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的青春》 第一章 弃文从军 1986年立冬前一天的黄昏,古老的北京城下起了今年的头场雪,雪花又大又厚。路上的灯也早早的亮了,以往也不是很亮的路灯,今天更是显得格外的昏黄,只是在它的光照范围内的雪花,却好象比别的地方大很多、多很多。 由于是礼拜天,大人、孩子不用上班、上学,再加上这样阴霾的天气,很多外地到京的人,这时也躲在旅馆或是亲戚的家中,所以路上的行人不多。平时喧闹异常的天安门广场,今天也是分外的空旷。只有天安门照相馆的几位工作人员,为稀疏的游人拍照。镜头里不但留住了游客冻红的脸颊、古代皇城的雄壮,同时留住了这让人寂寥和迷惘的北京的雪。 永定门火车站,汽笛声此起彼伏,人头攒动。今天是新兵入伍的日子,前来送行的亲朋好友,与还没有带上领章、帽徽的新兵,占满了偌大的月台。李冉踮起两脚,透过列车的车窗,看到杨君在车厢的行李架上放好了背包和一只淡蓝色的人造革硬制旅行箱,可能是有一些什么事,杨君在和一个带有领章和帽徽的部队干部说着话,李冉看着儿子,脸上透出一种难舍的表情。 李冉留着那个年代北京很是流行的烫成大波浪式的发型,只是她的头发比大多数人略长一些,由于发型的关系,她洁白的前额只露出中间的一部分,这让她精致的脸,多了一份含蓄的美。一袭长长的灰白华达呢大衣配上半高跟的粽红色牛皮短靿棉靴,挺拔的彰显出她舞蹈演员的身材。李冉出身音乐世家,现在是北京舞蹈学院的一名舞蹈老师。 杨君的父亲杨希则却没有和妻子一起到车站送儿子,原因是他根本就不同意杨君当兵。做为北京外国语学院的副教授,杨希则对他的独子抱着很大的期望,从杨君呱呱坠地的那一天起,他便和李冉商量妥当,在家里夫妻间的对话都要用英语,为的就是给小杨君从小创造一个很好的接受外国语言的氛围。从此杨君出外说中国话,回家说外国话。以致于杨君上小学的时候,他英语课的老师,时常单独的把杨君叫到没有别的老师在场的办公室,向她的学生学习正宗的剑桥口音。所以杨希则希望杨君将来能够成为象季羡林一样的大学者、大翻译家。 而杨君从小的梦想是当一名解放军战士,因为那个年代的孩子们都崇拜英雄,他们从课本上学习的是黄继光飞身堵枪眼、邱少云楞被烧死也不挪地儿从电影上看到的是《董存瑞》、《英雄儿女从广播里听到的是《杨家将》、《岳飞传》等等等等。 正是这些潜移默化的教育,造成了那个年代孩子的内心,对个人英雄主义是无比崇拜的。可以说,这种崇拜,是那个时代所造成的。被打上了时代烙印的人,将会永远的背负这个烙印。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杨君从没有让父亲失望过,满满一箱子的各种奖状,就是充分的说明。在众多的奖状里,还有几张是全市中小学生歌咏比赛及钢琴比赛的第一名。 十七岁那年,杨君考上了他父亲所在的北京外国语学院。全家都为杨君感到高兴。他的舅舅更是希望等杨君毕业后去他们公司工作。 杨君的舅舅是北京一家外贸公司的经理,随着国家改革开放大潮的不断推进,外国的很多产品也如同潮水般的涌入中国,可是老外净欺负我们,好多产品只有本国和英文的说明书。所以,找人翻译说明书,就成了外贸公司的一项重要的工作。杨君就为他舅舅做过几回这样的事。开始杨希则怕耽误杨君学习,可当他看到两三页的使用说明书,杨君十几二十分钟就搞完了,想想这也是对儿子翻译水平的一种锻炼,自然也就默许了。但他不知道的是,每次杨君的舅舅都会悄悄的给杨君一些钱。而杨君也会不客气的笑纳了。 就在杨君大学二年级的一个晚上,他回到家里,非常正式的通知父母,我要去当兵,而且态度是不容质疑的。李冉马上感觉到杨希则的不解和失望,但是杨希则什没有大发雷霆,他只是望着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品学兼优、聪明过人的儿子,怎会突然有这种想法,肯定是心血来潮,杨希则心里想道。 于是他轻柔的问了一句:“怎么会突然的想到去当兵呢?那你不上学了吗?” 杨君回答说:“我想要去体验军队的生活。” 杨希则有些调侃的说道:“那你当初高考的时候怎么不去报考军事院校呀,那样岂不一举两得!” 杨君有写着急的说:“即使上了军校那还是大学生,他们也不可能感受到真正的军旅生活。” 杨君恳切的看着父亲说:“爸爸,您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军队,也一直很向往,再说,我就当三年的兵,退伍之后,我就接着上大学,我想您也希望我的人生丰富多彩吧。重要的是,当兵还可以提高和锻炼自己的意志。我真的希望爸爸妈妈成全我。“ 杨希则尽量的控制自己略带气愤的情绪,说道:“当兵,那是考不上大学和为了寻求出路的人的一种选择,而不是你的选择。” 杨君低下了头,对父亲说道:“我已经报名了,并且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申请,只要办一下手续就可以了” 杨希则显然是被杨君的自作主张给激怒了,他腾的站了起来,怒声问道:“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冉赶紧的过来拉住杨希则,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太激动。然后问杨君:“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不后悔吗?” 杨君抬起头说:“我不后悔” 杨希则听到杨君这样回答,又想冲过来质问杨君。李冉依然紧紧的拉着他,劝道:“孩子是成年人了,他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和选择了,再说,当兵也不是什么坏事,退伍了还可以接着上大学吗,你就不要再为难孩子了” 杨希则铁青着脸,看着杨君。 短暂的沉默之后,杨希则已经感到这孩子是下定决心了,看来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于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对杨君说道:“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你就去做好了,没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了”。说完他回到书房,在门即将关闭的一瞬间,他重重的推了一下。 李冉靠在儿子身边,拉住杨君的手,略带无奈的笑着问杨君:“真的要去吗?” 这时杨君抬起头,对着母亲笑了笑,肯定的点了点头,他握紧了妈妈的手,对妈妈说:“妈,谢谢您” 在随后的几天里,李冉陪着杨君办好了诸如街道登记、武装部填表、检查身体、政治审查等所有的手续,并在领到入伍通知书的当天下午,去杨君所在的学校,办好了休学手续,并和老师、同学一一告别。 和杨君一起当兵的还有另外四个人:吴小天、邵辉、帅新华还有王鹏。他们四个都来自军区大院。杨君住的那栋楼,紧挨着军区大院。所以从上幼儿园开始,他们几个就非常要好。一直到高中毕业,他们都在同一个学校念书。 杨君上大学后,他们四个在家待了一年,但他们谁也不老实,不是玩琴、打架,就是听歌、跳舞。还到学校找杨君,想瞧瞧女大学生,看能不能顺便也拍一个。但后来看学校管的非常严,又怕影响了杨君,这才慢慢不去了。杨君没事也去找他们几个玩。 当听说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要被老爹给送到部队了,杨君感到特别的失落。从小的理想被别人实现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又看到即将分别的朋友。年青人的冲劲加上烙在身上的时代印记,促使杨君决定要去当兵。 由于车厢内外的温度差异,玻璃上很快泛起了一层薄雾。李冉看不到儿子了,显得非常焦急,她向后退了几步,扬起头向车厢里面张望。 吴小天打开了靠近站台一侧的车窗,这小子帽子歪戴,崭新的军装只扣了三个纽扣,他把杨君拉到窗户边,胳臂勾在杨君的脖子上,两个人弯腰撅屁股的把头探到车厢外,看到李冉焦虑的神态,吴军满不在乎的对李冉说:“阿姨,您甭担心杨子,我们哥儿几个会帮您照顾他的,什么事都有我们几个呢,您就放宽心吧”。李冉含蓄的笑了一下,对吴小天说:“他年龄比你们几个小,长这么大也没离开过我们身边,在部队上又是集体生活,你们多替我照顾照顾他,阿姨谢谢你们了”。 一直趴在窗户上和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孩儿说话的帅新华,扔掉手中的烟蒂,对李冉说:“阿姨,没事。等到了部队,我给杨子找一保姆,工作和生活都让保姆照顾着,这样您就放心了吧”。 新华的这句玩笑话,把李冉也给逗乐了。她对帅新华说:“我看你就给杨君当保姆得了,甭找别人了。” 帅新华脸上故意呈现出惊讶状,对李冉说:“那可不成,保姆都得是女的,阿姨您瞧这女孩儿怎么样?让他给杨子当保姆,准成”。帅新华一边说,一边向刚才和他说话的女孩儿扬了一下头。 “当就当,怎么了,给杨子当保姆我乐意”女孩满不在乎的说道。并且摘掉手套,把手伸向李冉:“阿姨您好,我叫吴敏”。李冉笑着和吴敏拉了拉手。 听女孩这么说,帅新华他们几个人被逗的哈哈大笑。 李冉也笑着埋怨新华说:“不准拿人家女孩子打岔”。 这时,帅新华收住脸上的笑容,对李冉郑重的说:“阿姨,我们哥儿几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和自家兄弟一样,我们这几个人里头,杨子最小,只要我们几个在一块儿,没人能欺负我们,您就甭操心了。回头您和杨叔叔也说一下,甭惦记着,没事。” 帅新华又侧过脸对杨君说:“杨君,这回你可是让你爹失望了,好好的大学生你不当,非要到部队鬼混。所以呢,到了部队以后,立马给家里写信,汇报思想工作的同时,好好的向你爹承认错误”。说这些话的同时,帅新华向杨君挤了一下眼。 杨君明白,新华之所以这样说,是想借妈妈的口,回去安慰一下爸爸。杨君心领神会的拍了一下新华的后背。 杨君知道妈妈舍不得他,看着妈妈,杨君心里有一些发酸。他尽量的压制住,轻缓的对妈妈说:“妈,没事的。您回头跟我爸说,到部队后,我会经常给爸写信的。” 李冉的眼眶潮湿了,她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给儿子送上一个肯定的微笑,点了点头。 火车拉响了汽笛,慢慢的移动了,帅新华把身体探到车窗外,大声的喊道:“北京,再见了”吴小天也对着外面大喊:“我们还会回来的”。 杨君离开了车窗,坐到他的位置上,眼里禽着淡淡的泪花。 李冉轻轻的向列车挥手,她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火车走远了,而她的手依然僵直的留在空中,眼泪已经流过双颊,滴落在大衣的领子上。 杨希则一直站在月台的一根柱子后面,虽然他不支持儿子当兵,也不打算去送,但是血缘的至亲和对儿子的牵挂,还是让他来到了车站。 默默的注视着远去列车,压抑了好几天的心情却感到些许的释怀。也许儿子是对的,人的一生不会总是一路平坦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坎坷。到部队这所社会大学去历练一番,对儿子今后的人生也会是有好处的。就只当儿子是古时候的书生,投笔从戎了。杨希则心里安慰着自己。 “回家吧”杨希则心疼的握住妻子冻僵的手,轻声说道,李冉不无惊讶的回头看着杨希则,她了解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她知道杨希则一定会来的。 李冉怪嗔的问道:“怎么不和儿子道别呢?” “我怕孩子看到我会拘束的” 李冉知道杨希则的回避,还是表示了对儿子自做选择的不满,但她知道,杨希则来到车站,就证明他已经原谅了儿子。 于是李冉拉住杨希则的双手,微笑的对他说:“你是个好父亲”。 杨希则看着妻子没有说话,只是回报以无奈的微笑。 列车远去的方向除了几点昏黄的灯光外,什么也看不到了。许久,两人无语的转过身去,月台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而又模糊的脚印。雪,越下越大。 第二章 兵路 列车走了整整的一个晚上,由于是部队接新兵的专列,每停一站,都会有新兵上车。所以短短的200公里的路程,一直到第二天的早晨七点,才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一个地处塞外边陲的城市。 杨君跳下火车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冷,出奇的冷。看来这里和北京一样,昨天也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他放下了棉帽上的护耳,看到邵辉鼻孔呼出的哈气在稚嫩的胡须上结了一层白霜,就好像是白胡子老头一样,杨君冻的边打哆嗦边取笑邵辉:“你丫整个一白胡子老道” “哈哈哈”邵辉笑道“你和哥儿们一样,彼此彼此” “下雪不冷,化雪冷呀”杨君从牙缝儿里崩出一句俗话。 当所有的新兵全部下车集中后,带队的宫本副连长把新兵们集合到一起,对他们下达口令: “新兵连全体新兵,在我面前集合” “向右看齐” “向前看” “报数” 一个也没差。 “把手中的行李都放在地上” 并不整齐的新兵队伍,一下子显得更加的散乱。大家交头接耳,不知道这个干部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口令。于是除个别的新兵外,大多数的新兵都没有动。 宫本显然是被眼前这群不听话的新兵惹恼了,他近似于咆哮的大吼:“没听见我刚才的命令吗?我让你们把行李统统放在地上。没听见吗?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穿没穿相、站没站相,像什么东西?” “听我口令”宫本继续大声的发号施令“手中物品,放下” 被训斥了一番的新兵,老实了很多,左右一看,不是帽子歪戴,就是敞胸洌怀的,甚至还有嘴上叼烟卷的,确实不像军人的样子,于是新兵手里的旅行箱、提包、网兜一股脑的放在了雪地上。 “整理着装”宫本又接着下令。 看着一脸茫然的新兵蛋子,宫本解释道: “整理着装,就是让你们把帽子戴好、戴正,衣服穿好,把所有的扣子都要扣上,包括衣领上的风纪扣,都要扣好” 新兵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着装整理的都基本上差不多了。 宫本逐行逐排的检视了一圈后,回到了队伍的正前方。 “全体” “前右看齐” “向前看” 这时,站在队伍边上的一个干部(后来知道是新兵连的指导员,姓刘),发现站在队伍后排的帅新华,两只脚交替的上下蹦着,这一看就是脚冻的不行了,靠自己的运动,活血取暖呢。 “你小子乱蹦什么呢?”“报告首长”帅新华一面活血取暖,一面回答道“我脚冻的不行了” “脚冻的不行了你也不能乱蹦乱跳呀” 帅新华停止了活血取暖的运动,嘴里嘟哝说:“我他妈不跳,脚就要冻掉了” “你说什么?”刘指导员好象听到了帅新华说了什么,他想绕过队伍,把新华揪到前面来。 这时,宫本赶紧跑过去,把他拉到一辆军车的边上,两个人说了些什么。 杨君心里想:宫本肯定是告诉刘指导员,帅新华他爹是北京军区后勤部副部长,你怎么也得给副部长大人一面子,别让他的公子难堪了。不然将来给你小鞋穿,你肯定受不了。 吴小天用手捅了一下帅新华,坏笑着说:“你丫活该,别人都穿大头鞋,你却穿双单皮鞋,不动脚才怪呢,真他妈美丽动(冻)人” “哥们儿那知道这地儿这么冷呀,我他妈要知道,就给脚丫子裹一电热毯了” “裹他妈电热毯也没用,你去哪儿弄电去,你丫大头鞋呢?” “哥们儿嫌丫忒沉,昨天晚上给吴敏了,让她带给他哥了” “那你丫就活该了,不行咱们俩儿穿我的吧,一人一只”吴小天坏坏的对帅新华笑道。 “扯淡”帅新华没好气的说。 几句话之后,,宫本回到了队列前,刘指导员的情绪好象不那么激动了。宫本在下口令之前,向帅新华瞥了一眼。 “大家听我口令” “立正” “拿起个人物品” “向右转” “每列,由左至右” “登车” 新兵们按照顺序,鱼贯的上了车。 这是一种东风军用卡车,左右马槽子上,对应的插着弯成弧型的很薄的槽钢,每辆车有四到五根,在这些槽钢的上面,蒙着一大张军绿色的厚苫布,人和货由车的后面上下。于是这种车又可以拉货,也可以拉人。大家是到部队接受锻炼的,不是来享福的,有这种车坐,已然是很不错了,再说,苫布密封的也很不错,比外面暖和多了。 帅新华被宫本弄到了一辆车的驾驶楼里,听吴小天说,驾驶楼里有暖风设备,看来新华的脚至少不会冷了。 几辆不太新的军车,载着一伙儿新兵蛋子,缓缓的行进了。 可能是昨天一宿没睡,再加上车左右颠簸的就和摇篮一样,杨君在车里睡着了,他梦见吴敏真的成了他的保姆,与昨晚不同的是,吴敏穿着军装。 惶惶忽忽的,杨君被一阵锣鼓声吵醒了。有的新兵从车的后部向前探出头来观望,有三、四十个老兵在军营大门的两侧使劲的敲着几只大鼓,从大门两侧的门垛子上,高高的伸出两根竹竿,上面挂着红底黄字的横幅,写着“欢迎新同志”。 车队进了大门后,向左拐,在一个操场的正中停了下来。新兵们下车集合。给所有新兵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不但冷,而且荒凉。 很快,新兵集合到一起。刚才在门口迎接新兵的一群老兵中的十个人,这时整齐的站成一排,他们一个个挺胸抬头两眼直视着面前的新兵。真是够威风的。 宫本站到了老兵和新兵之间,面向新兵下达口令: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现在点名” 点名的最终结果,还是一个也没差。宫本继续: “稍息” “立正” 下达完口令后,宫本向右转,跑到队列的左前方,向站在那里的一个军人敬礼,等那个军人还礼后,宫本大声报告道:“报告连长,新兵连全体,集合完毕,应到99人,实到99人,副连长宫本鑫,请你指示”。 “部队稍息你入列”连长果断的命令道。 两位连级干部又是相互敬礼。 宫本于是又跑回原来的位置,向队列又下达了一个“稍息”的口令。 当宫本看到新兵们伸出了左脚或右脚后,又以跑步姿势跑到了队列第一排的最后。 连长雄赳赳的齐步走到了宫本刚才的位置上,“啪”的一个立正,接着一个漂亮的向右转,面向了队列。 “同志们辛苦了” 这是连长对新兵们说的第一句话,看到新兵们毫无反应的站着,连长又说话了,这次他显然提高了嗓音: “以后,当你们呈稍息的军姿站立的时候,任何一位首长在队列前,向你们讲第一句话的时候,你们要马上立正。这是部队的规章制度所要求的。我希望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以一个军人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新兵们发出了稀稀拉拉的回答声。 “看来大家都饿了,回答的有气无力的,我再问一下,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这次的回答显然让连长感到满意。 “这里就是你们要度过三个月新兵训练的地方,也是把你们从老百姓变成一个革命战士的地方。”连长接着说道: “我是你们新兵连的连长,我叫张春禄;这位是新兵连的指导员:刘明信(站在队列旁边的指导员向新兵们敬礼);副连长你们都见过了,也是到北京接你们的:宫本鑫(站在队列最后的宫本,用正步的方式出列,向新兵们敬礼);我们新兵连分成十个班,站在我身后的是就是你们的班长,没必要一一介绍了,等一会儿到了班里,你们自己介绍吧。” “现在,各班班长按照名单,把你们班的新兵带回各班”,张连长对宫本说道:“通知炊事班,十一点开饭。” 杨君分到了二班,班长叫高占兴,帅新华和吴小天在五班,邵辉分在了一班。 新兵班内的布局都是统一的,走进两扇对开的门,就会看到四张桌子拼成的一个大方桌,正对着门口;左右两边各有六张横向排列的床,每个床头下面是一把小凳子;门后的两侧是木制的脸盆架,每个六层。银白色的暖气片,也是很对称的分布在两侧的墙上。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整齐、简洁、对称。 这些军人们把中国传统的美学思想,发挥到了极制。也把中国传统的文化思想发挥到了极制。因为对称就是中庸。 让杨君想不到的是,房子里面早早的就有一个人在了,而这个人居然是他的好朋友王鹏。 原来,王鹏他爹是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的团长,他爹怕这宝贝儿子吃不了新兵训练的苦,就让这小子到他爹的一个老战友当首长的部队去新训,好歹也可以照顾照顾,本来没和这伙朋友在一个部队,但是昨天晚上王鹏却死活闹得要到杨君他们所在的新兵连,他爹没辙了,只好给那边的老战友打电话,这边好在有帅新华他爹,于是连夜让自己的车把王鹏送到了这里,就在杨君他们几个在火车上神侃的时候,王鹏已经和被从热被窝里揪出来的高班长认识了。 现在,王鹏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刚进门的杨君,嘴里叼着烟,脸上的表情传达着一个信息:你丫没想到吧。 杨君自然感到非常的吃惊,但同时又特别的高兴,扔掉手上的行李,快步跑过去,一把掐住王鹏的脖子,假装用力的左右摇晃着,王鹏故做垂死状,两眼往上翻,舌头往下吐,嘴里好象窒息一样啊啊的叫着。 这时班长进屋了,看到他们两个这样,以为要出人命,马上跑过去用双手反拧杨君的右手手腕,正玩的起劲的杨君,突然被人从侧面抓住手腕,本能的反应,使他迅速的转身,用右肩朝着班长狠狠的撞了过去,来不及反应的班长,松开杨君的手,蹬蹬蹬的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纳闷的看着杨君,心想:这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劲。 看到是班长摔倒了,他们两个知道是班长误会了,杨君和王鹏马上跑过去搀扶班长,王鹏向班长解释说:“真对不起班长,我们俩是发小,刚才闹着玩呢,没真打” “对对对,我们开玩笑呢”杨君也赶紧解释道。 “班长您没摔着吧?”王鹏询问道。 好在班长是个大度的人,就势让他们扶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问道:“你们俩认识?” “是,我们从上幼儿园就认识了”杨君有一点内疚的回答。 “你小子看着挺瘦的,劲到不小呀”班长对着杨君说。 王鹏赶紧凑上来和班长说道:“您甭看他长的和女孩儿似的,但人从小和他们楼上一老爷子练过武,我们哥儿几个出去和人茬架(打架),最勇的就是他。我想刚才不知道是您,要是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撞您”。 杨君他们家住的楼里面,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他是西北的一个拳种:劈挂拳的传人,杨君从小每天天不亮,就和这位老大爷习武,虽然几年后老大爷搬家了,但杨君也多少学了点老爷子的真传。他们几个和人打架的时候,杨君的确象王鹏说的那样,很猛、很勇,从不当逃兵。 班长给新兵们分配好床铺,让他们把背包解开,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他坐在自己的床上,这时候宫本来到了班里,高班长起身让宫本坐到了自己的床上,俩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这伙新兵。宫本把目光停留在杨君的身上。 杨君1米75的身高,有一点清瘦,但是很匀称;长得很像昨晚在月台上见到的那个美丽的女人,一定是杨君的妈妈,母子俩非常像。但杨君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他自己很难察觉到的高傲,更多的还是玩世不恭。 在来农场的路上,宫本和帅新华坐同一辆车,知道了杨君是一个在校的大学生,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军人,同时又舍不得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才放弃学业,和朋友们一起参军,而且也不准备考军校,就是想和朋友们一起体验几年的军旅生活。 宫本还从新华的口中得知了王鹏、邵辉、吴小天和新华自己的一些家庭情况以及各自的家庭背景。 “你叫杨君?”宫本对着杨君问道 “是的,我是杨君”杨君回答道 “听说你是大学生?” “是的,我原来是,现在是新兵” “为什么不上大学,而要来当兵呢?” “我从小就很羡慕当兵的,所以就来了” “你上的什么大学?” “北京外国语学院” “部队上象你这样的人才不多呀” “怎么会呢,驻外大使馆的武官,他们也是军人,我听说他们有的会几门外语呢” “这到有可能,但是在基层,会外语的就不多了” 杨君一想也是,就赞同的点了点头。 宫本他们又闲聊了几句,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回头对高占兴说道:“让他们抓紧时间收拾一下,马上要开饭了”。 班长的床是进门靠右边的第一张,贴着墙。王鹏的床是右边的第六张,也贴着墙,杨君的床挨着王鹏。 杨君也了解了王鹏出现在这里的过程。虽然杨君他们是四个人一起来的,但没有他们分到一个班,刚才杨君还有点失落,可现在好了,毕竟有个发小陪着,也不至于落单了。 外面吹响了集合哨,新兵们在各自班长的带领下,来到食堂的门口集合。张连长站到食堂门口的台阶上给大家讲话,并布置了下午的工作。最后连长起头,带领大家唱了一首部队歌曲《苦不怕、死不怕》。几个班长起劲的唱着,新兵除了王鹏,没几个会唱的,这小子在文工团里无数次的听人唱过。 吃饭前唱歌,这是我军的优良传统。还包括看电影前、看文艺演出前、开会前、学习前、甚至在列队行进当中也要唱。总之,只要是有机会,我们都会唱歌。不但唱出了我们的团结、还唱出了我们的勇敢、更唱出了我们的传统。部队的歌曲有的激昂雄壮,有的温婉优美,都还非常的易学易会。所以,每个军人至少都会哼哼几首。 吃饭的时候,吴小天他们几个也看到了王鹏,高兴是自然的,但是没机会说话,只是相互的挤眼、做鬼脸。杨君看到新华脚上穿着一双新大头鞋。 按照连长的安排,中午新兵们休息两个小时。于是高占兴带领全班围着农场走了一圈。 这里是北京军区下辖的一个农场,有150多亩地,农场不种粮食,只在每年的春天种菜,白菜、萝卜(红的、绿的、白的)、山药、黄瓜、茄子……,总之这里的军人干的工作,和菜农是一样的。所不同的是,农场的菜农都穿统一的绿衣服。 军人种的菜是供应部队,自给自足;菜农种菜卖给城里人,换回钞票:吃饭、穿衣,同样是自给自足。 这里不但有菜农,还有渔民。 在最靠近农场西北角的地方,有一个十几亩的鱼塘。平时有六七个战士照看着,拉网打鱼的时候,就会叫上很多的战士一起来帮忙。听高占兴说,打鱼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鱼塘里面主要放养鲤鱼、草鱼和鲫鱼。除了冬季,平常也会有一些首长来这里钓钓鱼,放松一下。 现在这里已经全部上冻了,据高占兴说,冰层有二十来公分厚。而且冰面平整,很适合滑冰。 王鹏看着鱼塘对杨君说:“早知道就把冰鞋带来了,你看这冰面,没治了”。杨君也笑着附和说:“对,你瞧这多平呀,比后海平多了,这会儿要是再和人茬架,咱就要用枪了” 原来冬天的时候,杨君他们经常到后海滑冰。冰场也是年轻人最容易上火打架的地儿了。他们曾经在冰场和铁道部大院的一伙孩子们茬过一架。结果两败俱伤,他们把对方的一个人的腿打折了,杨君和帅新华的脑代被打破了。后来警察来调查这件事,帅新华为了保护别的人,自己全担了。 想到这,杨君抬手摸了摸脑门上的伤疤。对王鹏说:“给我看看,哥们儿这疤现在还有多大?” “你手起开”王鹏过来看了看说道“没多大了,我估计再有个十年八年的也就看不清了。我说你丫也真虚,你这才多大点伤呀,人帅新华的伤比你重多了,回家他爹问他,你脑袋怎么了,他还跟他爹说,在外面见义勇为,帮警察抓小偷,让警察误伤了” “但是他没想到”杨君接着说“他爹的警卫员也在冰场滑冰呢,看到咱们和人打架了,早汇报给他爹了,结果又挨了他爹的一顿皮带,后来还在派出所关了几天,咱们几个还从派出所的墙头翻进去给他送苹果,结果除了小天,咱们都叫人给抓了。” 俩人正说的高兴,看到邵辉他们班也转悠到这了。朋友见面自然高兴,可是没聊两句,就让各自的班长带走了。 农场有五排坐北朝南的平房,其中四排集中在一起,每排有七间屋子,前面靠左的一排是老兵班,靠右的一排被农场的司务长和会计占去一间,管理员单独一间,剩下的分别是司机班、炊事班、伙房、食堂。食堂是一大一小,小的是原来农场的几个领导用的,现在由于新兵来了,领导们就和农场的战士合在一起用小食堂了,大的食堂就归新兵连了。 后面的营房与前面的相隔二十来米,所有新兵连的人都住在这里。 再往东一点,是三个联在一起的院落。农场的主任、政委、副主任住在这里。每个院子都有围墙,围墙的正中开一圆形的拱门,门上没有门扇。这里除了种菜的就是打鱼的,没有小偷。 农场的东南角,有几排形制古怪的房屋,说它古怪是因为这些房的一多半处在地面以下,地面上只有一米多一点的样子。门也开的很窄、很低。 听高占兴讲,这里原来是农场的营房,后来盖了新的,这里就变成菜窖了,这种屋子别看不好看,但是冬暖夏凉。 农场的正南方向就是广阔的菜地和一小片果园了。整个农场的四周全都是两米多高的红砖墙,看来是怕周围的农民来偷抢我们的劳动成果。 回到班里后,高占兴组织大家开班务会。新兵们都坐在属于自己的小板凳上,按照班长教的姿势:挺胸抬头、胳臂直伸、双手放在膝盖上、两眼盯着前方。 在第一次的班务会,大家做了自我介绍。班长拿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内务条令》及《中国人民解放军纪律条令》。组织全班学习了一个小时。 然后班长让大家参观了他的棉被,他比这批新兵早两年参军,棉被已经洗的不象新兵的那么绿了。看来班长同志很讲卫生。 班长的棉被就象是一块儿放大了数倍的豆腐块儿,每个端面都像刀切出来的一样,四方四正的;每一条边都是笔直的一条线,尤其是棉被的前端,就象是两块儿加工过的木板,宽窄相同,又直又平。 中国的三军仪仗队,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整齐,最漂亮的。还有一样相当整齐、漂亮的,就是内务。 八十年代初,一个西方国家的军事代表到中国访问,其中有一项很重要的日程,就是到一个王牌军的基层连队参观该连的内务。 当西方的军人看到东方的军人把一床棉被楞是整的和一件艺术品一样,西方的军人感到无比的惊诧。他们中的一位甚至连呼:“china”“china”。 老外并不是在说中国,而是在叫瓷器。 当年一个西方人正在欣赏中国精美的瓷器,边儿上一个人问他“这是什么呀?” “china”欣赏者回答道。 “这是哪个国家出产的呀?” “china”欣赏者又回答道。 从此以后,西方人就把中国叫“china”了。 瓷器中的元青花非常罕见,比元青花更罕见的则是宋代五大名窑之首的汝窑,传世的只有几件,其中大部分收藏在西方的博物馆。 看到被子大呼“china”的那位,可能就在西方的博物馆里看到过中国的汝窑,因为那几个物件儿的颜色,就是呈一种豆绿色,和用过两三年军被的颜色,所差不多。 军事代表团来王牌军参观,只不过先看了一眼棉被,就已经让他们大呼小叫了,要是再让他们看点别的,那老外还不得羡慕死。 其实,老外从一床看似普通的棉被上,也看到了中国制军严谨、思想统一。虽不能窥中国军队之全豹,但由此,也可以窥一斑了。 由衷的感叹一句:“china真是够牛的”。 “你们看看你们的被子”班长用手指了一圈“一个个就和发面馒头一样” “知道这是怎么叠出来的吗?”班长问道 所有的新兵都在摇头。于是班长把新兵集中到他的床边,由于他的床有一面贴墙,所以他把被子抱到相临的床上。 “我现在就教你们怎么叠被子”班长边打开被子边和新兵说道。 “首先要把被子铺平” 被子是不经抖的,一抖,就会暴露班长身上的气息,尤其是脚部的。看来班长的个人卫生讲的不够彻底。 “把被子往里对折三分之一,用手捋平,再把另外的三分之一对折过来,这时,要尽可能的把被子捋平,然后把被子的两头向中间对折,这里有一个小窍门,大家都看好” 班长说着又打开了被子。当被子两头向中间对折的时候,在对折的部位就会出现两条印记,再次打开被子时就会看到。班长说的窍门就在这儿。 “用掌峰沿这两条印记,自上而下用力紧压,然后两边对折” 对折过来的两个被头之间还还有一点距离,班长又用双掌贴着被头,用掌峰自上而下用力紧压。 最后班长把两个被头合二为一,边边角角略一休整,一件汝窑的瓷器又展现在大家眼前了。 “都看会了没有”班长不无自豪的问新兵。 “会了”自从早上被连长训斥之后,新兵都懂得回答问题时,声音要尽可能的高八度。 班长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整自己的被子,而班长的被子就是标准。 看到班长在瞬间把被子就变成了艺术品,而自己的被子整来整去,总好象是拉坯没拉好的次品。杨君心里很纳闷儿。左右看了看,不由的偷偷乐了:大家都一个鸟样儿。 班长挨个儿看了看。把全班又集中在一块儿,他用一新兵的被子做示范。但是象班长这样技术高超的人,整了半天,这新兵的被子也还是不好看。大家这才明白,要想把被子整成好,一定要经过无数次的捏边、提角、紧压。只有这样,被子才能被你整服。 于是班长命令大家脱鞋上床,盘腿坐在自己的被子前,按照班长刚才做的示范,象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对自己的被子下手了。 一个下午,所有新兵连的新兵都在整被子。 第三章 当兵的歌 帅新华的大拇指由于长时间的重复一个动作,已经感到酸痛难忍了,更要命的是,他已经一个下午没抽烟了,心里总感觉的痒痒的。 看到班长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帅新华赶紧穿上鞋,跑到班长跟前说:“班长,我去锅炉房打几壶开水吧” “知道去哪儿打吗?”班长睡眼朦胧的问 “知道,知道” “那你去吧” 帅新华拎起两个暖壶,回头朝吴小天挤了一下眼,赶紧溜了出来。 锅炉房紧挨者新兵住的这一排,平时这里烧茶炉,冬天就会连采暖的锅炉一起烧。下午五点半供开水,负责烧锅炉的老兵告诉帅新华再等一会儿就有开水了。 帅新华掏出一盒大前门,递给烧锅炉的老兵一根。 “你的烟不错呀,在咱们农场也就是主任抽大前门,没想到你也抽这个”老兵接过烟在鼻子底嗅了嗅说。 “嗨,当兵前几个朋友送的”帅新华又从拿出一盒凤凰香烟,拍到老兵的手上说:“你尝尝这个烟,抽起来倍儿香” 老兵不好意思的推却了几下,笑纳了。 于是,帅新华就被请进了锅炉房的值班室,一边吃着在电炉子上烤的焦黄的馒头,一边吞云吐舞。很是滋润。 帅新华还有一妹妹,叫帅玉萍。在他老爹的眼里,这两个孩子就简直不象一个娘生的。玉萍是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子,从小到大也没让家里太操心,今年又顺利的考上了北京科技大学; 而帅新华是他们大院的孩子王,从小就带着一帮孩子到处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去军务部刘部长家的小院里偷黄瓜,结果被刘部长的狗追着翻墙头,掉下来把左边的锁骨摔骨折了,在家了歇了几个月,还没好利索,胳臂上吊着绷带,又和一帮孩子躲到礼堂的银幕后头看电影,乱扔烟头,把银幕的底下烧了个大洞,他爹为此被扣了俩月的工资,而他付出的代价则是俩月趴着睡觉,站着吃饭(屁股让他爹打烂了);再大一点就跑到礼堂的后台,偷看宣传队的女兵换衣服;和社会上及别的大院的孩子打架;帅新华很仗义,很多孩子都服他。 上次因为冰场打架,被关了几天,放出来之后,他爹怕他再惹事生非。经常限制他的自由,但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于是就把他送到了部队。 帅新华的老爹让他当兵,就是想让他吃点苦,受点锻炼。又有各级首长们管着他,自己也不用老是为他操心了。但是他爹也没把发配到边疆,这里毕竟还是归军区后勤管的地儿。 吃过晚饭,班长们带领新兵在农场的围墙边找了一些平整的大石片,回到班里后,先打扫掉石片上的积雪和污物,然后压在了每个新兵叠好的被子上,有的还把小板凳倒放在石片上,上面再压上一脸盆的水。 这样做是因为新被子里的棉絮是蓬松的,只有用重物压制,慢慢的才会和老兵的被子一样,既规整、又服帖。这也是我军历来为对付被子而总结的好办法。 晚上七点,指导员在食堂教大家唱歌。第一首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大家对这首歌都是耳熟能详,很快,一百多人就很整齐的进行了大合唱。 嘹亮、雄壮的军歌震的顶棚里的耗子提溜乱窜,顶棚上的灰扑扑的往下落,这足以表明,这卑鄙无耻的东西,被战士们用歌声打的落花流水。 第二首是《当兵的历史》。 这首歌很直白、很形象的反映了三年的军队生活。词曲简单、刚劲,旋律也不错: 十八岁十八岁我当兵到部队, 红红的领章映着我开花的年岁, 虽然没带上啊大学校徽, 我为我的选择高呼万岁, 啊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 一辈子也不会感到懊悔, 啊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 一辈子里也不会懊悔。 十九岁十九岁我混身是兵味, 训练场上刺杀格斗考核勇夺魁, 新兵面前我是老呀老同志, 连长不再把我叫做小鬼, 啊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 一辈子也会感到欣慰, 啊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 一辈子也感到欣慰。 二十岁二十岁我就要离部队, 我把青春献给了亲爱的连队, 连队给了我啊勇敢和智慧, 从此再也不怕浪打风吹, 啊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 ,一辈子都会感到珍贵, 啊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 一辈子会感到珍贵。 杨君唱这首歌的时候,心里很欣慰、很自豪。因为他的大学校徽就在他的旅行箱里。原本他是不想带校徽来的,可是李冉非要他带上。主要是想让杨君不要忘了自己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所以和校徽放在一起的还有很多的书。 十点的时候,外面吹响了熄灯哨。杨君把头靠在床头上,两手相互搓揉发酸的大拇指,环顾周围,一切显得那么的陌生,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陌生的被子、陌生的味道、陌生的人,甚至窗外的月亮也是陌生的。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王鹏,这唯一熟悉的人,已经睡熟了,轻轻的打着酣。 杨君闭上眼睛,心里想:这就是第一天的部队生活,与理想中的是有差距的。但他知道生活就是这样的,因为理想是浪漫的,肯定会和现实有差距。平和自己的心态,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寻求一种平衡,而这种平衡,是取决与你对生活的一种态度。面对现实、追求理想,这就是生活的态度。 第四章 新兵训练 残星孤月使农场远处的树林显的幽静、诡异。凄凉、惨白的月光,充斥着天地之间,一切都变的萧疏、死寂。 塞北冬日的早晨异常寒冷,在这里,所有的生命,都被冻的枯萎了,空气也仿佛被冻的凝结了。 一声清脆的哨音,撕裂了萧疏与死寂,振荡着荒芜与苍凉。使凝固的空气变的沸腾了,天地间迸发出了勃勃生机。 这清脆的哨音同时也打碎了新兵的美梦,在班长大声的催促下,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鱼贯的奔向操场。 当看到所有的新兵集合后,连长简短的点评了一下各班的起床速度,便带领大家踏着月光,跑上了农场周围的公路。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正式的开始了。 部队是非常讲究仪容仪表的,正所谓“站如松”“坐如钟”。要想做到站如松,就必须使腰板绝对的挺拔,弯腰驼背是坚决不允许的。所以最先训练的就是:站军姿。 如果你有幸到过新兵连,那你肯定见到过这样一个奇特的场面。在很多的屋檐下,墙根底下,总会有人背部贴墙而立,部队上很形象的称之为“贴饼子”,而且站在那里的,绝对是新兵,因为老兵早已经贴过了。 所谓的站军姿,就是两脚成六十度分开、脚后跟并拢、挺胸抬头、下颚微收、两眼目视前方、双手自然下垂贴紧、大拇指弯曲向内。 贴墙而站时,身体的五个部位(脚后跟、膝盖的后部、屁股、后背、后脑勺),均要紧紧的贴住墙面。 为了保证新兵在站军姿时不偷懒,班长会准备至少两张不大的纸条,分别放在新兵的屁股和后脑勺上,也有的在膝盖的后面也会放一张。如果新兵偷懒,纸条就会掉下来。这样一来,新兵在“贴饼子”时,只能用尽力气,把身体死死的贴在墙上。要是纸条掉了,就会增加“贴饼子”的时间,或是别的什么惩罚。 为了巩固白天站军姿的效果,晚上睡觉的时候枕头是不允许用的,而且还要仰面朝天的睡。以至于有一些人退伍后,还能保持一段时间这样的睡眠姿势。 听说仪仗队的弟兄们更厉害,他们在站军姿的时候,会在衣领上别两根大头针,微微一动,那就是针针见血了。 练好了站,就要练走了。首先就是“齐步走”。 动作要领是:当听到“齐步走”的口令,左脚向正前方迈出约75厘米,按照先脚跟后脚掌的顺序着地,同时身体中心前移,右脚照此法动作:上体正直,微向前倾:手指轻轻握拢,拇指贴于食指第二节;两臂前后自然摆动,向前摆臂时,肘部弯曲,小臂自然向里合,手心向内稍想下,拇指根部对正衣扣线,并与最下方衣扣同高,离身体约25厘米;向后摆臂时,手臂自然伸直,手腕前侧距裤缝线约30厘米。行进速度每分钟116-122步。 为了让新兵更好、更快的掌握动作要领,班长会把一个动作分成几步来练习。并且会用大量的时间来进行巩固。 所以新兵们经常是早上四点起床、晚上十二点左右睡觉。为了早日学会走路,新兵们克服了疲惫和瞌睡,以满腔的热忱投入到训练中去(身不由己)。 为了检验这一段时间的训练效果,连长组织了全连会操。 所谓会操,通俗的讲就是:以班为单位,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结果二班在溜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导致连长在点评的时候,没有表扬二班。要知道,能够得到连首长的表扬,那是很光荣的。 所以,回到班里后,班长大发雷霆。命令所有的人蹲在地上。然后大声的训斥:“我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脑子是不是让狗给吃了,你们这帮王八蛋” 班长点了一根烟,继续破口大骂。话是越来越难听。 杨君侧过脸,对班长说道:“班长,是我们做的不够好,下次我们努力的做好就是了,你为什么要这样骂我们呢?” 班长白了杨君一眼,于是命令除杨君外,别的人都靠墙“贴饼子”。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蹲”。部队的蹲法,不同于老百姓。 当听到“蹲下“的口令后,右脚45度向后伸出,同时下蹲,此时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右脚上,左小腿与大腿呈90度直角,两臂向前直伸,两手自然的放在两膝上,身体的上半部保持站军姿时的姿态。 凡是当过兵的人,或是也这样蹲过的人都知道,保持这样的蹲姿,十几二十分钟还可以,半小时还能忍受,时间再长一点,由于供血不足,右腿首先就会感到麻木难忍了。 杨君已经保持这种姿势四十多分钟了,他的脉搏每跳动一次,右腿就象是无数的钢针狠扎一次。左腿的肌肉也开始痉挛,不停的抖动着。但他一直强忍着,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 王鹏一直在看着杨君,他知道,常时间的保持这种下蹲的姿势,简直就是一种刑罚。他把头转向了高占兴,恶狠狠的瞪着。 杨君已经蹲了一个多小时了,不但是双腿,整个身体由于长时间的血流不畅,开始剧烈的颤抖,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他意识到身体的变化,咬紧牙齿,努力的控制自己。 高占兴慢慢的踱到杨君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杨君。斜着眼问杨君:“蹲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哼,我看你嘴还硬不硬” 王鹏一听高占兴这样说,全身的血腾的一下冲到了脑子里。他的身体离开了墙,准备向杨君这里走过来。但他也贴了一个多小时的饼子,全身也酸痛难忍,尤其是双腿、双脚,好象是不听使唤了。于是,他用两只手撑住床的两边,两只脚交替的抖动放松。两眼还狠狠的盯着高占兴。 听到床发出的声音,高占兴回过头去,他正想斥责王鹏。 这时,杨君的意识已经渐渐的模糊了。他脸色发白,汗水已经浸透了厚厚的军装。身体同时也剧烈的晃着。 忽然,杨君的眼前一黑,脑子里一片空白。右膝盖猝然的跪在地上,然后身体重重的摔了下去,在倒地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的用双手撑了一下。 高占兴看到杨君倒在地上,他背着手、弯下腰对杨君说道:“你想趴在地上装死吗?” 王鹏疯了,他踉跄着,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向了高占兴。 突如其来的一击,把高占兴重重的撞到了门口的脸盆架子上,所有的脸盆乒了乓啷的摔了一地,王鹏顺势抄起一板凳,扑上去,用左膝顶着高占兴的胸口,左手提起他的领子,右手高高的举起凳子。嘴里大骂道:“我他妈废了你”。高占兴瞪大了双眼,恐惧的看着王鹏。 “大鹏”杨君恢复了些许的意识,看到王鹏手中的板凳正要和高占兴的脑袋打招呼,便集中所有的力气,对王鹏喊了一声。 “把哥们儿扶起来好吗!”杨君怕王鹏再次对高占兴下手,又赶紧对他说。 这时,几个新兵过来拉住王鹏,另外的人准备搀扶起杨君。 王鹏站了起来,右手仍然高举着板凳,他向后退了两步,用尽力气,把板凳摔到了地上。登时四分五裂了。 王鹏走过去推开别的人,扶起了杨君。 杨君此时已经恢复了意识,他又慢慢的蹲了下去,抬起头,虚弱的对王鹏说道:“这里是部队,咱可不能瞎闹” 王鹏愣了一下,紧接着回头怒目的看着刚刚站起来的高占兴,牙齿咬的咯嘣做响,转过身和杨君蹲到了一起。 高占兴万万没有想到,两个新兵敢如此的顶撞于他,甚至其中的一个还要揍他。 高占兴脸色铁青的推开扶他的人,走到王鹏和杨君跟前,眼睛恶毒的盯着王鹏,说道:“你胆子不小,敢打班长” 王鹏把头扭向一边,满不在乎的上下点着头。 高占兴看到王鹏这样,怒从心生。俩眼瞪着王鹏,慢慢的挽起上衣的袖子。 这时,他眼睛的余光发现了一道目光,向他扫过来。 刚才短暂的站立,并没有使杨君恢复体力,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他用牙齿狠狠的咬住嘴唇,努力的控制又开始摇晃的身体。眼睛却是无比凶狠的扫向高占兴。 高占兴看到鲜血顺着杨君的嘴角流了下来,他怔住了。 所有的人,此时都悄无声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高占兴调整了一下呼吸,对杨君和王鹏说道:“你们可以起来了” 杨君和王鹏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杨君向高占兴轻蔑的一瞥。一口鲜红的唾液,吐在了高占兴的脚前。 这一晚,高占兴久久不能入睡。他知道王鹏的背景,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本身就是一农民,又没文化,提干根本就没指望,明年退伍回家,接着修地球。但是在杨君那轻蔑的一瞥里,他看到了鄙视和不屑,也让他看到了杨君的高贵和高傲。更让他深刻的体会了一个平时根本没有体会的名词:阶层。 杨君今晚睡的很好,这几天一度因为无休止的训练而紧绷的神经,今晚终于可以放松了。他不但用包容世俗的姿态,让对手感到无地自容,并且在精神上彻底的胜利了。 第五章 帅玉萍 北京科技大学坐落于海淀区学院路。帅玉萍是该校地质系一年级的学生。她穿着和李冉一样的华达呢大衣(这是去年李冉送给她的),显得非常的高挑、得体。与很多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不一样,她从来不穿父母发的军装。 帅玉萍留着左边比右边稍长一点的剪发头(这种发型叫:不等式),头发自然的、微微的包着她的脸庞。脸上总是挂着一丝淡淡的矜持的笑,眉目清秀的好象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今天是周末,她要回家看看爸爸妈妈。把几本书夹在自行车的后坐上,出了学校,向家里骑车而去, 爸爸不在家,妈妈一个人正在厨房做饭。看到帅玉萍回来,妈妈很高兴,她一边在围裙上甩擦掉手上洗菜的水,一边从厨房走出来,笑着对女儿说:“回来了闺女,妈这几天特想你” “快过来让妈看看我闺女瘦了没有”妈妈伸出双手对女儿说 “妈,这才几天呀,能瘦吗”玉萍娇嗔说。 “瞧你说的,学校的伙食怎么也没家里的好,不瘦才怪呢!瞧这手冷的,赶紧暖和暖和去”妈妈拉着女儿的手说道。 “今儿外头可冷了,我爸还没回来吗?”帅玉萍脱掉大衣,回头问。 “你爸下基层视察工作去了,可能要去个十来天” “我爸去哪个部队呀?” “我也不清楚,可能到北边儿吧” “那我爸去我哥那儿嘛?” 听到女儿提起儿子,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对正在解围巾的女儿说:“你爸昨天从办公室打的电话,没回家就走了,我也没细问,要不咱们给你哥打个电话吧,看看他现在怎么样?” “妈,您是怎么了,我爸不是不让咱们给我哥打电话吗。要是让我爸知道了,又要挨批评了” “哎”妈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哥现在怎么样,天儿这么冷,会不会把手脚都冻了呀?” “没事的妈”玉萍搂住妈妈的肩膀“我爸虽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哥是他的儿子,但是我哥他们那儿肯定有人知道的,放心吧妈,会有人照顾我哥的” 玉萍把妈妈推进厨房,和妈妈一起择菜,说道:“爸爸的本意就是想让我哥去部队上锻炼锻炼呀。部队这一套,我们谁不是从小就天天见呀。我哥聪明着呢,没事儿。” “要是在妈跟前儿,妈也就不想那么多了,可是现在离的这么远,见也见不着,妈前几天给你哥写了封信,到现在也没回信” “您那封信是我这个星期一上学的时候帮您寄出去的,要是快的话,我哥可能刚收到。” “估计怎么也收到了,可能是训练太紧张,没工夫回信吧。要不就是太累了,懒的写”妈妈抬起头看着外面,眼泪流了下来。 玉萍赶紧用毛巾给妈妈擦眼睛,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哽咽对妈妈说:“妈您别哭了,刚才在楼下看到苏阿姨,和我说了几句话,刚说到小辉,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你们怎么都一样呀。” “儿行千里母担忧呀”妈妈也用毛巾帮玉萍擦眼泪。 “咱们几个哭天抹泪儿的,我哥他们几个这会儿是天天凑一块儿了,估计他们高兴着呢。再说了,您和苏阿姨都是军人,你们一想儿子就哭,那李冉阿姨可怎么办呀?人家那儿知道部队是什么样儿呀?还不得见天儿的哭呀!” 听到闺女提到了李冉,妈妈说道:“你说杨君多好一孩子呀,怎么就楞是不上大学,非跟你哥他们去当兵呢?” “我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可能是觉得当兵光荣吧。”帅玉萍咬着嘴唇,想了想对妈妈说:“他当完兵之后还是可以接着上大学的,现在只是休学” “你哥要是考上大学,打死我也不让他去当兵。大学生多好呀,将来都有出息。也不知道你李阿姨他们是怎么想的” “李阿姨和杨叔叔都是很开通的,他们尊重杨君的选择。再说了,杨君一直很有主意,他去当兵,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您说是吗?” “我看呀,就是你哥他们几个唆使杨君的,要不然,他才不会去呢” “这和我哥他们没关系,在他们当兵前,我找杨君谈过一回,问他是不是我哥他们唆使的,他说了,这和我哥他们没关系,就是他自己很想当兵,想去体验一下什么叫军人。” 玉萍接着和妈妈说:“妈您想,杨君是一大学生,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见,这种事不是几个人一劝,就能跟他们走的事” 玉萍说话的时候,妈妈一直看着她,见她说完了,就微笑着,打趣的问道:“你去找过杨君?我们怎么不知道呀。再说他当不当兵和你本身没有关系呀,,你为什么要去问他呢?”“他”字这个音,拖的很长。 看到妈妈的神态,绯红立刻泛上了玉萍的双颊,她赶紧低下头,用不等式的一边的长发,努力的挡住自己的脸,手中的菜刀净往没菜的地方切,撅着嘴娇嗔着埋怨道:“妈,您说什么呢,我们都是从小长大的好朋友,人家关心一下他,还不行吗?” “好了好了,把菜刀给我吧,小心切到手”妈妈从玉萍的手里接过菜刀。 玉萍还在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要是别的人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非去当兵,我也会去问的呀,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呀” “哈哈哈”妈妈看到玉萍受气包一样的表情,笑了起来。“好了,不生气了,啊!你瞧你,妈妈也没有大惊小怪呀,你照照镜子去,看看是不是你自己在大惊小怪呀” 玉萍撅着嘴、跺着脚,从后面搂住了妈妈的腰,脸贴在妈妈的后背上:“妈,不跟您说了”。 “杨君是个很好的孩子,是吗?” “嗯”玉萍羞涩的回答。 “好了,你去看会儿书,呆会儿做好饭了妈叫你”妈妈轻轻的拍着女儿的手背说。 “嗯”玉萍点了一下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六章 被褐怀玉 帅玉萍的房间布置的简单、整洁。 一扇很通透的大窗户正对着房门;窗户的右边是一张单人床,墙上挂着一把吉他;窗户的左边是一个五斗橱;五斗橱的旁边摆着一个没有扶手的双人沙发,房门的右侧是一张写字台,一把靠背椅插进写字台中间的空隙里;写字台上方的墙上挂着网状的彩灯。双人沙发后面的墙上是一幅中堂,是用大篆书写着李耳的道德经里的一段话: 吾言甚易知, 甚易行。 天下莫能知, 莫能行。 言有宗, 事有君。 夫唯无知, 是以不我知。 知我者希, 则我贵者。 是以圣人被褐怀玉。 这幅中堂是在帅玉萍出生的第二天,由她的大伯父亲自手书的。在山东老家,她的大伯父可是有名的书法家。因为大伯父给她取的名字是帅怀玉。而怀玉的出处,就在李耳的这段话里了。 很凑巧的是,部队的一位首长得知自己的部下喜得千金,高兴之余,对部下说:“我看就叫玉萍吧”。周围的人同声附和。首长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字,那是很有面子的,帅玉萍的父亲自然高兴万分。于是,帅怀玉就变成了帅玉萍了。好在都有个玉字,对大伯父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帅玉萍抽出椅子坐下来,翻了几页从学校带回家的《地质学史》,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妈妈刚才问的话,让自己现在脸还红着。妈妈为什么要那样问呢?为什么一说起杨君,就会脸红呢?难道是自己喜欢他吗? 小时候在幼儿园,他们一起玩过家家,她都是扮新娘子,坐在哥哥和王鹏用四只手搭的轿子上;另外的一个轿子上是邵辉扮的新郎。可是她心里总是想让抬轿子的杨君扮新郎。因为在她的眼里,杨君会说外国话,留着小分头,还穿皮鞋。比邵辉强多了。 终于有一次,杨君扮新郎了。她心里特别高兴。当两个轿子凑到一起的时候,她对杨君说:新娘子是要和新郎亲嘴嘴的,杨君回答:好吧。 看到两个人亲嘴嘴,王鹏对帅新华说:杨君欺负你妹妹,我妈妈说过,男的不能亲女的。 于是,帅新华推了杨君一下说:你是坏孩子,不准你欺负我妹妹。 帅玉萍想到这儿,心里感觉痒痒的,又甜丝丝的。“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赶紧用书挡住自己,探头看了一眼还在厨房做饭的妈妈。心里笑笑的责怪自己:怎么会这样呢?自己心里想起小时侯的事,妈妈怎么会知道呢? 为什么刚才说到杨君自己就脸红,而现在想到杨君也会脸红呢?难道真的是自己从小就喜欢杨君了吗?这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杨君喜欢自己吗? 帅玉萍不停的给自己提问题。 自从初中开始,帅新华他们几个就不象小时候那样,天天和她一起上学、下学了。出去玩的时候也很少带她了。 男孩子与女孩子之间的性别差异与世俗的伦理教育,在这个年龄段,充分的体现出来。 我们大家都有过和女孩子同桌的经历。最有意思的就是在桌子的中间划一条线,有用铅笔的、有用钢笔的、也有用老师用的粉笔的。 这条线被形象的叫成“三八线”,而坐在这条线两边的两个男女学生,就分别代表两大阵营,即社会主义阵营和资本主义阵营。女同学一般都代表光荣的社会主义阵营,而男同学就只有代表黑暗的资本主义阵营。 从小我们就潜移默化的、不知不觉的参与到世界两大阵营的对峙当中了。 在那个人性被刻意压抑的年代,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距离就象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那时的社会风气是,一听到男女二字,马上就会大加挞伐,即使你装也要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来。致使男女之间的正常交往都好象是蒙上了一层灰色。 这是一种多么可悲的社会形态。 这种可悲,不但影响了成年人,也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下一代。 父母和老师会经常告诫孩子们:男同学和女同学不要过多的说话,也不要过多的来往,因为那样做是不道德的。孩子们要是问为什么,换来的可能是一顿训斥或白眼了。 这是一种多么世俗的伦理教育。 孩子们都是一块璞玉,而负责雕琢的工匠们,却把自己的意识形态,强加在这些璞玉之上。 可悲的世俗。 孩子们是不可能真正理解这些的,所以,我们用来学习的课桌上,才会出现代表两个社会阵营的“三八线”。 也经常会有同学们因为越过“三八线”而挑起战争的。这时双方选择的武器,一般都是胳臂肘子。你来我往,一来二去,“三八线”消失了。于是找来粉笔,一条新的“三八线”又诞生了。 西方国家是崇尚自由、平等的。但是他们又提倡女士优先。什么事都请女士先来。在我看来,这不男人的是风度,这是男权主义所造成的;这是强势群体对弱势群体的一种恻隐之心。西方国家的女性结婚后,就没有自己的姓了,都随夫姓了。连自己的姓都随了丈夫的了,还不让人家优先一下,也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这样一来,男女也就不平等了。 而我们是绝对平等的,课桌上的“三八线”就可见一斑。那可是用尺子经过仔细的丈量划出来的,绝对等份的,也就绝对的平等了。 第七章 少女的心思 帅玉萍走到床边,摘下了挂在墙上的吉他。在她上大学前几天,杨君专门到家里来送给她这把琴。 这是一把中号的红棉吉他,杨君用了很长时间,原本黑色的品位,已经泛出了淡淡的木黄色。她知道这是杨君很喜欢的东西,所以上大学前,她每天都要用干净的棉布擦拭一遍。上学后,她没舍得带到学校。 “下雪了”妈妈在厨房喊道。 她抬起头,看到外面飘飞的雪花,思绪回到了去年。 高三的寒假,妈妈请杨君给她补习英语。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和杨君几乎没有好好的说过几句话,但多年的相处,让他们很快的就没有隔阂了。每天下午杨君都会准时的来为她补习两个小时。 一天下午,她刚刚洗完头,正在用哥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吹风机吹头发。敲门声告诉她,杨君准时的来了。 开门之后,看到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杨君说道:“这么冷的天儿洗头,不怕感冒?” “没事,用吹风机一会儿就吹干了”她轻柔的回答。 家里就卫生间里有一面大一点的镜子,但是卫生间没有电源插座,她只能用自己写字台上的。但是镜子又太小,根本照不到后面的头发,所以她只能一会儿照这边,一会儿照那边。 杨君看到她别扭的扭来扭去,就走过去说:“你呆着别动,我给你吹吧” “不用了”她不好意思的说 “你瞧你扭来扭去的,知道的是你在吹头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坐在椅子上跳舞呢” “胡说什么呢,你见过坐着跳舞的吗?” “原来没见过,今儿见着了” “你老拿我开涮”她咬着嘴唇,假装生气的说。 “真不用我帮你吗?”杨君坐到写字台上,冲着她说道。 “你会吗?我是说你会用吹风机吗?”她俏皮的问杨君。 “会吗?您把那吗字去掉”杨君从她手里拿过吹风机“你知道这玩意儿你哥是从哪儿弄的吗?” 看到玉萍摇头,杨君接着说:“这是我舅舅他们单位从广州搞的,说明书只有日语和英语,他让我给翻译,完事儿给了我几个,前天你哥去我们家,我就给了他一个” “我说呢,外面哪儿有卖这个的呀”她转过身子说,她的脸悄悄的红了。 一股洗头膏的香气在热风的吹拂下,弥漫了整个房间。 帅玉萍的心跳加快,还从来没有一个男孩子和她如此的贴近,她微微仰起的脸上,甚至能感受到杨君呼出的气息,这气息象是时断时续的春天的微风,让她陶醉、让她享受。 杨君的手指象是通了电一样,她的每根头发依次的被电流击中,所到之处酥酥的、痒痒的、麻麻的。杨君的整个身体就象是一台巨大的发电机,透过他的手指,源源不断的传输着幸福的电流,这种美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的甚至让她躁动。少女的矜持、世俗的传统都抵挡不住这幸福的电流在一瞬间,击中了她的心。 她不由自主的又微微的仰起脸,承接着让她欢愉、让她飘然、让她心动的春的气息。 “你的脸怎么和红元帅(一种苹果)一样,倍儿红” 她猛的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忙低了低头“吹风机太热了”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少女的心思是最怕别人知道的,即使是她喜欢的人。整个一下午她就在恍恍惚惚中过去了。但是一粒爱的种子,已经深深的埋入了她的心底。 一个寒假很快就过去了,在帅玉萍高考前的几天,杨君又抽时间帮她做了考试前的准备。英语老师都请教过的杨君,自然没有让妈妈失望。在帅玉萍高考的各门成绩中,英语是最高分。她本来要报考杨君上的大学,可是爸爸妈妈却坚持让她报考北京科技大学,乖巧的她没能拗过爸爸妈妈,这让她遗憾了很久。 得知成绩的当晚,帅玉萍的爸爸妈妈在家里忙活了一大桌子菜,客人请的是杨君一家三口。 吃完饭,帅新华就拉着杨君到他房间弹吉他,大人们坐在沙发上聊天。帮妈妈收拾完餐桌,帅玉萍也进了哥哥的房间。 看到玉萍进来,杨君把手中的吉他递给她说:“来,给咱们弹一曲” “你知道我弹的不好,还是你弹吧”她静静的坐到椅子上。 “知道弹的不好,没事儿就练呀”新华靠在被子上对妹妹说 “你这把破琴我一弹你就说我弹的不好,立马就抢过去,让我怎么练呀” “以后你别跟新华争了,我那把送你了”杨君趴在床底下找到自己的鞋,一边穿一边对玉萍说“反正我现在也不怎么弹了,送你得了” “那你不弹了”新华问道 “我们寝室有把琴,想玩就弹那把”杨君穿上衣服和爸爸妈妈一道向主人告辞。 “谢谢你,再见”玉萍站到门口向杨君挥挥手。 妈妈在女儿的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了,她默默的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儿,她知道女儿心里想的什么。但是面对羞涩的女儿,妈妈又能够说什么呢?一切随缘吧。于是轻声的对女儿说:“可以吃饭了”。 帅玉萍收住回忆的思绪,看了一眼妈妈,“嗯”玉萍朝妈妈点了点头。看到妈妈转身离去,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把已经擦了好几遍的琴,又挂到了墙上。 第八章 86年的最后一晚 今天晚上值第二班岗的一共是三个人,由农场的一位老兵带着杨君和帅新华。 快十二点的时候,带班的老兵推门进了二班,后面跟着帅新华。高占兴看到老兵进来,打开一盒烟,递给老兵一支。 “这么晚了还没睡呢?”老兵伸出一只手护住高占兴送过来的火,问道。 “没呢,等他们抄完这张报纸再说”高占兴指着他班里的新兵说。 和杨君坐在一起抄报纸的王鹏,用脚尖碰了一下杨君,向门口努努嘴。杨君回头看到帅新华穿着大衣站在门口冲他挤眼,胳肢窝里还夹着一件大衣,另一只手里夹着一根已经点燃了的香烟。 “干嘛让这伙儿新兵抄报纸呀?还不如带到外面训练呢”老兵坐在桌子上对高占兴说。 “我今天脚脖子有点疼” “怎么搞的?” “晚上吃完饭回班里的时候,在操场滑了一下,可能是崴着了” “没什么大碍吧?不然叫卫生员过来看看” “没什么事,这么晚了卫生员早睡了,明天再说吧” “你们这伙儿新兵蛋子,真不懂事”老兵指着班里的新兵教训道“看到班长不舒服,也不知道去小卖部给你们班长买点慰问品,慰问慰问”他从桌子上蹦下来“我要是你们,早就给班长把罐头和蛋糕买回来了” “你指望他们给你买慰问品”班长看到老兵要走,站起来披上棉袄“他们不把你气死,就算好的了” “哈哈哈,看你说的,你们班的这伙儿新兵不错呀,连着几次会操表现的都挺好的呀” “好什么呀,一般化吧” “对了,你们班今天站第二班岗的是谁呀?”老兵问。 “杨君”班长向杨君喊道。 “到”杨君站起来回答。 “穿上大衣,去和班长站哨”班长指着老兵对杨君说。 “是”杨君麻利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帅新华走到杨君身边,把大衣披到他身上,搂住杨君一本正经的说:“哥们儿真想你”同时向抬头看他的王鹏点点头说:“哥们儿也想你” 新兵没有下连队前,是没有大衣的。所以轮到哪个老兵班晚上站哨,就由哪个班提供大衣。 老兵带着他们两个围着农场大概的转了一圈,交代他们继续转悠,快两点的时候,到班里叫醒他。说完就回去睡觉了。 帅新华领着杨君到了锅炉房,烧锅炉的老兵正等着他们呢。看到他们两个脱了大衣,赶紧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只烧鸡、一瓶酒和两瓶水果罐头。帅新华指着一个破沙发对杨君说:“别站着,坐呀”。 杨君有点拘谨的看着烧锅炉的老兵。帅新华看出了杨君的拘谨,走到去拍着老兵的肩膀向杨君介绍到:“他叫蒋大同,是山西大同人,家是农村的,老爹没文化,不会起名字,因为是大同人,所以就叫蒋大同了”。指着杨君对蒋大同说:“这是杨君,我们是发小儿”看到蒋大同不解的表情,就又解释道:“发小儿,就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好朋友,懂了吧” 看到蒋大同点了点头,帅新华坐回到椅子上说:“这新兵连里有我们五个发小儿”他拜着指头给蒋大同数:“王鹏、吴小天、邵辉还有我们俩。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们几个准给丫灭了” “我是个老实人。咱从不欺负别人,也没人欺负我”蒋大同憨厚的笑着说。他正用冲锋枪的子弹夹开罐头盖。 用冲锋枪的子弹夹开冲压口的玻璃瓶罐头,容易之极。所以,两瓶罐头很快的就打开了。 帅新华下午得知,今天晚上是他和杨君两个人一起上哨,就找了个机会,跑过来给了蒋大同20块钱,让他给买点吃的。 他们仨人围坐在一起。蒋大同把酒倒在漱口缸子里。帅新华撕开一个鸡腿递给杨君说:“我他妈从到了新兵连就没吃饱过,二两的馒头一顿吃五六个,训练俩钟头,又他妈开始饿了。” “新兵连训练强度高,体力消耗大,吃完没一会儿就饿了,我们新兵连的时候也一样,总感觉没吃饱,什么时候都是饿的”蒋大同喝了一口酒说“你们也笨,吃完饭了再悄悄的往裤兜里装两个馒头,别都搁一个裤兜里,要一边一个,而且装的时候要把馒头挤扁,挤的越扁越好,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杨君听完后笑了,对蒋大同说:“你把那馒头装裤兜里,回头训练匍匐前进或是卧倒什么的,跟地上一滚一爬,那还不都成土馒头了”杨君冲着帅新华笑着说“你想那馒头还能吃吗” “你是不饿呀,我们当新兵的时候就是那样弄的。训练完了,找个没人的地儿,掏出馒头,随便扒拉扒拉上面的土,几口就吃了。你要是没有这土馒头,你就得饿着等下顿饭了” 帅新华也喝了一口酒,把缸子递给杨君说:“你说咱这兵当的,哥几个都在一个连里头,却他妈连句话都说不着”看着杨君喝了一小口,又说道:“别一点点的泯,口儿大点,等咱们下哨了,他们早睡了,没事” 蒋大同从炉子下的飕火口里扒拉出来几个烤好的山芋,给他们俩一人一个。帅新华一面剥着山芋皮一面问杨君:“你们那个狗逼班长没找你们俩的茬儿吧?我听说你和王鹏把丫弄的够戗。不行咱找一机会,收拾收拾丫” “算了吧”杨君也在吹着手指头剥山芋皮“都过去挺长时间了,再说了,大鹏和我也没吃亏。”端着缸子喝了一口酒“对丫那种人,根本就别搭理丫。你知道吗,你甭拿丫当回事儿,这就算是把丫给灭了,咱要是再找茬儿弄丫,让人笑话咱棒打落水狗,你不怕毁了咱自己的一世英明吗?” 帅新华啃着鸡翅膀,附和的连连点头。 “你新兵连结束了准备去哪儿呀?”杨君问道。 “哥们儿也不知道,看我爹让我去哪儿吧,”帅新华从裤兜里掏出烟“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没有?要不我和我爹说说,把咱俩弄一块儿得了” “咱俩能分到一块儿当然好了,你不知道咱们刚到新兵连分班的时候,看到就哥们儿一个人分到二班,心里别提多失落了,好在最后有王鹏陪着,这才好受一点” “是啊,咱们好歹还有一哥们儿陪着,小辉可惨了,人孩儿就一个,好在连长知道他爹,和他们班长打了招呼,倒也没受多大治” “咱们几个呀,最好甭往一块儿凑,凑一块儿没人降的住咱们,要是真整出点啥事来,那可就惨了” “哈哈哈,要不咱上前线吧,和越南人打”帅新华从嘴里吐出一块鸡骨头“我找我爹说说,把咱们几个都弄到前线去,到时候咱专抓越南女兵,不招供咱就给丫上酷刑。把国民党用在咱身上的那一套都给丫用上,不怕丫不招” “要是用酷刑她们还不招,就让吴小天给她们唱歌,小天一唱歌丫们准招,比酷刑还管用”吴小天的歌唱的是极其的难听。所以杨君才会这么说。 俩人嘻嘻哈哈的说笑着,酒、菜都已经吃光了。 看到蒋大同出去解手,杨君往帅新华那儿凑了凑说:“哥们儿一直没机会问你,咱们走的那天,到车站送你的那个女孩儿是谁呀?哥们儿怎么从来没见过呀?不是你们大院儿的吧?” “不是,她爹是教育部的,哥们儿原来也不认识她,有一回在一朋友家跳舞,跟她挺聊的来,慢慢她就跟我了,不过也没几天,哥们儿就当兵了” “看她那样儿,好象比咱们大,是吗?” “也不大,和我同岁”帅新华又点上一根烟“你觉得那丫头怎么样?” “我觉得还成,挺大方的” 帅新华把头凑到杨君跟前,挺神秘的说:“哥们儿有天半夜去她们家,她们家不是在一楼住吗。哥们儿顺着墙跟儿一直往前走,以前我去她那儿都是从走廊里进,那天她爹她娘在家,哥们儿没敢敲门,想从后窗户进,我记得在她那屋的窗台上有一盆花儿” “人晚上睡觉拉上窗帘儿,你还能看到花儿吗?”杨君问。 “拉上窗帘儿也能看见,那花儿在窗帘儿后头呢”帅新华接着说道:“等我找到那盆花儿之后,我左右看了看,周围没人,哥们儿就轻轻的敲窗户,里面有一女的问:谁呀?我没听出来是不是她的声音,就回答说:我。哥们儿等了半天也没见她来给我开窗户,正他妈纳闷儿呢,就看到老远有几个人往哥们儿这跑,手里好象提溜的家伙,我一看坏了,赶紧跑吧,结果从她们大院儿的墙头翻出来,差一点就让人给抓住了。” “是不是她没听出来是你,把你当流氓了?”杨君笑着问。 “不是,她们家住的那个楼忒长,我把她房间的位置给记错了,还差着一窗户呢,但丫那窗台上也摆着一盆花儿,就他妈这么寸” “哈哈哈”杨君笑的前仰后合“那她听见你的声音没有” “听见了”帅新华又拿起缸子,往嘴里澄了几滴酒“没过几天她来找我,说她那天知道哥们儿敲错窗户了,但那天她老姨和她睡一屋,她根本就不敢起来跟我说,结果她蒙着被子偷偷的乐,我他妈让人追着跳墙头” 俩人说着、笑着。 在这鬼都不下蛋的酷寒之地。回忆,让两个新兵的心里多了一丝温暖、多了一丝安慰。 交班之后,杨君抬头看了一眼初一的月亮,月如钩。 今天是元旦了,新的一年来临了。 第九章 小动物的新作用 今天早上新兵连破天荒的没有跑十五公里,因为今天是1987年的第一天,更重要的是,今天会有上级首长来新兵连慰问。 出完早操后,新兵从农场的库房领到了铁锹、扫帚,还有带绳的柳条编的大筐。为了避免首长摔跤,他们用了一个多小时把农场里每条路上的积雪统统都清理干净了。 在部队上有一个光荣的传统:脏活累活抢着干、吃苦耐劳无怨言。所有的新兵都埋头苦干,你要是偷懒,自己都会脸红。生怕别人干的多,自己干的少。这种积极性,到部队的第一天,就被完全调动起来了,你在家里再好吃懒做,到了这儿你也得玩命干活,没活你也得找活干。以至于这个新兵刚把灯管擦干净装好,另一个新兵拆下了接着再擦一遍。有时为了能够扫上地,俩人为抢一把扫帚而争的脸红脖子粗。 干什么活、干多少活,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别人在干活的时候,你也必须在干活。你可以一个小时擦一块玻璃,但你不能十分钟擦完了站五十分钟。你自己的衣服可以随便洗一洗,或是根本不洗,但你给班长洗衣服的时候,你最好洗完一遍之后再洗一遍。因为班长看到的是你在洗衣服,而且是给他洗衣服,没人会在乎你浪费了多少水、浪费了多少时间。 所以在新兵连里,你能看到的每个新兵,只要不是吃饭、睡觉、训练、开会、唱歌……,他们基本上都在干活。你不能说他们不勤快,只能说他们太勤快了。 爱劳动,也是一种美德。 连里今天没有安排训练科目,所以早饭之后,新兵就在班里面搞内务, 外面干净了,里面也要干净。九点半,所有新兵排着队,到农场东边的一个采石场洗澡。 这是一个铁路的采石场。主要是提供铁轨下面用的道砟。从采石场后面的山上开采出来大小不一的石头,送到破碎机里,出来的就是大小基本一样的道砟了。 这个采石场有一个内部的澡堂子,主要是服务于本场的职工和家属,也对周围的人开放。部队农场和采石场是军民共建单位,所以军人到这里洗澡享受场里职工的待遇,不用买票。 很简陋的澡堂子,四周的墙上和天花板上到处都是龟裂的墙皮;水泥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的水泥不翼而飞,露出了黑色的潮湿的土;三排背靠背的长条椅子,脱下来的衣服就放在椅子上面,靠近门口有几个带锁的小柜子,估计是场领导专用的。 这是新兵们第二次来这里洗澡了,大家都很脏了,因为见天儿的土里爬土里滚,很多人身上都长虱子了。这种动物隐藏在衣服的锁边线里,靠吸食人体的血液为生。每当新兵站军姿的时候,也是最能感受它们存在的时候。因为此时你基本上处于静止的状态,所以小动物们以为你睡着了,它们会肆无忌惮的从家里(锁边线)出来觅食。你会清楚的感知它们觅食的路线,速度很快的急行几厘米,马上又潜伏起来,感觉没有危险,又急行几厘米。反反复复很多次。 有时候小动物们跑到后背上,新兵们就会微微的往前动一下,等小动物进到伏击圈,猛的向后一靠。本以为打击得手、消灭敌人了,但静止一会儿后,你就会觉得自己上当了,小动物们安全的转移了。这时你就会大发感慨:不是我们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 千万注意,后背上要是被班长夹上纸,你就只能任由小动物们横行了,否则要是纸掉下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这群让人生厌的小动物,有一次却成为新兵们的有力的武器。事情的原因是这样的: 前一阶段,连里要求提高新兵在紧急集合时的反应速度,各班班长积极的响应,所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班长们就会突然对着熟睡的新兵大喊“紧急集合”。于是新兵们就会爬起来穿衣服、打背包,然后站在自己的床前。班长点评之后,命令上床睡觉。刚做了三分钟好梦,班长的“紧急集合”又来了,于是新兵又是穿衣服、打背包。班长点评后,再躺下睡觉。再起来、再躺下,再起来、再躺下。一晚上有时要来上十几次。班长同志疲惫的不再点评了,新兵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了。穿衣服、打背包九十秒;躺下只需要三十五秒。 挨千刀的高占兴,他一晚上居然搞了五十几次“紧急集合”。第二天,所有二班的新兵,都象是踩进了棉花地,东倒西歪,两条腿轻飘飘的。 当天晚上,高占兴去连部开会。二班的新兵在副班长王鹏的主持下,召开了一次简短的班务会。鉴于高占兴惨无人道的法西斯行径,二班全体新兵一致通过了一个报复计划,并且立即实施:所有的人脱下棉袄、翻找内衣里的小动物。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群众的力量是惊人的,短短几分钟,五六十个小动物来到了它们的新家——高占兴的被窝。 看到班长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倍受煎熬,大家能做的也只有蒙住头,用牙齿咬住手指头,无声的作大笑状。 我们用只有半毫米的小动物,又打了一次胜仗。 小动物万岁。 把小动物放到别人的被窝里,它就变成了武器,但是在自己的身上,它就是寄生虫,就是小坏蛋。 于是很多新兵脱光衣服后,或坐、或站的就地消灭寄生虫。你们可以想象一下:百十来号光着屁股的人,聚在一起消灭侵略者,场面是很壮观,但这是很不雅的一件事,尤其被地方上的老百姓看到,影响是很不好的。 宫本一声令下,新兵都被班长驱赶进了浴池。 第十章 文工团的女兵 下午四点,农场里所有的人(包括新兵连),全部在大门口分列两队,准备迎接前来慰问的首长。门垛子上的横幅,由原来的“欢迎新同志”改成了“欢迎慰问团”。 农场主任和政委也在欢迎的队列中,看到大门以外公路上的积雪依然很厚,主任命令管理员带领农场以及新兵连的全体干部战士,清扫公路上的积雪。 这次下命令的是农场的最高领导,所以自副主任以下,所有的人都参与了劳动。与其站着挨冻,还不如活动活动呢。 真是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工夫,就清理了几十米的路面。大家正干的起劲,“慰问团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到一处,远远的看见几辆车朝着农场开过来,立马有人回去报告主任。 令人吃惊的是,主任非但没让大家集合,反倒从一个新兵手里抢过一把铁锹,玩命的铲雪。看到主任身先士卒,别的人就得更加的卖力了。 几辆车缓缓的驶进了农场,沿途铲雪的景象,慰问团肯定是净收眼底了。当首长打开车门,双脚落地,主任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向首长敬礼,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然后双手紧紧的握住首长的右手:“首长辛苦了,您看这一路上都是雪,您还亲自带队来我们这里,感谢首长”。 带队慰问的首长是帅新华他爹的战友,姓陈,也是一位后勤部的副部长“那里那里,还是你们辛苦呀”首长客气的说道“你这个大主任亲自清扫积雪,模范带头作用起的好呀,” 主任受宠若惊“路上的雪太厚,怕首长的车不好走” “哈哈哈”首长笑着拍拍了主任的肩膀。 和主任一同前来的还有几个文工团的女兵,她们这时刚从车里下来,正嘘手跺脚,抱怨着寒冷的天气。 几乎所有新兵的目光都被漂亮的女兵吸引了,当然了,老兵也不列外。他们有的直视着,有的用眼睛的余光扫描着。几个女兵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了,她们不以为然的环视着农场。 管理员代表主任请几位女兵去办公室休息、取暖。她们几个手挽着手,在众多羡慕的眼神的注视下,挺胸仰头,矜持的走着。 车坐的久了,有点内急,于是她们中的一个叫住了正从她们跟前经过的吴小天,问道:“你们的厕所在哪儿呀?” 吴小天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说:“这儿没女厕所”吴小天把双手插进裤兜“我们这地儿就有男厕所,没预备女厕所” 从吴小天脏布拉吉的外表,她们看出他是个新兵,于是她们中稍年长一点的女兵对吴小天说:“有这样和老兵说话的吗?嗯”她把头向上扬了扬“一点规矩也没有” “我说的是实话”吴小天一脸的无辜“这地儿真的就一个厕所,根本就不分什么男的女的” “那你也不应该说没预备女厕所呀?”另一个高挑的女兵说道:“难道你们家的厕所还得预备着呀?” 她这句话把几个女兵逗的哈哈大笑。 “姐姐你够厉害的呀”吴小天也笑了“听姐姐说话,像是北京的吧” “北京的怎么样?” “我也是北京的”吴小天用大拇指朝着新兵连的方向指了指“这地儿有好几个北京的,你们是战友的吗?” “我们是不是战友的和你没关系”高挑的女兵接着说:“你只要告诉我们厕所在哪儿就行了” “知道也不告诉你们”站在她们后面的王鹏扯着嘴笑着“就让你们几个憋着” 女兵们回头看是王鹏,她们中的几个人唧唧喳喳的围上去,一个胖嘟嘟的女兵问:“你怎么在这儿当兵呢?你爹咋把你给发配到这儿了?”这女兵叫苏鹃,她的妈妈是王鹏的大姨。 “我爹想让我成为一名将军”王鹏玩世不恭的说“所以就把哥们儿给弄这儿来了” “瞧你这脏布拉吉的样儿”苏鹃提起王鹏的衣袖“你爹也真够狠心的,你看你都成啥样了” “脏点怕什么,我们这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王鹏说着拉过吴小天对着她们几个说:“这是我哥们儿,叫吴小天”,指着年长一点的女兵说:“这是丁仪,歌唱的特好。这是苏鹃,它妈是我大姨”身材高挑的叫李静,王鹏指着吴小天对李静说:“上次你丢的内衣,就是他偷的”看到大家都是惊诧的表情,王鹏赶紧解释“开玩笑呢”他搂住吴小天一本正经的说:“我这哥们儿,只偷心,不偷东西”。李静在王鹏的肩膀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另外的两个女兵,是车君秀和孟庆兰,都是唱歌的。她们俩和王鹏不太熟。 王鹏告诉了她们厕所的位置,开玩笑的说:“我们这破厕所黑着呢,要不咱们一起去得了” 李静笑骂道:“臭流氓,回头让苏鹃告诉你爸,非给你来顿劈柴炖肉不可” 王鹏满不在乎的说:“哥们儿马上就要当将军了,我爹管不了我了” 李静和丁仪商量了一下,对王鹏说:“你们俩在门口给我们守着点,别让别的人进去,成吗?” 吴小天大大咧咧的说:“不就是上一厕所吗?还得让人站岗,我看你们去主任他们家得了,那儿没人敢乱闯” “去,胡说什么呢。那儿有专门去人家里上厕所的,”苏鹃白了吴小天一眼“你们就辛苦一下吧,成吗?” 王鹏和吴小天点头答应。 俩人站在厕所外边的一棵树下站岗放哨,王鹏对吴小天说了李静丢内衣的事。 李静在宿舍的窗台外晾晒了几件衣服,收衣服的时候发现内裤和胸罩不见了。这事不知怎么的,让团里保卫科的人知道了。这下可了不得了,这不单单是偷窃的行为,还是一种无耻的的行为。于是上上下下的调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出个结果。 这件事发生后,团里的女兵们再也不敢把内衣晾在外面了。 第十一章 梦中的世界 晚饭比平时多了几个菜,每个班还从管理员那儿领到三瓶啤酒,这是很难得的,部队对于酒类控制的相当严格,不到逢年过节,是根本不允许喝酒的。 当所有的人落座之后,首长代表首长的首长向大家表示慰问,祝大家新年快乐。并且希望新同志们在训练中严格要求自己,早日使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老同志们做好本职工作(种好菜、养好鱼)。主任代表农场的全体官兵,向首长和首长的首长表示感谢,并请首长放心,新的一年一定会要多种菜、多打鱼…… 随后,慰问团向新老同志们发放慰问品,每人一台北京无线电二厂生产的小收音机和两节电池。 饭后,老兵用极快的速度把食堂收拾干净,并且把所有空着的灯头都装上灯泡,食堂一下显得灯火通明。 新兵们整整齐齐的端坐在小板凳上,在宫本和指导员的带领下拉歌。你方唱罢我登场,歌声此起彼伏,顶棚里的老鼠又开始四处逃窜。 拉歌是部队所特有的文化现象,同志们在一起以班、排、连等为单位的赛歌会,每个单位会有一个指挥者来指挥大家拉歌。 宫本带领一班到五班;指导员带领六班到十班。 宫本先挑的头:“指导员那边唱歌唱的好不好呀?” “好”他这边的人大声回答 “让他们唱一个好不好” “好” “指导员那边”宫本喊 “来一个”新兵和 “指导员那边”宫本接着喊 “来一个”新兵接着和 看到指导员那边还是不唱,宫本对着他这边的新兵大喊“呱唧呱唧” 新兵就开始有节奏的拍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再呱唧呱唧”宫本又喊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新兵又拍。 指导员坐不住了,站起来带领大家唱了一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唱完后,没想到宫本不依不饶,他又站出来对着新兵大喊:“唱的好不好呀?” “好”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 “他们不来怎么办?” “呱唧呱唧” 于是新兵在宫本的带动下又使劲的拍巴掌,“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指导员没招儿了,只好又带领大家唱了一首《我是一个兵》。 刚唱完,指导员怕宫本抢占先机,马上对他这边的新兵大喊 “我们请副连长唱一个好不好” “好”“声音大一点” “好”有的新兵喊的青筋暴露 “副连长”指导员喊 “来一个”新兵和 “副连长” “来一个” 宫本没让他们呱唧自己,站起来大方的说:“我给大家唱一首《团结就是力量》” 大家正热火朝天的拉着歌,主任陪着首长来了,看到大家如此开心,首长也很高兴,主任向大家宣布:慰问演出开始。 李静担任报幕员,她款款的走到中央,对观众说:“请大家欣赏女声小合唱《北京的金山上》” 业余的都不出声了,安静的听专业的了。 这首歌是苏鹃、车君秀和孟庆兰一起唱的。唱完后,大家热烈的鼓掌。 “下面请大家欣赏女声独唱《军港之夜》,表演者,丁仪” 这是一首歌唱海军的歌,现在唱给陆军听。 大家都静静的欣赏着,丁仪低柔、轻婉的歌声,就象潺潺清澈的小溪,缓缓的流入听者的内心。一曲唱罢,掌声四起。顶棚又往下扑扑的掉灰。 正如王鹏说的,丁仪唱的的确很棒。专业的和业余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业余的是击打人的耳膜,专业的打动人的内心。 接下来是五个人一起表演的舞蹈《洗衣舞》。女兵曼妙的舞姿,尽情的展示出她们柔美的身段。虽然苏鹃略胖一些,但在表演结束后,并没有减少顶棚的落灰量。 李静抱着一把吉他,“下面请欣赏吉他弹唱《兰花草》,表演者,李静” 这是一首当年很流行的弹唱歌曲,很好听,也很好唱。 李静唱完后,对着给她鼓掌观众说:“有没有会唱歌的同志,上来和我们一起唱呀” 丁仪也走到李静的身边说:“我们就五个人,准备的节目也不多,我们大家一起联欢,多好呀” “要不主任您先带个头,给大家唱首歌”李静对主任说。 “不行、不行”主任连忙摆手“你们表演的非常好,我唱的不好听,还是你们来吧”主任扭头对张春禄说:“张连长呀,你们新兵连准备什么节目没有呀?不能光看女同志表演呀,你们也得出几个节目吗” 张连长显然没做好准备,但是主任发话了,又不好拒绝。于是张连长拘谨的对丁仪说:“那我们新兵连也唱个歌吧” “好啊、好啊”女兵们赞同的点头。 连长组织全连唱了一首《地道战》。唱完之后,李静她们提议让新兵连再表演几个节目。连长和指导员笑着推辞着,气氛相当的活跃、热烈。 王鹏走过去,什么话也没说,把李静手上的吉他拿过来,转过身递给杨君,说:“来一首吧哥们儿,好长时间没听你唱歌了” 邵辉这时也站起来对着杨君喊“来一个吧”。帅新华和吴小天也起哄,非让杨君唱一个。 连长看到新兵连有人主动的表演节目,倍感欣慰,便让杨君站到前边去唱。还说:不能给新兵连丢脸。 连长下令了,杨君也没办法了,于是站起来接过吉他,清了清嗓子,把吉他挎到肩膀上,对着同志们说:“我,给大家唱一首《沈阳,我的故乡》”。连长带头鼓掌,吴小天象是看京剧一样,叫了一声“好”。 杨君从小就和姥爷学习弹钢琴,他姥爷在中央音乐学院讲授世界音乐史,钢琴的造诣也很深。弹吉他是在初中的时候开始的,他有深厚的乐理做基础,所以学的很快,在大学,他的吉他弹唱向来是校园晚会的保留节目。 一曲终了,大家热烈的鼓掌。李静拦住了正往回走的杨君,说道:“唱的真不错,再来一个吧” 王鹏翘起屁股喊道:“再唱一个”。宫本使用了拉歌的手段“再来一个要不要”“要”新兵只能这样喊。 “再唱一个吧”李静赞许的说:“你唱的真的很好听,” 杨君看了看李静说:“可以呀,那就再来一个吧” “什么歌名儿”李静问到“我给你报幕” “唱一首我自己写的吧” “是吗?”李静睁大眼睛问 “《梦中的世界》”杨君说 “好的”李静转身对观众报幕:“下面请欣赏吉他弹唱《梦中的世界》表演者……”李静不好意思的回头小声的问:“你叫什么呀?” “杨君”看着下面被李静逗笑的新兵,杨君也笑了笑,回答道。 “表演者,杨君”李静平静的报幕。 稍微调整了一下,轻缓、优美的吉他声和着杨君抒情、磁性的嗓音,飘荡起来。 有一天, 说什么爱, 泪水和歌声, 都不在重要。 你会发现, 宁静的力量, 将有多么的充沛。 我不能, 不能给你, 你梦中的世界。 你也永远不能给我, 我梦中的世界…… “唱的真好”李静和大家一起鼓着掌,动情的说道。丁仪看着杨君坐回去后,转过脸和身边的苏鹃说着什么。 联欢会在热闹、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 第十二章 美人如玉 由于天黑路滑,首长决定明早回去。几个女同志和慰问团的其他同志,住在农场的招待所,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几间没住人的营房,里面摆放了几张床。首长住到了主任家。 招待所平时是不用的,所以只有床,没有被褥。管理员带着几个战士,从库房里搬来了几套新的被褥。看到都收拾妥当了,管理员问她们还有什么需要没有。车君秀预言又止。 管理员出门的时候和帅新华撞了个满怀。这小子手里拎着一个塑料桶和王鹏一块儿走进来。 王鹏在屋里转了一圈,对帅新华说:“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没有吧” “你瞎转悠啥呢?”李静问“什么肯定没有呀?” “尿盆呀”王鹏指着帅新华手里的塑料桶说“咱们毕竟是熟人,还是哥们儿想着你们,给你们送一个过来” “是”帅新华一本正经的说:“厕所离你们这儿远,晚上又黑,路又不好走”他把塑料桶放到地上又说道:“我和王鹏从水房给你们找了一个,反正你们也就住一宿,凑合着用吧” 车君秀悄悄的对孟庆云说:“刚才管理员问的时候,我没好意思说,他们倒给送来了” “谢谢你们”丁仪大方的说。 “你也是北京的吗?”孟庆云把塑料桶拎到一个床底下,回头问帅新华 “是呀,我和王鹏都一个大院儿的”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我也没见过你呀?”帅新华把手插进裤兜里“你哪年兵呀?” “我也是今年刚入伍的” “哈,咱们同年兵呀” 帅新华说着坐到了床上,他从裤兜里掏出烟,刚想点上。这时,院子里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 “找我干嘛?”帅新华站到门口问。 “主任叫你到他们家去一趟,说是首长要见见你”叫他的人回答道。 “下午陈叔不是和我说过话了吗”帅新华嘴里嘟哝着,向主任家快步走去。 帅新华他爹让陈副部长给他带了一百块钱,下午忘了给他了,晚上忽然想了起来,就让主任给值班室打了个电话叫他过去。 李静从兜里抓了把瓜子给王鹏,问道:“刚才那个新兵的歌唱的真不错,你和他是不是挺熟的?” “太熟了”王鹏磕着瓜子说:“我们几个都是一块儿长大的,还有刚才出去的那个” “你刚才说的你那几个发小儿,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呀?” “我没事老往我爹单位跑,他们几个很少去,所以你没见过” “可能是吧”李静抬脚拍拍裤角上的土“那个叫杨君的在哪个班呀?” “你什么意思?想见见他”王鹏斜着一只眼问她“和我一个班,我带你去” “走,他歌唱的挺不错的,和他聊会儿” “走”王鹏从床上抓起帽子戴上 李静随王鹏一起进了二班,看见高占兴坐在床上抽烟,李静走过去对他说:“你好,还没休息呢?”高占兴见是文工团的女同志,赶忙站起来说:“你好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杨君正坐在床上整被子,回头看了一眼李静,见别的新兵都穿鞋下床,他也赶紧穿鞋过来。 “也没什么事”李静很大方的说:“你们班的杨君歌唱的很好,我想和他聊一聊,可以吗?” 高占兴的脸上有一丝的不快,但他又不好拒绝李静。于是,斜着嘴角说:“行啊,你和他聊吧” 自从上次和王鹏、杨君发生别扭之后,高占兴逐渐的开始讨厌这两个人,他觉得这两个新兵都有点桀骜不逊。虽然他们依然很尊重他,但是自己总感觉他们俩从骨子里看不起自己。 王鹏虽然脾气火暴,但平时大大咧咧的,又有他爹的这层关系,也还过的去。可是看到杨君,他心里就感到很别扭,自己好象除了比他早当两年兵以外,别的什么都比不上他。这世界上还真有一种让你气死还说不出为什么的人。论长相、论学识、论家世自己和杨君没法儿比。虽然有时也会挑杨君的一些毛病,自己借机整整他,但他从来不和你争辩什么,默默的做着让他做的一切,到最后让你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而自己也不敢整的太出格,因为他这几个朋友的老爹,都是部队的高干,自己是得罪不起的。再说,这小子身上真有点工夫,自己已经领教过,要是真打起来,未必是他的对手,因而,自己有气儿也没地儿撒。眼看新兵连还有一个来月就结束了,希里糊涂的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李静走到杨君面前,伸出手说:“你好” “你好”杨君握了一下李静手。 “你坐我床上吧”王鹏对李静说。 “你们俩的床挨着呀?” “挨着有屁用,晚上躺在床上也不敢聊天”王鹏说道。 李静笑了笑,问杨君:“你歌唱的不错” 杨君笑了笑:“好什么呀,瞎唱” “今天唱的第二首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对呀,是我自己写的” “你什么时候写的,很好听的” “今年写的” “在部队上写的?” “不是,在新兵连里哪有时间写这玩意儿” “词曲都是你自己写的?” “基本上算是吧” “怎么还基本上算是呀?有别人帮忙吗?”李静问。 “词曲早就写好了,只是没名儿”杨君揉了揉手指“今年暑假的时候,我们系里搞活动,当时我唱了这首歌,大家感觉还可以,问我是什么歌,我说还没起名呢,后来我们系里一女生说,不如切中主题,就叫梦中的世界吧,我想想也不错,就用这个歌名儿了” “哦”李静点了点头“所以你说的基本上算是,就指的是这个吧?” “是”杨君也点点头“这歌名儿毕竟是别人起的” 高占兴亲自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李静说:“喝杯水吧” 李静赶忙接住,笑着说:“谢谢你呀班长” “没事,你们聊吧”高占兴转身离开。 “你刚才说你们系里?”李静不解的问:“你说的什么系呀” “英语系”王鹏插嘴说:“北京外国语学院,英语系” “你是大学生呀?”李静非常惊讶的问:“真的吗?” “对,不过是没毕业的大学生”杨君随口说道 “那你怎么不上大学,要来当兵呢?”李静越发的不理解了。 “当兵有什么不好的”杨君平淡的回答道:“我从小就挺崇拜解放军的,总觉得这辈子不当一回兵挺遗憾的”杨君指着王鹏说:“再说了,他们几个和商量好的似的,今年一块儿当兵,我看着也很眼热,这就跟他们一快儿来了” “既然你喜欢解放军,当初为什么不考军校呀?”李静疑惑的问 “你怎么和我爹一样”杨君歪着脑袋说“我当时和我爹说我要当兵的时候,我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问我既然崇拜解放军,为什么不考军校”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李静很想知道 “姐姐,你想一想”杨君露出了一副痞子相“上军校那还是大学生呀,就算是他们也搞训练什么的,能和这新兵连比吗?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你还就得吃够这仨月的苦。只有这样,你这兵当的才能算是完整的” “说的也是”李静点着头,赞同的说。“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呀?” 杨君把头凑向李静,摇着头无奈的说:“现在根本就顾不上什么打算不打算的,先把这仨月熬出去再说吧” 李静被杨君的表情逗笑了。她岔开话题:“你吉他弹的很不错,跟谁学的” “这还用跟吗?”正在整被子的王鹏又插了一句“杨君钢琴非专业的十级,十五岁就过了。吉他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瞎玩儿而已”杨君淡淡的说:“你吉他弹的也不错,但我总觉得你不应该玩儿吉他” “为什么呢?”李静的心里已经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了。 “你的手太女人”杨君解释说:“你看你的手很小、很漂亮,刚才和你握手的时候,我没感觉到这是一只手” “你不会感觉是握着李静的脚吧?”王鹏探过头来坏坏的说 “去你的王鹏,你瞎说什么呢?”李静打了他一下“你才手脚不分呢!” 杨君接着说:“你的手真的很漂亮,很棉软。我刚才就好象是握着一块美玉一样” 李静的脸泛出了一丝很淡很淡的红。 “我不知道你听过这样的一句话没有?”杨君慢慢的把视线又转到李静的身上,望着她的眼睛,平淡的说 “什么话呀?”李静很温柔的问 “美人如玉”杨君目不转睛的看着李静“你长的足够漂亮,再加上你可以让很多女人都会羡慕的娇嫩的皮肤,真可谓是美人如玉了” 相信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听别人对她如此的夸奖,都会心砰砰然,意悠悠然。李静是个女人,所以这两种感觉它都会有。此时她的脸真的好象三月里的桃花一样,粉嘟嘟的。 “你真会夸女人”李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这怎么是夸呢”杨君一本正经的说道:“单从一个夸字来讲,对你已经是侮辱了,因为这个夸字,包含着吹捧、阿谀,是个贬义词。所以,我不是在夸你,我只是在说真话而已。” 古人常讲“刀笔”,把笔比喻成刀。用笔写出的东西,是可以杀人的。比这个更厉害的,是用嘴说出来的话。因为它根本就不用杀,你自己就已经死掉了。笔写出来的字,文盲是看不懂的。嘴说出来的话,除非是聋子,剩下的都能懂。 看来杨君要把刽子手的工作进行到底“所以我说你的手不应该弹吉他,那都是象我们这些粗人该做的”杨君身出自己的手在李静眼前晃了晃“而你的手,是让人用心来呵护的” 听了杨君这番话后,王鹏的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他直楞楞的盯着杨君。其他的个别脸皮薄的新兵,脸都红了。而高占兴则是面无表情的瞅着杨君。 李静三月的桃花已经变成八月的牡丹了。她象是喝醉了酒一样,全身上下飘飘然。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话了。于是,她站起身来,对杨君说:“谢谢你这么夸我,虽然你刚才解释了这个夸字,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表达,总之,谢谢你” 杨君抬起头,微笑的看着她。李静转向王鹏说:“你给家里带什么话吗?或是信什么的?” “我前几天刚给我爹写了封信,没什么带的”王鹏说道。 “那我就先走了,再见”李静向俩人说。 “再见”杨君站起来说。 “你不和哥们儿握一下手吗?”王鹏装做失望的说:“让哥们儿也感受一下美人如玉呀,顺便呵护一下” “王鹏,你别老没正行儿”李静对着杨君笑了笑,和高占兴打声招呼,扭头走了。 第十三章 博得好感 王鹏拉上杨君一起上厕所,里头黑灯瞎火的,俩人划着火柴,慢慢的往里蹭。蹲下之后,王鹏问杨君:“你刚才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杨君不解的问 “你丫第一次和李静说话,怎么就玩儿命的夸人家”王鹏摸了一下杨君的头“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对李静有什么非分之想。甭糊弄哥们儿啊,说实话” 杨君略一思考说:“哥们儿跟你说实话,我真没什么非分之想”杨君把烟头扔近厕所的坑里“我只是把一个女人想要听、爱听的话,说出来而已” “但你丫说的有点太那个了,我听着脸都红了”王鹏抽动着嘴角,满脸怪相的说 “你说太那个,是不是指太露骨、太直白或是别的什么?” “哥们儿也说不上是什么”王鹏若有所思的说:“不过,看的出来,李静听的倒是挺高兴,你没看到她的脸,红的跟啥似的”王鹏又点上一根烟“哥们儿真的佩服你,几句话就把一女人说的跟喝了二两老白干一样,飘起来了” “哥们儿只是让女人的虚荣心,在某种特定的场合下,得到满足。如此而已。”杨君打了个喷嚏,王鹏赶着茬儿说:“一想二骂,哥们儿估计李静想你丫呢” 杨君嘿嘿一笑,说:“话说回来,李静也有让人夸她的资本,长相漂亮、皮肤白嫩。哥们儿要是对着一巨丑的女人说那些话,即使哥们儿是特诚心诚意的,估计人家也会认为是在侮辱她,脑袋上挨板儿砖那是肯定的了” “你说这女人就是爱听好话” “难道你认为男人就不爱听好话吗?”杨君问道。“男人女人都一样,没有不爱听好话的” “对”王鹏答道“只要是个人,就都爱听别人夸他,但是女人天生就是要人来夸的” “这话说的对极了”杨君赞同的拍了王鹏一下“你没听人说,女人都会有贪、嗔、痴。单从字面、字义上看,这几个字没一个好的。但你要是从广义的角度来解释这几个字,你就会觉得这是在夸女人呢” “我怎么也看不出来这是夸奖”王鹏不屑的说道 “那哥们儿就给你解释一个贪字”杨君接过王鹏递过来的烟“贪,你可以把它看成是女人的贪心、贪婪。但你要是从广义的角度来解释:女人,贪心于丈夫对自己的爱恋、贪心于父母对自己的爱护、贪心于朋友对自己的爱惜、更贪心于子女对自己的关爱。同样是一个贪字,我认为是对女人的褒,而非贬” “佩服、佩服”王鹏打趣的说道“那贪婪怎么解释呢?” “贪婪于对知识的获取、贪婪于对黄昏的眷恋、贪婪于对流星的盼顾、贪婪于对美丽的永恒”杨君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所以,这个贪字对女人是为褒,更非贬” “哥们儿真是服透了”王鹏扔掉手里的手纸,双手撑着膝盖,慢慢的站起来:“这一通听你说的,腿都蹲麻了”扶着墙站了一小会儿,王鹏问杨君:“照你丫这解释,那男人又会是什么样呢?” “男人怎么说也是雄壮的高山呀!”正在提裤子的杨君对着王鹏扬了一下头“哥们儿说的没错吧?” “没错,这话说的没错”王鹏表示强烈的赞许。 “但女人是大海”杨君接着说:“再雄壮的高山,也需要大海来包容” “这儿得亏没女人,要是有,非得让你丫给说的掉粪坑不可”王鹏哈哈大笑着说。 “这儿要是有女人,那咱俩非得让人给当流氓抓了”杨君也大笑着说。 一个人要搏得另一个人的好感,有时短短的几句话就可能做到。此时,李静对杨君的好感,已经油然而升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夸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还是很烫。杨君象蜜一样的话语,听的自己很是受用。她知道自己漂亮,但杨君也没有必要那样夸自己呀?难道他会对自己有什么企图?看起来杨君斯文的也不像那种人呀?一个大学生,怎么也会有点痞子样,只是不让人讨厌罢了。 李静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看来自己是多心了,人家说完完了,自己却美的屁颠儿屁颠儿的。有什么意思呀?想是这样想的,但杨君的身影,已经印在李静的心里了。 “李静”丁仪翻归身来问“你怎么了不睡觉?翻来翻去的干嘛呢?” “没事”李静答道“你怎么了?还没睡着?” “哎,我换了地儿,就睡不好觉,老是这样” “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估计有十一点了吧” “今天唱歌唱的我嗓子有点疼” “你今儿没唱几首歌呀”丁仪掖了掖被子说“你觉得今儿那个唱歌的新兵怎么样呀?” “你是说杨君吗?” “嗯” “丁姐你不知道”李静用胳臂支起上半身说“杨君是在校的大学生,今年上大二” “是吗?”丁仪也来了兴趣“什么学校的?” “我听王鹏说是北京外国语学院的” “那他怎么想起来当兵呀?”丁仪惋惜的说“真是的” “谁知道呀,我刚才问他,他只是说喜欢当兵,要是不当一回兵,这辈子会遗憾的” “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但不管怎么说,歌唱的不错” “是唱的不错,而且这小子还会自己写歌”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分到咱们团呀?”丁仪把身体扭向李静“我刚才还和苏鹃说呢” “你说呢?”李静向苏鹃的床上看了一眼“王团长的儿子和他是发小儿,就看王鹏跟不跟团长说了”。李静和苏鹃相处的并不好,甚至有点看不上她,李静总认为,苏鹃要不是团长的亲戚,就她那胖样,肯定还在话务班接电话呢。 “也是啊”丁仪想了想说:“要不咱们找王鹏那小子问问,套套他的话” “现在还早吧”李静躺下去“他们新兵连还有一个多月才结束呢” “就是”丁仪又掖了掖被子“我觉得咱们团挺缺这种会弹吉他,又会唱歌的人,你说是不是?” “嗯”李静看了丁仪一眼,刚想跟她说刚才杨君夸自己的事,想了想忍住没说。有些特别惬意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别人的好。自己慢慢的、独自的回味、享受。这就跟我们小时候,要是弄到一点好吃的东西,就会悄悄的躲到被被窝里,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是一样的。有些东西是不能和别人分享的。 第二天早晨,当慰问团离开的时候,新兵连正在农场的最南端练习射击。上车的时候,李静朝那边儿看了一眼。 第十四章 枪和棍的对比 在没有熟练的掌握所有的动作要领之前,新兵是没机会进行实弹射击的。要想熟练的掌握动作要领,只有一个方法:长时间的趴在地上,举枪瞄准。 新兵训练射击的用枪,是一种我们称之为:五六式半自动的步枪,而这种枪在国际上被称之为:西蒙诺夫sks步枪。它原产于前苏联,使用7.62毫米x39的m43式“中间”子弹的步枪。 前苏联做为社会主义阵营的老大哥,会向其他的社会主义国家出售或允许他们制造一些前苏联设计的常规武器。最为有名的就是卡拉什尼科夫ak47式步枪,我们叫它:五六式冲锋枪。 但是这种枪在我们的部队,一般只配发给班长使用。而普通的战士,大多使用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枪,对于一名军人来讲,等同于自己的生命。在战场上尤能体现。有枪在手,你就多了一分生命的保障。虽然有的时候,再好的枪也不见得可以让你活命。但和敌人一对一的时候,敌人拿枪你拿棍儿,就等于你活腻味了,自寻死路。要换成敌人拿棍儿你拿枪,那就是他活腻味了。 枪刚发到新兵手上的时候,大家都很激动。用小兵张嘎里的一句话:我有自己的真枪了。把枪拿在手上,翻过来、掉过去的看,摸摸这儿、扒拉扒拉那儿,拉上枪栓,对着天花板放几下空枪。连长在发枪的时候,很严肃的向新兵强调过,即使是空枪也不能对着人瞄准。这毕竟是真家伙,新兵们谁也不敢造次。 回到班里后,班长首先教新兵认识和熟记枪上每个部件的名称和作用。然后撩起褥子,把枪搁在棕垫子上,教新兵拆装。首先把枪支按照步骤拆卸开来,先 不着急组装,叫新兵坐到小板凳上,用一块干净的布,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擦。直到一尘不染的枪变的更加的一尘不染。 班长挨个儿的检查每个新兵的枪管擦的是否干净。这里有一个很土、但是很有效的检查方法:拉开枪栓,垂直的把一小块儿白纸放进弹仓里,白纸的高度要高过机匣盖,眼睛从枪口往里看,由于光线透过白纸,折射进枪管,使里面变的很亮。擦拭的干净与否,一目了然。 把拆卸的步骤反过来进行,就是正确的安装步骤了。 新兵们很快就掌握了枪支的拆装。但要是做到熟练,还需要多练习。 枪,在战时很重要,在平时也很重要。我们众所周知的三军仪仗队的用枪,就是这种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曾经在电视里看到,忘了是哪个国家的军人了,把枪玩儿的象我们耍大刀一样,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我们虽不象他们一样,但对于持枪和操枪训练,也要求的非常严格。新兵们马上就体会到了。 把枪背到肩膀上,听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就难了。用枪背带的叫肩枪、不用枪背带的叫托枪。 与训练走路时一样,班长会把肩枪和托枪分成若干个分解动作。当每个分解动作练熟、练规范之后,再连贯的进行肩枪或托枪的动作。 肩枪和托枪的动作是有区别的。提枪至胸后,肩枪,是用右手抓住枪背带,大拇指用力上挑,然后左手将枪甩至肩上。托枪,是用右手拍抓枪托,然后右手送、左手扶,将枪送至肩上。 写在纸上,几十个字而已。但要做起来,却是相当的难。要做好、做规范,那就更难了。尤其是肩枪时,为了使枪背带与身体成90度角,大拇指就得玩儿命的用力向前顶着枪背带。一会儿的工夫,大拇指就会酸痛难忍。以至于有的新兵在吃饭时,没法儿用筷子,只能用勺子,没勺子的就只能用左手了。 学会了背枪,就该学打枪了。别以为练习瞄准的时候趴在地上舒服。要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趴在地上打个盹,只要枪不掉下来,也挺惬意的。但这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趴在那儿的感受,就甭提有多难受了。 杨君悄悄的看了一眼趴在自己左侧的王鹏,这小子看到班长离自己远了点,就用右手在地上挖着什么。 “你丫干嘛呢?”杨君小声的问道。 “哥们儿要挖一小坑儿”王鹏一边小声的回答,一边又看了一眼班长的位置。 “挖什么坑儿呀?” “哥们儿听人说过”王鹏嘴里呼呼的喷着哈气“老他妈在地上趴着,将来生不了小孩儿” “你丫这是听谁说的呀?”杨君也看了一眼班长的位置“有这么玄吗?” “谁他妈知道呀”王鹏把右手放到嘴边儿哈了哈“但哥们儿听好几个人这么说过,还都是一些老兵” “你丫就胡说八道吧” “骗你我是孙子”王鹏肯定的说 “我咋就从来没听人说过呀?”杨君很纳闷的说“真的,哥们儿从来就没听人家说过” “你丫想呀”王鹏注意到班长往这边看,停止了挖坑儿。把头向杨君那儿凑了凑“这么冷的天儿,站在那儿都快冻死了,更别说在他妈地上趴着了。你没感觉到下面冻的都抽抽儿了吗?” “什么抽抽儿了?” “你丫尿尿的那个”王鹏紧皱了一下眉头说“我操,你丫咋那么笨呀”说话的同时,王鹏向上微微的抬了抬屁股。 “你别说,还真是的嘿”杨君感觉了一下“那你丫挖坑儿有屁用?” “喔,挖一小坑儿暖和暖和呗,再说也不用老压着难受了” “哥们儿明儿给你丫带一铲子过来”杨君坏笑着说“省的你丫老是用手挖” “那你丫还不如给哥们儿带一床来呢”王鹏也笑着说。 为了节省子弹,同时又可以提高和检查瞄准的精度。班长通常会使用一个多棱镜。部队叫它观察镜。 这种镜子是根据光线折射的原理,使两个不同位置的瞄准口,看到远方同一处的目标。 把观察镜卡在步枪的机匣盖上,新兵透过镜子的一个瞄准口,可以向远处的目标瞄准;班长通过镜子的另一个瞄准口(也叫观察口),来观察新兵从瞄准到击发的全过程。 当班长使用观察镜的时候,他就得和新兵一样趴在地上。通常情况下,班长是很少和新兵一起摸爬滚打的。 高占兴给杨君检查完之后,趴到王鹏的身边儿。在安装观察镜的时候,王鹏悄悄的问高占兴:“班长” “嗯”高占兴看了一眼王鹏“什么事?” “你当新兵练瞄准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地上挖一小坑儿呀?” “你说什么呢?”高占兴白了王鹏一眼“你是不是挖了个坑” “没有”王鹏一本正经的回答 “没有就好”高占兴装好了观察镜“别说话了,好好瞄” “班长”王鹏瞄着前方的靶子说“我听九班长说,他在当新兵的时候,就挖过坑儿,还在里面垫了点干草呢?” “不要胡说八道”高占兴把脸转向王鹏说“你以为是孵蛋呢,还垫草” “我真的听他那么说的” “好了好了,别胡扯了”高占兴不耐烦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一个新兵连的,就因为他挖坑,他们班长在他那儿搁了一块砖头,弄的他好几天尿不出尿来”他一面说着一面拆下观察镜。 看到高占兴去别的新兵那儿了,杨君对王鹏说:“我看你丫还挖不挖坑儿了” 王鹏对着杨君做了个鬼脸。俩人都低头笑了。 当训练结束后,杨君看到新兵趴过的地方,居然还真有几个跟王鹏挖的一样的小坑儿。 第十五章 开小灶的后果 一直躲在靶坑里的几位班长,为最后一个班的新兵报出射击的环数后,新兵连的射击训练,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根据连里对这次射击成绩的记录,有三名同志打出了满环(50环)。虽然每支枪里都可以装填10发子弹,但新兵射击时,每人只允许装填5发。 邵辉和吴小天都是满环,王鹏49环,杨君48环,帅新华拉痢疾,没有参加实弹射击。 每次从靶场训练回来的路上,大家都会唱《打靶归来》。但这次显然是货真价实的打靶归来了。新兵们唱的都很起劲,歌声震荡山谷。 下午新兵连不安排训练,整理个人卫生(洗衣服)。 帅新华穿着军装半躺在床上,小脸儿唰黄。看到王鹏和杨君进来,他坐直了身子,指了指边儿上的床说:“坐那儿吧, “你丫咋了?”王鹏胡撸了一下帅新华的头“小脸儿倍儿黄?” “那是天儿冷涂的蜡”杨君也跟着起哄,问帅新华:“拉的够戗吧?” “甭提了”帅新华盘起腿儿“先给哥们儿来根儿烟” 杨君回头看到一班长不在,从兜儿里掏出烟扔过去。 “你丫肯定背着我们开小灶了,活该”王鹏说。 “开小灶是真的,但哥们儿没想着背着你们”新华深深的抽了口烟“昨儿晚上哥们儿让小天儿去你们班叫你俩和邵辉,结果他刚从锅炉房出去,让指导员给抓了公差,抄了半宿的新兵连简报” “那你不会去找我们呀?”杨君问。 “哥们儿从后窗户绕到你们班,看见你们班长正给你们开班务会呢,我就没敢吭声” “那邵辉呢?”王鹏问。 “他们班连个鬼影儿都没有,肯定是他们班长又把他们拉哪儿训练去了。” “然后你丫就被窝里放屁——独吞了是吧?”王鹏笑着说 “昨天怎么回事儿呀?叫我们几个来?”杨君问。 “你们几个真他妈操蛋”新华撩开被子“昨天是哥们儿二十岁生日,估计你们丫都忘了” “真的嘿”王鹏看了看杨君说“真给忘了,抱歉、抱歉” “明年我们哥儿几个给你补上”杨君也说“你说咱们现在连他妈拉屎的时候,都想睡一觉。哪儿还记的清谁哪天生的呀。明年一定补” “昨天下午哥们儿让蒋大同出去买了点吃的喝的,原本想咱们几个人热闹热闹,结果你们几个没来,我可到好,拉了一宿” “我们得亏没来”王鹏说“要不然就和你丫一样了,都去厕所开会了” 仨人儿被逗的哈哈大笑。 “哥们儿还算是好的,估计再拉几次也就没事了”新华嘿嘿的笑着说“人孩儿蒋大同更惨,现在还一边儿输着液一边儿往厕所跑呢” 仨人儿又是一阵大笑。 “到底是吃什么了?”杨君问“俩人都拉肚子” “我估计是那烧鸡”新华说“哥们儿吃的时候就感觉味儿不对,所以就没吃几口” “是不是都让蒋大同吃了?”王鹏问道。 “丫吃的多”新华回答道“所以丫拉的也多” 王鹏也拿出烟给他们俩人。 “瞧哥们儿这生日过的”新华一脸的无奈“拉他妈一晚上肚子”一边儿说一边儿把头探到床下找鞋“我原本想着昨天晚上给我娘打一电话,慰问慰问,结果拉的都顾不上” “应该是你娘打电话来慰问你”王鹏问“你过生日,你慰问你娘干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新华得意的说“小孩子过生日那天,也叫母难日” “什么母难日?”王鹏问 “你想你娘生你的时候难受不难受”新华自问自答道“肯定难受吧,所以就叫母难日”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呢。”王鹏挠着头说“我今儿是第一次听说” “是真的”杨君说道“不过新华说的这个母难日是西方人的一种讲究,咱们中国很少有这样说的” “懂了吧小子儿”新华拍拍王鹏的头“哥们儿又得去厕所了” “等下回我过生日的时候”王鹏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也给我娘打一电话” “你丫不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吗?”杨君坏笑着说“你给谁打电话去?” “你大爷的杨君”王鹏也笑着用手推了一下杨君“你丫才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呢” 杨君又和帅新华一起去看了看躺在卫生员床上输液的蒋大同。 第十六章 打架事件 就在打完靶之后的第二天。这五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参军的朋友,又一起被关了禁闭。 事情源自于一根烟。当新兵的时候,抽烟是绝对不允许的,尤其是在新兵连里,更不允许抽烟。但你要是偷偷的抽,不被人发现,也没什么事。 邵辉所在的一班有一新兵,叫曹亚军,因为抽烟的时候不注意,让农场的政委看见了。于是就把新兵连的连长、指导员叫过来训斥了一顿。连长和指导员大光其火,回到新兵连,把一班长叫来臭骂一顿。一班长受了冤枉骂,狠的牙痒痒。回到班里后,一会儿让曹亚军蹲下、一会儿让他做俯卧撑、一会儿又让他倒立……。把他折腾了半天也不解气。 最后,用曹亚军剩下的烟(刚抽了两根),把烟丝剥出来放进刷牙缸子里,用开水浸泡。等水凉下来后,一班长命令他喝下去。 一旁的邵辉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上去劝阻了一下。并和班长讲了一通喝这种烟泡水的害处,等等等等。 邵辉的口才是相当棒的。有一年他们几个朋友去北京工人体育场看足球赛。但是没钱买票。于是邵辉自告奋勇的和看门的老大爷一通神侃,从毛主席教导我们:发展体育运动 增强人民体质;到足球是我们发明的,叫蹴鞠,您让我们进去就是听毛主席的话;就是……说了老半天。老大爷被感动了,放这几个热爱体育运动的孩子们进去了。结果他们狂奔进去后,只听到终场结束的一声哨,连运动员也没看到。 邵辉可以打动看门的老大爷,却没能打动他的班长。看着班长坚定的表情,邵辉大声的喊到:“他喝了这玩意儿,要是出了事,你负的了责吗?” 一班长看到邵辉对自己大喊大叫的,他转身端过那杯水,冲着邵辉高喊:“你要是有本事,你就替他喝了” 邵辉平静的把缸子接过来,回头看了一眼流着眼泪的曹亚军。猛的转身,把一杠子水泼到班长的脸上。 短暂的惊诧之后,一班长发疯搬的扑向邵辉,俩人扭打起来。有喜欢拍班长马屁的新兵,立即跑去通知班长的老乡。 当兵的都了解“老乡”这个词的真正意义。它代表了一个小的群体、一个地方、一个派系、一种势力。说白了,人家小时候和尿泥的土都是一样的。所以,老乡要是有什么事,帮忙是肯定的。一班长就有好几个这样的老乡,而且还都是新兵连的班长。 于是,一班长和这几位班长老乡们,对邵辉立即拳脚相加。 一班长有老乡,邵辉也有,而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帅新华他们几个人在去厕所的路上,正好看到邵辉在班里被人爆打。便马上冲进去,脑子里此时根本就考虑不到什么班长不班长的,就想着找板儿砖狠拍打邵辉的这几个人。 双方撕打的正激烈,得到消息的连长赶忙跑过来,拳打脚踢的把打架的双方分开。站在他们中间的连长,冷漠的看着这些呼呼喘气的战士。 在部队里,一个新兵要是对班长大打出手,那可是犯了大忌。在新兵班,班长就如同土皇帝一样,有着绝对的权威。如果谁胆敢撼动这种权威,那就是自找苦吃。除非是班长实恶不赦,上级一般都会维护班长的权威。 好在有几位老爹的面子。连长在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命令宫本把几个新兵关了禁闭,让他们好好的反省自己。并要求在几天后的全连大点名时,分别作出深刻的检查。 对几位班长,只是口头批评了一下,让他们今后注意自己的带兵方法。 曹亚军在连长的带领下,去农场政委的家里,当面向政委承认错误,保证从今天开始,坚决戒掉这害人的香烟。 连长处理的非常好。既惩治了几个打架的新兵、又安抚了几位班长、更重要的是,让政委觉得,自己不但可以管菜、管鱼,也可以很好的管兵。 第十七章 思想 指导员在晚饭后,来到禁闭室。对帅新华、杨君、邵辉、吴小天和王鹏五个人所犯的错误,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在指导员的谆谆教导下,他们一个个的争先恐后的发言,向指导员承认自己的错误。 但是指导员并没有很快的原谅他们,而是让他们深挖思想根源,把自己犯错误的源头揪出来。并且警告他们:只有从思想上彻底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今后才能够避免犯错误。 而从他们的内心,并没有认为自己有错。之所以认错,那是违心的。但是他们不知道。在违背个人意愿的同时,他们已经出卖了自己的人格。 “思想”, 一个在键盘上只要按下两个键。就可以很快的出现在显示器上的名词。难道就真的这么简单吗?什么是思想?而思想又是什么?难道维持住几千年封建社会的儒家思想,就是我们真正需要的思想吗?那么思想和文化又是何种关系呢? 前几天看到一个名词:“文化属性”。自己才疏学浅,怎么也不能悟透其中的道理。有一天拜读柏杨先生的《丑陋的中国人》一书,书中说:美国人写了一本《丑陋的美国人》,结果美国国务院拿这本书做为他们行动上的参考。日本人也写了一本《丑陋的日本人》,作者是日本驻阿根廷大使,结果他阁下被撤职。柏杨先生曾经调侃的说:“我写完了这本《丑陋的中国人》,可能就要麻烦各位去监狱给我送饭了” 对于描写国人丑陋的书,美国人的态度是接受、反思;日本人的态度是撤职,但没有查办;而中国人的态度是(很可能就象柏杨先生所说的)牢狱之灾了。 柏杨先生认为这是中国文化的问题。而我认为这就是中国文化属性的问题(可能是有点恬不知耻)。 因为中国的文化属性,就是把别人的思想强加在你的身上,不允许你有自己的思想。而可悲的是,我们几千年来都没有过自己的思想。 中国只有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人——孔子。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拿来卖,国家的主权、人性的尊严、杀人的武器、害人的毒品、女人的肉体、河里的沙石……但是思想是没有人拿来卖的,要是说有的话,也只有一个人——孔子。 论语中有一段这样的描述: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求善贾之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子贡问孔子,我这儿有一块美玉,我是把它搁在盒子里好好的收藏呢?还是求得一个好价,把它卖了呢? 孔子说:卖了吧,卖了吧,我这儿还等着卖呢。 我不敢妄自揣摩圣人的心思,但我可以诚惶诚恐的把这段话理解为:孔子把自己比喻成美玉,而他这块美玉的精髓,就是他的思想。孔子知道他的思想可以正规矩、法礼统。而这也正是这个社会所缺少的,或者说是没有的。他急切的想把自己的思想以商品(美玉)的形式,进入社会,再而融入社会(这句话我说的更加的诚惶诚恐)。让所有的人接受和施行。 孔子的本意是以他的思想拯救人们的精神、规范人们的行为。使社会成为一个和谐的、美好的社会。 但是统治阶级正是利用了孔子这如玉般的美德。他们用孔子的思想禁锢住社会的道德规范,用孔子的理论束缚住人们的行为准则。社会的道德规范就是统治阶级希望的道德规范,人们的行为准则就是统治阶级需要的行为准则。而这些,都被强加在人们的身上。这,就是中国的文化属性。 但对于这一切,我们却无能为力。因为人们没有自己的思想,有的,只是牛鼻子上的一枚铁环。 可悲可叹、可怜可泣。 孔子先生还可以出卖他的思想,而我们又可以出卖什么呢?回答是:我们可以出卖我们的人格。 众所周知,关于历史的记载,不但有正史,还有数不清的诸如野史之类的史书。为什么有了正史,还要有野史呢?很有可能就是正史记录的不完全或是不准确。 史官在记录历史的时候,很容易把自己的观点、看法或是个人的喜恶记录在案,而这就往往有悖于历史的真相。这对后世的影响是巨大的。而首先影响的就是文化。当你沉浸于被篡改、被出卖的历史的“史实”中,你的人性已被蒙蔽,而你的人格也已经被出卖。 既然历史都可以被篡改、被出卖。那我们出卖一下自己的人格,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