只怕越来越长了。 幸好皇后盛蒽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只吩咐人唤来内卫都指挥使,把调查的任务交给他后,就温声询问爆出雷点的岑太妃:“太妃,宗人令刚刚所言,您也听见了。 老宗人令的话言之有理,若他不曾虚言,那认证的程序手续俱全,您老当时也是认可的。而今您要推翻当时的调查结果,只怕证据还需要您给出!不然,只怕朝廷皇室皆不能认您的哭诉。 毕竟皇家人事不是儿戏,也不能儿戏!没有确凿证据,已成事实的玉牒、族谱难以更改。您,可明白?” 岑太妃闻声顿首高呼:“皇后!老妪有证据!” “哦?!”盛蒽眼眸微闪,颔首,“既这样,您尽可说来!若不是诓言,本宫定然为您作主!” “老妪!老妪于当时,就对他们来历存疑,之所以当时认下,就是想剥丝抽茧,寻出幕后主谋!而永平公主!她!就是那个主谋!” “岑氏老妇,你安敢诬陷吾儿永平!本宫跟你拼了!”岑太妃话声才刚落地,并排的鸿安大长公主就怒斥着飞扑了过去。 一时之间,怒斥对骂齐飞、拳脚人影错乱,场面极具混乱! 当真可谓是,热闹的很呐! 嗯,很热闹! 第一千零一百七十三章:各自说 “皇后,您可记得,永平第二任驸马是哪个?”让人拉扯开的岑太妃,抚了抚发髻,沉声询问。 盛蒽记性不错,略想了想后,慢声言说:“本宫似乎记得姓温?是个模样清俊的才子?” 言罢,看向在座位上运气的鸿安大长公主。 “不错,却是齐州享誉盛名的温氏子,温世言。” “嗬,鸿安大长公主,端的好记性!永平十几个夫婿,你都能记得清!”岑太妃讥诮一笑。 鸿安大长公主闻言,怒意愈发澎湃,强压着抽人的冲动,呸了对方一口:“你这老妇,不当人耶!你不是盯着我大长公主府?自当晓得,我膝下常有一对外孙相伴,他们的生父就是温世言!本宫记着他有何不对耶?” 岑太妃见她理直气壮,顿时,意味深长的看过去:“呵呵,希望大长公主等会儿不要忘记自己说的话!” 鸿安大长公主见她这般,顿时头皮一麻,只觉有些不对。 可不等她多想,就见岑太妃拿出一本册子,环视左右官员,扬声介绍:“诸位,这本就是老妪拿到的关于前驸马温世言的证据!” 这般说着,她翻开册子,挑着一段文字朗声读起:“……温世言者,原名何延实,前齐宗亲也,齐宣宗第九代孙,一岁时受封郡王……” “啊?!前齐宗亲?!” “齐宣帝第九代孙?!” “若吾没有记错,齐桓帝无子,过继的就是齐宣帝那脉第八代孙?这样算来,齐温帝应该是他伯伯?!” 有人记起这个关系谱后,原本嗡嗡嗡的议论声顿时消失不见。 整座览政殿安静得针落可闻。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不知过了多久,怔愣原地的鸿安大长公主喃喃出声。 “哦?大长公主,您真认为不可能啊?”岑太妃讥讽着看向对方,反问,“老妪印象里的大长公主,可不是这样的糊涂人啊!” 鸿安大长公主藏在袖里的双手微微蜷起,脑海不自觉的回放当初见到温世言的场景。 对方非同寻常的气度,令她感到熟悉的言谈、举止,和世家望族子弟的风格完全不同。 可即使有所质疑,她也想不到此子是前齐宗亲! 谁能想到永平那孩子找了这么个主儿结亲! 以前,她不清楚永平有那心思,参不透她的行为选择;而今,她想通了所有,却没办法让旁人采信永平的无辜。 为今之计只能反守为攻。 她不管岑太妃这番证据是真是伪,她定要让对方的证据真伪难辨! “岑太妃好手段!”迅速从混乱中理清思绪的鸿安大长公主沙哑着声儿,一字一顿指控对方,“若不是本宫无愧于大楚,只怕真上了你的当!” 她双手使劲儿按着扶手从座位上缓缓站起,一步步的走向岑太妃:“你拿着这本不知来历、不知真伪的证据,言之凿凿地给本宫和永平扣上罪名,却对朗氏及二子一言带过! 你说朗氏二子非静王之后,可你却早早把他们从皇宫里接走,令他们在外逍遥自得……岑太妃,你扪心自问,你是有宽宥这项美德吗? 你字字句句把本宫的永宁往绝处上推,却给你那两个孙儿以进可攻退可守的余地!此般举止,莫非幻想那二子能有汉文帝的造化?” 鸿安大长公主说到最后,在场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竟都倒吸了口凉气。 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座上的皇后。 可惜,盛蒽表情平静,瞧着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大家没从皇后脸上看出端倪,只能接着去看岑太妃。 结果,这位也很能绷得住,没有任何非常规的变化。 顿时,众官员服气了:这宫里出来的妇人,果然非同寻常! 行吧,从这两位贵人脸上看不出线索,那就再瞅瞅别人! 于是,瞧向首辅言远的盛苑,发现:好多人都看向她了! 顿时,盛侍郎不高兴了。 大家一起吃瓜,你们不知内情,她就晓得了?! 无非是觉着她藏不住事,没有城府好欺负哩! 自觉受到轻视的盛苑,特意把眼睛睁圆睁大,一丝不苟地对视过去。 “……”顿时,众官员吓了一大跳。 虽说他们晓得盛苑不会无故出手,可让她瞪着大眼睛这么瞧,总感觉会遭到她单方面的殴打。 毕竟,若是论不讲理,在场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各自的独特优势;可要论起战力……那在场的加一起,都打不过这位从不讲武德的盛侍郎。 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他们还是关注鸿安大长公主去吧! …… 就在群臣思绪转换之间,鸿安大长公主顺利地捋清了所有思路。 当即收起所有惶惶之情,板着脸,痛斥岑太妃:“世人皆以为静王府的岑太妃淡泊名利,可谁能想到,您打着好盘算呢!以退为进,把两个孙儿带出棋局,留下赵王独苗、那才刚六岁的孩儿带你那俩承认的孙儿面对风暴!你也佩称长辈?!” 岑太妃面对指责,在众目睽睽下,却是无动于衷。 她根本没理鸿安大长公主的指责,不紧不慢地自说自话着:“温世言不仅是前齐宗室,还是郎氏表兄;其与永平和离、回到齐州之后,还有段时间和朗氏及其两子往来密切! 虽说这瞧着好像和永平无关,但是据老妪所知,永平与温世言乃是和平分开,之后因着两个孩子并不曾断了往来。 呵呵,以永平那强势的性子,她岂能不晓得朗氏?可自朗氏携子归京,她却好若不曾听闻一般!从那时到现今,那么久的时间,她和朗氏从无瓜葛,就连参加同一个聚会也恍若不识。 鸿安大长公主,你自己瞧瞧,这样使劲儿跟对方撇清关系,真的不奇怪么?” 她这话问的,鸿安大长公主根本不好回答,只能学着对方自说自话:“你恨不能让赵王的续儿和本宫那几个外孙拼个两败俱伤,却不料,皇上属意的是昭德公主,续儿和本宫的那几个外孙根本无需争斗,只待皇上立储就能自由! 若是这般,你对你那两个孙儿没有了用处,就凭静王以前对他们的狠辣手段,待他们承继静王府后,岂还有你的安逸?所以你一计不成,又施一计!若让你得逞,既报复了我们阻挡你计谋得逞之仇,又消除了你未来养老的隐患!简直一箭双雕! 只是,禽兽尚且怜幼顾老,你却对自己亲孙儿这般算计,本宫想问问你,你可还算人不?!” 第一千零一百七十四章:指证 盛苑目瞪口呆地看着鸿安大长公主和岑太妃的对决,头一次发现,这自说自话还能演绎出唇枪舌剑的效! 顿时,好学的本能蠢蠢欲动。 若不是没带着笔墨,她现在都恨不能现场做起笔记来! 啧啧啧,不说旁的,就是不受对方干扰的定力,就足够她学了。 若是换成她,只怕说到现在,就要物理打算对方的干扰了,哪能像这二位似地,嘴巴都要说冒烟儿了,彼此还能和平以对! 愈发钦佩的盛苑已经不在乎她们说的内容了,她更专注地从俩人的表情、面色、眼眸、语速、肢体语言等方面考察,想要从其中受到更大的启发。 就在她思考着自己的所得之时,安随云用手肘推了推她胳膊。 “文臻啊!你说,凭鸿安大长公主、岑太妃这各说各的本事,咱们还能从她们手上要回旧账吗?” 盛苑一侧头,就瞧见自家尚书满脸忧愁的发出慨叹,顿时,眼前浮现出一溜儿大写的问号。 不是,这旧账欠银是咋回事儿,您老没点数啊?! 这时候,您老还惦记着讨要借银?! 大概是盛苑眼底的疑问太明显了,安随云没好气儿的瞥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户部余粮也不富裕啊!之前没打这张牌,本官自然不曾在意,可谁让你出了那么个主意!她们的欠银上了本官的账本,即使少半分本官都疼!” 安随云这样坦诚地落实了自己的老抠之名,盛苑反而无话可说了。 既然无话可说,她自然而然就无视了对方提及到的、和她有关的内容。 安随云见盛苑打算装傻,气闷之余唯有无奈叹气。 可怜他这个户部尚书,手底下的人,尽是大手大脚之徒! 这户部要是没他坐镇,国库都存不住! …… 盛苑见自家尚书没有追着她出主意,顿时松了口气。 呵呵,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一个侍郎就甭发尚书的愁了。 有这工夫,她跟着鸿安大长公主学装傻、跟着岑太妃学战术性耳聋不好么?! 艺多不压身啊!总好过跟着安老抠学变抠! 想到这儿,盛苑打算整理好情绪,继续她的现场学习。 可当她双眸期待的看过去时,她姐姐拿起镇纸,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 “够了!你们二人,一个是历经三朝、尊贵显赫的大长公主;一个是受过三代帝王夸赞、宗室皇亲尊重的太皇太贵妃;按说该当矜持自重才是!而今怎地在众臣之间这般行状?!” 盛蒽的一声高喝,不仅打断了鸿安大长公主和岑太妃的对峙,还把专注看戏的众臣子吓了一个激灵。 盛苑倒是没吓着,可是,知姐莫若妹,她虽不晓得姐姐的想法,却听出她姐姐言语里的不耐烦。 很快,事实证明她没听错。 “皇后,老妪还有证据!”岑太妃反应比鸿安大长公主略快些,盛蒽刚训斥完,她立刻换话头,从袖子里面又抽出了一本册子。 “这册子里面记录了永平的生产次数、时间,里面不仅对她生育间隔、频率、地点做了核对,还有接生老娘、在场医女、侍女嬷嬷等人的信息做了补充。” 岑太妃这回把册子递给了内侍,让他拿给盛蒽细瞧。 盛蒽瞥了眼鸿安大长公主的面色,示意内侍翻给她看。 岑太妃没有在意盛蒽的谨慎,沉声复述册子内容:“……老妪发现,永平公主的孩儿,除和温世言所生的两个以外,其余皆是露水姻缘所得,后面虽曾有过几个正经驸马,但都不曾生子。 因着觉得奇怪,老妪令人逐一排查给永平公主接生的人员,这样一瞧,又觉着不对,因此,前去寻找让永平公主控制起来的朝廷医署在编的接生婆子杨氏。 而后,老妪这才从她口中得知,永平公主在延平年间生产的几次,竟都是永平公主跟前儿那个叫阿稚的亲信嬷嬷所接生的,只是生育记录上写的杨氏之名,为的也是有官方印章为证,可以记录到皇室宗谱里!” “岑氏,你这是何意?!莫不是想说,永平生育作假?!”鸿安大长公主蓦地感到忐忑,忍不住竟再度叱责出口。 若是没有听到阿稚的名字,鸿安大长公主还不会多想;可亲耳听到这人,她就忍不住想起那几个模样和女儿不似的外孙。 虽然想不透女儿在子嗣上做假的必要,可想到外孙里面那几个格格不入的脸庞,她就忍不住发虚。 越是发虚她就越是听不得岑太妃的指责。 可她贸然打断,没能阻拦的了岑太妃的言语,却惹得盛蒽不悦。 “鸿安大长公主,您要给岑太妃诉说时间!” 盛蒽这话听着挺客气的,可鸿安大长公主却叫她冰冷的视线给吓着了,顿时抿唇不语。 岑太妃见之,冷声嗤笑后,继续说:“老妪把杨氏一家从永平公主的秘密山庄带走之后,才从杨氏那里得知,她这个朝廷认证的医署接生婆子,竟然遭到永平扣押,成了她的专属接生人不说,还要全家受她监控,行动不得自由! 老妪倒是奇了,这是大楚哪门律法许可的?!若是没有不可对人言的事需要保密,京都官方医署可用的接生婆子那么多,为何永平公主专找这一个使唤?!是她接生水平高超?还是她有妙招?!就算永平公主喜欢,也不必扣押使用吧? 杨氏虽然是接生婆子,可她有官方的认证,代表了朝廷!不是永平公主养的家奴! 即使永平是公主是贵人,律法也没有哪条允许公主、贵人可以随意扣押平民,可以把朝廷的吏员仆役充当家奴!” “皇后!”鸿安大长公主抓着了岑太妃的停顿,忙不迭请盛蒽作主,“岑太妃之控诉,吾与永平不能接受,况此番指控太过,若她岑太妃坚持指控,烦请您让她拿出确凿的证据!吾和永平不可能谁来指控就去自证!若不然,以后只怕出来个人就能随意构陷吾和永平,而吾们却只能疲于自证!” “皇后!老妪这里,还有一份证明!” 岑太妃没搭理鸿安大长公主,而是又抽出一本册子递给了内侍。 第一千零一百七十五章:没有给 盛蒽纤指缓缓地翻着手上的册子,一页又一页纸张从右拨到左,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原本不算吵闹、或者说是有些细碎的动静,在这再度针落可闻的览政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在场一众官员,无论是关注事态走向的、还是看热闹瞧戏的,尽皆将视线聚拢在高位之上。 可偏偏高位上的盛蒽喜怒难辨,众人只能拿出本事和想象力,从各种细微之处看究竟。 和其他同僚一起抻脖子探脑袋的盛苑,倒占了些优势。 别人还在试图通过皇后的呼吸频率、节奏,或者眼角眉间、手指动作的点滴变化发现端倪时,她就凭着丰富的经验看出问题了。 咦?!她姐姐好像没有不高兴啊! 似乎还挺满意?! 发现矛盾之处,盛苑立刻缩回脖子。 风紧扯呼! 她,不掺合了呢! …… 盛苑这边儿刚老实下来,盛蒽那边儿,就在众目期待之下,放下册子抬起了头。 “岑太妃。”盛蒽声色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虽然你是长辈,可此事非同寻常,若你于此弄虚作假,就算你是先承元皇帝的妃嫔,也不能安身而退!” “老妪敢以身家性命作保!”岑太妃的回答掷地有声。 盛蒽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见她不躲不闪,这才缓缓颔首,算是信了此言。 而后,她毫不客气的将手上的册子扔向鸿安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对上面的指控,你可有话说?!” 鸿安大长公主感觉到了皇后态度的变化,隐隐感到情况不对,可不等她细想,上方就把册子扔了过来。 册子接在手的刹那,鸿安大长公主就迫不及待翻看起来。 既然皇后已经肯定了这册子的可信度,那她说再多也无用,不若尽快知道对方给她上的是什么眼药,她也好对症下药,寻到解锁翻盘的机会。 这般想着,鸿安大长公主一目十行的翻着册子,只才看了两三页,她额上的汗珠儿就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原本平稳的手此刻也颤抖了。 之前准备好的言语,也在不自觉的吞咽中落了下去。 思绪在视线的包围下愈发混乱纠缠,此刻的她,脑子转得越快,脑袋越发缓慢。 偏偏册子上的字,像是活了一般,一个个儿地,一边儿放大不知多少倍,一边儿齐齐地往她脑袋里跳。 这些熟悉的字,组合变换着,勾起她那沉寂已久的记忆。 而那些想要忘记的、不想记起的人和事,再度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 “大长公主,你莫不是真的无话可说?!” 盛蒽的询问在鸿安大长公主耳畔乍响。 吓了一个激灵的鸿安大长公主,也得以顺势从纷繁的记忆里摆脱出来。 她单手抚胸,使劲儿呼了几大口的气,这才从混乱中清醒。 “哼,皇后、诸位,你们可都见着了!鸿安这是默认了呢!” 岑太妃没想到鸿安大长公主竟然毫无还击之力,惊奇之余还感到几分欣喜。 “谁说本宫默认!”鸿安大长公主闻声,猛抬头,苍白着脸,恨恨地盯着岑太妃,牙都咬出了“咯咯”声。 “本宫虽是前陈皇室遗孤,可大楚建朝数十载,宫里内侍早已换过三五代人,就算以前尚有前陈旧人在,在这沉浮光阴之间,只怕也早已让人放出宫去;你说永宁想借旧人谋势,本宫却好奇,这宫里还有哪个宫人记着前陈?” 鸿安大长公主迅速整理了有关记忆,确认那些曾经帮她谋过事的人都早已离宫远遁,顿时抖擞起来,话也越说越大声。 “哼!老妪和你辩驳这些做什么?”岑太妃瞥了她一眼,嘴角扯了扯,“你大长公主心思细腻、行事谨慎不假,可谁叫你养了个想法儿颇多的蠢物?!” 想到永宁,岑太妃的轻蔑愈发强烈。 在她看来,永宁那厮,就是个狠毒却又天真到有些可笑的蠢才! 眼大肚空、想法儿多的蠢才,可不比鸿安大长公主好对付的?! 只可惜她那精明能干的儿子,却莫名其妙的让蠢才误伤! 越想越憋气的岑太妃,强按着怒意和伤情,朝盛蒽拱手: “皇后,只要您令人按老妪提供的名单逐一调查,不消多时,您就晓得老妪名单上所言是真是假!” “!!!”听到此言,鸿安大长公主,颤栗着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岑太妃,而后又甩头瞧向皇后。 原来、原来……岑太妃递上的那本册子,竟藏着记录有关人员的名单! 而皇后扔给她的册子里,没有放上名单! 第一千零一百七十六章:礼和法 鸿安大长公主的反应,把众朝臣看得连连咋舌。 虽说她没承认,可在场的人精哪个不会多想? “文臻啊……”安随云条件反射地看向盛苑。 不过他才起了个话头,就让盛苑挡回去了:“您老可甭问我,我现在也是带着眼罩进山洞,两眼一抹黑呢!” “……”安随云听了盛苑瞎掰的俏皮话,忍不住翻翻眼。 旁边想近乎的瞧见此景,顿时打消念头。 好家伙,连直属上官询问都问不出来,他们又算哪个?! 盛苑注意到两旁同僚一改刚刚的坐姿,扭头和其他人小声嘀咕去了,顿时轻松多了。 …… 鸿安大长公主惊愣片刻,只觉自己和女儿永平陷于悬崖边缘,稍有差池,只怕就要双双落进深渊。 进退维谷之下,她只能在袖子的掩护下掐着胳膊,尽全力动脑筋,寻找破局的出口。 可偏偏,眼下最难突破的难题不是皇后给的,也不是岑太妃给的,反而是她的好女儿永平挣出来的。 因自觉对这孩子亏欠太多,她给出了过于宽松的信任,以至于到现在,她都不晓得永平在宫里买通了哪些人物! 要说前陈皇室没有给她留下人脉,那是说谎;可那些人,她只用过一次,过后都遣送到了京外之地……那时她自觉扫清了后患,却不想,反倒让她现在欲猜无能。 若此事和永平无关,她自能理直气壮地把自己撇个干净;可惜,她就是装糊涂,也没办法说和永平无关。 除非她不管自己的女儿了,不然,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永平落实罪名,而她自己却无事一身轻?! 想要矢口否认,鸿安大长公主双唇抿了半晌,也没多发一言。 眼下信息不明,多说,则多错,她即使不能后发制人,也必要给己方留下充足的进退空间。 想到此,鸿安大长公主双眸迅速闪过一抹坚定。 而之后,她忽地哭喊出声:“舅舅,甄泉屈啊!早知今时,受此诬陷,当日何苦推拒您的好意,舍弃那般人脉!若是受了您的苦心安排,便是今时遭受指控,也不冤!” 鸿安大长公主蓦地哭起了先帝,她这一举动,却把岑太妃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从没想过,这位大半生要面子的鸿安大长公主,竟然有此举动! 若是不曾记错,她在太子妃之位不保的最为艰难的时候,都不曾在人前失了气势。 可惜,这样做又有何意义?! 岑太妃只惊诧了一瞬,就稳住了阵脚。 她有意出言呵斥,却瞧见了皇后给的示意,顿时,把要说的话按了下去。 而她才息了对峙的想法,大声泣然的鸿安大长公主就晕了过去。 “来人,把大长公主掺到侧殿,叫太医给瞧瞧。” 盛蒽看着不出所料的剧情,面色淡然的令内侍扶人。 她这般态度,让在场的那些人精们生出不知多少想法儿。 “礼部尚书何在?”盛蒽待殿内清静下来,扬声询问。 这意思很明显,她没打算就此息事宁人。 盯着皇后视线的何本出当即站了出来:“臣在。” “览政殿小议,就按原本规矩来,臣子落座应对即可。”盛蒽莞尔,示意对方坐下,“何尚书只管按着前例就是。” 何本出闻言,只好坐了回去。 “何尚书,本宫手上这封册子,乃是岑太妃奏告长公主府勾连内侍意图不轨的举证;虽说此事当由大理寺和刑部协办,奈何鸿安大长公主身份非同一般,又有先承元皇帝留言相护,而今她口口声声哭诉先皇,却让本宫不知怎样是好……何尚书您在礼部任职二十余载,最是知礼知情,本宫想要咨询咨询您,这礼法和律法孰重孰轻、谁退让谁呢?” 盛蒽之言,何本出闻之,头皮不由一紧。 不过他顾不得犹豫,连忙拱手应说:“臣,禀皇后,礼法之词,虽礼在法前,然礼之畅行在于法之维护;无法之约束,则易礼乐崩坏。况前燕立国,遵法重律;后陈、楚随之。故而法乃大楚立朝之本也。 又有前齐之鉴,其重礼过于法,以致权贵以礼之名横行于世,法不能治其罪,以致民间疾苦怨声载道,才有大楚剿其不法、救前齐百姓于火热水深之间。 故而,从礼可赦者,若有违律法且是重罪,则当以律法约束惩罚。” 他弯弯绕绕一大堆,说来说去却是坚持以法论罪,倒是合了盛蒽的意。 “嗯,爱卿言之有理。”盛蒽满意地点点头,而后目光又缓缓巡视其他人,“不知诸位对此有何见解?” 她这样一问,刚刚就算有不同意见的,也都闭嘴了。 这次出席小议的人里,可没有大朝会上的二愣子。 大家又不傻,只听这位皇后娘娘对礼部何本出的称呼,就晓得这位的想法儿了! 应答前,一口一个何尚书;应答后,何尚书就变成了爱卿。 这样的转变,那不就是考卷上面配答案,直接给明示了! 那谁还能傻乎乎蹦出来反对?! 又不是爱好跟皇后、皇帝对着做。 “臣等,无有异议。” 左右官员互通意见后,齐齐拱手应说。 “嗯,既然这样……内卫指挥使可在?”盛蒽眼底含笑,朝大家任轻轻颔首,喊出内卫指挥使,把事情交了过去,“汝与三法司协同查探,务必捋清线索,莫因事涉两位贵人而囫囵应对,不然,本宫是要以知法犯法之名撤办你们的!” 内卫、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闻之一惊。 皇后这是告诉他们,他们若不讲究事实,只因惧怕权势而对鸿安大长公主二人处之以宽,那该填的坑,就让他们几方人马去填好了。 想到这儿,原本还放松的几人,顷刻的工夫,就紧绷了起来。 尤其是对上皇后那双含笑的眼眸后,在场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放轻了呼吸。 以他们对帝后的了解,这位代皇帝理政的皇后,可不像皇帝那样好说话。 虽说,这鸿安大长公主确实很不好惹,可跟皇后比……嗯,他们还是找软的捏吧! 第一千零一百七十七章:各有各的对话 盛苑从览政殿出来,敷衍的跟周围同僚打了几句哈哈,就毫不遮掩的朝皇宫内苑而去。 既然左右都想走这一遭,那不管直接去、还是出去晃一圈儿再来,都躲不开有心人的注意。 与其躲躲闪闪,还不若大大方方,反而显得磊落。 盛苑想得很好,理所当然的来到了皇宫内苑门前。 她姐对她的想法表示赞成,然后,把她拦在了内苑门外。 知语在门内跟盛苑赔笑:“皇后娘娘说您政务繁忙,已然疲累之极,让您定要保养身体,不可亏了自己。” 盛苑多了解她姐姐,听这话,不由撇了撇嘴:“这肯定不是姐姐原话,她定是说,‘知语你让那不省心的回去,告诉她,好奇心甭那么强,仔细管好她那块儿的事儿就是了!哼,若是她不服,那你就问她,问她五军统督府握于掌上了没有?户部账目理清楚了没有?若是没有,就让她且忙去;若是有,就让她回家歇着去,别跟那群老油子凑热闹!’” 知语见盛苑惟妙惟肖地把自家皇后的话学了个九成九,惊诧之余却又忍俊不禁。 “三小姐,您不是常说,这看破不说破?!” 盛苑闻言,朝对方耸耸肩,破无奈地慨叹:“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要伤感。” 知语好笑的看着盛苑,斟酌着哄劝说:“三小姐,咱们皇后娘娘不见您,那可是为了您好啊!那是疼您呢! 毕竟今儿这事儿涉及到了鸿安大长公主,甭管皇上皇后喜不喜欢她,有先皇留下的旨意,她终究不可擅动。您别看那小朝议上,三法司的人说要秉公办理,可实则,他们眼睛都瞄着皇后娘娘哩! 所以,今儿若是叫您进来,那您之后就别想清静了!” 盛苑本来就不喜欢勉强,待听了知语最后这句话,当即就要往回走。 好家伙,想到假期还要接受络绎不绝的邀约,她就呆不住了。 “三小姐,您慢着些,皇后娘娘之前让人给您送了藩国进宫的果子和珍品,现今应该已经送到了永兴侯府和安城侯府。” 盛苑点点头,走流程的行了礼,让知语代她谢恩后,当即告辞回还。 清源宫侧殿,盛蒽余光瞧见知语回来,当即放下画笔,朝对方细细端详片刻,才笑着说:“还不错,看样子……那小丫头,应该没难为你。” 知语闻言忙说:“三小姐向来都很知理的,对待奴,更是从来不曾恼怒,总是亲近温和。” “你莫替她说好话!我自己的妹妹,我能不清楚她?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总不肯多想!你说说,今儿是该过来凑热闹的?”盛蒽擦擦手,坐回到书案前,没好气儿的摇摇头。 知语晓得自家皇后只是说说闲话,并没真的生气,不由上前去,一边给她捶肩一边轻声说话:“要奴说,三小姐是对您亲近依赖,才不会多思所想,于三小姐而言,想见自己亲姐姐还要看日子吗?若是换成旁人,您且看,三小姐还能不能这样随意自然?!不说旁的,只说三小姐进出官场以来,可曾出过纰漏?!” 盛蒽本就不是真的想埋怨盛苑,因此,她对知语的话很是受用。 尤其是听到对方对小妹的评价后,她不禁连连颔首:“你这话说的是了,那丫头在外人面前,却是很周全。” 说到这儿,盛蒽忍不住脑补了一番自家小妹落寞离宫的场景。顿时,她不由有些心软了。 “前儿南边儿织造局不是进献了新进研究的小玩意?” 知语顿了顿,小声提醒说:“下面儿进上来时说了,这批适宜给小孩子玩耍……” 盛蒽没听出不对劲儿,还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让她把东西分成两份儿:“呐,苑姐儿罴娃一人一份儿,这不是刚刚好?” “……好,奴等会儿就安排去。”知语无语地应了声是。 行吧,自家皇后说好,那就好! …… 盛苑无功而返也不郁闷,骑着马溜溜达达的回了永兴侯府。 郑氏刚好和她一前一后进了府门,远远瞧着她朝颐养院去,不禁驻足沉思:“云景,你说……宫里都没叫她进去,她怎么还这样高兴?” 云景小声说着不知。 郑氏摇摇头,喃喃自语说:“总不能是因着脸皮厚吧?以皇后对她的感情……不可能不见她啊!难不成,这姊妹俩又要做戏演双簧呢?” 她想的颇多却想不清楚,云景陪她站了好半晌,见她仍无离开之意,感到略有不妥,只能小声提醒:“夫人,咱们该回去了,两位哥儿还等着您呢!” 郑氏点点头,一拍手:“走,咱们回去带韬哥儿两个去颐养院给老侯爷和老夫人请安去!” 云景没想到是这个走向,双唇微动半晌,只是低声应和。 …… “可算清静了。”可算等到郑氏和两个孙子回去了,盛向浔松口气,“在这颐养院呆惯了,可真不习惯这许多人在眼前晃了。” 郑氏见他这般夸张,无奈的翻他一眼:“你哪是不习惯热闹?你分明是不习惯郑氏在眼前晃!” 盛向浔听了也不反驳,只是斜睨着眼睛问她说:“那你能习惯她?!” “嗬,我也不习惯!”郑氏撇撇嘴,“不过,我不是不习惯她这个人,我是清闲惯了,不习惯有人在我面前套话,还套得很拙劣!” “哼,早知道,我还不若让她和昕哥儿外放出去呢!总好过那拎不清的,跟国公府那儿走得这般热络,都能替人家着想、主动帮人家跟自己亲小姑子打探事儿呢!” 盛向浔越想越生气,从榻上蹦下去,踱来踱去地想着怎么把两边儿撕撸开:“真恼人!若不是昕哥儿出京巡抚各地官学去了,何苦我跟这儿发愁!自叫他琢磨去!” 郑氏懒得搭理这个自寻烦恼的家伙,扭头吩咐跟前儿的嬷嬷去跟郑氏递话:“就说我今儿有感皇后艰难,要到大报国寺去给贵人祈福,只是苑姐儿公务繁忙不能陪伴同去!只好让儿媳跟着。你跟世子夫人说,就说我说的,让她好好准备准备,这次得住上些时候呢!若她没有问题,我们明儿个就出发!” 第一千零一百七十八章:世子姜维续 “苑姐儿,苑姐儿!” 盛苑刚从五军统督府回到户部,椅子还没坐热,就听安屿兴冲冲自外面而来。 和她一前一后落座的安随云止了话头,笑呵呵的看着精力奕奕的安屿,捋着胡子跟盛苑说:“文臻啊,老夫说的话你且好好想想,答不答应的,散值前说一声。” 安屿没想到在盛苑的办公房里见到她的上官,安静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安随云颔首回礼,说了声“老夫就不打扰你们了”后,就很识趣的走开了。 “苑姐儿,这老抠让你考虑什么啊?”见对方走远,安屿凑到盛苑耳畔小声询问。 盛苑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拾掇着案上文册:“这不又到了准备下一届春闱的时候?皇上有意从六部抽调官员,和翰林院学士一起出考题。” 安屿啧啧数声:“这考题官一当上,只怕一俩月都不能归家了吧?那老抠是要让你代之?” 盛苑斜睨他一眼:“呵,那你这次可猜错了!” “哟?!”安屿还挺高兴,“你这话咋说的?” “恰恰相反,他是想让我代他掌管户部,他自己去当出题官。” “……”安屿眼眸一亮,顿时抚掌称好。 盛苑听到掌声,无语地瞪他好半晌,没好气儿的说:“哪里值当你高兴成这样?你道他傻啊!这不明摆着想躲呢?!他这一推三六五,反而把我推到前头了。” “你又不怕事儿!推到前头未必没有好处!以后不管是他更进一步还是急流勇退,户部掌事的位置,妥妥是你的了。”安屿的认知,很朴素,那就是在朝为官,能当一把手就不当二把手。 盛苑却觉着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当尚书,尚有我和杨温农两个侍郎分担政务;眼下他若是一走了之,杨温农又不在,合着全户部就指我一个人把控全局……且不说五军统督府那儿还有一箩筐的公务需要阅览商讨,只说眼瞅着就到了户部最忙的时候,粮税入账、国库进出、各部门拨款支出,都需得睁大眼盯着。” 想到户部人员各个忙得飞起的场面,盛苑就觉着头大不已。 “记账查账尚且好说,可应付那群各样要账的老油子……就是安老抠都挠头!我在户部至今,亲眼见他为了应付要账的各方而衣带渐宽人憔悴!” 安随云每年一次的黑瘦形象,在盛苑的记忆里都快成了经典的存在了。 “你是你,安随云是安随云,他们能欺君子以方,却未必敢这样对你。” 安屿本意是安抚盛苑,哪想此言一出,把盛苑给说无语了。 “屿哥儿啊,你这句‘能欺君子以方’,我竟不知是你讽刺他,还是讽刺我呢!” 盛苑揉揉脑袋,只觉得疲累不已。 上官不做人,枕边儿人还是个官迷;任上数不清的公务、署房理不完的公文,她可真是又累、又难哇! “嗨,苑姐儿,想开些吧,再累再难也得办啊!左右你也舍不得辞官。” “……你今儿是进修话题终结者了?”盛苑虽然认可他说的话,可这话也忒不受听了,啥叫她“舍不得辞官”?分明是她有担当有志向,不肯临阵脱逃! “你说吧,刚刚大呼小喝跑来,是为了何事啊?”盛苑不等安屿接话,忙不迭地问他来这儿找她的缘由。 “哦,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安屿一拍额头,情绪再度恢复饱满度,兴冲冲跟盛苑说。 “你上次不是跟我说,皇后令内卫和三法司联合查探岑太妃奏告鸿安大长公主这事儿?嘿,我告诉你,今儿有消息了!” “这样快?!”盛苑不奇怪安屿比她消息灵通,只是奇怪内卫和三法司的效率。 “内卫办事快也就算了,毕竟是惯例;可三法司那帮老狐狸还这么积极?我以为涉及鸿安大长公主,他们多少要摆出拖字诀的。” 安屿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皇后态度在那儿呢,他们没摸准脉之前,定然要谨慎的……毕竟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内卫可是在皇后手上呢,若是他们在内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只怕不等鸿安大长公主的案子查清楚,他们就要接受内卫的盘问了!” “也是。”盛苑想着都察院那群官员的特性,不由点点头,继续之前话题,“你刚不是说有消息了?还没告诉我呢!” “我跟你说,内卫好像真的从宫里查出暗子了!”安屿想到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立刻对着盛苑耳语,“你猜,是怎么揪出的?” “……”盛苑一脸问号的看向他,“虽说我很聪明,只是你也大可不必这样高看我,我只是略有智慧了些,可还没到能掐会算的地步哩。” 安屿也意识到自己透露的信息太少了些,赧然的摸了摸鼻子,继续小声嘀咕:“内卫排查到外苑时,发现独居的赵王世子中毒了!听说当时惊动了整个太医署,太医令、当值太医,以及署里的医师、医女、药师、药童都跟过去了,最后一番细查之下才寻出端倪。” “那赵王世子……”盛苑想到这个孩子,同情之余不禁略有忧虑,“他是赵王府唯一的继承人,赵王的遗腹子,若是有个万一,旁人不会说是因宵小不义所致,反而要说皇上皇后为了皇储之位,欺负孤儿寡母。” “只怕内有这样简单,届时,不仅朝庭上会有人兴风作浪,外面也会有人不肯甘休。”安屿提醒生源,“你可不要忘了,赵王世子是赵王侧妃舒氏所出,她可是你大嫂的亲妹妹!咱爹之前跟我说过,大嫂为了他们母子,可没少和大哥争吵。” “……” 盛苑想到舒氏,不由喃喃出声:“好家伙,内忧外患啊!” …… “本宫不知,皇宫内外苑宫殿重重,竟然还可能有这般隐患!” 盛蒽合上内卫递的奏报,冷声将其拍在了桌案上:“本宫不管你们用何等的办法,三天,只给你们三天时间!岑太妃也好,鸿安大长公主也罢,必要有个说法!” 内卫指挥使闻言,面庞不见丝毫为难,果断应了声“喏”。 第一千零一百七十九章:宗人令懵 聪明睿智、勇敢坚毅的盛侍郎,到底还是随了安老抠的意,在户部即将忙成陀螺之前,接下了重担。 和每条皱纹都张扬着喜气的安老抠不同,哭笑不得的盛侍郎,每个呼吸都带着浑然天成的无语。 幸好盛苑不是自我纠结的性子,即使郁闷了,很快也能调解过来。 这不,走出户部大门片刻,她不用人劝,自己就想开了。 “算啦,算咯!就当日行一善,敬老爱幼了!”盛苑抚着坐骑,缓缓呼出浊气。 一旁陪着她散值的安屿,刚还琢磨着怎么宽慰郁闷的妻子呢,结果,他这腹稿尚未完成,人家女郎自己就想开了。 “就是啊,谁让咱们盛侍郎人品好呢!再者说,能者多劳!苑姐儿啊,你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太优秀了!有能力的官员,想低调都不成。欸!这样下去,只怕内阁很快就要有你一席之位哩!” 安屿本着“不知该要怎么哄劝,那就努力无脑去吹”的原则,满嘴跑马车的说着好话。 说实话,这要是换旁人听了,就算听着受用,那也会面红耳赤略感赧然。 可惜,盛苑不是旁人,向来学不会面对夸赞感到赧然。 这女郎总是都有着“所有夸赞皆是给她量身定做”的自信。 于是,喜笑颜开的盛侍郎,和她家小侯爷有说有笑的走远了。 …… “苑姐儿,你们俩这么快就回来了?” 盛苑和安屿小两口刚进了侧门,就和匆匆往外跑的老爹盛向浔走了个对脸。 俩人闻声,满脸茫然的对视了一眼,只觉有些奇怪。 平时散值回府,老爹第一句话常是“怎么才回来”,今儿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换了个说辞?! 怎么着,他们回来早了?! “瞅瞅你们俩口子那一脸无知的样子!”回过味儿来的盛向浔,感到不可思议,“连我这跟大院儿里颐养的老家伙都听说了,你们俩还毫无知觉呢?!合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户部闷啊!” 盛向浔语速飙起来,用人家说一句话的时间讲了一段话。 待他唠叨够了,才想着给小女儿小女婿解惑。 “赵王侧妃,就是你大嫂那个妹妹,跟咱府上住过一阵儿的小舒氏,她到宫门外跪着去了!”盛向浔怕俩孩子不清楚,特意细说了两句。 “我记得,大嫂的妹妹舒雅静嘛!”盛苑点点头,给安屿提示一句之后,又惊奇的问她爹,“只是,她向来很低调,深居简出鲜有交际,怎么一出手就是大招?!有事儿不能进宫说吗?” “说是赵王世子在宫里中了毒,她想把孩子接出宫回姜氏祖地将养。”盛向浔嘬着牙花子,叹气。 “赵王世子中毒的事儿都传得这样广了?”安屿惊呼出声。 刚还叹气的盛向浔闻声,登时眯起眼,打量着小女婿:“咋?你早就晓得了?!” 安屿老实的点点头:“对呀,我午膳过后去寻苑姐儿,就是跟她说这事儿的。” 盛向浔扭头瞅着同样颔首的小闺女,气乐了:“嘿!老子没记错,午膳是咱爷俩一起吃的吧?饭后你小子出去一趟,听到了信儿都不说跟老子打个招呼,直接就找苑姐儿去了?!” “啊这……”安屿视线飘忽来回摇摆。 他能说自己忘了吗?! 当时满脑子都是跟苑姐儿分享了。 “哼!”盛向浔懒得跟这家伙计较,瞪他一眼后,跟小闺女商量着说,“听说皇城外围了许多人,也不知小舒氏进去没有,咱们乘马车过去瞧瞧,若是态势平复,咱们就回转;若是她还在外面闹,咱们就想办法帮她进宫。” 盛向浔在“帮”字上提了提声调,意思也很明显。 安屿闻声立刻响应:“成咧!您老瞧好儿吧!” 盛苑没附和,只是叫人把印着“永兴侯府”徽章的马车换成了普通款。 直到马车朝着皇城方向走去,她这才提醒老爹和安屿不要妄动。 “这事儿里里外外透着不同寻常……按说,赵王世子中毒之事才出,若不是宫里告知,舒侧妃从哪里听说?只怕宗人令都不见得有她知道的早。可若是宫里告知,以姐姐行事的妥贴,怎么可能不把她接进宫照料小世子?她在宫外打闹,口口声声说要把小世子带去姜氏祖地疗养。 可小世子才爆出来中毒,当务之急该是想方设法解毒、调养才是,就算是要出宫,也该回赵王府,怎么能让着中了毒的小世子受舟车劳顿之苦?!” 盛苑说到这儿,脑海里回忆起舒雅静昔时读书用功的模样:“舒侧妃和大嫂不同,她不仅通晓诗文,更是饱读前史,为人通透理智。 这样一个女郎,就算是因独子中毒失了分寸,也断然不会昏了头在宫外这样撕扯,毕竟小世子还在宫里呢!” “那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盛向浔也是因为怕舒雅静的闹剧对皇后公主名声不利才发慌的,此刻听着小女儿的平稳的语调、笃定的分析,慌乱的思绪受到了安抚。 “她怎么想的,咱们不晓得;她打的主意,咱们不清楚。所以,更不能轻举妄动啊!要我说,咱们到了宫门外,先不声不响的瞧着。 若是姐姐早早就把人叫了进去,那自然无需咱们帮忙……” “那若是她还在宫外呢?”安屿直觉舒雅静不可能轻易偃旗息鼓。 这时,反应过来的盛向浔,拿着扇子轻敲了安屿肩膀一下:“你小子真傻啊?!若是对方仍在宫外闹腾,那咱们仨就更不能出面了!” 盛向浔想到大闺女的性子,就想用扇子敲敲自己脑袋! 瞧他糊涂的! 皇后自小行事周全,从就不是能容忍变数的性格,怎么可能允许小舒氏在宫外这样哭诉?! 有违常态,必有谋算! 他可不能掺合! …… 宗人令匆匆赶到皇城外,眼瞅着赵王侧妃跌倒于城门之前,声声泣诉字字带泪,顿时,眼前一阵发黑。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呐! 第一千零一百八十章:热闹的城门外 “赵王侧妃,皇后令您进宫去呢,您是没有听见吗?”左宗正见宗人令几欲气晕,看样子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不由迈前两步,对着舒雅静高声质问。 舒雅静闻声,因抽泣而堆叠数层的眼皮微微掀起,看向第五轮出来宣旨的内侍,哑着声说:“恕妾不识好赖,皇上和皇后娘娘向来宽厚,常常以己度人,再大的不是,也常常包涵。 可惜妾只是普通人,无法原谅贼子所为,必要令其伏法认罪,才能出气解恨、念头通达。” 舒雅静这番泣声连连的话,让刚缓了口气清醒的宗人令再次气到晕眩。 右宗正扶着他,也是脑袋发紧,有意斥责两句,可他张了张嘴,目光触及舒雅静的泪眼后,沉默了。 左宗正抿抿唇,对着抽噎的舒雅静质问:“赵王侧妃呀,您既有拳拳爱子之心,就当以世子为重,当务之急不该进宫照料世子?” “左宗正此言差矣,吾只普通一妇人尔,既不通晓医理,又不懂得查案,见到吾儿恐情不能自禁,到时反帮倒忙。世人皆知,皇上皇后慈善公允,有他们看顾,吾儿定能化险为夷。” “那您不若回府给小世子祈福,祈盼世子转危为安,后福绵绵啊!” 舒雅静哽咽了一声,没有继续瞧他,转过头对着皇宫大门行了一礼:“吾儿情况不明,吾怎可能踏实?虽说皇上皇后重视,可中毒之事谁能说的清?若他真有差池,吾必不能独活;既这般,自要提前准备,不给贼子苟活之机!” “你!”左宗令见她一口一个贼子,隐隐有些猜测,又见那宣旨的内侍揣着手往回走,看样子,不消半刻,第六轮宣旨又该到了,登时有种和宗人令一起晕厥的冲动。 只可惜,宗室前来的人里,就他最为可靠,若他也不管了,姜楚皇室就要沦为世间笑料了! “你一届内宅深居妇人,两耳不闻世事,怎么晓得宫内境况?世子中毒之事存疑,内卫和三法司尚无定论,你怎好言之凿凿,好似知晓贼子是谁!” 他此言一出,右宗正就觉着不对,可不等出言,舒雅静忽然激动起来。 “我怎不知?!我怎不知!是永平那毒妇!是她!是她毒害吾儿!” 果不其然,她这呼声才起,周围的看客就哗然了。 好家伙,这消息劲爆! 永平公主是谁,京都何人不知?! 就算以前没听说过她,自从皇储之争开始,这人就成了大众茶余饭后大概率提及的存在。 “前任太子的爹,前朝公主的妈,半生逍遥的自己,生了一大挂的娃儿,谁料天降皇位,照着她们手上砸。” 这样的素材,这样的主角,放在戏本话本,就能火爆一时。 可就是这样一个在戏本话本里必要是正面形象的主角,却有可能作了反派才做的事儿,这样周围无事吃瓜的众人发出了惊呼。 宗人令就是在阵阵惊呼声里清醒过来的。 右宗正没想到这位族伯还挺有毅力的,钦佩之余又怕他再次晕眩,忙不迭喊着左宗正帮忙,把人拦住了。 时至现在,宗室可不能再给世人奉献笑料了。 只是他想的很好,也安抚住了宗人令,也算说服了左宗正。 可舒雅静不配合,他的想法儿就只是想法儿了。 “赵王侧妃舒氏,皇后娘娘令奴口述旨意——赵王世子境况渐好,还请您进宫精细照料,待情况好转,是走是留再做考虑也不迟。” 第六轮出来的内侍和之前的人又不同,宣旨完毕就朝舒雅静做出了请的姿势:“赵王侧妃,您莫要为难奴了,之前和您宣旨的五位宫女已然受了处分,若您一意孤行,奴这些宫人只怕要受罚的!” 舒雅静闻声,表情戚戚然,动作却很坚定。 她摇着头哽咽:“非吾无怜悯之意,实乃事关吾子,吾不能容忍贼子逍遥法外!若皇上皇后一味宽厚,总想着以骨肉亲情为重,吾唯有以命谏言!” 内侍见她这样说,不由苦笑着一摊手:“您这是为难奴!” 虽然这样说,可内侍很清楚,她自己也就只能这样说说。 劝,是劝不动的。 与其在这儿周旋,不若回去复命。 内侍这般想着,拱拱手,扭头就想撤。 可她才迈了几步,就听远处传来一声爆喝:“舒氏!你好大的胆子!谁买通了你,让你于此诬陷吾儿?!” 听到熟悉的怒问声,内侍顿时缩回了往回走的脚,若无其事的倒退两步,转过头看究竟。 “鸿安大长公主,此处乃是皇城进门之所,不是你那皇庄旧宅,先皇给你的宽赦不起作用!你,当在府里自省,安敢踏出府门?!怎可站于吾前?!” “大长公主,还请您回府!”宗人令推开了左右宗正搀扶他的手,颤巍巍拄着拐,走到恨不能吞了舒雅静的鸿安大长公主面前,沉声训责。 认真说来,宗人令虽然也是头白眼花,可从辈分儿上讲,他算是鸿安大长公主的族侄。 平时彼此见面,对方也是兢兢业业、客客气气的行子侄礼,何曾有过这般摆着宗人令架子怒斥她的时候?! 惊诧到发懵的鸿安大长公主闻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宗人令和两个宗正,久久没回过味儿来:“你、你、你……竟这样和本宫说话?!” 难以接受的鸿安大长公主很愤怒,就连指着对方的手指,都巍巍颤颤:“永平受到构陷,你们宗人府都不发一言,纵容舒氏胡乱攀扯、不予处罚! 面对本宫,竟然毫无愧疚之意,还说本宫违反圣旨?!你们就这样怕本宫出现?!你们就是这样主事宗人府的?!” “宗人府又不是三法司,又不是巡城司,怎么可能有权利把我赶走?倒是你,以大长公主之名,享受天下财富,却目无法纪、轻视圣旨,妄图扰乱视线,你才是该愧疚自省之徒!” 舒雅静见到鸿安大长公主,就好像喝了薄荷水,整个人都抖擞起来。 战力瞬间拔高数十级的她,刚想打出暴击,却让慢步出现的岑太妃抢了话。 “大长公主!宗人令说得没有错!你的确不该来此的!” 第一千零一百八十一章:对质 「岑、氏!」鸿安大长公主没见到岑太妃时,尚且还有半分理智,可听见岑太妃的话声后,那所剩无几的理智,瞬间坍塌殆尽,眦目欲裂的她,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顾了,从牙缝里挤出不该她喊的称呼。 岑太妃见之也不生气,轻轻捋了捋袍袖,直视着对方充斥着怒火的眼眸:「鸿安,你不顾皇上旨意,违规踏足此地,已是罪过;若是继续无视圣威,咆哮皇宫门外,让皇室蒙羞,那就是罪上加罪!姜楚皇室待你不薄,两代先帝待你恩宠有加,当今圣上亦是待你尊重,你这个当长辈的,难不成要一错再错,令姜楚皇室颜面无存吗?」 「岑氏!本宫所有的不是,难道不是拜你所赐?!你又有何底气于此堂而皇之、大义凛然的叱责本宫?」鸿安大长公主指着一旁的舒雅静,质问,「舒氏历来鲜少现于人前,对外所有事宜,向来由太皇太后昔时赐予的何嬷嬷经办。自世子维续进宫,何嬷嬷也以休养为由,出京还乡了。试问,舒氏这般如何知晓皇宫之事?」 岑太妃瞧了一眼舒雅静:「鸿安,你是想说,世子中毒之事,乃是老妪告诉舒侧妃的?」 「是与不是,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惺惺作态?!」鸿安大长公主冷笑着指向对方,「本宫虽不知你为何这般痛恨永平,可你不要忘了,天理昭昭!假的就是假的!你想指鹿为马,也要看看本宫答不答应!」 「好个天理昭昭!」岑太妃的忍耐力像是告罄一般,猛然提声高喝,倒把鸿安大长公主吓了一跳。 「鸿安,老妪本意给你留个颜面,你若固执己见不肯冷静,那就莫怪老妪不待三法司接手,先把永平的遮羞布掀开了!」 岑太妃这话说得鸿安大长公主眉角一跳。 见她怔愣,岑太妃又像心软了似地,低叹一声后,缓和了语气,轻声询问说:「鸿安,老妪问你,你确定知晓永平做过的所有事儿吗?」 「你、你这是何意?」鸿安大长公主面色变得有些精彩。 她虽自视极高,却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掌握永平的做过的一切。 「何意?!」岑太妃呵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不算薄的册子,抛了过去,「这是内卫暂时掌握的有关永平的罪证,你好好看看吧!」 她说这话时,语声没有特意降低,故而听到看客们的耳朵里后,现场忽然暴起的嗡嗡声,真像是炸了锅一般。 鸿安大长公主面色猛然变白,她没想到岑太妃竟然当众给永平定罪! 若是没有倚仗,岑太妃岂能这般不留余地?! 想到岑太妃可能的倚仗,鸿安大长公主额头的汗珠儿滚滚而落。 刹那间,她脑袋里那层想不透的迷雾,忽然就散了。 所有的不明所以,而今都有了答案。 「皇上……」一时激动,鸿安大长公主差点儿把猜测脱口而出。 「皇上对永平太过宽容了!即使内卫查到铁证,皇上还是不忍于她定罪!奈何她自己狂悖无能,却又暴躁自负,辜负了皇上那片谆谆爱护之情!」岑太妃反应快,一听不对就连忙接话,把鸿安大长公主想说的话给挡了回去。 「鸿安,老妪知晓你爱女心切,可你身为朝廷的大长公主,即使做不到大义灭亲,也不该理智全无地一味偏袒。 这天下以财物供养你大长公主府,你们母女吃的穿的用的,有哪个不是出自大楚黔首的粮税?有哪些不是三代帝王给你们的优容? 你们既享受到了这份好处,就该付出应有的义务!再不济,你鸿安,也该为自己教养出了永平那样的不肖之女感到羞愧!」 岑太妃一口气说到底,目光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鸿安大长公主手里的册子。 「岑太妃 ,此等罪证,不是该交于三法司?您怎可私自送给鸿安大长公主?难不成,你们竟要彼此袒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舒雅静寻到时机,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怒视着岑太妃和鸿安大长公主。 经她提醒,周围看客的注意力再次集合到了鸿安大长公主二人的身上。 「你急什么?!」岑太妃看看她,又看向周遭,「老妪虽然年迈,却不是老糊涂!自当率先服从律法规定,为宗室宗亲和勋贵国戚他们做榜样。」 此言说罢,她环视了周围好半晌,才看向舒雅静:「内卫的证据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份,三法司那儿,自然另有一份更详尽的本册呈上。」 「哼!」舒雅静听闻,继续怒瞪着鸿安大长公主,嘴上不忘提醒岑太妃,「那您老可得建议内卫详细查查,说不得,永平公主的错过礼,约有九分是鸿安大长公主和驸马做的呢!」 「舒氏,你要适可而止!」鸿安大长公主甩头看过去,恨恨地盯着舒雅静,「你不过是赵王府一个小小的侧妃!侥幸诞下赵王的遗腹子,才能在本宫面前有一席之地,可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是什么话你都有资格说的!」 「你是御封的大长公主不假,我也的确在你面前不值一提!可你女儿给我儿子下毒,我就是苦主! 大楚律法所辖之地,难不成苦主还要低你们这群不法之徒一头吗?!」 舒雅静说到此,眼眶里的泪珠儿滚滚而落:「待三法司审案,我并你同站大理寺衙门之上,你且看看有没有我说话的地界!」 「你、你、你……好!好!好!」鸿安大长公主怒极而笑,缓缓地点点头,「本宫不管你受谁指使,待三法司查清案由、还我儿清白,本宫定要叫你为你的胡乱攀扯付出代价!」 「那也要看看你这个大长公主有没有这个机会!」舒雅静却浑然不惧,一双杏眸紧紧盯着鸿安大长公主不放,像极了寻机俯冲的鹰隼。 「好咯!」岑太妃在鸿安大长公主怒气发作之前,把话接了过去,「既然你们双方皆有道理,那就跟老妪一起去大理寺吧!刚好,老妪手里也有诉状一封,要当堂呈上!」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八十二章:大理寺 “爹,苑姐儿,咱们还跟着去大理寺不?!”安屿看着乌泱泱一群尾随宫廷车马一路远走的看客,挠挠头,看向盛苑父女。 盛向浔掀开车帘看看外面,见这天色渐沉,路旁店铺多已点亮灯盏,登时大手一挥:“不去!” 眼见事儿越闹越大,都到大理寺了,还愁没后续吗? 盛苑听了,点头赞成。 “此刻跟去听个热闹,见不了真章的。那大理寺办案,岂是儿戏啊,证据证人证言是必要有的,而后还有当堂对质、原被告双方辩驳争论,等等等等,需要一步步程序都走过来,才能有个判定。而这个判定,还要由刑部、都察院核查,受其认可之后,才能生效。你想想,这一来一去须得多少时间?现在跟过去也就是凑个热闹。” 盛苑说到这儿,忍不住为大理寺的当值人员掬一把辛酸泪。 搁平时,大理寺的值班生活简单得很,只要整理整理当日的卷宗即可,哪怕真有人在夜暮时分敲响鸣冤鼓,接待的官员也只是浏览诉状、过问缘由。 之后只要安置好原告、记录好口供就可以了,至于正式升堂审问,基本是要等第二日早上的。 可今儿告去那里的几位非同一般,一个是太皇太贵妃,一个是三朝长公主,一个是赵王府继承人的生母……这三位二告一,莫说值班官员不能摸鱼,就是大理寺卿已经睡熟了也得爬起来升堂。 想到三法司的主官都要加班工作,按时散值的盛苑感到了自由的快乐。 没办法,她就是再官迷,天天打两份工,也想歇歇了。 …… 第二天,盛苑刚来到五军统督府,就听见有人低声讨论昨天那场闹剧。 “奴以为户部会讨论,却不想,就连外城的五军统督府都晓得了。”小遥特意在统督府里转了几圈,回来后,跟盛苑小声嘀咕着,“听说大理寺昨儿审问到三更哩!当时还真有人跟在外面等候,不过据说岑太妃和鸿安大长公主都没出来,有人猜测她们应该宿在了那里呢!” 盛苑在大理寺任职过,自然晓得大理寺里面有一座建造精致的院子,专门用来安置贵人。那院子瞧着不算很大,但里面装饰却很奢华、一众供应尽皆齐全,就连端茶倒水负责照顾的人,都是内卫府提供的。 想来岑太妃、舒侧妃、鸿安大长公主就是留宿在那里。 “奴刚还听说,大理寺对外说,要连审下去。” 盛苑点点头,倒是不意外:“岑太妃也好、舒侧妃也好,哪个都不像是善罢甘休的主儿,有她们的坚持,就是大理寺卿想放鸿安大长公主走,也不成。” 对于贵人们之间的争端,小遥并不十分在意,于她而言,满足自家小姐的好奇最重要。 只是她待要再说,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齐齐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内卫副指挥使和大理寺的主事寻了来。 “盛督统,昨日大理寺升堂,对证过程中涉及到了杨侍郎失踪案,眼下杨侍郎在南地未归,因此由三法司商议,需要请您这个当事人前去做个证明才好!” 第一千零一百八十三章:说旧事 盛苑委实没想到这里还有她的事儿。 不过到现场凑个热闹,也不是不行。 这般想着,刚上值不到半个时辰的盛督统,在五军统督府各位同僚羡慕的注视下,勉为其难的应承了对方的建议,和请她的几位同去大理寺。 …… 只是,盛苑原以为能近距离看戏,可到了大理寺才想起来,她这个待受问询的,只能在堂侧的小花厅等待。 记忆里那个小花厅,绝对对得起那个“小”字。 那里能容纳十个以内的客人坐着喝茶,却无法让一个客人肆意的打拳翻腾。 咋说呢,若让盛苑这个户部右侍郎评价,只能说户部拨款多了。 盛苑前脚刚用户部脑袋打算盘,后脚一抬头,就在小花厅里见着了上官安随云。 嘿!没想到,户部能做主的两位今儿在人家大理寺团聚了。 “安大人,您老怎么也来了?”盛苑琢磨着,她要是没记错,这位此刻应该在自家府里为不久之后的出卷工作做准备呢。 看着盛苑满眼好奇,安随云没好气儿的翻翻眼:“不知岑太妃出了什么证据,大理寺的人说,鸿安长公主和永平公主的家产收入和实际支出对不上,这不,叫老夫过来对证。” “咦?这话说的稀奇!户部又不是她们公主府的账房,她们收入支出对不上,和户部何关?” 安随云听了,只觉嘴角泛着苦涩:“说起来,她们的攀扯也不是没有理由,若要往前追溯,只怕说来话长……” 他叹口气,捋着胡子言说:“先承元皇帝对鸿安大长公主多有爱护,且不说给她和永平公主置办了多少私产,也不提陆陆续续增了多少封邑之地,只说那每年额外从国库拨款的次数、项目和数字,就是笔糊涂账;而这样的糊涂账在先景和皇帝时期也不少见,当今登基后虽略有减少,却也延续了父祖的恩宠,这般算来,若不能厘清这些账目,只怕户部要吃瓜落了。” “咦?安大人,恕下官愚钝,这即使是恩赏,也有账目在,怎么还成了糊涂账呢?”盛苑自己也管过账,也略微精通假账做平的各样手段,可不管账目怎样凌乱,做账的人不可能糊涂啊! “唉!”说起这个,安随云也郁闷,“老夫随不是首位接手这账的户部尚书,可拨出去的账也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人家查账看得是账面上的去向,老夫空口无凭,把甲说成乙,没有证据打底,内卫府和三法司就是信了,也没法对外公示!真要说给旁人听,真的也是假的!” 安随云这般说着,忍不住,连连叹气。 而盛苑也在对方无奈的讲解中,把缘由听了个大概。 原来,先承元皇帝生怕外甥女和孙女儿生活上受委屈,所以他每年都要找各样明目另给鸿安大长公主和永平公主拨款。 不管是外藩各国进贡的精品,还是各州进上的豪奢之物,甚至是内造的御品,都紧着她们给。 这样超额的待遇若是偶尔为之,御史台那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这超待遇的供给,眼瞧着是长期的、持续的、连贯的,这下,喜欢对皇帝指手画脚管东管西的御史们坐不住了。 鸿安大长公主和其女的待遇超过了太子、亲王也就算了,可不能连皇上的规格都逾越了吧? 更让御史们不能接受的是,鸿安大长公主和永平公主实际拿到的俸禄数字远超太后、亲王不说,国库每个年度拨出的数额,都不输都察院从户部要到的拨款! 这怎么能忍?! 户部那群老抠能忍,他们这群喜欢找事儿的都不能忍啊! 帝王可以肆意恩宠任何人,但是这样的恩宠不可以从国库分拨。 鸿安大长公主是前陈末帝之女,和大楚皇室又说不清的关系,可要说欠,那也是皇室和她之间的恩怨,这天下、这百姓、这朝廷上下,可没人欠她的。 那么多的公款,给军队做粮草,可以使军队兵强马壮;给工部去运转,可以得到更多更先进的利器防具;就是给外藩回礼,也能彰显天朝上国煌煌之威。 更不要说,大楚国土那么大,各州各县多少旱涝虫害,需赈灾的地方多了去,那些款项可以让更多灾民免收颠沛流离之苦。 再不济了,分给他们都察院,他们这群御史也能更充沛的资金支持他们对弹劾目标进行更详尽的调查。 总而言之,皇上对鸿安大长公主和永平公主恩宠太过,不利于朝廷和谐和她们两位的健康成长。 “……你应该清楚,让那群御史给盯上,有多烦!尤其是他们盯上的对象皇上,青史留名的诱惑足以让他们拼尽全力!哪怕受廷杖之苦、触柱自戕也在所不惜。” 安随云咧了咧嘴叹气:“先承元皇帝也是烦了,不堪其扰之余,又不想亏了鸿安大长公主和永平公主,故而才令上任户部尚书把拨款另作明目,只要明面儿上不给了,那群御史自己就会适可而止。” 盛苑听得半晌,最大的感慨就是:她可真开眼了! 好家伙,她从没想到,记忆里那位堪称明君的承元皇帝,还有这样昏聩的举动。 她怎么感觉,对鸿安大长公主好,都成了承元皇帝的执念?! “那户部就没想过做个备注?” 安随云听她这样说,唇角忍不住抖了抖。 好家伙,跟皇帝玩儿后手……问题是,谁给你作主呢? “老夫受上任尚书提点过,那些掩人耳目的账面,都是说是有出处的……像皇家花园的修建、和外藩贸易往来的盈亏、各地皇庄的进项等等。” 说到最后,安随云那语声随着叹息咽了下去。 盛苑目瞪口呆之余,不由自主啧啧两声:“至于这样周章?先皇不是还有内库可用?” 安随云斜了她一眼:“孝和文太后常劝谏先皇,不患寡而患不均;又有几位贵妃联和跟先承元皇帝哭穷……咳咳,先皇的内库再丰厚,也不够折腾的。” 这话听得盛苑嘴角儿抖了。 行吧,奇葩缘由后面,常常有着别样精彩的内情。 只可惜,皇上动动嘴,臣子要断腿。 安老抠可怜了! 第一千零一百八十四章:辩驳 (俩小时之后更换过来,请见谅。) 盛苑委实没想到这里还有她的事儿。 不过到现场凑个热闹,也不是不行。 这般想着,刚上值不到半个时辰的盛督统,在五军统督府各位同僚羡慕的注视下,勉为其难的应承了对方的建议,和请她的几位同去大理寺。 …… 只是,盛苑原以为能近距离看戏,可到了大理寺才想起来,她这个待受问询的,只能在堂侧的小花厅等待。 记忆里那个小花厅,绝对对得起那个「小」字。 那里能容纳十个以内的客人坐着喝茶,却无法让一个客人肆意的打拳翻腾。 咋说呢,若让盛苑这个户部右侍郎评价,只能说户部拨款多了。 盛苑前脚刚用户部脑袋打算盘,后脚一抬头,就在小花厅里见着了上官安随云。 嘿!没想到,户部能做主的两位今儿在人家大理寺团聚了。 「安大人,您老怎么也来了?」盛苑琢磨着,她要是没记错,这位此刻应该在自家府里为不久之后的出卷工作做准备呢。 看着盛苑满眼好奇,安随云没好气儿的翻翻眼:「不知岑太妃出了什么证据,大理寺的人说,鸿安长公主和永平公主的家产收入和实际支出对不上,这不,叫老夫过来对证。」 「咦?这话说的稀奇!户部又不是她们公主府的账房,她们收入支出对不上,和户部何关?」 安随云听了,只觉嘴角泛着苦涩:「说起来,她们的攀扯也不是没有理由,若要往前追溯,只怕说来话长……」 他叹口气,捋着胡子言说:「先承元皇帝对鸿安大长公主多有爱护,且不说给她和永平公主置办了多少私产,也不提陆陆续续增了多少封邑之地,只说那每年额外从国库拨款的次数、项目和数字,就是笔糊涂账;而这样的糊涂账在先景和皇帝时期也不少见,当今登基后虽略有减少,却也延续了父祖的恩宠,这般算来,若不能厘清这些账目,只怕户部要吃瓜落了。」 「咦?安大人,恕下官愚钝,这即使是恩赏,也有账目在,怎么还成了糊涂账呢?」盛苑自己也管过账,也略微精通假账做平的各样手段,可不管账目怎样凌乱,做账的人不可能糊涂啊! 「唉!」说起这个,安随云也郁闷,「老夫随不是首位接手这账的户部尚书,可拨出去的账也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人家查账看得是账面上的去向,老夫空口无凭,把甲说成乙,没有证据打底,内卫府和三法司就是信了,也没法对外公示!真要说给旁人听,真的也是假的!」 安随云这般说着,忍不住,连连叹气。 而盛苑也在对方无奈的讲解中,把缘由听了个大概。 原来,先承元皇帝生怕外甥女和孙女儿生活上受委屈,所以他每年都要找各样明目另给鸿安大长公主和永平公主拨款。 不管是外藩各国进贡的精品,还是各州进上的豪奢之物,甚至是内造的御品,都紧着她们给。 这样超额的待遇若是偶尔为之,御史台那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这超待遇的供给,眼瞧着是长期的、持续的、连贯的,这下,喜欢对皇帝指手画脚管东管西的御史们坐不住了。一秒记住【。3。】, 鸿安大长公主和其女的待遇超过了太子、亲王也就算了,可不能连皇上的规格都逾越了吧? 更让御史们不能接受的是,鸿安大长公主和永平公主实际拿到的俸禄数字远超太后、亲王不说,国库每个年度拨出的数额,都不输都察院从户部要到的拨款! 这怎么能忍?! 户部那群老抠能忍 ,他们这群喜欢找事儿的都不能忍啊! 帝王可以肆意恩宠任何人,但是这样的恩宠不可以从国库分拨。 鸿安大长公主是前陈末帝之女,和大楚皇室又说不清的关系,可要说欠,那也是皇室和她之间的恩怨,这天下、这百姓、这朝廷上下,可没人欠她的。 那么多的公款,给军队做粮草,可以使军队兵强马壮;给工部去运转,可以得到更多更先进的利器防具;就是给外藩回礼,也能彰显天朝上国煌煌之威。 更不要说,大楚国土那么大,各州各县多少旱涝虫害,需赈灾的地方多了去,那些款项可以让更多灾民免收颠沛流离之苦。 再不济了,分给他们都察院,他们这群御史也能更充沛的资金支持他们对弹劾目标进行更详尽的调查。 总而言之,皇上对鸿安大长公主和永平公主恩宠太过,不利于朝廷和谐和她们两位的健康成长。 「……你应该清楚,让那群御史给盯上,有多烦!尤其是他们盯上的对象皇上,青史留名的诱惑足以让他们拼尽全力!哪怕受廷杖之苦、触柱自戕也在所不惜。」 安随云咧了咧嘴叹气:「先承元皇帝也是烦了,不堪其扰之余,又不想亏了鸿安大长公主和永平公主,故而才令上任户部尚书把拨款另作明目,只要明面儿上不给了,那群御史自己就会适可而止。」 盛苑听得半晌,最大的感慨就是:她可真开眼了! 好家伙,她从没想到,记忆里那位堪称明君的承元皇帝,还有这样昏聩的举动。 她怎么感觉,对鸿安大长公主好,都成了承元皇帝的执念?! 「那户部就没想过做个备注?」 安随云听她这样说,唇角忍不住抖了抖。 好家伙,跟皇帝玩儿后手……问题是,谁给你作主呢? 盛苑目瞪口呆之余,不由自主啧啧两声:「至于这样周章?先皇不是还有内库可用?」 安随云斜了她一眼:「孝和文太后常劝谏先皇,不患寡而患不均;又有几位贵妃联和跟先承元皇帝哭穷……咳咳,先皇的内库再丰厚,也不够折腾的。」 这话听得盛苑嘴角儿抖了抖。 行吧,奇葩缘由后面,常常有着别样精彩的内情。 只可惜……皇上动动嘴,臣子要断腿。 安老抠,可怜了!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八十五章:问 “朗氏其人何在?” 鸿安大长公主不想和岑太妃在一纸文书上纠缠:“朗氏若要对质,大可以亲自到大理寺来,哪怕本宫叫永平与她当面指证也不是问题。 若那时,永平果真理亏,本宫自然不能包庇;可若你想用这区区一张纸笺给永平扣罪名,那可就莫怪本宫不认了。” “朗氏这封口供给出去,自然清楚得罪了你和永平;你们母女自来受皇室皇上看重,她自忖不能与你们抗衡,故而良知发现后,放下这封信就带着二子离开大楚了。” 岑太妃实话实说,丝毫没有隐瞒之意。 可就是她这实诚的言语,让鸿安大长公主眼红了。 “好你个老奸巨猾的岑氏!”鸿安大长公主气得额头发胀,太阳穴阵阵跳动,她好久才缓了过来,颤着手,指向岑太妃,怒喝,“你城府这般深!” 言罢,不等堂上的大理寺卿提醒她注意言辞,她自己就看向了拿起惊堂木的大理寺卿。 “南寺卿,你竟还没看出来吗?她这是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意图蒙混过关!” “啊,这样?”大理寺卿揉了揉额头,“只不知太妃一石头扔过去,打了何等鸟儿?” “朗氏二子之身份可是由宗亲、内卫和当地官衙联合调查确认的!更不用说那俩小子,容貌和静王犹若一个模子里刻出的,这样的凭证,这岑氏说不认就不认? 之前和皇上求情,把两个小郎君接出了宫,扭头将他们母子三人送出大出,然后搁这儿算计本宫和永平?怎么着?真以为本宫和永平倒了,你静王府就能出头了?” 岑太妃让鸿安大长公主指着鼻子怒斥,也不生气也不恼怒,从随从手里要来带着的静王府家谱,扔给鸿安大长公主看:“朗氏及其二子已从谱上除名;宗亲族谱及先皇时期的皇家玉牒更是将他们的记录尽数抹消,而其中理由,老妪已亲手书之,说明之余,更是签字画押以为证据。此证今已收入宗人府档房,若你不服,现在也好,之后也罢,自可去寻宗人令问清。” 鸿安大长公主匆匆翻开册子,只见上面果然删除了朗氏三人的名姓,不由唇齿颤颤。 “岑氏!你这般处心积虑所为……宁可让静王府因无继承人而取消,也要让本宫和永平不能翻身!这般恨意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岑太妃到这时,才露出了凄然之色。 只见她颤巍巍抬起胳膊手指上天:“鸿安!你对着你舅舅承元皇帝、对着你的良知、对着天理昭昭,你发誓,先景和皇帝遇刺之事,和永平毫无关联吗?! 卢氏、朗氏、永平、前齐何氏、齐州温氏……这里面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任何联系,你自己能信吗?” “朗氏恨大楚姜氏,事出有因可以理解,不管朗氏盘踞地方时怎样作孽,到底是吾儿对朗氏族人动了手,之后所为不过是冤冤相报! 前齐何氏恨大楚,那是国仇家恨,不管是不是前齐咎由自取,他也自有他的理由; 而齐州温氏襄助之,亦不过是他们旧日君臣之间的情谊; 哼,卢氏恨大楚,毕竟是大楚朝廷流放了他们一族,不管他们是不是自作自受,也只是立场不同。 可永平呢?可你鸿安呢?! 你们母女只道大楚代陈,以为这天下是你们甄氏送到姜氏手里的!可却不想想,你那父亲尚不能自保,若无先承元皇帝力保,你这个襁褓婴儿早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何谈这几十载荣光! 永平以为自己不曾直接动手,就能心安理得、就能妄想皇位? 呵呵痴想! 只要老妪有一口气尚在,她永平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第一千零一百八十六章:闹剧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你这是诽谤!诽谤!」鸿安大长公主惊怒之极,颤抖的手指几乎点到岑太妃的脸上。 「你安敢在这等大事上造谣生事?!」怒极一时的鸿安大长公主,只觉脑内嗡嗡不停,好像无数惊雷在涛浪诡谲的海面上翻滚咆哮。 顾不得许多记忆的碎片乱序飞来,惊惶愤怒的大长公主恨不能立刻把对方不是指控尽数抹去。 这种弑君之名,决计不能落到永平头上,不然,便是把她加上,也扛不起这等罪过。 「证据呢?!实证呢?」鸿安大长公主强按捺着眼底的惶惶,朝岑太妃展开手掌,「只凭这几张不知是不是朗氏写就的焉不详的证词,就随心所欲的指控永平? 你说朗氏携子离楚?呵呵,谁亲眼见到他们离开了?不过是你一面之词! 说不得就像十数载前,静王为了摆脱和朗氏一族的姻亲关系,对朗氏和两个郎君痛下杀手一样,你这老妇对他们三人也下了黑手呢! 岑氏!本宫可以怜悯你老迈失子、谅解你因思子而癫、宽恕你这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 可你不能因为本宫膝下枝繁叶茂就因嫉生恨!你以为除了永平,废了她那些孩子竞争皇储的资格,你那阴暗的想法就可以得逞了?本宫劝你一句,休要聪明反被聪明误,给旁人做了嫁衣裳!」 她这番话,把岑太妃说得面色骤变。 升堂之后就没找到说话机会的舒雅静见了,不由陡然一惊。 她以为岑太妃是因为大长公主那句「给旁人做了嫁衣裳」而惊疑。 却不知让对方容色大变的,是大长公主的旧闻重提,把静王在藩地的有关传闻揭露出来。 「朗氏携子遁离藩地之由,老妪和朗氏皆有说明,你怎能无视事实指鹿为马!」 岑太妃的猛然暴喝没有吓到鸿安大长公主,倒是把堂上那位大理寺卿给吓了个哆嗦。 他握紧了差点儿没拿住的惊堂木,一声叹息无奈地从唇齿缓缓飘出。 虽说大理寺问案职责所在,但是这等事涉皇室重要成员的案件,他真心想推荐他们移步宗人府。 虽说岑太妃和鸿安大长公主各自的指控,都涉及了律法尊严,从定性上说,那皆是大案要案,尤其是先景和帝遇刺之案,若真有了新的进展,必然要重启旧档,内卫府和三法司共同办案。 可问题是,两桩早有定论的旧案,至今无有新证,所有指控皆是随意而言! 想到这,南寺卿瞧着拿要案当利箭互相攻击的二人,愤懑和无奈同生同息,直到看着她们即将扭打在一起,他拿着许久的惊堂木才发出了痛快的吼声:住手!你们这两个无视律法的法外狂徒! 双手已经握着对方衣襟的岑太妃和鸿安大长公主,让这忽然嘭响的巨声吓了个激灵,二人不自觉地停手了。 南寺卿不等她们缓过劲来,当即高声喝言:「大理寺不是二位的府邸,由不得二位随意打闹;本官今日升堂所问之案,乃是赵王侧妃指控永平公主毒害赵王世子一事。太贵妃和大长公主若真有其他案件新证,大理寺亦可旧案重启!然,若二位只是一时口舌之争,那就莫怪本官无情,按着律法,向圣上请求追责惩罚二位了!」 他这般说完,舒雅静忍不住连连点头。 她才是苦主啊! 她既不关心先帝遇刺之事,也无意追究赵王受害与永平是不是相关,更对静王府的秘闻旧事毫无兴趣。 她只想把续儿中毒之案落定,让罪人受罚、令孩儿无忧。 可谁能想到,升堂前还言之凿凿的岑太妃,竟然方寸大乱,跟鸿安大长公主扭打在了一起! 匪夷所思!简直匪夷所 思!不可置信!真真不可置信! 早知这样,她就不让出自己的控诉权了! 「赵王侧妃,您旁听已久,却未发一言,不若现在说说您在皇城外的指控吧!」 南寺卿收回了让大长公主和岑太妃自由说话的权利,随即看向意欲言语的舒雅静。 …… 盛苑站在侧门之外,还等着上堂应询呢,结果等着等着,差点儿等来了鸿安大长公主和岑太妃的互殴。 然后……然后,大理寺卿就修改了问案进程,直接跳跃到了赵王世子中毒案情! 不是,你们要是用不到咱,何必大老远的去五军统督府请咱?! 咱都在这儿呆了大半个时辰了,结果哩?! 合着,这是嫌看客少,把咱叫过来看现场直播呢? 大理寺的风格何时变成这样了?! 发现自己变多余的盛苑,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继续津津有味的看热闹为好,还是识趣儿的回到工作岗位兢兢业业为妙。 不过,盛苑的纠结没有坚持太久,她的注意力就让舒雅静和鸿安大长公主的对战吸引。 和岑太妃只有一张真实性未定的口供不同,舒雅静手里不仅捏着太医署给世子姜维续开的诊断和药方,还有十几份记录着宫人和她关于赵王世子姜维续境况对话的本册。 「南寺卿,上述对话尽皆不假,每份记录上面都详细写着对话发生时的时间、地点、以及人物名姓,您可按着记录把宫人一一唤来,吾可逐一与之对质!」 「南寺卿,何必这样麻烦,要老妪说啊,不若先把当事人永平唤来说清。」 岑太妃在舒雅静控诉的过程中,逐渐找回理智,待舒涯静说完,趁机提出意见。 「鸿安,你既说永平无辜,那就让她拿出自己无辜的证据,总不能宫里这许多人,都和她对着干吧?!」 鸿安大长公主直觉不能让女儿来此,可不等她反对,大理寺卿就允了岑太妃的提议:「当事人来应询,原是应有之义,本官刚已请托内卫前去皇宫接人,待永平公主和涉事宫人、太医到堂,咱们再做定论。」 言罢,他又拍了下惊堂木,通知大家暂停问案,着令大长公主和岑太妃、舒雅静到旁厅歇息着等候。 盛苑在侧厅瞧着,这大堂都清空了,也没人过来寻她,顿时意识到,自己好像叫人给遗忘了! 行吧,遗忘就遗忘,反正「不轰就是默许」! 她这来都来了,怎么着都得看个过瘾呐!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八十七章:盛苑还在呢 第一千零一百八十七章:盛苑还在呢 「寺卿,那位可还没走呢!」 南寺卿才落座,属官就凑过去小声提醒。 「叮当。」茶盖落回到了茶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庆幸刚刚没急着喝茶的南寺卿,脸上露出不解:「那么个急性子的主儿,竟有耐力至此?不是……这是五军统督府无事可做呢?还是户部衙门清闲极了?!怎么这样有闲情逸致呢?」 无奈地把刚沏好的茶碗放到一边儿,南寺卿按着扶手缓缓站起,一边儿整理官服一边儿连连叹气:「瞧本官这记性,她好像在大理寺这儿任职过,来这儿跟回家差不多欸!」 「罢啦!罢啦!谁叫本官把人家请来问询的呢!让人家堂堂三品侍郎白跑一趟,的确说不过去。」 南寺卿边往大堂侧厅走,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虽然嘴上软话不多,可他心底却默默期望盛苑别为难他。 旁边儿跟着的属官听着他自言自语,嘴角儿不由悄悄抽了抽。 「属下瞧着大人也是疲累了,不若派少卿前去应对?」 南寺卿闻言,还真意动了。 只是才动摇了小片刻,他便摆手说不了:「若是对方自觉回去,那本官装傻充愣也没问题;可那位不仅没走,还大有奉陪到底的意思,那本官就不能无视她了。」 「本官这个寺卿也是三品,之前忙着问案也就罢了,现在正清闲无事着呢,若还对其不理不睬,可就不礼貌了。」一秒记住【。3。】, 属官见他自己说着说着,把郁闷都给说开了,不由得惊喜的献上奉承:「还是大人周全,属下竟没意识到这些!果然还是您格局大,看得远呢!」 …… 盛苑虽说感觉自己叫人给忘了,可她还真没受委屈。 毕竟鼻子底下有嘴,别人想不起她,她可以自己喊人啊! 渴了,叫侍女丫鬟送来饮品;饿了,喊嬷嬷小厮去拿点心果子;无聊了,令管事送来精致纸笔棋盘。 很快,在盛苑不怕麻烦人的支使要求下,她在大理寺这儿过上了悠闲清静的安谧生活。 南寺卿带着属官来到侧厅,看到的就是这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盛侍郎,一边儿捻着茶点间刚出炉的小食送到口中,一边儿捏着玉石做的棋子寻找落处。 明明这个小厅布置简单,却因她的闲情,宛若丝竹声声、熏香袅袅,好像世外桃源那般。 忙碌人遇见清闲人,巨大的落差感让南寺卿有点儿没绷住。 「哟?南寺卿怎么过来啦?!来来来,请坐请坐。」盛苑没想到这位忙着问案的主官竟然寻了来,当即客气的让他过去一叙。 「……」看着对方反客为主、却还一副坦然自得的样子,南寺卿不自由自主替盛苑尴尬了。 「盛侍郎,本官过来寻您,是想跟您道个歉。」南寺卿虽说情绪略有些起伏,却还控制着自己,心平气和的和盛苑言说,「让您百忙之中前来帮忙,却不想让您跑了个空,实在对不住了……」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八十八章:缘由 “你、你、你们与本官再重复一遍?!” 听了寺副和内卫的联合汇报,伴着衣摆甩在桌脚的轻响,南寺卿慌慌张张站了起来。 寺副和内卫对视一眼,按捺着情绪说:“寺卿,永平公主在思宫自戕了。” 南寺卿揉着额角直跳的青筋,勉强令自己冷静下来。 抱着侥幸的询问属下:“她之逆行与尔等前去无关吧?!” “啊这……”寺副和内卫苦笑着点点头,“确是属下前去之后发生的。” “!!!”闻此言,南寺卿恍惚瞧见弹劾他和大理寺的奏本若雪花一般飞来。 盛苑在旁看着他反应,不由感到诧异。 这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大理寺奉召接手赵王侧妃和岑太妃联合状告鸿安大长公主之案,于问案过程中涉及到永平公主,故而前去请她配合,这从哪儿瞧都是合理合情的,只要程序没问题,任谁也不能寻大理寺卿的麻烦。 再者说,此案也不仅是由大理寺督办,还有都察院、刑部、内卫的事儿呢! 即使真有官员谏言大理寺有过,那不是还有三个部门的主官陪着他担责?! 何必作出一副要吓晕了的样子?! 不知是盛苑的表情太过镇定,还是她的视线很是好奇,南寺卿意识到跟前儿还有个她后,立刻调整情绪,清咳两下掩饰了尴尬,转头沉声询问二人:“你们仔细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寺副和内卫到现在还有些迷糊! 他们只是按着上官吩咐,进宫请永平公主到大理寺配合问询,谁想到,连人都没见到,就出了这等事儿! 他们又是受惊又是后怕的出了宫,到现在还是恍恍惚惚的。 “从始至终,你们竟都没有见到过永平公主?!” “确是这样的!”寺副直叹气,“属下和陈内卫进宫,禀告来意后得知,永平公主一早带着儿女去了思宫,听说是看望两位先皇与孝和文太后。 管事太监特意到览政殿请告了皇后,不久就派人前去思宫相请。 思宫重地,从来不许宫外之人擅入,故而属下和陈内卫只能在外苑等候。 可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还是皇宫外苑的内卫府奉命进宫勘察,吾等才知晓,原来永平公主听说了吾等来意,竟然假言以再给先皇太后敬杯酒为名,用随身携带的毒药谋害了她生的那几个郎君女郎,而后,竟然纵了把火,在思宫自戕了!” 南寺卿听得牙齿咯咯作响,虽尚没有理清头绪,却有种寒意自体内向外泛出:“竟然闹的这样大?!” “确是这般没错!大人,您是没瞧见,永平公主大逆之举不久,军机营的人和皇城内卫就倾巢而出,纷纷持令牌进内苑呢!” 寺副说完,就看向陈内卫。 那陈内卫连忙点头,虽说他是外城内卫府的人,和内城内卫府的职责不大一样,可到底都是内卫府,彼此之间还有走动,故而他不可能把皇城内卫的人认错。 “吾二人出来时,刑部尚书和宗人令他们也带人匆匆进宫呢!” 听到这儿,南寺卿按着颤抖的手,缓缓点了点头。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盛苑。 而盛苑,此刻也让这消息给闹懵了! 永平公主纵火?! 这消息,怎这样耳熟呢?! 大理寺前脚才派人去宫里请她问询,结果后脚她就把自己那支给团灭了,这这这……这,忒匪夷所思了! 南寺卿见她满脸的震惊,不由悄悄松了口气,可他刚想说话,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吩咐属下:“快、快、快!快去看好鸿安大长公主!莫要让她出事!” 第一千零一百八十九章:准备好 盛苑此时此刻最显著的感觉就是荒唐。 虽说自回京以来,她就见了姐姐一次。 可只这一次的见面叙谈,让她清楚的认识到永平公主的境况。 就她姐姐的性子,决计不可能给对方再次作幺的机会和可能。 试问,一个行动不再自由的人,是怎么做到带着儿女到思宫拜谒先帝的? 就算她姐姐脑子抽了,给她这个自由……那也不可能让她随身携带毒药的呀!唔,话说,这传闻里的毒药从何而来?! 盛苑思绪纷飞的同时,眼睛也没闲着,一双视线好像触角似地,在视野可见的地方,轻轻地跟这人附近转转,又很丝滑地溜到那人身上轻触。 等等! 盛苑的视线刚朝着南寺卿滑去的刹那,脑袋灵光一闪! 视线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迅速返回到寺副和内卫之间。 这俩人,好像……从始至终都没见到永平公主吧?! 意识到关键的盛苑,悚然一惊之余,迅速看向南寺卿。 她虽自恃聪明,却从来不肯小觑任何人。 能够当上大理寺卿、还能坐稳这个位置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傻子。 她能看出不对,对方凭着逻辑推理,大概也能觉察到蹊跷。 “盛侍郎,在下须得和刑部梁尚书一会……”不清楚自己让盛苑高看了的南寺卿此刻不想让盛苑走了。 有这位的制衡,等候升堂的三位应该也闹不出大动静。 可惜,盛苑此刻却没心思奉陪了。 不清楚朝臣那边儿可能有的反应,盛苑当务之急就是前往五军统督府做好一切应急准备。 连户部她都顾不上了,怎么可能多管闲事? “既这般,盛某就不给南寺卿添乱了,现在告辞便是。”不给对方说完的机会,盛苑佯作不知对方盘算,憨厚的笑了笑,起身拱手告辞。 “……”南寺卿怔了怔,主要是着实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 按常理,这位不是该巴不得等着看热闹?! 可惜,不等他想明白,盛苑就溜溜达达朝外走去。 明明瞧着她没走多快的,可待南寺卿反应过来,她早就在他视野之外了。 “这可忒滑不溜秋了吧!”虽说不晓得盛苑的打算,可南寺卿也看动了她避之不及的态度。 “这位都不想招惹鸿安大长公主,本官可得仔细应对。”摸着胡须,南寺卿吸了口凉气,扭头又嘱咐属官半晌,令他务必不要让鸿安大长公主听到宫里的消息。 至于何时让对方知晓,就要看三法司和内卫商议的结果了。 …… 不说大理寺这边儿怎样安排,也不提南寺卿和梁尚书等人怎样议论,只说盛苑这边匆匆离开大理寺后,先是派小遥以代理传信的名义坐镇户部,而后又令司务协助十三清吏司的郎中整理每日要务,若有需要她批阅的重要事宜,让小遥转交即可。 这般安排之后,盛苑又叫人去永兴侯府唤安屿到五军统督府汇合。 “督统,您说要让五军精锐在城门落锁之前齐聚外城?” 几个副督统闻听了盛苑的安排,个个匪夷所思的盯着她瞧。 好家伙,这样大的动作,真不怕御史们参她个行事不端吗?! 就是靠山坚挺,也没这么折腾的! 盛苑权作看不懂对方的质疑。 她也知道这般行事动静不小,可眼下形势不明,她能咋办呢? 不可能跟大家直说,她怕宫里的事情引起波澜吧? 谁晓得鸿安大长公主手里掌握着什么力量?! 谁晓得朝臣和宗室那边儿又怀着何等心思打算?! 既然一无所知,那干脆就全力以赴,准备周全吧! “诸位,大家应该不会忘记,戍守京都的五军,最基本的职责是什么吧?!” 想到就做的盛苑,自动启动睁眼说瞎话技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摆出了大义凛然的表情:“勤王救驾矣!五军戍卫京都,对于京外之敌,以先有本事,自然不惧矣!可若京都之内、皇城附近有不臣之贼呢?这五军可有本事闻讯之后迅速集合、尽快形成战力?然后大军齐上,以极快速度护驾清贼呢?此般演训就是为了应对这样情形而设,诸君何以反对之呢?!” 第一千零一百九十章:贾名 鸿安大长公主睁开眼的时候,只觉房间昏暗许多,轻声唤来侍从,嘶哑着声儿询问:「现在是何时了?」 负责侍候她的丫鬟朝她微微屈膝行礼,应说:「大长公主您醒了,现在已是酉正三刻。」 言罢,丫鬟朝外面招了招手。 不久,一队仆人提着灯笼依次进来。 待他们把灯笼挂在房间各个角落,原本隐见人影的房间立刻亮若白昼。 「怎么这么晚了?」鸿安大长公主双眸猛然睁圆,瞬间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大长公主您先喝口热茶。」丫鬟捧着刚刚斟好茶的茶盅,来到到她床畔,见她固执的等着自己,不由温声回说,「大长公主您不记得了?之前您忽感头晕困倦,连午膳都没用就歇息去了?」 「嗯?!」鸿安大长公主揉着发胀的额头,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丫鬟把茶盅连同茶盘一起放到旁边儿的小几上,妥贴的给她整了整靠枕:「您之前睡得沉,寺卿请来的太医给您把脉,您都没醒呢!太医叫医女给您了扎针灸,之后又开了发汗的药,还让大家不要叫醒您,让您好好歇歇。因此,寺卿改了升堂的时间,待您休养好了再说不迟。」 鸿安大长公主闻言,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内衫,发现果然摸着略显潮湿,这才信了几分。 不过,她对大理寺卿的照顾却不领情,刚要开口细问,却听闻腹内发出一阵轻响。 丫鬟当即又说:「太医之前嘱咐,您若醒了须得立刻进食,奴这边儿早就令人熬好了参汤米粥,就等您进餐呢!您看,要不要现在就端上来?」 鸿安大长公主缓缓颔首,没有言语却一直注视着她的每个举动。 直到米香味随着热气扑面而来,鸿安大长公主才沙哑着声儿寻问:「升堂拖延了,岑氏和舒氏那边儿……没有异议吗?!」一秒记住【。3。】, 丫鬟一边儿用热帕子给她擦手,一边儿回她说:「岑太妃和舒侧妃二位都疲惫了,太医给您看过之后,又给她们二位依次瞧了,具体怎么说的奴不清楚,只是听说太医特意跟寺卿叮嘱,说最好让她们也好好歇歇。」 「哼,南镝远这狐狸,是怕我们这俩老骨头出了闪失,他担不起吧?!」 她这话,丫鬟不好接下,低着头给她的手,细细地抹上了香脂。 接过了勺子,鸿安大长公主只是轻转手腕,在官窑白瓷的小碗里推着晶莹剔透的米粥旋转:「南镝远不是说叫人去皇宫喊永平过来?怎么着?本宫昏睡这一下午的工夫,永平过来了没?」 丫鬟轻坐在床脚边儿,好声好语的回答:「奴不曾听说咱们这儿又来了贵人,当然,奴不曾到前面儿去,知晓的不多。」 鸿安大长公主抚着胸口,虽然感觉饥肠辘辘,可是却没有丝毫食欲。 丫鬟见了也不多劝,只说:「大长公主可是仍不舒服?太医此刻还在外院儿呢,奴这就叫人把他请来给您瞧瞧。」 本想说不用的鸿安大长公主,忽然改了主意,随着丫鬟却安排。 没让她等很久,太医就带着医女、提着药箱匆匆而来。 鸿安大长公主由着对方行礼摸脉,一双略带凌厉的眼眸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人。 「这位太医,您怎么称呼啊?本宫这怎么瞧着您很是眼生?」 太医闻言,连忙回说:「大长公主唤臣贾名就好……臣确是上个月才考进太医署的,之前一直随着太医令给宫里的贵主儿把平安脉,前不久才正式在署里挂上名。」 大楚太医署的太医,也分两种,一种是可以独自受诏看诊的,另外那种,虽然外面的人也跟着喊作太医,实则名为太医署医士,这类人多是太医的后备力量,在可以独自出诊前,不是随着太医们学习,就是在署里帮着复核药方、整理脉案。 「哦,原来贾太医您……是太医署的新人啊!」鸿安大长公主点点头,在对方继续感受她脉搏的时候,忽然又问说,「那不知,贾太医之前,可曾到皇城外苑看诊过?」 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百九十一章:惊 蜡烛发出几声轻微的爆响,让刚刚陷于沉默的气氛缓和许多。 “大长公主若是想问永平公主的近况,只怕臣要让您失望了。” 贾太医叹了口气,换了只手给鸿安大长公主继续把脉。 “本宫以为你要摸本宫另外那只手的脉呢!”鸿安大长公主轻笑了声。 贾太医垂眸说:“臣怕自己左手摸不准,用右手做个保障。” “你这理儿,本宫确是头回听说,倒是稀奇的很。”鸿安大长公主把手从对方手指间抽出,对着诧异看向自己的贾太医,反问,“本宫听你所言,句句透着实诚,只是你既然要做实诚人,怎么还能用假名呢?” 贾太医定定地瞧了瞧悬在半空的手,也没有强求,只是同样也没回答对方的问话。 他抬头跟丫鬟交代:“大长公主情况好转,无需再次施针,也无需继续煎药,只需好好修养、吃些药膳就好。” 丫鬟应声说好。 一旁的鸿安大长公主见自己被无视,当即就要动怒。 可不等她发难,贾太医又不紧不慢与丫鬟吩咐:“在下这里还有几个养生方子,劳烦女郎记录,交给膳房做给大长公主享用。” 言罢,他提着药箱站起,扭头对着双眸怒竖的鸿安大长公主,温声说:“这几个药膳方子,有茶有汤有饭食,原也不是臣研发的,只是取个巧,从太医署给贵人养生的档册上挑着您能用得上的,选取了几个主要的……臣虽未曾去过皇宫外苑,却听说这几个方子,永平公主也在吃用。” 听他提起女儿,鸿安大长公主几欲暴起的脾气瞬间按捺下去,面色也瞬间好看许多。 “哼!”虽说很不满对方的态度,可鸿安大长公主却没急着发脾气。 丫鬟像是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似地,认真的寻来纸笔,准备把贾太医的话悉数记录下来。 贾太医见状,当即提高声量,口齿清晰地复述起来。 一旁的鸿安大长公主也默默记着他说的内容,原本板着的脸,也随着贾太医那抑扬顿挫的语声而渐渐平静。 头几张药膳方,她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这都是她少时,翻遍药书古籍,寻来的各样养身古方;之后还请了当时的几位御医帮着斟酌修改。 原本厚厚一沓的方子,也在历时数载的增删分合之后,变成了有名的药膳十方。 想到自己少时那段努力,陷入回忆的鸿安大长公主,气息见见平和。 少时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着痕迹的荡涤着她暴躁的情绪。 就在她畅游记忆时,贾太医又说出了张药膳方子。 就在此方前两个材料名连在一起说出的时候,鸿安大长公主猛然色变! 似无所觉的贾太医,依旧熟练的口述着,这个方子说完,继续另一个。 直把个鸿安大长公主听得面色发白浑身战战! 尤其是在他对丫鬟说出:“尤其是最后几张药膳方子,务必要让膳房每天熬煮给大长公主吃,在下看记录说,先承元皇帝的第二位太子,就是靠这几张方子把体格养好的……现在,永平公主和她的郎君女郎们,也是靠这些药膳调养身体的。” “你说什么?!”鸿安大长公主原本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可对方一口一个第二任太子,一口一个永平和孩子们也在吃用这些方子,说得她,惊怒之下顾不得太多,掀开被子就朝贾名和丫鬟扑了过去。 瞧着格外柔软的手,掐着贾太医的胳膊,愣是让一个正当时的青年太医动换不得。 贾太医让鸿安大长公主吓了一跳,连提着的药箱都差点儿散落在地。 “大、大长公主?!” “你说、你说永平和孩子们也在用那些药方?!”鸿安大长公主指着同样吓呆的丫鬟手里的纸笺,摇晃着贾名,大声质问。 像是怕对方看不清,又像是……想要确认纸笺上的药材精准无误,鸿安大长公主毫不客气的一把从丫鬟手里把纸笺给抢了过去。 顾不得考虑纸笺会不会褶皱,鸿安大长公主一个字一个字,把纸笺上的字看了数个来回。 “不、不、不……这不可能出现在太医署档房!”哆哆嗦嗦泛着纸笺的鸿安大长公主,脑海里无数次闪过她那个太子夫君的脸庞。 这是她从带着永平离京住进皇庄之后,第一次想起那个人。 “不可以!不可以吃的!”鸿安大长公主宛若发了癔症,摇晃着贾太医,一会儿高吼,一会儿喃喃,“不、不不,吃就吃了罢。只是不能用、不能用阮脂进的香料!” 贾名眼眸一闪,顾不得双臂传来的痛感,朝旁立的丫鬟轻轻颔首。 第一千零一百九十二章:问 鸿安大长公主看到岑太妃的刹那,彻底清醒了。 她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又看向站在其后的丫鬟和贾名,最终复又把目光落在眼前人上。 蓦地,她高傲的面容,露出些许颓然之色。 “岑太妃好手段,堂堂的大理寺,竟然也有你插手之地!” 嘶哑的声色带着微微涩意,鸿安大长公主眯着眼,认真地打量起这个自己从未看在眼里的人。 “怎么?你这样想方设法给本宫下套,是想在大理寺,来个旧案重提?让本宫受到惩罚?” 岑太妃闻之展颜:“大长公主自己做过什么,应当心知肚明,哪里用得老妪设计?难不成你从没听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 “那你就去替姜怀宴敲登闻鼓吧!”鸿安大长公主冷笑着抿了抿发丝。 “大长公主这样直呼先太子之名不大好吧?”岑太妃轻敲着桌面,挥手令丫鬟和贾名离开。 鸿安大长公主见二人闻声离开,额角不由一跳,不由自主地,她坐直了身子,视线紧锁岑太妃的双眸,脸庞露出少有的认真:“岑氏,你今日坐在这儿跟本宫叙言,是以何等身份?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了宫里?”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啊!”岑太妃哼笑着拍拍手,“可不管老妪代表谁,你做过的事都不会改变!有你的滔天罪行在先,老妪代表谁,似乎都不重要了。” “呵,呵呵,滔天罪行?”鸿安大长公主忽而大笑出声,“太妃是在骂本宫,还是骂你那个好大儿呢?本宫所为最初源于自保,虽说其罪可诛,但细究起来,任谁不要说一声其情可悯呢?! 倒是咱们静王,连无过的原配王妃、和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鸩杀……过河拆桥不见愧意,虎毒食子违背人性,似那等无情无义之徒,到最后成了让城门失火的池鱼,谁能说不是报应呢?!” “大长公主还有兴致奚落老妪,这份定力可真让老妪钦佩!”岑太妃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这句话。 鸿安大长公主见她不高兴,情绪倒是好了很多:“呵呵,本宫的把柄叫你拿到手了,就算跟你求饶,你能放过本宫?不可能的!既然事已至此,本宫再慌乱无措又能怎样?不过成全了你的恨意。” “大长公主就不考虑永平公主和那些郎君女郎了?” 鸿安大长公主听她提起女儿,没有再像以往那样昏头失态,反倒平静地好像再说陌生人:“以前是本宫当局者迷,才会昏了脑袋、才会自乱阵脚;可你今儿的表现,犹若给本宫一记棒喝,让本宫彻底清醒了。 朗氏二子削除宗籍远走他乡,舒氏之子中毒残疾难堪大任……现在,皇上的绊脚石只有永平和那群孩子了。 呵呵,你们倒是聪明,把能走的路都抢着走了,若是永平不识趣儿,只怕迎接她的唯有刀斧了。” “所以,大长公主才不在乎昔时罪行曝光,罪人的后代自然没了继承大统的资格……你这是用自己给永平谋生路啊!”岑太妃恍然,而后慨叹说,“没有了永平拖后腿,现在的你确是有了些昔时的风采。” “哼,风采?!”鸿安大长公主听闻赞叹,却不领情,“本宫若曾有几分智慧,也早都消磨在皇庄平淡的时光里了;不然,岂能让你得逞?有你在,永平最终下场怎样,本宫不抱希望。” “大长公主何必把老妪揣测得这样不堪?老妪恨永平不假,可让她求而不得的苟活,才更解老妪对她的恨呢!” “是吗?也许吧!不过,你高不高兴的,只怕也不重要,毕竟,你不可能是那个能做主的人。”鸿安大长公主顺手摘下发髻边上的钗珠,随手扔在茶盅里,发出一声轻响,“喏,这动静听着也有金石之声,可你猜,用茶盅砸它,谁周全谁分裂?钗珠虽有荧光之韵,却还不若路边石砖顶用。” 说着,提起茶壶朝茶盅倒水,直待钗珠上下浮动,这才随手捏了出来,甩甩水,又安装了回去。 岑太妃面露古怪地看着她:“你这钗珠材质奇特的很呢。” “料子没有不同,不过是工艺高超罢了!”不以为然的鸿安长公主,顺手把茶盅一饮而尽,朝岑太妃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能工巧匠制成的宝器,不管原料寻不寻常,总是受人爱惜,皇室的宝贝更是这般……只不知,岑太妃擅自作主毒杀本宫,皇上那边儿能不能交代的过去!” “你这是何意!”听到最后,岑太妃面露惊骇的向朝她轻笑的鸿安大长公主。 直到她的目光触及到了对方发髻上湿漉漉的钗珠,这才猛然地看向那盏鸿安大长公主刚刚吃过用的茶盅。 “你!你你!竟然、竟然……” 第一千零一百九十三章:后续 “你、你说,谁又自戕了?” 南寺卿在宫门落锁前一刻出了宫,连自家府邸都不曾回,披星戴月的回到了大理寺,可才进门就让一记响雷迎头劈上。 口干舌燥的南寺卿,此刻的手都是哆嗦的,手里那盏才拿起的茶盅,喝都没喝一口,就洒了一多半。 寺副苦着脸,躬身回报说:“是鸿安大长公主!” “哐当!” 茶盅瞬间落地。 空出手的南寺卿低头看着滚回到脚畔的茶盅,自嘲的摇摇头:这下连少半的水都喝不着了。 “这等大事,尔等为何不寻本官汇报?!” 嘶哑的语声带着几分气恼,南寺卿揉着额角,恨不能即刻辞官归乡。 这三品大理寺卿谁乐意当谁当吧! 忒考验人了! 寺副此刻虽不知主官的愤懑,可他这会儿的情绪显然也没好到哪儿去。 那可是鸿安大长公主啊! 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自裁了,大理寺可怎么跟皇上交代?! 满脸愁绪的寺副按捺着郁郁和无措,低声快语回报:“好教大人知晓,事儿出来时,恰逢岑太妃在场,门外又有宫里来的太医,故而下官不敢闹大,直接请了内卫和刑部的人过来勘查。 内卫副指挥使和刑部左侍郎过来的,查验过后,以咱们大理寺须得避嫌为名,把岑太妃接走了,说是由他们查问之后,直接上报圣上。” 南寺卿听完后,虽说深感憋屈,却也清楚事发在大理寺,不管事由真相怎样,大理寺都逃脱不了一个疏怠无能、守备不严的罪过。 哪怕大理寺毫无过错,皇上要想找个出气口、替罪羊,他们这群大理寺官员都是最好的人选。 “嗯,这样看,内卫和刑部接手挺好的。”南寺卿揉揉头,忽然想起还有赵王侧妃,忙不迭询问,“那位贵人怎样?别想不开也跟着闹腾。” “是下官糊涂,一时之间忘记跟您禀明了。”寺副一拍头,直接告罪说,“内卫他们接走岑太妃时,连同着赵王侧妃一起带走了,说是不久之后都要带进宫去。” “呵,倒是清静了。”南寺卿挑挑嘴角,却露不出笑容,半晌之后,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唏嘘不已,“鸿安大长公主和永平公主显赫数十载,谁料想最后竟落得个这般下场?!啧啧!真真可悲可叹!寺副,你说,那鸿安大长公主她真的是自尽?!” 寺副忙说:“下官看来,确是这般!宫里来的太医且不算,只说咱们大理寺的医者、内卫和刑部那边儿的医师也都瞧过了,皆言说是中毒。另有数个仵作单独查验,毒物就是大长公主发髻上的那枚钗珠。 据咱们大理寺的丫鬟说,鸿安大长公主说过,那枚钗珠是怀宴太子出事之后,她给自己准备的毒药,想着若是太过艰难就随着去了,却不想那珠钗竟戴了数十载。 内卫和刑部也说要去皇宫档房、太医署和两座公主府,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的线索,若寻到证据证实,当年大长公主确有此行为,也许案情就更清楚了。” “钗珠。”南寺卿点点头,努力回忆鸿安大长公主发髻上的装饰。 他倒是有些好奇,究竟何等毒物这样厉害,几十载过来,说要用就能用的上。 “下官听说,当时,岑太妃和鸿安大长公主叙话,说着说着,鸿安大长公主就把珠钗扔到茶盅里……”寺副说着话,余光瞥见上官脚畔的茶盅,脑袋一抽,指着茶盅就说,“就是这样的茶盅,一模一样,据说泡了没多久。” “……”南寺卿忽然看落在脚畔的茶盅顺眼了。 “行吧,既然内卫和刑部接手,那就由着他们吧,只是本官须得写两份奏本递上去。” 寺副闻言,连忙递上准备好的草稿,让南寺卿过目。 他准备的这草稿也是两份,一份是请罪折子,一份是汇总整理完成的大理寺在场人员口供。 虽说整理口供纯属重复行为,内卫和刑部早就递上去了,可他们的奏本是他们的,大理寺递上的是大理寺的本分。 本分这玩意,有时明知是重复的、多余的行为,可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 南寺卿没想到自己属下还有这等眼力见儿,登时接过现成的作业,准备等到夜深人静时,好好抄一抄。 …… 岑太妃来到清源宫侧殿,温声细语地把事由说给皇后盛蒽听。 彼时,盛蒽正自己左手对右手的复盘着棋谱里的经典棋局。 听到鸿安大长公主服毒的瞬间,盛蒽的手顿了顿。 当然,也就只这样顿了一顿。 “却是真可惜了,怎么这样想不开呢?永平有错,与她何干呢?皇上和本宫都没打算把账算在她的头上,啧啧,只怕皇上闻之,要难过自责了。” 嘴上说着可惜,可以岑太妃所见,盛蒽脸上没有任何可称之为唏嘘的表情。 “若是永平知晓,啧啧,虽然她是罪不可赦,可听闻此讯,只怕要自责了,就怕她也想不开,重蹈覆辙了!” 岑太妃有些想要发笑,皇后说得这般仁义,可永平岂是那等轻易放弃自己的主儿? 想到最后某些活计还要落到她的手上,岑太妃也不知是该因报仇而快意,还是该为自己的出手而无奈。 “若是皇后不弃,不若叫老妪跟永平一见,毕竟老妪之前也算是送了鸿安大长公主一程。” 盛蒽闻言,自然应允:“太妃好好劝劝,也算全了跟鸿安大长公主之间的情谊。” …… 永平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岑太妃,只觉双耳涨得发疼。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把鸩酒放下就走吧。” 岑太妃看着她,只觉稀奇的很:“世上没有永平,可你却能活着……” “你不是恨我吗?怎么还想让我活着?”永平公主冷笑,“你,还有皇后皇帝,哪个都恨不得我即刻消失,偏还要假惺惺地做个面子活,可笑不可笑!” 岑太妃抱着胳膊嗤笑:“我替你发愁啊!你这下去容易,可你有何颜面见你祖父呢?怎么跟他说,他最疼的孙女把他那一脉差点儿坑了个精光?” 眼见永平公主双手把拳头握出了青筋,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激动的宣泄情绪,岑太妃无趣地撇撇嘴:“你倒是长进了。” 只可惜,即使长进再多,也都无用了。 想到这儿,岑太妃没了和对方闲叙的兴致,当即就要离开。 “你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还要吾哄着你不成?若你聪明,为你那几个儿女考量,就该让大家都痛快; 若是你定要意气用事,就要让大家难受,也成,有你那几个郎君女郎陪着,你也不寂寞了。” 语落,静谧幽暗的空间,在门打开又关合上后,再次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第一千零一百九十四章:反应 一夜之后,满朝文武闻讯哗然。 先是爆出永平公主戕害儿女,后自裁于思宫; 紧接着,便是鸿安大长公主惊闻女儿火烧思宫,愧怒之下,一时冲动吞了钗珠。 谁能料想,之前在皇储候选人里,因人数优势而拥有极高中奖率的一方,竟然就这样简单的团灭了。 这般结果,令闻讯的群臣感受到了窒息的压力。 哪怕皇宫内院毫不遮掩的放出了消息,哪怕宗人府方面没有任何异议,哪怕内卫和三法司都给出了官方认证,可但凡有脑子的,基本都从中嗅出了不同寻常。 待众人恍恍惚惚地从惊闻中清醒,回头再看向那两座辉煌豪奢的公主府,不尽生出欷歔。 明明公主府奢华依旧,却莫名地有种冷风卷叶,凋敝凄凉之意。 前一刻,还高楼之上广宴宾客;后一刻,就坍塌无痕俱成往事,这样的反差,饶是对皇亲国戚没有好印象的官员,也都忍不住后脖颈上冒寒气,不由自主地打冷战。 “此番都察院竟无一人上奏谏言?”早朝之后,从朝殿往外走的人群里,有人低声询问。 “都察院在三法司出具的认证函上都签了名、钤了印,你让他们自己弹劾自己不成?!” “可是在下听闻,思宫那边儿,只有军机营和皇城内卫勘察,刑部和大理寺是根据他们的说辞做的判断……” “嘘!此言可不好乱说啊!” “既然三法司都默认了,阁老他们都没有吭声,那这就是真相!可不能多言!” “眼下就剩赵王世子有一争之力了,只怕之后很长时间,都要闹腾了!” “赵王世子?前儿不是说让永平公主下毒了?赵王侧妃在宫门外闹了好久呢!为这事儿,还去了大理寺!” “是啊,也不知赵王世子是怎么情况!” 众人想到姜楚皇室硕果仅存的小郎君,都忍不住替他捏把汗哩。 延平帝平时看着好像温和柔软,可皇储册立这件事儿上,却有着媲美暴君的狠戾。 既然都已经走到这般地步了,面对最后一颗绊脚石,莫说是延平帝,就是换成在场众人,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只能说,事已至此,之后的每一步都是必然。 …… “首辅大人,下官等竟不知,皇上而今竟这样……”典籍厅内,三辅岑闽舟没忍住,寻到言远,低声而言。 不过他还有几分理智,没有把“暴戾不智”说出口。 “虽说皇上立公主为皇储之意坚决,可皇上只有昭德公主一女,还是幼童,偏皇上还……这其间的风险可不小,真有个好赖,江山社稷谁承续呢?” 岑闽舟忽然想到陈朝末帝,只觉此刻处境很是熟悉。 可陈末帝的遭遇,是因外戚欲篡其位所致;而当今存在的隐患,却是延平帝为一己私心而成。 “历朝历代,常有无子而传位于兄弟、侄儿、义子的皇帝,可哪有为了立皇女而把自家子侄杀干净的?!”岑闽舟发着唠叨,自嘲地捋起了胡须,“也不知这算不算见证了前无古人的壮举呢!” 言远听着他低声嘟哝,既不劝阻也不附和,只是低着头,恍若打瞌睡。 还是次辅古蕴程瞧不过眼,轻放下奏本,出言提醒说:“岑大人,您逾矩了……现在只咱们三人也就罢了,等会儿六部尚书过来,您可不要再提。” 岑闽舟抿抿唇,看过去:“难不成次辅也默认皇太女的册立?” 古蕴程与他对视,淡淡的问了句:“岑大人,您与鸿安大长公主,孰重耶?” 顿时,岑闽舟沉默了。 …… 盛苑也很懵。 她坐在五军统督府议事厅主位时,看着周围投过来的目光,只觉有些荒诞。 前儿她才摒除异议,坚持把五军精英调遣进京,今儿她不曾言说的忧虑就成了笑谈。 “督统大人,眼下京都有了大事,咱们五军在这当口儿进行紧急演练……可还合适?您看,要不要延期?”负责演训的第三副督统封严考虑良久,到底还是问出来了。 盛苑犹豫再三,没有直接同意:“封督统的顾虑可以理解,这当下确实不适合动作太大,既这样……干脆大家演练一下警戒待诏!五军精英分成两队,;一队换好盔甲和武器严阵以待,一队换成百姓装扮,隐于城内各个街巷,顺带帮着巡城司和护城营找找不足。” 说到最后,提及到巡城司、和护城营时,众人忍不住发出笑声。 不管对这次演训有何想法,能够帮着“老对头们”补其不足,还是很令他们期待的。 …… 皇宫外苑 知礼殿内,舒雅静警惕的盯着眼前之人。 岑太妃气笑了:“舒侧妃何以对老妪有这等敌意?” 舒雅静绷着脸:“非是妾对您不敬,实乃岑太妃之所为,令妾生寒意。” “舒侧妃此言,老妪不懂呐!” 舒雅静也不绕弯子,只问:“太妃,世子之毒,真的是出自永平公主之手?” 岑太妃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究竟是谁所谓,现在还重要吗?” 舒雅静没言声。 岑太妃见她这般固执,不由缓缓叹气:“你儿中了毒,却保住了命,这还不够么?!” 舒雅静只觉脑袋一震,惊惧的看向对方:“那么多的郎君、女郎……” “你儿子还活着!”岑太妃抢了话。 舒雅静抚着胸,紧张的看对方:“您当时和鸿安大长公主可不是那样说的!她、她、她以为……” “她还以为永平能活下去呢!永平还以为可以保住所有的儿女呢!”岑太妃不等她说完,就不耐烦地替她把话说出来了。 “您!!!”舒雅静没想到岑太妃连永平公主都骗了。 “哼!老妪没告诉鸿安有关永平的结局,是老妪对她最后的善意;老妪哄了永平,也是老妪帮她全了体面!至于公主府的那群郎君女郎,要怪也只能怪永平行事不端!若不是她和前齐宗室以及卢氏牵连不清,她那群儿女也不至于受此牵连!” “不是说有孩童都是她和前齐宗室、卢氏嫡孙所生!”舒雅静忍不住质问。 “可你能保证永平不曾李代桃僵?你能保证永平那群儿女里,没有谁有更惊奇的身世?” 舒雅静没言声。 岑太妃嗤笑了。 “舒侧妃您有善心,这本是好事儿,可你现在最该表现的,却不是你的善良呐! 老妪虽保住了赵王世子,可赵王世子能安然多久,却要看你够不够聪明了! 若老妪是你……此刻,可不会替永平公主打抱不平。 当然,若你想让世子像汉文帝那样捡大便宜,就当老妪没说。” 第一千零一百九十五章:惊 赵王侧妃上书帝后,想要带赵王世子出海远洋的消息传出来后,一众朝臣,竟好像都变成了面瘫,主打一个没有表情。 谁晓得姜氏皇族还能给大家演出怎样的剧情呢! 这一出出闹的,不管众人之前有着怎样的算计,此刻大多都木然了。 其实这也是没法子的,谁让他们略逊一筹呢! 论狠辣,皇上直接挥刀而下,什么姑姑堂妹、侄子外甥,只要对昭德公主有威胁,通通送去面见先帝。 论发癫,皇上为立昭德公主为皇太女,几乎堵上了姜楚王朝的未来,全然不考虑唯一的继承人出了差池,这江山社稷谁来承继。 论坚持,皇上固执至今,眼下更是斩断后路、选择破釜沉舟。 那些反对立太女的官员,不管是出于忠,还是出于私利,此刻噤声不言。 这群官油子,有的古板、有的纯坏,可不管哪类,都每一个是真傻的。 俗语有言,穷寇莫追,同理,赌上一切无路可退、且脑子已经发热的赌徒,轻易是不能刺激的。 延平帝把所有的砝码的推出去了,若是目的不能达成,只怕真要掀桌子了。 此时此刻,还真有不少朝臣开始考虑皇太女设立之后的事了。 “不接受这个现实还能怎么办呢?放眼大楚天下,姜氏嫡系一脉,能承继江山的,除却昭德公主,还有第二个人吗?!要知道,舒侧妃自己都说赵王世子让永平公主给毒傻了,旁人还能怎么说呢?” 言远让岑闽舟连番拜访闹得烦不胜烦,只能把人请到书房,直面反问:“现今宗室里,和皇上最近的,也出了三服,就算你我不介意从他们里挑选,皇上能乐意吗?朝堂上没有反对之人吗?” 言远看着岑闽舟的眼眸反问:“宗室里还有谁能和鸿安大长公主相提并论吗?” 这问句,不仅是言远对岑闽舟的质问,也是对他自己的敲打。 就皇上近来的所作所为,他丝毫不怀疑,只要有朝臣提出新的人选,转头皇上就能让宗室皇亲演出原地消失。 而后,皇上大概就要清理不断提出问题、给他制造麻烦的人了。 言远虽然不大支持皇太女的出现,可他更怕牵连亲族。 “岑兄,若皇室再无其他可选之人,难不成你还能越过昭德公主去支持旁姓郎君承继山河吗?若是那般,又与谋逆何异?!” 言远说着说着,忽而微微一动。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岑闽舟说服,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这人啊,有时候只要想通了,身段是可以很柔软的。 皇位上头坐的究竟是谁,和臣子们何干? 只要江山稳固、社稷平顺安然,他们这群朝臣可以凭借所学、施展才华、造福百姓、留名青史,不就够了?! 至于上位者是女郎还是郎君,影响俸禄福利、功名政绩吗? 说不得,太女即位,君臣之间的矛盾还能少点儿。 “事不可为,何以强求?再说,现今太女尚幼,想太多也无用,皇上皇后尚在育龄,说不得之后还能诞下皇子……若这般,那你我现在的这番纠结谋算,岂不显得可笑?” 不知是不是最后那句起了作用,言远说完后,岑闽舟就好像看开了一般,叹息着拱手告辞了。 只是他走了没多久,言远还怔怔发愣呢,皇城方向就敲响了云板。 悚然一惊的他,连忙让仆从前去探听。 “老爷!老爷!奴出去打听了!街上遍地都是内卫,巡城司和护城营的人也都到了,其间,好像还有穿着五军盔甲的人巡逻!听那意思,好像是要戒严。” 莫不是宫里出了事儿?! 言远顾不得多想,连忙就要换上官服出府。 恰好这时,典籍厅的文书匆匆前来汇报。 “首辅大人,宫里内侍到厅里传话,说是太皇太贵妃过去了,让您督促礼部按燕陈旧例筹备安排!” “太皇太贵妃?!” 言远仔细想了想,才恍然意识到,文书所说的太皇太贵妃,是静王府的岑太妃。 第一千零一百九十六章:惊吓的舒雅静 “舒侧妃这是第十九次上奏求走了吧?” 典籍厅北厅的文书看着熟悉的奏章,忍不住跟同僚闲话。 同僚闻言看看左右,见旁人忙碌,这才凑过去与其耳语:“于兄,在下怎感觉自从岑太妃离了去,舒侧妃上奏的次数多了许多,竟像是受了惊。” “……大概是想撇清关系?”于文书认真想了想,蹦出这句话。 同僚闻之不解,与其好奇求教:“此言何意呢?” 于文书立刻现趸现卖,把前个时辰听到的话说与他听:“据吾听闻,岑太妃自从朗氏二子从宗谱除名,就跟皇上请求,将来从赵王世子膝下过继一个子嗣给静王做承重孙。 皇上原本就无除爵之意,闻此言,自是宽厚以待,应允了去。虽说赵王世子尚幼,于太妃而言,也算有个念想。 可谁曾想啊,永平公主会给侄子下毒!虽太医署太医合力施救,可余毒虽除,影响却难消。 愚兄听说,赵王世子以后很可能就长不大了,他的身心说不定永远和都孩童一般。 若真这样,那莫说静王府的继承人了,赵王府的继承人怕是都要从旁处过继了!” “若这样,那……舒侧妃急着带赵王世子出海就说得通了,说不得是想到海外瞧瞧有无办法医治。” “也许是,也许不是,谁晓得呢?!只不过,舒侧妃想要离京的态度很是坚定,要不然这也做不出一日连上九本奏章的事儿来! 若非这样,也不会惊动了即将回到静王府安养的岑太妃哩!据说,赵王世子实际情况,皇上没让太医照实跟岑太妃说,故而听说舒侧妃要带着赵王世子远走他乡,岑太妃极为反对。 大概是话赶话说露了嘴,舒侧妃不小心说出实情,岑太妃一时接受不了,一时急怒交加,竟然过了去。” 同僚没想到还有这般内情,很唏嘘的叹气:“竟然这样戏剧!” “谁说不是呢!两位贵人呐,都是可怜人!仔细想想竟不知她们谁更可怜些。”于文书叹息数声,把舒侧妃的奏章放到最上层,而后看向还在摇头的同僚,提醒,“闽臣,莫要多想了,咱还有好几摞奏本要过一过呢!” 同僚让他这一提醒,低头看着两座小山一样的奏章,顿时顾不得替旁人忧虑,满头满脑都是写满了字的奏本。 …… 舒雅静抱着儿子直打哆嗦。 她的确是吓到了。 谁能想岑太妃竟然疯成了那样! 明明去览政殿前,还大包大揽,答应帮她母子尽快离京,可踏进览政殿后,她却直接饮毒自戕! 疯了!都疯了! 姜楚皇室的人都疯了!一个个的跟商量好似的,都拿着毒药当酒喝! 忒吓人了! 这皇宫、这京都、这大楚! 她真是连半刻都呆不下去了! 她真怕再多呆一息,她儿子真就成了痴傻侏儒了。 什么赵王府,什么亲王之位,谁乐意要谁要! 她只要儿子平安活下去,一生无惧无忧。 活下去! 离开大楚,离开这里!哪怕永远不再踏足中原! 第一千零一百九十七章:出海 舒雅静带着儿子无声无息的离了京城。 这速度之快,令众多关注她和赵王世子动向的人纷纷咋舌。 “这是谁跟后面儿撵她呢?”盛苑听闻此讯时,恰在户部处理公文,她怎么都想不到,对方竟然不告而别。 “宫里给她安排的护送队伍规模可不小呢!她这是怎么做到不声不响就出了京的?” 给她带信儿的安屿耸耸肩:“我后来打听了,说是她们母子先行出京,而后在京外渡口和护送的队伍汇合,然后一起远洋。” 盛苑点点头。 看来舒雅静只是打了看客们一个措手不及,她的行程应该和宫里说清楚了。 “不过她这样急不可耐的离京,只怕外面又要对宫里有颇多猜测了。”安屿以己推人,连他都感觉舒雅静迫不及待的离开有些问题,更不要说那群对皇上立储不很赞同的言官了。 “外面的非议何时少过了?宫里大概都适应了。”盛苑倒是不紧张宫里,她更关切的是舒雅静去渡口前,会不会和她姐姐见上一面。 “哼,我感觉她都未必知会大嫂,不然,保护泰水大人的侍卫队那边儿早就来信儿哩。” “就算离京远洋,行程也没必要这样紧凑吧?连亲姐姐都不见呢?”盛苑惊奇之余,感到有些不大真实,“若我记得没错,她们姊妹感情很好的。 虽说她们母子离京前没说不回来了,可这般一走,茫茫大海、千万里路,再重逢,只怕要很久呢!这般许久的分离都不打声招呼,这是防着谁呢?” 盛苑忍不住有些嘀咕,安屿却觉得舒雅静不见她姐姐的举动很是理智。 “舒侧妃,许是想要省事,以免节外生枝……你想啊,之前宫里让赵王世子进宫接受教养,大嫂为此可没少闹腾吧!这若是听说舒侧妃要远走海外,指不定怎么哭闹阻拦呢!虽说她闹也没用。” 盛苑当然晓得这个理儿了,可是舒雅静不说,不等于大嫂那边儿不晓得啊! 连她这个醉心公务的人都听说了,大嫂那边儿未必听不到风声。 “不成!我不放心!” 盛苑可以不在意大嫂听闻舒雅静携子出海后可能出现得激烈反应,但她却不想让她娘受了对方的气。 “舒氏那人脾气上来不管不顾,虽说,娘亲那里有护卫护着,可问题是,谁晓得舒氏急眼时说出什么气人之言,我可不想让我娘受她的气!” 虽说受了气,之后也能找补回来,可再怎么找补,那气不是也受了? “那还是我去吧!”安屿想想也是,当即主动请缨。 他主要是怕苑姐儿激动起来把舒氏给揍了。 当然,他想是这样想,话却不能这样说:“我去和你去也没啥不同,再者,你刚不是还说,处理了户部的事儿,还要去五军统督府吗?你这忙着呢,不要误了公务,家里有我呢!” 盛苑闻言,想想也是,当即不再推让,只是催促着安屿即刻启程。 “若舒氏听了赵王世子的实际情况后发疯,你就叫人把她绑了,直接送我大哥那儿去!”盛苑想着刚刚脑补出的各种情况,不由逐一叮嘱,让安屿提前有个准备。 “这……合适吗?”安屿犹豫着,不知要不要照做。 他可不想在岳母面前表现得太强势。 “让他们夫妻团圆呢,哪儿就不合适了?” 安屿想到府里两个侄儿,不由提醒她说:“还有俩孩子呢,就冲两个侄儿面儿,也要给她体面和尊重。” “哼,韬哥儿和耘哥儿又不是我该考虑的,我只要我娘亲不受气。” 盛苑睨着瞻前顾后的安屿:“你能不能成啊!要是没保证办好了,那我自己亲去。” “那还是我去吧!”安屿太了解盛苑了,这主儿高兴时很好说话,可真要翻了脸,那可就没轻没重了。 没见到早朝上那群滚刀肉见着苑姐儿都打怵? 唇枪舌剑都没有这效果。 …… 盛苑和安屿这边儿,还照着脑补出的各种情景做应对补充呢。 舒氏这边儿听闻京内送来的消息后,却表现得格外冷静。 连云景都想不到,世子夫人竟然把脾气给忍了下来。 “夫人。”云景看着舒氏怔怔发愣了半晌,到底没忍住,轻步上前轻唤。 走近舒氏之后,云景看清了她那双抿成直线的唇片,不由顿了顿,才继续小声说:“若是夫人放心不下,不若现在带人前往渡口相送?奴瞧着时间,完全来得及。说不得咱们过去,侧妃和世子还没有登船呢!” “……算啦!不去了。”舒氏按捺着一瞬间的意动,缓缓地,摇了摇头,“她既然没打招呼,想必是不想让我为之担忧……既这样,我何不随了她的意?成全她的想法儿,也是我这做姐姐的祝福了。” “……”云景没想到自家夫人还能这样通情达理、明晓是非,这却让她有些不大适应。 “那……要不要准备些程仪?” 舒氏刚想颔首,忽然又改了脑袋晃动的方向:“无需这样麻烦,既然要当作不知,那么就全然不知为好。” 这样的态度,更令云景感到诧异。 只是再怎么奇怪,她也没有傻到张口去问。 “那您昨儿写好的信,还给寄过去吗?”云景想起自家夫人前几天的叮嘱,忙问。 “信?”舒氏看着让她扔进茶碗里、已经成了一团纸屑的信笺,摇摇头,“她远走海外,是想求个清静……我这个当阶级的,何苦拖后腿呢?!” 云景见舒氏无意多事,当即改了态度,只当她们对外界的事儿一无所知。 而舒氏,在云景离开后,不由松了一大口气。 …… “舒氏竟毫无反应?”相隔不远的郑氏,自听到了关于舒雅静的传闻,第一反应就是叫人盯住了儿媳妇儿舒氏。 按照对方以往的脾气,真要闹起来,只怕场面不会好看。 郑氏倒是不怕舒氏胡闹,只是清净之地理当清静,哪好叫舒氏不管不顾、没了体面。 只是她自觉步步安排的周全,却想不到对方根本没想要按惯例出牌! 第一千零一百九十八章:清源宫帝后话内情 从览政殿到清源宫,盛蒽走了两刻来钟。 没有动用凤辇,她沿着走廊缓步而行。 临近傍晚的皇宫,显得格外冷清。 从阆苑高阁、枝桠灌丛中一路飞奔而至的风,裹挟着寒气,在皇城建筑群的每处空隙间,演奏着磅礴恢弘大气的曲子。 而这样的风声,在渐生薄雾的宫群里,却显得颇凄然。 盛蒽没有采纳知语和内侍的意见换乘软轿。 此刻有风有雾,行走起来确实艰难;可所行两旁宫灯明亮,周围还有宫人提着暖炉给她伴行。 这等冷清里透着纷扰、喧嚣里透着寂寥的氛围,能帮她理清那些矛盾的、矫情的思绪。 她这一路走来沉默不言,周旁宫人内侍见她沉思,亦是不敢轻易惊扰。 直到清源宫殿内倾洒而出的暖光映进眼帘。 …… “梓童今日来得略晚了些。”坐在特制的摇椅上,延平帝噙着笑看向盛蒽。 “臣妾今儿自己走着回来的。”盛蒽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扫过,暗暗藏下隐忧,很轻松的笑着应说。 “呵呵,难得梓童有这般逸致,挺好。”延平帝朝她伸过手,笑说,“外面风声不断,想来冷得很,来,朕给你取取暖。” 盛蒽闻言,嗔笑着瞥他:“皇上明知臣妾身上带着寒气儿,怎好即刻接近于您?且等臣妾烤烤暖炉。” “朕又不是罴娃,哪需这般在意?”延平帝嘀咕了两句,扭头吩咐内侍准备晚膳,而后对换上常服的盛蒽嘟哝,“今儿朕叫人暖了果子酒,梓童可不能拦着朕小酌啊!” 盛蒽没接茬,只稀奇的问:“皇上今儿怎么有兴致了?” 延平帝只当她不反对,孩子气的高兴起来:“许久没有精力和梓童好好聊聊天了,朕想着喝口暖酒,和梓童说说话。” 他都这般说了,盛蒽自然不好反对,只能叮嘱不许多喝。 …… “梓童,朕说话算话不?既应了你小酌,就只吃一小盅。”晚膳过后,延平帝躺坐在暖床上,倚着厚厚的靠枕,得意洋洋的跟盛蒽邀功。 “是是是,皇上说话最算数了。”盛蒽哄孩子似地应和两声。 听她附和,延平帝宛若听到最开心的事儿一般,脸上眼底都是喜悦。 盛蒽见了,一整天的郁气尽皆消散,随手从果盘拿起只橘子,不紧不慢剥了起来。 闻着柑橘特有的清香,延平帝似有了些睏意。 盛蒽原想把装着橘子肉的玉盘推过去,见状,立刻止了动作,从旁边儿知语手里接过帕子,轻轻擦去手指尖上果皮留下的橘色。 “蒽姐儿。” 延平帝嘴里忽然呢喃出这个他很久没有当面喊过的称呼,这让盛蒽闻之微怔。 原以为这只是睡梦间的言语,可盛蒽抬眼看过去后,却发现延平帝清醒的看着自己,那双映着她倒影的眼睛,清澈且很明亮。 “咱们成婚至今八载有余了吧?” 他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让盛蒽忽感惊忧。 “皇上今儿怎么想起这个了?” 延平帝看着盛蒽的脸,莞尔:“我尝闻夫妇之间过得久了,彼此感情会出现些许波折,世人常以‘七年之痒’形容。可咱们朝夕相伴这么久了,我却只恨不能与你共永久。” “……皇上这说的什么话呢?!区区八载感情仍在,就能算是深情不已?我却不信也不肯认的!除非您等到五六十年之后再这般说。” 延平帝见盛蒽佯作不满,顿时哈哈大笑:“蒽姐儿还和以前一样。” 他笑声爽朗,却让盛蒽感到忐忑。 果然,大笑之后,延平帝轻叹口气:“只怕要辛苦蒽姐儿你,独自看护着罴娃长大了。” 盛蒽猛地一惊,忙伸手挡在延平帝唇上:“皇上不可乱说!” “……蒽姐儿。”延平帝无奈地攥住盛蒽手腕,轻轻地将她的手从嘴畔拿开,而后放在他自己的手掌心里,轻轻摩挲安抚。 “你最是聪明,怎能看不出我之前种种所为的含义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延平帝叹息着摇摇头:“若不是我不能护着你和罴娃了,我又怎会不惜骂名也要扫除荆棘?而今,凛冬下的皇城寂静孤廖,犹若凋敝凄凉的姜楚皇室……蒽姐儿,我怕是要成了姜氏罪人了。” “皇上怎可自揽过错?世人常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若真要细究谁是罪人,首当其冲的便是永平!若不是她勾结贼子,先帝何以中卢氏设计?皇室亲族这里又怎会后继无人?!若不是她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友不悌,元宁公主怎会无子早逝?而皇上您又怎么会受遗毒苦楚?” 盛蒽说着说着,双眸噙满了泪:“鸿安大长公主教女不严,岑太妃煽风点火,又有哪个把皇室亲缘看在眼里?但凡一个约束好自己的女儿、教导她为人做事,一个光明正大的为子报仇,她们也走不到这般地步!只是,她们咎由自取,却要让皇上您承受骂名,这又是哪家的理儿呢?!” 延平帝摇摇头:“我这几日常梦见皇祖父跟皇考叹息,说是陈朝血脉终究没有保住。” 盛蒽闻言,眸色微暗,哑着声问:“皇上莫不是怪我狠心,纵容岑太妃把永平膝下的郎君女郎尽皆鸩毒?” 延平帝摆摆手,面色认真的看着她,沉声说:“皇后,以后此言莫要再说!岑太妃所为,与你何干?!若要较真,也是朕的意思。” 他见盛蒽又双唇微动想要言语,登时抢先言说:“你不要跟朕争,朕不是给你寻借口,朕是真这样想的……若不是你心慈手软,以朕的想法儿,是不会让赵王世子这般离京的。” 盛蒽闻言猛然一惊,她抬眼看着延平帝认真的眼眸,一时之间思绪万千,想要说的话语繁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朕只怕,罴娃尚幼不能服众,内阁诸臣争权夺利,宗室旁亲趁虚而入……” 说到他不能把控的未来走向,延平帝冷静的眼眸,竟也蒙上了一层泪花。 他哽咽的握着盛蒽的手,令她看着他的眼眸,认真的、一字一句的叮嘱说:“蒽姐儿,朕的皇后,你务必要记着……若是有朝一日,幼帝不能稳坐江山,皇后你……可取而代之!” 第一千零一百九十九章:册立 皇帝准备册立太女了。 这次和以前许多次的试探不同,延平帝以一种不容反对的坚定态度,直接通知群臣。 此般消息一出,甭管是反对的,还是中立的,都有种尘埃落定的塌实感。 幸好,立储风波只在皇室内部小范围刮了一阵,没有波及朝堂。 也因此,延平帝勒令礼部仪制清吏司准备皇太女册封事宜时,竟然没有朝臣站出来反对。 当然,众臣子没站出来反对,主要也是因为无人可选。 毕竟在皇帝规定的人选范围内,只有昭德公主一人了。 这样的情况,就是都察院最头铁的言官,也安生的低着头,哪怕他很不服气。 要不然怎么办呢?难不成,还能让皇上从先承元皇帝的堂兄弟那边儿挑选皇储? 永平公主的事儿才过去多久呢! 他们要真这样提,无异于是逼着延平帝自灭一族呢! 届时,延平帝很可能在对他那群远亲动手之前,先把提这个建议的臣子的九族给送走。 说真的,除非哪个臣子对他的九族存了恨意,想借皇帝之手来把九族消消乐,不然的话,大家对延平帝的诏令只能保持沉默。 “何大人,下官这就准备着了?”仪制清吏司郎中接到旨意,小跑着到了礼部总务厅,寻着尚书何本出请示。 何本出点点头,让他按着旨意要求办。 这郎中犹豫着凑过去,小声说:“内阁几位老大人都同意了?别咱们礼部忙活到最后,那边儿变了卦,届时,咱们礼部白忙活一场是小,他们再一推三六五,把锅扣在咱们礼部头上。” 何本出闻言,抬头瞧瞧他:“你这话说的却有意思,他们能扣什么锅给户部。” 郎中看看左右,小声言说:“礼部筹办皇太子册封礼,倒是历史悠久,可册封皇太女之事却亘古未有……” 何本出没等他说完,便冷哼了一声:“你想的还挺多。” 郎中听这话声好像不大对,刚要说话找补,就听何本出没好气的冷嗤一声:“内阁的老大人们可比你聪明多了!他们还能怎么反对?反对册立太女,又不能从宗室远亲那里挑选,那么还能选谁?难不成从臣子里挑选?!” “啊,是下官糊涂了!”郎中闻言顿惊,当即改了说词。 何本出原本也没想寻他麻烦,眼见这属下老实了,便也不为难,挥挥手,只嘱咐他句“须时刻记着谨言慎行”后,便让他离开。 出了总务厅,仪制清吏司的这位郎中仰头看着灿灿红日,和煦的阳光暖和得让人微微冒汗,可他发抖的手却寒意不散。 从臣子里选皇储?那不就是造反?! 此言若是传出去,只怕皇上和内阁的老大人们都要给他记上一笔了。 想到这儿,这郎中打了个哆嗦,当即再不敢有旁的想法,忙不迭跑回自己的办公处,老老实实地翻老档,想办法作出最适合的安排。 何本出自他离开,就把注意力分了一份儿给他,直到要散值了,发现这个下属自回到办公处后就闷头查阅资料,老实的有些可怜,这才叫人去给他传话。 “杭郎中,尚书大人叫小的跟您说,本朝册立太女虽无前例可参考,可本朝那六元及第的女状元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杭郎中闻此言,当即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的拍拍脑袋:“本官果然愚钝!幸好尚书大人不弃!” 忙不迭跟何本出的仆从道了谢,杭郎中送走对方之后,忙叫人把女举开科以来的庆典档案寻了过来。 “这样看可太慢了!”把数摞册子翻过的杭郎中隐隐有些思绪,可他又怎么都不能把捉迷藏的思绪揪出来,抓耳挠腮半晌,他琢磨起了何本出提点他的话。 “何尚书若是想提示我参考女郎封官事宜,何不直说女举?偏偏要提六元及第的女状元?欸?!等等!” 把官帽抠出颓废风的杭郎中,想到这儿时,当即从公务册堆里惊坐起。 “着呀!”他轻拳捶在桌案上,“本官怎地这样糊涂!那盛苑盛六元,她可是皇后的亲妹妹!常和昭德公主往来!和她打听打听,就算问不出来细节,也能有个大概方向……说不得,碰巧她兴致好,还能帮忙跟宫里打听打听!” 他越想,越认为这才是何本出点拨的真意。 “欸!尚书大人可真是的!有话直说多好,何必弯弯绕绕!” 这一刻,杭郎中驱散了压力。 若非此刻该散值了,他现在就想冲到户部,跟盛苑好好请教请教。 …… “阿嚏!”盛苑自从出了户部,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莫不是冻着了?”接她来的安屿抬手摸摸她额头,“挺好的啊!难不成谁嘟嘟你了?!” 盛苑拍开他的手:“你直接说有人骂我不就得了?我这么和善的人,怎么可能那样招人恨!” “这不是瞧你穿着后斗篷都还打喷嚏么!”安屿悻悻地缩缩手,挑起车厢窗帘,瞧向外面,“前面就是贺婆甜水铺了,我给你买些热糖水喝。” “还要那个唐家瓦罐汤!”盛苑抱着手炉,连点着周围几个铺子,开始点菜,“洛氏鱼酥饼跟香果酥,以及东城糯米圆和他们家的奶油泡螺!” “小意思,等我回来!”安屿拍着胸脯,亲自拎着钱袋去买。 …… “哟!回来了!”盛向浔陪着郑氏说话呢,瞧见小闺女和安屿大外面回来,当即乐呵呵的朝他们招手,“快来,看看咱们庄子暖棚进的果子!” 他这刚说完,就瞧见这俩人手里抱的不是暖炉,而是两个提盒。 再瞧这俩满脸幸福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少吃好吃的。 盛向浔瞧得嘴角轻抽。 扭头跟郑氏嘀咕:“他俩倒是很会享受!” 郑氏呵笑着打趣他:“你这酸果子没人吃咯!” “没人吃,我自己吃!”说是这样说,他却丝毫没有朝那盒差点儿把他牙酸掉的果子伸手的意思。 “唔,算了,还是叫厨上拿过去做甜馅儿吧!” 第一千二百章:各自言语谋算 盛向浔品着滋味甜美的果酱,斜睨着站在他眼前侃侃而谈的长兄,捋着胡子的工夫,连续翻了好几个白眼。 “皇太女册立章程尚在议定,盛国公何必急不可耐?” 盛向浔不耐烦听盛向涯长篇大论,更不喜欢看他一副盛家即将登顶了的模样。 “再者说,就算昭德公主成了太女,教导开蒙自由皇上安排。” “老三,你这想法可不大对!”盛向涯不满的看着这个自小惫赖的弟弟,“你不肯喊我声大兄也就罢了,可盛氏之延续,你不该不上心!” “你是盛氏一族的族长,盛氏发展自有你盘算,我这个旁支老朽谨守本分,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我才不做那等讨人嫌的事儿呢!” 盛向浔的一语双关,差点儿把盛向涯气了个仰倒。 他指着盛向浔的鼻子质问:“你还记得你姓盛吗?!” 可盛向浔却不在乎的冷笑一声:“嘁,姓盛怎地了?这满天下姓盛的不知凡几,往上数个几十代,说不定还是亲戚呢!难不成只要是姓盛,就得给你盛国公府鞠躬尽力?” 盛向涯扶着胸,虚点着这个弟弟半晌,才长舒了口气,怒其不争地沉声训斥:“你恼恨于我却不要紧,可,你不该随意赌气啊! 你纵情享乐、不肯上朝也就罢了,只你不能连朝廷局势都不闻不问啊! 眼见皇太女册立之事已定,瞧着是群臣妥协,可是实际上呢?不过是内阁退而求其次,指望着日后把控朝政、拿捏皇太女呢!” 盛向涯说到这儿,俯身凑到盛向浔耳畔,轻声问:“皇上避居清源宫已久,之前也只有鸿安大长公主和永平公主的事儿才出来了两次。 就连这次册立太女都不曾露面,有关的旨意,也是直发去了内阁,而后又让掌印太监当朝宣念。 在外面,当臣子的不好直言,可实际上,满朝文武谁不清楚,大楚很有可能面临幼主临朝的境况! 这般时刻,若你还是一副‘任凭波云诡谲,你自逍遥闲散’的模样,可能说得过去? 不说旁的,只看前朝旧事,前燕、前陈时期的几次幼主登基,哪次不是拼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若是太后和外戚软弱无害也就罢了,但凡太后争权、外戚强势的,那不管顾命大臣之间怎样决斗,在他们斗起来之前,必然联合力量斗倒外戚。 老三啊! 无论你认不认,盛国公府和永兴侯府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体! 若你和内阁诸臣易地而处,会不担心幼主对盛氏言听计从?!” 他说到这里时微顿了顿,特意给盛向浔留出思考的时间。 果不其然,他这个到老了都吊儿郎当的弟弟,脸上的不在乎可算变成了认真。 可见是听进去了。 “若是你我兄弟不肯争取,放任皇后和太女为内阁把控,那日后,只怕盛氏连太女大婚都没有发言权了……” 盛向涯说这句话时,真不是他脑袋抽了。 主要是他认为,大婚育子是女皇亲政的充分必要条件。 他挑这个来说,主要是想表达,盛家要为日后支持昭德公主亲政做准备。可他咋都没料到,他弟弟听到这句话会炸了。 “大婚?!昭德公主大婚,自有皇上皇后来安排,何须你惦记着?!难不成,你还想着盛氏出个男皇后?!” 盛向浔一蹦三尺高,怒目而视的指着他哥,高声嚷嚷着:“我跟你说啊,前燕时期就有传言说五代近亲不可联姻!虽说,世人对此大多不屑一顾,可我却很在意!皇太女以后与谁成亲,那人都必不能出自盛氏!” 盛向涯本来让他指责的面色发沉,可听到最后却眼眸一亮。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老大的幺子和昭德公主岁数一般,他们算是四代表亲,也不是不可以。 就算皇后介意,那依附于盛国公府的盛氏族人也有不少出了五服的郎君,想要选出合适人选也非难事! 最重要的是,若是此事成,有盛氏骨血的郎君即位,那盛氏可就是皇室宗亲了! 越想越发火热的盛向涯,对盛向浔的指责已毫无怒意了! 若不是怕他之后捣乱,他都想握着对方的手表示感谢! “算咯,燕雀不足与谋!”盛向涯有了打算之后,也不想受气了,一甩袖子,就要告辞离开。 虽说他弟弟才是昭德公主的亲外祖父,可那又怎样呢? 昭德公主以后想要从群臣那里拿回权力,靠什么? 是靠盛向浔的不争不抢,还是躺平无赖? 只要是个明白人都晓得,盛国公府和永兴侯府之间,该选哪个依靠! …… “大伯父!”舒氏没想到送两个哥儿去读书,回来刚好和盛向涯遇着,不由行了个礼。 盛向涯随意的点点头,没有多言之意。 舒氏眼眸微闪,略略思考就想到了皇上要册立太女之事。 “哼,摇摆不定的老狐狸!”见对方此刻态度轻慢,舒氏狠狠腹诽了一句。 之前这老匹夫可不是这般态度! “大伯可是与侯爷商议皇太女册立?”不满的舒氏在盛向涯登上马车后,快步走到窗畔,用极小的语声询问。 不待对方恼怒,她语速极快地安慰对方:“侯爷平时散漫惯了,太女的事儿,还需劳烦大伯多多助力。” 原本想要斥责舒氏不可多语的盛向涯,听到这儿表情松缓许多。 舒氏见之,忙不迭又说:“毕竟太女和太子不同,若幼主是郎君,登基亲政,只需到了岁数大婚就是……可太女登基,婚后生育就是大关。 即使头胎得男,难不成就只生这一个?多子多女才是保障! 更不要说,女皇亲政之后,难不成就不生孩儿了? 世人皆知,妇人生产,最是险难,就算有御医在,女皇也是妇人,您若这若是……” 说到这儿,舒氏这才恍见盛向涯难看的脸色,忙不迭自打嘴,连说:“瞧,侄儿媳妇儿可真不会说话呢!该打!该打哩!皇太女吉人自有天佑,哪里会有难关!再说,不是还有大伯您帮着看顾呢!大不了,女皇晚些亲政,您说是与不是?!” 言罢,她不等盛向涯出言训斥,立刻后退数步,屈膝行了个礼,扭头翩然远去,徒留盛向涯掷出的冷哼声重重砸在地上。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请教 “礼部仪制清吏司的人?”盛苑午膳过后回到了户部,脚才迈进办公所,就听属官汇报说礼部的杭郎中前来寻她,当即怔了一怔,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仪制清吏司的其中一项职责就是册封。 啧啧,不多想也知晓对方来寻她的原由。 “把人请到前厅,本官随后就到。” 虽说对前来的这位杭郎中没啥印象,可盛苑对礼部尚书何本出略有了解,说不得就是他把杭郎中支使过来的。 只是猜测归猜测,盛苑倒是没想着避之不见,故而也没叫对方多等,约么着半刻的工夫就出现在前厅门外。 杭郎中忙不迭把刚拿起的茶碗放下,迅速站起行礼:“下官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杭粤见过盛侍郎。” “杭大人快快请起,莫要这般多礼。”盛苑温和的虚扶了一把,笑呵呵的让他落座,“咱们坐下闲叙。” 杭粤温声连忙说是,双手提着衣摆缓缓坐好。 盛苑从小遥手里接过茶盅,捏着茶盖轻轻拨动着浮茶:“本官素闻何尚书手下皆是得力干将,其间又以杭郎中几位最是突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啊,大人谬赞了!”杭粤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有这个名声,眼瞅着上座这位岁数不大、可官仪姿态不逊于他那位上官的女郎,不由泛出感悟,原来上位者必要具备睁眼说瞎话的好本事哩! “……却不知,杭郎中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啊,盛侍郎,下官这次前来,是特意向您请教的。”盛苑的询问,把忽而感悟的杭粤惊醒,他忙拱手禀明来意。 “请教?杭郎中言重了,但有问题,咱们互相讨论就是了。” 盛苑说得谦虚,可杭粤却不敢当真,他清了清嗓子,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说到最后,他满脸为难的表示:“下官知晓,皇上册立昭德公主为皇太女,乃是前无古人之壮举,是开历史先河的伟事,更是让后来者效仿的先例,故而下官不敢轻举妄动。 说来不怕盛侍郎您笑话,下官接到圣上旨意,忙忙碌碌数日,方觉才疏学浅、见识不足;幸而有上官提点,言及盛侍郎素有高才,定能给下官指点迷津。 这般,下官才厚颜前来叨扰,还请盛侍郎拨冗提点,下官定然感激不尽!” 言罢,他又站了起来,双手伸直作了个长揖。 “哟!杭尚书快快请起!莫要多礼哩!” 盛苑话未说完,小遥便带着小丫鬟把杭粤扶起。 杭粤感受着胳膊上的抓力,低头瞧瞧身材纤细的小遥,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几下。 “杭郎中何必这样客气,大家同朝为官,都是给圣上效力,但有业务不清,互相讨教也是常事,完全不用这般大礼,谢来谢去的,反而显得生疏。” 盛苑见小遥带着人把杭粤按回到了座位上,不大认同的瞅了她一眼。 这丫头忒糊涂,闹得好像把杭粤绑架了一样。 无奈的腹诽一句后,盛苑佯作没看出杭粤的不自在,很诚恳的问起了对方历朝历代册封太子的惯例。 谈到自己本职业务,杭粤忘记了刚刚的别扭,如数家珍的谈了起来。 盛苑见状也不打扰,极耐心地听着,直到对方说完,她这才询问:“却不知杭郎中认为,皇太子和皇太女之间,有何不同呢?”????这忽然转弯的问题,让杭粤闻之一愣,他虽然偶有说话不过脑子的时候,可那也是在礼部,在对他们宽容包涵的上官面前。而今,他在户部地盘,面对的又是令都察院那群御史闻之紧张的盛文臻,他自然不敢轻言。 以恨不能一个字儿考虑八百遍的速度,杭粤凭着直觉喏喏:“下官以为……太子和太女……其实……并无不同。” “啪啪啪。”他话声未落,盛苑的掌声就响了起来。 顿时,他刚刚冒出的窒息感消失不见了。 “杭郎中这不很明白吗?!”盛苑笑着放下手,看着对方眼眸,反问,“你这心里已有答案了?” “答案?!”杭粤懵懂的咂摸着这俩字,却不得其解。 他攥了攥手掌,无声地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抬起了头,迎着盛苑的视线看过去。 刹那间,触及到对方那充满鼓励的笑容的一瞬,他脑海里响起了清晰地脆裂声。 这个像是蛋壳孵化裂开的声响,让他豁然开朗。 之前的似懂非懂,像是做了茧的蝉,忽然破茧重生了一般。 他明悟了。 是啊,从皇位继承来说,皇太子和皇太女之间,除却男女区别,又有何不同呢?! 都是皇帝的继承人,都是江山社稷的接任者。 至少在当今看来,他的皇太女与历代顺利继任的皇太子,没有任何不同。 “看来杭郎中是想通了。”盛苑见对方孺子可教,满意地点点头。 杭粤闻声,忙不迭站起来拱手感谢:“多谢盛侍郎指点!” “客气了!客气了!关键还是杭郎中头脑清楚、心里有数儿!” 盛苑大大方方领了对方的感谢,毕竟,只凭她耐着性子陪他开窍,也值得这份谢意哩。 …… “小姐,奴刚刚,恨不能用锤子把他那石头一样的脑袋敲响!” 杭粤离开后,小遥站在盛苑旁边儿,说起了小话。 “你啊!你还说人家呢!本官还要说说你哩!”盛苑瞥她一眼,哼说,“好好儿的办公前厅,让你闹得好像山寨里的聚义厅哩!” 小遥闻声,愈发忿忿:“奴就是生气啊!生气他那做派!有问题就虚心请教呗,非得那般做派!好像是生怕旁人不知他来请教似地!他这不就是想给以后能推卸责任做准备么!若是朝上有大臣不满他把册封礼办的盛大,他说不得要跟人家说,跟您请教过了,是您教给他的!” “说就说吧,本来我也是这个态度的。”盛苑不以为意,“即使他不曾来这趟,若是他给出的方案不合适,我也朝上也会提出异议,届时看不惯的人不是还要把矛头指向我?” “哼,那总归不一样!”小遥隐约觉着二者不同,可让她细说,她又说不出来,只能跺跺脚,气呼呼的跑开了。 看着她跑远的身影,盛苑无奈的叹口气:“欸!这队伍,不好带哟!”(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踢馆 “侍郎大人!侍郎大人!” 盛苑瞧着户部事宜处理得差不多了,准备提前回府。 可她这前脚还没迈出去呢,就见属官小跑着自远而来。 眼瞅着难得的早退泡汤了,盛苑抓抓帽翅,叹了口气。 “这大呼小叫的,你所为何事啊?!” 属官呼吸略有急促的禀报:“翰林院和詹事府的学士们组团来寻您了 黑衣人在刚刚沐倾城一招杀人之时已经害怕,此时首领一走,纷纷逃窜。 反正她也不是舞蹈专业出道的,也没有在人前展示过舞蹈,在别人看来,她本来就不专业。 他腿脚还不灵便,如果不是怕凌冰雪以身涉险,恐怕还要片刻,才能控制住体内那枚变异的符纹。 爱健是全国最大的体检中心,在金陵这几年就开了四五家,而钟楼一种门口这一家,是开的最早的一家。 光头青哥看着躺在地上的青年还有一旁的李雨,用居高临下的表情语气淡淡道。 但虽然如此,两人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推着行李车向外走去,因为此时此刻她们全心全意都想着早点出去,见到在外面准备接她们的男人。 出于对君成道的信任,还有对君成道能力的肯定,苏山南便没在多问。而是招呼着君成道吃了早饭。 现在看着他们的人已经撤离,两人正在拿纸钱,香烛,看样子是准备去海边。 他不敢大意“二挡”刹那使出提升功力,体内也涌出周身符纹环绕其身,两手间把符纹凝聚成一座金色的九层宝塔。 完全没有任何添加的本人画像,除了表现出的气质以外,外在一模一样。 我们肯定会帮忙,当然如果超出我们军方能力的话,那么我们也无能为力。”方今明他并没把话说死,而是先让张毅说出他所需求的,毕竟军方也不是万能的。 张离随即便有选择性的将这几个月的经历讲了一遍,尤其是重点将与阴魂宗一众修士的冲突,以及斩杀周子明之事简要说了说。 说来也讽刺,不周山之战前,东王公带人在妖都金乌殿中议事,现在大战结束,帝俊几人又在扶桑殿中议事。 被陶商这么一批评,陈登也知道自己的错误所在了,脸色愧疚的有些发红。 走到几十米,到了一个路口处停下来,等待着电话呼叫而来的滴滴司机。 只见太平公子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颜色一正,直了直自己的后腰,挺起胸膛,字正圆腔的对甘宁介绍自己道。 正确的说,是一个被扎克雇佣兵遗忘在矿洞中的米国人,此时还很清醒,已经被一个机器人保安带着返回到了地面上。 令他意外的,在一个独眼水手的口中,还真问出了宋天魁跟杨兵的下落。 这可是他当初亲自找人设计了,毕竟这栋大楼是丰盛农业捐献出来了,所以从头到位都是丰盛操办的。 若是万峰一口答应,他还要担心万峰之后反悔,但是在万峰思索一番,才答应,那就要可信的多。 可以说,炼虚期是每一个修道之人在成就大道、成为真仙的道路上至关重要的一个阶段,在炼虚期之时,炼实返虚的状态下与天地元气越是亲和,等到下一个阶段炼虚合道之时,便能更好地感悟天地大道的真谛。 桌子另外一边的范阳和如霜自然也都听到了,但是都默契的没有管,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想要看看万峰怎么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