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应如是》 ☆、当归当归 ?天气已经日渐冷下来了,白天和黑夜的温度都是那样的冻人,即使在门窗紧闭的办公室,也还是手脚哆嗦,哈气一口,尽是白雾,朦胧的看不清对面坐着的是谁。 浅蓝色的鹿皮羊羔外套,带着白色的濑兔毛手套,顾澹如眼睛里一片宁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作业。一切仿佛与她无关,她就是那样静坐着,偶尔抬手撩一撩垂下的刘海。澹如换了一本作业,拿着一支红笔轻轻的画着,突然像是看到什么一样,顿了顿。 她手里浅绿色的作业上,娟秀的字体写着:当归当归。一笔一划,像极了一直被那人夸赞的自己的字体,含蓄而不恢复,奇端庄不失姿态,内含清刚之气,清秀有力,点画流畅,这些都曾经让自己心花怒放。 那遥远的记忆突如其来席卷了自己的大脑,檀香袅袅里模糊的面孔,清澈单纯的语调,毫不犹豫的大声说出自己的姻缘期望:之子于归。眉角里都藏不住青春年少的自信与张扬,那是喜欢一个人,暗恋一个人,才会有的味道。 依稀记得那时候,苏小辛还是那样神经大条的样子,留着短短的像球一样圆圆的学生头,满脸透露着傻里傻气,眼睛瞪得老大一个:澹如你怎么和我们一点默契都没有,之子于归,你的要求可真简单。白白胖胖的小脸蛋真想让人掐一下,还数着指头计算着,“之子于归”,四个字啊? 自己那时候好像只是笑笑并未说话,有些事,哪能那么顺遂如愿,之子于归,岂止是简简单单。 倒是舒听暮,仗着身高优势,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走,扯着苏小辛的衣服,一把把她拉走,嘴里还砸吧砸吧着:苏小辛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没读过诗经还听不明白古文。手还敲了敲苏小辛的额头,苏小辛疼的咧起了嘴,大叫:舒陛下,你是疯了吧。 澹如只是看着她两的打闹,并未言语,也没有解释,缓缓的站起来跟着两个闺蜜身后走,跨过门槛时,嘴角泛起了好看的弧度。 很久远的记忆了呢。头发没有那么顺长,光洁的额头还是时常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中分刘海,下巴再圆润一些,不知道还会不会那样固执安静的喜欢一个人。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充斥整个校园的歌曲将陷入沉思的澹如拉回了现实,她眼睛动了动,理了理垂下的几缕发丝,无奈的笑了笑,纵使这下课铃声一直是《那些花儿》,终究还是回不去那坐在教室里有事没事便盯着窗外看只为寻找那些逝去的年华 。 将作业整整齐齐的摆好,给办公桌上的仙人球浇了浇水,顺手拿起挂在椅子的羊毛围巾紧紧的围住脖子,一切都收拾好,提着黑色的贝壳包,走出了办公室。 寒风肆虐,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树枝摇摆不定,但却丝毫不妨碍城市里的人。马路上依旧车如流水马如龙,一辆辆奔驰宝马潇洒的穿过,街边的行人在流光溢彩的镁光灯的映衬下也显得格外柔和起来。 顾澹如迈着小步子走着,也许是身为业余作家的天性,总是喜欢观察身边的形形□□的人和瞬息万变的物。许是有颗敏感玲珑心,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总是念念不忘。 街边有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摆着个小摊子,卖着些花花绿绿的手工发卡。 澹如看了看,轻轻地挪开了步子,现在的自己已经可以轻轻松松循规蹈矩的上着班,过着所谓的小资生活,买着几千块钱的化妆品,将自己在人前收拾的人模狗样,偶尔在购买珍珠钻石发卡时还会不合时宜的受旁边扎着两个小红花的孩子天真烂漫笑容的感染,而冲动的买下年轻时恨不得大手笔全部包起来的小发卡,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么,终究是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东西固然是如初,可心境就像是花的材质,过了几十年,哪能如当年一样,再像再美终究不是当年那个“女为悦己者容”偷偷臭屁爱美的自己。 为人所知的第一次见那个人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吧,被爱美的苏小辛拖着,非要自己陪着她买一堆有的没的发卡打扮自己,偏偏快过年的街市热闹非凡,人群拥挤,要凭借着灵活的身姿穿过重重人的阻挡。 苏小辛还老嫌自己走的慢,身手不够灵活,一边大叫快一点,一边拖着自己奋力奔跑。 “啊”,被什么撞了一下,额头有些疼,苏小辛听见自己异常的声音,回过头来,刚准备摸摸自己的额头,询问是哪个不长眼的撞得,却在看见旁边的人时,脸色变了变,手也顿了顿,温和的低头叫了一句:学长。 当时的自己好像是诧异的抬头望了望,就出乎意料的看到了那样一个人,黑色的头发在太阳的照射下呈现出好看的栗子色,一双黑眸子像是能看进人心里,是那样深不见底却又英气逼人,额前细碎的头发静谧的搭在额前,白皙的皮肤,五官棱角分明却又柔和安好,清新俊逸、挺鼻薄唇,薄唇紧抿,“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苏小辛。 转身就离开。这样的人,应当是不合群的吧,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姿,在人群 中明明是左拥右挤,却仿佛不影响他丝毫。 “回神,花痴”,苏小辛扯了扯自己,随即一脸贼笑的看着自己,“你还不不知道那个学长吧,他可是我,他全民偶像哦,是高三的团委副书记,祁薄言”。 澹如淡淡的看了苏小辛一眼“你说什么呢,我才没兴趣”,随即从苏小辛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自顾自的朝前走。 苏小辛也不是个能三言两语打发的,干脆拽着澹如不让她朝前走,手指着澹如的眼睛,像是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似得,笑的像个狐狸“我还不知道你,别看我平时傻,这关键时刻我可是从不掉链子的”。 到底是多年闺蜜,深知本性。澹如拍下苏小辛指着自己的收,捏了捏她的圆脸“还不走,发卡该买完了”。 苏小辛这才想起自己的首件大事,连连拉着澹如小跑前进,却忽略了澹如嘴边轻轻的笑意和冷清眸子里少有的柔情,等到很久以后,苏小辛才知道自己放弃了这次拷问究竟有多可惜。 祁薄言,原来是你。 那日的天气,虽是冬日却是那样温暖,太阳照射在人心上,也是暖暖的样子,街边的香樟树也是一片绿色,枝繁叶茂的生长着。不似现在,早已因为市府工程建设换成了法国梧桐,一到冬天,梧桐就成了秃子,精致好看的梧桐叶纷纷落下,留下一街的萧条。 ☆、一路风景都是你 ?其实这样冷的天气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掩盖住内心的凉意。 顾澹如继续朝前走着,眼睛里没有焦点,迷茫的像是路边找不到路的孩子。 包里一阵震动惊醒了她,急急忙忙的拉开拉链,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大作家,麻烦你快点好吗,就差你了”,澹如连连说“马上到马上到”,说完把手机往包里一扔,便匆匆跑到马路边想要拦下一辆计程车,奔赴苏小辛那儿。 说起来,三个闺蜜中,最幸福的莫过于苏小辛,虽然外人总嘲笑打趣她傻,但还是不得不说,苏小辛的情感之路却是让人羡慕。才不过25岁的年纪就和著名的y市赫赫有名的潞安集团总经理定下了姻缘。那经理人长得市一表人才,性情温和,作丈夫乃是极佳人选,办公室里几位年轻的老师无聊八卦时也说过这位不近女色的钻石王老五。这苏小辛也不知是不是在月老庙求签真灵验了,果真上天满足了她青春年少时期对于男人所有的幻想。而自己和舒听暮,倒是一路坎坷。 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呼啸而过,急促刺耳的声音倒是让澹如醒了醒神,看着马路上红的黑的白的各式各样的车子,护栏上攀爬而过的人打发时间,等了许久,还未看见计程车的影子,顾澹如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搞错了方向,马路对面才应该是等计程车的正确路线. 刚准备过马路,却发现绿灯迅速惹人厌烦的换成了红色,一辆黑色的宝马从她面前驶过,澹如晃了晃神,掐了自己的一下,自己应该是没有看错的,那摇下的车窗,棱角分明脸庞,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可不就是祁薄言,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前的一辆辆车子已经停下来了,澹如望了望,发现不经意间红灯变成了绿灯,只是自己却步子越来越沉重了,心事重重的走到了马路对岸,低着头,发着呆。 一辆蓝色的写着空车的计程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和蔼的大叔探出头来“要坐车吗小姐”,澹如点了点头。 拉开了车门后座,坐了上去。报了下目的地,一路无言。 司机从后视镜上看见澹如脸色很不好,以为她是生病了,将车上的空调打开,关心的问“小姐是生病了吗,要不要先去趟医院?” 澹如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不用”,那大叔见澹如心情依旧不好,依照他走过那么多年的路,猜测澹如八成是和男朋友闹矛盾。 劝慰道“年轻人不要想不通吗,我年 轻的时候追我老婆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父母反对朋友不看好,最后不还是幸福美满”说着嘴还咧开笑,爬满皱纹被岁月侵蚀的脸却是很安详。 “不是,不是,我……”澹如眉头轻皱,极力辩解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要害羞嘛,小姑娘家的,看看你落寞的神色,大叔我这种过来人都懂,失恋也罢,单恋也罢,所有的爱情皆是经历过磨难才更加珍贵,适不适合自己知道,不适合强求也是无用,真正适合即使分手了也要勇敢追回来,这幸福需要自己争取……” 大叔的眼神远了,像是回忆到自己过往的艰难爱情之路,眼神深刻而又温柔,即使是坐在后座的澹如也可以从后视镜看的很清楚。 澹如突然不想辩解了,误会就误会吧,自己也确实是爱情的失意之人,况且听听大叔的爱情感言也可以对自己小说创作有所帮助。身为业务作家的本性,边连忙从包里掏出手机对于大叔的经验之谈进行录音,以备后用。那大叔似是没发现似的,依旧说着,也许是发现了,也不想阻止。 “当初,我和她分开了许多年,家里边父母都不同意,毕竟我是个外地人,我没有再找其他人,她,也没有看上别人,虽然她的父母时常催促她,也经常帮她说亲事,可能是上天的眷顾吧,那些亲事总是没什么结果,有一次她得了重病,还听说具有一定的传染性,连她的父母都不敢不做任何防护措施的近她的身,我知道了这件事坐了当天最后一班车赶往了她家那边的医院,守在她床前照顾她,她的父母终于被感动了,可能是可怜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吧,没想到几天后,医院的领导来病房道歉说是误诊,她得的只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并没有性命之忧,我在病房里向她求婚,她的父母都答应了,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大叔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兜里掏出钱包,递给澹如,“这里面有张照片,是她,当年她可是家乡的一枝花,却偏偏选择了我”。大叔裂开嘴笑的很得意,抱得美人归,无论多少年都是骄傲的资本。 澹如轻轻打开钱包,看到了左侧的一张黑白照片,照片有些泛黄,没有过塑,年代很久远,却丝毫没有削减照片上人的风采。当真是位美人。看完将钱包合拢,换给了大叔,大叔接过钱包,轻轻地放回上衣口袋,他的手很粗糙,心却很柔软。 “所以啊,能够相知相遇相爱是种缘,应当好好珍惜”,大叔很有感慨的说,头还点着。 “那,那若是久别重逢呢?”人有的 时候就是这样对着亲近的人难以启齿,陌生人反而容易说实话,因为他们不会有任何威胁,顾澹如就这样不经意的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你们年轻人不是常说一句话吗,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相逢就是缘分,何况是久别之后,不就说明缘分不浅,应当有勇气去抓住”。大叔说的意味深长。 应当有勇气去抓住,就那么简单吗。 可是八年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变了模样,他,也不再是当年的学霸少年郎,自己也不是当年喜欢偷偷观望的少女,真的还可能去抓住吗。 澹如微微走神,大叔见她又是一副发呆的模样,索性也不去打扰她,干脆就让她好好想想。 澹如打开手机,翻到相册,找出一张照片,那张照片还是几年前拍下的,是舒听暮给她的,当时的舒陛下依旧是那么霸气十足,甩了张照片给她,“人我是不能绑来给你,照片我是手到擒来,你就将就一下,睹物思人,姐姐我还没个物,你比姐姐幸运,诶诶,眼睛别撇,不用解释,我还不知道你”,一副十足的女王样,却是让人舍不得拒绝手下的照片。 换了新手机后,澹如把那张照片拍下放在手机相册里,也不会日日翻看,只是偶尔想起会看看。 那时候的祁薄言很清瘦,足足高她一个头。学校又规定女生不能穿高跟鞋,两人在一起时,自己总是要抬头和他说话,久了,脖子很酸,但心却是甜的。 苏小辛那时候就老打趣她,嘲笑自己和祁薄言在一起自己完完全全就像是大树旁边的一个垃圾斗,很滑稽。祁薄言倒是不在意,有时还会安慰澹如,澹如却不这样想,为了挽回自己的尊严,还特地去网上搜罗了一大堆长高的法子,每天练习跳绳,两千下呢,最开始也是坚持不下去的,不过想想祁薄言,便会咬牙坚持,这些怕是没有人知道。 年少时,总是会为了能够与喜欢的人比肩而立而费劲千方百计提升自己,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这也是青春葱茏时才有的不管不顾的勇气。现在呢,是真的长高了许多,不用累的脖子酸的去仰望,穿上高跟鞋怕是和他刚好是很合适的身高搭配,不过却再也没有了站在一起的机会。 计程车穿过川流不息的街道,一路的风景,高楼大厦、行人匆匆,顾澹如都无心观赏,心乱的一塌糊涂,就像是童年时弄乱的闺房,东西四处杂放,却舍不得收进柜子里或者扔进垃圾桶,因为那都是自己一点一滴积累起来 的,哪里狠得下心。 司机大叔停了下来,回头喊了一声“小姐到了”。 澹如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拎着包打开车门,下了车,随即拉开包,从包里掏出钱给司机。 “幸福是要靠自己抓住,真的相爱一切都可以克服,姑娘加油”,司机大叔好心好意的嘱咐了澹如几句,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找给澹如。 “谢谢”澹如眼里一片真诚。 一阵车子发动的声音传来,回头望,计程车早已成了一个小点,那一抹蓝色说不清是什么缠绕在心间。谁说这世上都是坏人。善良的人总是出现在身边。澹如转身朝电梯口走去,却发现电梯始终不下来,于是打算锻炼身体改为爬楼,反正苏小辛家也并不高。 若是再等等,她会发现那个沾满回忆和思念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刚刚好与她正式见面。但,转换了方式,电梯与楼梯不会再半途中相遇,就像八年后的她和他,难以重逢。 ☆、擦肩而过 ?很久没爬楼梯了,现代化的电梯充斥了商业街,住房,楼梯逐渐被取代。澹如有些累,终究是老了吗,不过短短一百阶,背上就有些热,清晰的记得几年前还上高中的时候为了偷偷去看祁薄言,几百阶楼梯都能轻轻松松搞定,每次苏小辛就拖后腿的叫她等等。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的改变”,手机又响起来了,是苏小辛。按下了拒接,小跑着爬完最后几阶楼梯,澹如按了按眼前的门铃。 “大作家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舒陛下眼神有些怪异,侧着头探出些身子朝正在换鞋的澹如身后望去,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作业有些多,耽误了时间”,澹如面不改色的“辩解”,转身关上了门,朝里头走去。 整个房间里就像重新装修了一样,完全不是澹如初次来到苏小辛新房所见的模样。 到处都是一片粉粉的,粉色带着蕾丝的窗帘,浅粉色带着荷叶边的桌布,藕粉色的沙发,画着各种卡通人物形象的杯子,完全是小女生公主梦的风格,只是短短几个月这房子就变化如此迅速。 第一次来着,深灰色的亚麻窗帘,深蓝色的沙发,黑白相间的床铺,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整个装修摆设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当时的舒陛下还扬扬眉头指着苏小辛问“这是地狱还是监狱”,舒听暮像是知道澹如在想什么,耸耸肩,摊开手,一幅无语的表情,往里走去,茶几上一堆红色的喜糖堆得像个小山一样高,沙发上苏小辛靠着陆安淮在抠脚丫。 看见澹如来了,连忙一跃而起,大喊“小如子,哀家告诉你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消息”,手举起来挥舞着,就像在演默剧,早些年舒陛下就跟苏小辛说要是去学演戏定能红的一塌糊涂。 “咳,苏小辛,穿袜子”,神色淡定的陆安淮朝澹如点了点头,随即从沙发旁的hellokitty收纳盒里掏出一双映着小熊图案的袜子递给苏小辛,即便是冷清如顾澹如,女王如舒陛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对苏小辛确实是好的没话说。 那苏小辛却是毫不在意自己有没有穿袜子,得了消息立马想同好姐妹分享,从沙发上灵活的跳下来,就准备奔向顾澹如。 陆安淮哪能由她,按着她的手,压着她坐在沙发上,“有什么急事,你穿好袜子再说”,然后低下头,弓着身子,帮苏小辛穿好袜子。 苏小辛急的直拍陆安淮的背埋怨他耽误自 己的事儿。陆安淮没有说话,穿好袜子起身就走,“我不打扰你们姐妹谈心,有事叫我”。 顾澹如看着他,身材修长,和煦温暖如春风,驱走冬日的丝丝冷意,黑色的中长款毛呢大衣下一条深灰色的休闲裤,下面一双与形象气质极其不符合的海绵宝宝棉拖鞋,一看就是苏小辛的风格,爱一个人到深处才愿意如此甘之如饴的将就甚至接受她的一切并且打破自己长期形成的规矩吧,虽然这样的打扮搭配分外滑稽古怪,顾澹如却并不觉得很好笑,姐妹中有一个幸福大抵也是幸运吧。 “小如子,祁薄言回来了!千真万确!”苏小辛眼睛瞪得老大,神色激动地摇着顾澹如的肩膀。 “小白痴,你激动个啥,又不是你老公”,舒陛下倒是优哉游哉拍拍屁股坐在沙发上,一幅看好戏的神色看着这两人。 苏小辛看顾澹如并未言语,只是抿着嘴唇,神色如常的看着她,以为她并不相信。 “我没有骗你,刚才他来过了,我也是才知道,他是陆安淮的表哥,骗你是白痴”苏小辛继续发挥她好姐妹的职责。 “你本来就是白痴一个”舒陛下毫不犹豫的打击苏小辛本来不够用的智商。顾澹如双手拿下苏小辛紧紧扒住她肩膀的双手,沉默了几秒“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他刚才碰见他了?他找你了?”苏小辛急急打探,一幅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说苏小辛,你怎么跟抓奸一样啊”,舒陛下以打击苏小辛为乐,把玩着自己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漂亮指甲。 “我这不是关心小如子吗,你怎么半点都没有身为闺蜜的自觉”苏小辛回头朝舒听暮埋怨,嘴巴撅起,足足可以挂一个充电线。 “过马路,看见他,当时还不确定,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不,连陌生人都不如。”顾澹如手紧紧的提着包,包有些摇晃,手有些颤抖。 舒听暮这才踢了踢脚,站了起来,霸气的走到苏小辛和顾澹如身边,“澹如智商情商比你高许多,你别瞎操心捣乱了,一边遛狗去”略带嫌弃的手扬扬作势要赶走苏小辛这个小白痴。 苏小辛这回倒是没理会舒女王的打趣和调侃,反而是一脸焦急的看着神色依旧平静的二人,纳闷至极。 顾澹如理了理头发,其实并未有头发垂下来,清了清嗓子,看着面前熟悉的可以亲密到比家人还要要好的二人,一字一顿的说“我和他真的只能当 陌生人,这样是最好的状态”,一字一句似是要耗光此生所有的力气,虽然没有叹息,但身边的两人却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凉意,就像是北风。 “也许他不乐意只是当陌生人。”舒陛下从来都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该说话时就说话,绝不废话半句多,一针见血,杀人个片甲不留,很多人讨厌她的犀利性子,当然也有很多人喜欢,比如二十岁时候的秦易。 顾澹如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似是在嘲讽自己。这世上总是错觉多过真相,从前的自己不也以为两个人那么合拍可以长相厮守吗。最后还不是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舒听暮看顾澹如这神色就知道她不愿因相信,告诉她?万一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的呢,她不确定祁薄言那种反应究竟是念念不忘的思念还是多年不见的客气寒暄。还是等再看看再说吧,何况既然已经回国,来日方长,这小白痴的结婚宴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苏小辛看着这两个各怀心事的古怪神色,不知作何反应,澹如像是已经打定主意,真的做陌生人,只是,那么喜欢的人呢,真的值得放弃吗。 那么多年,作为好姐妹看着顾澹如一天比一天沉默,越来越冷清难懂,真的不去联络重新开始吗?哪怕是朋友。看过澹如的小说,男女主角从来都是虐恋情深,大团圆结尾,这应该是澹如的期待吧。只是,自己那么笨,该怎么做。苏小辛朝右看了看舒陛下,也是一副深思的样子,不知当下该做什么。气氛很尴尬,场面很冷,即便空调的温度是26度,还穿着大棉袄。 “吱”一声,厨房的门被推开,陆安淮从厨房里端着几碗菜出来,看着眼前的三人都不说话,“咳”,三个人同时转身,看着他,“我是想说,我做了些饭菜,大家趁热吃吧,边吃边聊”,三个人还是看着他,带着些探究,带着些不解。陆安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hellokitty围裙,尴尬的退回厨房解了下来,是被笑幼稚呢吧,苏小辛那品味,嘴角泛起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 方形的餐桌上,四个人。 苏小辛今天有些沉默,陆安淮想活跃一下气氛缓解尴尬。“小辛,我想该开始安排伴郎伴娘花童这件事了” “哦?,你想请谁做你的伴郎?”苏小辛恢复到了平常的欣喜状,双眼放光的问道,老公这么帅,朋友一定也是帅哥,可以大饱眼福了“哈哈哈”。某花痴洋洋得意,忽略了周边瞬间强大的气压。 “你笑什么?”舒女王抬头问。 “天气好,哈哈哈啊”,居然笑出声来了,罪过罪过。 舒听暮一看苏小辛那贼眉鼠眼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这都有一帅哥泡到手,还不改花痴本性。 “我想请我表哥,祁薄言做伴郎,他是个很合适的人选”陆安淮缓缓道来。 面前的三个人却是傻了眼一般,都直愣愣的盯着他,有些尴尬,“下午你们见过面的,是你一个高中的学长。”陆安淮以为舒听暮和苏小辛没有印象,耐心的解释。 苏小辛:……. 顾澹如:……. 舒听暮安静的喝了口茶,声音,嗯,有点大。 “怎么?有问题吗?”陆安淮倒是不明白这几个女人是怎么了,一个个不说话,都看上他这位表哥了吗? “没问题,没问题,老公说了算,嘿嘿。”苏小辛狗腿的对着陆安淮笑了笑,顺带对他挤了挤眼,撇了撇顾澹如。那陆安淮也是个聪明人,在商场混了那么多年,看苏小辛那眼色,也明白几分。 之后,陆安淮体贴的转移了话题,聊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舒听暮没吃多少,顾澹如有也没吃多少,陆安淮心里有事也吃的少,苏小辛一个人在那里忐忑不解的却依旧吃货兴致不减的吃了两大碗饭。 八点,舒听暮借口回家办公告辞,顾澹如也说家中有事,他日再访。 陆安淮体贴的说要送两位回家,舒听暮连连说自己开了车子来,不用麻烦。 坐电梯时,舒听暮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后,吐出一大片白雾,白雾模糊,缓慢散开,舒听暮问“你还好吗?” “还不错。”顾澹如抬起头看着抽着烟的舒听暮,不紧不慢的回答。 有的时候,顾澹如很担心舒陛下,秦易走后,霸道女王舒听暮开始抽烟喝酒,周旋于家族的生意中间,吃饭,睡觉,一个人管着偌大的公司,很强大,也很孤独。 “祁薄言都舍弃金光闪闪的美国回来了,他是准备老死他乡吗。”冷笑了一声,继续吸了一口烟。 “听暮,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舒听暮很少看到顾澹如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几年前祁薄言走的那次,她才真正看到了顾澹如冷静淡漠下克制的绝望与失落。一直不那么喜形于色的澹如,露出那种不知所措的样子,就像小孩找不到妈妈,老人找不到家。舒听暮很担心,红的像血一样的嘴唇瘪了一下。 “八年了,我一直患得患失,害怕看不到他又害怕再见到他,但我们终究只是陌生人。”澹如看着舒听暮,按耐不住激动。 “澹如,如果,我是说如果,他重新追你,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舒听暮试探的打听,如果是,那她该推波助澜一下。 “怎么可能,八年的时间,他早就和我没有关系。”顾澹如的眼神很远很远,舒听暮觉得两个人在拥挤狭小的电梯里,却隔着重重山峦,很难翻越。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祁薄言会让澹如如此受伤。那么坚强的澹如,用冷漠的铠甲保护自己的心,却还是有一个致命的软肋。就像自己,外人看来高高在上的公关经理,谈判说服手段一流,却还是留不住那个隔海隔山的秦易。 下了电梯,舒听暮去车库拿车,顾澹如在夜色中看着天空,没有星星,只有一丝月光,投射在身边不远处,虽然有光亮却没有温度,暖不起来。 舒听暮开着车,按了声喇叭,把车前头的灯打开,顾澹如小跑过去上车。一路平稳。 顾澹如家离苏小辛家并不远,十分钟的路程,短短一瞬。各怀心事的两个人,今天提不起聊天的兴致。 车子停好后,顾澹如打开车门,准备告辞,舒听暮却叫了他一声“澹如。” 顾澹如回过头来。 “一路奔跑别忘记最初之子于归的期盼。”虽然夜晚很黑,灯光很暗,顾澹如还是看到了舒听暮眼神的一片真诚。 “嗯。”顾澹如回应一下,然后迈着小步子,朝小区电梯走去。 路灯下的舒听暮在原地都留了好一会儿,才开车离去。秦易,顾澹如都等回了祁薄言,你,也不会让我失望吧。 路灯的影子在水泥地上,不偏不倚,久久不变。 ☆、夜无梦一室安 ?顾澹如回到家,换好鞋,快速洗漱完便躺在了床上。 瞳孔里倒映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这些年心里念着想着祁薄言他怎么从来都不曾出现。 曾经,她以为世界上最甜蜜的事,就是坐在教室靠窗边的窗户旁,隔着蓝色的玻璃,阳光毒辣辣的洒在走廊上,能偷偷看上厕所时途径她们班,穿着宽大的白色校服衣黑色校服裤却比其他人好看百倍的祁薄言。夏日太阳是那样刺眼,可是却一点也不讨厌。 曾经,她以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竞赛表彰大会时,身为作文竞赛一等奖的自己和高了自己两届的包揽数理化三科竞赛第一的祁薄言,比肩而立,站在同一个领奖台上,还因为要合影,被摄像师示意离得再近一点,就那样接受台下众人的顶礼膜拜,细微的距离,她甚至可以闻到祁薄言剃完胡子后的柠檬须留水的味道。香味飘散在空气里,微小的粒子闯进自己心里。 曾经,她以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自己永远不如别人活得轻松,整日战战兢兢,为了不出差错,冷静自持,故作成熟冷漠,为了母亲的安心,总是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情,还要眉开眼笑的撒谎一点都不累。直到后来,出现了祁薄言,她才知道,并非所有的事情按照条条框框制定好计划,不轻易动心不轻易相信就可以人定胜天,顺遂如愿的按照自己的所想继续,原来,很多事情上天自有安排,祁薄言之于她才是最痛的一刀,无法痊愈。 曾经,还有多少没有想过的曾经。我们总是在云淡风轻的怀念过去,现在如此,以后也是,不管长成了什么样子成为了多么了不起的人赚了多少钞票,在过去面前人人都是一个囚徒,被判无期。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缝隙,房间里灯是关着的,茫茫黑夜,顾澹如却把空调也关了。门窗紧闭,还是赶不走房间里肆虐的低温分子,大腿蜷缩支起就像是婴儿原始的状态一样。书上说,这是缺乏安全感的人的共性,蜷缩在角落,自舔伤口。 高档小区的环境是很安静的,不管白天黑夜,都没有影响人心情的噪音。顾澹如一向也是个喜欢清静的人,不爱喧嚣与热闹,此时此刻却莫名的希望吵一点,再吵一点,驱赶掉心头的犹豫不决和深深怀旧。 记忆的盒子写满回忆的音符,像令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的靡靡之音侵蚀人的头脑,瓦解人的坚持,摧毁人的意志,直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才缓缓散去;也像透明玻璃杯里的红酒,红的充满诱惑吸引人靠近,沉 迷,待到精神松散时,发挥它的强大性能,让人酒后吐真言或是酒后乱性。无数个顾澹如可以清晰说得清楚,甚至可以描绘出当时细微的眼神的细节扑面而来,就在这样没有灯光的夜里汹涌而来,让她猝不及防的陷入陈年旧事中。 在大多数人眼里,自己与祁薄言的初识是2005年春节期间,人潮拥挤的街道上,苏小辛焦急的拉扯着她向前奋力奔跑,抢购梦寐以求的的手工蝴蝶结发卡,不经意间一个猛子扎进了祁薄言的怀抱,从此沦陷变得很低很低。 就连苏小辛也一直这么认为,自诩是红娘,还经常“告诫”顾澹如,两人以后真要是进了民政局,可得给个大红包,生的娃娃她为干娘。顾澹如从来都没有解释过,其实他知道祁薄言很久很久了,比苏小辛知道的还要久。有些东西属于两个相恋的人之间最朦胧温暖的秘密,即便是闺蜜也没有告知,这无关孰轻孰重,只是单纯的想保留这一份私有的小美好。 2004年,顾澹如还是中分的刘海,喜欢扎个马尾辫,那时她15岁。进入了那所小学时就喜欢的依山傍水的中学校园。母亲帮她报好名交好钱一系列手续后,顾澹如被告知要及时参加当天的晚自习。 夏日的黄昏,天边是一片橙黄,如海似洋。到底是当地数一数二的高中,教学抓的可真紧,上课铃还没响,年轻的女班主任就争分夺秒迈着大步子,带着个老式的金边眼镜,一脸严肃的要他们写一份自我介绍了解大家的情况。顾澹如中规中矩的介绍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很快就教了上去,严肃的女老师再三强调纪律后,交代完后还不放心的巡视了几圈才出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初入高中的顾澹如总算是见识到了高中的“地狱”。 日子不平不淡的过着,在这个陌生的班级里顾澹如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很孤独。严厉的女班主任却禁止其他班级的人员来自己班里串门,觉得这会打扰同学们正常的学习。突然少了叽叽喳喳的苏小辛和霸气侧露的舒陛下,顾澹如有些不习惯。 下课后,顾澹如跑到教室外的走廊上,一个人双手撑着栏杆,看着楼下小卖部人来人往,穿着一整套白色校服的男男女女,拥挤的走过狭小的楼梯,买着大包小包对身体不好的垃圾食品。 “顾澹如,你跟我来下”,耳边一阵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穿着黑色连衣裙的班主任出现在她身边。即便是平时冷清习惯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是自己做错什么了吗。忐忑的跟着班主任背后来到了宽阔的办公室。 带着金色边框的班主任一坐下就开门见山的说“我看了你的自我介绍,文笔很不错,我打算让你当我的课代表”,顾澹如猛的抬起了头,看着女班主任,隔着会反射出绿光的玻璃镜片,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我,语文基础知识不太好”,自己的选择题每次正确率并不是特别高,当这样一个严肃认真的老师的课代表自己真的吃的消吗。 “没关系,这可以慢慢练,高中和以前不一样。”女班主任还顺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副我相信你应该没问题的模样。 也不等顾澹如拒绝,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裁剪好的小本子递给顾澹如“以后拖欠作业的名单,你都记在上面,每次交作业和这本一起交上来”,顾澹如伸手接过了本子,低头看了几眼。“好了,回去吧,做题”又恢复了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样子。当了课代表后,顾澹如发现这位不近人情看起来很冷酷的女老师除了作业的事,还有很多与此无关的事情喜欢麻烦自己,但这些麻烦带来的不是灾难,等着她的是一份缠绕一生的小惊喜。 也不知道是哪一月那一日的夜晚,但可以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繁星满天,整个天空显得那样活泼又不失宁静。 女班主任吩咐自己去语文组把班级订购的字典搬回教室,顺便把她所教的高三年级理科实验班的辅导书也顺带搬一下。匆匆忙忙小跑到语文组的顾澹如,傻了眼,那么一大个纸箱子,单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搬回教室,更别提楼上的高三。左顾右看没人后,顾澹如果断放弃了,这语文组和教学楼完全不在一栋楼,根本没几个人出没。弯着腰将两个大纸箱子叠在一起后,顾澹如使劲往外拖,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布满了汗珠,手也因为过度用力有些发红。 “同学,我来帮你吧”头顶一个传来,清晰带着些冷漠,顾澹如一抬头就看见了面前穿着白校服的男生,身姿挺拔,外形俊朗,身后还有几个男生。 “那谢谢了。”顾澹如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几个男生,形象气质完全不像高一的学生那么幼稚,应该是学长吧。思考间,那几个男生就已经抬着纸箱子朝教学楼走去。 顾澹如在背后空着手,紧跟他们,步子很轻盈,就像抛进了云端,心里忽然住进了小鸟,叽叽喳喳的歌唱。刚才跟他说话那位学长,挽起校服的袖子到手肘处,有力的双手托着纸箱子,很优雅。 “你要搬去哪里?”诶,前面有个矮矮的学长再问她。 “上面 那箱是搬去高一a班,下面那箱是高三理科实验班”顾澹如如实回答。 “原来是我们班的资料,辛苦你啦,小学妹。”矮个头学长的感激声很爽朗,不同于那人的声音冷清。 这一路,没有其他的声音,明明是秋日好时节,清风相与伴,顾澹如却仿佛听见了春季花骨朵争先恐后盛开的声音,一朵接着一朵,生机勃勃。将纸箱子搬回教室后,顾澹如对着那一群学长连连称谢。却没有看见那个五官端正柔和的学长。那一天,星光很亮,一闪一闪,楼道很黑,顾澹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独独看清了那个男子,就像周围有一束灯光,专程为她而亮,只是为了看见那个人。 很多年以后,当顾澹如和严肃的班主任可以像朋友一样聊家常话短时。顾澹如真的很想对这位无意中促成她两相识甚至是重逢的女老师说一声感谢。 身任高三理科实验班语文老师和高一a班语文的严肃班主任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让顾澹如跑去高三理科实验班找她,或者又是像与前一样,一有什么事情非要顾澹如去顺便传达,美名其曰帮助顾澹如锻炼身体防止在教室坐久了皮肤腿越变越大,将来愁嫁,听听这语气,想一个严肃认真的班主任该说的话吗,人总是有说一套做一套的本事,顾澹如虽然心里这样想,可还是乐得其所,心甘情愿。 温暖的阳光洒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有一半的走廊都被阳光占满,走廊上一批男男女女趴在栏杆山晒太阳。 顾澹如奉命去通知高三理科实验班的课代表记得中午去开会,一进门,就看见那个男生坐在第一排,低着头,看着课桌上的试卷,侧脸的线条深刻俊朗,煞是好看,顾澹如想乘机看清楚试卷侧边的名字,眼睛斜视,却不想那男生刚好翻页,顾澹如只看见上面红色的148的分数和密密麻麻的公式。 这样成绩优秀的男子,应该是很多女生心中的梦想吧。不知道她有没有女朋友。“顾澹如,你在想什么呢”,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顾澹如恢复正常的告诉他们班课代表任务后,转身走出了教室。 如果再慢一秒,她就可以发现,那个低头看试卷的男子抬起头来,眼睛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金黄色的阳光,就像是雏菊的颜色,开出一朵朵花,在心里绽放。 当你开始关注一个人,你就会发现周围到处是他。刚上完化学课的顾澹如靠在窗边的墙上,慵懒的靠着晒太阳。一个清瘦的背影从她面前经过。顾澹如醒了醒神眼睛追随的那个背影,回不过 神来。谁说春乏秋困,她明明精神的很。 说起来还得感谢设计这栋教学楼的设计师。一楼男厕所,一楼女厕所。高三的男生要去卫生间,必须下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才能方便。顾澹如总是喜欢有意无意的打量着窗外,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有时下课了,老师还在教堂上泡沫横飞的喋喋不休,顾澹如总睡会装作在看书的把书立起来,其实眼神早就飘到了窗外。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这样好隽秀清瘦的男生,应该名字也不会差吧。 顾澹如突然觉得从小到大厌恶的理化生课堂也不是那么枯燥无味。 直到那次过年期间,苏小辛霸道的要求自己同她去抢购发卡,费力的穿过重重人墙,却一不小心撞进了别人的怀抱,刚想说一声对不起,却抬头看见了那个人,瞬间慌了神,不知道说什么好。发现自己没有跟上她的苏小辛赶来,颤颤巍巍的说了声抱歉,这才从苏小辛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 祁薄言,祁薄言,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特别呢。顾澹如清晰的记得外公家客厅右侧悬挂着一幅不知道谁送的毛笔字,白色的宣纸上墨黑色的字“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大气的字,用笔用墨无可挑剔,很有大家风范,用雕着花的木质装裱起来,红棕色带着些檀香味的框子配上古朴刚健的字,非常雅致又不乏气势。 那年寒假母亲要出差,家里没有别的人照顾她,母亲便把她送到了y市一个小镇的外公家。这座南方名不见经不传的小镇,即使入了冬,还是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枝头枯黄的叶子掉落下来,粘在青色的鹅软石小路上,很潮湿。湿哒哒的天气却并不讨厌。 其实从前,外公就说过自己性子好静,不温不火,很适合练字,不过每次都被自己以“没有时间”为由果断拒绝。现在,却来了几分兴致。 顾澹如开始学习毛笔字,毛笔字讲究平心静气,用笔用墨,点画结构都不能马虎,可能是因为那个人,练起来并不如别人说的那么枯燥,日复一日的练习,写着相似的诗句。 偶尔停下来看看窗外,凌冽的风吹着,狂风肆虐,压完了许多电线杠,这个小镇没有霓虹灯闪烁的踪影,却又大城市找不到的闲适。顾澹如整个寒假都泡在字帖里,一个寒假后就练得有模有样,连外公时常像老顽童一样自我满足,颇为得意的称赞,自己客厅挂的那副字实在是好,要不自家宝贝孙女怎么如此耐得住性子沉得下心,每天不忘写那“采采芣苢,薄言采之”,也不光是这两句, 整个《诗经》,顾澹如都系统的临摹学习过一遍,大概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吧。 窗外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下起了小雨,看不见雨势的大小,却感觉到它的柔和。明天第一节还有课呢。那首戴望舒著名的《雨巷》,不知会给孩子们多少朦胧幻想,至少自己是现在还没忘。顾澹如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慢慢睡去,客厅里的大钟正指向零点。 透明的落地窗,粉红色的窗帘。房间里开着一盏床头灯,昏黄色的灯光,一室温暖。 苏小辛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攀着陆安淮,美名其曰幸福的睡觉,陆安淮知道苏小辛不过是想要拿他当取暖器,不过,这福利,他倒是乐见其成。 “别动,我痒。”苏小辛咯咯的笑,被窝里的手拍打着陆安淮。陆安淮由的她。 “我问你,那个,祁薄言他什么时候回国的?”苏小辛言归正传,严肃认真的问眼前的陆安淮。 “就这个月吧,家里的老头子催得紧,要他手公司生意,怎么,替你的好姐妹打听。”陆安淮又乘机捏了捏苏小辛的脸。 “他们两是初恋,后来分手了,祁薄言也出国了,说起来,我可是红娘。”苏小辛提起这摊往事就洋洋得意,尾巴翘到了天上。 “嗯”,陆安淮心不在焉。 苏小辛却突然坐了起来,“你说你快说,祁薄言有没有女朋友”完全没有注意陆安淮不满的眼神。 “人家的事你别操心,关心关心你老公”,陆大经理很懊恼,都躺在床上,还敢追问别的男人,表哥也不行,伸手将苏小辛抱了下来,捂好被子脚贴着苏小辛的脚,为她取暖。 苏小辛却是不依不饶“你快说,快说”,使劲的晃着陆安淮。 “那你给我什么好处”,陆大经理被他晃得找不到北,看来今晚不说,是不能睡觉了,既然如此,像小白痴老婆掏掏福利,犒劳犒劳自己的脑细胞也是十分公平,陆安淮这个时候都不忘商人本性,精明的算计着。 “你想的美”,苏小辛怒目而视。眼里幽幽怨怨。 英雄难过美人关,陆安淮平素再英明也抵不过老婆高兴来的舒坦。 陆安淮憋着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慢吞吞的回答“没有没有,他洁身自好,和你老公一样。 “你这是在自恋吗,小安子?”像是抓住了什么难得的把柄似得,苏小辛低低的笑,像只猫,笑在脸上,撩拨着他看不见的心里,好痒。 “你这个小白痴。”陆大经理宠溺一笑。 “那他还喜欢澹如吗?”苏小辛继续喋喋不休的追问。 “我不知道,老婆,别总想别人,睡觉。”陆安淮摸了摸苏小辛的额头,有几根刘海,刚洗过头,很香呢。 夜很静很静。 小如子,今日个我可是开了金口帮你打探,造福你呢。苏小辛自言自语的得意着,又看了看睡在旁边劳累过度的陆安淮沉沉睡去。 ☆、南国回忆 ?顾澹如今天起了个大早,虽然不是班主任,但一三五的语文早读却还是要按时到。 早自习时,顾澹如一向主张有问必答提前提问,而不是死气沉沉的背书,没什么效率,常常睡到也大片。底下的同学,似乎对《雨巷》,这首诗的兴致远远大于书中占大篇幅的散文小说,一直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站起来问她“为什么要说丁香花一样的姑娘,而不是玫瑰,月季其他花种。”说完一脸好奇又害羞的看着她,像极了当年也在语文课上耸动同桌询问语文老师的自己,到底是青春不留人。 “丁香姿态娉婷,花色素朴纯清,馨香淡远馥雅,不是玫瑰月季所能比”。那样一个幽怨惆怅而又宁静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从狭窄的巷子走过,有哪个男人会不怜爱呢。不过终究是一场哀怨,如同诗人戴望舒一样,苦苦追求,不得回应。 下完早自习,顾澹如去食堂喝了碗白米粥,索然无味。上完四节课后,途径塑胶跑道时低头看看了手腕上镶钻的手表,时间还早,倒是可以散散步再去吃午饭。 塑胶跑道的草常年四季都是绿色,却没有一点生机,假的绿草有些硬,躺在上面也有些硌人,不舒服。远远不如当年自己读高中时,草长莺飞的模样,那时没有红红的跑道和绿油油的假草。黄色的土。凹凸不平的路,中间一大片杂草丛生,周围也是绿树成荫,自然闲适,一下课大家伙都爱往操场跑,祁薄言就常常坐在中间的杂草旁的木质的有些发霉的凳子上,插着耳机,看着书,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分外美好,周围的人在跑在叫,却仿佛世界与他无关。顾澹如每每下完课都爱假借释放压力,在操场上一圈一圈的跑。 “顾澹如。”背后有一个清澈明亮的嗓音再叫她,顾澹如回过头,整个人都愣在那里,直到高中读书时的班主任和祁薄言慢步走到他身边,才弱弱的喊了句“谭老师”,又低下头去,心里一片惊涛骇浪,表面却是风平浪静。 “薄言,这是我们学校的语文老师,也是我以前的学生,你学妹,顾澹如。 澹如,这是你留学归国的学长,祁薄言,哈哈”谭老师倒是热情的介绍,许久不见的优秀学子回母校看望她,嘴角都是平日里很难看到的弧度。 “额。。。。。”平日里甜美的声音顿时哑的不像话,手抬起来抓了抓并不凌乱的头发。 “顾小姐,好久不见”。冷清的声音近近的传来,顾澹如却觉得很远很远,已经 生疏到用这样的称呼来打招呼了吗。 手从头发上放了下来,咬了咬嘴唇,垂着眼睛,回应了一句“好久不见。祁先生。”身子一直僵硬不动,好像成了雕塑。 “你们认识?”谭老师一阵惊喜,打量了两人两眼,眉开眼笑。“那正好一起去我家吃个午饭,不要和老师客气,多年不见,我们好好聊”。 “以前似乎是见过”。还是不带一丝情绪,仿佛是个陌生人。顾澹如心里五味杂成,惊喜,诧异,尴尬,难过,失落,数不清楚。 只有谭老师一个人热情高兴的说着,祁薄言偶尔应付几句,顾澹如一个人低着头走着。 就像是一场梦,明明前一秒还在回忆过去,自己在操场跑步,偷偷看祁薄言那少女怀春的模样,后一秒,那个人就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还带着一个从始至终一直不曾老去的人,仿佛一切还在从前,若不是周围截然不同的风景,和眼前变得成熟的人,顾澹如真想掐一把自己。 祁薄言开了车来,黑色的宝马,和前几天十字路口看到的没有区别,坐上车后,直达谭老师家里,车上没有人说话,谭老师可能是累了,眯着眼睛休息。顾澹如装作在看外面的风景。 下班的高峰期,车来车往,城市的主干道很堵,车停了下来,顾澹如抬起头偷偷看了眼祁薄言,还是英气逼人,黑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就像量身定做。 祁薄言看着后视镜里顾澹如垂着眼睛低着头,像极了以前受委屈时的模样。打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有些凸起。有些事,还是单独再说。前面的车一辆辆开走,祁薄言也重新发动,顺畅的开到了谭老师家。 到了谭老师家,谭老师热情的拿出一堆花花绿绿的饮料和一堆各种颜色的零食摆在茶几上,还没说什么,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脸圆圆的小姑娘就抢了一包撕开往嘴里送,谭老师连连介绍这是她八岁的女儿。为了调节气氛还特地打开电视调到《快乐本营》,小丫头高兴坏了。自己则换上了围裙在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忙活。 顾澹如和祁薄言分别坐在沙发的两头,小丫头坐在中间,脸上带着小孩独有的高原红,手大大的分开搭在两边,眼睛鼓鼓的一会儿看看顾薄言澹如,一会儿看看祁薄言。 可能是太过安静,小丫头有些坐不住,开口问“哥哥姐姐为什么不说话,是生气了吗?” 可能是祁薄言的气场太冷,小丫头主动往顾澹如身边挪了挪。“没呢,只是。。。。。。。” 顾澹如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为什么哥哥姐姐都不说话,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就是不说话。”小丫头继续追问,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顾澹如。 顾澹如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转移话题,不让这个尴尬继续下去。“嗯,小姑娘,你几岁啦?”小丫头眼睛秀美拧成一团,“姐姐,妈妈刚刚说过了,我八岁。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吵架了,爸爸妈妈吵架就是这个样子,你们快和好吧,生气伤身体哦!” 小丫头乖乖的拍了拍顾澹如的背,跳下来,从茶几上拿了一根棒棒糖递给顾澹如“姐姐吃糖哦。吃糖就不生气,这个糖很甜很甜哦,别人要我都不给哦,姐姐长得漂亮我才给哦”。 这小丫头再过几年有一定是和苏小辛一模一样,外貌协会。顾澹如接下来她的糖,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你真的还是个小姑娘”。 “我本来就是小姑娘嘛”声音嗲嗲的,一副小公主的样子。小公主闲不下来似得,又跑到祁薄言身边,大胆的说“哥哥,姐姐生气了哦,爸爸说了,两个人吵架,不管对错,作为男生要宽容哦”。 顾澹如看着两个人,很尴尬,这小姑娘年纪小小,懂得还真不少。 祁薄言愣了愣,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面无表情的“知道了”打发了准备继续说教的小姑娘。小姑娘可能是觉得祁薄言好说话,踮起脚在祁薄言的脸上亲了一口,换来祁薄言错愕的看着小姑娘,又看了眼顾澹如,声色如常的转头看电视。 三个人在客厅里各玩各的忙活着,从厨房出来的谭老师看着这三个,怪异的觉得温馨的一塌糊涂。 餐桌上,十碗菜,荤素皆有。香菇炖鸡肉,鱼香肉丝,铁板茄子,番茄蛋花汤,牛肉炒萝卜,麻婆豆腐,粉蒸肉,酸辣土豆丝,银耳莲子汤,鸡蛋羹。荤素搭配,很丰盛。 小姑娘乐呵的不行,难得吃到妈妈做的那么多种菜,低头扒饭,生怕有人和他抢。 谭老师夹乐乐了两个鸡腿,一个放进顾澹如碗里,一个放进祁薄言碗里,还客气的交代他们,放心的吃,就当是在自己家,不要客气。 顾澹如简直欲哭无泪,自己从小到大基本很少沾肉类,又不好意思夹回去。索性把鸡腿扒在一边,低头默默扒着白米饭。 谭老师却中途来了个电话,慌忙跑进屋里接电话。顾澹如顿时来了精神,将鸡腿迅速夹到小姑娘碗上方“小丫头,姐姐这个给你吃。”小丫头却乐呵呵的对着这位好心的姐姐甜甜 一笑,低下头去,大吃了一口,举起光洁的碗“姐姐,我吃完了哦,你看,多干净,哈哈”。 顾澹如只得把鸡腿重新夹回自己碗里,算了,一咬牙,一闭眼,吃了吧。不过再等等,等自己先酝酿一会。 顾澹如低头扒着饭,忽然右边伸出一双筷子,夹走了那个黄灿灿的鸡腿。顾澹如客气的说了声“谢谢”,那双手,她以前很熟悉,修长有力,从前就觉得他这双手,最适合弹钢琴,不像自己虽然秀气可是太过小巧,练钢琴时不是很合适。她是看出自己的尴尬吧。 祁薄言若无其事的低头吃下了那个油光闪闪的鸡腿,身边的小丫头拍了拍掌“哥哥对姐姐真好。哈哈哈”,顾澹如笑的很尴尬。 饭后,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小丫头被妈妈赶去房间写作文,进房间时,还很不愉快的对自个妈妈啷啷“人家也想一起聊天嘛!”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真是可爱。“大人讲话,小孩别管”,谭老师出马,一丝情面也不留,关门做作业,没商量。 “薄言,回来在哪里高就?”谭老师坐在沙发上,和颜悦色的询问。 “我爷爷的言旭公司。”还是以前的性子,回答的简洁明了,从不拖泥带水,一如其人。 “你就是新上任的执行总裁,前几天还在报纸上看到报道,不愧为y中的骄傲!”谭老师很高兴,自己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就如此成就,眼睛都笑的弯弯像座桥。 “刚上任,很多东西都还不熟悉。”祁薄言微微皱起来眉,有些陷入事业的认真。模样比平时还要英俊几分。 “你没问题的,你的能力我知道。诶,有女朋友了没,有了可得带给老师来看看”。谭老师一副你办事我放心的样子,坐在那头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顾澹如也笑了笑,只是女朋友?心里有些说不清的味道。 祁薄言瞥了眼坐在沙发另一头的顾澹如,停了一会儿“还没有。”很简短的回答,顾澹如却仿佛松了一口气,明明早已不是彼此生命中的人了,自己还没放开吗。 “也别光忙工作,女朋友还是要找的,年纪到了,有个人照顾也是好的。”谭老师以过来人的经验教育着,到底是教育工作者,习惯归纳总结。 “嗯,知道了。”声音不平不淡,听不出情绪。 “澹如,你也是,年龄差不多了,老师到时给你物色几个青年才俊。”谭老师看向顾澹如,眼里写着着急。 被提到名字的某人,抬起头 ,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点点头。这些年,谭老师一直有意无意提起过这件事,不过一直被自己转移话题,悄悄回绝,今天,当着祁薄言的面又突然旧事重提,好生尴尬。 又寒暄了一会,祁薄言说公司有事改日再来拜访,顾澹如也不好一个人久坐,也说告辞。严肃认真的谭老师秉持着女性坐车不安全为原则,交代祁薄言送顾澹如回家,顾澹如摇头拒绝说不用,自己一个人平常也没事,却被两个已经达成协议的人给无视了。 祁薄言先去取车,顾澹如在小区花坛边等着,哈了一口气,手捂着耳朵,很冷的天。 “上车”,冷冷低沉的男声,顾澹如打开后门,坐了上去。白天,哪里都是一片光亮,照进人心里。 “我家在西边,和你公司不顺路,你随便在哪个路口放我下来把。”顾澹如开口打破了沉默。 祁薄言一言不发,顺畅的开着车子出了小区,一路加速开到了马路。顾澹如有些不适,霸气傲娇如舒女王也没开过这么快的车,一路的加速,有些吃不消。祁薄言却好像习以为常一样,没有半点不适。 “慢点吧,开了容易出事”。顾澹如好生好意的提醒,说完又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回,怎么自己一出口就没好话呢咒别人呢,冷清淡漠的顾澹如去了哪里。 “出事。”祁薄言冷笑了一下,车速却是慢慢缓了下来。“你就那么希望我死,我死了你高兴?”祁薄言很毒舌,恶言恶语,眼睛里是一丝看的到的怒意。“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澹如解释,眼睛微微别开,看向窗外,风景很糟糕。 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祁薄言安静的开着车,一路平稳,顾澹如侧着身子看外面的风景,一无所获。 不知过了多久,祁薄言的车在熟悉的地方停了下来,顾澹如下了车,发现到了家门口的小区,只是,祁薄言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里。隔着茶色的玻璃车窗,顾澹如看不清楚祁薄言的表情,祁薄言不作一丝停留,倒转方向,疾驰而去,不过短短的时间,就不见踪影。 顾澹如停在原地,看着黑色的车子远去,消失成一个点。冬日的香樟树,还是绿色,深绿的颜色,很单调,不似春天那样鹅黄嫩绿,生长在枝头引得过路的人纷纷侧目而视,冬天马上就到了尾巴,春天的香樟树下应该不会那么冷清孤独。 自己怎么那么不争气,表现的害怕懦弱,像是还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这哪里是外人口中冷静自持理性理智的顾澹如。自己和他 现在也是形同陌路,应该把握住自己,过去再美,已有伤痕,始终过去。 祁薄言,下一次再见时,我一定不会再那么懦弱胆小不敢言语,只是低着头。我还是那个如竹如菊一样的顾澹如。 ☆、一往情深 ?精致华贵的办公桌,上面摆放的整整齐齐,全是办公用品,严肃单调,书柜上满满的文件,层层叠叠,红色绿的蓝的黄色。卡其色舒服松软的真皮沙发,宽大却透露着高贵。夕阳西下,散射着最后一点温度。苏特助推门而进时,看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自家高大俊朗的老板,一身西装笔挺的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城市的的百态,显得很孤独。 苏特助酝酿了一会,缓缓上前,步子走的很轻,“总裁,这是新到审核好的文件。” 祁薄言侧过身子,眼睛没有焦距,神色疲倦不已,从衬衣胸前口袋利落的拿出一直金色的钢笔,快速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打印纸上大气稳重的字迹力透纸背。 看着自家老板的神色,苏特助很关心的问候了句“总裁我看你很疲惫,多休息休息啊”。 “你可曾爱过什么人?”声音不徐不缓,神色难辨,没有回应苏特助的关心,却发起问。 “嗯,我老婆,”苏特助忐忑的看了几眼不苟言笑的老板,继续回答“很喜欢,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苏特助老实回答,一提到老婆,心也柔软了几分,眼睛是溢出来的深情。 和自己从前一样呢,虽然后来出国分手了,可在异国求学风流倜傥的欧洲同学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时,却毫不犹豫的说有,底气很足,可惜异国他乡哪里有她,偶尔受好友之邀参加聚会时,总是会看到对方女伴在餐桌上吃的很温文尔雅,典型的淑女教育出来的,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吃相很优雅,不像她那几个朋友碰见好吃的完全没有形象可言,讲究细嚼慢咽,偏偏有些挑食,碰见不喜欢的食物也不直说,偷偷的夹在饭桌上,要是碰上别人硬塞给她,也会很有礼貌的硬吞下去,然后难受的喝好几杯水才能稍微缓解,自己是看得出她的尴尬的,总是在她不注意时夹过她不喜欢的食物放在自己碗里,神色如常的吃,她时常害羞的低下头努力扒饭。 苏特助看着眼前这个金光闪闪能力超群的老板露出一副温柔如水的表情,分明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也不知是哪家千金露的了这样优秀男人的眼,真是祖宗八代前世修了福。“总裁你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你那么优秀,可不会像我感情之路漫浩浩,谁会不喜欢你。”办公室里可是一堆铁杆粉丝花痴自家总裁常常巴结自己打听情况,苏特助很狗腿的安慰自家老板。 祁薄言无视苏特助的安慰,继续发问“那她,我是说你老婆和你分开过吗。”21楼的总裁办公室静悄悄的,苏特助整 理了思绪开始答老板问“我们之前从没在一起过,我看着她从小丫头变成大姑娘,路过她的人生却从没参与,她也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后来相亲她才认识我,觉得我还合适,就结婚了。”苏特助的眼神飘得很远很远。 “那她知道你这么付出过吗。”祁薄言目光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该是不知道吧,不过也没关系,以前我都不在乎,至少我们现在在一起,当下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缺失的那些年总会弥补回来,我们还有一生。” “你下去忙吧”他淡淡的。 苏特助轻轻的退了出去,就如同推门而进一样,没有半分打扰,却搅乱了办公室里祁薄言的心绪。 今年的冬天似乎并不冷,没有大雪纷飞,候鸟也没有全部南飞,有一只棕褐色的小鸟还停在玻璃窗的檐边,安静的观望。 错过的那几年真的可以用一生去弥补吗,不知道两个人还能不能如初见。 风吹呀吹,从远处吹来。有人心被搅乱的一塌糊涂一下午工作效率等于零,心事重重;有人不知所措的在家里温暖的大床上辗转反侧,眉头紧锁。 黑色的宝马平稳的停在安静的高档小区,熄了火,下车,高大的身子靠在车子前面拿着手机,低头按着。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候她身旁”。顾澹如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完最后一个字,熟悉的铃声响起。很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的却是本地。 “喂,你好。请问你是?”声音听起来冷冷静静,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惊喜, “是我。”祁薄言调转身子,抬头看了看顾澹如家的楼层。顾澹如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僵硬,眼睛垂了下来。 “祁先生有什么事吗?”这样生疏客气的称呼祁先生恍恍惚惚间好像彼此就是公事公办的陌生人。以他的能力查到自己的号码,自然是轻而易举,只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小期待,就像高中坐公交时刻意的拖延时间只为了拉近与他的距离。 祁先生,确实是先生了,自己也不是当年冷冷清清桀骜不驯的毛头小子。不过,缺失的这些年,有大把大把时间却填补,声音也温柔了几分“请你吃饭,澹如。” 声音很温柔,不同于上午见面时生硬的“顾小姐”,一声“澹如”,就像两个人从来没有隔阂分离只是恋人久别重逢后熟悉的呢喃。 侧着身子看了看电脑右下角显示的北京时间五点,顾澹如还是违心的说 了句“我吃过了”,那么低小的声音,一看就是瞎编乱造、胡说八道。 祁薄言笑出了声,“我在你家楼下,十分钟,不下来我找门卫了”。 一句话将顾澹如所有的借口堵得死死的,只有硬着头皮尴尬的收拾收拾出去见那个从来都是威胁她的男人。 就像当年表白时,某人和她一起参加完辩论赛后,身为学长的祁薄言被带队老师交代务必送同路的女同学安全到家,在长长巷子里走着,昏暗的灯光没有一点作用,四周都阴森的可怕突然冷不丁的来一句“澹如,不如我们交往吧。” 一直对祁薄言抱有非分之想的在辩论赛里咄咄逼人冷静理智的顾澹如娇羞激动地抬起来头,瞬间说不出一句话来,口若悬河的最佳辩手成为了一言不发的小女人。还没等顾澹如答应,高大俊朗的祁薄言就掐断了她所有的退路“不然,我就送到这了。” 就。送。到。这。了。那么冷清无人的巷子,灯光还忽明忽暗,旁边是些老旧的空空无一物的路边摊子,风刮的呼呼作响,他对自己说“就送到这儿了”。任是自己平时再理智冷清,淡如菊花,也不过是成长所需的自作坚强,内心从来都是战战兢兢,胆小害怕,这种威逼利诱的霸气表白真是丧心病狂,心里虽然这样想着,眼睛里却是一片明亮。还不等顾澹如答应,那修长有力的大手就牵着她朝前走。一点也不问问自己的意见吗,顾澹如眉脚皱的像一条钻出土的蚯蚓,心却在狭长的看不见外墙的巷子飞向了高高的月光摇荡着跳着平常最爱的圆舞曲。 顾澹如收拾一番,看了看手机,刚好十分钟,换好高跟靴子,急忙向电梯赶。 祁薄言掐灭了夹在指尖的烟,星火瞬间熄灭。顾澹如从十六楼到达一楼,依据物理原理,电梯向下做加速度运动为失重状态,顾澹如觉得此刻的自己也是失重的轻飘飘的,完全凌乱的找不到方向,没有任何头绪。 远远的望见祁薄言倚在车旁,还是那么气宇轩昂高大俊朗。理了理头发,顾澹如硬着头皮走向祁薄言,“祁先生”,祁薄言应声转过头来,皱着眉头,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从前都叫我薄言的。” “如果我没记错,是祁先生先称呼我为顾小姐,我只是最为基本的礼尚往来。”顾澹如冷静客气的仿佛两个人从来都不曾有那些陈年旧事匆匆旧时光。若是不细听,哪里会听得到里面暗藏的小报复。 “谭老师那里你想我怎么解释?嗯?告诉他我们从前 的过去?”祁薄言挑了挑眉,看得出心情似是极好,还带着调侃。 “不必,谭老师是局外人,现在你我不过是陌生人。”顾澹如硬硬的说,穿着靴子的脚在往外移,不知道眼前这个忽而冷漠客气忽而调侃的男人在打什么算盘。 “陌生人,呵,几年不见,越发能言善道。”祁薄言看着顾澹如,眼神没有一点游弋,紧紧的盯着。 “人总该长大”顾澹如轻轻地开口。眼睛低头看着鞋子。 “上车。”祁薄言替顾澹如打开车门,随后自己绕过去走到前门,发动车,车开的很平稳。 顾澹如一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祁薄言将车窗摇了上来。“中餐还是西餐”。祁薄言开口,眼睛看着后视镜,某人又在低着头,鞋子就那么好看吗。 “我吃过了”又是拒绝的语气。 “那看我吃”。语气不容一丝商量。 拐过几个弯,到了一家风格雅致菜馆门口停车。 顾澹如心乱如麻,好不容易自己鼓起勇气在他面前冷静客气了一把,还要继续陪吃饭。拒绝,没用。继续陪着,怕自己心把持不住,又沉沦进去,不能自己。 环境很雅致,整个菜馆都是一片橙色,透沙的窗帘随微风摇摆,桌椅很精致,旁边还留了半面墙专门供人贴装满自己心愿的便利贴,虽然和饭店高档的格局和服务生礼貌的鞠躬显得有那么一点格格不入,却是增添了意想不到的好情趣。 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生礼貌的拿着菜单放在还插着郁金香花的透明花瓶旁边桌上,祁薄言瞥了一眼,便伸手将菜单递给顾澹如,顾澹如摇摇头:“我随意,你决定吧。”祁薄言拿回菜单一言不发,仔细的看菜单,修长的双手依旧那么好看。点完菜后服务生恭敬的鞠了个躬,礼貌的说一声“稍等片刻”不见人影。 祁薄言抬起眼看向顾澹如,眼里平静如井水。“教书辛苦吗?” 只是平常寒暄吗。“也还好,校园总是单纯些。”也许刚开始只是想一直留在一起长大的校园守住那片青春的独家记忆,但后来是真的喜欢上了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算计阴谋的校园,很静,颇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祁薄言就像没听到她的回答一样“那样大的孩子,任性不懂事,需要操的心可不少。”眼睛如墨水一般黑。 桌子顶上有盏灯垂下来,很亮,水晶灯精致耀眼,顾澹如看向了邻桌空空如也“比不上祁先生您, 商场如战场,定然难事重重,操心不少,辛苦万分。”很平常的语气,还带着点开玩笑的调侃,没有半分不妥,却是最完美的回击。 “不必称我祁先生”。明明只是一个称呼而已,祁薄言却分外介意,扬起的眉毛,皱了皱,纠正了好几次。 “哦”。 两个人在桌子的这头和那头。一个别扭纠结,一个也别扭纠结。 服务生将菜摆了上菜,全是素菜,却没有丝毫简陋,铁板茄子镶嵌着竹笋和番茄,颜色搭配的很好,麻婆豆腐也是一清二白,看色泽也知口感鲜嫩,清炒山药,凉拌海带腐竹,紫菜蛋花汤,酸溜土豆丝。 一道一道,都足以让平时控制饭量的顾澹如冒着发胖的危险干掉两碗饭,但顶着这么耀眼的灯光,突然有些没有胃口。 对面的祁薄言却是二话不说,拿起筷子,盛了碗饭递给自己后也开始吃,看来是真的没有吃完饭。祁薄言吃相也是相当赏心悦目,没有大老板在吃喝时常有的狼吞虎咽,很优雅,有种一尘不染的气质。顾澹如偷偷的看着祁薄言。 “吃饭”。头也没抬,简短有力的声音。 ☆、食之有味 ?唔,是发现自己偷看了吧。 顾澹如低头扒饭,饭碗里没有夹菜全是白米饭,却是吃起来清甜。 白的米饭团突然多了紫色的茄子,色泽鲜亮,顾澹如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夹过来的,没有片刻犹豫夹起茄子放入口中,果然是美味佳肴。 整个过程,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很诡异。 祁薄言快速的吃完饭后,放下碗筷,坐在椅子上,看着顾澹如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面有道光老看着自己,自己哪里还吃得下去,顾澹如有些尴尬。“我吃饱了”清晰的话语,脸却被两边的发丝遮住,耳朵上悄悄爬满了红晕。 祁薄言嘴角泛起自己也不易察觉的微微的弧度,“要吃完”。说完也不增加顾澹如吃饭的压力,低下头玩着手机。顾澹如愣了愣,看了眼神色如常的祁薄言,却不知怎么开口,继续扒饭,餐桌上的菜却一直保持刚才的分量,分毫未减。 这家饭店每个餐桌上头都有一盏水晶灯,做工精致复杂,很是耀眼,暖暖的灯光洒下。 祁薄言并没有真的在玩手机,只是手偶尔动动,让对面的人放心吃饭。顾澹如的饭量很小,那时候也是,总是抱怨害怕长胖,其实哪里胖了,不过是娃娃脸肉嘟嘟,分外惹人疼爱。每次两人一起去吃饭,顾澹如都是只盛一小团,迅速解决。自己也和她说过许多次女孩子不要太瘦了,不然硌手。顾澹如却理直气壮的啷啷“苏小辛老说我是娃娃脸小粗腿。我要减肥啦。祁薄言没办法,每次只能给她盛一碗堆得跟小山似的饭,嘱咐顾澹如要吃完,顾澹如哪里肯那么听话。不过祁薄言也自有办法,厚脸皮的威胁你不吃我就喂你吃,顾澹如哪里禁得住这样的腻歪尴尬场面,还不得被苏小辛他们一伙人笑死,为了保留自己的形象,也是为了维护祁薄言的高冷形象,也就牺牲自己减肥大业,陪吃陪喝,暗地里却回家加紧跳绳练习防止越变越胖。对面现在的顾澹如,长高了不少,下巴尖了不少,鼻子也越发笔挺,身材修长,凹凸有型,风姿绰约。已经不再是以前捏着脸很有手感的娃娃脸,但眉目依旧,无从忘怀。 心里郁郁的,祁薄言借口去趟厕所,其实不过是为了缓解顾澹如依然还在的尴尬,那纹丝不动的菜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从卫生间出来时正好路过前台结账处,出有一对夫妻排队等待结账。 服务生朝那位看起来英俊的先生报了价格后,英俊的先生却意外的做出一副请的姿态,笑嘻嘻的告诉服务生“工资全部 上交,”挑了挑眉眼神示意服务生找旁边低头点着手机的女子,一脸的单纯无辜,服务生转向头对着那位看起来脸潮红却眉头皱起手指着英俊男子张口结舌的说“你你你”的女子尊敬的说了声“太太”再报了一遍价格,在服务生的等待下女子神色怪异的拿出了钱付了。临走时,还听得到那个穿着灰色呢大衣的女子抱怨“不是说你请我吃土豪餐吗,还有这家店什么眼神,谁是你夫人,哼”,声音越说越小,却是娇嗔。“是是是,都是为夫的失误,夫人见谅。”英俊的男子拍了拍女子的背,搂着她离开了餐馆应该是心花怒放。离得不远,祁薄言听得很清楚。 顾澹如吃的速度很快,拿纸巾擦了擦嘴,就看见祁薄言卫生间回来。拿起右边的包,两人去往前台结账处,这家店生意倒是不错。结账处还排起了队。 “这顿饭算我的,你才回国不久,算为你接风”顾澹如这话说的很客气,找不出一丝差错。 祁薄言倒是平静温和的说了句“哪有让女士结账的道理,何况是我约你出来”顾澹如没有注意到前台排队处正剩下了她两,“可是,我不该。。。。。”有了一会经验的服务生,看着面前两个长相出色的两人站在一起,心下料想定是夫妻,对着正在翻贝壳包的顾澹如服务生冷不丁说了句“这位太太,你也是帮丈夫结账的吧?” 明明是疑问句,顾澹如却被问的面红耳赤,脸红的堪比春日桃花还要红上几分,匆匆辩解“不,那个我。。。。。。。”祁薄言看着顾澹如又羞又想解释的样子,打断了她“我结账”掏出钱包把帐结了。薄言被问的哑口无言心里又羞又恼,提着包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祁薄言结完账紧跟上顾澹如,眼里从不住的笑意荡漾,低低的笑出了声。服务生还哪壶不该提哪壶礼貌客气的说最后的欢送语“先生太太好走,欢迎下次再来。”清新礼貌的声音压得顾澹如脸更是红了几分,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摩擦的声音更加清脆。这家店服务员真识趣,谁说这家店眼神不好,明明眼力水准不凡,说话一针见血,祁薄言神色如春日暖阳,温温暖暖的洒在眼里心上,马路上密密麻麻排气长队的车也看着顺眼了许多。 “我自己回去好了,你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顾澹如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却不是什么听起来让人舒服的话。 祁薄言眼色变了变,语气听起来冷了几分“顾小姐,我想我还没那么忙。”顾澹如愣了愣,声音好冷,又恢复到了陌生的时候吗,严肃生硬的语气疏离客气的说着“顾小姐”,却不准自己直呼“ 祁先生”,霸道的性子是在商业战场上训练出来的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知道自己和他争辩最后只会自己落得失败,从前辩论赛是这样,现在也是。索性随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餐馆门口等着祁薄言去拿车。祁薄言好像生怕顾澹如插了翅膀飞走似得,凝视了几眼顾澹如后非要她跟着自己去拿车,还借口餐馆门口车太多,倒是挡住视线,找不到人。 顾澹如跟在他后面,取了车,驶向了马路。在转弯处绿灯正好刚刚开始,祁薄言却开了口“澹如,我不是神,我有时也会控制不住自己。”语气充满无奈和叹息。你那么冷漠客气望向我的眼神分明写满了惊讶和疏离,急于撇清关系似的不言不语,我也会愤怒怨恨的说一句“顾小姐”压抑心里的不平静和不理智,醒醒神让自己清醒几分,但说完又会懊恼不已,我们明明曾经那么亲密,姻缘签也说的明明白白终成眷属上上大吉,我们不该止于你定义的到此为止。澹如,你可明白。 顾澹如从后座看着祁薄言俊朗的侧脸,是在解释他的反复无常吗。难道真如舒听幕所说,他的心里还住着自己?不,一定又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现下两人,一人于商界熠熠生辉,一人却是职场平淡无奇,云壤之别,再无可能。论家境,虽然父亲。。。。。。。但母亲岂会让自己“鬼迷心窍”落入那个富家牢笼。 车平稳的停在顾澹如家楼下。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突如其来的声音周围很安静。 每个人生命里会出现那样一个人,他可能平淡无奇,可能优秀的闪闪发光,即使你们之间关系不是如胶似漆,甚至相交淡如水,你却觉得拒绝他比上刀山下火海还要困难几分,或许更为准确的说是他是你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的命中注定。 顾澹如抬起头,轻轻的说了声“好”。随即朝电梯走去。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一个字,却让祁薄言沉寂了很久的心突然如雨后春笋纷纷发出了新的芽,迟早也将枝繁叶茂长成参天大树。 “为什么会买十六楼”。顾澹如在电梯上按下16后就听到祁薄言问出了这样一句,声音很远很远。 愣了一下,嘴角掀起微微笑意,很不真实。似是解释,似是敷衍“买的时候有点晚,只剩下十六楼了,我妈也觉得还不错。” “呵”,祁薄言冷笑一声,“是吗”祁薄言紧紧的盯着顾澹如,眼睛的瞳孔聚拢着。 顾澹如被他看起有些不自然,将眼睛看向 电梯的别处“当然,我一向不喜欢楼层太高”。 祁薄言一言不发。 幸好,电梯从来都是速度迅速,从不拖泥带水,耽误时间。 ☆、岁月静好 ?钥匙旋转几圈开了门,顾澹如招呼着祁薄言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给厨房泡茶。 祁薄言坐在沙发上打量着面前陌生的一切。落地窗前是米白色的窗帘,里面有一层纱的帘,依稀可以看清外面,透明玻璃小桌上放着一副还没有写好的字,周边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祁薄言突然有些手痒,在那副笔记未干的毛笔字后添上了“莫不静好”,一个清秀端庄内涵刚进,一个大气豪迈飘逸自然,明明是不同的风格,看起来却没有一分奇怪。餐厅和客厅的茶几总是带着些复古的味道,木质的材料,雕着花,上面铺上一层硬垫,随处可见的植物,水仙,兰花,君子兰,看似随意摆放的却是那么合乎环境,顾澹如总是喜欢闲适,骨子里带着浓浓的文艺范,喜欢复古的中国文化,就像她的人,也爱怀旧。 “这是龙井,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喝,家里没有别的茶。”顾澹如端着沏好的茶,施施然从厨房出来,茶杯茶壶是紫砂的,暗暗的花纹,低调奢华。 眼前的人熟练的沏茶倒茶,热腾腾的白气弥漫在两人之间,祁薄言突然觉得顾澹如离他是那样的近,仿佛触手可及。从前她也是这样喜欢复古的文化,还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茶道香道插花,从前的东西没有变,从前的人也还在身边。 祁薄言很给面子的将茶全部饮尽。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祁薄言开口问。 “一切安好”,出于礼貌,顾澹如象征性的反问“你呢”。应该是过得很不错,看报纸铺天盖地大篇幅的隆重介绍这位留学归来的执行总裁也知道他的优秀,外面的天空一定比这里蓝,何况他那样一个人在哪里不能如鱼得水,众人羡慕。 “一个昼夜与原来地方颠倒的地方如何能过得好。”祁薄言看向顾澹如的眼神很深。那个地方虽然繁华如梦,灯红酒绿,觥筹交错,金碧辉煌,但不是自己想要的世界,满大街人来人往车来车往间我看的见许多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的中国人,却没有看到一个眉角如你,生性清静的顾澹如。 “所有的不美好换来今日学成归国,出任总裁,晋升新贵,应当是值得。”很勉强,很敷衍。 值不值得只有自己知道。祁薄言站了起来,靠近顾澹如,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都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那澹如你喜欢吗?”说不清是压抑还是调侃,很矛盾的情绪。 “喜欢什么?”声音很低,有些底气不足,不知是不是靠的太近。 祁薄言又笑了 ,“澹如你那么聪明,应该心知肚明。”身子有些前倾,高大的身子贴着顾澹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那么多话应当是口渴了,我去替你倒杯水。”顾澹如紧张的往后退,快步走向客厅旁的饮水机,步子有些浮。 祁薄言没有拦着她,看着她的背后若有所思。有些事得慢慢来,急不得,来的晚一些的久别重逢可以永久存留。 顾澹如的呼吸声有些急促,胸口起伏的有些大,水溢出了杯子,凉凉的水流到了手背上才反应过来。口渴的不是祁薄言,该喝水的是自己,需要喝杯水压压惊。 将水递给祁薄言,只是象征性的浅浅抿了几口,就放下了杯子。 “苏小辛的婚礼伴娘服你准备好了没。”祁薄言问的很随意,神色恢复如常。 转移话题了吗,松了一口气,“苏小辛会准备的吧”。 “伴娘服自己准备,陆安淮担心苏小辛太操劳。”硬邦邦的语气。 苏小辛被陆安淮真是宠上天,准备个婚礼都舍不得操劳,也罢,自己准备也好,免得苏小辛的怪品味折煞她。只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嗯。”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周二一同去挑礼服”。说的是那样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顾澹如充满了疑惑不解。祁薄言看了看顾澹如眼神,当下了然,解释道“礼服伴娘伴郎要配”。语气还是有些不太自然。 “那听暮。” “她的事自有别人操心了”。那个女人一向精明,当初那么对秦易,吃的秦易死死的,精明能干,这些年在自己虽然国外也听说了她不少事,在商场打拼的也算不错,业内对她评价很好,十足的“娘子军”。 嗡嗡嗡,手机一阵震动,祁薄言接了电话。老爷子电话来了,说是家庭聚会,叫祁薄言务必准时到场,留学归来的年轻总裁应当有见见家族亲戚,商场如战场,许多人情还是要好好打点,挂了电话看下手机时间,时间快到了。 顾澹如蹲在茶几边,收拾着本来就整整齐齐的杂物。 自己应该给她更多时间想清楚吧,很多事逼不得。祁薄言看着顾澹如眼色温柔,留下一句周二见便匆匆而去。 顾澹如看着棕褐门,慌神了好久。他刚刚那么问是调侃吗。这辈子除了祁薄言,还没有和任何男人传过绯闻。其实只要自己想,没什么是做不到的。心如止水,不轻易搭讪,学会拒绝,冷清理智,流言蜚语 自然不会找上门。 这还是第一次带男人来这个家,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旁敲侧击的暗示过,但都被自己理智的拒绝。 家,小时候,家就是父亲母亲可以一起坐在餐桌上吃一顿饭,期间其乐融融,相谈甚欢,后来父母离异,也就没有了家,长大后,挣了钱买了房子,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一点一滴倾注了很多心血,也就很抗拒外人靠近这个唯一不被打扰的地方,今天,却拒绝不了祁薄言,大概是拒绝不了的命中注定。 他的出现,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仿佛不是打扰。屋子里那么静,偌大的空间安静到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刚才祁薄言还在的时候,虽然话不多,还带着诸多别扭纠结,但细微的神色间却足以激起内心的风起云涌,惊涛骇浪。 顾澹如想去将客厅的窗户拉严实,兴许是幼时经常一个人在家没有安全感所养成的习惯,还没有走到窗户口,就在玻璃桌前停了一下。大气潇洒的字迹,点画有力的落笔,和自己的书法完全是两种风格,但那一行由两个人不同时间段完成的“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却显得那样宁静安好,有种岁月静静流淌和谐如初的含义,不知是诗的意境,还是暗藏在点画间落笔人的心。顾澹如有些恍惚。 苏小辛一个电话拉回了现实。“小如子,我帮你打听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很平常的苏小辛风格,语调上扬,洋洋得意的样子。 “嗯,什么”。顾澹如坐在沙发上,手机开着免提,手也不闲着,收拾着茶几上的杯子。 “我家小安子在我的威逼下招出了一件大事”。 顾澹如很平静,苏小辛一向大惊小怪,平常对待就好,要是自个还配合,那估计可以唱双簧。“莫不是他怀孕了”。很轻松的调侃。 那边应该是笑开了,声音大的隔着那么远都能听见。“噗,顾澹如没看出来,你还挺能损人啊,不过这件事和我家小安子没关系,和他那位表哥可是息息相关”又在故弄玄虚。 他回来了,好像身边哪里都是他。漫不经心的回答“与我无关”。这个话题有些不想聊下去了。 许是了解顾澹如的性子,苏小辛在那边大喊“别挂电话吗,我帮你打听清楚了,祁薄言没有女友,你要想出击,不是没有机会,哀家给你出谋划策”,又在自称哀家,陆安淮应当是很乐意将她供起来养着。 “不用,你留着对你家那位就够了”陆安淮应该很乐意配合苏小辛的这些小计策,夫 妻情趣,玩的应该不亦乐乎。 “那你和祁薄言”,试探的询问,却分明带着势在必得的想法。 “我们只是陌生人” “陌生人还和他一起去吃饭”。 呃,难得一次吃饭,也这么不碰巧吗。“你?” “别解释,我家小安子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景西中路那家菜馆子,哈哈哈”看来证据确凿,连连发问。 顾澹如憋了瘪嘴,“只是碰巧遇上”。 “碰巧遇上,我可不是小白痴,路上那么多人,你怎么就能和他恰好遇上,别人也是地球的几亿分之几相遇机会,你咋不和别人下馆子”抓住了闺蜜小辫子的苏小辛才不会善罢甘休,顾澹如依稀听见一声“你不是小白痴谁是”,随即传来一阵打闹声。 以前真的相信两个人也许真的可以永结为好,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真的不可能”。 “没听过一句话吗notingisimpossible!”声音那样轻松,没有一丝担忧和苦恼,但那只是苏小辛的世界,从来顺风顺水,爱情之路也是毫无艰难险阻。自己从来很多事无法出现可能,哪怕只是假设。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路上,行人匆匆,神色各异,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一眼万年。 车上,音调缓缓,旋律不同,没有一首歌能唱出最初的一见倾心。 祁薄言在黑色的宝马车上心里五味杂成。 16楼,当初两人在一起的第二年,祁子冉结婚,身为表弟的祁薄言带着顾澹如参加了那场声势浩大穷尽、奢华的婚礼。 接新娘的那一天,祁薄言顾澹如同在,两个人在电梯口等着,电梯迟迟不下来,后来得知电梯出了故障,只有爬楼梯,26楼,从一楼仰视,直插云霄,宛如登天,就是体力再好也会累得气喘吁吁,何况是作为女生的顾澹如。 但顾澹如什么也没抱怨埋怨,二话不说努力的爬着楼上了26楼,中间歇息了好多次,自己几次三番说扶着她上去,都被她拒绝。 心情颇好的参加完整场婚礼的顾澹如在回家时接到了苏小辛的电话,花痴的苏小辛带着一颗公主梦打听了梦幻中的婚礼的实况,顾澹如大致描述一切简直是苏小辛的梦想后,微微提了一句只是楼梯太难爬。 挂完电话后的顾澹如,抬起头很认真的说她买房子以后一定不会买那么高楼层,万一电梯出故障简直是欲哭无泪想撞南墙。 祁薄言看着眼前脸肉嘟嘟的顾澹如很可爱,连连摸着顾澹如的头,问那她打算买几楼,顾澹如却反问祁薄言喜欢几楼,祁薄言想了想,开口惜字如金的说了声16楼,顾澹如满口答应说了句好。 时隔多年,虽然两人不在亲密如初有了许多裂缝,但同样的16楼却印在彼此的脑海中,从未食言。 祁薄言清楚的记得两人去参观x市赫赫有名的建筑物时,看见前面有一个敞篷阳台的顾澹如,在16楼停下来,欢喜的跑到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可以俯瞰底下行色匆匆的人群,呼吸清新的空气,又可以离蓝天白云近一些,云层低时仿佛触手可及,顾澹如细碎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微微喘着气,白皙的鼻子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明明是刚刚运动过的样子,却没有半分狼狈不堪,眼睛看的很远很远,热烈而赤诚,很惬意的说了一句“这样的位置这样的高度很适合过日子”,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少男少女闭上了眼睛体会可贵的安宁。虽然时隔多年,但幸福的时刻哪怕是历经千年遭遇种种也是印刻在心头,眉间心上都忘不了,那日自己未经思考脱口而出的16楼根本不是随口一说,只是一直都没有忘记,连同记忆里的神情。 一寸寸黑下去, 一寸寸亮起来。黑夜黎明每天都在赛跑,争分夺秒,一日匆匆而去。 新的一周,这一周苏小辛忙的不可开交。没有结过婚恐怕永远不知道有多少琐碎小事需要亲自操劳。顾澹如不知道,但在苏小辛整日唉声叹气的话语里也明白了几分。果然,世间万事万物没有轻松可言的道理,即便是人人羡慕的身披婚纱当新娘子,也有前前后后的彩排、邀请宾客、提前试妆等大大小小的事宜等着去完成,但还是会不辞劳苦满足年轻时构思良久的公主梦。 刚刚下完课的顾澹如在办公室听苏小辛半是甜蜜半是劳累的絮絮叨叨。挂电话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这样结尾:“我家小陆子为了体贴我,让我吩咐你们自己准备伴娘服。你可得盛装出席,别低调过头。” 嗯?原来是陆安淮的授意。 桌上40几本作业本整齐的堆叠起来,还有古诗文默写没有批改,顾澹如从抽屉里拾起红笔批改作业。 过了许久,肚子有些饿,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时间,11点,还早。 手机里有一条短信,一个小时前发过来发的。身为高中教师,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打扰和噪音,在学校手机一直是静音或者震动状态。 祁薄言。 __________下午有空吗?两点半去看礼服吧。 顾澹如看了办公桌上的便利贴,两点半,全市著名语文特级教师的讲座。那么,特级教师日后有机会再相见。下定决心的再手机上叭叭叭按几下。 __________好,没事,哪里见。 __________两点半学校门口接你。 顾澹如去食堂吃完饭便在办公室小憩了片刻。 两点一刻就在校门口等着,没想到祁薄言早已到了。上车、发动一气呵成,驶向城市的边缘,到了另一座顾澹如同样不陌生的城市。 车子在一家外观大气的店门口停了下来。橱窗里摆放着几件婚纱,层层叠叠,就像天上星星数也数不清楚。很华贵的礼服店。天花板上雕花精致的装潢,闪耀精致的水晶灯触目即是,舒软干净的地毯,整齐划一的工作人员服装和礼貌的微笑。整个店有六层,将各类服装分隔开来。 祁薄言跟工作人员低低交代几声,穿着一步裙的工作人员就带他们乘电梯至上四楼。礼服样式如此多,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在这里选一下午确定可以成功。 尽职尽责的工作人员倒是请 他们稍等片刻,随后挑出了几件精致的礼服让顾澹如尝试。 紫色的礼服,很复古的款式,上面是一字领,七分袖蕾丝,蕾丝上绣着精致的花朵,中腰的款式,显得腰身不堪盈盈一握,纱裙上缀着一朵朵小花,裙长到小腿,纤瘦的小腿若隐若现,配上顾澹如今天扎的蜈蚣辫,有一种旧上海复古的味道,就那样站在镜子前,遗世独立。顾澹如推开换衣间,周边负责礼服介绍的女子看着她眼里满是称赞之色。 礼服可以提升人的气质,修饰人的身材,但这样完美无缺,淡然恬静的气质,复古文艺的造型,修长纤细的身姿,仿佛是天生的量身定做,衣服只为一人盛开一样,却是难得少见。 祁薄言的眼里也是赞叹欣赏之色,但那也只是一瞬间,随后颜色如常,让顾澹如把剩下的两件也试试。 白色的雪纺及地长裙,一字肩无袖,胸口上方是轻纱,到了肩膀处是手工的小花朵,垂感十分好,一样的纤瘦修长,却是更为保守内敛。祁薄言十分满意。 最后一件礼服还是白色的,俏皮性感的款式,背后别有洞天,裙长还不及膝盖,祁薄言严肃的摇了摇头,工作人员也是老有经验,看祁薄言的神色也就知道该打包哪件。 顾澹如回到试衣间换下礼服后推门而出。把礼服递给工作人员时,满怀笑意分工作人员悄悄地低声告诉顾澹如“那位先生定是不想别人也看到你娇好的身材,所以选择这件更为保守。” 顾澹如脸微微染上了粉红色。想起和苏小辛曾经喝下午茶时,苏小辛常常吐槽身为陆太太的她完全被剥夺了选衣服穿衣服的权利,陆安淮就总是霸道的不准苏小辛穿超短裤超短裙,无袖上衣更是休想,越穿越严实,不用穿越都可以回到不准露肩露背露大腿的大清王朝。 为了缓解工作人员暧昧的连空气里都飘满了粉色的氛围,顾澹如故做正经的拿起黑色的斜跨小包准备刷卡时,工作人员又好心的提醒,那位先生已经刷过卡了。 工作人员暧昧的气息还在打量着顾澹如,虽然嘴角含笑,顾澹如却觉得分外难为情。 大步撤退走到休息长椅,满脸疑惑的看向祁薄言,指了指衣服,祁薄言当下了然,“我的礼服和你的配套的,不用再挑选”。 顾澹如点点头,两人提着工作人员包装好的礼服准备坐电梯而下。电梯门合上的时候,机灵的工作人员唔,还不忘一句祝福“祝二位百年好合”。 最近碰上的工作人员都爱 胡说八道。顾澹如不自然的抿了抿嘴。 最近碰上的工作人员都挺有先见之明。祁薄言非常满意,也不枉自个打电话告诉陆安淮礼服自己准备。 去拿车时,顾澹如想要把礼服的钱还给祁薄言,祁薄言却坚持不要,本就不柔和的脸冷的像铁一样,顾澹如不敢扫兴,只能作罢。 车上,祁薄言忽然开口“去趟h大当做礼服费用”。随后调转车头朝右边开去。 完全的不等价交换,但没有办法拒绝,拿人手短,欠人要还,虽然自己坚持要还。 车子在h大平稳停下,两个人并肩走在校园。 还是带着浓郁的人文气息,古香古色的建筑,种满木兰花的校园马路,木质的长桥曲曲折折有些上了年纪的退休职工在打太极拳跳广场舞,塑胶跑道上一群穿着运动衫的男男女女在奔跑,石阶下坐着一些手里拿着矿泉水和衣服的女生在踮脚张望,眼神是顾澹如熟悉的,暗含情绪,就像周围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瞬间成了多余的广告牌,瞳孔里只装得下那一个人,不过当年的自己没有那样热烈,只敢偷偷打量。 “不作向导介绍一下你的大学吗?”祁薄言一脸初来乍到一切不熟的真诚。 顾澹如看了看身边的一脸正经的祁薄言,也就正儿八经的开始介绍,虽然自己有些也不太清楚。“呃,这里是综合楼,我们上公共课都在这,再往前一点那个是我们文学院”。整个校园很有生命力,成片成片的香樟树遍布了整个主干道。 马路的左边是小面积的网球场,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网,右边是大型的装修的大气的体育馆,篮球架下矫健的身姿在挥洒着青春的热情,顾澹如手指了指右边,“那个是体育馆,室内篮球场,外面是露天体育馆”。 某人侧过身子深深的看了顾澹如一眼“我记得你高中并不擅长体育。” 唔,哪有,只是长跑一直倒数第一好不好。 顾澹如辩解“坐位体前屈还擅长。”身体柔软度不错,每次都能30厘米呢,舒听暮排在她后面测试时老说自己每次测试时都像能把前面的墙给推倒。 某人却似乎故意要重提伤疤“那大学跑步没少让你担心吧”。 如果眼前的塑胶跑道的纯天然绿草换成塑料做的绿草地,周围的建筑再矮一些,破一些,也许可以当做是两个人的故地重游。 彼时正在读高三的祁薄言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抬着头看着黑板, 带着黑色边框号称名气大大的老师在讲台上出着些简单的题目:下了雨,操场上一定有水。毫无疑问的充分非必要条件,教室里的人很浮躁,后桌大大咧咧的体育委员还小声调侃“什么名气大,我看是肚子大,里面全是白开水。” 毕竟在最优秀的班级问这种小菜一碟的问题简直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祁薄言却鬼使神差的看了看窗外的操场,高三的教室正对着塑胶跑道,不小心瞥见塑胶跑道上一个身影在奔跑,不,可以说是走走路,气喘吁吁的样子看不真切,但慢吞吞的步伐和后面都没有人追赶却充分说明了顾澹如的速度。跑步真的不擅长呢,不过,倒是很互补。谁也没有注意祁薄言的嘴角在往上翘。哪来的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分明使死气沉沉的课堂鲜活了几分。 “挂科了”。来到这个大学3000一直让自己焦头烂额,跑了三次都跑不及格,平时再怎么下苦功夫练习都没有半点进步。同班的同学总说是她不够努力,没有耐力。顾澹如不想解释,也没这个必要。有些东西再怎么拼尽全力、努力拼搏依然劳而无功、不见成效,3000是如此,祁薄言这个比3000更撩人心神的人,又何尝不是这样。费尽心机想要做到不怀念不思念,却抵不过一句久别重逢后带着疏离的寒暄,简短的词语平常的语调却沉甸甸打在心上,前功尽弃。 祁薄言径直走向刚才顾澹如手指的文学院。清幽安静,没有大声的吵闹;古朴安逸,没有高大的建筑,只是四层的普通房子,有些年头了,古朴的棕褐色窗户和门,雕着细小的花纹,学院房子的旁边是鹅软式铺成的小径。 凉亭,石凳,木椅坐着些低头看书的人。兰花,樱花,香樟,等着久别重逢的人。 小径旁边大石头上写着一直不变的校训,途径窗户看向里面,教室里桌椅黑板还是原来的样子。顾澹如就这样带领祁薄言走过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学校园。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合适,阳光与微风同在。 顾澹如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那样一句话,大意是说:一个人缺失了你的某一段岁月,你曾经最幻想他出现共同度过的岁月,但将来总有一天,他会走过你曾经走过的路,听着你曾经恋恋不忘的歌曲,欣赏你曾经经过的风景。他做这一切无非是想融入他曾经缺失的世界,弥补你的遗憾。 这应当是所有女人都向往羡慕的。即便是精明能干、强势霸道的女人内心也会有的柔软。虽然两个人现在关系难辨,但这样安静的走在满是香樟树的校园林荫路上,接受旁边刚刚下课的少 男少女羡慕的目光和低头窃窃私语的八卦,逆着人群走在祁薄言身边的顾澹如没有一丝尴尬。 ☆、陪衬 ?星期五,雨还是连续不断的下着,滴滴答答,有些心烦。 午饭过后,顾澹如回到办公室,办公室刚好只有几个年轻的女老师。几个人搬着凳子围在一块儿讨论着。看见顾澹如来了,连忙朝她摆摆手,顾澹如搬了张凳子,也及时加入他们的阵营。 办公室有位女老师正缝失恋期,情绪低落,提不起精神。年轻貌美的女老师误会自己的男朋友与前女友藕断丝连,一时不听解释火冒三丈,脾气上来一发不可收拾,怒气冲冲下口不择言的说出了分手。待到平静下来,后悔莫及。平日里能和失恋早恋的学生说很多的大道理,却始终无法说服已经成年的自己。 年纪不大性格直爽的苏蜉安慰失恋的女老师,顺便也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坎坷的爱情之路。 人人都说苏蜉前世定是拯救了苍生万物,这辈子上天恩赐她个好男人。关于这些,顾澹如也有所耳闻。苏蜉和自己一样大,孩子却能打酱油。苏蜉结婚早,师生恋,大学毕业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折煞旁人。年级教学主任是他老公,也是她高中时的班主任。 苏蜉说起这些往事时眼睛里是容不下其他东西,天地之下似乎只有爱情在空气弥漫。一路艰辛,也许头破血流,遭受流言蜚语,但却从来都是青春年少里做过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过了很多年,那种感觉在苏蜉蝣深情并茂的描述下,顾澹如甚至可以看见苏蜉蝣上课偷偷打量杨墨时害羞欣喜的眼神。没有办法忽略。数学成绩烂的一塌糊涂的苏蜉因为杨墨,奋发向上、所向披靡。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那你没想过万一最后还是分开了怎么办吗。”顾澹如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当时我也是这样问他的,但他很认真的对我说“除非他死。”很霸气的一句话,很难想象是从严肃冷酷的年级教学主任嘴里说出来。 “师生恋需要很多勇气很坚持,世俗的不理解,家长的反对。我也想过说过分手,那时候他压力很大,毕竟他也到了要结婚的年纪,却因为和我在一起,不得不等我四五年,乃至更长的日子,甚至还不知道前方有没有路,可能我羡慕校园爱情里痛苦难过时另一半的随叫随到,旁若无人的在任何地方随时拥抱和亲热,青涩的浪漫,这些他没有办法给我,他的身份地位成熟稳重,有时让我很苦恼,有时候又觉得很安全。就算有比他更加优秀,更加富有,更加温柔体贴,我的爱情里没有后来居上,只有一眼一生, 除了他别人都是陪衬,给不了我要的幸福。”苏蜉眼里是不能打扰的温情。 “我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足够和他并肩应付这些。他愿意孤注一掷,我怎么舍得让他输。分手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年自己努力出来的点点滴滴,我没有办法多年以后在路上看见他,称呼他一声老师。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明明讨厌数学讨厌到想要挫骨扬灰,却愿意一下课就去办公室排着长队问一道道令人头疼的数学题,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再杨墨讲题时心不在焉的走神被敲了脑袋后大胆的给一个初吻,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再听见代课的美女老师说杨墨因病不能来上课时夜晚躲在被窝里打电话因为一直听见机械的重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而默默的哭”。时隔多年,当初的情感还是历历在目。 “那你一定过得很辛苦,身份的尴尬,即使在一起也很多事无能为力。”师生恋即便是现在也是一个禁忌话题,失恋的女老师总结。 苏蜉郑重的回答“恰好相反,只要我还可以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就不觉得辛苦”。很简单的要求,却点亮了苏蜉整个平淡无光的人生,顾澹如隔得很近,近的就像能穿越时间的沧桑,领悟苏蜉当年的满身欢喜和勇敢无敌。 苏蜉一腔情深换来严肃认真的好男人,一个单纯勇敢,一个认真负责,不是天造地设,却是历经重重阻扰后还是相守绵长的事在人为。 顾澹如还记得全校教职工舞蹈大赛时,排练的苏蜉穿的很少,拉着自己走出门时,身子也是一抖一抖的,气场强大的杨墨就是那时拿着一件大衣冒雨而来。看见苏蜉二话不说将大衣披上,没有责怪谩骂,只是将带着大衣而来,叮嘱苏蜉不要感冒了。严肃认真,学生口中千万不能招惹的杨墨,就是那样以自己独特的沉默爱着苏蜉,这个男人值得托付终生。 旁边坐着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还在安慰着受伤失恋的女老师,她的眼里写满了不甘心和悲痛,也许真的只有重归于好才可以将眼里的脆弱收回,重回以前的神采奕奕,感情从来都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他人再多的心灵鸡汤也只是隔靴搔痒、隔山观火。 顾澹如良久才开口“如果真的喜欢他喜欢的要命,那就不要顾及面子勇敢去挽回,因为面子错失一生,得不偿失”。声音不大不小,直击人心,不晓得是说服别人,还是劝说自己。 一旁的苏蜉附和:“说得对,不愧是语文老师,一针见血”。 午间休息时间顺着滴滴答答不见停的雨水偷偷溜走,上课铃声, 急促的响起,围在一堆的女老师迅速散去,有课的拿起电脑往教室赶去。 爱情有的时候就像是爬山。路上的荆棘倒刺,烂泥脏水,人工建造的狭窄的小桥,单薄的绳锁,通通需要巧妙的避开,实在躲不掉了也需要有勇气克服。路途很长,海拔很高,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也许会因为体力不支累得气喘吁吁摇头说放弃,也许会因为路途中一朵野花野草的诱惑停在半路观赏花草,也可能一鼓作气二再坚持,爬到了山顶,达成所愿,喜笑颜开。 上完最后两节课,顾澹如在学校旁边的蓝精灵吃了个砂锅饭,搭上计程车,早早到家,浴室泡了个澡,水汽弥漫如同烟雾渺渺,一身家居服出来,钻进了被窝。 明天就是苏小辛的婚礼。盛大的西式婚礼将在本市最大的静好酒店举行。身披白纱的苏小辛终将走向执手她一生的那个人。虽说两人再在几个月前就已在当地的民政局办了结婚手续,但对一直怀有公主梦的苏小辛来说,身披白纱,伴着结婚进行曲踏上红地毯在众人瞩目和证婚人的见证下才算是真正结束女朋友的身份,以陆太太身份和陆安淮站在一起。 几年前,三个同去庙里求签许愿时,苏小辛就直白的说要嫁一个满足所有少女梦的男人。时至今日,求仁得仁,愿望成真。陆安淮不仅能满足苏小辛所有的少女梦,连她从来没想过的霸道总裁梦也能一并满足。 嗡嗡嗡,手机震动,顾澹如伸出手从床头去拿手机。 祁薄言发来一条短信。 ______明天婚礼见。 简洁明了,却是不知何意。 只是单纯的告知,似乎以他的脾气完全是浪费时间。 内含深意,以自己敏感理解能力却是无法窥测。 回国后,每一次都是他的主动联系和相邀。其实两个人无论是从前校园时代还是现在已经迈向社会,自己一直都是被动的一方,面对他所有的拒绝理智都开不了口,久别重逢的别扭尴尬昭然若揭。 身为伴娘的自己和身为伴郎的他,明天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婚礼的现场,以配角的身份。 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两个人会以主角的身份出现在婚礼上,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同铺一床棉被,共用一个洗漱台,夜深回家时,有人留一盏灯一桌美味佳肴,从生儿育女以他之姓,冠己之名。但这终究只是想想而已,就像幼儿园的孩子画画课上用蜡笔描绘的城堡,富丽堂皇、精致美观,却只可远观不可 真得。 顾澹如在床上翻来覆去,虽然开了空调,却还是阻挡不了冬季本来的冷,索性不去想,明天事儿还很多,这样的夜晚,适合安然入睡,一夜无梦。 ☆、新婚燕尔 ?翌日,顾澹如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穿上祁薄言挑的那件白色伴娘长裙,复古的蜈蚣辫,头发侧边别了个小小的蕾丝花。明明只是普通寻常的打扮,陆安淮派来接送的司机却是连连惊叹。 顾澹如推开苏小辛房门时看到的是那样一副场景。和煦的阳光洒在正在化妆的苏小辛的脸上,拖地的婚纱上层层叠叠的花边,齐胸的设计使得香肩外露,白皙的皮肤如凝脂,房间里一半都被阳光填满,昨日还是阴雨沉沉的灰色天气,今日却早已消失不见,收敛了肆虐张狂的雨滴,暖暖的阳光散射在室内,好像已经这样幸福了很多年,舒女王站在一旁打电话。 看见顾澹如来了,苏小辛笑吟吟的对顾澹如招手“小如子,今儿个给我多少红包啊”。结婚了,本性不改,一提钱两眼放光,无可阻挡。 舒听暮那头打完了电话,放下手机又开始取笑“都少妇了还见钱眼开,你家小安子是聚宝盆,找他要”。睫毛卷而长,一袭抹胸白色小短裙,背后别有洞天,说不出的诱惑。 “谁是少妇谁是少妇,我是黄花大闺女”某人气急败坏的模样,使劲的睁大眼对着镜子照“我连皱纹都没有”。 顾澹如噗嗤笑出了声,提醒道“别摇来摇去,小心假睫毛掉了”。 苏小辛这才安分下来,对着镜子欣赏自己。 外面传来一阵热闹声,嘈杂声中听见嗓子尖的喊了一声“新郎官来了”。 舒听暮二话不说,踩着高跟朝门口走去,还不忘叮嘱一番“澹如,你可别心软,我整够了他们,你再开门啊。想娶我家小白痴,那得过五关斩六将。哼”。 砰地一声紧闭房门。 舒听暮站在房门外和伴郎们进行“良好沟通”,狮子大开口,非要门外的人给伴娘每人一笔丰厚的红包才善罢甘休放人进门。 虽然门是关着的,但听舒听暮越来越得意的笑声,顾澹如也知道舒听幕今日定能捞得一笔大钱。苏小辛却是哭丧着脸对顾澹如抱怨“那可是小安子的血汗钱”。肉嘟嘟的脸分外可爱。 舒听暮似是天生不放过陆安淮,刁难作完五十个单手俯卧撑,还要陆安淮当着门外伴郎团等人的面讲一个黄色段子才肯放人。 也不晓得陆安淮最后妥协给了舒听暮多少好处,当门被推开时,顾澹如看到的就是舒听暮笑的花枝招展,看样子,陆安淮为了新娘子也是大出血了一笔,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旁边一位英俊潇洒的伴郎对着 一脸沉静的祁薄言,懊恼的说了句“最毒妇人心啊”。 陆安淮身着白色的新郎礼服,合贴的衣服,高大欣长的身材,脸庞柔和的线条,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是白马王子踏马而来,花痴的苏小辛完全忘记了当初说要看伴郎的打算,直勾勾盯着自家老公,好久都也没回过神来。 门被推开时顾澹如看到的不是传说中的白马王子,一身黑色伴郎服的祁薄言,棱角分明,五官俊朗,站在陆安淮的身边,风采未减丝毫。 一切准备就绪,陆安淮将苏小辛打横抱进了早已在楼下等待的婚车里。 舒听暮却像是和早先还说她最毒妇人心的另一位伴郎混熟了,两个人一块叽里呱啦不知道说着什么上了一辆车,那位同样英俊的伴郎走时拍着祁薄言的肩说了句“你两一块啊”。 尴尬的顾澹如和祁薄言同坐一辆车。 排着长队的婚车驶过车水马龙热闹的市区,进入一片更为宁静的区域。阳光穿过马路上依旧匆匆绿绿的香樟树叶,透过树叶夹杂的缝隙穿过婚车茶色的玻璃,洒在两个人脸上,安好宁静。 顾澹如在心里早就把舒听暮骂了八百遍,却是无可挽回,眯着眼,在车上假装小憩。 祁薄言看着旁边佳人在侧,一袭白裙恬静闭上眼睛假装熟睡的顾澹如,索性也懒得拆穿,反而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量,心田猝不及防也温暖了几分。 过了几十分钟,车子全部停下,按西式婚礼礼仪正常准备,人员全部按计划就位。 当酒店的门缓缓打开,苏小辛一身白纱裙拖地而出,后面几个打扮可爱的小花童撒着嫩红的玫瑰花。苏老先生牵着她的手,踏着红红的地毯,两人走的缓慢稳重,顾澹如走在苏小辛旁边清楚的看见,苏老先生眼角有些湿润,嘴上却是含着笑。 苏小辛也哭的稀里哗啦,刚划好的妆容也被泪水冲刷,舒听暮嘴里不饶人的劝说苏小辛再哭可就不是小公主,变成母老虎了啊。 苏老先生将苏小辛的手交给陆安淮,认真的说了句“从今以后她是你的小公主了”。 陆安淮牵着苏小辛的手,朝苏老先生点点头,诚恳的说“岳父,你放心。”两个男人眼神交汇,是无言的承诺。 祁薄言站在陆安淮的身边,一身礼服合适笔挺,英气丝毫不输给新郎,眼神却是望向顾澹如。一身伴娘礼服,缓缓而来,妆容精致。 顾澹如看过很多场西式婚礼,父亲拉着女儿的 手走过红地毯,郑重的将新娘子的手放在新郎的手里,再独自撤离。心酸萧条的一幕。 无数的新娘在这个场景上哭哭啼啼,哭不成声,养了几十年的宝贝女儿从此不再是自己的专属,会有另一个人疼爱她一生一世,欣慰中是难以名状的落寞。虽然父母离异,幼时也跟着母亲,但父亲的疼爱关怀却分毫不减,顾澹如不愿意自己也经历这一幕。 梦想有一场古朴的中式婚礼。凤冠霞帔、花烛盖头、旗锣伞扇,那人翩然而来,交杯酒,结发礼,闹洞房,一生难休。 在证婚人的要求下,底下群众一一起哄,要看劲爆场面,潞安集团那些员工也许在公司严肃认真环境下压抑久了,今日纷纷释放,要求自家老板和老板娘当中舌吻。冷酷严肃的陆安淮点头答好,苏小辛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陆安淮,腹黑的陆安淮哪能真的听从群众的呼声,轻柔的吻上苏小辛,却只是浅尝辄止。底下长辈孩子那么多,怎能任性妄为,教坏小孩。 底下一群看热闹起哄的人没有过足瘾,可陆安淮气场实在过于强大,只得悻悻作罢。在众人起哄却未达到预期效果后,苏小辛脸色潮红的开始抛花球,一群人兴奋的注视着,热烈的积极参与,希望得到新娘子的眷顾,沾沾喜气,拥有一份好姻缘,在人群的左拍右阻下,花球鬼使神差的落在了顾澹如身上。 在一群人羡慕的眼神中,顾澹如抱着花球,礼貌的对着台上的苏小辛说了声“谢谢”。 下一个幸福的真的是自己吗,连对象都还没有,上天一定是又在跟她开一个玩笑。 一项一项还要继续进行。 趁着新娘子换衣服的时间,顾澹如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洗手时,恰好碰见了同来参加侄子婚礼的祁父。祁父看见她没有丝毫惊讶,顾澹如礼貌的叫了声“叔叔”。 岁月终究是不饶人,英俊的脸庞无论如何也会爬满岁月的年轮。祁父点了点头,似是欲言又止,才缓缓问了声“你母亲好吗”。 “还不错”。顾澹如不假思索的回答。注定无缘的爱人此生老死不相往来,大概听到对方一句过的还不错,应该会欣慰许多吧。 “嗯,那就好”。祁父低沉着嗓子应到。唰唰的水声戛然而止,祁父高大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狭长的走廊上。 苏小辛换了身短款泡泡裙礼服去敬酒,伴郎伴娘们陪同。敬酒时,祁薄言和另外一个伴郎发挥伴郎的职责,替陆安淮挡了许多酒,新娘子这边倒是没有好事 者强迫,都是以茶代酒,象征性的小抿几口。 祁薄言喝了很多酒,耳朵有些潮红,眼神却并没有涣散。看着顾澹如在身后,步子慢了许多,俯下身暧昧的说了句“我们结婚时场面会更壮观的”。 顾澹如害羞的想找条缝钻进去,面色不正常的绯红,幸好旁边没人听见。隔了一段距离开外的的舒听暮察觉到身边突然没人,回过头来,顾澹如连连跟上,舒听暮打量了顾澹如几眼,又瞅了瞅她身边目光清明一派正直的祁薄言,故意提高了音量调侃“你喝多了酒啊,脸那么红”。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 没有人看见祁薄言嘴角一直不住的往上翘。 表面镇定跟随苏小辛继续敬酒的的顾澹如心中如小鹿砰砰乱窜。那么,暧昧戏谑的话语,若是被人听见又该是y市一大新八卦。刚刚祁薄言靠的那么近,俯下身来,呵出的气直接喷在耳朵上,热热的、痒痒的。 前面的祁薄言还在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婚礼果然是繁忙复杂,看不见笑意的脸俊朗如初,来者不拒。应该是喝醉了吧,才会胡言乱语。找这么个理由说服自己,顾澹如还是 劳累了一上午,饭后吃喜酒的人纷纷散去。一群亲朋好友开车去了陆安淮家,几个大男人继续吃喝玩乐,放松放松。顾澹如和舒听暮待着客房休息,苏小辛倒是不累,拿着一叠叠红包,逐个逐个拆开兴奋的数着红钞票,笑得合不拢嘴。 ☆、独家温柔 ?冬季北半球,昼短夜长,太阳早早的就下班散场。酒店将定制好的食物送到陆安淮家里。精致可口,到底是大厨所做,一群人围着餐桌吃的津津有味。 晚饭后,苏小辛陆安淮本着东道主的身份,将为了他们这场婚礼劳累一天的人送到楼下。哈气连天的苏小辛朝舒听暮顾澹如摆摆手就靠在陆安淮肩上,闭上了眼。颇为无奈的陆安淮看着可爱的小妻子,略带抱歉的对几个人说声路上注意安全,转身打横抱起苏小辛走进了电梯。 “我送你回家”。祁薄言简明扼要的陈述句,看着顾澹如垂着的脸,分外认真。 顾澹如根本不敢抬头和祁薄言对视,看着黑色的夜幕,轻轻地拒绝“呃,我家在西边,不顺路。” 另一位英俊潇洒的伴郎听着顾澹如不顺路的拒绝,本着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礼仪开口道“我送你吧,我家刚好也在西边”。 祁薄言当下皱起了眉,微微不悦,正准备开口。 不料舒听暮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走到那位早就熟悉的伴郎身边,苦恼的说了声“我今天没开车,文南小弟你送我回家。”话语是拒绝不了的陈述句,不到一天的时间,舒听暮就迅速凭借强大的外交实力结交了一位弟弟。 那文南看了舒听暮几眼,有些犹豫,询问“那顾小姐?” 舒听暮速来是遇事速断速决,皱着秀眉,嘴里快速的回答“你别管她,祁薄言东西南北,哪里都顺路”。索性也不给文南时间思考,拖着文南向右边的停车场走去。离去的舒听暮不忘转过头看了看祁薄言几眼,眼睛里藏不住得逞的狡黠。 这个舒听暮,不愧是做公关的,察言观色,能力倒是很强,怪不得秦易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也沦陷了。祁薄言看着消失在暮色中的舒听暮若有所思。 “走吧”,祁薄言很自然的牵过顾澹如的手,掌心与掌心接触,顾澹如有些发愣,抬头看了一眼祁薄言,发现他却是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异样,但今日所作所为却是连连打的她措手不及。 上了车,祁薄言侧身为顾澹如系好安全带,一切看起来那么顺其自然,但顾澹如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黑色的车子驶在路上,这个点路上已经没有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盛况,稀疏的车拐弯、直奔、停下。祁薄言的手骨节分明就那样搭在方向盘上,修长好看。 车上没有人说话,祁薄言开了音乐,悠缓的钢琴曲传来,绿袖子,很熟悉的钢琴曲, 却蕴含着一个不为人知凄美的故事,暴戾的亨利八世国王,真心爱上一名身着绿衣的女子,无奈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终其一生他不曾得到她,一眼一生。顾澹如眸里盛满怅然若失,祁薄言像是觉察到了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很合适宜的关了音乐。 这座城市繁华如梦,日新月异,灯光闪烁,五颜六色交织看起来华美漂亮,在这样灯光迷离,色彩纷杂的地方,每天却都在上演着生死离别,但人总归要振作重新活过来,转眼融进这座还是一天比一天更加繁华的城市。 车子平稳的抵达顾澹如家小区,顾澹如解下安全带,道了一句“谢谢”,准备推开车门。 有人却先于一步阻止了她的行为。祁薄言侧过身子去用力的拉着顾澹如,不准她的逃离。 男女之间体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苏小辛常常会炫耀她教育陆安淮,时常让他求饶,却不知道那是陆安淮心疼她心甘情愿的让着她,一旦动起真格,男女之间力量悬殊是显而易见的。 顾澹如挣扎着,到最后索性也就放弃,这个男人霸道强硬起来自己永远是束手无策。 不知过了多久,祁薄言终于放开了顾澹如,顾澹如喘了口气,“今天婚礼我说的那句话是真的”。祁薄言直视顾澹如,不容拒绝的眼神让顾澹如一瞬间想逃走。 换做是以前,祁薄言这番话,足以让顾澹如欢呼雀跃,高兴的忘乎所以,但今世不同往日,历尽千帆沧海桑田,一切不再简单如初。 “我们已经分手了”,顾澹如陈述事实,虽然这个事实并不能让她内心痛快。 “我当初没答应”,祁薄言也陈述着他已知的事实,声音不慌不忙,掷地有声,黑色的眼眸如夜幕的苍穹。 当初那样的情况,不答应也和答应没什么两样,迟早都走不下去,现在即便是重新走在一起,横在两人中间的那些细细密密的结,也还是解不开,重重阻碍,山穷水恶。 顾澹如冷静的拒绝“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冷静拒绝,微弱的声线却泄露了内心的遗憾。嘴巴与心分离,用坚决的言辞警告自己的内心不能继续沉沦。 “我没有新生活,只打算过旧日子”,祁薄言上下故意打量了一下顾澹如,“我看你也没新生活,你最念旧了,不是吗,嗯?”,那一声“嗯”不是疑问只是自问自答毫无意义的反问,性感魅惑。 “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问题”。光是家族的矛盾已 经复杂的令人瞠目结舌,这几年错过的年年岁岁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顾澹如面无表情心里却如同患了重病的人,尽管心理渴望是医生的误诊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既定的事实。 “既然我选择了回来,就有把握解决,退一万步讲,就算问题不能完好解决,今时今日我也可以独当一面,没有人可以阻拦。”祁薄言胸有成足,满满的自信。 你可以万所畏惧但我却没有办法舍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母亲已然离婚,没有依靠,自己再离去,孤家寡人这后半段日子如何是好。“但我不能”,顾澹如说出着话颇感无奈却是一如既往的拒绝。 “我会等你”。一字一顿,顾澹如听得很清楚,留下这一句,祁薄言驰车离去。有些事要给对方好好思考,而自己应该用行动来证明自己说并非信口雌黄。 顾澹如木木的乘电梯抵达了家。忙活了一天,腰酸背痛,心也眩晕不明方向。 祁薄言的那番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当时虽然隐藏的很好,但心里某个角落的欢呼雀跃,像是溺水者抵达岸边松了一口气。这些年单身,很多人说过让她开始重新一段新的恋情,苏小辛也劝他别等祁薄言这个不知何日归,即便归来也可能没有未来的人,但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去开始经营一段新的恋情,哪怕对方彬彬有礼、家世清白、举止得体、行为端正,也迈不开那一步。没有刻意的等待,却不知不觉单身了八年,知道没有可能,却还是举步不前。 今晚,祁薄言那些话,掷地有声,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的心意和坚持,虽然结果可能不容可观,但那些话无疑像是在公园走丢找不到父母的孩子一直停在原地,安静的等待,后来终于被父母找到,旁边围观的人熙熙的声音“看,你没有白等”。 床头微弱的灯光照射在她脸上,整个人金灿灿的躺在白色的铁艺大床上,被子慵懒的摊在床上,随意放置,孤独又冷清,看不清楚表情。 高中时看言情小说,里面男女主角总有因为家族矛盾、婆媳问题、商业联姻、家境悬殊等数不清的问题分手了之,那时候顾澹如是嗤之以鼻,认为两个人相爱携手定能人定胜天战胜一切风波阻碍,到了自己身上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简单。结婚从来都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所以自古才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父母辈的恩恩怨怨就像一座大山阻碍着前行的路,看不到未来,何况如今祁薄言留学归来,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行云流水间霸道十足,自己也不是能够与他比肩而立的那个人。 这么想着,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五味杂成。 仅仅只是想想就如此难受,有朝一日当他与能够与他比肩而立的女子一同出现在报纸新闻上,自己又是怎样的心情。 不得不承认,顾澹如这一生没有办法接受祁薄言身边有另一位女子,即使她优雅沉稳、美艳如花,如果真有这么一日,自己应该会远离这座城市,到一个室外桃花源,与世隔绝,决绝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新闻。 ☆、青葱 ?一身正装的苏特助坐在办公室看着旁边一堆需要签署的文件瞥了撇嘴。 总裁一向不迟到早退,常常工作繁忙时还会率先起带头作用加班加点。今日却提前三十分钟就早退,一脸淡定如常的交代他接下来的任务就拿起桌上车钥匙走人。看样子是好事将近,也不晓得是那家千金得此厚爱。 传闻顾老爷子早年发生意外,沈家老爷子奋力相救,得救后的顾老爷子感恩戴德,从此顾沈两家交好,甚至有联姻的趋势。沈家那位千金名门闺秀、美艳如花,在圈子里口碑也是上佳。也不晓得自家总裁是不是心有所属。前任总裁早年也是有位深爱之人,最后还是被家族事业所羁绊,娶了世家女子,平淡一生。不过依他看,这位总裁凌厉深沉,应当不是个好驾驭操控的人。 上完最后一节作文课顾澹如收拾完,提着红色的斜挎包包准备去校外吃顿好的。星期一总是一周中最累的一天,升旗不止学生哀怨连天,老师也提不起精神,所谓的星期一综合症对所有人都适用。周末因为苏小辛的婚礼累的腰酸背痛,今早又因为升旗起了个大早,接着连上了六节课,又累又饿。 校园里穿着白色校服的男男女女背着书包相携作伴回家,青涩的脸庞一脸纯真无暇。素面朝天的模样,笑得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虽然遭受升学学业压力,但青春年少的张扬活力依旧折煞旁人。当年的自己也是从这样的懵懵懂懂、跌跌撞撞中逐渐长大成熟,现在涂涂抹抹,不是帆布鞋白t恤,高跟鞋连衣裙驾驭的刚刚好,却遗失了青春时美好的不谙世事的天真单纯。一路总有学生礼貌的说声“老师好,老师再见”来问好,就如同自己当年一样“老师长、老师短”,尽管许多老师压根不认识,但还是在校纪校规的熏陶下分外礼貌。 走出校门口,几声喇叭声响起,顾澹如不出意外的望见了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她面前,茶色的玻璃窗缓缓摇下,祁薄言目光深深,“上车”和煦的声音如同春风十里。 上个周末意外的吻和祁薄言那些暧昧不明的酒后吐真言让顾澹如再次见到祁薄言时很尴尬,有些想干净逃离,但学校门口实在不是个解决情感问题的好地方,顾澹如还是选择了上车。 坐上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祁薄言将车子穿越放学的人流驶到了主干道。 “一起去吃饭,你想吃什么”。祁薄言手搭在方向盘上,白皙有力,一边缓缓开口。 拒绝他,从来不是她擅长的,有了上次吃饭的经验顾澹如也深 知没有理由拒绝,很明智的给出答案“右转那家烤鱼店”。 祁薄言似乎是有些惊讶顾澹如这一回的好说话,本来做足了打算心中打好了草稿如若她拒绝推辞应该怎样扭转局面,此时却是全然派不上用场,微微瞥眼打量了身边人,眉目安详,一脸平静的坐在副驾驶座看前面路口的人流。这样的她是他熟悉的样子,高中时期的顾澹如就是这个样子,从来都不擅长拒绝祁薄言,或者更为确切的说是不舍得拒绝祁薄言,几乎是有求必应,温柔乖顺,秦易时常哀声叹叹的半是羡慕半是无奈的打趣他“你家那位对你真是温和无害,不像我家那个整天让我头疼”。 晌午的饭店人潮涌动,里面已经没有了座位,服务员在露天的外场搭了几个临时桌椅,虽然略显仓促,但服务态度与饭店的人流却足以证明这家店的口味。 中份的鲶鱼锅被端上来,点的几道豆类菜也被放置在旁边。顾澹如将生菜、腐竹、鸡蛋干倒入锅中,加大了火,等候食物从新鲜到熟至入口。祁薄言去餐厅的里面倒了两杯水,将碗筷一一烫洗。 “婚礼上我说的话绝无虚假”。祁薄言拿着公筷将倒进锅里的食物翻转了一边。 顾澹如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收拢了,交叠在一起,“我说的也不假”。 很多事情不是如同想象中简单,当年母亲与祁父的爱情不也曾轰轰烈烈惊动整个大学校园,最后还是遗憾收场,男另娶,女他嫁,此生不复相见。沈家那位千金听说也是顾老爷子中意的儿媳妇,祁薄言怎会为了儿女私情与家族为敌。 祁薄言给顾澹如盛了一碗白米饭,递给她,两人手接触时,温热的手指轻轻擦过,异样的情绪在心间浮动。“所有的阻碍我来解决,你只要开心就好”。低沉的男声充满这男性的刚烈自信。 顾澹如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下头,夹了几片鸡蛋干扒饭,勾勒着素色青花的陶瓷碗添了几分颜色。顾澹如不像苏小辛吃菜喜欢在锅里搅来搅去,也不是在寻找打捞自己心仪的食物,只是纯粹个人喜好,都说朋友之间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即便和苏小辛作了多年闺蜜,顾澹如还是没有沾染苏小辛身上的臭毛病,依然保持最初优雅的餐桌礼仪。 顾澹如此时镇定外表下无法窥测的内心却如同底锅里沸腾的冒泡的水一样跌宕起伏,风起云涌。 这八年没有一天她是忘记过祁薄言的,纵然表面毫不在意,不痛不痒的继续生活,但祁薄言就像是早已侵入她的骨血,生生不息 ,此生没有办法剔除。再见时他的执着、主动、承诺无不让她心动,她甚至很想像从前一样,牵着祁薄言的手不管不顾一直走向岁月的尽头。感情从来没有减少过一分一毫,但彼此家庭的牵绊却让她不敢再次轻易伸出手。生怕伪装的很好的内心因为再次相信最后和母亲一样落得个哀怨收场。 静观其变、按兵不动也许是现在最好的态度。 吃过饭后,顾澹如陪祁薄言去拿车。车放在饭店前面的停车场有一段距离。昏黄的灯光下,顾澹如走在祁薄言身侧。高跟鞋与地面摩擦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就像是此时跳动的心跳。 “我记得高中辩论赛我送你回家时,我很不讲理的说你要是不做我女朋友的话我就送到这里了”。祁薄言的脸染上了灯光的暗黄色,眉眼英挺如初。 当年狭长的小巷如今已经因为建设被开辟成了特色餐饮,一条街的美食,纵然不是高楼大厦但都建的很有特色。多年后,两个人还是在灯光下途径这条街。 路很忧伤,因为当年周围花花草草的树木已经不在,钢筋水泥占据了绿草红花的地盘。 灯很惆怅,当年灯影下青涩单纯的少男少女如今已经不再如当年小鹿乱撞的心灵一样,变得成熟稳重,虽然情谊不变却夹杂了太多常人不懂的复杂。 “嗯,当时你让我又气又恼”。顾澹如今天似乎不再如前段时间那样客气疏离,拒祁薄言于千里之外,白皙的脸上几缕莹润亮泽的发丝垂落在两旁,顾澹如抬起手捋了捋头发。 祁薄言嘴角动了动,牵起了一个弧度。“又气又恼也不错,至少你因为它的独特,忘不掉”。当年在国外,自己每每回想起这一幕,心里蓦地柔软几分,连繁重的课业也并不觉得难熬。 “薄言”,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祁薄言和顾澹如同时回头,祁母和祁父相携出现在身后。看样子也是来参加饭局。 “爸,妈。”祁薄言打招呼。祁母一脸温和,看见顾澹如没有半分不悦,一副柔柔的样子,祁父倒是有些惊讶,看了顾澹如好几眼。 “伯父,伯母”。顾澹如优雅的称呼。有几分仓促不安。祁母还是雍容华贵的模样,年岁对她算是宽容仁慈,已将步入半百还是气度非凡,温和优雅。 祁父微微颔首,倒是祁母笑着答应了,还柔声喊了一声“澹如”。 顾澹如一直是钦佩祁母的,她维持着世家儿媳妇应该有的样子,落落大方,即便是对着自己,也能有柔和 的态度,眉眼里没有半分不屑与恼怒。 “我先走了”,祁薄言和父母语别,祁母看着眼前站在一起的两个人,眼中含笑,祁薄言手牵过微微不安的顾澹如走向停着车的里面。 离去时,祁父倒是说了话“周六回来吃个饭”。祁薄言微微点头。 车内,祁薄言平稳的启动车子,黑色的奔驰安静的夜色运动。 祁薄言从小就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自小见多了母亲的隐忍宽恕,她从不过问父亲的私事,甚至是感情。但暗地里看见过母亲的眼泪。父亲对于母亲,一直是没有感情只有责任,看似琴瑟和鸣的两人,其实却是同床异梦。父亲心里一直住着顾澹如母亲,从始至终,旁人踏足不了。刚开始知道这些事情时,他惊讶、诧异,有些难以接受。 明了母亲的委屈,少年时就决定长大后定然要对母亲呵护备至,不让她继续受委屈下去,但从未料想到住进父亲心里的那个人是顾澹如母亲。少年时他因为这些慌了神,如今,长大成熟,已经能够游刃有余的处理这些感情。何况,母亲从始至终都没有对顾澹如半分不悦。甚至在出国前夕还半是鼓励他,韬光养晦来日若是情深不该,再来捍卫爱情。 身边的顾澹如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车子停在了顾澹如小区门口,某人也浑然不觉,继续再若有所思,祁薄言也索性不提醒她。 两个人坐在一起,哪怕安静的不说话,也是自有一分美好。他乐得其成。 一道刺眼的黄光划过眼眸,小区里一辆夜行的车打了前灯,顾澹如被亮光照耀着,回过了神来。看了眼周围,发现不知何时车已经停在了家门口。解下安全带,说了声“拜拜,晚安”,准备推开车门,祁薄言俯过身去,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 缓缓的说了声“晚安”,声线性感魅惑,在漆黑的夜晚端正柔和的侧脸越发撩人。顾澹如心头一紧,随即推开了车门,小跑至小区电梯门口按下了开门键。 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候,祁薄言总是会突然的偷袭她,亲她的脸颊,拉她的手,一点也不问她的意愿,就像言情小说里常见的霸道总裁。半是嗔怒半是害羞的情绪来的仓促,顾澹如的脸不争气的红了,心打鼓似的跳动。 小区门口车内,祁薄言望着小跑的某人,神色柔和,眸光深邃。不知就那样在车内坐了多久,才重启启动车,滑进了夜幕中。 ☆、温和 ?接下来的几天,不管顾澹如是何时下课回家,出了门卫室总能看见祁薄言的车平稳的停在校门口,降下茶色的玻璃,和她打招呼,吃饭、聊天、送她回家。准时准点的就像从前家里专门接她上下学的司机,从不误点。连门卫室的大叔都赞叹“顾老师,你男朋友可真贴心啊,每天都在这接你,真不容易啊”。顾澹如懒得解释,这种事往往是越描越黑,索性随他,过段时日戏谑调侃自然消失。 上了车,祁薄言还是一副悠悠然的样子,气定神闲,顾澹如很想问他一句“你每天都不上班的吗”,但她也深知私企老板的来去自如,比如她自家亲爸,当年也是风雨无阻的接她妈出入杂志社,折煞旁人。 顾澹如其实是不大喜欢在外头吃饭的,重口味的调料容易上火,也没有自己做的干净卫生。一般没有特殊情况,她都习惯于自己去超市买好新鲜菜,回家自己动手。这段时日以来,顾及于祁薄言,她已经连续吃了一周饭馆,额头都快有爆痘的趋势。 “我想回家做饭吃”。顾澹如看似不经意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祁薄言瞥了她一眼,“嗯,那我们先去超市买菜,然后去你家”。镇定自如的态度,全都不考虑顾澹如有没有邀请他。 这段时间,祁薄言就是一直这种态度。淡定自如,从容不迫,每天下班时间都和顾澹如待在一起,不逼她重新接受自己,却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一起吃饭、聊天、送她回家,就好像他们在一起很久了似得。顾澹如不拒绝、不主动、不恼怒,只是平静的静观其变。 超市在下班点,人潮拥挤,对于上班族来说没有别的时间,只能趁着中午下班后买买菜。顾澹如去豆类挑了腐竹、土豆、香干,印象中祁薄言是喜欢吃红烧猪蹄,高中两人去食堂吃饭时,总是看见祁薄言打着红烧猪蹄。顾澹如很体贴的为蹭饭族去生鲜类挑了一份包装好的猪蹄。 推着车的祁薄言,看着顾澹如丢进来的猪蹄顿时神清气爽,超市里拥挤的浑浊空气仿佛全部消失不见。顾澹如几乎是不沾猪肉的,唯一爱吃的肉类只有牛肉鱼肉,其余都不喜欢触碰。推车里的猪蹄,不用想也知道是专门为了他而挑。顾澹如这个人呢,表面看不出喜怒哀乐,一副淡远安宁的样子,其实内心最是柔软很会顾及别人感受,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不打招呼不提前通知,她从最开始都微微皱眉,有些尴尬到现在的眉头舒展,偶尔还会被他逗笑,两人相处的状态也越来越好。 推 着车跟在顾澹如身后走,就像是平常的夫妻之间,夫妻一起采购生活用品,妻子挑选,丈夫陪同出钱出力。温馨的就像在拍电视剧。但很快,这种温馨被打破。顾澹如走进了生活区,花花绿绿的卫生巾包装各异,顾澹如左看右看,拿着两包卫生巾对比了许久。旁边的导购员一直在叽叽咋咋礼貌的介绍,时而暧昧的打量祁薄言,祁薄言站在整排的卫生巾架前起初并没有觉得尴尬,卫生巾嘛,女性的生活用品,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但在导购员时不时怪异的眼神打量下,有些不自然的尴尬。但身为总裁的身份早就经历了大大小小的突发情况,谈判桌上早就练就了一副淡定自如,沉稳的模样。所以,纵然心里有些尴尬怪异,表面还是瞧不出来半分。 推车被塞进两包粉色卫生巾时,祁薄言终于松了口气,推着车,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问了声“还要买什么吗”。 顾澹如思索了一下,看了看推车里的物品,摇了摇头“够了”。 离开生活区的时候,祁薄言好不巧听见了刚才那位导购员其他人交谈的声音“现在的男人真是好啊,陪老婆买卫生巾都没有半分不愿意,不像我老公当年,一听我要买卫生巾,撒手把推车给我,自己说去排队买单。” 祁薄言又低咳了一声,推着车朝买单区走去。顾澹如镇定的脸上浮现了笑意。她不是故意捉弄祁薄言,没有苏小辛那样的恶趣味,挑选那么久是因为自己常用的系列脱销了,却又要急用,只有看看其他的品牌。本来以为祁薄言会回避一下的,却没想到他毫不觉得尴尬陪自己等自己挑选了那么久。隐隐作痛的小腹忽然也不那么疼了。 刷卡付账后,驰车一路到顾澹如家。明明是下班的高峰期,车子一路却畅通无阻。顾澹如今日心情好像也还不错,没有垂眼失神,偶尔看看窗外的风景。 祁薄言的开车技术是不错的,坐过几次就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不像一些他这么年纪这个圈子的少爷,喜欢飙车,追求速度与激情,他平稳,就像他的性格,稳重、安全。 顾澹如不会开车也没有买车,以她的家境和现下经济实力买豪车轻而易举,只是简单的纯粹的喜欢走路或者乘坐地铁公交等一系列工具。舒听暮曾经打趣她不会享受生活,豪车在手,天下我有这么爽快的道理都不懂。但她只是觉得步行贴近大自然,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依然枯燥无味,若是连使用的交通工具都成了狭小的车厢,实在枯燥之极。何况这个城市每每一到上下班高峰,万千车子堵在马路上,心烦意乱漫无目的等 ,排放大量的有害气体,速度有时甚至赶不上走路。 相对而言,她喜欢静静走、细细听的生活,感受人与人之间擦肩而过不同的眼神交汇,或是默然、或是诧异、或是观望,千差万别;观察路旁某一颗树的形状、颜色、年轮,欣赏每一次日落十分浑然不同、绝无雷同的夕阳西下。这些只有慢慢走才能有机会窥探到的。纵然在资本家眼里没有任何商业利益,但对于她来说足以心旷神怡。 脱去了高跟鞋,换上紫色居家鞋,顾澹如给站在玄关的祁薄言找了双家里最长的拖鞋,已经是所有能找到鞋子中最大码的一双了,但还是脚底露出了一些,浅蓝色的拖鞋,搭上大脚,分外怪异。好在祁薄言没有任何不满,还颇为闲适的走向了顾澹如家的厨房。 “我和你一起做菜”。祁薄言撕开了超市的保鲜袋,将里面的鸡蛋干金针菇拿出来,旋转打开水龙头,水唰的冲出来。 顾澹如还有些惊讶,祁薄言这样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爷,在家别说做菜了,就是拖地也会有人抢在他前头夺去他的扫把。 “去国外学会的,都是自己做”。祁薄言开口解释,像是知道顾澹如在想什么似得。 ,他在国外是辅修的心理学吗,别人至少还要看看脸部微表情窥测对方心里想什么,他背对着她却能猜的精准。 祁薄言将洗好的菜放在旁边的砧板上,从厨具柜拿出一把菜刀,一手轻按住鸡蛋干,一手拿着菜刀利落的切,娴熟轻松的动作,分明显是擅长厨艺的高手。修长白皙的大手拿起菜刀,起刀落刀都是优雅的气息。 “咻”。顾澹如将天然气灶的开关打开,将超市已经切好的猪肉放进锅里炒,猪肉在油里翻腾起来,发出一声一声“噗兹噗兹”的声响,有些小油滴在锅里调皮的跳跃。 背后有一股温热的气息,一件粉色的围裙系在身上,祁薄言在顾澹如身后将带子打了一个蝴蝶结。两人靠的很近,顾澹如甚至可以感觉到祁薄言弯下身子时鼻子里喷出来的气息。手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啊”,油滴溅在顾澹如大拇指上。 “溅到手上了,我看看”。祁薄言将顾澹如的身子扳过来,拉起她手上的手指低头看了起来,白皙的手指有些发红,随即将水龙头打开,将顾澹如的手指拉到水龙头下冲洗。眉头皱着,不说话的样子,眼睛里写满关心与心疼。 “你家药箱在哪里?” “我自己去涂好了”,顾澹如走出厨房,拉开客厅电视 柜的,拿出一个医药包。祁薄言跟在顾澹如后面,一眼就看见了消炎药,拿起白色的药膏,拧开挤了一些在顾澹如手上。 “我自己来涂”。顾澹如有些不大习惯。这么温柔的祁薄言,让她伪装的很好的不在意的心快要沦陷。 祁薄言却是两次忽略她的话,轻轻的将白色的药膏涂抹开来,旋转式的按摩,指尖接触,一个柔和嫩白,一个温暖轻柔。 厨房里的猪肉在油的滋润下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我去做饭,你就在客厅休息休息”。祁薄言转身去厨房继续未完成的任务。 乒乒乓乓的声音自厨房传来,饭菜的香味飘到了客厅。顾澹如的心随着不规律的乒乒乓乓声一寸寸的沦陷。再次相见时,祁薄言成熟稳重,在商场上打拼游刃有余,传闻中客气疏离、精明能干的大总裁,经过了八年白驹过隙,这个男人却还是可以如当年还是白衣校服时一样温和体贴。 时间可以让闭月羞花的美人变为身着旧衫的迟暮老妇,却改变不了美人一样风华绝代眉眼中的气度。寸寸光阴让他们彼此变得更加成熟贴合社会,却丝毫没有让两人之间的感情在时间的脚下俯首称臣。一个隐藏在内心,现在还在用淡然的态度逃避,一个开始主动出击,用一项项行动证明前路不是灰暗暗。 ☆、温和暖 ?祁薄言将一碗碗菜端上桌,顾澹如也起身准备去厨房端菜。走到厨房门口时祁薄言却是制止了她“你别端了,身体不舒服,把这碗汤喝了”。顾澹如低头看,祁薄言端着的白色碗里一碗生姜、红糖、大枣熬制而成的汤,素白的碗棕红色的汤药上面漂浮这生姜与浮着的红枣,补血的汤很适合经期适用。顾澹如接过祁薄言手里的汤,一饮而尽。她一直是怕麻烦的,经期是即使偶尔便随着腹痛也是一片止痛药,从来不曾熬汤,祁薄言却不辞辛苦不怕麻烦为她熬汤,虽然简陋,生姜的味道也怪难闻,却让她无法拒绝。 餐桌上是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金针菇和鸡蛋干搭配,色泽鲜亮,入口既有鸡蛋干的香,金针菇的鲜嫩融为一体。豆芽、胡萝卜夹杂在一起,红色与黄色搭配,很有食欲。猪肉是切成块与豆豉、茄子干蒸在一块再加上一道蔬菜空心菜。不得不承认,祁薄言厨艺的确很好,光看着就起了食欲。夹上一口往嘴里一尝,果然不辜负它的看相。 “味道如何”。饶是大学合租的室友赞叹过他的厨艺,但在顾澹如面前他还是有些不确定。她一直对饭菜有些挑剔,纵然可以下咽却很难真心满意。祁薄言看向顾澹如,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还不错,比我做的好”。顾澹如实话实说。好像不管在哪方面,只要祁薄言去沾染,都可以做的像模像样。 祁薄言听了眉头舒展,嘴角牵起了一丝弧度,得到顾澹如夸奖着实不易,也不枉他在外求学被油溅伤过手。“那等你手好了,我尝尝你做的。” 祁薄言就是这样“得寸进尺”,但顾澹如却丝毫没办法拒绝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只能点点头。 餐桌上的两个人各怀心事,明明是处境尴尬的旧情人,此时坐在一张桌上共同享用午饭,却是就像结婚已久的夫妇。晌午时间,也不怕麻烦,选择穿越车流买菜回家做饭和心爱的人一起品尝,享受仅仅属于两个人的美好时光,而不是在公司或者学校的食堂就近解决。 与此同时,祁家老宅却是不怎么好的光景。 “行之,我邀请了沈家小姐来我们家,薄言你们也记得通知,我的意思是他两的事尽早定下来”。坐在中间的带着老花镜的祁老爷子发话,尽管已经不再年轻,头发花白但眉眼却是威震与说一不二。 祁行之和妻子互换了个颜色,“爸,这八字还没一撇,你别硬把他们逼在一起”。祁行之缓缓开口。 祁老爷子不悦的看了儿子一眼 ,“她爷爷当年救我我就答应了人家,人要言而有信,何况我看沈家那丫头,模样端正,和薄言很相配。” “薄言的婚事应该由自己做主,他也大了”。祁行之回应着祁老爷子。自己的婚事已经在迫不得已之下身不由己,儿子怎么能重蹈覆辙,代代延续。 “那就由得他胡来吗,像你当年一样?”祁老爷子直视祁行之,已经长了老年斑的脸上写满了严肃。 “爸”,祁行之不悦的叫出来,语气硬邦邦的。当年的事情祁老爷子一直觉得他是鬼迷心窍胡作非为,却不知道那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可惜一旦失去就再也抓不住,哪怕是尾巴。当年的温柔时光绝不可以任何人侮辱质疑,哪怕是父亲。 旁边坐着的祁母已经明显感觉到丈夫的不悦,缓和气氛的开口“行之,你尝尝这个,陈姨做的新口味”。祁母将一片剁椒茄子夹进丈夫碗里。 祁行之眉头皱的很深,气氛尴尬的吃完这顿不怎么让人愉快的饭,借口有事进了书房。祁母和老爷子坐在餐桌上,继续吃饭。“你有空劝劝行之,也劝劝薄言,沈家那个是好姑娘,我看着对薄言也还不错,像你”。祁老爷子对默默不作声低头吃饭的儿媳妇说道,严肃威震的脸上缓和了几分。 祁母嚼着米饭,听话的应了一口。但脸上表情却是有几分失落。不知是因为丈夫的失态还是因为为儿子将来幸福担忧,也或者两者皆有。 祁行之坐在书房沉默不语,一直以来驰骋商场的传奇男人眼睛里隐隐含着难以言说的酸涩。窗户上的不锈钢防盗窗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青葱的吊篮抽出了嫩芽,绿绿的,在寒冷的冬天依然盛开的正好。 办公室唉声叹气,纸间摩擦声音此起彼伏。临近十二点半,诺大的办公室还有许多老师在批改此次月考的试卷。空调温度开的很足,但试卷上的分数只会增加各个科任老师心中寒风刺骨。 顾澹如拿着一支中性碳素红笔在试卷上改着选择题,病句是当下最容易出错的选择题。人们说话平时往往就语序颠倒,随意任性,自成风格,并不注意语序语气上的问题,考试时也自然意识不到语句的严禁,犯错常有。她并不喜欢给学生打叉,习惯于给对的题目划上勾。高中时期理科试卷上的一版版叉鲜红大气,明晃晃的让人心里不舒坦。走过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她只是希望多给这个压力很大的年纪的学生一丝自信心,尽管微不足道。 “顾老师,今天怎么破天荒还不回家啊”。对 面的苏蜉蝣改着一沓刚考完的卷子,一道道鲜红的叉惨不忍睹,无不头疼,只想缓缓喘口气,聊聊别的,纾解心情。 顾澹如拿着红笔的手顿了顿,继续批改着古诗文默写,“试卷还没改完,在食堂吃算了”。 就在半个小时前,顾澹如准备按往常时间点收拾包将试卷带回家批改时,意外收到了来自祁薄言的信息。 ———澹如,今天中午我家里聚餐,不能来接你了,晚上见。 这段时间以来祁薄言每次都按时来学校门口接她,也不声张,只是开个车在一边等着,摇下车窗,等她从门卫室出来。偶尔自己没看见他时,他会叫她一句。其实中间有几天她工作特别忙,学校要出月考卷子,编辑催稿更文,时间并不清闲,但她还是一下课就收拾东西,走出校门,不再校园内逗留。 那时,同办公室的老师看她每天按时回家从不耽搁,还询问她每天着急按时回家,是不是偷偷隐婚了,瞒着大家回家给老公做饭。她当时是眼神愣了愣,神色如常的解释自己只不过最近想学学厨艺。 旁人眼中打趣她是刻意按时按点,回家给老公做饭。事实上也却是是解决午餐问题,不过是前男友和午餐。 今日他的短信让她放弃了中午回家做饭的念头,搭车、堵车、蒸饭、做菜、洗碗,样样麻烦,不如节省时间在学校食堂解决,还可以将试卷早早改完。但莫名的心里有一块角落有些失落,就好像已经习惯了和他共进午餐了一样。 “诶,澹如,你们语文这次成绩怎样啊,我们数学是一塌糊涂”。这次的考试属于偏难性质,实验班的学生都有些棘手,整个年纪情况更加糟糕。苏蜉看着成绩刊登表上的成绩痛心疾首。 “嗯,比上次差一些,不过题目偏难,也是情有可原”。学校从高一开始就训练学生写模板化套式的议论文,僵硬的模板,用烂的素材。幸好顾澹如不像某些老师要求学生必须写议论文,哪怕试卷明文标注“议论文或记叙文”,她一向由学生自己选择,自由发挥。这次她所教的班级语文成绩在作文这一块明显优于其他班。顾澹如旁边a4纸印刷的表格里成绩最高分是130,最低是105,很平均的成绩。 苏蜉像是被糟心的试卷搞得头疼。放下了手头的红笔,和顾澹如聊起了天。“你读书的时候成绩一定很好吧,我看y中校园风云人物榜有你的名字。”苏蜉看向顾澹如的眼神中带着崇敬,她一向羡慕那些天资聪颖,成绩优秀的风云人物,那样的学 生往往容易得到老师的注意。不像她,最开始成绩平平,认识楚南风花了那么多功夫。 既然有人要聊天,顾澹如也不能继续自顾自的改试卷。索性也就停下笔,“理科一塌糊涂,文科对我来说更加适合一些”。纵然性格上有几分淡然,但对于数理化成绩却是提心吊胆。她不会一考完试就像苏小辛一样哭丧着脸抱怨“完了完了,这下又要丢脸了”。但她也是有自尊心的人,考完会担心大腹便便的理科老师在讲台上念分数,形成极大地落差感。 上帝是公平的,对她,一杆称架得的很平衡。文科给了极大地天赋,如鱼得水,无师自通。理科却给了她偌大打击,永远无法和文科平起平坐。上帝是不公平的,对祁薄言,光明正大的偏爱,文科皆优秀,天才式的全才,无论哪一门成绩总能轻松甩开对手。 “我很羡慕你这种成绩好的,老师都喜欢这样的孩子。”苏蜉无不感叹的总结,“当年,我要是成绩数一数二,认识楚南风也不用千方百计的制造邂逅偶遇,不用花那么多时间去促成两人相识”。狭长的眼睛里有着年岁带不走的遗憾。 要是真有那么多假定的如果、要是、假如,那么我们认识的人,走过的路、喝过的美酒,也就可能擦肩而过。缘分的美妙在于它的不可预知与无法重来。“也许你所想的假如一一实现,结局反而不如现在美好,你那个年纪有其他名列前茅的女生,他喜欢的只是你,与你其他的东西无关。”顾澹如给出理智的分析,柔和的声线自口中缓缓流出,却又无法反驳的强势。 苏蜉思索了片刻“你说的对,的确是这样”。眼底渐渐浮现了笑意,忍不住打趣“到底不愧是语文老师,你一直安宁通透的样子,冷静理智的评析我们这些女年轻老师的感情,也不知将来会为谁疯狂感性”,苏蜉隐隐有些期待。 办公室的女老师总喜欢围在一堆聊感情、生活、婚姻,每次还都喜欢问她这个大作家的意见,她一直保持旁观者的态度给出一些经典名言,看似理智冷静,却不知道她这一生的感性、脆弱、信任都给了祁薄言。 顾澹如笑了笑,不言不语。只是眼里有了细碎柔软温和的表情,就像是坐在大海滩上迎来的柔柔晚风一样。但苏蜉错过了她的情绪外泄,恰好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苏蜉做了个不好意思的口型,跑出办公室去接电话。 冬季的南方虽然纬度比北方低许多,临近太阳直射点也明显近得多。但它的湿冷却是刺骨的,不似北方冷干的北风搭配上室内得天独厚的暖气 ,纵然冷还有几分欣慰。 ☆、你最珍贵 ?风隆隆,这样的季节总是说不清的情绪。 关上车门,踏进宅子的祁薄言没想到祁老爷子把沈记绾请到了大宅里。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祁老爷子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沈记绾聊天,看得出来老爷子今天心情极好,平日里的刻板严肃的脸上也浮现了几分“和蔼”的笑容。祁母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偶尔搭几句话。 “薄言,来来来,这是记绾,你们见过的”。祁老爷子倒是先喊了祁薄言,一见他进门就迫不及待的介绍,沈记绾也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门口刚刚换好居家鞋的祁薄言。 祁薄言深知这是老爷子一场相亲会。淡淡的喊了声“老爷子”,朝沈记绾颔首算是打了声招呼。沈记绾她是见过的,当年他上大学办升学宴那会儿,祁老爷子特地隆重介绍了沈家一大家子,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这是老爷子一厢情愿认定的亲家,不过他一直冷漠相待。 沈记绾淡淡的打量了一下祁薄言,高大俊朗,穿着浅蓝色的休闲衬衫,下面配上一条藏青色西装裤,很寻常的职业装在他身上却穿出了英气逼人的味道,举手投足之间优雅从容,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疏离。和这样的男人联姻,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今日她特地打扮一番前来,浅蓝色的毛呢大衣微微敞开,时下最流行的款式,里面一件限量版的衬衫裙,下面配上一条打底裤外加一双及膝长靴,亚麻色的卷发自然披开,化了个淡妆,连母亲都连连称赞她这副打扮,定能让祁薄言产生好感,毕竟哪个男人不喜欢美女。但对面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对她有些视若无睹,仅仅只是进门时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坐下沙发后垂着眼睛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并没有爱的死去活来的对象。家里说祁家那位老爷子对她很满意,早年就许下联姻的信言。她本是没有多大兴趣的,联姻,她不需要,她一直隐隐期待的是遇见一个男人有种“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感觉,一见倾心,走完这漫长无聊的一生。但她等了整整二十五年也没有遇见这个人,索性也就断了念头,不如择一良人凑合终老,也不错。而她看到祁薄言照片,见到他本人后发现,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对象,也难怪爷爷常常夸赞。至少和他日后生活在一起,应该不会乏味,何况两个家族本是世交,不会有任何来自于第三方的阻碍。 沈记绾决定欣然接受家里的安排。老爷子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看得出对她入主祁家很满意。 沙发上沈记绾和老爷子相谈甚欢,祁薄言冷眼旁观, 不搭讪,垂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对两个交谈丝毫没兴趣。老爷子很想让祁薄言和沈记绾互动,常常话说到一半就询问祁薄言的意见,祁薄言冷淡的嗯啊两句,置身事外的态度搞得祁老爷子心下恼怒,但碍于外人在场也不好多说。 祁老爷子隔着金边眼镜给祁薄言使了个眼色,祁薄言直接当做没看见,依旧不为所动。但祁老爷子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一辈子,能力也不是吃素的,固执也不是遭受这点无视就能够被冲散的。午餐时,五人共坐一个大圆桌,桌上的菜丰盛可口,老爷子冷不丁冒出一句“薄言,给以茹夹点鱼肉,人家是客人”,声音不大不小,整个桌上的人却足以听得一清二楚。 不动声色夹着沾上辣汁土豆片的祁行之对于父亲这种行为本能的排斥,二十多年前自己也经历过这样一幕。祁母似乎是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瞥了一眼云淡风轻没有表情的祁行之,垂下了眼睛。 祁薄言气定神闲的夹着素白色碟子里秘制的鱼肉,酸辣椒葱随意的放置在鱼肉上,鲜嫩可口。在祁老爷子几乎眉毛皱的想要当场发火之前,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有洁癖,沈小姐不介意吧”。养极好的沈记绾听到祁薄言的抱歉愣了一下,祁老爷子重重的咳了一声,压住怒火,瞥了眼祁薄言,看他依旧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就来气,刚想开口提点两句祁薄言。 就听见坐在身旁的沈记绾在场面尴尬的气氛下,淡然一笑“没关系,我也不爱吃鱼”。娇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被拒绝的尴尬,笑的依然会很自然大方。祁母不动声色的夹了一片茄子放进沈记绾碗里,温和的朝他笑了笑,“那尝尝茄子吧,做得很不错”。沈记绾朝祁母这个为她解围的气质如莲花一般,清新淡若,报以感激的一笑“谢谢阿姨”。 祁母继续吃着饭,不急不躁,细嚼慢咽。面前的沈记绾对于薄言的欣赏是显而易见的,虽然她隐藏的很好,但到底是过来人,有些行为从细节就可以窥测一二。她就好像当年的自己,被安排的家族联姻,横空出现阻碍了男女主人公的美满爱情,也许换一个时候地点出现,祁行之不会对自己几十年都只是以一个看上去尽职尽责的父亲丈夫形象出现,因为刚开始是一个不被认同、拒绝的姿态出现,所以日后哪怕会再多的时间也无法扭转。 儿子专情如父,她心里是有一些别扭的小尴尬,但那与顾家人无关,只是她自己的问题,对顾澹如她是不拒绝的,她也从来没有动过棒打鸳鸯的念头;对沈记绾,只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惜。薄言想要捍卫爱 情,终于有一场硬仗要打。 饭后,沈记绾礼貌的说要回家同家里的母亲出席一场活动,今日感谢祁家款待。祁老爷子还是不肯放过一丝机会,再次招呼着祁薄言相送,祁薄言这次倒是爽快的答应。两个沉默不语走到了宅子院子大门口。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似乎都在进入植物冬眠期,叶子纷纷落下,光秃秃的顶着棕褐色的枝干在风中摇摆。 上车前,沈记绾清晰听到清冽低沉的男生淡淡的说道“沈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态度”。他就站在沈记绾身边,距离隔得很近,英俊挺拔的模样,声音却冷淡疏离的好像隔着一个世纪。 绕是修养再好的大家闺秀此刻也忍不住“我是哪里让你不满意”。自己家教极好,举止得宜,从来没都没有不良历史,多才多艺,性情温和,从来都是家长老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即便是在父母那个圈子里,也是佼佼者,祁薄言一而再再而三的冷淡疏离让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祁薄言淡淡的看了一眼沈记绾,转身又看向宅子门口远处的风景。“你哪里都很好,可不是我要的那个人”。声音清冽,如同远处的树木,干净。 沈记绾抬头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愣了愣,拉开了车门,踏进了车里。吩咐司机开车,一路扬长而去。 “你哪里都很好,可不是我要的那个人”。半年后,当沈记绾遇见她的命中注定才体会到祁薄言所言非虚,那种此生非他不可的感觉是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得到,但此时此刻却有些不被认同的失落。 既然处处都很好,还要拒绝。就如同当年她初中生平第一次偷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同班的男同学好心的去帮她问那个男生的意思,得到的却是一句“她很好,但我没有任何感觉,为什么要问这种让我窒息的问题”。温和漂亮、聪明大方、多才多艺、善良优秀、才华横溢,人人眼中全能的小公主,受人敬仰羡慕,却不是对方喜欢的样子,甚至还用了“窒息”二字,也许本是口误说出的二字,但传到她的耳力,成了奇耻大辱。从不打扰你的生活,安静的暗恋,哪怕伴随着疼痛,没想到在你眼里假如喜欢我这种问题却成了让你头疼欲裂窒息的存在。 年少时不被认同的羞辱感爬上了脑海里,与今日祁薄言那句话重叠在一起,坐在车子后座的沈记绾垂着眼睛,众人眼中笑容大方的公主卸下了伪装。别人评价她永远是触不可及样样优秀的代名词,爱情婚姻的道路上她从来没有被幸运之神眷顾,失望之下想接受家里的心愿 嫁给一个他们都放心的对象,却还是遭到了拒绝。 司机的车子开的很平稳,车窗没有摇下,呼呼的北风越过长街小巷,穿越枯黄的叶子,拐了个弯吹进了车厢里,沈记绾拢了拢格子围巾,吩咐前面的司机将车窗关上。 祁薄言也从宅子门口重回了房间,祁老爷子听说已经午睡。倒了杯水喝完也上楼准备休息一回,雕着花的楼梯精致无比,还做成了旋转的样式,到二楼走廊时恰巧祁行之下楼。祁薄言打了声招呼“爸”,祁行之应了一句。平日里沉默认真的父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清俊挺拔的身子停下了脚步,最终想了想叹了口气“薄言,自己想要的就去得到,爸不反对,至于老爷子那里有爸撑着”,温和的声音没由来的让祁薄言心头一暖,父亲从来与他没有过多的交流,两人之间话题也往往止步与商业,童年时他也纳闷过父亲为何对待自己从来很少有舅父那样的温和,后来随着年岁的长大也逐渐明白。但心里对父亲一直有着一丝一毫的芥蒂。 “嗯,谢谢爸”,这是祁薄言自成人以来第一次那样真心的对父亲说一声感谢。 祁行之点点头,两个男人对视间会心一笑。 走在走廊上的祁薄言心头有种东西在释然。一直以来对父亲的感情是复杂的,父亲对他不苛待会教他商业战术,但也从来没有舅父对陆安淮那种发自内心无法掩藏的宠爱。父亲与母亲不相爱,母亲待父亲深情温和,父亲却一直是淡淡的态度。他知道感情是没有道理可讲,也没办法勉强,但还是会为母亲的失落隐忍二将所有的罪责推到父亲的头上。其实他的也有口难言。被强迫的商业联姻,活生生的被棒打鸳鸯,换做是谁,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接受吧。童年时父亲高大俊朗,无所不能的能力让他崇拜,直到今天他也变成了这种人,回头看,却发现曾经崇拜的父亲已经逐渐苍老,皱纹也不知不觉毫不留情的爬上了眼角。时间到底不留人,一辈子那么短,处处需珍惜。旋转推开房门,瘫坐在床上。 老爷子为了诺言,希望他娶同样显赫的沈家之女,无非是想顺带利用沈家在政界的声誉,进一步壮大祁家公司,但今时今日他不需要任何后盾,也许从前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伙子,毫无战斗力,历经八年,他的能力也足够撑起一片天,在父亲的基础上将公司做得更大更好。这些,不用靠联姻也可以完成,单枪匹马已足以。 顾澹如,是他此生不能妥协与相让之人,任何人也不能谈条件交换,即便是家族。 祁老爷子 表面不动声色也不针对此事训斥祁薄言,暗下却是吩咐人调查祁薄言最近动向。尤其是与顾家那位千金的关系,如果他没猜错,祁薄言所有的坚持都是因为她。 ☆、交锋 ?北风肆虐,冷空气长驱南下,新闻里说这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南方最冷天气。凉风一吹,哈气成霜,雪应该快下了吧。到时一定是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景象。俗话常说“瑞雪兆丰年”,大雪过后,满地冰冷,庄稼被冻得抬不起头来,待到明年,却会又意想不到的收货。这大概就是劫后余生,必有大福,福祸相依罢。 楼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风尘仆仆的穿着职业装的男人手拿着文件夹进入了书房。到底是跟了老爷子几十年的团队,不出一个小时一份文件便出现在老爷子书桌上。答案与祁老爷子猜的分毫不差,果然,与那个女人有关。儿子当年一心要娶那个女人,幸好自己出手早,斩断情缘,强强联手,才创造了属于祁氏这些年的辉煌。孙子,作为祁家唯一的接班人自然婚姻非同小可,自家那个平时冷淡一路走来学习工作从来都让他满意的孙子,在感情上终究是让他失望了,送他去国外,无非是希望他好好历练,顺便也忘记这段不该有的家族纠葛的感情,刚开始几年,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也不打听消息,他以为孙子对这段露水姻缘也已经想明白,没想到这才回国多久,就又想旧情复燃,看样子是该找那个女人谈谈。书房里层层叠叠一屋子的书,深灰色的布艺窗帘也被拉上,严严实实隔开了光亮,久经年代的书房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改完最后一份试卷。顾澹如将中性笔盖上,叹了一口气。总体来说这次考试成绩在她意料之中,班级平均水平在年纪略高于其他班。选择这样一份身处校园的环境,努力用自己的方式给这些青春年少、青涩活泼的高中生不刻板不套式的上课方式终究还是收获了美好结局。手机震动响起,在桌上移动着。顾澹如拿起了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顾老师,我是门卫室的,这里有一位老先生找你”。客气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 听到老先生,顾澹如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能大张旗鼓来学校找她的,无非是祁家那位。 明眸一瞬间失神后,随即恢复正常。“好,我马上下来”。顾澹如滑动手机,简单收拾了一下堆满试卷的桌子,拿起围巾上脖子一套,匆匆下楼。 祁老先生她是见过的,报纸杂志电视上都有过这位传奇老人一生的丰功伟绩大篇幅介绍。早在祁子冉那场婚礼上,她也见过那位看起来不苟言笑并不平易近人的老人家。今日他的造访,无非是与他那位祁薄言有关。但她倒是很好奇,这位拆散了母亲姻缘的不通情达理的老人,这一回有打算用什么方式说服她。祁 老爷子悠闲的坐在门卫室廉价的沙发上喝着茶。茶叶漂浮在水上,浑浊的茶水散发着清香,袅袅的水汽有些模糊了镜片。 年纪不大的穿着制服的保安看着面前这个老人家,不知如何开口搭话。眯着眼午睡时听见门口有敲门声,他本以为是学校领导,咻的一下坐起脑子瞬间清醒的去开门,却看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头发花白腰杆却挺得很直,出口一句命令式的话语“我要见你们学校顾澹如”,低沉的声音,霸道的语气,这样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年轻的保安也懂得察言观色,立即接通了顾澹如的电话,通知她前来。这个老爷子毫不客气的就坐在沙发上等候,一脸严肃写满了生人勿近。 高跟鞋的声音不徐不缓的响起,祁老爷子抬起了头,隔着玻璃镜片打量了下八年不见的顾澹如。“顾小姐”,声音低沉,带着丝丝压迫,周围的气压很低。 顾澹如微微颔首,“祁先生,你好”。从容不迫,看起来没有丝毫紧张。 这张面容和儿子深爱之人如出一辙,到底是母女,同样风华绝代,平心而论,这样的女子放在别处绝对是位绝代佳人。却不该沾染上不该触碰之人。多年前,外孙女那场婚宴他瞥见孙子身边那一抹倩影时本来欣悦的心情顿时面沉如水。薄言是他从小看着长大,一直以来从来没辜负家族对他的期待。千不该万不该爱上那个女人,于是他自作主张斩断了他的爱情。 祁老爷子看着面前淡定从容的女人,终于还是开了口“顾小姐想必知道我的来意,不如借一步说话”。先发制人,是他年轻时在商场驰骋几十年不败的法宝。 迎向老爷子的目光,顾澹如微微开口“好”。理智告诉她,这种时候,只有正面面对,没有逃避,虽然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遭受什么。 两个人在保安探究的目光中走出了门卫室,找了校门口一家特色咖啡店坐下。 咖啡厅这个点有些冷清,舒缓轻音乐飘荡在整个风格雅致的咖啡厅。祁老爷子几乎是脱口而出报了两杯拿铁咖啡,服务员得到顾客的答案后满意的离去。“顾小姐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带着金边眼镜的眼睛打量着顾澹如的神态,观察着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 明显的一语双关,“不会”,顾澹如从善如流的应答,没有仓促与恼怒。 祁老爷子审视着面前冷静自持的女人,嗯,倒是和她那位母亲很像,当年她母亲面对他是也是不卑不亢。“你应该知道薄言是有婚约的人,虽然你家境不错,但我不会同 意”,老爷子徐徐开口,探究的神色一览无余。 顾澹如脸色都没变,“所以您是要我别自找没趣,趁早离开祁薄言。是吗?” 祁老爷子眼眸深深,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不吝的夸赞“你很聪明,也明白我的意思”。 “但爷爷,您似乎找错了人,我并没有打扰祁薄言的生活”。相逢以来,虽然心里忘不掉,但她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因为她深知已有婚约在身,家族纠葛的他不是她的良人。 面前的年轻女子眼里没有一丝畏惧,礼貌的陈述着最真实的话语,“你的确没有任何举措,但薄言却让你进入他的生活,并且因为你分了神”。祁薄言是家族最大的希望,任何一步都不能有差池。 “您是长辈,我不知道您会用什么方式对我,但我有我平静的生活,祁薄言的婚约我没有干涉,也不打算干涉,您的来意我明白,但很抱歉要让你失望。我不可能像我母亲当年一样因为逃避消失的一干二净,我的生活每天都在继续,不会改变”。顾澹如最后站起来朝面前威震的男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转身推门而出。 祁老爷子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想起她不卑不亢,不惧怕她的直言不讳,那种安之若素,人淡如菊的气质倒是和发妻一模一样。 苦涩的咖啡却成为当下流行的消遣。咖啡不是用来随意喝的,细细的品味才能感受咖啡独有的浓厚醇香,这品的也是人生。祁老爷子坐在藤制椅上,回忆的味道从唇齿间缓缓流出。 当年发妻家境贫寒,两人一往情深,却遭受家族压力,面对家族长辈的咄咄逼人,平日里乖顺懂事的女人却说出了一番倔强坚持的话,幸好最后自己以打开外国市场的成功业绩给这些强势的长辈最完美的反击。但,自己受过的苦,遭过的罪,他不希望在后代身上延续。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感情从来都不是全部,既然又有更为捷径的路径可走,哪个傻瓜会绕弯路愿意跋山涉水呢。 几乎是落荒而逃,虽然腰杆听得很直,但步子却是凌乱。途径门卫室时,好心的年轻门卫看着脸色苍白的顾澹如,关切的问了一声“顾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 ☆、非卿不娶 ?所有的故作镇定都不过是伪装,她从来都没有那么强悍到可以独当一面面对那些令人不快的话语。但没有一堵墙让她依靠给她恃宠而骄的权利,所以只能用铠甲保护自己,至少外表看起来依然可以不痛不痒。 有一些女子看起来安之若素、随遇而安的态度宛若丁香花般并不浓郁,却清香四溢,这样的女子宁静淡然,在人间烟火中宛若最与众不同的一颗星火,她的客气疏离、不动声色,不过是敏感性格的保护色,因为无所依靠所以选择视而不见、见之不理,一旦有幸遇上了一个可以让她透露出本色的男子,那这一生想尽千方百计也逃不开,天网恢恢,不问乾元后果,她的心此生不会放过,也没有办法回到一个人的心如止水。 这是人人有之的贪欲,是一种人性的本能。 祁薄言,是她生命中遇到的温柔,终究也将烟消云散,从此日与月两两不相逢了吗。祁老爷子用当年对待母亲的方式对待自己,但她不是玩偶听之任之,自己的生活每天都像太阳东升西落一般继续。也许有一天祁薄言结婚了,亦或是她自己厌倦了这里,会寻一处新的地方,但知至少不是现在。 顾澹如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期待什么。 回到办公室将垃圾斗里今日产生的垃圾倒了一遍,启动电脑准备将文章更新一个章节,呆坐在电脑前许久却没有思绪,索性也就关掉了页面,美化了一下课件,休息一会儿就去教室上课。 《牡丹的拒绝》,这是她当年读书里很喜欢的一篇文章,牡丹被武则天贬谪至洛阳,却催生出一个文化的符号。文辞优美,散文诗式的语言无端惹人喜爱。这并不是必读课文,但顾澹如就是想放在课堂上让大家品味鉴赏牡丹的气度。 “牡丹没有花谢花败之时,要么烁于枝头,要么归于泥土,它跨越萎顿和衰老,由青春而死亡,由美丽而消遁。它虽美却不吝惜生命,即使告别也要留给人最后一次惊心动魄的体味”。这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美,花开时倾尽所能绽放最美的姿态,花落随风化作春泥更护花,如飞蛾扑火,她高贵而不媚俗,安之若素的绽放,不妥协不将就不谄媚不迎合,有一种大气的国色天香。同学们细致勃勃的阅读这篇与花有关又与花无关的文章,争先恐后的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 顾澹如静静地听着这些青涩活力的孩子说出自己的理解,年轻的面庞满是对未来志在必得的希望,或许也只有这个年纪才会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活出自己想要的姿态,随着年岁的增长,有 多少人在磕磕碰碰中逐渐磨平曾经信誓旦旦死性不改的棱角,变得谄媚、银迎合、趋炎附势、妥协将就、见钱眼开、忘恩负义,随波逐流、近墨者黑往往是大多数。也只有牡丹,历经历史长河直至今日依然不卑不亢活出自己的姿态。 这一课,应该会给这些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影响深刻吧。 祁薄言这一下午在办公室总有一些心神不宁,依老爷子平日性格早就找他进行长辈教育,但今日却一反常态,没有做任何表示,甚至他出门时碰见老爷子,也只是低低交代他关注一下合作公司情况。 长身如玉的身子在偌大的办公室却并不显得突兀。祁薄言按下了内线电话“帮我查一下老爷子今天动向”,冷静的男声,深邃的眼眸。 签署完了一份文件,神速查询到情报的万能的苏特助就给了他答案。祁老爷子果然有了大动作,一个人只身去前去学校找了顾澹如。幽深的眼眸深不见底,俊朗的面部线条紧绷,有些事还是趁早解决为好,之前顾及老爷子面子想缓一缓,现在看来为除后患,还是得迅速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障碍。 从桌上拿出私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祁薄言将手机贴近左耳,“喂,乔阿姨,您好,我是祁薄言。。。。。。。” 放下了电话,祁薄言悬着的心松了下来。不反对不抵触的心态已经足够,他还有一生的时间去证明他一诺千金,绝不会同他的父亲一样,一时错过,终生遗憾。 下课时间,车子还是在校园门口等着,但顾澹如不知道祁薄言其实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虽然最近她不再以一副客气疏离明显对外人的态度对他,但也没有从前的娇嗔与真情外露,他不确定难缠的老爷子找过她后,她是否会避之如虎,所以他带着不自信的心态来这里等待。 顾澹如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带着和平日里一样的神色坐上了祁薄言的车。祁薄言仔细打量了一下顾澹如的眼色,神色如常。但他明白,顾澹如往往内心心乱如麻就还能保持风平浪静,之前两人在一起时,也只是偶尔绽露本色,娇嗔抱怨。 “老爷子下午找你,说了什么,别放在心上,你知道我的态度的。”祁薄言低沉的男生带着一丝急切,线条分明的脸上情感少有的外泄。 顾澹如听了解释依旧声色淡定,“嗯,他说你要和沈家千金联姻”。顾澹如选择实话实话,反正依他的能力终究会知道。 “我不会和沈家联姻的,我的婚姻不会任人摆布,澹如, 我只会娶你一个人”。祁薄言急着表明态度,现下两人关系,一丝误会也应该及时解决。“我会马上解决这些事情,你相信我”。 “但我没说要嫁给你”。顾澹如垂着眼睛说出了一句与心背道而驰的话。 草木十年,时光荏苒,曾经青春时许愿是最梦寐以求想要嫁的人,是内心不能说的秘密,甜蜜、害羞、欣喜,如今脱口而出却成了不一定要嫁的人。 听说,女人往往心口不一,越说没事时,其实就是有事,那么他可不可以下意识的理解为,顾澹如的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你就是我想嫁的人”。只是中间有许多还没破除的阻碍存在。 顾澹如说完那句话就在等祁薄言的反应,骄傲如他,冷漠如他,这段时日放低身段来接近她、弥补她,却得来她这样一句不带感情的话,会是恼怒的吧。尽管中间有八年是失去联系的,但顾澹如还是会被祁薄言的情绪所左右,赌气的一句话说去来却没考虑到可能会伤人,坐在副驾驶的她有些仓促不安。 “你只能嫁给我”。祁薄言低沉的声音混着低哑,拉长着声音似乎在宣告一个事实。开着车的侧脸丰神俊朗,五官端正。 大街小巷是身着棉衣靴子的人,这个冬天仿佛也会因为这样一句霸道的话瞬间温暖了几分,如春日阳光,洒在心上,驱走一个冬季的寒冷。 这句令所有女人都能感动的流泪的话语,虽然带着几分霸道无理,却足够融化冬日的寒冰,击退所有的坚守。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蛮不讲理却恰好击中心里最脆弱的一隅,胜之不武。 祁薄言给了她这一生求而不得的宠溺温暖,从前便能让她不经意间卸下所有伪装的冷清寡淡,以真实的自我在他面前无理取闹,这一句你只能嫁给我几乎让往日所有的柔情似水、缠绵往事一一上心头,冲破她内心最后一道防线,让她很想,很想像从前一样抵在他的肩头害羞的垂下脸。 ☆、迟来 ?车子在如初饭店停下,这是一所风格雅致的饭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装修的很有风格,木质的桌椅和店铺招牌,看起来像是棕褐色的树木枝干拼接而成,透过橱窗,饭店里有许多绿色植株,看得出来经营者这家饭店的老板是个别具一格的人。 祁薄言将车子平稳的停下,解下安全带,同顾澹如走进这家饭店。灰色的双排扣毛呢大衣穿在身上玉树临风,走在身边的顾澹如长发飘飘,明眸皓齿,饭店门口的迎宾服务员纷纷侧目打量这对容貌娇好,气质初衷的一双璧人。 沈记绾一早便看见了祁薄言,她今日与阔别三年的闺中密友相聚,也就定在了这家听说风格别致的饭店吃饭,口味、环境都是首屈一指,名副其实。饭后有些撑,索性歇一会儿再出去k歌,便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她的位置正对着橱窗外的大街,入目便可以看见霓虹闪烁、行人匆匆,祁薄言刚从那辆黑色的宝马车里出来时她便看见了,半日不见,他换了件衣服,浅灰色的大衣穿在他身上煞是好看。但祁薄言却绕到车子另一头打开车门,她本以为会是家里长辈亲戚之类的,让他如此重视,还思量着要不要前去打声招呼,却没想到车里走出来一位身穿白色大衣的女人。两人并肩而走,彼此都没有亲昵的举动,但沈记绾就是觉得两人出奇的般配,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般。 穿过红地毯,拐过一个弯,沈记绾终于看清了那个女子的相貌,明眸皓齿、身姿绰约、纤瘦苗条,气质如菊如兰,安宁淡远,有一种随遇而安,宠辱不惊的气质。莫名的不说话,无端的让人生出几分好感。 祁薄言也看见了中午才见过面的沈记绾,眼色瞬间冷了几分,随即又恢复正常,迅速的让人瞧不出半分变化。 还是沈记绾先开了口“祁先生”,温柔的嗓音却是最礼貌客气的称呼,完全没有喊出那一声祁老爷子特别交代的“薄言”。 祁薄言只是微微朝她颔首,低声嗯了一句,便在没有下文,径直走向前面的桌子。顾澹如倒是看了一眼沈记绾,面前的这个女子温和有礼、容貌清秀,穿着打扮不难看出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名门之后,祁薄言冷淡淡的态度,倒是搞得气氛有些尴尬。 沈记绾旁边的闺蜜倒是天生有股子八卦劲,将椅子挪到她这边压低声音“这对情侣气质好初衷,你认识他们?”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情侣?”沈记绾有些疑惑,他们没有牵手、拥抱,情侣之间该有的动作,甚至靠的很近,她都没有听见他们过 度的交流。 旁边的袁小小倒是很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那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沈记绾端着茶杯,小口小口抿着,若有所思。她本以为,祁薄言天性薄凉,不喜与人接近,那种冷清淡漠的疏离感不过是性格使然,却没想到他也有放低身段、甚至眉目含情的一天。 位置靠的很近,饭店里有些凄清,她依稀听见祁薄言如大提琴般低沉好听的男声在说这些完全体贴温和的话。“多吃点饭,你太瘦了,应该长胖一些”,“吃完饭我们去散步走走”,完全平易近人,但那位女子仿佛有些过于沉默,并没有时时应和,甚至她还有些微微拒绝的说“不用了”“太麻烦了”。这世上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冷漠强势、无坚不摧如神话的优秀男子也会有心甘情愿低头的那一天,这大概就是祁薄言不能娶她的理由。 这样的冷淡的男人,看似无情,一旦动情,便是永生永世。沈记绾寻寻觅觅了二十多年,很想问问主宰万物苍生的上苍她的那个良人究竟在哪里。好不容易准备放弃寻找坦然接受一位父母看好自己也觉得很适合的人选,却偏偏有了此生不换之人。 “你不是我要的那个人”,原来他想要比肩而立给以祁太太身份的女子是那样一个人,淡薄清新,不温不火,仿佛与世独立。这是她完全不能比拟,饶是从小到大接受过那么多溢美之词的沈记绾问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子的高度,自己完全不能岌岌。 既然如此,也不必强人所难。 多年之后,当沈记绾将这段往事当做趣事讲给已经同她生儿育女的丈夫听时,她温和如玉的丈夫说了一句话“那我得好好感谢这位小姐,要不是她,我就娶不到你了”。 夜晚的风很轻柔,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季,温和的就像慈爱的母亲抚摸自己刚刚足月而生的小宝贝。 沈家大宅。带着老花眼镜在斗鹦鹉的沈老爷子看见宝贝孙女悻悻归来,招呼孙女到跟前来,半是探究的问宝贝孙女今日见祁薄言感觉印象如何,沈记绾想到那双璧人,拉着爷爷的手,轻轻地摇,看着活蹦乱跳的虎皮鹦鹉,“爷爷,我不喜欢祁薄言那样商场而战性子淡薄的男人,相处起来很无趣,我想要一个像爷爷一样幽默风趣的人。那场婚约,我不答应”。嘟囔着嘴,眸子里也是一副委屈的模样。 沈老爷子疼爱孙女是出了名的,舍不得孙女受半点委屈。听见孙女变着法的夸自己更加洋洋得意,“不喜欢就不喜欢,那场婚约我也 没当真,当初想着你喜欢就嫁,不喜欢就当空话,救祁家那位我也不图回报,我可舍不得我家宝贝孙女不开心。”眼角的皱纹深深,看向孙女的眼里却是浓浓柔情。当年婚约,祁老爷子为报答他以身相救,这么多年,孩子还小,也就当做调侃听听,这几年,祁老爷子似乎还有那兴致,恰好孙女也没有感情生活,也就抱着试试心态,结果不合孙女心意,那就姑且作罢。 沈记绾松了一口气,“爷爷真好”,站杆上的绿色鹦鹉喳喳的学着舌“爷爷真好,爷爷真好”,细长的声音穿透力很强,仰起头兴奋冲冲的叫着,绿幽幽的羽毛微微颤动,笑坏了爷孙两人。 祁薄言,如你所愿,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 属于我的命中注定,应该也会像你一样,天下女子数不胜数,他也非我不可,会跨过岁月的长河,经纬的交织,穿越秋收冬藏,绕过清风扶柳,来到我平淡无奇的生命里,虽然,可能,有些迟,不过只要能等到,迟到也是姑且可以原谅。 许是有些累了,顾澹如上了车便闭上眼睛小憩,暗黄的光线投射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柔和的轮廓有些温暖的味道。心里已经越来越柔软,她怕睁开眼睛看到他俊俏的容颜和深邃的眼睛会忍不住缴械投降,自制力忍耐力再好也有破功的一天,他们之间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好。 车子不走寻常路,顾澹如再后来意识到这不是她家惯常走的路时,车子已经平稳的停在以环境幽静的高档小区。祁薄言一直时不时光明正大的偷看身边的人,此时看她醒了,两人眼神交汇,看见她眼里的疑惑不解也就开始解答“这是我家,我想带你来看看,这样你比较不吃亏”。 路就在脚下,车就在小区,她还有资格说不吗。何况,其实心里还是很有几分期待。他的单身公寓,不是豪宅别墅,只是一套简单的一套房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嗯,好。”顾澹如解下了安全带。 电梯的空间狭小无比,祁薄言按下了“16”,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迅速的回过头看顾澹如的反应。冷清的眸子此时此刻是有几分动容,深深的望向那个数字,拿着包的手也抓的有几分紧。祁薄言聚起的眉峰舒展开来。 “澹如,我从来没忘记。”祁薄言慢慢靠近顾澹如,一个伸手,大胆的将她的头拥入自己怀里,发丝香气扑鼻而来。 顾澹如有些慌了神,回忆往事时,人的心理防线是最低的,不堪一击。有些慌乱的将祁薄言往外推,但换来的却是更为紧致的拥抱,她的头搁 在他的肩上,似乎因为挣扎撞上了他的骨头,祁薄言抽了一口气。 “澹如,所有的困难我来解决,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待在我身边好吗,如果我解决不了,你可以随时离开我”。祁薄言抱得很紧,骨头硌的有些生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认真。 祁薄言身子贴的很近,呼吸声甚至在她耳边萦绕,大力紧贴的拥抱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挣扎过后,却只是徒然,索性也就放弃挣扎。 顾澹如内心是慌乱的,祁薄言忽如其来的拥抱打破了两个这段时间只是言语的接触,就像是一层纸窗户看得见里面的风景,突然被捅破,所有的景象没有任何阻碍遮蔽呈现在面前。身体的接触、言语间的认真,都是无法拒绝,心中深情本就从未改变,只是被隐藏在最深处,现在脆弱的不堪一击、摇摇欲坠。 怀里的人良久不语,男人与女人之间,力量不可比较。祁薄言看起来清瘦无比,但却很有力气,刚开始顾澹如还别扭着扭转头、躲避他拥抱,到了后来逐渐抵抗,任由祁薄言抱得很紧。 看着面前恼羞成怒眉头拢起睨着他的女人,呼吸有些喘,祁薄言好死不死的继续追问“你还没回答呢,嗯?”那一声嗯性感魅惑,低哑的声音喷在她敏感的耳朵上。 顾澹如还是沉默不语。祁薄言堆积了良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今日彻底打算速战速决,不好心好意像上次一样放过她。挑着眉不怀好意的看着垂着眼睛的某人。“你要是不答应,那就别怪我。。。。。。”最后一声拖得老长,像是故意似得,偏转头拌过垂着脸的顾澹如,目目相接,贴的很近,嘴唇之间距离近的再靠近一点又是一轮新的纠缠。顾澹如不自然的面色潮红,扭转头去,祁薄言跟着她的头移动,“我是说真的”。祁薄言眸中含情,眼睛越发深邃。 在祁薄言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刻,顾澹如低低“嗯”了一声,声音小的如蚊子的叫声,几乎听不见。但祁薄言靠的很近,狭小的电梯间也只有两人,听到对方的回答,按捺不住心头紧绷的弦,嘴角勾起了弧度,眼底笑意爬上了眉峰。 身上的大衣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深情相拥是这个冬季抵御严寒最好的方式。 ☆、如愿 ?迟迟寒冬大风呼啸,压低了枝干枯叶,但四季循环、日月星移,即便没有艳阳高照,内心和煦春季还是悄然而至,春暖花开。 最浪漫的拥抱不是拥抱的天昏地暗废寝忘食,而是历经八年依然还拥有当初最青涩的怦然心动。在这个日新月异光怪陆离的世界处处充满诱惑、挑战、新鲜,心里只要有一丝摇动就会拥有一份全新的生活,但幸好他们彼此都能守身如玉心如止水只等那个此生一次的人。 祁薄言满含珍视的望向眼前这个重新愿意敞开心扉和他继续在一起的女人,眼底情欲氤氲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放开怀里的女人,目光深深。 “你不是说。。。。。。”不答应才继续用这样手段威胁它答应的手段那。顾澹如还是一如从前般娇羞。 “这是男女朋友间的义务”。祁薄言面不改色的的陈述一个刚刚才确定下来的事实,虽然在他心里从不认为两人分手过。 和他辩论只有战败而回,顾澹如是见识过这人辩论场上杀得人片甲不留,哑口无言的本事,也就放弃了挣扎。 “走吧”。电梯停在了十六楼,银色的电梯门自然打开,祁薄言自然的牵过顾澹如的手,走出了电梯间。修长有力的大手骨节分明,包住白皙嫩滑的小手,微凉的手指与温柔的掌心接触,这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情人之间最平淡普通却百次不厌的姿势。 触及到祁薄言有些微凉的大手,从顾澹如心里喷薄而出的是久违的熟悉感。有多久两个没有这样并肩牵手朝前走,顺应内心的感觉似乎比每日凌乱的纠结舒适多得。她的人生已经安然众人期待中平稳度过,青春期也从来没有犯过叛逆的症状,那就趁最后这段青春的尾巴,彻底不管其他,好好任性一把,至少此生无悔。 那些担心害怕纠结,他笃定的说“一切由他来解决”。内心柔软的那一脚终于彻底沦陷,那样冷淡清漠,骄傲的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为了她将姿态放低,只是为了博她一笑。冷面美人如褒姒尚且都有被周幽王打动的一天,何况是这个给了她所有念想的祁薄言。既然决定了比肩而立,哪能单枪匹马,无论千军万马,自有一双人驰骋。 身边人比她高了一个头,穿上高跟鞋还是只到他耳垂的距离。抬起头微微侧目,他气定神闲,一脸的轻松。 高档小区的大理石地板光洁的蹭亮,每天都有专门人员清扫,一尘不染,高跟鞋与地板摩擦发生哒哒哒的声音,祁薄言确实前所未有的心安。 “当时去参观你说喜欢16楼,现在不管是在这,还是在你家,你都不用愁。”开门时,钥匙转动,祁薄言开口,顾澹如却愣了下来,自己的想法?脑子飞速转动,思量了一下,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回事,不过当时自己只是身临其境陶醉得随口一说,过后也从来没想起过。他,居然印象深刻,甚至在婚礼后自己问起他想要住在几楼时,他甚至不加思索的报出“16”,当时她以为只是个人嗜好,不曾想过那是她不经意随口的一句话。明明家境殷实,资产丰厚,有足够奢侈布置成皇宫一样富丽堂皇买成套别墅的资本,却选择了一处高档小区买下了小小一层套房,这分心,不必多言,仅仅一个数字昭然若揭。 当初自己购买房子时,套房空闲的还有很多,她却偏偏挑了16楼购买,什么只剩下最后一套母亲喜欢,不过是瞎编乱造的掩饰。只是因为当时他的那一句“16”楼从此让她忘不掉,哪怕分手了,依然还保留那些割舍不掉的记忆驱使着她去干那些下意识的决定。原来,她念旧的16楼,是他印象深刻她不经意说出口的夸赞,彼此都因为对方,买了下共同铭记的16楼。 进了门,玄关处有一双粉色的女士拖鞋,顾澹如也没多想,祁薄言虽然一个人住,但父母什么的也总会来关心儿子,女性拖鞋为祁母以及其他女性亲戚准备也是再正常不过。她不知道,这双拖鞋以及她之后会逐步见面的女性用品,全部是祁薄言专程为她量身定做。 目之所及,干净整洁,灰色的窗帘,白色的布艺沙发,黑色的装饰,典型的男士公寓,黑白灰三色,单调严肃。 浅灰色的窗帘拉开仅仅留着透纱的帘子,外面的夜景清晰可见。顾澹如坐在沙发上,给舒听暮回了条短信,“我今晚有事,忙不过来,改天再约吧”,淡定的脸上完全没有一点撒谎的尴尬,脸部红心不跳,正经的样子看得正在倒热水的祁薄言觉得莫名的心安。 有多久两个人没有放下纠结别扭,待在同一间屋子,以步计算的距离。想起电梯间她羞红的面若桃花的脸颊与恼怒的表情,祁薄言拿着玻璃杯的手也因为那一点温度温暖了几分。 祁薄言将热水递给顾澹如,似是故意,顾澹如接过水杯时,他久久不放,两人手停留在同一个杯子上,顾澹如的手有些凉,外面哈气成霜的温度带着手套也还是阻挡不了冷空气肆虐。祁薄言的手有些温热,趁机拂过她的手,才将杯子彻底交给顾澹如。 情人之间,一杯水温热的也足够缠绵许久。 顾澹如抿着嘴小口喝着温水。祁薄言看着面前这个小女人的一颦一动,丝毫不觉得乏味。顾澹如喝水总是会在嘴角一圈留下浅浅的水渍,这个习惯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改变。 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水记,自己却像没有意识到一样,祁薄言抬起手,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边,柔软的唇瓣磨挲着手指,这样下意识的动作不是初次所为,在青春时期每一次吃饭喝水时,祁薄言总会帮她擦去嘴边的水渍,偶尔下课楼梯间碰见时也会瞧见她嘴边的水印,她意识不到粉红的唇瓣周围沾染小水珠有多么诱惑撩人,这些年,有多少人见过她这般模样。只是想想,占有欲超强的祁薄言就有些恼怒,现在他回来了,她这个样子,只有他能看。 祁薄言的手指突然擦过她的嘴唇,顾澹如愣住了,这个动作在从前重复过千百次,之后他出国两人分手,再也没有人擦拭过她的嘴唇边,她也往往没有在意。拿着杯子的手被温热的水温逐渐捂暖,心也在两人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间发酵。 一个人的时候,短暂的几秒钟也仿佛如漫长的长镜头一样冗长;恋爱期间,只是静静待着什么都不做,时间也是如列车匆匆而过。 再次拿起手机时,北京时间显示已经九点四十五。不知不觉间,这一个小时再也不会在这个世界重复第二遍。舒女王像是在顾澹如身上装了监控器,“不用解释,你一定是和祁薄言待在一块,我不打扰!!!”三个大叹号,顾澹如已经预见了下次见面时舒听幕会怎样调侃她。 “有点晚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顾澹如抬起头看向不知所思的祁薄言。 祁某人淡定的回答,“今天太晚了,你回家也费时间,在这里住下吧”。悠闲坐在沙发上,完全一副打定主意不动的样子。 顾澹如没说话,两个人才重新在一起不到半天,就要“同居”吗?(⊙o⊙)… ☆、甜腻 ?祁大总裁完全无视顾澹如呆住的表情,“有四个房间,随便你挑”,某人继续摆出条件。 “我明天上课的课件还没有做”。顾澹如低低的说,眼睛却不敢看祁薄言。 看顾澹如那副样子也知道是撒谎,索性也懒得拆穿,“那先去洗个澡,书房有电脑”。 好像连这个理由都没办法拒绝,那“我没有睡衣”。(冬天要啥睡衣,穿秋衣秋裤睡觉不是很好嘛,美人就是事多) “主卧衣柜里面有,随便你挑”,越到后头,祁薄言越是气定神闲,和他耍嘴皮子功夫,某人好像脸皮还没修炼到家。 眼睁睁看见一个个抛出的借口都被搪塞掉,顾澹如已经想不出其他的理由,连睡衣都随她挑选,估计再想出来,也会一一被否决掉。 顾澹如这番心里大战,祁薄言看在眼里,深知她已经无奈的没有借口反驳。 “去卧室选睡衣吧”,祁薄言率先站起来,领着顾澹如朝卧室走去。 主卧室床单被套是白色的,杯子叠的很整齐。推开白色的钢化玻璃衣柜,祁薄言黑白分明的衬衫西装大衣旁边都是花花绿绿,颜色清新的女装。 春夏秋冬一一具全,甚至连内衣裤都放在旁边的小盒子里,顾澹如瞥了一眼,标签都被撕掉了,应该是已经水洗过。怎么看都有种蓄谋已久的意味,她究竟是忽略了什么才这样活生生的落入了“狼窝”。 挑了一件粉色的加厚版家居服,布料软和舒服,一看就是大手笔。祁薄言从旁边的衣柜拿出了一件蓝色家居服,模样、形状,□□裸的情侣装。 祁薄言面不改色,睨了眼顾澹如“你在主卧的浴室洗澡,我去外面那间浴室”。 “嗯,好”。顾澹如点头答应,客由主安排,事到如今,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忤逆他没好下场。 拿着家居服走出卧室的祁薄言心情舒畅。今日一切仿佛尘埃落定,顾澹如住下他家,不,是他们的家。冷清安宁的套房终于迎来了它的女主人,冰冷的家具装修因为多一个人的出现也呈现了暖洋洋的气氛。两个人就像夫妻一般在沙发上闲聊,自由自在,这样的顾澹如和从前很像,这样的感情比从前更棒。 泡在浴缸里的顾澹如深感这一天发展实在太快了,超乎想象。明明下午还遭遇了一场老爷子谈话,战战兢兢,下午两人见面还是和前段时间一模一样,晚上就莫名其妙的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祁薄言威胁之下答 应了回到他身边,用尽全力遵循内心的选择试一试,现在,就已经待在他家里,即将步入“同居”生活。 沐浴完脸上全身毛孔都舒展的打开,扣好最后一颗扣子,顾澹如将浴室门口开关按下了换气,穿了双棉拖鞋走出祁薄言的主卧室。 刚走出房间,就瞧见祁薄言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财经新闻,一身蓝色的睡衣合贴的穿在身上,没有西装的严肃,却丝毫不减英俊,感应到顾澹如来了,侧过目光,睨了眼刚刚出浴的顾澹如,嗯,衣服正巧合适,很不错。 “书房有电脑,你可以去备课”。祁薄言指了指主卧室旁边的房间。 “嗯,好,麻烦你了”。顾澹如轻手轻脚的在祁薄言的注视下走进了书房。 都已经男女朋友了,还没有改掉礼貌有礼的坏习惯。祁薄言无奈的微勾唇角。 棕红色的书架上层层叠叠的小方格堆着许多书,经济类、管理类,一看名字就足够头疼。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在书桌上,干净,整齐。顾澹如坐在电脑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其实课件早就大功告成,刚刚以做课件为借口只不过是有些不习惯在他家住宿的尴尬,现在,撒谎要彻底,不能自行招供。看了下右下角的时间,十点一刻,干脆写半个小时新文好了。 电视里字正腔圆的播音员子喋喋不休的播报新近的商业大事,并购合作破产收购,一系列商业大亨与知名品牌一一介绍。祁薄言却没听进去几句话。那个魂牵梦绕的女人就离他不过一堵墙的距离,而且还是以不久前刚刚承认相信他的恋人身份,现在如何能够有时间思考别的事情,只想什么也不做,静静的看着她,感受她的呼吸和一颦一笑。 “我记得你在这方面经验并不多,怎么写起来这么得心应手”。祁薄言挑了挑眉,语气轻松。 顾澹如身体剧烈颤了一下,回过头来就看见祁薄言似笑非笑,眼如墨玉般看着她的电脑屏幕。这个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不知道突然说话会吓死人的吗。而且还是在这么尴尬的时候。 电脑屏幕上她正在写男女主角因为误会,女主角愤怒的控诉男主角的行为,控诉完了泪流满面,准备一走了之,专情霸道的男主角当即以行动说明了所有,扳过女主角的身子,以手固定女主角长发飘飘的头,准备来个韩剧里浪漫经典情节,女主角用手捶打着男主角的前胸,柔软的拳打砸下去,男主角任心爱之人捶胸,心甘情愿让女主角发泄,依旧霸道不改,十足的霸道总裁范。 这么暧昧限制级的场景描写,自己写起来都有些尴尬害羞,却被祁薄言一览无遗,况且不久之前,他也做过和男主角一样的行为。 “还是说那几次已经让你印象深刻,我都不知道你写这种那么擅长”。嘴角已经裂开了显而易见的弧度,眉眼之间都是笑意,祁薄言人忍不住继续调侃眼前这个头已经埋得很低的女人。 顾澹如深知这个人恶劣的秉性,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清白辩解,“哪里擅长了,我这是东拼西凑想了好久才凑出来的”,二十分钟都只憋出了几句话好不好。 “那既然这么难凑字数,你应该多以身试验”,拉长了声音,一脸的故作镇静,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祁薄言。低低的嗓音似是情人间的呢喃。 书堆成海的书房静悄悄,因为祁薄言这一声暧昧晦涩的话语和笔记本电脑上一排排让人足以脸红心跳的文字,升起一股莫名的暧昧气息。 好不容易写一次头疼情节,还被祁薄言抓的正着,谎言被看穿不说,还被调侃得无地自容。顾澹如倏地抬起头,涨红着脸恼羞成怒的对祁薄言道“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迅速合上笔记本电脑,几乎是落荒而逃。仓促的步子凌乱,“砰”的一声主卧室的门。 祁薄言看着某个害羞的女人慌慌张张逃回房间,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盛满了温和的笑意。欣长高大的身子站在书房,灯光照耀下整个房间半明半暗,地上投射出一个长长的影子。他没有提醒那个女人,她仓促逃走去的是她的主卧室。 顾澹如仓促而逃关上门后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跑错了房间,环顾四周,白色的床、浅灰色的窗帘,□□裸的主卧室。但面红耳赤的她又实在不好意思出去和祁薄言碰面。 坐在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办,等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平时的冷静理智今天几乎全部消失不见。“你早点睡吧,我睡客房,晚安”。祁薄言温和的声音隔着门板门飘来。 “晚安”,顾澹如低低的开口。听到门口脚步声渐渐越来越小才松了一口气。明明是客人第一天来临却硬生生抢了主人的卧室,躺下去,舒服的棉被软软的搭在脸上,带着些祁薄言身上独有的清冽的香气。 祁薄言坐在客房柔软的浅蓝色大床上,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眸子里是难得一见的愉悦。今天某个女人生动的表现就像回到了从前,不再是硬邦邦冷静淡漠的表情,恼羞成怒的脸上是生机勃勃的久违感,他忍不住就像调侃她 。那间房间那张大床迟早都是她会沾染并且习惯,不过是两个人一起而已,现在提早步入女主人的身份睡在主卧室,毫无违和感。但他私心还是希望两个人同居一室,错过的离开的这八年已经足够,现在的时光应该都与幸福作伴。不过,顾及到那个女人害羞的本性,还是不要奢求太多,慢慢来。 夜沉沉,晚风轻柔的吹。一墙之隔的两个人,纠结放下,遵循内心的感受,安然入睡。 静默的房间里,月光几许,洒在床边,顾澹如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一道光,卷长的睫毛静谧的休憩,安稳睡着,一夜好梦。 ☆、辗转反侧 ?冬日的早晨,总是光亮的不太明显,明明已经七点却还是要开灯才能增加可见度。祁薄言洗漱后,便走进了主卧室,顾澹如闭上眼睛,还在睡觉。坐了下来,看着某个小女人的睡眼,她睡觉倒是很老实,一如其人,优雅从容,淡然敏感。白皙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似是作了一个香甜的梦。 顾澹如是个敏感的人,早间的睡眠一般是浅水睡,迷迷糊糊之间总感觉有人待在自己身边注视着她,虽然没有任何声音的打扰。 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房间的光线还很微弱。倏地,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祁薄言,静默的坐在床边,注视着他,幽深的眸子深深。 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经历的顾澹如受到了来自早晨的惊吓,“你怎么在这里”,几乎是下意识还看了下自己的衣服,粉色的棉睡衣整齐的穿在身上,还是睡觉前那一套。打量完睡衣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想多了,祁薄言怎么着也是个正人君子。一这么想着,尴尬、愧疚一一范上了心头。抬起头偷偷看了眼祁薄言,岿然不动,瞥开眼睛,装作没看见顾澹如这一系列举动。 顾澹如那些个举动,不经意间已经撩人。“起得早,来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祁薄言淡定的回答,丰神俊朗的脸部萧条分明,出口却是谎话连篇。 “我睡觉很安分,不踢被子”。顾澹如抬头与祁薄言对视。 祁薄言轻咳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莫名的低哑,“是吗,那刚才帮你盖被子的人是鬼”。 顾澹如简直欲哭无泪。写暧昧情节,被他捉个正着,调侃一番阴错阳差睡到他房间,八百年不踢被子,一睡他的床就一反常态。 某个备受打击的女人完全不知道,那被乱扣的罪名,完全就是某个专程跑来看她的借口。 祁薄言看着顾澹如脸色的变化,终于良心发现开口“我去做早餐,你快去洗漱吧,等下送你上班”。起了身子,朝门口走去。 顾澹如在主卧室迅速换好了衣服,拿起手机一看已经七点半了,昨天慌张之下忘记定闹钟了。八点一时五就上课,得赶紧加快速度。小跑至洗漱台,发现白色的被子已经装满了一杯水,粉色的牙刷上也挤上了一条白色的牙膏,温热的毛巾搭在栏杆上。 慌慌张张害怕迟到的心瞬间慢了下来,就像是一首舒缓的钢琴曲,黑白琴键,慢慢在心头划过。有一种幸福叫意料之外的感动。 在还没有遇到祁薄言之前,顾澹如也会幻想自己的爱情生 活。会有一个人先于他起来,挤好牙膏装好热水,等她程起洗漱;会在她波澜不惊的说没事时,拥抱她感受她内心的波澜壮阔,用最坚定的拥抱给她温暖,抚平别人看不见的她隐藏的很好的情绪;会有一个人走近她的生命,让她可以坚定信任的将内心所有的隐忍敏感不理智不淡定一一呈现,哪怕是缺点,对方依然觉得她无可替代。这一生,她想找的就是这么一个男人走进婚姻的殿堂。这些话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不真实,那么好的男人,凭什么上天会让她恰好拥有那么好的运起遇见。 水杯里的温度刚刚好,口里残余着牙膏的清香,厨房里飘过香喷喷的鸡蛋味和嘭嘭的声响。祁薄言就以这样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满足了它自己都不奢望会实现的幻想,一步步踏进她已经封闭很久的心墙。 “来吃早餐”。温和的声音召唤着她。祁薄言将煮好的粥和鸡蛋端在手里从厨房拿到餐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餐,白米粥里参杂着桂圆红枣,鸡蛋也细心的拨好了壳。 顾澹如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喝着粥。味道很好,祁薄言做什么事都从不逊色。对面的祁薄言吃香极其优雅,曼斯条理的喝着冒着热气的粥。 冷峻淡漠的男人看似无情,对于一切冷冰冰,一旦用情却会用此生所有的柔情去付出。 开着空调的房间穿着一件羊毛衫刚刚好合适,吃着早餐的两个人完全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 这是顾澹如生平第一次踩点,祁薄言送她到校门口离去前,还猝不及防的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美名其曰“吻别”,于是乎,再次害羞的顾老师在铃声响起时才走到办公室门口。 放下包,准备搬着笔记本电脑去班级时,苏蜉也正好推开办公室门,不怀好意的看着她,眼睛里装满促狭的味道“澹如,刚才送你来的是谁啊?”她刚才可是恰好看见顾澹如从一辆宝马车上下来,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顾澹如拿着电脑的手滞了滞,自然的回答“男朋友”。 似是看不惯顾澹如还能如此淡定,苏蜉忍不住继续调侃,“没想到我们素来以淡定出名的顾大美人也会脸红啊。” “哪有”。顾澹如辩解。 “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苏蜉戳穿顾澹如的无力说辞,她就知道淡定理智的顾大美人也会有破功的一天嘛,哪有人时时刻刻那么优雅淡定,这不,给她抓个正着。 解释苍白的顾澹如丢下一句“我去上课了”,仓促 的走出办公室。 苏蜉在办公室笑靥如花。万年冷静自持,人淡如菊的顾大美人终于也会仓皇而逃,看样子,是遇见了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个人,如同她当年一般,一遇见楚南回就变得异于平常。 也许,我们终将遇上一个人,碰见他时会惊慌失措、手足无常,甚至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举动,当我们遭遇这些不同寻常,不必惊讶、也不必惊慌,你不过是遇见了你这一生美好时光里最好的人,不问对错不问因果,生生难忘。 祁氏集团星期三,公司董事会例行开会,研究新一轮产品方案。一上午董事会的成员难得见到了祁薄言的温润。之前一直是冷漠孤傲,冷清模样,碰见下属的方案直接批评,今日却一反常态,虽然还是避免不了被挑错,但眸子却少了平日那种凌厉的咄咄逼人。会议开的很轻松,大半个上午过去也不见人打瞌睡。 开完例会的祁薄言在办公室门口遇见了祁行之,“爸”。 祁行之点点头,“今天沈老爷子来了一趟,沈家那边没有联姻的打算,沈老爷子说女儿还年轻,儿孙自有儿孙福,听那意思是沈家千金对你没意思”,沈家那边没这个意思,自然联姻也只能当做一纸空文,至于老爷子脸色不太好。 “那是再好不过”,祁薄言淡淡点头,似乎是意料之中。 祁行之挑了挑眉,“难得沈家千金对你没意思啊,我看昨天吃饭时她那眼神没怎么离开过你啊”,祁行之倒是开始调侃这个一向对女人诱惑力十足的儿子。 父子两个寒暄了几句,快到饭点的时刻祁行之驰车离去。祁薄言站在办公室,眼里一片清明,透明的玻璃窗,外面景象尽收眼底,前路通畅无阻,全在掌握之中。 黝黑的眸子晦涩难懂,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祁薄言当下吩咐苏特助查到沈记绾的私人号码,随即打下了一个电话。 “喂”。 “沈小姐,我是祁薄言,谢谢你”。你不答应事情棘手得多,希望做出正确决定的你也会有一份好的归宿。高大的身影站在空寂的办公室,冬日的阳光洒在高楼的地上。 那边温柔的嗓音听不出情绪,“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放下手机,祁薄言坐在偌大的办公室处理一份国外来的文件,合作公司的领导人已经敲定了合作的意向,不过在价格上有待斟酌。 回了封邮件给对方,祁薄言关掉了电脑,看了下手表,嗯,才十点半。 手机滴滴的声音。 ———提前说一声,今天中午我要去妈妈家吃饭,晚上再见。 祁薄言拿着手机的眼睛目光柔和,并没有因为不能同某人一起共进午餐而恼怒,她终于会主动开始给他发短信,告知自己的行踪,这种身为女朋友良好的自觉性,没由来让他心头一软。 两节课上的并不轻松,高中的学生对于文言文总是晦涩难懂,顾澹如逐字逐句的翻译两节课下来口干舌燥,一下课赶紧快步回到办公室喝了一大杯水。 祁薄言给她回了短信。————好,晚上见。 其实今天去母亲家并不是她主动提出,按照平时的习惯她都是趁着母亲双休去看她,今天的母亲却忽如其来的给她打了电话,让她中午回家吃饭。 ☆、如初 ?顾母住的离学校有点远,当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买了一套属于自己名下的房子。顾母已经退休,但在新闻方面的成就与能力让杂志社以双倍工资聘请她继续工作。 刚开始搬出去住时,考虑到顾母一个人住冷冷清清的,也就有时没事往母亲那边跑,每次两人态度淡淡的,也没有什么亲昵的交流,只是坐在一起吃吃饭、看看电视,后来有一次吃饭时,顾母态度淡淡的告诉她,以后别总来了,工作那么忙,跑来跑去很麻烦,她一个人在家也不觉得寂寞。于是乎,频繁的探望顾母变成了一周一次。 顾澹如隐隐觉得这顿饭,必然会和祁薄言脱不了干系,母亲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一通没有预兆的电话,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吃一顿饭。 当年母亲在与祁老爷子一通电话后,知道了她与祁薄言的恋情,当下脸色不好的要求他们马上分手。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祁薄言是有婚约之人,也是母亲此生挚爱之人的儿子,母亲的反对她能理解,谁甘心同自己心中所爱之人作亲家呢。 那时候她半是为了母亲半是为了自己的骄傲,提出了分手,冷冷淡淡的闭门不出,,心里痛的死去活来,表面却还要装作毫不在意,隔了几天,祁薄言就远走高飞去了遥远的北美洲,她开始不痛不痒的活着,心却随着祁薄言的远走沉入海底。 后来才知道母亲要他们分手并不是因为他是所爱之人的儿子这个理由,而是不想唯一的女儿步自己后尘,陷得很深之时被插上一刀,得来对方即将结婚的消息。 带着不安的情绪搭车到了母亲家,顾母提前烧好了菜,四菜一汤,清清淡淡,却都是顾澹如爱吃的豆类。 “妈”。 顾母微微点头,淡淡道“快洗手吃饭吧”。 没有开门见山的直言,只是吩咐自己去洗手吃饭,顾澹如敏感的觉得这顿饭恐怕是“鸿门宴”。 顾澹如一口口嚼着饭,一桌子平日里爱吃的菜今天没了胃口,顾母倒是悠闲的吃着饭,没说话。 两个人心情各异各怀心事的吃着这顿饭。 放下碗筷的一瞬间,顾母才淡淡开口“你和祁薄言重新在一起了?” 顾澹如打量了一下母亲的神色,淡淡的态度,没有恼怒。“嗯”。 顾母从桌上盒子里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多久的事了?” “就昨天”。 “我对他没什么意见 ,你两的事我不阻止”。 顾澹如愣了愣,抬起头看着母亲,眼睛里浮现出诧异,“他给我打了个电话,他如今羽翼丰满已经能够保护你,况且从今天我所知道的消息看,他的确所言非虚”,顾母没什么表情的说着,不温不火的样子,最是让人难以捉摸。 消息?什么消息。顾澹如疑惑的望向母亲。 顾母一看女儿真神情就知道她毫不知情。“祁沈两家的婚约解除了,沈家千金在接受采访时说她想要一个幽默风趣的男人。我想,这桩事和祁薄言脱不了干系”。报纸上那个男人俊朗高大的身影比八年前多了几分成熟与驰骋商场的能力。除了男人恐怕其他人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话锋一转,“但这并不意味着祁家方面就会认可你,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你势必要承受许多你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而我和你父亲却并不能够完完全全保护你。”顾母提醒着坐在旁边的女儿。 顾澹如直视母亲的眼睛,目光坚定,笃笃道“我愿意试一试”。祁薄言可以为了这段感情反抗家族联姻,打电话给母亲表明誓言,为她做那么多,既然决定了重新再一起,和他比肩而立,她怎么也不能退缩。 女儿眼睛里写满她从未见过的坚定,那是她年轻时也有过的倔强。“嗯,这就是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 “谢谢妈”。顾澹如真诚的感谢母亲的开明与包容,愿意接受祁薄言并不难,但他身后的那个家族却很难让母亲放下芥蒂,她知道母亲这认可意味着什么。 “不用急着谢我,日后结婚什么的,我还没答应。”顾母喝着热水,凉凉的开口。 (⊙o⊙)…最近身边人好像都很爱调侃她,连母亲也不放过。不过,她还是很感激母亲同意她这段感情,虽然自小一直不太亲密,但她依然感激母亲为她付出这么多心血与感情。 “妈,我来洗碗,你去休息吧”,顾澹如收拾着碗筷对母亲说道。 “嗯”,顾母点点头。 将桌上还剩大半的菜放进冰箱里,所剩无几的菜碟与饭碗端进厨房。凉凉的水冲在手上,混合着洗洁精的味道,唰唰的水声流进下水道,光洁干净的碗筷洗洗洗好,这样的冬天,即使没有暖气,凉水冲在手上,也还是没有厌倦与恼怒。这种凉意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实,触手可及。 将近年关,大街上已经开始呈现出年货一条街的热闹景象。复古的中国结、字体各异的对联、亮闪闪的福字、娇嫩 的鲜花,此起彼伏热闹的人群,这是传统的春季该有的景象。纵然时光不同、年味变淡,这些最最基本的礼数与庆典所需品一样不少。 顾澹如这个下午工作效率几乎为零,一叠期末考试试卷丝毫不动的躺在办公桌上,而她开着电脑却什么也没干,眼睁睁看着明亮的屏幕逐渐变暗直至黑屏也无所行动。 比往常提早了二十分钟就收拾东西,走出了门卫室。祁薄言还没有来,顾澹如就站在校门口等。寥寥无几的行人,枝干枯黄的树木在风中刷刷作响,这一次,换她提前来等他。 黑色的宝马划开空寂的车道,迎风而来,不用细看车牌,也知道那是祁薄言,绝无他人。 车子在她身边停下,车窗徐徐落下,祁薄言探出身子“今天怎么这么早下来,天气挺冷的,快上车”,侧过身子,推开车门,顾澹如坐上了副驾驶。 “我妈说沈家解除了婚约,这事是你做的吧”。顾澹如一边扣安全带,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祁薄言搭在方向盘的手白皙修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嗯,澹如,你知道的,我不想去别的女人,这是我的承诺”。笃定的语气认真的深情,线条分明的侧脸无不昭示着这个男人的深情。 “我的家庭你不介意吗”。顾澹如提着包的手紧了几分。父母那辈的恩恩怨怨,这辈子都无法消散,这样一个尴尬的出境是棘手的。 祁薄言侧过身子,黝黑深邃的眼睛直视顾澹如“父母那辈的恩怨不该成为我们的牵绊,我分的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就如同你明明知道我的父亲是你母亲此生最爱却无法得到一般,还是愿意重新和我走下去。 “嗯”,顾澹如点点头,就像是终于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提紧包的手松了几分。 车子重新点火上路,拐了一个弯,驶向宽大的马路。祁薄言搭在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脸上却是神清气爽的舒畅。 共进晚餐时,顾澹如开始主动点餐而不是像之前全部由他做决定。菜端上来时,也会将特色鱼肉里不爱吃的辣椒、酸豆角一一挑出来放进碟子里,虽然依旧举止优雅,但却不会为了礼貌强迫自己硬咽下那些反感的菜,顾澹如好像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在他面前保持内心的真性情。这样的感觉很好,不爱吃酸味的祁薄言觉得入口的鱼肉也鲜嫩无比,口感不错。 一个敏感淡漠、冷清淡定的女子开始变得施展自己的小性情、不再端着面具对身边所有人冷冷清清,波澜 不惊的内心开始泛起点点圈圈涟漪,那么别无他因,这个女子一定是遇见了此生爱情,万劫不复。 ☆、吃醋 ?学校已经开始放寒假,学生带着一张张数不胜数的试卷继续苦不堪言的写试卷、对答案、交试卷。曾经苏小辛痛心疾首的抱怨将来死去自己的墓志铭上可以用几个字叙述一生:她做试卷、对答案、然后爆炸。虽然带着苏小辛独有的夸张成分,但的确是高中生真实的生活写照。 对顾澹如来说,这是难得休息的好时光。课件前几年已经做好,课本也没有进行改革,只需要在上课前作一些版式的微调。苏小辛天天陪着新婚燕尔的老公上班,舒听暮作为公关经理临近年关忙的焦头烂额。祁薄言也有一大堆公务需要处理,下班之后才有短暂的时光相聚。顾澹如的时间充裕的发霉,每年过年顾父与她都会陪母亲一起过,一家三口吃个年夜饭,所以也没有年关数不清的琐碎事情。 一天惬意的时光,她会逛街、散步、偶尔去小区花园走走,看见许多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遛狗,莫名其妙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与祁薄言这段时间的相处,没有半分纠葛,自然的好像两个人从未分开过,一直在一起好多年,默契的超乎想象。两个人话不多,在一起时做做饭、散散步、兜兜风,平淡如水的日子,一不小心回头对视眼睛里是深不可测的情绪。 待在家里有些乏味,顾澹如打算出去转转喝杯咖啡,顺便买双靴子。咖啡厅里放着舒缓轻柔的钢琴曲,透明玻璃桌椅与形状各异垂下来的灯具搭配的很有情调。顾澹如抿了一口,细细体会咖啡独有的余香,橱窗外人来人往,人人脸上都是不同的情绪,擦肩而过的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亦或是久别重逢却已经陌生的故人。 人生当中,过客匆匆,有的人出现,温柔了时光,却终究只是如哒哒哒的马蹄声一般是个过客,短暂的停驻后是长久的分离。江南烟雨小巷,那个青石铺满的街道,东风吹来柳絮纷飞美景,痴痴等待的人,不知是否等到了归人。明明是个错误,却依然愿意相信,无可奈何。 至少,她等来了他的归人。虽然过程很辛苦,但总算不是走马观花的匆匆而过。失神的望向橱窗外,眼眸也温柔了几分。 直到一声温和的男生拉回了她的失神“澹如”。 顾澹如回过神来,便看见面前温润如玉、笑容可掬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浅蓝色的衬衫穿的妥帖刚好,卡其色的休闲西裤包裹出良好的身材,眉眼温和,脸上堆满和煦的笑意。“盛师兄,好久不见”,顾澹如莞尔。 “没想到一回国就在在这里看到你,这些年过得 好吗”。盛尧迁风尘仆仆的下了飞机刚回家收拾完来这里喝一杯就看见了故人,惊喜溢于言表。 有些人注定冷漠如冰,执着如石,霸道、聪明、不可一世,有些人温和如玉,如盛尧迁,永远温和翩翩,君子如墨,让人如沐春风。就像是两个极端,出现在顾澹如中庸式的平淡人生里。 “过得挺好的,你呢”。顾澹如反问这位在大学时代给予过她许多温暖帮助的故友,虽然知道以他的能力定然风生水起,但还是客气的寒暄询问。 “出国读了直博,参加了几个项目,现在打算回国帮母亲那边公司打理生意”。从来都是温润如玉脸上带着笑意的盛尧迁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声音也多了几分叹息。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也有自己的无奈。光鲜亮丽、人人羡慕的背后多得是摆脱不了的无可奈何。 顾澹如轻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那么喜欢文学研究的师兄,却因为这些迫不得已不得不放弃挚爱的专业,踏上一条没有兴致的道路,从商尔虞我诈,与之前崇尚儒雅完全不同,无奈、难过定然无可表达。 “很多事。。。。。。。” 手机在桌上震动,顾澹如朝盛尧迁微微示意抱歉,将手机贴近耳朵,接起了电话“喂,嗯,我在xx中路的咖啡厅,好”。 顾澹如可能自己感觉不到,她接祁薄言电话时眼睛里是谁也挤不进去的柔情,那种感觉与她对闺蜜之间的相处信任不同,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写的情愫。 挂下电话后,盛尧迁开口询问“男朋友?”,脸上依然是笑意盈盈,却是有着十足的把握,顾澹如脸上那种少见卸下伪装温柔可能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有多么罕见。 “嗯,这么明显?”顾澹如大方承认,但自己的行为难道明显到这么地步了。 “确实,冷冷清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顾大美人也有如此温温柔柔的眼神,稀有啊”,盛尧迁忍不住调侃这位在大学时淡漠的小学妹。 当年,在大学顾澹如人淡如菊的性子,文采斐然的文章加上出众的外表吸引了众多追求者,他们宿舍就有两个男生对顾澹如颇有好感,无奈顾大美人性子太冷清,对于追求者从来不搭理、不说话、不理会,也就不了了之没了下文。和顾澹如第一次接触是导师的一项关于甲骨文的课题任务,当时对这方面有兴趣的人并不多,他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加入那个小组,下午去参加讨论会他就看见窗 边坐着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在看着一本厚厚的甲骨文书,周边不时有嘻嘻哈哈的声音丝毫干扰不了她,她就像一幅画,静的只存在古画卷里,清清淡淡捧着一本泛黄的书卷,细细品读。 顾澹如撇着眼看着这位调侃他的师兄,“师兄,你就别取笑我了,你中意的那位女子呢,怎么样了”。 大学时代,她几乎没什么知心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周末会和苏小辛、舒听暮他们聚聚,平时就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参加甲骨文研究组后,碰见盛尧迁,温润如玉的形象,温和有礼的性子,整个小组的人挺欣赏这位学长。实地考察后,慢慢发现,两人志趣相投、爱好一致,也就慢慢成了朋友。 一直以来在她眼里这个师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但偶然一次机会却让她见到了这个温和男子黯然伤神的一面,伪装的阳光开朗的人心里也有不为人知的小失落,这些暗无天日的悲伤隐藏在太阳照射不到的角落,从不暴露。 那一天,她听了一个故事。青梅竹马的男女主角两小无猜长大,男主角对女主角的爱意小心翼翼的存放的很好,只是为了等她长大,他以为没有人可以抵得上两个人的感情,却不知道有种感情叫做后来居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主角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从来没袒露过心意的爱意还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就被扼杀在摇篮里。故事的女主角就是盛尧迁,翩翩如王子的男人也有看不到的脆弱。同样这个夜里,顾澹如也讲出了自己的故事,也许是安慰,也许是诉说,也许是发泄,也许是同病相怜。 盛尧迁怔了怔,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眼神远远的不知看向何处,“他们分手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机会”。这个世界上执着的人并不是寥寥无几,他情深如初,却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受伤过后回头,亦或是依然死死等待守着那一个人。 “上天总不会亏待善良的人”。顾澹如点到为止的安慰,他知道骄傲如盛尧迁即便失意也不喜欢旁人用同情的话语来安慰。 “嗯,借你吉言”。盛尧迁点点头,脸上又回到了刚开始时的温和笑意,仿佛刚才一刹那的失神不过是错觉。 祁薄言隔得老远,就看见顾澹如同一位男人有说有笑,脸上没有平日对其他人的客气疏离,心里有些不舒服,脸色也青了几分,但还是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澹如”。 顾澹如一抬头就看见祁薄言面朝他走来,脸上有些不悦,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紧绷。顾澹如看祁薄言这神色 当下了然了几分。 “师兄这是我男朋友,祁薄言”。顾澹如朝盛尧迁开口介绍。 顾澹如又走到祁薄言身边,指着盛尧迁介绍“嗯,这是我大学的师兄,盛尧迁”。听了顾澹如男朋友的介绍,祁薄言崩着的脸总算是缓和了几分。 “你好”。 “你好”。 两个完全不同类型却同样丰神俊朗的男人象征性的握了手。 盛尧迁的气质温和,君子如玉。 祁薄言却是带着淡淡的疏离,黝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那师兄我有事就先走了”。顾澹如感受到祁薄言的冷气压,开口打破僵局的尴尬。 盛尧迁温和的笑笑,对于两人别扭的行为没有感到好笑,反而有种发自内心的羡慕,这个男人即便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初次见面,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王者气息,对顾澹如却是小心翼翼的紧张,那种情绪从眼睛里就能明显看出来。“嗯,那改天再见”,这个一直冷冷清清的小师妹兜兜转转终于得到了她的幸福,自己的幸福又在哪里。 祁薄言同盛尧迁微微颔首告辞,牵着顾澹如走出了咖啡厅。同样淡漠的两个人,却在彼此面前才表现出不一样的忸怩,气质和谐,眼角眉梢都是看得见的温馨,盛尧迁由衷的祝福这个小师妹一生幸福。 “他是我大学的师兄,在专业上帮了我很多”。顾澹如开口解释,脸上盛满温和的笑意。 祁薄言一言不发,顾澹如抬眼看看他的神色,淡漠的态度,有几分别扭。顾澹如扯了扯他的衣服,祁薄言没反应。依然冷冷的态度,不说话。 ☆、正好 ?“薄言,你吃醋啦?”顾澹如开口调侃,明明是疑问句却用陈述句的语调念出来,陈述面部线条柔和的舒展开来。 “嗯,我是吃醋了”。祁薄言也不避讳,气定神闲的承认。那么温和的态度对着另一个男人,师兄?不允许。 似是没有料到祁薄言会这样坦然承认。顾澹如低低解释起来“尧迁是我师兄,没什么的,只是朋友”。顾澹如的声音软软糯糯。 听到那个省去姓的称呼,某人心里更是不爽,“尧迁叫的那么亲热嗯?我记得你前不久还叫我祁先生”。不满的情绪写在脸上,光明正大的用言语表达,眉头隆起都是不悦的情绪。 “那你之前还叫我顾小姐”。顾澹如也陈述某个不争的事实。 一提这事祁薄言吃瘪。当时的客气疏离半是因为顾澹如冷漠的神色,才那么违背心意的别扭。半是因为始终介怀顾澹如方面那一句分手和之后的淡然。总之,都是因为顾澹如才有的情绪。 空气很尴尬,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要怎么补偿我。“祁薄言淡淡的开口,眼睛里有几分邪魅,却是为自己筹谋。 补偿?自己好像没做什么亏心事吧。“我都说了尧迁只是朋友,他有喜欢的人”。顾澹如继续解释。 祁薄言点点头,一副赞同的样子,出口却完全不是好说话的主“但你让我吃醋了”。脸上说这话没有半分尴尬,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平常的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与祁薄言辩解胜算率几乎为零,顾澹如很识相的问“那你要什么补偿?” “随我挑?”祁薄言挑了挑眉,顿时,神清气爽。 抬头倪了眼某人,顾澹如很有原则的给出了一句“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违背原则的事情她甩手不干。 祁薄言高深莫测的看着顾澹如,缓缓说了句“叫我一句老公听听”,淡淡的神色,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流出。 顾澹如嘴角蹩了一下,淡定的脸上有一丝情绪泄露,底气十足道“不行”。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 “这并不违背原则,符合恋爱义务”,祁薄言娓娓道来,讲的理直气壮,有理有据,虽然无情遭到了拒绝但并没有不悦。 “这是我的权利”。顾澹如坚守阵地,大庭广众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做的出来。 “那我履行也是一样的,澹如你别介意”。话音刚落,目光深深,眼角戏谑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祁大总裁低沉的嗓子大声呼喊了一声“祁太太,回家”就以这样的方式宣告爱情。 路上的人纷纷侧目而视,看见小两口这个情形,都纷纷报以恭喜恭喜的笑。 良久,心满意足的某人才放开怀里脸上泛着桃花娇羞的顾澹如。牵过她的手,朝黑色的车子走去。 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顾大美人终于在大街上疯狂了一把。虽然是被祁薄言强迫,但心里却又着无法言说窜窜升起的暖意,无论是人是神,被自己喜欢的人大胆向别人宣告我们在一起,即便周围并不是多么瑰丽多彩,也没有言情小说中常有的烛光晚餐,朴素,平常,却足以打动我们平静安宁的顾大美人。 车子在马路上行驶,夜晚的街道川流不息,交警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马上上指挥着方向,车子的灯光充斥着整个马路。刹车声、喇叭声声声入耳,橘红的灯光也为这个城市寒冷的冬日增添几许暖意。 顾澹如温和的笑意,梨涡浅浅,清新淡雅的样子充满着致命的诱惑。但那个只属于他才能看到的样子,眸子里的温和对别的男人施展,虽然是师兄朋友,祁薄言还是不可抑制的吃醋,连带着那个那人都有一些敌意。 相爱的人眼里容不进任何沙子,那怕只是浮尘般微不足道的尘埃也希望消失的一干二净。明眸皓齿、巧笑倩兮是只有他独赏的风景。 拐了一个弯,驶向更为热闹的小街道。夜晚的空气并不稀薄。整个城市的主色调都变成了富有年味的中国红。霓虹闪烁,街边的店铺都放起了过年独有的新年歌曲。冷风固然肆虐,空气寒冷,吹在人脸上却不刺骨,哈气成霜也别有韵味,车里暗暗的光线,顾澹如勾起嘴角环视窗外的景象,好像碰上红色喜庆的节日冷酷无情的冬季也变得有那么一点风情。 门卫室门卫放了行,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解下安全带,顾澹如刚想同祁薄言告别。 就看见某人揉了揉太阳穴,说不出的疲倦,声音有些慵懒“今天有些累,天气晚了,我就睡在你这边”,停了一下,似是认真的思考,“当做今晚的补偿”。 临近年关,公司事物确实繁忙,下完班就来接她吃饭,的确辛苦了,开夜车的确不安全,最近交通事故频发。但是,补偿?“刚才不是已经补偿过了吗”,顾澹如睨了眼祁薄言。 “那是我主动的,不算”。祁薄言拉长着声音,下定结论。话锋一转,“或者,你愿意重新再到小区喊一次,嗯,那样也 不是不可以”,黯哑低沉的声音慵慵懒懒的味道。 祁薄言的呼吸喷在她耳朵上,温热的气息感受的一清二楚,“走吧”。顾澹如抿了抿着嘴唇,当下作了决定,她可不想再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上演一出笑剧,虽然现在小区静悄悄鲜少有人,但周围泛着红点的摄像头无处不在,祁薄言的无赖她见识过了,为了不让自己出现在门卫室监控器上,顾澹如很明智的选择了将他带上楼。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与地面直接摩擦,顾澹如走在前面等电梯,尾随其后的祁薄言黝黑深邃的眼睛深不可测,劳累疲倦的样子消失的一干二净,嘴角勾起了清新可见的弧度,丝毫不见刚才下车时的疲倦慵懒。 “我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洗过澡后的顾澹如非常抱歉意识这个重要事情,在他家时他一切应有尽有,而自己这里好像一无所有。 祁薄言看了眼面前垂着眼睛有些愧疚的小女人,倒是无所谓的哼了一声“没关系,有浴巾就行”。 大冬天洗过澡只围一条浴巾,会不会太疯狂。本着良心发现的顾澹如趁着祁薄言洗澡的时间将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分。 客房一般没有人住,被单被套还是夏季薄款,顾澹如从储物间箱子里翻出厚厚棉被,沉的双手有些拿不住,喘着气有些重将被子搬向客房。 “我来吧”。低沉的男声出现在头顶。顾澹如一抬头就看见洗澡过后只在腰间围着一条白浴巾的祁薄言从她手里接过了厚厚的大棉被,朝客房走去。 清瘦的身子脱下衣服却有着结实的身板,身上还挂着一滴滴没有擦干的水珠,滑落滴在地板上,落地无声。顾澹如莫名的有些尴尬害羞,但本着东道主的精神,还是跟了上去。 祁薄言将棉被放在床上,摊开铺好,一气呵成。严肃的说了声“我觉得补偿不太划算,我比较吃亏”。 “所以?”顾澹如疑惑的望向面前来着不善的男人。都已经补偿过两次了,吃亏的应该是自己吧。 “所以我要继续补偿”。祁薄言大手将顾澹如身子扳了过来。 “诶”,看着顾澹如的反应,祁薄言笑了,洗耳恭听顾澹如的平生第一次“老公”。 “薄言,现在还早。。。。。。”顾澹如声音小的如蚊虫,眼睛却看着祁薄言带着些说不出的情绪。 祁薄言听到顾澹如的声音,有几分失望,眼里的神采奕奕消了几分,大手揉了揉顾澹如柔顺的头发,放开了她,“我 去喝水”。大步离开房间,静悄悄的房间仅仅听见脚步声。 一向文采斐然,在辩论赛中也能落落大方,杀的对方绰绰有余的顾澹如却不知道等会该怎么和祁薄言解释。 不是不愿意,只是还未结婚,那两个字总是有些说不出口。大抵那两个字在她的世界观价值观里只有婚姻后,两人永结为好才可以叫的出来。祁薄言的失望她敏感的看的出来,心下一紧,顾澹如急于解释,匆匆走到祁薄言身边,紧张不安的低着嗓子解释“刚才我。。。。。。”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男声打断“我知道是我太快了,没关系”,祁薄言牵过凉凉的小手,“睡吧,顺其自然”,顾澹如乖乖躺在了床上。 拉过被子,祁薄言也躺了上去,双手环过顾澹如的腰“我就抱抱你”,温热的气息喷在顾澹如脸上,刚洗过澡后的身体温热暖和,紧紧贴着顾澹如有些泛凉的身体,一寸一寸变暖。 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以对你呵护至此,哪怕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迫你,甚至不会责备生气,只是温和的告诉你“没关系”,安抚你所有的紧张不安、没有说出口的解释,明明辛苦的人是他,却还是因为爱你,放低自己。 顾澹如安心的在祁薄言怀里睡去,眉头舒展没有忧郁惆怅,甚至带着点笑意。听见顾澹如平稳的呼吸声,祁薄言双手有些劳累,却还是不愿意松手。在国外的那八年,多少个夜不能寐、思念如骨、辗转不能眠的苦痛煎熬,仿佛只是为了让他羽翼丰满、养精蓄锐,所以才在这样的有朝一日可以拥着心爱的女人入眠不用担心再次被逼迫,因为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来得到自己的心爱之人。 房间里只有平稳的呼吸声,安静的客房温和的温度,两个容貌出众的男女相拥而眠。窗外月光泛着几许清辉,没有被讨厌的乌云遮蔽,倾泻几缕月光越过玻璃窗和窗帘散射在地板上。 ☆、新年 ?家家户户都在为了新年的到来张灯结彩,顾澹如和父亲也回到了母亲家里,三个人一起过吃年夜饭。 顾澹如和父母坐在桌上吃着年夜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南方的除夕与电视晚会里的北方是不同的,饺子是可有可无的点心,在y市的新年,一直以来团圆饭桌上是雷打不动的十碗菜,象征着圆满幸福快乐。鱼、鸡肉、猪肉必不可少,在新年的每一顿饭都要上桌,其余蔬菜没有特别规定,可以依照家家户户自己口味选择。 虽然顾父顾母离婚了,但两人之间一起长大的一种类似于兄妹的情谊还在。没事也会聊聊天交流女儿的情况。 “你和祁家那位是真心相爱爸爸不阻止,但如果祁家老头子敢欺负你我是绝对不会姑息”顾父夹着鱼肉郑重的说,从小呵护备至的女儿无论如何不能被别人家欺负。 顾澹如看着两鬓泛白从小到大一直呵护自己的父亲点点头“嗯,谢谢爸”。 顾父儒雅的笑了笑,“跟我客气什么”,想了想“澹如你想来接管我公司吗”?顾父温和的询问自己的女儿,年纪大了,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偌大的公司却没有一个好的继承人,着实忧心。 顾澹如望向父亲,没有犹豫,“如果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那我愿意试一试”。毕竟父亲只有自己一个女儿,虽然对于尔虞我诈的商场没有兴趣,但肩上的责任却必须肩负。 “不愿意也没关系,爸爸始终希望你快乐的,活着开心比什么都重要”。顾父拍了拍顾澹如的肩膀,宠溺中不乏感慨,公司事物繁忙的确不适合女儿的性子。 顾母夹了片鱼放进父母两碗里,“大过年的,别讨论公司了,开开心心吃个饭”。 素来淡淡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也许是因为新年吧。 窗外的鞭炮声一声声响着,震耳欲聋,噼里啪啦的声音充斥着耳朵,鞭炮的味道也透过窗户飘进屋里,却并不忍人生厌,这个城市没有禁止鞭炮,家家户户在新年都燃放鞭炮来迎接一个美好的新年,也只有这一天,很多的分离得到短暂相聚,可喜可贺。 与此同时,祁家大宅已经吃好了团圆饭,祁父去书房里接电话,祁薄言同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 祁薄言正喝着茶,老爷子冷不丁窜出一句“沈家那事和你脱不了干系吧。那天上午我看沈家丫头对你印象挺好,晚上怎么就变卦。”带着金边眼镜的眼睛里是笃定,脸上严肃认真,明显的 不好对付。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祁薄言神色淡定的放下茶杯,悠悠道“老爷子我哪里那么大本事,她上午是喜欢和您交流,不好拂您的面子,她不是说了吗,我不幽默风趣。” “哼”。老爷子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顾家那丫头那事”,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 “哪能呢,您不还去找她了吗”。祁薄言淡淡的说,脸上写满了不悦,眸子越发深邃幽暗,似是隐忍,他不质问不代表他毫不知情。 “你。。。。。。”老爷子脸上也不好看,粗眉拧成一团。 祁母温温婉婉的端着水果出言打破争锋相对的爷孙两人“爸,薄言吃水果吧,大过年的要高兴”。水果盘上摆上了红润新鲜的苹果、切的好看的橙子,和一颗颗如同珍珠一般的樱桃。 祁薄言站了起来,笃定的声音在客厅响起,“老爷子,不管你是什么态度,我这一生只会娶她一个人,别人都不可能”。不大的声音在客厅里掷地有声,连刚刚接完电话从书房里出来的祁行之也不由一怔,曾经看着长大的坐在书房心无旁骛的练习毛笔字的小男孩如今站在客厅里坚定执着的捍卫自己的爱情。 祁老爷子愣了一下,仅仅只是一瞬,也跟着站了起来,手指着祁薄言,脸色很不好看,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你。。。。。。”,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当年他自己也如同孙子一样,爱情遭遇家长反对时,牵着心爱之人的手站在长辈面前也是坚定不移的说“今生只会娶她一个人”,往事如烟,那个陪他走过春花秋月的女子先他一步离开了人世。 祁母看见爷孙两僵持不下的局面,识趣的缓和移话题“薄言,我听爸说,最近公司收益在上半年的翻了几倍,你刚回来,做到这样很不容易”,祁母递了个苹果给老爷子,脸色不好的老爷子对于祁母一直是不错的,也就缓和了神色。。 “嗯,还好”,祁薄言淡淡的回答。 祁母坐了下来,端庄大方的看向自己的儿子,使了个颜色,“别太累了,注意休息”。太过操劳伤身体。 “嗯,知道了”。 时机不对,适可而止。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筹码来赢得这场无人异议的爱情。祁薄言坐在沙发上淡淡的看着电视机里的欢歌燕舞,眼神深不可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四个人都嫌少说话,看着电视上热热闹闹的春晚,却是心不在焉的想其他的事情。 祁行之 望向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的儿子,祁薄言生的就像是年轻时的自己,高大英俊、疏离淡漠,同样的天之骄子,却拥有比他更加大的勇气和魄力,为了爱情甘愿忍受八年的生不如死的日子,养精蓄锐、卧薪尝胆,只是为了有足够的能力坚定不移的捍卫自己的爱情。当年的自己,虽然是情势所逼,但平心而论,祁薄言比自己更加坚定不移,他清楚的知道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祁老爷子毕竟上了年纪,今日个触及到过往爱情的伤心事,看电视也没多大兴致,早早就犯困了,也就索性就回房间睡觉。 这座城市的人没有除夕必须守岁的讲究,通常是随兴致而定,但年龄大一点的家长还是有着辞旧迎新的习惯,燃放烟花和鞭炮是家家户户都惯有的习俗。 洗完澡过后,已经十一点五十五了,祁薄言利落的按下了号码,拉开窗帘,静静等另一头的声音。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顾澹如软软糯糯的声音在那端响起“薄言。” 声音听起来很清醒,“还没睡?”祁薄言温和低沉的声音穿过机械单调的手机穿越几里的距离到达另一边。 刚刚洗完衣服的顾澹如站在阳台上接电话,父母已经睡了,声音压得有些低。“新年会放炮,等鞭炮放完再睡比较安稳”,此时选择睡着最后还是会被此起彼伏炮竹声吵醒。 电视机里磁性浑厚的声音在催动全场的气氛进行最后的倒计时,“噔”,新年的钟声敲响,接下来电视里所有的语言都仿佛成了虚无,耳边只能听见千家万户同时燃放的鞭炮声,声声入耳,烟花也被点燃,咻得升上天空,绽放出不同的花色与形状,瑰丽多姿、五颜六色。此时,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新年快乐”,顾澹如对着电话那头轻轻的说,声音淹没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浓重的二氧化硫的扑鼻而来,怪呛人。 虽然周围满是鞭炮声,但祁薄言还是听见那句温和的“新年快乐”。 这几年来,第一次,觉得春节过得像个样子。在国外时,当地有他们的节日,春节期间纵然有华人华侨组织新年晚会,但终究没有归宿感。鞭炮声的吵闹所带来的不适感都因为那一句含糊的几乎听不见的新春祝福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满满的动容。 窗外的烟花绽放的正好,红色的点点星火环绕成牡丹的形状,煞是好看。除夕之夜,月亮在天空中照射着祖国大地的四方,周围泛着点淡黄的光晕,常常说“月有悲欢离合,人又阴晴圆 缺”,此时人生接近圆满。 “新年快乐,祁太太”,祁薄言抬头看着又一波重新升上天绽放的烟花,动情的说。 可能这不是一个恰当的好时候,满城烟花渲染天空,以亮丽的景象博人眼球,连续不停的鞭炮声就跟不要钱似的接连不断、此起彼伏,空气里也尽是呛人的气息,甚至窗户上还有一颗飞上来已经熄灭的鞭炮壳。 但顾澹如还是清晰的听到了那一句完整的话。心头不受控制的愣了一下,鼻尖一酸。 在她以为听不到的时候,祁薄言清晰听到了她的新年祝福,并且还能回以同样的祝福,那又是不同的祝福,多了三个字“祁太太”,这样一个简单、烂大街在身边几乎经常听到的称呼,从祁薄言嘴里说出来却是另一种含义。 她这一生所有的敏感、骄傲、脆弱、故作倔强,祁薄言都一清二楚,不拆穿她给予她最大的包容和无限的耐心。她的淡漠、安宁、理智、冷漠这些用来自我保护避免伤害的保护色,因为遇见这样一个足够明媚她青春的祁薄言卸下伪装,她不说的他都懂、她想的他也明白。前一世要积攒多大的福分才能在今生何其有幸遇上这样一个世间独有不可复制的男子,纵然中间分开过八年,但她从未变心,他也不曾远离。 手机两端的两个人站在窗台前,不约而同的沉默,恼人的鞭炮声也在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中渐渐远离,安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晚安”,祁薄言带着笑意同电话那头的人告别。 “晚安”,顾澹如听见了祁薄言低低的笑声,嘴角应该是勾起了弧度,她笃定的猜想。 她直到最后也没有在口头上因为那一句“祁太太”有所表示,即便心里已经柔软的不可抑制。等到有一天,我们真正比肩而立以夫妻的名义站在一起,我会温和的应答一声“祁先生”,那一声祁先生不是以往任何一次客气疏离的礼貌用语,而是夫妻之间最珍重的爱称。 ☆、小镇 ?正月初一,家家户户出门串亲戚。顾澹如同父母一起坐车去y市小镇的外公外婆家拜年。坐在车后座看着高楼大厦一点一点从眼前倒退,青葱的山林,蓊蓊郁郁,甚至时不时穿来几声家禽的叫声,平房矮楼一栋一栋建的很有特色,空气颗粒度也明显变少。 河里的水潺潺的流动,新春佳节,没有渔人出船捕鱼的景象,破旧的木船停留在岸边,一艘一艘,别有风韵。这是大城市看不到的景象,在小城市却入目可见。 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总算到达了目的地。外婆在门口张望等着,看见三个人来了,沟壑纵横长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妈,新年快乐”,顾父顾母连连送上新春祝福,外婆开心的点点头,旁边的顾父也拿起手上的鞭炮,欲燃放。 顾澹如牵着外婆的手往院子里面走“外婆,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外婆笑眯眯的拍着顾澹如的脸“外面冷吧,进屋烤烤火,看看脸都冻红了”,满是岁月纵横的手抚摸着顾澹如被大风吹得有些泛红的小脸,拉着母女两朝屋里走。 顾母将买好的营养品和新年礼物递给老人家,“妈,爸呢”?外婆笑呵呵的说“你爸在厨房烤狗肉呢”。 噼里啪啦的声音声声作响,二氧化硫的气味传进屋里,外公听到鞭炮声知道是女儿女婿回来了。手都没来得及洗,系着围裙就从房间里出来。 “爸”,“爸”。 “外公新年快乐”。顾外公的两鬓厨房炒菜已经爬上了细细密密的小汗珠,手不避讳的擦了擦“外公等下给你红包”看得出来,这一天,大家兴致都很高。 “我这么大了还有红包啊”,顾澹如软软的声音带着些娇嗔。 顾外公看着孙女向上勾起的唇角“不管你多大了,在外公眼里都是小孩子”。 无论长到多大的年纪,拥有了多少他们不曾经历的过往,在长辈眼里,你永远是那个当初扎着一个马尾辫,把砸吧咋追着外公跑的小女孩。顾澹如明白这种情绪。 解下包的严严实实的毛绒围巾,顾澹如跟着外公一起进厨房准备丰盛的午餐,顾父顾母陪同外公一起坐在大厅里烤火。 这一顿以烤狗肉为主的火锅大餐,吃的满头大汗,一家五口相谈甚欢,顾父顾母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当初两家住在一个院子里,所以即便两人已经离婚,但那种兄妹的情谊却始终只增不减,顾外公对两人当初离婚很是惋惜,但 无奈年轻人的恩怨情仇旁人始终难以插手,顾父在他眼里也算是半个儿子。 翌日,顾父因为公司事物也就不便多待,顾母也恰好要参加一场新年的比赛。两人吃过早饭后顾父的司机便接走了两人,顾澹如留在小镇里陪难得一见的老人家。 院子里又一个石桌,上面刻着象棋谱,顾外公兴致很高,也就啷啷着要外孙女陪着来几把。顾澹如的棋艺是外公手把手教的,谈不上数一数二,却也算是算半个高手。 五局三胜。顾外公叹息的摇摇头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顾澹如谦逊的笑道是外公承让承让。 象棋,输赢不仅仅在于谋略,运气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也许是上天庇佑,顾澹如的运气一直不差,虽然她并不是一个常常爱笑的女孩。 无端的,想起了祁薄言。他的棋艺一直高超,曾经在学校社团比赛中轻松赢得了第一名,不费吹灰之力,当时他们两个已经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不过碍于校纪校规的限制,只能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并不能像现在一样光明正大的搂搂抱抱,那个时候她站在一群人中间,看着最后一场巅峰对决,在此之前,她从不了解他的棋艺水平,但就是笃定的相信,他一定是第一名,毫无异议。也许是因为他从来都没落过第二吧,也许是因为她相信。 顾外婆端着坚果盘来送食物时,就看见自己孙女愣了神在哪里也不知道想什么。 “澹如你那么认真在想谁啊,听你妈妈说,你交了男朋友,莫不是在想男朋友”。顾外婆将坚果放在已经大战完毕的石桌上,顾外公听了这话来了兴致。 “哦?到底是长大了啊,马上就要嫁人了,我们也老了”。顾外公无不感慨。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院子里的芭蕉树绿了又黄不知多少个回合,已经忘记最初栽种时是什么样子,长着几片叶子,如今已经郁郁葱葱,占据好大一块地方。 饶是淡定的顾澹如也招不住外婆打趣,“外婆你说什么呢”,镇定的脸上带着几分娇羞恰恰。 已经步入暮年的夫妇两,早就阅过人生百态,看外孙女这神情也知道定然说中了心里事。“他对你好吗,到时候要带给外公外婆来看”,顾外婆望向眼前明眸皓齿完全和女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外孙女关切的询问。 顾澹如垂下了眼睛,有几分不好意思“他,很好,过段时间吧。”外公外婆一直因为母亲的事对于祁家没有半分好感,不知道到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要娶我孙 女可得让我这个老爷子好好过目”。顾外公端着茶小抿了一口,一脸的“高深莫测”。 “是是是,外公可是把关人”。顾澹如也被外公故作姿态的表情逗笑。 寒风凌冽,外面的大风呼呼作响,吃过午饭后的顾澹如有几分困意,回到房间准备睡觉。 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不出意外来自祁薄言。 “澹如,你在哪?”开门见山的询问,祁薄言迫切的想知道。 “我还在外婆家”。 声音低沉温和,如情人间的呢喃“什么时候回来。”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父母事务繁忙脱不开身,而她恰好又一个长长的假期,也就多陪陪老人家,“再过一两天吧”。 手机那一头停了一两秒,“澹如,我很想你。”一字一句,黯哑低沉。 顾澹如握着手机的手一怔,“嗯,”已经几天没见,不知道他是胖了还是瘦了,“我也是”。顾澹如徐徐道来,这是她近来最入骨的告白。 古人云“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过年的这几天,两人均为见面,心里的想念在漫漫黑夜说给风听,风一过带走心中不倾泻的念想。祁薄言的声音没有随着电话的挂断而消失,反而越发清晰,顾澹如昏昏欲睡的脑袋开始变得清醒,随性穿上刚刚脱下的大衣,开着电视机,打发越来越清晰的思念。爱情,也许就是你思念成疾,而我恰好一模一样。 祁薄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样冲动,听见顾澹如的那一声“我也是”,片刻都没有犹豫就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匆匆下楼,楼梯间买菜回来的张嫂看着自己少爷慌慌张张要出去的样子,便问了句要不要做他的那份晚餐,祁薄言丢下一句“这几天都不用了”,便驰车而去。 黑色的宝马在马路上奔驰,几日不见的思念情绪积累成疾,听见她软软糯糯的声音更加迫切的想见上一面,照片终究只是饮鸩止渴,无济于事,眼见为实,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化解所有的情绪。 “咚咚咚”,门外传来清晰的敲门声,顾澹如穿着拖鞋跑去客厅开门。春节期间,不知哪位亲戚登门拜访。 “薄言?”顾澹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疑惑的叫出了声,这个男人一个小时前还在和他打电话,现在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风吹乱了他额发,风尘仆仆而来,黑色的大衣妥帖的穿在身上。 “嗯”,祁薄言将面前的小女人搂紧了怀里。几日不见 的思念,终于得到了纾解,这样的感觉妙不可言,一个小时的车程加上小镇上问路的询问,疲惫不堪,在这一刻也变得虚无。 柔软的下巴抵在他坚硬的肩膀上,顾澹如感受着祁薄言身上的气息,“你怎么来了”?这样的明知故问,不属于从前理智淡然的顾澹如,只是一个处在恋爱中普通寻常的女人,惊喜、感动全部在言语中。 祁薄言勾起了嘴角的弧度“想见你就来了”。最简单的理由,哪怕千山万水,也愿意为你奔赴。 “咳咳咳,澹如这是”,顾外婆顾外公以为远客来临,趁着顾澹如开门的功夫,去准备了热茶与瓜果,齐齐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家文静淡定的外孙女趴在一个挺拔俊俏的男人怀里,带着些小女人的情绪。 顾澹如从祁薄言怀里松了开了,不是被长辈恰巧抓住的娇羞恰恰,她现在所担心的提前到来,她不由自主的紧张。 硬着头皮,“他是我男。。。。。。。” 还没说完,旁边低沉的男声响起,“外公外婆你们好,我是澹如男朋友祁薄言”,祁薄言的声音不卑不亢,在不大的客厅显得浑厚有力。 祁薄言眼神越发黝黑深邃,态度谦和,彬彬有礼。 顾澹如抿着嘴唇紧张不安的等待两个老人家的反应,顾外公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刚开始的一瞥觉得长相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听姓氏,确定无疑,这个不卑不亢谦和有礼的年轻人就是祁家的后代。 丰神俊逸,高大英俊,如同其父。 周围的空气冷了几度,没有人开口说话,风被吹得呼呼作响,顾澹如不安的看向祁薄言,祁薄言柔柔的看了眼顾澹如,以眼神给她安抚。 顾外婆终究是心软了,扯了扯老伴的衣服,使了个颜色,然后走向客厅的大门口,关上了微微打开的门,将冷空气隔绝在外。 “嗯,”顾外公点了点头,算是应答,脸上看不出表情。“进来坐”,低沉苍老的声音。 雕着花的大圆桌上,好像大家不约而同的没什么胃口,坚果水果等年货几乎纹丝不动。顾外公外婆的表情凝重不置一词,如同墙上挂着的水墨画,祁薄言风轻云淡举止得体。 “你应该知道我们对于祁家的态度”,顾外公终于发话,直切话题,没有累赘拐弯抹角。 祁薄言如墨的眸子是坚定的认真“外公外婆,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我无权评判,但于我来说,我这一生只会娶 澹如一个人为妻”。 顾澹如这一生听过许多电视剧、小说里男主角华丽文采翩然的告白,那些语言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心动,祁薄言这一句语言,谈不上惊心动魄,甚至朴素普通平淡无奇,她却抑制不住的感动,眼角有些潮湿。 顾外公似乎不为所动,“你能接受澹如,你的家族呢?”当初祁行之同女儿也是缠缠绵绵,最后抵不过家里的强权干涉和变相的压迫,他看过女儿的失落、无助、绝望,对于祁家实在喜欢不上来,不希望外孙女重蹈覆辙、踏入火坑。 没有片刻犹豫,坚定的语言从嘴中一一流出“这些我都会处理好,一定让我们之间的爱情没有后顾之忧,当年我爷爷用公司收益的出色成绩赢得了他的爱情,现在我作为后辈传承,他应该没有异议”,即便不能马上喜欢,皆大欢喜,也足以触动老人家最柔软的那一块心房,何况他还有必胜的砝码。 商人利益大于天,老爷子最大的顾虑无非是公司的繁荣昌盛,这些他用收益全盘奉上,他单枪匹马,已经足够支撑整个属于祁家的不败王国。 顾澹如也终于明白他这一段时间的忙忙碌碌,时常眼角下挂着青黑色的黑眼圈从何而来,他到底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为他们爱情付出了多少辛苦。 “外公外婆,他对我很好,妈妈也同意,我希望的的感情受到所有亲人的祝福”。可能她的语言微不足道并不能扭转老人家思想的,但她愿意为了他为了他们的爱情试一试。 沉默长久的沉默,顾外公剥开杏仁壳慢死条例的吃着,表情依旧淡淡的,顾外婆去了房间里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原来沉默真的是最可怕的等待,不知道下一句迎接你的会是什么,但无论如何索性他们两个人已经心紧紧靠在一起,再也没有游移。 ☆、肯定 ?“老头子,你把我上次那件花衣服收到哪里去了”。顾外婆的声音苍老温和,在隔壁房间清晰传来。 顾外公悠悠的走进房间,身影逐渐消失在客厅里,剩下桌上两个人面面相觑。 聪明人都知道,这一句找衣服无非是借口,“是生是死”全在这一刻房间的密谈。 几日不见的恋人,深情的凝视对方的眼睛,彼此相爱的人,有时只是坐在一起,不做任何亲昵的动作,紧紧只是眼神、动作、气息就能浓浓感受到抑制不住的爱意。 “你一定很累,喝杯水吧”,顾澹如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祁薄言,风尘仆仆而来,落坐到现在还没喝过一杯水。 抿了一口温水,温热的液体经过唇瓣喉咙,润湿了心田,“累也很值得”。 人生中劳累、辛酸、用尽全力去拼搏、争取的事情有很多,虽然历经艰难、遭受挫折,精神却是愉悦无比,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甘之如饴。 顾外公同顾外婆交谈商讨后,淡淡的出来了,态度不温不火,却是比之前多了语言,简单的问了下祁薄言一些情况,祁薄言礼貌有礼,回答的不卑不亢。 顾外婆换了身衣服出来,说是要去做饭,拉着顾澹如一起去厨房,说是陪陪老人家帮帮忙,其实不过是给祁薄言和顾外公一个单独的时间,有些话,两个男人解决起来总是不动声色。 厨房里,顾外婆切着新鲜的牛肉,顾澹如有些心不在焉,洗了一边番茄,又拿起来在盆中清洗。 “别担心了,你外公有分寸”,终于看不下去的顾外婆安慰起频频失神出状况的外孙女。 顾澹如抬起头看着正在切菜的外婆,点了点头,外婆的保证等于外公的态度,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谢谢外婆”,语气诚恳真挚。 “真的打算就和他吗?”顾外婆拿着菜刀的手停了下来,郑重的看向洗菜的外孙女,自小看着外孙女长大,从嗷嗷待哺的小婴儿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同女儿一样温和有礼,淡若菊花,现下因为爱情乱了心神,失了理智淡宁。 “嗯”,顾澹如眼神柔和,软软的,爱情于她,此生无悔。 客厅一角,巅峰对决,蓄势待发。 围棋,黑白分明,各执一方。顾外公没有再次询问祁薄言任何问题,心无旁骛的下棋。棋场微妙,看似简单随意,实际落子、战略、耐心,却可以窥探出一个人隐藏的性格。字如其人,棋中见人,正是这个道 理。 这场博弈,与其说是博弈不如说是考验,态度、心智、性情全在其中,顾外公时不时会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遇上僵局,没有恼怒,脸上的表情只是多了几分凝重的思考,碰上豁然开朗的局面也没有得意洋洋,依然保持云淡风轻的态度,镇定自若。 五局定胜负,祁薄言三胜。顾外公倒是笑了起来“你棋艺不错”,沉稳、游刃有余却又能不张扬,刚刚那局中还能围魏救赵。 祁薄言谦虚的承让“是外公放过了我一马”。 身处高位,在商场冷漠理智、游刃有余,谈笑间收益尽入囊中,真正的“不费一兵一卒”,却能依然谦逊有礼,对待有恩恩怨怨的长辈不谄媚、不回避,摆正姿态,彬彬有礼,以自己的态度赢回所有的认同,这样的年轻人的确不可多得。 顾澹如端着刚炒好的鸡蛋炒辣椒走出厨房时,就听见了外公那句夸奖。平常人可能不知道,外公这一生极少夸奖人,生性平淡,难得有人真正入他眼,而刚刚那句“不错”,虽然明指棋艺,实际上谁都明白这是对祁薄言的变相认可。 祁薄言抬头刚好撞好顾澹如的目光,隔着空气的距离,两个人心领神会的相视而笑,这一次我们的顾大美人没有害羞的瞥开脸去。顾外公将两人眼神交汇尽收眼底,喝了口茶,缓缓道“吃饭吧”。 晚餐做了十碗菜,这是对于贵宾的态度,家常菜,没有见外。席间,顾外婆偶尔会让外孙女给祁薄言夹菜尝一尝味道,祁薄言每一次都不吝啬的夸赞,顾外婆虽然乐的哈哈大笑,但越来越上扬的嘴角却已然将老人家喜欢的态度昭然若揭。 晚饭后,顾外婆上楼去给祁薄言铺床,二楼的阁楼明亮宽大,被褥也是新的,碎花形状,浅紫色的背景,老房子里没有空调,被子暖和舒服。房间里有两个大书柜,书看起来有些年头,床头柜上有一张照片,彩色的照片,扎着两个小辫子的顾澹如一字马的动作,洁白的舞蹈服穿在身上,年岁很小,却依然看得出眉清目秀。。 祁薄言端详着顾澹如这张他从未见过的照片,笑意盈眸,“你小时候住这个房间?” “嗯,小时候寒暑假妈妈忙,都是在外公家过得。”也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了读书写字,算起来这里是培育她的风水宝地。 四周都是书,他的祁太太大概也是在那个没什么游戏网络的年代爱上了读书吧。那些他不曾来临的时光,今日一一“故地初游”,却依然填不完迟来的遗憾,“这张照片很 好看,我要拍下来当壁纸”。祁薄言顺势从裤口袋掏手机。 顾澹如忙着去阻止,这张照片太好笑了,额头上还点着口红,一脸懵懂的样子,她不想有朝一日祁薄言的朋友同事不小心看到这张照片哈哈大笑,嘲笑这位不苟言笑的先生是不是有所谓的恋童癖,下意识的去拉住她的手,祁薄言却不依他,挣扎之下不小心捏了他一下,祁薄言抽了一口冷气。 顾澹如这时才清醒过来,自己摸着的是多么敏感的部位。祁薄言眉头皱了一下,应该是捏疼了吧,但那么敏感的位置她也不好意思上去揉揉,只好关切的问了声“你没事吧”。 祁薄言装模作样的眉峰聚起,“有事,你要怎么安慰我?”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 顾澹如一看就知道他是装的,从床上拿起多余的枕帕子起身就走“奖赏你一个人好好睡觉”,淡定自若气如芳泽。 墙壁上壁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祁薄言也不拦着,只是黯哑低沉的道“夫人真是舍得对为夫下手”。 走到门口的顾澹如嘴角勾起了深深的弧度。 这个夜晚,没有星光璀璨,没有烛光点点,冷风轻轻拂过院子里的年代久远合欢树和芭蕉叶,叶子在风中摇摆肆意舞蹈,静谧、安静,一轮弯月悬在上空,静悄悄的院子里沐浴在月光的芳华之下,几日不见的恋人枕着心安入眠,虽然没有同床共枕,柔柔的窗帘擦过雕着窗花的木柩窗,荡起一室的细水长流。 翌日,两人双双起了个大早,同样打算逛逛小镇的两个人在楼下客厅碰上时,也就一起出门。 青石板,鹅软石这座小城没有高大建筑,平楼矮居都建造的极富个人特色,没有城市建筑的整齐划一。清早街边的小摊推着热气腾腾的推车在寒风中日日如常,馒头、鸡蛋的香味扑鼻而来。 高跟鞋滴答答的响着,很有节奏感,“你昨天睡得习惯吗?”这样没有空调冷冷的房间不知道他能否习惯。 祁薄言诚实回答“很好,被子很暖和”,一夜无梦,清早自然醒,路上家家户户挂着红灯笼贴着春联,“你新年过得好吗?” 团圆饭以及他的那声祁太太,老实说这个春节“还不错”,话锋一转,我可能要接管我爸的公司,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虽然他是随便我高兴,但。。。。。。。”,人生在世很多身不由己,哪能事事凭着自己高兴。 我们也不再是孩提时一般,不愿意、不想做、不情愿便甩手不干,自 有父母长辈疼爱我们的人为我们收拾烂摊子。年岁长,带来的一切欣喜若狂的同时也伴随着甩不脱的责任与担当。 祁薄言是明白她的性子的,生性平淡,不喜欢商场的打打杀杀与尔虞我诈,喜欢温和无害,不争不夺不抢的小生活,但身为顾家唯一的继承人,没有办法看着父亲的公司不管不顾,停了下来,认真的说“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帮你经营,”比如说自家万能的苏特助,能力办事效率都是一等,“不要利息”,祁薄言忍不住开个玩笑。 噗嗤,顾大美人也被逗乐,随即又恢复正常,认真的看着祁薄言眼睛“谢谢你,我知道你不想我那么累,但是如果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就只能自己继任,你的公司也很忙”,父亲经营一生的心血,她身为长女也是唯一的女儿需要延续,哪怕并不能辉煌,也需要维持平稳经营。 祁薄言也不勉强,“嗯,如果碰到困难,我都会帮你”,脸上线条分明的线条在早晨雾气中柔软,眉目如画。 生命中有许多事情,旁人可以帮忙、理解、支持,但没有办法代替你去选择,左右你的决定,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你深思熟虑后一锤定音,他给予无条件的支持与理解。 “澹如这是你男朋友吧,长得一表人才啊”。细长的声音自近处飘来,顾澹如回了神,瞥见一个穿着紫红色大衣提着菜篮子的阿姨看向他两,一脸探究的眼神。 “云阿姨”,顾澹如礼貌的打招呼,这是母亲小时候的玩伴,一直以来对她很不错。侧过身子,朝旁边祁薄言介绍“这是云阿姨”,祁薄言低沉的声音缓缓流出“云阿姨”。 云阿姨满意的看着这双璧人点点头,男的俊,女的美,“澹如你难得回来啊,一回来就给家里一个惊喜吧,两个人很般配啊”,不吝啬的夸赞。 顾澹如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谢谢阿姨,妈妈上次还和我说很想你”。这次母亲来匆匆回去,并没有见见这些故人。 一提起小时候一起长大玩耍伙伴,云阿姨忍不住询问“你妈妈还好吧?”她那个玩伴爱情之路坎坷,纵然有青梅竹马相陪终究不是幸福的那个人。 “她还不错。” 寒暄了一会儿,云阿姨也要给家里的丈夫做早饭,也就挥手再见。紫红色的背影越来越远,身边的人在安静的等待,云阿姨是幸福的吧,一生与丈夫相互扶持,说不上轰轰烈烈的爱情,却又难得可贵的细 水长流,这样的感情最是绵长。抬头,祁薄言也恰好看着她,目光相撞。刚才的交谈,他没有不耐烦、彬彬有礼,有问必答,云阿姨一直不间断的称赞两人很相配。 站在一起,身高搭配却是很般配,恰好二十厘米的距离。如今再也没有人说她像小矮子一样站在祁薄言身边,滑稽的像是垃圾斗。 “走吧”。祁薄言牵起她的手,大手包住小手,凉凉的手背因为温热的气息渐渐不再寒冷。 静谧的街道,长长的小巷,早点的香味弥漫,热气腾腾冒着白气,留下了这双璧人温和的气息。 ☆、欢喜 ?告别了小镇里的外婆外公,顾澹如坐在车上闭目养神。早上的雾气浓重,现在倒是有几分阳光。路上车子很少,两边是山野,虽然是冬季,绿幽幽长青不枯的树叶也不少,迎着风,迎着几缕阳光越发向上生长。 车子不是向着平常的路线开的,一路的直线行走,并不是回家三番五次拐弯的路径,闭目养神的顾澹如也可以清晰感觉得到。 “我们去哪里?”这个方向不是通往市区的路线,倒像是去往另一个小镇。 祁薄言开着车,侧过身子睨了眼身边人,“带你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应该是长辈吧,顾澹如再淡然有一些紧张,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好,礼物都没有准备一样。“我什么都没准备”。 眼眸中溢出温和的笑意,“不用担心,我准备好了”。 一切有他,万事都会筹备好,而她只需要跟着他的步伐,就能够越来越接近幸福。 车子进入了一条热闹的街道,正月走亲戚的人提着一堆一堆礼品,红红精致的包装盒,马路边居民房的平地里,是燃烧殆尽的鞭炮,这个小镇同顾外婆家的小镇大同小异,街道马路不宽,风景却是极好,拐了几个弯,在一栋三层小房子前停了下来。 祁薄言从后备箱拿了一卷鞭炮,低点火,噼里啪啦,院子里的狗闻声汪汪汪的叫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驱赶着狗,前来开门。 祁薄言温和的笑了笑,“姨奶奶,新年好”。 满头银发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老太太,气色倒是极好,虽然脸上毫不留情的爬上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定然也是位眉清目秀的美人。 老太太脸上堆满了笑意,眉目慈祥“薄言,你来了”。 “澹如,我的女朋友”,祁薄言开口介绍,“澹如,这是我姨奶奶”,低沉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顾澹如礼貌的喊人“姨奶奶好”,原来要见的那位长辈是他奶奶的妹妹。 老太太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祁薄言身边这位气质淡若菊花的女子,明眸皓齿,远山眉如黛,风姿绰约,依稀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朝面前温婉的女子颔首示意,老太太将两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引进了客厅,端上了水果拼盘,热情的招呼着久久不见的祁薄言同他带来的那位女子。老太太一直暗地里观察着顾澹如,这位外孙第一次带来拜年的女子,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对于长辈没有 过分谄媚讨好,尊敬有礼,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不温不火的性子,和她孙子冷漠理智的性格倒是极其相配,站在一起也是一双璧人,颇有几分她年轻的味道。人对于和自己想象的人,总是没由来的产生好感,古稀之年的老太太对于初次见面顾澹如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当顾澹如对着老太太家一副字画观赏的如痴如醉之时,祁薄言跟着老太太进了厨房,有些事他需要老太太的帮忙。 祁老爷子一生敬佩的人很少,但对老太太却一直敬重。也许别人无法明白一生传奇的祁老爷子为何独独敬重这位小姨子。但祁薄言早年听父亲说过这事。众人听到老爷子为爱痴狂的版本都是祁家长辈反对,其实不止的祁家,奶奶家这边也阻止,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女方嫁进去要遭受许多难以忍受的委屈。况且奶奶家这边没有男丁,只有两朵姐妹花。于是作为长姐的奶奶的婚姻从小便被长辈下了规矩,必须是男方嫁进门,生出来的小孩也必须跟着奶奶家这边姓,否则奶奶家这边就断了香火。祁家是个大家族,能接受小户家庭出生的奶奶已经实属不易,跟随女方姓,简直是天方夜谭。当时奶奶整个人处于纠结之中,一边是情深意重的爱人,一边是生她养她的父母,无从决断。而这个时候,作为幺妹的老太太就站了出来,当时的她只有二十岁出头,却愿意承担长姐的责任,让长姐得到幸福爱情。老爷子对这位拯救爱情于水深火热的小姨子,一直照顾有加,即便发妻已经离世许多年依然不改。 “姨奶奶,我是想请您帮忙做个说客”,祁薄言谦卑有礼的请求老太太的帮忙。 请她当说客,八成是家族那边受到了阻力,“怎么,你家老爷子不同意?”,老太太一针见血。 祁薄言点点头,“嗯,还请姨奶奶出山,帮帮忙,老爷子最是敬重您”。 “晚饭过后出发吧,恰好我也许久不见姐夫”,老太太慈眉善目间尽是往事回忆中,丈夫去世的早,她守着房子一个人度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不出门,不远游。祁薄言带回来那个女子,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人淡如菊,确实是值得一生的伴侣。 “谢谢姨奶奶”,祁薄言嗓音低沉,眼睛里充满感激之情。 午饭三个人合作完成的,祁薄言掌厨,老太太洗菜,顾澹如切菜择菜,三个人,小小的厨房,却充满着浓浓的温馨。 老太太看着年轻的男女眉目之间的温情,莫名的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眼睛里容不下别人,一生只想爱一人 。 洗过碗后,三个人上了车,黑色的宝马在路上奔驰,依然开的沉稳,但祁薄言骨节分明的手上却有些青筋凸起,似乎是在压抑这什么,眼角却是温和的。 车上顾澹如接了个电话,来自父亲,说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管理公司的人选,是她从未谋面的表叔,年纪轻轻,常青藤名校毕业的博士生。语气里听得出来,父亲高兴坏了,公司总算后继有人,还不影响女儿毕生所追求的幸福。这也许是最美好的结局了吧。 挂完电话,处于愉悦之中的顾澹如颇不接待的同祁薄言分享了这个好消息,看着身边女人流露出真心的笑颜,祁薄言整个人也随着她的开心而放松。 这一天,是如此圆满。 车子步入了市区,经过了顾家公司,顾澹如开口“薄言,我想先去趟我爸的公司,我们明天再见吧,你也累了。姨奶奶,今天坐车很辛苦,你好好休息”。 祁薄言停好了了车子,“好,明天见”,撩开了微风吹拂的额发,在她的额头落下一记吻。 面对两个年轻小伙在她面前毫不避讳的上演活色生香的戏码,老太太淡定如初,“嗯,你也好好休息”,慈祥的笑着。 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公司大门口,祁薄言收回了目光,重新发动车子,一路畅通无阻,驶到了祁家大宅。 老爷子看着发妻的妹妹来临很是高兴,忙吩咐着张嫂准备大餐。老太太却是要去书房,和老爷子商讨事情。 整整两个小时,祁薄言在楼下的沙发上专心的看报纸,他知道老太太一定会成功,这两个小时他没有急躁难耐,等了这么多年,无非是为了等到他已经有足够资格让顾澹如正式以祁太太的名义与他比肩而立,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而这一天,已经不远。 果然不出所料,老太太一下楼就朝祁薄言点了点头,老爷子算是松了口,但还是有所顾虑。这种顾虑来自于祁薄言的母亲,他一向觉得亏欠儿媳,对待儿媳也是如同女儿一般舍不得她受委屈,他不知道顾澹如的身份是否会让儿媳觉得难受,毕竟前程往事摆在那里,在宽容大度的女人还是心有芥蒂。 祁薄言了然的点点头,对于母亲这一关,他“志在必得”。 这一夜,有人沉醉,有人欢快。 翌日早晨,已经妥善处理好一切事情的祁薄言神清气爽的去顾澹如的住所,迫不及待的告诉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好消息,如今所有阻力已经不 在,他们已经可以顺理成章的步入一个新的阶段。 顾澹如浅浅的笑意盈眸,内心却是想起了另一桩事情“当年,我听从母亲的话和你分手,你怨我吗?” “不怨,我只是心疼我的澹如”,祁薄言目光深深。 ☆、病危 ?“以后不准再轻言放手了,不管怎样,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祁薄言看着顾澹如,深深地。怀抱着顾澹如,摩挲着她的脸。 得她相伴,即使前方兵荒马乱、杯盘狼藉,也甘之如饴,一切岁月静好。 怀里某个女人安顺的像只温良的猫。“嗯,我不会”。眼睛里柔和的就像是三月柳絮,柔软温和。 从此往后,任是前方风吹雨打,千难万险,障碍重重,暴风骤雨,我也将乘风破浪,与你共享人世繁华。 两个人开始过起了真正意义上同居生活。我们的祁大总裁变成了每□□九晚五准时上下班的人,每顿饭都回家解决,尽管路途并不近,还有些堵车,但他甘之如饴,乐在其中。每晚两人都会一同在月光的清辉下一同睡去,早上要上班的祁薄言会温柔的抽出环抱着顾澹如的手,轻手轻脚的洗漱,做好早餐出门上班。 三月的柳树长成了嫩芽,河里的鸭子争先恐后的浮上水面,这一日,春光明媚,不用上班的两个人一觉睡到了九点半,静悄悄的卧室,一米阳光。 手机铃声刺破了一室安好宁静,是父亲的电话。顾澹如离开祁薄言怀抱,接起电话。 “喂” “澹如,快来医院,你妈妈突发脑溢血,正在抢救。”顾澹如一副愣住的表情,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悲痛。 祁薄言隔得近,听见了电话那头焦急的声线。静静地握住顾澹如的手,以示安抚。 不知道是怎么挂了电话。 “薄言,我妈妈她。。。。。”,顾澹如的语气有些焦急害怕。 “不用担心,我们现在马上去医院。阿姨会好的,吉人自有天相”。 换好鞋两个人乘电梯急匆匆跑到楼下车库。 祁薄言的车,一向开车稳重,今日却开的很迅速,闯了几个红灯。到达医院刹车时,车子和水泥路发出刺耳的响声,但却无暇顾及。 匆匆忙忙的搭上电梯直达二楼急救室,顾振远已经在急救室门口,来来回回踱步,头发被自己揪的凌乱不堪,心情显而易见的焦躁。 “爸,妈怎么样了?”声音有些颤抖,走路急的现在有些喘气。 “突发脑溢血,邻居送她来的医院,现在正在急救室,情况很不乐观”。顾父眉头皱的像是打结的麻绳,舒展不开来。 “顾叔叔,你先别急,我去问问情况。”这个时候乱不得,至亲 思绪混乱,没有理智,自己应当承担责任,理智面对,要不然一团糟局面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澹如,你在这陪陪你爸爸,我去问问情况”,祁薄言疼惜的看向顾澹如,转身长腿迈向银色电梯,步子有些仓促。。 祁薄言径直去了五楼的院长办公室,门是开着的。身为医生敏感度的老院长察觉到有人,抬头看了眼“薄言”,语气里是好久不见的惊喜。 “张叔叔”礼貌客气,却是怎么也笑不起来。 “好久不见啊,你爸爸还好吧”,老院长是看着祁薄言长大的,如今留学归来,已然年轻有成,而自己老花镜下是条条皱纹,岁月到底是不饶人,斑驳了时光催人老。 祁薄言点点头,“很好,我今天来是想问下我岳母的情况”,话说的很诚恳。 老院长一听这话,眼睛里来了精神“哦?岳母,你结婚了,不告诉叔叔,亏我还看你长大的呢。”这出国几年就结婚了,洋妞还真是懂得挑人,这么一优秀的男人,就成了别人家的。 “还没快,”祁薄言的目光远远,却很温柔,话锋一转。“不过也不远了。我岳母是刚刚送往急救室那位,脑溢血,情况怎么样”。 老院长和蔼的笑颜收起来了,一副严肃的学术态度“脑溢血这种病很突然,做完手术情况也不稳定,要看病人的实际情况,是你岳母我一定好好照拂”,眉头成了川子型,看样子情况怕是不妙。 “谢谢。”祁薄言看张院长那神色也知道乔母怕是情况不好,心下更是紧了几分。 张院长拍了拍祁薄言的肩,“去急救室吧,手术应该做完了”。 命的手术室的灯灭了,乔母被推了出来,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嘴唇失色。 顾澹如和顾振远跑上去,眼里写满了焦急。那主刀医生也是颇有经验,还不等家属问一声如何,就低低的说了声:手术很成功,止住了血。。。。。 “但是怎么样”,顾澹如看着医生复杂的神色,以一直以来对脑溢血的了解,也知道不容乐观,但就是抱着侥幸的态度希望传说中九死一生的病,母亲这一回可以赌赢,从医生嘴里吐出来的是一切安然无恙。 但有的时候,事实就是那么残酷,最最不能接受的现实往往以血淋淋的姿态摆在眼前,医生犹豫的开口“但脑水肿足以引起脑疝,所以把握时间,陪她最后一段时间吧”。 医生说的很委婉,但却足以 让智商正常的人明白其中的意思。 顾父看着眼前被病痛折磨的憔悴的女人,忍不住老泪纵横。 祁薄言和老院长下来的时候,顾澹如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神色失落,垂着眼睛看着低下,与医院阴森灰暗的长廊交织在一起,消毒水味浓烈的想要把人吞噬。 祁薄言走上前,蹲下身子,拾起了顾澹如垂在膝盖上紧握的手,“伯父伯母呢”? 低低的声音,说不出的沙哑,“爸爸在病房陪妈妈”。眼里没有一点起伏。 祁薄言站了起来,圈着顾澹如,将她的紧紧的埋进自己的怀里“我陪你去看伯母。好吗”,语气中透露怜惜、心疼、难过。 顾澹如也不反抗,只是温吞吞的说了句“好。” 祁薄言亲亲的亲了顾澹如光洁的额头,扶着顾澹如去了病房,亲密的挽起她的手,不顾及旁边老院长似笑非笑的眼光。 病房是vip单人床,设施应有尽有,却阴森森的没有一点阳光。乔母还是昏迷不醒,顾振远坐在病床前,看着乔母眼里说不出的悲伤。 “爸”。 “伯父”。 顾振远沉着应了一声,头也不抬一下,还是看着病床上没有苏醒的乔母,说不出的沉痛。这一生,爱了她一辈子,却被她拒绝了一辈子,两个人从来没有这样认认真真的待在一间屋子里好好相处过,现在,他可以安安静静的看着乔母睡去的容颜,却是不久于世的噩耗,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一辈子再也老死不相见,也希望乔母依旧一生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老院长认真的开口“一定要注意房间的通风,病人可能呼吸不顺畅,记得及时告诉医生”。 顾澹如谨遵医嘱,点点头“谢谢院长”。 老院长和蔼的朝顾澹如笑笑“不用客气,随薄言叫我叔叔,院长,怪生分啊”。 顾澹如抬眼望了望旁边的祁薄言,那人朝他点头,唔“谢谢叔叔”。 “好乖”,院长大人拍了拍顾澹如的肩,细心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顾澹如听得很仔细,虚心受教的模样堪比当年高三。 祁薄言送院长到门口时,院长大人脸严肃了几分,郑重其事的对祁薄言说“你好好陪陪她,你岳母怕是要准备料理后事了”,祁薄言点点头,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你找的不是洋妞啊,不错小伙子爱国”,当真是个老顽童,话锋转极快。祁薄言严肃的补充“我不光爱国 ,我还爱y市”。老头子拖着步子离开病房,祁薄言那老婆,身上颇有种宁静安远的出尘气质,就像画卷里走出来的佳人,不错,有眼光。 夜色慢慢降临,黑色的苍穹掩盖了整个明亮的天空。 一天缓缓流去,乔母还是没有醒来,顾澹如叫医生换了好几次针。 祁薄言关心的看向顾澹如,“你也累了一天了,我去给你和伯父买晚饭”,拢了拢顾澹如有些凌乱的额发,说不出的宠溺。 “我不想吃”。没有心情。 拒绝的声音,祁薄言低声轻哄“吃不下东西,但不吃身体怎么吃得消,我去买,马上回来”。温柔体贴的话语,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祁薄言开车去了粥铺买了两碗粥,和一些水果。 顾澹如只吃了几口,有些咽不下去“不吃饱怎么照顾你妈妈”,平和的话语,却是一针见血,不吃饱怎么照顾妈妈,顾澹如低头喝下了那碗粥,食之无味。祁薄言看碗里吃的精光,终于放过了顾澹如。 喝完粥,顾澹如将母亲打针的手放进了被窝,转身对着一脸疲惫的父亲开口“爸,你先会去吧,今晚我守在这里”。 “我不走”,顾父很坚决。 “你还有公司的事,我陪妈妈就好了,你明天早上再来吧,你都劳累一天了”。 突然从公司一个电话打开,却是荒废了今天的公务。 “爸,你回去吧,顺便帮妈那几身干净的衣服”。顾澹如好言相劝,母亲已经躺在了病床上,父亲一定要保重身体。 顾父表情有些松动“那你好好照顾你妈妈,有事及时联系”。顾父还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出门时还回头看了几眼乔母。恋恋不舍。 顾父走后,顾澹如将窗子打开,关上了纱窗,透透气,房间里有些闷。“你也回去吧,公司还有很多事”。祁薄言环住她的身子,目光柔和“公司少了我一天不会破产,我少了澹如一天心神不宁”,唔,当这母亲的面呢,虽然是睡着的,也还是异常尴尬。 所以说人是不能太自以为是。 ☆、释怀 ?“咳”,一阵咳嗽声。 “妈,你醒了”,顾澹如回过身子,俯下身子在母亲床前,惊喜的询问。 “澹如”,声音有些虚弱。嘴唇还是泛白没有丝毫血色。 顾澹如焦急的看着好不容易终于苏醒的母亲关切的问“妈你感觉怎么样” “我想和他单独说几句”,乔母用眼神示意顾澹如身后的祁薄言,眼睛平静,没有一丝表情。 “妈”,顾澹如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和不放心。 乔母对这个女儿了如指掌,自己都躺在床上了,还能把祁薄言怎么着,再说还真以为自己不知道这两人目前的亲密关系吗,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祁薄言却开口“澹如你先出去问问医生情况吧,我和伯母聊几句”,眼里一片平静,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样子。 实在不是自己过度紧张啊,母亲病情不定,受不得刺激一见祁薄言想起他家那堆事可怎么得了,母亲虽然知道自己和祁薄言已经重新在一起了,但一直态度含糊说不准,何况曾经那么反对两个人在一起。 顾澹如在母亲和祁薄言越来越明显的的眼神中推开了病房的门,叹了口气,坐在了长椅上。 “你讨厌我吧,你父亲。。。。。。”任是在病中虚弱,乔母也还是开门见山的态度。 祁薄言眼神真挚,诚恳的回答“说不上讨厌,但很感激你将澹如抚养长大,让我遇见这么好的她”。 乔母眼神闪动了一下,不慌不忙的开口“我曾经强烈阻止你们在一起,你不恨我?”说完凝视着祁薄言,态度很认真。 祁薄言也是轻轻回答“那你恨我爷爷吗?”将问题抛回给乔母,但眼里一片坦诚,不像谈判桌上反问的咄咄逼人和凌冽。 乔母沉默良久,化作嘴边轻轻一笑。再开口却不是那个纠结复杂的话题“澹如是个脆弱的姑娘,虽然她看起来冷静自持,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因为他父亲的关系,我对她态度一直很纠结,有些严厉苛刻,所以她也不善表露感情,但我知道她一直喜欢你,这点随我,喜欢了,怎么也戒不掉”。乔母自顾自的回忆,目光深深,陷入回忆里,愧疚、疼惜并存。 祁薄言待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倾听,不打扰不阻止。 “我知道你比你父亲态度强硬也更加出色,你爷爷拴不住你,但我还是希望。。。。。。”乔母眼睛直射祁薄言,笔直。 祁薄言打断乔母“祁太太只有一个,只能姓顾名澹如”。他知道乔母不过是想要一个承诺,这个承若他愿意双手奉上,甘之如饴。 乔母听完舒心一下,脸上的凌厉消失的一干二净。曾经对澹如真的很苛刻吧,没有享受过一个正常人童年该有的欢乐,索性她还是健康的长大成人,如今遇上的这个人也安全可靠,自己也该放心。 走廊上坐着的顾澹如有些不放心,都待这么久了,还没聊好吗,是准备膝足长谈到深夜了吗,刚想走进病房去看看情况,祁薄言恰好推开了病房门。 “妈妈和你说什么啊”?顾澹如想要了解内情。 祁薄言挑了挑眉“让我赶紧把你娶回家”。 顾澹如憋了瘪嘴,就不该问这个人,腹黑霸道,空有一副正人君子的相貌。 翌日,顾父早早来到了医院,和母亲在病房里说了一番话,说的什么,不得而知。 父亲在病床门口打了电话,顾澹如清楚的听见父亲开口说的名字“祁行之”。 不过二三十分钟,顾澹如就看见祁行之步履匆匆的朝病房赶来,满头大汗。祁薄言淡淡叫了声“爸”,转身将顾澹如带出病房,留给他们两人时间单独交谈。 午饭是舒听暮、苏小辛带来的,红枣莲子粥、鸡汤炖木耳,清淡营养,还买了几束粉色的康乃馨,寓意早日康复,算是有心,插在病房里,倒也使死气沉沉的房间添了几分生气,两个闺蜜陪顾澹如说了说话。 傍晚时分,乔母突然半边身子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来。顾澹如心急的连忙去找医生,医生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顾父老泪纵横,悲伤难以言表,看着发妻脸色苍白,自己却无能为力。 乔母呼吸越来越艰难,顾澹如拍着乔母的背帮助她顺畅呼吸,热泪盈眶,嗓音低哑。祁薄言一边紧握顾澹如的手给她动力,一边细心的用棉签给乔母的嘴唇润湿。 晚风吹的潮湿,含着大量的水蒸气,医院的走廊深深长长,阴森可怖,顾澹如握住母亲的手,却发现手越来越无力,直到完全垂在病床上,停止了呼吸。 顾澹如低低叫了声“妈妈”,良久没有回应。眼泪瞬间如决堤,嘤嘤哭出了声音。 顾父悲痛至极,大喊了几声“阿嫀”,沧桑过半百的年纪已经击不起如此打击,腿软的摊在地上。 祁薄言眼中神色紧了紧,难过、疼惜、爱恋,抱着顾澹如,任她用泪水打湿他的胸口, 也毫不在意。妈,我会好好照顾顾澹如,你放心。 夜幕医院浓浓哀愁如同清晨的雾气,化不开,解不散。晚风沉沉,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乔母被盖上了一层白布,准备为她作和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仪式。 下葬,骨灰入土为安。 顾澹如这几夜并没有睡好,黑眼圈格外明显,整个人昏昏沉沉,要操持的事情很多。顾父整个人遭受打击整日精神恍惚,在这种时候顾澹如只有强打起精神为母亲着手后世。祁薄言也不闲着,整天忙进忙出,殡仪馆、医院两头跑,还要负责这一大家子的用膳。 3月7,春季伊始,听不见鸟语花香,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化不开的哀愁。今天是乔母下葬的日子。 葬礼办的很低调,并没有邀请多少人,但以乔母年轻时的声望和顾父的商业名声,还是有不少人前来奔丧。 顾澹如木木的应付着来来往往的宾客。这群人或是真心或是凑热闹,顾澹如突然觉得心好累,母亲这一生不慕荣华富贵,甘于平淡,最后的葬礼却还是有那么多素昧平生、素不相识的人沾染着商业气息而来,虽然顾父乔母已经离异,但顾父却并未再娶,再加上乔母抢救这段时间,顾父一直未出现再公司,闻声而来的商业合作伙伴也知道这乔母在顾父心中独一无二不可撼动的地位,打听到丧礼举办地点,也就前来吊丧。 祁行之也独自前来。祁薄言叫了声“爸”,祁行之微微点头,也没有询问薄言为何几日不去公司,就像是早就知道原委一般,只是默默的看着顾澹酷似乔嫀的脸,悲从中来。几日不见,像是苍老了许多,一向保养得宜,此时此刻顾澹如也看见顾行之的头上生出了许多花发。这个男人,和母亲相爱了一辈子,却不能顺理成章的在一起,此时此刻,心中的悲痛必然不必顾父少几分。 苏小辛和陆安淮携手而来。冒冒失失的苏小辛给了顾澹如一个最大的拥抱,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乔母是葬在环境清幽的郊区公墓,乔母一生跌宕起伏,人生之路坎坷心酸,顾澹如为母亲寻了一片清静之地,希望母亲死后远离尘世喧嚣,追逐年轻时得不到的自由安逸。 墓碑上是以顾父署名的“爱妻乔嫀之墓”,那几个小篆分外亮眼,明黄的字迹,刺得人眼生疼。 苏小辛陆安淮父母、舒听暮祭拜后就识分寸的走了,剩下的都是近亲,祁行之没有离去,无人异议。 这个男人老了许多,眼角的 鱼尾纹很深,黑色的发丝中夹杂着新生的许多白发。一向凛冽的商业气息在此刻化作一腔柔情,望着面前的墓碑。 顾父朝祁行之远远一笑,包含复杂情感,心酸、苦笑、惺惺相惜、同病相怜尽在其中,一笑泯恩仇,也算是乔嫀最后的遗愿,两个男人明争暗斗了一辈子,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握手言和。 墓碑的照片是乔嫀年轻时候的,披着长发,眼睛温柔如水。唇间笑意涟涟,任是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还是被上天夺去了生命。 顾澹如注视着母亲的照片,一言不发,但眼里波动的情愫泄露了她的情感。祁薄言知道此刻再多的安慰也是毫无用处,失去至亲的人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只是伸出指节分明的大手抱紧了秀气白皙的小手,给她力量。 送完母亲最后一程,顾澹如和祁薄言驰车而去。 中途一个电话打来,祁薄言再开车不方便接听,顾澹如伸出手拿起来他的手机准备接听,祁薄言却看都没看就叫顾澹如摁掉了电话。 其实这几日一直有电话在催,公司事务繁忙,命苦的苏特助被祁薄言□□的不成人形,祁薄言却一直守在顾澹如身边,没有离开。 “你去处理公司的事吧,我去妈妈那里坐坐,不用担心我。”顾澹如开口,脸上看不出情绪。 祁薄言直接拒绝“公司的事有苏特助,我现在陪着你。” “你去公司吧,公司不可一日无主,这已经几天了,你该去了,我也想去妈妈住处收拾收拾。”顾澹如看祁薄言一脸的不情愿,侧过身子朝他脸上亲了一口。 某人不淡定了,开着车的手青筋凸起,咳了一声,“那我送你去”。美人计果然好使,比什么话语都管用。 “下完班,我来接你。”不容商量的温柔。 ☆、过错 ?处理完丧事,心情低落,去了母亲一直住的地方,收拾一些母亲留下来的遗物。想要将母亲一些物品拿进自己家,以作怀念。 抽屉还是以前的样子,欧式的床头柜,一尘不染,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些照片。都是自己小时候的,最底下压着一本白色的本子,看起来崭新。打开本子,扉页是一张祁行之的照片。年代有些久远,但高大俊朗的外形却丝毫不随时间褪色,祁薄言很像他,五官轮廓深,优雅从容。 一页一页翻着,零零碎碎的句子。关乎心情、关于天气。却突然看到了一篇完整的日记。 日记属于个人隐私,顾澹如知道偷看是不应该的,属于侵权。但看着开头就止不住想要看下去。 黑色的墨迹,大大的两个如如,端正秀气,虽然没有练过字,却还是清丽优雅。 越看下去,顾澹如越发难受,那种感觉就好像钟鼓撞击,闷闷的,说不出来。感觉却清晰。 雨水在太阳沉下去之前如约而来,滴滴答答的敲打玻璃窗上,顺着玻璃窗子流下去,一道道线,纵横交错。 从小到大一直觉得母亲严厉、不解风情,别人家的母亲温和大方,时常牵着女儿的手嘻嘻哈哈的去买衣服逛游乐场,远远看去都觉得一场温馨。但自己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在碰见祁薄言之前没有玩过旋转木马,没有开过花花绿绿的碰碰车,没有拥有过许多小孩子都会拥有的童年时光。 在自己眼里,母亲从来都是买一本本杂志书叮嘱自己务必看完,回来要检查,顾澹如不敢忤逆母亲也害怕母亲生气,放假时光只有读完一本又一本枯燥无味的书。偶尔隔壁传来小孩子的打闹声,才恍惚察觉到一上午已然过去。周末母亲总是送自己去各种各样的辅导班,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所谓的五彩斑斓的童年,自己经历过的童年单调无味,如同黑白照片,简单、枯燥。碰见不会做的作业,想要请教母亲,母亲也是淡淡的开口让自己解决问题。母亲总是严厉严肃,自己根本不敢亲近。一直以来和母亲都不太亲昵。和祁薄言恋爱的时候,保密工作做的十分好,确实还被母亲从不正常的神色中窥测出来。最后,也是一顿严厉教训,分手结局。 那时候觉得母亲不爱自己,不爱父亲,不爱这个家庭。否则怎么会待自己这般冷淡,好不容易拥有了幸福的尾巴,也要被母亲夺取。后来工作了,也只是偶尔去看看母亲,每次两个人也是淡淡的聊聊天、说说最近工作、看看电视,没有过分的亲密。 日记一行一行,只是一两页而已,对于一直从事写作的顾澹如来说,这样的字数可以一目十行,分分钟搞定。但此时此刻看起来却分外沉重,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呼吸困难。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女儿。曼妙的年轻少女,怀胎十月,忍受呕吐、孕斑、呕吐、浮肿、增肥,分娩之苦如同二十根骨头同时断裂,撕心裂肺,超出人生理所能接受的疼痛,却还是义无反顾。生完孩子还要操碎心,将她培养长大、抚育成人。 母亲对自己态度的复杂是连她自己都难以掌控。想要好好爱自己,却因为自己身体里始终流淌着父亲的鲜血,时时刻刻提醒着那段不美好的记忆。对自己温和亲昵,会觉得难受,对自己苛刻,还是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复杂的情绪交织。希望自己坚强勇敢、独当一面、独立理智,变得更好,却忽略了一个女孩子童年原本应该在撒娇宠爱中度过。 究竟还有多少被自己遗忘的忽略的曾经。顾澹如觉得人生中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与母亲距离的那样近。简直就像是推心置腹、亲密无间,这些曾经做梦幻想的亲昵,却在母亲死后的100多个小时后终于实现。 那最后一行的“对不起,原谅妈妈的严厉和忽略”。就像是针扎在顾澹如的心口,血肉模糊,疼痛不能自己。 或许曾经埋怨过你的严厉不解人情,但现在却是如此感激。谢谢你的严厉,让我减轻勇敢,所向披靡;谢谢你的忽略,让我很早就解除了人间世事,长成了你期望的样子。 雨势越来越大,打在防盗窗上很响,冲刷了养花不小心沾染的泥土,,洗净了灰尘,阳台变得干净亮洁。顾澹如却呜呜哭出了声音,眼泪顺着脸颊低落在日记本上,沙哑的喊出一声又一声“妈妈”,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祁薄言推开门时,房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打开顶灯后,看见顾澹如侧着身子躺在地上,下完雨后,气温有些低,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味道。 心疼的将顾澹如轻轻抱起来,发现她的眼睛红肿,应该是哭过。或许是换了位置有些不适应,顾澹如身子动了,惺忪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来人是祁薄言后,安心的再次睡去。 祁薄言看着蜷缩在怀里的人,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这几日在医院日夜守着,事情又多,压力大,又瘦了不少,一直抱到车上都没有半点劳累,应该好好补补了,女生重一点看起来才会有气色。 这一路,祁 薄言开的很安稳,像是特地照顾某个正在睡觉的人。 将顾澹如抱着放在床上,准备去洗漱,顾澹如却是拉住了他的衣服。祁薄言低声说了声“我去洗漱,马上就来”。顾澹如还是不肯松手,手抓的很紧,就像是赖皮的小孩死死不肯放开。祁薄言坐在床边,抱着顾澹如,柔柔的安抚,手摩挲着她的脸“我一直在”。顾澹如沉默了很久,弱弱的说了声“薄言,我以后没有妈妈了。”一句话,却让祁薄言心彻底沦陷。说完泪如雨下,再也止不住。祁薄言吻上了她的眼泪,细心温柔的如同对待一件最珍贵的艺术品,唇瓣轻轻摩挲。 半响,肩上的人没了动静,祁薄言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一看,闭上了眼睛,睡着了,睫毛如同扇子,上面还挂着泪珠。将怀里的人抱进被窝里,捂好了被子,祁薄言迅速的在卫生间洗漱完后,抱着顾澹如沉沉睡去。 这几日顾澹如劳累、辛苦、难过,全部埋在心里,藏起所有的悲伤,以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应付所有的亲朋好友,却在祁薄言的怀里哭泣的不能自己。人总是会披上铠甲,面对众人,坚强理智的不像自己,却会在最信任的人面前,将柔弱无助痛苦难过一一呈现,软肋就像找到了依靠,安心的释放出来。 阳光洒在卧室的地板上,狂风骤雨后的雨过天晴来的特别早。顾澹如睁开眼,发现祁薄言并没有在床上,应该是去公司了吧。 温和的阳光洒在床上,刚刚起床的眼睛有几分不适,用手背挡住了眼睛。掀开的窗帘摇摇摆摆,大于瓢泼后的空气清晰,雨过天晴,万物不变的自然规律,人总是难以驾驭。顾澹如逃避着阳光,周身笼罩着难以言说的悲伤。 准备去洗漱的顾澹如经过厨房,里面传来砰砰的响声,祁薄言听到走路的声响也回过头来。温柔一笑“喝点粥吧,我煮好了”,笑的温柔和煦,眼睛里藏着显而易见的疼惜、爱惜、珍重,和小心翼翼。 餐桌上,请假一周的顾澹如提出准备回学校。祁薄言劝顾澹如再歇息几日,等心情彻底调整好了再去也不迟。顾澹如却说在家里无所事事,整日胡思乱想,索性去学校,也许心情会好些。祁薄言沉默的打量了顾澹如好一会儿,良久开口,应了一声好。 学校里组织老师去西南部一个名不见经不转的偏僻村里支教,听说环境及其恶劣,没有老师愿意去。刚刚处理完母亲丧失的顾澹如回到学校听说了这事,就找到教务办报了个名,教务办的主任看了看顾澹如,消瘦年轻,好心的问了问,真的打算去吗, 年纪轻轻恐怕吃不消啊。顾澹如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现在一切头绪都很乱,她确实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疏离,不被不良情绪左右自己,这或许是个好时机。 报完名下楼梯走过宣传栏时,看了支教日期,就是明天。 顾澹如迅速的回到家里,简单的收拾好行李,买了当天去那个小村落的火车票,火车渐渐远离,穿越一条条铁轨,透过窗户,这个时节稻谷已经收割完,农家烧着麦秆,炊烟袅袅,火车上劣质的皮质座椅味夹杂着烟草的味道,有些令人作呕,操着不知名方言的人在低低交谈,顾澹如合上了眼。火车到达当地镇上时顾澹如接到了来自祁薄言的电话。 ☆、情话这样说 ?“澹如,你在哪,我来接你。”说话声音有些急促,却是显而易见的关心。 “我现在在去支教的路上,这段日子我想一个人好好静”。很多事自己想一个人好好想清楚,做过的事,走过的路,都需要时间来反思。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良久。 “好,那你注意安全,我一直都在”。 “谢谢你”。 与此同时,祁薄言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这世间熙熙攘攘,每天与不同的人擦肩而过,和不可预知的人相知相遇。 爱的方式有很多种。一直以来,我以强硬的手段让你喜欢我接受我爱上我和我在一起,这种捆绑式的爱情,往往累得气喘吁吁,或许有许多女人羡慕霸道总裁式的爱情,一直拴住一个人,干扰她的决定阻断她的梦想,让她折断翅膀安心的待在自己身边。但祁薄言却想给顾澹如一个机会,让她自己选择,既然你想要好好静静仔细想想,那么我给你时间,你要做风筝我让你自由自在的飞,但,我也是个人,是个自私别扭的男人,我等不了太久,等你飞的累了倦了,我一定会控制手中的线,让你回到我身边,从此一生所约,永结为好。 下了火车的顾澹如没有过多的犹豫,搭了辆中巴车到了村落山脚下。村落是在高高的山岗之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山路崎岖,负责接待的是一位淳朴的大娘,五十岁上下,脸上爬满了皱纹,长期耕作的手就像是老树皮,黝黑干裂,人却是淳朴热情,还带了几个家里做的大饼给顾澹如充饥。走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大娘家里,大娘家还有位朴素的大叔,身体很壮实。大娘热情好客,安排顾澹如住进了家里最好的一间房子,被子上绣着牡丹花,一朵一朵,争奇斗艳,床是木质的,雕着花,挂着窗帘,洁白的纱布,轻柔的被风吹起,安宁恬静。洗漱后的顾澹如躺在床上,夜晚的村落在黑夜里安静着,几个木灵柩还亮着柴火颜色的灯光,影影绰绰。 短信提示声响起,一路信号不好,顾澹如反手拿起了床头的手机,“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祁薄言。 谢谢你,给我时间好好想想,只是还不用等到山花烂漫之时。 远处传来了狗吠声,顾澹如依稀听见隔壁房间主人细微的鼾声和冷风吹过楼顶的风声,将被子提上了一些,坐了一天的车,身体心里都有些劳累,转个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顾澹如去 了村落里唯一的小学,只有一层楼的平方,土砖做的,十分简陋,教室的桌椅也是破破烂烂,油漆早就掉的不像样子,有些桌子还高矮不平。根据校方的安排,顾澹如负责给六年级的小学生上语文课。这里的孩子没有城市的安静卫生,贫穷缺水使这里的环境显得极为恶劣。穿着缝缝补补打了好几个码的衣服,上面占满了油渍,鞋子也是破破烂烂,烂了好多个洞,有些孩子甚至没有鞋子穿,一天到晚光着脚丫子到处跑。 六年级只有一个班,班里也只有十多个孩子,交通不便,环境恶劣,读书的孩子很少。这里的孩子大多只读个小学就回家干活,有些甚至不读书,年纪轻轻就跟着父母操持家务,耕田放牛。孩子们特别喜欢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一下课就老围着这位学识渊博的女老师问东问西,渐渐的他们也了解了外面的世界是多么色彩斑斓、繁华如梦。一些没读书的孩子也慕名而来,站在教室外听顾澹如绘声绘色的讲课。细心敏感的顾澹如发现了站在教室外的孩子,将他拉到了教室里面,找了张凳子,让她一起听课。 越接触这些纯真无暇的孩子,越感觉到人情的淳朴与可贵。他们是干净的,内心一片赤诚之心,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你争我斗,放羊、读书、洗衣、做饭、耕种,与大自然接触,与自然为友,内心宁静安好。有一位脸上红扑扑的小女孩还特地送了顾澹如几片红薯干,说是自己家做的,十分珍贵。顾澹如接过红薯干,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 风、云、牛在动,村落、小草、黄泥路在静,一切都是那么宁静,没有车马喧嚣,只有邻里间热情似火,顾澹如贪婪的吮吸着这无车马喧的偏僻之地带给内心真正的安宁。 每晚还是会有一条短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每天不变的内容,不多不少,只此一句。却是让顾澹如这半个月夜夜好梦。 临走前的一夜,热情好客的大娘拉着顾澹如去村子里看新娘。各地婚俗处处都是学问,这里的习俗,其中最为基本的一项便是家家户户都要去观礼,沾沾喜气。行李已经收拾完毕,也无事可做,索性就跟着大娘去讨杯喜酒,图个热闹。 听说这新娘子年纪很轻,要嫁到另一个村里去。顾澹如到的时候迎亲的人也已经到了。红棕色的方轿子,油漆脱了一些,看得出有些年头。轿夫都是本地老实巴交的汉子,黝黑结实。陪嫁物品很简陋,除了一辆摩托外,只有一个红色的棉被,是自己家做的,竹筒里裹着的糯米饭,一坛米酒和一只鸭子。这是顾澹如见过最简单最古朴的 婚礼,却幸福的一塌糊涂,送嫁的人、接新娘的人都是乡里乡亲,没有所谓的阿谀奉承没有讨论车子房子,只是细细的谈论新娘害羞的脸庞,说着早生贵子这令人不敢抬头直视的话。 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打湿了本就崎岖的山路,这两天整个山岗都笼罩在浓雾之中,行走其中,仿若游于世间之外,夜晚这场高山上的婚礼,也仿佛增加了浪漫与神秘。接新娘子这项传统的习俗,好像不管在高楼大厦、霓虹闪烁的大城市,还是远离尘世喧嚣安宁在山峦之颠的寨子都不是轻而易举的,都要历经千难万险重重阻碍才可以抱得美人归,就像是我们追求的爱情总会有数不清的九九八十一难,等待着我们去破除险阻,穿越礁石暗沙,才可以终生长相厮守。 迎亲的人还没有见到新娘子,就不知喝了多少杯,米酒是用糯米精心筛选后酿制而成,用陶瓷做的大缸装起来,盛放储藏很久,愈久香味越浓烈;酒杯是用木质做成的,带着股树木的清香,米酒不是当地杂货店买的,都是每家每户自己酿制,清冽的味,米酒的香交杂在一起,香醇醉人。顾澹如在人们热情相邀下喝了一杯,一杯下肠,甘甜芳醇。新娘子的娘家人唱起了山歌,歌声虽是方言却并不晦涩难懂,唱的女儿十八岁要出嫁的喜悦和依依不舍之情,歌一首首的唱,酒一杯杯下肠,阁楼里的新娘子还在梳妆打扮。 顾澹如看新娘子迟迟还未出来,有些迫不及待,小跑到阁楼去看新娘子,木质的楼梯踩起来咯吱咯吱作响,别有一番味道。新娘子刚换好嫁衣,坐在梳妆台前插银饰,新娘子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皮肤白皙,头发顺长,正是青春年少正好。 嫁衣是一条及脚踝的红裙子,与中式秀禾服略有不同,加了些民族特色的元素。新娘子告诉顾澹如这裙子一生只能穿一次,是自己同母亲一同织布、捶布,再用高山上植物萃取的天然染料染上去的,红彤彤的颜色映衬着新娘子略施脂粉的脸颊,岁月静好。 顾澹如感慨,低低出声,有些羡慕“你们的生活过得很有滋味”。虽然地处高山至上,交通闭塞,失学率早婚率极高,却鸡鸣狗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家户户淳朴善良,宛如陶渊明的桃花源世生活,不被世俗打扰。 新娘子会心一笑,幸福写在脸上。 接亲的人终于通过了重重阻碍见到了新娘子,新娘子在众姐妹的簇拥下缓缓下楼,给父母各敬一杯酒后跨出了家门。在她跨出家门的这一刻,生命即将从一个阶段跨入另一个阶段,从此往后妈妈的掌上明珠 已成人妇,晨早起,夜晚眠,与丈夫相伴一生、至死方休。 山路很崎岖,雨水打湿了路,坑坑洼洼,迎亲举火把照亮着整条路,顾澹如脚下的鞋子都沾染上了黄泥,小路杂草丛生,带着毛球的刺,粘在裤子上,却是没人在意。 轿夫们整齐的唱起了当地特有的山歌,许是常年劳作惯了,远远的山路并没有半分不适。顾澹如蓦地想起,那部著名的电影《红高粱》的一幕,同样是新娘坐在轿子里,轿夫在漫漫黄沙尘土纷扬中颠轿,引吭高歌,此时此刻,山雨打湿小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轿夫一样抬着如花似玉的新娘,走向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走了一个半时辰,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新郎家。新郎长得很憨厚,看见新娘还腼腆的低下了头,一家人都朴实,新娘也是嫁了个如意郎君,应该是可以相伴一生,耕田织布,晨醒夜安,自给自足。 山间雾气浓厚,这样的夜晚没有繁星满天,深深的山岗裹挟着夜色,什么景色也看不见,只听得见山涧的水流声,这叮咚声声响,和吆喝声、恭喜声相携,及其好听。顾澹如突然想起木心先生的那句诗“从前,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这里海报高,通讯不是特别方便,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在此时手机短信提示声,顾澹如觉得一定是祁薄言,打开短信,果然是每日定时定点发的那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九个字,大学课堂浪漫的老教授却花了整整半节课的时间来品读。相传吴越王钱镠思念回娘家短住些日子的原配夫人,用这九个字,表达思念催促之意,情深意切、寓意美好。任是时间再过去多少时日,顾澹如一定会记得这样的夜晚,迎亲的火把举得很亮,照亮了山间的路,祁薄言对她说了一句这一生她听过最美的情话。 虽说米酒的后劲很足,喝过的人刚开始浑然不觉,过了一时半会脑子就晕晕沉沉、混沌不清,但顾澹如今夜大概属于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一夜,顾澹如安然入睡。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沿原路下山,去镇上的火车站买了最早一班的火车,直达y市。 ☆、春风十里不如你 ?“春水初生,春林出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早春时节,鹅黄嫩绿满枝桠,青葱的枝头随风摇摆,荡起心里的波浪。 到达y市的顾澹如二话不说招来一辆计程车,报了祁薄言公司的地址,靠在计程车的座位上,眯着眼,小憩。 路上广告牌还是招摇的挂着,大张大张的广告牌五颜六色,颜色鲜亮,热烈美好。 下了计程车的顾澹如直奔前台,开门见山“祁薄言办公室在几楼?” 年轻漂亮的接待人员并没有见过顾澹如,礼貌客气的问了声“小姐,请问你有预约吗”。 “没有”。干脆利落的回答却是底气十足。 年轻的前台小姐脸上还是职业的笑容,“那祁先生现在正在开会,你。。。。。。”。 还没等前台小姐的话说完,顾澹如就打断:“你打给苏特助,告诉他我是祁太太。” 前台小姐战战兢兢的看了眼顾澹如,凤眼里尽是吃惊。没听说祁总裁有太太啊,这个女人平底鞋,一身背带裤,看起来也不像是已婚太太的模样。虽然心里思考了八百个可能性,但受过专业训练的前台小姐还是很懂礼貌的给苏特助打了个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前台小姐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嘴角的弧度也成了一个可以塞得下鸡蛋的圆形。 挂完电话的前台小姐颤颤巍巍的的说了声“您等一分钟,祁总马上下来”。眼睛却是滴溜溜的在顾澹如身上打转。脸容娇好,远山眉如黛,丰神绰约,虽然穿着朴素,但仔细看来,确实是位佳人,祁总一婚,公司花痴小妹芳心尽碎啊。 电梯门一开,祁薄言一身西装,大步走来,大半个月不见,消瘦了不少,五官棱角分明,俊颜不改,跟在后面的苏特助笑的诡异。 “祁先生”。顾澹如低声浅笑,这一声和往常任何一次的祁先生不同,没有客气疏离,眉目柔和卸下了所有伪装的客观理智,只是这样轻轻一唤,就像九年前那个在时光尘封已久的女子一样,柔情似水。 五官紧绷的祁薄言在听到这样一声后,眉头挑起,嘴角是显而易见的弧度,眼睛注视着面前大半个月不见的顾澹如,眼里丝毫看不见世界其他的东西,“祁太太”,这一声掷地有声,旁边围观的小职员纷纷少女心尽碎。 没有更多的言语,祁薄言把顾澹如紧紧拥抱着,抱得很紧,就想要揉进了身体里,有些疼。但她却丝毫不想放手,这一生无论纠缠到死还是长相厮守她都 不会在松开手。安心的把头埋在他胸前,接受周围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就像中学时一样,不过距离却近了好多分好多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周围的小职员拿起手中的手机纷纷咔嚓咔嚓,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幕。冷静理智,冷峭严肃,一向对女人敬而远之的的祁总居然有了太太,还藏着掖着,一直不说,害他们单相思了好久。今日才偶尔见到,果然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不过从此在办公室花痴祁总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万一被不良分子告密汇报给祁太太,兴许会吃不了兜着走。 苏特助在一边也是跟随广大妇女的步伐,拿着黑色的智能手机拍了几张,保存了下来,准备回家和老婆好好欣赏欣赏这对明显违背办公司规则公然谈恋爱的“狗男女”。不过,天大地大处在公司老总就是衣食父母,看看周围人热烈的反应,苏特助就知道这群没长脑子只知道拍照欢呼的的傻女人把办公室规则忘得一塌糊涂,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前大声提醒祁总一声“公司呢,注意影响”。 这祁总这半个月来时常发呆沉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成熟男人沉默的诱惑,像他这种跟在祁总身后混了这么多年的人不用猜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和那位顾小姐有关,不,现在应该改口叫祁太太了,得好好熟悉这个称呼,免得祁总听了不高兴,脾气一上来,让他加班加点这可不好,刚刚前台小姐一个电话可把他吓坏了,祁太太的电话一直都是务必第一时间通告,懂得孰轻孰重的苏特助凑在祁总身边低语,结果没到一分钟,祁薄言简单两三句话就说散会让各部门经理下周一交报告材料,明明是计划两个小时的会议却以半个小时终结,不明原因的经理们还以为祁总是出了什么紧急事物,也就匆匆退场,只有明白原委的苏特助知道这下将有一出好戏等着上场。 许久,两人终于拥抱完毕。眉开眼笑的苏特助狗腿的上去称呼一声“祁太太好”,顾澹如冲她嫣然一笑,一旁的祁薄言不淡定了,老婆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和自己好好亲热,就冲别的男人笑,气压低了几分,语气硬了硬,冷清利落的声音传来“晚上和韩国方面的洽谈就交给你了。”不容商量的语气,苏特助要哭了,心里一百万句咒骂,嘴上也化为低低的一句“是”,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有老婆要哄,我也有老婆要爱好不好,看看自己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公司重要事物一大堆时不时心血来潮就交给自己打理,自己跑去泡妞,简直是丧心病狂。偏偏拿人家薪水,利润分红也很可观,要不然碰上这样一个万恶的资本家,没商量,永不 相见。 黑色宝马在路上奔驰,路上行人匆匆、店铺一一从眼前划过,虽然不是下班时间,路上车如流水,还是很堵,大城市经济发达随之而来也有一系列恼人的小问题,祁薄言却觉得心情顺畅,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祁薄言将车一路开到自家楼下。 车稳稳的停在了车库,祁薄言利落的解下安全带,随后侧过身子去,帮身边的顾澹如也解下了安全带。两人隔得很近,祁薄言呼出的气体直接喷在顾澹如脖子上,痒痒的,就像那首耳熟能详的《贝壳风铃》,都敲在我心上,小鹿在乱撞。 祁薄言打开车门,下了车,顾澹如也作势要打开车门下车。 “别动”,突如其来的话语,顾澹如心下一惊。 “怎么了”?柔柔的询问。 祁薄言却是绕到顾澹如那一头,将车门拉开,绅士的作出一副请的姿态。 目光深深,柔情似水“祁太太,请”。 顾澹如心下一动,车车上下来,祁薄言顺势牵过她的手,朝楼梯走去。 从此以后,我们生死与共,不管在天涯海角,都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牵着手回家、逛街、散步、遛狗,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 一楼 二楼 三楼 四楼 许久不上楼梯,顾澹如手已经出了汗,祁薄言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大手包住她的小手,一步一步跨越阶梯,朝上走。 五楼 六楼 。。。。。。。 十三楼 顾澹如有一些气喘吁吁,祁薄言调侃“看样子,体力越发不行啊”。 某人非常不赞同,谁说她体力不行,上次全市健美操大赛以她为代表的y中一举得魁。“那你背我啊”,一句微微的挑衅,眉头皱起,有些不悦。 祁薄言却当真了,当即躬下身子,低头说“上来”,没有半点开玩笑。 这下轮到顾澹如无语了,明明只是随口一说,某人居然当真,“不要,我开玩笑的,会很累啊”。 “我是说真的,上来,祁太太”,祁薄言语气轻柔,宠溺,没有半点打算作罢的架势。 “还有三层会很累的”。顾澹如到底是个体贴温和女子,担心祁先生身体。 祁薄言却是故意会错意“你是在怀疑我的体力不行吗,嗯?”语气里 充满了不悦。 哪敢,体力好的不行,祁薄言回过头来打量着顾澹如,眼睛扫视她的全身,眼睛里充满了认真。顾澹如在他越来越炽热的眼神中,脸很不厚道的红了,呃,害羞的捂住祁薄言的眼睛,顺势用力的扑上了他的背,以行动断绝了他的非分之想。 祁薄言吃痛,“祁太太,你轻点”。 顾澹如轻笑。 十四楼。 十五楼。 十六楼。 顾澹如安心的贴在祁薄言的背上,头搁在他的肩上。小时候,父亲也会背她,却是极少,总有忙不完的公司事物,回到家时往往自己已经安然入睡,宽阔的肩,高大的身影,梦中自己是安心的趴在父亲的背上,眼睛里是看得见的喜悦。 有些路就像重新走了一遍,我们都不是当年在十六楼安心舒适欣赏风景的少男少女,满怀心事,充满着年少时不知天高低厚的青春往事,在岁月的打磨下越发成熟,在社会的磨砺下磨平棱角,索性,历经千帆,故人还在身边。 祁薄言轻轻放下了顾澹如从兜里掏出钥匙,利落的插上锁,旋转,门开。 “祁太太欢迎回家”。 ☆、模样 ?休息了一日,顾澹如返校去向上层领导作了此次支教活动的报告,年迈慈祥的校长和蔼的对顾澹如说了声“辛苦了”,还顺带慈爱的关系了顾澹如的身体。 一月不见的校园,已是春日的模样。香樟树都发了新芽,一片鹅黄嫩绿。远处微风吹来,不燥,没有冬日的冷冽干燥,春风拂面,心里已是春暖花开。 舒听暮约了她,下课后,去了城西的露天咖啡厅。 4点三十分,还好算是及时。 舒听暮早就坐在那里等候,看样子是到了一会儿。黑色的薄款大衣,米色的袜裤,下面一双高跟靴子,没有化妆,眼睛失神的看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妖艳的长相吸引人眼球。 顾澹如拉开椅子,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响声。舒听暮抬起了头,眼睛没有往日里的清明“你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舒听暮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少见,一直以来都是干练精明的形象示人,今日如此无奈。 “覃易回来了”。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阐述着一句已知的事实,眼睛直直看着顾澹如,冷笑一声。 怪不得,这样的舒听暮即使是亲密如家人也是罕见。“那你和他打算?”顾澹如欲言又止,舒听暮这辈子叱咤风云,也就在覃易身上栽过一个跟头,这下覃易回国,难怪舒听暮失魂落魄。 “他现在是上任集团的总经理,我们公司目前合作伙伴。”舒听暮拖长语调,戏谑的说道。 “那你们见过面了?”合作的话,没有理由不见面。 “嗯,两天前”。两家公司高层会面,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秦易回来了,那个清瘦隽秀的停在记忆里的男生早就变成独当一面的男人,目光温和的看着她,一句“别来无恙”,却让舒听暮感觉到了咄咄逼人,自己的失魂落魄,无精打采不是因为那个人回来了,而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他。 “当年他不辞而别和我分手出国,现在我可没那么好说话”。舒听暮眼睛里是一丝讽刺,不细看难以发现里面暗含的精明算计。 这两个人,兜兜转转那么些年,终于回到了原地。当年两人的恋情顾澹如是见证者,相识相恋吵架分手都一清二楚。覃易清秀帅气,性情温和,对舒听暮说一不二,宠的上了天,任舒听暮欺负也依旧不离不弃,那样温柔英俊的男人却有个坎坷的身世,后来毕业在即,覃易毫不犹豫选择了出国,留下一句“等我”,七年未归。从来不怀疑 覃易对舒听暮的感情,那样一个认真负责的男人一旦有了承诺,一定会践行实现,果不其然,舒女王等回了温温和和的覃易。 “恭喜,看样子,你也好事将近”。顾澹如掀唇一笑,诚挚祝福。 哼,舒听暮冷哼一声,“哪那么快,这几年我受的苦,总要有人偿还”。 “你想要算计他,让他也尝尝你这些年等待的痛苦?”,顾澹如一针见血。 “没有人的等待不值钱”。舒听暮眼睛里一丝脆弱。 顾澹如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舒听暮“他出国独在异乡打拼如今金光闪闪的回国,他难道不痛苦挣扎?” 舒听暮叹了一口气,“澹如,你不知道,算计他我不会开心不会高兴,甚至自己也不好受,但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不是一个想得到就能得到,想抛弃就能随时抛弃的女人,这是我的坚持。”说不介意是假的,这几年在商场游离打拼,也不凡优异的男子对她有意思,但她从来都毫不犹豫的严厉拒绝,因为心里有了一个覃易已经够了。 算计他、怨恨他、埋怨他,初衷都是爱他,这些扭曲的情愫、行为、思想,都不过是不甘心和自尊心在作祟,到头来伤人伤己,但舒听暮就是想固执的试一试,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这些年耗费青春一年又一年不知终点的等待。 顾澹如知道舒听暮的性子,决定的事一般都是无法改变,索性也就放弃了劝说。喝了一口咖啡,卡布奇诺,第一口喝下去,可以感觉到大量奶泡的香甜和酥软,第二口才可以真正品尝到咖啡豆原有的苦涩和浓郁,最后当味道停留在唇齿间,一份醇和隽永久久难消。这种咖啡融合咖啡和牛奶的味道,味道持久,香气恒远,一如爱情,任世上斗转星移、风摇雨动,依然还在这里,不离不弃。 舒听暮抿了一口咖啡,悠悠一声传来“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顾澹如差点被咖啡呛着,害羞的低下头“唔,还没快”,祁薄言都还没提起呢,这两日两日相处很愉快,就像新婚夫妇一样。 舒听暮打趣这位温吞吞的闺蜜“都传开了。祁太太,你不会是打算孩子都生了在结婚吧”。 顾澹如吃瘪,与此同时,行动电话响起。 “祁太太,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声音低沉,性感的迷人。 “我正在城西的素素咖啡店和听暮喝咖啡。”顾澹如柔柔的回答。 “嗯,我马上来。” 放下 电话,又是一轮新的炮轰。 “哟,这才几分钟啊,堂堂祁大总裁就念念不忘,我看你干脆去作她秘书,天天捆一块。” 顾澹如不是苏小辛不会在这个时候和她斗嘴,这人性格恶劣,你越是顶嘴,她越是兴奋,最后没完没了。顾澹如干脆就让舒听暮自顾自的说,也不搭讪,等这人乏了,自然作罢。 不出几分钟,黑色的宝马出现在咖啡厅的停车场,祁薄言穿的很随意,上身纯白色的衬衫,领口上方两粒扣子随意敞开,下身一条简单的深灰色西装裤,明明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打扮,却衬得他英气逼人、高大俊朗。微微朝舒听暮颔首算是打一声招呼,也算是识趣,人家夫妻腻腻歪歪自个也就不用当电灯泡惹人生厌了,连忙告辞公司有事驰车而去。 祁薄言自然的牵过顾澹如的手,“去哪?”顾澹如不明所以。 “去爸妈家吃完饭。” 唔,“我都没准备什么”。顾澹如挠了挠头,这样空手而去,不会失礼吗。 “就去吃个家常饭,不用准备什么”。祁薄言柔柔的安慰顾澹如。 这个时候,路上还不堵,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环境优雅的别墅区。 开门的是祁薄言母亲。一条碎花连衣裙,盘着发髻,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美丽的容颜依旧,祁母看着两人,温和的轻笑“澹如来了,快进屋坐,过会儿就吃饭了”。 顾澹如礼貌的回答“阿姨,要来麻烦你了”。 “说的什么话,一家人嘛,今天我做饭啊”。祁母微微斥责,却是显而易见的宠溺。 顾澹如低下头,害羞的笑。祁薄言倒是接了句“今天你有口福了,我妈很少做饭的”。 其实每一次看见祁母,顾澹如都会自惭形愧,温和有礼、低眉顺目、一颦一笑间如同江南生长的白莲花,纯净、美好,却有一段不幸运的婚姻,爱的卑微无措,却能落落大方,宽恕丈夫的忽略恋旧,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依旧为这个家尽责尽力。与自己相处,她应该也是复杂的吧,面对着一张酷似情敌的脸,却要因为儿子的喜欢而温和相待甚至是当做另一个女儿去宠爱维护。顾澹如不禁对这样一位女人生敬。 祁薄言坐在沙发上和祁父聊着最近的商业走向。时不时侧目看看顾澹如在忙些什么。顾澹如一个人看着电视很无聊,最近的电视剧一点都没有味道,也就时不时偷偷看看旁边的祁薄言。偶尔两人视线相撞,顾澹如 尴尬的低下头,祁薄言却是落落大方的轻笑。祁父察觉到某个和他正在聊天的人走神,咳了一声。 顾澹如更尴尬了,偷看还被抓包。也就所索性去厨房帮祁母做菜,祁母正在做水煮活鱼。看见顾澹如来了厨房,连连说厨房油烟大,她去客厅玩玩就好。顾澹如却坚持要帮忙。祁母也就让顾澹如将盆里的红枣用水洗一遍。 红枣是甘肃大枣,红红的个头,饱满大个,长得很讨喜,滋阴补阳、养血安神。顾澹如一边冲洗着红枣,细细的擦去上面的脏东西。 “您不介意吗”,顾澹如脱口而出,说完却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刚想说声抱歉,祁母的声音淡淡响起“比起沈记绾,我更喜欢你当我儿媳妇。何况你们真心相爱,我不想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延续我的不幸。”声音不大,顾澹如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女人,以最大的慈悲来宽容整个世界,顾澹如突然觉得以后当她的儿媳妇其实是件挺不错的事情。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手头的事情。 ☆、求婚 ?清蒸的鸡肉熟了,祁母询问顾澹如该如何搭配,顾澹如挽起连衣裙的袖子,先将鸡肉皮去掉,加上点金针菇鲜嫩滑腻,西红柿压去鸡肉的腥味,再放上花椒、老抽、大抽,盐、酱油、葱蒜、姜一些佐料,还没出锅一阵香味扑鼻而来。祁母称赞顾澹如真是好厨艺。 “好香”,低沉的声音响起,顾澹如回头便看见祁薄言站在厨房门口,目光深深的望向她。 祁母吩咐祁薄言去楼上将老头子叫下来吃饭,祁薄言奉命离开。 菜很丰盛,满满的一桌,老爷子下来的时候,顾澹如礼貌的喊了声“爷爷”,声音柔和甜美。老爷子隔着金边眼镜看了眼顾澹如,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 桌上,祁母热情的介绍菜的样式,不忘告诉大家最后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鸡肉是顾澹如所做。 祁老爷子抬手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嚼,顾澹如很紧张,老爷子之前强烈反对两人在一起,即使到了后来好不容易缓和态度也一直冷淡。桌子底下手心出了汗,祁薄言却在这时伸出手握紧了她,眼睛也看向顾澹如,安抚鼓励。 祁老爷子突然一声开口“嗯,不错,以后言溪有个好帮手。”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所有人却都松了一口气,老爷子没有开口说澹如是个好姑娘,但这样的话语已经承认了顾澹如的身份,唔,老人家嘛,还是要点面子和威风的。 祁薄言唇边绽开一抹笑意,不明显,但顾澹如能看见,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开。 祁母一直给顾澹如夹菜,说要澹如多吃点,这么瘦该好好补补。也不知道是不是祁薄言提前跟祁母说过自己的口味和挑食的习惯,祁母这顿饭菜系口味都没有自己不喜欢的地方。 “我找了看了黄历,下个月初七是个结婚的好日子,你们两人觉得呢?”祁父夹着金针菇一边开口,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顾澹如慌了,这两人还没好好商讨结婚的事情呢,也还没有求婚怎么就定日子了呢。不是不想结婚,只是结婚意义重大,非同小可,需要从长计议。低着头,没有说话。 倒是祁薄言反应迅速,淡定如常,面不改色的告诉祁父“这事还得好好计划,和岳父那边商讨才行”。 祁父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也就点头同意。 饭毕,祁薄言带顾澹如离开了别墅区,驰车而去。 也是夜幕降临时,车上暖暖的黄色灯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以后去你家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要提前作准备”。顾澹如嘟囔着开口。 “你今天表现很好啊,老爷子都同意了”。祁薄言挑了挑眉的看着顾澹如,好看的眉角洒上昏黄的灯光,迷离魅惑。 和这个人说话真是浪费时间,顾澹如索性不开口,惹不起还是躲得起。 祁薄言失笑,宠溺看了看某个低着头的女人,目光温和。打着方向盘的手,放松舒展,没有以往很多次的青筋暴起,指尖泛白,舒服的就像轻柔的春风吹拂这杨柳略过低低的湖面。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刚打开房间的门,祁薄言就叫顾澹如去洗个澡,目光清明,没有其他的意思。 顾澹如皱眉开口,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没有睡衣。” “我卧室有”,某人开口答到。 顾澹如穿着拖鞋,去了祁薄言卧室,推开衣柜门,果然里面挂着一件白色的睡裙。真丝布料,摸起来很顺滑。 浴室雾气缭绕,顾澹如坐在浴缸里泡澡。白皙如雪的肌肤,纤细修长的双手,凹凸有致的身材,在雾气的缭绕下朦胧美好。擦拭完身子,顾澹如换上了那件白色的睡裙,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没有纽扣,只是一个简单的蝴蝶结带子固定了整件衣服。一系,裙装产生,一拉,□□。 顾澹如害羞的推开浴室门时,祁薄言就站在离她不远处。就那样凝视她,眼睛一片墨色深不见底,肌肤白皙,风韵娉婷,洗过头后头发湿哒哒的往下滴水,肩上也有许多细细蜜蜜的水珠。“吹风机在哪,我要吹头发”,脸色潮红的顾澹如开口打破了尴尬场面。 祁薄言正了正神色,轻咳了一声,神色如常“卧室抽屉”,随即走向浴室,与顾澹如擦肩而过的瞬间,祁薄言闻到了沐浴后沐浴露薰衣草的清香,加快了脚步。 当祁薄言洗完澡后看见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场景,顾澹如拿着白色的吹风机,对着头发呼呼的吹,头发搭在睡衣上,也有些垂在了香肩上。祁薄言走过去,环着顾澹如,感受到淡淡的清香,吹风机的风热热的,一如某人现在的感受。 顾澹如有些不自然。关掉吹风机,拿起来旁边木质的梳子准备梳头。祁薄言却从他手里拿过梳子,一下一下的梳,很轻柔。其实顾澹如一直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头发,小时候母亲帮她扎头发,总是用力过度,扯得她头皮都疼,但又不好意思说,于是自己学会了扎头发,从此以后自己搞定。此 刻祁薄言在她身后,圈着她的身子,两人隔得很近,就这样一下一下的梳着,力度刚刚好。面前的镜子上,顾澹如可以清晰的看见祁薄言小心翼翼的动作和爱恋的表情。 蓦地突然想起大学选修课时,那位教民俗的老师有一次讲中国古代婚俗提到的一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祁薄言停下了手,将顾澹如身子扳过来,与他视线平齐,突然单膝跪下来,像是预谋已久,又像是临场发挥。 “澹如,做我名正言顺的祁太太吧”。声音诚恳真挚,眼睛深深的望向她,柔情似水。 顾澹如突然觉得此时此刻,天地之间一切虚无,什么春暖花开、春意黯然、姹紫嫣红,功名利禄,美食好酒,都变得渺小如砂砾,漫长无聊的人生,仿佛只是为了这一句而生。以前不是没有想过求婚的场景,千百种可能都一一思考过,但在这一刻还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没有玫瑰没有香槟没有烛光晚餐没有热气球,但一句“祁太太”却让她心中风起云涌。 祁薄言保持着姿势不变,等待着顾澹如这一有些漫长的思考,伸出的手有些微微抖,这么简陋的求婚有些寒颤,之前计划过斥巨资的浪漫求婚,但他也不知怎么回事,梳着梳着觉得这个时候刚刚好,也就顺随心意脱口而出,呃,某人貌似没有反应。 在祁薄言眼睛一点一点垂下去的那一刻,顾澹如将手搭在他伸出来的手上“好”。简单明了,通俗易懂。 祁薄言松了口气,眼里有些水纹,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笑。伸出右手从浴袍宽大的口袋掏出一枚钻戒,轻柔的带进顾澹如的无名指,耐心细心的如同对待这世上最名贵的珍宝。 钻戒是银色的,上面环着一条鱼,鱼的眼睛用的宝蓝色的钻石,秀气大方、熠熠夺目,顾澹如看着无名指突然多出的戒指会心一笑。 “什么时候买的啊”,顾澹如询问,声音酥软。 祁薄言想了想“五年前了”,那时候自己一个人在美国,很想顾澹如却不能回来,合租的室友拉着他去为女朋友买钻戒,去钻戒店室友没有看中的款式,他倒是看中了这个钻戒上面有一条鱼,依稀记得顾澹如非常喜欢与鱼有关的东西,索性买了下来带在身边,就像顾澹如还在。 五年前,还在美国呢。顾澹如紧紧的抱着祁薄言,头靠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觉得幸福满满的快要溢出胸口。 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顾澹如轻轻的点了点头。 昏黄的床头灯泛着暗淡的光,见证着一室的温柔。 夜沉沉祁薄言很细心的为顾澹如盖上了被子,春季天气最是飘忽不定,容易着凉,“下月初七,给你一场汉服婚礼。”低压的声音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却是直达人心掀起涟漪。 顾澹如沉沉睡去,在最后一丝意识中听见了祁薄言这样一句温暖的话,欣慰的闭上了眼睛。 ☆、桃之夭夭 ?人间四月天,一树一树的花开,姹紫嫣红跃然枝头;一株一株的草长,莺飞燕舞满是生机。 婚礼按照祁家算好的黄道吉日定在下月初七。祁薄言怕顾澹如累着想要交给婚庆公司和祁母共同打理,顾澹如却嚷嚷着非要自己亲力亲为。 情意浓浓,两人特地抽空去了外公居住的小镇。小镇里蓊蓊郁郁一片生机勃勃,天空万里无云,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味道,杜鹃花开的正好,满山坡的杜鹃花粉的白的,十里杜鹃美不胜收,这样的小城最适合生活。将自己新婚的消息告知外公外婆。外婆高兴坏了,拉着顾澹如的手,亲切的说“这下你妈妈该放心了”,虽然是桩喜事但外婆眼里却掩饰不住的伤感。顾澹如贴心的岔开话题“外婆,下个月结婚,你们来参加我的婚礼吧”。外婆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脸摇了摇“你外公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我们知道你结婚就放心了”。 顾澹如知道外公外婆对于祁家还是心有芥蒂。虽然现在中间夹杂了一个祁薄言,关系有所缓和,但老人家内心积怨了一辈子,也不是说能原谅就能立马释怀。需要交给时间来打磨,磨平心里残留的疮疤。 外公和祁薄言坐在院子石椅上下象棋。周围花草丛生,满园的花朵,有些含苞待放,娇羞恰恰,有些已经开出了嫩粉小花说不出的好看。顾澹如拿起桌上放着的喷水瓶,给这些花花草草浇水。 午饭外婆烧的一手好菜,荤素皆有,清淡好吃,很适合养生。外婆不停地招呼祁薄言夹菜,尽管吃。苍老的脸上自从顾母去世后一直阴霾沉沉,今日难得一见的喜悦,对于这个外孙女婿应该是很满意吧。祁薄言胃口大开,连连称赞外婆烧的菜果然如顾澹如所说,美味佳肴,今日一尝,也是有幸。外婆得到夸赞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欢喜的让祁薄言以后常来。 身边的这个男人,冷静、理智、淡漠、寡言、不喜欢觥筹交错的应酬,此时此刻却愿意为了她放低身段对她的家人礼貌有礼、客气谦虚,一桌的其乐融融,顾澹如觉得岁月不过如此。漫长的人生长河,很多人或是碌碌无为,或是为了名利权忙的焦头烂额,这些到了人生最后片刻不过是一抔黄土,相知相伴,齐家欢乐的日子短暂的就像是电影里三五秒就消失的字幕,现在她却可以这样细细体会与相爱之人伴着长辈闲谈吃饭,即便聊着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心里柔软的却是一塌糊涂。 饭毕,祁薄言和两老礼貌告辞,并叮嘱老人家好好照顾自己。得空就会来探望老人家。外婆心里很 是不舍,年纪大了,每天围着园子生活,女儿不在,女婿繁忙,好不容易其乐融融,却是终究告别,又留冷清满园。 “外公告诉我,你以前在家练了好久我的名字。刚开始她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还感动了一大把,但自从上次见到我就明白为什么了”。车上,祁薄言一边打火,一边系着安全带。 “呃。。。。。。”,顾澹如一时语塞,外公说什么不好,把这么大的事爆料出来,搞得她很尴尬。 “其实,我也干过这种事”。某人侧过头望着顾澹如,眼睛不知道飘到哪年哪天。 “嗯?”顾澹如来了兴趣。 “在美国,很想你却失去你的消息,做论文草稿的时候,写了一纸你的名字,后来才反应过来”。力透纸背的白纸黑字,潦草大气的字迹。整张纸的顾澹如。那年,我很想你。 顾澹如听到此处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思念是两个人的事情。最心有灵犀的瞬间是你在想我的同时,我也在日日夜夜思念你。两人眸子深情对视,狭小的空间剩不下心里的满腔情谊。 对于女子来说,婚礼不是简单的走个过场,它就像是把那么多年的少女梦一一兑现,必须一心一意对待,不能出一丝差错。即便忙到半夜三更,累的一闭眼就能呼呼大睡,也是心甜如蜜,不辞辛苦。这种感觉旁人是很难理解的。祁薄言每晚都是拖着顾澹如上床,这个女人才肯好好歇息,心疼的嗔怪这个劳累的小女人不要这么拼命,某人却是懊恼的反驳“不拼命,你能娶到我吗”?眼睛瞪得老大,没好气的说道。 祁薄言语塞,被呛的无话可说,只能认命的点点头。将某个女人搂紧怀里。不怀好意的戏谑“那你拼命完,现在轮到我拼命了吧,祁太太,嗯?”那一声嗯,语调上扬,充满魅惑。还不等顾澹如有所反应,祁薄言就以实际行动堵住了顾澹如要说话的口。 迅速脱掉了掉了顾澹如身上顺滑的睡裙。一室旖旎。隐忍的喘息和克制的呻吟让人脸红心跳,粗重的呼吸声直到下半夜才渐渐平静。 塑胶跑道上又是一群白色校服的少男少女在奔跑,校服被风吹的边角飞扬。四周都在变化,当年白色的墙壁上写着斗大的:每天锻炼一小时,健康幸福一辈子。现在取而代之的是绿色的栅栏,唯一不变的是经久不息的白色校服,还停在昨天。年轻的脸庞上流动中青涩的伤痛、幸福、满足、追求。顾澹如在跑操时特地去找了如今已是语文教研组长的谭老师,谭老师穿着一套米白色休闲服, 在双杠上压腿,腿挺得笔直,腰也能轻松的弯下去。虽然阻止不了时间对一个人的侵蚀,但柔韧性还是一如从前。顾澹如也将腿搭在双杠上,压腿,喊了一声“谭老师”,语气尊敬谦逊丝毫不改。 “我要结婚了,和祁薄言,定在下月初七,想邀请您去”。顾澹如语气柔柔的,却是藏不住的幸福。 “嗯,你两总算修成正果”。谭老师一本正经,脸上没有吃惊惊讶,平常的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 “你。。。。。。”吃惊的倒是顾澹如,自己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分,就连以前在高中也是规规矩矩。疑惑的望向气定神闲的谭老师,掩藏不住的惊讶。 谭老师换了一条腿搭在双杠上,眼睛看向顾澹如“高中看你两那眼神,就不对劲”。 高中就已经那么明显了么,那这位以严肃出名,男女之间稍微贴的近一点就要教训一顿的的女老师为什么从不找自己谈话。顾澹如疑惑不解。 “高中青涩,男女之情人皆有知,我也不是朱熹,不会提倡存天理,灭人欲,当年你们行为也没有过分,我自己也有过青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何况你那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谭老师一边压腿一边淡定的解释,气定神闲,没有半点压腿疼痛的喘息。 顾澹如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原来喜欢一个人从眼睛行为就可以窥测。“原来您早就知道。” 谭老师叹了一口气,“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饭还多,那次祁薄言回国看你们眼神就不对劲,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样,但我微微一试探,让你相亲祁薄言眼神就不对经,我就知道你两绝不简单”。泛着绿光的眼镜背后眼底一片清明。 顾澹如佩服不已,失笑的点点头,果然不愧是搞教育工作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完全切合事实发生的一切。“那,下月初七就等着老师你咯”。 谭老师点头,“嗯,我的两个得意门生强强联手,怎么也得请我这个老人家凑凑热闹”,谭老师放下了搭在双杆的腿,笑盈盈的说,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 顾澹如诚实的夸赞“你不老,你年轻着呢,说起来,你还是红娘”。语调上扬,藏不住幸福的影子。当年的一切,谭老师算是月老,虽然当时埋怨搬书好累,却不料遇见了纠缠一声的祁薄言。 “哦?”谭老师扶了扶眼镜。 顾澹如缓缓开口,“当年要不是你让我当语文课代表,我也不会认识他” 。 “你错了,”谭老师毫不留情的打击顾澹如说出口的夸赞。“上天注定在一起的不会以这种方式相遇就会以那种方式相逢,怎么折腾,都会相知相恋。”谭老师的眼睛里闪烁着顾澹如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柔情,远远地。命中注定在一起的人,哪怕中间隔着万水千山、山高水远,也终究会也出乎意料的方式意想不到的时间点相遇。 ☆、之子于归 ?请柬是一份份手写的,清秀有力端庄大气,每一封请柬里的顾澹如和祁薄言都是紧紧贴在一起,红艳艳的纸张喜庆欢庆,黑色的秀气行楷字迹,一笔一划都似是在诉说这些年坎坷的曾经,不过外人是看不到期间的心酸坎坷,白头到老,金童玉女才是永恒歌颂宣传的话题。幸好,终成眷属,我们的名字还是比肩而立。 祁薄言无事时也会陪着顾澹如写一本本请柬,两个人安静的坐在书房,偶尔的眼神交汇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一个大气磅礴、刚劲有力,一个婉约秀气、含蓄清刚,一本一本堆叠的红色请柬增加了卧室里的气氛。 祁薄言凑过去贴在顾澹如的耳边,温柔的隔着摩挲她的背,在她耳边低语“写好了吧,该睡觉了”。 呼出的气吹在顾澹如的耳边,痒痒的。唔,“你别打扰我,等我写完这最后几个”。秀美微微皱起,有些不悦。 祁薄言却是直接低着头将下巴抵在顾澹如的肩上“我不打扰你你继续写”。顺势还摸了几把某人纤细无骨的腰。 顾澹如写着字的手抖了抖,那本是一捺的线条落笔成了一横。“你靠我这么近,怎么不打扰嘛”。声音酥软好听,祁薄言突然颜色变了变,眼睛黝黑深邃。 “心境自然凉,心安自然不打扰,是你三心二意”。祁薄言挑了挑眉指出某人的错误。 “都怪你,干扰我。”顾澹如恼怒的回答,虽然面部表情有些懊恼声音却是酥软,眼睛里却是温柔如水。 “那祁太太修行还不够。”祁薄言嘴上这么说,却是行动不一,当下也拿起笔妇唱夫随。 夜静悄悄,唰唰的写字声却柔和美好。与幸福沾边,即便是最简单的行动,写字画画,有人相伴也是不一样的风景。 等时间就像是等公交,遇上事务繁忙时等上三五分钟就会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特别没有耐心。心情舒畅,无事可做时等公交便会觉得迅速快捷,短短几分钟就有一辆从眼前驶过。其实,公交何时都一样,十五分钟经久不息,变化的不过是人的心境。这二十几天,顾澹如忙得不可开交,春季月考阅卷工作量繁忙,婚礼准备事宜也是琐事重重,请柬递送、嘉宾安排、场地布置、新房布置一件一件堆积起来不容小觑。还是祁母体贴,三天两头往祁薄言的小公寓跑,陪着顾澹如忙活。 直到婚礼的那一天早晨顾澹如见到了祁薄言为她准备的新娘礼服。之前是打算去礼服店挑选却被祁薄言拒 绝,他说由他安排。如今见到这大红色的汉服,顾澹如觉得人生也就这样圆满。顺滑的织锦缎面料,流云的复杂绣花,细密精致的线缝合,一上身,刚刚好合适,一身身着简单样式齐胸襦裙的伴娘的舒听暮也不经赞叹说“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端庄大气、华美精致、典雅清新,一袭曲裾显得身材欣长,眉目如画。 舒软的阳光斜斜的透过玻璃窗子散射在屋子里面,反射到地上是一条条经过防盗窗阻拦隔开的斑驳影子,顾澹如灿烂的像是照进了最充足的阳光,要溢出来。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尺寸,却能穿的刚刚好合适。盛行西式婚礼的年代,却能让自己梦寐以求的曲裾成为嫁衣。 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不知道未来会缠绵一辈子。突有一天,做梦嫁给了他,玉树临风,语笑翩然。梦醒时分,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觉得这个梦要是真的实现那也不错。十五岁,去庙里求姻缘签,说出了内心的期许,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与梦中那人紧密相关。 年轻的化妆师为顾澹如画眉时看见顾澹如眉头舒展,梨涡浅浅,一袭曲裾凸显出娇好的身段。细碎的阳光透过舒软的窗帘打在顾澹如的脸上,岁月静好。 祁薄言来接顾澹如时看到的就是心爱的女子,身着古朴的嫁衣,柔静安逸、娴静超脱,典雅清新、婉约含蓄,头上金色的的朱钗步摇点缀,每走一步都仿若从悠长的历史长河走来。应极了那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祁薄言是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汉服来接顾澹如。红色的直曲穿在身上,没有半分怪异,像是量身订造,更加凸显英气逼人。舒听暮想起了常听的那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这样的比喻用在祁薄言身上再合适不过。一步一步朝顾澹如走来,一尘不染、玉树临风,身上散发着树木的清香,干净清冽。随后而至的嘉宾亲戚细细交谈着,眼里都是一片羡慕惊叹之色。顾澹如望向祁薄言,只听见对方唇齿轻启,低声说了一句“之子于归”,眼神交汇,眉目含情,顺势修长有力大手牵过她的手,并肩相携走出了房门。 之子于归。第一次看见这句话是初二时在外公家。外公早年饱读诗书,是个文人,家里有许多藏书,那本蓝色的旁边用白色的棉线连织而成的《诗经》,著名的一篇《诗经?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当时并没有看诗的注释,只是觉得读起来很美,颇有种岁月安好的感觉。待到后来,长大了,查询到了诗的意思,也就更加喜欢。之子于归是用来形容女子出嫁,对于这首诗一见倾心,去许愿的时候,也就说了句之子于归,今时今日,终于愿望实现。 顾澹如侧身探头去看他,刚好撞见祁薄言回望的目光。眸子深深,眼角末端微微上扬。 湛蓝色的天空素白的云朵悠悠荡荡,婚车穿越热闹非凡的街市,豪华的车队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而视,想要窥探新郎新娘,仿佛有幸望见了就能顺势沾沾喜气幸福一辈子。车队在静好酒店平稳的停下,祁薄言抱着顾澹如出了车门,两人携手跨入布置已久的内场。 整个内场都是一片红色的海洋,红色的地毯直铺进主会场,周围的桌椅都是红色,雕着花,精致细巧看得出是花了几分功夫。内场的最里,打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圆形台子。台子上祁家父母和老爷子以及温润的顾父俱在。祁母今天打扮的正式,穿上古朴华美的中式礼服,雍容华贵,眉目柔情,老爷子也一身中规中矩的中式红色服装,显得和蔼了几分,正在侧头同叶家老爷子交谈。 一步一步,祁薄言牵着顾澹如朝台子走去。往来坐好的嘉宾纷纷侧目而视,看着这一对璧人携手走向高堂,金童玉女,门当户对。舒听暮走在顾澹如的后面,见证着闺蜜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一拜天地。”细长的嗓音响起,天地作证,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分离。 “二拜高堂。”双亲聚在,家和万事兴。旁边身着宫女衣裳的曼妙女子给顾澹如递茶。青花瓷的茶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顾澹如一一递给老爷子,祁父,祁母。举止有礼,从容不迫。祁母从怀里拿出古朴的盒子,将盒子打开,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递给顾澹如,“这是我们祁家的传家宝,现在交给你,希望你们互相扶持,恩爱到老”。祁母慈眉善目,一番话说的很诚恳。顾澹如虚心听教,接过流翠般的玉镯,“谢谢妈妈”,温和的声线自然流出,祁母会心一笑,微微点头。茶水递给顾父时,顾澹如看见顾父的眼睛有些红,“从此以后你就是祁家儿媳妇了,夫妻间相互理解好好过日子”声音有些低压,克制的吩咐嘱咐。无论什么情况下,女儿出嫁对父亲永远是复杂的。喜悦女儿终于长大成人,难过女儿从此成为别人家的。 祁薄言接过话,“爸,我会好好照顾澹如的,您放心”给了顾父一剂定心丸,顾父微微点头颔首,眼里还是一片失落 。 “夫妻对拜”,细长的嗓音,语调上扬,拖得老长。从此白首不相离,与君一世好。? ☆、莫不静好 ?顾澹如直视祁薄言的眼睛,两人早在几天前就前往民政局登记结婚,从法律上来说既有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实,今时今日心里却还是按捺不住忐忑紧张。早先写小说时总以为婚礼不过是大型的走走过场秀秀恩爱,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羡慕下与最爱的那个人比肩而立,此时此刻发现,婚礼绝不是指简简单单的满足虚荣心和少女心。和他一起走向婚姻的殿堂,接受众人的瞩目,就像是当年领奖台上一起接受全校师生的注目,激动、欣喜、紧张、一一并存,就像是用庞大的气势和恢弘的场面告诉全世界我们相知相爱。 台下的苏小辛小腹隆起,穿着宽松的桃色裙子站在陆安淮身边,兴奋的不能自己,扯着陆安淮的白色衬衫,砸吧砸吧的“我也想要汉服婚礼哦,好后悔穿婚纱,汉服好漂亮啊w(Д)w”。即使已经即将为人母还是改不了少女心。 陆安淮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脸上黑了几分,“那你要再等几十年,我女儿的婚礼你得和她商量,说不定她就崇洋媚外”。 苏小辛受了打击,低下头和肚子里孩子自言自语的交流“以后一定要听妈妈的”。神色认真,不容一丝商量。 陆安淮很想提醒一句她未出世的女儿,看,你还没出生,你妈就剥夺了你的权利。但隔着肚皮说大声怕吓着,说小声怕听不见,罢了罢了。 来来往往的宾客对这场婚礼颇为关注,一直注视着台前的情况。气势磅礴,场面热闹,装潢精致,布置古朴,用最传统的方式表达一生一世的期许。台下一直热闹的交流,邀请的嘉宾大半都是祁父顾父的生意合作伙伴,言谈举止透露着贵气。 苏特助和一群上了年龄的大妈坐在一起,听她们八卦很是无语。什么两人男欢女爱天生一对,会不会用词啊,金童玉女还差不多,也不知道这个水平当初怎么毕业的。上了年纪还止不住眼冒金花,恨不得年轻二十岁,代替顾澹如穿那一身红嫁衣。这上流社会圈子里的太太们也没有外表看起来矜持庄重啊。 不过片刻,顾澹如换了一身红色旗袍出来,娇好的身材凹凸有致,女性的娇媚一览无遗,旗袍及小腿,侧边开了个叉,走起路来,婀娜多姿,肌肤如雪,耳边带着流苏的耳环,整个人说不出的风韵,既有东方古典美,旗袍上的花纹也显示出西方的时尚。祁薄言走在他身侧,一身正装礼服,气宇轩昂、英俊潇洒,手举着酒杯,携着顾澹如朝嘉宾区走去。 敬酒的时候,祁薄言公司的员工虽然平时被老板压榨,关键时刻, 也不敢起哄让祁薄言多喝酒,自己老总得留个好印象不是。今日中规中矩、不起哄凑热闹老板一高兴也许能升职,走向人生巅峰。顾澹如这边就更别说,平时一副安静淡远的样子,谁敢乘机欺负美人,顾老爷子指不定哪天灭了你。敬酒客客气气,祁薄言也只是微微泯几口,顾澹如以茶代酒。 舒听暮今日倒是安安静静,没有往日里自来熟的调侃交流,一直跟在顾澹如背后,低眉顺目,履行着伴娘的职责。走到秦易那桌时也没有挑衅,只是静静看着祁薄言同他寒暄打招呼,一言不发。旁人许是被舒听暮这文文静静的样子给骗去,但身为闺蜜的顾澹如深知这姑娘本性,怕是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秦易,不辞而别,离开几年,这下有的受。只能自求多福了。秦易看着祁薄言身边新娘子盯着他,不怀好意,有些不明所以,几个月后,被舒听暮整的死死的秦易在某天夜里突然想起这一幕才知道顾澹如当时眼神的含义。 谭老师今天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个得意门生终成眷属,自然是喜不胜收。祁薄言敬酒还很是感激的对她说了声“谢谢”。椅子旁边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依旧不改当年八卦心,问了妈妈一声“他谢你什么啊”,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求知欲比碰见不会做的数学题还强烈几百倍。谭老师不客气的敲了敲女儿的头,笑着回答“我让他几次三番遇见他太太”。小姑娘兴奋起来,眼睛笑成了一条桥,“那妈妈,你每次让温哥哥来是想我成为温太太吗?”谭老师不怒而威,板着脸“你别蹬鼻子上脸,给我早恋啊”。嗷嗷嗷,小姑娘芳心碎了一地。 太阳东升西落,慢慢朝西边落下,沐浴着落日余晖的城市安详温暖,天边是橙色的光晕,湛蓝的天空大抹橙色。夕阳西下,无限黄昏,分外静好。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挽着老伴,颤颤巍巍的相互扶持,走在街的尽头,真实的白头偕老。 一日下来,腰酸背痛,高跟鞋穿了整整一天,整个人累不可言。婚礼看起来光鲜亮丽,真正参与者绝对是累死累活、忙里忙外。即便如此,还是有前仆后继的人等着受苦受累,忍者苦不堪言心甘情愿走上这条路。送走了亲朋好友,祁大总裁关上了门,某人已经躺在了沙发上。合上了眼帘,慵懒的睡在沙发上。 祁薄言走过去打横抱起顾澹如,早上画的妆还没卸,艳丽的口红诱惑的人想入非非。径直抱着顾澹如朝卫生间走去。被抱在怀里的顾澹如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突然睁开了眼睛,拖着慵懒的声线问“你抱我去哪?” “帮你洗澡 ”,祁薄言回答的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某人立即清醒过来,挣扎着跳下来“我自己洗就好了”,洗澡这么隐晦的事情,只有小时候才会不尴尬。 祁薄言被顾澹如挣扎的放下了她,“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喝了酒的声线性感魅惑,眼神幽幽。 顾澹如小跑到卫生间,关门时留下一句“我自己洗,你先休息吧”。徒留祁薄言在客厅凌乱,似笑非笑。 鸳鸯浴,没这个爱好也没这个胆量。顾澹如在浴室的水花下战战兢兢,生怕祁薄言用钥匙打开卫生间房门,坚持为她洗澡。这个澡,洗的特别迅速胜过任何一次。 打开卫生间门时,祁薄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突然出现的顾澹如挑了挑眉“新婚之夜,这么迫不及待,嗯?”显而易见的戏谑,声音魅惑低沉。 顾澹如皱起了眉头,嘴里申辩“你胡说八道”。 丝滑的蓝色睡裙穿在身上,香肩外露,裙长只到膝盖露出纤细的小腿,肌肤如雪,卸妆后,清秀美人,自然淡远。祁薄言喉头紧了紧,不在调侃某人,闷闷的说了声“我去洗澡”,抄起旁边早就放好的睡衣大步迈向浴室,经过顾澹如时出其不意的问了一下她的脸颊。 长夜漫漫,也慢慢,都说古人有人间四大乐事: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雨、洞房花烛夜。顾澹如虽然已经提前经历了男女之事,但对今夜还是有些紧张不安。春日温和的温度,不仅仅是晌午,连夜晚,也是催人入睡。 等到洗完澡回来时,某个女人已经在床上闭眼睡觉。眉头舒展,沐浴后的清香不散,两只细嫩的双手露在被子外面。看顾澹如睡得正香甜,这段时间顾澹如忙的天昏地暗,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安稳的睡个好觉,索性也不去吵醒她。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他们已经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厮守。轻手轻脚的将她的手房间被子里,关了床头昏暗的水晶灯,自己在躺上床的另一边,环抱着她,合上眼睛。 看来苏特助今晚的祝愿失算了,祁薄言清楚的记得苏特助回家前不怀好意的恭祝大总裁今日春宵一刻值千金,明日总裁不上班。眼睛里是按捺不住的八卦和戏谑。 天空逐渐由暗变得明亮。气温也随着太阳从东方初入容颜有所上升。 顾澹如醒了,睁开眼,就看见祁薄言娇好的睡颜,手搂着她的腰。昨晚,自己很不厚道的沉沉睡去,他也没打扰自己。唔,良心发现的顾澹如准备去做顿美味可口的大餐赎罪。 轻手轻脚的挪开搭在她腰上的大手,却不料,祁薄言醒了,惺忪着眼睛,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你去干嘛”带着早上起床独有的慵懒。 “我去做早餐”,顾澹如老实交代。 祁薄言却是长手一捞,将顾澹如拉回了床上“再陪我睡一会”,不容拒绝的起床气么。 左手搂着不堪盈盈一握的腰,右手直放在枕头上,让顾澹如枕着他的胳膊。 顾澹如不适应,枕着胳膊,明显没有枕头松软,硬邦邦的,他不会不习惯吗。刚想好心开口询问,却见祁薄言已然进入梦乡。 在床上睁着眼睛反复想着他会不会不舒服这个问题的顾澹如,也在不知道哪分哪秒又二次睡去。 大床上,白色的被子随意盖着,褶皱、慵懒的盖在两个年轻好看的人身上。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在米白的地板条上,窗边的纱窗窗帘被微风吹起,轻柔的舞蹈。 顾澹如再次醒来时,身边的已经不在了,旁边的床单有些凉意。伸手拿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已经十点了。回笼觉睡得真沉。 穿上拖鞋准备去洗漱台刷牙洗脸,却听见厨房传来稀稀拉拉的响声。祁薄言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出来,围裙系在他身上,怪异别扭,却不影响他高大俊朗的形象。 “你醒了?,快来吃早餐把,等下还要上你爸那吃午餐”。白米薏仁粥上洒上了枸杞,温腾腾的冒着热气。 顾澹如这才想起还要去顾父家这回事,“我给忘了”,懊恼的叹了口气。急匆匆的跑向洗漱台。 “慢点,还来得及”,祁薄言好生提醒。 洗漱台上牙膏已经挤好,牙刷杯里的水也乘的满满的,旁边放置的白色毛巾也润湿了水,整齐的折叠。温馨的一塌糊涂。从此以后,有一个男人用他的细节打败你之前所有高高竖起的心墙和不被宠爱时的故作坚强。他用他的温润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止你一人而已。 洗漱、吃过早餐后两人驰车去往顾父家。南方的春季明明是个多雨的季节,雨淅淅沥沥、无规律的下,今日却是一反常态,日日春光明媚。 ☆、回门 ?车子刚停在顾父家门口,一条纯色的金毛就飞奔而来,跳起来在顾澹如跟前献媚讨宠,还磨蹭着顾澹如似是撒娇。顾澹如也是好久不见这条狗,微微蹲下身子抱起了金毛。“毛毛”,嗓音轻柔,还用手轻轻抚摸柔顺着它的毛。张嫂在门口迎接,看见顾澹如、祁薄言回来很是高兴。笑容满面的连连称小姐先生新婚快乐。金毛被抚摸一会儿,自尊心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也就不打扰主人们谈话聊天,识分寸的回到了自己窝里。 顾父早就在家里等候,米白的客厅沙发上还坐着顾澹如名义上年轻的小叔顾时川。西装革履,看样子两人先前是在谈公司的事情。 “爸”。 “爸”。 顾父同顾时川回过头。 “你们来了”,声音里按捺不住的喜悦。 “小叔”,顾澹如朝顾父身边年轻俊朗的男子打招呼。 其实每一次喊这个称呼都是别扭的,顾时川比祁薄言大不了几岁,甚至可以说是同龄人,却因为辈分硬生生听起来与年龄极不相符。 祁薄言朝顾时川微微颔首,两人早先就在商场见过面,一个玉树临风,另一个同样年轻俊朗。同样的天之骄子、手段凌人,颇有些英雄相惜的情绪,如今亲上加亲,倒也不错。 张嫂切了一些水果送上来。西瓜、圣女果、苹果、橙子,新鲜口感极好。 “张嫂,你还是那么心灵手巧”。顾澹如由衷夸赞,自己就没办法弄出那么多好看的花样拼盘出来。 张嫂笑眯眯,眼角的鱼尾纹笑的更加深。“多谢小姐夸赞,那就多吃些吧”。 “嗯”。母亲其实也一直心灵手巧,只是不轻易展示。突然想起,顾澹如心里有些泛酸。 祁薄言坐在顾澹如旁边,微微感到了某人情绪有些低落,也察觉到了某人心里的失落。桌下的左手牵过某人垂在凳子边的右手,有些用力,修长的右手拿起叉子,在白色的水果拼盘里叉起一大块西瓜,递到顾澹如面前,“吃吧”。 顾父、顾时川恰在此时抬起头,皆望向新婚燕尔的两人。顾澹如有些尴尬,当着父亲小叔呢,这人怎么都不害羞。左手伸过去,接过了叉子“我自己来吧”。声音镇定淡定,从祁薄言手中拿过叉子,将西瓜送入口中,一气呵成。 顾父清咳了一声。 顾时川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传说中的祁薄言一直冷漠镇定,客气疏离, 维持高高在上不可染指的总裁风,也有今时今日亲手为女人递食还惨遭拒绝这种举动,果然陷入爱情的人都死无可救药、被判无期。 吃完水果,顾澹如忙活着去楼上写最新灵感突发的小说。三个男人,一台戏,继续探讨商业公司钞票一系列凡夫俗子听不懂的消息。 中途顾父出去接了个电话。偌大的客厅只剩下祁薄言、顾时川。 顾时川玩味的打量祁薄言,“祁大总裁也有今日啊”。 “彼此彼此。”祁薄言眼中含有深意,不明说却已心知肚明。他家那位,脾气暴躁,简直是欠收拾,相比之下,澹如不知好了多少倍,果然老婆还是自己的好。他可是听说顾时川在那位身上吃了不少苦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顾时川笑了笑,尽在不言中。“我居然多了你这么个侄女婿,真是受宠若惊”,挑了挑眉头,不怀好意。 “听说你家那位和澹如也算个同事,也不知道澹如会不会把你陈年旧事不小心说漏嘴”。祁薄言一脸淡定,气定神闲,对这个恶劣品质上身的人他自有办法让他闭嘴。 顾时川脸色变了变,“那就不用麻烦祁大总裁了”。一字一句,心有不甘。 祁薄言失笑,腹黑恶劣的顾时川也有今日敢怒不敢言,英雄还真是难过美人关。 晌午,张嫂菜已经做好。顾澹如还没下来。祁薄言上楼推开门,发现某人睡得正香甜,被子也没盖,叹了口气,真不懂照顾自己。 “澹如”。 顾澹如睡梦中依稀听见有声音在叫自己,微微睁开了眼睛,祁薄言一张俊俏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嗯”刚睡醒,还带着几分困倦,眼睛惺忪,懒洋洋的。 祁薄言忍不住亲了顾澹如好看的眼睛,“下去吃饭就等你了,吃完饭,回家再睡”。 顾澹如面若桃花。即便已经结婚,也并非未经人事,还是害羞不已。从床上爬起来,简单的整理了下自己邹巴巴的衣服,换好鞋,下楼吃饭。 午饭丰盛营养,荤素搭配,颜色配的极好,香甜可口,津津有味。 饭桌上四个人,五双碗筷。有一双是留给顾母。顾澹如看着那双碗筷时,微微愣了愣,随即又恢复正常。祁薄言没有忽略顾澹如那一瞬间的失神。 中规中矩的家庭聚餐。顾父以过来人的口吻交代了年轻夫妻应当相互谦让包容理解,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需要用心经 营,顺便还提了句生孩子什么的也不要忽略,自己年纪大了,就像颐养天年,祖孙同乐。 顾澹如很是时候的提醒了句“爸,我这都才结婚呢”。 “你妈还没和我结婚就有了你呢”。顾父及时纠正顾澹如这种错误思想。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又提起了乔嫀,一时语塞,眼神失落,低头吃饭。 桌上的人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就索性不再提及,专心吃饭。 饭后顾时川、祁薄言夫妇纷纷告辞。顾父送他们到家门口,看着女儿如今已为人妇,突然想起小时候每一次自己去上班时顾澹如恋恋不舍却又不敢表达的眼神,一时思绪万千。“你们两没事常来家坐坐”。“嗯,爸,我会常带澹如回来看你的”。祁薄言开口承诺。 顾澹如看着眼前已经不在年轻的父亲,还是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作文里的那句“有一个,他高大伟岸,以一种似乎永远够不着的高度,出现在你面前,当时光似流水匆匆而过,你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忽而在如今相见时,却发现他不是神一样的存在,甚至有些苍老佝偻”。而今父亲一人守着这别墅,冷冷清清。“爸,你好好照顾自己”。顾澹如的声音有些低压。嗓子里就像有千金重。 “嗯,你们也是”。顾父点点头。 晌午的阳光刺眼的闪耀,照射在人身上,有些睁不开眼。祁薄言扣好安全带,车平稳的驶出去。“澹如,以后有难过不用自己憋着说给我听。”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好看。 “好”。 许久车上都没有说话,一路沉默。 车子拐弯时,祁薄言听到身边很小声的一句“薄言,我有些想妈妈”。微弱的声音在车里显得凄清落寞。 “妈妈看见你结婚一定会为你高兴”。祁薄言放慢速度,声音徐徐的安慰,眼神柔和。 顾澹如透过车窗,马路上车来车往,“嗯,至少我代替她得到了幸福”。 顾母纠结一生都没有得到过的爱情、幸福,终于传承延续到下一代身上,以顾澹如的名义接近了幸福。 ☆、蜜月 ?电视里正在放映着最新热播的真人秀节目。明星夫妻一路走上普通人平淡的生活,完成挑战,共处难关。顾澹如洗完澡穿着紫色的浴袍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看电视。祁薄言坐在顾澹如旁边,拿着粉色的吹风机呼呼的帮她吹头发。吹风机柔柔的热风吹着,温馨美好。祁薄言的手势很轻柔,半点也不会弄疼顾澹如。 “我们去苏州度蜜月吧”,祁薄言悠悠的开口。维持着继续吹头发的动作。 顾澹如转过身子,“你不用工作吗?”眼里写满怀疑。作为人民教师的她享有最基本的婚假,可是公司一日无主,怎么经营。 “交给我爸和苏特助”。祁薄言一脸轻松,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谈论今天早上吃的什么。完全没有在意某个被他□□折磨的哇哇大叫很像辞职甩手不干的苏特助,人家也是有老婆的~~~~(>_<)~~~~ “那苏特助真是辛苦了”,顾澹如良心发现,慰问了一下苏特助,继续追问,眼里有些雀跃“什么时候买票?” 祁薄言眼里慢慢的宠溺,“明天一早七点飞机”。摸了摸头发,干了,关掉吹风机,拔下插头一气呵成。 “你怎么不早说啊”。 祁薄言迎向她的目光,忍住溢出嘴边的笑意“告诉你哪里来的惊喜?” 顾澹如眨眨眼“你不怕是惊吓吗,万一我不喜欢呢?”虽说自己一直以来都喜欢苏州,但从来没有对旁人提起过。有些喜欢埋藏在心间,不言不语,却可以执着好多年。 祁薄言似笑非笑“我恰好看见了你在茶几的日记”。 顾澹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日记里恰好写了许多关于苏州的情绪。那些亭台楼榭、吴侬软语、小桥流水、青砖白瓦都如同一副画卷,美不胜收。 “谢谢你”。顾澹如笑的一片真诚。 谢谢你,参与我平淡无奇的生活让他变得与众不同,暗淡的人生开始闪闪发光;谢谢你,你的温柔让我不再故作坚强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将情绪说给你听;谢谢你,在茫茫人海中与我相遇最终选择与我白头携老共度未知的一生;谢谢你,细心的关注我每一点情绪将我儿时的梦想真诚以待。 祁薄言凝视着顾澹如微微泛红的眼眶,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弧度,倾身向前搂过她,将她抱在怀里。早知道就不给她惊喜了,眼眶泛红的样子他有些心疼。祁大总裁抵着顾澹如的身子,吻上她的唇。 唇齿相依, 紧密纠缠。晚风夜深,有人兴奋、有人惆怅。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无数生死离别,也有无数甜蜜相依。幸福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场赌博,索性顾澹如运气好,赌赢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 翌日一大早,踩着朝阳的影子,两人就搭的士去了机场。 坐上飞机顾澹如就忙着补觉,合上眼睛,酝酿睡意。昨晚被祁薄言折腾的一晚上没睡好,今早却精神极佳、神色如常,还在拿着报纸看财经新闻,果然男女体力没有可比性。 穿着制服的美丽空姐经过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祁薄言,热心的礼貌的询问“先生,请问你需要喝什么吗?”轻柔甜美的嗓音想要揪出蜜来一样。 顾澹如闭着眼睛都能想象的出空姐心里的小鹿乱转和欢呼雀跃,这个男人即便是结婚了,魅力还是不减当年。高中的时候她就有意无意看到过同学故意借各种无厘头的理由搭讪祁薄言,偏偏她这个正牌女友还不能直接赶苍蝇揭穿这种假把戏。幸好,祁薄言洁身自好,清心寡欲,一直维持冷漠形象。 “不用,谢谢,我太太有需要时我会叫你们”。祁薄言眼睛都没抬一下,认真的看报纸。 美貌如花的空姐打量了一眼祁薄言身边的顾澹如,这么英俊年少线条分明的男人居然就有了太太,果然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心里悻悻的失落了,但还是本着良好的职业修养,客气礼貌的说了声“好,那我不打扰了”。 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顾澹如微微睁开眼睛,侧身偷看了祁薄言一眼。唔,不为所动,云淡风轻的还在看报纸,线条分明的侧脸没有半点异样情绪。 悻悻的闭上眼睛,继续酝酿睡意。祁薄言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意。 抵达苏州时正是傍晚时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夕阳之下,昏黄的城市,渲染上浓浓的诗意,这座古老的城市温柔的迎接两个远道而来度蜜月的客人。 甚至可以说是归人。顾澹如走进这个城市就感受到一种妙不可言的归属感。潺潺流水,渔舟唱晚,古朴的建筑,清新的空气,慢悠悠行走的人,独特典雅的宾馆,一切似乎都慢下来,仅仅只是站在这片土地就有全身心的放松。城市生活节奏快,如快餐式的两点一线,忙忙碌碌,而这座城市却让顾澹如感受到内心的宁静。 找了一个临江的宾馆住下来。宾馆房间古香古色,茶色的木质地板和雕着花的大床,桌上紫砂的茶,热气腾腾,前来送手帕的服务员带着一口流利的苏州话,吴侬软语 ,舒服的酥软。顾澹如清楚地记得大学社会学课堂上年前的教授说“苏州是最合适女性生活的城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服务员举手投足间的行为动作优雅从容,温婉大方。推开窗户,便可以看见江上木质停在岸边的船只和高高的桅杆,宛若一副淡远的水墨画卷,“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意境便是由此而来吧。 夜幕时分,刚刚沐浴完的顾澹如接到了来自苏小辛的电话。怀胎十月苏小辛在傍晚时分生了个儿子。整个人还是乐呵呵一点都没有母亲的样子。祁薄言也接到了来自母亲和陆安淮的报喜电话,一个暗藏玄机其中大有深意,一个纯属初为人父报喜炫耀。 祁薄言接完两个电话,顾澹如还没聊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祁薄言也不去打扰她,整理好床单被子坐在床上想着些什么。 房间里的灯是昏黄色,没有日光灯的明亮刺眼,温和舒服,一种别致的意境,倒是符合这座城市。 顾澹如挂完电话,迎面走向祁薄言,“苏小辛生了个儿子,她居然还说长得像猴子,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嗯”。祁薄言漫不经心的回答。 顾澹如看着祁薄言这副样子,也不恼怒,“你在想什么啊?” “妈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让我们加油让她今早抱上孙子”。祁薄言淡淡的。 顾澹如的脸蹭一下的红了,万分后悔自己不该多嘴,男人不说话千万别去问,一问撞枪口,不好收拾。 虽然说两人已经亲密无间过,情到浓时,她也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拥有两个人的结晶。但祁薄言的过于直白还是让她脸红了一把。 “你觉得呢?”祁薄言冷不丁的又来一句。 (⊙o⊙)…呃,顾澹如尴尬的点点头,轻声嗯了一句,就像是夏日的苍蝇,微微的不细听根本听不到声音。 祁薄言看着面前害羞的小女人,新婚夫妇如胶似漆这句话果然是没错。尝过荤味的某人,根本就不想吃醋。生儿育女,她似乎有些期待。 夜潇潇,这里的风是温软的,一如这里的人,顾澹如半睡半醒的眯着眼睛依偎在祁薄言的怀抱里,低低的说“我想生个女儿,你不会重男轻女吧”。 祁薄言却是酷酷的回答:“生个女儿被别人家毛小子拐走吗?”听听这是什么话。 “那你就是重男轻女,想要儿子”。微微的嗔怒,顾澹如当然不依,生个小公主可是自己终极 梦想,怎能轻易放弃。帮她扎粉色的蝴蝶结,编辫子,穿碎花洋裙,学习钢琴,指尖在黑白琴键飞扬;跳首芭蕾,脚尖轻踮旋转跳跃,飘飘欲仙,再大一点教她化妆打扮,迷倒男神一片,两个人穿着母女装,去大街小巷逛逛,实在美好。 “我不喜欢应付情敌”。硬邦邦的拒绝,祁薄言这醋吃的莫名其妙。 睡在怀里的女人长久沉默,祁薄言以为敏感的小女人生气了,低头准备安抚一看,却发现是睡着了。睫毛浓密卷长,煞是好看。 生女儿,眉角像她,性子喜静,温婉敏感如她,就如同缩小版的顾澹如,最终却要成为别人的女人。不行。 冯唐说,生个女儿,头发顺长,肉薄心窄,眼神忧郁。牛奶,豆浆,米汤,可口可乐浇灌,一二十年后长成祸水。 生儿子,那就更加不行,完全为自己培养了一个小情敌。看她为另一个男人洗手作羹汤,教另一个男人为人处世道理,和另一个男人搂搂抱抱,亲密无间,简直是丧心病狂。 算了,顺其自然,来日方长,日后再做打算,实在不行,生了直接往祁太太那一放,老人家肯定笑的合不拢嘴,巴不得天天围着小孩子转,自己也可以尽情过二人世界不受打扰。 这么想着,也就不纠结,眉头舒展,释怀了。 安心躺在祁薄言怀里的顾澹如完全不知道身边的男人早就扼杀了她想要逗逗小孩的梦想。 夜很深,一室安。 ☆、怀孕 ?苏州的风是软的,是柔的,是温的,宁静安远没有一丝浮躁的气息,缓缓吹来,就如同喝一杯淡茶,身心舒畅。 顾澹如站在留园,为眼前精致陶醉。小学时学叶圣陶的那篇《苏州园林》时便字里行间描绘的美景所吸引,亭台楼阁,假山小石,曲院回廊无一不是历史的人文气息,从此念上这座烟雨蒙蒙、青砖黛瓦的城,不曾忘怀。此时此刻站在依山傍水的假山旁,顾澹如还是震撼了,虽是人作,宛若天开,移步换景之间,叠山绿水间透露着天人合一的自然美,人文美。 匾牌上的书法大字迹,雄浑有力,应当是历史名人留下的字迹。 园中花草兼具,小径悠然,水缓缓流淌,池中小鱼潜游,典雅淡远,宁静安逸;奇形怪状的假山,大小各异,姿态万千,处处皆是值得品赏,亭中古香古色,典雅精致,暗影浮动,静谧中仿佛有历史的年轮流动。 淡雅安逸,宁静和平。 顾澹如倚着栏杆盈盈一笑,“苏州园林果然名不虚传。”处处皆是风景,自然美与人文美完美的结合,难怪都说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祁薄言低低一笑“你喜欢就好”。苏州这座城市,慢生活,清茶淡酒、风景宜人。整个人都可以平静下来,换的内心真正的宁静,褪去商业气息的尔虞我诈、危机重重,温和舒畅,就像是顾澹如的带给人的感觉。祁薄言看着眼前佳人嫣然一笑,景人融为一体,同样的舒心淡雅。 一日逛下来,不觉劳累,喜悦占据上风,苏州这座城市充满着历史厚重感与江南的清丽雅致。 拙政园、同里古镇、寒山寺、西山、周庄、虎丘,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景点,悠长的深巷,淅淅沥沥的雨声,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山清水秀、奇石深巷,顾澹如突然一瞬间理解那首著名的《雨巷》,丁香般愁怨的姑娘,清香、愁绪、油纸伞、莫名雨,怅然若失又流连忘返。这是烟雨苏州才会有的美景美人。 短暂的七日旅途,两个人走过那些传说中的景点、看过那些古香古色的建筑、听过那些埋藏在历史长河里才子佳人的故事,飞机上两个人闭着眼睡觉,用心感受回味这次不同寻常的蜜月。 下了飞机,两人搭车回家收拾了一番,冲了个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便驰车去医院看望正在做月子的苏小辛。 本来准备约上舒听暮三个闺蜜一块小聚,无奈舒女王外出谈生意,电话里舒女王还不忘跟顾澹如说 说苏小辛傻不拉几的事迹。传说苏小辛生产的那一天还要吃巧克力,说是补充能量,好有精力力气生个胖小子,急的满头大汗的陆安淮只得吩咐还在上班的助理买一盒巧克力送来医院,孕妇最大没办法,巧克力还没送来,苏小辛就被推进了产房,历时三个小时,终于生出了现在名曰陆书昀的胖小子,但苏小辛对这个胖小子好像没啥兴趣,刚生下来的那一天还嫌弃胖小子长得皱巴巴的就像个猴子,笑坏了前来照顾贺喜的亲朋好友。 医院的妇产科在五楼,乘电梯转眼就到了。走廊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和的哇哇婴儿的哭泣声,明明是一个让人不太喜欢的地方却因为原始的生命力增添了几分热闹。苏小辛一人包揽了vip病房,病房环境优雅,服务态度良好,干净整洁的房间,一丝不苟。 敲了敲病房门,里面一道低沉的男声“进来”。一推开门,就看见陆安淮坐在病床前给苏小辛在喂粥。 日日待在医院,被交代不能随便乱动的苏小辛在看见顾澹如的那瞬间,眼神亮了起来,坐直了身子想要下床,陆安淮按住了她,“别乱动”,微微的严肃却是浓浓的关怀。换做平时,苏小辛早就飞奔下床,扑上顾澹如,可怜巴巴的抱怨“小如子,你可来了,我都闷坏了”,但今世不同往日,生产完后的苏小辛只能在陆安淮的压制下坐在床上可怜兮兮的说一声“澹如,你终于回来了”。 陆安淮叫了声“表哥表嫂”,伸手接过了祁薄言提着的礼品放在床头柜上,包装精美的婴幼儿用品和孕妇补品价值不菲。 “要看小孩吗,我去抱过来”,陆安淮声音里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小辛,你待在床上别动”,还不等两人开口应答就兴冲冲的转身出门,步履匆忙。 “澹如,你都不知道生小孩痛死我了,太痛了,我再也不生了”。肉嘟嘟的脸蛋因为生气鼓起了,有些可爱。 “咳”,祁薄言低咳了一声,这么女性话题他有些尴尬啊。 顾澹如看了眼祁薄言,眼里盛满笑意。“那你还想不想实现少时梦想了”。 苏小辛从小有个愿望,长大一定要做一个伟大的婆婆,欢欢闹闹,不爱儿子爱儿媳,天天和儿媳一起欺负傻儿子,人生如此欢脱,一生足矣。 苏小辛被说中了心事“当然想,可是代价太大了”。 陆安淮抱了陆书昀来,小小的婴儿被衣服包裹着,仅仅露出一个大头。顾澹如探过头去,这小孩生的眉清目秀,倒是有些像苏小辛,嘴 巴像陆安淮,挺可爱的,唯一呃缺憾就是有些胖嘟嘟,不过也无妨,小孩胖嘟嘟的才可爱吗。 陆安淮见顾澹如挺喜欢这小胖子,也就给顾澹如过过瘾,从陆安淮轻轻的接过陆书昀小朋友,顾澹如伸出右手手指摸了摸小胖子红红的脸蛋,嫩嫩的,手感很好。胖小子倒是也不怕生,看见有美人抱在怀里,还朝顾澹如咧嘴笑。 “薄言,你看他多可爱啊,还冲我笑”。顾澹如抬头看着正在发愣的祁某人。 祁薄言望了望那才出生没几天的小胖子被顾澹如抱在怀里,某人眉目慈善,笑的很真诚,抚摸小胖子的手势很温柔。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孩,她一定是位好妈妈吧。 陆安淮碰了碰正在发呆的表哥,一脸得意洋洋“你什么时候也弄个啊”。眉头笑开了花,没有一点商场谈判凌冽的气息。 “再说吧”,祁薄言淡淡的回答。完全打击了某人炫耀的人嚣张气焰。 在医院待了一会儿,顾澹如祁薄言也就不打扰苏小辛,准备告辞回家。在医院走廊刚巧碰上了张院长。祁薄言打了声招呼,顾澹如礼貌的叫了声“张伯伯”,满头银发的老头子乐呵呵的看着两人,一脸戏谑“哟,小两口来产检啊,几个月拉”。眼神还打量着顾澹如平坦的肚子。 “张伯伯,你想多了,我是来看我朋友的”。顾澹如开口解释,耳朵染上了粉红色。 张院长点点头,“那你应该也快了”,一脸严肃认真负责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院长是妇产科出生如此经验丰富。 “咳,张伯伯,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您”。祁薄言出生打断这场注定浮想联翩的谈话,拉着顾澹如的手大步向前走。 电梯里,顾澹如似笑非笑的看着神色如常的某人忍不住打趣“你这是落荒而逃”。 祁薄言也不解释,镇定的回答“那个老头子最不正经,再不走,今天就要没完没了”。 顾澹如失笑,医院有这样一位老顽童,应该是不会乏味的吧。正了正神色,认真的告诉了祁薄言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薄言,我觉得张伯伯可能说的是真的”。 “什么”,祁薄言疑惑。 顾澹如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个月月经推迟了十天,还没来。” 祁薄言眼里满是惊讶、吃惊、诧异,“真的吗?” “嗯”。 祁大总裁经历过大风大浪这下终于再也淡 定不下去了,按了电梯五楼的键“我们去作检查”。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颤音。 产检出来意料之中,已经六周了。祁薄言站在医生的办公室认认真真的虚心受教,听着女医生絮絮叨叨,一系列注意事项都记得一清二楚。走出办公室时,祁薄言牵过顾澹如的手,认真的说了句“谢谢”。 愿意为我生儿育女,忍受十个月的痛苦,一系列繁琐复杂的注意事项都要一一经历,还要步入产房经历撕心裂肺的疼痛。人生有你,已经圆满。 ☆、小朋友 ?怀孕的消息当天就被祁薄言传播出去。祁家炸开了锅,专门请了一位还能有经验的老妇人,为顾澹如煲汤做饭,每天送去顾澹如的小宅,祁母更是第二天就买了一堆婴幼儿用品和补品给顾澹如,顾父笑的很欣慰,连连嘱咐顾澹如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舒女王恭贺之余还不忘发出一句感慨“你们一个个都有孩子了,我都还没结婚”,待嫁之星日月可见。 顾澹如谨遵前辈的教诲,每日适量散散步,锻炼身体,呼吸新鲜空气,吃的也是营养物品,定期产检,一切无异。 祁薄言旷班更加严重了,常常不交代一声就擅离职守,陪顾澹如散步、买孕妇裙、聊天、说话。每晚都会不辞辛劳的帮顾澹如按摩会抽经的小腿,顾澹如很感动,跟祁薄言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祁大总裁却是严肃的回了句“你生孩子那么麻烦都心甘情愿,我这么做不算什么”,顾澹如也就闭上了嘴,由得他去。 苏特助苦不堪言,这总裁家最近喜事连连,他是苦事连连,一大堆文件合同需要深度思考、严肃分析、理智谈判,他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虽然加薪但是他都没有游山玩水的机会了。_ 某天总裁夫人良心发现,陪着祁薄言来公司,坐在舒服的总裁办公室吃着零食,关切的问候了他“苏特助,你最近很辛苦吧”。 苏特助连连点头,总裁夫人真是理解他啊,人美心善定能长命百岁。 还没称赞完,就听到对面悠悠的一声“那还得这么辛苦几个月呢,真是麻烦你了”。当时苏特助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家子腹黑劲,他上辈子是作了多少坏事杀过多少人啊,这辈子投胎作助理,还是祁薄言的,真是累觉不爱。 时光春秋冬夏,太阳朝升西落,时光匆匆而过,在精心呵护下顾澹如终于在医院生下了一个小闺女。 生产那天,整个妇产科的女医生都见到了一位心急如焚的俊朗男人几次想要冲进产房陪产,被理智的父母双双拦下后,焦急的等待,最后孕妇被平安推出手术室时,那个英俊的男人无视迎面而来抱着女婴儿前来报喜的女护士,直直走向了劳累过度气色不好孕妇,眼眶有些红,却是轻柔的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人生如此,已然足以。双亲俱在,娇妻在侧,有女初生,祁薄言感激上苍给他这样一个圆满的人生。 三年后。 祁薄言规矩上班,每□□九晚五,偶尔也会旷旷班,但总体来说苏特助已经逐渐恢复正常生活。感激上苍。 顾澹如陆陆续续出版了几本青春小说,文字已经日渐成熟,有了些知性的韵味,销售量颇为可观,学校这边,年纪轻轻也评上了许多奖项。课后会和谭老师去操场跑跑步,锻炼身体。 祁洛已然长成了一位娇小可爱的小姑娘,眉清目秀,无论是在幼儿园还是家里都分外惹人怜爱。祁母常常会买一堆娃娃玩具裙子送给这位爱美的小孙女,顾父有时间也会带着祁洛洛小朋友去游乐场潇洒。 这一天,祁洛洛小朋友有些不开心,在妈妈上班回来后气鼓鼓的控诉了妈妈的罪行。 “妈妈,你偏心。”小小的个头,脸上有些婴儿肥。 顾澹如放下手中的包,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小朋友接着控诉“你手机上的照片居然是爸爸,一点开来都不是我。” 额,顾澹如无语。顿时愣在哪里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爸爸却不同,爸爸的手机上是个女孩子,长得很像我”,祁洛洛小朋友继续采用父母对比手法控诉妈妈的残忍。 顾澹如失笑,祁薄言的手机壁纸那个小女孩明明是她好么,当时在外公家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硬是拍下了她那张年代久远的照片,为了不打击本来就心灵脆弱的小女儿,顾澹如揉了揉小朋友的头安抚,“乖,你看妈妈手机里很多你的照片”。说罢,拿出手机,解锁,点开图库。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祁薄言的工作照,啊,是苏特助偷拍特地发给她的。“妈妈你胡说,这明明是爸爸,呜呜呜”祁洛洛小朋友很不开心,自己的家庭地位太低下,她上课听同桌小朋友说,爸爸妈妈那个什么信头像都是自己,轮到她,怎么就。她虽然人小,记性却不错,爸爸妈妈有时玩手机她就坐在一边,左瞥右瞥一眼,两个人微信头像都是不知道什么东东的图形。当时她就愤愤“妈妈,为什么你们微信头像不是我照片”。 当时妈妈说什么来着,“洛洛乖,妈妈这是保护你,发你照片万一坏人盯上了,你就不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哦,当时爸爸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哼,祁洛洛嘟起了嘴,嘴巴都可以平平稳稳放一根钢笔。 顾澹如接着滑了几张,终于找到了祁洛洛的照片,手指点了点祁洛洛的小脸,“喏,你看这张,就是你呀”。 祁洛洛非常不开心,那张照片上是个啥。她坐在桌子上吃饭,嘴巴旁边都是油渍,吃相滑稽可笑,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 。看了还不如不看。 “妈妈你太坏了。”祁洛洛小朋友嘟着嘴巴,气恼恼的进了房间。 钥匙旋转,门咔吱打开,祁薄言一身西装提着公文包进来。放下公文包,换上居家拖鞋,走进厨房,顾澹如正在忙活着做菜。祁薄言从背后抱着顾澹如,将下巴抵在她肩上。 “洛洛呢?”祁薄言低沉的嗓音询问,忙活了一天,有些累。 “在房间生气呢。” “她又怎么了”。这个小公主,被宠的无法无天,脾气大大的,经常生气,索性也还算听话,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顾澹如拿着锅铲将锅里的雨铲出来,放进光洁的碗里,“她说我手机壁纸不是她照片。” 祁薄言吃完顾澹如特地为他做的夜宵,一口不剩,勤劳的主动要求洗碗,顾澹如拿着浴巾睡衣去洗澡。厨房里沙沙的冲水声,浴室里淅淅的流水声,莫名的温馨。 洗过澡后,顾澹如躺在床上看教案,最近上课的内容有些乏味,需要创新调动学生的积极性。 祁薄言俯身拿走顾澹如的书,“不要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脱下鞋子,钻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星期六,不用上学的祁洛洛被外公接去了大别墅玩。虽然恰逢周末,外公还是有些忙,陪洛洛玩了一阵子拼图后就被一通电话打乱了原来的玩玩闹闹。 挂完电话外公非常抱歉的抱起了乖外孙,慈眉善目的恳求乖外孙,“外公要去书房处理一点公事,洛洛拿着拼图去爷爷书房玩好不好”。苍老的手捏了捏祁洛洛红彤彤的小脸。 嘻,书房玩拼图,不好不好,祁洛洛哭丧着脸,委委屈屈的样子。忽然眼前一亮,兴奋道“外公不如你给我玩游戏吧,我想玩那个上次姐姐给我玩的换衣服”。 老人家自是满足外孙这点小心愿,当即拿出手机,“那外公教你打开这个”。 “咦,外公你的手机是我呀”。嘻嘻嘻,祁洛洛看着照片上和爸爸手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角度不同的照片,十分得意,不过相片里的裙子,她好像不记得了。还挺好看的,回家让妈妈找找,洗洗再穿。 顾父拍了拍外孙女的头,宠溺道,“这个啊,是你妈妈,你看你和你妈妈小时候长得多像,这鼻子,眼睛。。。。。。”。 祁洛洛小朋友幼小的心灵又伤到了伤害,心心念念因为爸爸手机照片是她,居然是妈妈,哼,爸爸妈妈都坏,一点都不爱她 。顺着外公的手,祁洛洛看着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十分忧伤。 “外公,你手机上为什么不是我,你上次还说最爱我呢”。小朋友十分伤心的控诉,手抓着外公的衣袖,摇呀摇,可怜巴巴的一张小脸,看的顾父更加怜爱。 “好好好,放你的,这样吧,一三五是你妈妈,二四六是你,星期天也是你。”顾父思索片刻,做出一个非常公平的决定。 祁洛洛小朋友得了这句话,刚才哭丧脸瞬间阴转晴,自鸣得意的说道“嗯,还比妈妈多一天,外公我最爱你了”。说完,嘟起小嘴,吧唧一下。 院子里的狗趴在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阳光洒在顾父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隔着很远,都能听见顾父哈哈大笑。 风很宁静,树木也很温馨。 完 ☆、番外 祁薄言篇(一) ?1 祁薄言第一次认识顾澹如并不是高三那一次楼梯口阴森森夜晚的搬书场景,是在更为之前的语文课上。或许年轻的谭老师真的是机缘巧合上帝恩赐派给他们的月老,总是无意之间促成他们的相识重逢。 年轻的谭老师在那次月考中破天荒的给高一高三的学生出了同一道作文题《当归》,很具象化又很抽象化的题目,班级里的学生都受到作文模式化教育写了一篇篇奇奇怪怪的议论文,又因为不了解医学,写的一塌糊涂。祁薄言当时也是一篇议论文,但论点论据一一出色,还是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分数。 讲解试卷的那一天,谭老师无不惋惜的告诉高三的学生一个令她痛心疾首的消息,这一次的作文最高得分被高一新生得去,让他们好好反思反思,即将面临高考了,不能再写出这样千篇一律一塌糊涂的东西。 隔天,认真负责的谭老师就将那篇以高分压倒高三学生的文章在课堂上以ppt的形式让大家观摩。文章是一篇抒情式的散文,文字清丽,语言真挚凝练,文采斐然。当归当归,在她的眼里是远去游子隔着万水千山思乡的重重念想,是中药里性甘温活血补气的灵丹妙药,是古代女子“之子于归”思嫁念夫的殷殷愿许。整篇文章没有累赘的语词,一字一句仿佛经过了修改挑选,没有半点错处,却是浑然天成。 ppt的最后是作者名,楷体四号字的顾澹如三个字。 顾澹如,一如其文,淡然娴静。 祁薄言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瞬间楞了神。待到过了许久反应过来时,又摇了摇头,不去在意这一瞬的失神。 可能有时候感情来的就是那么迅速,如涨潮的洪水,杀的你措手不及。你可能因为一个淡然安静的名字开始关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可能因为茫茫人海中不小心多望了一眼对方的眼神就沦陷终生,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字突然新开始砰砰乱跳,然后一发不可收拾。那一天微微失神的祁薄言不知道未来会和这个还未曾谋面的女子纠缠一生。 九月的太阳还是依旧毒辣,透过透明玻璃窗,照射进教室里,虽然有窗帘的遮掩,却还是能够穿破薄薄纱布,教室里的人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讲台上年轻的女来时还在喋喋不休的点评总结。 这座当地闻名,升学率极高的中学,建筑设计却是特立独行。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美的校园,蓊蓊郁郁的竹林清脆葱茏,随风飘落的白花布满阶梯的两岸,一到夏季,纷纷落下,铺满整个阶 梯,另一条路是满满的梧桐,树叶枯落,行走的学生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响声,奇形异状的石头不同的排列组合看起来分外和谐,有山有水的环境清幽宁静,不似学校,却似公园。校园里有单独成栋的厕所,恢弘大气,有时前来参加比赛的外地老师赶来参加教学比赛问路想知道厕所时,朝气蓬勃的学生总是会得意的一指“喏,那栋就是我们厕所”,不是一两个,是单独的一栋楼哦。但那个气势恢弘的厕所对于实验班的学子来说却是中看不中用,原因就是——距离太远,往往还没走到厕所,上课铃就已经响起。 被独立安排在学校最里层的实验班的学生们往往选择就近解决,一、三、五女厕所,二、四男厕所,所以每逢下课,往往有大波的高三男生下楼梯穿过长长的走廊去方便。也是那样一个惠风和畅、天朗气清的日子,白云悠悠的躺在湛蓝的天空,祁薄言上完数学课同秦易去上厕所。经过高一实验班时,依稀听见有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说“同学,麻烦你帮我叫一下顾澹如”,祁薄言鬼使神差的因为这句话放慢了脚步,微微侧过身子,就看到秦意青梅竹马的那位叽叽喳喳的苏小辛。原来,她们认识。一身白色的校服穿着有些大,松松垮垮的,个子不高,身段窈窕,齐刘海,马尾辫,白净秀气的脸上带着婴儿肥,一双眼睛生的顾盼生辉,整个人看起来一种安然恬静的气质,果然是人如其名。身边的秦意察觉到他的异样,也侧过身子,就看到那位苏小辛在那里喋喋不休、叽里呱啦。表情很是夸张丰富,眉飞色舞的跟吃了蜜似的。秦意也干脆不去打扰她,低声对身边人说了一声“走吧,不打招呼了”。 那样一个女生,与周围熙熙攘攘的聒噪的女生不同,恬淡安好,不急不躁,颇有种人淡如菊幽静的味道。阳光像是调皮的娃娃,淘气的东窜西跳,整个水磨石走廊也显得生气了几分。 那一日,奥数组的老师让他们几个去教研楼开会,冗长的会议枯燥无味,好几个同班同学都想急着回去赶英语试卷,好不容易结束了会议,在返回的路上,却看见了那个女生,佝偻着身子,袖子被挽起至手肘,整个人拖着大箱子显得很吃力。蓦地心里就软了下来,径直走向前去,问对方是否要帮忙。她抬起头,鼻头上还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喘着气,对她说一声“那谢谢了”,声音甜美如密,舒适柔和,柔声细语,但眼里却写着陌生。还不认识自己呢,祁薄言心里生出一分不适,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 这个晚上,月亮很亮,淡淡的光晕,泛起清辉,清风相伴。直到很久以后,祁薄 言仍然记得这样一个夜晚,无关风月,只因某人。 自此以后,祁薄言上厕所的频率明显增加了,经过顾澹如教室时总是会有意无意看看她在干嘛,细细碎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安静的坐在凳子上翻着课外书一个人看的很投入,尽管班级里有吵闹声也不为所动。当真是静得下心来。秦易还老不正经的打趣他“肾功能太好了”,眼里藏着坏笑。 学校的成绩是每个月都会公布,残酷又现实,招摇的贴在教学楼下面的宣传栏上,花花绿绿的,一贴就是一个月,等到新的月考成绩出来再换一块新的上去。祁薄言是从来不在意这些的,每次考完试班主任永远会先于楼下宣传栏一步将年级排名贴在班级后面,警示众人,万年不变的第一仿佛已经成了定律,无人打破。那天午后,负责张贴排名的师傅贴好了准备收工离开,一群人涌上去踮脚抬眼张望,经过楼下宣传栏时的祁薄言刻意停了下来,瞥了高一的排名,找到了顾澹如的名字,56名,文科成绩是个中翘楚,理科,似乎有些不堪入目,拉低了总分。香樟树下的祁薄言不自觉的嘴角勾起了几分弧度。 时间如同从手中向上抛的流沙,匆匆而去,还来不及伸手抓住,就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凌冽的北风呼呼的吹,候鸟早已迁徙,空气干燥冷硬,一年匆匆而去,y中经过紧张的期末考试后也放了寒假。 寒假只是一个形式主义的摆设,听起来轻松闲适,但经历过学生时代的人才知道这不过是另一种变相的上学。堆积如山的作业,各科厚厚薄薄的试卷,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老师甚至还会“体贴”的帮你计算好一天应该做几张试卷。祁薄言呆在家里没有出去,将作业提前完成。 临近年关,祁薄言接到了一个电话。谭老师联系他现在临近年终,学校事务繁忙忙不过来,让他去改低年级期末试卷,家里的司机师傅要送他,祁薄言却拒绝了,天气那么好,闷在家里也好多天了,出去走走也不错。却没有想过在那样热闹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碰见了她。一不小心撞进了他怀里,有些吃痛,意识到撞到人的顾澹如不好意思的道歉,抬起头,眼神却是愣了愣,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苏小辛前来解围,客气礼貌的和他打招呼。 离去的时候,祁薄言觉得拥挤的人群似乎也不是那么聒噪,反而有种市井的温情氤氲其中。八卦欢脱的苏小辛会详细向顾澹如介绍他这么一个名义上的学长吧。因为撞击疼痛的肋骨也没有刚才那么疼痛。 顾澹如,祁薄言第一次运用互联网查询了一个 女生的名字,恬淡貌,出自王维的诗“我心素以闲,清川澹如此”。 释义如人恬淡致远。 假期永远是瞬间即逝,如绽放在夜空中璀璨烟火,用色彩和形状在黑夜中盛开,奇形怪状、色彩缤纷,但总是绽放后就熄灭,陨落在不知名的地方。街头满目的红色开始换下,路上的行人开始脱下笨重的羽绒服换上春季轻便显得好身材的衣裳。对于学生来说,这是一年伊始,对于高三学生来说这是最后一点时间里的背水一战。 课间时间,祁薄言是不太爱在教室里待着的,过度压抑的气氛总让人觉得是在牢笼,暗无天日。的空便会插着白色耳机坐在塑胶跑道的长椅上听着歌,或是在篮球架下运球灌篮。总是会在那个地方看见她,穿着宽大的白色校服和同学一起跑步,微微喘着气,一圈一圈,就像在他心里跳了一曲又一曲圆舞曲。 竞赛成绩下来了,一大早就接收到来自班主任的热烈祝贺,以后的日子清闲很多,试卷作业都是形式主义,保送生永远可以在最后一段日子为所欲为。 领奖时,顾澹如也在,本市唯一的作业竞赛得主,两人比肩而立,一起站在领奖台上,接受全校师生赞赏的目光,隔得很近,祁薄言闻得到空气里是顾澹如身上淡淡的清香。 两人真正接触是在辩论赛,学校从低年级挑了几个实力非凡的辩手,加上他一个高三学生作为队长,下完第七节课后利用短暂的时间,联系、训练,为对抗s中做准备,她也在其中,起先看到顾澹如是惊讶的,那个姑娘文笔不错、文思泉涌,但看起来安静恬淡,不像是能够在辩论赛上侃侃而谈以气势镇住对方的人。但学校精挑细选选出的人总归不是吃素的,在一次一次练习中,顾澹如思维清晰、有理有据、分析到位着实让祁薄言惊艳了一把,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外表甚至会给对手一种忽略的感觉,没想到是实力干将,能力隐藏在内,一次一次给他惊喜,辩论起来也不会凶神恶煞强词夺理,反而落落大方有理有据,将对方杀的片甲不留。偶尔两人眼神交汇,都会及时错开眼睛望向别处,掩饰内心的懵懂。 南方的初春已经没有冬季时的妖风刺骨,带着淡淡的风信子的香味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昨夜刚下了一场春雨,整个校园湿漉漉的,枝头的花骨朵沾染上了雨水,显得娇嫩鲜艳。讲台上某位大师在讲解着高考方法。教室里哀怨连天,枯燥无味,不少学生吐槽这简直是浪费时间,哪有什么名师的势头。祁薄言彼时已经因为竞赛时的优异成绩被保送至国内最好的大 学,兵荒马乱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完全可以不用来学校上课,但祁薄言还是来了,说不清为什么,也许只是想乘最后一点待在学校的时间留住青春,看看她。 “下了雨,操场上一定有水”,典型的非充分必要条件,洪亮的声音还在不絮絮叨叨的像最优秀的班级列举最简单的道理,教室里的人有些浮躁,祁薄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就望了几眼操场。一眼就看见了某人慢吞吞的背影,龟速前进,她的后面已经没有人了,看样子是最后一个,气喘吁吁的样子看不真切,祁薄言觉得心下也柔软了几分,自己体育一直是强项,她,唔,跑的慢也挺不错,快慢搭配,互补嘛。嘴角勾起了自己也不易察觉的弧度。 每次辩论赛讨论训练时她总是一个人待着,左手托着下巴,静静的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偶尔自己从窗边经过就会看见她不自然的别过头去。见过那么多女生对他有意思时各种各样的反应,一直以来都是麻木没什么感觉,这一次,祁薄言却觉得,很好,大概是所谓的两情相悦吧。 人间四月芳菲尽,夏木阴阴正可人。 辩论赛不出所料,y中得冠,祁薄言众目所归,获得了最佳辩手。评委点评时对于y中此次的辩论大力褒奖,祁薄言咄咄逼人,抓住对方漏洞猛烈攻击,批驳的对方哑口无言,顾澹如落落大方,看起来柔弱无伤害力,其实有理有据、理智清晰,其余两人表现也是配合得很好。辩论赛结束后,负责指导老师邀请他们吃了一顿饭,饭后,指导老师还很关心的让男同学顺路送女同学回家,最近频发事件多多,应当注意。 四人在分叉路口分手,祁薄言顾澹如往南,另两人向北。祁薄言一直走在顾澹如旁边,两人中间隔着些距离,顾澹如有意无意的往里走,像是在逃避。在夜灯的照射下,五官柔和,眉目清秀,祁薄言突然不想再等。 前面就是一条巷口,乌七八黑,还因为雷雨天气坏了灯,白天是条热闹的小吃街,夜里小商贩纷纷回家,只是一条冷清的巷子。祁薄言冷不丁的说了句“澹如,我们交往吧”,冷清的夜里,凄清的小巷,祁薄言出乎意料的说了一句一直想说的话。那人,却是愣在当场,然后脸色涨红低下了头。“不然我就送到这儿了”,一直以来她都是冷静理智的,悠悠然的样子,突然就像逗逗她,看看她作何反应。顾澹如抬起了头,眼里一片惊愕。不敢置信,似乎是质疑他的话。看着她的反应,祁薄言后悔了,眼里害怕紧张暴露无疑,她是当真了吧。也不管她同 不同意,就牵起她的小手,朝小巷走去。夜幕里冷清一片,没有星子,月光游弋在昏暗之后,偶尔露出弯弯的身影,巷口昏暗的路灯却把前行的路照的很亮。 就这样,两个人正式在一起了。没有利益关系,没有金钱交易,只是青春时代最美好的两情相悦。年轻的时候总是会有为爱执着的勇气,不知结局不问后果,也会奋力一搏,哪怕头破血流依然觉得心甘情愿,长大后,却是更多现实的无奈夹在里面,真情虽有,却是少的可怜。 ☆、番外祁薄言篇(二) ?3 顾澹如内心是有些自卑的,两人在一起,总是会觉得配不上他。觉得自己有些肉嘟嘟的,想要节食减肥。祁薄言倒是不觉得,脸上婴儿肥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摸起来也是舒服。何况这样的年纪,学习压力已经很大,再不补充营养身体会吃不消的。跟她讲道理,她不为所动,信誓旦旦一定要坚持到底。索性就以硬治硬,她不吃,自己也不吃。还顺便故意透露一句,我下午有篮球赛。顾澹如这下没办法了,不补充体力打篮球怕是会晕倒,本着拯救y中篮球赛对决胜利的任务,顾澹如最后妥协了,但却颇为不善的瞪了祁薄言一眼,嘴里还不忘抱怨一句“你好腹黑哦”,脸嘟嘟的让人想要捏一把。 隔天,顾澹如又不闲着,来了新问题,垂头丧气的问祁薄言“我是不是太矮了?”,祁薄言心下了然,某人最近问题多多,准是有人和她说了什么。正了正神色,安慰“对我来说还好”,拥抱时,头刚好扑进他的怀抱,静静的还可以听见他的心跳,而自己也可以闻到她发丝的清香。“你胡说,我都要抬起头仰视你”,顾澹如这次不好打发,怒气冲冲的样子,眉毛轻皱,看着这幅模样,祁薄言柔声安慰“我不喜欢太高的女生”,小鸟依人多可爱,随即理智的讲道理“澹如,别人的评论不该干涉我们的幸福”。 顾澹如文科是数一数二,理科却是惨不忍睹。一看数理化头疼,祁薄言自告奋勇为她补课。顾澹如那种性格,即便面对解答不出来的难题也是淡定如水,不会抱怨发牢骚只是跳过,起先祁薄言在一边看新闻还以为顾澹如都会做,也就索性放心看报,过了一阵子,抬头看时,却发现试卷上大版打版的空白,叹了口气,一题一题为她讲解,两个人隔得很近,呼吸有些絮乱,祁薄言清醒的发现教人做作业效率实在有点低。 一天天的相处,才会在一点一滴中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与喜好。譬如,顾澹如过分的挑食,偏爱豆类,不爱青菜和荤菜,唯一可以接受的只有牛肉。她其实看起来冷静理智,人淡如菊的样子,内心却是柔软安静的。她把所有的坚强理智给了别人,把疼痛难过留在心底,不肯透露一分一毫。害羞的时候也只会故作镇静绝不惺惺作态的扭捏的撒娇。 六月悲喜与共,这个承载着太多欢乐与悲伤的月份。鸡飞狗跳、兵荒马乱的高考结束,y中还是名列前茅,整个校园贴满了红色的宣传牌,庆祝这一届高考创下历史新高。祁薄言的照片被贴在最前面。白色的校服,额前微微额发,五官清秀。顾澹如指着那张照片对“他不 服输的下战帖“以后我的照片也要贴在这里”。 入了大学,顾澹如也升入高二,文科分科后顾澹如在新的班级里混的如鱼得水。即便是在大学祁薄言偶尔也会听高中同学群里讨论着高二那一届的文科第一名多么才貌出众。远隔着万水千山,两人只能偶尔通过电话交流。通过冰冷的手机感触到另一方生活的喜笑嗔怒。 十一月的校园红叶纷纷,景色宜人,微风袭来,红叶纷纷落下,铺在青石板上,煞是好看。祁薄言下完课经过校园有名的情人坡看见许多年轻的情侣搂搂抱抱、打情骂俏,突然万分想念某人。 春夏秋冬,一年轮回。急匆匆也缓悠悠。 祁薄言一放寒假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票直达y市。顾澹如也刚好提前放假,两人去了邻市有名的建筑景点,电梯人满为患,选择了最原始的爬楼梯。顾澹如累的气喘吁吁,完全是被自己拖着上去。走到十六楼实在走不动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某人突然恢复了精神,跑到阳台上,看外面的风景。阳光正好,不刺眼,空气满是清新的味道,微风徐徐吹来,吹得心波荡漾。顾澹如鼻头因为运动出汗变得粉色,上面一些小汗珠,轻轻闭上眼,享受的说以后一定要住在16楼,一切刚刚好。祁薄言也闭上了眼,感受着微风,心里柔声说了句“好”。 正如顾澹如当初宣传栏旁信誓旦旦说的那样,她果然成为那一年家喻户晓的文科状元,温婉如水,清秀如花的照片贴在了宣传栏的第一个。 那年暑假,姐姐结婚。包下了y市最有名的酒店。盛世豪婚,华贵隆重。顾澹如的眼里有羡慕但没有惊讶。交往那么久,从来还没问过她家情况,看她神色如常,平日也是优雅从容,稳重大方,应当也是世家小姐。未来两人结婚,家里应该不会干涉吧。 他没有注意到那一天,父亲和母亲看到顾澹如时,眼神有些异样。婚礼结束,回到别墅,父亲找了自己,直言问那个女孩是谁家的孩子。父亲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那一天却分明写满了焦急。母亲在房间里抹眼泪,看见他来了急急擦去眼泪,经过书桌时他没有错过那张照片:黑白泛黄的照片上一位美人笑靥如花。而那位美人却生的和顾澹如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从小到大他见过母亲太多的脆弱和眼泪。身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委曲求全,侍奉公公,对丈夫百依百顺,从不干涉父亲的任何决定,对自己也是千般宠爱。从小,他就感觉得到,父亲爱自己,母亲爱自己,但父母之间没有爱情可言,只是简单的 家族联姻,母亲对父亲一厢情愿,原本他以为父亲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寂寞,也爱不上别人,在某次经过书房时不小心听见老爷子和父亲的谈话才知道父亲心里面却另有他人。母亲也应该是知道此事吧,但却装作毫不知情,依然温婉大方、贤良淑德。长大后一定要尽其所能对母亲好,那个男人不爱她没关系,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将母亲心里缺失的温暖填补回来。 看见照片的那一刻他脑子一片空白,这就是让他的母亲日日夜夜伤神的情敌,他父亲思之念之时隔多年依旧爱慕的女人。的确是位绝代佳人,但却是母亲疼而不能言的情敌,试问,每日同床异梦,枕边人永远想念着另一个女人,夫妻几十年丝毫没有擦除爱的火花,这对女人而言是怎样的折磨。这样一个人,却是顾澹如的母亲。 祁薄言对顾澹如的感情没有丝毫动摇,却是不知道日后两人谈婚论嫁时该以怎样的面貌相处。家族隔阂,阻力重重。 当天晚上,他接到了顾澹如,冷静理智的声音让他陌生“我们分手吧。”五个字,毫不带感情,还没等他开口,她就立马挂断了电话,再拨过去时却只是机械重复着“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翌日一大早,他就去了顾澹如家门口等着,一上午没有看见顾澹如,却是等来了顾母。岁月在她的脸上还是毫不留情的留下了影子,眼角有了几分鱼尾纹。但优雅端庄,气质和照片还是依旧如常。顾母告诉他别再来找澹如了,本身就是两种人,何必互相打扰,日后自寻烦恼。他没有放弃,还是在门口等,一天不见他,他继续等,总有一天会相见。后来,顾澹如开了门,见了她,却是决绝的语气,不肯松口,他质问顾澹如是不是有人逼迫,她却是冷静的回答,她是发自肺腑。最后,顾母赶走了他。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父亲告诉他,老爷子为他置办了出国交换生的手续,快的令他发指。早知道老爷子不是省油的灯,却没想到速度快的超乎他想象,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不准备出国,两个人现在关系凌乱复杂,隔阂重重,他实在没有心思出国,也不想谈一场那么隔山跨海的异地恋。 他在房里静坐了一天,夜深人静房间灯还亮着。母亲却是端来一盘水果,合上了门。跟他说了一番话。当年顾母和父亲两情相悦,是被老爷子棒打鸳鸯,老爷子的手段强硬,即便父亲强硬反抗最后也还是妥协。他现在年纪轻轻,还没有能力力量与老爷子抗衡,不如养精蓄锐,变得更加强大,等到羽翼丰满,再回国找寻自己追求的东西。 夜深人静,夏日的夜晚浮躁郁闷,蟋蟀和青蛙吵得不可开交。父亲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做到。祁薄言心里发誓,黑色的眼眸如墨,蓄满年轻的勇气。 黎明初晓,天空泛起了微白,老爷子将他押上了飞机。登机前,他回过头看了看人满为患的大街,黑头发黄皮肤,从此,再见。 ——等我。 手机打下这两个字,一字千金,按下了发送。 ☆、番外祁薄言篇(三) ?都说国外的月亮是圆的。异国他乡,满街陌生;昼夜颠倒,思之如狂。陌生的环境、沉重的学业压力,他尚且能适应,但丢了她,却令祁薄言黯然伤神。 顾澹如分手的原因细想起来也是可以大致推测。婚礼过后一切都变了样,家庭之间的前程往事,连自己都难以掌控,何况是她。但他怨,他都不来问问他的心意就一厢情愿的说分手,不肯听半点解释和商量。客气疏离的态度就像是陌生人。怨过之后又是长久的思念,深入骨髓。 他试图联系顾澹如,却发现号码已经是空号,千方百计拜托同学探听顾澹如的消息,得到的却只是空白。他知道一切都是老爷子的干涉,姜还是老的辣,现在能力还不够,于是他更加发奋读书,不再探听顾澹如的消息。 年末聚会时,许多同学带了女友聚餐,其中不乏举止优雅的女性,看得出家教极好,但都不想她,她虽然细嚼慢咽,餐桌礼仪也学的很好,但却严重挑食,往往会轻轻皱起眉头,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直言。 合租的室友拉着他去为女友买首饰时,他一眼就相中了那款鱼形戒指。室友调笑问他送给哪个妞,他一片正色“给我太太”。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校园里丁香花开了,深褐色的树干上一朵一朵紫色,绿色的花苞徐徐打开,束缚花瓣的花苞被压在下面。香气淡远,不如桂花来的浓烈,却是愈久弥香,见之不忘。八年的沉淀与积累,他已经强大的可以和老爷子抗衡。老爷子似是以为他早已把顾澹如忘怀也不在派人限制着他打听顾澹如的消息,却不知道,越来越成熟稳重的内心心里的思念也随时间增长。 十一月,家里的表弟结婚了,对象是苏小辛。老爷子也下了命令让他务必回国接管家族生意。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顾澹如,我回来了。 这几年,在国外读书时也接触了不少家族遍布在国外的生意,回国后执行总裁的位置并不突兀,出了有些忙,也算是得心应手。抽空去了趟陆安淮家,开门的是好久不见的舒听暮,他微微愣住,朝里看去,却是没有那人。禁不住开口问了句她还好吗,得到好的答案后,却不如想象中高兴。她好,是忘记了他开始新生活了吗,他决不允许。 派秘书打听了顾澹如的消息,她在y中任教。于是,联系了高中时的语文老师,美名其曰回校看看老师,其实不过只是为了见她一面。果然,在红绿相间的塑胶跑道见到了久违八年的身影。迎面走来。她清瘦了许多,下巴不再肉嘟 嘟的,典型的瓜子脸,也长高了许多,已经完全成了当初她梦想的样子。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什么,客气疏离的一声“顾小姐”,让她愣愣,随机又带上面具回应他“祁先生”。 热情好客的谭老师邀请他们去做客吃饭,席间,她的许多习惯还是没有变,不好意思拒绝不吃的食物,却是微微皱起了眉,祁薄言认命的夹走了金灿灿的鸡腿。送她回家时,他是五味杂成的,再次相见,她对他的态度完全是陌生人,客气有加,他想要的无非是她的谩骂和嗔怒,得来的却是冷静的回应。车速开的来不及掌控,就像他失控的心。 也许失去的这几年真的要花时间来填补,就像年轻的助理追求他凶悍的老婆一样,任重而道远。 他不喜欢她的那句冷冰冰的“祁先生”,之后的每一次见面都是他的刻意安排,她似乎有些逃避他的相邀,他只能强硬的勉强她。因为他知道现在两个人半冷不热的关系如果自己不主动出击,怕是永远只能停在这一步。 他打电话给陆安淮,告诉他,礼服的事情自己负责。那小子满口答应,还顺带调侃他“什么时候把嫂子娶到手”。他听着嫂子这个称呼,心里突然变得很柔软。试礼服时,她的美艳动人,勾的他心神荡漾,却违心的摇了摇头,换了件更朴素的样式。那种美艳动人的姿态怎么可以给旁人窥探。婚礼时,他承认他失控了,不想再继续慢慢耗下去,他强吻了她,之后再以她逃不开拒绝不了的姿态待在她身边。 终于,她的态度松了下来。她的顾虑他知道。老爷子给他定了门婚事,他强硬的拒绝,惹恼了老爷子,不过幸好对方姑娘识大体劝住了老爷子还把责任归咎于自己。他诚心诚意的找到顾母,用一个男人的承诺和担当起誓,顾母起先也是淡淡的态度,不干涉也不看好,但在后来顾母细微的眼神中他扑捉到了几分欣赏。和老爷子说话,每次两个人都是不欢而散。不过,老爷子现在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诺大的公司需要他年轻人的支撑,逼急了甩手不干,苦的还是老爷子,毕竟是老爷子一生的心血。 他知道对付老爷子可能还需要母亲的调剂,老爷子态度强硬不肯接受顾澹如或许是顾及了几分母亲的面子,怕母亲觉得难堪,毕竟家世两人旗鼓相当、门当户对,实在不是推辞的借口。母亲是同意两人在一起的,要不然当年母亲也不会如此对他说那番话。心里也许有几分小芥蒂,但和儿子终生幸福比起来都不算什么。那一天他故意喝的醉沉沉,回到家里,母亲喂他喝水照拂他时,他故意脱口而出,酒红 吐真言道“澹如,我只想娶你,但我不知道母亲喜不喜欢你”。 他承认他利用了母亲爱子的心思,隔天他就听见母亲在餐桌上不经意的开口“薄言,你有空把澹如带回家吃顿饭吧,我很喜欢这个丫头”。餐桌上,老爷子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随机恢复正常,将红枣送入嘴中。他知道,他想要的结果达到了。 从此之后,他和顾澹如约会越来越顺畅,双方家里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态,却是用默许认可了这两个久别重逢、终成眷属的人。 父亲有一次还无不感叹的对他说“当时我没有你的勇敢啊”,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爬满了年轮,眼睛里却是远远的,仿佛回到了盛夏那年美好的曾经。父母终究没有爱情,但在夫妻同床相处几十年里却是有了离不开的习惯。现在让父亲离开母亲,父亲怕是也不情愿。母亲用最柔情似水的方式绑住了一个男人的脚步。 春风和煦,校园里的丁香花又开了,白色、紫色,相互交织,小小的花骨朵长在深褐色的树干上头,树干有些年头了,褶皱的树皮有些开裂,粗糙,却是在枝头绽放了最美的样子。花朵迎风招展,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晃着身子,像是随风舞蹈。 祁薄言开车等候在校门口接顾澹如下班。远远的望见顾澹如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与同行的老师侧着头在说话,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迎面走来,身姿绰约,窈窕动人。抬头看见他时,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加快了步子,一如当年高中时每一次等她放学吃饭时她的样子。时间可以为美人的脸上增添道道斑驳的影子,也可以让爱情更加愈久弥香。? ☆、番外父母辈爱情(一) ?祁行之结婚的那一天,本市大大小小的报纸都铺天盖地的作了最好的宣传,白纸黑字印刷体的报纸上,金童玉女比肩而立,祁太太笑靥如花,勾着祁行之的手站在人群中央。乔嫀看着报纸上高大俊朗身穿西装的祁行之,依旧气宇轩昂,身材欣长,而他旁边的祁太太,小鸟依人,眉目如画,虽是富家小姐,但眉宇之间是说不出的贤良淑德、乖巧依人。这样门当户对、男才女貌的婚姻从来都是媒体曝光的焦点。乔嫀面无表情的看完了当天所有关于这两位婚姻的报道,僵在沙发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傍晚,特地提早顾振远回到别墅,他以为会看见一个泪流满面、痛哭流涕的乔嫀,却未料到乔嫀只是如往常一般做好饭菜,等他回来。顾振远认真的打量了乔嫀片刻发现她出了声音稍带低哑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冷冷清清的样子看不出情绪,夜里乔嫀洗完澡出来时顾振远坐在真皮沙发上看报纸,一叠叠堆积如山,乔嫀突然觉得心里塞上了一个盖子,堵得慌。低低的说了句“今晚我不舒服,睡客房了”,顾振远抬头看了她两眼,体贴的说声好。 文人墨客常常伤春悲秋,树叶飘零光秃秃的只剩下树干,褐色的枝干没有嫩绿的生机勃勃,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乔嫀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曾经山盟海誓的两个人终究还是被现实的无奈将感情冲的七零八落,现如今娶得娇妻合家欢乐。日后,他会有貌美如花的妻子,聪明英俊的儿子亦或是同他那位妻子一样如白莲花般好看的女儿,自己也会和顾振远有新生活。爱的死去活来,也抵不过现实的匆匆无奈,即便不爱,也可以好好生活下去。世上相爱之人白头到老的又有多少,绝大部分人不过是和一个不讨厌的人相守到老。爱情不过是奢侈品,耳听一次就行。 死死的咬住嘴唇,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就算是在这样的夜里都没有办法大哭一场。祁行之,我们终于到此为止。 漆黑如墨的房间没有一丝光线,乔嫀钻进被窝里哭的一塌糊涂,眼睛红肿的不成样子,泪水打湿枕巾,秀挺的鼻子上布满了泪水。顾振远轻轻推开房门,听见压抑的喘息,被子微微颤动。轻轻的推出去,关好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些疼痛只能说给自己听,旁人插足关心是难以启齿的尴尬。顾振远去浴室冲了个澡,回到房里,点了根杨,烟雾缭绕看不清表情。一根、两根、三根、四根。。。。。。。窗口柜上的精致的烟灰缸已经布满了烟蒂,床上的人却还不知疲倦。 顾振远从来没预料到一手呵护长大、照顾有加,从懂事起就一直和他终日待在一块的乔嫀,会这样爱祁行之。也许感情真的不分先来后到,自己侵占了她整个童年青春时期,最后却抵不上祁行之短暂的停留带来的意义。 如果那一日贾言淑没有临时肠胃炎发作的话,乔嫀大概这一生都无法与祁行之相识,也就自然而然不会有后来一系列缠绵悱恻的故事。 身为初入大一的小学妹,总是会被倚老卖老的学姐学长各种使唤,乔嫀刚入大学时就通过了曾曾面试加入了记者部,专门跑新闻和采访学校风云人物。那一天,夏日的太阳毒辣,照的人睁不开眼,贾言淑和她一起回宿舍时,耐不住饥渴,在路边小摊买了两个冰棍,一吃完就拉肚子,止不住的腹泻,最后被送去校医院打点滴。当天的新闻采访任务便临时落在了乔嫀身上。 任务发到乔嫀手上时,只是一行简单的话语。祁行之。科教三楼106教室。 没有布置采访方向也没有谈及任何关于采访对象的成绩介绍。高傲目中无人的学姐就转身跑去打乒乓球。丢下乔嫀一人在毒辣辣的操场上望着白纸黑字面无表情。 乔嫀的能力不容置疑,但如此没有事先准备的战役,硬着头皮也得上。吃过午饭后,乔嫀步行到科教楼,科教楼旁有一片荷花池。荷花开的正好,一朵朵粉色布满荷塘,若是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池中的淤泥点点。 推开三楼门时,里面坐着一个男人,安静的靠着窗户,左手撑着下巴,似乎是在思索。白色的衬衫,下面一条深蓝色的休闲裤,额发微微被风吹起,说不出的俊朗。 许是推开门是声音有些大,男生回过头来,望向乔嫀,便看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眉目清秀的姑娘,扎着时下最流行的马尾辫,手上拿着一沓白纸,与他对视。 “你是祁行之学长吧,我是乔嫀,今天负责采访你的”。乔嫀出声打破了尴尬,顺便作个短暂的介绍。 乔嫀,莫名其妙的让祁行之想起《三国演义》中诸葛亮智激周瑜出兵,念曹植的一首赋中描写大小乔“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虽然两人风牛马不相及,只是恰好都姓乔,但祁行之就是一见如故,就像前世本是相逢。 “嗯,我是,那你可以开始采访了,随意些,不用太严肃”。祁行之温润的声音如行云流水缓缓从嘴中流出。 乔嫀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开始采访这位传说中很有名气的学长。祁行之 是学经济的,多次获得学校各项大奖,现在在校学生会任职,自己也在外边与人合作经营一家规模不大的工作室,祁行之说话语速不急不缓,碰见一些专业名词时会可以放慢语调,用通俗易懂的词语解释给乔嫀听,采访进行的比乔嫀之前任何一次采访都来的顺利。 采访结束后,乔嫀睨了眼面前容貌俊朗的男人,这样温润平和的男人大概许多小姑娘都会面红心跳前仆后继吧,连平日心如止水的自己似乎也有点不一样的感觉。这一日,祁行之温润如玉的形象刻入她的脑海,比楼下池塘亭亭玉立的荷花还影响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