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一章 巴塞丽莎与叛军(1) 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今天也是威严满满。 她身披紫色华袍坐在王座之上,头上带着一顶纯金制作的王冠,六颗价值连城的绿宝石装饰在王冠的六个角落,二百余颗小珍珠镶嵌在宝石四周,更有四条珍珠流苏从王冠上垂下,装饰着她那稀有的、漂亮的金发。 “所以,你们还是没有查清埃米利乌斯家族资金的来源?” 艾拉皱着眉头质问道。 总理大臣哈特曼尔年龄已有六十七岁,平时办起事来灵活老练、一丝不苟,但如今也只能这样回答道:“回陛下……我们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埃米利乌斯是七丘共和国内的一个古老家族,但在七丘共和国变成七丘帝国后逐渐没落。他们的末裔在布律西斯附近经营着仅有的一小块土地,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在宫廷获得任何官职,越来越穷困潦倒。但近来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暴富,将布律西斯附近的许多土地收购兼并,在他们的庄园外搭起城墙,建起了一个小城堡,甚至还养起了私兵。布律西斯离七丘帝国的首都康斯坦丁尼耶只有一至两日的车程,这支突然复兴的古老家族对艾拉而言如鲠在喉。她派人调查埃米利乌斯家族的资金来源已有一年,却是一无所获。 艾拉拍了一下王座:“我受够你这种偷偷摸摸的调查了。他们的资金来源肯定有问题,难道我们就不能强行闯进他们的庄园,进行搜查么?” 哈特曼尔意味深长地回答道:“陛下,你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艾拉因气愤而长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哈特曼尔是在指什么。七丘帝国的政权在这几百年里频繁更迭,帝国各处的总督、将军都拥有自己的私兵,“兵强马壮者为王”似乎已经是某种潜在的继承法。而她刚登位一年,羽翼未丰,又是女性,如果做出毫无证据强行搜查这种举动,一定会被认为是暴君。到了那时候,她不仅会丢掉王位,而且会性命不保。 “那这件事今天就不提了吧。你继续做好调查。”她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哈特曼尔退下。但就这样在群臣面前示弱,让她有些无法接受。她一眼瞥到站在宫殿一侧的贝伦加尔,话题一转,说道: “我听说,街上的商人们正在议论纷纷,说有一伙凶悍的海盗接连袭击了附近的几个城市,而且正在向都城靠近,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收到报告?” 禁卫军统领贝伦加尔,从艾拉父亲还在世时就为七丘帝国统帅军队,指挥大小战役三十余起,未有一败,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他手中一万人的禁卫军,是七丘帝国目前唯一保留下来的古典建制的精锐军团,比各地野战军、边防军和“蛮盟”的部队都要精锐不少。 听到艾拉问话,禁卫军统领贝伦加尔赶忙跪地回答道: “陛下,那不是普通的海盗。那是海盗王国的领主,是外号‘野兽之王’的海斯泰因。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每次在我们的军队赶到前就已经坐船逃之夭夭了。他们的船只比我们先进,我们的船追不上他们。但我想,论起作战能力,那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他们敢袭击都城,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贝伦加尔是陆军的统领。他这一番话,等同于把责任全部推给海军了。海军的统帅奥卢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是七丘帝国目前除了西庇阿外最大的家族布鲁图斯的一员,长期在外,就算艾拉想怪罪也找不到人。 艾拉拄头思索了一会儿:“那,是不是能让那些海盗为我们作战?我们日后要对抗天方帝国,兵力是越多越好。” “艾拉,海盗终究只是海盗,按帝国的法律应当统统被处以绞刑。” 一个人站出否定了艾拉的意见。这位直呼艾拉名字的人名叫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是艾拉的叔叔,目前任宫廷总管。在艾拉父母意外身亡后,他帮助年幼的艾拉安定国内各派贵族、稳固王位,直到艾拉成年,深得艾拉信赖。 既然叔叔这么说了,艾拉也只能叹口气,说道:“既然法律这么写着,那就算了吧。” 接连两次退让,让艾拉感到极度不快。她在脑内思考着震住这群大臣们的办法。她想起了另一个传言,突然把脸沉了下来,用她自认为最凌厉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众人: “我还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天方帝国派出的大使在昨天到达了都城,目前正在总理大臣的宅邸中拜访,哈特曼尔,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天方帝国和七丘帝国争斗了数百年,是七丘帝国的宿敌。艾拉这话一抛出,满座皆惊,一齐把目光投向了哈特曼尔。哈特曼尔慌忙回答道:“陛下,我正准备汇报这件事情。天方帝国的军队比我们强大许多,而且还拥有好几个强大的魔法师。而我们……自从先王和王后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精灵’级别的魔法师了。我认为他们既然肯派使者前来,我们就要抓住这个机会……” 看到哈特曼尔瑟瑟发抖的样子,艾拉终于感到扬眉吐气了。只见她极有魄力的一挥手,下令道:“剜掉那个使者的眼睛,丢回天方帝国去!” 哈特曼尔被艾拉的话吓了一大跳,颤声说道:“尊敬的巴塞丽莎……那可是目前赫特拉易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而我们……已经不是八百年前那个强大的七丘帝国了!” “哈特曼尔,你还记得先王和王后是怎么死的么?” 艾拉的一声呵斥吓得哈特曼尔连忙低下了头。 “哈特曼尔,抬起头来!你回答我,先王和王后是怎么死的?” “是……是受邀前往天方帝国洽谈贸易之事,结果被无端囚禁处死!” “我们不再是八百年前那个七丘帝国,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是……是遭天方帝国侵略,国力空虚,又被北方蛮族趁虚而入,最终分崩离析!可是陛下,几百年前的我们都没能阻挡天方帝国,如今的我们……” “行,那就留下他的眼睛。” 哈特曼而正要舒口气,却见艾拉嘟起嘴“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改把他阉了吧!” 丢下瑟瑟发抖的哈特曼尔,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在禁卫兵的护送下大步走出了议事厅。 护送艾拉的是六个高大威猛的的卫兵。他们每一个都是艾拉的叔叔从斗兽场精心挑选出的勇士,每一个据说都拿过竞技大会的冠军。他们忠心耿耿,片刻不利的守护着他们的女王 艾拉的目的地是她的卧室。 护送她的卫兵在通往卧室的走廊上就远远的停下了,两位女佣为她打开卧室的大门。大门里是一间极为奢华的房间,装饰着斑岩廊柱,悬挂着紫色丝绸。 艾拉一进门就把王冠丢到了床上,把身子扑进几乎塞满了房间的书堆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女王陛下看起来这么累,肯定又在内阁和那些大臣吵架了吧?” “谁让他们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好歹也是巴塞丽莎,却感觉连阿勒曼尼联合酋长国的酋长都不如。”艾拉嘟哝了一句。然后翻过身子看向声音的来源——她的贴身女仆,艾米。 “还有,我说了多少次了,私底下不要叫我女王,要叫我公主!女王、女王,这个词怎么听都像是大龄的大妈啊!” “就算女王陛下这么说,可陛下五年前就已经是女王了,而且还在去年成年了。另外,今天又到了陛下的生日,也就是说女王陛下又大了一岁……” “够了!够了!不需要你提醒我我自己的年龄了!我有按小时计算着的!”艾拉苦恼的挠着头发,像小孩子一般在书堆里滚了几圈,然后突地坐起上半身,满脸不高兴的用手指着艾米:“艾米,我要惩罚你!我要以巴塞丽莎的权限命令你把胸围缩小十公分!” “陛、陛下,请不要说这种不可能的事情!”艾米吓了一跳,总算是把“女王”两个子从“陛下”前抠掉了。 “怎么不可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靠着‘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才这……这……这么大的!” 虽然年龄和艾拉一样,但艾米的身体极为丰满,相比起来,艾拉的身体就像是没有发育开的小雏鸟。 “不、还不行,仅仅缩小十公分对你根本没有任何影响,给我缩小二十……三十……不,缩小一百五十公分我才能解气!” “那样就要陷进去了!”艾米尖叫起来:“而且陛下,‘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根本就没有这种功能好嘛!” “没……没有么?”艾拉似乎受到了极大打击,抱起腿缩在墙角发抖:“我……我还以为只要成功学会魔法,获得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就能和艾米一样……大……的……” 七丘帝国巴塞丽莎——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突然失去了梦想。 第一章 巴塞丽莎与叛军(2) 七丘帝国自古传承着一种秘术,名为“密契魔法”。他们认为天空的五颗行星代表着五位神明:赫尔墨斯、阿芙洛狄忒、阿瑞斯、宙斯和克洛诺丝。修行者需要通过学习来领悟神的智慧、权利与能力。当修行者对某位神的领悟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获得该位神明的加护,得到超越常人的魔法力量。 “陛下明明是王族,应该是最受神明青睐的……陛下真的有好好修习魔法么?” 艾米小声的自言自语。不幸的是,这句话被正躲在墙角自暴自弃的艾拉听到了: “当然有的啊!不就是要领悟行星的规律么!我每天都有记录行星的运转状态的啊!你看这堆书、这堆书、还有这堆书,全都是我的记录啊!我现在都已经能预测行星的轨迹了!可为什么我还是使用不了魔法啊!” “陛下……密契魔法需要领悟的是神明的力量,你却只把她们当成会移动的星星……你这样当然是不行的……” “完全听不明白!他们本来就是星星啊!”艾拉抱着头苦恼了一会儿,忽地又把手指向艾米:“艾米!我要以巴塞丽莎的权限命令你,把神明的力量用一个数学公式表达出来!” “数学公式……陛、陛下,这怎么可能……” “不是有个宣称‘万物皆数’的毕达哥拉斯学派么!既然万物皆数,就让他们把修习魔法的方法用公式表示出来啊!” “可我也不是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成员啊,”艾米哭丧着脸说道,“那个魔法学派的成员都像僧侣一样过着清修的生活,我一个获得爱神阿芙洛狄忒加护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成员啊?” “那就加入毕达哥拉斯学派,好好学习,然后把修习魔法的方式用数学公式表达出来!不就是毕达哥拉斯学派么!我马上就写推荐信!以我巴塞丽莎的权限,让你明天就加入进去!” “陛……陛下,我先去看看厨师有没有把晚饭做好。” 艾米被狂暴中的艾拉吓得赶忙溜走了。 当艾米推着一辆摆满食物的车回来时,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正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闷闷不乐的打磨着一块琉璃。这块琉璃是用极其少见的工艺制成的,纯粹的如同空气一般,不含任何颜色,在七丘帝国的宝库中也算是非常贵重的珍品,但是现在却被艾拉割成了两个小圆片。听到开门声,艾拉急忙把手上的两快圆片往身后藏去,等看清是艾米,这才又放心的拿了出来。她把两块琉璃一前一后摆在眼睛前,眯起一只眼睛,用剩下的眼睛透过刚刚打磨好的琉璃观察着艾米。 艾米见状叹气道:“陛下,你又在制作‘恶魔之眼’了?” “它的名字是‘赫尔墨斯之眼’!虽然你们都是说这是恶魔的道具,但是通过它,确实能够看的更远,不是么?”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陛下才到现在都不会魔法啊!所谓的魔法是要用精神去感受这个世界,而不是用眼睛……” 艾米喋喋不休的说着,艾拉却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好香。” “啊!那是陛下最喜欢的烤鹌鹑!我看其他人的晚餐有这道菜,就给偷偷顺过来了……陛下你等一下!让我先用刀把它割开!” 艾米拿起刀,在已经显得迫不及待的艾拉面前把鹌鹑割成容易叉起的小肉块。“叮当”一声,一个金属制的管子从鹌鹑的肚子里滚了出来。艾米不由得“咦”了一声:“这是什么?鹌鹑会吃这个的么?” 艾拉将一小快肉咽下喉咙,晃着叉子笔划道:“这是用来传信的道具,你拧一拧就能打开了,里面没准是是宫廷里谁与谁不伦之恋的情书呢。” 艾米按艾拉说的将金属管拧开,果然从里面倒出一张小纸条来。 “咦咦咦?虽然上面都是认识的字母,可连起来完全拼不成单词……” “这是被加密了。”艾拉慢悠悠的又将一块肉嚼碎、咽下,这才继续说道:“试试凯撒密码。” “凯撒密码?那是什么?” “就是把每个字母用字母表上后移三位的那个字母来表示。现在要反译,你把那些字母都前移三位试试。” “我试试,唔……好像还是读不通。” “那就试试栅栏密码。两个字母一段,竖向摆放,然后竖着拼写。” “……还是乱码。” 艾拉继续吃着鹌鹑肉,一边吃一边继续指挥着: “那就先凯撒密码后栅栏密码,或者先栅栏密码后凯撒密码。宫廷里那些粗人也就只会这些简单的加密了。” “解……解开了!我读读看:‘大人,事情已经办妥。明天,将有一群可恶的盗贼在城外出没,送我们那金色的小雏鸟去地下的乐园。’” 艾拉的叉子凝在了空中: “金色的小雏鸟?是在说谁?” 艾米犹豫的指着艾拉特有的金发:“陛下,我想应该是指……” 艾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是谁写的信?写给谁的?” “这……这盘烤鹌鹑本来是要给苏……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大人的……” 艾拉腾腾腾的几步走到走廊上,冲着走廊上的六个卫兵喊道:“听着!你们所有人都去、用什么手段都没关系,马上把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给我捆到这里来!” 六个卫兵听到要捆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神色有异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艾拉走回卧室,急躁地在卧室内不停转着圈:“居然会是我叔叔!他居然想雇盗贼杀我!这是叛国罪!等抓住了他,我要以七丘帝国的法律,亲手把他给……” “阉了?” “对!我要亲手把他给阉……阉……你在胡说些什么!” 艾拉的脸一下子红了半边。艾米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按帝国的律法,对叛国的贵族首先就是要阉……” “我要亲手把他给关进死牢!” 艾拉红着脸,用吼声压过了艾米的声音。 第一章 巴塞丽莎与叛军(3) “但是陛下,我看刚刚那几个卫兵的脸色有些奇怪。他们都是西庇阿大人提拔上来的,会不会……” 艾拉眉毛一抬:“我是巴塞丽莎,他们凭什么不听我的命令?” “我觉得陛下还是下楼看一看比较稳妥。”艾米小声说道,“陛下刚刚下的命令是让他们全部去抓捕西庇阿大人,如果他们效忠陛下,现在应当没人留下。但如果他们是要给西庇阿大人报信,那就会留下几人监视陛下的行动。” 艾拉微微皱起眉头。她压着脚步声走出卧室,一下楼,居然真的看到有两个卫兵躲在楼下偷偷摸摸的张望。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艾拉厉声道,“我不是让你们全部去抓人么?” 两个卫兵看到艾拉突然出现,大吃一惊:“陛下,我们是担心你的安全……” “不把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抓起来,我怎么安全!去把他带来,立刻、马上!” 两个卫兵互相对视一眼,只得遵命照做。艾拉看两人离开,立刻急匆匆的走回她的卧室,拿出她刚刚磨好的两块琉璃一前一后摆在眼前,透过窗望向两个卫兵离开的方向: “居然又躲在树后面……” 艾拉倒吸了一口凉气。 “仔细一想,宫殿内的一切防卫事务都是我叔叔他安排的……” 她察觉到一个巨大的阴谋已如一把匕首般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她娇贵的身躯从未触碰过如此冰冷的匕首,透过皮肤传来的彻骨寒意让她不知所措。 “宫廷里已经非常危险,陛下,我们应该立刻离开这里。” “对……对……要离开这里……不对……我应该去哪里?”艾拉无助的转向艾米,她惊恐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世界末日。 “当然是去禁卫军大本营找贝伦加尔,让他带禁卫军来平叛!” “对!去找禁卫军统领,他一定能对付我的叔叔。”艾拉恍然大悟,慌慌张张的冲出卧室跑到一楼,正要继续往大门跑时,艾米追上来拉住了她: “陛下,冷静一些!现在不能走正门!” 艾拉迷茫的望向艾米:“那……我应该怎么出去?” “陛下先跟我来!”艾米把艾拉拉到一个僻静处,掏出一块头巾包到艾拉头上,“除了卫兵之外,也许宫殿里还有其他人也是西庇阿的眼线,陛下要先把金发给藏起来。” “好……好了么?现在我可以从正门出去了么?” “陛下你冷静一些!正门是绝对不能走的!侧面也一样!但我知道有一个不显眼的通道,本来是狗进出用的……” “狗洞!!!???” 要不是艾米死死捂着艾拉的嘴,她已经大声尖叫了起来。 “陛下,我知道这有些不妥,可我实在不知道其他的出口了!” 低矮的洞口,四周长满杂草。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自出身以来第一次如此贴近泥土。她高贵的脸颊被荆棘划伤,她华贵的长袍也染上了淤泥。尿骚味不住的钻进她精致小巧的鼻子,她忿忿地盯着前方,牙齿使劲地咬着嘴唇,直把她那如美玉般温润的嘴唇咬出一丝血来: “这份耻辱,我一定要让他十倍奉还!” 七丘帝国的都城——康斯坦丁尼耶是世界渴望之都。再没有如此宏伟庞大的城市,城中居民来自世界各国,整个大陆的文化都在这里碰撞,市场上更是贩卖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但今天,这份繁华的景象却让艾拉感到十分烦躁。她的叔叔大概已经发现她失踪了吧,一定已经派出不少人来搜寻她。而她不仅被挤压在拥挤的人群中难以前行,同时还要忍受着周遭的人投来的奇异目光。 “艾米,我的头发,我的头发露出来了么?” “陛下,你的头发好好的包着,没人看得出来是金发。” “难道是我的头上还戴着王冠么?你快帮我看看,还戴着么?” “没有王冠,陛下,你的身上没有佩戴任何能看出你身份的东西!” “那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这样看着我?” “大概是因为衣服吧。我在宫廷外面几乎没看到过紫色的衣服,应该是很稀有的颜色吧!” “这是腓尼基紫,确实很贵。但只是衣服贵一些的话问题不大!艾米,离禁卫军大本营还有多少距离?” 艾米有气无力地回答道:“陛下,麻烦你回头看一看,你甚至还能看到皇宫的大门!” “可我已经快跑不动了!” 就在这时,拥挤的人群突然分开了。一队五十人左右的重装步兵部队走了过来。他们身着华丽的盔甲,头盔上装点着彩色的羽饰,手持统一制式的方形长盾,腰佩统一制式的帝国长剑,背上各自还背着四枚标枪。 “是在皇宫周边巡逻的禁卫军团!是贝伦加尔的部队!”艾拉激动地朝着那支部队跑了过去。 “等等!陛下,他们不一定能认出你……” 没等艾米把话说完,禁卫军已经齐刷刷的在艾拉的面前跪了下来。那过于迅速的反应让艾米不由得向艾拉头上多看了几眼—— 确实没有戴着王冠。 “马上带我去见贝伦加尔!我有急事找他!” “是!陛下!” 为首的队长站起身,用手势示意几个士兵去先行去本部传信。另几个士兵跑去雇了一辆马车,以供艾拉乘坐。他们将马车护在中心,缓缓的向着禁卫军的大本营走去。 他们没走多远,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闹声。人群惊恐地向四周逃散,一队一百余人的小部队拨开人群急匆匆地向着艾拉的马车奔来。队长认出那是负责护卫皇宫的宫廷卫队,向艾拉投来询问的目光。 “是叛军!是来捉我回去的!”艾拉着急的说道,“怎么办?他们人数看起来比我们多的多!” 队长示意艾拉不要着急。他挥了挥手,分出三十人继续护卫艾拉,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二十人在路上列起了一道盾墙。 “标枪——准备!”队长扯着嗓子吼道。 二十个禁卫从齐刷刷地从背上的标枪袋里各掏出一支标枪。金属反射出的刺眼阳光让艾拉一时睁不开眼睛。 第一章 巴塞丽莎与叛军(4) “宫廷卫队每一个都是第一敌百的勇士!这点人是挡不住他们的!”艾拉转过头,着急的对马车旁一个副队长模样的禁卫喊道,“我这边留下五个人就够了,剩下的人全都去帮他!” 谁知那个副队长却大大咧咧地对艾拉一笑:“陛下不用担心,皇宫里的那些侍卫比强盗强不了多少,我们队长带二十个人,足够了。” “放肆!你居然敢在巴塞丽莎面前胡言乱语!”艾米在一旁喝道,“宫廷卫队是从全国各地挑选出来的最勇猛的战士,你怎么拿他们和强盗比!” 艾米的话还没说完,后方突然传来一片哀嚎声。禁卫军的一次标枪齐射后,宫廷卫队一方瞬间就倒下了十余人。宫廷卫队被这一轮标枪吓得魂不守舍,禁卫们则乘机向着宫廷卫队发起了冲锋。短兵相接,不到片刻,宫廷卫队一方又倒下了五、六人。剩下八十余人的宫廷卫队顿时就丧失了战意,在二十个禁卫的追杀下慌慌张张地跑回了皇宫。 艾拉止不住打了一阵寒战:“日夜守护我安全的居然是一群这样的人……为了杀我,叔叔他到底做了了多少准备!” 艾米看艾拉的身体在发抖,连忙安慰她道:“陛下,你应该感到安心。贝伦加尔大人的部队这么精锐,很快就能把叛逆的西庇阿抓起来了!” 前方传来一阵马的撕鸣声,三十个骑兵向着艾拉的马车冲来来。他们连人带马都武装着厚厚的铁甲,从头到脚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们在即将撞到艾拉的马车时才将马勒停,为首的骑兵在马上摘下覆面的头盔,露出的那张脸正是禁卫军统领贝伦加尔。 “陛下,听说你在找我!” “贝伦加尔,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试图杀我,意在谋反。我命令你带禁卫军攻入皇宫,捉住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生死不论!” 贝伦加尔眯起眼睛:“请陛下放心,我对先王立下誓言,誓死守护先王及其血脉。在攻下皇宫之前,请陛下在禁卫军大营暂住!” 看到贝伦加尔如此可靠,艾拉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夜深了,大帐外的虫鸣声显得愈发清亮。 艾拉独自一人在禁卫军大营绘制着草图。白天受到的惊吓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她的眼睛渐渐闭了起来,头往下一垂,又马上惊醒,继续提笔绘图。如此反复了一次又一次,站在一旁的艾米看不过去,小声提醒到:“陛下,你该休息了。” 艾拉使劲搓了搓眼睛:“等我把这张皇宫的地图画完。对了,艾米你过来看看,这里这个走廊是不是朝这边弯过去的……” “陛下,贝伦加尔大人的部队非常精锐,就算没有这张草图,只要他明天发动进攻,西庇阿是抵挡不住的!” “不行,哪怕能减少一人伤亡,我也要把这张图画完。禁卫军的长盾步兵和铁甲圣骑兵都是极其重要的战力,为了帝国的未来,我要尽我所能将这份战力尽量保存完好。” “陛下你这么精打细算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和天方帝国开战,夺回帝国领土么?” 艾拉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掏出另一份地图摆放在桌上,看向艾米:“艾米,你能在地图上标出七丘帝国曾经的疆域么?上北下南。” 艾米对着地图左看右看,犹豫着把天方帝国沿海的几座城市涂成了黑色:“陛下,你看这样对不对?” 艾拉接过艾米的地图看了一眼,提笔把天方帝国和七丘帝国接壤的几处山地上也涂上了黑色。 “对对对,还有这几个地方,我给忘了,还是陛下记得清楚。” 艾拉瞟了艾米一眼,提笔又在地图上涂黑了一大块土地。 艾米吓了一大跳:“这是……受膏之国艾菲利卡?这个国家不是在大海的对面么?” “这里本是七丘帝国的祭司团体,在天方帝国的进攻下集体改信了一神教,背叛了七丘帝国。” 艾拉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又在地图上把挨着七丘帝国的几块靠海的土地涂成了黑色。 艾米的声音有点发抖:“海岛共和国?陛下为什么要把这里也标成黑色?” 艾拉没有理会艾米,继续在地图上东一笔、西一笔的涂黑,眨眼间七丘帝国的疆域又增加了一倍。等她终于把笔放下的时候,艾米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于是艾拉替艾米说道:“这是阿勒曼尼联邦,由原库兰法帝国分裂后的300余个诸侯国组成的松散联盟。不过,整个库兰法帝国本就是七丘帝国的疆域。好了,艾米,看着这个疆域,说说你的感想?” “大……大海变成了湖泊?” “你说的没错。这个如今令我们生畏的大海,原本只是帝国的一个内湖。” “陛、陛下……难、难道你是想……恢、恢复这一整个疆域么?” “紫色的凤凰必将浴火重生,太阳照射之处,所有文化都被认同为七丘帝国的文化,所有语言都被认同为七丘帝国的语言。整个大陆都被七丘帝国整合在一起,以万民之法平等对待万民。那时,所有的争斗与战火都将消失。”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艾米,我并不只是想被唤作巴塞丽莎。” “那……陛下想被称为什么?” “奥古斯塔!” “奥、古、斯、塔。”艾米一字一字的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她感到这四个字中仿佛带有千斤的重量。 “好一个奥古斯塔!”大帐外传来一声嗤笑声。 “谁!是谁在那里!”艾拉着急地大喝一声。当看到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人时,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是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他的身后跟着贝伦加尔。 “贝伦加尔!你这是什么意思!” “贝伦加尔,你听,这个小杂种到现在还敢这么呵斥你。”苏似笑非笑地对着贝伦加尔说到。贝伦加尔默默走上前,一脚把艾拉蹿倒在地,吓得艾米赶忙过去搀扶。 艾拉强忍着腹部传来的疼痛,愤怒地问道:“贝伦加尔!你不是已经宣誓效忠了么!你的荣誉感呢!” 贝伦加尔面不改色的回答道:“我的原话是,‘我誓死守护先王及其血脉。’” “什……什么意思?” “还没听明白?就是说,他认为你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啊!”苏一把抓住艾拉的脑袋,狠狠地地砸到了地上。 第一章 巴塞丽莎与叛军(5) 一道血柱从艾拉的额头缓缓淌到地上。她想说些什么,但剧痛之中,她的嘴里只剩下了呻吟。只听苏大声吼道:“真正高贵的七丘人应当是黑发!每一代巴塞勒斯、巴塞丽萨都是黑发!你的父亲是黑发,你那母亲也是黑发!只有你!长着北方蛮子的丑陋金发!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野种!?” 疼痛稍微缓了一些,艾拉狠狠地瞪着前方的贝伦加尔,说道:“我的母亲虽然是黑发,但是她的先祖中有金发的血统!就因为这个无端的猜测,你就背弃了你的誓言?” “我一直都想要去相信你是先王的女儿,但是,艾拉,十六岁成年,而你今天已经十七岁了,你学会魔法了么?” 贝伦加尔冷冷地看着被按在地上的艾拉,就像看着一个垃圾。 “如果你你内真的流着先王的血液,现在你应该已经靠着魔法脱困了。七丘帝国历代王族,魔法最低也有‘自然’的水准,而你却完全不会魔法!你要如何让你的臣民相信你是一个王族?” “贝伦加尔,你和这么一个野种废话些什么!生下她的女人原本就只是一个妓女,怕是那个女人自己都搞不清楚这是谁的种!” “苏!你怎么敢这样侮辱我的母亲!” “哈?”苏扯着艾拉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又再次狠狠地向着地上砸去,“她的这些事国在内谁不清楚?你随便找个人问问,那个女人在嫁给我哥哥前,到底是不是一个妓女!” 艾拉努力把头转了个向,向正在发抖的艾米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艾米把视线移开了。 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含义,艾拉的眼睛瞬间变得空洞无神,不管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如何使劲地踢打,都不再有半点反应。 “一想到这肮脏的野种在皇宫里住了十七年,就感到晦气!” 见艾拉没了反应,苏自感无趣的停止了殴打。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使劲地擦着双手,就像是刚刚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我要把生下她的那个脏女人从坟中刨出来喂野狗!” “不要……” 仿佛已经死了的艾拉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苏的裤脚。 “如果我真的不是父亲亲生的……我愿意自己退位,只求求你不要动我的母亲……” “你还好意思叫我哥哥父亲!” 苏一脚踩到艾拉手上,痛的艾拉发出一阵惨叫声。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自己退位?你居然还认为你现在是巴塞丽莎?” 眼泪不争气的从艾拉眼中流了下来: “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只求求你放过母亲!” “你刚刚说,你什么都愿意做?” 苏邪笑着蹲了下来,将右手放到艾拉的大腿根部,五根指头渐渐地向着内侧摸索。艾拉的身体仿佛触电般抖了一抖,但却咬着嘴唇忍住了。 “我不想被别人指指点点说我对侄女出手,所以我会一直把你关在无人知晓的地牢里。但只要你在地牢里为我生下一个孩子,你就也算是半个王室成员了。那时,我就饶了你的妈妈,怎么样?” “……可以。” “你刚刚说了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到。” 艾拉把眼泪连着无尽的屈辱一并咽进肚子里,然后扯着嗓子喊道:“我刚刚说,可以!” 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站起身,放肆地笑了起来。突然,他脸色一变,又是一脚重重地踢到了艾拉的肚子上。 “你居然还当真了啊!” “就算是村姑,也知道要反抗一下!果然是妓女的女儿,骨子里都流着下贱的血!我怎么可能会要你这种肮脏的女人!” “贝伦加尔,这个野种就交给你看管了。” 丢下蜷缩在地上的艾拉,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帐篷。 “我不是很喜欢先王的弟弟。” 对着仿佛死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艾拉,贝伦加尔自顾自的说着话。 “他的计划是明天把你塞进马车带到郊外,然后让雇来的强盗把你杀死。当然,对外会宣称是因强盗的袭击造成的意外事故。” “区区几个强盗,只要有‘自然’级别的魔法水准,就能轻易摆平。如果你真是先王的女儿,就活下来给我看。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认可你是王族,我的剑也将为你挥动。有我和我的禁卫军在,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眨眼之间就会被抹去——只要你证明了你是真正的王族。” “好自为之。” 说完这番话,贝伦加尔也走出了大帐。从大帐外传来他吩咐士兵的声音:“看好她,不要让她离开半步!” 直到这时,一直躲在墙角的艾米才敢有所行动。 “陛下……你还好么?” 她试探着把手伸到一动不动的艾米的鼻子前,还有气。她又试着把手放到艾米额头上,等她抬手时,手上已经沾满了血和泥。艾米吓了一大跳,焦急地冲着外面喊道:“有人么!快点拿水、毛巾和绷带过来!” 外面肯定是有卫兵守着的,但回答艾米的只有虫鸣。 “阿芙洛狄忒,恳请你将力量加诸我身!” 阿芙洛狄忒,五大行星之一,司掌爱与美。受阿芙洛狄忒加护的魔法师会对异性有着超乎常理的吸引力,其语言拥有让异性遵从的力量。艾拉的魔法水准是‘自我’,只比最低档的“初学”好一些,要对帝国最精锐的禁卫军成员起效是相当困难的。但艾米却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 外面的大哥……给我水、毛巾和绷带……不、不行么?” …… …… “这边有个晃啊晃啊的可爱小女仆哦?能给她一些水、毛巾和绷带么?” …… …… “小女仆现在非常非常需要水、毛巾和绷带,有人能帮帮小女仆么?” …… …… “这些东西给一下我没什么关系的吧?我们也不会因此跑掉!求求你们,给我一些好不好?” …… …… “来人啊!回答我的话啊!难道就连一点水你们都不肯给我么!” 第一章 巴塞丽莎与叛军(6) 从艾拉嘴中发出了几乎听不见的微弱声音: “艾米……不用再试了……” “陛、陛下!”艾米急忙把艾拉扶了起来,“陛下你放心,我一定会要来绷带的。等我帮陛下包扎好,我们就一起来学习魔法,只要陛下能够在今晚入门,再加上我的魔法,我们两个就一定能从几个强盗手里活下来……” “艾米……不要再叫我陛下……” “陛下!刚刚贝伦加尔的话你听到了么?只要我们从强盗手里活下来,就能得到禁卫军的帮助,那时候我们就能逮捕西庇阿,我可以帮陛下阉了他,陛下想亲自来也行。陛下还会是巴塞丽莎……不,陛下会成为最伟大的奥古斯塔。所以陛下,现在拿点精神出来,好么?” 艾拉的眼睛空洞无神,仿佛已经在痛苦中溺死: “艾米,放开我……我很脏……很脏……我的血、我的肉、我的身体,都是最最肮脏的东西……” 啪! 艾米突然重重地扇了艾拉一个耳光。 “要是连艾拉你的身体都是脏东西的话,那我们这些出生在贫困人家的女孩到底算是些什么啊!” 艾米大声的吼着,宣泄着心中的怒气。 “你的母亲自从嫁给先王后,一直都是先王的左膀右臂!就连我都知道,她靠着后天的努力成为了‘精灵’级别的魔法师!卡尼暴乱差点推翻了先王,也是多亏了她的智谋才得以平定!她还靠着她的才干被先王任命为共治皇帝!” “没错,你的母亲出生在最低的阶层。为了生活,她当过舞女,还当过很多达官贵人的情妇。她的往事早就传遍了帝国,随便去一个酒馆,都能从吟游诗人那里听到她的风流史。但是!没有人敢看不起她!她甚至是许多贫困妇女的偶像!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的血统肮脏啊!” 吼完这一连串话,艾米一下子用尽了力气,跪坐在了地上。 “陛下……对不起……我……” 她爬到艾拉面前,抱住艾拉的头,用舌头一点一点把艾拉伤口上的污秽给舔干净。她做着这件事的时候,艾拉开始轻轻的啜泣。 “哭吧,艾拉,哭出来就不会感到那么难受了……” 艾米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艾拉,一边用嘴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了几根布条,一圈一圈绑在艾拉的伤口上。等她处理完艾拉的伤口后,艾拉用发抖的声音说道: “艾米……我不想死……” “陛下不会死的。我相信陛下就是先王的亲生女儿,一定能够在今晚学会魔法。” 一丝希望从艾拉的眼中一闪而过。 “艾米——请一定要教我魔法。” 于是,大帐里开始了一堂魔法入门课,艾米教,艾拉学。 “魔法的等级从低往高分为‘入门’、‘自我’、‘自然’、‘精灵’、‘大精灵’以及‘精灵王’。虽然魔法的修行在于人对神力的顿悟,但实际上也存在着一套循序渐进的方法,根据这种方法,所有人都能达到‘入门’级别,并通过努力达到‘自我’级。稍微有些天赋的人或者血统特别高贵的人能够轻松达到‘自然’级,而‘精灵’及其以上的级别一般只有天才才能达到。我们的目标只是几个强盗,所以只要能达到‘入门’的级别就有希望!” “魔法的目标,就是获得神明的加护。赫尔墨斯、阿芙洛狄忒、阿瑞斯、宙斯和克洛诺斯的能力和权利各有不同。受赫尔墨斯加护的人,能在智慧、沟通、意识、速度以及偷窃的相关领域获得强大力量;受阿芙洛狄忒星加护的人,能在爱、艺术和技艺的相关领域获得强大力量;受阿瑞斯星加护的人,能在攻击、守护、战争的领域获得强大的力量;受宙斯加护的人,能赋予同伴以巨大增益,是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获得的加护类型;而受克洛诺丝星加护的人,则能获得诅咒与解咒的力量。一般人都会致力于精通其中的一种,仅以眼前的需要看,要战胜几个强盗的话,陛下最好是选择阿瑞斯的加护……” ——“我非常了解阿瑞斯!它运转在黄道之上,周期大约是七百八十天——实际上通过我的观察,准确的时间应该是七百七十九天零二十三小时……” “停!陛下!不要把神明当成星星来看待……” 艾米一吼,艾拉连忙把嘴巴给闭了起来。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这么乖乖的听过艾米的说教。 如果她真的是王族,那她一定可以轻松学会魔法。 她相信她之前只是没有用心学习而已。用心学习的话,区区魔法肯定难不倒她。 她相信她的母亲一定对她的父亲忠贞不二。她相信他自己一定是父亲亲生的女儿。 ——所以,一定要学会魔法。 她用上了所有的脑细胞去理解艾拉言语中的含义。她用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去感受星辰的力量。 如果不在今晚学会魔法,明天她就会被强盗给杀死。 如果就这样被强盗杀死,她就将永远被当做一个野种,被耻辱地记录在七丘帝国诸王的历史之中。 那样,她的母亲的遗骨就会被她叔叔挖出来,变成狗的食粮。 ——“神啊,一定要让我学会魔法!” 她在心中如此呐喊着、祈求着。 她不眠不休的学习着,整整学了一个通宵。 “我愿意放弃所有的高傲。” “我愿意放下所有的仇恨。” “我愿意放弃自己的美貌。” “我愿意削减自己的生命。” “我愿意从今天起只吃黑麦面包与水。” “我愿意将所有的财富分发给穷人。” “我发誓我将平等、公正的对待任何人。” ——“所以,神啊,请一定要让我学会魔法!”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懒洋洋地射进了帐篷。 艾拉还是没能学会哪怕是最基础的魔法、 第一章 巴塞丽莎与叛军(7) 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回来了。他的声音干燥的像是一片沙漠:“安静地坐到马车上去,克洛诺丝断定你在这一路上无法言语。” 简单的一句话,却有着让艾拉不得不遵从的力量。身为王族,艾拉的叔叔掌握着“自然”级别的魔法。他以克洛诺丝的加护为艾拉施以诅咒,使她无法言语。不会魔法的艾拉完全无法抵抗他语言中的魔力。 “女仆,你也跟着她一起坐车。克洛诺丝断定你在这一路上同样无法言语” 艾米强烈地抗拒着。但苏的魔法压制了她一个等级。她最终也无法抵挡那语言中的魔力,闭上了嘴巴。 苏笑着为艾拉带上了皇冠。在国民眼中,她依然是巴塞丽莎,至少在噩耗传回都城前都是。。 “还会有人来帮我么?” “如果……能像小说《白骑士》一样发展,那该多好啊。” 《白骑士》是艾拉小时候非常喜欢的一本小说。在她成为巴塞丽莎前,她曾一次又一次的让艾米为她朗读这个故事。 她至今都能够背诵其中的一些段落: “公主的芳名唤做塔巴萨,诸天星辰青睐于她。” “她的歌声是春风的低语,让万紫千红绽放于她的裙下。 她坐上了为她此行精心准备的马车。那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华丽的马车:车盖上点缀着价值连城的珍珠与宝石,车厢满满地铺着紫色的丝绸。四匹白色的骏马精神抖擞地站在马车前方,桀骜不驯地朝着天空撕鸣。 按照原先她自己安排计划,今天她要去离首都最近的城镇布律西斯。 马车开动了。透过车窗,他看到他的叔叔正满脸堆笑地向着她挥手。 “塔巴萨的叔叔有一双秃鹫般的眼睛。” “他的喙总是贪婪地将腐肉吃干抹尽。” “无尽的欲望让他盯上了高高在上的王座。” “那一天,罪恶的剑砍下了他哥哥的头颅。” “她的叔叔为塔巴萨戴上六道枷锁。” “又用一十二道铁门囚禁了她。” “邪恶的‘秃鹫’召来邪恶的精灵,它的呼吸能让湖泊成冰。” “精灵用剧毒的草配置出遗忘一切的药水,要让塔巴萨心甘情愿地为他叔叔卖命。” 康斯坦丁尼耶是世界渴望之都。来自世界各地的数量众多的人们早就得到消息,早早地聚集在路边,只为瞻望七丘帝国的那美丽、聪慧又高贵的巴塞丽莎。华丽的车架在人群中间缓缓前行,人们的欢呼声震碎了天空的浮云。新鲜又美艳的花瓣从两旁的楼房中洒下,在车盖上、道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然后,书中的白骑士出场了。” “无暇的骑士踢开最后一道铁门。” “阴暗的地牢被那身纯白的铠甲照亮。” “公正的剑轻易地粉碎了阴谋的枷锁” “那匹白马驮起塔巴萨直跑向国境的边缘。” 车队离开了闹市,来到了通往乡野的路。透过车窗,艾拉能看到一小块的天空,偶尔飞过一只自由的鸟儿。有时也能看到云,裂成碎碎的一小块一小块,浮在天空上,无法触及。 “狭义的骑士,你不该和我叔叔为敌。” “他手下有邪恶的精灵让万物凋谢。” “还有岩石般的巨人将城堡托起。” “他的军队是如此庞大。” “所经之处,每一条河流都被饮用枯竭。” 车队离开了大路,走入了山中的偏僻小径。小径的两旁长着满满的野草,还有许多枯死的草,和活着的草一并被囚禁在土地上。 “白骑士护着塔巴萨一路逃往边境。” “荣誉之火战胜了精灵的寒冷。” “英勇之矛贯穿了巨人的心脏。” “但这对可怜的人儿,却在边境的最后一个城堡被秃鹫的大军追上。” 强盗出现了,他们站在高处将乱箭射向车队,有许多箭穿透马车,擦着艾拉的身子而过。艾米被吓得蜷缩起身子不停发抖,艾拉却一动不动。 “婚礼在那孤独的城堡中举行。” “参加的宾客只有那匹雄壮的白马。” “塔巴萨从城堡中找到一对绽开的‘阿莫尔’。” “那是即使离别也能心意相通的魔术之花。” “她将那一对花分开,装饰他与她的礼服和婚纱。” 护送艾米的宫廷卫队展开了反击,一时间车外到处都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艾拉的脸平静如湖。 “白骑士盛装披挂,向着他冲来的敌人多如海沙。” “婚礼的钟声是那鸣叫的战鼓。” “宾客的祝福声是那战场上的厮杀。” “白骑士的身后是塔巴萨——还有晚霞。” “塔巴萨哭着向着一切神祇祷告:” “骑士之王!求你救救我的骑士!” “英雄之王!求你救救我的英雄!” “万王之王!恳请你垂怜于他!” 宫廷卫队的队长开始呼喊卫兵们撤退。他们丢下了艾拉乘坐的马车,强盗们涌了上来,用刀强行劈开了马车的车门。 “白骑士倒地前投出了最后一根标枪。 “幸运女神将她的青睐降下。” “断罪的标枪刺穿了秃鹫的头颅。” “失去统帅的军队四下溃散,那速度,就连躲在石头下的虫子都自愧不如。” “‘阿莫尔’闪着萤火虫似的微光。” “城堡中的红蜡烛被热情点亮。” “等到明天,还有新的朝阳。” 艾拉把脸转向车门。她看到一个相貌可怖的强盗,手上那把沾着鲜血的屠刀正高高扬起。 “白骑士救出了塔巴萨公主,两人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是,却不会有骑士来救我。” 那把屠刀毫不犹豫的向着艾拉的脖子砍了下来。艾拉最后瞥了车门外的世界一眼,然后认命地合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划过了她的脸颊。 ——但是,那把刀却迟迟没有砍到艾拉身上。 艾拉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一把斧头正深深地插入那个强盗的脑壳。那个强盗翻着白眼,眼睛吓人的大睁着,然后向后缓缓地、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一把、两把、三把……无数把斧头从远处飞来,像暴雨般倾泻在马车周围。有强盗的喉咙被斧头从正中劈开,也有强盗的半个脑袋直接被斧子削飞了出去。飞溅的鲜血甚至将拉车的四匹白马染成了红色。 尔后,从远处传来了喊杀声,那惊天动地的声音,宛如古神的愤怒。 第一章 巴塞丽莎与叛军(8) 艾拉拉着艾米慌慌张张地跑下马车。她看到许多持着斧子和长矛的猛男气势汹汹地向着马车冲来,一路砍瓜切菜般将挡路的强盗放倒。远处山坡上腾起飘一道黑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着一只血色的乌鸦。 艾拉和艾米一下马车,苏让她们不能言语的诅咒自然的就解除了。 “是、是有哪位骑士来救我了么?血色的乌鸦,是哪个家族的徽章?我要封他为乌鸦骑士……不对,听起来就像是什么滑稽角色,要不,血鸦骑士?艾米,你觉得什么名字好听?” “陛下你醒醒!我听人谈起过,这几天劫掠我国的海盗就是以乌鸦为旗帜!而且你看这血色的乌鸦,错不了,一定就是那个被称为‘野兽之王’的海盗!据说他每天晚上都要祸害一个处女,甚至有说这整面旗帜都是用处女的血染红的!这是女性的公敌、对女性来说是最危险的海盗啊!” “海、海盗?这里距康斯坦丁尼耶只有不到半日的车程!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小城堡,而是康斯坦丁尼耶!是帝国最重要的都城!我们的总督、军区将领、野战军、边防军到底在干些什么,怎么会让海盗跑到这里来!” 一个飞斧贴着艾米的耳朵飞过,吓得艾米狂扯艾拉的袖子:“陛下,我们能先逃走,然后再追究这些问题么?” 缩在马车附近的几个强盗注意到了艾拉和艾米,向着她们跑来。艾米急忙利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用楚楚可怜的表情对着跑来的两个强盗送去秋波: “山贼大哥,那些海贼好可怕,能帮帮我么……” “不用怕!这里有山贼大哥们扛着!你们就放心的……咦?人呢?不管了!为了这可爱的小女仆,操家伙上啊!” 受艾米的魔法影响,两个强盗开始阻挡试图靠近艾米的敌人。阿芙洛狄忒的加护会根据使用者的美貌和魔法水准而有着不同的强度。艾米的身材很好,魔法却只有一般般的水准。幸好对方只是强盗,至于持续时间的问题——反正在魔法失效之前,这两个强盗肯定已经先被砍死了。 艾拉和艾米跌跌撞撞地向着山下跑去。厮杀的声音在她们后面越来越远。 “呼……甩……甩掉他们了?” 话音刚落,忽然,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同时从两人的心头腾起。那恐惧感毫无道理可言,而更像是来自人类记忆最深处、最自然、最原始的本能。就仿佛被一头大型的肉食动物自上而下的盯着——它的利齿中汩汩地淌着口水。 艾拉和艾米完全不敢回头。 “陛下……这是受精灵级以上的阿瑞斯加护的人才拥有的压迫感!” “精、精灵级?” 那是足够被作为战略武器的存在,即便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天方帝国,魔法达到精灵级的也只有区区六人。七丘帝国更是一个精灵级的人也没有。 但是,她们又不得不回头。正如人恐惧着死亡,却又忍不住想一览死亡的奥秘。 她们看到有一个人站在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身体壮的像是一头熊。他俯视着她们,就像是一头鹰在天空上紧盯着猎物。虽然相距甚远,但她们却能感受到那锐利的视线正在她们两人身上打转,将她们两人打探的一清二楚。 他全身穿着链甲,肩上披着熊皮,腰间挂着飞斧与利剑,右手还握着一把长枪。长枪上挂着那面血色的乌鸦旗,和他黑色的披风一起在风中飘动。 看着他,先前的那股恐惧感便翻了三倍。那是一头跑出笼子的野兽,不,那绝对是野兽们的王!只要他轻轻挥动利爪,艾拉和艾米立刻就会被撕的粉碎! 然而,那人注视了艾拉和艾米一会儿后,就自顾自的转身离去了。艾米松了一口气,一转头,却看到艾拉的眼中闪着泪光。 “陛、陛下?” “他根本没打算派人来追我。” “陛下,这不应该是一件好事么……为什么感觉你反而有些难受?” “他看到了我的王冠!他绝对已经看到了我的王冠!但在他的眼中,那辆马车还是要比我贵重的多!毕竟差点就被强盗杀死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巴塞丽莎!” 艾拉擦了擦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艾米,我刚刚一直在希望能有像小说中白骑士一样的人来救我,就像小说中那无能的公主一样。但我不是童话故事中的公主,我是巴塞丽莎,是这个帝国的统治者,我想要与之相应的力量!不管我是不是父亲的女儿,我都要像我母亲一样,靠着自己的力量得到所有人的拥护!” 艾米将艾拉抱住,轻拍着安抚她: “陛下,你一定会获得力量的。就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地获得力量。所以陛下,现在就要靠你来决定了——我们该去哪里?” 艾拉思索了一会儿: “海盗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任何地方都有可能被劫掠。因此我们必须先去布律西斯城。那是离得我们最近的城镇,而且有第一野战军驻扎。现在周边安全的地方,除了康斯坦丁尼耶,只剩下布律西斯了。但是我们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因为我还不能确定,我叔叔他到底收买了多少人。” “明白了,我先带陛下去布律西斯。然后再考虑下一步行动。” 艾米搀扶着艾拉,一步步地向着布律西斯走去。一路上艾拉都咬着手指,竭尽全力地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太阳落下了山,月亮跳了起来,五大行星开始陆续地出现在天空之上。布律西斯马上就要到了。 “去塞浦路斯。” 艾拉突然说出的话打破了这一路上的沉默。 “到达布律西斯后,我们应该乘船去塞浦路斯。虽然遥远,但那里的将军和我叔叔有很大的过节,是目前状况下我可以信任的人。我将在那里传信给各处总督、边防军与野战军。塞浦路斯是一座岛屿,就算离得最近的军镇效忠我叔叔,他们也必须要等我叔叔调集足够数量的海军之后才能发动进攻。这段时间,各地愿意效忠我的将军们便能采取一些行动。” “陛下既然决定了,那就朝这个方向去行动吧。我相信陛下的判断。” “艾米,你先等一下。” 艾拉突然站住,把王冠从头上取了下来。她选了一棵最大的树,在将王冠放在树下,然后将从旁边的土地上揣起泥土,撒在王冠之上。 “现在的我没有戴着这顶王冠的资格。但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取它。” “陛下,那样的话,王冠就会变得很脏……” “最好会有洗不掉的污垢,那样的话就能一直提醒我今天的事情。” 艾拉在埋着王冠的泥土上踩了几脚,然后,她环顾四周,将周遭的景色一一个个地写入记忆深处。 “好啦,布律西斯快到啦。我们继续出发吧。” 远处隐隐传来哭声。越往前走,声音就越大,也越来越多。艾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跑到附近一处高崖之上—— 布律西斯城在着火,整个城都在着火,熊熊的火光让半边的天空亮如白昼。女人的叫声、男人的喊声、婴儿的哭声混合在一起,让那布律西斯城看起来像是一座地狱。 一面黑色的旗帜高插在城墙之上,在烈火中威风凛凛的摇摆—— 旗帜上,鲜明的绣着一只血色乌鸦 第一章 巴塞丽莎与叛军(9) 不要说是艾拉,就连艾米看到这景色后也呆住了: “海盗?攻陷了城镇?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第一野战军呢?去了哪里?”艾拉气的连连跺脚,“虽然说坐等敌人劫掠,等敌人负重归返时趁机再发起攻击是我国的惯用战略,但那是对付其他国家时用的!现在来的不只是一群海贼么?难道下次来一群小偷,我也要等他们偷完东西跑不动时再去抓他们么!” 艾拉的怒气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很快就看到了折断的第一野战军的旗帜。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驻扎在这里的会不会不是第一野战军,而是由士气低下的步兵组成的普通边防部队?但战场上随处可见的马匹残酷的否认了她的猜测——边防部队是没有配备那么多的骑兵的。她终于认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第一野战军,二万五千人的部队,被一群海贼击溃了。 突然传来的一阵喊杀声把艾拉惊醒。她环顾四周,每个方向都有海盗猖狂的笑声传来,每个村落都在遭受着海盗的劫掠,她所处的这个高崖仿佛变成了一个孤岛,孤岛下是涛涛的海浪。 “陛下?陛下?”艾米担心地呼唤着艾拉。 如果是之前的艾拉,现在应该已经惊慌失措、无所适从了吧。但从生死之中走了一遭,艾拉的内心已经比先前强大了一些。她紧咬着嘴唇,思索着下一步的方案: “布律西斯走不了了,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么?到底要怎么才能避开海贼?海贼不会离开海岸太远,跑去更深处的山区么?不行,我们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塞浦路斯,一定要往有海港的地方走!但是现在沿岸的地方都有可能受到海贼的袭击,就算出了海也非常可能撞到海贼的船只,应该怎么办呢……” “陛……陛下……” “唔……必须要冒着风险出海么?就真的没有风险相对小一些的方法了么?还有哪些城镇驻防比较严密?不行,第一野战军既然失败了,那么沿海的任何城镇都没有抵挡海贼的能力——不对,为什么我非要往能够抵挡海贼的地方走呢?” 艾拉突然想通了什么,拍了一下手: “艾米,先前被海盗劫掠的地方是哪里?” “都是南方沿岸的几个城镇……不过陛下,首先我们是不是应该……” “那就往南方走!海贼不会去刚刚劫掠过的地方再去劫掠一次!怎么样?艾米?我的方案怎么样?” “唔……陛下,我应该说你深谋远虑呢,还是……”艾米有些为难的向着四周撇开了视线,“现在陛下应该思考的……应该……可能……也许……首先应该是怎么逃出这里吧……” 有两股海贼的喊声明显比之前靠的更近了。艾拉一下子慌了神。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那那……那我们该怎么走?” 她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惊慌失措、无所适从的巴塞丽莎。 艾米选了一个方位,拉着艾拉就跑。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艾米!这个方位明显有敌人吧!你听那声音!那么大!有那么大的声音哎!那边一定、确定、肯定有敌人在的好吧!” “我刚刚已经仔细辨认过了!陛下你听,但凡有海贼喊声的地方,一定会同时有哭声等其他声音。但这个方向却只有单纯喊声,而且刚刚那段时间里,距离丝毫没有靠近或远离!” “就……就是说?” “就是说那里是敌人的疑兵!是用来虚张声势让人产生判断上的失误的!所以往这个方向跑最为安全!” “艾米?你原来这么聪明的么?我一直以为智商是和胸部发育成反比的……” “陛下!……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艾米看艾拉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艾拉的脸一下子红了。 两人继续向着声音的方向跑去。没多久,那叫喊声已经近在眼前。 “等等等等一下!艾米!就算那是疑兵,可其实也是海贼没错吧?” “当然!” “但是因为是疑兵,所以会乖乖放我们跑过去的,是这样没错么?” 艾米看着艾拉,表情突然变得非常的古怪。 “这……要不陛下你试着命令他们让路……也许就可以?” 说时迟那时快,一队海贼赫然出现在她们眼前。一个中年人有气无力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没有穿着铠甲,而是穿着医生式样的布衣。他的头发不知怎么的有着黑、白、棕三种颜色,毫无规律地在头皮上一撮一撮地分布着,就像一块染坏了的布料。他的脸也像死人一般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那中年人有气无力地将艾拉和艾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就仿佛看到了什么稀有生物: “该死,就不能让我偷个懒?明明已经喊得那么大声了,为什么还会有白痴傻傻的跑过来啊?” 那中年人极不情愿地挥了一下手,立刻就有两个海贼冲上来压住了艾拉和艾米,用绳子把两人牢牢地捆了起来。 “——胸大无脑。” 艾拉的眼神让艾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等艾拉和艾米被绳子捆死了,那中年人才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蹲到了艾拉面前。他最先注意到的是艾拉的服饰: “紫色……真是少见,是怎么配置出来的染料?肯定很值钱吧?是贵族?还是商人?啊啊啊我最怕麻烦了,所以你能主动一些,自己写封信让家里人送赎金来么?你五十枚金币,旁边那个女仆样子的十枚金币,打包出售,不单卖。这样,一共六十枚金币,你们就能得到自由了,不错的交易吧?” “不会有人为我出赎金的。” 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了艾拉不知道多少的辛酸和无奈。但那些海贼是无法领会的。 那个中年人为难的挠了挠头: “这么吝啬可不好。就算布律西斯被我们洗劫了,你们在其他地方肯定也有不少资产的吧?你可要想清楚,我们的老大可是那个‘野兽之王’,女人落到她手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家里人只想杀了我,所以不会有人为我出赎金的。” 听艾拉这么说,那个中年人脸上顿时显露出了倦意。 “看好她们,明天给老大送过去。这两个妞长得不错,老大应该会很喜欢。”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又坐回到原来的石头上,然后对着左右的海贼呵斥道: “给我再喊大声点!不要再让麻烦跑过来了!” 第二章 盾女与哲人石(1) 那之后,那支部队就一直躲在树林里,除了时不时故作声势的吼几声外,真就一直在偷懒。从海盗们互相交谈时的只言片语中,艾拉知道了那个懒散的中年人名字叫“丹”,是“野兽之王”的部队中的一个小头目。 一直到了深夜,丹才懒懒散散的带着部队回到布律西斯。海盗们似乎是想在布律西斯城驻扎一段时间,正从各个方向返回城镇。每一支海盗小队都带回了满满的战利品,有从战死的帝国士兵身上扒来的武器、盔甲、战马,有从城市和农村里劫掠而来的牲畜、谷物、毛皮,还有大批被俘获的男人和女人。只有丹的部队什么也没有,只用绳子拴着艾拉和艾米两个人走进了城。 “他们甚至敢在布律西斯驻扎!驻扎在首都的禁卫军要赶到这里只需要半天时间,这群海盗是更本没把帝国的军队放在眼里!”艾拉忿忿地自言自语,“这简直就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 “老老实实闭嘴,不要说话!”身后的海盗粗暴地踹了她一脚。 海盗们把艾拉和艾米丢到一个马厩中,像栓马一样把她们栓在了柱子上起来。对于一国的女王而言,这更是难以言喻的奇耻大辱。等海盗离开后,艾米立刻担心地查看艾拉的状况。出乎艾米意料的是,艾拉的表情意外的平静。 “这种屈辱算不了什么,只是一块把我的意志打磨得更加坚韧的磨刀石而已。” “陛下!你居然能有这样的觉悟!”艾米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花,“我还以为陛下一定会不忍其辱而去寻短见呢。” “最大的屈辱我已经在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那里受了,这些小事情跟本算不了什么!” “不,陛下你的内心真的很强大。”艾米继续擦着眼角的泪花,“我可受不了在地上舔着食物吃。” “在……在地上舔着食物吃?” “听说那群海盗会把剩饭洒在地上让俘虏们去舔着吃,而且还会有一些海盗为了好玩就在剩饭上撒尿,即便这样,如果动作慢了一步,饭被其他俘虏们抢完了,就得饿肚子。” “这……这点小事!不就是吃掉在地上的剩饭嘛!很……很节约粮食不是么!” “而且,我到现在都还没做好生小海盗的心里准备,没想到陛下已经有觉悟了。” “生……生小海盗?”艾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这这这这……这不算什么!那个野兽之王能夺走我的身体,但夺走不了我的意志!” “我还听说,那个野兽之王不会碰同一个女人两次。到时候我们天天被一堆其他海盗围着,怕是连小海盗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陛下,你真的很坚强……” “父父父父父……父亲是谁都都都都都……都不知道?就就就就就……就算这样也没没没没没……” 艾拉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一个海盗走进了马厩,二话不说,推倒艾拉就开始扒她身上的衣服。 “等等!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混蛋!你放开我!救救我!来人!救救我!” 听到艾拉的喊声,又有一个海盗走了进来。看到马厩内发生的情景,他慌忙按住前一个海盗的肩膀说道:“老兄,你在干什么?丹头领说了这是要给野兽之王的女人,你也敢动啊?” “谁敢动她啊?我是看她这件衣服很不错,想剥下来去换点钱而已。反正到了野兽之王手里也是被白白撕成布条,对吧?” “老兄你这就不懂了,越是昂贵的衣服,撕扯起来就越有快感。上次有个兄弟在野兽之王前把一个公爵的女儿扒光了,野兽之王气起来,直接把他的头盖骨拿去当碗使了!” “有……有这回事儿?”前一个海盗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又看了几眼艾拉的衣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得……得救了?”艾拉愣愣的看着两个强盗离开马厩。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脏正在那里砰砰砰地乱跳:“在山上也好,这一次也好,这种莫名奇妙地感觉被那什么‘野兽之王’救了的心情是怎么回事……明明他才是最大的那个坏蛋吧!” 这样愣了一会儿,她突然扑到艾米身上大哭起来:“艾米!我好怕!我们绝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定要要快点跑掉才行!” 艾米叹了一口气。她的双手都被捆住,无法抱住艾拉,只能用下巴轻轻地摩擦着艾拉的头发:“没事的,陛下,没事的,我们一定能找到机会跑掉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忍耐,绝对不能引起海盗们的注意,一定要忍耐才行……” 月光照进了马厩,安慰般的给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罩上了一层薄纱。在艾米的怀中,艾拉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和了下来。 “……忍耐?” “忍耐。不要大喊大叫,也不要试图反抗。不论看到海盗对陛下的国民做了什么,陛下都要保持冷静。不论是怎样难以忍受的事情,只要没有伤害到陛下的身体,陛下就要把它吞进肚子里。” “……就算他们要杀了艾米?” 艾米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 “没错,就算是我死了,陛下也要忍耐。毕竟我只是一个女仆,而陛下才是巴塞丽莎。” 艾拉看着艾米的脸,正想说什么,忽然又有一个海盗走进了马棚。艾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把身子缩进了艾米的怀里。 “丹头领找你。”那个海盗指了指艾拉,“跟我去头领房间一趟。” “去……去干什么?” “你管他要干什么!”海盗骂了一句,粗暴的扯着艾拉的头发把她从艾米的怀里扯了出来。艾拉慌张地看向艾米,却看到艾米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地,捆住的双手在身体的右侧地面上艰难地滑动着。铺满地面的灰尘被艾米的手轻轻拨开,隐隐划出了一个“忍”字。 艾拉点了点头,将恐惧咽进了肚子里。海盗解开拴着艾拉的绳索,用力一拉,艾拉就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但艾拉没有多说什么,只回头看了艾米一眼,就默默地跟着那个海盗离开了马棚。 第二章 盾女与哲人石(2) 海盗把艾拉带到一个豪华的房子里。那里原本应该是某位商人的宅邸,但现在已被洗劫一空。过道上到处都是瓷器的碎片,一扇扇门都被砸碎,墙壁上还留着一排挂画被取下后的白印。原本应该放置着金银器皿的地方现在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瓶,有装着奇怪颜色的液体的,有在液体中保存着一些固体小块的,也有空荡荡的什么也没装的,除此之外还有研磨用的器皿、便携的小火炉、以及奇形怪状各种各样的锅。 丹完全没有注意到艾拉已经进了屋子,手上握着两个试剂瓶,一边晃荡着试剂瓶一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艾拉也不敢出声,就看着丹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过了多久,丹无意识的一抬头,突然发现艾拉就在他前方,吓得立刻后退了半步,手上的试剂瓶也随之掉在地上,碎了。于是丹怒气冲冲地冲着屋子外喊道 “人呢?守在外面的人呢?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我说了多少次,不要让外人进来!” 听到丹的喊声,几个海盗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但当看到屋里只有丹和艾拉后,他们立刻在就在原地摇起头来,一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的样子。把艾米带到这里来的海盗凑上前说道:“头领,你又忘了,是你让我们把她带来的。” 丹迷茫的看看艾拉,又看看海盗,突然一拍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们几个进来干什么!快给我出去!不要打扰我的实验!” “你是赫尔墨斯学派的炼金术师?” 等几个海盗退出去了,艾拉终于忍不住问道。炼金术在七丘帝国是一门被禁止的技艺。艾拉有所涉猎,但也从未进行过实操。 “没错,我是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的弟子,探索世界构成的奥秘。” 丹一边回答着艾拉,一边又开始捣鼓起他的瓶瓶罐罐。 “小女孩,不用害怕,我不会动你。你明天就要被送给野兽之王,如果我动你一根毫毛,他会让我一根毫毛都不剩的。对了,你可以先坐在那里。” 丹指向房内唯一的凳子。可那凳子上糊着一团透明的粘稠物体。 “不用在意,我刚刚在测试这种液体的腐蚀性。结果表明它无法腐蚀木材,也不会腐蚀皮肤,只会腐蚀衣服的布料,所以完全不用在意。” 完全不用在意才怪!艾拉差点就骂了出来。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了情绪,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不知道海盗之中也有赫尔墨斯学派的成员。他们应该是拥有相当知识量且神秘的一群人……” 丹头也不回地说道:“和海盗的形象不符,对吧?其实我是在海岛共和国完成的学业,为了收集世界各地的材料和文献才跟随着海盗。海盗也需要帮忙读写文字的人,更需要医生,我主要就是在为野兽之王做这两方面的工作。” “收集材料和文献的话,应该还有许多其他选择,为什么……”艾拉欲言又止。 “为什么要帮助海盗?” 艾拉犹豫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是说劫掠的话,所有国家的军队都会做,我不认为海盗有什么不同。” 说完这句话,丹从瓶瓶罐罐中挑选出了一瓶金灿灿的试剂。 “闲聊结束了。来,让我在你身上试试我最新的成果——借助赫尔墨斯神的智慧,经历一百二十个日日夜夜,我终于调配出了这一份伟大的试剂!” 丹陶醉地将试剂瓶高高举起,让其享受月亮的轻抚。 “它……有什么效果?” “它可以让你的金发更加的鲜艳动人!金发碧眼的你,本就稀有而美丽,只要再加上我的药水,你就会变成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就算是野兽之王也要为你沉迷!” “一百二十天……”艾拉小声嘀咕道,“……就调配出一份染料?” 艾拉的话似乎是戳到了丹的痛处,他立刻就激动地大喊道: “才不是染料!染料是往头发上抹的!我的药水是往肚子里喝的!完全天差地别!” “而且!我的药水的效果比染料更持久!甚至说是永久起效也不为过!而且,它还会让你的头发带上一股迷人的香气……就像那烤肉的香味,让男人无法拒绝!这简直就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我……我才不想让头发带上烤肉的味道!” “你是在怀疑我的伟大发明?”丹瞪起眼睛,突然强行挤开艾拉的嘴巴,把一整瓶药统统往艾拉的喉咙里灌了进去。 “咳、咳咳、你居然敢……咳咳……不……不会有毒吧?” “放心,我在好几头牛上做过实验,牛都没有死。” “那……那就还好……” “也只不过是拿老鼠做实验时死过几只老鼠而已。” “那不就是说明有毒嘛!” 艾拉差点就被气晕过去。但她的手脚都被捆住,就算想要挣扎,也只是毫无意义的扭动身体而已。而丹此时已经拿起研磨皿,继续去做其他的实验了。 在器皿的碰撞声中,艾拉提心吊胆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就算是看着刽子手磨刀的死刑犯,内心所受的折磨恐怕也比不上此时的艾拉。 不知过了多久,丹走回到艾拉的身边。一看到艾拉的头发,他吓得又一次把手中的器皿摔到了地上。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将艾拉的头发吹到她的眼前,让她得以认清自己头发的变化:那一头漂亮的金发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介于黑与红之间的棕褐色,而且变得干巴巴的,粗糙的就像是砂纸一样。 “完了!全完了!”丹吓得一头钻进了椅子下面,瑟瑟发抖,“本来是最高一档的美少女,突然被我变成残次品了!野兽之王一定会把我也变成残次品的!完蛋了!我会死的!” “残次品……居然把我当成物品。”艾拉被气的差点嚷嚷起来。但她记得艾米对她说的话,强行忍住了。 “不对,绝对不行!要把发色变回来,一定要变回来才行!”丹忽然跳了起来,头直接顶起了椅子。他也顾不上把椅子从头上摘下来,一路跑到了实验台前。 “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求你给予我无尽的智慧!” 他嚷嚷着为自己套上不知有没有用的赫尔墨斯的加护,又开始疯狂地折腾起了瓶瓶罐罐。 第二章 盾女与哲人石(3) 艾拉手脚都被捆住,只能在一边看着丹调配药水。 对于头发变色这件事情,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虽然说头发是女人的第二生命,但这头金发却是她遭遇政变的一个直接原因,现在被变成了棕褐色,与其说感到愤怒,倒不如说反是感到有些幸运。虽说头发变得粗糙了有些可惜,但她以她俘虏的身份来说,这都算不了什么了。 她的精力全部放在丹调配药水的一系列动作之上。她曾在王家读书馆中翻阅过有关炼金术的不少书籍。她总觉得丹的一系列步骤和她在书上看到的有些不一样。有一些步骤比起书上描述的更加粗糙、笨拙一些,还有一些步骤书上则完全没提到,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炼金术的实操,而且对方还是大名鼎鼎的赫尔墨斯学派的成员,是以艾拉只是在心中感到些许疑惑,并不敢发出任何的质疑。 丹终于完成了一系列的步骤。他吹灭小火炉的火,然后将通过各个步骤获得的不知名的物质统统倒在一个烧瓶里。只听丹自言自语道:“好了!这样,再过大概十五日左右,药水就能制成了。” 话音刚落,丹却突然又痛苦地捂住脑袋:“哦不!十五日!我要怎么才能把一个女孩在一群野蛮的海盗中完好的保存十五日?明天就给野兽之王送去?不行!但凡这个女孩提一句头发的事,我就会被野兽之王揪掉所有头发的!如何才能加速瓶中物质的转化?我必须需要把十五日的反应加速到一晚上才行!赫尔墨斯,请你予以我指引!不,果然还是不行么……明明是讨好野兽之王的最好机会,难道现在只能让她被普通的海盗肆意妄为了么?” 艾拉从丹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于是,她用一个炼金术的暗语试探道:“既然要加速,为什么不用‘硫水’给它们‘染一染色’?” “‘硫水’?你是说哲人石?我的天,你是在说什么胡话!你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物质么?”丹冲着艾拉发泄着怒气,“那是加速物质转化的秘药,甚至能让贱金属快速转化成黄金!那是所有炼金术师毕生最求的终极目标!但是对哲人石的研究最深入的特普伊文明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消失了,流传下来的以及之后稍有发展的一些炼金术文本,也在几百年前被当时七丘帝国的巴塞勒斯下令焚毁——仅仅是为了稳定货币,该死的七丘帝国就毁灭了炼金术!唯一流传在外的文献是保存在亚历山大图书馆的《翠玉录》,那是制作哲人石的总纲。但由于天方帝国的攻击,亚历山大图书馆之后也因战争而被焚毁了,《翠玉录》因此失传!自那之后,再没有任何一个炼金术师能找到炼制哲人石的路径!甚至连路口都找不到!” 丹的话让艾拉充分了解了当代炼金术师的现状。她意识到,这可能是她摆脱俘虏身份的一个绝佳机会。 “你说的《翠玉录》,我可能见过……就在我家的书柜里。” “戏耍一个赫尔墨斯学派的炼金术师可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丹瞪着大眼看着艾拉,“你既然见过,那你告诉我,那是一本怎样的书?有多厚?用什么纸书写?是哪国的文字?书皮是红色还是棕色?要是你说错一点,我就把你作为炼金的材料!” “不是书……是一块翠玉版……上面的字有十三行,用的是已经失落的特普伊文明的文字……” “是《翠玉录》原典!”丹兴奋地直接跳了起来。然后,他抓住艾拉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她,“告诉我上面写了什么,快!” “如果告诉你后你能放我自由的话。” 艾拉乘机提出条件。 谁知,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艾拉的要求。 “你是我的俘虏,没有资格和我提条件。” “那你就永远别想从我嘴里打听到《翠玉录》的秘密!” 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可怕。 “你似乎搞错了什么。一个医生或炼金术师可当不了一个小队的头领。我之所以能带着一个小队,是因为我是一个“自然”级别的魔法师,当然,是受着赫尔墨斯的加护。” 受赫尔墨斯加护的人,能在沟通、意识、智慧、旅行、偷窃等方面获得加护。到达“自然”级以上后,甚至拥有可以窃取他人记忆的能力。丹将手用力地按到艾拉的头上。艾拉只感到一股热气穿透她的头骨,在她的大脑之中游荡。 “在赫尔墨斯的面前,世间没有秘密……让我一探你的记忆深处……一块翠石板,十三行,特普伊的文字,是真正的翠玉录没错!就让我来瞻仰瞻仰这世间最伟大的智慧!” 丹闭着双眼,望向上空,仿佛真的在仰望着一块巨大的石板。 “这是确凿无疑的真理。” “上者源自下界,下者源自上界。奇迹之创造源自于一,正如万物皆生与一,由一所统治。” “其父为太阳,其母为月亮。风于她的腹中将其滋养,而大地将其哺育。” …… …… “由地升于天,又从天降于地。以此获得至上者与至下者的力量。” “这样便可获得光中的光,从黑暗蒙昧中逃离。” “它能征服一切精微,穿透一切粗糙。” “世界就是这样被创造,自此将会有不可思议的改变。而这便是那方法。” “我被称为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因我拥有世界三部分的智慧。” “这就是我所论述的伟大工作。” ——“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你的智慧让我惶恐!” 丹突然这么喊了一句,然后睁开了眼。 “知道制作哲人石的方法了?” “不……这只是一个总纲。但我至少已经找到了道路的路口。” 丹将视线缓缓降下,落到艾拉身上。 “明明被我读取了《翠玉录》,你却还能用那么轻松的语气和我说话。你事先就知道光凭一本《翠玉录》不可能炼成哲人石,对不对?” 艾拉把头扭向一边,无视了丹的问话。 “你欺骗不了受赫尔墨斯加护的我!我刚刚在你的记忆瞥见了许多其它关于哲人石的记录,你读到过炼制哲人石的方法,对不对!” 艾拉还是没有说话。 “读取这些记录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把你扔到那群野蛮的海贼里。万一你的精神受到损伤,你记忆中的那些知识或许就会缺损!” 看着丹慌乱的样子,艾拉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在丹成功制成哲人石之前,他都会试图保护她。不知道丹要过多久才能发现,“哲人石”只是艾拉故意打出来的一个幌子。实际上,在艾拉翻阅完《翠玉录》和其它在王家图书馆中秘藏的炼金术的记录后,根本就没找到制作哲人石的方法。 第二章 盾女与哲人石(4) “听着。”丹把头凑到艾拉面前,“在我读完你记忆中的那些记录之前,不许你受到任何损伤,明白了么?” “你下个命令给你部下就行了,为什么要这么对着我说。” “命令?不,那群海贼的心中只服‘野兽之王’,其他任何人的命令都不好使!即使我下了命令,也难保他们中有人会对你出手。我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在你的身边,在这群海盗中,只有一种方式能保证你的安全!” 丹在屋子里东翻西找,找出一面小盾牌来。他用刀子割开艾拉身上的绳索,把盾牌强行塞到艾拉的手中。 “咕……好、好重!” “想活命就握好它!然后跟我出来!” 丹几乎是用拖的方式把艾拉拖到屋外,然后对屋外负责守卫的几个海盗下令道:“你们去把其人喊过来!” 过了不久,丹小队里的海盗陆陆续续的来齐了。在众人面前,丹一把抓着艾拉的手臂举了起来: “听好了,此时此刻,我将这位女子任命为‘盾女’,以后她将作为英勇的战士随我们一同战斗,直到在战场上英勇的死亡,被诸神唤去英灵殿中!” “盾、盾女?” 不止是艾拉,就连那群海盗也一脸“这疯子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丹。 盾女是海盗王国中被选出来作为战士的女子,是他们的神话中女武神的原型。即使是在海盗们的认知中,能够上战场的女子也是非常少有的。而在七丘帝国的人看来,所谓的盾女则更接近于传说。 丹看出了众人的反对,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要不,再给她佩把剑?” 艾拉莫名其妙地又从丹手中接过一把剑来。她发现底下的海盗都带着满满的敌意看着她。 “我……我能先回去了么?” 在丹点头之后,艾拉吃力地提着盾和剑,拨开海盗向着马棚的方向走去。 她听到海盗们在窃窃私语: “这个小妞能上战场作战?” “她穿上铠甲能走的动?” “你看她的胳膊,比我的大拇指还细!” 一个红胡子的海贼故意伸出一只脚。艾拉被狠狠地绊了一跤,裙子翻到了腰以上。海盗中传出一阵下流的笑声,艾拉连忙拉住裙子爬了起来,捡起剑和盾牌,灰溜溜的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这个炼金术疯子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在完全甩下那群海盗后,艾拉难以忍受的对着天空大喊起来。 “盾女是怎么回事!为了保护我所以把我送上战场?那是为了让我死的更快吧!” 盾牌和剑的重量让艾拉难以承受。在马厩前方,她泄愤似的把这两个东西狠狠地甩到地上,可惜地上散着茅草,两件兵器掉在地上后只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没法让艾拉的心情更畅快一些。 “谁……谁来救救我。” 艾拉突然听到从马厩中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啼哭声。那声音艾拉永远都不会听错——是艾米的声音。 艾拉蹑手蹑脚地走进马棚,眼前的景象让全身的血流直冲艾拉的大脑: 一个海盗压在艾米身上,像一头在猪槽拱食的猪一般从鼻子中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艾米在他身下苦苦挣扎着,身上挂着一些怎么都称不上是衣服的一块块布条。 海盗没有发现艾拉的靠近,但艾米却看到了。那一瞬间,艾米突然咬住了舌头,强行止住了自己的哭啼。 “终于老实了?”海盗的气变得更粗了,撕扯衣服的动作也变得更加的粗暴。 艾米强装镇静的看着艾拉,在痛苦的脸上挤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她身旁的地上,那一个“忍”字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艾拉的耳中响起了出门前艾米对她说的话: “忍耐。不要大喊大叫,也不要试图反抗。不论看到海盗对陛下的国民做了什么,陛下都要保持冷静。不论是怎样难以忍受的事情,只要没有伤害到陛下的身体,陛下就要把它吞进肚子里。” “就算是我死了,陛下也要忍耐。毕竟我只是一个女仆,而陛下才是巴塞丽莎。” 艾拉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是盾女了,这意味着她成为了跟着海盗们一起上战场的战士,而不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俘虏。 但如果在这里反抗的话,那些本来就看不起艾拉的海盗们就会敌视她,她势必受到特别的注目,处境会变得比俘虏还要糟糕。 她默默的退出了马棚。 ——然后,握着被她丢在门外的剑和盾走了回来。 高高举起的剑反射出了清冽的月光。艾米在剑的下方惊恐的摇着头,在她的视角中,艾拉的两只眼睛比那无底的深渊更为漆黑。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冷漠地把剑朝着海盗的心脏捅了下去。 海盗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然而艾拉的力气不足以让剑贯穿海盗的身体。海盗甩手把艾拉推翻在地,剑也随之掉在了地上。然后,海盗捡起他放在一边的斧子就照着艾拉砍来。 “阿芙洛狄忒,请让眼前的男人陷入爱的迷茫!” 就在斧子劈开艾拉的脑袋之前,艾米在海盗的背后吟诵了魔法。海盗的斧子突然在了空中停滞了一会儿。在这短短几秒内的时间里,艾米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剑,将它确实地刺入了海盗的心脏。 听到骚动的海贼们从附近赶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他们抄起武器把艾拉和艾米围了起来。一个海贼上前确认了一下尸体的身份,喊道:“是黎,去把他的哥哥叫来!” “陛下,你刚刚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不,那可能是我当上巴塞丽莎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项决定。” 艾拉从艾米的手里接过剑,吃力地举着,遮挡在光溜溜的艾米身前。 艾米哭了,在艾拉身后不停的擦着眼泪。 不一会儿,那个黎的哥哥来了,正是之前故意绊了艾拉一跤的红胡子海贼。他看了看已经死去的弟弟,看了看艾拉身后的艾米,然后将视线凝重地投到了艾拉身上。 艾拉自知凶多吉少。反而是这种时候,她的胸口反而涌上来一股莫名的勇气。她用带血的剑疯狂地拍着自己的胸部,声嘶力竭的朝着那个红胡子大吼起来。 红胡子的海贼开始脱他弟弟的盔甲。 艾拉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愣愣地在一边看着。 不多久,红胡子的海贼将他弟弟的盔甲全部脱了下来。接着,他将这一身盔甲全部叠放到艾拉身前。做完这些事后,他站直身体后退几步,向着艾拉鞠了一躬。在发愣的艾拉面前,他背起他弟弟的尸体,带着其他海贼默默地走出了马棚。 第三章 狂战士与炼金术(1) 第二清晨,丹的小队离开了布律西斯,跟着五千人左右的队伍南下去执行什么作战计划。艾拉被作为盾女,艾米被作为艾拉的随从,也在队列之中。 “海盗王国——海盗们自称为‘英雄王国’,那里原本都是北方寒冷地区部落的居民。在那片荒凉的区域,为了生存而用武力掠夺同胞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因此,他们比其他任何一个地区的居民都更加崇尚勇武。” 丹兴致勃勃地对更在身后的艾拉解释着。在向艾拉灌输知识时,丹就和做炼金实验时一样精神抖擞,甚至是喋喋不休。 “‘野兽之王’海斯泰因是我们的老大。不过老大上面还有一个老大,那是被称为‘英雄王’的拉格纳.洛德布罗克,他是整个海盗王国的王。在洛德布罗克之前,海盗王国的王是海斯泰因老大的父亲亚雷斯塔。你敢相信么——大约二十年前,在海斯泰因老大十六岁的时候,洛德布罗克向亚雷斯塔提出了决斗,在决斗中杀死了亚雷斯塔,夺取了海盗王国的王位,然后将海斯泰因老大驱逐。十年之后——其实也就是十年之前,能听懂吧?基础的算术问题——十年之后,海斯泰因老大带着一千人的队伍杀回了海盗王国,一路杀到洛德布罗克的王座之前。两人堵上英雄王的称号进行了决斗。据说,他们的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甚至让整个大海都像油锅一样翻滚起来。可惜最后海斯泰因老大还是被洛德布罗克击败了。但是洛德布罗克不但没有除掉海斯泰因老大,反而还让他在自己的麾下工作,而海斯泰因老大也同意了。当然,整个海盗王国的人都知道,海斯泰因老大一直都没有放弃杀死洛德布罗克,而洛德布罗克也一直在王位上等待着海斯泰因的挑战。” 说完这一长串令人听着头晕的话,丹最后总结道: “崇尚武力,尊重强者——这就是海盗王国的文化,即便是英雄王的王座也是强者居之。在昨晚的事件之前,你已被我任命为盾女,也就是说你是和他们平起平坐的战士。他们不知道过程,只知道你赢了那个海盗,所以你理因得到尊重。反倒是另一边,被女人杀死,极不光彩。我这样说,你就多少能理解为什么我要给你剑和盾了吧?” 艾拉强笑着把头点了点,嘴里却小声嘀咕道: “能理解就怪了。”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七丘帝国,海斯泰因在反攻失败的同时就会被洛德布罗克杀了。而敢任用仇人儿子的洛德布罗克,大概也早就喝下为他精心准备的毒酒而‘意外身亡’了吧。 此时此刻,那个“野兽之王”海斯泰因正驻扎在布律西斯,准备正面迎击康斯坦丁尼耶的禁卫军。以艾拉的观察,海盗们的总人数在一万左右,和禁卫军人数相当。但海盗终究只是海盗,士气和训练不可能比得上正规军,她怎么都想不通那个海斯泰因为什么敢和禁卫军叫阵。事实上,就连第一野战军是怎么失败这件事她都想不通,那可是实打实的二万五千人大军! 而现在,海斯泰因甚至还分兵一半去攻打南边的一个小城堡!要是禁卫军攻来,他准备怎么抵挡?靠城墙坚守?这里可临近着七丘帝国的的都城!帝国的各路援军会先后抵达这里,而海盗在这里却得不到任何补给,守城难道不是等于慢性死亡么? 无法理解。 无论是海盗的习俗文化,还是海斯泰因的这些决策,艾拉全都无法理解。她甚至无法理解区区一群海盗怎么敢出现在七丘帝国的都城附近! “等一下攻城时你要靠后站一些,你脑中的知识才是最贵重的东西——那些海盗是不会理解的。你是盾女,本来就有负责守卫之意,不冲锋也不会有人会责怪你。不,这么一说,我本来也只是作为一个医生,不冲锋也不会有人怪我,干脆我们整个小队都在后面偷懒算了……毕竟里估摸着可是有一万多人呢。” “等……等等!你刚刚说了什么?一万人?那个方向哪来的一万人的军队?” “那边有个小城堡,里面收留了很多溃军。我们上岸时遇到的守卫部队,还有在布律西斯那边遇到的部队,这些部队里面有很多人都跑到那个城堡里去了。不对,这样说来,也许我还是得出点力?要是这支部队和七丘都城的守军一起夹击海斯泰因大人,那就麻烦了……” “是第二边防军和第一野战军……”艾拉颤声道,“你们疯了?用五千人去进攻一万人的城堡?他们完全不用守城,冲出来就能把我们都杀了!” “哈哈,那几支部队的作战方式完全不一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帝国的军队,聚在一起是没办法配合起来的。而且,他们早就被吓破胆了!” “咕……是帝国的军队体制造成的恶果么……” 在七丘帝国刚刚兴起的时候,它有着世界上最为强悍的步兵军团。然而这些都已经是很早以前的往事了。到了艾拉这一代,原本的职业军队大部分已经转变成平时耕种、战时作战的民兵。这种部队战斗力极其低下,让七丘帝国不得不大量雇佣蛮族部落的部队作战。那些来自各地蛮族部落的部队被称为“蛮盟”,由各自原本的部落酋长指挥,战术体系就如丹说的那样,完全不同。 只听丹又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虽然七丘帝国的军队看着人数多,但就连同等数量的猪聚集在一起,都比他们能打!” 丹的这种藐视让艾拉难以忍受,一句话脱口而出: “但是!康斯坦丁尼耶的禁卫军是真正的职业军队,是七丘帝国军团步兵正宗的传承者,是世界上最精锐的部队!他们要是现在扑向布律西斯,你们根本不肯能挡得住的!” 丹向着艾拉投来怀疑的目光:“你为什么对七丘帝国的军队那么熟悉?” “咕……只是听说而已,听说。” “我本职只是个炼金术师,对战术什么的并不非常清楚,但就我这个外人看来,七丘帝国的军队确实不比猪更强一些。如果说他们首都的禁卫军真的很厉害的话,我倒是想看看热闹。” 说着,丹又发出一声轻邈的笑声:“不过,他们首先要下好决心打过来。” “你凭什么觉得他们不敢进攻布律西斯?” “如果你看到一群海贼挑衅一样的驻扎在布律西斯,你会怎么想?肯定会先怀疑是不是有诈吧?他们现在守卫的地方可是他们国家的都城,布律西斯怎样都好,要是都城出事,事情可就大了。七丘帝国的将领又一个个都是胆小鬼,肯定会先派出侦察兵去仔细调查的。不巧,海斯泰因老大已经在他们可能调查的地方布置了疑兵,被这么一吓,那群胆小鬼就更不敢出来啦!” 第三章 狂战士与炼金术(2) “咕……但是……!” “陛下,不要就这件事情继续争论了。”艾米在后面悄悄拉了拉艾拉的袖子,“会被怀疑的。” “但是……咕……好吧。” 艾米原来的衣服已经被撕扯的不能再穿了,现在只披了一块捡来的破布,以艾米的身材来说这种装扮在某种意义上有些不妙。艾拉倒是还穿着她从宫殿带出来的那件紫袍。虽然这衣服在军队中格外显眼,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如果不穿这件衣服,艾拉就只能像艾米一样披一块破布了——她们现在几乎一无所有,虽然红胡子海贼有留下他弟弟的盔甲,但比起沉重的盔甲,她们现在更需要的是普通的衣服。 “陛下,我听说在军中,只要在战场上杀死对面的士兵,就能把他们的衣服装备扒下来做战利品。那时我们就有其他衣服穿了。” “咕……我死也不会把剑指向保卫帝国的英勇士卒们的!” “陛下……我现在可是感觉下面凉飕飕的不停的有风吹进来哎!” 艾米把身上的布块揪的紧紧的,脸颊就像喝醉了一样红通通的。昨天晚上的事情似乎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创伤,让她嘴里开始冒出胡话: “陛下不愿意动手的话,我就自己去找衣服好了!我要扒一百件衣服下来,这样就算被撕一百次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急报——急报——”一个拉长了的声音从后方由远及近的传来。沿路的海盗们纷纷把路让开,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从队伍中间急速穿过,一路跑向队伍最前方的将旗。他的速度完全比得上成年人的全力冲刺,可怕的是,他以这样的速度从布律西斯一路追来,竟然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疲惫。 艾米吓了一小跳,低声对艾拉说道; “是受赫尔墨斯加护的人,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加护的等级居然已经达到了‘自然’级。” 丹不知为何朝地上唾了一口: “甘这小子,身体不见长,速度倒是越来越快了。” 过了一小会儿,甘已经把口信送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在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急迫的命令从队伍最前端一层层的传进了每一个人耳中: “所有人,跑步前进!” “比约恩那家伙在乱发什么命令!从这里跑到目的地,是想把我累死么!”丹骂了一句。然后,他低下头,用仿佛来自深渊的低沉声音对着大地问道:“比约恩,你收到了什么命令,为什么如此着急?” 不久,丹的口中就冒出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 “丹,海斯泰因老大刚刚传信,驻扎在对方都城的军队已经开始向布律西斯进发,他要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城堡,然后回去支援他!” 艾米已经快要疯了: “陛、陛下,又是赫尔墨斯的加护!能做到这样的交流对话,他的加护等级也在‘自然’以上!为什么一群海盗中会有这么多高阶的魔法使?陛下,一百件衣服会不会不够?我……我是不是准备个一千件比较好?” 疯的人不止艾拉一个,丹也抱着头哀嚎道: “七丘帝国那群胆小鬼,居然就这么冲过来了?完蛋了!海斯泰因大人留下的人马不够,会全军覆没的!” 只有艾拉对贝伦加尔的英勇出击感到欣慰,要不是周围一群海盗盯着,她差点就要鼓起掌来。 一个城堡出现在了前方。非常朴素的城堡,不像那些史诗中描述的城墙能给人以巨大压迫感,但却有着最基本的防御功能。城堡内聚集着溃逃至此的残军约一万人,此外还有城堡本身主人的一些私兵,虽然不是什么精锐的部队,但这让这个城堡就像一根碍眼的钉子般扎在前方。 另一边,海盗的人数只有五千人。 “哈哈哈哈!让这群海盗就在这里被统统消灭掉好了!” “陛下!陛下!这种话不要在这里说!” 好在艾拉和艾米被远远甩在队伍的末尾,没有人听到艾拉的话。 “哈哈哈哈!就让这群海盗在这里被统统消灭掉好了!” ——城墙上方,有一个人说着和艾拉同样的话。那是这座城堡的的主人马梅尔库斯,是让艾拉花了一年时间调查资金来源的那个埃米利乌斯家族的现任家主。他是一个矮小的胖子,全身上下的皮肤都红彤彤的。溃军中并没有多少高级将领,所以好几代没有出任过宫廷官职的埃米利乌斯家族的现任家主“临危受命”当上了总指挥。本来以马梅尔库斯的身份,他一辈子都不会有指挥万人军队作战的机会,所以他现在是意气风发,趾高气昂,就差没念一首诗了。 “大人,我们的人数是对面的两倍,应该是我们攻击他们才是。是不是该让士兵们出城进攻?” 马梅尔库斯瞪了他的副官一眼:“出城进攻?谁来指挥?你能指挥那群‘蛮盟’的军队么?” “但是下面的人只是一群海盗……” “什么海盗!我一个贵族,躲着一群海盗不敢出战,传出去像话么?叫他们海斯泰因战军!我们是在海斯泰因战军的猛攻下苦守城堡,只为了帝国的兴亡!” “好、好的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对付这群海盗……不,海斯泰因战军?” “怎么办?好好守着城就行。我不信这一群步兵能插了翅膀飞上城墙来!等他们准备好攻城武器,贝伦加尔大人那边早就已经把敌人收拾了!然后我们就配合贝伦加尔,前后夹击。那时,我就是拖住海斯泰因战军一半兵力的大功臣,财富和名誉在康斯坦丁尼耶等着我呢!” 海盗们在弓箭的范围之外列好了阵型。那个名叫比约恩的将领站在阵线的最前方。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赤发红瞳,全身的盔甲满满的装饰着红色的丝带和羽毛,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烈火。他用仿佛燃烧着的红瞳久久注视着前方的城墙。忽然,他将手上的双手大斧高高的举过了头顶。那一瞬间,一股来自人类记忆最深处、最自然、最原始的的恐惧感从战场上所有人的心中浮起! 马梅尔库斯突然变得有些口齿不清:“精……精灵级的阿瑞斯加护者?” “马、马梅尔库斯大人,我们快从城墙上下去吧!” …… …… 现场的人里面,只有艾拉没有搞清楚状况。她左看看,右看看,疑惑的问道:“艾拉,为什么城墙上的守军开始逃跑了?” “那是因为他们怕城墙塌掉后摔死啊!陛下,请不要问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好么!” “哈?要摧毁城墙,不是需要‘精灵王’级别的阿瑞斯加护么?” 艾米害怕的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大喊起来: “那是指康斯坦丁尼耶的狄奥西多城墙啊!正常的城墙,是以‘精灵’级别的阿瑞斯加护者无法轻易摧毁为标准建造的,换句话说,只要‘精灵’级别的阿瑞斯加护者全力一击,城墙就有被摧毁的可能啊!” 第三章 狂战士与炼金术(3) 丹冲着艾拉喊道: “听着,等比约恩破开城墙后,最中间的大旗会挥动一下,然后就会有人下达进攻的命令。别想着后退或逃跑,那样会让你死的更快。但是也别傻傻冲在前面,我可不希望贤者之石的秘密丧失在战场上!死人是没办法读心的!懂了么!” “咕……我为什么非得拿着武器去攻打我家的城墙啊……这要是被写进史书里,我就算钻土里都要羞愧死了……艾米,艾米!别捂耳朵了!告诉我,这是谁的城堡?” “是……是那个马梅尔库斯的吧,胖胖的,矮矮的,皮肤红红的,就像是烤乳猪的那个!” “烤乳猪?啊——是那个埃米利乌斯家族的现任家主?就是那个不知为什么很有钱的埃米利乌斯家族?” “就是他,就是那个因为突然暴富,被陛下一度怀疑进行走私、拐卖儿童,但却怎么都找不到决定性证据的那个烤乳猪马梅尔库斯!” “艾……艾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乘乱闯进去他的庄园搜查的话,会被大臣们指控么?” “战场上谁还会管这个啊?” “那……也不会被贵族们认为是暴君,不会为此组建派系反对我?” “当然不会,大家只会知道一群海贼打了进去而已。” “哎嘿……哎嘿嘿……哎嘿嘿嘿……” “陛下……你的笑声好瘆人……等一下,既然在走私,那么那个烤乳猪应该偷偷攒了不少钱?说不定城堡里会有很好看的衣服?……一百件……一千件……哎嘿……哎嘿嘿……哎嘿嘿嘿……” 一旁的海盗像看精神病一样看着艾拉和艾米在那里傻笑。 而另一边,庞大的力量正在比约恩的大斧上聚集。那股力量没有颜色、也没有形体,但身处其附近,却能感受到其威力与炽热。比约恩正在将大自然中一切灼热的物体——将太阳、将火、将岩浆的力量统统汇聚在自己的斧刃之上。这位青年全身的红色饰物在汹涌的力量中飘动,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亦或是一条准备吐息的巨龙。伴随着雄狮的一声怒吼,聚集起来的力量经双手斧的引导涌向了城墙。尔后,城墙发出了像是灼热物体被浇灭的“滋”的一声,腾起了滚滚的浓雾。 随着雾气渐渐变淡,城堡的城墙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凿痕,就如一把足有五、六十米宽的大斧从天而降给了城墙一击。小半段城墙因之塌陷,上百名敌军从城墙上活生生的掉下摔死 军中的旗帜在此时向前一动! “冲啊啊啊啊啊!” 艾拉第一个冲了出去。 “衣服、把衣服统统给我交出来!” 艾米跟在艾拉后面第二个冲了出去。 “白痴!攻击的指令还没有下达!” 丹急的在后面大叫,但艾拉和艾米已经跑远了。 受这艾拉和艾米的影响,一小部分海盗紧跟着发起了冲锋。传令的士兵们急忙喝止,但这也只是阻止剩下的部队继续冲出去而已。艾拉和艾米已经带着一小群海盗跑入了敌军的弓箭射程。 随着雾气越来越淡,可以看到城墙并未被完全凿开,还有一小面薄薄的墙体勉力的连接着两端。 比约恩愤怒的喝问道:“那个女人是哪个队伍的!怎么连铠甲都没穿!” 海盗们互相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有人回答道:“好像是来自丹头领的小队……” “那个炼金术疯子!”比约恩骂了一声,忽然头一晕,摔倒在地上。刚才的那一击已经让他的身体变得非常的虚弱,这时再看到艾拉的举止,他竟直接被气晕了过去。他这一晕,群龙无首,海盗阵营一时变得更加混乱了。 而城墙之上,烤乳猪马梅尔库斯正拍着心脏大骂比约恩: “该死的海贼!凿不开城墙就别摆出那架势好么!还特地搞个冲锋,故意吓我很有意思么!” “大人!敌人的小队已经进入弓箭射程!” “那就给我射击!射击!射死这群蛇精病!” 这时,城墙上的雾也淡却了。马梅尔库斯一眼看到冲在最前面的艾拉,吓得差点从城墙上掉下去:“巴塞丽莎……陛、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弓箭手——齐射——准备——” “射你个头!”马梅尔库斯转身给了副官一耳光,“不许射!统统给我把弓放下!” “大、大人……?”副官不解的看着马梅尔库斯。却见马梅尔库斯在那里自言自语:“我听说巴塞丽莎来布律西斯巡视时受到袭击,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头发颜色是不是变了?来不及管这个了,所有人听着,打开城门杀出去!把最前面那个女的救进城堡!谁让她掉了一根头发,我就让他掉一个脑袋!” “大人,不是说只要守着城墙就行了么?他们没有攻城武器,打不进来的!只要守着等贝伦加尔大人赶到,军功就能到手……” “你懂个头!那一点功劳有什么好贪的,最后大头不还是算在贝伦加尔头上!把那个女人救了,我们以后才能真正的飞黄腾达!” “但是大人,对面是那个击败了第一野战军的海斯泰因战军……” “什么海斯泰因战军!尽给敌人脸上贴金!那不就是一群海盗么!给我杀出去,杀出去!” “但是……!大人,我们没法有效指挥‘蛮盟’的部队……” “我们人数是对面的两倍!指挥个啥啊!你要是害怕,那就把门打开,把人放进来,其他海盗想进来就围着砍死就好了!动作快!再不开门,巴塞丽莎就要被那群海盗砍死啦!” “好……好的……快……快开城门!” 城门打开了。艾拉一溜烟跑了进去,艾米紧随其后,身后的海盗也跟着冲入城门,和守军厮杀起来。后方的军阵的海盗们在雾的遮掩下看不真切,只道是艾拉带着队伍杀进了城门。海盗中的小头领们左顾右盼,最后一致得出一个结论—— “全部给我冲!跟着盾女一起杀进去啊啊啊啊啊!” 第三章 狂战士与炼金术(4) 没等进入白刃战,一拨由海贼投掷出的飞斧击就已经击倒了艾拉面前的数名守军。鲜血淋漓的场面吓了艾拉一跳,清醒的认识到战场的含义后,先前的一股莽劲顿时消失了。跟随在她身后的海盗却从两侧压了上来,和守军厮杀在了一起。 城门后的狭窄通道原本是有利于守军用较小人数防守的,但现在却反而帮助了跟着艾拉冲锋的海盗们。在狭窄的地形里,他们相较于守军的人数劣势被大大减少,而海盗们的勇武却远超守军。甚至在后方的海盗大部队压上来前,这一小股海盗便已经将战线推进到了通道之外! 艾拉愣愣的被不断从后面涌上来的海盗推挤着前进。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蛮盟”的步兵在七丘帝国的军队中算得上是羊群中的狼,但这些来自北方部落的海贼却比灰熊都还要强悍。他们以狂暴的作战方式扯开守军的阵线,用更甚的力量和战斗技巧轻易杀死每一个敢于上前挑战的守军。他们手中的斧子会以近乎疯狂频率砸向对手举起的盾牌,直至将其完全粉碎。他们似乎永远不知道退却为何物、胆怯为何物、死亡为何物,他们只知道砍下敌人的脑袋,然后,不管身上有再多的伤口,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冲向下一个目标。相比起来,七丘帝国的守军只是看到前排的战友倒了几个便士气大跌、阵线溃散。 还没过小半天,城堡就被攻陷了。 ——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军队。 艾拉终于明白为什么海斯泰因敢堂而皇之的驻扎在布律西斯。“巴塞丽莎”这个称呼带给她的骄傲感被完完全全的粉碎。她之前只是苦恼自己没有与“巴塞丽莎”相称的力量,但在七丘帝国这一触即溃的军队前,“巴塞丽莎”这个称呼本身已经变成了一个耻辱。她惶恐不安的想到:如果海斯泰因不是为了劫掠,而是为了攻占帝国的土地,那么现在,“巴塞丽莎”会不会已经变成了一种带着皇冠的高级宠物的代称?一想到这,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入了她瘦小的胸膛,比她从她叔叔手中受到的屈辱更甚十倍! 这之后,她拼命的翻着城堡,试图找出关于这个马梅尔库斯犯罪的线索,似乎只有这能够给她一丝慰藉。但她竭尽所能,也没能从马梅尔库斯的城堡中获得更多的发现。 丹骂骂咧咧的在城堡中找到了艾拉。 “你刚刚是在给我乱冲什么!你知道你脑袋中的知识是有多珍贵么?你再这样乱动,我就砍掉你的双手双脚,把你当成背包背着走!” 但在抓住艾拉前,丹突然察觉了什么,开始用鼻子使劲的嗅起来: “我闻到了那一切金属的开端——硫的味道。除了我,这里还有另一个赫尔墨斯技艺的传承者!” 他左闻右闻,最后将鼻子抵在了已经成为俘虏的马梅尔库斯身上。接着,他又揪着马梅尔库斯的衣服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我在你身上发现了硫与汞的痕迹,还有盐、明矾和硇砂——不会错的,你是一个炼金术师!快,马上把你所知的一切知识交给我!一切!” 听到丹的话,艾拉吃了一惊。炼金术在七丘帝国是被明令禁止的。丹是其他国家的人也就罢了,这个马梅尔库斯可是帝国的贵族! 马梅尔库斯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艾拉。他知道巴塞丽莎在调查他财富的来源,他也因此见过巴塞丽莎好几次。所以他绝对不会认错——虽然发色不同,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七丘帝国的统治者,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可他无论怎样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巴塞丽莎会和一群海盗混在一起。为了调查他,买通海盗一起演戏?把头发染色是为了掩藏身份?可这群海盗可是击溃了第一野战军并劫掠了布律西斯!他一个马梅尔库斯何德何能,让巴塞丽莎不惜付出这样的代价来演他! 无论如何,修习炼金术这件事是不能在巴塞丽莎面前承认的。于是他坚决的摇了摇头。 但谎言在丹面前没有意义。 “你无法欺骗赫尔墨斯的学徒。让我一探你内心的究竟。” 丹如同先前读取艾拉的《翠玉录》时一样,将手按到马梅尔库斯的头上,然后闭眼仰望虚空。过了一会儿,他忽地将眼睛睁开,一言不发的向着城堡内部走去。艾拉知道丹这是发现了什么,连忙跟了上去。 “哎嘿嘿,衣服,衣服……” 艾米意味不明的声音在艾拉的身后响起,然后变得越来越远。 丹最终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衣柜前。他打开衣柜,粗暴的将里面的衣服甩在地上,只见衣柜紧贴着墙壁的部位有一个奇形怪状的雕塑:整体形状是一个人的手,从小指向右,每根手指上分别立着钥匙、灯、太阳和星星,但是大拇指处却断了一个指关节,露出一个孔。手的中央雕着一条鱼。 丹有意试探艾拉的炼金术知识,问道:“小女孩,你知道这个手上缺了什么?” 如果是普通人,肯定会回答“大拇指”吧。但艾拉的回答却是“王冠和火。” “手上缺了王冠。王冠、星星、太阳、灯、钥匙、鱼和火焰,这是炼金术的七个秘密符号,其中对应大拇指的就是王冠,而火本应该刻在掌心之上。这些符号象征着七种对于炼金术而言至关重要的物质,火焰是指硫,鱼是指汞,钥匙是指盐,灯是指矾石,太阳是指硇砂,但我不知道星星和王冠象征什么。” 艾拉老老实实的回答着。这是她没有破解的炼金术的秘密之一,常常会让她自责起自己的愚笨。但是丹听了后,表情却只有惊讶: “小女孩,你真的令我震惊,尤其是得知你不知道星星和王冠的象征之后——因为这说明你不是炼金术师——是了,七丘王国禁止炼金术,你当然不会是炼金术师——你要知道,这七个符号的秘密被炼金术师们以生命死守,你如此年轻,却已经破解了七个秘密符号中的五个!” 丹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份白色粉末。 “王冠就是硝,它是一切盐的国王与主人。它就是那磨,通过它的一切都会被磨碎。至于星星——哦,我不可能让一个不是炼金术师的人知道全部。” 说着,丹将白色的粉末从大拇指的孔里倒了下去,然后用手中的蜡烛给整个雕塑加热。过了一会儿,小孔中有气体冒出,又过了一会儿,墙壁内部传来了一声机簧跳动的声音。丹顺势将衣柜一推,本该是墙面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门,一个秘密的房间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第三章 狂战士与炼金术(5) 丹点亮了蜡烛,密室内的景象深深震惊了两人:一根根金条堆积在密室里,从下至上几乎将整个房间塞满,只在中间留下一条狭隘的通道。那庞大的黄金数量,甚至让人感受到了“吨”这个计量单位的渺小。虽然丹和艾拉都沉默不语,但一种有端的猜想却同时在两人心中浮现:这个马梅尔库斯会不会已经掌握了金属嬗变的终极奥秘,制成了能将贱金属变成金的哲人石? 这个猜想让丹狂喜,却让艾拉忧虑。一旦丹获得了炼制哲人石的方法,艾拉对他而言就再没有任何用途。抱着忐忑的心态,她跟着丹走入通道。转了几转后,一个炼金工作台出现在他们眼前,上面摆着一本厚厚的笔记。 丹几乎是扑到炼金台前,将笔记握到自己手里。在艾拉靠近她身边时,他一脚把艾拉蹿倒在地: “这是我的东西!”他对艾拉吼道,“你无法夺去!” 然后,他用颤抖的手翻开笔记,读着上面的文字: “石灰,十六分之一盎司。硫,粉状,等量。使二者于一室中同处,以年轻人的尿刺激二者情欲,并以火催使二者结合。此后,滤出处子之血,此圣洁之血,能使银成金。” 丹左右看了看,在工作台上找到了石灰与硫。他将硫磨成粉,和石灰一起放入容器中。然后是年轻人的尿,丹有意无意的看了看艾拉,艾拉红着脸捂住裙子使劲的摇头,丹也嫌麻烦,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应该也还算年轻吧?”就当着艾拉的面将尿混了进去。接着,他像没事人一样点起火加热容器的底部。过了不久,容器内的液体呈现出了血的颜色。丹将沉渣滤出,只留下了液体,然后,他用微微发抖的手将银片放了进去。 在艾拉惊讶的眼神中,银片迅速变成了黄褐色,然后,渐渐开始显现出金的颜色和光泽。丹将银片从溶液中取出,使其暴露在空气中,过了许久,它依然稳定的保持着金的颜色。 “银……变成金了?” “未必,让我用硝来检验它。哲人之手已经告诉我们,硝是王冠,是磨。它磨碎一切,唯有真金能经受它的检验。” 丹在工作台上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瓶液体。他将变色后的金属投入液体中,过了不久,整个金属都在液体中溶解了。 “不出所料,嬗变没有真正的发生,只是给银的表面披了一层虚伪的皮。这一房间的金条大概都是这么生产的吧。这不是赫尔墨斯的技艺,而是恶魔的引诱。” 丹嫌弃的把笔记丢到了地上。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你要就给你拿去吧。” 艾拉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五百年前,七丘帝国的货币体系曾在大量伪造货币的冲击下一度崩溃。最严峻的时期,七丘帝国市场上流通的银币的含银量从52%下降至不足5%。为稳定货币,名为戴克里先的某一代巴塞勒斯才在发行新币的同时,下令废止了炼金术。 如果眼前这些伪造黄金持续流入市场,七丘帝国的货币体系必定会比五百年前更为严重的危机——不,它们必定已经大量流入了市场,不然马梅尔库斯不会如此富裕。 这就是埃米利乌斯家族突然复兴的秘密么? 在意识到到七丘帝国军队的不堪一击后,还没过半日,艾拉就又因为帝国的经济状况而感到手脚发凉。 这时,丹又从炼金台上拿起另一叠纸。他瞥了一眼,“哼”了一声,就又随意的把指丢到了地上。艾拉将散落到地上的纸捡了起来,然后问道:“这又是什么?” “一份顾客的名单。这么多的假黄金,他要一个人消化掉是不可能的。而且一旦被发现,就很容易追究到源头。所以他拥有一批知道这黄金实际状况的主顾。他并没有直接使用这些黄金,而是将它们以较低的价格批发出售给那些主顾们,以此让它们化整为零的流入市场。从名单来看,他的主顾数量还挺多的。” 艾拉以凝重的手指一页一页的翻着那份名单。这份让丹不屑一顾的文件,却看的艾拉如陷冰窟——名单上满满都是艾拉熟悉的名字,王室、贵族、总督、将军、内阁大臣……她粗略的一估算,七丘帝国有名有姓贵族,有五分之一以上都出现在了这份名单之中。 “真是晦气,海斯泰因老大还以为七丘帝国多有钱……这种满是假黄金的破烂地方,要我说还不如去抢那些城墙都没有的小部落呢……” ——连海盗都开始嫌弃七丘帝国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涌上了艾拉心头。她突然拎起剑,抛下丹向外跑去。 俘虏正被聚集在一楼的大厅内。只披着一块布的艾米在俘虏们惊惧的眼神和海盗们震惊的视线中,拿着小刀、流着哈喇子,一边“哎嘿嘿”的笑着,一边挨个的剥着俘虏的衣服。艾拉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她全力搜寻着那个马梅尔库斯的所在。在终于找到马梅尔库斯的位置后,她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利用下坠的力道将剑深深的、深深的刺入了马梅尔库斯的身体。 “你干什么,这些俘虏是可以换赎金的!”一旁的海盗想要拉开艾拉,但艾拉挣脱了他的手,将剑使劲拔了出来,然后,又一次把剑刺进了马梅尔库斯的身体! 马梅尔库斯的连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着。“巴塞丽莎,你……”这一句话还没说完,艾拉忽地从艾米手中抢过匕首,直塞入马梅尔库斯嘴里。伴随着一道喷涌而出的鲜血,马梅尔库斯的整个舌头都被艾拉割了下来。 “是率先攻克城门的那个盾女……” 旁边的海盗们如此窃窃私语,于是,不再有海盗阻止艾拉。 艾拉没有立刻杀死马梅尔库斯。她的剑避开要害,一次又一次的捅入马梅尔库斯周身上下各个无关紧要的部位,然后在里面搅动、切割。从脚背到小腿肌肉,从腹部到胸部,从手心到眼睛。那血淋淋的场面让许多海盗都不忍直视,马梅尔库斯不成声的凄厉哀嚎更是让所有人都寒毛直立。 过了不久,马梅尔库斯没了声音。于是,艾拉开始将马梅尔库斯全身上下的肉一块块的割下。一刀、一刀、又一刀。区区一个马梅尔库斯并不能让艾拉承载如此巨大的恨意,她所发泄的,是她对整个腐朽帝国的愤恨! 第三章 狂战士与炼金术(6) 如果从城堡的内侧观察这个城堡,就会发现它的布局非常精巧,城墙也很厚重坚实。从外侧观察时那种乏善可陈的普通感似乎只是城堡主人精心安排的伪装。两道暗流穿过城墙后在城堡内冒出,为守军提供充足的水源;一袋袋粮食堆积在仓库中,足够军队坚持一年有余;数量充足的弓箭、滚石和热油被分批放置在好几处便于取用的角落;还有设计精巧的机关和暗门,分散在城墙各处。 要是城门没有打开的话,攻城的海贼们一定会损失惨重吧。 艾拉独自走在城墙上,用手一路抹过那厚实的城墙,直到被比约恩凿开的那个口子断了去路。她无可奈何的转而看向天空,空中有不少云,还有许多鸟。 当那些云彩都散开后,天空会是什么样的呢? 那些自由飞翔在天空的鸟,眼中的大地又是怎样一番情形呢? 艾拉的身后传来了另一个脚步声,有一个人走到了她的身后。 “陛下……海贼们中间似乎开始流传着说你是那什么‘狂战士’……” 艾米在艾拉的背后小声的报告着。 “而且不知为什么……他们都开始躲着我……还窃窃私语地说我是什么痴女……” “艾米,他们说城门是被我攻开的,这件事是真的吗?” 艾拉一边问着一边转过身来。可她正面的样子却吓了艾米一大跳:泪水正布满艾拉的脸庞,因用脏手擦拭眼泪而粘上去的血和泥泞将她的整张脸刮的花的不像样。她的全身上下都在因痛苦而颤抖着,但她的嘴却微微向上扬起,似乎还在笑。 “艾米……我在笑,是吗?我帮海盗打开了城门,这明明是背叛国家的大罪,明明是不能被饶恕的,可我为什么……会忍不住想笑?” “他们都在使用伪造的黄金,五分之一以上的贵族……五分之一以上。如果我是那个王座上的巴塞丽莎,想要调查这件事情,会受到多大的阻力啊?最后能调查清楚么?能成功把这个马梅尔库斯绳之以法么?” “但是……那个马梅尔库斯就那样被我轻易的给杀掉了。明明没有依据任何法律,我却没有受到阻力,没有人来责备我,没有人来反对我,也没有人指责我是暴君……这种畅快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艾米愣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发生在巴塞丽莎内心里的剧烈冲突,不是她一个小小女仆可以干涉的。 艾拉突然把头低了下去。艾米只能看到她的双肩在不断的抽搐着。过了许久,艾拉把头又慢慢的抬了起来,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但是这样是不行的。这种兴奋是错误的,刚刚的笑也是罪恶的。这是一群劫掠了我们国家的强盗,多少家庭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哭泣啊。贝伦加尔为了守卫国家,勇敢的率着禁卫军发动了进攻。我却帮这群罪犯、这群强盗攻陷了城堡,他们因此就可以回去支援他们的同伙,抵挡贝伦加尔的进攻。” “贝伦加尔会输的……这不是一群普通的海贼,他们拥有有两个‘精灵’级别的将领,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也远超我们的军队……如果贝伦加尔输了,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闯入康斯坦丁尼耶,甚至这个国家都会因此而覆灭!” “所以,我必须要采取行动——为了帝国的荣耀。” 艾拉的眼神黑漆漆的,让艾米感到害怕。 “我是一个没用的巴塞丽莎。但就算只能起到很小的作用……就算我因之会死……我也要采取行动……“ “愿帝国荣光永存!” 第四章 决意与朗基努斯之枪(1) 七丘帝国没有“精灵”级别的魔法师,一个也没有。即便是贝伦加尔,他的等级也只是“自然”而已。 “自然”和“精灵”,虽然只差了一级,但其中却有着所有等级之间最难以逾越的鸿沟。所谓“自然”级的受加护者,就是指领悟自然中的蕴含的神明之理,将神明赐予的力量完美发挥的人。对于生存在自然中,作为自然的一部分而存在的生物而言,这已经是力量的极致。他们和“精灵”级人物的差距就在于,后者能够如神明一般改造自然、超越自然。 能够取代攻城器材摧毁防御工事、能够作为移动的堡垒掩护友军、能够作为致命的尖刀直插敌人的心脏……“精灵”级的魔法师所起的作用是战略级的,往往能够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败。利用神明的赐予,发挥出超越自然的力量,这才是“精灵”级。严格意义上,也只有到达“精灵”级才能被称之为魔法师——“精灵”级之下只能被称为“受加护者”。 幸运的是,七丘帝国虽然没有魔法师,但却拥有一把强大的武器。如果面对的魔法师只有一个,贝伦加尔加上那把武器,就足以获胜。 因此,击败这群海盗的关键就在于阻止比约恩同海斯泰因汇合。 “去帮我采集一些马鞭草,园中就有。我要制作一些酊剂帮助比约恩醒来。” 丹一边吩咐着艾拉,一边将草药在研磨皿中磨碎。城堡中的海盗们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比约恩醒来下令。 “注意,要红色花朵,不要白色的。”丹重点强调道。 “红色和白色差距很明显,我不会采错。” 虽然丹没有讲明,但艾拉是有一定的魔药学知识的。她知道,白色花朵的马鞭草被称为‘赫拉诺的眼泪’,不仅不能叫醒比约恩,反而还会让他睡得更香。因此,要采集哪种颜色的马鞭草是显而易见的。 她采集了一捆药草,细细的除掉上面的白色小花,然后在里面混入了几根开着鲜艳红花的马鞭草。这样,这整捆捆药草就会让人误以为都是红花。 丹没有发现艾拉的伎俩,用酒精提取了药草中的液体,几步加工后就给比约恩送去了。 天色开始变暗,夕阳渐渐从天空中坠落,在空中拉出一道凄惨的晚霞。 当海盗们发现药水有问题,丹马上就会猜到是艾拉动了手脚,然后把她抓起来吧。 如果曝尸荒野,会有人认出她是巴塞丽莎么?会有人知道,是由于她让比约恩沉睡,贝伦加尔才击败了海斯泰因么?——大概是不会的吧。 只愿七丘帝国荣光永存。 当晚霞完全从天空中消失时,丹回来了。 “比约恩他睡得很香。你做的不错,很聪明,也许我以后会想要把你收为弟子。” 丹的话完全出乎艾拉的意料,让艾拉的眼睛大大的睁了起来。只听丹继续说道: “自从发现你脑袋里装有许多炼金术书籍开始,我就在猜测你是不是同样学过魔药学,毕竟炼金与制药总是联系在一起,结果果不其然——如果我真想要红色的药草的话,随便找个其他海盗就好了。比约恩那家伙太过莽撞,要是醒了,一定会下达那种让人困扰的‘全速跑回去!’之类的命令的。他根本就不考虑别人的体力能不能吃得消,要是他真醒了,五千人估计会有四千人累死在半路。现在好啦,我们能先好好地休整一晚上了。” “你不怕海斯泰因遇到危险?”艾拉难以置信地问道。 “海斯泰因老大很强,可不会仅仅过了一晚上就被击败。不然,他也不会分兵让我们攻击这里。” 丹打了个哈欠,也不顾艾拉就在身边,倒在床上就睡了。看着这样的丹,艾拉抿着嘴用小到听不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自作聪明的炼金术师,过于轻视七丘帝国是会让你丧命的。” 到了深夜,军营中突然出现了一阵喧闹。艾拉跟着声音走到屋外,看到所有人都在对着天空指指点点。在那漆黑的夜空中,有一个类似流星的发光物缓缓划过。它的速度非常之慢,就像被风吹动的云。但它的亮度却让一整颗月亮消失在了天空之中。这样的一个物体从康斯坦丁尼耶的方向飞来,笔直的朝着布律西斯的方向飞去。 所有海贼都因这个异象而惶恐。他们是经常航行于大海的人,为了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判定方位,他们对星辰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在占星术上,天上出现这样的流星是一个不祥的征兆,预示着地上将发生极大的变故。 只有艾拉明白这股光芒是什么——那是被贝伦加尔投掷而出的朗基努斯之枪 朗基努斯之枪是一把异常强大的武器,它的历史要上溯到公元零年——也就是距今八百五十多年以前。那时,七丘帝国正处于黄金时代,而天方帝国还未成立,构成目前天方帝国的各民族有的龟缩在沙漠后的一个半岛上,有的藏匿在东方的山岭里。突然有一天,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出现在了。他是大陆历史上有记载的最强大的魔法师,其力量级别是‘精灵王’。 这位魔法师宣称自己是神的儿子,要以唯一的真神雅威取代四方列国古老的多神信仰。他联合了许多民族,建立了天方帝国。天方帝国在他的统领下所向披靡,没有一个国家能阻挡他们向外扩张的脚步。就连极盛时期的七丘帝国也在这位神之子的进攻下丧失了一半以上的领土。 万幸的是,在整个七丘帝国被天方帝国粉碎之前,一位勇士杀死了神之子,这才使得七丘帝国和古老的多神信仰得以保存。 这个勇士的名字就是朗基努斯。他杀死神子时使用的那把枪,因沾染了神子的鲜血而获得了强大的神力,被作为七丘帝国的国宝代代传承。据说只要使用得当,朗基努斯的枪甚至可以发挥“大精灵”级别的威力。这把枪代代守护着七丘帝国,让帝国得以在诸多外敌的轮番进攻下苟延残喘。 朗基努斯之枪开始下坠,它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精准的落向了布律西斯。 艾拉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没有两个以上的‘精灵’级,可是挡不住贝伦加尔手上的朗基努斯之枪的。” 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这把枪从布律西斯的海盗头顶坠落的场面。数十幢建筑将因朗基努斯之枪的压迫而塌陷,然后,烈火将扩散至四分之一个布律西斯。贝伦加尔率领的禁卫军乘着海盗们的骚乱发动进攻,将那些海盗,还有他们的头领——那个可恶的海斯泰因,统统斩于剑下。 第四章 决意与朗基努斯之枪(2) 一想到海斯泰因,艾拉忽然想到山坡上那面血色乌鸦的旗帜,以及握着旗帜的那个男子。 艾拉无法确定那个男子是不是海斯泰因,但如果要艾拉给那个男子起称号的话,艾拉肯定会选择已经被用来称呼海斯泰因的那个“野兽之王”吧——他正如野兽一般凶猛,又有着王者的霸气。 虽然肯定不是那个男子的本意,但实际上,正是他打败了那群强盗,救了艾拉。 想到这,艾拉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疑惑:如果那个海贼正在布律西斯的话,她希不希望那个人死呢? 思考到此为止,因为艾拉突然发现,地面并没有发生她预想之中的震动。她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那本该坠到地面的朗基努斯之枪竟然又出现在了空中——朗基努斯之枪没能杀死海斯泰因,反而被谁重新抛出,朝着相反的方向飞了回去。 艾拉被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第二天,比约恩和海斯泰因会合了。 艾拉注意到布律西斯沿途的树木和建筑表面都带有明显的烧灼痕迹,但是却没有受到更进一步的损伤。显然,有人在朗基努斯之枪完全坠落前接住了它。这样的力量让艾拉感到恐惧。如果她不做些什么,贝伦加尔一定会惨败于海斯泰因,而七丘帝国将成为海贼的玩物,被肆意蹂躏。 可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拯救七丘帝国? 在艾拉苦恼的时候,比约恩正在海斯泰因处汇报作战过程。过了一会儿,有人找到艾拉,说道:“海斯泰因老大让你过去。” 在目的地,艾拉看到比约恩恭敬地跟在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后——正是那个在山坡上握着血色乌鸦旗的男子,他果然就是海斯泰因。 从近处看,可以发现海斯泰因是金发,长着络腮胡,尤其是下巴处蓄了长长的的一段,这让他看起来像是有四十来岁。不过他的皮肤倒非常健康,再加上那炯炯有神的蓝色眼睛,让他整个人显得相当精神。 “老大,就是她率先攻入了城堡,不然我没法这么快赶回来。” 比约恩在海斯泰因身后这么说道,于是海斯泰因走到艾拉近前,开始上下打量艾拉。他比艾拉高了整整一个头,往艾拉身前一站,便自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而他那仿佛洞穿一切的锐利眼神更是让艾拉害怕——海斯泰因是见过戴着王冠的艾拉的,要是暴露了身份,肯能会有非常不妙的后果。 幸好丹的药剂起了作用,海斯泰因没有认出变成棕褐色头发的艾拉。但是,他却对艾拉的“战绩”感到怀疑: “她的腰还没我的手臂粗,真的是她?” “是的,我也不相信,但很多弟兄们都看到了。另外还有人说她是传说中的狂战士……那里的贵族就是被发狂后的她给肢解的,当时很多弟兄都受不了那场面而跑掉了……” 虽然明显还是抱有怀疑,但海斯泰因却没有继续发问。他拍了拍艾拉的肩膀,说道: “一会的战斗,我准备把你安排在中路战军,负责保护我的身后。没问题么?” “你可以把身后放心的交给我。” 这样回答着的艾拉,眼睛黑的可怕。 海斯泰因和贝伦加尔开始在平原上布阵对峙。双方的人数均在一万人上下,以步兵为主。海斯泰因将部队一线排开。而贝伦加尔则将部队分成了三条战线,其中只有第三线使用了常见的密集枪阵,第一线、第二线则都列成了相对松散的方阵。艾拉知道松散队形是为了更好的发挥士兵个人的作战能力,但她同时也知道,海斯泰因手下这群海盗们的勇武远胜七丘帝国的士兵。贝伦加尔这么做,已经在败北的路上走出了第一步。 再看双方的装备。海斯泰因的部队装备比较混杂,包括各式各样的飞斧、长矛、单手斧、单手剑和双手斧;而禁卫军一方则配备着统一制式的盾牌,携带者同样数量的标枪,并以统一佩戴在腰间的短剑格斗。此外,禁卫军中还有一小部分骑兵,全部装备着弓。 可是,禁卫军的军阵看上去灰丘丘的,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丝毫散出没有金属那令人生畏的寒光,简直像是哪里捡来的破烂品。反观海斯泰因那一边,仿佛受到胜利女神的青睐,士兵们的铠甲全都闪闪发亮。 被闪光直接反应出来的装备差距让海盗们的士气大增。各个军阵开始轮番发出战吼,那些海盗就像是一头头即将要挣脱缰绳的野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扑上去将猎物厮杀。也许是被海盗们的气势给震住了,禁卫军那一边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胆敢发出任何声响。 看到这样巨大的差距,艾拉的心都在颤抖。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利剑,眼睛死死地盯向海斯泰因的后背。艾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拼命扯着艾拉的衣袖,但艾拉没有理她。她已下定决意,要在战斗最关键的时刻刺杀海斯泰因——哪怕这会让她立刻身首异处。 双方的军队开始互相接近。海盗们的吼声越来越高,其中包含着对即将到来的杀戮的兴奋,而禁卫军似乎是被吓破了但,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行至半箭的距离,禁卫军开始立定,准备投掷标枪。海盗们则对着禁卫军发起了疯狂的冲锋。在禁卫军的标枪齐射之前,海盗们已经纷纷自发投出飞斧,转瞬间就把禁卫军击倒了一片。禁卫军的标枪也投了出去,但伤亡不仅没有让那群海盗们退却,反而让他们的冲锋更加的狂暴。受到重创禁卫军第一线部队开始向后方溃退,而海盗们已经杀到了阵前! ——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动手的话,禁卫军就要被完全击溃了。 艾拉盯着海斯泰因的后背,缓缓将剑提了起来。 就算没有成功刺杀海斯泰因也没关系,只要海盗们因此发生一丝的混乱,她就给七丘帝国做出了贡献。这是无能的她仅有的能为七丘帝国做的事情。 就在这里献出一切吧,只要能够帮到帝国。 ——愿七丘帝国荣光永存。 第四章 决意与朗基努斯之枪(3) 突然,一阵金属反光刺的艾拉睁不开眼睛。在即将短兵相接之时,原本看起来灰丘丘的禁卫军方阵突然熠熠生辉! 没有金属反光,是因为他们刻意用布条遮住了铠甲! 那突然而来的寒光明显吓到了海盗,也吓到了艾拉。而在这瞬间,布置在第二线的十余个步兵方阵越过溃退的第一线部队,朝着海盗们发起了进攻! 敢于在战场上后退,是因为第二线步兵能够提供充分的支援! 贝伦加尔的布阵从一开始就没有把第一线和第二线填满,而是让两线的部队如棋格般交错分布,这样的阵型从一开始就为第一线部队的后撤留下了余地,更令人惊讶的是,在一二线部队交替之际,禁卫军的阵型居然没有出现一丝的混乱! 不等海盗们反应过来,一阵几乎是同时发出的拔剑声再度吓住了他们。十余个步兵方阵以统一的步调推进着阵线,并以整齐划一的动作执行着各种作战指令。在这个过程中,除了传令官的声音,禁卫军中没有任何人发出一声多余的声响。 不发出嘶吼,是为了更好的听清下达的指令! 只要是个人,在死亡的压力前都会忍不住的发出吼声。可直到短兵相接,禁卫军们都没有发出一声没有意义的声音。这种肃静反而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在嘲讽着海盗们: “你们在乱叫些什么?是害怕了而给自己壮胆么?” 这样的禁卫军,简直就是一台冰冷的战争机器! 性急的比约恩按耐不住,冲上了第一线。他如一团火球般滚动在战线上,眨眼间就杀死了十余个围上来的禁卫军。一个旗队长向他发起挑战,却在一招之间就被比约恩连着头盔一起贯穿。他将那个旗队长的躯体挑在长矛上高高举起,对着身后的海贼们吼道: “你们在害怕些什么!诸神在英灵殿等待着勇士们的到来!” 说着,他一马当先,带着一支小部队将禁卫军的第一条战线从中间硬生生的撕裂,一连砍下十来个禁卫军的脑袋,正准备继续向前冲锋,却突然发现禁卫军们全都撤向了两边,中间一个整个方阵的位置只剩下了他和他带来的小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就从天空降下! 在艾拉的视角下,一根长枪从禁卫军最中间的方阵中直射向苍穹,然后,带着强烈的火光向着比约恩和他的小队坠下。长矛在接触到地面前在空中凝滞了一会儿,似乎在和比约恩角力。但片刻之后,长矛完全坠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大地随之而来的剧烈的晃动将不少人甩倒在地,艾拉的剑也因此离手。原本平整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比约恩和他身边的小队也从视野中消失了。 刚刚打起一点精神的海盗们士气再度受到重创。而那根长枪却忽地自行从深坑飞到空中,就那样停留在海盗们的头顶,开始缓缓地再度积聚火焰。 海盗们开始不时的将视线投向空中,没有人知道这根长枪会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再度落下。在这样不安的氛围中,禁卫军逐渐开始在战线中获取了优势。 海斯泰因开始行动了。他大步走到阵线最前方,那股威慑感让禁卫军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小步。受到朗基努斯之枪威慑的海贼和受到海斯泰因威慑的禁卫军就那样在阵线最前端分出了一步大小的空隙。 天空,是熊熊燃烧着的朗基努斯之枪。地下,是海斯泰因和他的长矛,还有挂在长矛上飘动的血色乌鸦战旗。对于这个曾经将朗基努斯之枪仍回来的对手,贝伦加尔显然不敢随意攻击。他让朗基努斯之枪长时间的悬在空中,以凝聚更进一步的力量。而海斯泰因也在凝聚力量,他将阿瑞斯的加护发挥到极致,又在极致之上超越极致! 平衡终于被打破,朗基努斯之枪落了下来,海斯泰因一个侧身,伸手抓住了朗基努斯之枪的枪柄。强大的冲击力把海斯泰因压得陷入了地面半米之深,碰撞产生的强烈气压将靠的太近的士兵们都吹飞了出去。海斯泰因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咬出鲜血,全身暴涨的肌肉简直要把盔甲给撑破。在一身暴喝之下,他终于成功将朗基努斯之枪反向上举起了一厘米,随即将这把枪扔到了地上! 在海盗们的呼声中,海斯泰因将血色的乌鸦旗向前一挥!这个动作比任何鼓舞都要有效,海盗们士气大振,再次冲上前和禁卫军厮杀起来! 几支强劲的弓矢从海盗后方射来,一连射死了数人。有人跑来向海斯泰因报告:“敌人的骑兵已经迂回到我们的阵线右后方!” “不用在意弓骑兵,这种懦夫的武器造不成致命的打击,派出一个小分队去阻截,其余所有人全部向前压进,全力撕开敌人的阵线!” 在海斯泰因的指挥之下,海盗们的士气甚至比第一次冲锋时更盛,而禁卫军开始渐渐显露出疲惫之色。最先溃散的是海斯泰因亲自率队进攻的中路,然后,从中路向两侧,禁卫军开始全线溃散!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海盗们拼尽最后的气力,开始追杀溃散的禁卫军。就连海斯泰因也如释重负的缓了一口气。 然而他没有高兴太久。 冲在最前面的海盗们突然停住了脚步。海斯泰因正想呵斥,可话还没出口,他就明白了海盗们停下来的原因: 一排排整齐的盾墙阻挡在海盗们的前方,那本是在标枪投掷后溃散的禁卫军第一线的部队。在第二线的部队和海贼们交战的时间里,他们竟重整了阵线。第二线的部队从他们刻意空出来的空挡中穿了过去,同第一次相同,禁卫军仿佛已经对这个动作进行了大量的训练,战线交替之间,部队依旧没有发生一丝的混乱。 已经力竭的海盗们,将要面临的是一批势头正盛的生力军。而那盾墙之后,从前线溃散的部队已经开始再度聚集。 第四章 决意与朗基努斯之枪(4) 对贝伦加尔,以及他训练出的禁卫军而言,军队的战斗力不在于一次的冲锋,而在于各部队协同配合下持续不断的打击。他冷眼旁观着海盗们的混乱。海斯泰因已经无暇顾及朗基努斯之枪,贝伦加尔将手指向上一挥,枪就飞回到了他的手上。 他开始再度让朗基努斯之枪凝聚力量,同时在马背上紧紧盯着海斯泰因的动向。他要在海斯泰因最为脆弱的一瞬间将朗基努斯之枪投出,以终结这位野兽之王的传奇。 海斯泰因军中那面血色的乌鸦旗帜明显出现了摇摆,海斯泰因正在苦苦死撑,以维持部队的士气。这时,又有一个海盗慌慌张张的跑来报告:“老、老大!那些弓骑兵突然换上了骑枪,向我们冲过来了!他们每个人都穿的像个铁罐头一样,兄弟们快要挡不住了!” 铁甲圣骑兵,那是由贝伦加尔试探性地在禁卫军中新设的一个兵种。他们是能够使用弓箭的重骑兵,与普通的弓骑兵相比,他们能够毫不犹豫的用骑枪向着敌军的战线发动冲锋!海斯泰因误以为他们是普通的弓骑兵,在指挥上出现了巨大的失误! 海盗部队出现了不可遏制的溃败。海斯泰因知道大势已去,叹了口气,又长长吸了口气,大喝道:“撤退!” 并不是所有军队都和禁卫军一样训练有素,对绝大多数军队而言,“后退”就意味着败北与逃亡。 艾拉看到象征着七丘帝国的那面鹰旗正在向她靠近。禁卫军正在追着溃退的海贼砍杀,那来自北方的英勇部落民们纷纷丢下盔甲和武器,有许多人被同伴践踏而死。她听到绕到他们身后的铁甲圣骑兵中传出了“袭步冲锋”的指令,骑兵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扩大战果。整个战场就像是一股汹涌流动的潮水,她就像一块孤石,在大潮中不知所措。 原来,她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七丘帝国就能击退海贼。 原来,她自以为是的献身,对七丘帝国而言什么都不是。 似乎,她到最终都没有对七丘帝国做出一丝贡献。 原来,七丘帝国根本就不需要她这样一个巴塞丽莎。 她看到密密麻麻的标枪被投掷到空中,其中一把直飞向她,在她的双瞳中变得越来越大,她躲不开,逃不掉。 如果,她能够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就不会是这种结局了吧。 最后的时刻里,她看到七丘帝国的鹰旗在狂风中摇摆,旗上的那只鹰雄壮而富有威严。 她不敢继续再看那根标枪,闭上了眼睛。她的脸上同时混杂着笑容与泪水: 七丘帝国,依旧是天下无敌。 只愿它的荣光,永世留存。 突然,一直强有力手推开了她。艾拉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名为海斯泰因的野兽挡在她的身前,他一把抓住飞来的标枪,用双手将他折断。 她听到那只灰熊用低沉的声音对她说道: “我说了撤退,没听到么?” 艾拉咬紧了嘴唇。第二次,这是海斯泰因第二次救了他。明明劫掠了她的国家,明明是绝对不可饶恕的人物! 海斯泰因一连杀退五六个靠近的禁卫军。然后,他将手中的剑高高举起,将所有力量汇集在他的剑上,正如比约恩攻击城墙时所做的一样。在一阵地崩山摧般的晃动之中,战场被他划出的一道巨大壕沟一分为二。深约五米的沟壑阻挡了禁卫军的前行,而海斯泰因也因此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跪倒在地,只用剑强撑着身体。 又是一波标枪向着艾拉的方向飞来,而海斯泰因则将它们全部斩断在空中。他挡在全军的后方,就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海斯泰因无意中注意到艾拉还在他的身后。 “还没有走?这算什么?盾女的荣耀?” 他用几近嘲讽的语气对艾拉说道: “我不知道丹他在想什么。但是你本来就不是一个战士吧?难道你觉得你战死后能进入英灵殿么?傻不傻?” 艾拉的身体开始发抖: ——傻的人是你才对吧?我是想要刺杀你的,你知道么? ——你以为这种时候你的嘲讽会有效么?你自己看看你的行动好么?哪有全军溃退时,将军殿后的啊?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滥好人啊? ——可是为什么你要在我的领地纵火?为什么你要将人们辛辛苦苦积聚的微薄财产洗劫一空啊! 天空中忽而闪起一道刺眼的光芒——那是贝伦加尔乘着海斯泰因虚弱的时机投出的朗基努斯之枪。海斯泰因忽然显出极为疲惫的脸色,半跪在地,手中的剑深深插入了泥土。他对艾拉说话的语气也忽地变了: “快走吧,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活法。我手下的海盗们会优先往海边跑去,因为那里有我们的船,你只要向着相反方向跑就能摆脱他们。之后,就找一个远离海岸或大河的地方定居吧!” 说完这句话,海斯泰因就闭上了嘴巴。那光芒如一道圣光洗礼着海斯泰因,其下的海斯泰因跪着一动不动,仿佛是在忏悔,又仿佛只是一个雕塑。 艾拉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壕沟的对岸,扫过贝伦加尔,扫过禁卫军,扫过鹰旗,扫过有着康斯坦丁尼耶影子的遥远的地平线。那一边,是她深爱着、却把她当成垃圾一般丢弃的七丘帝国。 “稍微,想当一次坏孩子了呢……” 艾拉伸出手朝向不断下落的朗基努斯之枪,她身上的紫袍第一次飘动的如此剧烈,在那越来越刺目的闪光中,她平静地念到: “eli,elimasabachthani!神啊,神啊,为何舍弃于我!” 这是为了牵制禁卫军统领,而在七丘帝国王室之中代代传承的能让朗基努斯之枪失去威力的的咒文。其力量并非来自诸神的加护,而是来自与朗基努斯之枪立下契约的王族之血。只要是拥有王族血脉的人,就能将其使用。 这也是艾拉唯一能够使用的魔法。 在众目睽睽之中,朗基努斯之枪忽然失去了光芒,“咣当”一声掉入了壕沟之中。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不想死在乱军中,也不想继续被困在康斯坦丁尼耶,成为一个鸟笼里的金丝雀。 ——永别了,七丘帝国。 艾拉扶起海斯泰因,一步步的向后退去。不知为何,禁卫军再也没有任何行动。艾拉偶然的把头一回,却看到贝伦加尔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走到了全军的最前方,然后,对着她远去的方向久久的行了一个军礼! 泪水,突然从艾拉的眼眶中溢了出来。 啊——好吧,如果七丘帝国遇到了危机,我会回来帮忙的。 那时,你们见到的,将是一个能够支撑起整个帝国的,巴塞丽莎。 序章 来自天方的使者(1) 七丘帝国御前议事厅。由于少了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这里如今变得有些阴沉。几位大臣正聚集在这里召开一个秘密会议。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坐在艾拉的王座之上,脸色略显疲倦——她的侄女,本因遭遇盗贼袭击而“意外身亡”的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了。 “西庇阿大人,我们已经清剿了那伙盗贼,包括他们的据点。但还是没有发现巴塞丽莎的踪迹。” “所以,还是没能找到那只金色的小雏鸟?”苏有气无力的问道。见几位内阁大臣都沉默不语,他忽地甩手把手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那群盗贼是干什么吃的!一个连飞都还没学会的小雏鸟,都能让他跑了?” 在场的几位大臣都参与了谋杀艾拉的计划,本来,确认艾拉死后,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将理所当然地继承艾拉的位置,成为统治七丘帝国的新一任巴塞勒斯,而这些大臣们也将随之获得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权力。 贝伦加尔也在这些大臣们之中。整个房间里,只有他是一个月前就发现了艾拉的动向,但这一个月里,他一句话都没有透露。 哈特曼尔站了出来,沉声说道:“大人,根据盗贼们的口供,巴塞丽莎她应该是被海盗给俘虏了。这不算是什么坏消息。” “俘虏?被那个‘野兽之王’的部队?哈特曼尔,海盗王国一般如何处置俘虏?当做奴隶卖掉?” “海盗王国有血祭的传统,他们会将俘虏杀死祭献给他们的神明。但如果发现俘虏是贵族,他们会在血祭前来索要赎金。” 听完哈特曼尔的说明,苏紧紧的揪住了他的头发: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如果他们来问我们要赎金,我们总不能装成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把那只小雏鸟接回来吧?但如果拒不支付,各地的总督和将军们就会以蓄意陷害巴塞丽莎的罪名来指控我!” 就在他苦恼的时候,一个士兵悄悄走进大厅,小声报告:“天方帝国的使者在外面求见巴塞丽莎。” “把他赶回去!就说巴塞丽莎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哈特曼尔挥手打发了士兵,然后又说道,“大人,我认为没有人会站在已经死去的巴塞丽莎那一边。” “但他们同样也不会站在我这一边!你知道的,那些总督、将军,每个人都有很多私兵!他们的眼中一个个都充满了欲望,一旦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夺取西庇阿家族的王座!如果我谋害巴塞丽莎的事情传出去,那不就是给他们所有人送了一个正大光明的起兵借口!” 苏拍着王座大吼起来。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给压住了。刚刚被赶出去的士兵又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道:“大人们,不好了,天方帝国的使者打倒了宫殿大门的守卫,硬闯了进来!” “硬闯?他们有多少人?” “只……只有使者一人。” 苏更为暴露地吼了起来:“那就调更多的人去把他拦住!你们是怎么搞得,宫廷卫队,连一个使者都拦不下来么?” “宫廷卫队。”贝伦加尔故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这些宫廷卫队都是苏为艾拉“精心”挑选的,战斗力甚至还不如山贼。苏听出了他语气的嘲讽意味,拍了拍脑袋,摇头叹道:“也是,这是专门为那只小雏鸟准备的卫兵,是该重新换一拨了。” 那个士兵还没退下去,又有一个士兵冲了进来。他跑的太急,直接摔在了地上。在众目睽睽中,他慌慌张张的爬起来说道:“大、大人,那个使者、那个使者他……” 哈特曼尔皱起眉头:“慌什么!像什么话!说清楚,那个使者怎么了?” 那个士兵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大、大人,我和十来个人想去围堵他,可一眨眼,我真就只眨了一下眼,所有人都拦腰断成了两节!” “同时腰斩十多人?那个使者用的什么武器?” “没、没有武器,他是空手……连手都没见他抬!他现在已经到门外了……让我来通报一声。” 苏满脸漆黑的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贝伦加尔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两个禁卫军士兵将朗基努斯之枪交到了他的手上。苏看到朗基努斯之枪,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坐回王座,给在场的所有大臣各使了一个眼神,让他们注意一下各自的仪态。等所有大臣分列站好后,他才故作沉稳地说道:“让天方帝国的使者进来见我。” 那个使者走入了大厅之中。他似乎是一个正在进行苦修的教士,穿着一件一条缝缝补补多次的破麻布衣。就一个大国的使者来说,这显的极其不体面。那个使者一路走到王座之前,谦卑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抬起头,朗声说道: “天方帝国使者格里高利,奉万王之王的命令,特来和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缔结永久的同盟条约。” 苏想给这个胆大包天的使者一个下马威,故意不作回复。沉默笼罩了宽敞的议事厅,格里高利等了好久,没有听到苏回话,只好又重复到: “使者格里高利,受万王之王之令,前来和尊贵的巴塞丽莎缔结友好同盟条约。” 直到这时苏才开口,一开口就是一个严厉的质问: “友好同盟条约?身为使者,居然强闯我国皇宫,还打伤我国的卫兵,这分明就是天方帝国在向我国宣战吧?” 谁知格里高利却针锋相对地回答到:“来此之前,万王之王吩咐过我,如果七丘帝国意图开战,我国很乐意配合。” 这话一出,所有在场的大臣们都面面相觑,这股盛气凌人的样子,又哪里有一点像是来缔结友好同盟条约的?苏的脸更是一下子就黑了,天方帝国的实力要强于七丘帝国,他根本就不想和天方帝国开战。只是因为听说对方是来缔结同盟条约的,他才敢吓一吓格里高利。他万万没想到,格里高利居然连一个台阶都不给他下。 序章 来自天方的使者(2) 眼看苏的脸色越来越差,仿佛下一刻就要和天方帝国开战,哈特曼尔连忙走了出来,对格里高利说道:“并不是我国要和贵国开战,而是你作为使者无礼在先。据我所知,天方帝国国力虽然雄厚,但内部星月、十字两大教派水火不容,两大教派之中又各有十余个小派,彼此之间亦互相仇视,弄得天方帝国内乱不断。而且我还听说,最近天方帝国和更为东方的那条‘巨龙’又起了冲突。我想贵国国王正是困扰于此,所以才寻求和我国结盟的吧?” 哈特曼尔这一连串话点出了天方帝国的弱点所在。格里高利的气势终于收敛了一些,向着苏微微鞠了个躬表示歉意。 虽然和格里高利闯入王国杀死卫兵的行为相比,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道歉,但苏不想和天方帝国开战,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也只能顺着台阶下去了。为了让这件事尽快过去,苏开口问道: “你说天方帝国要和我国缔结同盟条约?八百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是什么样的同盟?你们的王准备干什么?” “我们的王今年二十三岁,尚未娶妻。听说贵国巴塞丽莎年龄和他相仿,特派我来将她带回伊斯法罕。” 格里高利的话又在大臣中引起一阵骚动。天方帝国是一神信仰,向来不屑于和多神信仰的其它民族通婚,这次是犯了什么毛病?这还是其次,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公主,她是巴塞丽莎,是七丘帝国的统治者,这要是和天方帝国的王结婚生下子女,两个帝国就会在两人子女这一代统一,天方帝国和七丘帝国相互敌视了数百年,又怎么可能会突然接受这桩亲事?何况七丘帝国和天方帝国在宗教、文化上的差异极大,又怎么能统一在一起呢?格里高利的话与其说是外交提案,倒不如说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何况,就算把这些都抛开,两国真要联姻,七丘帝国现在也给不出巴塞丽莎。 于是,苏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必须要巴塞丽莎本人决定。可不巧的是,我侄女她最近生病,卧床不起,还是等她恢复了再慢慢说吧。” 谁知,格里高利却问到:“是真的卧床不起么?还是说,巴塞丽莎现在其实不在这里?她是不是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康斯坦丁尼耶——比如说,遭遇了某些人组织的谋反——比如说,是在座的各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沉重稳重的哈特曼尔也忍不住了,骂道:“格里高利,首先,你的指控子虚乌有!其次,你完全没有作为一个使者应有的分寸!你越轨的话语让你的国家蒙羞,我会对你们的皇帝提出严厉的抗议!” 看到众人的样子,格里高利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连连摇头:“哈特曼尔,你说错了,从一开始你们就错了。只有在正式的外交场合,我的身份才是使者。可现在,这里只有一群谋逆者在偷偷摸摸地聚会罢了。” 所有人都被激怒了。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气急败坏地下达了将格里高利拿下的命令。格里高利冷笑着,打了一个响指。突然间,一阵和煦的阳光洒到了宫廷内的所有人身上,抬起头,还可以看到万里无云的天空——整个宫殿的顶部因为这一个响指而消失了。贝伦加尔神色大变,举起了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枪。格里高利注意到了贝伦加尔,还没等贝伦加尔将朗基努斯之枪刺出,他突然就从原地消失了。贝伦加尔之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后就听到格里高利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朗基努斯之枪,硬接的话会有些麻烦。但是,也只有拥有一定程度魔法能力的人才能使用它。” 还没贝伦加尔反应过来,他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枪突然变得异常沉重。他握不住,只能任它掉落在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只感觉身体空荡荡的,阿瑞斯加护给他的力量全部离开了他! “禁卫军统领,在这种地方还是不要舞刀弄枪了吧。” 格里高利慢悠悠地走到了贝伦加尔的前头。等他的话音完全落下,阿瑞斯的力量才再度回到了贝伦加尔的身上。 “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我只是一个外国的使者,对你们宫廷里的闹剧没有多少兴趣。为何我们不能好好谈谈呢?” 格里高利说着,又打了一个响指,宫殿的顶部立刻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七丘帝国的大臣们终于意识到,站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使者,而是一个高阶的魔法师,而且力量至少在“精灵”级之上。 苏瘫倒在王座上,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怪我刚刚没说清楚。”格里高利向着苏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但这时候行礼,却怎么看怎么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万王之王早就知道康斯坦丁尼耶会发生什么,他的原话是‘将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带回伊斯法罕见我,或者,带她去见我们的神。’” 苏一下子从王座上弹了起来:“你是说,你们的王是想要我侄女的命?” “正是如此,而且我可以协助你们。只要能除掉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我们的王会很乐意同七丘帝国新的巴塞勒斯缔结和平友好条约。” 贝伦加尔走到了格里高利面前,瞪着他:“为什么天方帝国会如此重视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如果她是一个强力的魔法师、或者强力的领袖也就罢了,可她根本不会任何魔法,而且血统也存疑。甚至她现在已经无法领导七丘帝国。为什么你们非要除掉她不可?” “万王之王的智慧不是我等可以揣测的。他是那牧羊人,而我,只是一头羔羊罢了。” 说着,格里高利无视了在场的所有人,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朝着天方帝国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低头做起了祷告。 第二卷 第一章 海蛇(1) 海岛上的夜空,比在康斯坦丁尼耶看到的更为辽阔。 这里是通往神秘的海盗王国的一个前哨站。海斯泰因带着溃军来到这里后,派了一艘船前往海盗王国汇报,自己则带着剩余的部队驻扎在这里,等待着海盗王国英雄王的指令。 “航行了这么久,行星的方位同在康斯坦丁尼耶观测的已经有了明显不同,但是在黄道上的位置却是一点也没有变化呢……”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对着星空若有所思,同时用植物杆子蘸着墨水在笔记本上刷刷的记录着。她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全大陆最为高贵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现在变成了海盗团伙“海斯坦因战军”中的盾女。 几个海盗喝着酒,满脸醉意的向这边靠近。但在看清前方的人后,他们酒意一下子就被吓没了,满脸慌张的躲了开去。 艾拉的脸抽了一下。除了“盾女”,海盗们中似乎还流传着奇怪的传言,说艾拉是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会砍的“狂战士”。除了她,海盗们慌张的原因还要算上那个正坐在艾拉前方一脸认真的给艾拉授课的人——艾拉的女仆,艾米。在海盗们的传言中,艾米是一个会不顾场合把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衣服全部扒下来,然后一个个吃干抹净的可怕痴女,他们唯恐避之不及。 但这样也有好处。除了丹会继续定期阅读艾拉记忆中的炼金术知识,其他海盗都不骚扰她们了。 “陛下!你有认真在听么!” 艾米生气地用手上的植物杆子挠着艾拉的脸袋,把艾拉的魂拉了回来。 “请陛下重复一遍,我刚刚教了些么!” “……婴儿诞生时他的地平线圈会切黄道于东西两点,称为东升点和西降点。” 对艾拉的回答感到满意,艾米点了点头,继续摇头晃脑的讲道: “没错,东升点的位置决定了个人星盘十二宫第一宫的起点。第一宫也称为命宫,而命宫所位于的星座的主宰星对应的神,就是这个人的守护神。比如,一个人的命宫位于天蝎座,而天蝎座的主宰星我们知道是阿瑞斯,那么他的守护神就是阿瑞斯。这个人就会更加容易获得阿瑞斯的加护,阿瑞斯加护得力量也会更加的强力……阿嚏!” 艾米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受到艾米的感染,艾拉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陛、陛下要不要再加几件衣服?” “要……再给我来……三件。” 两人的身旁,有一堆衣服堆得和小山一样高。这些都是艾米从七丘帝国战俘身上一件件扒下来的战利品,也是艾米被称为“痴女”的由来。而艾米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线,一直死死守护着这些衣服,就像守护着金子的恶龙。 “艾……艾米,我们这是披上第几件衣服了?” “陛、陛下,算上这三件的话,是第十七件了……” 艾拉和艾米从康斯坦丁尼耶带来或扒来的衣服几乎无法御寒,因为她们现在已经到了大陆最的最北测——北海。 原本从七丘帝国到北海,是要再多花一倍以上的时间的。 这里艾拉有些失算了。她原本以为海盗既然来劫掠七丘帝国,他们的据点就肯定离七丘帝国不远,她猜测应该是在地中海的某处。谁知,海斯泰因战军在布律西斯战败之后,海盗们却是乘上预先准备好的船只,驶入了黑海。 黑海是一个被陆地包围的内海,除了最南侧的七丘帝国边境,它的其余三侧都是未受开发的大草原。艾拉改为判断海斯泰因的据点就在大草原某处,又哪知,整个船队跨过黑海后,竟径直驶入了大草原上的伏尔加河——海斯泰因战军所乘坐的船较为狭长,这使得船队得以顺利驶入河流。 伏尔加河支流密布,它分布在整个大陆东北侧的陆地上,从黑海一直延伸到最北方的部落。然而,这两点之间却没有河道径直连通。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七丘帝国一直认为,要走水路从黑海直接行驶到北方部落是不可能的。 可谁曾想到,海斯泰因战军居然在船底装上了滚轮。每当行驶到一条河道的尽头时,他们就利用绳子和滚轮拉扯船只行走在地面上,直到将船推入下一条河道。如此在河道和陆地中交替行走,一个月之后,他们竟奇迹般的用船只横穿了大陆,直达北海。 在艾拉的眼中,地上的风景一直在变化:一开始是苍茫的大草原,地上跑动着马,天上盘旋着鹰;然后是密密麻麻的森林,一天到晚鸣着不知名的鸟和昆虫的声音;最后是寒冷地带的针叶林,让艾拉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麋鹿和雪兔。这几个月内对自然的见闻,比艾拉此前十七年加起来还要多。这样的旅途让艾拉感到欣喜,同时,也让艾拉对这群来自北方部落的海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究竟凭借着这一艘艘小船探索了多少海洋,游历了多少土地?而他们的头领海斯泰因,又有着怎样惊心动魄的冒险经历呢? “陛下!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明啊!我可是很辛苦的想要让你尽快学会魔法哎!” “可是,我听着有许多的疑问啊……你说十二星座的位置是以春分时的太阳为起点,可是每一年太阳的春分点位置都是会有偏移的,这样计算起来很麻烦不是么……” “并不存在这种偏移!记住春分点太阳对应的星座是牡羊座,然后逆时针向上是金牛,双子,巨蟹……就这样把星盘画出来就行了!” “可是……据我对前人观测记录的研究以及我自己的观测,春分点的太阳位置每年都会向西逆行,嗯,大概是逆行50弧秒左右……” “所以说,这样子是学不会魔法的!”艾米气的吼出了声,“行星的秘密是要用‘心’去感受的,也只有用‘心’才能与行星建立链接,而不是用观测和数学!几个月了!陛下!几个月了!我们可是每天都在一群海贼的包围中哎!要是陛下始终学不会魔法,指不定哪天情况就会变得不妙起来!” “啊咧?我是不是听错了,盾女不会魔法么?”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吓了两人一跳。抬头一看,声音的主人是那个军中唯一的孩子,甘。在布律西斯时,他曾为比约恩送信,艾拉和艾米就是在那时见过他一面,也知道他虽然只有十二岁,却拥有赫尔墨斯的加护,而且级别已经达到了“自然”。 这样的一个孩子现在正兴致勃勃地盯着艾拉,眼中不知为何充满了战意,他的手也躁动不安的不停摸着腰间的匕首。直觉告诉艾拉,艾米刚刚提到的那个“不妙的情况”正在到来! 第一章 海蛇(2) 在海盗们的认知中,艾拉有着“一马当先攻入城门,占领至关重要的堡垒”和“在敌军的掩杀下,扶着力竭的海斯泰因安全撤离”两大功绩。虽然大家一眼就能看出艾拉的小身板弱到无法进行战斗,但这也只是让他们认为艾拉的魔法水准高超而已。要是艾拉连魔法都不会这件事情暴露,她先前的“功绩”就会受到怀疑,最坏的情况下,艾拉的身份会重新变回俘虏。 正当艾拉在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如何把丹敷衍过去时,甘却在那边兴致勃勃的说道: “呐!要是姐姐不会魔法,那姐姐究竟是怎么攻入城堡的?又是怎么把海斯泰因老大带回来的?我想知道,超想知道!要不我们来决斗吧?呐?来决斗吧?” “决斗……为、为什么?乖,听姐姐说:决斗是互相有着深仇大恨的两个人才会选择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姐姐在说什么呢?在我们国家,决斗可是加深感情的重要方式哦?人们在成为朋友前都会互相决斗厮杀的!” “是、是这样么?”艾拉一边在心中骂着海盗王国的野蛮,一边绞尽脑汁改变说辞,“但……但是决斗的话就保不准会有人受伤,对吧?哦,对了,们前不久刚吃了败仗,损失了很多人吧?现在还进行决斗削减战斗力的话,不管你输了还是我输了……都会……会被海斯泰因骂?” “也就是只要不互相对打就行了么?这很简单啊!” 甘活力过甚的原地来了个后空翻。在艾拉意识到不妙前,他已经一把扯住艾拉的手臂,如风一般冲了出去,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艾米在后面独自发呆。 赫尔墨斯的加护包括沟通、意识、智慧、速度和偷窃。甘受到的加护显然是着重于“速度”。一眨眼间,他已经拉着艾拉冲到了海岛的边缘,甚至还在中途去其他地方溜了几个毫无意义的小圈圈。 夜晚的海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一条条船只停泊在海岛边缘,随着风和海浪起起伏伏。艾拉看到停放船只的地方亮着一点小小的火光。也许是发觉有人接近,火光闪动了一下就熄灭了。甘本来就已经精神到过分的大眼睛中顿时又增加了几分兴致: “哎啦?哎啦?为什么要特地熄灭火光呢?让我们来猜猜,是什么人才会特地把火光熄灭呢?” 话音未落,他已经放下艾拉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火光熄灭的方向冲了过去。一声惨叫声随之从那个方向传来。艾拉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看到甘正把一个成年男子压在地上,将他的双手锁在背后一圈圈的捆上绳子。本来插在甘两侧腰间的两把匕首,现在已经分别插进了男子左腿和右腿的肌肉里。 “你们这些俘虏可是已经被选为献给神的祭品了,想要逃走可是行~不~通~的~” 甘一边轻哼着小曲,一边不时的按着歌曲的节奏将匕首顺着男子的肌肉划拉一下,让男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作为歌曲的伴奏。这场景看的艾拉极为不适。她正想悄悄溜走,却被甘机敏的发现了: “哎呀?盾女你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说着,他已经将俘虏捆绑完毕。他轻松的将高他一个头的成年男子扛起,扔进了一条船中,然后又马上轻快的跑回来,拉住艾拉一起登上了船。然后,他熟练的收起固定船只的绳索,船只就随着一阵风飘入了大海之中。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啊?你看,我没扬起帆,也没有划着桨,不是么?” 甘任由船只随着海浪漂离海面。在漂出大约有两条船那么长的距离后,他忽地抓起男子的手腕,用匕首在上面划了一刀,然后让流出来的血全部滴落海里。过了不久,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声音——似乎是有无数条蛇正吐着信向着船靠近。 “这个岛屿周围有许多海蛇的巢穴。而且和普通的海蛇不同,这里的海蛇种类名为“巴斯利克”,他们会像鲨鱼一样,闻到血腥气就聚集过来,毒性也比其他地区的海蛇要强的多。” 甘说着,突然把捆住男子双手的绳子割断,然后把一把匕首扔给了他。男子慌忙捡起匕首,但他前不久刚被甘制服,加上不知道甘在打什么主意,因此虽然握住了匕首,却依然只是蜷缩在船脚的一侧,不敢有任何动作。 甘摇了摇头:“对了,忘了说了,巴斯利克擅长弹跳,它们会像鲤鱼一样扑通扑通跳上船来。现在就有一条巴斯利克到你背后了。不砍死它,你就会被他吃掉哦?” 话音刚落,艾拉看到一条狭长的黑影跃出了水面,直向男子的背后扑来。所幸甘提醒的及时,男子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向身后挥了一刀,把海蛇打落到了船上。 那条海蛇和有男子手臂的三分之二那么长,刚一落到船上,就立刻蜿蜒地扭动着身躯,再一次向着男子的方向爬来。男子丢掉匕首,抄起海盗们留在船上的一把大斧子,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抓住一个时机,闭起眼,将大斧猛地一挥!他运起很好,海蛇没来的及躲避,一下子就被从正中间砍断,身体在原地抖动了几下,死了。 男子睁开眼睛,看到海蛇死了,长长的舒了口气,肌肉也随即放松下来。 谁知,甘却在一旁喊道:“快!快松开斧头!” 男子一愣,动作慢了一拍,甘已经抄起船上另一把斧头冲了上去,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将男子的整个右臂一斧头砍了下来! 男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艾拉更是瞪大了眼睛,喊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甘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艾拉再看看落在船上的右臂。只见那条右臂正在慢慢的被腐蚀着,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了一根白骨。即使如此,那白骨也还在丝丝的向外冒着气。这样又过了不久,白骨手上抓着的那个斧头“哐当”一声掉落在了船上。, “看到了嘛!看到了嘛!巴斯利克的毒液可以穿透金属制成的武器,侵蚀人的身体,如果不及时把武器收回,就是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哦?” 听着甘的解说,一阵寒意涌上了艾拉的身体。她深刻意识到了这种名为巴斯利克的海蛇的危险性,而此刻,周围还有数十个同样的吐信声正向着她们的船只靠近! 第一章 海蛇(3) 因断臂而随风飘散的血腥气更加刺激了海蛇们的兽欲。转瞬之间,海蛇就包围了艾拉乘坐的船只。凭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海蛇们的涌动让大海如同油锅一样翻滚起来。 在男子持续不断的哀嚎声中,艾拉颤着冲甘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甘的瞳孔因兴奋而大张着:“当然是决斗啊!决斗!” 一条黑影从远处的水面跃向船头,甘一下子冲了过去,在空中把黑影一刀两段,然后熟练地甩干。 “盾女是第一次见到巴斯利克吧?对付巴斯利克速度要快,只要在毒液蔓延到手臂之前把武器抽开然后甩干就没有问题了。我们来比一比谁杀的巴斯利克更多吧?这样比试就不会受伤了!” “你的脑瓜子里是装的什么才会觉得这样不会受伤啊!” 艾拉差点没哭出来。但蛇是不会因女孩的哭声而退让的,甘也不会。 越来越多的巴斯利克从水中跳了出来,有的落回水里,有的落向船上。甘双手握着两把匕首,利用他极快的速度一下子冲到船头、一下子冲到船尾,把每一条想要落到船上的巴斯利克统统砍回海里。那灵活迅捷的动作看的艾拉目瞪口呆,心中不由想到:“也许他会这么说,是因为只靠他一个人就能把这些海蛇统统处理掉?” “六条……八条……十三条!是我领先!不过它们已经越来越激动了,我一个人跑不过来啦!盾女,船头的方向就交给你了!认真些,要是让它们上了船,我们都会被咬死的!” “不要突如其来把守护背后这种任务交给我啊喂!信不信我从背后捅你一刀?我现在真的超级想要捅你一刀啊!” 艾拉一边崩溃地喊着,一边用双手使劲抓起船上的一把斧子,跌跌撞撞地跑向船头。 被甘砍断的海蛇血液混入海水中,让剩下的海蛇变得更为暴躁。几乎是同一时间,十多条黑影跳向了空中! 艾拉吓得脸色发青,后退了一大步,只听“啪啪啪啪啪”几声,六条海蛇落进了船里。艾拉哪见过这种阵仗,抛下斧子转身就跑。 那些海蛇一上船,就向着血腥味最重的地方——那个断臂的男子爬了过去。男子吓的暂时忘记了断臂的疼痛,用剩下的左手胡乱抓起一根木棒,使劲驱赶着海蛇。 但那并没有起到任何用途。 越来越多的海蛇跳上了船,从四面八方向着那个男子围了过去。一个不经意间,男子手上的木棒被一条海蛇咬住。毒液顺着木棒向上蔓延,吓得男子赶紧把木棒一丢。这一下,他连唯一的武器都失去了。 海蛇们顺着他的脚趾爬上了男子的肚子,他用手拍打,海蛇们就又顺着他的手指爬上了他的肩膀。他接连被咬了好几口,不一会儿,他就中毒倒在了船上。 海蛇们继续涌上来,不一会儿就爬满了他的身体。它们咬开男子的皮肉,钻进男子的肚子、肠子,贪婪地饮啜着里面的血液。 “注意,不要让太多的巴斯利克跑到船上来,不然就算砍死了它们,那些留在船上的毒液也会限制我们的行动的。” 甘在这种状况下发出了这样一个“温馨提示。”此时他正在船尾畅快淋漓地挥动匕首切割海蛇们的身体,丝毫没有注意到艾拉这一边的状况。 由于毒液的腐蚀,男子的身体很快就只剩下一滩鲜血和白骨。那群海蛇盘绕在白骨之上,意犹未尽地在血液中洗澡。而艾拉惊恐的发现,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海蛇将目光投向了她的方向。 危机之中,她想起了被抓到海盗营中的第一天晚上,丹给她的忠告: “拿起盾和剑。” 艾拉咽了口口水,将恐惧压制在心底。她看到身旁有一块小圆盾,连忙捡了起来。 一条海蛇蜿蜒爬行到她的身前,挺起了半个身躯,发出了“咝咝”的声音。与普通的海蛇不同,巴斯利克的上半段躯体和眼睛蛇一样扁平,有着蛇的头,鸡的嘴,头上还顶着一顶小小的鸡冠。 那条海蛇在艾拉的前方来回改变了几次方位,然后在某个瞬间,它的整个身体就像一根出鞘的剑一样射向了艾拉。艾拉慌忙用盾牌往身前一挡,只听“啪”的一声,海蛇在盾牌上撞晕了过去。艾拉顺势把盾牌盖到海蛇身上,抬起腿往盾牌上狠狠踏了几脚。 “怎么样,怕了么,告诉你,我可那什么盾女!用盾作战超厉害的!” 艾拉一边在盾牌上跳着,一边神志混乱地大喊大叫。 一股臭味从盾牌下方涌来,艾拉一哆嗦,连忙地从盾牌上跑了开去。 只见毒液从下方缓缓穿透了盾牌,涌了上来。木质的盾牌在毒液的浸泡下开始快速地腐烂,再也不能使用了。 “拜托,我可没听说这毒液会腐蚀木头!我们这整条船都是木头的喂!” 然而沉迷于杀戮中的甘,根本没听到艾拉的话。 血腥味吸着更多的海蛇向着艾拉爬来,艾拉左看右看,没有其他可以当做盾牌的东西,只好把身上披着的十七件衣服脱了一半下来。 “只要看不到……应该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她把衣服向着海蛇们一甩,用衣服盖住了海蛇。这下子,在她眼中蠕动的就不是海蛇,而是衣服了。她乘着这个时机闭上眼睛,往衣服上踩了上去! 然而,她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胆量。刚一碰到衣服,蛇身那圆润的触感就吓得她触电一般把脚缩了回去。一只脚还没有站稳,被踩踏而激怒的海蛇就已经从衣服下钻了出来。艾拉被吓得连忙把另一只脚也向后一收,这一下,她的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后仰倒地。 海蛇爬上了她的身子,那冰冷的触感从脚背一路传到小腿肚上。艾拉再也压抑不了心中的恐惧,失声尖叫起来。 甘听到尖叫声转过头,看到已经爬上船的大量海蛇,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了惊恐。 就在这时,忽地有一道火红的光贴着船只掠过。 海蛇们似乎极为恐惧着这道光束,纷纷从船上跃回了海里。又是一道光划过海面,从艾拉的眼前飞过——艾拉这才看清那是一把燃烧着的斧头。海蛇们开始四下逃散,与此同时,一股让艾拉害怕又熟悉的压迫感从海岸上传来——海斯泰因正在岸上神情严肃地看着她和甘。他从腰间取下最后一把飞斧,向着船的另一侧扔去。飞斧在空中飞了一半,忽地燃起和先前一样的火光,将剩下的海蛇也驱回了深海里。 甘把船划回了岸边,在海斯泰因面前不停地傻笑着,摸着头,就像一个恶作剧失败的孩子。 “马上回到军营里去!” 海斯泰因瞪着甘和艾拉,生气地吼道。 第一章 海蛇(4) 甘缩起脖子,吐了一下舌头,乖乖走了回去。 艾拉跟在甘后面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说道:“那个……谢谢。” 她本意只是想简单的道个谢。谁知海斯泰因听到了艾拉的声音,回过头上下打量着艾拉,眉头竟渐渐紧锁起来。艾拉被海斯泰因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学着甘的样子缩起头,乖乖走回了营中,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艾米,你说,那个海斯泰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艾拉像个少女一样杵着脑袋,正满脸憧憬的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屋顶。看到艾拉这个样子,艾米“噗”的一声,把刚喝下去的水给喷了出来: “咳、咳咳,抱歉,陛下,上次你像这样问我时,对方还是一个很年轻帅气的骑士。相比起来,海斯泰因他的年龄也太……” “我不是说这个!他年龄都可以当我爸爸了!”艾拉红着脸跺了一下脚,“我是想问,在海斯泰因的军中待了那么多天,你觉得他和传闻中的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我觉得他和传闻一样变态!我亲眼看到,每天都有一个女俘虏被送进他的帐篷哎,每天!而且不带重复的!要是陛下的身份还是俘虏,现在肯定已经……然后在他膨胀的兽欲下,我肯定也会被盯上!‘担心陛下的话,你就代替她动起来啊!’……呀……为了陛下,我根本不可能去拒绝对不对?真让人烦恼,他那么壮,又那么粗野,陛下……我会不会死啊?” “但是这样一个人却已经救了我三次,而我现在依然毫发无损。我在想,或许他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坏……” “别乱想了。老大就是和传闻中一样。身为一个女人,你和他接触的次数太多了,这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丹顶着一圈黑眼圈走了进来。 这一个月里,丹每天都有读取艾拉记忆中的炼金术书籍,试图寻找哲人石的秘密。阅读的记忆越多,他就对艾拉拥有的知识越是痴迷。但这一个月学习的成果,就外人看来,只是让丹头发的颜色又多了几种罢了。 “我听说你被甘给带出去了。以后离他远点!他受着赫尔墨斯的加护,却一点也不喜欢思考与学习,他无法理解你的价值——除了我,这里没有人能理解你的价值!” “我被他拉到船上,然后不知怎么的,他就自顾自砍起海蛇来了……是非常可怕的海蛇,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你是说巴斯利克吧?这种海蛇只生活在北海,会在这种偏僻的海域往来的也就只有海盗和北方的部落了,处在大陆中心的七丘帝国当然不会知道。公元前2世纪的七丘诗人克罗丰的尼坎德倒是有在他的游记《底野迦》中记载这种海蛇,可惜在地中海沿岸,这本书中的内容一般被认为是他的文学虚构。” 甘将手按到了艾拉的脑门上,这意味着他今天的学习开始了。如果有谁在他读取艾拉记忆时发出声音,他将会变得异常的暴怒。于是艾米识趣的躲到了一边。 “克罗丰的的尼坎德著的《底野迦》?这本书皇家图书馆里好像有收藏。”艾拉有意无意的想到。她正在被甘读取记忆,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会有一些不适感,但持续了一个月后,她已经习惯了,反而感到有些无事可做。于是,她就开始闭上眼搜寻起关于这本书的记忆。 王家图书馆。从小到大,她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泡在那里。甚至有一段时间里,她直接在图书馆里起居。不知从几岁时开始,王家图书馆的形象在她的脑海中变得异常具体。到了现在,只要她略一动念,整个图书馆就会出现在她的想象中,甚至能细致到每一个角落的每一处雕刻。 她现在就置身于被她想象出来的王家图书馆中,一排排的书架,一本本的书,全都触手可及。她将记忆对焦到书柜侧面的注文,然后一排排的查阅过去,就仿佛她真的行走在图书馆中。不多久,她就找到了写着“游记”两个字的书柜。她再度将记忆对焦到书柜正面那一层层架子上贴着的小字,那里是作者们的名字:卢卡、普林尼、伊西多尔……最后,她在书柜的一个角落发现了克罗丰的尼坎德这个名字。克罗丰的尼坎德的游记只有一本,就是她正在寻找的《底野迦》。 她在记忆中将《底野迦》抽出书柜。它的封面用牛皮纸包着,书页就和枯叶一样暗黄。然后,她用记忆将这本书翻开,翻到了书最前方的目录,在那一连串的列表中,她找到了她要寻找的内容:海蛇-巴斯利克,第396页。 她回想着《底野迦》第396页的内容:巴斯利克,生活在北海的一种剧毒海蛇。由于头顶有鸡冠,因此也被当地人称作“鸡蛇”。据记载,造物之时蛇原有翅膀,后因罪孽被神明拔去两翅,只能用腹部爬行,自此不容于天。鸡蛇乃是蛇在地面于鸡交合所生,因鸡与蛇原本是敌对的野兽,繁衍生子违背自然之理,自此亦不容于地。巴斯利克不容于天、不容于地,所以只能栖居于海,若遇阳光照射,则会在极短时间内化成血水。其怨恨使其毒液能够穿透树木与金属,但其毒稍遇光、热即分解。因此虽然此蛇剧毒无比,却无甚危害。另外,特普伊人会以巴斯利克的肉和毒作为炼金术材料。” “哲人石?”突如其来的发现勾起了艾拉的兴趣。她离开标着“游记”的书柜,让意识在弯弯曲曲的王家图书馆内游走,最后来到一扇上了十八道锁的大铁门前——那里是王家的禁术库,关于炼金术的书籍全部被保存在那里。她让意识走入禁术库中,直达保存着炼金术文献的那个大房间中—— 丹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他像触电一般把手从艾拉头顶移开,然后痛苦抱着头,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第一章 海蛇(5) “那是什么!那些是什么!”丹瞪着血红的眼睛冲艾拉喊道,“我在你的记忆中找到了一本佐西莫斯的炼金术著作,刚刚看完,正准备找其它的书目,突然就有上千本炼金术的文献一齐出现,差点没把我的脑子给撑爆了!为什么你的脑中能存下如此数量的炼金术的书籍?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艾拉被丹的样子吓得不敢说话,更不敢提“上千本”只是“炼金术”这个一个分类的数量而已。王家图书馆里的藏书实际上远远超过这一个数字。 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真巧,海斯泰因老大也想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出现在门口的是那个穿的一身红的比约恩。在布律西斯被朗基努斯之枪击中后,他奇迹般的活了下来。经过一个月的调理,他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艾拉一会儿,然后对丹说道: “所以海斯泰因老大让我带你过去,跟他好好的‘解释’一下。脑袋不疼了的吧?现在就跟我走吧?” 丹回头瞥了艾拉一眼,极不情愿地跟着比约恩走了出去。 他走后,艾米立刻喊出了声:“这是怎么回事?海斯泰因他认识陛下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为什么会突然要打听陛下的来历?陛下,你刚刚说你第三次被海斯泰因救了是吧?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啊……就是差点被海蛇咬死,然后被他救了。我想了好久,最后觉得还是得当面说声‘谢谢’,结果我说了后反而被他瞪了一眼,然后我就回来了……” “谢谢?陛下,你刚刚是说,你对那个‘野兽之王’羞答答的说了一声‘谢谢’?这是哪里来的清纯无知少女啊!这里可是到处烧杀抢掠的海贼们的营地哎!” 艾米在原地抓狂。 “对海贼来说,这种白色奶油一般的清纯少女肯定是超级有诱惑力啊!会让人忍不住想把它弄脏的!” “什……什么白色奶油,说的我像什么可口的甜点一样!我可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从出生开始在就诡秘的宫廷中周旋,也是有很多心机和城府的!” “这股微妙的傲气又是怎么回事!这样不是反而会让男人更加兴奋么?我已经可以联想到海斯泰因嘿嘿笑着对陛下说‘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老实嘛’的未来了!” “身体也不可能会老实的!”艾拉红着脸吼道,“而且你为什么已经认定了海斯泰因想对我出手啊?他又没有把我直接叫到他帐篷里去,他只是叫了丹,想了解一下我的来历吧?” “难道说陛下相信海斯泰因?” “‘识人’是每一个统治者的必修课,我六岁时父王就开始教我了!所以我不会看错的!他的那些传闻肯定有夸大的成分,什么每天晚上一个处女,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人渣啊!” …… ……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渣啊? “我已经问清楚了,你只是一个俘虏。俘虏就该做俘虏该做的事。” 丹害怕地缩在人群里面。在众目睽睽之下,海斯泰因将一把剑扔到了艾拉面前。 “当然,我也不讨厌勇士。现在全军都在看着你和我。我给你一个机会——展现你的勇武,赢了我,你就可以获得自由。如果不行,今天晚上你就和你的那个随从一起到我的帐篷里来。” 当说到“今天晚上到我的帐篷里来”这句话时,海斯泰因的表情就像是在酒馆里点菜。 “老……老大!”丹在人群中小声抗议,“就算她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一个女人,要她打败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这样如何,我不使用魔法,也不主动发起进攻。半个小时,不管她使用什么办法,只要她的剑在这期间碰到我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就算我输。而除非我击落她的剑,不然就不算我获胜。” 海斯泰因这句话一出,海盗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他们甚至开了个赌局为双方下注。压艾拉获胜的要更多一些。 艾拉看着站在前方的海斯泰因,心中想到:“他好像不是很聪明。半个小时,他不能主动进攻,又要击落我的剑才能获胜。这种条件,只要我站着不动半小时,双方就是平局。” “你不会是想在原地站半小时等平局吧?”海斯泰因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你最好想清楚,如果那样做,即便我不动你,你的处境也只会变得更加的不妙。” 艾拉浑身一凛,意识到海斯泰因说的没错。刚被俘虏第一天,艾米就被一个海盗上下其手。她们之所以能平安待到现在,全是因为艾拉“勇武”的名声。要是她今天用那样的方法获得平局,估计当天晚上就要被海盗们羞辱。 看到艾拉仍在犹豫,比约恩在一旁说道: “盾女,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多少还是有些怀疑。如果你真有什么本事,最好就乘现在使出来。不然今晚过后,你就要和那群人一起上船了。” 比约恩向着一个方向指了指。那里有着三十来个俘虏,都是容貌姣好的女子,脸色都显得相当憔悴。她们的手被同一条长绳子捆住,从前往后串成了一条长线,就像是被串在绳子上的一个个铜板。 “我们靠大海生存,因此每次出海回来都会将一部分俘虏作为祭品祭献给海神。这些人明天将被全部聚集在一条船上。我们会将船拉到大海深处,然后就任它漂流。大部分人最后都会死在大海中,成为海神的祭品。只有极少数时候海神会大发慈悲,让那些船只飘到大陆。” 说到这,比约恩突然坏笑了一下:“不过当然,这些祭品早就被海斯泰因老大享用过了。海斯泰因老大不会喜欢同一个女人两次,把用完的人当成献给海神的祭品,也算是物尽其用。” 比约恩的话让艾拉心中涌上了一股怒火。她愤怒的盯着海斯泰因,双手握住剑柄,“刷”的一下就向他的胸口刺了过去。 ——“咣当。” 海斯泰因皱着眉头用食指轻轻一弹,艾拉手中的剑就落到了地上。 第二章 咕……杀了我吧(1) “变态!流氓!人渣!我好歹也救过他吧?啊?要不是我,他已经被朗基努斯之枪给扎死了!他不但不知道感激,反而还想碰我的身子?亏我还有一段时间以为他是一个好人!” “陛下……知足吧……至少他还给我们从现在到晚上的一段时间让我们收拾东西……让我们能做好心里准备。” 艾拉和艾米正待在她们的帐篷里。虽然在晚上到来之前她们仍然可以自由活动,但自从艾拉输给海斯泰因后,海盗们看她的眼神已经变得很不友好。在这时候胡乱出去走动,保不准就会遇到其他的危机。 “不行!我不能把我的身子交给这样一个人渣变态!我能阉了他么?艾米?我能阉了她么!” “亲手?” “亲手也没关系!我能阉了他么?啊?” 艾米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事前的话……估计没机会。事后的话……就算成功了也没意义了。” 艾拉焦虑的在帐篷里来回踱起步来。 “那还有什么办法?毒酒行么?想办法让他把毒酒喝下去?” “如果海斯泰因死了,我们也就完蛋了……如果陛下视死如归的话倒也没关系,我的话就会选择忍受……但是,我倒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是什么?” “如果要用药的话,为什么不用那种可以让男人失去欲望的药呢……啊,我乱说的,这种药应该是没有,就算有现在也一时也配不出来……” 艾拉的脚步停了下来。 “不……你说的很有道理。复方的药剂可能来不及,但有时单纯的某一种药草就能达到效果。让我回想一下拥有这种功能的药草。” 说着,艾拉闭上眼睛,让王家图书馆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作为艾拉的贴身女仆,艾米知道艾拉要做什么,因此艾拉一闭眼,她就立刻闭上了嘴,以免打扰到艾拉。 “禁术库——魔药学——《魔药学入门》——书末附页,“魔法用途”为维持贞洁——最好是容易找到的草药——有了,十字草,我在岛上见过它——目录索引,十,二划——十字草,第三十三页……” “找……找到了?”艾米小心翼翼的问道。无论见识过几次,艾拉的这种记忆能力都让她感到惊讶。 “找到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这种药草能让人失去欲望多久?” “七年……” 从艾拉的语调中可以看出她那如释重负后难以言喻的兴奋。 “简直是完美!陛下,这种草长什么样,我马上就去采集!” “等一下,这是《魔药学入门》。同一种草,作为草药使用和作为魔药使用是有区别的,如果要作为魔药使用,从采集到魔化都有一系列的讲究……让我细看一下……在新月的第一天日出前起床,去采集十字草。需在日出之前采集完成,避免其遭遇阳光。压出汁液后喝下去,根据古训,就能让人失去欲望七年……艾米,今天的月相是?” “……上弦月。” “……有没有什么魔法能让上弦月变成新月?” “陛下……据我所知……没有。” 艾拉一下子缩到了墙角里,失去了梦想。 艾拉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有一艘新来的大船停靠在了岛边。海斯泰因和比约恩正带着一众海盗等候在岸边,迎接着大船上的来客。 从船上下来几十个装备精良的海盗,分列左右。队伍中间,四个海盗抬着一个担架,将一个金发的男子抬了过来。那担架由黄金制成,镂刻着华美的花纹,极为奢华。那男子却显得有些病怏怏的,下半身似乎有什么疾病,无法下地行走。然而,从在场所有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个男子在海盗中极具声望。 “大哥!”比约恩冲上前喊道。 男子点头对比约恩笑了一下。这个男子名为伊瓦尔,是海盗王国的英雄王洛德布罗克的长子。洛德布罗克一共有四个儿子:长子伊瓦尔,外号“无骨者”;次子哈夫丹,外号“白衫”;三子西格德,外号“蛇眼”;四子比约恩,目前还在跟随海斯泰因冒险。洛德布罗克的这四个儿子的实力都在“精灵”级以上,且除了最小的比约恩外,其余三个儿子都已经是恶名在外的可怕海盗。伊瓦尔的实力是四人中的翘楚,也是最有可能继承“英雄王”头衔的人。 和比约恩打完招呼,伊瓦尔收敛表情,严肃的对海斯泰因说道: “听说你在七丘帝国战败了,英雄王现在对你非常失望。” 海斯泰因皱了一下眉头。一旁的比约恩先急了,抢着回答到: “大哥,这真的不能怪我们!七丘帝国禁卫军的实力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他们的主将也强的完全不像样!” 伊瓦尔挥手打住了比约恩的话,继续对海斯泰因说道: “失败不可避免。问题的关键是,你带回来的战利品还是一如既往的稀少。” 海斯泰因瞪了伊瓦尔一眼,说道: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你父亲。提出要去劫掠七丘帝国的是他。结果你不敢去,他另外的两个儿子也不敢去,最后就连他自己也不敢去。他有什么资格向我抱怨?” “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是因为信任你的勇武。但既然你失败了,那这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丝毫不在意海斯泰因的凶恶表情,伊瓦尔继续说道: “英雄王让我带来一个命令:滚出去。除非在播种之前载回一整船黄金,不然就永远别想再回你的领地西兰。” “离适合播种的时间已经不到两个月,这附近的海域又早已经被你们三兄弟洗劫一空,他要让我从哪里去取一船黄金?” “英雄王从不下达无法完成的命令。他已经为你指好了路——安提利亚岛。从这里去安提利亚岛,来回只要一个月。怎么样,时间是不是绰绰有余。” “安提利亚岛?父亲他是疯了?”比约恩忍不住喊了起来,“虽然那个岛本身没有多少人,但那里有‘剑圣’的庇护!就算出动我们英雄王国所有的部队,也很难从剑圣那里抢到东西!” 伊瓦尔微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会有些难吧。但是,这是你们仅有的选择。” “不,我们还有另一种选择。” 海斯泰因突然拔出剑来,指向了伊瓦尔的喉咙。 第二章 咕……杀了我吧(2) 海盗们一片哗然。可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伊瓦尔的语调却还是出奇的平静: “也对,夺取英雄王的称号也是一种选择。以我的实力,九成概率会在这里被你杀掉吧。我那几个弟弟也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海斯泰因,在一切的最后,你会输给我父亲,正如十年前的你和二十年前的亚雷斯塔一样。” 海斯泰因将剑尖向前递近了一些:“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海斯泰因,接下来的这一句话无关英雄王,而是要以我个人的身份对你说。” 面对着愤怒的海斯泰因,伊瓦尔伸面无表情的出手指将剑尖略微拨偏了一些。 “就算我父亲就这样放行,以你这一次的战利品数量,你的领地里也会有很多人饿死吧?” 一抹鲜血从伊瓦尔的脖子中溢出。在片刻之间,海斯泰因和伊瓦尔围绕着剑尖的位置进行了一轮交锋,海斯泰因获胜。比约恩连忙冲上前想要将两人分开,然而不等他赶到,海斯泰因已经收起了剑,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岸边。 夜晚降临。艾拉和艾米被几个凶恶的海盗推进了海斯泰因的帐篷。到了这时,艾拉的愤怒已经渐渐转变成了哀伤与恐惧。 “他帮过我好几次,让我真的以为他是一个好人。” 艾拉蹲在墙角,将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膝盖里。可就连自己的膝盖也是冰冷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仔细想想,如果我看人真的准的话,也就不会把宫廷完全交给我叔叔去打理了。艾米,你说的完全没错,我就是白色的奶油,是任谁都能享用的甜点。” 这样说着的艾拉,突然抬起头,用充满疑虑的目光、用漆黑到可怕的眼睛盯着艾米: “艾米……你一直对我一直很好……好到让我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故意取悦我一样……其实……你也是被安插到我身边的间谍吧?” 啪! 艾拉刚把话说完,就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又把头埋回了膝盖里。 “对不起。”她道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哭腔。 艾米苦笑着摇了摇头,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在碰到艾拉的身体时,艾拉如触电般抖了一下,但即刻又平静了。 “陛下……你不用道歉。你的怀疑是正当的,我最了解陛下,因此也是最危险的人。陛下终于变得稍微像个巴塞丽莎了。” “但是陛下,你刚刚有一点做错了。” 艾米把头凑近艾拉,在她的耳边低语: “不要让你怀疑的人知道你在怀疑他。除非是为了威慑,不然就要把怀疑埋进心底。知道危险就在那里,并在暗中做好一切应对的准备,能用匕首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剑和魔法。这,才是陛下需要做的。” 说完这些,艾米露出微笑,将艾拉的头轻轻地扶了起来,帮她擦去泪水。 “陛下……不要害怕。海斯泰因终究只是一个男人。我会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全力保护陛下的,毕竟和我比起来,陛下的身体真的就只是一只小雏鸟。” 正当艾拉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海斯泰因“刷”的拉开帐篷走了进来。艾拉吓了一大跳,连忙捂上嘴巴,低头缩进了角落里。艾米看着海斯泰因,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 谁知,海斯泰因并没有理会她们。他踉踉跄跄地从艾拉和艾米眼前走了过去,留下一股刺鼻的酒味。在快要摔倒之前,他摸到了自己的床铺,一下子将整个人扑了上去。。 “喝醉了?”艾米皱起了眉头。在这一个月里,她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海斯泰因会喝酒。 “嗝!” 海斯泰因打了一个满是酒味的嗝,然后摇摇晃晃地从床上撑起了半个身子,用醉醺醺的目光扫过躲在角落里发抖的艾拉。 “你——”他摇摇晃晃地用手指了艾拉一下,口齿不清地说道: “就你这点本事,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海斯泰因又打个了嗝,然后就“咚”的一声倒在了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海斯泰因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睡……睡着了?”艾拉试探着问道。 艾米却“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陛下,这是一个好机会,快,快把衣服脱掉!” “等一下艾米,别扯我衣服!他都睡着了,我没事脱衣服干什么?” “钻进他被子里啊!” “你疯啦?他睡着了!为什么我反而要主动钻进去啊!” “正是因为睡着了所以才钻!人喝醉以后是记不清发生了什么的!只要他醒来发现陛下睡在旁边,我们就会被当做是‘用过的祭品’被送上献给海神的船啦!陛下是能带着我们回到陆地的,不是么?” “我有读过关于航海的书籍……但是没有实际操作过。”艾拉理解了艾米的想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 “艾米……你会不会……其实……很适合担任间谍总管?” “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去把海斯泰因的衣服解开,陛下你自己这边手脚也麻利些!” 一说到这个,艾拉又猛地摇起头来:“不行不行不行!就算是装的,要我和他睡一个被窝里,我宁可去死!” 艾米焦急的跺了一下脚:“算了!那就换我钻进去!陛下把衣服弄凌乱一些,等第二天他醒来时,你就缩在墙角假装着哭吧!对了,给我叫出声来,现在!” “叫……叫?” “外面可是有海贼们听着呢!要是一点声音也没有,是会被怀疑的!给我叫出声来,快叫!” “怎……怎么叫?” “首先要惊恐一些,就像这样‘呀……不……不要!’” “呀……不……不要!” “然后声音就要渐渐的变得越来越销魂……算了,我也不知道了,陛下自己发挥吧!” “怎……怎么能这样!” …… …… 第二天。 “喂,你有听到么,昨天晚上老大帐篷里那前所未有的激烈声音。” 到处都能看到海贼在窃窃私语。 “听、听到了,我听着好像老大还是占了下风!” “下、下风?我就说能带头攻下城堡的盾女怎么会一招就被制服了,原来是早就计划好要吃定老大了……” “哎哎哎?所以说说昨天那场比武,其实是两人在调情么?” 海斯泰因走在议论纷纷的海盗们中间,满脸都写着问号。 “陛下,陛下?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哎。”艾米小声对艾拉说道,“可为什么我感觉你有些不高兴啊?” “谁会对这种情况感到高兴啊!” 艾拉用双手捂住羞的通红的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们被带到了一条小船前。昨天见到的那群女俘虏正挨个被赶到船上,每个人都低着头,不发一语。海斯泰因看着她们走上船,时不时的回头打量艾拉和艾米,眼神中充满疑虑。 比约恩凑过来向海斯泰因报告:“老大,我大哥他昨天晚上回去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去安提利亚岛。” 比约恩急了:“老大,你可千万不要听我父亲和大哥的话!要是去了安提利亚岛,弟兄们全都会被那个‘剑圣’杀了的!” “不是要去进攻。其实剑圣他多少算是我师父,也许能够资助我一些。”海斯泰因搓了搓眼睛,“我只带三艘船去。丹呢?让他帮我写一份信交给剑圣,以免他们误会。” 一个海盗在一旁战战兢兢的说道:“老大……昨天晚上丹头领带上几个人爬上一艘船,不知道把船开到哪里去了……” “这个炼金术师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海斯泰因吼了起来,“这里会写字的就只有他一个而已!” “不知道……听目击的人说,丹头领好像在躲着什么一样,嘴上不停的喊着‘我什么都没有做!’‘本来就是棕发!’‘才不是金发呢!’之类的话……” “棕发?”海斯泰因若有所思的把视线移到了正准备登船的艾拉身上。艾拉身上的那一身紫袍一看就非常华贵,显然是出自大户人家。而且听丹的描述,她阅读过许多书籍。 “其他祭品送走,把昨晚那两个人拉下船,带回我的帐篷里!” 一听到海斯泰因要留下艾拉,不明真相的海盗们一阵哄然。即使是最凶恶的海盗,对艾拉的态度也顿时变得恭恭敬敬的了。 第二章 咕……杀了我吧(3) 海斯泰因帐中。海斯泰因大摇大摆的从艾拉和艾米眼前走过,坐到正中的位置上。 “你们的运气很好,我有一件急事要交给你们做,你们不用被献祭给海神了。当然,如果你们能把这次的事情办好,我还可以答应你们一个条件。不论是送你们回家,给你们黄金,还是在英雄王国得到土地,什么条件都可以。” 艾拉瞪着海斯泰因,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猫一样:“那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要忘了,你们现在的身份只是俘虏。” 海斯泰因皱了一下眉头,将手中的剑“铮”的一下插入了地里。艾拉吸了一口冷气,问道:“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们现在要去一个名为安提利亚岛的岛屿去借点钱……” “安提利亚岛?” “你听说过?” “不,没有。”艾拉连忙摇了摇头,“你们要去那里打劫,我能做什么事?” “正因为不是去打劫,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安提利亚岛的主人名叫亨特.米斯特汀,被称为‘剑圣’。他还有一个女儿莉莉.米斯特汀,外号‘洛基之剑’。我不想和他们起正面冲突,只是想请他们‘资助’我一点黄金。不是抢劫,是指作为朋友的真正的资助。” “他们是你的朋友?” “算是,亨特.米斯特汀是我的师父,我的父亲被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击败后,就是他收留的我。但也不算,因为他非常讨厌海盗。所以我需要一封信,一封能表明我的来意又不使他愤怒的信。如果你能做到,我一定会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什么要求都能答应?”艾拉突然冷笑一声,“如果我要你像个有荣誉的贵族一样负起责任,去我家提亲,娶我为正妻,并且以后不再碰其他女人,也能答应?” “陛……陛下?”艾米吓了一跳,不停拉着艾拉的衣角小声叫着她。但艾拉没有理会艾米。 海斯泰因皱起眉头,久久的打量着艾拉。 “如果你能把事情办成,我可以答应。” “那好。我不能这样跪着写字,需要一个座位,此外还需要一段时间思考措辞。另外在我写信的期间,不许有任何人进帐篷打扰我。” “可以。” 海斯泰因起身让出了位置,然后径直走出了帐篷。 “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又没有失身……难道你还真想嫁给他?” “怎么会,那只是用来麻痹他的说辞。这种时候,提出的要求越难让他接受,他就越以为我是真的想要帮他办事。” 艾拉坐上了海斯泰因空出来的位置,那姿态俨然已经变回了坐在康斯坦丁尼耶的那个巴塞丽莎。 “他把我留了下来,那些被送上船的女孩无法在大海上辨别方位,很快就会死去。我怎么可能会容许这种恶棍活着。” “那陛下的意思……” “艾米,你刚刚说过,能够用匕首解决的事就不要用剑和魔法。想想吧,他的队伍中肯定没有其他识字的人,不然也不会让我一个俘虏来起草这至关重要的信件。而且,他似乎非常惧怕那个亨特.米斯特汀。既然如此,我只要激怒那个亨特.米斯特汀就好。就让我的信,赐这个‘野兽之王’一死!” “原来如此!不过陛下,他刚刚提到安提利亚时陛下愣了一下——陛下其实知道安提利亚岛是在哪里么?听海斯泰因的话好像那里的领主非常富有,可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岛。” 艾拉摇了摇头,说道: “我只在一些传说中听到过这个名字。那要追溯到公元前一千四百五十年,天方帝国的先祖们在一个强有力的领袖带领下摆脱了特普伊人的奴役,并在此后的数百年间不断侵扰、并最终毁灭了伊普特文明——当然,这群野蛮人最后还是被强大的七丘帝国赶回了东方的半岛上。直到那位可恶的‘神之子’出现,建立了天方帝国。” “据说,在特普伊人的首都沦陷之前,有七位祭司带着整个国度半数以上的黄金从海上逃离,最后定居在了一个名岛上。这个岛的名字就是‘安提利亚’。传说那七个祭司每一个都在岛上为自己建立起了黄金之城,因此安提利亚岛也被称为七城之岛。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安提利亚岛的具体位置,在整整二千二百年里,它只是一个传闻。至于他们说的什么剑圣、洛基之剑,我是听都没有听过。” “不说这些了,首先,要写出一份能够让那个剑圣大发雷霆的信来!” 艾拉提起笔,蘸上墨水,在纸上写道: “亨特.米斯特汀,你的恶名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等、等一下陛下!”艾米冲上去按住了艾拉的手,“太文绉绉了!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群海盗写出来的!亨特.米斯特汀是海斯泰因的师父,应该是不会受这种程度的挑拨离间的!” “那……再加一句‘愿你的体液在身体中腐朽’?” “不行!不行!一定要更有海盗的感觉一些!” “海盗的感觉……”艾拉为难的看向艾米,“我不知道海盗是怎么写信的……王家图书馆里没有相关的存档……” “海斯泰因刚刚不是说,亨特.米斯特汀有个女儿么?干脆这样写——‘让你的女儿在床上等我!’” “在、在床上?”艾拉的脸一下子红了半边。 “不对,还不够,还要加上动作——‘让你的女儿张开双腿’!” “张、张开双腿?”艾拉的脸全红了。 “没错,就这样写吧!亨特.米斯特汀要是看了这封信,一定会忍不住拔剑砍他的!” “知……知道了。亨特.米斯特汀,让你的女儿张开……在……不行!”艾拉羞的把笔甩了出去,“这种句子简直就是在玷污神圣的文字!光是用脑子想一想就感觉会下地狱!” “可是这就是海斯泰因的作风不是么?海斯泰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是么?就算是他师父,看了也会觉得信上就是他本人的意思!” “好……好吧……”艾拉从地上把笔捡了回来,红着脸、噙着泪水按着艾米的说法写了下去。 “完成了……这样的信,那个剑圣一定会气的把海斯泰因带去的所有人都杀光的!” 然而艾拉又失算了。 海斯泰因选出了四艘船只。其中一艘快船先行前去给亨特.米斯特汀送艾拉写的那封信,他自己则率着其余三艘船,带着维持船航行所需的最低限度的人手跟在后面。 之所以说是失算……那是因为艾拉和艾米就被包含在这“最低限度”的人手之中。 “把那艘船叫回来!我写错字了!要重新写一遍!”艾拉抓狂地喊道。 “错一个字没什么问题,只要能看懂就行了。” 比约恩毫无自觉地粉碎了了艾拉为求生所做的挣扎。 海斯泰因自己站在最前方的船上,让比约恩坐在在随后的第二艘船上,而把艾拉、艾米和一些低阶的小喽啰单独安排在第三艘船上。本来比约恩想叫上甘指挥第三艘船,但甘却和丹一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样的安排下,倒也不会有人再去惹艾拉了。相反,那些胡乱猜测艾拉和海斯泰因之间关系的小喽啰们把艾拉当成了第三艘船的指挥,一路都对她恭恭敬敬的。 第三章 书信(1) 艾拉跟着海斯泰因一行人在空旷的大海上航行了不知道几个昼夜。 在众人的精神都感到疲惫之时,一个傍晚,海平线上终于出现了陆地的边界。和自然存在的岛屿不同,前方的陆地呈现出规则的长方形,就像被人为削割过一样。从海盗们的交谈中,艾拉知道了那就是安提利亚岛。 虽然已经看到了陆地的边界,但实际上还是有好一段的距离。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海斯泰因的船队都是浆帆并用的小船。天黑之后风小了一些,船的速度有些减慢,海盗们为了能尽快上岸,撑起浆来使劲把船向前划着。 大海上,泛着粼粼的月光, “陛下,那里有整整七座黄金城?”艾米难掩心中的兴奋,不停的扯着艾拉的袖子。传说中的岛屿、数额庞大的黄金,这样的故事对女孩也很有吸引力。 说实话,艾拉也和艾米一样对传说中的安提利亚满怀着期待。但她更冷静一些,低声说道:“别忘了我们的信中写了什么。” ——信大概早就已经送到安提利亚的主人手上了。在那封信件的挑拨下下,越接近安提利亚岛一步,就意味着他们离被攻击越近一步。 “我是真没想到海斯泰因会把我们也带上……不知道到时候我和艾米能顺利逃脱么?” “陛下,你说他们害怕的那个剑圣是什么样一个人?会不会长着八根手臂,同时挥八把剑……” “那不叫剑圣,叫章鱼。” 艾拉吐槽道。 说话间,艾拉向大海上不经意的一瞥。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海面在不自然的翻滚着,虽然黑暗之中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丁点东西,但过往的经历告诉艾拉,这是聚集起来的海蛇群。 很快有其他人和艾拉一样发现了异状。 在海斯泰因的命令下,海盗们将灯移到船的两旁。在灯光的照耀下,那些海蛇仿佛受到了什么猛烈的刺激一般,更加剧烈地在海水里上下翻滚,有些海蛇甚至试图像鲤鱼一样跳上船只。毫无疑问,那不是普通的海蛇,而是剧毒的巴斯利克。 灯的光芒能够触及的地方,满眼都是海蛇,其数量已经是艾拉那一晚遇到的十倍往上。而且还有不计其数的海蛇不停的从灯光外涌入灯光里,仿佛永无穷尽。 “哪来那么多的巴斯利克!”比约恩在前面一艘船上大喊道,“是有谁受伤出血了么?” 海盗们每个都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面面相觑。没有人出血,这说明巴斯利克不是被血的味道引来的。 海斯泰因掏出一把飞斧扔了出去。飞斧就像之前一样在半空中燃烧起来,一路飞向目力所能及的大海最远处。正如书中所说,巴斯利克怕光。飞斧上燃着的强烈火光让沿途的巴斯利克统统化成了血水。海面上瞬间被清出了一条干干净净的通路。但随着光芒远离,黑暗与巴斯利克再次布满了大海。 艾拉听到海贼们惊恐的议论着:“发生了什么?巴斯利克不应该是远远看到火光就会逃走的么?” 海斯泰因皱着眉头,朝着另一个方向扔出飞斧。又有一大片海蛇被火光杀死,但新涌来的海蛇很快就填补了空隙。 不等海斯泰因扔出最后一把飞斧,海蛇们已经开始攻击船上的海盗。混乱中听到比约恩的喝声:“快把跳上船的砍死!注意要把武器快速抽离它们的身体,不然就会被毒液侵蚀!” 海盗们都是长期生活在大海上的人,不用比约恩提醒也知道该做什么。很快,跳上船的巴斯利克就被干净利落的处理掉了。但他们没办法把武器挥的像甘一样快,处理完一波后,有几把武器就已经因毒液侵蚀而报废。而远处,数量多到令人绝望的海蛇还在朝着他们这三艘船的方向游来。 “这数量也太不正常了!”比约恩吼了一声,手上的双手斧开始腾起火光。他把当初融化了一段城墙的能量聚集起来,让它们包裹着他。火光越来越盛,越来越盛,范围也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比约恩所在的那船就像整艘被烧着了一样,包裹在了熊熊的烈焰之中! 那光芒,让所有试图靠近船只的海蛇却步! 海斯泰因的力量不像比约恩一样以火的形式显现,而是更直截了当的破坏之力。他像是划桨一样不停的向船的两侧挥动长矛,每一次挥动,就有不计其数的海蛇被割裂。他虽只有一人,却胜过千军万马,让海蛇无法前进一步! 至于艾拉所在的那艘船……那艘船上什么也没有。 海盗们无法阻止所有的海蛇,不断有新的海蛇跳到船上。第一次见到巴斯利克的艾米被吓得到处乱跑。倒是艾拉,一脸淡然的站在原地。艾米注意到所有海蛇似乎都在故意避开艾拉,连忙跑过去问道:“陛下!为什么这些蛇都不追你啊!” “我上次遇到这些海蛇后,就试着根据王家图书馆里的书籍找了一些驱蛇的草药,包起来带在了身上,没想到还挺管用的……” “那就救救我啊,陛下,快救救我!” 艾拉面露难色:“可是,只有这么一小包……” “这样下去船上的人都会被咬死的,那时候船就动不了了!” “那……该怎么办?” “先把草药包交给我。然后会有点疼,没关系么?” 艾拉点了点头,掏出了草药包。艾米忽地掏出一把匕首,在艾拉手上割了一刀,把血滴进了药草里。 “抱歉,陛下,你是这个的制作者,只有你的血有用。” 艾米匆匆道了个歉,然后把混合有艾拉血液的草药包握在手上,闭眼念到: “爱的女神阿芙洛狄忒啊,请将这个少女精心制作的礼物,传递她的友人们。” …… …… 七丘帝国王宫。 格里高利突然从冥想中睁开了眼睛,将一滴水滴在了地图上。 “找到了。这就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现在的位置——安提利亚。” 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和哈特曼尔凑过去一看,纷纷摇头。 “不可能。这个地方是在北海,从康斯坦丁尼耶去那里要越过直布罗陀海峡绕一大圈,至少需要要航行三个月,可巴塞丽莎失踪连两个月都不到!” “要去某一个地方,未必要死走已有的路。先告诉我,七丘帝国能出动多少船只?” 哈特曼尔朝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使了个眼色,自己伸出手朝格里高利比划了一下:“我们的海岸线刚被劫掠,大部分船只都在沿海巡逻,避免被海盗继续袭击。所以现在只能出动五十艘战舰。” 战舰五十艘,这个数量已经足够打一场规模庞大的海战,用来追杀艾拉简直就是小题大做。哈特曼尔故意说出这个数字,是知道天方帝国海军不强,想凭此震慑一下格里高利。谁知格里高利却不以为意的点头说道: “这个数量倒也不是很多。给我三天时间准备,三天之后,我就能将这支舰队全部送往安提利亚。” 哈特曼尔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我没听错吧?阁下是说你能让舰队三天后抵达?这可是三个月的路程!” “凭你们七丘帝国的魔法,大概确实难办。但在天方帝国的强大魔法面前,区区五十艘船只不过是沙滩上的一粒海沙罢了。” 格里高利抛下这句话,就自顾自地走了房间,只留下苏和哈特曼尔两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苏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哈特曼尔,让奥卢斯把他的舰队全部带来金角湾!” 哈特曼尔吓了一跳:“大人!奥卢斯的舰队有八十艘以上!我们真要为了一个女孩,聚集八十艘战舰?” “八十艘不够!再从别处调二十艘,凑齐一百艘战舰!我一定要让那个狂妄的格里高利看看,什么才叫海军!” 苏一拳砸在了柱子上: “我就不信,天方帝国的魔法能让一百艘船只在三天之内全部到达北海!” 第三章 书信(2) 药草的香气忽而变的浓郁,笼罩了三艘船只。 在那股香气的刺激下,海蛇们开始转而游向了其他地方,没过多久,大海就恢复了沉澈。 艾米松开了草药包,将其打开,里面的药草已经有三分之二变成了泥土。艾米松了口气,擦了擦汗,说道:“幸好成功了,刚刚的魔法原本是只能传递类似护身符之类的东西的力量的……” “那些巴斯利克,不论是数量还是行动模式都非常异常!”远处的比约恩朝海斯泰因喊话,“老大,我觉得这可能是安提利亚岛刻意针对对我们发动的袭击!” 海斯泰因否定了比约恩的猜测:“剑圣不会用这种方式攻击。” “但是我们也该做好准备!众所周知,剑圣非常讨厌海盗的。谁知道这个女人的一封信能不能起效果!” 海斯泰因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于是比约恩一挥手,海斯泰因船上的旗帜降下,而艾拉的船上则升起了一模一样的一面血色乌鸦旗。海斯泰因和比约恩的船速度放缓,而艾拉的船只则一下子跑到了最前头。 “这是要把我们当做诱饵?”艾拉神色慌张的看了艾米一眼,艾米的脸色也同样变得难看。她们想不出任何应对的方法。 两个人的四只手不知不觉的握在了一起,两人都察觉到对方的手心上满是汗珠。 船越来越接近陆地。艾拉发现海岸线上灯火通明。 “完了完了,这是做好了夜战的准备了,要是早知道会这样,那封信我就不那么写了……” 但是信已经写完了,递出去了,而且安提利亚岛的领主肯定已经看完了。就算再怎么后悔,艾拉也做不了什么。 “陛下,王家图书馆里有教人怎么装死或者投降的书么?” “怎么可能会收藏这么丢脸的书啊!而且海战时一般都会先用弓箭攻击,就算装死也没用啊……” “会不会……会不会那个领主看了之后并没有生气?” “如果是我父王看到那种书信,送信的使者估计已经被剁碎拿去喂狗了……” “那不就是必死无疑了么!为什么我要教唆陛下那样去写啊!” 艾米双手抱头,趴在船上痛哭流涕。 “等一下,他们好像没有派出船只来攻击……”艾拉眯起眼睛,从远处发现了什么,“一群人站在岸边……也不像是拿着弓箭在瞄准……怎么回事?” 等船再靠近一些,就能更加清楚的看到,围在岸边的人是清一色的女孩子,全部都是白衣,她们的手上都各自捧着一束鲜花。 船平安的停泊在了岸边,满腹狐疑的海斯泰因正想走下船,一条鲜红的地毯突然滚过来铺在了他正要落脚的地上。等候在岸边的女孩子们一边欢呼着,一边不停地朝他的头上撒着花瓣。 头上顶满花瓣的海斯泰因尴尬地回头看了艾拉一眼,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意思却十分明显:“你到底在信上写了些什么?” 女孩子们忽地分散开来,在中间留出了一条通道。然后,一个粉色头发的女子在一群女孩子的簇拥下从通道那边朝海斯泰因走来。 与那些被白衣牢牢裹住身体的女孩子们不同,粉发女子只用两条黑布裹住身体最重要的部位,其余地方则是包着黑色渔网状的布条。她火辣的身材在这样的服饰下一览无遗。一把造型奇特的剑系在她的后腰上,由于她身上几乎没有其他物品,这把剑就显得非常显眼。 然而最为引入注目的,是粉发女子眼睛上缠着的一条黑布——也许她是个盲人,又也许是她的眼睛正好患了什么疾病。就和所有失明的人一样,她的头略微向着上方仰起。但不知为何,没有一个人搀扶着她,反而是她急匆匆的走在前头,把那群身着白衣的女孩子甩在了后面。 “海斯泰因,你来了是吗?我能感觉到你的气息。” 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她径直走到了海斯泰因身边,用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将身体贴到了他的身上。 她的脸上泛着一丝潮红,声音中也充满了兴奋: “父亲正在等我们,我们快去见他吧。” 海斯泰因忍不住再次把目光投向艾拉,那含义十分明显:“你到底在信上写了啥?” 比约恩和其余海盗也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艾拉:“你到底在信上写了啥?” “让你的女儿张开双腿在床上等我……” 当然,这句话艾拉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同船的一个年纪稍大的海盗悄悄对着艾拉说道:“那个女孩就是安提利亚岛领主的女儿,莉莉.米斯特汀。她的剑术很强,上次她去西兰时,比约恩大哥被她几剑撂倒在地。如果真打起来,我们这里恐怕只有海斯泰因老大能胜过她,而且还得是在老大使用提尔的加护的情况下。” 提尔的加护是北海的部落特有的称谓。对七丘帝国的人而言,这种魔法几乎就等于是阿瑞斯的加护。 “使用加护的情况下?难道那个莉莉.米斯特汀不会魔法么?” “盾女,你没听说过么?安提利亚岛上的剑之一族全员都不会魔法,但是凭借着秘传的剑术,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强悍。而据说他们现任领主亨特.米斯特汀的实力,甚至可以匹敌‘精灵王’级别的敌人。” 艾拉被惊的一时说不出话。虽然这传言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光是能凭借剑术胜过“精灵”级别的对手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艾拉目瞪口呆了。 “那……这个莉莉.米斯特汀和海斯泰因……和老大是什么关系?” 那个海盗犹豫的看了艾拉一眼,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说道: “我也只是听说……所以盾女你听了千万不要生气……海斯泰因老大小时候跟着亨特.米斯特汀学过剑术,和莉莉.米斯特汀是一块长大的……据我所知她是海斯泰因老大的未婚妻,只不过……老大一直以来都有意避着她。” 第三章 书信(3) 莉莉.米斯特汀挎着海斯泰因的胳膊一路小跑,来到一幢房子前。 那房子只有一层,异常简朴,除了维持房子的稳定所必要的结构外,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装饰,甚至连窗都没有。要不是必须要留一个进出房间的通道,房间的主人估计连门都都不想装。这让整幢房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仓库,要不是那群白衣女子毕恭毕敬地在房前止步、低头,没有人能想到这里就是安提利亚岛的领主亨特.米斯特汀的房间。 看到那幢房子,一向冷着一张脸的海斯泰因脸上也浮现出了紧张的神情,几次想要止步。 但莉莉.米斯特汀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她不由分说的拉着海斯泰因,一把推开了房门。 一道光线伴随着莉莉.米斯特汀的动作射进了房间,穿透空空如也的房间内部,最后照到一个正盘腿坐着的男人身上。那男人和外面那群女孩一样一身白衣,只是衣服的边角上多绣着几条金边。他的前方摆着六把不同的剑。 那男人全神贯注地垂头凝视着这几把剑,思索着什么,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房间的门已被打开。 “父亲,我把海斯泰因他带来了!” 听到莉莉的声音,男人缓缓将头抬了起来。伴随着这个动作,艾拉感到身上掠过了一股寒意,仿佛有一把冰冷的剑正贴着她的皮肤划过。那个男人眯着一双眼睛,脸部非常衰老,看起来约莫有八十来岁。 “这是莉莉.米斯特汀的父亲?”艾米小声议论到,“莉莉.米斯特汀看起来大概只有二十来岁,眼前这个人都能当她爷爷了!” 艾米是对着艾拉窃窃私语,这句话就连跟在身旁的海盗都听不真切。然而,远远坐在房间另一端的亨特.米斯特汀却清楚地听到了。 “我有七个孩子。可惜,前五个孩子悟性不足,无法领悟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最后全部自杀身亡了。第六个孩子……” 亨特.米斯特汀意味深长地看了海斯泰因一眼,继续说道: “莉莉是第七个孩子,是最小的。” 亨特.米斯特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其中包含的信息却让所有人为之一寒。亨特.米斯特汀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眉毛一动,转而对海斯泰因说道: “你的信让我非常不快。虽然你确实和我的女儿有着婚约,但已经沦落为海盗的你,究竟哪里来的胆量敢回来求婚??” “求婚?”海斯泰因再一次疑惑的回头看了看艾拉。 艾拉已经开始怀疑这群蛮子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了:“求婚?那种下流的词汇?就算他们是有婚约也……不,难道那么写,反而正符合海斯泰因的求婚方式?” “父亲!我们不是说好了的么?”莉莉.米斯特汀生气的跺了一下脚,然后把海斯泰因搂的更紧了,“海斯泰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愿意来娶我了。虽然那封信上的措辞让我有些害羞啦……但那种强硬的态度,我其实是非常高兴的哦?”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亨特.米斯特汀叹了口气,语调变得温和了一些: “换成其他任何理由,当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你就会死在我的剑下。但你却偏偏是来求婚的……我女儿天天嚷你的名字,就像疯了一样,我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你传承了我的剑术,倒也有确实资格取我的女儿。我打算就把婚礼安排在这几天,你觉得怎么样?” 海斯泰因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张口说道: “不……我想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亨特.米斯特汀一下子睁开了眯着的眼睛。一股杀意开始在房间内腾起,被他目光触及的人,就仿佛是被万剑穿心一般,一个个跪在地上捂紧了心脏。要是海斯泰因继续把他不是来取莉莉.米斯特汀这件事说出口,估计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在瞬间被杀死吧。 “不……没什么。”海斯泰因改口了。亨特.米斯特汀是他的授业恩师,也是他唯一不敢触怒的人。 亨特.米斯特汀一言不发,长时间地注视着海斯泰因,过了好久,才把眼睛又眯了回去。 “对了,海斯泰因,你们来时,有看到成群的巴斯利克么?” 莉莉.米斯特汀似乎想缓解气氛,转移了话题。 “有。而且还多的异常。”被称为野兽之王的海斯泰因在这对父女面前却显得异常老实。 于是莉莉.米斯特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果然,不快点献上贡品的话还是不行。” “贡品?” “就是和你在岛上时一样,每年例行献给那七位特普伊祭司的贡品啊:五十册书籍,以及一名活着的年轻人。以往我们都是用罪大恶极的犯人作为贡品的,但近些年父亲的剑术是越来越厉害了,根本就没什么恶棍能在他的剑下活下来,弄得贡品迟迟没有献上。你知道的,特普伊人擅长操纵蛇类,那些巴斯利克就是愤怒的特普伊祭司引来的吧?” 听了莉莉.米斯特汀的话,艾米忍不住扯着艾拉额衣服说道:“陛下陛下,她刚刚说了七位特普伊祭司?也就是说传说是真的?这个岛上真有七座黄金城?” 艾拉还在震惊于岛上的人对信件的奇异解读方式,像个木头人一样傻傻的杵在原地,完全没有听进艾米的话。于是艾米又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可是不太可能啊,那是二千多年前的传说,就算当时真有七位祭司来到岛上,现在也应该骨头都不剩了才对……” 亨特.米斯特汀把艾米的自言自语听了个清清楚楚,于是他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是的,骨头都不剩了。但不知为什么,有一个祭司的魂一直没有升天,一直在给安提利亚岛乱晃!所以我正在闭关思考,怎么才能用剑砍死灵魂?” 亨特.米斯特汀一不高兴,在场的所有人都抖了三抖。海斯泰因皱着眉头看着艾拉和艾米。但因为听到新奇的事情而激动的艾米并没有注意海斯泰因的目光,继续问道:“那,七座黄金之城是真的吗?” 听到艾米天真的问题,莉莉.米斯特汀笑了起来: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要是真有七座城,你在上岛之前就该看到了吧?不过,特普伊祭司带来的宝藏倒确实有在岛上的某处保存着,只可惜还没有人能够拿到它们——海斯泰因,她是谁?我看不到她们的脸,长得好看么?和我比怎么样?” 海斯泰因似乎非常不愿意让话题继续停留在艾拉和艾米身上,转而对亨特.米斯特汀说道: “米斯特汀,我这一次来还有一个目的……” 亨特.米斯特汀挥手不耐烦的打断了海斯泰因的话: “我在信上看到了。你真的觉得我会资助黄金给一个海盗?把女儿给你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你要是想要黄金,就自己去解开七城之岛的奥秘,把他们的宝藏取出来吧!” 说完,亨特.米斯特汀低下头,继续看起了被他放在地上的剑,再也不发一语。见状,海斯泰因只能退出了房间。 第三章 书信(4) “海斯泰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海岸边散散步?” 莉莉.米斯特汀一刻都没有放开海斯泰因的手。 “虽然我看不到,但大家都说海边的景色很漂亮。海斯泰因也一定会喜欢。” 而海斯泰因却相当疲惫的样子,拒绝了莉莉.米斯特汀的邀请: “不了,我现在有些累。” “啊,也对,海斯泰因坐了好几天船。那就先去休息……啊,糟糕。”莉莉.米斯特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捂住了嘴,“父亲收到你的信后一直很生气,我一直在和他争吵,竟然忘了给你们准备休息的房间。” “不用,我们睡在船上就好。你也快去休息。比约恩,带上所有人一起回船上。” 海斯泰因似乎竭力想避开和莉莉.米斯特汀的接触,但莉莉.米斯特汀却还是依依不舍地挥手和他道别:“那,我明天再带你去岛上四处逛逛,这些年岛上的变化很大,你一定会吃惊的。” 海斯泰因一言不发,大步如飞,带着人快速离开了那里。等再也看不到安提利亚岛上的人后,他示意其余人先回船上,自己则带上比约恩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比约恩,你是怎么看的?” “老大,你是指?” “那个女人。” “心中有些发毛……我以前可是被她用‘气息太烦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给砍翻过……明明是个非常刁蛮的女人,在老大面前却装的那么乖巧……” 海斯泰因一下子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问道:“你是在说谁?” 比约恩也愣住了:“不是在问我对莉莉.米斯特汀的看法么?” “当然不是!我是指丹带来的那个女人,那个名叫艾拉的人!为什么她会帮我写了一封求婚的信?” “不是也挺好么,看今天的架势,要不是那封求婚的信,估计安提利亚的领主真的会拔剑砍过来。” “可我只是稍稍提过一句莉莉的名字,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么多?她的那身紫袍一看就非常贵,那个跟着她的叫艾米的女孩看起来也不像是她的朋友,更像是仆人,而且还是一个会魔法的仆人。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大概是什么家道中落的显贵吧,不然不可能会拒绝支付赎金。” “我总觉得她的来头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 “应该不会吧?总不能是什么大总督、大将军的女儿吧?要真是那样,我们也就没有必要非来安提利亚岛冒险了!” 海斯泰因低头揉了揉眼睛。 “确实。我们还是想办法解开特普伊祭司的谜题吧。你跟我来。” “我们现在就去解那个谜题?不等明天?” 海斯泰因压低声音吼道:“我可不想真在这里娶了莉莉然后带回西兰!在婚礼前解开谜题,搬走黄金,然后麻利地划着船跑回西兰是正道!” “老大果然也害怕那个女人。”比约恩笑了起来,“那,是怎样一个谜题呢?” “跟着我来就知道了!” 说完,海斯泰因就继续迈起大步向前走去。 安提利亚,这个神秘的岛屿,看起来和普通的小岛没有什么不同。要说特色的话,就是这里的居民好像是来自世界各地,有着不同地方的口音,信仰也各不相同。 二十年前,海斯泰因的父亲亚雷斯塔和现今的英雄王洛德布罗克以整个海盗王国为赌注,进行了决斗。亚雷斯塔被洛德布罗克杀死,尚未成年的海斯泰因坐船一路逃到安提利亚,这才得到了庇佑。等到他带着筹集到的一千人杀回海盗王国,已经过去了十年。这整整十年里,他一直在这座岛上生活。虽然如今岛上的样子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海斯泰因却还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正确的路。 他们一直走到安提利亚岛的最中心,那里没有人烟,只有一座光秃秃地耸着的高山。海斯泰因又带着比约沿着山脚走了一段路,一个山洞的洞口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山洞里面非常宽阔,但可供人行走的的道路却只有窄窄的一条,而道路两旁则是黑漆漆的深渊。 海斯泰因点起火把,带着比约恩沿着道路一路走到山洞最里侧,那里有着一个巨大的空间。许多骨骸堆积在两侧——那是每年被当做祭品的活人留下的遗骨。 正对着两人的是一整块被人工打磨平整的巨大石壁。石壁上有着一副巨大的壁画——以石壁的中心为原点,向外扩散出了三个同心圆。一条蛇被画在最外侧的圆上,缠绕着圆的边转了一圈,最后衔住了自己的尾巴。壁画两侧写着几行字,可惜比约恩和海斯泰因都看不懂上面写着什么。 再靠近一些,可以看到最外侧的圆环被分成十二等分,分别画有十二星座的符号;中间的圆环被分成三百六十等分,每一条线都代表一度的刻度,然后每一度又被更细小的线六十等分,总共加起来竟有二万一千六百个刻度。 最内侧的同心圆被凿出七条陷坑,每一个坑中都夹着一粒圆珠,圆珠可以在陷坑里移动至同心圆上的任何一个刻度处。圆珠上上面还分别画着象征着太阳、月亮以及其他五个行星的符号;而在圆心处,画着人类所处的整个大陆。 比约恩只一眼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星盘?” “没错,星盘,也是特普伊祭司留给我们的难题。据说只要有人能成功还原他们来到安提利亚岛那一天的星相,那个人就能继承祭司们所拥有的一切财富。” 比约恩跃跃欲试:“那还不简单,把所有位置都试一次就好了!” 海斯泰因摇了摇头:“你可看清楚,这一个圆上的刻度可有两万一千六百个。每一次把小球摆好位置后,都要在中间的大陆上按下手印。如果答案正确,宝藏的大门就会打开,如果答案错误——” “会怎么样?” “如果答错了,山洞内机关就会启动,入口被封闭,而和大海相连的通道则被打开。大海会从两侧的深渊一路漫上来,直到和通道齐平。” 海斯泰因伸手比划着海平面的高度,仿佛这些事情他都亲身经历过。 “通道的下方种植着大量引蛇的药草,巴斯利克会闻着味道疯狂涌入洞穴。由于入口封闭,如果长时间点火驱赶,山洞中的人很快就会感到呼吸困难。而只有等到大海涨潮的时候,机关才会收起,星图才能再次被使用。” 说完这些,海斯泰因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莉莉她的眼睛就是因为这个被巴斯利克咬伤的。” “可是老大,精通占星的人并不稀有,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算出正确的位置?是因为不知道特普伊祭司登陆的具体时间么?” “时间是已经被确定了的,就写在那几行字中。米斯特汀解读了这些文字后也告诉过我。”海斯泰因沉声说道,“我想,除了最早的几个冒险者,之后每一个尝试解开谜题的人都进行过周密的计算。亨特.米斯特汀甚至邀请过十个有名的占星术大师推算那一天的星相。每一个人最后推算出来的结果都是相似的——就是现在正展现在你眼前的这个星相。” “那,为什么说谜题还没有解开?” “因为他们全错了——所有人、所有的答案全错了!最后,他们都死在了奔涌而来的巴斯利克的毒液之下。” 第四章 蛇毒(1) “难以置信!到底是怎样痴情的女人,才会把那封信理解成求婚啊!” 艾拉的嚎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被惊醒的艾米揉了揉眼睛,无可奈何地提醒到:“陛下……这是你今晚第十一次喊着这句话醒来了。” “可是……可是我就是想不通啊!看那个领主对海斯泰因的态度,只要我在信上随便写些其它的东西,哪怕是写一句“亨特.米斯特汀?祝你长寿!”,他也会在见到海斯泰因的那一刻立马提剑砍上去!可我为什么偏偏写上了唯一能救海斯泰因的句子啊!这个人渣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幸运啊!” 艾米还没有完全清醒,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回答到:“不也挺好么,这样陛下就会得到野兽之王更多的信任了。而且他还说了事成后能答应陛下一个条件呢。” 艾米这么一说,艾拉全身忽然狂抖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向艾米问到: “艾……艾米,我当时提出的条件是什么来着?” “陛下为了麻痹他随便提了一个条件嘛,我记得是说,要他像个有荣誉的贵族一样负起责任,去陛下家……”说到这,艾米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越来越轻、越说越轻:“去陛下家提亲……娶陛下为正妻……” “然后,我完美地帮海斯泰因完成了任务?也就是说他会认为是我迫切希望他娶我为妻?” “大……大概是的。” “然后海斯泰因过几天要先娶莉莉.米斯特汀?” “嗯……” “然后提出这门亲事的人是谁?” “一般来说……都会认为是陛下……” “也就是说,在他们眼里,我为了能让海斯泰因能娶我为妻,竟主动帮他娶了另外一个妻子?”艾拉激动的掐住了艾米的脖子,“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多么卑微多么痴情的女人才会做这种事情啊?我可是巴塞丽莎!是代表着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 “咳……我……要……要死了……陛下……轻……轻点……” 艾拉松开掐住艾米脖子的手,忿忿地说道: “必须要杀了他!” “咳咳咳……陛下……咳咳……陛下你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我是说,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在这两天内把他干掉!艾米,我们下毒怎么样?” “陛下手上有毒药?” “没有……虽然可以采集简单的毒草,但这种程度的毒很容易被解掉,下毒的机会可不多,必须要找那种毒性非常猛的才行……” “那陛下努力去调配毒药吧,我再会去睡一觉……” “不能睡!”艾拉抓住艾米的肩膀使劲摇晃着,“这可关系到我的终生大事!给我一起来想办法!” 艾米哭丧着脸说道:“可是陛下,我们打也打不过他,下毒又没毒药,还能怎么办” “不……有一种毒药。”艾拉突然想到了什么,“它是大自然的产物,无需复杂配方,而且在此地非常容易收集。” 艾米身体又抖了一下:“陛下难道是指那种……海蛇?” “没错,是巴斯利克的毒液!艾米,你跟我来!” 艾拉把执着于睡觉的艾米硬生生的拉了起来,向着远处的海边跑去。 ——巴斯利克会被血的气味吸引。 艾拉把手划破,将血滴入海中。 ——巴斯利克会被特定药草的气味驱除。 艾拉将采集好的药草交到艾米手上,让她远远地等着。 血的气味果然引来了一小群巴斯利克。艾拉紧张地举着一枚盾牌挡在身前。不一会儿,一条巴斯利克跳上来撞到了艾拉的盾牌上,艾拉连忙示意艾米向这边靠近。她们将药草撒到海滩上、海上,驱除多余的巴斯利克,而对撞上来的那一条,艾拉大喊大叫着用盾牌把它砸死。 ——巴斯利克的毒液会穿透金属和木质,并以异常的速度腐蚀人或动物的皮肤。 不一会儿,毒液就从盾牌下渗了上来。艾拉和艾米抓住尚未沾上毒液的盾牌边缘,将它翻转过来,将毒液滴到一盏水晶杯中——那是海斯泰因从七丘帝国劫掠得来的战利品之一,一直被随手丢在船上。 艾拉不确定巴斯利克的毒液能否穿透水晶,为保险起见,又把水晶杯用油纸保住,然后又放置在一个陶碗上。如此,毒药到手。 之后只要想办法避开阳光,然后把毒液滴到海斯泰因身上,就大功告成! 正当艾拉想欢呼一声时,艾米却突然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按到了地上——远处,有一个黑影正在向着这边靠近。艾拉也很快明白了艾米的意思,屏住了呼吸。 黑影渐渐走近了,能看清那是莉莉.米斯特汀。她的眼睛上依然蒙着那条黑布,身边没有跟着一个人。和之前在人群簇拥下的大步如飞不同,现在的她走起路来看着非常的吃力,路径也歪歪扭扭的,确实是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了。 “月亮。” 莉莉.米斯特汀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一个方向。那里确实有一轮上弦月,但她指的位置却稍稍偏离了月亮一些。 接着,她将手慢慢放了下来,转而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高山。” 那里是海岛的中心位置,是海岛的地势最高处。但她手所指的方向却还是和山偏离了一些。 然后,她又将身体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指向了海面: “大海” 这次倒是一点都没偏移了,因为大海足够宽阔。但她的身体并没有正对着海岸线,而是斜着的。 “果然看不见东西。”艾拉在心中暗自想道,同时庆幸来的人是莉莉.米斯特汀。光秃秃的海滩上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换成别人走近,她们现在已经被发现了。要是被人看到她们在收集巴斯利克的毒液,那阴谋可就提前败露了。 但还没等她松口气,就看到莉莉.米斯特汀继续转动身体,在艾拉和艾米紧张的注视下,她竟毫无偏移的把脸对准了她们藏身的方向! “喂,那边的人。”她冲着艾拉和艾米喊道,“我刚刚有指错位置么?”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艾拉的心脏跳的像是一头飞奔的马。她和艾米交交换了一个眼色,决定先保持现状不动。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声,莉莉.米斯特汀疑惑地问道: “那边的两个人?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我的眼睛被蒙住了,看不到东西。所以能告诉我,我刚刚有指偏么?” 虽然嘴上说着“看不到东西”,可她又非常确信地用了“两人”这个数。这一下,艾拉和艾米更是待不住了。但莉莉.米斯特汀刚刚的表现又确实不像是能看到东西,于是艾拉在心里默念着“只是虚张声势、只是虚张声势……”来安慰自己。 然而,两次问话没有得到回复,莉莉.米斯特汀身上突然散发出了一股杀意: “你们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这么晚了,在那里干什么?” 话音未落,她已经“锃”地一声把系在腰上的剑拔了出来,直指艾拉和艾米的方向 “不要以为我看不到东西,就会输给你们。” 艾米坐不住了,拔腿就要逃跑。这次是艾拉按住了她——从海盗们的口中艾拉已经了解到,这个莉莉.米斯特汀比比约恩还要强。如她想要捉住她们,那她们就绝对跑不掉。 而且逃跑就说明心中有鬼,那样事态就会演变成最差的情况。 艾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放松,准备大大方方地跳出去打声招呼,同时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能够解释目前状况的说法。 但就在她马上要站起来时,远处突然又传来两个女子的声音: “米斯特汀大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大家都在找你。深夜了没有多少人,米斯特汀大小姐眼睛又看不见,一旦偏离了方向,什么时候掉到大海里去都不知道!要是剑圣知道了,你又要受罚了。” 莉莉抖了一下剑,发出一声清冽的声音:“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快帮我看看,那边的人在做什么?” 靠近的两个白衣女子敷衍地朝着艾拉的方向望了一眼,回答到: “哪里有人啊,都这么晚了。米斯特汀大小姐连骗人都不会骗。” “可是,说不定是敌人……” “哪怕有一万个敌人,剑圣大人也会亲自处理掉的,大小姐根本就不用费这个心。” 莉莉听了,犹豫地把剑收了回去,口中有些委屈地念到:‘“因为马上就要和海斯泰因结婚了,我就想着早点修炼完成嘛……” “那也要在白天的时候,米斯特汀大小姐什么都看不到,晚上一个人多危险啊。” 两个女子一边小声责怪着莉莉.米斯特汀,一边把她带了回去。 危机解除,但艾拉的心却还是跳的很快。她转头看看艾米,有一半是自言自语地问道: “她到底能不能看见东西?” 而艾米却突然尖叫一声,指着艾拉手中的陶碗:“陛下……滴、滴下来了!” 艾拉低头一看,巴斯利克的毒素竟在刚刚那段时间里穿透了水晶杯、油纸和陶碗,一路滴到了地上,还有一些毒素沿着陶碗的边沿,从下往上向着她握着陶碗的手靠近。艾拉吓的把手一抖,整个陶碗掉在了地上,辛苦收集的毒液顿时一撒而空。 第四章 蛇毒(2) 第二天艾米醒来的时候,艾拉正抱腿坐在一旁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她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大概是一整晚都没睡觉。 “金属不行,水晶不行,陶器不行,油纸不行,动物毛皮更不行,得用什么?还有什么?金属不行,水晶不行,陶器不行……” 艾米蹑手蹑脚地从她旁边溜了过去。昨天毒液撒了后,艾拉就开始反复念这几句话,没想到过了一晚上还在念。万一打扰到她,不知又会被抓去做什么事情。 但没过多久,她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陛下,大事不好了!海斯泰因、比约恩和其他的海盗神神秘秘地围在一起,居然在做……居然在做算数题!” “算数是装不了巴斯利克的毒液的,就几个符号,连水都装不了,什么加法,减法,乘法和除法……除法?对了,除法!” 艾拉的眼睛亮了起来:“艾米,你真是个天才!” “哈……啥?” 艾拉问岛上的人要来了一个大水缸,和艾米一起哧哼哧地搬到海岸上,又一勺勺地往里面装满了水。 经过海盗们身边的时候,艾拉注意到比约恩和其他海盗其实是在画着一个星图,一下子来了兴趣。谁知她刚把头凑过去,比约恩就皱着眉头说道: “你帮不上忙,老实闪到一边去。” 对于经常在大海上航行的人而言,用星辰的位置判断时间和方位是一个必要的技能。因此,海盗们中间也存在一些占星的熟手。而艾拉在海盗们看来显然是不懂航海。 岛上的人忙着筹备婚礼,比约恩和海盗们则忙着计算星图,至于海斯泰因,他已经被莉莉.米斯特汀“绑”走去进行安提利亚一日游了。 所以谁都没有功夫去理会艾拉这时候呼哧呼哧搬一个水缸到海滩上是要准备干什么。 到了晚上,艾拉又强行拉着艾米跑到岸边。 “被你一提醒我才想到,我们可以用除法……也就是稀释的方法保存毒液!只要把毒液在几十倍于它的水中稀释掉,它的性质就不会有那么强!” 艾米愣愣的看着艾拉用和昨天一样的方法取得毒液,然后把毒液倒进水缸之中。 “你看,完全看不到毒液了!但实际上毒液的总量没有变,只要在需要时把毒液分离出来就好!天才般的做法!” “可是陛下……你打算怎么分离?我听你说过,巴斯利克的毒液对热是很敏感的对吧?会在水蒸发前就分解掉吧?” 艾拉一下子呆住了。 “那……有没有办法劝说海斯泰因把这一水缸的水全部喝掉?” ——这样的办法当然是没有的。 “顺便一提,就算陛下只用一杯水稀释也是行不通的,除非陛下能想办法劝说海斯泰因直接喝下这杯刻意准备好的水……可所谓的下毒,一般都是往他必然要喝的杯子里加入少许精华的毒液,神不知鬼不觉……” “好难啊,下毒这门学问也太复杂了吧!” 艾拉抱着头哀嚎。 又过了一天。 艾米起床时,艾拉还是像之前那样抱着腿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黑眼圈比昨天更深了。艾米又是蹑手蹑脚的避了开去,但过了一会儿,她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陛下,大事不好了!海斯泰因和海盗们全都不见了!岛上哪里都看不到他们,只留下一堆打着草稿的纸!那个莉莉.米斯特汀忽然开始暴走,正在徒手拆她自己家的房子……海斯泰因他们该不会是把我们卖给这里的领主当奴隶,然后走了吧?” “他们的船不是还在这里么,又不是巴斯利克的毒液遇热就分解,不会不见的。就海斯泰因那个德行,我想应该是跑去夜袭岛上的女孩子,然后被领主给砍死了……死……对了,死!艾米,你真是个天才!” “哈……啥?” 这一天,海斯泰因和海盗们一直都没有出现。除了有一幢房子被拆成了零件,安提利亚一切如故。 到了晚上,艾拉第三次强行拉着艾米跑到岸边。 “艾米,你早上的话提醒了我!为什么我们非要先杀死巴斯利克然后再取毒液呢?直接捉活着的巴斯利克养着不行么?我从岛上找到了一个鸟笼,正好可以把巴斯利克给关里面!” “活捉?陛下,那样很容易被咬到,是很危险的!” “你不是会魔法么?就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引诱海蛇自己爬进笼子就行了!” 艾米的脸红了起来:“陛下!阿芙洛狄忒是爱之女神哎!” “那有什么关系,海蛇肯定也有公的啊。就用你当时勾引我们禁卫军的那个‘来人啊,这里有一个晃啊晃啊的小女仆需要水’那个魔法嘛” “阿芙洛狄忒的魔法是有几率让使用者真的爱上被施法者的!我死也不会把这种魔法对一条海蛇用的!陛下!我也是个少女,也是有羞耻心的好么!” “哈?当初逼着我在信上写下那种羞耻的句子的人是谁啊?” “我……我……” “而且是不是还因此救了海斯泰因一命啊?” “呜……” “巴斯利克已经向着你爬过来拉!” “咕,阿芙洛狄忒,请赐我爱的力量……” …… …… 艾拉得意扬扬的把装着蛇的鸟笼塞进昨天装水的水缸里,然后盖上了盖。 抱着腿坐在一旁自言自语的人变成了艾米: “怎么会这样,我居然勾引了海蛇……怎么会这样,海蛇居然对我发情了……” 直到隔天艾拉起床时,艾米还是和之前一样缩在一角,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艾拉一边打开水缸的盖子一边安慰艾米:“别这么丧气啦,多想想好事情,你看我们已经成功获得毒药了,接下来只要找个机会毒死海斯泰因……” 艾拉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鸟笼里只剩下一具蛇骨。 “我原以为就算它死了,它死去的身体至少还能继续保存着毒液的。没想到它一晚上就会变成骨头……这性质也太不稳定了!” 艾拉和艾米一起抱着腿坐在了船上。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呢。” “嗯,是呢……” “太阳不是很暖和。” “嗯,是呢……” “就这样睡着的话会着凉吧。” “嗯,是呢……” …… …… 直到有一个海盗慌慌张张的跑到了她们面前: “盾、盾女,不好啦,海斯泰因老大和其他弟兄全……全都被关在山洞里了!” “艾米,他说,山洞。山洞里面应该会更冷吧。” “嗯,是呢……” “不过如果是密闭的山洞的话,说不定会越来越暖和。” “嗯,是呢……” 见艾拉这种反应,海盗更急了,喊道: “海斯泰因老大让我们一起画星图,我们一起仔细算了好久,可画出的星图还是错了。触发了特普伊祭司设下的机关!明明是一个山洞,却突然涌进来了海水,还有好多海蛇——是剧毒的巴斯利克!非常多,是能把脚下的深渊填满的数量!我是被海斯泰因老大抓住直接丢出来的,然后山洞的洞口就被金属门堵上了。老大现在正被关在山洞里喂海蛇呢!这样下去老大会死的!盾女你会写字,应该很聪明,能不能想个办法救老大出来啊!” “海斯泰因会死?还有很多巴斯利克?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艾拉忽然兴奋起来,一把拉起艾米,跟着海盗跑去。 第四章 蛇毒(3) 在岛的中心,一群岛民正乱哄哄地聚集在那座山的底部。山洞洞口处出现了一盏厚重的金属门,很不自然地挡住了进入山洞的路,而一些男性岛民正拿着镐头试图将其凿开。 莉莉.米斯特汀也在人群里,一脸焦虑地指挥着岛民的行动。 “就是这里!据老大说这扇门是特普伊祭司制作的机关,一旦落下,就要等到海水涨潮时才能被打开,我也试着用凿子凿过了,一个坑都没凿出来,” “海水涨潮时就能打开?”艾拉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这种程度的陷阱,大概不足以杀死海斯泰因。 她推开人群,走近金属门,那金属呈银的颜色。艾拉擦了擦,摸了摸,然后试着用石片划了划。 艾米小声问道:“陛下,这是银么?那么一大块银,应该值不少钱吧?” “不可能会是银。别忘了这是特普伊祭司制作的机关,距今二千多年。如果是银,它现在应该是黑色。” “那,这是什么什么金属?” “这绝对不是自然存在的金属,而是炼金术的作品。特普伊人不仅仅会操纵蛇,他们在炼金术上的成就是也远超今日的。你看这扇门上的浮雕,一条绕了一圈最后衔住自己尾巴的蛇,这就是特普伊人经常使用的炼金术的标志。” 说到这里,艾拉突然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间,她转身拨开人群,拔腿就走! “盾女?你要去哪里?岛上的人似乎在计划着用剑砍开大门了,我听着感觉不靠谱,你也帮忙出出主意啊……” 艾拉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让他们不用费劲了。门很快就会自己打开了,来不及做任何事。” 艾米花了好长时间才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路追着艾拉回到海滩:“陛下?你怎么那么快就跑回来了?就算是装样子,也要装的更关心海斯泰因一些吧。” “那里太过吵闹,影响我的思考——艾米,我早该意识到的,《底野迦》上已经写明了,特普伊人会将巴斯利克的肉和毒作为炼金术材料。” “是——又怎么样?” “既然会作为材料使用,那就说明特普伊人掌握了储存巴斯利克毒液的方法!而且既然是用于炼金术,那么特普伊的炼金术文献中说不定就会有相应的记载!为什么我早没有想到呢!” 说着,艾拉在沙滩旁找了个石块坐下,又一次让意识飘入了记忆中的王家图书馆。 特普伊文明的炼金术文献距今有着相当的年份。艾拉用手擦开那些躺在王家图书馆最角落的古老文本上的灰尘,读出封面上的一个个字符:《莱顿纸草》、《斯德哥摩尔纸草》、德谟克利特、帕诺波利斯、佐西莫斯……由于特普伊文明的年代过于久远,即便是七丘帝国的王家图书馆也没存有多少相关的书籍。但艾拉要寻找的答案没准就在这几本书籍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艾米注意到艾拉的头上冒出了越来越多的汗珠——这种搜寻记忆的方法非常耗费精力。 脚上传来了轻微的凉意,是海水触碰到了艾米的肌肤——开始涨潮了。 而艾拉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陛下,你看,涨潮了!陛下是早知道马上就要涨潮了才会让他们什么都不用干的么?可陛下怎么知道涨潮的时间?即便是在七丘帝国,不同地区的潮汐时间也会有一些区别的,何况我们现在离七丘帝国这么远……” “时间会有区别,但规律却是一样的。我们在这片海域上航行了不止一两天了。”艾拉轻描淡写的回答到,“好了,海斯泰因该出来了,去看看他的状况吧。” 艾米紧跟着艾拉的步伐:“那,陛下找到储存巴斯利克毒液的方法了?” “没有。炼金术的文本总会用各种暗语对知识进行加密,不熟悉炼金术的人根本无法解读。如果是丹,也许能够从那些暗语中找到那个方法,但我不行。” 艾拉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走向山洞的方向。 “可陛下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没办法的样子。”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即便找到了方法,如果是需要什么炼金术制成的金属的话,我们也没有条件去制作。不如简单一些——用炼金术的常识去试一试。” “炼金术的常识?” 艾拉好奇的问道。 说话的时间,两人已经回到了山洞口。金属门已经缩了回去,一群海盗抬着海斯泰因冲了出来,冲着人群喊道:“有医生么?这里有医生么?” 莉莉.米斯特汀看不见发生了什么,连声问道:“门开了?海斯泰因呢?海斯泰因在哪里?” 比约恩低头走到莉莉.米斯特汀前,小声说道:“大小姐,我们老大现在没办法说话……” 莉莉.米斯特汀颤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海斯泰因怎么了?是中了巴斯利克的毒么?” “不……老大他没有中毒。但是他保护了弟兄们整整一晚上,然后晕死过去了……” 艾拉把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海斯泰因并未中毒。也就是说,不会让人愉快的就这样的死掉。 ——必须要推海斯泰因一把,让他确实地接受死神的拥抱。 “可是,岛上唯一的医生前几天出海去阿勒曼尼了……”莉莉.米斯特汀有些为难的说到。 见状,艾拉深吸了一口气,挺身上前:“交给我吧,我勉强算的上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医生。” 看到艾拉走出来,比约恩露出惊讶的表情。 艾拉没有在意比约恩的目光,继续说道:“需要的药草我自己会去采集,但我需要一个杯子——最好是黄金制成的杯子,实在不行,白银的也可以。” 海斯泰因曾在比约恩面前提过他对艾拉的怀疑,因此比约恩比其他海盗多了一个心眼。听到艾拉的话,他皱了一下眉头,问道:“黄金的杯子?为什么?” 艾拉盯着比约恩的眼睛,反问到:“丹他没有和你们说过,黄金可以作为药物使用么?” 这句话并非艾拉胡扯,在炼金术的知识体系中,黄金确实被认为可以作为药物治疗一些疾病。 果然,比约恩犹豫了:“这么说来,丹好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黄金制成的杯子是吗?我去准备。”莉莉.米斯特汀握住了艾拉的手,“请一定要让我的海斯泰因尽快康复!” 第四章 蛇毒(4) 退潮了。 还没有醒来的鱼儿、虾儿,还有形态各异的贝壳,都被突如其来的抛在了光秃秃的沙滩上。大海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怜惜,因为她的子女数量过于庞大,多如牛毛。 艾拉一脚下去,将一只没有来得及逃走的蟹踩扁在沙滩上。这位巴塞丽莎如今毫无心思去理会鱼虾的死活,因她正筹划着杀死一头危害各国沿海的野兽。 她将新取得的巴斯利克的毒液倒入金杯之中,然后将金杯高举,置于月下细细端详——华贵、圣洁、闪亮,是真正的黄金无疑。 “自然界自然存在的金属有七种:汞、铅、锡、铁、铜、银、金。其中,只有银和金被认为是贵金属——它们美丽而稀有,抗腐蚀,而且性质稳定。炼金术的基础理论是:一切金属都是复合物,是由汞和硫两种成分以不同的比例复合而成,当二者以最完美的比例配比时,就产生了金。” “这和陛下选择用金杯有什么关系?” “炼金术师致力于将贱金属转化成黄金,在炼金术理论中,炼金会被类比成治病——正如一些医生认为是由于人的体液失衡而产生了疾病,炼金术师认为是硫与汞的失衡而产生了贱金属。” “所谓的炼金,就是通过调整金属中硫与汞的比例来‘治愈’金属。换句话说,炼金术认为金是最完美的金属,而一切通过炼金术制成的其他金属,都是炼金术师‘治愈’贱金属失败后的产物。” “所以我选择直接用黄金来试一试——如果连黄金都无法承载巴斯利克的毒液,那我们可以直接放弃在金属上寻找答案。” 月光下,可以看到巴斯利克毒液终于失去了锋芒,被稳稳当当盛在了金杯之中——毒液到手了。 “陛下,你是准备直接这样下毒么?” “他刚从山洞出来,中了巴斯利克的毒液合情合理。而且,谁会想到我能成功保存这种强大的毒液?” 话虽这么说,艾拉握着杯子的手开始微微地发抖。 “艾米,不瞒你说,我曾有段时间真的以为海斯泰因是一个好人,感谢过他。” “陛下,他只是海盗,劫掠了七丘帝国,洗劫了布律西斯,将妇女和孩子抓走,玩弄,然后当做猪狗一样献祭给神明。他甚至还试图染指陛下你。” “是的,你说的对。”艾拉叹了口气,将金杯握紧。 一个白衣女子向着艾拉她们走了过来。她似乎有些胆怯,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 “那个……米斯特汀大小姐让我来问问,你们的药制好了么?” 艾拉将早已在白天制备好的汤药倒入金杯之中,晃了晃,让蛇毒与汤药充分混合。然后,她挺起胸膛,说道: “就在刚刚完成了。带我去海斯泰因的房间吧。” 有些寂冷的夜晚。一路没有见到其他的人,只有断断续续地传来海浪的声音。不知为何,领路的白衣女子似乎十分惧怕艾拉和艾米,缩着身子快步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瞥艾拉一眼,但一碰上艾拉的目光,就又触电般地把头转了回去。艾拉感到有些好奇,搭话道: “听你刚刚的口音,好像是阿勒曼尼联邦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子没有想到艾拉会找她搭话,身体距离的抖了一下,然后继续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道:“是……是的。原本是低地地区的居民。别人都教我阿尘。” “阿勒曼尼联邦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岛上?” 阿尘明显怔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回答到: “被……被海盗抓了,又被米斯特汀大人救了。村里都被海盗烧光了……就留在了这里。” 在说道“海盗”两个字时,她小心谨慎地打量着艾拉的神色,如果艾拉那时有一瞬间表现出愤怒,她估计就会立刻闭嘴吧。 于是艾拉明白了,这个白衣女子是把她们当成了海斯泰因海盗团队中的一份子。 “这么巧,我也是被这群海盗抓来这里的。米斯特汀大人会收留我么?” 艾拉半开玩笑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原……原来你们也是被抓来的么?”阿尘的神色一下子开朗起来,“没有关系,这里的岛民大部分都是被米斯特汀大人救来的,剩下的那一部分也是父母被米斯特汀大人救来的,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不过海斯泰因和我们的大小姐好像要结婚……所以……可能……” 艾拉更注意阿尘的前半句话:“这整个岛的岛民,大都是被米斯特汀从海盗手中救出来的?” “不,不是。”阿尘摇了摇头。随即,她发现这句话可能被误解,又补充道:“都是被米斯特汀大人救的,但并不是都是从海盗手中,其实大部分都是从军队手中救下来的。” 艾拉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军队?” “阿勒曼尼联邦内部各个诸侯时常互相争斗,然后对外和艾菲利卡、海岛共和国也经常打仗,每次其他国家的军队路过村子的时候,村子就会被洗劫,边境地区尤其如此,甚至本国的军队有时也会来村里抢东西,实际上比海盗麻烦多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七丘帝国呢?七丘帝国的军队怎么样?”艾拉的声音突然放大,吓了阿尘一跳:“阿、七丘帝国?” “十多年前,七丘帝国应该也和阿勒曼尼联邦打过一仗,他们的军队怎么样?来村子里抢东西了么?” “那个……我是低地地区的,离七丘帝国很远。” “也是,我把这个忘了。”艾拉正准备松口气,却听阿尘继续说道: “不过岛上好像也有人是因为那场战争被士兵们抓走的,他被卖给奴隶商人,几经转手,然后被米斯特汀大人救下来的……其实不管是哪国的军队,做法大多都一样。” “七丘帝国不可能会这么做!”艾拉突然吼了出来,吓了阿尘一跳。她看艾拉的脸色有些难看,连忙转变话题: “不过没关系的,不管是哪个国家,米斯特汀大人都会保护我们。他被称为剑圣,非常的强。就算有一百条大船跑来安提利亚劫掠,他也能靠自己一个人轻松击退,所以海盗们都不敢来安提利亚的。” “是这么强力的领主么?” “没错,安提利亚岛的和平,全是米斯特汀大人带来的。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守护者。” 艾拉不由得向星空望了一眼。 什么时候,她才能变得和这个米斯特汀一样呢?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金杯,惨笑了一下。 ——做着这种事情的自己? 第五章 特普伊的预言(1) 海斯泰因被莉莉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张大床之上,他那粗犷的身体与铺在床上的天鹅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即便是在昏迷中,他也是紧紧皱着眉头——事实上,艾拉从来没见到他有笑过。那任由胡子豪放生长的脸上,要么就是毫无表情,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把眉头紧紧地锁起来,就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夹在眉心似得。 艾拉将金杯暂且放置在他的床边。由于烛光的照射,毒液产生了反应,使得杯中的液体微微地翻滚着。 白衣女子的话让艾拉的决心产生了些微的动摇:如果七丘帝国也曾劫掠他国,她又有什么理由指责海斯泰因? 但这种动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艾拉很快就做了一口深呼吸,在床前自言自语道: “海斯泰因,你能在七丘帝国劫掠,那是我的无能。” “但是我依旧恨你。恨一个人不需要非去明辨什么是非大义。你从我叔叔手上救了我,我感谢你;你肆意玩弄女性,我讨厌你;你想占有我,那我就不得不杀了你。” “你是一个不错的将军。如果你不是海盗,我也许会让你统帅我的军队。可有人告诉我,你曾拜亨特.米斯特汀为师,是你自己跑回了海盗王国,成为了一个海盗,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既然如此,那就算在这里被我毒死,想必你也没有什么怨言把?” 说完,艾拉将金杯再度拿起,将杯沿慢慢凑近海斯泰因的唇边。 然而就在她要把杯中的液体灌入海斯泰因喉咙里时,亨特.米斯特汀突然闯了进来。艾拉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整杯汤药撒到床上。 亨特.米斯特汀注意到了艾拉。 “你这紫袍……”他欲言又止,转而问道,“你是医生?” 艾拉生怕说太多露出马脚,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杯子里的是什么药?” 这一次不出声不行了,艾拉避开亨特.米斯特汀的视线,小声回答到:“只是帮助恢复体力的汤药而已。 从亨特.米斯特汀进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和他脸上的皱纹融为一体,仿佛没睡醒似得。但艾拉却能感到他那凌厉的视线正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最近我也感到有些疲惫,等会儿给我也配一剂。” 米斯特汀的话让艾拉松了一口气。但还没等他把提着的心放下来,亨特.米斯特汀忽然又朝艾拉伸出手来,示意艾拉把金杯交到他手上。 虽然心脏跳的厉害,但艾拉明白在这里拒绝只会徒增他的疑心,只好老实地将杯子交了出去。好在亨特.米斯特汀似乎并没有对这汤药起疑心,只是随便晃了晃,就随手放在了一边。 暴露在烛光下,杯中的蛇毒又开始翻滚起来,艾拉害怕米斯特汀发现,吓得的心脏都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然而,亨特.米斯特汀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坐到海斯泰因床边,翻开被子,解开海斯泰因的衣服,将海斯泰因的肌肉状况扫视了一遍。 “恢复体力的药对他是没用的。” 米斯特汀的声音于苍老中带着睿智。 “他之所以昏迷,是因为过度使用神明的加护,而非过度使用体力。” 下一秒,他的声音突然就变大了: “加护、加护,去他的加护。如果他使用的是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躺在这里!他这次敢回来向莉莉求婚,我还以为他终于做好了传承米斯特汀一族的觉悟,没想到他还是在逃避!既然他不愿意使用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那他还回来干什么!” 亨特.米斯特汀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艾拉一跳。 “米斯特汀大人,有报告说岛外不远处出现了大规模的船队……”一个白衣男子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跪在米斯特汀面前。 “船队?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把船队开到安提利亚来?”米斯特汀显然还在气头之上,“我马上就让他们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过,让我先补充一下体力……” 亨特.米斯特汀随手举起了金杯,还没等艾拉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整杯汤药全部灌进了自己肚子。 说时迟那时快,金杯“咣”的一声掉落在地,亨特.米斯特汀用双手掐着喉咙,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他用手艰难地指了指杯子,又指了指艾拉,然后就“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白衣男子吓了一跳,连忙找人把亨特.米斯特汀给扶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莉莉.米斯特汀也跟着一群人赶了过来。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弄得艾拉一直愣在一旁,直到所有人都像艾拉投来满含敌意的目光,艾拉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在他们眼中,她已经成了蓄意谋杀安提利亚岛领主的凶手。 如果被毒死的是海斯泰因,艾拉已经想好了许多种开脱罪责的方法,她甚至可以在海斯泰因身上划道伤口,说海斯泰因是在山洞里中了蛇毒。可亨特.米斯特汀没有任何旧伤,却在喝了艾拉的药后突然中毒,艾拉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罪行的了。 然而,艾拉还是尝试进行最后的挣扎: “究竟是谁趁我不注意往药里下了毒……” “就是你,不是么?”莉莉.米斯特汀冷冷地对艾拉说道,“从来到岛上的第一天晚上起,你就一直在海滩上收集巴斯利克的毒液,没错吧?” 艾拉倒吸一口凉气:“你其实能看到?” “看不到。但你也太小看米斯特汀一族为了修炼剑术而练习的基本功了。” 莉莉.米斯特汀挥了挥手,示意岛民们把艾拉抓住。 “正好把她当做今年给特普伊祭司的祭品。还有一直跟着她的另一个女人,她们一起收集毒液,是同伙,把她也给一起绑过来!” 愤怒的岛民们立刻围了上去压住了艾拉,用能找到的最粗的麻绳把艾拉捆了一圈又一圈。没过多久,艾米也被捆着带了了过来,她看到艾拉也被捆着,大概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冲着已经快要哭出来的艾拉挤出一个笑脸,似乎在安慰艾拉“没事的”。 “把她们一起献祭了,喂饱那群特普伊祭司,免得再来闹事!” 莉莉.米斯特汀命令岛民们把艾拉和艾米押了出去。等艾拉她们离开了视线,她才找到一开始跑进来的那个白衣男子,问道: “你说有船队靠近?数量?国家?距离?” 第五章 特普伊的预言(2) 一阵海风刮过,带来大海特有的腥气和一些其他的气味。正被押往山洞的艾拉突然一个激灵,从懊悔与恐惧中清醒过来。她从海风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只有在七丘帝国的舰队上才能闻到的味道。这股味道意味着火焰与死亡。 “你们知道么,有一种可以在大海上燃烧的火。”她有意自言自语,给押解他的岛民们听到。回馈她的是来自愤怒岛民的一记耳光——他们嫌她太吵闹了。 “不要用木船靠近喷火的海怪,这是我的一个忠告。” 回馈艾拉的是一记更重的耳光。于是艾拉不再说话,任由岛民将她押入山洞。 通往山洞深处的路只有一条,两侧的深渊还留着海水涨上来时留下的水渍。在道路的中端有一处呈正圆形的开阔地带,圆的周边立着四根烛台,分占东、南、西、北四个位置,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祭坛。 岛民们把艾拉和艾米的双脚捆住,扔到祭坛上,然后用手中的火把给四根烛台点上了火。伴随着最后一根烛台被点亮,洞口处传来了金属门下降的声音,岛民门慌慌张张地朝着出口的方向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洞口传来了金属门沉闷的落地声,然后世界就变得一阵沉寂。 “陛下,你不是要杀海斯泰因么,怎么把安提利亚的领主给毒倒了?” “谁知道会这样?正常人会一口把别人的药喝下去么?不——他们本来就不正常,正常怎么会把那封信理解为求婚啊!” 艾拉一边抱怨着,一边试着挣扎了一下。无奈绳索捆的实在是太紧,一挣扎反而往皮里陷的更深。见状,艾米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手一抖,捆住她双手的绳子就滑了下来。 “他们来捆我的时候,我稍微用了下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勾引男人可比勾引海蛇让人兴奋多了。”艾米一边笑着解释着,一边解开捆住自己双脚的绳子,然后立马跑到艾拉身边为她松绑。 “艾米,如果我能活着回到七丘帝国,坐上巴塞丽莎的位置,我一定要任命你为……”艾拉顿了一会儿,思索了一会儿,“……任命你为宫廷总管。” 艾米随口回答道:“陛下,那是只有王族才能拥有的荣誉称号,你应该是想说让我当管家……” “我没有说错!如果只有王族才能做宫廷总管,那从今天起你的姓氏就是西庇阿——艾米.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陛下,这份恩赐我不能接受,因为我只是帮陛下解开了绳子罢了。”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陛下需要变得更加成熟一些。” 艾米放下手中的活,认真的盯着艾拉的眼睛,“如果陛下今天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仆的一丁点贡献就赐予了她王室的身份,那陛下今后打算用什么来赏赐那些为你收复失地、开疆扩土的将军?” 意识到问题所在的艾拉“咕”地咽了一口,有些丧气地低下了头。 海水流动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从烛光传不到的地方传来了清晰的蛇的吐信声。即便是海斯泰因,在这里待个一晚也要被抬着出去,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艾拉和艾米。不断靠近的恐怖的声音让又艾拉真切地体会到一个事实——她们现在是祭品,是随时等待着被特普伊祭司享用的晚餐。 恐惧让艾拉的哽咽起来:“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够作为赏赐的就只有这空洞的名号了……” “能够从这种状况下活着出去,就是对下属最好的赏赐。而陛下,这都要看你的决断。”艾米把最后一根捆住艾拉的绳子解开了,然后认真的看着艾拉,郑重地问道,“陛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空气明显变得更稀薄了。烛光在黑暗的山洞中摇曳着,它为艾拉和艾米提供保护和安慰,同时也争夺着仅有的空气,加速着死亡的来临。那小小的火苗在在洞壁上描出了艾拉的影子,那影子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看上去不像是艾拉自己,更像是一个等待着收割生命的死神。 艾拉站了起来,举起了一根烛台。 “向里走。”她毅然说道。 “陛下——?”艾米小声地进行确认。越往里走越可能潜伏着危险——这应该是对未知山洞的共识。 “海斯泰因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这里。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我早该想到的,艾米,谢谢你,没有你,我大概会在原地哭着,直到死去。” 艾拉握着烛台转了个身,准备拉起艾米。可她突然愣住了。为了确认清楚,她颤颤巍巍地握着烛台转了回去,让烛光照到原本的黑暗地带—— 那里有一条蛇。 它的头上有着一顶鸡冠,是剧毒的巴斯利克,可它的身体却有碗口一般粗,提起半个身体就有整个山洞那么高,眼睛更是大的像两个铜铃。它的血盆大口仿佛能将一整头大象吞下,两颗毒牙就如利剑一般,涎液顺着牙齿滴下,在地上汇成一个小水潭。 艾拉尖叫一声,将手中的烛台甩了出去。烛台砸中了那条巨蛇,却更加激怒了它。它狂乱地甩了一下脑袋,在山洞的石壁上敲出“咚咚”的响声,然后就向着艾拉直冲而来! 烛台落入深渊,很快就在涌入山洞的海水中熄灭了。艾拉一下子被置于黑暗之中,一时手足无措,只听到吐信声不断向她接近。 “陛下!”艾米大喊一声,抄起另一根烛台冲上前,在艾拉头上猛地横向一挥!火焰让已经在艾拉头顶上张开大口的巨蛇退缩了一下,但它明显不像其他巴斯利克那样害怕火光,把头一甩,就把艾米手中的烛台击飞了。 情急之下,艾米急匆匆地将艾拉往后一推,然后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艾拉吃力地爬到第三根烛台前,提起烛台哆哆嗦嗦地向着刚刚的方向靠近——火光先是照出了艾米的脚,然后是蛇的尾巴;接着是艾米的身体,一圈圈被蛇身缠绕着;最后照到艾米的脸部——她的脸全湿了,一半是她吓出来的的泪水,而另一半则是从她的头顶滴下来的蛇的涎液。 看到艾拉,艾米挣扎了一下,似乎想把手抽出来把脸擦干。但蛇的身体过于粗壮,她办不到。于是,她只能在湿漉漉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陛下……我可没有被蛇给缠住。对了……我是在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勾引这条蛇。这条蛇可真是好色,缠着我缠成这个样子。” “……所以我没事的,陛下,跑吧,我一会儿就能跟上来。” 第五章 特普伊的预言(3) 一瞬间,艾拉有冲上去的冲动。可她的脚向前迈出了半步,又缩了回去。她脸部的肌肉剧烈的抽搐着,在眼泪要留下来的前一刻,她用尽全部的力气将脸扭向一旁,然后跌跌撞撞地向着洞穴的深处跑去。 ——据亨特.米斯特汀所说,这个岛上有特普伊祭司的灵魂飘荡,她们就是献给这个灵魂的祭品,而这些蛇则是由特普伊祭司操纵。 艾拉明白凭自己对付不了那条巨蛇。但是,大多巨蛇都会先把猎物绞死再进食。它要绞死艾米需要一段时间,那么,在此之前揪出那个特普伊祭司的“灵魂”就是救下艾米的唯一办法。 为了艾米,她才不害怕什么灵魂! 她拼上全身的力气,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向前奔跑,因为过于慌乱,期间不知摔倒了几次。但她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匆匆将泪水一擦,就又咬着牙向前冲去。 她终于来到了山洞的尽头,那块巨大的石壁和石壁上的星图展现在了她的眼前,以及刻在星图旁的陌生文字。 “该死,已经没有路了么,那个装神弄鬼的特普伊祭司在哪里!”艾拉自暴自弃地将烛台摔在地上,蜡足一下就灭了。然而那石壁上的星图以及两侧的文字却发出了荧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显眼。 艾拉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刚刚摔掉烛台那种暴躁更本没有意义,她必须要冷静下来,不然就救不了艾米。 她隐隐还记得,那个海盗向她报告海斯泰因被困时,有提到过“星图”。山洞中的星图,就是指眼前这一个么?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始仔细打量石壁。 一冷静下来,那些原本陌生的文字立刻便在她的眼中有了意义——那是特普伊文明失落的文字。艾拉有在王家图书馆看到过一些出土的特普伊文明的古籍,并有召集过领地内的学者一起研究解读这些文字。 现在,她凭借着自己的知识,将这古老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出来: “摩斯图特三世六十六年,敌先知降临;西拉美斯二世九年,一切智慧皆化为土;同年春分日二十三时十七分,吾等于此岛登陆。此次成功逃亡,必成日后敌基督败北之因。故特将此日天空之星辰绘于此地。依预言,二千年后,将有人重现此日因果。吾等尊其为王,于其麾下,勠力同心,驱逐敌基督。” 艾拉努力地运用历史知识理解着这一串文字背后的含义:摩斯图特三世六十六年,那是二千三百多年前。那一年,闪米特人的的领袖梅瑟带领一支闪米特人从特普伊的奴役中逃脱。这一支闪米特人成功逃脱后不断侵扰特普伊文明,经历三百年,也就是西拉美斯二世九年,攻入特普伊的首都,将特普伊文明毁灭。但随后闪米特人又四分五裂,特普伊地区被七丘帝国占领。直到八百五十年后,自称神之子的强大魔法师将闪米特人统一在天方帝国的麾下。 艾拉不知道的是,米斯特汀当初为了解读这一段文字,从解读特普伊语言开始,到收集查阅特普伊文献,直到排出二千多年前的特普伊诸王年表,并进一步推算特普伊诸王的准确年份,花了整整三十年。 艾拉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特普伊人在占星术上有杰出的成果,他们认为星相能够预示人间的祸福。重现那一天的因果,意思是要人把特普伊祭司到达安提利亚这一天的星相还原出来么? 星盘上的刻度有二万一千六百个,这意味着行星摆放的位置需要精确到弧分。 艾拉着急地跺了一下脚。该死!现在哪有时间慢吞吞地去精准地计算星图?艾米随时都会被巴斯利克绞死后吞掉! ——不,也许还有机会也说不一定。 一道希望的曙光打入艾拉的心口,她想起来了,海斯泰因前不久刚刚摆弄过这个星图。在此之前,艾米还看到过比约恩和一群海盗聚在一起仔细计算行星的方位。 艾拉开始仔细观察眼前的这张星图——太阳位于双鱼座,很久都没有移动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两旁的文字已经说明了那一天是春分点,每一年的春分点太阳都处在双鱼座,这是占星术入门级的常识。然后是五颗行星的位置,有着些微移动过的痕迹。 这应该就是海斯泰因留下的答案。在那些海盗们计算时,艾拉有瞥过一眼,确定他们在占星上有着相当的造诣——毕竟他们都是以大海为生的航海家,经常要用到星辰来判别方位。 可他们究竟错在了哪里呢? 时间是西拉美斯二世九年春分日,距今二千余年。 两千年前。 艾拉反复念着这个数字。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用发抖的手把太阳的位置从双鱼座毅然移到了白羊座! 太阳其实并非永恒不动,它的春分点位置每年都会西行一定的弧度。虽然由于偏移很小而经常被人无视,但现在这个星图是在两千年前,那太阳的偏移就绝对不能被忽略! 具体偏移的数值艾拉早就测算过,是每年50.2弧秒! 星盘上的刻度只有二万一千六百个,只到弧分。而艾拉所测算的单位是弧秒,即将一个圆等分成了一百二十九万六千份!精度绰绰有余。 西拉美斯二世九年。艾拉计算着这一年距离现在的具体时间,然后将代表着太阳的球体移到了准确的刻度上。 星图中间的大陆似乎是让人按下用的。艾拉将手移了上去,但在按下之前,她又犹豫了——她只计算了太阳的位置,而其他星体的位置全都是海斯泰因计算的结果。这样毫无保留的相信海斯泰因的结果真的好么?还是说,将这些星体的位置再验算一遍? “艾米她已经没有时间了!海斯泰因,要是你真能把其他行星的位置全部算对了,我就勉为其难地考虑考虑在杀死你后给你立个墓碑吧!” 艾拉鼓起勇气,重重地在星盘中间的大陆上拍了下去。 时间仿佛突然停止了,所有其它的声音也消失了,只有艾拉的心跳声显得格外清晰。空气凝重的可怕。这样过了一会儿,水流声再度响起,海水继续哗哗地灌入洞穴。星图的荧光也消失了,山洞变得漆黑一片。 吐信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山洞中反复回响,似有成千上万的数量。 “海斯泰因……相信你,是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艾拉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身体沿着石壁慢慢滑下,最后瘫坐在了地上。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听到吐信声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 “冰结。” 古老的特普伊语突然在山洞之中响了起来。 第五章 特普伊的预言(4) 是特普伊语无疑。 之所以这么强调一遍,是因为艾拉虽能勉强看懂特普伊的文字,却她根本不会特普伊语。那种失落文明的语言,甚至连字母的发音也成了迷。 但不知为何,一听到那个声音,艾拉却本能地意识到那就是特普伊语,而且还立刻就明白了其含义是“冰洁”。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确切无疑。 更让艾拉吃惊的是,不断涌入的海水竟因这两个文字的力量瞬间结成了冰 “点火。” 那无比陌生却又含义清晰的语言再度响起。倒在地上熄灭的烛台“忽”地一下亮了起来。亮光下,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出现了。他的脖子上、手臂上、脚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被剑划出得伤痕,就像一张细密的蜘蛛网黏在了他的皮肤表面一样,脸部更是被划得分不出鼻子和眼睛。尤其是嘴唇,被那一道道的伤口生生地割成了六瓣。除此之外,他的脸上还毫无血色,就像是一个死人。 “距预言之日尚有一千年,我等的人不是你。” 凶恶的男子只瞥了艾拉一眼就用极度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随便选个东西,拿了后就离开这里吧!” “你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特普伊祭司?”艾拉抄起了烛台,“你知不知道,我的同伴快被你害死了!” “害死你的同伴?你是说那个女仆?她可好得很,不如说我看她现在好像还有点兴奋。” 凶恶的男子用手中的木杖敲了地面三下,不一会儿,那条巨蛇就向这边爬了过来。艾米骑坐在巨蛇头上。 “陛下……我就是想着死前怎么也得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挣扎一下,结果它好像真的被我勾引到了……这条蛇好大,一直缠着我,我该怎么办啊?” 艾拉突然觉得刚刚那么拼命的自己像是一个白痴。 “没关系的,我可以用巴塞丽莎的名义给你和蛇先生赐婚,一定会让你们的婚礼受到祝福。” “陛、陛下……我才不想要和一条蛇结婚啊!” “唉?是么?我看你们还挺般配的,你看,你那么大,它也……” “它也什么?‘那么大’?究竟是指哪方面啊?喂!陛下!请不要把头转到一边去无视我……” 那个凶恶的男人没有理会艾拉和艾米的吵闹。他伸出手对准石壁上的星图,再度说出那个神秘的声音:“开。” 一声巨响,石壁开始缓缓向上抬起。艾米吓了一跳,缩着头问道:“陛下,他是谁?” “如果你是想问内在灵魂的名字,那么我的名字叫贾比尔.伊本.哈杨。至于这具身体,只是被那个米斯特汀抓来献祭给我的一个杀人犯,我不屑去问他的名字。” 艾拉听出了贾比尔话中的含义。这人是使用已经失传了的禁术死灵术,让自己身体与灵魂分离。他的身体大概已经腐烂,灵魂却依凭在了更为年轻的身体上,从而得以让灵魂不灭。 “哎哎哎哎哎?陛下……他是不是在说特普伊语?奇怪,为什么我知道这是特普伊语……而且为什么我居然能听懂?” “文字和语言只是描述理念的工具,它所描述的对象只是理念世界于现实世界的投影。不同的文字和语言会让这个投影出现差异。但我不描述投影,只描述理念本身。” “陛下……他的话我又听不懂了——可我又知道他说的每个字的含义——可他用的又是我完全听不懂的特普伊语——陛下,我该不会是中了蛇毒了吧?” 艾拉谨慎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子:“非常古老的说法,其源头应该是柏拉图的学说,但又似乎不同,甚至有一些误解……据说特普伊人在此基础上发展出了自己的魔法体系——你真的是特普伊的祭司?” “特普伊祭司?有七座黄金城的那个?”艾米一下子来了兴趣。她的声音还没落下,石壁就已经完全升了起来,露出了里面整堆整堆的珠宝与黄金。艾米惊的下巴都要掉到蛇背上了。 ——但要是与“七座黄城”相比,里面的黄金却是少的可怜。 “七座黄金城?一开始确实有那么多,不过都在制备哲人石的过程中变成各种其他东西了。” 贾比尔给艾拉和艾米指了指路边一堆黑不溜秋的固体,又指了指一个看起来什么也没装的瓶子,最后指了指一缸看起来和金没什么联系的浑浊液体,嚷道: “如果你们能把它们变回黄金,就把这些黄金拿去。如果没这本事,就快点滚吧!” 艾拉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应该是成功破解了你们设下的谜题。不要以为我读不懂你们的文字,你们刻在外面的文字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两千年后,谁要是解开这个谜题,你们就要在谁的麾下办事情的!两千年!你看,就连时间也对上了!” 贾比尔仿佛被戳中了要害,大声嚷了起来: “那只是我们算错了而已!我们本以为太阳会在两千年后运行到双鱼座的中部,谁知道它爬的那么慢?照现在这个速度,要达到预言的日子还要再过一千年!我们的智慧和财富是为预言之子准备的,没有给你的余地!我早说了,你们选一个东西拿走,然后就从哪来回哪去吧!” “算错了太阳的位置?听起来,你们的“智慧”还不如我。” 艾拉摇了摇头,给蛇背上的艾拉使了个眼色,示意艾米快点跟她离开这里。可艾拉却被那一堆黄金深深的吸引住了:“陛下……就算只拿一块金砖也好啊,我们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哎。” “要选你自己去选,要拿你自己去拿!” 艾拉打心底里对贾比尔的态度感到反感,眼前这些黄金对艾拉其实毫无吸引力,她堂堂巴塞丽莎,金银珠宝见得多了,贾比尔却急着赶走她,就像要赶走乞丐似的。 “可是陛下,我分不清哪些东西比较贵重……你眼界广一些,你去选吧……” “在我看起来都一样。两千多年前的特普伊文明,哼,在七丘帝国看来只不过是一个古老落后的小部落而已。就算他们的技术在当时还算先进——可你会要原始人手里的铁棍么?” 然而,贾比尔真的就从宝库中拣出了一根铁棍。 那铁棍和寻常的铁棍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其中有一端拐了一拐,最终弯曲了大约九十度,并在顶部分成了门牙一样的两根叉。 “这……这是什么?”艾拉从没有在王宫里见过这么奇怪的铁棍。 “利用杠杆原理制作的圣剑,这个弯曲的地方就是支点,后面那么长的一段都是动力臂。利用它可以轻松撬动重物,把它送给你做为防身的武器怎么样?” “杠杆原理?圣剑?这……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真的可以带走么?” 艾拉两眼发光,还不等贾比尔回答,就从他手里一把把铁棍夺了过去。她兴奋不已地挥舞着那根铁棍,仿佛感受到了其中传来的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知道这个东西!阿基米德有一句名言: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这是圣物无疑!” 艾拉实在难掩心中的兴奋,挥着铁棍这么高喊了起来。 “陛、陛下……这只是普通的撬棍而已。”艾米忍不住提醒到。可艾拉依旧沉浸在兴奋之中,完全听不进旁人说的话。 第五章 特普伊的预言(5) “喂!你能骗到这个……地主家的傻丫头,可你骗不了我!这样的东西,根本称不上是礼物!” 然而贾比尔只是瞪了艾米一眼,那张恐怖的脸就吓的艾米把头缩了回去,不敢再叫唤了。 “东西已经给了,我没空再理你们,识相点就快点离开这里。奉劝你们别想着趁我不注意来偷,不然我会让你们明白特普伊古老魔法的可怕!” 贾比尔丢下这一句话,就自顾自的沿着宝库内的一个石阶走到大约有四层楼高的一个平台上。 “外面好像有闪米特人的魔法的味道。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拍了拍手,又向之前那样念了一句:“开。”于是他面前的石壁也和之前一样缓缓向上提了起来,露出一个一个面朝大海的瞭望台。 艾拉望到瞭望台上有一个长型圆筒状物体,被一个支架支撑着,一个口朝向大海,另一个口则封闭着。一个小圆柱在圆筒的末尾向上立起,和圆筒呈九十度角。贾比尔将眼睛凑到那个小圆柱上,不停地摆弄着整个长圆筒的方位。 前不久还在嫌弃特普伊文明的艾拉又忍不住喊了出来: “这是……赫尔墨斯之眼?” “赫尔墨斯之眼?对,它的发明者好像是管它叫这个名字。” 贾比尔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艾拉身上。 “大概是四年前,这个岛的领主上贡给我的书籍之中出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手稿,上面提到了这个奇妙道具的原理,通过它可以将远处的物体放大数十倍。似乎那个国家的人都将其称为恶魔之眼而排斥,弄得作者不得不让唯一的手稿外流到其他国家。我记得那个作者是叫……是叫……” “叫贝德福德对吧?那是我的化名。” 艾拉帮贾比尔说了出来。 “然而我只是提出了相关理论,却一直没办法把镜片磨出我想要的弧度。而且镜片的透明度也一直不够。你是怎么把它完成的?” 一听到艾拉是那份手稿的主人,的贾比尔的态度瞬间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哦,看来你是缺少一个拥有高超炼金技艺的工匠——但我也只不过一个工匠,最初发现这个原理的人才是真正伟大的智者!通过它,我对星辰有了更深的认识。伟大的智者啊,想要试用一下你所创造的伟大的仪器么?” 听贾比尔这么说,艾拉兴冲冲的一口气爬上台阶,对着瞭望台上的仪器左看右看。 “为什么要把末端堵住,而把目镜垂直向上拉了起来?这是什么原理?” “你的手稿中是要利用光的折射来制作赫尔墨斯的眼睛,我稍微改动了一下,利用了光的反射,这样能更容易达到更大的放大倍率。” “不要折射而用反射?天才的想法!” “不,提出光的折射和反射原理的你才是真正的天才。” 两人互相握紧了对方的手,脸上全都写着满满的相见恨晚,惊呆了艾米。 “可是这里的条件这么简陋,就算特普伊人的炼金术再发达,要制作出合适的镜片也很困难吧?” “不,并不需要任何工具,只需要‘言语’。我们特普伊的魔法就是利用言语来驱动理念世界,改变它在现实世界的投影。只要能够充分认识到‘理念’——就道具来说,就是制作它的程序——只要能充分并正确的认识它,我们就能用‘言语’将其从原材料制备成我们想要的道具——这整个山洞的机关就是如此制作的!” 仿佛为了炫耀似得,贾比尔当这艾拉的面翻出一个铁矿石。他说了一句“治铁”,铁矿石就变成了铁锭,再补上一句“剑生成”,铁锭就变成一把剑“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艾拉两眼放光:“和七丘帝国的密契魔法完全不同!能再详细和我说说么?” 艾米哭着在下面喊道:“陛……陛下……能先让你旁边这位新结交的……朋友……把我先从这条蛇上面放下来么?这上边晃啊晃的,感觉随时都会掉下来……” 艾米的话从贾比尔的耳边刮过,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见他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说道:“对了!对于这样一个天才,只送一根撬棍太过失礼了,这样吧,我再送你一份礼物!”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那条巨蛇突然就蹿了出去,把艾米摔到了地上。那条蛇爬到艾拉扔在下面的撬棍上,绕着撬棍转了一圈,忽然就消失了。 艾米小心翼翼的过去捡起撬棍,一看,只见那根撬棍上多了一条蛇的镂刻。那条蛇饶了撬棍一圈,最后衔住了自己的尾巴,形成了象征炼金术的衔尾蛇图案。 艾拉看在眼里,惊讶的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条蛇本就是炼金术的产物,我只是把它从实物变回了描述它‘理念’的投影罢了。” 贾比尔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炼金术和特普伊的魔法可有着密切的联系。为了将特普伊系统的魔法发挥到极致,特普伊的魔法师毕生都在研究着两个问题——物质的转化,以及物质的运动!” “这两个问题和魔法有什么联系么?” “哦,那可有着极大的联系。如你所见,我能将水变成冰,将铁变成剑。可我却无法将水变成剑,也无法将铁变成冰。为什么?因为我尚未掌握水和铁之间的转化途径!尚未理解能够让一切事物互相间进行转化的那个终极的理念!” 贾比尔越说越激动: “炼金术就是研究物质之间的转化的学科。我们相信,完美的炼金术能够将任何一个物质转化成任何一个其他的物质!只要我能找到这个转化的原理,我就能掌握最终极的魔法!哦——对了,我把这两千年里我对炼金术的研究编成了一本书,你也许会有兴趣读一读。” 贾比尔东翻西翻,找出一本厚厚的书塞到了艾拉手里。书的重量让艾拉略微感到为难:“不……我对炼金术并不是很了解,虽然读过很多相关的书,但多数都看不懂。” “噢!是了,炼金术的秘密并不容易被外行所解读。没关系,我们还有另一个研究方向——那就是物质的运动!” 但一说到这,刚才还兴致高昂的贾比尔突然变得十分失落: “特普伊的魔法从未成功控制过物质的运动——天啊,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我们所掌握的关于运动的理念,竟全是错的么?天才的女孩啊,不知你此前有没有思考过——物体为什么会运动?” 第五章 特普伊的预言(6) 还没等艾拉说话,艾米就在下方抢着答到:“运动有什么难的?不就是用力推,东西就动了么?” “没错,肯定是因为力。但一个铁球脱手之后为什么还能向前飞?让它在空中继续向前飞的力从何而来?女孩啊,你能解答么?” “难道不是因为空气的推动么?”艾拉接过了话,“手在推动铁球的同时推动了空气,运动的空气推动铁球向前飞行。” “噢!是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你果然非常博学。这也是我们特普伊人一直以来的观点。但我们却还是无法用我们的魔法控制运动——仔细想想吧,这样解释运动,就会出现一个驳论。我问你,如果我用同样的力抛出一张纸,它和铁球谁飞的较远?” “当然是铁球。” “可如果是同样的一阵风刮来,铁球和纸谁飞的较远?” “纸……?” 这是明显的答案,但艾拉回答时却显得异常犹豫。 “果然,你也发现了其中的矛盾!如果铁球和纸脱手之后是由空气带动,那为何在风中它们的状况会截然相反?我思索了两千多年,都没有得到答案!” 艾拉只觉得身体有些站立不稳。贾比尔提出的问题在艾米听来只是一个趣闻,但对于致力于学术研究的艾拉,却无异于将她认知的整个世界给掀了起来。原本清晰的世界突然变得异常陌生、变得一片混沌,而她却无法解决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源——贾比尔提出的这个问题,其分量已经不是艾拉的智慧所能承受的。 贾比尔似乎早就料到艾拉会有这种反应,淡淡笑了一笑,留下艾拉自行思考,自己则自顾自的去瞭望台上摆弄起那台赫尔墨斯之眼起来。 艾拉发觉这个问题越是思考就越是混乱,于是就使劲摇着头将它暂时从脑袋中驱逐了出去。 但刚刚那一系列的对话,让她对失落的特普伊文明产生了深深的兴趣。 “贾比尔.伊本.哈杨,你是否愿意将你的智慧借给我?”艾拉郑重其事地问道,“你一定非常痛恨闪米特人,而闪米特人建立的天方帝国同样是我的国家——七丘帝国的死敌。特普伊的智慧与技术加上七丘帝国的国力,一定能够战胜天方帝国!” 谁知贾比尔听到艾拉的话,手一抖,竟将赫尔墨斯之眼打翻在地。艾拉的话仿佛让他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让那张凶恶的脸在惊惧中不住的颤抖: “战胜闪米特人?在这个时代?哦不,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离预言的日子还有近一千年,在那一日到来之前,没有人能战胜他们!” “你为什么怕成这样?你已经不止一次提到预言了,预言究竟是什么?预言之日又究竟是什么日子?” “天啊,天啊,不要问我这个问题!闪米特人的魔法非比寻常,只要他们愿意,他们能够在他们的都城听到远在安提利亚的我们的对话!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庞大,有如此多的人口,他们就算能做到这种事情,为什么就要在这种时间来偷听放安提利亚!” “有……有道理,已经过了两千多年,他们应该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搜寻一个特普伊祭司身上,不用怕,不用怕,不用怕……” 贾比尔一边连身说着“不用怕”安慰自己,一边摸索着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在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椅子上后,他才终于如释重负。 从他的口中,吐出了一长串的历史: “早在三千多年前,我们特普伊人就已经通过占星预言了闪米特人的崛起。那时的祭司们预言,在七百多年后,一直作为特普伊奴隶的闪米特人将迎来一个有力的领袖——他们将其称为“敌先知”。” “然后,真的有个叫梅瑟的人出现了。在他的带领下,闪米特人越过了红海,从我们的缰绳中逃了出去。但那只是一切事件的前兆。” “在我所处的时代,所有的祭司们一致预言:当太阳的春分点自白羊座渐行到双鱼座,将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魔法师统一所有闪米特人,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我们将其称之为“敌基督”。然而,特普伊没有见证到那一天的到来就遭受了毁灭。” “至于后来这个预言有没有实现,你应该比我清楚。” 艾拉“咕”地往喉咙里咽了一口口水。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不知道那个建立天方帝国的可怕魔法师。他和杀死他的英雄朗基努斯一起存在于各种故事之中。即便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听到他的名字也要停止哭啼。 如果特普伊人真的在二千二百年前就预言了那位“神之子”的到来,那他们的预言无疑有着非常高的可信度。 “当然,我们也同样预言了闪米特人的毁灭。” 贾比尔的话风突然一转。 “那个强大的魔法师代表了双鱼时代的开端。可双鱼座是由两条鱼组成的,彼此之间背道而驰。第一条鱼象征了敌基督的可怕力量,第二条鱼则是象征了与之相反的对抗力量——当太阳从第一条鱼行至第二条鱼,这股力量就会出现。我们封存特普伊的知识与技术,就是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们原以为这个时间是在两千年之后,可是你看,二千二百年过去了,太阳还远远没有走到第二条鱼的位置。是我们的计算出了差错。离预言之日还有一千年,在这这一千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闪米特人!” 艾拉坐不住了。 “难道你想说,我们七丘帝国只能在天方帝国的进攻下坐以待毙?” “预言不会有错,事实就是如此!闪米特人魔法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浓郁了,来吧,和我一起看看闪米特人是如何战斗的,这比言语的描述要有力的多。” 贾比尔从梯子上站起,把倒地的赫尔墨斯之眼扶起,对着的方向大海调好了焦点。 艾拉却对贾比尔的话嗤之以鼻: “你一直说你察觉到了闪米特人的魔法,但据我所知,正在靠近安提利亚的是我们七丘帝国的舰队,而不是闪米特人。” 七丘帝国的舰队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安提利亚,这一点艾拉比谁都要清楚。七丘帝国的的船不如海斯泰因的船小巧,无法在伏尔加河的河道上航行。要到达北海的安提利亚岛,他们就要绕道远在千里之外的直布罗陀海峡,要花上二至三倍的时间。 何况,七丘帝国根本就不知道她和海斯泰因在安提利亚。也没必要来这一个闻所未闻的小岛上来“寻宝”。 但是,在进入山洞前闻到那股独特的气味让艾拉不得不做出七丘帝国的舰队就在附近的判断——那是“海洋之火”的味道。那是是七丘帝国独有的武器。这几百年里,七丘帝国一直在丢失疆土,却唯独在海战上和天方帝国打的有来有回,其原因之一,就是有着这个绝密的武器。 第六章 海战(1) “奥卢斯大人,天亮了。” 被称做奥卢斯的那个人点了点头,将视线投向了在太阳下逐渐明晰起来的那座小岛。 他是七丘帝国的海军将领——海军大将奥卢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此刻,他正站在一艘旗舰之上,旗舰的两侧、后方、前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百艘双层浆帆战舰。每艘战舰上各有120名桨手和60名海员,整支舰队将近两万人。 可他虽然是这支舰队的统帅,却是有些搞不清状况。 几天前,他受到据称是来自巴塞丽莎的召集令,让他将手下所有舰队带来金角湾。他本以为巴塞丽莎在策划一场重要的战役,可到了金角湾,他却连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衣角都没见到。 接着,就来了第二则奇怪的命令,让他手下所有人到金角湾的水里泡一泡。等所有人泡完水回到船上,第三则奇怪的命令又传了过来,说已经发现前不久劫掠七丘帝国的海盗的藏身点,让他带着舰队去进攻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岛。 带来第三则命令的使者刚走,整个金角湾就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魔法阵,下一秒,这两万人的船队就被抛到了这个陌生的海域上。 他的副官凑到他耳边小声耳语到:“布鲁图斯大人,前面的那个岛应该就是命令中的海盗王国的窝点。可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的蹊跷。别的不说,海盗王国的据点是在哥特兰附近,什么时候变成这个莫名其妙的安提利亚了?” “关于这个,无需担心,这是西庇阿家给的指令,就算最后弄错了,也怪不到我们布鲁图斯家头上。我只关心我们对手的实力如何。” 奥卢斯让自己冷静下来,慎重地对船队下达了“前进”的指令。经过一番短暂的调整后,那庞大的舰队开始缓缓地压向安提利亚。 这支舰队一前进,没过多久,安提利亚岛的方向就陆陆续续出现了五十来条船,都是小船,零零散散地向着奥卢斯的舰队漂来。 副官见状大喊到:“布鲁图斯大人,这不是海盗王国的长船!是普通的渔船!西庇阿家肯定搞错了,这就是一些普通的渔民!快停止进攻吧!” “停止进攻?为什么?”奥卢斯笑出了声来,“全是普通的渔民——这不是正是最好的状况么?你看那岛上的房屋与良田,想想上面藏着多少黄金、牛羊、女人,还有那些男人的头——士兵们可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们变成军功呢。更何况一切罪责都将由西庇阿家承担,还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么?” 奥卢斯话中的含义让副官一下子兴奋起来:“那,布鲁图斯大人的意思是?” “不不不,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忠实地执行巴塞丽莎的指令,要将安提利亚‘打扫干净’罢了。” 奥卢斯笑着做了一个“打扫”的手势。 副官兴奋得血脉贲张,忙不迭地接对舰队下达指令:“让桨手都再加把劲划,没吃饭?那就更给我划快点,去岛上吃的饱饱的!还有弓箭手,让弓箭手都给我射!” 伴随着副官的指令,安提利亚岛的渔船上方下起了箭雨。岛民们将身体隐藏在小小的皮盾之下,吃力地操控渔船接近七丘帝国的舰队。副官见状,又指挥到:“弩炮准备!” 两个士兵将巨大的石弹抬了过来,齐心协力将它架到了设在船头的弩炮之上。伴随着一阵震颤人心的弓弦之声,一条小船不幸被石弹命中,船体顿时断成两节。船上的岛民不得不放弃船只,纷纷跳入水中。副官不依不饶,让旗舰上人的用弓箭瞄准那些落水的岛民。在水中游泳的岛民无法用盾牌保护自己,被接二连三地射死,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爬上了另一条渔船。而那条渔船很快也被另一发石弹命中,船上的岛民全部死在了随之而来的箭雨之下。 莉莉.米斯特汀在岸边听着不停传来的战报,急得在原地连连打转。她想不通眼前那支庞大的舰队是从何而来。那既不是海盗的舰队,也不是阿勒曼尼联邦任何一个诸侯的舰队。舰队上挂的旗帜岛民们从没见过,而舰队的数量,已经足以毁掉一个小王国!这样一支舰队为何会盯上安提利亚?安提利亚岛上究竟有着什么东西,值得让拥有这样一支舰队的帝国大动干戈? “大小姐,已经有十艘船沉了!我们该怎么办?” 莉莉.米斯特汀的眼睛无法看到战场的状况,但在亨特.米斯特汀中毒的情况下,能出来指挥岛民的也只有她了。 “只能继续往前冲!我们唯一的胜算就是登上他们的旗舰,杀死他们的将领!继续靠近他们,只要相信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我们就能获胜!” 然而,看到不断靠近舰队的渔船,奥卢斯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盛。没过多久,副官就凑到奥卢斯耳边说道:“布鲁图斯大人,他们已经进入射程了。” 奥卢斯将笑容收敛起来,眼神中透出一丝冷酷:“那,就使用‘海洋之火’吧。” 在接连不断的一系列指令之下,装着弩炮的战舰分散开了来,一排新的战舰加速通过露出的空隙,驶到了舰队前方。它们的船头没有弩炮,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奇怪的小盒子,小盒子前端伸出了数根中空的管子。 望着不断接近的渔船,副官随意地将手一挥:“海洋之火,发射!” 渔船上岛民们正在做登上七丘帝国战舰的准备,谁知突然间,那些战舰一齐向前喷出了凶猛的火焰。为首的几只船只瞬间就被火焰点燃。木制的船只完全无法承受火焰的烧烤,一经点燃,火焰一下子就能蔓延到整条船上。后面的渔船见状想要转向,但他们同样已进入了海洋之火的射程。那神秘武器的射程虽然不远,但却它仿佛能无穷无尽、永不停歇地喷射下去。眨眼之间,所有的渔船上都燃起了大火,岛民们不得不跳入海中。谁要是跳的晚了一步,身上立刻就会腾起火焰。 而噩梦才刚刚开始。点燃全部的船只之后,七丘帝国的士兵居然将喷射管转向了海面! 那火焰接触到海水,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在海面上继续燃烧着!一时间,每一处海面上都燃着大火,跳入海里的岛民们要么被大火烧死,要么,就永远沉入了海底,在大海中永眠。 第六章 海战(2) “这是什么!能在海洋上燃烧的火?简直是魔鬼的技术!”贾比尔惊叫一声,抛开了赫尔墨斯之眼。由于赫尔墨斯之眼一直被贾比尔占据着,艾拉没能看到海战的景象,但从贾比尔的话中,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惊到了么?这就是‘海洋之火’,因为只有七丘帝国拥有这种武器,所以也被别国称为‘七丘之火’。”艾拉有些得意地炫耀着,“七丘帝国类似的先进技术多到数不清。现在,你还觉得我们斗不过天方帝国么?” 然而贾比尔却摇头到:“斗闪米特人?哦,不,劝你还是赶紧放弃这个天真的想法,他们的技术是你所无法想象的。” 艾拉有些生气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见过闪米特人使用这种火焰?还是见过他们使用更先进的技术?你一个两千年前的老家伙难道还能知道他们现在的技术?” “我是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技术。但我知道,在两千年前,他们就已经穷究了炼金术的技艺!”贾比尔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但很快,他又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倒在了椅子上。 “穷究炼金术的技艺?难道你想说他们制成了哲人石?信口开河!哲人石能够将自身重量几十万倍的贱金属转化成黄金。要是天方帝国真的在两千多年前就制成了哲人石,我们七丘帝国早就被它耗尽国力了!” “炼金术并不仅仅是一门研究金属嬗变的学科。它研究一切物质的嬗变,包括动物,也包括人。正如同贱金属嬗变成完美的金,人也能通过炼金的过程接近于神,而在这一点上,闪米特人的技术已经达到完美。” 贾比尔扶着脑袋,似乎又回忆起了痛苦的往事,过了很久,才又开口问道: “巴斯利克——你知道这种海蛇和炼金术之间的关系么?” “我在《底野迦》中读到过,巴斯利克能作为炼金术的材料。还有你刚刚送我的那条巴斯利克,你也说是炼金术的产物。这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制作贤者之石需要让物质经历四个步骤:黑化、白化、黄化以及红化。黑化是使物质溶解腐化的过程,白化是让黑化的物质分解净化的过程,黄化是指将已受净化的物质再度联合的过程,最后一个过程是红化,也就是将物质最终制备成贤者之石的过程。” 贾比尔用手在空气中比划着,认真地向艾拉讲解到: “《底野迦》中关于巴斯利克的记载:‘造物之时蛇原有翅膀,后因罪孽被神明拔去两翅’,被拔去翅膀,这就是蛇‘黑化’的过程。” “‘只能用腹部爬行’,这里,蛇变成了纯粹的蛇,这就是‘白化’的过程。” “‘蛇在地面于鸡交合’,这就是‘黄化’的过程,黄化之后,巴斯利克就诞生了。” “鸡与蛇是对头,是两个对立的事物,正如日与月的对立,风与土的对立。而这两个对立面在巴斯利克身上统一了,这正符合《翠玉录》中的描述:‘奇迹之创造源自于一,正如万物皆生与一……日为其父,月为其母。从风孕育,从地养护。’” “你是说,巴斯利克是‘黄化’阶段的生物?” “是的!它离完美只缺了一个‘红化’的过程,是自然界中最接近完美的生物!它拥有猛烈的剧毒,而性质却极其不稳定,正是因为它接近完美,却尚未到达它!” “而我利用炼金术的知识,帮助它完成了红化,使它性质固定下来——看我刚刚送你的那条巴斯利克!它再也不畏惧火和阳光,它的毒也不会因为火和阳光而分解,它的体积更是尤为庞大,这就是巴斯利克经过‘红化’后得到的强大力量!” 贾比尔越说越起劲,说到最后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显然是对这个成果非常满意。但没过多久,他就又丧气的说道:“然后,那个叫梅瑟的闪米特人就来了。” “梅瑟?你是说两千多年前带着闪米特人离开特普伊的闪米特人的领袖?” “是的,就是那个梅瑟。那一天,他来到法老座前,声称唯一的真神要求法老立刻还闪米特人自由,不然就会给特普伊人降下神罚。法老不相信,要求梅瑟先展示一个神迹。于是梅瑟将他的手杖晃了一晃,在法老面前将手杖变成了一条蛇。” “我当时作为首都的祭司,也在法老的身边。看到梅瑟的动作,我就知道这那条蛇也是一条炼金术蛇。于是我也将我的手杖晃了一晃,将另一条被我红化成功的巴斯利克放了出来。” “原来那个祭司是你么?” 艾拉带有嘲讽意味的笑了一下。 “我读过那时候的相关记录。上面说两条蛇后来扭打在了一起,梅瑟的蛇将你的蛇咬死了。怎么?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红化之后巴斯利克就已经完美了么?” “因为贵金属有金银两种,相应的,贤者之石也有制金和制银两种!我自认为红化之后物质就已完美,却不知道我的技术只达到‘制银’的阶段,而梅瑟,他的技术已经达到了‘制金’!“ 贾比尔吼道。 “那是两千年前!梅瑟就已经穷究了炼金术的奥秘!区区一个海洋之火,和物质嬗变的终极奥秘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艾拉摇了摇头:“贾比尔,你是不是将天方帝国想的太强大了?实际上听了你的描述,他们也只不过是将一条蛇变得厉害了一些罢了” 艾拉的态度让贾比尔再次激动地吼了起来:“为什么你不愿相信闪米特人的强大呢?愚蠢的自信只会让你送掉性命!” “我只是觉得你有些杯弓蛇影了。”艾拉凑到空出来的赫尔墨斯之眼前瞄了一眼,“你看,我说来的是七丘帝国的舰队,没错吧?你一开始都还以为是闪米特人呢。” “难道你没看出来么?这些船只都是近海战舰!他们并非经过远洋航行,而是从近海被突然转移到安提利亚附近的!能使用这种夸张魔法的,遍数整个大陆,也只有闪米特人!” “我认识一群海盗,他们的船只比这更小,却还是从七丘帝国一路航行到了安提利亚。而且七丘帝国和天方帝国是世仇,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借助天方帝国的魔法的。” 艾拉皱着眉头,迅速地否定了贾比尔的看法。 第六章 海战(3) 于此同时,海岸边。 大海上发生的事情经由描述传入了莉莉.米斯特汀的耳中。 这时,恐惧已经在整个海岸上传播开来。莉莉.米斯特汀的眼睛无法看到七丘帝国的庞大舰队——它们就像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向着每一个岛民的头顶上压来。但是,她却能够明白岛民们心中的恐惧。 她听到许多岛民们在呼喊她父亲亨特.米斯特汀的名字,就仿佛信徒在绝望中呼喊他们信仰的神祇。 于是,她说道: “你们都回自己屋里去。” 岛民们将视线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拔出了系在后背的剑。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米斯特汀是剑之一族,到了关键时刻,剑就是他们的言语。 岛民们争相逃离了海岸,少数几个岛民担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就又继续跑了开去,只将莉莉.米斯特汀一人留在了那里。 莉莉.米斯特汀没有抱怨什么——安提利亚是因米斯特汀一族的庇护而存在的。在父亲生死未卜的当下,这个责任她理应担起。 莉莉.米斯特汀想将面孔尽量正确地对准大海。可不管她转向哪个角度,眼前却永远只有漆黑一片。 七丘帝国的士兵在在海岸上登陆了。唯一留在岸边的这个女人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极大注意。莉莉.米斯特汀那诱人的身材和暴露在外的粉色肌肤让士兵们垂涎欲滴。 有几个士兵按耐不住,抢在其他人之前欺近了她。最急躁的一个士兵邪笑着,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腕。 ——那是发生在短短一瞬间的事情。 那个士兵先是看到一道迅疾无比的白光,然后就感到有血撒到自己脸上,接着,他看到一截断掉的手臂在他面前飞了起来,又掉了下去。他低下头,这才发现那是他自己的手臂。这时,痛觉还未传至大脑,可恐惧让士兵忍不住想要张嘴尖叫,但不知为何,却又始终叫不出声音。士兵疑惑地用剩下的手臂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不摸还好,这一摸,他的整个头顿时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三滚。 临死前的一刻,那个士兵的头还在地上疑惑地眨着眼。 旁边的几个士兵见状,立马伸手拔剑。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剑拔了出来,可他们握着剑的手却脱离了手臂,一个个随着拔剑的动作被甩在了地上。他们应激性地弯腰想去捡,可这一弯,他们的脑袋就又顺着脖子纷纷地滑落到了地上——没有人看清莉莉.米斯特汀的动作,离得远的人甚至连那道白光都看不到。甚至就连莉莉.米斯特汀的剑上,也完全没有沾上一点血迹! 这样的神技,与其说是剑术,倒更容易让人误以为是魔法。 七丘帝国的士兵们不敢再贸然靠近莉莉.米斯特汀。他们等着更多同伴从船上走下,然后在岸边列好了队形。在这期间,莉莉.米斯特汀茫然地四下环顾。她能感知到那些士兵们的气息,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动作有在多大程度上威慑到那些士兵们。 在大约有六百名士兵上岸后,一个将军一样的人将他们分成了左、中、右三个方阵,每个方阵人数一百至二百不等。这三个方阵摆成“u”字形,握着武器谨慎地向前推进。莉莉.米斯特汀感到左方、右方、前方都有敌人靠近,就向着其中一个方向冲了过去。另外两个方向的士兵乘机冲锋,眨眼之间就把莉莉.米斯特汀围困在了中心。 然而,这却丝毫伤不了她。 莉莉.米斯特汀的全身四周仿佛都长了眼睛,无论攻击从何处袭来,她总能在方寸之间闪避并发动还击。而若士兵们从四面八方同时发动进攻,她又总能抢在他们之前杀死几名士兵找到突破口。白光在人群中心闪起又落下、落下又闪起,每一次都带走数名士兵的性命。在船上的士兵们看来,人群中心好似绽开了一朵白色的鲜花,莉莉.米斯特汀的胳膊加上剑的长度就是那花朵的半径,进入那白花范围内的人眨眼便死,而不管多少鲜血,都无法把这朵白花染红。 奥卢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在旗舰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愤怒地把身边一个士兵踢翻在地,吼道:“那些人在干什么!区区一个女人!盲人!打成这个样子!” 这时,副官在他身边说道:“布鲁图斯大人你不要生气,这个女人虽然蒙着眼,但却好像能看穿士兵们的所有动作,动作十分灵敏……” 奥卢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暴躁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看到了!那又怎么样?无非就是和一个能正常看见东西的女人打架而已!要是被其他人看到现在这个场景,别说被西庇阿家压一头,就连平民都能来嘲笑布鲁图斯家了!” “大人不要着急。我是说——不知道大人注意到没有,这个女人虽然能看穿士兵们的动作,但却好像看不到其他的东西,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被石头或是地上的尸体给绊倒……你看,又被绊了一脚。” 奥卢斯眯起眼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做了几个手势,手下的士兵们立刻用旗帜把手势代表的命令传到了每一条船上。整个过程在悄无声息中进行。而在岸上指挥作战的将领在接到命令后,便开始指挥进行围攻的士兵们向四下退却。 莉莉.米斯特汀又结果了几个士兵的性命,却发现其他敌人都已经远远地避开了她。她向前冲,敌人就向后退。可那些士兵又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不管莉莉.米斯特汀怎么冲撞,他们都始终把她围在中心。 失明的莉莉.米斯特汀当然不知道,此时此刻,船上已经有上百名弓箭手拉满弓弦,瞄准了她。 在“放箭”的指令下达的前一刻,围在她身边的士兵们一齐高喊起来。那震天的喊声压住了弓弦的响声和弓箭的破空声。 莉莉.米斯特汀尚在圆阵中心茫然四顾,殊不知,铺天盖地的箭正向着她飞来。 第六章 海战(4) 当莉莉.米斯特汀察觉到飞箭之后,她已经来不及躲闪了,她甚至连惊恐的时间都没有。但就在这时,一块巨大的石板突然从天空砸了下来,像一块巨盾挡在了她的前方。飞箭纷纷打在石板上,少数几根避过石板的,也被反应过来的莉莉.米斯特汀轻松拨了开去。 众人一齐把目光投向了石板飞来的方向。莉莉.米斯特汀抢在所有人之前惊喜地喊了出来:“海斯泰因!你醒了?” 从远处走过来的正是以海斯泰因。他肩上扛着一根不知道从那间屋子拆下来的大理石柱,身后跟着比约恩,以及随他来到安提利亚的二十来个海盗。 他沉着一张脸,二话不说,就把肩上的大理石柱朝着包围莉莉.米斯特汀的士兵们扔了过去。 那大理石柱足足有二层楼高,有四五个士兵躲闪不及,被压在了下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被落地后继续向前滚动的石柱摊成了肉饼。剩下的士兵再也不敢挡在海斯泰因面前,纷纷退到了莉莉.米斯特汀的身后。 与此同时,艾拉在山洞里手舞足蹈地喊了起来:“看到了吗,这就是七丘帝国的魔法系统!看到那个大叔了么?他受到阿瑞斯的加护。看那股大力!简直不亚于传说中的英雄海格力斯!七丘帝国的魔法就是这样强大!天方帝国的魔法比得上我们么!” “陛下……”艾米在下方小声插嘴道,“可是那个大叔是海盗王国的野兽之王,不是我们七丘帝国的人。我们七丘帝国一个精灵级的都没有。而且……他刚刚杀的是七丘帝国士兵……” “住嘴!我们是在讨论魔法系统!海斯泰因用的难道就不是我们七丘帝国的魔法系统了么!” “好……好的。”挨了艾拉的呵斥,艾米慌忙捂住了嘴,不敢乱说话了。 七丘帝国的魔法曾随着七丘帝国的扩张传遍地中海沿岸。虽然各种蛮族乘着七丘帝国之后的衰弱占领了不少土地,但在魔法上却也多少受到了七丘帝国的影响。 事实上,除了天方帝国及其附庸国之外,其他各国用的魔法虽各有不同,但其系统都是源自七丘帝国。艾拉说的话倒也没错。 只是在艾米的认知中,海斯泰因是艾拉的仇敌,艾拉居然会为海斯泰因的举止叫好,这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而在海边,海斯泰因已经来到了莉莉.米斯特汀身边。他查看了一下莉莉.米斯特汀的状况,皱着眉头说道:“那些岛民就没有一个留下来的?但凡有一个人在旁边提醒,你也不至于躲不开刚刚那阵箭雨!” 莉莉.米斯特汀苦笑了一下:“不能怪他们。留在岸上的那些人都是经历过战争的难民,虽然父亲教了他们一些剑术,但留在心里的恐惧却是无法克服的的。” “这话倒像是你的姐姐会说的。” 海斯泰因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摸莉莉.米斯特汀的头,但他仿佛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手直接僵在了半空。 当然,这一连串动作莉莉.米斯特汀都看不到。她只是天真地笑了一下:“是嘛?那,海斯泰因你有更想娶我么?” 莉莉.米斯特汀的话让海斯泰因全身震了一下。然后,仿佛为了从这股感情中挣脱似得,他猛地扭过头,眼睛向着七丘帝国的旗舰投去了可怕的凶光。 奥卢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远远就感受到了那可怕的视线,慌忙让副官指挥船只移动,一层层挡在了旗舰的前方。 奥卢斯的判断是正确的,但却并没起到多大用途。 海斯泰因纵身一跃,竟直接从莉莉.米斯特汀的位置跳到了离旗舰不远的一艘战舰之上! 整艘战舰因那巨大的冲击力而剧烈的晃动,将船上的士兵们全部甩倒在地。海斯泰因没有等船稳定下来,又是一记重拳向着甲板砸了下去,他的身体借助这一拳的力量飞了起来,而本就不稳的战舰却在这一拳的威力之下整个翻了过来,将船上的士兵们全部都甩入了海中! 海斯泰因落到了离旗舰更远的一艘船上。面对围上来的士兵,他直接将一整条桅杆折了下来,挥舞着,将敢靠近的士兵统统抡进了海里! 艾拉已经顾不上挨打的是七丘帝国的士兵。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和贾比尔的争辩之上。 “看到了么!看到了么!”她大声的喊着,“这种作战方式,简直就像是传说中和众神作战的巨人!这就是七丘帝国的魔法!即使是最难的时刻,七丘帝国也最终成功杀死了你们预言中的‘敌基督’,阻止了天方帝国的进一步扩张。而现在,七丘帝国一定会击败天方帝国!” 贾比尔没有立刻反驳。他凑到赫尔墨斯之眼前观察了一会儿海斯泰因的行动,然后皱着眉头问道:“这个战士,在七丘帝国的魔法系统中属于什么级别?” “哼……也就是……勉勉强强第二……第一梯队末尾的样子。” 艾拉本想逞强说海斯泰因是第二梯队,但又觉得这样太假,于是半路改口说他是第一梯队末尾。 “野兽之王要是第一梯队末尾,那整个七丘帝国的魔法师就都只能算是豆腐渣了……”艾米在下面小声嘀咕着,当然,她又被艾拉给狠狠瞪了一眼。 出乎艾拉意料的是,贾比尔是这样回答的: “要是这样的战士就能够排到第一梯队,那你们的七丘帝国将会在闪米特人的魔法前溃不成军。” “这就耸人听闻了吧?” 贾比尔给艾拉让出了赫尔墨斯之眼。 “看着吧,那个鲁莽的战士马上就会失去全部的魔法力量,暂时变成一个普通人。闪米特人的高阶魔法师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办到这件事——因为那个战士的力量远不及他们。” 贾比尔话音刚落,毫无征兆的,海斯泰因手中的桅杆突然掉了下来,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来自精灵级加护的威慑感也突然消散了。 海斯泰因仿佛一下子从一个半神降格成了一个凡人,在数量庞大的敌军包围之下,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和不值一提。 第六章 海战(5) 确认海斯泰因已经失去了魔法力量,艾拉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贾比尔,而贾比尔只是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之前说,是闪米特人的魔法将船队传送到了这里?如果他们能办到这种事,那就意味着他们能随时将军队传送到七丘帝国的任何一个地方,包括首都附近。如此,七丘帝国将毫无抵抗之力。可事实上,他们从未这么做过。” “当然,他们的魔法是有着一定的制约的。但我不知道这个制约是什么,如果知道,我们也不会在二千多年前败给闪米特人!”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闪米特人的魔法会这么厉害?” “啊……闪米特人的魔法!”贾比尔长长地叹了一声,“我们特普伊人的魔法是‘人’的魔法,魔法的力量来自我们对世界的认知。可闪米特人的魔法却是‘神迹’,是来自他们信仰的唯一真神的恩赐。人的力量,如何敌得过神的智慧!” “七丘帝国的魔法也是来自神的加护。”在下方的艾米打断了贾比尔的话。她虽然一直没有看到赫尔墨斯之眼中的场景,但通过艾拉和贾比尔的对话,她还是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刚把话说完,她就感到了上方来自艾拉的视线。艾米慌忙又捂住了嘴巴:“我不会再插嘴了!” 艾拉摇了摇头:“不,艾米,你对魔法的了解要胜过我。就由你来提问。” 有了艾拉的允许,艾米装了壮胆子,继续问道:“同样是神的恩赐,为什么七丘帝国的魔法就不如天方帝国?” 贾比尔将目光投向了艾米。 “七丘帝国……如果你们反反复复提到的这个国家同我熟知的‘七丘共和国’是一脉相承的话,那它的魔法系统应该是来自它们的多神信仰。” “没错,七丘帝国有很多的神明,而天方帝国只有一个。为什么会比不过天方帝国?” “你们的魔法力量,从何而来,如何得到?” “力量当然是来自于神明。修习魔法者通过领悟某一位神明的‘性质’,获得神明的宠爱,得到来自神明的力量加护。” “那,获得同一位神明加护的,同时能够存在几人?” 这个问题让艾米非常意外:“数量……当然可以是无穷无尽的,只要有足够的领悟神的性质的人。” “一个神明,却要把力量分给无穷无尽的人们?” “那又有什么问题?神的力量对于凡人而言是近乎无限的。在无限的力量面前,不论获得神明加护的人是一个、两个,还一万个、两万个,都没有什么不同。”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来了解一下闪米特人的魔法系统吧!”贾比尔大声说道,“首先,闪米特人的魔法无法通过修习习得,也不需要通过修习习得。他们的神明会主动在他的信徒中选定合适的人选,来作为神在地上的代理人!而其他人学习魔法,被视为亵渎神灵,将被执行火刑!” “然后是数量。闪米特人的魔法只分成两个等级:祭司、使徒。同一个时代,‘祭司’只有十二人,‘使徒’只有四人。也就是说,在整个闪米特的魔法系统里,只有十六个人能够掌握魔法。他们的神只将力量分给这十六个人!在被神明重视的程度上,你们的魔法师和闪米特人的魔法师可是有着天壤之别!你们刚刚引以为豪的那个战士,对抗‘祭司’级别的魔法师估计都会陷入苦战吧!” “等一下,你刚刚说,只有十六人?”艾拉听出了一丝端倪,问到:“换句话说,也就是……必定会有十六人?” “那是自然,闪米特人的神必定会选择十六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哦,不!” 贾比尔的瞳孔突然放大,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为恐怖的事情。他的身体就像被风吹动的大树一般颤了起来。过了没多久,他再也坚持不住,仰天倒地。 他躺在地上痛苦地颤抖着,眼睛注视着什么也没有的虚空,喃喃地说道:“使徒……使徒正在注视着安提利亚!” 在艾拉惊讶的目光中,贾比尔在地上好像是疯了一般地自言自语着: “不可能……不可能!两千年!我积累了两千年的知识!我绝不会就这样被轻易地给抹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绝对不可能!就算我只是灵体,使徒也不可能在千里之外把我除去!使徒的力量没有这么强大!” “使徒突然变得这么强大……就好像……就好像……难道……难道是他……他……回来了么?” 他忽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贾比尔艰难地在地上爬行着,抓住了艾拉的脚踝。 “解开谜题的人啊……我没有时间了……虽然早了一千年,但如果……如果你真的是预言之子的话,就接下我们特普伊人两千年的夙愿,将敌基督从这个世界里放逐吧!” 艾拉看到他的眼中流下了两行眼泪。 “你一定要揭开运动之谜……还有炼金术……你一定要破解它的秘密!为了对抗敌基督的力量,炼金术的知识是绝对必要的!” 贾比尔无力地平躺在地上,勾手示意艾拉把头凑过来。他用他那粗糙的手指在艾拉的额头上划了一个倒着的五芒星符号,又在上面连着写了三个“6”。这些符号发出一阵黑色的光芒,然后就潜入了艾拉的皮肤中看不到了。 “这个符号能帮你抵挡天方帝国低阶的魔法。但如果遇到使徒级别的敌人……你好自为之吧。” “你想要击败天方帝国是吗……可你的敌人异常强大……知道吗,你真正的敌人……他的称号里有四个β。” “愿真理与你同在。” 说完这句话,贾比尔的眼睛闭上了。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着,很快就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皮。然后那张仅剩的皮也开始迅速变暗、变黄、最终变成了木炭般的黑色。 艾拉小心地靠了上去,还没等她查看个究竟,她走路时带起的微弱气流就已经把那黑色的皮掀起了一块,露出了内侧的白骨。 艾拉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死……死了?”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一个利用死灵术活了两千年的魔法师,却在一瞬间被天方帝国一个脸都没露的“使徒”给消灭了。要不是“赫尔墨斯之眼”还立在阳台上、炼金术的书籍还整齐地叠在一边、有着衔尾蛇图案的撬棍还握在艾米的手中,艾拉一定会怀疑贾比尔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过。 特普伊的魔法,失传了。 艾米看到艾拉倒在上,想要跑上去扶起她,可没刚迈出一步,也和艾拉一样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艾拉见状惨然一笑:“怎么了,艾米,你也在害怕么?” “陛下……如果刚刚那个贾比尔说的是真的,那不就是说,天方帝国中必定存在十二个和海斯泰因一样厉害的人?另外还有四个比海斯泰因还厉害的多?” “听起来……就是这样的。” “那……如果天方帝国真来进攻我们七丘帝国,七丘帝国会变成怎么样?” “统领天方帝国的亚伯拉罕正教会,其内部有着极大的分歧,无法齐心协力。但如果有人能将这个分歧弥合,一旦七丘帝国和天方帝国发生冲突,七丘帝国大概就会亡国灭种吧?” 说着,艾拉又惨然笑了一声:“称号里有四个β……这种的根本就算不上是暗语。为什么我非得和那种东西为敌啊?” Βασiλe??βασiλ?wνβασiλe?wνβασiλe?ouσiν(万王之王,统治众王。) “陛下……我们……”艾米欲言又止,可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喊道,“陛下,要不你放弃七丘帝国吧!反正你的叔叔已经夺了你的权,就让他去当巴塞勒斯好了!统治这样一个弱小的国家,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每天担惊受怕!”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瞳孔开始在黑暗之中渐渐扩大。 “艾米!”艾拉愤怒地喝了一声,吓得艾米立刻把头低了下去。可艾米低着头等了好久,艾拉的下一句骂声却始终没有传来。 “艾米,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我的身体内流着祖先的血液、祖父的血液,我的世系,我的父亲……他们都是七丘帝国的子民。记住了,艾米,即便我不再是巴塞丽莎,我也依然还是七丘帝国的子民!永远英勇的七丘帝国人,他们的军队在任何时代都能名扬天下!” “而且,艾米你教过我,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依靠剑和魔法。” …… …… 于此同时,在七丘帝国的首都康斯坦丁尼耶,格里高利的声音在一处黑暗的地方响起: “一个老练的战士……已被我限制住力量;一个令人不快的死灵……已被我送往了因去的地方;还有一个年轻的战士……只不过刚接触到‘精灵级’的边缘,翻不起什么风浪。安提利亚岛上还有什么力量能保护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呢?事成了。就让这位提前诞生了一千年的预言之子死在她自己的军队手中吧。而七丘帝国,将在这之后……灭亡。” 第七章 我的……力量(1) 海斯泰因甩了甩头,就像是一头被雨淋湿的雄狮。 他环顾四周,七丘帝国的士兵们似乎已经察觉了他身体出现的异常,开始小心翼翼地结队向他靠近。海斯泰因拔出剑来,那一声拔剑声让围上来的士兵们吓退了半步,但片刻之后,那群士兵就又握紧武器,继续围了上来。 一个士兵尝试着用长矛刺他,他用左手一把抓住了刺来的长矛,在片刻僵持之后,那个士兵被海斯泰因连人带矛拉了过去,然后被一剑刺死。然而,那一瞬间的僵持暴露了海斯泰因的身体状况——他虽然仍是一个力大无比的勇士,但却已经不再拥有一拳砸翻船只那种超人的能力了。 士兵们一齐高喊起来杀向了海斯泰因,海斯泰因也嘶吼起来,提剑向着茫茫多的士兵们冲去。 留在岸边的比约恩和二十个海盗见状,躁动起来。船上的优势让留在岸上的七丘帝国的士兵们重拾了信心,他们一齐用短剑和短矛猛烈地拍击着手中的盾牌,发出震天的呼喊声,然后一步一步向着比约恩他们靠近。莉莉.米斯特汀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连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比约恩从其他海盗手中接过了他的长矛和圆盾,然后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海斯泰因老大好像失去加护了。该死,我明明知道他才刚刚恢复没多久,就不该让他上场的!” “失去加护了?怎么会这样!海斯泰因人呢?他还好么!” “眼前黑压压的全是七丘帝国的士兵,哪里还看得到他在哪里!我现在准备上船去救人了,你要一起来么?” 莉莉.米斯特汀连连摇头:“不行!如果我们走了,安提利亚岛上就没有能保护岛民们的人了!海斯泰因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领悟了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就算没有加护,他也能凭借剑术活下去。你们应该和我一起留在岛上,保护岛民们!” “我可不管什么岛民们的死活。大姐,我跟了老大这许多年,可从没见过他用什么米斯特汀一族的传奇剑术!” 比约恩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海斯泰因更为暴躁的一声吼声。那声音让海盗们一下子变了脸色,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吼声代表他们的老大已经陷入绝境,而选择喝下了禁忌的药酒,变成了传说中的“狂战士”。 “狂战士”,就如同这个名字一样,是一种异常凶猛、冲动、强大的战士。通过将一种海盗王国秘制的药物混入烈酒之中喝下,配合相应的吟诵、仪式、甚至是自残,以让普通的战士进入短暂的狂暴状态,以此将身体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然而,那种药物过于猛烈,不少人的喝下烈酒之后,心脏直接跳动到炸裂开来;撑过这一阶段的人也会短暂地失去理智,不分敌我的将眼前出现的人统统砍成肉酱;许多人会在这种状态下力竭而死,只有少部分人能撑到酒醒过来,然而这一部分人也会因为体力透支而不得不在病床上疗养,其中又有一大半人会落下一个终身的残疾。 这种药极其危险,海盗们目前只认识一个变成狂战士后还活蹦乱跳没事人一样的人——那就是被他们的老大带在身边的那个穿着紫袍的盾女。据说她曾在布律西斯变身狂战士一脚踹开城门,还一跃而起跳到二层楼那么高,落下后把一个当地的贵族砍成了肉酱。大概他们的老大这次敢喝下药酒,就是受到了盾女的激励吧。 海斯泰因身体晃了一晃。 喝下药酒之后,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大地也变得晃晃悠悠的,来回倾斜。海斯泰因想用剑拄住身体,但手一动,身体立马来了一个踉跄,差点就让他摔在了地上。 他握紧拳头将身体站稳,却发现周围的声音开始渐渐变得嘈杂,空气也似乎突然变得寒冷起来。就在他要倒在地上的时候,肩部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一个士兵的剑刺中了他。 疼痛让一股无名的火在海斯泰因体内烧了起来,越烧越旺,越烧越旺,仿佛要把它的身体烧穿似得。他突然大喝了一声,抓住那个士兵的手把他甩在地上,然后猛扑到士兵的身上,发疯似得用牙齿将士兵身上的肉一块块地啃咬下来。 但体内的火却始终无法发泄出去。 就在他撕咬士兵的身体的时候,又有四把利刃从背后刺中了他,他狂叫一身,将身体一转,四个士兵就纷纷被他甩了出去。 ——火,体内燃烧着火,不发泄出去,就会被烧死! 他取出腰间的斧头,发疯似得向着剩下的士兵们冲去。至于刺中他的四把武器,却被他任性地继续留在了背上。 他的行动让包围他的士兵们再次胆寒,但执着于杀戮的他,却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伤口,体内那股无名的火随着鲜血发泄了出去,让他痛快地大笑起来。 海斯泰因的吼声让海盗们红了眼。 “跟我来!”比约恩举枪一呼,手下的海盗们就刷拉拉地跟着他向着海岸的一角杀去。这二十个人都是海斯泰因从队伍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很轻松地就从围上来的士兵们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等冲到了岸边,二十一人中只死了三人。 海滩上停泊着他们来到这里用的三艘长船。他们合力将其中一艘推入海中。这时,莉莉.米斯特汀也冲了过来,一下子跳上了船。快速交接了一下脸色后,比约恩抓住一根船浆,带上莉莉,和海盗们一起划着船离开了海岸。 奥卢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正坐在旗舰之上。他的双手抱在胸前,不满地抖着手指。 虽然海斯泰因已经成了一头困兽,体力渐渐不支,身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伤痕,但就杀死一个海盗而言,那些士兵们的效率太过低下了。 他越看就越觉得烦躁,偏偏在这时,他又听到了士兵们报告——有二十个海盗划着船向着他们的舰队靠近。 第七章 我的……力量(2) 奥卢斯眉毛一抖,一条毒计涌上心来:“是来救他们的头领的吧。让挡在前面的船都退下去,他们想救,那就让他们救,他们想上船,就让他们上船!” 副官听着奇怪,在一旁说道:“布鲁图斯大人,虽然不知道那个海盗头领为什么突然变得虚弱了,可就从他之前展示出的力量来看,肯定是精灵级的受加护者,大人真要放跑他?” “谁说要放跑他们了?传令,让周围的船都散开来,散的远远的,免得他们不敢上船救人!” 副官更加疑惑了,但奥卢斯这样命令,他也只能这样去做。 不一会儿,所有船都散了开去,只留下海斯泰因所在的那艘战舰孤零零地暴露在前。比约恩的船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成功靠了上去。海盗们哪管有没有计,船一靠近,所有海盗连着比约恩和莉莉就一齐跳上了敌人的甲板,眨眼间就杀到了海斯泰因的身边。 副官见状,连忙又问道:“布鲁图斯大人,他们上船了,我们是不是该回过去包围他们?” 奥卢斯的脸上浮现出了可怕的笑容:“包围他们?那多慢啊?传令,让我们的旗舰靠近它,同时准备海洋之火!” “海洋之火?布鲁图斯大人,他们现在可是在我们的船上,而且船上还有我们的士兵!” “那又怎么样?我已经给了他们机会,可他们用了那么长时间,连一个海盗都没能杀死!” 奥卢斯目露凶光,又重复了一遍指令: “准备海洋之火,对准我们的战舰!” 用于喷射火焰的船头缓缓对准了海斯泰因所在的战舰。船上的士兵们发现了旗舰的动作。一开始,他们还觉得难以置信。但随着旗舰上士兵们一连串的准备动作,他们终于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恐慌瞬间传遍了整条船只,士兵们纷纷从船上跳入海中,眨眼间,船上就只剩下了比约恩一行人。 “混蛋!混蛋!谁让他们跳船的?他们这一跑,那群海盗就要发现我们准备干什么了!”奥卢斯愤怒地咒骂着,同时下令,将跳入水中的士兵们通通射死。准备爬到其他船上的,也在奥卢斯的命令下被砍断了手臂。 一时间哀声震天,奥卢斯却丝毫不为所动,只顾着催促旗舰的士兵们尽快发射海洋之火。 比约恩发现了旗舰上的异动,他凭直觉感到船头那个木箱十分危险,于是就举起长矛对准了它。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海斯泰因却抡着斧子发疯似得向他砍了过来。四个海盗同时扑上去想要抱住他,却被海斯泰因纷纷甩了出去。危机之下,莉莉.米斯特汀拔剑挡住了海斯泰因。比约恩乘此机会将长矛投了出去。 飞裹着火焰的长矛准确地贯穿了设置在旗舰船头的木箱。一震爆炸声传来,旗舰上腾起了熊熊的火焰。 比约恩回过头,却看到莉莉.米斯特汀正在和海斯泰因苦战。他知道莉莉.米斯特汀的实力,于是就大吼道:“你在干什么!老大现在没有加护,没时间了,快制住他!” 但莉莉.米斯特汀却痛苦地摇着头:“我不能出剑!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极其危险,以海斯泰因现在的状态,我一出剑他就会死!” “哪来这么邪门的剑术!”比约恩骂了一声,找个机会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发狂中的海斯泰因,然后使劲将他压在地上。其他海盗乘机拿着绳子将海斯泰因捆了起来。做完这件事后,他们将海斯泰因扔到长船上,然后一个一接一个地跳上船,扬起帆,操起浆,带着那艘长船飞快地逃之夭夭了。 旗舰被烧毁了,奥卢斯灰头土脸地跑到了另一艘船上,刚站稳脚,就大骂起来:“我要送这伙海盗去喂鱼!全军,全速前进,追上那艘船!” “布鲁图斯大人,这是不可能的。”副官在一片冷静地提醒到,“他们已经向着大海跑远了。海盗王国的制船技术比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先进,他们的长船最快速度能达到15节,我们是追不上他们的。” 奥卢斯缓缓地扭过头。那双愤怒的眼睛扫过副官、扫过船上的士兵、扫过整支舰队,最后停留在了安提利亚岛上。 副官看到,奥卢斯的眼中正燃烧着熊熊的烈火,仿佛要把整个安提利亚烧尽。 …… …… “他们没有追来!”一个海盗回头一看,欢呼到,“他们向着安提利亚的方向驶去了!” 莉莉.米斯特汀一下子抓住了这名海盗的头:“你说他们正在驶向安提利亚?那我们呢?我们不回安提利亚么?我们在往哪里走?” 比约恩抓住莉莉.米斯特汀的手,把它从那名海盗头上拨开:“我们当然是先去哥特兰见英雄王,然后再回大哥的领地西兰。” 莉莉.米斯特汀发疯似得喊了起来:“怎么能这样!我们走了的话,岛上的岛民都会死的!” “是你自己跳上船来的,没有人逼你。当然,你现在照样可以自己跳水游回去,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比约恩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位盲人。 “我都说了,岛民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是海盗罢了。” 一个盲人,是不可能朝着正确的方向游泳前行的。 莉莉.米斯特汀抓住了比约恩的肩膀,使劲晃着他:“我可以付你们佣金!我知道你们也有在当佣兵!跟着我回去,回安提利亚救岛民们!” 没有人理会她。 “我的士兵们都是最勇猛的战士,但再勇猛的战士,也知道自己有做不到的事。那支舰队上少说有一万名士兵,而我们只有二十三个人。” 比约恩看向安提利亚,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看吧,是火光……而且是熊熊的大火,安提利亚已经开始燃烧了。” 听到比约恩的话,莉莉.米斯特汀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顺着比约恩的身体缓缓滑了下去。 “就没有人能够拯救安提利亚么?” 莉莉.米斯特汀低着头,无指向性地问了这么一句。 回答她的只有从安提利亚方向刮来的灼热的风。 第七章 我的……力量(3) 七丘帝国的士兵们杀入了安提利亚。 从赫尔墨斯之眼中看到的场景让艾米的身体瑟瑟发抖。 “陛下……七丘帝国的士兵们正在……洗劫安提利亚。” 她战战兢兢地向艾拉汇报着,生怕艾拉突然发火。 “七丘帝国的士兵怎么会和海盗一样……这应该是恶魔之眼让我看到的假象吧?陛下,是不是这样?” 然而艾拉丝毫没有理会艾米的汇报。她把头拄在贾比尔送给她的撬棍上,眉头紧锁,苦苦思索着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七丘帝国的舰队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里? 艾拉尝试着在脑中将已知的信息给拼凑起来。 有一点贾比尔说的没错,海上出现的七丘帝国的船只都是近海战舰。这些船只的体积比海斯泰因的长船要大,无法通过伏尔加河。要来到大陆另一侧的安提利亚,就只能穿过直布罗陀海峡,利用海路绕行整个大陆半圈。 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再疯狂,也不可能让七丘帝国的海军用近海战舰进行这种远洋航行。也就是说,七丘帝国是真的利用了天方帝国的魔法。 可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在七丘帝国,别说安提利亚这个岛屿的具体位置,即便是是安提利亚的传说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绝不可能像海斯泰因一样为了黄金城而来到这里。 要说这个位置存在什么让七丘帝国感兴趣的事情,无非两种可能:一是洗劫了布律西斯的海斯泰因,二是她自己——七丘帝国现今名义上的统治者,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海斯泰因已经坐船逃离,舰队却并没追击,反而登陆了安提利亚,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是后者。而士兵们正在洗劫安提利亚,也就是说——他们不是来带她回去,而是来杀她的? 但即使如此,也有说不通的事情:如果只是为了杀她这一个失去权势的巴塞丽莎,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动用的阵仗也太大了。 艾拉粗略地数了数,出现在海面上的战舰足足有上百艘,这差不多已经是七丘帝国的所有海军! 一定有什么艾拉没有想到的事情,一定有什么被艾拉忽略了的信息。 这一个月的经验告诉艾拉,危险,往往就隐藏在这些被忽略的信息之中。 想着想着,艾拉闭上了眼睛。以往是王家图书馆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拼图。拼图被零零散散地拼好了一部分——那是刚刚艾拉的推理所完成的。而拼图更多的地方则则还是空白。 艾拉在拼图面前抬起头来,看到天空正在飘落雪花。她伸手接住其中的一片,雪花在她的掌心中融化,她的脑中立刻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听说街上的商人们正在议论纷纷,说有一伙凶悍的海盗接连袭击了附近的几个城市,而且正在向都城靠近,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收到报告?” ——是艾拉的记忆。 一片、两片、三片、十片、二十片、六十片……雪越落越快,越下越大,眨眼间就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很快,一个月内的所有记忆都铺在了地上,天空中,还有更为久远的记忆在飘落。这样的场景让艾拉感到惊讶与畏惧——她的脑袋中竟然储存了如此数量的记忆! 她在这片白雪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从中寻找她所需要的拼图组件。 她很快找到了一个线索:一个月前,天方帝国曾向康斯坦丁尼耶秘密派出了使者。 天方帝国和七丘帝国是宿敌,使者基本只有宣战和停战两种用途。但如果是这样,那根本就无需将使者“秘密派出”。 天方帝国肯定有其他要办的事情,而且是不能让她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知道的事情。 另外,七丘帝国有同意这件事情的可能。 那么,天方帝国的现状中就有所需要的拼图。 同样的,也七丘帝国的现状中也有。 然后是第二条线索: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性格。 一个人可以很容易伪造出自己的忠心,却很难伪造自己的性格。尤其对方还是从小就一直相处的艾拉的叔叔。 天方帝国会提出怎样的提案?她的那个自大的、傲慢的叔叔会怎样回答?会怎样做? 最后是第三条:天方帝国和七丘帝国是宿敌。 这算不上是什么线索,但却是整个拼图最基本的规则。 艾拉在雪地中摸索着,将找到的拼图组件反复组装,并不断地将不可能的答案排除。在无数次地尝试后,一个完整的、完美的拼图在艾拉的眼前显现。在看清那个拼图的模样后,艾拉忽地张开眼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艾米,我们需要马上离开山洞!” “陛下……七丘帝国的士兵正在岛上到处杀人!我们出去后会被一起杀死的!” “我必须出去。” 艾拉盯着艾米的眼睛,沉重地描绘出了她所看到的拼图所展现出的图案: “七丘帝国危险了……也许会就此灭亡也说不定。” 山洞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也不知是贾比尔从外面走进来时开的,还是艾拉解开星盘的秘密后开的。一出山洞,哀嚎声和哭喊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火光到处都是,漆黑的浓烟遮住了天空。仿佛刚刚那一步并不是走出山洞,而是走入了地府。 艾米害怕的躲在艾拉身后,艾拉靠撬棍支撑着身体,鼓起勇气朝着声音最大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段路,就能看到有人横尸街头,有年轻人,有老人,有妇女,也有婴儿。艾拉感到身体发冷,那些死去的人们的眼睛仿佛都在盯着她,盯着这个统治着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 有一支箭从艾拉的眼前飞过,射中远处一个小孩子的身体。有一个士兵在她眼前提起剑,将被他压在胯下的女孩的脖子抹开。 艾拉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发生,她无法将飞驰中的箭一把抓住,也无法在剑刺下之前将其格挡。随便一个士兵,甚至是一个岛民,都能轻易将她按在地上。 她就是这样的弱小。 但如果继续因害怕而逃跑,那她就永远都不可能成长。 ——而且,她也并非什么都做不了。 她毅然走入了眼前那个正在向外扩散的暴力的旋涡当中。 第七章 我的……力量(4) “给我住手!”她扯着嗓子冲前方的士兵们喊道。 “七丘帝国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废除了奴隶制,你们这个样子,和海盗有什么区别!” “你们听口音就能知道吧?这个岛上有很多人都是来自帝国沦陷多年的西部故土!你们是想说,这些地区已经沦陷太久了?是想说,这些地区上的人民已经和帝国没有任何联系、已经是是帝国的敌人了?是想说,帝国已经失去对这些故土的宣称权了么!” 士兵们纷纷向她投去目光,映入他们眼中的是一个穿着七丘帝国风格服饰的年轻女子,灰头土脸地握着一根撬棍,看起来好像是一个矿工。然而,这个女孩子身上的衣服却是极为少见的紫色。 这件紫袍是艾拉从康斯坦丁尼耶带出来的,是用的腓尼基紫。生产一克腓尼基紫染料,至少要耗费一万两千只骨螺,其价值是黄金的三倍。毫不夸张的说,这件紫袍是她身份的象征。她希望藉此震住士兵们。 然而,艾拉的内心却怕的发抖——因为这相当于在一群强盗面前露富。她至今忘不了成为俘虏的第一晚,就有一个海盗想要扒下她的衣服作为战利品。如果她没能震住这些士兵们,情况可能会比那一晚还要糟糕。 艾拉能做的只是将恐惧压在心底,尽量在士兵面前显现出一种威严感。 “奥卢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在哪里?让他马上过来见我!” 她用极其轻邈的语气直呼这支军队长官的名字。这同样有激怒士兵们的风险。 幸运的是,士兵们真的被她给唬住了。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围绕着艾拉和艾米窃窃私语。不多时,奥卢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亲自走了过来。 艾拉知道,她已经成功完成了第一步,镇住了士兵们,见到了奥卢斯。 奥卢斯是地位极高的海军将领,经常能在王宫面见艾拉,即便艾拉的头发从金色变成了黑色,他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果然,奥卢斯看到黑发的艾拉,一怔过后,马上笑了出来:“我还在疑惑为什么康斯坦丁尼耶会命令我进攻这座岛屿,看到你之后我就明白了。怎么?需要我向你行个礼么?” 听到奥卢斯无礼的言语,以及那张充满戾气的脸,艾拉紧张地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凶险现在才刚刚开始。 奥卢斯是布鲁图斯家族的一员,布鲁图斯在七丘帝国是仅次于西庇阿家族的名门,在七丘帝国的历史中曾多次夺权执政——兵强马壮者为王,这是七丘帝国各大家族之间心照不宣的传统。紫袍能吓吓士兵,却吓不了奥卢斯。 而后者,恰恰就是为了取艾拉的性命而来的。 如果在这里说错一句话,艾拉恐怕马上就会身首异处。而奥卢斯则可以将杀死她罪责推到下命令的苏的身上,借机发动政变,取代西庇阿家族,坐上七丘帝国的王座。 但是,她已经和在康斯坦丁尼耶时那个无力的巴塞丽莎不同了。她手上现在握有谈判的资本——或者说,她可以制造出谈判的资本。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艾拉盯着奥卢斯的眼睛问道。 “安提利亚?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具体的方位倒是不知道。”奥卢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不过问题不大,等‘打扫’结束了,随便找一个活着的本地人问一问就是了。” “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却已经发动了攻击?奥卢斯,你就这么相信我叔叔?” 艾拉最后的半句话戳中了奥卢斯的某根神经,让奥卢斯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们现在究竟是在哪里?” “不找个地方坐下来说么?在这里有些不方便吧?” 艾拉意有所指的瞥了瞥围在周围的士兵们。奥卢斯沉着脸,朝着附近的一间民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艾米,你离开这里。”艾拉搂住艾米的脖子悄声说道,“我会顺便保护这个岛上的岛民的。从此以后,你就定居在安提利亚吧。” 在艾米惊愕的表情中,艾拉推开艾米,转身跟着奥卢斯走进了那幢房子。 她成功将奥卢斯拉到了谈判桌上。 然而,奥卢斯手上握着的筹码是一万名士兵,以及岛上所有人的性命。艾拉的筹码却只有她和她的一张嘴。 奥卢斯选定的地方是一个岛民的屋子,现在已被翻的一团乱。 他将一张被掀翻的桌子翻转回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然后旁若无人的将双脚放到了桌子上,看了看站着的艾拉,笑了笑:“尊贵的巴塞丽莎,我们是不是该换个位置?” “不必了。我只是一个失去了权势的女人,知道自己的位置。” 听到艾拉的回答,奥卢斯捧着肚子得意的笑了起来。等笑够了,他才慢悠悠的问道:“好了,该告诉我了吧,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哪?塞浦路斯附近?马耳他附近?还是说是科西嘉附近?” “是在北海。” 奥卢斯一下子把脚从桌子上拿了下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是在北海。北方群岛附近。再往北一些,就是大西洋。” 艾拉故意用平静的语气和奥卢斯对话。因为她知道,这种时候,她越表现出平静,奥卢斯就越是着急。 “不可能!从康斯坦丁尼耶到北方群岛,至少需要航行两个月!” “如果从伏尔加河到北海,就只需要一个月。而距离你上次见我,也确实只过了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吧?” “可我们到安提利亚,只用了一瞬间!” “当然,因为这是魔法。而且很显然,七丘帝国的魔法做不到这种事情。” 奥卢斯的脸一下子变绿了。 艾拉将双手按到桌上,盯着奥卢斯说道: “是天方帝国的魔法。我的叔叔勾结了天方帝国,一心想要将我除去。” 奥卢斯很久没有说话。他在思索着艾拉话语中的含义。但艾拉知道,仅仅这样还不足以镇住这位海军大将。 果然,不多久,奥卢斯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很有趣。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勾结天方帝国,这是一个很有用的秘密——如果他是巴塞勒斯,这个秘密足以将西庇阿家族推下王位,甚至将西庇阿完全驱逐出七丘帝国。那么事不宜迟——让我为他成为巴塞勒斯出一份力吧。” “你真的以为,杀了我后,你还有利用这个秘密的机会么?” 艾拉打出了这张用于和奥卢斯交涉的王牌。 奥卢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是什么意思?苏他想做什么?” “字面意思。你们现在是在北海,你们的舰队都是近海战舰,即使我叔叔接下来什么都不做,你们也回不到七丘帝国,只会在大海上灭亡。” 如果对象是海斯泰因和他的部下们的话,这句话是没有任何的说服力的吧。他们的船比奥卢斯的还要小许多,却能驰骋于大洋,劫掠各国的海岸。 但艾拉明白,七丘帝国的海军是办不到这种事情的。他们沉溺在平静的内海中太久、太久了。要不是天方帝国的崛起,七丘帝国甚至不愿组建自己的海军,而是依然雇佣海岛共和国的船只来代替偶尔的运兵需求。 她太了解七丘帝国了。 果然,奥卢斯慌了。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他把我们送过来,怎么可能不把我们接回去!就算他想打击布鲁图斯家族,他也不敢葬送掉这一百多艘战舰!” “是的,一百多艘战舰,这几乎已经是七丘帝国海军的全部力量。如果七丘帝国失去了你们,那么天方帝国的军队就可以登陆袭击我们任何一个沿海军区。陆地的要塞将失去其作用。天方帝国甚至能直接从海路袭击我们的都城康斯坦丁尼耶。事情一旦发展成那样,七丘帝国将在短短数年内毁灭。” “那是当然,所以苏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的叔叔不会这么做,可是——天方帝国呢?不要忘了,你们不是依靠我叔叔,而是依靠天方帝国的魔法才来到的这里。” 第七章 我的……力量(5) 奥卢斯紧紧皱起了眉头。他叫来一个士兵,对他耳语了几句。 虽然艾拉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却能猜到奥卢斯是要士兵去向其他岛民求证他们现在的位置。那个士兵走出去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对着奥卢斯耳语了几句。随着士兵的汇报,奥卢斯那股嚣张的气焰渐渐消失了。 这位手握一万重兵的将领放下了身姿,开始寻求艾拉的帮助: “巴塞丽莎,如你所说,我们该怎么做?” “很简单,对方想要的东西有两个:我的性命,以及你的舰队。现在你的舰队的安危已经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可我的生死却是在你的掌握之中。为什么不让他们从中做一个选择呢?” “你是想说,让我留下你的命,以此为筹码和对方交涉?”奥卢斯不屑一顾地笑了笑,“我的巴塞丽莎,你凭什么觉得对方会在除掉你和除掉我的舰队二者中选择除掉你?你真的以为你的一条命能换来这一整支舰队?” “我可不知道我的命为什么会那么值钱,我只知道,苏为了这一条命,出动了这一整支庞大的舰队。” ——这是谎言。艾拉很清楚,苏极大可能是为了在外国的使者面前彰显军威才调动了这这么庞大的军队。但谎言,也是可以利用的。 “奥卢斯,你就直接回答我吧,你是想要拿着这个筹码去交涉试试,还是说,想在这里就轻易地毁掉这个筹码。” 一阵的沉默过后,奥卢斯点了点头: “巴塞丽莎,不得不承认,你成功将你的命提高到了一个本不应该有的价值。你暂时可以活下去了。” “不,我还能将我的命卖出更高的价钱。” 艾拉突然从袖子中亮出一把匕首,架到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让你的士兵立刻撤出安提利亚,不许再伤害这里的人们。不然,我就会在这里自尽。” 短暂的惊愕之后,奥卢斯笑了一声: “精彩。你在王宫时,我一直认为你只不过是一只被圈养在鸟笼中的金丝雀。现在看来,你比你那个轻易上了天方帝国的当的叔叔可要强的多。” 话音未落,奥卢斯突然飞起一脚,将前方的桌子踢向了艾拉! 借着艾拉躲闪的时机,他一步欺近艾拉,一把抓住艾拉握着匕首的手就把它扭到了背后。匕首顿时从艾拉的手上落了下来。艾拉努力挣扎了几次,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奥卢斯的掌控。 “你现在自尽一次试试?”奥卢斯头顶有几条青筋因愤怒而涨了起来,“西庇阿,不要小看布鲁图斯家的人!” 然而,艾拉却依旧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奥卢斯,你最好还是答应我的条件。不要忘了,你马上就要和天方帝国进行一场交涉,交涉可不仅需要筹码。” “不仅筹码?还需要什么?” “当然是一个出生高贵、并且能够充分利用这些筹码的使者。奥卢斯,你的军队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几个士兵因为听到屋内的骚动而闯了进来。 奥卢斯把艾拉甩在地上,下令道:“把她带回船上去!” 士兵们遵从命令,压着艾拉走出了屋子。却听到奥卢斯又在屋内喝了一声: “让所有人回到船上去,不要再动安提利亚了——该死,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苏他准备怎么和我们联系?” 虽然被粗暴的押解着,艾拉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笑了起来。她成功用仅有的筹码——她自己,换回了全岛人的性命。 但同时她也明白,最为艰难的部分才刚刚开始——她必须要从天方帝国的使者手中,保住七丘帝国这一整支舰队。 她该如何去做?能用的筹码有哪些?又该如何将这些筹码的最大化的利用?天方帝国害怕着什么?又渴求着什么? 她抱腿坐在桅杆下,苦苦地思索着谈判的方案。在奥卢斯的命令下,没有士兵敢去打扰她。 时间静静地流淌着,有人将饭送到了她的面前,她却只是喝了点汤水。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抠起了甲板,指甲都抠出了血来,她却浑然不觉。 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奥卢斯握着一个东西急匆匆地向着艾拉走来。副官在后面大声呵斥着士兵,将他们全部驱赶到船头和船尾。艾拉的身体抖了一下,知道决定她和七丘帝国命运的时刻要来了。 奥卢斯走到艾拉面前,把手摊开,露出握在里面的东西:一张被折成鸟嘴形状的纸。鸟嘴自动地张合着,从里面传来了艾拉的叔叔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声音:“艾拉!你到底对海军们说了些什么!” 在七丘帝国的魔法中,高等级的赫尔墨斯加护者倒也可以进行远距离的传话,但那最多也就是从战场的一端传到另一端,可安提利亚和七丘帝国间隔着的却是半个大陆! 艾拉抬头看了看奥卢斯,显然,这位将军也对眼前这未知的魔法感到害怕。 艾拉咽了咽口水。只剩她了。 只有她,绝对不能害怕天方帝国的魔法。 “谁让你把他们丢到这种远洋之上?” 艾拉强行装出一副优势在握的姿态,用得意洋洋的语气回答到。 “如果我死了,那还有谁能带他们回到康斯坦丁尼耶?” “他们想回康斯坦丁尼耶,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能力能带他们回来?” “那我为什么现在会在安提利亚?叔叔,我可不像你有天方帝国的魔法可用。” “哈,你可骗不了我!你哪有这个本事,只是被海盗劫去了而已!” “被海盗劫去?那为什么我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和你对话?” 如果筹码不够,就用谎言来增加筹码。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普通的海盗敢来进攻康斯坦丁尼耶吧?叔叔,你未免太天真了。被我骗了,却全然不知。” “叔叔,你知道马梅尔库斯么?你就不好奇么?为什么海盗不收赎金,反而直接将它处死了?啊,对了,叔叔,你知道一份名单么?一份马梅尔库斯‘顾客’的名单。我看你也在名单中,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苏在对面吼了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叔叔,我早就明白了,如果我继续待在康斯坦丁尼耶,我将一事无成。这个腐朽的帝国,必须要借助外力去改造!” 艾拉竭尽全力去虚张声势。 “过几天,我的信使应该就会到达康斯坦丁尼耶了。他将向全国宣布一个消息——我,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为了收复帝国沦陷的西部领土,决定将首都迁至北海的安提利亚。而你,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我忠心耿耿的叔叔,你被加封为共治皇帝,替我管理帝国的东部领土。” “等……等一下,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迁都到一个听都没听说过分小岛,这种荒谬的决议,会引起国内的极大混乱!” “哈,我走后,哪管洪水滔天!我现在可是在安提利亚。至于康斯坦丁尼耶的事情,我亲爱的的共治皇帝,你会帮我搞定的,对吧?” “当然,你也可以试图废黜我,自立为王。不过这样会在七丘帝国引起怎样的混乱,你不会不知道吧?“ ”叔叔,你可要小心啊,要是被叛军攻入都城,你的下场可是会很惨的。到时候还得我千里迢迢地跑回来给你报仇,多麻烦啊?” “我的手上现在有一群被我雇佣、为我效力的海盗们。然后谢谢你,叔叔,又为我送来了海军。叔叔,注意安全,等我收复帝国西部的领土,我就回来了。请在康斯坦丁尼耶造好凯旋之门等我——啊,如果那时你还好好的活着的话。”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就是奥古斯塔,而你就是凯撒副帝。我完成使命凯旋归来,而你,就替我管理这第二都城——安提利亚吧!” 苏在那边愤怒地吼了起来:“奥卢斯!这种异想天开的计划,你也支持?” 艾拉轻笑了一声,举起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举给奥卢斯看。 奥卢斯看了看纸上的内容,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艾拉。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走过来用力给了艾拉一耳光,好让对面的人听到。 然后,他扯着嗓子吼道:“苏!如果你想要你的侄女,就让马上让我回到安提利亚,不管你接下来对她做什么我都可以装做没看到。不然,我就跟着她打回康斯坦丁尼耶!你想毁掉布鲁图斯家族?你不要忘了,我手上的兵力足够打下一个小国当据点!你给我好好掂量掂量!” 苏明显退缩了:“奥卢斯,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马上就让你回来!格里高利,听到没有,快点把我的海军和我的侄女一起带回康斯坦丁尼耶!” 要来了。艾拉摸着被抽的火辣辣的脸颊想到。苏的决定完全无关紧要,关键是那个天方帝国的使者——他会相信,把海军留给艾拉,危害更大么? 对面响起了一个艾拉陌生的、带着天方帝国口音的声音: “康斯坦丁尼耶对我们而言是被未开化的异教徒完全占据的土地。我无法把人直接送入这样的土地中,最多只能把他们送到西西里岛附近。可那里现在被艾菲利卡占据着,没有关系么?” “西西里就西西里,我就不信艾菲利卡敢把我的海军怎么样!” “好吧,你们就在原地等着,不要离开太远。我需要三天时间准备魔法,三天之后,或浇、或泡,总之要用周边的海水打湿你们的身体,等到了这个时间点,我就送你们去西西里岛。” “切记,没被海水打湿的人是回不来的!我能察觉这一切,如果过了时间后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身上没有沾上海水,就可以视作你们已经背叛!” 格里高利的话让艾拉微微皱起了眉头——在她完成的拼图中,想要她命的应该是她叔叔,而格里高利只是利用了这一点。但听格里高利刚刚的话,却好像他比她的叔叔还要在意她。 “奥卢斯,听到没有,三天之后,就送你去西西里!从那里到康斯坦丁尼耶花不了多少时间,回来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但是你一定要把我侄女给带回来!” 那张纸就自动拆解了开来,变回了平整的样子,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艾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躺在了甲板上。不管怎么说,她保住了七丘帝国的舰队。至于刚刚那股不安感——应该完全是错觉。她才没有什么价值,能让格里高利不惜用一个舰队去换。 随即,一股惆怅感油然而生:为了换回七丘帝国的舰队,她即将被带回康斯坦丁尼耶。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在马车中祈愿白骑士出现的少女。她救了安提利亚,也救了七丘帝国的舰队。 然而,却还是没有人能来救她。 第八章 公主、童话与巴塞丽莎(1) 海斯泰因睁开眼睛。 星空异常模糊,就像天上被装了一块毛玻璃似得。他揉了揉眼睛,情况却没怎么改变。他想起身看看状况,又感到四肢百骸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力气。身体上上下下数十个部位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的上方,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在海斯泰因听来,那些声音也同样是模糊不清。 有人扶起了他,将什么东西塞进他的嘴里。一股清凉的液体流进嘴中,他吞咽了几口,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摇了摇头,示意已经足够。围着他的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了什么,但他一句也听不懂,只是觉得这些声音嘈杂无比。 幸好有谁很快出来喝止了那些人,然后将他搂住。他靠在那人的身上,愣愣地看着前方。这是喝下药酒的副作用,他需要休息两三天才能复原。而在变身狂战士期间受的伤,则可能要养两三个月。 海风吹到他身上,让他的头脑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但他也只能想起他之前喝下了药酒,之后的记忆中就只有鲜红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能够勉强看清身边的事物——他正坐在他的长船上,二十来个海盗在比约恩的指挥下努力划着浆。搂着他的人是莉莉.米斯特汀,这让他感到些许尴尬,但他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能够从莉莉.米斯特汀的怀中挣脱。 等力气恢复了一些,他清了清嗓子,吃力地问道:“安提利亚这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于是他又问了一遍。比约恩有些尴尬的看着他,“老大……”他欲言又止。于是海斯泰因明白了一切。 “马上回安提利亚。”他命令道。虽然声音很轻,但却充满了威严。 比约恩急忙说道:“不行,老大!我们人手本来就不足,救你出来时又损失了好几个弟兄,你的身体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回去只是送死!而且我们也没有回去的理由……” “回去的理由?从七丘帝国手中逃跑这已经是第二次,我丢不起这个人!” 海因斯坦一激动,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莉莉.米斯特汀连忙帮着拍起了他的背部。过了一会儿,咳嗽稍缓,海斯泰因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比约恩,说道,“就算要跑,也要等砍下敌人一两个将领的头后在跑,不然洛德布罗克会笑死我!” 比约恩连连摇头,正想继续说些什么,莉莉.米斯特汀却一下子拔剑对准了他。 “听到没有,海斯泰因让你们回安提利亚!你和他谁是老大?” 莉莉.米斯特汀本来就想回安提利亚,只是比约恩不允许。现在海斯泰因醒来了,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的武力原本就压比约恩一筹,现在有了海斯泰因的表态,其他海盗也未必会帮比约恩了。 比约恩见状,只得叹了口气,下令让船只掉头返回安提利亚。 他们乘着夜色从一个角落偷偷登陆了安提利亚。他们找了了地方藏身,只派出几个海盗去侦查岛上的情况。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侦查回来的海盗带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七丘帝国的船队停泊在安提利亚另一端的岸上,但军队却已经全部撤出了村落,只在岸边露天驻扎。 这一伙人抱着怀疑的心态,小心谨慎地潜入村落。他们看到好几处民宅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但火势显然很快就被控制住了,没有蔓延开来;每一幢屋子前都摆满了瓶瓶罐罐,士兵们把这些东西从屋子里抢了出来,却不知为何又放了回去;路边摆放着许多盖着衣服的尸体,但就一个洗劫的村庄而言,这些尸体的数量少的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越看越惊讶,种种迹象表明,这些士兵在劫掠的过程中被某种力量给阻止。可岛上有谁拥有阻止一万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的力量? “大小姐,是你么?”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莉莉.米斯特汀一听就知道,那是一直服侍在她父亲身边的侍女阿尘。 “阿尘,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该在我父亲身边照顾他么?” 阿尘听到这话,身体缩了一下,用小的听不到的声音回答道:“我……他……剑圣大人从房间失踪了……” “失踪了?那就是说他身体好了?是他把敌人的士兵赶走的是么?” 这是莉莉.米斯特汀的第一反应。要说阻止一万多名士兵的力量,她只能想到他的父亲亨特.米斯特汀。 “我……不确定。但剑……剑圣大人的话,敌人应该会……死的……。” 阿尘吞吞吐吐地说着,但话中的内容却有力地反驳了莉莉.米斯特汀——如果是剑圣出手,七丘帝国的士兵现在不可能还好端端地驻扎在岸上。 “那是谁?敌人为什么退兵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那个穿着紫衣服的女孩……当时大家都在往山脚跑,只有她往反方向走,大声骂着敌人。然后敌人的将军就来了。我看到他们把她带进了一间房间。过了一会儿,她就被敌人押上了船,然后敌人就退回到了岸上……” “是那个女孩?她不是被关在山洞里么?”莉莉.米斯特汀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问转向海斯泰因,问到,“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来头?” “她只是我从七丘帝国首都附近抓来的一个俘虏。” 海斯泰因表示他也不清楚艾拉的来历。就在所有人在原地猜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又有另一个声音怯生生地从一旁传来: “野……野兽之王,是你么?你回来了?” 声音的主人站在路的另一端,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靠近。过了一会儿,她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过来。等她走近了一定距离,莉莉米斯特汀突然拔出剑来。等那人再走近了一些,其他人才看清那是艾米。 “你居然跑了出来!”莉莉.米斯特汀喝了一声,一剑向艾米刺去。却听“嘭”的一声,比约恩帮艾米当下了这一剑。 “如果我没记错,她对你父亲下毒,而你作为接替你父亲的新领主,已经宣判将她送入山洞当活祭。你不能对同一个人执行两次死刑,这是古老的律法所规定的。” 即使是海盗和蛮族,也有一些约定俗成的律法,这些律法虽不成文,却极受重视。艾米也算是海斯泰因队伍里的一员,如果莉莉.米斯特汀打算继续杀她,其他海盗都会站在比约恩一边。 比约恩因莉莉之前对她拔剑相向而怀恨在心,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和她对着干。 然而,艾米却好像没有看到眼前的争执。她弯下身子,从莉莉和比约恩交接的兵刃下钻了过去,一路走到海斯泰因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野兽之王……你想要我做什么都没关系。求求你救救她……要是被带回康斯坦丁尼耶,她会被折磨致死的……” “她是到底谁?和我说实话!” 海斯泰因借着这个机会喝问到。他巨大的嗓音吓得艾米的身体抖了一抖。 “她……是七丘帝国当今巴塞丽莎……。” “你说什么!巴塞丽莎?” “……的妹妹。” 艾米在千钧一发之际改口了。 “……我听说过,七丘帝国现任的统治者是一个女王,长着一头极其漂亮的金发。没想到她妹妹却是正常的棕发。她为什么要为了她的妹妹如此大动干戈?” “……为了宝藏。” “宝藏?” “对,宝藏。” 艾米抬起头来。 “七丘帝国境内有一处秘宝,以及守护宝藏的三十六个谜题。据说只要解开这三十六个谜题,就能获得足以征服世界的巨大财富。而整个世界上,拥有足够知识解开这些秘密的只有巴塞丽莎她的妹妹一人。” 海斯泰因扯着艾米的领子把她揪了起来。 “你是在和我讲童话故事?” “我没有。她就是拥有这样的知识。你们不是好奇我怎么从山洞中出来的么?因为那里的谜题已经被她解开——去看看吧,里面的黄金足够填满你的船了。” 海斯泰因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艾米只好把脸转向一边,继续说道: “对了,她还很讨厌七丘帝国……一个获得整个七丘帝国合法宣称权的机会,想听听么?” 第八章 公主、童话与巴塞丽莎(2) 有些事情是很难瞒住的。 军中已经开始传言说艾拉是七丘帝国的王族。毕竟紫袍在七丘帝国象征着极高的地位。 而且自艾拉上船后,奥卢斯就严令禁止士兵进入岛内,在士兵们眼中看来,这就像是在准备接受某人的检阅一样。幸亏艾拉的头发已经不再是金色,因此传言中最接近真相的一个版本,也无非是说艾拉是先王的私生女,是当今巴塞丽莎的妹妹罢了。 但这种程度的传言已经足够,大多士兵们都对艾拉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有些许士兵抱着讨好艾拉也许能获得什么好处的想法,竟主动照料起艾拉的饮食起居起来。 可艾拉却吃不下什么东西,也睡不着觉。 她整天整天的望着地平线,太阳每升起一次,她就更绝望一分。太阳在天空上滚动的时候,她就开始对自己的命运胡思乱想起来,她设想了自己回到七丘帝国后的三十二种结局,每一种都无比的阴暗——即便伟大的太阳正全力散发着它的光,想要将地上的一切照亮。 而她不能呼救、不能逃跑,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不能有。因为那个天方帝国的使者已经将一切阐明:如果少了艾拉,这一整只舰队就会被抛弃在远洋上。 第三天到了。 士兵们按照格里高利的吩咐,脱掉衣服泡入了海中。艾拉觉得这样的场面不适合她观看,只好背过了身去。她视野内的东西从大海、太阳和地平线一下子变成了近在咫尺的桅杆和甲板。 过了不久,她听到有士兵返回船上的声音。而这也意味着,艾拉被带回七丘帝国的时刻马上要到了。 前所未有的悲凉感瞬间涌上了艾拉心头。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一直喜欢的那个塔巴萨公主和白骑士的故事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一个公主,本该被嫁到强力的邻国,为她的国家争取一个可靠的盟友。可塔巴萨公主却好像不用担负任何责任似得。她能够肆无忌惮地跟着白骑士私奔,而她的国家却不会因为少了一个盟友而受到任何损失——这样的故事,根本就只是骗小孩子的童话罢了。 那几个士兵的脚步声在不断地接近艾拉。 就在艾拉因为他们太过靠近感到不适,想要转身呵斥的时候,有一只手突然从艾拉的背后伸来,捂住了艾拉的嘴巴。 艾拉下意识地挣扎起来,然而那只手太过有力,无论艾拉怎么拼命地拉扯,嘴里都只能发出不成样子的“呜呜”声。 另外几个人在这时走到了艾拉面前,在看清为首那人时,艾拉惊的一下子忘记了挣扎——在那套七丘帝国盔甲下的,是海斯泰因如野牛一般魁梧的身体。 这个男人明明已经坐船跑了,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我是来取这支舰队统帅的人头的。”海斯泰因恶狠狠地瞪着艾拉,“快告诉我他在哪条船上,不然就把你从船上丢下去!” 还没等艾拉反应过来,比约恩的声音就从艾拉的身后传来:“不要害怕。你的女仆已经和我们说了关于你的所有的事情。杀个将军只是顺便,如果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摇头就好了。我们这次是来救你的,毕竟,你可是我们重要的伙伴呢。” “不要多嘴!”海斯泰因瞪了比约恩一眼,然后用更凶恶的语气对艾拉说道,“谁允许你来这里的?现在,马上跟我回去!” 海斯泰因已经知道了一切? 然后,他是要来救我? 这种过于意料之外的剧情让艾拉一下子愣住了。 “老大,好了,再不走那些士兵该发现了!”比约恩松开捂住艾拉嘴巴的手,指着海斯泰因身后的那些海盗下令道:“你,快把你那身盔甲给她换上。你,把准备好的胡子给她黏上。公主,你可听好了,大部分士兵都泡在海里,但还有些士兵留在海滩上放哨。一会儿我们下船时肯定要经过他们身边,你一定要表现的自然些!相信我们,我们是一起作战过的伙伴不是么?听我们的话,你就不会被带回七丘帝国了!” “谁要跟着你们走!” 艾拉哭着喊了起来。 “我有求过你们么?被你们带走难道就比被七丘帝国带走好么?你们知道些什么?这里现在有上万名七丘帝国的士兵,而他们的命运都握在我手里,如果我跟你们走了,他们怎么办?” 比约恩连忙再度捂住了艾拉的嘴巴,但艾拉却挣扎的更厉害了。 有几个士兵注意到了船上的响动,投来了疑惑的视线。 看着这种状况,海斯泰因脑袋上一下子暴起了青筋。他推开扶着他的海盗们,“咯”地一拳砸在艾拉脚趾前的甲板上,一下子就在甲板上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吓得艾拉闭上了嘴巴。 “谁在问你的意愿?” 海斯泰因瞪着艾拉说道。 “公主?别忘了你现在只是我的俘虏!在你支付赎金之前,你永远都只能任我摆布!马上给我把铠甲穿上!” “我……是俘虏?” 艾拉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海斯泰因的话虽然粗暴,但却摧毁了了她在心里构筑起来的、阻碍她自己的高墙。 她一直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必要的、而且是必需的。她是七丘帝国的王室,为了帝国,她必需要献身。 但是海斯泰因却告诉她,她是俘虏,不是自由人,现在的她,没有选择自己未来的余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其实根本不用担起责任……她只是一个俘虏,就这样逃避这件事,又有谁能责怪她呢? ——难道,海斯泰因这么说,是想救她么? 比约恩在一旁帮腔道: “公主,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的,快跟我们走吧!老大虽然说的很凶,但你在战场上救过他,他是不会亏待你的。我可以保证,老大能让你下半生无忧。” 海斯泰因蹲了下来,和瘫坐在地的艾拉保持着一样的高度: “你成功帮我找到了黄金,我说过,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你之前和我说,你是希望我能娶你为正妻,但那恐怕不是你真实的意愿吧?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一支兵马,一支能够帮助你夺取王位的精锐部队。跟我走,你就能得到它。” 艾拉哆嗦着将手伸向递过来的那件铠甲——那是她活下去的希望。但如果穿上它,七丘帝国可能会灭亡。 七丘帝国可能会因此灭亡。 可为什么,手不听使唤地向前伸了出去? 又为什么,眼泪会止不住的从脸颊滑下? …… …… 艾米远远地望着停靠在岸边的舰队,喃喃地自言自语: “陛下……海斯泰因他一定很粗暴吧?谁让陛下这么要强呢……不比陛下强势的人,根本说服不了陛下。” “我知道的,陛下比任何人都要深爱着七丘帝国。如果不用这种方式,陛下是怎么都不会愿意回来的……所以,接受吧……陛下……接受吧……你的白骑士来了。白骑士救出了塔巴萨公主,就像童话一样,对吧?” “虽然……所谓的童话、所谓的骑士,都只是隐藏了利益后,用谎言编织出来的幻象罢了。” 第八章 公主、童话与巴塞丽莎(3) “你还不走?” 海斯泰因慢慢地凑到了艾拉的耳朵边上,用仿佛干涸了的声音小声对她说道: “你知道你的女仆为了你,冒着被我掐死的风险,编接连了几个蹩脚的谎言么?” “艾米?” 艾拉的身体抖了一下,仰起了头。 咔、咔、咔 突然,一个脚步声从远及近地响起。和任何一个脚步声不同,那个脚步声听着让人没来由的毛骨悚然。所有人都猛地把身子一齐转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一个穿着七丘帝国式样的盔甲的蒙面人人正在向着他们靠近。除了盔甲和一个水壶,他的身上没有携带着任何武器。 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却不亚于上万大军! “你是谁?”比约恩望着来人谨慎地问道。 没有回答。蒙面人只是不断的接近他们。 比约恩忍不住就想举起长矛。但在长矛离地之前,蒙面人突然将头微微抬起了一些,目光就像两道利剑一般直刺向比约恩。比约恩先是感到心头一凉,紧接着全身的肌肉都不住地发起抖来,长矛一时竟举不起来! 蒙面人的额头上遍布皱纹。 那可怕的脚步一声一声愈发的响亮。除了海斯泰因和比约恩,所有海盗都被越来越巨大恐惧感压得跪在了地上。比约恩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这才终于成功将长矛举了起来。他知道来者不善,直接用上全力向着蒙面人刺去。 海斯泰因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要知道,比约恩的力量曾经摧毁过半堵城墙,即便蒙面人能够接下这一招,其余波也会将脚下的整条船只炸毁,而周围海军立刻就会发现他们! 然而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比约恩的手只挥出去一半就僵在了空中——他手中紧握着的长矛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的手,反倒是出现在了蒙面人的手上。 没有任何人看清蒙面人做了什么。 在比约恩铁青的脸下,蒙面人满含嘲讽意味地将长矛舞了几下,然后向着比约恩慢慢地刺了过来。比约恩一把抓住刺来的长矛,正想用力把长矛夺过来,谁知那慢根吞吞的长矛上却有着一股超乎比约恩想象的怪力,蒙面人把手一松,那根长矛竟直接挑着比约恩飞了出去。眼看比约恩就要被这根长矛挑着落入海中,那根长矛突然又是一沉,恰巧就把比约恩钉在了船头。 蒙面人夺下长矛的速度和手法、推开比约恩的怪力、以及让比约恩精准落在船头的控制力,无不让人大惊失色。海斯泰因沉下脸来,拔出了剑,却听蒙面人发出“噗”的一声嘲笑声:“你身受重伤,怕是连这条船都是让人扶着上来的,还想和我过招么?” 海斯泰因身受重伤?艾拉又是一惊。 那他……还来了这里? 然而海斯泰因脸上的表情变化却告诉艾拉,那个蒙面人没有说谎。 但海斯泰因不是一个会轻易服输的人,他依然提剑指着蒙面人,问道: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得看她怎么想。” 蒙面人继续向前走着,绕过了海斯泰因。在这期间,海斯泰因的剑始终对着蒙面人,却怎么也不敢刺出。蒙面人一路走到艾拉面前,蹲了下来。 “好了,年轻的女孩啊,现在没有人能逼迫你。你可以自己做出选择——是跟着海军回到七丘帝国,还是跟着海斯泰因离开这里?或者,让我把你从二者之中都解救出来?” 没有人敢打断蒙面人的话。蒙面人盯着艾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艾拉沉默了一会儿。 可一直沉默是不行的。 艾拉站起身来,擦干眼泪,做了一口深呼吸。 “海斯泰因,虽然很讨厌,但还是要说一声谢谢。刚刚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当一个俘虏也不错。” ——但那是不行的。因为是俘虏所以不用管七丘帝国的死活?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如果我走了,七丘帝国就会失去海军。并且,如果海军留在这里,安提利亚的岛民也会遭受劫掠。所以答案是唯一的——我要跟着海军回去” 她不是塔巴萨公主。 她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 蒙面人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你是觉得你回去后有什么机会夺回权力么?” “没有。” “那七丘帝国就是与你敌对的国家,为什么你要替这样的国家保留海军呢?” “你说错了。我出生在七丘帝国。不管我是王族还是农妇,是奴隶还是妓女,七丘帝国都是我的国家。” “那你又为什么要保护安提利亚?那里不是七丘帝国的国土,人民也不是七丘帝国的人民。” “不是七丘帝国的人民?那我问你,什么是七丘帝国?” 艾拉突然反问道。 “是王族的代代传承?可建立七丘帝国的是尤里乌斯家的凯撒和奥古斯都,现在的王冠却由我们西庇阿家掌握。” “是地域的划分?七丘帝国最初是由附近七座山丘的居民联合起来建立的,可随着对外的扩张,其领地已经远远超过了那时的十倍,反倒是最初的那七座山丘已经被阿勒曼尼联邦的人给占去了。” “是文化的传承?七丘帝国一开始可不管统治者叫巴塞丽莎,那是康斯坦丁尼耶附近的人的叫法,现在这么叫,是因为他们现在才是七丘帝国的主流民族,而最初居住在那七座山丘附近的人,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你说安提利亚不是七丘帝国的国土,可是,究竟什么才是七丘帝国?” 太阳缓缓划过空中,来到了艾拉的上方。蒙面人只觉得那光线有些刺眼。 “愿闻其详。” “七丘帝国不是某个民族的国家,不是某个地域的国家,更不是某个家族的国家。” “它海纳百川,包容着各种各样的民族,各种各样的文化。” “它将大海沿岸的所有民族聚集在同一面旗帜下,以适用于所有民族的万民法,取代狭隘的公民法。” “这是七丘帝国的灵魂,只要这个灵魂还在,不管政权如何更迭,不管地域如何变化,没了内海、没了海峡、没了七丘、甚至没了康斯坦丁尼耶,七丘帝国,也还是那个七丘帝国。” “当然,七丘帝国已经失去西部的故土太久了。生活那些土地上的人,早就已经不称自己为七丘帝国的人了吧。但是——” 艾拉仰起头来,眼中透着坚毅 “至少在我的眼中,他们还是七丘帝国的人民。如果我都不这么相信,又怎么让那些沦陷地区的人民去这样相信呢?” 所有人——蒙面人、海斯泰因、比约恩、以及其他的海盗们,都被艾拉的话给惊到了 陆续有其他士兵走上了船。格力高利指定的时间快到了。奥卢斯带着副官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远远地就喊道:“快把水浇到她头上!不然我们就回不去了!” 敌人的大将主动出现在了眼前,本是海盗们动手的好机会,但有蒙面人在,没人敢轻举妄动。好在蒙面人似乎没有揭发海斯泰因他们的打算,在奥卢斯走近之前回复道:“好的,马上就浇水!” 说完,他取下了腰间的水壶,打开了盖子。 “既然你自己做了这样的决定,想必不会有什么后悔吧?” 艾拉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一股水从她的头顶浇了下来,凉凉的。 远处的士兵们发出了喊声:“快看那边,魔法阵!是魔法阵!” 仿佛是为了给士兵们划个范围似的,大海上显现出了一个巨大而艳丽的魔法阵。士兵们纷纷操作自己搭乘船只向着魔法阵的中间挤去,生怕被魔法阵给落下。比约恩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觉得不妙,纷纷跳下船想要跑出魔法阵的范围。慌乱之中,倒也没有人去管这几个逃兵。 魔法阵射出了剧烈的光芒,从中心开始,一艘艘船接连从大海上消失了。 到时候了。艾拉拨开人群走到边缘,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大海。太阳下的海水波光粼粼,就像金子似的。艾拉将目光定格在那里,希望将这一刻永远保存下来。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但是,我却突然有些好奇,这样的你,究竟能坚持自己的理念到几时呢?” 一只手握住了艾拉的左手,是那个蒙面男子。艾拉正感到疑惑,忽然又感到有人从另一边按住了她的肩膀,一瞥,竟是海斯泰因——他居然没有跟着海盗们一起跳船。 那是转瞬之间的事情:脚下的船就连同着船上的所有士兵一起消失了,唯独他们三个人被留了下来。艾拉一下子掉进了海里,她水性不好,连呛了好几口水,差点就要沉下去。幸亏海斯泰因抓住她,一把把她拉了起来。艾拉在海斯泰因怀中猛烈地把水咳出来,然后疯了似地喊道:“发生了什么事!海军去了哪里!” 却看到那个蒙面人像一片树叶般浮在海面上,慢悠悠地飘到了艾拉面前。 “放心,他们已经被转移回去了。施展魔法的人察觉你浇了水,就安心放了魔法。笑话,要从我手上把东西拿走,哪有这么容易?” “你到底是谁!” “还没发现么?”海斯泰因瞪着那人,极为不快地说道,“他就是安提利亚岛的岛主。” 蒙面人把蒙住脸的黑布扯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喝下巴斯利克毒液的亨特.米斯特汀。 第二卷 尾声 “所以,父亲你根本就没有喝下毒液?” 莉莉.米斯特汀将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大声质问一脸淡定地坐在桌子后面的亨特.米斯特汀。 “当然是喝了,你看我不是晕了小半天么?” “大骗子!如果父亲真的喝了巴斯利克的毒液,怎么可能只是晕小半天啊?” “那说明你修行不足。巴斯利克的毒液怎么可能赢得了久经锻炼的肠胃?” “是……是我修行不足么?” 莉莉.米斯特汀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那当然是胡说八道的吧。站在一旁的海斯泰因在心里暗自想到。再怎么锻炼,也不可能消化掉巴斯利克的毒液。 亨特.米斯特汀绝对没有喝下毒药——他是在试炼某些人。在试炼谁呢?莉莉?他海斯泰因?艾拉?安提利亚的岛民?还是说,所有人? “但既然这样,也就是说那个女孩果然给父亲下了毒?” “她可没有对我下毒,那毒是给你最爱的的海斯泰因下的,被你最讨厌的父亲不小心喝了罢了。” 亨特.米斯特汀笑着向莉莉摊了摊手,随即收敛笑容,眯起眼睛转向了海斯泰因,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知道她对你下毒的原因吧?” 这样剑圣是非常可怕的。如果说他的目光就如一把凌厉的剑可以杀人,那么眯起眼睛的他就像是握着剑蓄势待发。谁都不知道这把剑出鞘时会是何等程度的凌厉,又会挥向何处。没人愿意去试它一试,只能尽量地不去惹怒他。 “她想杀我并不令我意外。而我也不想因此理会她。”海斯泰因回答道。 “幸亏你知道。如果你刚刚对她展现出一丝杀意,我就不得不为了保护她而杀了你。” 莉莉.米斯特汀娇嗔地跺了一下脚:“父亲,他可是你的女婿,你怎么还是满嘴杀啊杀啊的!” “他既然不愿意使用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那就没有成为我女婿的资格。” 亨特.米斯特汀伸出手指了指大门。 “今天之内离开安提利亚。下一次见面,你就是一个普通的海盗。” 海斯泰因对着亨特.米斯特汀微微鞠了个躬,然后就一言不发地转身朝着大门走去。倒是莉莉.米斯特汀慌了,连忙跑上去抓住海斯泰因,摇着他的胳膊喊道:“你明明已经精通了我们一族的剑术的,肯定会用的吧?啊?你倒是和父亲说啊!”然后又转头对亨特.米斯特汀喊道:“父亲!如果海斯泰因离开了安提利亚,那我也要离开!” “急什么,你会和你的海斯泰因一起离开的,但却不是为了和她结婚。” 亨特.米斯特汀提起嗓子,仿佛是故意将话说给海斯泰因听到:“我要你去保护那个女孩,以免她遭到海斯泰因的毒手。” “父亲!我怎么可能去保护一个差点杀死父亲的家伙!” “也对,那你还是待在岛上吧。” 亨特.米斯特汀笑了起来。 “莉莉,你眼睛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吧?那个艾拉.科尔涅利乌斯可是一个小美人,还比你年轻许多。而且她现在还是你那海斯泰因的俘虏,是任人宰割的状态呢……” 莉莉.米斯特汀顿时改口:“父亲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艾拉妹妹的!” 海斯泰因皱着眉头转过身去:“米斯特汀,你是想把她当成你的岛民保护起来么?” 亨特.米斯特汀轻轻摇了摇头。 “不……只是看到她,让我想起了另一人罢了。” 说着,他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张画像。画像上,有两个女孩围绕在他的周边,一年长,一年幼。年幼的那个就是莉莉.米斯特汀,年长的那个长相和莉莉相似,但是比莉莉大了八、九岁,眼神中充满了活力,手腕上还挂着一对铃铛。 “我想,维格迪丝她也会想要保护这位公主殿下的吧。” …… …… 另一边。艾拉正在指挥海盗们将山洞里的黄金搬到船上。 “别光顾着搬黄金!”艾拉挥着手中的撬棍喊道,“把‘赫尔墨斯之眼’也带上,这东西三艘船的黄金也换不来!还有那里面的书,也尽量给我搬出来!” “那些书有什么用?完全就是浪费空间!”比约恩提出了异议。 “就是因为你们不读书,所以才解不开那么简单的星图啊!” 比约恩一时无法反驳。解开谜题找到黄金的人是艾拉,不管怎么样都是她有理。就在他想要努力想要咽下这口气的期间,海盗们已经遵照艾拉的吩咐,麻利地把赫尔墨斯之眼搬到了船上。 能文能武能找黄金的盾女,谁不爱戴呢? “老大的直觉果然没错,这个女人比莉莉.米斯特汀更不好惹……” 比约恩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默默地跟着大队伍去搬黄金去了。 “还有,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拿着一根撬棍啊……” …… …… 炼金术书籍、撬棍、以及赫尔墨斯之眼。 艾拉把这三件东西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海盗们在山洞内发现了一具尸体,但是据岛民所说,那只不过是去年用来献祭给特普伊祭司亡灵的祭品罢了。 只有艾拉她们知道,有一个伟大的魔法师去世了——他因为天方帝国的进攻逃到了安提利亚,以亡灵额的姿态躲了两千多年,只为了有一天能够将特普伊失落的知识传授给预言中的人。 他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但他成功让艾拉理解了天方帝国的可怕。 “七丘帝国绝对不会像特普伊一样灭亡……既然我们的先祖曾成功阻止了那位神之子,那我们这一代也一定能够阻止天方帝国的使徒。” 如此相信着,艾拉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地平线。 “我需要更多的历练……现在的我,在康斯坦丁尼耶依然什么事都做不了。” “要不要真的寄一份信,迁都安提利亚,让叔叔当共治皇帝呢……?” “算了吧……这种时候就不给七丘帝国添麻烦了。等事情全部结束后,再把他阉了。“ “对了,还要让他的女儿体会一下我在海盗里受到的屈辱……把她送去嫁给乞丐吧……到时候一定要开一个盛大的集会,召集全国的乞丐,从里面选一个最臭、最笨的……或者不止一个也可以?” 艾拉慌忙甩了甩头。 “咕……我刚刚想了些什么场面啊,完全是被艾米带坏了……等一下要罚她把刚刚提到的场面亲手写成小说!” “不过现在,为了击败天方帝国,我们必须聚集一切能聚集的力量。” 她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 第三卷 序(1) 抹开遮住视线的鲜血,男孩终于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高高的,就像一棵树一样挺拔;一套白色镶金边的袍子,朴素中透着一点威严;他左侧、右侧的腰间足足挂着六把剑,形状各异,但都平平无奇,丝毫未做修饰。 地上倒有不少华丽的剑,陪着他们的主人静默地躺在地上,浸泡在它们主人的血液之中。每一把剑都没能离开剑鞘。男人不以为然地将这些华丽的剑踩在脚下,就像是踩着什么垃圾。 ——剑是用来杀人的东西,本就不需要修饰。 只有一把剑,拔出了三分之一的长度。剑的主人身材异常高大,恐怕没有一头马匹足以驮起他。男人在那把剑前停了下来,把头转向男孩,用脚尖点了点那把剑的主人,问道: “他是谁?” 又擦了一把流下来的血,男孩咬牙切齿地回答到: “他是‘步行者’罗尔夫,是拉格纳.洛德布罗克手下最勇猛的战士。” “洛德布罗克?那位新的海盗王?” 男人突然抬起脚,用脚尖抵住了男孩的脖子: “罗尔夫带着三十个人追杀你?你又是谁?” 虽然抵住男孩脖子的只是一个鞋子,但男孩却已经感受到了从鞋子上传来的千钧重量。大概只要那鞋子再向前轻轻一递,男孩的头就会从脖子上整个滚下来吧。 但是男孩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虽然他已经因为伤势奄奄一息,但他的眼神却像是一头饥饿的野兽。 “我叫海斯泰因。英雄王亚雷斯塔的儿子。” 男孩的话还没落下,男人突然一脚提出。男孩哀嚎一声,身体向后连转了几个圈。 “我说是谁,原来是前任海盗王的儿子。不要让我再次在安提利亚看到你。” 男人嫌弃地把鞋子在地上蹭了蹭,转身要走,他身后却传来了男孩细若游丝的声音: “米斯特汀,把你的剑术传授给我。” “米斯特汀?很少有人敢这样称呼我。” 男人转过身,眼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杀气。 “想学我的剑术?你想用它做什么?” “洛德布罗克在决斗中赢了我父亲,夺去了父亲的领地。我要超越他,将父亲的领地夺回来。” “你是想让我亲手培养出下一个海盗王?” 米斯特汀将脚尖往海斯泰因肩上轻轻一点,男孩顿时又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他的手臂因米斯特汀这一下而脱臼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海盗!我再说一遍,马上离开安提利亚!如果明天一早我发现你还待在这里,我就把你踢进海里!” 在米斯特汀的注视下,男孩扶着脱臼的手臂,慢慢、慢慢地站了起来。米斯特汀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时挂在男孩嘴角的那抹可怕的笑容: “脱臼的话,只要接回去就好。” 在一阵更惨烈的哀嚎声后,男孩将因疼痛高仰起的头缓缓放了下来。他的眼睛红的就像是要渗出血来: “米斯特汀,我要学习你的剑术。” 话音未落,男孩的身体已经飞起了二层楼高,然后重重地摔回了沙滩上。还没等男孩爬起来,米斯特汀一脚踩在男孩的右手上,将他的右手踩了个粉碎: “你再重复一遍试试?” 即使在这种状况下,男孩还是用尽力气仰起了头,说道: “我要学你的剑……”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就痛晕了过去。米斯特汀摇了摇头,甩手离开了。 海浪一次次拍打着海斯泰因,就像是拍打着一条死在沙滩上的鱼。 入夜的时候,下起了绵绵的细雨。那一阵阵的寒意将年轻的海斯泰因浇醒。一层薄雾笼罩着整个安提利亚,仿佛要把这座岛屿闷到窒息而死。海斯泰因感到全身的热量正在被迅速夺走,在寒战之中,他隐隐看到透明的死神走了过来,用极具诱惑力的声音,一声一声,哄他入眠。 突然,一声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年轻的海斯泰因听到两个女孩的对话声: “姐姐,父亲刚刚说了,不许去管他。” “嘘,所以我们才偷偷摸摸地过来不是么?莉莉,你来帮忙,把他放到担架上。” 声音的主人渐渐靠近了,是两个女孩子,长相相似,似乎是一对姐妹。年长的和海斯泰因差不多大,年幼的比海斯泰因还要小个八、九岁。她们把海斯泰因抬到一副临时拼凑的担架上,摇摇晃晃地把他抬了起来。 套在女孩手上的铃铛一阵一阵地响着,每当年轻的海斯泰因的意识要堕入不复的深渊时,那铃声总会把他给一把拉回现实。 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一张床上。 两个女孩中的那个姐姐正趴在床边,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发现海斯泰因醒来,她突然兴奋起来,也不管海斯泰因身体状况如何,一下子跳上床,双手“壁咚”一下按在了海斯泰因脑袋两侧,她手上的铃铛再一次“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 只听她兴冲冲地问道:“你是那个亚雷斯塔的儿子,是吗?” 海斯泰因在惊愕中点了点头。那个姐姐却更兴奋了,连珠炮般地问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有多高?我听说他一直在寻找传说中的文兰,是真的吗?找到了吗?文兰和传说一样富饶么?……”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年轻的海斯泰因感到心烦,他伸出手想要把人推开,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数量夸张的布条包扎着,已经比他的腰还要粗了。 那个女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鼻尖:“啊……那个,其实我不太擅长包扎。” 海斯泰因又想动脚,却发现脚也动弹不得——他的全身上下都被绷带一圈一圈牢牢地捆在了一起,活脱脱一个木乃伊。 “这是我从特普伊文明的古籍中学得的包扎术!看起来还像个样子吧?” 海斯泰因无力吐槽了,只能认命地躺平在床上。女孩的脸就在他的正上方,那一双盯着海斯泰因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活力与好奇。 “你到底是谁?” “我是这座岛的领主亨特.米斯特汀的女儿,维格迪丝.米斯特汀。你叫我维格迪丝就好。我会说服父亲把你留在岛上。父亲很顽固,不会教你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但我可以一边学一边教你。怎么样,我对你还不错吧?” “你想要什么?” “我听说你的父亲亚雷斯塔一直在探索北海之外的区域,我想听他的冒险故事,就比如说文兰、文兰、还有文兰!” 第三卷 序(2) “文兰……”海斯泰因摇了摇头,视线的焦点从维格迪丝的脸飘向了屋顶。 “斯堪的纳维亚这个地方太过贫瘠。但是族人中一直有这么一个传言,说大洋的西方有一块富饶的大陆,名叫文兰,其面积是整个欧罗巴的三倍。父亲听信了这个传言,就带着族人们开始了探索。我跟着父亲的船队,从马恩岛向北航行。” “找到文兰了么?” “哪有那么容易,在离开不列颠群岛一段时间后,我们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岛屿。不过那里冰天雪地,并没有比斯堪的纳维亚好上多少。我们将那个岛命名为冰岛。” “然后呢?” “父亲不甘心,就以冰岛为基地,继续向西方探索。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发现了另一块陆地,非常巨大,远远超过斯堪的纳维亚的面积。” “那里就是文兰了吧?” “文兰?那里的气候比斯堪的纳维亚更为寒冷、更为贫瘠,甚至连能够用来制船的木材也极度稀缺。我们将那里称为格陵兰。之后,父亲还想继续向西面探索,但人心已经涣散,而且物资情况也不允许了。” 维格迪丝惋惜地叹了口气: “真可惜,也许继续向西航行,就能发现真正的文兰呢。” “说到底,文兰只是一个完全没有依据的传说罢了。好了,故事讲完了,现在可以从我身上离开了么?” “还不行。” “你还想干什么?” “每周都给我讲一个你们在大海上的冒险故事。你答应我就离开。” 海斯泰因感到有些诧异: “你真的想把我留在岛上?你的父亲可是非常讨厌我!我出生于斯堪的纳维亚,是海盗之子!”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岛上可是收留了各国各地的人,阿勒曼尼联邦人、萨克森王国人、海岛共和国人……为什么不能再多一个海盗王国……不,斯堪的纳维亚人呢?” 维格迪丝的目光,是那样的天真无邪。 “当我学成我父亲的剑术,成为安提利亚的新领主后,我会让所有国家、所有文化的人,都能平等、快乐地生活在安提利亚,因为他们都是我的人民。” ——梦醒了。 出现在海斯泰因眼前的那张脸是那样的让人怀念。 “维格迪丝?” “是莉莉!” 莉莉.米斯特汀狠狠敲了一下海斯泰因的脑袋,让海斯泰因完全醒了过来——莉莉和维格迪丝长得很像,但是眼睛上却蒙了一块黑布,手腕上也没有吊着铜铃。 当初那个落魄的男孩,现在也成为了外号“野兽之王”的男人。而维格迪丝.米斯特汀,已经于十年前去世了。 海斯泰因粗暴地推开莉莉,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走了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口的守卫呢?” “都睡着了,我就进来了。” “睡着了?”海斯泰因带着怒气一把拨开帐篷,却看到守在门口的海盗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那里是睡着,分明就是被打晕了。 当下,海斯泰因已经载着艾拉发现的黄金与他的部队汇合了。但在这将近万人的部队里,能挡住莉莉.米斯特汀片刻的依旧只有比约恩一人。 “海斯泰因,你刚刚是不是又叫了我姐姐的名字……?” “好了!不要说了!” 野兽之王粗暴地打断了这个话题。然而,莉莉却好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真是好笑,明明杀了姐姐的人就是……” 整个帐篷突然被猛地掀飞到了空中,海斯泰因举起长矛指着莉莉.米斯特汀,手上、脖子上的青筋全部暴了起来。 “海斯泰因?你是用武器对准了我么?” 莉莉.米斯特汀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漫无目的的指向天空,但身上却散发出了凌厉的杀气。 没有人敢阻止这两个人之间的争斗。 就在这时—— “小水稻!小水稻你要去哪里?快回来!小水稻!喂!你们两个!大清早突然间干什么啊?” 某位巴塞丽莎在远处挥着撬棍向两人发起了抗议。 海斯泰因的和莉莉两个人的脸上一齐出现了一阵奇怪的抽搐。 “莉莉,小水稻是谁?” “是你的巴塞丽莎在岛上捉的一只野猫……不知为什么,她和她的女仆这几天一直在尝试空手捉老鼠,发现捉不到后,就跑去捉了一只猫……” “捉老鼠?为什么?就算有老鼠,吃的也不是她家的面包!” “我听她说,好像是想把老鼠喂给谁吃……七丘帝国的文化……真是怪异。” “怪异。”海斯泰因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响起了艾拉在船上对亨特.米斯特汀说的那句话: “在我的眼中,安提利亚岛上的人,同样也是七丘帝国的人民。” 远处,艾拉终于发现凭借武力和撬棍没法将猫捉住,于是她就掏出了一个铃铛,试图通过“利诱”将猫引诱到自己的怀里。 叮铃、叮铃、叮铃。 海斯泰因魁梧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眼前的世界仿佛发生了扭曲,和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重合在了一起—— 却听到莉莉也在一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如果姐姐还活着,她的孩子现在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不,维格迪丝如果还活着,她孩子上个月才满十岁,比她要小许多。”海斯泰因瞪了莉莉一眼,“这种事情,我绝不会算错。” 艾米揪着一只老鼠的尾巴,兴冲冲地找到了艾拉。 “陛下!你看这是什么!是老鼠!好像是小水稻昨天吃剩下的!” “小水稻你干的漂亮!”艾拉欢呼一声,抛掉了铃铛,转而在地上刨起土来。她在地上挖出一个小洞,把撬棍插进去,然后艾米捂着鼻子,把手上的半截老鼠小心摆在了撬棍前方。 两人对着撬棍一起拜了一拜: “蛇蛇,看,是你爱吃的老鼠!” “蛇蛇,快出来!帮我咬死海斯泰因!” 撬棍用静默无声表达着它对眼前两个女人的感想。 艾拉陷入沉思:“奇怪,贾比尔明明把那么大一条巴斯利克安到撬棍上去了,为什么我就是叫不出来?” “是不是蛇蛇不喜欢吃死掉的老鼠?” 艾拉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视线转向了艾米。她的目光让艾米预感到有危险即将来临,连退了几步。 “艾米,试着再用魔法勾引她试试!” “我才不要!我才不想用阿芙洛狄忒的神圣加护去勾引爬虫类!而且还是连着勾引同一个单体两次!陛下那么急着想把那条大蛇叫出来是想干啥?” “当然是为了杀掉那个海斯泰因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人渣!我要为被他残害的那些少女们报仇!” “陛下!你是巴塞丽莎!不是刺客!请不要执著于亲手做这种事情,花些时间学习魔法如何……” 看着在远处吵闹着的两人,海斯泰因无语地将身子背了过去。 “本来我想带着黄金和她一起去见洛德布罗克……” 海斯泰因小声地征求着莉莉的意见。 “但她现在这种样子……我是不是还是把她留在我的领地比较好?” 第一章 西兰与洛兰(1) 对包括比约恩在内的大多数海盗而言,他们只知道艾拉是七丘帝国内的一位王族。不过这并无产生多大影响——在他们心中,不管艾拉的身份是什么,她都已经是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伴了。 回到大部队后,去过安提利亚的海盗们天马行空地讲述着他们夺取黄金的伟大冒险: 有人说是他和艾拉一起合作,解开了千年的迷题后取得了黄金;有人说是他和艾拉一起战胜了七位强大的死灵法师,从他们的手中夺取了黄金;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发誓,说他看到艾拉在决斗中战胜了剑圣,逼迫剑圣装死躲了起来,直到剑圣交出了藏在山洞内的宝库才得到了盾女的饶恕…… 然后,他们又描述七丘帝国为了杀死这个盾女派出了何等庞大的舰队,而他们自己又是如何英勇地作战,杀死了多少敌军,这才将陷入困境的盾女救了出来…… 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这多半是他们同伴酒后胡言乱语的吹嘘罢了,但不管真相如何,看到那满船的黄金,海盗们看着这位出现在所有版本的故事当中的“传奇盾女”时,眼中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在得到洛德布罗克的许可之后,海斯泰因将从安提利亚带来的黄金分出一部分给他的部队,让他们先行回海斯泰因的领地西兰。海斯泰因自己则带着另一半的军队,载着剩下的黄金,坐船去哥特兰见英雄王。 比约恩跟随着海斯泰因;艾拉和艾米则和海斯泰因留下来的部队一道回西兰。莉莉.米斯特汀原本被安排着先回西兰,但在她的死缠烂打下,海斯泰因只好同意了她的随行。 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甘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海斯泰因也没问他之前为什么失踪,只是交代他照顾一下艾拉和艾米。 至于“落荒而逃”的丹,依旧是不见踪影。 和艾拉一道的五千人左右的部队,有一半以上是来自西兰外的其他领地。在接近西兰时,他们便和艾拉他们分道扬镳了,最终,陪着艾拉一起回西兰的只有两千余人。 如此,自艾拉从离开康斯坦丁尼耶之后,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海上航行,她终于要登上海盗王国的领土了。 在真正登上西兰之前,艾拉和艾米好几次凑在一起猜测海盗王国会是什么样子: 艾拉猜测海盗王国里应该除了男人就是奴隶,所有杂物都由绑来的奴隶去做,而海盗们每天除了喝酒吃肉,就是出海打劫。艾米则更为大胆地猜想海盗王国没有陆地,是由上百条船只连接而成,这些船只时刻都在移动着,游历着北海。 而现实的场景则大出他们的意料:海盗们也生活在陆地上。 不止如此,船只一靠岸,就有许多妇女和儿童围了上来。劫掠归来的海盗们带着笑意抱起了他们的孩子;他们一路添油加醋地向孩子讲述着自己的冒险经历,而在他们的家里,他们的妻子已经做好了晚饭等待着他们。 这些为七丘帝国无数家庭带来哭声的海盗们摇身一变,变成了维持一个家庭生计的顶梁柱。 “陛、陛下,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海盗么?怎么感觉就和普通的家庭一样……那些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被捉来的奴隶的样子……” “仔细想想,海盗们有家庭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海盗就是海盗,他们以劫掠为生,凭这一点他们就算不上是普通的家庭。” 艾拉的话音刚落,路的两侧又出现了农田,上面种植着谷物、豆子、萝卜和卷心菜,和七丘帝国的农田并无什么不同。 “陛下!农作物!海盗们居然还会种庄稼?” “很……很正常不是么,有土地不种庄稼也太浪费了。不过在田里干活的肯定都是被劫来的奴隶就是了。” 就在艾拉说话的时候,在农田里干活的人纷纷直起腰来,开朗地向归来的海盗们打招呼。而海盗们也礼貌的进行了回应。 “陛下……他们……看起来好像都是朋友的样子?” 艾拉说不出话了。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了一个好大的木质大栅栏。艾米看在眼里,惊呼一声:“好大的牛圈!有我们一个村庄那么大了!” 话音刚落,艾拉就感到人们把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她们。 “怎……怎么了?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牛圈,简直就和金字塔一样震撼……我是认真的……” 艾米小心翼翼地解释着。但海盗们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的怪异了。 “难道……是猪圈?” 艾拉小心翼翼地问到。她也不知道海盗们在想些什么。 有个海盗用不快的语气回答道: “那里就是我们的城寨。你看到的是城寨的城墙。” 艾拉和艾米吓得慌忙捂住了嘴巴。 进了那个大栅栏,人们纷纷散了开去。甘带着艾拉和艾米,来到了一幢低矮的木屋前。 “海斯泰因老大说,盾女姐姐你在他回来前可以先住在这里。” 木屋里传来了一声羊的叫声。 “羊……羊圈?那个海斯泰因简直是忘恩负义!要不是我,他怎么可能带回黄金……” 听到艾拉的抱怨,甘在一旁提醒道:“盾女姐姐,那里是海斯泰因老大的家……” “这种谎话鬼才会相信啊!里面刚刚明明就传来了羊叫声!你别告诉我那是你们老大家女仆的叫声!” “陛下!你吐槽时能不能不要带上我啊!” “那当然就是羊声啊?盾女姐姐你仔细听,还能听到牛声呢。” “所以说,为什么牛和羊会住在海斯泰因他家里面啊!” “住在外面的话,晚上是会被冻死的呀?”甘的头因疑惑微微歪向了一边,“盾女姐姐也不希望晚上睡在屋子外面吧?” “海斯泰因他不是这里的领主么!他为什么会和牛和羊睡在一起啊!” “不是睡在一起啊?里面有隔间,完全不用担心晚上睡觉时被羊给踩到脸的。整个西兰,有隔间的房子也就只有海斯泰因老大家了……海斯泰因老大有雇人每隔一段时间过来打扫,牛羊也有专人会来管理,所以还是挺干净的。” 说完这些,甘把脸凑了上来: “说真的,我好想看看盾女姐姐的实力……但是老大他不让。算了,以后有机会在战场上比试杀敌数吧,我现在就先去找白熊玩好了……” 白熊……艾拉愣了一下,甘已经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艾米进房间转了一圈,然后在门后面露出半张脸来: “陛下,里面出人意料还打扫的挺干净的,好像是有人一直在打扫。房屋中间也有可以生火做饭的地方,不过食物只有一些土豆和卷心菜了……” 艾拉跺了一下脚: “那就把他家的羊杀了烤了吧!免得晚上吵我们睡觉!” “好……等、等一下,陛下,直接杀野兽之王的羊,真的没关系么?” “有什么问题么!我把他从禁卫军手上救下来、帮他写信、帮他找黄金,最关键的他还玷污我的名声!我吃他家一头羊怎么了!” 艾米听在耳中,不由得自言自语地念道: “感觉陛下她……是不是越来越融入这群海盗了?” 第一章 西兰与洛兰(2) 然而,拿着刀超凶地逼近小羊羔的艾拉,被羊蹄子一脚蹿翻了。 “唔……艾米,快点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艾拉捂着发红的鼻子喊道。 “陛下,请不要老让我去勾引这些奇怪的东西好么!” 在艾米的抗拒下,她们最后还是没能吃成羊肉。作为补偿,艾米用卷心菜煮了一壶汤,让艾拉就着用豆子、谷物和树皮拷出来的面包吃了。 虽然这一餐极其简陋,但对在大海上漂泊了一个月的艾拉而言,能喝上热汤已经让她非常满足了。 夜晚,艾拉在一处空地架起了赫尔墨斯之眼,然而今晚的天空乌云密布,完全不适合观察星星。在叹息声中,她回到了房间里,翻出了贾比尔交给她的炼金术著作。 “国王的皇冠应该是纯金,一个贞洁的新娘应该与他结婚。贪婪的灰狼因其名称而隶属于好战的阿瑞斯,但其天生却是克洛诺斯的孩子,饥肠辘辘地生活在世界的山谷和山脉里。将国王的身体扔在它面前,也许可以从他身上得到营养。当它吞噬国王的时候,再燃起篝火,把狼扔进火中,使之完全燃烧……写的什么鬼东西!” 艾拉骂骂咧咧地合上了书本。炼金术师害怕他们的知识失传,所以总是勤于记录;但他们又害怕自己的知识被别人太过轻易的窃取,所以总喜欢用暗语和代号来藏匿他们的知识。最让人崩溃的是,炼金术并没有什么统一的暗语,每个炼金术师使用的暗号都是由他们写书时随性发挥的。这也是艾拉一直读不懂炼金术文献的最关键的原因。 而贾比尔的著作,看上去也和其他的炼金术师没有什么不同。 但就在她准备抛下书去睡觉的时候,她想起了那个制作假币的马梅尔库斯的事情。如果当时丹不在身边,禁止炼金术的七丘帝国中恐怕没有人能发现马梅尔库斯的秘密。 而据贾比尔所言,天方帝国的炼金术发在两千年前就发展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不是马梅尔库斯这种小角色可以相比的。 艾拉咬了咬牙,再度把贾比尔的书翻了开来。她要堵上她拥有的一切知识,誓将贾比尔的文献翻译成她能读懂的样子。 这样下定决心后,艾拉再次从头一字一句的阅读。她突然发现,在跟随了丹那一段时间后,眼前这些看似错乱的文字,她其实已经能读懂许多:比如阿瑞斯,丹说过在炼金术中是指铁,而克洛诺斯,则是指铅…… “陛下!有好多老鼠!我的衣服都被它们咬破了!而且它们还在我耳朵边跑来跑去,感觉好像耳朵随时都会被他们给咬掉!” 艾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她的手上还抱着看起来同样慌慌张张的小水稻: “你看你看,小水稻的都被那些老鼠吓到了,数量真的是太多了!” “这样么?明天我配个老鼠药好了。” 艾拉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打发了艾米。 此刻,王家图书馆里的藏书就像被飓风刮起似得,在艾拉的脑中哗哗地翻着页。 看着看着,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吐信声。她放下书四顾,发现已经到了早上。她继续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最后,把目光投到了她放在一旁的撬棍上—— 有个陌生的男人从窗边经过,自然熟地向艾拉搭话道: “嘿,刚刚传来个消息,我们领地有几群人在打猎时和隔壁洛兰领地的人因为猎物归属问题起了冲突,打了起来,然后我们的人被他们给扣押了。你说,这可该怎么办。” “抢回来不久行了么。” 艾拉继续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那个陌生的男人恍然大悟似地锤了一下手心:“对啊,明明是那么简单的问题!” “莫名其妙……”艾拉小声嘀咕了一句。她感到有些不满——因为刚刚那个男人的出现,吐信声消失了。 她把撬棍拿了起来,细细端详。她突然发现,撬棍上那条衔尾蛇的位置稍有变化——虽然仍是铁的材质,但却像是有过生命一般,蛇头偏移了原本的位置。 艾拉因兴奋而发抖——她记得贾比尔说过,放在撬棍上的那条蛇是炼金术的产物,已经非常接近完美的哲人石。难道,召出这条蛇的条件,就是拥有与之相配的炼金术的知识么? 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贾比尔的书上。 王家图书馆里的书,哗啦啦地被翻的更快了。不同作者、不同类型、不同页码、不同文字的各式各样的书籍中的某一个零碎的片段,开始在艾拉的脑中逐渐拼接成一个个拥有意义的段落。 艾拉还是没能读懂贾比尔的书。不过这一次,已经不是因为无法解读书上的暗语,而是因为艾拉给出的解读数量太多。短短第一篇章,艾拉就给出了三十多种可能的解释,而且每个解释的逻辑都足以自洽。 到底哪一个解释,才是正确的呢? 就在艾拉为此绞尽脑汁的时候,刚刚那个奇怪的男子又出现在了窗边,问道: “虽然说要抢回来……但是,该什么时候出发呢?” “想什么时候出发就什么时候出发,准备好了就马上去,这也要来问一问?” 艾拉生气地吼了一句,然后再将注意力放到贾比尔的书中——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里是西兰,不是康斯坦丁尼耶。 而她刚刚却下意识地使用了在皇宫中被公务打扰阅读时的语气。 艾米在这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陛……陛下,不好了!西兰的这些人忽然纷纷从农田里跑了出来,拿起斧子和盾牌,上千号人,浩浩荡荡地往隔壁的领地杀过去了……” “哈?这群野蛮人又想干什么?他们的领主海斯泰因明明都不在,居然自发地就爆发了这种大规模的冲突?” “他们说……是代理领主的命令。” “代理领主?莉莉和海斯泰因还没结婚呢,而且比约恩也不在……等一下!难道说……” 艾拉小心翼翼地用眼神向艾米确认,声音越来越轻。 艾米为难地把头偏到了一边,用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陛下,海斯泰因、比约恩和莉莉都不在,现在有足够威信、而且住在他们领主海斯泰因的房子内的人……是你。” 第一章 西兰与洛兰(3) “没、没关系,问题不大!说到底这只是村民械斗而已,其实到处都有发生嘛!艾米,你说对不对?” “陛下……刚刚哗啦啦一波出去的少说有三千多人……这也算是村民械斗?” “哈……哈哈……虽然人是多了一点,但其实他们的目的也就是去把人抢回来不是么?不算是多大的问题!” 艾拉故作爽朗地“哈哈哈”笑了几声,然后缩头躲回了屋子里。 两三日后,艾米急匆匆地跑来报告了: “陛下,陛下!洛兰的方向好像着火了的样子……”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艾拉捂着耳朵在床上打滚,“肯定只是那里在烤肉而已,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立刻给我出去!” “我明白了……陛下……” 艾米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又过了小半日,她又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钻了小半个脑袋进来: “陛下……那些人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不关我的事情!” “……齐声欢呼着陛下的名字。” “这群北方蛮子没有脑子的么!” 艾拉气的把被子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在康斯坦丁尼耶,我认真地想发个兵去收复海岛共和国都会被一群人阻止。怎么在这里我随口一说,这些部落民就哗啦啦地跑去把隔壁的领地给烧了啊!” 说话之间,那群“凯旋归来”的村民已经来到了艾拉的窗外。那震耳欲聋、此起彼伏、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欢呼声,即便是在七丘帝国时,艾拉也未曾听过。 “领主夫人,那群洛兰人老是和我们抢猎物,我早就看他们不爽了!多亏夫人给了我们一个出气的机会!” “夫夫夫夫夫夫夫……夫人?谁是夫人啊?是谁的夫人啊!你们给我说清楚!” 艾拉大喊着一把抓起了撬棍,要不是艾米在一旁拉着她,她一定会从窗里跳出去和那人决一死战。 “盾女姐姐,我每次和白熊决斗时,都想顺手把那群洛兰人给一起砍了,但是海斯泰因老大一直拦着我,现在终于舒服了!” “那就好好听你的海斯泰因老大的话啊!甘,怎么连你都跑去凑热闹了!你应该知道海斯泰因只是让我借住一下他的房子而已,并没有给我决定领地事务的权限……” “可是听盾女姐姐的命令的话,就有仗打,很有趣啊!所以我就帮盾女姐姐说了些话,让他们相信你是代理领主啦!” “原来是你……我要和你决斗啊啊啊啊啊啊!” “陛下你停手啊陛下!你打不过他的!而且不要让他听到‘决斗’这个词!不然陛下就要有大麻烦啦!” 艾米竭力地控制着近乎暴走的艾拉。 “哈哈哈,盾女大人,我们把他们暴打了一顿后,他们就一个个躲进城寨里不敢出来了,我们不仅把我们的人救了回来,还顺带把城寨外抢了个精光,然后一把火把外面全烧光啦!真的是太解气了!那群懦夫哈哈哈哈!” “陛下!陛下你振作一点……陛下你醒醒!” 艾拉使劲地摇晃着快要晕过去的艾拉。 “盾女,和我们一起来参加庆典吧!” 窗外的人们向艾拉发出热情的邀请。 “庆……庆典?”艾拉缓过一口气来,有气无力地问道。 艾拉和艾米被带到了一个广场之上。那里已经聚集了非常多的人,一圈一圈将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广场正中,竖着一个用木条扎起来的、足足有三层楼高的巨大假人。假人是中空的,从头到脚分隔成无数笼子一般的小空间,里面装满了人,全是海盗们从洛兰绑回来的俘虏。 和那巨大的假人相比,围在周边的人是显得那么的渺小。以至于这人工制作的偶像,披上了一层本不该属于它的、神的威严。 西兰的人们手拉着手,围着那个巨大的假人唱歌、跳舞。与之相对的,是被关在假人体内的人们发出的恐惧的呼喊声。 歌声暂告一段落,人群中跑出几个人,顺着搭在假人外侧的梯子爬到假人的上方,将一桶桶油从假人的头上浇下。随着这一套动作的完成,底下的人群又是发出了一声欢呼。随后,又有人跑出人群,将一捆捆稻草铺在了假人下方。关在假人里的俘虏们发出了近乎绝望的哭喊声,但那声音却让围观的人们变得更加的愉悦。 艾拉已经明白要发生什么了。 “你们在干什么!停下!快停下!”她用尽全力阻止着人群。 没有人理会艾拉。她的命令不管用了。 ——说到底,这群部落民会听艾拉的前一个命令去攻打洛兰,只是因为那符合他们一直以来的期待罢了。 艾拉终于明白,海斯泰因一直压住这些野蛮人的情绪让他们不去洛兰闹事,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火点了起来。 西兰的人们又跳起了舞蹈,沉溺于俘虏们的哀嚎声和烈火炙烤人体的香味,他们的舞蹈动作变得越来越绚丽而疯狂。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文化吧。艾拉想到。 说不定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说到底,这也是海盗王国内部的纠纷而已。海斯泰因是海盗王国里一个强力的领主,没理由摆平不了两个村庄间的纠纷。 只要海斯泰因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在艾拉竭力安慰自己时,甘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找到了她。 “对了,盾女姐姐,虽然现在赢了,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洛兰的人不都被你们打的跑进猪……城寨里不敢出来了么,你们还想干啥?” 甘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艾拉:“虽然洛兰的人是被我们打败了,可他们的领主一定会回来报仇的啊?” 艾拉摊了摊手,她已经不想管这破事了。事情已经结束了。领主之间的纠纷,交给海斯泰因处理就行了。要是连一个小村落的领主都摆平不了,海斯泰因这“野兽之王”的称号就别叫了。 “洛兰的领主可是那个‘蛇眼’,真想快点和他打一架试试啊。” 甘的语气极为轻松,艾拉一时没听出什么端倪,然而,一旁的艾米却被甘的话吓了个半死: “蛇蛇蛇蛇蛇蛇眼?是我知道的那个蛇眼么?” “艾米,怎么了,蛇眼是谁?” “蛇眼西格德,是海盗王国至高领主拉格纳.洛德布罗克诸子之一。据说他性格极为残暴,他劫掠过的地方,从来都不会剩下一个活人。而且他还会在被他洗劫的土地上撒上盐和荆棘的种子,让那些土地再也不适合人们生存,完全是一个灭绝人性的怪物!” “这也太残暴了……不过海斯泰因也是海盗王国的领主,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 “会被他杀完的哦?” 甘笑眯眯地说出了可怕的事情。 “除了比约恩,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儿子们和海斯泰因的关系都不好。‘蛇眼’又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恐怕海斯泰因老大还来不及赶回来,他就已经在西兰的土地上撒盐了。” “这种事情,作为至高领主,那个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就不管管的么?” “为什么要管?又不是他的领地。” 甘疑惑的表情,仿佛真的无法理解艾拉的话。 “这群未开化的野蛮人!”艾拉忍不住骂了一句。 “对了,蛇眼西格德是一个很强大的魔法师,比他的弟弟比约恩要强的多。听着是不是变得超级兴奋了?现在比约恩和海斯泰因老大都不在,正好可以让我看看盾女姐姐的实力!” 艾拉终于晕过去了。 第二章 蛇眼(1) “我们不能和西格德发生冲突!” 艾拉晃着艾米,激动地说道。 “就算从道理来讲,也是我们有错在先!送一些黄金给西格德,如果他还不满意,告诉他我们可以赔偿更多!他如果提出除了黄金以外的其他条件也没关系,总之就是先稳住他,等到海斯泰因回来!艾米,这群蛮子完全不能相信。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你帮我去西格德那里跑一趟。好不好?” ——“你们刚到北海,不熟悉这里的情况,还是让我去吧。” 一个声音冷冷地从窗外传来,艾拉一看,吓了一跳——是那个红胡子的海贼。在布律西斯时,他的弟弟对艾米图谋不轨,被艾拉杀死。但红胡子海贼却饶了艾拉,还把他弟弟的盔甲、财物全部交到了艾拉手里。 “海斯泰因老大一直不让我们对洛兰出手,我相信他的判断。把信件和黄金交给我,我去西格德那里跑一趟。” 红胡子的海贼喝了一口酒,醉醺醺地向艾拉伸出了手。 艾拉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写好一封信交到了红胡子的海贼手上。 “你是一个很有荣誉感的战士。我相信你能完成任务。” “当初我和弟弟两人跟着海斯泰因老大去康斯坦丁尼耶,只是想赚点小钱。他有两个孩子,我有三个,都还没成年。这里的天气太他妈冷了,猎物也稀少,不乘播种期前去抢点东西,我们很难熬过这一年。好了,现在黎死了,我有五个孩子需要照顾了。” 红胡子的海贼打了一个酒嗝,把脸凑到了艾拉的面前。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是七丘帝国的王,而我想来你这里当佣兵堂堂正正的赚钱,你会雇佣这个异乡的野蛮人么?我得到的佣金,能让我把我和黎的孩子带大么?” ——当过海盗的人,依七丘帝国的法律当处绞刑。即便是王,也很难改变这一点。 不过,艾拉却这么回答道: “当然。你可以来我这里当佣兵,我可以出两倍的佣金。” “谢谢。” 红胡子的海贼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握着信,慢悠悠地走了开去。 …… …… 再次见到红胡子的海贼时,他已经没了脖子以下的部位。西格德的使者把血淋淋的脑袋扔到了地上,红胡子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到了艾拉的脚边。那双眼向上直直地盯着艾拉,让艾拉感到害怕。 然后,西格德的使者盛气凌人地传达了西格德对艾拉信件的回应: “你们还有最后一星期的时间,尽情欢庆吧!” 艾拉举起了发抖的手,又使劲挥了下去。她身后的海盗们一拥而上,把西格德的使者分尸了。 …… …… 一张偌大的长桌之上,歪歪扭扭地坐着二三十个海斯泰因军中的小头目。艾拉站在长桌的最前端,双手按在桌上,神情严肃地扫过坐在下面的所有人。 要不是长桌的不远处有一头羊在咩咩地叫着,艾拉真会以为这里就是康斯坦丁尼耶。 “洛兰被劫掠的消息,‘蛇眼’已经知道了。听信使的意思,‘蛇眼’西格德最迟一星期后,就会带着他的舰队从弗里西亚赶到西兰。” 艾拉用了最严肃的语调,希望能让在座的各位小头目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谁知她刚说完,底下就发出了一阵欢呼: “太好了,终于可以教训那个西格德一下了!” “亚雷斯塔和海斯泰因老大才是有资格当英雄王的人,是该教训教训洛德布罗克和他的的走狗了!” “盾女,下令吧,我们会获得胜利的!” …… …… 艾拉感到脑袋开始发疼了。 要是失败了,整个西兰就会被西格德毁灭,但是这些小头目却好像一点都没有想过这些。他们是那样的好战,并且从来都不考虑后果,甚至连像样的作战计划都没考虑过。 于是,艾拉只好帮他们分析道: “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守城直到海斯泰因回来,但我对我们能不能在西格德的进攻下守到那个时候表示怀疑。” 艾拉想起了红胡子那颗血淋淋的脑袋。而她,原本是想派艾米去执行这个任务的。 “所以,我们最好抢在西格德登陆之前攻下洛兰。一旦洛兰被攻下,西格德就失去了据点和补给来源,而我们也不至于遭受洛兰和西格德的两面夹攻。相反,西兰和洛兰两地的守军可以互相配合,极大地拖慢西格德的进攻速度。” ——事情的对错在这时已经没有了意义。既然西格德想要把事态扩大成战争,那西兰只能应战。 “出动你们所有的人马……七天……不,我们没有七天时间,为了留下充足的时间进行防御西格德的准备,你们务必要在五天内攻下洛兰!” 艾拉第一次指挥作战,所以下达的也是最为普通直接的指令。幸运的是,攻陷洛兰这个目标看起来没有那么难——它们的城墙和西兰的一样,用木头制作,不仅矮小、而且老旧。在艾拉看起来,这种城墙无异于猪圈的栅栏,根本就起不到什么防御的用途,半天之内就能拿下。 西兰的军队开始在洛兰的城下集结。 艾拉在最前方检阅着这支部队,艾米小步跟随在她身后。还有甘,一双手时时按在腰间的匕首上,一幅保镖的样子跟在艾拉的身后。 部队的人数多的出乎艾拉的意料。 她原以为西兰的兵力就只有从和她一起回来的二千人。谁知,进攻洛兰的命令一下达,西兰人一下子兴奋起来,竟一下子哗哗哗地跑出了将近五千人。一打听,才知道跟着海斯泰因劫掠七丘帝国的军队也只不过是由这些普通的部落民临时拼凑起来的罢了。 但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我应该有说带上所有攻城武器——投石机呢?为什么我没看到投石机?” “那东西太复杂了,让人脑子疼,实在是弄不出来。”甘摸着脑袋笑嘻嘻地回答道。 “那攻城塔呢?为什么我也没见到攻城塔?” “那是什么东西?没有听说过。” 艾拉用有些发抖的手抓住了甘的肩膀: “别告诉我你们什么攻城武器都没有,就想去攻打一座城寨!” “平时都是海斯泰因老大或者比约恩用武器砸一下,城寨就破了。” “可是他们两个现在都不在!别再告诉我你们从古至今几百年的文明里,一直用都是用精灵级的受加护者来攻城的!” “怎么会,我们还有梯子,可以从城墙上爬上去呢。盾女姐姐你看,他们都准备好了,马上下令进攻吧!我也快等不及了!” “这种状况,我哪还敢下令进攻啊!” 艾拉快哭出来了。她只看到北方部落的城墙技术落后,却没考虑到城墙的坚固程度向来都是和攻城器材的先进程度相挂钩的。他们敢用这种栅栏作为城墙,那就说明这附近的部落都没有能轻易攻开这种栅栏的武器。 “太复杂了是吧……脑子疼是吧……我现在就把投石器的图纸画给你们看!” 艾拉疯了似得,趴在地上一连画了五、六种草图。 “这是七丘帝国现今在使用的最先进的投石器、这是天方帝国三百年前就开始使用的投石器、这是阿勒曼尼联邦一百年前抄袭来的简易投石器……你们倒是告诉我,这些构造,到底哪里有一点困难啊!” “陛下……觉得不困难是因为那是你……”艾米小声在一旁说道,“我看着都有些头晕了……而且即便是在七丘帝国,正常的工匠也没办法像你一样一下子画出六种不同的图纸的……” “为什么?《攻城器材图解》里面不是画的明明白白么?” “会去读这种冷门书的……恐怕只有陛下您了……” “那就现在马上学!工匠呢?工匠们快过来!照着这图纸,马上把投石器给我赶工做出来!” “陛下……你是从书里看的,所以会说出这种话也不奇怪……”艾米扭捏着说道,“据我所知,即使是最熟练的工匠,实际制作一架攻城器,也是要花半个月的时间的……” “不管这么多了,弟兄们冲啊!” 不知谁在人群中吼了一声,西兰的军队就哗啦啦地向着洛兰的城墙冲去。留下艾拉在后面发呆。 第二章 蛇眼(2) 战斗僵持不下。一天过去了,进攻洛兰的行动没有任何的进展。 到了深夜,二十多个小头目聚集在营地里,就进攻洛兰的行动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没有人一个人能说服其他人按他的方案行动,到最后,他们甚至操起椅子互相撕打起来。 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从艾拉的眼前飞过:骨头、汤锅、烤肉架,甚至还有刚刚挖下来的鼻屎。 艾拉扶着额头坐在这些不停飞来飞去的东西下面,眉头拧成了结。 她知道,在这些人吵闹的同时,西格德的军队正在不断接近西兰。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西格德的那个使者:他把手上提着的血淋淋的脑袋扔到地上,脑袋在地上滚了几滚,露出了艾米的脸。 一个鸡蛋在这时砸中了她的额头,蛋清和蛋黄顺着她的鼻子流了下来。 艾拉掏出手帕慢慢地把脸擦干净,然后,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面对这群彪壮大汉,一挥手把一个盘子摔到地上: “够了!全部给我停下来!” 小头目们安静了下来,一齐看向艾拉。作为有着赫赫功绩的盾女,艾拉的话多少还是有一些威慑力的。 “事态是被你们扩大的!想要和西格德决战的也是你们!但现在的你们却连一个洛兰都拿不下!那里面现在有西格德么?有任何一个精灵级以上的魔法师么?有么?如果西格德真的来了会怎么样,你们想过么?” 艾拉的质问让那些小头目们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现在谁还想和西格德决战?谁还有这个胆量?站出来!所有人都听从你的指挥!谁敢站出来?谁敢!” 没有人敢站出来。 “好,那就回到拿下洛兰——你们擅自就发动了冲锋,你们厉害!你们那么厉害,那就拿出一个能拿下洛兰的方案来啊?拿出来!所有人都听从你的指挥!但如果方案失败了,那么你就提着自己的头回来见我,然后剩下的人再一起托着自己的头去送给西格德!谁敢站出来?谁敢!” 还是没有人敢站出来。 “没人敢是吧?” 艾拉用凌厉的眼神一个个扫过在场的众人,被她看到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巴塞丽莎,做起这种事情来得心应手。只不过在康斯坦丁尼耶时,她只是一只被架空的小雏鸟,不论她再怎么严厉,也不会有人真的在意她。但在这群海盗之中,她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威望。 她长吸了一口气,说道: “既然你们都不敢,那好,还是只能我站出来。” 众目睽睽中,艾拉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了人群的中间。 “如果攻不下洛兰,我会把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把自己捆起来,自己去见西格德,并请求他宽恕你们。但相对的,在海斯泰因回来前,所有人都要听从我的命令——我是说,真正的听从我的命令!我没说动,就不许动;我没说退,就不许退;我说迈左脚,就不许迈右脚!谁把脚迈错了,谁就麻利点戳死自己!明白了没有!” 没有人发出声音。 艾拉再次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圈。 “我已经有了完备的方案。只要你们听我的指挥,就一定能在西格德到来之前将洛兰拿下!就像在布律西斯时一样!”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终于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向着艾拉鞠了个躬。受到他的影响,陆陆续续地有人起来模仿他的动作。最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表示愿意听从艾拉的指令。 艾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营地。 “陛下……你真有办法拿下洛兰?” 紧跟着赶来的艾米不无害怕地问道。 “没有。” 从艾拉口中吐出的是艾米意料之外的话。 “我从没打过仗。虽然父亲教过我一些基础的知识,但我曾提出的每一个方案都被父亲给否决了——可即便是这样的我,也能听出那些海盗们的方案有多么不靠谱。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就试探了一下。” “试探?用威吓的方式?” “我可是怕得要死,生怕他们冲上来打我……不过更让我害怕的是,他们竟真的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他们真的没有办法拿下洛兰。想起我在康斯坦丁尼耶听到的报告,这群海盗们常用的战术是抢完就跑……完全不能指望他们。” “可陛下明明也没有办法,为什么要站出来?” “如果我不站出来,这支军队很快就会垮掉……父亲大人教导过我,所谓的领袖,就是要在这种时候将人心聚集起来。即使最终失败,也比让人心涣散来的好。” 艾拉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野心,正如在禁卫军大营的那一晚,她对艾米说她要成为奥古斯塔时一样。 他父亲的话还有后半段: ——而如果能取得胜利,那么,你就踏出了成为王的第一步。 西兰的人们开始按照艾拉所画的图纸制造攻城器材。 离西格德的到来还有六天时间。 “陛下,我刚刚去看了一下施工现场……他们完全没有制造投石机的经验,进展非常缓慢,按照现在的速度,第一批完成大概要在一个月之后……” “那就从前线多抽调三倍的人手。洛兰的人们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不会贸然发动反击的。” “即便如此,也至少需要半个月……陛下,我们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这件事即使艾米不说,艾拉心中也明白这个情况。但如果真要靠着梯子强攻洛兰,就第一天的战况来看,希望同样渺茫。 怎么办?再多加派人手赶工投石车? ——那是毫无意义的。 如果十个人制作一间房子需要一百天、二十个人制作同一间房子需要五十天,那么把人数增加到一千人,房子会在一天内完成么?增加到两万四千人,房子会在一小时内完成么?增加到一百四十万人呢?房子就能在一分钟内完成了么? 半个月,这个速度已经是极限,派再多的人手,也没办法再加快了。除非有能够超控时间的魔法,但那样的魔法,在任何一个国家得魔法系统中都不存在。 还有办法么?能让制造投石车的速度再翻一倍的方法? 艾拉坐了下来,开始在王家图书馆里地毯式地内搜寻相关的书籍。 工程学分类里……找不到。 建筑学分类里……找不到。 历史分类里……还是找不到。 …… …… 人类几千年的智慧结晶中,难道就不存在这样的方法么? 在布满尘埃的书堆中,一本书忽地落到了她的面前。书上的文字方方整整,是某种象形文字。显然是来自比天方帝国更为东边的那条“巨龙”。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艾拉的脑中浮现。 艾米从艾拉的表情变化里看出了一些端倪:“陛下,你找到了足以击败西格德的强大魔法了么?” “找到了,但不是魔法——是‘战争的艺术’。” 艾拉找来了甘。 “你们这里有没有谁曾画过附近的地图?” 王家图书馆中存有各地、各时代、各种人所绘制的各种地图。但西兰地处大陆最北方、最偏僻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七丘帝国对这里的了解是一片空白。 “盾女姐姐是要西兰的?还是洛兰的?” “不,范围要再大一些——最好能够囊括整个北海。” “这样的话就用我绘制的地图好了。为了狩猎传说中的白熊,我去过北海的各地。” 甘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大卷图纸跑了回来。艾拉将这些地图一摊开,瞬间就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冲击——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地图,其作用基本就只是表示两点间的相对位置。能够校准两点间距离的地图,就已经是非常的精密了。但甘抱来的地图,不仅标注着位置和距离,甚至还标注着地形、道路、岔路、河流、桥梁…… 即便是艾米,也能看出这份地图的不同寻常。她按着甘的肩膀,颤身问道:“甘……你是……怎么绘制出这种地图的?” “我为了狩猎传说中的白熊,走遍了世界各地,顺便就把路过的地方画了出来。怎么样,还不错吧?” 赫尔墨斯,“旅者之神”,甘的身上有他的加护。 艾拉摸了摸甘的头,用发抖的声音说道: “甘……你真的……是一个天才。” 之后,艾拉就开始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份地图。 王家图书馆的图书在她的脑袋中哗哗地翻着页。她查询着一切有关战争的档案:战术、战略、战争史…… 第二章 蛇眼(3) 艾米惊恐地在一旁看着艾拉将查询资料的状态维持了一整夜。 她知道这种状态对艾拉的身体负担非常之大。她看到从从艾拉身上不住地涌出的汗液,渐渐的带上了血的颜色。 “陛下。”她小声喊道,“你该休息了。” 艾拉没有听到艾米的声音。她咬着指头,眼睛锐利地望着什么都没有的虚空。 “陛下!”她大声喊道,“你该给他们下达作战命令了!” “作战?” 艾拉一惊,意识回到了身上。 “陛下,一晚上了,作战方案完成了么?” “嗯,完成了……不,不不不!还没有,完全没有!” 艾拉惊慌地大叫起来,就好像是一个精神病人。 “还没有,计划还有还有很多漏洞……这里有一个、那里有一个,漏洞、全是漏洞!我必须要把他们补好……必须要补好才行……” 于是艾米明白了:艾拉从未指挥过士兵。忽然要她指挥这场事许多人关生死的战争,对她而言,压实在是力太大了。 “啪!” 艾米的双手同时拍击艾拉的左右脸颊,然后将其捧住。 “陛下,看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的,陛下其实是一个天才。” “陛下拥有的知识量无人可以比拟。” “只要陛下想做,就一定可以办到。” “这里不是七丘帝国,西兰的人是四处劫掠的海盗。陛下不需要对他们抱有有多少的责任感。” “事情本来就是他们挑起来的,就算陛下什么都不做,也没有问题。” “即便陛下失败了,我也可以带着陛下逃跑。那也只不过是变回在布律西斯时的样子罢了。” “所以,陛下,不需要害怕什么。就按着你的想法,大胆的行动吧!” …… …… 西福尔。这块土地背靠着巍巍的雪山,面朝着涌动的大海,与西兰间只隔了一个海峡。它的东侧有一片针叶林,一条河流从针叶林中穿过,汇入大海之中。穿过针叶林后,就是“蛇眼”西格德领地的首府——乌普伦。 处在西格德的庇佑之下,没有外人敢涉足此地。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所在的泰勒马克领,已经被西格德血洗,如今只剩下冤魂。 然而,西福尔保持了二十余年的平静就在这一天被打破了。 一大早,驻守在西福尔领的小领主“乱发”哈拉尔就收到了报告——有出海捕鱼归来的渔民在西福尔的东侧发现了大规模部队动向,不知是敌是友。 哈拉尔听到报告,带着一伙人慌慌张张地赶到现场,那里已人去营空。 “从这个方向过去就是西格德大人的首府乌普伦!但西格德大人现在还在从佛里西亚赶来的路上!究竟是哪支部队会在这种时候从这里经过?” 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老大,我们发现了一面破旧的旗帜,是西兰的领主海斯泰因的!” “野兽之王?他的部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有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老大,我们根据对方扎营留下的痕迹大致估算了一下对方的部队规模,发现对方的规模大概有……有……” “慌什么,有多少人?一千?两千?” “大概……大概是在一万人上下!” 哈拉尔的脸一下子绿了。 “马上、马上派人去向西格德大人汇报!” “蛇眼”西格德,海盗王国海盗王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第三个儿子。他的势力范围遍及整个挪威,并在最近扩展到了弗里西亚。单论部队规模,西格德手下的军队在海斯泰因的两倍以上。 收到报告时,他正在赶往西兰的路上。 “海斯泰因手下一万人的部队正在前往乌普伦?” 西格德听完报告,环顾他的左右:“你们怎么看?” 站在他左边的海盗说道:“海斯泰因最近才在七丘帝国遭遇大败。一万人,这差不多已经是海斯泰因的领地能够拉动起来的所有部队。除非洛兰已被攻陷,不然他不敢这么做。” “这么快就攻陷了洛兰?”西格德的眼里闪过了一股碧绿而阴暗的光芒,“海斯泰因和我那弟弟比约恩现在应该在见我的父亲。除了他们,西兰还有谁的加护在‘精灵’级以上?” 站在他右边的海盗说道:“我听说海斯泰因这次从七丘帝国带回来一位王族,有着如女武神瓦尔基里一般的勇武。会不会就是她攻破了洛兰的城墙?” “七丘帝国的王族?我有听说过,西庇阿一族血脉中的力量异常强大,每一代都会诞生出强大的魔法师。这就说的通了。那位王族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艾拉。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西格尔重复了一遍,“一听就是强者的名字。” 他站了起来,有力地握紧了拳头。 “但是我会战胜她,以黑暗之神霍德尔之名。” 几天之后,西格德的船队到达了西福尔。哈拉尔连忙跑出来迎接他,并告诉他已经在西福尔内设下了酒宴为他接风洗尘。 但西格德一把推开了哈拉尔。 “自那以后,有海斯泰因军队新的动向么?” “有、有的。”哈拉尔慌忙报告道,“我们目前还是没有发现敌军大部队的所在,但乌普伦方向沿路的几个村庄先后被几股千人左右的小部队劫掠了。从村民口中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些小部队的头领、旗帜各不相同,应该是有组织、有目的的轮流被派出来执行任务的。由此可以推断,他们的大部队是往乌普伦方向去了。” 碧绿的光芒在西格德的眼中闪烁着,宛如一条正准备扑向猎物的毒蛇。 “西庇阿察觉她的兵力不足以和我正面抗衡,所以想直扑我的首府,将我的家人绑了作为人质么?算盘打的挺好。可惜她忽略了一点,斯堪的纳维亚并不像那富饶的七丘帝国,即便不停地派小部队轮流出来劫掠,附近那些零星分布的贫穷村庄也不能保证万人军队的补给。她不先攻下西福尔就直取乌普伦,很快就会耗尽粮食。一群饿着肚子的人,既无法攻下乌普伦,也无法抵抗我带来的部队。” 西格德挥了挥手,他的部队就列成长队,连夜向着乌普伦进发了。 他们一路上发现了许多处敌军扎营的痕迹。每向着乌普伦接近一点,营地的规模就比之前小一分。西格德知道那是因为敌人的部队中出现了逃兵。他把这个消息通报给全军,他部队的士气变得愈发的高涨了。 第二章 蛇眼(4) 这样又过了几日,西格德收到了侦察部队的报告——敌军正在森林的对面扎营。 西格德策马跑到队伍的最前方。跑出针叶林后,他就看到了远处的那个营地——面对着一片平原,背靠着一座小山,里面整整齐齐飘着许多战旗。 “发现补给不足以支撑他们到乌普伦,所以提前谋求决战了么?” 西格德得意的笑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这片平原倒确实是一片好战场。” 部队因为连日的行军已经疲惫,于是西格德命令部队背靠着森林扎营,远远地望着敌军的营寨。他只派了一些小部队执勤,让剩下的部队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决战。 整个过程中,敌人都没有派兵出来骚扰,大概确实已经没剩下多少士气了。 第二天,他花了好一段时间将自己的部队一字排开在战场上,列好了阵型。他精心挑选出了一队最精锐的猛士,前往敌人的营前挑衅。 过了好半日,敌人都没有动静。 西格德坐不住了。他指挥部队,向着敌人的营地缓慢的推进。 相距十箭的距离,敌人的营地没有动静。 相距五箭的距离,敌人的营地没有动静。 相距二箭的距离,有几个人掉进了提前挖好的陷进里。 部队在二箭的距离急停了下来。 “不要慌乱!派几只小队探查一下地面!” 小半日过后,所有陷阱都被排除。不过这些陷阱的数量是那样的少,以至于让西格德后悔花了这么多时间去排查。 部队开始继续向前挺近。 进入了弓箭的射程……敌人的营地还是没有动静。 西格德疑惑地望向敌人的营寨…… 许多鸟儿正落在那一个个帐篷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他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策马喊了起来: “那只是一个空营!冲上去!冲上去!全速冲上去!” 一个空营,从一开始就没有人驻扎。有的,只有让人从远处看去时感到生畏的一面面旗帜。 很明显,这个营地是为了阻碍西格德支援乌普伦而故意留下的。从昨日下午到今日正午,这一座空营竟把西格德进军的步伐延后了整整一天。 为了补上这一天的行程,西格德开始让部队强行军。这让一些体力较弱的士兵支撑不住。当西格德赶到乌普伦城下时,跟在他周围的部队已经减员了五分之一。 乌普伦城外,一片安静祥和。 他的部下满怀喜悦地出城来迎接他,却被他抓着领子一把提了起来。 “敌人在哪里!海斯泰因的军队在哪里!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在哪里!” “敌人……?”被揪到半空中的人一脸疑惑地回答道,“我们没听说过有什么敌人……” “啪”地一声,他被西格德扔了出去,砸到了城墙上,撞了个头破血流。 西福尔的附近,温古尔马克领。有十来艘船正在海里捕鱼。 一支中等规模的舰队顺着河道驶了下来,进入了海里,人数约在一千上下。站在最前面那艘船头上的甘兴奋地冲着渔船大喊到: “盾女姐姐!我们回来了!” 正在撒网捕鱼的一个女人直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污泥。 她正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多亏了你们。”她向着船上的战士们挥手致意,“我从没指挥过部队,要不是你们,我的计划就无法完成!” 从一开始,进入西福尔的部队就只有这一千人。他们在西福尔境内晃悠了一圈,每天换个旗帜和领头的人去抢个村庄,然后再留下个十倍规模的营地“痕迹”。在森林前设好最后一处、也是第一处完整的营地后,他们就坐上了沿着河道赶来接应的同伴的船,大摇大摆地返回了。 这群海盗,攻城不行,做起这种抢完就跑的事情却是得心应手。 有一艘渔船从另一个方向驶来,上面的人远远地向艾拉喊道:“盾女,我们又抓住了一个洛兰派出的信使!” “已经没关系了,放他走吧。就算他不去报信,西格德也该察觉到了——计划成功了,我们该返航了。” “陛下,我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大老远从西兰跑到西福尔,在上面跑个一圈,然后什么都不做就撤回西兰?这到底有什么用?” 在返航的路上,艾米仍然抱有疑惑。 “我在寻找能让制作投石机的速度再翻一倍的方法,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时,我翻到一本看起来和制造攻城武器没有什么关系的书。它的作者在遥远的东方似乎被称为‘兵圣''。在这本书上,兵圣提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艾拉有些得意地向艾米卖弄着书上的知识: “假设,现在前方有一个险要的地形,谁占据它,谁就能在作战中获得极大的优势。但我们的军队到达那里需要三十天,而对方的军队离它更近,只需要二十天就能到达。为了抢先占据那里,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只能强行军吧?像海斯泰因那样大吼一声鼓动士气,然后全军一齐全力跑过去那样的……” 艾拉摇了摇头。 “兵圣是这么说的:强行军三十里,那就只有三分之二的军队能到达;强行军五十里,那就只有一半的军队能到达;而如果强行军一百里,那最后就只有十分之一的军队能到达。而且强行军就势必要抛下辎重,轻甲奔袭,如果真那样做,即便占据了有利地形,战争也会失败的。虽然我不知道作战时的实际情况,但既然是兵圣,那大概是八九不离十吧?” “那,该怎么办?” “兵圣提出的解决方案出奇的简单——既然我们离那里的距离不能缩短,那就让敌人离那里的距离增长就好。” “增加敌人的距离?陛下,我还是不明白。” “艾米,我们制作投石车,需要几天?” “最快也要十四天。” “西格德从弗里西亚到西兰,需要几天?” “只要一星期能到了。” “现在过去了几天?” “十二三天了……” “西格德从乌普伦出发来西兰,又要几天?” “还要十二三天……” 在恍然大悟的艾米面前,艾拉微微一笑: “没错,本来无法完成的投石车,在西格德到来之前完成了。这种武器武器能帮我们取得极大的优势。而帮助投石机完成的这个方法,被兵圣命名为‘化迂为直’。” 艾拉放松地摆成“大”字型躺在了船上,看着宽阔、无限的天空。 “父王……我第一次指挥军队,表现的还不赖吧?” 船在波浪上晃动着。在刚离开康斯坦丁尼耶时,艾拉还因为这种晃动而晕过船。但在这数个月里,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晃动。 就像……躺在摇篮里一样。 在海风的吹拂下,艾拉渐渐眯上了眼睛。耳边仿佛传来了妈妈的儿歌声,她露出幸福地笑容、睡着了。 艾米怜惜地将一件衣服轻轻地披到了她的身上。她知道,这几天里艾拉受到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一天踏实地睡过。 “陛下,趁着现在好好地睡一觉吧。” 西兰的海岸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这场战争还没结束……不,才刚刚开始。” “战争是很残酷的,陛下。马上,它马上就会考验你了。” “——考验你到底是否有资格,成为一个真正的王。” 第二章 蛇眼(5) 艾拉太高估海盗们的制作能力了。 当她回到西兰时,制作完成的那几台投石机总会在各种奇怪的方面出现问题。她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辆投石车在抛出石块的同时,把整个架构的上半截一并抛了出去。还有一架投石机在推行时在小石子上颠簸了一下,然后就哗哗哗地整个散架了。 好在艾拉争取的时间足够多。经过一两天的修整,总算是有一台投石机勉强能够使用了。 而这便已经足够。 艾拉所绘制的投石机图纸,本是为了攻克地中海沿岸那些富饶城市的巨墙而设计的。即便被海盗们粗制滥造出来而导致威力、精度和射程都减少了许多,可北方部落那些简陋的木质栅栏,在这文明的利器下依然是宛若无物。 西兰的蛮子们就好像得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他们兴奋不已地将一块块巨石抛出,然后欣赏着一段段围墙、一间间木屋、或是一团团敌人被从天而降的巨石压垮的场景。每一发石弹落下,都能引发一连串的欢呼声。 有一个蛮子甚至挎着一把大斧爬到了投石器上,想靠着这强大的机器把自己给直接丢进洛兰城里大开杀戒,吓得艾拉连忙把他给拉了下来。要是大家都学着他的样子,洛兰就会在另一种意义上被血染红了。 在文明的压制下,不出半日,洛兰就被攻陷了。 西格德带着他疲惫的军队回到了西福尔。“乱发”哈拉尔哆哆嗦嗦地向他报告了两件事:一艘不到千人的船队前不久沿着河流从森林里驶出,前往西兰了。以及,洛兰在不久前久违的又发来了求援的报告。 一股黑雾从西格德愤怒的鼻孔中散了出来,一直飘向了天空。 西福尔的人们远远望见天边那黑雾,慌忙跑到西格德的面前磕头祈饶。但西格德丝毫没有理会人们的哀求之声。 黑雾渐渐变得浓郁,然后便向着四周扩散开去。人们哀嚎着想要躲避这黑雾。但他们却无法穿过西格德列在城外的步兵方阵,只能往城内逃窜。 同黑雾你追我赶的游戏持续了一整天,最后,全城的人都聚集在了最后的广场,而黑雾则从四周包围了他们。 广场上哀声震天,黑雾包裹的大片区域却静的连蚊子的叫声都听不到。随着黑雾的扩散,一排一排的人先后进入了永眠。 从天空望下去,整个西福尔变得漆黑一片,寂静无声。恐怕在此后的半个世纪里,西福尔将一直都是一片被光明所抛弃的死地。 隔着海峡,西兰的人们也看到了堆积在远方天空的那片死雾。攻克洛兰的兴奋感很快就被这漂洋过海而来的巨大恐惧感所扑灭了。 但是,这样的恐惧感同样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们看到带领他们获得胜利的女武神:艾拉.科涅利乌斯.西庇阿,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好可怕啊啊啊啊啊这该怎么打!” 艾拉抱着头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群蛮子,是明知道西格德那么可拍还给我惹事是嘛啊啊啊啊?要是不管这黑雾,一天之内它就会扩散到全城,但要是我们冲出去,那不就是被逼着和西格德决战了么?” “陛下,事情还没那么绝望,我刚刚听说,海斯泰因一直以来都防备着西格德,预先请拥有光明之神巴德尔加护的人在西兰的城墙上设好了能够抵挡西格德的魔法,虽然他们的加护水平比不上巴德尔,但总不至于一天就被攻陷。” “那洛兰呢?洛兰怎么办?” “即便没有西格德的魔法,洛兰的城墙也已经被投石车砸的失去其应有的作用了。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放弃洛兰,跑回西兰去比较好……当然,这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女仆的意见而已,做决定的还得是陛下。” “是谁让他们把洛兰的城墙砸成这个样子的!”艾拉抓狂地喊道,“只是攻个城而已,砸开一段不就可以打进去了么?可我看到整个城墙都烂掉了他们还在往里扔石头!我就不明白,只是一架投石车而已,至于玩那么兴奋么?这群野蛮人!如果我们必须抛弃洛兰,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的不就毫无意义了么?” “意义还是有的,陛下——只需要我们把洛兰化成焦土。” 艾拉一下子呆住了。她缓缓转过头看着艾米,仿佛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艾米,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再重复一遍?” “只要我们把洛兰化成焦土,陛下的努力就没有白费。西兰不会受到两面夹击,西格德也没法在登陆后安顿下来。” “你说……化成焦土?——具体是要做什么?” “杀死一切,烧毁一切,不留一人,不留一物。这样,西格德就无法从洛兰得到补给,也无法在洛兰补充兵源——对了,陛下还可以在地里撒钉子,在水里投毒……” “够了!”艾拉大声打断了艾米,“艾米,为什么你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 “因为这才是能最好的削减敌人战斗力、保护我们的方式。十多年前天方帝国进攻七丘帝国时,陛下的父亲就是那么做的。那时我才六七岁,陛下的父亲派人来将我们从村子里赶了出去,然后一把火烧毁了我们村庄……” “够了!本来这场战争就是西兰挑起的。你是说我要为了保护西兰的人,将洛兰的人全部杀光?” “如果陛下不愿意的话,身份低微的小女仆可以代替陛下传达这个命令。之后,陛下只要说是我假借你的名号传令就行了……” 艾拉的身体僵住了。 “陛下……虽然我的家被烧掉的时候我哭过……但我知道陛下的父亲没有做错……” ——“够了。” 艾拉用手捂住了艾米喋喋不休的嘴。 “这件事情,由我亲自去传达。” 在水里投下毒药, 在地里洒满蒺藜。 将富人和穷人的食粮一并夺走,运往西兰。 而来不及、运不走的,就那样倒入海中。 还有洛兰的那些人们,现在已全部被驱赶到广场中间,等候艾拉的判决—— “洛兰只是一个小地方,可以让这里的部族先迁去西兰,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陛下!那样会消耗非常多的时间,他们失败了,现在只是奴隶,不如就地解决!剩下的时间我们还可以用来加固西兰的城防……” “艾米,你听清楚——我说,够了。这是第四遍了。” 年轻的王啊,身上第一次背负着如此的重荷。 “为了留出时间加固城防而下令将这些人全部杀死,这种事情你再重复一百次我也做不到。他们不是奴隶,七丘帝国早就已经不存在奴隶!” “陛下,少了这段时间进行加固,我们就可能输掉这场战争,那时,陛下所做的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艾米,你还不明白么?一个领袖如果不得不依靠这些事情来确保战争的胜利,那归更到底就是因为他很无能!父王烧掉了你的村子,就是因为他的无能!你完全可以怪罪他!可以骂他!可以打他!可以朝他吐唾沫!” ——“当然,我也很无能。所以我不得不投下毒药,所以我不得不抢走食粮。” ——“但是,我还没无能到需要靠杀光这群无辜的人来取得战争的胜利的地步!” “就让这个世界看看,我,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是如何从西格德手上夺取胜利的!” 第二章 蛇眼(6) 西格德率着他的舰队来救援洛兰了。 一路上,他又遇到好几次艾拉派出来的小舰队。每一次,艾拉的舰队都是远远地露了个头,然后就飞一般地撤离了。 西格德没有让人追击他们。 “她这是想继续把我们引开,好争取时间围攻洛兰!不要上当!” 这期间,他又收到一封洛兰告急的信件。在海盗王国里,能够读写字的人少之又少,因此西格德能直接认出上面的笔迹——就是他留在洛兰的亲信写的。那是他最忠诚的部下之一,即便洛兰城破,也绝对不会倒戈。 这更增加了他的对自己判断的确信——艾拉正在全力围攻洛兰。 莫名其妙被牵着鼻子从西福尔到乌普伦溜了一大圈,这份耻辱让他异常愤怒,也让他的整个军队异常的愤怒。在海上的几个夜晚,他和他的整个军队都在做着一个同样的梦——他们登上洛兰,和洛兰的守军前后夹击,把艾拉的所有部队在洛兰城下歼灭! 他们一下船,不等休整就全速扑向了洛兰的城墙,只想着痛痛快快地来一场厮杀,发泄他们心中的怒火! 然而,洛兰已经是一座空城。 西格德对着洛兰城墙上的缺口看了半天——那显然不是由魔法造成的,而是靠着人造的机械。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难道那个西庇阿竟然不会魔法?” ——这种情报只是让他更加生气。他居然被一个不会魔法的废物牵着鼻子溜了大半个月! 洛兰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留下食物;井水里冒着泡泡,说明有毒。 ——典型的焦土战略。艾拉这是想让他西格德的部队渴死、饿死在这里。 好在西格德的部队在城里发现了一堆还没有来得及运走的食物。西格德借机鼓舞对全军: “看吧,不去追击那些小船是正确的,我们成功争取到了时间,让敌人来不及把所有粮食运走就仓皇逃窜!敌人用了这么下流无耻的做法,恰恰说明他们不敢和我们正面为敌!” 验证了那些留下来的食物中没有下毒后,西格德和他的部队们饱餐了一顿。至于水,只能继续消耗他们自己带来的那一些了。 到了深夜,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入已经是空空如也的民房中,倒头就睡着了。 洛兰城外忽然闪现了连片的火光。艾拉和她的军队出现了。 ——“西格德,吃饱了么?” “你肯定骂了我一天吧?肯定是在骂我是个只会逃跑的懦夫吧?” “而且,看到我派出去的小船队、看到洛兰发来的告急报告、看到我留在城里的那些粮食,你肯定觉得我刚攻下洛兰没多久,来不及做好充分的准备就仓皇逃窜了,是不是?” “你错了,全错了。那份告急的信件,只是我先前捕鱼时截获的罢了。我已经在洛兰等你很久、很久了。” “而因怒火和傲慢丧失判断力的你,能够想到我预定的决战的日期,其实就在今日么?” 艾拉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 “给弓箭点上火,投石机换上火弹——射入洛兰。” 过于轻敌让西格德的军队没能察觉到那个致命的陷阱——整个洛兰所有房子的顶上都放置着着引火之物,甚至连包裹着洛兰的木质围墙,都在某些地方被悄悄涂上了一层油。 大火燃了起来。艾拉身后的军队们发出了野性的吼声,艾拉从艾米的手中接过一把佩剑,极有魄力的向前一指,她的军队便如被放出笼子的野兽般向着洛兰冲了过去。他们持着火把,一路向着屋顶扔去。熊熊的大火眨眼间就席卷了整个洛兰。 要说求战的意愿,艾拉手下的这群蛮子们也是一样的! 突然出现的大火和敌军让西格德的部队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之中。有少数反应过来、组织起来拿起武器的,又同时感到肚子传来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疼痛。 他们并没有弄错,艾拉留下来的食物里真的没有毒。 ——只是,吃完后会拉肚子罢了 西格德的部队,被艾拉拔完了獠牙。 而艾拉的部队,却是风头正盛! “来吧,西格德!”艾拉在心中呐喊着,“为了捕获你这头野兽,我已竭尽我的才智。如果你还有余力反抗,那就来吧!来告诉我我只是一个庸才,来告诉我我没有成为王的资格——如果你能办的到的话,你就来吧!” 不愧是精灵级的魔法师,大火和趁火打劫的部队都没能阻止他的脚步。在漫天的火光下,西格德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抡着斧子独自冲出了烈焰。他的头发已被大火烧焦,全身的衣物也变得残破不堪,但却依然活力十足! 一个百人的方阵在前方逼住了他。西格德“哈嗤”、“哈嗤”地喘着气,拖着口水,可那双令人畏惧的碧眼却穿透人群,直直的指向了艾拉所在的方向! 艾拉身边的军队,零零散散的,完全不成阵型。 艾拉注意到了西格德的视线,笑着说道: “啊,很混乱是吧?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们摆成像模像样的阵型。 西格德又把目光集结到艾拉身上,她的身体极为纤细,完全不像是战士。 “啊,你在看我么?我确实不是战士啦,前几天还被羊给蹿倒过。” ——这就是将要击败他“蛇眼”西格德的人? 西格德突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讽刺意味。 “引起争端的是我们,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 艾拉清了清嗓子,策马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西格德一箭的距离停了下来。 “西格德——放下武器,或者死在这里。” “我为什么会输给你?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我输给谁,也不会输给你!” 就如同所有陷入绝境的野兽一般,西格德发出凄厉的嚎叫之声,然后抄起大斧,杀入了挡在前方的方阵。从他的鼻中不断漫出黑烟,将所碰到的所有敌人全部推入永眠。而那些还在苦苦支撑着的,则成了他大斧下的亡魂。 没有人能困住这头野兽,眨眼之间,挡在他面前的百人方阵就土崩瓦解! 黑雾向着艾拉所在的地方扩散而来。那是西格德对艾拉发出的挑战——上来!不马上上来杀了我,那就在黑雾中永眠吧! 但是很快,一阵箭雨倾斜而下,眨眼间,西格德身上就中了七、八支箭。 如果等着黑雾的作用,先死掉的会是西格德。 艾拉用剑拍了拍早就立在身边的一块木碑。 “西格德,你能看清这上面的字么?” “啊,对了,我忘了你们都不识字。那我就念给你听,上面刻的字是——” 故意顿了顿,艾拉露出一个满含嘲讽意味的笑容: “是:‘西格德命丧于此‘。” 西格德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用斧头把露在外面的箭羽直接砍断,然后抓紧斧头,向着艾拉和她身后的军队直扑而来! 他在即将触及艾拉时掉进了陷坑,陷坑下,是无数削尖的木刺。 那块木碑是艾拉用来给陷坑做的标记。 但是西格德还在大吼,还在咆哮,还在不停地咒骂着、立誓要将艾拉、将这玷污了战争的女人千刀万剐! 浓浓的黑雾从陷坑中溢了出来,向着四处扩散着。又有很多人碰到黑雾后倒下——有艾拉的人,也有西格德自己的部队。 他要让整个战场上的所有人都陷入沉睡! 艾拉沉着脸,挥了挥手。 已经提前校正好方位的投石车抛出了巨石,一次未中、二次未中,第三次终于落入了陷坑之中。 黑雾消失了,西格德再也没了声响。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躺满尸骨的战场上,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静悄悄地开放着。 ——凛然绽放着的花儿啊,你们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呢? ——你们是否在疑惑,为什么人们就是不能互相原谅呢? 夜色渐浓,让整个天地间的万事万物全部融为了一体。 花儿们在艾拉眼前轻轻摇曳着,一言不发。 “陛下……你哭了?” “我……哭了?” 听到艾米的话,艾拉擦了擦眼睛,湿湿的,果然是泪水。 “艾米……我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么?” “我不知道,陛下,我很笨,想不明白战争的对错。” 艾米小心地把艾拉从马上扶下来,然后,抱住了她。 “但我知道,陛下正在慢慢成为一个合格的领袖。” “洛兰没了……被我烧完了。洛兰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们的家,全部都被我烧掉了。明明一开始只是狩猎的冲突而已,明明扩大事态的是我们,最后却全部要洛兰的人们承受。” 说着说着,艾拉终于忍耐不住,在艾米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艾米,我有罪。” “陛下,我宽恕你。” 艾米的手有力地将艾拉扶了起来。 “好了,不要哭了,看,人们正聚到陛下的身边。” 海斯泰因军中的那些小头目们已经陆陆续续从战场上返回。他们在艾拉身边围成了一个圈。 他们的身后,站着上千人的部队。 艾拉擦去眼泪,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围在她身边的人一起涌了上来,将她抬起,然后欢呼着将她抛向了天空!。 所有人,那一整个夜里,都在高呼着艾拉的名字。 第三章 白衫(1) “艾米!大发现!大发现!” 艾拉大喊大叫着冲进了厨房。此时艾米正围着围裙,用卷心菜和萝卜在锅里熬汤。 “唔——陛下你来的正好,今天隔壁邻居的老婆婆送了我们一些新鲜的萝卜,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啃一口……” “别扯什么萝卜了!艾米!我有一个惊天大发现!” “惊天大发现……?陛下是在王家图书馆里找到了悔过书的参考文集了么?” “那是怎样可悲的作者才会写出这种文集啊!而且我为什么要去研究怎么写悔过书啊!” 艾米略感无语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陛下……你真的丝毫没有知觉么?” “不就是和洛兰打了一仗么!而且挑事的完全是西兰的人!要不是我,西兰已经被西格德洗劫了!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给海斯泰因写悔过书啊?” “陛下……你还记得前几天你嚷嚷着‘一定要吃羊肉!’然后拿起刀和羊搏斗,结果把海斯泰因家的羊全部放跑了么……” “咕……” “明明找个西兰人来帮忙杀羊就可以的……” “那怎么行!在他们眼里我可是女武神哎!女武神连一头羊都打不赢算什么话!” “然后陛下还找到了丹的房子,入室抢劫……” “什么入室抢劫!我只是借用一下丹的炼金实验室而已!借用炼金实验室!炼金术师的事情,能叫抢劫么?” “然后用炼金实验室调配催情的药水……” “不是催情的药水啊!我是在调制秘密的武器啊!超级强力的秘密武器!” “女人的秘密武器,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催情的药水……” “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东西啊!”艾拉红着脸跺着脚吼道,“我是在做能够用于战争的秘密武器啊,然后……” “然后回来后就把海斯泰因家的房子烧了半边……” 艾拉和艾米现在所待的房子已经只剩下原来的一半大小。原本用于睡觉的隔间已经变成了一堆烧焦的木炭。幸好西兰的人们帮艾拉临时堆了一堵泥墙,才让艾拉和艾米免受风吹之苦。但也因此,她们现在不得不和牛羊们一起睡在仅剩的大厅里。 艾拉的脸上现在还留着一个羊的蹄印。这种意义上,把羊全部放跑了倒是一件好事。 “咕……” “还有其他许多事情,需要我向陛下一一说明么?” “不用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些不提,艾米,我真的有一个巨大的发现!” 艾拉抓着艾米的手,激动万分地说道: “我一直在观察,看这群蛮子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结果我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学校!” “陛下……我来到西兰的第二天就发现了。” “你听我说完!虽然没有学校,但是有吟游诗人!他们会在火堆、大厅里给孩子们讲故事,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他们的文化、历史和信仰!” “那……又怎么样?” “也就是说,只要掌握了吟游诗人,就掌握了这片土地的未来!只要把故事内容换成我们七丘帝国的史诗,那这些孩子长大后,就一定能成为一个文明的七丘帝国人!我已经把故事给准备好了,今天晚上,我就要跑去西兰最大的那个酒馆‘母马横幅’去给孩子们吟诗!艾米你也来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我又不会讲故事!” “艾米你可以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来吸引客人啊!” “这一听就已经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了好么!我是不是还要再帮陛下准备几张床和被子啊?” 正在两人争吵的期间,有人跑来报告:海斯泰因已经回到了西兰。 艾拉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陛下,你刚刚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又有硬仗要打了,让西兰的所有人都抄起武器,跟着我冲啊啊啊啊啊!” 艾拉举起撬棍,大喊着杀了出去。 ——带着几百号人气势汹汹地冲出去的艾拉,被海斯泰因皱着眉头一把抓住领子拎了起来。而跟着艾拉的几百人却是在默默地在一边旁观。 艾米无语地用双手捂住了脸——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了。 海斯泰因把艾拉随手丢到一边,带着比约恩和莉莉.米斯特汀在一个树桩上铺开了地图。 被称为“洛基之剑”的莉莉.米斯特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我们居然赶上了,我还以为海斯泰因你的领地已经被西格德洗劫了。不过就算已经被洗劫了也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和你浪迹天涯的准备了!” 听到这话,海斯泰因黑着脸瞪了莉莉一眼。反正莉莉也看不到,随便瞪。 比约恩的眼里则是透着满满的忧虑:“按理说我三哥他的行进速度不会这么慢。现在这种状况,只能认为是他在更进一步地筹备兵马。” “西格德的兵力原本就超过我。还在进一步的筹集兵马,说明他是想完全将西兰毁灭。”海斯泰因神情严肃地看了比约恩一眼,“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说服你那三哥收手?” “没有任何可能。三哥和我的关系一直不好,曾经还抢了我的领地。要不是那件事,父亲也不会派我跟着老大你历练。” “我倒并不害怕西格德的军队。但是西格德的魔法却十分棘手,霍德尔的加护能让他散发出一种黑雾,陷如黑雾的人就会永久的沉睡。偏偏他能精确控制黑雾的范围,让自己的军队免受影响。一旦交战,如果不能快速解决西格德,我们就会全部被黑雾笼罩,而西格德要做的只是藏匿在他的大军中就好。如此一来,局面就会变得非常的被动。虽然我预先请人在西兰的城防中做了一些准备,但那最多只能挡住西格德的魔法三天,三天之后,我们还是不得不陷入和西格德正面交战的状况。” 海斯泰因皱着眉头看了看比约恩,又看了看莉莉。 “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打破这个状况?” “我想。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决死突击。我、老大、莉莉,三个人各带一队人从三个方向插入西格德的军中,尽量迅速地把三哥找出来,战胜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不行!这样鲁莽的突击,伤亡会变得非常巨大。何况我们的兵力本来就比西格德要少许多!” “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老大,对付我三哥,这是唯一的致胜方法!” 一阵沉默笼罩着现场。突然间,海斯泰因一拳头砸到树桩上,把树桩砸的裂成了四瓣。 “让大家把牛羊都拉出来,宰了,今晚饱餐一顿。还有酒,大家一起喝个痛快!等到西格德登陆,就和他决一死战!” 这话一出,跟着海斯泰因回来的五千多名海盗全都感到了些许悲壮的意味。 “老大你放心,我们会追随你你战斗,绝不退却!” “英灵殿在等待我们!” …… …… “那个……” 在这种悲壮的氛围中,艾拉犹豫万分地把手伸了出来: “那个……西格德已经死了……你们都还不知道么?” “死了?”比约恩一惊,“怎么死的?” “被我用石头砸死了……” 海斯泰因的眼神像抓骗子一样抓着艾拉: “你又怎么骗我的弟兄们了?” “骗……什么叫骗!西格德真的死了,被我带部队干掉的!西兰的人都可以作证好么!” 艾拉的声音还没落下,忽然间,一个信使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 “老大,不好了!英雄王……英雄王他突然向西兰发兵了!” 第三章 白衫(2) 海盗王国至高领主,“英雄王”拉格纳.洛德布罗克,他是瑞典、挪威、苏格兰和爱尔兰的王,是整个北海的统治者,是最为传奇的海盗,是百战不败者! 如今,他却向着丹麦王国下一个小小的西兰公爵领发兵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因为西格德是他的儿子!” 莉莉.米斯特汀冲着艾拉吼道: “在安提利亚,你毒倒了我的父亲;在西兰,你又杀死了英雄王的儿子。为什么你弄出的事情总是这么糟糕!” “父亲他这么做违背了古老的律法!事情发生时,老大还在父亲的领地给父亲上交贡金,父亲他是知道这事和老大无关的!” 比约恩激动的在原地来回踏着步子: “杀死西格德的是盾女,老大是父亲的封臣,盾女却不是!她和父亲之间没有任何的义务关系!这个事件追根到底也只不过是三哥自己在战场上被一个女人杀了罢了!就算盾女擅自领兵可以当做是叛乱,但那也只是盾女和老大之间的问题,并不涉及父亲!整件事情里无人违背和父亲的契约!但西兰却是在父亲的庇佑之下的领地!他怎么能毫无理由地进攻在他庇佑下的领土?” “别扯你那律法了!拉格纳他失去了儿子!如果有人杀死了我和海斯泰因的儿子,就算他有一万个正当的理由,我也要用剑把他千刀万剐!” 莉莉.米斯特汀和比约恩又吵了起来。 艾拉从两人的反应中知道了形势不妙。她想悄悄地从现场溜走。却被比约恩一把抓住了。 “别想跑!现在也只有把你交给父亲处置,也许这样能平息父亲的怒火。不然,整个西兰都会被父亲他毁灭!来人,拿绳子来!” 比约恩把艾拉按到地上,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扯了起来。在艾拉愤怒的目光中,海斯泰因沉着一张脸走到了她面前。 艾拉嘲讽地笑了一笑: “这就是野兽之王么?确实挺像某种野兽的——老鼠。” 海斯泰因黑着脸,一拳挥了过来。艾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一拳迟迟没有打到艾拉身上,反倒是身后的比约恩发出了一声闷哼声。艾拉睁开眼,看到海斯泰因已经卡着比约恩的脖子把他按到了地上。 “杀死西格德是是盾女?你再说一遍?究竟是谁挑起的事情,你心里真的没有数么!” “老……老大,这种时候,必须要推有一个人出来顶罪……” “轰”地一声,海斯泰因的另一个拳头在比约恩的脑袋边砸出了一个大坑。 “西兰的人们挑起的事情,归罪到一个女孩身上?你是想说,西兰的所有男人,包括我在内,都是孬种么?” “为什么我要怕西格德?他想洗劫我的领地,为什么我不能杀了他?为什么我要怕洛德布罗克?为什么他一发兵,我就非得要找一个替罪羊不可?” “老大!你想清楚,那可是我父亲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十年前你是突袭他、把他逼到必须要和你单挑的状况,才和他打成平手。但如果是军团作战,在奥丁的加护下,他的军队是不败的!” “那就由我去打败他!拉格纳已经占据我父亲的位置太久了。是时候告诉他了,我,海斯泰因,才是斯堪的纳维亚的至高领主!比约恩,对面是你的父亲。所以在战争结束前,你就没必要走出屋子了!” 在海斯泰因的命令下,原本准备捆住艾拉的绳子,反而把比约恩给捆了起来。然后,野兽之王转身对着众人喝到: “按我刚刚的命令,把牛羊和酒都拿出来,吃饱、喝够!明天,我会带着最勇猛的战士们出发,去取下洛德布罗克的人头!” 宴会开始了。那突然转变的景象让艾拉一时没反应过来,坐在原地发呆。 “陛下、陛下,你没事吧?”艾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摇晃着艾拉。 “没……没事。海斯泰因倒并没有那么的一无是处……比起我那群听到天方帝国的名字就发抖的大臣们好多了。” ——“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莉莉.米斯特汀端着一个酒壶站在艾拉的面前,她的脸红红的,好像已经喝醉了。 “要来些蜂蜜酒么?在七丘帝国可喝不到。” 虽然眼睛被蒙着,但她却准确地找到了艾拉的方位。 艾拉对这个安提利亚岛领主的女儿还感到有些陌生,小声拒绝道: “不……我从不喝酒。” “好吧。海斯泰因他也不喜欢喝酒,我一个人喝倒也习惯了。”莉莉.米斯特汀又对着酒壶灌了几口酒,然后摇摇晃晃地在艾拉身边坐了下来。 “艾拉……是叫这个名字吧?你在西兰也有一段时间了,感觉这里的人们怎么样?是否满足了你对‘海盗王国’的幻想?” 艾拉不知道莉莉这么问是想干什么,犹豫着回答道: “很落后……还很暴力……也很野蛮。但是如果和想象中的‘海盗王国’比的话……” “又显得很普通,对吧?” 莉莉仿佛知道艾拉要说什么似得笑了起来: “本来就是如此。那些海盗下了船,回到家,也就是普通的猎人、渔民和农民,也有自己的家,也有自己的生活,和其他地区的人们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我想不明白……如果只是个别现象也就罢了,可是这一整个地区的人们都在进行海盗活动,甚至是由当地的领主带头,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 “想不明白?那我的姐姐维格迪丝比你要聪明一些。这个答案也是她告诉我的。” 莉莉又灌了一口酒。 “是生存环境。” “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地区异常寒冷,各种物资都极其匮乏。为了生存,诸如抢夺猎物等事情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随着人口的增加,这片土地上的物产就越来越无法满足他们生存的需要——那么为了生活,劫掠就成为了最为简单可行的方法。” “听着很悲哀吧——为什么神会安排他们出身在这种贫瘠的土地上?简直就像是说,‘世界上必须要有劫匪和海盗’似得。这种事情,出身在七丘帝国、又是王族的你,大概是是不会懂的。” 第三章 白衫(3) 对莉莉的话,艾拉摇了摇头。 “不……虽然并不能认同,但我现在稍微能理解了一些。有很多事情是被逼无奈,就像如果我不烧毁洛兰,西兰的人就会被西格德杀死。” “但是,也有反抗这种命运的人们。” 莉莉的话锋突然一转。 “上一任海盗王——也就是海斯泰因的父亲亚雷斯塔,觉得他的族人不能一直依靠劫掠为生,就开始谋求其他的出路。” “其他的出路?” “他听说越过西面的大海,有一块名为‘文兰’的大陆。那里地域辽阔且富饶,盛产黄金,且很少有人涉足。于是他就带着他的族人们踏上了寻找文兰的旅程。亚雷斯塔在位的几年,海盗的活动有了明显的减少——他们在尽全族之力探索那块梦幻之地。” “文兰……我没有在任何文献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那当然,即便在这北方的部落中,这也相当于一个梦呓般的故事。而亚雷斯塔最终也没能发现文兰。“ ”而不满于他的方针,洛德布罗克夺取了他的位置。在洛德布罗克的带领下,这群海盗们先后攻陷了苏格兰和爱尔兰,以整个北海为基地,开始了他们的大规模海盗活动。你看,就连你的七丘帝国,也遭到了他们的劫掠。” 就在艾拉因莉莉的故事而陷与沉思的时候,莉莉突然扑了过来,把醉醺醺的脸凑到了艾拉的跟前: “我尚不知道洛德布罗克为这场仗动用了多少兵马,但你知道么,即便他不召集任何手下的领主,光是他自己亲自治理的瑞典王国,能拉出的兵力就在海斯泰因的三倍以上!” “而且,有两个领主必定会加入他的一方——是他的两个儿子,‘无骨者’伊瓦尔和‘白衫’哈夫丹!他们各自占据着爱尔兰和苏格兰!如果他们两个赶到战场,海斯泰因将没有任何悬念的输掉战争!” 从莉莉口中吐出的那一股酒气熏得艾拉难受,她捏着鼻子,皱起眉头说道:“你到底想和我说些什么?” “还不明白么?海斯泰因会死的!我的海斯泰因!” 莉莉抓住艾拉的身子不断的摇晃。 “我想要救他!但我没有我父亲那样的技艺!只凭我一个人,在战场上什么也做不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靠海斯泰因留在西兰的这点人马击败西格德的。但是刚刚西兰的那些人都在说,你是女武神,是瓦尔基里的化身。瓦尔基里啊,求求你救救我的海斯泰因,好么?” 艾拉把头扭到了一边。 “既然海斯泰因已经回来了,那这场战争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完全就是海斯泰因自己领地上的问题。最坏的情况下,她可以和艾米一起坐船逃离。 而且——艾拉无法原谅海斯泰因。 “为什么?你想要洛德布罗克取得胜利么?那个残暴的洛德布罗克?” “海斯泰因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艾拉大声喊道。 “你说海盗们劫掠是因为环境、是为了生存,我不置可否!但是,那个海斯泰因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为了生存的地步!每天晚上拉一个女孩进他的帐篷是为了生存么?把那些女孩献祭给海神是为了生存么?就算海斯泰因是把她们当成奴隶卖掉,我也不会像这样记恨他!” 莉莉被艾拉突如其来的愤怒吓醒了一些。 “艾拉……你是不是对我的海斯泰因有什么误解……” “能有什么误解!我亲眼所见!那些女孩被绳子拴着送到了船上。他让那些完全不懂航海的女孩在大海上飘荡,甚至连她们能够用来划桨的手都捆了起来!难道这也是为了生存么!” “你说的那个场景……我大概能够猜到。你回忆一下,那之后,那个名叫甘的孩子突然消失了,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 “甘虽然年幼,但却是一个伟大的航海家。他为了狩猎白熊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坐着船跑遍了北海的各个海岸。而且他除了战斗没有其他的歪心思……要他带着一群女孩走出大海,是最合适的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么,在阿勒曼尼联邦里,有一个地方叫做法兰西岛。那里是一个非常富庶的地方,而法兰西岛的领主……虽然实际上他是整个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但大家还是习惯叫他法兰西岛伯爵。” “不要扯开话题!” 但是莉莉没有理会艾拉,继续自顾自地讲道: “法兰西岛伯爵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他的妻子是他的母亲,而他的女儿同时也是他的妹妹。但是,他却非常宠爱他的这个女儿——或者说,妹妹。而且在他妻子死后,他的爱就变得更加的疯狂。” “他用黄金制作了她妹妹睡觉用的小床,用碧玉制作了她妹妹进食用的器皿;他给妹妹食用的肉,都是一头牛中最鲜嫩的部分,据说,要耗费六头牛,才能凑出他妹妹一餐饭中的一盘菜肴。他不停地寻找年轻漂亮的女佣,只为更好的照顾他的妹妹。照顾她妹妹一人起居的女仆人数已经超过了三百人,而那些女仆身上穿的服饰、吃的食物,也远远比一般的庄园主要好…… “海斯泰因无法管束他手下的所有人做了什么。但那些被海盗劫走的女孩最后能成为这里的女佣,也算是给了她们一个最好的结局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艾拉一把推开莉莉,“忽”地一下站起了身子,甩身离去。 “瓦尔基里……拜托你……救……”莉莉.米斯特汀想追上去,但酒意在这时又涌了上来,让她一头倒载在地上。 夜晚的星星,汇聚成一条长河。见到这位“野兽之王”后的各种事情在艾拉的脑海中浮现: 在马车上时,他不知为何放跑了她。 被俘之后,因为丹准备把她送给海斯泰因,让其他的海盗连抢他的衣服都不敢。 因甘的胡闹而被海蛇包围时,海斯泰因救下了他。第二天,她盾女的身份就被海斯泰因拆穿。 然后,就是她被带进海斯泰因帐中的那一晚,海斯泰因醉醺醺地对她说的话: “如果让你继续留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 …… “陛下……陛下!” 艾米远远地跟了上来。 “陛下,我已经说服那个甘明天启程,去爱尔兰和苏格兰的方向打探消息了。” 艾拉一下子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艾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觉得我会去帮助海斯泰因?” “陛下……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你早就已经预料到这场战争,并做好准备了不是么?” “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啊!我没有任何理由帮海斯泰因,也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帮助西兰!” 艾米看穿一切似得笑了起来:“陛下你早就说过了——‘不是催情的药水,而是用于战争的秘密武器。’” …… …… 好吧。艾拉想到。 ——海斯泰因,如果你有意继承“英雄王”亚雷斯塔的遗志,那我就帮你一把,帮助你的族人见到那个梦幻中的‘文兰’吧。 ——而首先,就是要把那个“海盗王”拉格纳.洛德布罗克从王位上拉下。 第三章 白衫(4) 一个星期后,海斯泰因从他的各处领地将部队集结到了一起。他前往七丘帝国劫掠时部队的规模是一万人,被禁卫军击败后损失了不少。但受“击败西格德”这威名的影响,响应他的号召而赶来的部落勇士们反而比之前还要多一些。 海斯泰因又从西格德的降军中招募了一些部队。在此之前,这批人都被艾拉赶去锯木头、敲钉子,修复洛兰被烧毁的民宅了。 艾拉傻傻地看着这群野蛮的部落民:他们一听说不再干木工活而是上战场,反而一下子就来了干劲——要放在七丘帝国,情况可是会完全相反。 这样,最终海斯泰因聚集到了一万七千人的部队。他把艾拉、艾米、甚至是莉莉全部抛在了西兰,留下两千人驻守,自己一个人带着一万五千人的部队,沿斯莫兰一路北上,去进攻拉格纳.洛德布罗克了。 “别再给我捣出什么乱子来了!” 临行前,海斯泰因超凶地警告艾拉。 艾拉感觉自己有些无法理解这位“野兽之王”的脑回路: “明明说拉格纳的兵力要远远超过海斯泰因,结果海斯泰因反而主动跑去进攻对方的领地了……他是不是不会数数?” “陛下……这话从带着一千人就跑去进攻西格德首府的你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些微妙……”艾米在一旁吐槽道。 “我那不叫进攻,叫诱敌!用的只是小部队!海斯泰因却是带着他的所有部队哗啦啦地跑出去了!这能一样么!七丘帝国没有一个将领会做出这种举动,这分明就是在乱打!” 艾拉嚷嚷着在桌子上摊开了甘画的地图。同前一次作战时相比,这次的地图范围更大,囊括了整个北海。她在地图上放置了四个旗帜:东北方一面红旗,放置在乌普兰,代表拉格纳;中间一面蓝旗,放置在西兰,代表海斯泰因;西南方两面黄旗,分别放置在苏格兰和爱尔兰,代表拉格纳的两个儿子——“无骨者”伊瓦尔以和“白衫”哈夫丹。 “这么一看,西兰完全就是被两面包夹着……” 海斯泰因既然已经率队北上去和拉格纳作战,西兰就等于是完全敞开在西南方向的伊瓦尔和哈夫丹的面前——两千守军。这个数字在苏格兰和爱尔兰两个王国的兵力面前,简直就像是摆设。 “艾米,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陛下……我觉得……我们还是偷偷坐上船溜走吧……” “哼哼,艾米你害怕了是么?毕竟只是一个女仆,和巴塞丽莎的眼界是有着天壤之别的!”艾拉挺起她那有些寒碜的胸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可早就已经想好了退敌之计!” “再来一次火烧西兰?” “怎么可能把西兰烧掉啊!”艾拉跺了一下脚,“而且西格德刚刚在火的进攻下吃了亏,他的兄弟们哪有那么容易再上当啊?伊瓦尔和哈夫丹又不是扑火的蛾子!” “那……陛下准备怎么做?” “艾米,你之前教导我,能用匕首解决的事就不要用剑和魔法。哼哼,在现在的我看来,这句话的境界还是低了——能够用外交解决的事情,更本连匕首都不需要动!” 艾拉得意扬扬地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个地方:“艾米,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阿勒曼尼联邦。” “没错,阿勒曼尼联邦!比起七丘帝国,这里可离海盗们近的多。既然七丘帝国都受到了劫掠,那么阿勒曼尼联邦受到的海盗危害一定更加严重!这就是我们在这场战争中潜在的盟友!阿勒曼尼联邦现在的执政官是谁?” “昨天那个莉莉.米斯特汀说过,是……法兰西岛伯爵。” “那个变态……感觉完全不可靠的样子。” 艾拉连忙甩了甩头,把指尖移到了另一块土地上: “之前我听他们说,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势力范围遍及瑞典、挪威、爱尔兰和苏格兰,却没听到有英格兰。英格兰明明就在爱尔兰和苏格兰附近,那里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 “英格兰?那里现在是一个独立的王国。” 莉莉.米斯特汀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不知何时,她已经出现在了桌子的对面。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有把门好好锁掉……” 莉莉.米斯特汀没有理会艾米的质问,自顾自地回答道: “十多年前,伊瓦尔、哈夫丹、西格德率着他们的部队在大不列颠登陆,然后分别向着三个方向发动了入侵。哈夫丹和伊瓦尔先后攻下了苏格兰和爱尔兰,然后就协助西格德,一起进攻大不列颠中最为富饶的英格兰地区。他们获得了许多胜利,并杀死了英格兰地区的几位领袖之一。但就在英格兰地区要被这群海盗完全占领时,那位领袖的弟弟上位了。在他的统领下,英格兰居然逐渐逆转了形式,最后将海盗们完全赶出了英格兰。之后,那位英雄成为了英格兰威塞克斯地区的王,并在这几年内完全统一了英格兰地区,成为了整个英格兰的王!在他的带领下,西格德几次想要再次入侵英格兰地区,都没有成功。” 艾拉一下子来了兴趣:“那位王叫什么名字?” “阿尔弗雷德。‘骑士王’阿尔弗雷德。据说他拥有两把异常强大的魔剑,分别名为‘石中剑’和‘湖中剑’。父亲很感兴趣,几次提出想看看这两把剑,但都被阿尔弗雷德拒绝了。” “就是他了!”艾拉拍了一下手,“强大!而且敢于和海盗们为敌!这就是我们潜在的盟友!让我写一封信给他。只要他成为我们真正的盟友,伊瓦尔和哈夫丹的部队就会被牵制在大不列颠!” “陛下……”艾米在一旁小声提醒到,“你说结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也是……海盗……大概。” “那就更好办了!既然我们也是海盗,那就直接向阿尔弗雷德宣战就好了!” 艾米被艾拉的话吓了一大跳:“宣……宣战?” “没错,宣战!” 艾拉兴致勃勃地解释道。 “西兰和英格兰有不少距离,很难直接发生冲突。但伊瓦尔和哈夫丹却离阿尔弗雷德很近!伊瓦尔和哈夫丹收到拉格纳的召集令,一定会调集兵马。而同时,阿尔弗雷德将收到我的宣战布告。这种情况下,同为海盗王国领主的伊瓦尔和哈夫丹的部队动向就会让阿尔弗雷德起疑!而一旦阿尔弗雷德调集兵马,伊瓦尔和哈夫丹同样也会起疑!这样一来,这三股势力就会全部被拖在不列颠地区!简直就是旷世的妙计!” 艾拉拿出纸笔,撩起袖子在纸上写到: “阿尔弗雷德,你的恶名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陛下!停下来!陛下!”艾米慌慌张张地按住了艾拉的笔,“陛下这句话一念出来,我就感觉有些不妙!” “怎么了?艾米,你发现了什么问题么?” “问题就是陛下你自己!陛下,我一听到你刚刚写下来的这句话,就感觉这个密谋不靠谱啊!” “不要太过相信自己的直觉!我刚刚还打赢了一场仗,这次我有着绝对的自信!” “陛下!你这不也是在相信自己的直觉么!” 艾米在一旁大呼小叫着。 “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相信瓦尔基里的能力。” 莉莉帮着艾拉说话。 艾拉得意地瞥了艾米一眼,龙飞凤舞地写完了信,叫人给阿尔弗雷德送了过去。 第三章 白衫(5) 如果是在七丘帝国,这个时间已接近盛夏。可在西兰,却还是残留着一股寒意。艾拉将西兰的人们送来的熊皮披在身上,巡视着西兰的海岸。 距离海斯泰因出兵已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平静异常。 西兰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海斯泰因的报告。此间艾拉有主动向着不列颠的方向接连派出三个使者,可却没有一人返回。海斯泰因这边,西兰没有收到他消息本就是最好的消息。可不列颠这边,没有打探到丝毫的消息,却让人感到有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艾拉不会忘记,正是因为自己阻断了洛兰的消息,才让西格德误以为洛兰已被攻陷;又正是因为自己故意让洛兰告急的消息传到西格德耳中,西格德才登陆洛兰,闯入了设好的陷进里。 海岸边停泊着一排西兰人的长船。这些船只比七丘帝国的近海战舰还小许多,每艘只能容纳20人至40人。但西兰人却能用这样的小船漂洋过海,驰骋于北海与地中海。不得不说,他们勇气过人。 但是,这些船只现在稍微变得有些不太一样:它们的船头被安置了一个个神秘的木箱,原本雕刻着在船头上的蛇头,如今嘴里伸出了一根喷射管。 这就是七丘帝国的最高机密,海洋之火——大概。 “虽然效果差了很多,但反正是在船上喷射的,叫海洋之火问题也不大吧……” 艾拉小声嘀咕着。 制造海洋之火需要两项技术,其一是海洋之火的配方,其二是能够将火喷射出去的装置。喷射装置被艾拉很好的还原了,甚至在艾拉的改动下距离还比之前远了不少。但海洋之火,艾拉虽然知道配方,却无法凑齐制造它所需的原料。 她只好寻找另外配方来替代它。为此,丹的炼金实验室惨遭艾拉非法入侵。但是艾拉的炼金技艺完全是从丹那里旁观偷学来的,没有经过正式的指导,一不小心,丹的炼金实验室就碎了一大半的仪器。还有就是之前提过的,把海斯泰因的房子也献祭了半边。 最后完成的新配方还是不尽人意——虽然燃烧是能燃烧了,但却怎么也没办法在海面上燃烧。但这种简陋的情况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嗯……丹和海斯泰因应该会感激我的。” 给所有船只装配海洋之火的工程,是艾拉号召留守在西兰的老幼妇孺们一起完成的。天气尚寒,还不适宜播种。西兰的人们倒也愿意配合她。 “智者当于和平时备战。” 这是七丘帝国的诗人昆图斯·贺拉斯·弗拉库斯的名言。艾拉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陛下,现在本来就是战争时期!你向那个‘骑士王’阿尔弗雷德宣战了!” 艾米始终对艾拉寄出去的那封信耿耿于怀。 “陛下,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哪位君主会为了减少战争所受的压力,而主动去宣战更多的敌人的!” “艾米你本来也不认识多少君主!你根本就对历史一无所知!就连七丘帝国的历史版图都是我告诉你的!” 艾拉说的话有理有据。艾米轻轻“呜”了一声,气势上一下子弱了三分。 “原来历史上还真的有人做过这种事么……陛下,那是谁啊?” “咕……谁……是谁呢……呵,艾米,你要记住,天才的想法总是独一无二的!”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果然是你……” 艾拉已经跑远了。 到了傍晚,偷偷跑回来的艾拉被握着撬棍的艾米按在桌上写悔过书。 “陛下!不列颠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白衫’哈夫丹和‘无骨者’伊瓦尔的海军距西兰只有不到五天的行程了!而、且、阿、尔、弗、雷、德、的、舰、队、也、跟、在、他、们、后、面、一、起、来、了!” 艾米每说一个字,就把撬棍在桌子上“咚”地敲一下,每次都吓得艾拉的身体抖一抖。 “呜……呜……呜……这个阿尔弗雷德怎么跟海盗同流合污啊!” “人家阿尔弗雷德又不是什么缩在家里的老头子!海盗王国内部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肯定已经收到了报告啊!听说阿尔弗雷德收到陛下的宣战布告,转头就向哈夫丹进献礼物示好,然后在哈夫丹的要求下,亲自带着舰队,一起出征西兰了!” “什么‘骑士王’啊!听着就像小说中侠义的白骑士一样!怎么这么没志气啊!哪个小说里的骑士会帮海盗的啊!简直就是辜负了我的期待!” “陛下才是辜负了所有人对你的期待!现在好了,西兰要面对整个大不列颠和爱尔兰的兵力了!就因为陛下你那个‘天才’的想法!” “呜……悔过书写……写好了。” “这只是第一份!陛下再给我抄写一百遍!抄不好今晚就别想吃饭了!” 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些悔过书的艾拉突然停下了笔。 “艾米,他们有没有说,阿尔弗雷德的舰队规模有多大?” 艾拉突然认真起来的眼神把艾米给震住了一下。 “当然是……阿尔弗雷德所有的舰队。” “所有的舰队是有多大的规模?”艾拉盯着艾米的眼睛,“把甘叫来,我要问他一些事情!” …… …… “规模?大概只有中等左右吧。” 被叫来的甘有些提不起兴致地回答着。 “他们的舰队是近些年才开始成立的,只有很小的一支。和我们的舰队不同,他的舰队不注重兵力的运输,而是海上的作战。但他们的船速度太慢了,完全追不上我们,根本无法阻止我们对海岸线的劫掠,是一支非常无聊的舰队。” “不注重兵力运输……速度又很慢……” 艾拉细细品味着这几个词的含义。渐渐的,她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没有时间了,艾米,我必须马上做好迎击伊瓦尔和哈夫丹的准备。剩下的悔过书,我回来再抄。” “怎……怎么了陛下?难道说,阿尔弗雷德会帮助我们?” “帮助我们?”艾拉仿佛听到了什么陌生的语言,精神恍惚地摇了摇头。 “不,没有那么容易。艾米,我们今晚就要出发——不,不对。” 她忽然伸出手,抓住了艾米手中的撬棍。艾米感到艾拉的手在发抖,但同时却又异常地坚定。一犹豫间,艾拉已经将撬棍从艾米的手上夺了回来。 “艾米,我今晚就要出发,而你,就留在西兰。” 那是不容许任何质疑的语气。艾米惊讶地看着艾拉,眼前的这个少女,让她感到了些微的陌生——或者说,距离感。 “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艾米明白了什么,跪了下来,望着艾拉离去的背影行了一礼。 “遵命,陛下。” 艾拉走出房子没多久,莉莉.米斯特汀就又拦住了她。 “你是要准备迎击伊瓦尔和哈夫丹了,是么?” “没错。” “伊瓦尔患有疾病,无法用双腿行走,而且不怎么聪明,不足为惧。但‘白衫’哈夫丹却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他在拉格纳的几个儿子中最有智慧,最受拉格纳青睐。光明之神巴德尔的加护让他能够免受一切魔法的造成损伤。你们西庇阿一族引以为傲的魔法伤害不了他,但我却是他的天敌——带上我,让我跟着你一起出发。” 艾拉看着眼前这个失明的女子。 “谢谢,不过西兰不能一个战士也没有。你就留在这里,替我保护艾米和西兰的人。” 她从莉莉身边走了过去。而莉莉则在她后面喊了起来: “你这么说,海斯泰因也这么说!你们是觉得我不配上战场,是么?” “等我回来。” 艾拉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第三章 白衫(6) “艾拉她带着船队走了。” 艾米背靠在门上,望着天花板愣愣地说道。屋内阴沉沉的。 “她没有和我说任何东西……这还是第一次。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知道她有多少的把握,不知道她是胸有成竹还是故作镇定……我什么都看不到。她只是走了出去,不容许我有任何的置疑。” 门的另一侧,莉莉以同样的姿势靠在墙上。 “海斯泰因带兵离开的时候,我也是同样的感受。” 莉莉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我知道的,他让我留在西兰,是因为眼前的形式太不妙了。但这反而让我很难受,你知道么?很难受!” “可是我又能理解艾拉……她的眼睛对着我,却又没有在看我。她看着的是远方……是我远远看不到的地方。不管那里有着什么样的景色,是胜利的曙光,还是失败的灰烟,我都没办法替她分担。而她又不愿意向我描述……她准备自己将一切担起来。” “这才是领导一切的王。” “王……?莉莉,你为什么也用了这个字眼?” “因为我也只是凡人。同你一样,只能看着海斯泰因离去的背影,在这里默默地祷告罢了。” “不……艾拉和海斯泰因不一样。她还年轻,非常的年轻……我不能让她孤零零地走上这条路。” “你想追上去么?” “我想。” “那,我去找一艘船。” “不。我不能。艾拉让我在这里等她归来。” “那你到底想怎么做?” “你知道日德兰么?我在地图上看到,这块土地就在西兰的西方,只隔了很小很小一道海峡。” “知道,那是阿勒曼尼联邦的领地。” 艾米将门打开,让阳光射进了屋内。 “洛基之剑……我给你找一个向导。你去那边帮我做一些事……” …… …… 西福尔。这块中了西格德魔法的土地,现在依旧笼罩着浓烟。要从不列颠坐船登陆西兰,从西福尔开始,要穿越一连串的海峡。 艾拉决定将这些海峡作为决战之地。 海斯泰因留给她的兵力只有两千,远远不够。艾拉出发时虽然又动员了几乎所有能上战场的人,但那些人都是些老弱病残,完全没有肉搏厮杀能力。 ——但如果打的是更注重操船技术的海战,劣势就会稍小一些。 “1200年前,地中海中有过一场著名的海战。” 艾拉将小头目们召集起来,讲解着她的作战计划。 “薛西斯调动了四百艘以上的庞大舰队,入侵伯罗奔尼撒,而伯罗奔尼撒地区只派出了五十艘三层浆帆船,装作向北逃离。” “伯罗奔尼撒地区的人们将薛西斯的舰队引入了一片狭窄的海峡,在那有限的空间中,薛西斯的舰队因数量过多而难以行驶,甚至无法撤退。这时,伯罗奔尼撒隐藏的舰队突然从薛西斯的舰队背后出现,而前方的浆帆船也立刻掉头对薛西斯的舰队发动了攻击。” “那场海战,伯罗奔尼撒地区损失了40艘战船,而薛西斯被击毁的战船就有200艘,这还不包括被俘获的船只数量。” 海盗们兴致勃勃地听着艾拉所讲的故事。他们喜欢这种关于战争的故事。 “这一次,我们的计划也是一样的。之前去西福尔时,我就观察过这附近的地形。这片狭长的海峡,有非常多的地方适合执行类似的作战。我们将船队分成两支,一支在前面将哈夫丹和伊瓦尔的舰队引入狭窄地带,一支隐藏在视线之外,找准时机杀出。” “我观察过西格德的舰队,都是以运送兵力为目的的小船,并不适合在海上作战。想来哈夫丹和伊瓦尔也差不多。但我们的船上现在已经配备了海洋之火——去过安提利亚的人,你们应该知道这种武器的力量。海战有利于我们。” “等敌人的舰队进入狭窄地带,我们就从前后两侧一齐用海洋之火进攻!” 艾拉的话说完,海盗们便发出了一片鼓掌声。在他们的眼里,艾拉就是带来胜利的胜利女神。 “盾女姐姐,只要这样做我们就能获胜了,是么?” 甘的眼中闪着对即将到来的杀戮的兴奋。 可是,艾拉沉默着,扭头望向了大海。 海盗们开始在附近的海域中搜索最合适的地形。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完美符合艾拉计划的地方——就在西福尔的不远处。狭长的地形足以将哈夫丹和伊瓦尔的所有舰队全部容入,但又能让他们难以转向和行驶。被黑雾笼罩的西福尔,足以隐藏舰队,而不会有人好奇地靠近它。 最妙的是——它真的只有前后两条出路,一旦将前后堵死,里面的舰队就完全无法逃离。 兴奋的海盗们拖着艾拉去看这完美的地点——如此符合作战方案的地点,就像是诸神青睐着艾拉。 可艾拉却自始至终沉默不语,就如同夏日闷热的天空。 很快就传来了报告——哈夫丹的舰队已经出现在西福尔附近,预计明天白天就能到达。 安全起见,海盗们试了一下艾拉为船只配备的海洋之火——对着一艘木船喷射,眨眼间,木船就烧了起来。威力、距离、持续性,全部都无懈可击。除了无法在海洋上燃烧,完全不比奥卢斯舰队上配备的海洋之火差。 于是海盗们按着计划将一切部署完毕。一支舰队驶离西福尔,在海峡外飘荡着,只等遇到哈夫丹的舰队,就拉起帆向着预定的地点逃离。 他们轮流抱着斧头小憩。每个人都想象着明天击败哈夫丹舰队的场景,微微地笑着。 艾拉却完全无法入睡。她坐在岸边,在脑海中搜寻着王家图书馆内的书籍。 ——关于海战的记录太少了。 艾拉差不多已经搜寻了所有关于战争的记录,但大多都是描述的陆战。还有有一些看似是在描述海战,可实际上却是那些完全不懂海战的诗人或者画家的臆想。真正有用的海战记录,加起来还填不满一张羊皮纸。 这是艾拉第二次指挥战争,第一次指挥海战。 而能够让她参考的记录,却几乎为零。 ——这种一千二百年前的作战方案,真的能够击溃驰骋于大海的海盗们么? 而且、还是在舰队规模远远低于对方的情况下? 搜寻王家图书馆太过耗费体力。天蒙蒙亮时,艾拉终于还是撑不住,睡着了。 在梦中,她看到海峡内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而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子,一身白衫,一尘不染,就好像刚从天空降于尘世一样。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剑,他的身后倒着许许多多的人,都是跟随艾拉出征的海盗们,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但都无可奈何。 男人挥出了剑。艾拉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血红。 艾拉睁开了眼睛,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光靠那样的方案,大概确实是不够的。 但是,艾拉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海战、无法逃脱的狭窄地带、两侧包夹、火攻,这已经是能把人数所带来的劣势降得最低的方案。 而且,艾拉也无法再找到更多对即将到来的海战有帮助的记录了。 ——真的如此么? 东方的太阳升了起来,有些刺眼。那位兵圣的著作忽而又出现在她的眼前,优雅地翻动着篇章。 艾拉突然明白原先那个方案的问题所在了。 第三章 白衫(7) 一支庞大的舰队挂着帆在海岸上疾驰。这是整个苏格兰王国半数以上的兵力,远远不是“蛇眼”西格德所能企及的。 而且,同西格德的舰队相比,这支舰队在行驶中保持着一种微妙的纪律感。 舰队的主人是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二子,“白衫”哈夫丹。他统治着整个苏格兰。 同其他所有海盗不同,他从不穿铠甲,而是永远都套着一件白色的外衫。他粗糙的大手上总是捧着一本书。你总能看到他认真地翻着书籍。而据他身边的侍从们所说,这本书有几年没有换过了。 他刚刚收到了一个消息——阿尔弗雷德的舰队因为速度过慢,远远落在了后面。有人建议他放慢船速,让阿尔弗雷德的舰队打前锋。 现在,整个船队都保持着绝对的宁静,等待着哈夫丹的决断——他正在安静地翻着手上的书本,就如同一个哲人。他思考的时候,绝不容许有任何人发出一丝声响。 “等待盟军是畏惧,畏惧是污点,我不容许污点。” “但是大人,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驻守西兰的是那个击败西格德的盾女,她有着瓦尔基里的加护,能将不可能获胜的战争逆转为可能……” “瓦尔基里?没有听说过的加护类型。但是,任何加护没有关系——光明之神巴德尔的青睐,能让我免受任何魔法的损伤!” 说到这里,哈夫丹的眼中闪起了贪婪的光芒。 “我听说她来自七丘帝国……那是整个大陆文明最为发达的地方。那个艾拉又是那里的王族,是任何黄金都比不上的至宝!让她落在海斯泰因、或是父亲手里,都是暴殄天物!只有我!只有我知道她的价值!” 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笼子,如鸟笼般精致,又如兽笼般巨大。 “一定要活捉她……我要把她养在这个鸟笼里,亲手给她投食,让她每天都给我咏唱诗篇。” “活捉……那其他的西兰人呢?” “西兰……野蛮人、废物、垃圾!就算用他们当奴隶都会脏了我的衣衫。就像垃圾一样处理掉,就行了。” 说话间,舰队来到了西福尔附近。船上的人们纷纷高兴地喊道:“西福尔!是西福尔!我们回到斯堪的纳维亚了!” “斯堪的纳维亚……你们到现在还留恋着这种穷乡僻壤?” 哈夫丹的话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有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老大,这里毕竟是我们的长大的地方……” “除了长大的地方外,这里什么都不是!”哈夫丹暴躁地吼道,“寒冷、贫瘠,每天为了抢夺猎物死人,就是一个破地方!你们的眼界不能被限制在这片土地上!你们要将目光投向那些富饶、文明的土地,那里才是应该让你们兴奋的地方!去把他们的资源掠夺过来,或是直接夺取他们的土地!这才是你们应该做的!” “哦……我不该像野蛮人一样暴躁。”哈夫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开始翻看手上的那本书籍。“智慧……总能平定我的情绪。” 又向前航行了一段距离,船上的人们清楚地看到,本该是城市的地方笼罩着浓浓的黑雾,就像一千年的黑夜都聚集在了这一天似得,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们知道这是西格德的魔法所为,虽然要行驶到黑雾聚集的地带还需要十来分钟,但那些船只却都不约而同地把船头偏开了一些,生怕不小心触到那倒霉的黑雾。 哈夫丹远远地望着那黑雾,沉思着。 “污秽……污秽之下总有万千密谋。让我们靠近去一探究竟。” “这……大人,西格德大人的黑雾碰到就会让人睡着,我们还是离得远一些……” “所以,我们更要靠近去探查。记住这句满含智慧的哲言——污秽之人,最喜欢隐秘在光明所不及的黑暗之中。” 在哈夫丹的命令下,四、五艘小船脱离船队,向着西福尔靠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五艘船陆续驶了回来,向哈夫丹报告:他们已经搜查了附近的所有地方,没看到有什么异常。如果再向前搜索,就要进入西格德的黑雾了。 “不可心存侥幸。那位王族既然能击败西格德,那就很可能有办法避免黑雾的侵蚀。智慧能照亮一切黑暗,穿透一切精微。况且前方地势狭窄,决不能掉以轻心。” 在哈夫丹的坚持下,载着他本人的那艘船向着西福尔驶去。他们一直前进到无法继续前进的地方,那些黑雾就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我那愚蠢的弟弟所使用的污秽魔法,只能遮蔽凡人的眼睛。然而,光明之神巴德尔的光芒,能将一切污秽驱除。” 哈夫丹张开双手,一阵远比他的衣服洁白的多的光芒在他的前方炸裂开来。那强劲的光芒击溃了西格德的黑雾,片刻之间,西福尔的天空明朗如初。和煦的阳光穿透了混沌,终于洒在了大地之上。远远地,传来了公鸡的啼鸣。 然而那片海域上,依然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哈夫丹有些意兴阑珊: “看来我过高地估算了那位王族的智慧。如果是我,在这片黑雾中埋伏一支部队,然后乘敌人进入前方的狭窄海域时突然冒出,前后夹击,说不定还有一丝以弱胜强的机会。” “我熟知此处地形。前方没有比此地更适合伏击的地方。既然这里没有伏兵,那么看来那位王族是准备死守西兰了。那是因懦弱所做出愚蠢的行为,完全玷污了智慧——智慧让人穿上衣衫,既然她没有,那她在鸟笼中就没必要穿着衣服了。” 在哈夫丹的命令下,整支舰队开始放心地向着西兰继续进发。 前方突然出现了另一支舰队。 他们本是和哈夫丹的舰队相向行驶,可远远地见到哈夫丹,忽地调头,匆匆忙忙地跑了。 “是敌人的舰队!数量远低于我们!”有人激动地喊道,“也该他们倒霉!直接就和我们撞上了!我们追上去吧!” “不……虽然稍逊于此,但前方还有一处地形狭窄的地方。也有可能是对方为了让我们掉以轻心,而故意放弃此处,选择了后者。” 哈夫丹分开一部分舰队,让它们做好迎击后方来敌的准备,然后小心翼翼地驶入了前方的狭窄地带。可直到完全穿过了那里,也依然没有发现敌人的伏兵。 敌人的舰队不断地逃窜着。 “前方再也没有适合伏击的场所,全队汇合,全速追击!” 哈夫丹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他们被带入了第三片海峡——一处相较前两处都要开阔的海域。海域中间个三角洲,在前方分出了两条海路。 在这种三叉路口,前后包夹是起不到什么效果的,因为哈夫丹随时可以让舰队从第三条海路撤离。而如果三路包夹,就西兰那有限的兵力,只不过是让哈夫丹更容易从其中的一路突破罢了 同前两处海峡相比,西兰人在这里作战的优势会减少很多。再加上西兰在人数上的巨大劣势,即便成功包夹,也肯定赢不了他哈夫丹了。 第三章 白衫(8) 不过,这里勉强还是算得上是一个狭窄的地形。庞大的舰队收缩进入狭窄的海路,不免出现了一些混乱。虽然哈夫丹的舰队训练有素,前进的态势没受多少阻挡,但在这狭窄的海域中,要转向和掉头都是非常困难的了。 这种情况让哈夫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在通过三角洲时,他分出四分之一的船队向着另一条海路驶去,这样,即便那里有部队埋伏,他们也无法威胁主队的侧翼。 这样安排好后,哈夫丹放心地让船队继续追了上去。不多时,哈夫丹的主队已经从三叉口通过了一半。 偏偏就在这时,从三角洲上突然传来了一声爆炸声! 还没等众人从巨响带来的惊愕之中恢复过来,一个消息已经疯了一般传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有一支敌人的部队突然从后面蹿了出来,正在袭击船队的后方! 与此同时,一直在前方的敌人舰队突然调转船头,杀了回来。眨眼之间,哈夫丹的舰队就被前后堵在了狭窄的海域之中。 ——驶往另一条海路的舰队没有传来任何报告。这意味着那里没有任何敌人。哈夫丹的舰队随时可以从那条海路离开,摆脱被前后夹击的状况。 “居然是前后包夹?敌人的指挥官是在想什么?” 即使在这种状况下,哈夫丹也没有丝毫的慌乱。他坐在船上冷静地思考着: “为什么不选择前两处呢?明明费尽心思进行了伏击,却选择了可以让敌人轻易逃脱的地方……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何况,就西兰可能的兵力来看,他也完全没必要撤离。 “不用管后方的敌人,全军,全力从前方突破!” 哈夫丹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可没曾想到,从西兰的船头居然喷出了熊熊的烈火。凡是靠近的船只,都被点燃了火焰。士兵们哀嚎着落入水中,眨眼之间,舰队的前方、后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在狭窄的地形下,哈夫丹的兵力发挥不了优势。而装备了海洋之火的西兰舰队,则显得锐不可当。船首那已经看惯了的蛇首雕饰,在敌人的手上突然显得那样的狰狞恐怖。 他听到有士兵恐惧地喊着:“洛基……是火神洛基!” “哪来的什么火神洛基!我有听说过,那是来自七丘帝国的武器,名为‘海洋之火’!” 哈夫丹用尽全力吼道。 “我们的人数远远占据优势!全军向前方突击,将敌人前线的部队突破!” 没有人听从他的指令。从中心开始,船队开始纷纷地逃向了没有敌人的另一条海路。 “不许撤离!从前方突破!突破后我们就能获得胜利!” 哈夫丹撕声力竭地吼着,然而在火海与哀嚎声中,他的声音是显得那样的无力。 哈夫丹突然意识了到敌军指挥官的用意:她是故意留下了那条逃生的通道的。 而且,还留的非常显眼,让人一看便知。 ——既然有逃生之路,有多少人愿意慷慨赴死? 逃离中的船队失去了秩序,很快就被堵在了另一条海路中。而西兰的船只不断地喷着火,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追击着溃军。 不紧不慢——他们既不求着快速扩大战果,也不就这样放过哈夫丹的舰队。他们是在用行动告诉哈夫丹的舰队:我们在追击。但你们跑快点,就能跑掉。 为了夺得从那条海路上逃离的权利,哈夫丹的士兵们互相殴打着。 哈夫丹很快也感受到了火焰带来的灼热感——吐着火的敌船已经来到了他的附近。 哈夫丹受着光明之神巴德尔的加护。和西格德那慢悠悠扩散的黑雾不同,哈夫丹的光芒能在一瞬之间剥夺大范围敌人的视力。无论是个人决斗还是军团作战,这一瞬间的强烈闪光都能为他带来决定性的优势。 然而即使他现在使用魔法,西兰的军队也只需要闭着眼睛继续向前喷火就行了。已经燃起来的火焰不会因光芒而浇灭,已经溃散的部队也不会因光芒而聚集。 光明之神巴德尔的加护还可以让他免受任何魔法的损伤——但艾拉没有使用任何魔法。 在这种情况下,哈夫丹引以为傲的魔法竟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这种作战的方式,简直就像是…… 冥冥之中,他联想到了那则古老的神话——关于诸神的末日。 他像他的士兵们那样惊恐地喊了起来: “她不是女武神瓦尔基里……是洛基!是火与诡计之神洛基!邪神洛基又回来了!” 他的白衫燃烧了起来。他狼狈地将那件衣服脱了下来,跃入了水中。 “瓦尔基里?洛基?他们在乱喊些什么?” 艾拉满头雾水地走上了哈夫丹的船。她注意到夫丹的白衫,将她拾了起来。她又注意到哈夫丹落在一旁的那本书,下意识地念出了封面上的文字:“《塔巴萨与白骑士的午后秘事》?希伯来语?这群海盗真有谁能看懂这种书么?” “盾女姐姐,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选择西福尔附近,而要在这里?你看,有很多敌人跑掉了。” 甘在一旁问道。 “首先,莉莉和我说过,哈夫丹受到的是光明之神的加护,光听这个名字,西福尔的黑雾能不能帮助我们隐藏就是一个大问题。其次,跑掉……不是很好么?如果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他们就会转而全力突破我们的阵线了。” 见到火烧了起来,就会想逃跑;而被逼到绝境,就会不顾一切的反击——这一点,不论是人,还是狗,都是一样的。 艾拉和哈夫丹的兵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她手上的海洋之火又是降低了威力的劣质版本。实在是不能指望就这样和哈夫丹硬碰硬。 因此,必须要留给对方撤退的余地。 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战争的艺术。 “但是他们这样跑掉,很快就会重新组织起来反攻吧?” “不,如果我的判断没错,他们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 …… 哈夫丹爬上一艘船,慌慌张张地从战场上逃离了。跟着他逃出来的人有不少,但都零零散散的,没有什么士气。 可不知为何,哈夫丹却对着天空大笑了三声。引得同船的士兵问到:“老大……这种情况下你在笑什么……” “我笑艾拉无谋,西庇阿少智。如果是我,就绝不会轻易让敌军逃离!虽然我今日败了一场,但元气未损。等我重新将部队集结起来,她又能耐我何?” 他的笑声未落,前方忽然有一支中等规模的舰队向着他们驶来。站在最中间船头上的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他带着一顶王冠,披着一袭红色的披风,穿着一套精致的铠甲,挂着一把华丽的佩剑。 哈夫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英格兰的统治者,“骑士王”阿尔弗雷德。 “哈夫丹,你的白衫呢?”阿尔弗雷德远远地问道。 第三章 白衫(9) 哈夫丹没有注意到阿尔弗雷德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对着他喊道:“阿尔弗雷德,你终于追上来了!你的舰队适合海战,西兰的舰队就在后面,数量比你的还少。快把他们一举击溃吧!” 然而阿尔弗雷德笑着摇了摇头: “哈夫丹,这些事情都好说。不过在此之前,这里有几封信,都是从这几天从你的领地苏格兰传来的。你的部下要我把它们转交到你的手上,不先看一看么?” 哈夫丹疑惑地让船驶到阿尔弗雷德的边上,从他的手中接过了信件——全是来自他领地的求援信。信件的内容几乎都是一致的:哈夫丹的领地正受到阿尔弗雷德军队的攻击,希望哈夫丹能火速回援。 但是这些求援的信件,却理所当然地被船速过慢而行驶在后方的阿尔弗雷德截获了。 “哈夫丹,你不会以为我的礼金是白白送给你的吧?” 哈夫丹拿着信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阿尔弗雷德向他送礼金示好,他高兴地接受了。 ——阿尔弗雷德亲自率队随他出征,他便不再有任何怀疑。 ——阿尔弗雷德的舰队只适合海战,运输功能不强。他觉得这正好可以弥补自己舰队的缺陷,也就没有太抱怨。 ——但运输功能不强,恰恰意味着,阿尔弗雷德大量的部队还留在大不列颠。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王——他居然在随自己出征的同时,派兵攻打自己的领地?他就不怕计划暴露,当场被自己的大部队吞没么? 阿尔弗雷德笑眯眯地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统一大不列颠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伟业,如果没有足够的勇气,如何达成这个目的?” “你知道么?我的舰队为什么速度会这么慢?因为它们根本就不需要多少速度——从设计之初,它就不是为了阻截你舰队的登陆,而是为了在你们败退之时,将你们撤退的道路封锁。” 哈夫丹吼了起来:“你从一开始就认为我会在西兰失败!?” “败退?不——虽然你们这次败退确实省了我很多事情。但你真的以为,你那只有数量优势的运输船队,能在大海上胜过我专门针对你而打造的战舰么?” “这是这支舰队的第一次出鞘——好好看着吧,这支舰队将会逐渐取代你们在大海上的优势。在不久的未来,我将统治整个大不列颠,而大不列颠将统治整个海洋!” “你说……你想统治整个海洋?” 哈夫丹突然仰起头,发出了和他弟弟西格德一样的狂笑!一阵异常明亮的光芒突然在天空中闪了一下,哈夫丹乘着众人眯起眼睛的机会,一下子跳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船上,挥起斧头就向着阿尔弗雷德砍了下去! 阿尔弗雷德的眼睛被闪的刺痛无比,看不到哈夫丹的动作。但他知道危险正在迫近,直接拔出剑来向上一挡。这一挡,他的剑和哈夫丹的斧子正好碰在了一起,哈夫丹的斧子立刻就被削去了一半! 然而,看不到东西的阿尔弗雷德是没办法抵挡哈夫丹的所有攻势的。斧头被削掉后,哈夫丹一把抓住阿尔弗雷德的手腕,用蛮力硬生生把剑从他的手里夺了下来! 那把剑在哈夫丹手中闪烁着比太阳还耀眼几倍的光芒! “湖中剑!我知道它!它能斩断一切!现在它是我的了!” 这时,阿尔弗雷德的视力恢复了一些。他看到哈夫丹挥剑向他砍来,连忙退避躲闪。哈夫丹一路追着他,“湖中剑”在空中疯狂地劈砍着,把沿途的碰撞到的一切,侍卫、桅杆、包括架设在船头的弩炮,统统砍成两截! “格拉海德!”阿尔弗雷德大喊了一声,倒在地上的一个年轻的骑士听着声音把他腰间的佩剑抛了过来。阿尔弗雷德拔出格拉海德的佩剑,这才终于挡住了湖中剑的一次劈砍。但他的视力尚未完全恢复,眼前的场景依然是晃悠悠的,眨眼之间身上就挂了十多处伤,其中有两处甚至是足以致命的重伤。他很快就支撑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哈夫丹脸上挂着残酷的笑容,把剑高高举起,准备一举刺穿阿尔弗雷德的心脏。 “yoltoorshul(火焰之息)” 伴随着一个低沉的吼声,一股强列的火焰如疾风般刮来,席卷了半个甲板。哈夫丹身上的衣物被那凶猛的火焰瞬间烧毁,甚至连铠甲也融化变形。 然而,哈夫丹的身体和毛发却丝毫未损。他抬头转向刚刚那个声音的发出者——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大吼道:“艾恩盖尔,魔法制造的火焰可伤害不了我!光明之神巴德尔的加护,能帮我抵挡一切魔法的侵袭!” “区区一个精灵级的受加护者,也敢妄称免受魔法侵袭?” 那个老者沉着地回应着。很快,从他嘴里发出了另一阵吼声: “fusrodah(不卸之力)” 他的声音化为了一阵比暴风还迅猛的怪力,把前方的一切推倒、船的围栏被直接杨了起来,甚至连附近的船只都被向后推出了数米。哈夫丹的脚在甲板上化出了一道深深的抓。但他利用湖中剑刺入甲板,稳住了自己的身体,这才没有被从甲板上直接推下。 “艾恩盖尔!你个无信者!别想靠你那种古怪的魔法击败我!” “faasrumaar(震慑之吼)” 老者毫不犹豫地发出了第三个吼声。哈夫丹听在耳中,突然感觉自己浑身止不住地发起抖来,作为生物的那种原始的本能高速他,让他立刻从这里逃离。 哈夫丹哆嗦着举起剑来,在自己的腹部捅了一刀。疼痛让他驱散了一切恐惧。他拔出剑来,大喊着向着那老者砍去。 老者不闪不避。在石中剑即将刺中他身体的时刻,他念了一声: “feimziigron(幻灵虚化)” 石中剑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却没对他造成任何损伤。哈夫丹发疯了似得用剑皮卡着他,但那一连串的行动就是在无意义地砍着空气。 “zunhaalviik(解除武装)” 石中剑忽地从哈夫丹的手上飞了出去。哈夫丹空着手,在原地发呆。 那把剑很快回来了——刺穿了哈夫丹的身体。 哈夫丹难以置信地看着握着剑的人——精神抖擞的阿尔弗雷德,完全不像是刚刚受了重伤的样子。 “你……身上的伤呢?” “你知道么,湖中剑之所以被称为魔剑,不是因为剑的锋利,而是因为它的剑鞘拥有神奇的治愈能力。” 阿尔弗雷德微笑着将剑拔了出来。鲜血如喷泉般从哈夫丹的胸口涌出。 “我……要死了?” 哈夫丹在最后一刻仍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洛基的加护者出现了……巴德尔的加护者死了……难道……诸神的黄昏真的要来了么?” 一代传奇海盗,征服了苏格兰的“白衫”哈夫丹,就这样死在了阿尔弗雷德的剑下。 最后的一刻,他不仅没有穿着白衫,反而是未着寸缕。 阿尔弗雷德身后的舰队乘势扑了上去。哈夫丹的舰队刚遇大败、又失去将领,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仅仅小半日后,海战就结束了。 艾拉的舰队在这时才慢悠悠地漂了过来。 “阿尔弗雷德——”她用撬棍指着眼前的骑士王,喊道。 “希望你能记住,今天,是我把这场胜利送给了你!” 第三章 白衫(10) 见到艾拉,阿尔弗雷德稍先是稍一愣,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我日夜畅想,究竟是怎样的一双纤纤玉手,才能写下那如蝴蝶般秀丽的字体。真是三生有幸,竟让我在这荒僻的北海,一睹紫袍贵族的芳容。” 这种社交辞令,艾拉在七丘帝国时每天能从白天听到晚上,她八岁时就已经学会了挂着合适的笑容、进行礼貌而又正式的应答。但不知为何,现在的她,听到这种话竟感到十分刺耳。 “你是英格兰的王对吧?想必有很多少女与贵妇因你的王冠与话术而倾心。” 艾拉强行在脸上挤出一丝笑,但那笑太过生硬,以至于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心中的不快。 “怎会如此。我纵横疆场,虽获得许多微不足道的胜利,但残酷的战场却抽干了我的词汇,让它变得无比的寒冷与坚硬。那些娇贵的小姐们听到我那贫瘠的词汇,总忍不住皱眉离去。只是,今日我的言语有了你的高贵、美丽和智慧的滋润,才会显得那样的优美。又或者,是你与我心有灵犀。我们都是战场上的胜利者。看你今天取得的胜利!紫袍的贵族啊,你的身躯是那样的娇小,但你在战场上取得的功绩却已经超过了我、以及我麾下所有的将领。如果你是我的臣子,我会毫不犹豫地让你统帅我的三军。” 在听完前半段话时,艾拉的身体打了个寒颤。在听到“娇小”时,艾拉手中的撬棍“咔”地一下在船上磕出了一个小孔,等阿尔弗雷德提到最后一句话时,艾拉终于忍耐不住,反问到: “阿尔弗雷德——你说让我统帅三军?这是应该对一个女士说的社交辞令么?” “不,这怎会是社交辞令呢?这位小姐,你今日击退哈夫丹确实让我无比震惊。我钦佩你的才能,如果你现在愿意跨上我的船,我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 艾拉深吸了一口气:“阿尔弗雷德,你听着,如果是我,面对做出我今日‘功绩’的将领,我最多只会让他当一个副将。” “副将?那未免也太屈才了。明明能在极端的劣势下获得战争的胜利……”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艾拉强硬地打断了阿尔弗雷德的话。 “从对抗西格德开始,我就不止一次地问我自己,如果西格德没有被引入西福尔怎么办?如果西格德抛下被围攻的洛兰,直接登陆西兰怎么办?如果西格德发现我在洛兰设的陷阱,又怎么办?如果哈夫丹不追来怎么办?如果哈夫丹发现了我的伏兵怎么办?如果哈夫丹的士气高涨,直接从前方突破了我的部队,又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答案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要上述的情况出现了一次,我现在就没办法好端端地站在你的面前!” “我可以赌赢一次,可以赌赢两次,但谁能保证我一直赌赢?如果我只统帅一支小部队,输了最多就是我自己遭殃,但如果我统帅的是全国的部队,赌输了,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让这样子的指挥官去指挥三军?阿尔弗雷德,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你说你一直在取得微不足道的胜利,并没有任何赫赫的功绩。可是这恰恰才是真正的将军人选,不是么?能不停地取得微不足道的胜利的将军,才是一个国家最需要的!阿尔弗雷德,如果你今天肯跨到我的船上,我倒愿意让你将来替我指挥三军。” 阿尔弗雷的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宛如纯白的天使。 “原来如此,受教了。紫袍,当初收到你宣战的来信,我可被吓得不轻。幸好我靠着我的一片热忱,穿透了流于表面的虚伪文字,而触碰到了你的真心——哈夫丹已被我们的联军击败。不知这样的结果,您是否满意?” 联军?真敢说啊。艾拉在心中不满地想着。要是今天失败的是她艾拉,阿尔弗雷德会来帮忙么?百分之一万是不会的。他只会座山观虎斗,将艾拉作为消耗哈夫丹实力的消耗品而已。 但话又说回来,要是没有他这一支舰队,艾拉也确实无法一举击败哈夫丹。所以虽然不满,艾拉也只能是在心中暗暗地骂着阿尔弗雷德。 “既然你清楚我那封信的意思,那我们现在应该不是敌对的状态吧?” “当然,正如你们七丘帝国的那句古谚——战争过后,当广结盟友。我的心迫切地期待着能和紫袍的贵族——并非西兰,而是和紫袍你,立下同盟的条约。只要小姐你能赐我一份礼物。” “礼物?” 阿尔弗雷德在艾拉面前单膝跪地:“紫袍啊,不知您是否愿意赐我一件随身的衣物,以装饰我的骑枪或勋章,让它们更为夺目?” 艾拉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你们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什么风俗么?” “正是,在我们国家,骑士以能在武器上装饰高贵女性赐予的衣物为荣。可我身为一位王,很难找到比我更为高贵者——除了您,紫袍的贵族。” 阿尔弗雷德所统治的英格兰,原本只是七丘帝国下的一个行省。不过那已经是数百年前的往事,如今的英格兰和七丘帝国并没有任何上下级的关系。阿尔弗雷德这么说,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艾拉皱着眉头思索着。 “fusrodah(不卸之力)。” 突然从艾恩盖尔嘴里发出的吼声直接把艾拉坐的船掀了个底朝天。阿尔弗雷德吓了一跳,急忙让人打捞落水的艾拉。 “艾恩盖尔!你在干什么!”阿尔弗雷德质问道。 “不小心打了个喷嚏罢了。”艾恩盖尔平淡地回答道。 等他们把艾拉救上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湿了。这个紫袍张牙舞爪忿忿地喊着:“阿尔弗雷德!你是想趁我换衣服时顺走一件是么?你居然这么不择手段!告诉你,我的衣服全是从七丘帝国带来的,只有这一些。我是不会把这些衣服给你的!一只袜子都不给——阿嚏!” “艾恩盖尔,快点用魔法把紫袍的衣服弄干!” “轻而易举,yoltoorsh……王啊,请不要挡在我的前面。” 在刚刚那一瞬间闪身挡在艾恩盖尔和艾拉中间的阿尔弗雷德嘴角微微抽动着:“艾恩盖尔,你刚刚是想对紫袍用那个能够瞬间烤熟一头牛的‘火焰之息’?” “只是遵照王的命令把紫袍的衣服弄干罢了。” “艾恩盖尔,你再这样,我就要用湖中剑刺破你那黑袍了……” 阿尔弗雷德听起来算不上是威吓的的句子,居然对艾恩盖尔起效了。他轻轻吼了声“yol”,一阵热量就把艾拉和她的随从们的衣服瞬间烘干了。 “紫袍,我为我部下刚刚的失礼行为向你道歉。” 阿尔弗雷德又向之前那样跪了下来,说道:“为何你要执着于远在千里之外的七丘帝国呢?哈夫丹已被我击败,整个不列颠即将统一在我的麾下。紫袍啊,我想,您一定会喜欢上这个新兴的伟大帝国。” 艾拉仍然处在气头上,直接了当地就反问道: “整个不列颠?伟大?阿尔弗雷德,你知道历史上七丘帝国全盛时期的版图么?” 艾拉的话让阿尔弗雷德的身体震了一下。 他开始再次仔细地审视艾拉: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身为紫袍,流落北海,却没有对着那冰雪与大海黯然销魂。她话语中流露出来的野心,就像是成为国王前的他自己——不,远比他的野心还要庞大的多。 她是想要恢复七丘帝国极盛时机的疆域么? 阿尔弗雷德尴尬地笑了一笑,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想要一件别的礼物。” “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文件——一份由你亲手书写的文件。我希望你在文件上,承认我为英格兰合法的王。” “你现在已经是英格兰的王了吧?为什么要我承认?有什么用?” “当前的情况下,倒确实没什么用处。” 阿尔弗雷德瞥了瞥艾拉身后的西兰舰队,规模非常小,很难想象艾拉是靠着这样的舰队击退了哈夫丹。 ——“但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是吧?” 艾拉冷静了下来。她思索了一会儿:在这种情况下和阿尔弗雷德结盟,百利无害。 “既然是同盟,那不能只是由我提供礼物。” “情理之中。紫袍啊,你有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么?” “我想要你做一个选择。” “选择?” “选择——是马上返回不列颠,让你的海军抛下强力的战舰,拿起普通的武器,作为一支微不足道的力量去支援不列颠陆上的战争。还是继续作为一支海军,帮助我在斯堪的纳维亚打击拉格纳,以完全解除此处海盗对不列颠边境的威胁?” “这算的上是选择么?” 阿尔弗雷德微笑着站了起来。 “你说的这番话里,已经帮我做好了选择,不是么?” 第四章 洛基之剑(1) 接下来的几天,艾拉让西兰的人们从船上、水里收集死去的敌军的尸体,将他们的头全部从身体上割下来,并进行清理。艾拉对这些头颅制品的制作工艺要求是这样的:外侧的皮绝对不能有任何破损,并在内侧尽可能地清理出更大的空间。 那几天里,海水因洗刷头颅而变的浑浊。清理完成的头颅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让白天变得阴风席席。那血淋淋的场景让许多英格兰的士兵吐了出来。 这样过了几天,阿尔弗雷德终于忍不住找到了艾拉。那时,艾拉正坐在尸骨堆成的小山上,那些被割下来的死人的头,每一个都面目狰狞。 “很震撼吧?” 还没等阿尔弗雷德开口,艾拉就先这么问到。她那原本清澈的眼睛,现在正被一朵乌云遮蔽着。 阿尔弗雷德皱起了眉头: “我的部队已经传开了一则流言,说你是想把这些头颅作成餐桌上的器皿。他们正在抱怨为什么要和这种野蛮的部队结成同盟。你,紫袍的贵族,你究竟是想干什么?据我所知,那群海盗是没有这种恶趣味的,而你的七丘帝国更是没有。” “很害怕吧?”艾拉无视了阿尔弗雷德的问话,继续问道。 “害怕,当然会害怕了。在我的部下眼中,你的残暴已经到了让他们做梦都要哭喊的地步了。但我可不相信你是要把这些东西作成餐具。” 艾拉把视线从头颅山移向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脸上。看惯了那些骇人的头颅,阿尔弗雷德俊秀的脸反倒让艾拉有些不习惯了。 “餐具?为什么这种时候要做餐具?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制作武器么?” “武器?”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连自己人都畏惧的东西,肯定会让敌人更加的畏惧。我想把这些脑袋在下一场战争中作为投掷物砸向敌人。” 阿尔弗雷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在战场上把这些头颅扔向敌人,大概确实会让敌人大吃一惊吧。但那也仅只于此了。在战场上,削尖的树枝都比这更有杀伤力。有功夫制作这种东西,不如多削几跟树枝。 实在难以想象这是击败了西格德和哈夫丹的人会做出的判断。 而艾拉还在那边继续说着: “尤其是在对付这群北方部落的舰队时。他们的船只空间太小,上面极其拥挤,只要把一个脑袋扔上去,就能造成大面积的烧伤……” 阿尔弗雷德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艾拉的思路了: “等等,烧伤?你是说用这些这些人的头?我可不知道洗干净的头会有这样的神效,是我孤陋寡闻了么?” 而艾拉则对阿尔弗雷德的话更为诧异: “你在说什么?普通的人头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效果。这些头之后都是要泡在生石灰里处理的啊?在战斗中,往这些填满生石灰的头里面灌些水,然后向着敌人的阵型中抛出去,洒出来的石灰就会烫伤附近的敌军。再加上人头带来的震慑效果,绝对能够对敌人的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 阿尔弗雷德扶住了自己的额头:“这种武器光听描述就感觉很恶趣味……紫袍,你的字迹明明很秀丽,一看就知道是受过良好教育的高贵之人……究竟是谁教你制作这种奇怪的武器的?” 艾拉的眼神更加的迷惑了: “哎?这不是你们不列颠的人最喜欢使用的武器么?我是照着你们的样子做的。” “不列颠的人才不会制作这种没品的武器!” 阿尔弗雷德差点没在地上跺出一个大窟窿。 “可我看七丘帝国征服不列颠的记录里,不列颠群岛上的人明明就有用过这种武器对付过我们。我还可以说出具体的文献和页数……” 举止向来优雅的阿尔弗雷德,被艾拉气的大声喊了出来: “拜托你在查找资料前,先注意一下这个资料的年份!你说的那资料我估计都快有一千年了!那些记录上的人,估计连人种都和我们不一样吧!难道在紫袍贵族的眼里,不列颠岛上的人一直都还是一千年前那样的野蛮人么?” “咕……这就是我知识的盲区了。这场战争结束后要查一查关于不列颠的有关资料,排一份年表出来……” ——这场战争结束后。 在几天之前,艾拉连想都不敢去想这样的事情。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西格德和哈夫丹已经先后被击败,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援军只剩下他的长子伊瓦尔。而阿尔弗雷德也已经和她结成了同盟。他的舰队配合上艾拉的海洋之火等武器,面对对伊瓦尔的舰队时应该拥有极大的优势。 这场阻击战很快就能结束,她也马上就能回到西兰,见到艾米了—— 那个傻傻的小女仆,这几天肯定是担心她担心的要死吧?看到她凯旋归来,她的脸上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呢? 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忙着,没有时间给调配老鼠药。她囤积的上千件衣服不会都被老鼠咬破了吧?耳朵该不会真被老鼠咬下来了吧?还有小水稻,有好好地陪着她么? 还有,这次出征时没有带上她,她不会有意见吧? 有意见也没办法,毕竟那时形式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艾米在战场上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艾米做的卷心菜汤很好喝,烤的面包虽然硬硬的,但很香。不过,她是没办法在战场上一直陪着艾拉的。 ——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仆罢了。 海滩上吵吵嚷嚷的,但艾拉却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孤独。 小草在地上可以找到许许多多的伴侣,但伸往天空的大树,越是高大,就越是寂寞。 “回去的时候,不能让艾米看到这些武器呢……” 艾拉在嘴里自言自语地念着。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边的阿尔弗雷德突然问道: “对了,我们留在这片海域有几天了,到底是在防备谁呢?拉格纳还召集了哪个领主么?” “当然是伊瓦尔的舰队吧?他的舰队慢吞吞的,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要赢了他,西线就再无战事了。” “伊瓦尔?” 阿尔弗雷德的语气中透着十分的惊讶。 “据我所知,他的舰队比哈夫丹出发的更早。应该早就已经和你们接触了。怎么,你没有击退他么?” “你说什么?伊瓦尔的舰队……比哈夫丹出动的更早?” 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艾拉的瞳孔一下子冻了起来。 “艾米!” 她凄厉地喊了一声,推开阿尔弗雷德,跌跌撞撞地跳上了一艘小船。 第四章 洛基之剑(2) 暴雨。 原本平静的大海变得波涛汹涌,它咆哮着,用吼声挥出一个又一个的巨浪。那些巨浪一次次拍击着海岸,发出的声音就如同战鼓,那来自大海的神力,就像是要把整块大陆拍的翻过面来。在这巨浪之中,庞大的舰队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无力,仿佛一转就变成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枯叶,随波沉浮。 这样过了一晚,大海重归宁静。太阳升了起来,驱散了在夜晚中弥漫的的恐怖气息。但好景不长,过了半日,太阳又被重新返回乌云遮了起来。那些乌云就像是一幢幢大山,压迫着大地、大海,也压迫着大地上和大海上的人们。不多久,暴雨再次降了下来。 这期间,艾拉始终望着西兰。暴雨、巨浪、太阳、陆地,它们的战场、它们声嘶力竭的拼杀,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从艾拉的眼前淡淡地飘过罢了。 艾拉的眼中,只有那遥不可及的西兰。 阿尔弗雷德问过她:“西兰有很重要的东西么?” 她的回答是很短小、但很坚定的一个字:“是” “可为什么你都没有催促过船队加速行进?不论天气恶劣、还是天气良好,你都没有催促过一次。” 艾拉的回答依旧短小:“欲速则不达。” 欲速则不达,这几个字的力量远远超过了大海、巨浪与暴雨。 西兰此刻没有任何守军。为了对抗哈夫丹,艾拉已经将能通常所说的老、幼、病、残中还能够走路和拿武器的都带走了。还留在西兰的男人,不是老的太老,就是幼的太幼,还有就是病的、残的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的, 如果伊瓦尔真的已经带着军队来到了西兰城下,那西兰的防御就连一张纸都算不上。 但是,不能催促舰队,因为艾拉知道他们已经在竭尽全力航行了。催促除了让人心生慌乱,没有任何用途。 不论是艾拉带出来的部队,还是来自阿尔弗雷德的的盟军,都是以海战为主的作战配置。要对抗已经登陆的伊瓦尔的部队,本就已经是非常吃力的一件事情了。 当然,艾拉的舰队船速比阿尔弗雷德快,完全可以甩下阿尔弗雷德的舰队飞速回援,但那无疑是在进一步地削减己方的作战能力。 如果她此刻还是孤身一人。她一定会日夜兼程、用尽全力地跑回西兰去找艾米。但她现在是指挥官,是被众人信赖着的领袖。如果她下达了那样的命令,不止是艾米,听从她命令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伊瓦尔的猎物。 “父亲……”她喃喃地向着天空问道,“这种压在身上的重量,就是‘王’的含义么?” …… …… 不列颠群岛与西兰隔了大半个北海。要从那里坐船到达西兰,艾拉所扼守的海峡是必经之地。然而,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个神明规定过,要从不列颠到达西兰,必须要至始至终只走海路。 实际上,从西兰出发,只需要从另一个方向淌过一个小的多的海峡,就能到达一个名叫“菲英”的土地。然后从菲英继续西进,就能进入一个名为“日德兰”的半岛。日德兰就像一块屏风,隔在西兰的西面,使得从海路到达西兰,必须要通过艾拉所扼守的海峡。 但是,其实只要在到达海峡前登陆日德兰半岛,改走陆路到达菲英,直接从这块“屏风”中穿过,就能绕过艾拉的防线。 日德兰和菲英都是阿勒曼尼联邦的领地,不属于海盗王国,所以谁都没有防备这个方向。 ——但从来就没有哪一个人规定过,战争中,军队不能从第三方的领土上借道而过! 从菲英到西兰还需要趟过一个小海峡,不是菲英本地的领主,很难拉出一支能承载大部队渡过海峡的船队。 ——但区区一个日德兰算得了什么?海斯泰因已经在艾拉面前演示过从七丘帝国旱地行舟至北海! 而伊瓦尔便是这么做的。 行军路线上,他在日德兰地区的里伯领登陆,借助里伯领附近的河道,反复行进拖船行走与河道航行,一路行至沃巴瑟领。河道在沃巴瑟领已经窄的无法行舟,但伊瓦尔不惜耗费人力,强行陆路拖船,一路穿过沃巴瑟,进入菲英。当艾拉率军回援时,他的部队已经穿过了大半个菲英领。 政治上,伊瓦尔曾多次劫掠阿勒曼尼联邦,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法兰西岛伯爵是绝对不会允许伊瓦尔借道阿勒曼尼联邦的领土的。 但伊瓦尔知道,整个阿勒曼尼联邦只不过是一个一攻就破的松散联盟罢了。 而这一点,统治着日德兰和菲英的领主比伊瓦尔更清楚。他知道,如果伊瓦尔准备劫掠日德兰,远在巴黎的法兰西岛伯爵帮不了他。 当日德兰和菲英的那个领主听到可怕的伊瓦尔在他的领地登陆时,吓得直接缩进了城堡里。而当伊瓦尔派使者向他送来礼物,表达希望能和平的从日德兰借道而过的意愿时,他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最后就是补给的问题。在敌视海盗的阿勒曼尼联邦,很难和平地购买到军队所需的物资。但这一点同样难不倒伊瓦尔。 他‘邀请’日德兰领主的小儿子带着一百个骑兵和他随行。他们名义上是监督伊瓦尔的部队,以确保他确实和平地通过日德兰。但实际上,他们就变成了帮助伊瓦尔从沿途各处筹备物资的军需官。 购买物资的资金当然是由伊瓦尔的部队友好地提供的,但领主的小儿子却因此不得不竭尽全力帮他做这件事——不然,谁知道缺少物资的伊瓦尔会不会突然发怒,下令就地劫掠日德兰呢? 总之,通过这一系列威逼利诱的方式,伊瓦尔和他的军队和平地穿过了日德兰。 不止有一个人问过他,为什么宁可采取这样的方式,也不直接走海路去西兰。每一次,伊瓦尔都只是坐在他专属的那个黄金制成的担架上病怏怏地干笑着,回答道: “我在各方面都不如我那个穿着白衫的弟弟。他是天选之子,总是拿着书,很有智慧,能够想到走海路这种快捷的方案。我不如他,只能想到走陆路这种笨办法了。” 第四章 洛基之剑(3) 伊瓦尔部队的行军速度,原本是可以更快一些的。 拖慢他们的是一条船——一条异乎寻常的大船。它的长度是海盗们使用的普通长船的四倍以上,而其高度与其说是船,倒更像是是一堵小城墙。它的两侧能伸出68对浆。而即便在船底放置了滚木,也要近三百人合力才能勉强让其在陆上移动。 从远方望去,这与其说是一条船,倒不如说是一座移动着的堡垒。 船舷上开着许多小孔,通过每一个小孔,都能看到一团燃烧着的绿色的火焰。 那无数火焰透过无数小孔日夜不停地发出绿光,让整艘船看上去就像是一艘承载死者的幽灵之船。 更让人生畏的是,它两侧的船舷上竟还覆盖着一层指甲——手指甲、脚趾甲,全都是从人的身上抠下来的,有的还结着血痂。它们包裹着船身,就像给船套上了一层铠甲。 可以想象,为了凑够这一层指甲,有多少奴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伊瓦尔将这艘船命名为纳吉尔法。 在这群北方部落民的神话中,纳吉尔法是完全由死者的手指甲和脚趾甲所建的冥界之船,它的主人是火与诡计之神洛基。在诸神的黄昏来临时,这艘船只将运送成群结队的巨人、怪物和死者大军,去同神明作战。 伊瓦尔花了十年,用了劫掠而来的一切资源,在爱尔兰偷偷打造出了这艘惊世骇俗的巨舰。而在纳吉尔法竣工之后,它又静静地在岸上躺了六、七年。 没人知道伊瓦尔为什么要模仿神话中的描述制造出纳吉尔法,更不知道这艘传说中的冥界之船会在何时出动,目的地又是何方。 跟随着伊瓦尔的部队的,还有一条巨狼。 它是伊瓦尔在英格兰和苏格兰交界处的大森林里狩猎时发现的。发现它的时候,它的体型就有普通成年狼的两倍大小。而在伊瓦尔的饲养下,他竟逐渐长成了一人多高。 有人猜测,这是因为伊瓦尔饲养它时使用了某种魔法。还有人说,伊瓦尔每晚都会让他的仆人把他抬到关着巨狼的笼子前,在喂给巨狼的食物中滴上他自己的血液。 你能看到它那如雪般洁白的毛皮上,以血脉的形状分布着如血的红色。 如今,这只巨狼已经能轻易挣开手腕般粗大的铁索。为了束缚住这个怪物,伊瓦尔已经不得不将铁索的数量增加到十二根。它对任何人都粗暴无比。但也许是被伊瓦尔饲愈长大的缘故,它在伊瓦尔面前安静的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狗。 伊瓦尔将这只巨狼命名为芬里尔。 在这群北方部落民的神话中,芬里尔是诡计与火之神的第一个儿子,是上下颚张开后能够顶住天地的魔狼。它将在诸神的黄昏到来时摆脱锁链的束缚,而诸神之王奥丁将被它吞噬。 爱尔兰并不比斯堪的纳维亚富饶多少。在那片贫瘠且孤单的土地上,伊瓦尔如养育自己的爱子般养育着芬里尔,不让他受到任何损伤。 不止一次,人们向他询问:“你为何要制造纳吉尔法?你为何要饲养芬里尔?” 而伊瓦尔依然每次都是那样病怏怏地笑着,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斯堪的纳维亚。 伊瓦尔是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长子。小时候,人们就发现他有着“精灵”级别的加护,却没人能说清他的加护究竟是来自哪位神明。有人说,他的加护来自雷神托尔,又有人说,他的加护是来自战神提尔,甚至还有人说,他的加护是来自诗神布吉拉…… 成年之后,一场恶疾废掉了他的双腿,同时也停止了人们对他加护的猜测。人们都把视线投向了他的弟弟——受光明之神巴德尔加护的哈夫丹。只有最受人们喜爱之人才能得到巴德尔的加护。在他们的神话中,巴德尔是奥丁的继承人。 而伊瓦尔则因为必须要人抬着行走,而得到了一个不太光彩的外号:无骨者。 他和他的两个弟弟合力进攻不列颠。西格德抢着要进攻最为富饶的不列颠,却在阿尔弗雷德的抵抗下败退了。而伊瓦尔则和哈夫丹合力攻下了整个苏格兰。他们帮助西格德入侵英格兰,但是没有成功。之后,伊瓦尔把苏格兰主动让给了他的弟弟——即便他不让,包括拉格纳在内的众人也已经认同把苏格兰分给哈夫丹了。 而伊瓦尔,在那之后则带着自己的部队离开不列颠,转进了爱尔兰。在平定整个爱尔兰后,他便长期隐居在那里。只在拉格纳规划发动大规模的劫掠时,才前往斯堪的纳维亚听候拉格纳的差遣。 当他的父亲拉格纳的信使带来他的弟弟西格德战死的消息,召集他进攻海斯泰因时,一道闪电从天空中划过,落向了斯堪的纳维亚的方向。 那一刻,伊瓦尔仿佛接到了神启。他唤醒了还在沉睡着的芬里尔,趴它的身上,在一晚上的时间里如疾风般跑遍了爱尔兰的土地。他吹着被他命名为海姆达尔的号角,将分散在爱尔兰各地的所有军队召集了起来,然后,在众人的合力下,他们将纳吉尔法推下了大海。 太阳升起之时,纳吉尔法运送着伊瓦尔、芬里尔和伊瓦尔庞大的部队,驶向了斯堪的纳维亚。 在斯堪的纳维亚,不止有海斯泰因,还有受奥丁加护的不败者——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在等着他。 让时间回到现在。 斯堪的纳维亚本来早已进入了适合播种的时节,可如今,天空中却飘起了雪。在不断下落的雪花中,他的部队将纳吉尔法拖拽到了菲英的海岸。那大海是前所未有的波涛汹涌,就像是要将整个陆地吞噬似得。 于是,伊瓦尔平静地对他的部队说道:“哈夫丹死了。”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为没有魔法能杀死手巴德尔加护的哈夫丹,至于武器——在哈夫丹那种闪光的攻势下,他的部队应当是所向披靡的。 芬里尔对着天空咆哮着,他毛皮上的血红色在雪中更为显眼。 北民的神话如此描述诸神的黄昏到来前的预兆:漫长的严冬,光明之神巴德尔的死亡,巨狼芬里厄挣脱枷锁,巨蛇耶梦加得从海底泥床上醒来,太阳和月亮被吞噬,而诡计与火之神洛基重获自由,用他的船只纳吉尔法将诸神的敌人运往战场。 “那么,究竟谁才是诡计与火之神洛基呢?” 伊瓦尔仰起头,对着天空自言自语。 他的手掌上,一抹不引人注目的火焰悄悄燃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消散了。 第四章 洛基之剑(4) 伊瓦尔的舰队顺利地渡过了菲英与西兰之间的海峡。这是最后一段海路,他们已经顺利登上了西兰的土地,只要继续向前行走,很快就能到达西兰的城寨。 任谁都觉得,这种情况下船只已经毫无必要。负责拖拽纳吉尔法的士兵们更是提前松了一口气。可是,伊瓦尔却还是命令部队带上了纳吉尔法。 没有人知道伊瓦尔想做什么。到达西兰之后,接下来只需要进行陆战就好。除非他想在攻下洛兰之后继续东渡——可那里是他的父亲拉格纳的领地,并没有任何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纳吉尔法完全就是一个累赘。 也许它能作为一个要塞起到一些防御作用,但伊瓦尔现在却是有着绝对优势的进攻一方。拖拽纳吉尔法降低行军速度,反而会导致艾拉或海斯泰因及时回援。 纳吉尔法唯一拥有的作用大概就是给予一种压迫感,在逼近村落时,它比大部分村民的房子都还要高大。还有芬里尔,它的嚎叫声让十里之外的人都闻之胆寒。 也许是这样因素叠加在了一起的缘故,伊瓦尔的部队沿途路过了许多小村落,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他们大概都已经望风而逃了。 伊瓦尔每个村落都进去看了一看。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却仿佛已经洞穿了一切。 到了傍晚,他们离西兰还有一段距离。有人询问伊瓦尔,能否进入附近的一个村庄休息。伊瓦尔却摇了摇头。命令全军在村落外扎营。 “你们今天有好好注意沿路的那些村落么?人是跑光了,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村里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这不是仓皇逃窜的迹象,而是有准备的撤离。我很笨,而敌人中有些聪明人已经提前预料到我们的行军路线了。” 在众人的惊愕中,他让手下的人打开关着芬里尔的铁笼,解开锁着芬里尔的锁链。当第六根锁链被解开时,芬里尔抖了抖身体,将剩余的六根锁链一并扯断了。正在解它身上锁链的士兵没有反应过来,被他一口咬的只剩下半截小腿。它“嘎嘣嘎嘣”地将到嘴的肉块嚼碎吞下,然后对着月亮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长嚎!恐怕就连雄狮、大象、灰熊,都会在这一声长嚎下掉头逃窜! 伊瓦尔轻声呼唤着芬里尔的名字。芬里尔昂着头走来,那在黑夜中放大数倍的巨大黑影,真是像极了传说中那吞噬天地的巨兽。沿路的士兵吓的纷纷躲到了一边,而芬里尔在伊瓦尔面前停了下来。 一个人和一头狼在对视着,用眼神传递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过了一会儿,芬里尔在伊瓦尔面前蹲了下来,伊瓦尔抱住芬里尔的身体,双手使劲,让自己从担架上移到了芬里尔的背部。两个士兵跑了过来,用铁索把伊瓦尔捆在了芬里尔的背上。 “火把!” 伊瓦尔说了一声,一个士兵就把火把塞到了他的手上。他轻轻拍了拍芬里尔的头,芬里尔就向着远处的那个村落疾奔而去!它的速度快过世界上任何一匹骏马。骑在它背上的伊瓦尔发出了十多年都没有过的畅快笑声。它们一齐冲进村落,伊瓦尔甩手将火把扔到了一幢房子上方。火异常迅速地燃了起来,以至于在芬里尔跑出村落前,小半个村庄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士兵们立刻明白过来:在这看似宁静的村落屋顶上,早就已经洒满了引火之物。 那火海让伊瓦尔全身的肌肉都兴奋地发起抖来。 “来吧,让火神洛基来挑选他的代言人!” 这样说了一句,伊瓦尔就像发疯了一般闯入了火海。士兵们远远地看到,他和芬里尔的影子在大火之中四处狂奔,火焰兴奋地舞动着,伊瓦尔的笑声也变得越来越放肆,仿佛正在火海中跳着什么来自地狱的舞蹈。 小半刻后,芬里尔裹挟着一股热风蹿出了火海。它浑身上下都裹着烈火,但它的毛发却在着烈火之下更为鲜艳动人。坐在他身上的伊瓦尔被大火炙烤了多时,却依然是毫发未损。 “再来一支火把!” 伊瓦尔又吼了一声。等他接过火把,芬里尔便沿着菲英的方向跑了回去! 不过多时,远处又出现了亮光。是另一个村落起火了——在那里,也洒满了引火之物。 芬里尔如一阵风一样跑回了军中。 “再来一支火把!” 伊瓦尔亢奋地喊着。没等人反应过来,他就从一个士兵手中将火把夺了过来。芬里尔雄壮的四肢踏动着大地,载着伊瓦尔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没过多久,那个方向同样出现了亮光。 “看吧,所有村庄!所有村庄都被预先洒了引火之物!这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伊瓦尔在飞奔着的芬里尔背上高喊着。 “但是,有资格挑战奥丁的,只有我一人!”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芬里尔身上裹着的烈火已经比之前猛烈了数倍,而伊瓦尔的身上也有火——他的头发、胡须,全都变成了烈火,熊熊地燃烧着,如毒蛇般舞动着。 那个病怏怏的伊瓦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强大无比的英雄。 “我是伊瓦尔!唯一的受洛基加护者!” 他在全军阵前吼道。 “奥丁将被拉下他的王座!被我!庆幸吧,你们是我的士兵!跟着我,先除掉妄称洛基之人,然后继续东进,去迎接那诸神的黄昏!” 他的军队在纳吉尔法之下,发出了宛如鬼神般的吼声。 …… …… 艾米站在西兰的城墙之上,遥遥地望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燃起的大火。 西兰的婴儿们都在啼哭着,无法制止。 “陛下……西福尔的战事如何?你一定已经获胜了吧?现在是不是在西兰的路上呢?不会因为害怕被我逼着继续写悔过书,而迟迟不敢回来吧?” 现在的西兰没有任何能够用于作战的部队。勉强能够使用魔法的,加上艾米在内也不超过五人。 “陛下……悔过书,你可要自觉地写完啊。因为已经没有人能继续逼你了。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艾米惨兮兮地笑了一声。 “我明明已经预料到伊瓦尔可能会从日德兰经过,却没有办法把伊瓦尔送入我的陷阱。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没有办法追上你——这就是一个凡人能力的极限么?” 一股黑暗的感情在艾米的心中翻滚,让她垂下去的双手微握了起来。 “要不,艾拉,让我用我的尸骨,为你搭起成为王的最后一级台阶,如何?” 第四章 洛基之剑(5) 那一晚,艾米望了一整夜的星空。 那颗行星——阿芙洛狄忒依旧在天上俯视世间,千年未变。但在艾米心中那股汹涌翻滚的感情浪潮下,它已经在艾米的眼中失去了原本的样貌。 ——爱神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正在艾米的身上消散。 西兰的门是大开着的。 在伊瓦尔庞大的军势面前,留在西兰的妇孺老人们选择了放弃抵抗。他们空着双手,如奴隶一般匍匐在地。纳吉尔法被拖行至西兰城下,高高在下地俯视着西兰。 有个小孩偷偷用石子砸到了伊瓦尔头上。伊瓦尔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芬里尔。然后,这个小孩的母亲眼睁睁地看着这头怪物将他们唯一的儿子扑倒、扯断、咬碎、吞下,最后只剩下喷射到她脸上的鲜血。她尖叫着捂住脸,晕了过去。 伊瓦尔笑了。在恐惧的西兰人面前,他张开双臂,温柔地说道: “不用害怕,只要你们老实听话,我就不会伤害你们。” 在芬里尔可怕的吞咽声下,没有人敢回应伊瓦尔的话。于是,伊瓦尔继续用那温柔的语气说道: “我说的是实话,我不会伤害你们。庆幸吧,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站在你们这一方。因为她的活跃,你们这群本该成为奴隶的人,有了本不属于你们的价值。来,抬起头,让我看看你们这群幸运儿的脸。” 没有人敢抬起头来。伊瓦尔的语气越温柔,他们就越是害怕。 伊瓦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甩了一下手,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身上就腾起了火焰。那人哀嚎着在地上翻滚起来,但那火焰却越来越大了;他跳起来扑进附近的一个水缸里,但那火焰却浇不灭。他哀嚎声持续了小半天,先是一声比一声凄厉,然后又慢慢轻了下来,直到完全没了声响。 让人呕吐的焦臭味长久的弥漫不去。伊瓦尔的声音让所有人恐惧:“我同意你们活下去的前提,是你们要听话,完完全全地听话。” 但这句话一过,伊瓦尔的语气又一转变得温柔。 “现在,让我看看,还有谁家的宝贝没有抬起头来?”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他们看到伊瓦尔的浑身燃烧着熊熊的烈火,正如传说中的火神洛基。 “这样就对了。”伊瓦尔笑眯眯地说道,“我要你们我帮一个忙——帮我杀死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众人不解。艾拉虽有威望,但西兰的领主却是海斯泰因。为什么他却只执着于艾拉呢? “因为她杀死了我亲爱的弟弟——英雄王国的继承人,受所有人青睐的哈夫丹。”伊瓦尔抛出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随即话锋一转,“而他,本该是要由我来杀死的。” “我才是受洛基加护者,我才是洛基的代言人!欺世盗名之人,我一定要除去。可是如果她发现西兰已被攻陷,转身就跑掉,那就麻烦了。”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配合——忘记现在发生的一切,就当我没有来过。为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凯旋举办一个盛大的仪式,我要你们在仪式上尽情地欢笑、舞蹈、开杯畅饮蜂蜜酒——这样就够了。” 伊瓦尔笑眯眯地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很简单吧?” 人群中不知从哪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叔叔,我的爸爸陪着那个艾拉姐姐出去打仗了,求求你能不能放过他?” “哦,一个成熟心智的成年人,做事情必须要承担相应的后果。除非他是受到了别人的蛊惑,比如——身体的交易。” 伊瓦而“啪”地拍了一下手。 “但是没有关系,你的表现能够救换回你父亲的命。来,现在跟着我念:艾拉是一个只会用身体勾引男人,让男人们追随她的小贱货。” “艾拉是一个只会用身体勾引男人,让男人们追随她的小贱货。!” “妙,继续跟着我念:艾拉迟迟不回来,肯定是在大海上日夜不停地和那群男人们忘我地乱搞。” “艾拉迟迟不回来,肯定是在大海上日夜不停地和那群男人们忘我地乱搞!” “太妙了!既然她这么下贱,又没有什么本事,你以后就称她为‘妓女之王’,怎么样?” “艾拉是妓女之王!” 伊瓦尔得意的笑了起来:“好了,小东西,接下来,只要你忘记我来过这里,就能够开心地扑到你的爸爸身上,欢迎他回家了。” 立刻又有一个声音传来:“老爷!我的丈夫完全是被那个叫艾拉的贱女人逼着去打仗的!并没有想违抗你们的意思,求求你饶他一命!” “这位夫人,你不必求我,战争中谁不是迫不得已呢?我也曾是一位好姑娘的丈夫,如果我先于她死了,她一定会非常悲痛的吧。来,只要你表明你的态度,就能为你的丈夫赎罪。” “艾拉是妓女之王!” “很好,很有精神。”伊瓦尔又“啪”地拍了一下手,“你的丈夫被宽恕了。” “艾拉是妓女之王!” 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跟着喊了起来。 “艾拉是妓女之王!” 有一个断了一只腿的中年人跟着喊了起来。 “艾拉是妓女之王!” 这样的呼声在整个广场上响了起来。 伊瓦尔微笑着欣赏这样的声音,就如同听着一首悦耳动听的音乐。 然而,就在他陶醉之时,他身旁的一个士兵忽然抄起斧子,向着伊瓦尔的脑袋直砍下来! 伊瓦尔吓了一跳,歪头躲过了这一劈,反手就把那个士兵提了起来。火焰沿着他的手滚过去,将那个士兵浑身裹了起来。 “诺德尔!你跟着我的时间最久,为什么突然背叛?” 在火焰的炙烤下,那个士兵凄厉地说道:“伊瓦尔大人……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就已经在伊瓦尔的火焰下停止了呼吸。 伊瓦尔的眼中闪起了凶光: “是魔法!你们当中有谁使用了控制人心的魔法!是谁?出来!” 呼声嘎然而止,西兰的人们瑟瑟蜷缩在路旁,无人应答。 “没有人是吧?没关系。我向来公正。” 伊瓦尔笑眯眯地竖起了一根手指:“我失去了一个士兵,所以你们也要失去一个亲人。” 在伊瓦尔的命令下,他的士兵将最前方的一个村民拉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中抹开了他的脖子。 第四章 洛基之剑(6) 将那位村民当众处决后,伊瓦尔又亲切地对村民们说道: “他是无辜的么?十有八九是的吧。但他死了,全都因为那个偷袭我、还不敢出来的胆小鬼。当然,宽宏大量的我不想追究那是谁,只希望他之后能够好好藏起他的魔法——如果他继续这样偷袭我,下一次,因他而死的村民会变成十个。” 话音刚落,伊瓦尔身后的一个士兵又忽地举起斧头向他砍来。辛亏其他士兵反应及时,架住了那个士兵。 伊瓦尔变得有些暴躁起来:“是谁?到底是谁!” 无人应答。 “没人承认是吧?好,那我兑现我的承若!” 十个村民被拉了到了前方。伊瓦尔不顾他们的求饶和村民们的哭喊声,让士兵们挨个砍下了他们的脑袋。做完这件事,伊瓦尔用贱满鲜血的脸对着众人吼道: “下一次——要是还有下一次,死去的村民会变成一百人!” 然而,话音未落,就又有一个士兵对伊瓦尔倒戈相向。伊瓦尔用满含怒气的剑刺入那个士兵的心脏,然后一把拔出,将鲜血洒入跪着的村民之中。 他看着骚动起来的村民们,只说了一个字:“杀!” 村民们开始惊恐地逃窜。但在伊瓦尔的大军包围下,这完全是徒劳的。 没有人清点伊瓦尔这次到底杀了多少人——或许是一百,或许是两百,也可能是三百。鲜血洒满了整个广场。直到伊瓦尔喊了一声“停”,屠戮才终于停止。 “要是还有下一次——” 伊瓦尔的剑高悬在众人上方 “就全部杀完!” 然而,还是有一个士兵挥着武器向着伊瓦尔砍来。伊瓦尔暴怒地将他烧成灰烬,然后慌忙制止已经提起斧子的士兵们:“停下来!如果他们全部死了,就没办法诱捕西庇阿了!” 冷静下来的伊瓦尔让士兵们抬着他绕着广场周边的房子行踪。在经过一个不显眼的小木屋时,他的眼睛一下字燃了起来,向着近处的一个房子一指——“施术者在那里!” 士兵们立刻涌过去,包围了那幢房子。 “为什么你这么专注着想杀我?”伊瓦尔向着那幢房子大声喊道,“看看!你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 艾米被两个士兵从房子里押了出来。听到伊瓦尔的质问,她冷笑了一声,回应道:“伊瓦尔,杀死那些村民的是你,不是我。害死他们的也是你,不是我。” “这可不是推卸责任的场合!你明白么?他们死了!再也无法复生了!他们不是你的邻人么?为什么你能毫不犹豫地做出这种事?这么多人在你眼前死去,你就没有一点犹豫吗?” “感想?没有。倒不如说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不兑现你的承诺,把他们全部杀光呢?” 艾米笑了起来,像是一朵盛开的曼陀罗。 ——如果伊瓦尔会对艾拉不利,就努力去杀掉他。 ——如果西兰的人会对艾拉不利,那也是同样。 如果是她的陛下的话,在她和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之间,肯定会选择后者的吧。因为艾拉是王。那是成为一个王应该要有的气量。 “但如果要我选,在陛下和西兰所有人的性命之间——不,就算要我在陛下和全世界所有人的性命之间进行选择,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因为我,只是我。” “我好像已经明白了,爱就是这样的东西。它就像那火,为了维持那份炙热,可以将触碰到的一切燃尽。” ——爱神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在艾米的身上散尽了。 伊瓦尔却不知为何也笑了起来。 他让他的部下将他抬到了艾米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吹灭了手指上的火焰,然后爱惜地用它拖起了艾米的脸。 他看着艾米,艾米也瞪着他。 “你刚刚用的魔法是爱神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在七丘帝国是叫这个名字吧?” “你怎么知道?” “我们斯堪的纳维亚人的信仰中同样也有爱神,只不过爱神的名字不叫阿芙洛狄忒,而叫做弗丽嘉罢了。我以前也是个受弗丽嘉加护者,她的加护效果我最清楚不过——明明唤做爱神,最擅长的却是控制人心。” 全军震撼。一直以来,在海盗王国中,伊瓦尔的加护类型都是一个迷,直到前几天他才公然宣布他是受着邪神洛基的加护。可现在,他却又说是爱神弗丽嘉——伊瓦尔的全身都裹着火焰,又哪里像是爱神的加护了? “不用怀疑,我原本就是受着爱神弗丽嘉的加护——直到我碰见了我的妻子。” 伊瓦尔学着艾米的样子笑着。艾米的笑像是曼陀罗,而伊瓦尔的笑则像是一朵罂粟花。。 “不会有人明白的,我是那样的爱着她。可是她的父母,一个破地方的小领主,却胆敢反对我们的婚事。而她又是那样的胆怯,不敢违抗她的父母。” “于是,我让我的部下攻入了那块领地,洗劫了那里,杀死了她的父亲、母亲和弟弟。而我则带着另一支部队在最后一刻时出现,救下了她,抓住了她的心——就和爱神的加护一样的效果,对吧?” “可是,弗丽嘉的加护不仅没有在那之后增强,反而在消失了。为什么?凭什么?难道还有谁,比我更理解爱神的本质么?” “——取而代之的,就是火与诡计之神洛基的加护。简直是莫名其妙,对吧?洛基是一个邪神,我从来也没有、也不想去理解他的性质。我也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得到过洛基的加护。” “可是,在弗丽嘉的加护消失后,洛基的加护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于是我明白了,我其实已经领悟了爱神的本质,爱本身就伴随着诡计与火焰,弗丽嘉在我面前展露出了她的本来面貌——那就是火神洛基!” “然而,洛基在人们的认知中却是一个邪神。尤其是我那受着奥丁加护的父亲。他发现了我的加护的本来面目,这种从未有过的加护让他害怕。他废掉了我的双腿,却对外宣称是因为疾病。” “神话中,由洛基的妻子所生的巨狼芬里尔,在诸神的黄昏中杀死了奥丁。我的父亲又害怕了,于是又杀死了我的妻子——呵,奥丁的加护!神话里的奥丁就是这样的一个神,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他能做任何事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么?” 伊瓦尔揉了揉艾米的脸颊。 “因为我觉得,你也有得到洛基加护的潜质。” “可惜,我已经先你一步得到他了。洛基的代言人,为奥丁带来末日者,只能有一个。” 第四章 洛基之剑(7) 一股火焰顺着伊瓦尔的手指爬上了艾米的脸。艾米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但是,那火却没有立刻烧起来。伊瓦尔似乎故意玩弄着艾米,让火焰碰了艾米一下,就马上缩了回来。 而艾米瞪了伊瓦尔一眼: “很好玩么?玩够了么?还是说,你其实是想看我被吓尿出来的场面?要不,我配合你一下?” 她刚刚见过伊瓦尔的火焰,只要伊瓦尔愿意,她会瞬间被烧成灰烬。伊瓦尔就在她的面前,他的身后还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即使艾拉赶回,在失去了西兰的情况下,她的兵力也完全无法对抗伊瓦尔。 ——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她了。 “呐,我说——” 她笑着,在伊瓦尔面前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如果我满足你那奇怪的癖好,你能给我留下一个全尸么?” 伊瓦尔的身上腾起了愤怒的火焰。 眨眼之间,大火就包裹了艾米。 艾米在火与灼烧的剧痛中努力笑着。有毒的曼陀罗花,它的花语是爱、死亡和复仇。 马蹄声。 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不久,地平线上扬起了大片的尘土。 这预料之外的状况让伊瓦尔吃了一惊:“是谁?那个方向上还有谁的军队?” 过了一会儿,有士兵慌慌张张跑来向伊瓦尔报告:“是日德兰的旗帜!日德兰的领主带着他的部队朝我们冲来了!” “日德兰的领主?那个胆小鬼?就凭他那一点点兵力,他怎么敢!” 艾米的笑突然变得放肆起来,她在烈火的炙烤下吃力地伸出手,仿佛是想要抓住天上的太阳、 “陛下,我成功了,我追上你了。” 听到艾米的话,伊瓦尔脸上抽了一下,挥手熄灭了艾米身上的火焰。然后,他抓起已经浑身烧伤、奄奄一息的艾米,大声质问道:“是你?你干了些什么?为什么日德兰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没干什么大事。就是唆使一个剑术很厉害的女人,恰到好处的杀了几个日德兰的人而已——自称受诡计之神加护的伊瓦尔,你能猜到我杀的是谁么?” 伊瓦尔身体先是抖了一下,然后大声吼了出来:“你谋杀了日德兰领主的小儿子和他的全部随从?” 艾米笑的无比的放肆。 “原来是日德兰领主的儿子么?我下的命令是:''如果有日德兰的人陪着伊瓦尔的军队,就在他们返程时干掉他们‘。好像一不小心抽中了上上签呢。” 在到达菲英的海峡后,一直辛苦地当着军需官的日德兰领主的小儿子就被伊瓦尔大大方方地放回了日德兰。 当时的伊瓦尔并未觉得这有何不妥,他没有任何理由和日德兰再起争端。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们没有成功回去,而是被发现全部暴毙在街上—— “伊瓦尔,你说人是我谋杀的?不,你错了,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你我,所以,这一次,人还是你杀的。” 奄奄一息的艾米得意地笑着。 ——陛下,在洛兰时,我建议你将那些俘虏全部杀死以争取时间。你不同意。然后你赢了。 ——可是,你知道么?那是因为你是天才,对我们凡人而言,许多事情是无法两全的。 ——我谋杀了无辜的日德兰领主的儿子。 ——我借伊瓦尔的手害死了西兰的村民。 ——我很脏。 ——我的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我不得好死。 ——我即便死了,灵魂也要受到永恒的折磨。 ——但是,陛下,当你看到我的尸骨时,希望你能够明白,就算你是天才,也有些事情是无法两全的。 ——王是太阳,但太阳之下,必有阴影。 ——哭吧,哭吧,陛下,看到我的尸骨后,就尽情地哭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哭完后,就擦干眼泪吧?从此之后,再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你哭泣。 ——然后,去告诉这个世界吧:他们的奥古斯塔,已经横空出世了! 这就是她艾米选择的道路。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更本无关痛痒!” 伊瓦尔大吼了起来。他抛下艾米,爬上芬里尔的背部,在全军中上上下下地奔跑,将士兵们聚集起来,并排列成整齐的队形。 而日德兰一方乘着伊瓦尔还在整队的时机,派出骑兵奔袭而来! “没有时间了,但对真正的勇士而言,只言片句就顶的上千言万语!” 伊瓦尔一边整队,一边大吼着鼓舞士气。 “法兰西岛伯爵不可能那么快来到这里。我们面对的只有日德兰的兵力!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明白,乌龟,就该一直缩着头!” 不论是士兵的勇武、还是士兵的人数上,伊瓦尔都有着绝对的优势。伊瓦尔不止一次劫掠过阿勒曼尼联邦,和联邦的许多诸侯都交战过。他相信日德兰的部队也会和那些诸侯们一样,一触即溃。 他们凭借着高昂的士气,顺利抗下了日德兰骑兵的第一波冲锋。而战线之外的伊瓦尔的部队则乘机继续整理着队形。 但是日德兰的部队这次却坚韧异常。在第一波骑兵冲锋失败后,他们前排的骑兵迅速分散开来,向着两侧散了开去,而后排的骑兵则向着伊瓦尔的部队发起了第二波冲锋。 日德兰的骑兵部队一共分成三排,第二排骑兵冲锋之后就立即照着之前的样子散了开来,而第三排骑兵则立刻发动了第三次冲锋。等到第三波骑兵冲锋之后,第一排骑兵已经兜了回去,整理好了队形,再度向着伊瓦尔的部队冲来。 乘着伊瓦尔整队的机会,日德兰的骑兵就如同一个滚轮一般,反反复复地向着伊瓦尔的阵线发起冲锋,干扰着他的布阵计划。 而远处,日德兰的步兵正列着整齐的阵线,不断地逼近伊瓦尔。 伊瓦尔越来越愤怒。日德兰的骑兵加上步兵部队总共就那么一点点,要换成平时,再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向着他的大军冲来! ——是艾米。她谋杀了日德兰领主的儿子,嫁祸伊瓦尔,让日德兰举国震怒! 伊瓦尔将他的怒火洒向了艾米。 无数火焰的长矛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就仿佛是千人部队齐射而出的箭雨。它们在艾米的周围落下,将碰到的一切物体点燃。很快,艾米的身上腾起了烈火。那些火焰就像是来自地狱的花朵,审判着艾米,在本就已经奄奄一息的艾米身上燃烧着、绽放着。 就算立刻将艾米从火中救出来,也没有医生能保住艾米的性命了。 谁能想到,在烈火灼烧的炙痛下,艾米居然唱起了歌。那在极端痛苦中唱出的曲调,却是那样的柔和——可正因如此,才更显疯狂: “苹果飞起来了/浮在空中/苹果落下去了/掉在地上/小西庇阿小姐笑了/直到永远/星辰相吻/歌声入眠/那里就是归处/那里就是归处。” 那是艾拉的母亲唱给幼年艾拉的摇篮曲。艾米从小大大在一旁听了不知道有多少遍。 伊瓦尔怔怔地听着艾米将这首歌唱完,然后,看着这个疯狂的女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大概确实是死了。 在她那已经不成模样的焦黑身体四周,飘散着无数的火星,就仿佛是精灵们在哀歌。 看着艾米的“尸体”,伊瓦尔稍稍楞了一会儿,然后就马上调转芬里尔面对敌军了。 ——他并没有发现,在他转身之后,艾米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诡秘的笑容,就像是那个恐怖的邪神,洛基。 第四章 洛基之剑(8) 伊瓦尔没有为艾米做过多的停留,他用尽全力,将规模巨大的火焰之雨在日德兰的军阵前方洒下,逼停了他们不断逼近的脚步。 伊瓦尔乘机将部队整列完成。在芬里尔的吼声下,伊瓦尔的大军黑压压地冲向了日德兰的阵线。攻守瞬间易位,在双方巨大的人数差距下,这将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然而,愤怒却让日德兰的军队负隅顽抗。他们的步兵结成两道圆阵,用盾牌保护住自己的身体,拼命地抵挡着伊瓦尔部队的冲击。弓箭手则站在两道圆阵中间,不停地消耗着伊瓦尔的兵力。 日德兰的领主被保护在最内侧的圆阵之中,用话语激励着部下们的士气。这一次,他本来就是来和伊瓦尔拼命的! 看着焦灼的战斗,伊瓦尔忍不住了。他骑着芬里尔冲到了全军的最前方,将最为炽热的火焰洒向敌人。日德兰的士兵想用长枪方阵阻挡他的脚步,但那些长枪的枪头、连着枪杆,在触碰到伊瓦尔的肌肤之前就已经被伊瓦尔周身的火焰所融化、所燃烧! 没有任何武器能穿透那烈火伤及伊瓦尔,没有人任何人能挡住芬里尔的脚步!眨眼之间,伊瓦尔就已经冲破了日德兰的第一道盾墙! 日德兰的部队连忙从两侧扑,他们用拼了命的架势地把跟着伊瓦尔冲上来的敌军击退,终于把缺口给补了回去。 但是,没有人能奈何的了圆阵当中的伊瓦尔。伊瓦尔部队的前线还在慢吞吞地和日德兰交战,伊瓦尔本人就已经单骑冲破了日德兰的第二道盾墙,直扑向日德兰的领主! 伊瓦尔来的太快,日德兰的领主望到伊瓦尔靠近,还没拔出剑来,芬里尔已经载着伊瓦尔冲到了他的身边。伊瓦尔单手抓住日德兰的领主,借助芬里尔的速度,一把把他从马上给扯了下来! “谁能杀我?” 伊瓦尔耀武扬威地向敌军展示着被他拎起来的日德兰领主。 “谁能杀我?谁能杀我!!!看着吧,这就是违抗我的代价!” 一阵冷笑之后,一股火焰顺着他的手上爬上了日德兰领主的身体。那是来自精灵级魔法师的火焰,扑不灭,也浇不灭,一旦燃起,就只能坐等它燃尽。 伊瓦尔狞笑着,欣赏着日德兰领主临死之际的表情。 ——“我能杀你。” 伊瓦尔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众目睽睽中,缠绕着日德兰领主的火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了他的身体,浮了起来,向着天空飘去。伊瓦尔猛地将芬里尔调转过来—— 火焰飞去的方向,是正缓缓升向空中的艾米。 她依旧还闭着眼睛,平躺着,头和脚都向下垂着,只有腰部被某股神秘的力量高高地托起。无数的火星随着她一起飘了起来,在空中飘舞着,像极了恶魔的舞蹈。 伊瓦尔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那一瞬间,所有被伊瓦尔洒在战场上的火都被吸到了艾米的身边。它们包裹着艾米,就像襁褓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婴儿。恍惚之中,伊瓦尔仿佛听到那些火焰正在唱着生日歌。 在那歌声中,艾米被火焰烧的焦黑的皮肤褪去,露出了如初生的婴儿般润滑的皮肤。当歌声结束时,艾米也睁开了眼睛——她全身的烧伤都被治愈了,唯有那脸变得苍白而丑陋,像极了刚刚挣脱锁链的魔鬼。 那一瞬间,她的整个身体都燃起了火! 反应过来的日德兰领主,一剑刺伤了伊瓦尔的手,落回到了地上。疼痛之中,伊瓦尔感到全身的火焰都在被艾米给抽去。 战场上响起了伊瓦尔发抖的声音:“是洛基的加护!” ——受洛基加护者,能够免受火焰的烧伤。 ——受洛基加护者,能够引导火焰的方向。 失去了火焰的伊瓦尔,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怕。他环视四周,日德兰的士兵们正握着武器小心翼翼地靠近着他——他已经深陷敌阵之中。 他想咒骂,为何偏偏是在这种时候,那个女人得到了洛基的加护?如果再早一些,他就不会这样冲入敌军阵中。如果再晚一些,敌军的军阵就要被他冲散了! ——不,是她故意选择了这样一个时间点么? 他仿佛听到火焰的歌声再度响起——是在庆祝一个新的恶魔的诞生! “这不可能!能受洛基加护的应该只有我,只有我才对!” 伊瓦尔大声吼着。如果洛基的加护也像其他所有神明的加护一样可以复数存在,那他一直认为加在他身上的命运,又算是什么? 艾米落到了地上。她抬起手,看着在自己手上燃烧的火焰:爱神的加护真的已经变成了火神的加护,而且比先前更为强大——正如年轻时的伊瓦尔一样。 阿芙洛狄忒和洛基分属不同的神系。弗丽嘉会变成洛基尚能理解,为什么阿芙洛狄忒也会? ——七丘帝国魔法系统的原理,真的如世人一直认知的那样么? 而伊瓦尔却无法像艾米一样冷静。他抛下日德兰的领主和靠近他的敌军不顾,疯狂地向着艾米投掷着火焰。 然而,火焰无法伤害艾米,正如火焰无法伤害伊瓦尔一样。 伊瓦尔的喊声越来越恐惧:“洛基的加护!真的是洛基的加护!” 在陷入疯狂的伊瓦尔面前,艾米高高地将手举了起来,指着浮在天空的火焰: “伊瓦尔,受着同样加护的你,应该能听到那些火在述说着什么吧?” 伊瓦尔更加疯狂地用火焰攻击着艾米。 “我什么都听不到!” “你之前和我说,洛基的加护者只能有一个。可你仔细听,它们是不是在说——火神洛基诞生了?” 艾米的话像一把利剑一般刺穿了伊瓦尔。他没有摸清艾米力量的底细,但是,艾米在他面前的种种表现,确实让他忌惮万分! 艾米到现在都没有出手攻击,也没有散发出威慑,这让伊瓦尔无法判别她的加护等级——这个女人的加护到究竟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精灵?大精灵?还是说——精灵王? 伊瓦尔的全身都在因艾米的言语而发抖。他向着艾米声嘶力竭地吼着:“胡说八道!我才是洛基的使者,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冒牌货!” 乘伊瓦尔发狂之际,一根士兵用长矛刺中了他。伊瓦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周身突然又燃起了那熊熊的大火! “来啊!用你的力量压制我!既然你说你才是火神洛基,那就用你的力量压制我试试!” 然而,伊瓦尔的这段话里却满满的都是心虚。他的眼里,突然出现的另一个洛基加护者已经威胁到了他一直以来信念的根本! 第四章 洛基之剑(9) “二百六十七个。” 艾米的嘴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数字。 “被你杀死的村民,我每一个都记在心里。一共是二百六十七个。就按你刚才的做法,每一个都以百倍奉还,一共是二万六千七百人——伊瓦尔,你军队的数量还够么?” “混蛋!” 伊瓦尔拍了芬里尔一下,芬里尔便从敌军阵中一跃而出,向着艾米冲去! 明明是两军交战的战场,但伊瓦尔和芬里尔却是进出自如。他的眼中只有艾米。他冲出敌阵,又闯入自己的军阵中。在他和芬里尔周身燃烧的熊熊烈火,把来不及闪避的他自家士的兵全部烧成了灰烬。 一时间,他的军阵大乱。 日德兰的领主反应过来,开始命令自己的部队向着伊瓦尔的部队发起了反扑。战场变得更加的混乱,但伊瓦尔却已经丝毫不关心这场战争的胜负了,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杀掉艾米! 这个女人必须要死在这里!他建造纳吉尔法、他饲养芬里尔,都是为了告诉自己,他就是被洛基选中的人!他失去了妻子、儿子和双脚,躲在那偏僻贫穷的爱尔兰,全靠洛基将为奥丁带来终结的信念支撑了他十余年! 他的力量在这近乎欺骗的自我强化下变得越来越强大。如今,却出现了另一个受洛基加护的人? 无法接受! 他离开了战场,直逼西兰城下的艾米。如果她的火焰无法伤害受洛基加护者,那就用剑、用芬里尔的爪和牙、甚至是他自己的牙齿和指甲,去杀死艾米! 这个战场上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他,除了那个未知底细的艾米! 然而一个人突然出现,挡在了他和艾米之间。在看清那满头的红发之时,他一下子拉紧了缰绳,芬里尔急停下来,前爪向着天空高高扬起!多亏他停的及时,芬里尔只是被剑削去了几根毛发。 红发女子的眼睛上缠着一块黑布,就像是一个盲人一样。 “莉莉.米斯特汀?你应该在安提利亚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莉莉手上那把渗着寒意的剑,伊瓦尔怒喊了一声,将裹挟着他全身的所有火焰全部推向了前方!但莉莉.米斯特汀轻易地躲开了火焰,而她身后的艾米则毫发无伤地将火焰硬接了下来。 然后,莉莉的剑刺伤了他。 伊瓦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淌着血的伤口,以及莉莉空荡荡的双手——莉莉刚刚用的剑明明已经被他周身的火焰化成了铁水。但为何他的身上却会出现伤口? “我可跟了你一路了,你却现在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莉莉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她又拔出了一把剑——她的身上现在挂着大大小小的八把佩剑,都是她从战场上现捡来的。 “你想用剑伤我?” 伊瓦尔放肆地大笑起来。他欺骗自己刚刚的伤口只是因为他无意间消掉了周身的火焰,让莉莉趁虚而入罢了。 “没有武器可以透过火焰伤害我!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谁的魔法能够胜过我!洛基是最为强大的神祇,而我,最能理解他的能力!” 他身上的火焰张牙舞爪地咆哮着,变得比先前更为旺盛。 “我要把你们所有人,把整个西兰、日德兰、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全部化为焦土!” 莉莉的剑又刺中了他。 他捂着自己的伤口,难以置信地看着莉莉——她手上的剑已经换了一把,但依然是已经被融化的状态。 他忽然明白了——是速度!莉莉出剑的速度,能够在剑被融化之前刺中他的皮肤! 不紧如此,更可怕的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之中。他吞吞吐吐地指着莉莉,说道:“被这个女孩派去,杀死日德兰领主小儿子的人……是你?” “是我,怎么了?” “我记得……你的父亲外号‘剑圣'',而你,因为这头红色的头发,被称为……被称为……洛……洛基……” “洛基之剑。又怎么了?” “洛基……之剑?” 伊瓦尔的瞳孔渐渐地放大了,他的手指了指莉莉,又指了指艾米: “她是你的剑……她是洛基之剑……那你岂不是?” 冥冥中,他仿佛感受到了命运的安排。 “这绝不可能!”他大吼一声,用尽全部的力量,把火焰聚成了一个球,抛向了艾米。这是伊瓦尔的全力,即便艾米同样受着洛基的加护,如果加护等级不够,也很难毫发无损。但艾米皱了皱眉头,随手一挥,就把他的火焰驱散了。 “不可能!我已经用尽了全力……你真的已经超越了精灵级?你真的……就是洛基?” 那一瞬间,他身上的加护消失了。 莉莉冲上去砍断了拴着他和芬里尔的铁链。伊瓦尔摔了下来,像一个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了几下,然后,就被莉莉刺穿了心脏。 伊瓦尔盯着艾米,努力想要把这张脸给记住。 “太妙了。”他在死前喃喃地说道,“这种丑陋,才是邪神洛基啊。” 悲哀啊。艾米这样想到。 ——一个魔法师,又怎么可能瞬间从“自我”级达到“精灵王”? 到最后伊瓦尔都没有发现,艾米的力量只到“自然“级而已。 是伊瓦尔变弱了。 一个拥有和他同样加护的人、一个剑客十多年前取得的毫无关系的外号,就让伊瓦尔对洛基的信仰产生了动摇,最终导致伊瓦尔失去了魔法的力量。 他相信自己是唯一的受洛基加护者,相信这预示着自己的命运。他因为那股近乎病态的信念而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却又因为这信念太过病态,才会那么轻易就奔溃瓦解。 “可是,我有资格同情他么?” 将整个战场抛下,艾米一瘸一拐地走入了西兰。她在一口井前蹲了下来,观察着自己的脸:大面积的烧伤,奇丑无比。 洛基的加护没能治愈她的脸。这是洛基的玩笑,是罪的刻痕,是她为自己的偏执而付出的代价。 但她知道,真实的她远比这张脸还要丑陋。她的身上已沾满鲜血,变成了世界上最为污秽不堪的东西。 “……为什么我没有就那样死掉呢?” 她捂住自己那张丑陋的脸,哭了起来。 ——“迷途的羔羊啊,我能予你救赎。” “你是谁?” ——“我是神子,亦为人子。人们敬畏我的名字,而如此将我称呼:‘βασiλe??βασiλ?wνβασiλe?wνβασiλe?ouσiν’” 第五章 王与万王之王(1) “四个β?”艾米抬起头来,左右环顾,可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但是那个声音,却确确实实地在她脑中响着。艾米不由得对着空气喊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我能听到一切罪人的哭喊之声。因我坐在全能之神的右侧,审判生与死者。” 那声音于庄严中透着慈爱,仿佛拥有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 “我的火,能烧净一切罪恶——只要迷途的羔羊于我面前坦白她的罪过。” “我的火,能烧死一切妖魔——不管是洛基、是拉、还是阿波罗。” “为什么这样的神要来和我这样一个小女仆谈话?” “因为你的身后是那古老帝国的王。那最后的审判之日将至,你,能拯救整个七丘帝国。” …… …… 伊瓦尔死后,再没有人能够约束芬里尔这头巨狼,它留着涎液,向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冲去。首当其冲的就是离芬里尔最近的伊瓦尔的部队。 伊瓦尔的部队先后受到阵线被自己的领主撕破、在缺少统一指挥的状况下和日德兰的部队交战、以及领主战死三重的打击,多亏了他们高昂的士气和明显优于日德兰的人数,才继续死撑着。这种情况下,芬里尔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这多重的打击之下,伊瓦尔的部队溃散了。 他们第一个想法就是跑入西兰城里,但西兰却不知怎么忽地一下腾起了大火。伊瓦尔的部队只能转而朝着洛兰的方向逃窜。 日德兰的一部分士兵开始追击伊瓦尔的溃军,扩大战果。而日德兰剩下的部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毫无防备的西兰城。 终于赶回来的艾拉,远远望见了西兰方向的火光。 她的双腿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跪在了船上,喃喃地念到: “西兰……烧起来了。” 阿尔弗雷德在一旁叹气道:“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 他想安慰一下眼前的紫袍,却又感觉无从开口。艾拉在阿尔弗雷德的舰队行进时一次都没有催促过,大概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吧。 然而,从艾拉嘴里吐出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完全没有来晚。” 她的话语里已丝毫不带感情,她用那样的语调连续不断陈述着,就仿佛是神明在审判着世人: “西兰本质上是一个四面环水的岛屿,不论是回他们的领地不列颠,还是去拉格纳的领地瑞典,都必须要利用船只,走多少不等的水路……而我们在海军上有着绝对的优势。” “已经没必要登陆西兰了……阿尔弗雷德,就用你的舰队将西兰完全封锁。将伊瓦尔和他的所有部队全部困在西兰就好。” “只要让伊瓦尔的部队没办法继续北上去支援拉格纳,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为了这个目的,无论是把他们困在不列颠,还是困在西兰,效果都是一样的。” “没错……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失去区区一个西兰,根本对战局没有任何影响。” “对了,用一个西兰就困住了伊瓦尔的大军,是一个极大的成功啊?对……没错……我们……成功了。” 阿尔弗雷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摇头说道:“紫袍……你看一看水中的自己?” 艾拉听阿尔弗雷德的话往水中一照——出现在水面上的那张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而且布满了眼泪与鼻涕。 阿尔弗雷德不失时机地递过来一块丝绸质地的手帕。见艾拉愣愣地没有反应,他说了声“失礼了”,就蹲下来准备帮艾拉把脸擦干净。但艾拉甩手就把阿尔弗雷德的手帕打落了。 “骑士王,”她望着大海,自言自语般地问道,“英格兰的王冠也很沉重吧?” “多数时候都重的让人想把它摔掉。但一想到摔掉后不知道会被什么样的小丑给捡起来,就又不敢摔了。” 阿尔弗雷德把手帕捡了起来,拍了拍,然后塞到了艾拉的手里。 “阿尔弗雷德,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就按刚才说的方案把他们封锁在西兰吧……等海斯泰因回来,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艾拉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海斯泰因,你一定要获胜归来啊。 艾恩盖尔在这时走了过来。他在离阿尔弗雷德和艾拉五步的距离处停了下来,行了一礼。 “王啊,我用吼声感知了一下西兰存活着的生命。”他对阿尔弗雷德说道,“西兰城内有大量的生命反应,一半如即将燃尽之烛,一半如微微飘起的火星,这不是一支军队应该有的生命反应,而应当认为是来自留在西兰的人们。” “哦?也就是说,伊瓦尔的军队并未进入西兰?” “是的,有一支中等规模的部队在西兰城的前方,但他们尚未进入西兰。” “这是怎么回事?”阿尔弗雷德皱起了眉头,“派一艘船,近距离去探查情况!” 不久,被派去侦查的人就带回来了消息:正处在西兰前方的并非伊瓦尔的军队,看旗帜,应当属于阿勒曼尼联邦。 艾拉站了起来。 “阿尔弗雷德,我要和我的部队去西兰看看情况。如果你觉得危险,你可以先留在这里。” “紫袍,你是否太小看我了?” 阿尔弗雷德望了艾拉一眼,下令让舰队登陆西兰。 隔着老远,他们就听到一阵狼嚎之声。等再靠近一些,他们就看到了那一人大小的巨狼。它的浑身红通通的,一半是血,还有一半则是火焰。那火焰将铁融化,将箭烧尽,它的爪下压着一个士兵,嘴里则嚼着另外一只。日德兰的部队试图阻止它,却无法做到。 “是以加护者之血肉精心养育出的巨兽。”艾恩盖尔说道,“看它的强度,他的主人是一个精灵级别的魔法师!不过,它的主人似乎已经死亡,它的力量正在逐渐下降,最多等到明天,它身上的火焰就会消失了。” “我们可等不到明天!”阿尔弗雷德皱起了眉头,“艾恩盖尔,你能否现在就阻止它?” “轻而易举。” 说着,艾恩盖尔走到了艾拉面前,抓住了艾拉手上的撬棍。 “紫袍,借此物一用。” 还没等艾拉松手,艾恩盖尔已经对着艾拉手上的撬棍发出了那奇怪的吼声。艾拉只觉得手上的撬棍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抖动,一下子脱手掉在了地上。就在它触地的那一刻,在安提利亚山洞中见到的那条巨蛇从撬棍中直蹿而出! 在日德兰的士兵眼中,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只是一条大的离谱的蛇。但拥有航海经验的西兰和英格兰的士兵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剧毒的巴斯利克。堂而皇之出现在阳光下的巴斯利克引起了他们的惶恐,让他们慌忙躲了开去。 贾比尔用炼金术制作的巴斯利克已经有了稳定的性质。它不再害怕阳光,毒液也不会遇到些微的热就分解了。 芬里尔注意到了巴斯利克,巴斯利克也盯住了芬里尔。这两头巨兽互相凝视着对方,又在同一时间冲了上去,厮杀在一起。 芬里尔身上的烈焰不断消解着巴斯利克的身体,但巴斯利克的身体却在一次又一次的还原——炼金术的代表符号之一就是衔住自己尾巴的蛇。炼金术师们认为物质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只是在不同物质中进行转化罢了。只要掌握了适当的方法,物质就会像衔尾蛇一样从蛇头到蛇尾进行一轮轮的循环,不断回到它原来的位置。 而贾比尔的炼金术技艺,已经让这条蛇近乎不灭! 第五章 王与万王之王(2) 巴斯利克在不停的毁灭与重生中死死地缠住了芬里尔。 它找准一个时机咬向了芬里尔的脖子。芬里尔的火焰瞬间烧毁了它的头颅。这条巴斯利克的毒液虽然已经有了稳定的性质,但芬里尔身上的火焰实在是太过炽热,依然将巴斯利克的毒素变成了雾。 有一个士兵不小心触碰到了这片雾,身上的皮革、棉布和斧柄立刻就被毒雾腐蚀。 但那些雾突然在空中停了下来,凝成了一团球,然后沿着原路急速返了回去。所有被火焰烧毁掉的都系全部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变回了巴斯利克的头颅。 艾拉在听贾比尔提及他的蛇曾在两千年前被天方帝国的先知梅瑟轻易杀死时,还理解不了那是一件怎样夸张的事情,直到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艾拉不由得询问道:“艾恩盖尔,你也会炼金术?” “炼金术?那是一门深奥的学科,很遗憾,我的学识未能涉及到此处。” “那你是如何把巴斯利克呼唤出来的?艾恩盖尔,你的魔法……似乎和我目前见过的所有魔法系统都不同,它的力量究竟是来自何处?” “力量来自何处?”艾恩盖尔神情古怪地看了艾拉一眼,“很难想象这是由紫袍嘴里说出的话。” “有什么问题么?目前为止,我已经知道了三种不同的魔法系统,我们七丘帝国的魔法、天方帝国的魔法、还有特普伊文明的魔法,他们的原理都各不相同。你的魔法应该不属于以上的任何一类,我当然想知道其中的原理……” “七丘帝国的魔法师在八百年前战胜了那位神之子,我本以为你们对魔法的原理最清楚不过……呵,紫袍,不过如此。” 艾拉放低声音,小声说道:“嗯……实际上,我对魔法的概念总是模模糊糊的,如果你能教教我……” 然而艾恩盖尔却不屑一顾:“偌大一个七丘帝国,居然连王室的魔法都教不好?看来七丘帝国也不过如此。” 那两只怪物互相牵制着,谁也无法杀死对方。倒是让战场终于平静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中,阿尔弗雷德走到了阵线最前方。 “我是阿尔弗雷德,整个英格兰的王。”他冲着日德兰的军阵中喊道,“西兰已被认为是英格兰的盟友,如果你们再前进一步,我将认为你们是在对英格兰王国宣战!” “骑士王阿尔弗雷德?”日德兰的领主策马向前走了几步。在确认了阵前那个男人就是统一了英格兰的阿尔弗雷德后,他顿时换了个态度。 “骑士王,你误会了,我只是追击伊瓦尔的部队来到此地罢了。” 日德兰的领主原本就是为了找伊瓦尔报杀子之仇而来。如今目的已经达成,西兰又受到英格兰的庇佑。他没理由去惹怒英格兰,就带着自己的兵马,继续去追击伊瓦尔的残军去了。 这时,艾拉才终于看到了莉莉。她连忙抛下伊瓦尔,跑过去问道:“莉莉,艾米她在哪里?” “刚刚向着西兰城里跑过去了。” 艾拉疯了一般穿过大火,跑进了西兰。 她在一口水井边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艾米。 天上笼罩着一层乌云,但却有一道日光将艾米照亮。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艾拉的眼里噙起了泪水。她开心地往前跑了几步,从背后抱住了她。 “艾米!我回来了!我赢了那个‘白衫’!阿尔弗雷德也变成我们的盟友了!” “陛下……?我明明……让西兰城着火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点火根本无所谓!艾米,你看到伊瓦尔了么?伊瓦尔他还没有到西兰么?” 艾米没有对艾拉的动作做出任何的反应。她背对着艾拉,就像是一块枯木。她的语言,也像极了干涸的泉水:“陛下,伊瓦尔……已经被我除掉了。” “死了?”艾拉惊讶地问道:“你做的?不止杀了一个精灵级的魔法师,而且还击溃了他的部队?就凭我留在西兰的这些人?” “……是。” “你好厉害!是怎么办到的?这些先不管,艾米,跟我来,我要在所有人面前,给你一个尊贵的称号!” 艾米一动不动,既不同意,也不反对,而是就那样默默地跪在地上。 “……怎么了?”艾拉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艾米的声音轻的像是蚊子:“……西兰死了很多人。” “死了?是谁干的?伊瓦尔?还是日德兰?要是日德兰,我马上带兵去……” 艾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艾米的身前,可当她看清艾米的脸时,她一下子僵住了:那张脸已经完全被烧的不成样子。 艾拉用发抖的手抚摸着艾米脸上的烧痕,用同样抖着的声音问道:“艾米……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在胸口画着十字?那不是天方帝国祈祷时用的……” 艾米的视线从艾拉的脸上缓缓滑过,投向了艾拉身后的虚空: “陛下……我犯了大罪。但是神之右席和我说,即便是我这样的罪人,只要我向他祷告……我死后就能升入天堂。” “神之右席?” 艾拉感到全身仿佛一下子被冻成了冰。神之右席,那是天方帝国的用语。他们自叙创建天方帝国的神之子于死后第三日复活,之后,便坐在全能之神的右侧。 “艾米!”她抓着艾米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喊道,“你到底犯了什么罪?马上告诉我!” 艾米咬住自己的嘴唇,使劲地摇着头:“陛下,我不能说,我不想让你讨厌我。而且就算我说了,你也帮不了我。你不是我,你是王,你不能为了我去得罪整个西兰……” “艾米!”艾拉大喊了一声,让艾米镇定了下来,“你是谁?我又是谁?你能向天方帝国的神坦白一切,却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艾米的眼神渐渐地滑落到了地上。 “西兰的人想要对陛下不利,于是,我借伊瓦尔的手害死了西兰的村民。” “他们想对我做什么?” “他们想投靠伊瓦尔,加害陛下,以换取生路。” “艾米,你应该要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全怪他们。” “我知道……” “你害死了多少人?” “二百多个……” “就这些么?” “为了挑起日德兰和伊瓦尔的矛盾,我谋杀了日德兰领主的儿子和随从。” “多少人?” “不知道……可能会有一百多个吧?” “还有么?” “……就是这些。” “你后悔么?” “后悔?不!如果不这样做,陛下现在就有危险!但是……我知罪。” 第五章 王与万王之王(3) 艾拉把艾米抱入了怀中。 “艾米,那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么?” 意识到艾拉话中的含义,艾米连忙反驳道:“不,陛下,那是战场……” “这里也是战场,艾米,我很也很笨,也同样想不明白战争的对错。” “陛下,我真的有罪……” “艾米,我宽恕你。” 艾拉抱着艾米,正如当日艾米抱着艾拉。 “不,陛下,你不能这么做!”艾米大喊着把艾拉推了开去,“陛下,我得罪了所有的西兰人!如果你不治我的罪、如果你不杀了我,你也会成为这些人的敌人!如果你没法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你就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王!” “艾米,你知道么?在天方帝国,人们并不承认神子是被我们的朗基努斯杀死的。他们说,神子是用自己的死,来偿还、来洗清凡人身上的罪孽——既然万王之王能够做这种事,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艾拉站了起来。在艾米眼前,她把身上的紫袍脱了下来,抛入了火中。那件被她一直穿在身上、象征着她身份的的紫袍,在火中抖了几下,慢慢地化成了灰。 “陛……陛下? “艾米,实话和你说,在我回援西兰时,我在你和部下的性命中选择了更多的那一个。因为那时我是一个王。” “陛下,那是正确的选择,你做的对。” “但是……艾米,王,是可以选择将王冠脱下的。” 艾拉慢慢的将艾米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起去面对西兰的人吧。我会用我的所有功绩来补偿你的罪孽。哪怕那会让我变回那个奴隶,在地上舔食。” 艾米大哭了起来。 “陛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明明是想为了你好,结果却把你害成这样……” “没事的,艾米,没事的。” 艾拉一边安慰着艾米,一边扶着艾米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似得回过头去——那束原本打在艾米身上的光,现在正孤零零地打在地上。 “还有,艾米,记住这一点——我们不需要那缥缈的、对于死后的许诺。” 艾拉搀扶着艾米拉到了广场之上。留守在西兰的人、跟随艾拉归来的部队、还有阿尔弗雷德,全都聚集在了那里。 或许是广场之上尸体的缘故,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艾拉把撬棍扔在地上,发出冰冷的“当”的一声。 然而,就在她准备替艾米跪下之时,那群西兰的人却抢先跑了过来,跪在了艾拉面前! 艾拉吓了一跳,问道:“你们……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艾拉的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有一个人一手提着斧子,一手抓起人群中一个男孩的头发,把他拖到了艾拉面前。 “盾女,这是我的儿子,一个懦夫。请你处置。” 那男孩痛苦地喊道:“爸爸,我……我只是想让你平安的回家。” 但是,那男人用膝盖猛地砸向了男孩的脑袋:“你个懦夫!英灵殿将永远不会有你的位置!” 艾拉吸了一口凉气,看向人群——他的士兵们陆陆续续走到了跪在西兰的人们旁边。他们拿着斧子,而地上,都是他们的亲人。 又有一个跪在地上的女人对着他的丈夫求饶道:“我……我没想到伊瓦尔会失败。我只是为了救你。伊瓦尔说,只要咒骂这个女人……你就能活命。我只是骂了这个女人一句而已……” 他的丈夫立刻给了她一个耳光:“混蛋!这个女人?她是盾女!是和我们一样的战士!你居然敢玷污一个战士的名誉?” 艾拉慌了:“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尔弗雷德在一旁咳了一声:“紫袍,似乎这些人在伊瓦尔入城之时求饶了,而且为了活命,玷污了你的名誉。这在这群海盗的文化中是很难被容忍的事情。”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艾拉。 艾拉和艾米怎么也想不到,而那些被艾米害死的西兰人,在这群北方蛮族的眼里,完全是罪有应得。 “陛下……要不……我们入乡随俗?” “艾米……你的心就不会痛么?” “完全不会。反正陛下说了帮我赎罪了,就全部交给陛下去搞定就好了!” “……艾米!” 就在艾拉和艾米争吵之时,一个暴躁的士兵忍耐不住,提起斧子就准备砍下他儿子的脑袋。 “够了!住手吧!”艾拉连忙喝止了他:“我还没下命令呢!退下!” 那名士兵抖了一下:“啊……我忘了,这确实该由盾女亲自解决。” 他蹿了他的儿子一脚,收起斧子返回了队伍中。 艾拉的眼睛扫过了跪在地上的众人。 “你们玷污我的名誉?你们说了些什么?” 跪在地上的西兰人,没有人敢回应艾拉的话。于是,又有一个暴躁的士兵对着他的妻子喊了起来:“你敢做,就不敢当么?” 有几个小孩子被吓得哭了出来:“我们说:盾女姐姐是妓女之王。” 艾拉的眉毛抖了一下: “妓女之王?你们真的都喊了我‘妓女之王’?” 跪在地上的人全都吓得不敢喘气。 ——“谢谢你们。不管怎么说,你们总算是把我当成一个王了。”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西兰的人们纷纷扬起了头。 “你们在害怕什么呢?妓女之王?那不是一个很好的称号么?” 艾拉大方地在众人面前说道: “我是西庇阿,七丘帝国的王室。我是我所有臣民们共有的王。不止是贵族们的王,我还是铁匠的王、木匠的王、水手的王、农夫的王……当然,也是妓女们的王。能够让这些底层的人们都尊我为王,是我无上的荣耀!” 人们面面相觑。突然间,有一个女人伏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喊了起来:“王啊!” 受到她的感召,西兰的人们陆续跟着喊了起来,有女人,有小孩,有木匠,也有农夫,那声音初时只有一点、两点,而后渐渐成片,到最后,汇聚成了一个统一的有力的声音: “王!” ——“faasrumaar(震慑之吼)。” 艾恩盖尔的吼声忽然从城外传来,不一会儿,巴斯利克和芬里尔疯了一样跑入了西兰城里,向着艾拉直冲而来! 艾拉吓得尖叫了一声,但巴斯利克和芬里尔却直接绕过了艾拉,跑到了艾米身边。 艾恩盖尔缓步从城外走来。巴斯利克吓得叼起艾米,把他在艾恩盖尔的前方放了下来。芬里尔也把半个身子藏在艾米后面,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艾恩盖尔一边走一边说道:“能自然地吸引这两只魔物,想不到这里还有‘精灵’级的受爱神加护者。” “爱神……的加护?” 艾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块快烧伤的皮顺着她的动作剥落了下来。 她连忙再次跑回到那口井的旁边,出现在水中的是一张有着如婴儿般温润皮肤的脸。 “艾米?艾米?你怎么样了?”艾拉慌慌张张地根了过来。 许多鸟儿飞来,停在了艾米的肩膀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艾米擦了擦因喜悦而涌出来的泪水。 “陛下……谢谢你。我好像重新领会到阿芙洛狄忒是一个怎么样的神明了。” 第六章 上古之兽(1) 纳吉尔法。这艘巨大的舰船在伊瓦尔败退之后,就被留在了西兰城下。 几乎和西兰城墙持平的高度让它看起来就像是立在城墙外的另一堵城墙。那巨大的船身内部是一间间隔起来的船仓,除了供士卒们休息的休息室外,还有堆放物资的仓库、做菜用的厨房,甚至还有一个船舱里饲养着牛羊。 这种设计……完全是不明所以。如此巨大的船只是显然是为了进行超长时间的航海,但艾拉听说伊瓦尔已经很久没有出过爱尔兰了。就算伊瓦尔真有什么特殊的理由需要制造这艘船只,他也没必要陆地行舟把它一路拖到西兰城下。 何况,船舷还那么恶趣味地布满了死人的指甲。放在西兰城外,总觉得凉飕飕的。艾拉好几次想把上面的指甲给清理干净,但一看到那巨大的船体,想到清理需要的巨大的工程量,就又放弃了。 “有一个很大的疑点,比约恩的力量也以火的形式呈现,为什么他是阿瑞斯——他们口中的提尔的加护,而伊瓦尔却是火神洛基?” 在纳吉尔法下,对魔法与一知半解的艾拉突然对艾米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唔……之前拥有洛基的加护时,是可以随意控制火,不仅能用火破坏,还能随意引导火的位置,让已经燃起的火聚集到我的身上,而且这火还非常难以熄灭。这些都是比约恩的火不具有的。但是,我却没办法向比约恩一样远远地瞬间把城墙直接毁掉一半……大致感觉就是,比约恩的力量冲击力更强,我的力量却更妖娆……之类的?” “如果是在确定比约恩是提尔的加护、伊瓦尔是洛基的加护的大前提下,这样分类倒是可以。但问题是,为什么我们必须要这样分类呢?实际上,甘和丹两人都是赫尔墨斯的加护,力量形式却完全不同。比约恩和伊瓦尔实际上也完全可以说是洛基加护的不同形态——你要知道,伊瓦尔他可是因为有着洛基的加护被拉格纳废掉了双脚!” 艾拉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艾米,你们究竟是如何确定自己的加护类型的?在获得加护时,神明会告诉你们么?” 艾米怔了一下:“不,倒不会告诉我们。不过,我们一般都是努力去理解某一位神明的性质,然后再得到加护的,所以当然可以判断力量来自哪位神明。而且同一个神明,力量基本上也差不多就那几种……” “如果是以这种判断方式,那么艾米,你的加护应该是属于阿芙洛狄忒。即便是可以使用火,那也只能说成是阿芙洛狄忒力量的一种罢了,毕竟,艾米你没有努力去理解过洛基的性质吧?” “陛下,我有点晕……但我好像明白了,就是因为陛下考虑的太多了,所以才到现在都没有学会魔法啊!” 可艾拉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 “还有一点,艾米,你说,伊瓦尔发现你有了洛基的加护,又察觉莉莉的外号是洛基之剑,就忽然失去魔法力量了?” “嗯,如果不是这样,可能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都奈何不了他。” “魔法这东西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艾拉拖着下巴思索着。然后突然恍然大悟地锤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我明白了!就是因为他脑袋不聪明!明明可以说是提尔的加护,却非要认为是洛基的加护。这样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他要造这么一条船、又为什么要拉到西兰来、又为什么被自己吓死了!” 话虽如此,对于制作出如此奇观的伊瓦尔,艾拉还是报有一丝敬意。 尤其当她试着让人把它推下海,然后发现那么大的船居然真的能在海上浮起来的时候,她两眼放光地抓住了艾米的手,说道: “艾米!我们以后就住在船上面吧!” “陛下,我觉得你的脑袋和伊瓦尔一样不正常……” “可是,那么大的一个东西!而且还能动!让人忍不住就想搬上去住不是么?让人忍不住就想操纵一下不是么?我终于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女人心中的浪漫……” “女人的心中才不会有这种浪漫啊!” 艾米挣一边大声吐槽着,一边使劲地挣脱着艾拉的手。在终于成功挣脱后,她继续抱怨道:“所谓的领主,大概都是一群脑子有问题的家伙!陛下很奇怪,那个阿尔弗雷德也很奇怪!他居然想要抢我衣服!幸亏我当时手上有擀面杖,一棍子把他给敲晕了!” “艾米……你等一下!阿尔弗雷德想抢你衣服?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他又不是海盗王,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 “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突然在我面前半跪下来,然后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我只听懂了他最后是想要我的衣服!” 艾拉扶住了额头。她大概已经能够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女仆出生的艾米,听不懂贵族间的社交辞令。而阿尔弗雷德又是废话特别多的那一种。 “你一棍子打晕了英格兰的王……艾米,衣服的话,你随便给一件不久行了?反正你有那么多的衣服,很多都是从男人的,从来就没穿过……” “一件也不给!那都是我辛辛苦苦从战场上扒来的!为了不重蹈被撕破后没衣服穿的覆辙,我有必要随时准备一千套衣服备用……” 艾米死死守护着自己的衣服,一如既往地如同守护着黄金的恶龙。 就在这时—— “fusrodah!(不卸之力)” 艾恩盖尔熟悉的吼声从附近传来。他似乎想像先前一样把载着艾拉的船整个给掀翻到海里去,但纳吉尔法太过巨大了,只是轻微地晃了晃就没了动静。这似乎让艾恩盖尔有些生气了。他整个人飘了起来,落到了纳吉尔法之上,对着艾米就吼了一声: “fokrahdiin(寒霜之息)。” 巨大的寒意将空气中的水分全部冻结,变成了冰晶落地。这股寒意顺着艾恩盖尔的吼声不断地向前扩张着,一直像一条小狗一样尾随着艾米的芬里尔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艾米身前,被冻成了一个巨大的冰雕。 “区区一个下人,居然敢袭击我们的王。精灵级的受加护者?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魔法!” 还没开始动手,艾恩盖尔就已经展现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第六章 上古之兽(2) “不想永远变成冰雕的话,就让那边的紫袍替你向我们的王下跪道歉!不然……呀——!” 艾恩盖尔的罩袍不小心被船上冒出来的一个钉子给勾住,直接被扯破了。从那黑色的罩袍下传来的苍老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女孩的尖叫声—— 那个罩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了下来,最后拉拉垮垮地盖到了里面的一个小东西上。那个小东西在里面使劲地挣扎着,好不容易才钻了出来——竟然是一个白发金眼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懵懵地和艾拉艾米对视了一阵子。在注意到艾拉和艾米惊奇的目光后,她又是“呀~”地尖叫了一声,捂着脸跑到了桅杆之后躲了起来。 艾拉恍然大悟地锤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原来如此,我就奇怪为什么当初阿尔弗雷德问我要衣服的时候他直接吹翻了我的船,原来……” “来谈判吧!” 白发的小女孩的尖声打断了艾拉的话。她从桅杆后瑟瑟发抖地露出了半张脸来: “艾米,她想和我们谈判……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比起谈判,艾恩盖尔是个小女孩这种情报劲爆多了,大家都会很感兴趣的! “石中剑!我把石中剑给你们怎么样!”小女孩慌慌张张地喊道,“我去问阿弗……问骑士王把石中剑要来!求求你们,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 艾米好奇地问道:“石中剑?那不是强大的魔剑么?阿尔弗雷德肯给你?” “没有关系!我能要来的!”小女孩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只是一把而已,阿尔弗雷德宫廷里还有好几把呢!每次缺军费的时候,他都会卖掉一把……唔,遭了!” 小女孩猛地捂住了嘴巴,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种石中剑,不要也罢,倒是我对你很感兴趣。” 在那个小女孩眼中,邪恶的大魔王艾拉正将魔爪向她伸来。 “艾恩盖尔可不是女孩的名字,你的真名是?” “……梅莉。” “好的,梅莉。我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你不仅把我掀下水一次,刚刚还差点冻住艾米,你知道这是怎样严重的外交事件么?” “呜……一人做事一人当!要不我再去偷一把……两把,不,三把石中剑怎么样?” 艾拉摇了摇头:“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情:你的魔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它的原理究竟是什么?和七丘帝国、天方帝国、特普伊的魔法究竟不同在哪里?” “……就这个?” “知识比黄金贵重的多。” 梅莉“咕”地咽了下口水:“我是真没想到七丘帝国的紫袍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朗基努斯那天明明和我说要把这个事情教给所有人的来着……” “朗基努斯!???” 在艾拉和艾米的惊讶声中,梅莉连忙把嘴又捂上了。但是艾拉却没有打算放过她,抓着梅莉的身体使劲摇晃着,大声问道:“你刚刚是说了朗基努斯?八百年前杀死神之子的那个七丘帝国的勇士?他和你说话?你今年到底几岁?” 梅莉把头偏向一边,小声说道:“德尔斐城……” “七丘帝国的古城德尔斐?为什么要提到那里?” “你刚刚不是想问魔法的原理么?你们的德尔菲古城那里有一则神谕——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神谕。一切魔法的原理,都被包含在那里了。” “一切魔法的原理?你是说,不止是我们七丘帝国的魔法,你的魔法、天方帝国的魔法、特普伊文明的魔法,全部能用那一则神谕解释原理?梅莉,这个神谕究竟是……” “自己去看吧……我不能说。” “哎?那我可就去四处宣传你的真实身份……” “我真的不能说!”梅莉的额头上滴下了许多汗来。 “陛下,看来不动点真格的,这个小妹妹是不会说实话的呢。” “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可要是把那句话念出来,我是真的会死掉的!” 乘艾拉不注意,梅莉突然低吼了一声,身体立刻从船上闪现到了陆地之上,跑掉了。 就在艾拉惊愕之时,有人匆匆跑到岸边,对着纳吉尔法上的艾拉喊道:“盾女!快下来!海斯泰因老大来信了!” …… …… 当艾拉回到西兰城时,西兰城外已经聚集了一堆的人,莉莉、甘都在人群之中,阿尔弗雷德已经醒来了,也围在那里。人群的中心是一个中年人,他的脸脏兮兮的,头发被血和不知名的液体一绺绺地凝了起来。 莉莉在一旁不停地催问着:“海斯泰因呢?他怎么样了?快点回答我!” 然而这个中年人刚经历长途奔跑,几次想回答莉莉的问话,都是只说出前两个字,就开始大口喘起气来。莉莉看不到这些,催问的更加急了,但这只是让中年人更加的紧张,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于是艾拉走了过去,西兰的人们看到她,都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莉莉察觉到艾拉靠近,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喊道:“瓦尔基里!海斯泰因一定遇到危险了!对面是那个从来没有失败过的拉格纳.洛德布罗克!我们快去救他吧!现在马上就出兵!” “发兵?往哪里发兵?你知道海斯泰因和拉格纳现在在哪里?”艾拉冷静地回应着莉莉,然后又安慰她道,“放宽心一些,我看这个信使身上并没有受伤,情况应该还不到十分严峻的程度。” 看到莉莉稍微冷静了一些,艾拉对士兵们下令道:“给他搬一把凳子来——给我也搬一把。” 梅莉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阿尔弗雷德的衣服,阿尔弗雷德看到梅莉,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压低声音问道:“艾恩……梅莉,那件罩袍破了?” “是……阿弗,快去找人帮我补一补……我这个样子见不了人。” 然而阿尔弗雷德却弯下腰,竖着食指“嘘”了一声,说道:“稍等一会儿,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事关重大,这将关系到整个西兰和斯堪的纳维亚的态势。” ——西庇阿一族在极端劣势的情况下连续击败了西格德、哈夫丹和伊瓦尔,已经在西兰取得了足够的威信。这群海盗可没有那么浓厚的血统观念,海斯泰因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遭遇失败,那西兰就极有可能易主。 阿尔弗雷德神情严峻地盯着艾拉。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接下来会如何采取行动呢?直接拒绝救援,取代海斯泰因的位置?假装救援海斯泰因,却故意迟到,以收拢更多的人心?还是有其他更聪明的做法,把权力握于自己手中? 第六章 上古之兽(3) 西兰的人们从附近给信使搬来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又给艾拉搬来了一把椅子。海斯泰因的信使坐在凳子上,渐渐地缓过气来。 “所以,海斯泰因他怎么样了?” 艾拉翘着脚躺在椅子上,洋洋得意地问道。 “我可是用两千兵力就击败了哈夫丹。海斯泰因有着一万多人,又有‘野兽之王’那么吓人的称号,总能不至于太无能吧?不过要是他真的支撑不住了,想要我去救援,我也不是不能答应。只要他回来后用舌头舔干净我的脚趾就行了。” “是!老大说,如果他回来后,如果盾女你还好端端的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就把他亲笔书写的这封信交给你!” “信?海斯泰因什么时候学会写字了?” “是!老大说,他想搞清楚盾女你到底给安提利亚岛的岛主写了些什么,就开始学习文字了!” 莉莉听到了,在一旁疑惑地问道:“给父亲的信?瓦尔基里写的?是……” 艾拉吓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大喊着打断了莉莉的问话:“我知道了!你!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信交给我!” 海斯泰因的信上歪歪扭扭、惨不忍睹地爬着七个字: “我来!我见!我征服!” 艾拉一下子把信撕的粉碎。 “区区一个北方部落的蛮子,快给我向凯撒大帝道歉!” 接着,信使缓缓说明了东北方向的战事情况:海斯泰因乘着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部队没有集结完毕,连下六十一城,逼得拉格纳分兵救援,又把援军各个击破。目前拉格纳已被海斯泰因围困在西曼兰,兵力不足五千! “一万人对五千人,优势在我!” 信使激动的进行了总结。 艾拉感觉有些坐不稳了。海斯泰因的房子被她烧掉了半边,她害怕。 “老大得知盾女已经击溃了不列颠方向的所有援军后,还让我给盾女带来一个消息。” “……什么?” “如果盾女能在他之前抢先攻下拉格纳的首府哥特兰,他当上英雄王后,就将哥特兰和整个瑞典作为你的封地。” 艾拉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你、还有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东西,马上进军哥特兰!” ——好像是海斯泰因完胜了。阿尔弗雷德在一旁默默地想到。 艾拉左看右看,最后在人群中找到了他:“阿尔弗雷德,你的军队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紫袍,你准备怎么做?”阿尔弗雷德沉声问道,“去攻占海盗王的首府,我倒是很乐意配合,但你的兵力不足,我带的又主要是海军,真的足够完成这件事么?” “没有什么问题!哥特兰不是沿海的城市么?用海军就足够了!你跟我来看看!” 艾拉自信满满地带着阿尔弗雷德来到岸边。阿尔弗雷德看到停泊在岸边的那三艘船,脸一下子绿了。 “紫袍……这突然出现在船上的庞大仪器是……” “当然是投石机啊!这几天我可一点都没闲着,让我的部下又赶制了两台!现在我们有三台投石机了!” “我当然知道这是投石机!我是想问为什么你把投石机搬到了船上!还是我的船上!” “当然是为了从海上进攻哥特兰!”艾拉洋洋得意地挺起他瘦小的胸膛,“西兰人,你们都知道投石机是超厉害的武器!对吧?” 西兰的人们一齐发出声音赞同艾拉的观点。有人对着船上的同伴喊道:“试射一发!给英格兰的土著们涨涨见识!” “等一下!不要在我的船上……”阿尔弗雷德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船上的西兰士兵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下面的人一喊,他们立刻就把已经装填好的石弹打了出去。 然而石弹还没飞出多少距离,就撞到了自己船上的桅杆。“咔嚓”一声,把自己桅杆给砸断了。 “我的船!”阿尔弗雷德发出一声哀嚎。 然而船上的西兰士兵却没事人似得,开始装填第二发石弹。 阿尔弗雷德急的直跳脚:“为什么还在继续?” “大概是觉得桅杆被砸断了,就不会有射击的阻碍了吧。” “马上让他们给我停下!” 艾拉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西兰人非常喜欢玩投石机,一旦开始,就连我都没法叫停他们了。反正桅杆已经断了,继续射也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才怪啊!” 就在两人争吵不休之际,另一艘船上的投石机也已经完成了装填动作。那台投石机比第一台还要巨大许多。阿尔弗雷德吓得慌忙喊道:“那是我的旗舰!八千头牛的价值才能造出这一艘船!快让他们停手!” “八千头牛?”艾拉歪起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很多么?” “很多啊!” “咕……好吧,停手!” 以为艾拉终于意识到了错误,阿尔弗雷德的心放下来了一些。但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听艾拉继续喊道:“要把投石机固定在桅杆前再射!” “倒是让他们直接停止射击啊!” 然而,石弹已经又被抛了出去。西兰人已经有了一些制造投石机的经验,于是艾拉在制造新的投石机时就用了更加复杂、威力也更大的图纸。这一发石弹打出去,威力无比,而投石机又被挪动了位置,剧烈的反作用力让船开始晃了起来,晃到……要从一面倾倒了。 “我的旗舰!”阿尔弗雷德破声了。 “八千头牛?” “fusrodah!(不卸之力)” 危机时刻,梅莉发出一个吼声,把即将翻过来的船给推了回去。船在大海上晃了几晃,终于平稳了下来。 阿尔弗雷德拍了怕跳的飞速的心脏,正想警告艾拉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时,却听艾拉拍手叫到:“好!完美试射!” “我的旗舰都快要翻掉了!这也叫完美?” “不是被推回来了,没有翻掉么?”艾拉歪头看着阿尔弗雷,“既然能被推回来,那就说明可以使用,不是么?” 梅莉吓得捏紧了阿尔弗雷德的手。 第六章 上古之兽(4) 哥特兰,这是海盗王拉格纳的领地首府,位处在大海中央的一个岛屿之上,从西兰出发向东北方航行,不出几日就能到达。由于西兰已经没有驻守的必要,艾拉带上了海斯泰因留给她的全部二千名守军,和阿尔弗雷德的舰队一起出发了。 但对于这项行动,阿尔弗雷德却颇有微词:“哥特兰虽然只是一个岛屿,却位处整个海盗王国的中心,是一处战略要地。即便拉格纳不在,也肯定留下了重兵把守。就凭我们目前的兵力,想要攻下哥特兰相当困难。” 阿尔弗雷德和艾拉在一艘船上,所以他们就沿路一起讨论作战的方案。艾拉一定要拉着艾米加入,阿尔弗雷德倒也没表示反对。不过,夹在阿尔弗雷德和艾拉中间,艾米几乎插不上什么话。 “如果换成海战的话,哥特兰一方处于优势还是劣势?”艾拉看着铺在船舱上的地图问道。 这张地图是阿尔弗雷德带来的,他称这是英格兰目前能找到的对斯堪的纳维亚描绘最细致的地图,但和甘的地图比起来,精细程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也就只能起到标个相对方位的作用了。 “海战的话,当然是我们优势。可哥特兰好好的不守着城,来和我们打海战干什么?” 实际上,阿尔弗雷德也经常跟不上艾拉的思路。就比如这一次,艾拉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出乎阿尔弗雷德的意料之外:“那既然哥特兰不敢和我们海战,就不用管了。穿过它,直接去进攻乌普兰吧!” 乌普兰是瑞典王国沿海的一个大城市,和拉格纳被围困的地点西曼兰毗邻。要从西兰到乌普兰,必须要从哥特兰岛的附近穿过。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明白了艾拉的用意,点了点头:“确实,进攻乌普兰比进攻哥特兰要靠谱一些。” “等、等一下!”艾米忍不住打断道,“野兽之王不是以封地为条件,让我们进攻哥特兰么?我们去进攻乌普兰有什么用?” 阿尔弗雷德笑眯眯地对艾米解释道:“你就没有想过,海斯泰因明明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为什么还要开出这样的条件来换取紫袍的支援?” “为什么……?” “根据情报,拉格纳已经被海斯泰因围困。如果海斯泰因能够杀死或者俘获拉格纳,那么哥特兰归降就只是时间问题。可他却请紫袍出兵帮忙——也就是说,目前的形势下,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抓住拉格纳。” “对、对哦!可这和我们进攻乌普兰有什么关系?” “海斯泰因是希望紫袍攻陷哥特兰,断掉拉格纳的归路!但是,紫袍却偏偏不按他的计划来。这就是紫袍的智慧所在。” “唔……不是很明白。” 艾拉抬起头来:“艾米,你还记得我们刚刚逃出康斯坦丁尼耶时的计划么?” “哈?我记得陛下是准备去布律西斯坐船,然后去塞浦路斯……结果我们不知道布律西斯已经海斯泰因攻破了,一下子钻进了海盗窝里……” 艾拉点了点头,在地图上为艾米指出了乌普兰: “看,拉格纳逃出西曼兰后,如果想回到哥特兰,最快的方式就是到乌普兰坐船。所以,攻陷乌普兰和攻陷哥特兰的效果其实是差不多的,对不对?” “但是,攻陷乌普兰可比攻陷哥特兰要容易多了。”阿尔弗雷德在一旁帮着说道:“而且只要我们的动作够快,拉格纳就会一头扎入我们的包围网中,那时,杀死拉格纳的就不是海斯泰因,而是紫袍了!有了这个战果,紫袍甚至可能取代海斯泰因成为英雄王!” 阿尔弗雷德越说越激动。这个计划意味着他们的舰队将大摇大摆地从防守严密的哥特兰旁边走过。如果哥特兰不出来拦截,拉格纳就会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而如果哥特兰想要阻拦他们,就不得不从坚固的城墙中跑出来,去打不利于他们的海战。 比起老老实实地去进攻哥特兰,这个计划让战争的主动权转移到了艾拉的手上。而且,这样行动的艾拉还能获得比预期更多的东西。 阿尔弗雷德越来越庆幸艾拉是自己的盟友,而非敌人。 然而,对阿尔弗雷德的前半段话,艾拉还连连点头。可听完阿尔弗雷德的后半段话,艾拉却突然显现出茫然之色:“你说什么?海斯泰因不是让我当瑞典的领主么?为什么会是英雄王?” “陛下!他是说,只要杀了拉格纳的是你,你就有机会当上英雄王!成为他海斯泰因的领主!” “原来还能这样么?”艾拉惊呼起来,“艾米,你好聪明!” “就是这样!到了那个时候,陛下就有能力出兵夺回七丘帝国的王位了!” “而且说不定还能让海斯泰因他舔我的脚趾!” 艾拉和艾米手拉着手在船上跳着圈。 阿尔弗雷德感到头有点发痛了。眼前这个紫袍明明应该很聪明……可为什么感觉她在政治上却像一张白纸一样? 阿尔弗雷德和艾拉的混合舰队缓缓地驶入了哥特兰的地界。 哥特兰的部队早就收到了有敌军舰队接近的报告,城外的部落民纷纷涌入城内避难,因为慌乱还发生了好几起踩踏事件。 等阿尔弗雷德的舰队已经近在眼前时,守城的将领来不及等所有部落民入城,就下令强行关上了城门。那些扒着城门想要挤进城的人,都被城内的士兵们砍断了双手。这让城下一时哭声震天。 没有功夫理会那些哭声,守城的士兵们拿着武器纷纷走上了城头。为了鼓舞士气,他们的头目进行了一段战前演讲。他夸耀着己方士兵的威武,嘲笑着敌军的大胆和无知,说的士兵们一个个士气高涨,恨不得下一刻就和入侵的敌军决一死战。 然而,还没等这个头目演说完毕,阿尔弗雷德和艾拉的混合舰队已经大摇大摆地从哥特兰城下开走了。 “走……走了?”哥特兰城上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阿尔弗雷德的旗舰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掉了一个头,孤零零地返回了哥特兰城下。哥特兰的士兵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燃烧着的东西从阿尔弗雷德的旗舰上抛了出来,越过了城墙,一直落入了城内。 守城的小头目一下子紧张起来,大吼道:“做好准备,敌人准备攻城了!” “老……老大!那艘船又跑走了。” “又走了?” 小头目和士兵大眼瞪小眼。 一股烧焦的味道从城内传了出来。 “混蛋……着火了!快去灭火!” 等士兵们手忙脚乱地灭掉了火,阿尔弗雷德的旗舰已经开到不知道那里去了。 第六章 上古之兽(5) “紫袍!你刚刚唆使我们的王去干了什么危险的事情!” 阿尔弗雷德的舰队刚刚归队,梅莉就怒气冲冲地从另一艘船上飞了过来。她赶在船队从西兰出发前补好了衣服,在众人面前变回了那个黑袍老者的形象。 “居然让我们的王孤零零地跑到敌军的城下,其心叵测!而且你还用了投石机!要是船翻掉了怎么办?” 艾拉一脸“你在胡说些什么”的表情看着梅莉:“不会翻掉的啊?上次翻掉是因为投石机放在了桅杆前端,导致重心不稳,这次我好好地放在正中……” “那桅杆断掉怎么办!” “又不是每一次都会正好打到桅杆的。我计算了一下,正好砸断桅杆的概率其实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我们只打一发,不考虑连发的,所以完全可以放心……” “听起来完全不是可以放心的数据啊!你个魔女,我现在就要把你冻起来扔到海里……” “呼呼,想冻住陛下?身为女仆,我可不能放任你这么做!没想到吧,我已经在甲板上敲了许多露头的钉子!不小心的话可是会被扎破袍子的哦?” “呜?呜呜呜?在、在哪里?” …… …… 当艾米和梅莉争吵的时候,艾拉已经回过头,开始继续和阿尔弗雷德地在地图上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刚刚那一发火弹是阿尔弗雷德和艾拉为了激怒哥特兰的守军做的尝试。如果哥特兰追出,他们就会在海上消灭哥特兰的部队,然后一举占领哥特兰城。 “我们都这样去引诱了,哥特兰也没派海军追出来呢。”艾拉咬着指甲思索着。 “那也是意料之中的吧。紫袍你的舰队先不提,光是我的舰队,也足够吓住他们了。” 艾拉忽地一下向着大海伸出了手指:“那,阿尔弗雷德你下船。”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的船,而且是我的旗舰。” “现在的情况下,你和你的舰队只会起到反作用。把梅莉留给我,防止船翻掉就好了!” 梅莉就在两人的近处,听到艾拉的话,气的白毛直竖起来:“紫袍!你居然如此无礼!王啊,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就让她知道该怎么说话……” 谁知阿尔弗雷德想了一下,却马上点头同意了:“很有意思的方案。梅莉就先留给你使用了。如果她不听话的话,你就记在本子里回来告诉我好了。” “什……什么?王……王啊!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阿尔弗雷德下到了另一条战舰上,把装载着投石机的三艘舰船留给艾拉,自己则率队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梅莉看到艾拉和艾米一前一后前后包围了她,脸上全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 …… 经过几天的航行,艾拉的船队终于到达了乌普兰。隔着老远,艾拉就看到了那座沿海而建的城市。它是北海地区的几个大城市之一,城墙也是北海中最为牢固的——已经能算得上是完整的木墙,而不是木栅栏了。当然,在艾拉的眼里,这两者没什么区别。但艾拉手下的海盗们还是却对到达乌普兰兴奋不已,就和七丘帝国的农夫见到康斯坦丁尼耶的狄奥多西城墙时的反应差不多。 艾拉让海盗们把他们的船在大海上一字儿排开,然后坐在阿尔弗雷德的旗舰上,带着阿尔弗雷德留下来的另外两艘船靠近了海岸。 “投石机!砸!” “盾女,这次还是是只砸开一个口子就行了么?” 围攻洛兰那一次,海盗们兴奋过度,把洛兰的城墙砸的稀巴烂,为此没少受艾拉训斥。所以这次他们都显得特别的小心 “不,这一次随便砸就行了!砸城墙上也行,砸城里面也行,随便你们怎么砸,砸完我们让人再去找石头,然后继续砸!总之就是一个字,砸!给我狠狠地砸!” 海盗们一齐欢呼了起来,就像是一群终于摆脱了锁链的野兽。 于是,乌普兰城遭殃了。 一开始,是间断性地有石弹从空中降下。这些石弹并不专注于摧毁城墙、门楼或是某一幢建筑,而是像幸运抽奖一样随机从某个位置落下,并顺便带走几位幸运的路人。 好不容易熬过了石弹,天空又下起了人头——被石灰处理过的人头还在空中,里面的石灰就先撒了出来,每次都烫伤一大片人。落地的脑袋咕噜噜地在地上到处乱滚,一不小心还会被吓出心脏病来。 艾拉发现海盗们在挥霍她精心制作的人头后,“哇哇”地挥着撬棍要来赶人。海盗们不敢和艾拉作对,但又没玩尽兴,只好找其他东西来代替。 于是,第三波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就变成了垃圾雨——鱼刺、骨头,木屑,甚至还有粪便,都被海盗们一并打包给扔进了乌普兰。 “fusrodah!” “fusrodah!混蛋,居然派我这么一个大魔法师干这种事情!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我不干了!” “梅莉!你在干什么?阿尔弗雷德借给我的旗舰要翻掉啦!” “混蛋!fusrodah!”” 为了保持船只的平衡,梅莉擦着眼泪吼了一整天。 让乌普兰人奔溃的是,那三艘船用投石机砸了整整一天,居然什么都不做,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于是,当第二天艾拉再次带着船队出现在乌普兰城外时,乌普兰已经早早集结好舰队,在城外等着她了。而当艾拉将船队一字排开后,乌普兰的舰队已经带着十二分的怒意向杀到了她的面前。 艾拉叹了口气,下达了最简单、却对乌普兰的舰队最为致命的指令: “使用海洋之火” 由于阿尔弗雷德的舰队不在,乌普兰误判了艾拉舰队的实力,主动进入了有利于艾拉的战场。他们的船队一如西格德和哈夫丹,完全没有多少海战能力。在装配了海洋之火的艾拉舰队面前,脆的就像是一张纸。 很快,乌普兰的舰队就开始在火焰的攻势下溃败。最先在火焰的攻势下溃逃的是乌普兰舰队的两翼,艾拉的舰队趁机从两侧围上去,将乌普兰的舰队团团包围。 这一次,艾拉没有为乌普兰的舰队留下生路。 乌普兰的士兵们在烈火中痛苦地舞动着身子,就仿佛是魔鬼在地狱中舞蹈。那熟悉的喊声又在人群中响了起来:“洛基!是火神洛基!” “这群蛮子怎么一天到晚喊什么火神洛基?” 艾拉向艾米投来一个疑问的视线,但艾米也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就在艾拉在海上取得胜利的同时,有一支中等规模的部队突然从陆路冒了出来,开始向着乌普兰城下冲去。而指挥这支部队的,正是阿尔弗雷德。 第六章 上古之兽(6) 远远看到阿尔弗雷德的旗帜,梅莉一下子省悟过来,一下子冲到艾拉面前,喝问道:“紫袍,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么?” 阿尔弗雷德放弃战舰,是要从陆路前往乌普兰。虽然他的部队不擅长陆战,但艾拉已经通过海战大幅削减了乌普兰的守备力量! 但梅莉却显的非常的愤怒: “紫袍!不要因为你的算计永远快我们的王一步就沾沾自喜!区区一个乌普兰,就算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也能攻下!” 这时,乌普兰的守军看到阿尔弗雷德的部队,已经做好了防守的准备。而大海上,一些从水下逃生的士兵已经爬回到了陆上,抢着想在阿尔弗雷德之前跑入城里。 梅莉远远地站在旗舰上,双手向前张了开来。从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极其有力的吼声,仿佛能把空间扭曲。 下一秒,她就已经瞬移到了乌普兰城下。正拼命想要逃回乌普兰城里的士兵们只看到一个穿着灰袍的老者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们看不清老者的面目,只看到那黑袍中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瞪着它们,那股压迫感,就仿佛是他们正面对着的是一条古龙。 “faasrumaar(震慑之吼)。” 恐惧伴随着梅莉的低吼之声传入士兵们的心里。他们望了望乌普兰的城墙,距离极近,可那阻挡在乌普兰和他们之间的老者,却如大雪山一样高不可攀。 梅莉眼中的金光闪烁了一下。 士兵们突然疯了似得转过身去,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跳入了水中! 乌普兰城上的守军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开始试图用弓箭射杀梅莉。 “feimziigron(幻灵虚化)” 梅莉的身体突然化成了空气,只剩下一个若有若无的缥缈形体。箭和投石纷纷从她身体上穿了过去。她在这种状况下慢步走到乌普兰的城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fusrodah(不卸之力)” 伴随着吼声释放出来的怪力,甚至能让山岳震动。她面前的城门和城墙,连着城墙上的士兵,都被那力量一齐掀飞到了空中。梅莉的身体渐渐变得实体化,等她的身体完全复原,被掀飞的东西才哗啦啦地掉在地上,溅起大片大片的血花、 那一吼之力,让乌普兰八分之一的城墙被破坏了。 城墙内的守军握着斧子和长矛,神情紧张地盯着梅莉。此时,无论是阿尔弗雷德的部队还是艾拉的部队都离乌普兰城还有一段距离。站在守军们面前的只有梅莉一人。 但守军们却感到被压的透不过气来。他们眼前的那个老者明明不高,但在他们眼中,却好似一个庞然巨物。 那个庞然巨物用它的金色眼睛俯视着守军们。 世界仿若静止,汗水从守军们的头上不停地滴下来,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清晰响声。 终于有人忍不住那巨大的压力,提起枪向着梅莉刺去! 梅莉从黑袍中取出了两把匕首 “mulquadiiv(龙魂觉醒)” 一阵金色的光芒覆盖了她的整个身体,那光芒在她的黑袍外构筑出一层造型奇特的铠甲——就仿佛是巨龙之鳞。 “当!”的一声,刺向她的长矛弯曲了。那个士兵吓得直接丢掉了长矛,愣了一愣,又掏出斧子,向着金光没有覆盖的面部砍去。 “sugrahdun(元素狂暴)” 在这吼声的力量下,梅莉的动作突然迅疾起来。她歪头躲过了那位士兵的攻击,并在同一时间用匕首在他身上划出了八个伤口。 但梅莉的的动作远远没有停止,在杀死那位士兵之后,这位大法师居然双持着匕首突入了守军之中!匕首的寒光在人群之中闪动,便如一阵旋风刮过。等那旋风消失,那上百名挡在她前方的守军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 金光从梅莉的身上消失了,她的双手也垂了下来,在原地喘着气。她只是一个法师,无法像莉莉一样用武器长时间作战。刚刚的行动,已经让她的体力有些不支了。 偏偏就在这时,“轰”的一声,一个巨锤落在她前方的地上。巨锤的主人是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面孔红通通的,就像是刚喝完酒。 “真是有趣,我刚刚醒来,就看到了这么有趣的事情。敢一人深入这里,你的力量应该有‘精灵’级吧?”那壮汉摇摇晃晃地提起了巨锤,“但你没想到吧?这里还有同样是精灵级的我在!” 梅莉看着眼前那个陌生的大汉,问道:“海盗王国‘精灵’级的领主,应该只有拉格纳、海斯泰因、伊瓦尔、哈夫丹、西格德、比约恩六位而已,你又是谁?” “虽然现在还不是什么领主,但你记住了,再过几年,我就是一个伟大的国王!” 那个壮汉高高举起了锤子,平静的天空突然变得乌云密布,惊雷滚滚。 “记住了,我是留里克!受雷神托尔的加护!” 看到留里克站了出来,乌普兰的守军们开始重振士气,从远处围了上来,把梅莉困在了中间。留里克更振奋了,大锤狠狠地向着一侧的房子一挥,一道巨大的闪电立刻沿着他大锤挥动的方向劈了下来,在房子上点起了火。 “记住了!我是留里克!吓坏了吗?我再给你来一次!” 留里克将大锤向着另一侧的巨石挥去。还没碰到巨石,巨大的闪电就劈了下来,将巨石击的粉碎。 “怕了嘛?记住了,我是留里克!” 留里克拿着大锤指向了梅莉:“下一个,就是你了!” 梅莉打了一个哈欠。 “lokvahkoor(净天)” 阳光从忽地天上洒了下来。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澄澈。只留下留里克在那里发呆。 “才达到精灵级就沾沾自喜,朗基努斯的后人们为什么会颓废到如此地步?” 灰袍中那双金色的眼睛把留里克逼退了几步:“留里克,你还记得‘精灵’级之上有什么吗?” 不等留里克做出反应,梅莉已经仰天大吼起来: “golhahdov(强迫意志)——全部给我跪下!” 已经被吓破胆的乌普兰守军无法完全无法抵挡梅莉吼声中的魔力,一个个放下武器,跪在了梅莉脚下! 直到这时,阿尔弗雷德的部队才将将来到乌普兰的城下。 第六章 上古之兽(7) “紫袍!你看到了么!” 当艾拉带兵上岸时,梅莉在乌普兰城下耀武扬威地对着艾拉喊道:“这个城是阿尔弗雷德攻下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艾拉直接从梅莉身旁走了过去。 “混……混蛋紫袍!”梅莉死死抓住了艾拉的大腿,“这是阿尔弗雷德的城!你不能随便进去!除非你交过路费!至少要一把、两把……三把石中剑!” 艾米在后面小声提醒道:“梅莉……你现在是艾恩盖尔。” “唔?”梅莉吃了一惊,立刻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咳咳,紫袍,这里现在是阿尔弗雷德的领地,你要进门,需要先取得阿尔弗雷德的许可。” “你刚刚一放手,陛下就已经走进去了……梅莉,就你这样子,感觉就算我们不拆穿,也迟早会露陷……” “谁会露馅啊!还不是因为你们!” 梅莉一下子就放弃了扮演艾恩盖尔的那种从容,向着艾米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不过,艾拉和阿尔弗雷德却没有功夫理会艾米和梅莉,他们神情严肃地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 “阿尔弗雷德,有敌人从城里跑掉么?” “我确定没有。艾恩盖尔的进攻非常出乎他们的意料,在他们意识到要逃跑之前,就已经被擒获了。这倒省了我们很多事情。” 艾拉瞥了梅莉一眼:“你们有这么强大的魔法师,本来直接攻城也是可以的。” “不……这次是她自作主张。可以的话,我还是尽量不想让他发挥实力。” “为什么?看她的表现,她的力量在精灵级中也是最为顶尖的吧?” 阿尔弗雷德突然压低了声音:“准确的说,她的力量相当于七丘帝国魔法系统的‘大精灵’级别。” 精灵级的魔法师,是战场上坚固的堡垒与致命的尖刀,即便对一个国家而言也是战略级的存在。而大精灵级更在其上,千年难遇,以至于人们难以准确的评判他们的力量程度。而根据记载,一旦出现大精灵级别的人物,那就至少要调动万人规模的军队,才能勉强抗衡。 听到梅莉是‘大精灵’,艾拉吓了一跳,但又因此对阿尔弗雷德的反应更为不解:“拥有这样的一个魔法师,明明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为什么你反而要压低声音,偷偷摸摸的?” 不——大精灵级别魔法师的出现,对所有使用七丘帝国系统魔法的国家来说都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梅莉的力量如果真有如此强大,即便是七丘帝国也该有所耳闻。但实际上,西兰的那群人几乎不知道英格兰有着艾恩盖尔这个法师的存在 听到艾拉这理所当然的问题,阿尔弗雷德却面露难色:“不……虽然她的确有大精灵的程度,但她却有不能暴露自己的难处……这种事情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还是先讨论下一步的方案吧。” 下一步的方案——也就是拉格纳败退归来之时,如何成功地将其捕获。 “我认为我们最好是在城外埋下伏兵,等拉格纳出现时就找准时机杀出。紫袍,你觉得如何?” 艾米听到阿尔弗雷德的对话,使劲地把梅莉的小手从她脸上扒开,插嘴道:“那样也太兴师动众了!而且还容易让拉格纳跑掉!我觉得还不如把他们引入城里,设下酒席。账下埋伏五百校刀手,等他们喝的差不多了,就以摔杯为号……” 这是伊瓦尔当初准备诱捕艾拉时的计划,被艾米给学了过来。 阿尔弗雷德沉思了一会儿:“这种方案虽然听起来不错,但那需要城内所有人的配合。如何办到?把降军全部捆起来、锁起来,用我们自己的人来扮演么?可这也太容易露陷了。要不……把不服从的人全部杀掉?” “绝、对、不、行!” 艾拉和艾米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阿尔弗雷德被两人的语气吓了一跳:“我也只是开个玩笑……确实,你们还要在斯堪的纳维亚立足,不太好这么做……” 艾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可以双策并驱。既把拉格纳引入酒席内准备暗杀,也预先在城外埋伏好伏兵以防万一。艾米的方案……如果全部用我们自己的人,倒确实容易露陷。但只要有一两个敌人的高级将领帮助我们,就会容易的多——如果拉格纳问其他人去了哪里,就说这里遭到了我们的进攻,他们去追击我们就行了。” “可是,怎么才能让敌人的高级将领帮助我们呢?” 艾米对西兰人的反应仍然牢记于心。 “这群北方部落的男人英勇到让人觉得脑子有问题!如果是要说服妇女孩子们服从也就罢了,可要说服他们的战士、甚至是高级的将领帮助我们,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艾拉的眼睛开始在艾米的身上上下漂移:“艾米……你的阿芙洛狄忒的加护,现在已经是精灵级……了吧?” “我拒绝!陛下!我拒绝!” “为什么?这次不是蛇,不是老鼠,也不是羊了!这次是让你去勾引男人哦!是你最喜欢的男人!” “陛下!不要说的我像什么荡妇一样!拉格纳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我要连续勾引这一大群人好几天?这很危险的!对我来说很危险!” 阿尔弗雷德无奈地扶着额头打断了这对主仆之间的对话:“要不,我去试试说服他们一下?” “啊啊啊啊!是破绽!看我咬死你!” “陛下!她咬我!快用你的撬棍给她一下……” ——阿尔弗雷德的话被完全无视了。 “梅莉!你给我停下!紫袍,你也别真把撬棍给递过去啊……!” 阿尔弗雷德竭尽全力地喊着,才终于让梅莉安静下来。 “陛下!我和这个抢我衣服的变态和这个变态家的魔法师一秒钟都处不下去了!” “王啊!让我把这个无礼的女人冻成冰块去沉金角湾……” “让我去!让我去说服那些降军就行了吧?” 阿尔弗雷德捂着耳朵跑了出去。 谁都没料到,半日后,他就精神抖擞地走了回来,得意地宣布到:“留里克和他的部下们已经同意协助我们了。” 第七章 不败者(1) 拿着武器的海盗们一排排站在路边。他们不是西兰的部队,而是来自乌普兰的降军。前一刻,他们还被五花大绑地捆着,不停地咒骂着艾拉和阿尔弗雷德,现在却一个个露着爽朗的笑容,目送艾拉和阿尔弗雷德从他们中间走过。 艾拉越看越惊讶,不由得向阿尔弗雷德问到:“你到底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些北方部落的海盗虽然勇武,但绝对算不上忠诚。他们比我们更忌讳投降和逃跑,如果有人侮辱他们的人格和名誉,他们会在真正意义上以死相争——但在秩序和对领主的服从上,他们的观念却很淡薄。抓住这一点,尊重他们的荣誉,并抓住他们心中年最关心的利害问题,就能说服他们对拉格纳倒戈相向。我只不过是这样做了一番微不足道的人心掌控罢了。” “最关心的利害问题?是什么?” “对大部分普通士兵而言,是土地。我向他们许诺,在英格兰划出一片土地供他们和他们的族人居住。我从哈夫丹定居在苏格兰时就看出,这个民族并不留恋他们贫瘠的故土,而追求着在更为富足的土地立足。他们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 “你给了他们土地?” “只要能平定北海,这又有何不可?况且我并没有失去土地,这支好战的民族定居在我的土地上,成为我的臣民,反而能给我提供优良的兵源” 艾拉一脸要晕了的表情:“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感觉和学魔法一样困难!” 倒是跟在后面的艾米听得很起劲:“骑士王!能再说一遍么?让我做一个笔记!” 无奈之下,阿尔弗雷德只好再说了一遍。可艾米记录的手速跟不上,于是他不得不说第三遍、第四遍。而艾米又经常提出让他说的更具体些的请求。等艾米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羊皮卷,阿尔弗雷德的嗓子已经快哑的说不出话了。 地上躺着几具被斩首的尸体。那都是不愿配合阿尔弗雷德的人。不过那并不是阿尔弗雷德的命令,而是乌普兰的降军自发的操作——他们已经满脑子都想着干掉惨败归来的英雄王,建立一番丰功伟业,然后去富足的英格兰定居了。 “总之只要状况不变,这群人就是可以信任的。”阿尔弗雷德终止了这个话题。他急着想推进下一步的行动,虽然目前的形势大好,但他还是认为不能浪费时间,尽早完成准备工作为妙。 “紫袍,你手下的二千人陆上作战能力比我的海军要高一些,所以最好还是由你在城外埋伏。我则留在乌普兰,执行谋杀拉格纳的计划,如何?” 艾拉摇了摇头:“不,阿尔弗雷德,巷战也就罢了,城外的话,我对我排兵布阵的能力没有信心,所以还是由你来埋伏比较好……” 艾拉的话还没说完,梅莉就在一旁喊了起来:“王啊!她是想代替你占领乌普兰!不要相信这个心机满满的女人的鬼话!” 然而艾拉的下半句话却是:“……至于乌普兰,不应该安排太多我们的人手。我手下这群人让我很不放心,所以我把这些人给你,由你你指挥!” 艾拉的这话不是没理由的。就西兰这群海盗,要是留在城内,谁知道会不会远远见到拉格纳走来,就一个飞斧仍过去。而且他们和乌普兰的海盗们的关系看起来也不是很好,要是起个冲突,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但她的这句话说出来,却显然是会让阿尔弗雷德很吃惊的:“你要把你的部队交给我指挥?” “……这点人马,你应该不至于指挥不过来吧?” “不……问题不在这里。” 阿尔弗雷德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然后小声说道:“紫袍……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会被海盗给抢来这里了。” “嗯?你刚刚说了什么?” “不,我什么也没说……不过既然你要把你的部队交给我指挥,那我也把我部队的一部分交给你吧。他们之中有不少优秀的弓箭手,应该能发挥不错的作用。” 拉格纳是斯堪的纳维亚的至高领主,据说其力量和智谋远在比约恩、西格德、哈夫丹和伊瓦尔之上,甚至被称为“不败者“。艾拉差点就在伊瓦尔身上吃了大亏,这次要面对拉格纳,制定计划时也就极其的小心谨慎。 同阿尔弗雷德和艾米进行了一番商讨之后,最后的作战计划是这样的: 当拉格纳败逃至乌普兰时,先将他和他的残军收入,然后在酒席上刺杀拉格纳。如果刺杀失败,则在乌普兰放火,乘乱攻击拉格纳和他的部队,并留一处城门供拉格纳逃出。城外部队一旦见到乌普兰火起,就做好伏击拉格纳的准备。 此外,还有一个预备方案:如果刺杀拉格纳失败和火攻均告失败,则归罪于一部分部队的叛变,让他们先行撤出城里,诱使拉格纳派兵追击。如果拉格纳亲自带兵追出,则正好进入阿尔弗雷德的伏击。而如果拉格纳派人追出,自己依然留在乌普兰,则由乌普兰剩下的人手乘拉格纳放松之时再度刺杀拉格纳。 出于战力的考虑,梅莉被留在了乌普兰,以保证能够确实地将拉格纳制服。 这样安排完毕之后,阿尔弗雷德就带上艾拉的人马,出城去做准备了。 艾拉站在城墙上,看着阿尔弗雷德带兵出城。她的身边站着阿尔弗雷德的弓箭手,以及被阿尔弗雷德特地留下来协助艾拉指挥他们的一位骑士。在时机到来之前,这些人将一直隐藏在城墙上,直到命令下达,他们就会在高墙之上向着毫无防护的乌普兰城内射箭,杀死拉格纳的残军。 “这样的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艾拉自信满满。 可没想到,下一刻,艾米就慌慌张张地冲上了城墙:“陛下!不好了!梅莉跑出城去追阿尔弗雷德了!我想阻止他,还被她在手上咬了一口!” ——乌普兰城,瞬间失去了一个能够压制拉格纳的战力。 “咕?应……应该问题不大。区区一个拉格纳而已。对了,乌普兰成里不是还有一个精灵级的人物存在么?” 那个叫留里克人拎着他的大锤笑嘻嘻地找上了艾拉。 “盾女是吗?我听说过你!我们什么时候去砍拉格纳?那可是当世强者!我的大锤已经饥渴难耐了!只要干掉他,我就能名扬天下!” “是要在宴席上,等拉格纳喝醉酒之后……” “喝酒?太好了,我最喜欢喝酒!好,那就先喝个爽快,再去砍拉格纳!” “不……让拉格纳喝,我们不喝。” “凭什么!” 艾拉感到有些头痛了,转头询问艾米的意见:“艾米……我们是不是改成在酒里下毒比较好?” 留里克的眼瞪了起来:“下毒?绝对不行!能决定战士生死的只有堂堂正正的战斗!如果盾女想做这种不堪之事,就先问问我的锤子!” 艾拉捂着脸,慢慢地蹲到了地上: “我应该和阿尔弗雷德换个位置的……” 第七章 不败者(2) 另一边,阿尔弗雷德带着艾拉的部队来到了城外的一处森林里。从这里能够看到西兰城的火光或浓烟。此前,阿尔弗雷德之前就是把部队埋伏在这里,然后再突然出现在乌普兰城下的。 从一路的气势上,阿尔弗雷德就能感受到西兰的部队比他的海军要勇猛的多。这让他感到安心。可是,西兰的那些海盗却显然不愿意服从阿尔弗雷德的指挥。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要在这里休息。为了不让拉格纳逃脱,我们要像蜘蛛织网一样,在这座森林里布满细密的陷阱。当然,我希望这些陷阱永远不会有发挥作用的机会。” 阿尔弗雷德的话还没有说完嘛,人群中就有人嚷了起来:“就算盾女不在,这里也有很多可以接替她的人,凭什么我们要听你一个外乡人的指挥?” ——其实艾拉也是外乡人,只不过这群海盗们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罢了。 “我理解你们不信任我的心情,但是,一支军队必须要有人来指挥,如果你们有谁觉得能够代替我……” 艾拉没有给阿尔弗雷德留下足以镇住这群海盗们的副官——实际上,艾拉也找不到这样的副官来帮助阿尔弗雷德。所以如果阿尔弗雷德无法管住这群海盗们,这支部队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由谁指挥也轮不到盎格鲁萨克逊人来!英格兰的懦夫!从我们眼前滚开!” 海盗们的叫骂声又把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压了下去。 阿尔弗雷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下子把手按到了腰间的湖中剑上,但顾于和艾拉的同盟,他迟迟没有拔出剑来。 他身后的几个骑士虽同样面有愠色,但阿尔弗雷德没有命令,他们也都不敢行动。 看着犹豫不决的阿尔弗雷德一行人,海盗们又发出一阵哄笑之声:“婆婆妈妈的,要决斗就赶快,不敢就老老实实把手放下!”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火药的味道。虽然英格兰的文化没有这群北方部落民那么狂野,但侮辱贵族和骑士的名誉,同样是让人令人忍受的。 就在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之际,忽然有嘈杂的人声从远处传来,其间夹杂着金属武器和盔甲的碰撞声。 阿尔弗雷德立刻转身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跑了过去。半路一回头,却看到所有人都哗啦啦地跟在他的后面。 “你们全都跟来干什么!是想现在就和拉格纳打一架么!你们弄清楚,这个方案不止是我提出来的,同样也是紫袍的意思!” 听阿尔弗雷德提到了艾拉,海盗们终于老实了一些。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原地,只有几个刚刚喊的最凶的海盗跟着阿尔弗雷德一起跑了过去。 他们借助树木隐藏自己,慢慢地接近声音的来源——果然是一支行进中的军队。其人数大约在一百上下。从方向上来看,他们是从西曼兰而来,正在前往乌普兰。 西曼兰正是拉格纳被海斯泰因围困的地方。 那几个海盗低声交流道:“海斯泰因老大果然厉害,那么快就打败了拉格纳,而且打的拉格纳只剩下这么点人了。” “这么点人?你们给我搞清楚状况!”阿尔弗雷德压低声音吼道,“你们都没看到么?他们的队形整整齐齐!武器盔甲也都好好地穿在身上!旗帜也没破损!一个个全都精神十足!这就不是一个打了败仗的部队!” 就在海盗们面面相觑时,那支军队的将领从他们眼前走了过去。他赤发红瞳,全身的盔甲都装饰着红色的饰物,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烈火。他神情严肃,目露杀气,似乎在策划着什么即将到来的战斗。那来自精灵级加护的威慑感止不住地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让人惊恐。 “又是精灵级的加护者,这就是拉格纳?但是他也太年轻了,感觉比哈夫丹还要小很多……” 阿尔弗雷德还在那里思索着,他身旁的那些海盗们已经差点跳了起来——因为那个年轻的将领不是别人,而是比约恩! 由于这场战争中西兰面对的敌人都是比约恩的父亲和兄弟,所以海斯泰因一开始就把比约恩给捆了起来。他原想把比约恩留在西兰,又担心西兰没有人能看住比约恩,于是就捆着比约恩,一路随军前行。 这样的比约恩,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阿尔弗雷德听到那几个海盗在互相询问着:“跟在比约恩头领身边那些人,你们有认识的么?” 所有的回答都是否定的。换句话说,现在跟在比约恩身边的军队,并非是来自海斯泰因的——那么,就只能是来自拉格纳。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所有人的意识中浮现,但谁也不愿把它说出来——海斯泰因在拥有巨大优势的情况下被击败了,西曼兰之战的获胜者是‘英雄王’拉格纳.洛德布罗克。 阿尔弗雷德注意到他身边的一个海盗拔出了武器,连忙拉住了他的右手。又有一个脾气暴躁的海盗想要冲上去问个究竟,阿尔弗雷德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那个海盗的肩膀把他翻到地上,然后半跪着用膝盖死死地压住了他。 这两个海盗拼了命地想要挣脱阿尔弗雷德的控制。前一个海盗拼命想要将阿尔弗雷德的左手拉开,后一个海盗用尽四肢的力量想要从阿尔弗雷德的压迫下站起。 然而,阿尔弗雷德的手就像一个钳子,膝盖就像一座大山,无论他们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阿尔弗雷德的束缚。 “你们最好弄清楚,我骑士王的称号可不是靠着贵族礼仪取得的。” 阿尔弗雷德瞪着眼,训斥着这两个海盗。 “然后,你们最好再搞清楚一点——留在乌普兰城里的是紫袍,是盾女,是你们的女武神瓦尔基里!她一定能找到致胜的方法。你们要做的是配合她,而不是给她捣乱!” 听到阿尔弗雷德这么说,那两个海盗终于停止了抵抗。 “英格兰的王,”海盗叹着气,问道,“我们该做些什么?” 第七章 不败者(3) 当看到比约恩出现在乌普兰城下时,艾拉差点没从墙上摔下来。好在她身上已经没了紫袍,又缩在人群之中,没有被比约恩发现。 比约恩用力地把自己的长矛插在地上,然后对着城墙喊道:“我是比约恩,拉格纳之子,马上把门给我打开!” 这意料之外的状况让乌普兰的守军一下子慌了神。比约恩看乌普兰没有动静,皱了皱眉头,然后用更大的声音质问道:“你们在等什么!” 乌普兰的守军依旧没想到该如何回应。他们都有意无意地把视线投向了艾拉,可艾拉不能直接出现在比约恩面前,一两句话又无法解决目前的状况,尬的愣在了原地。 乌普兰城墙上的情况让比约恩起了疑心。他将长矛拔了出来,指向了众人视线所投向的地方——也就是艾拉所躲着的城墙之上:“你们鬼鬼祟祟的在干些什么?那里有谁?出来!” 艾拉擦了擦汗,把手微微抬了起来——只要她将手挥下去,城墙上的部队就会立刻进攻比约恩。比约恩很难在这样的状况下攻破乌普兰,但这也就意味着她们计划的失败。 千金一发之际,一直在和艾拉争吵的留里克站了起来,在城墙上露出了一个头。看到留里克,比约恩略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皱着眉头质问道:“留里克,为什么不开城门?” “比约恩,我们是英雄王的部下,却不是你的部下!你没资格指挥我打开城门!倒是你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我听说你这些年一直跟着海斯泰因,你现在究竟是敌是友?” “没有人能在战场上击败受奥丁加护的军队!父亲他已将发起叛乱的海斯泰因击退,凯旋归来了,今天晚上就能到达乌普兰!” 艾拉通过比约恩话语中的信息迅速分析着目前的情况:海斯泰因已经被拉格纳击败,她们要面对的将不是一支残军,而是一支凯旋归来的军队。 这是一个预料之外的巨大变故,艾拉他们已经处在相当危险的境地。 但是,比约恩说的是‘击退’而非斩杀或击败,那也就是说海斯泰因目前还活着。拉格纳没有选择乘胜追击攻入西兰,而是回到乌普兰,则说明他目前的兵力不足。 这样来看,也并不是不能与之一战。 艾拉想要示意留里克先把比约恩放入城里。但是在她做出有效的示意之前,留里克就已经提前下达了命令:“原来如此,来人,把他们放进来!” 留里克带上一群人走下城墙去迎接比约恩,而艾拉和阿尔弗雷德的部队则依旧藏在城墙之上。 艾拉神情紧张地盯着留里克,只见他很自然地和比约恩击了个掌,然后就说道:“比约恩,你先去休息、英雄王凯旋归来,我去为你们准备酒宴。” 留里克这番正常的表现让艾拉松了一口气——她真怕留里克提起锤子就向比约恩砸过去。 酒宴是早在计划之中的,虽然海斯泰因失败了,但只要能够成功在酒宴上杀掉拉格纳,那比起之前的计划也就是会在处理残兵时更麻烦一些罢了。 谁知,比约恩却摇头拒绝了留里克的提议:“父亲的口味有些特殊,宴会由我的人马来准备,你们继续履行你们的职责就好。” 艾拉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让比约恩准备宴会,要谋杀拉格纳就又会困难很多。 留里克又拉扯了几句,但最终还是坳不过比约恩,只能退了下来。他回到城墙上,和其他士兵们窃窃私语了几句,然后就瞪着艾拉,脸色有些难看。 为了稳定军心,艾拉安慰他们道:“事情还没遭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虽然比约恩说要自己准备宴会,但食物还是来自乌普兰,我们很容易就能在里面做些手脚。” 留里克没有马上回答艾拉的话。他绕着艾拉转了几圈,突然一挥手,乌普兰的驻军立刻拔出剑来,把艾拉和她周围的弓箭手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留里克,你这是什么意思?”艾拉竭力保持着冷静。 “盾女,我和英格兰人当时达成的约定,只是说要杀死兵败归来的拉格纳。但现在拉格纳得胜归来,所以约定无效了——你是西兰人,是我们正在交战中的敌人。” 艾米慌忙拉住了艾拉的袖子,在她耳边耳语道:“陛下,等一下我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引起混乱,陛下找准机会就马上冲出去!” “不……现在还没有用魔法的必要。” 艾拉甩开了艾米的手,盯着留里克,问道:“你准备把我们抓起来?” “我看着像是在和你开玩笑么?” “那你肯定已经想好怎么和拉格纳解释了吧——西兰的部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乌普兰的城内?而还有这么多人?” 那些乌普兰的驻军们果然都愣住了。 艾拉继续说道:“你们觉得我是会乖乖束手就擒,还是会狼狈地往城外逃去?你们错了,如果你们敢动手,我就让我的部下全力向着城内、向着比约恩的方向突围——你们真的有把握让比约恩发现不了你们的叛变行为么?” 艾米不失时机地散发出了精灵级加护者特有的威慑感,好让乌普兰的驻军明白:悄无声息地捉住她们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用乱来的作战方案进行威慑——这也是艾拉在安提利亚对他的叔叔所做的事情。她当日成功吓到了她的的叔叔,并让他退缩了。 然而不知为何,同样的方式用乌普兰身上,那些驻军却显得有些愤怒。留里克更是瞪着眼睛回答道:“你在威胁我们?那就试试看吧!” 艾拉开始感到头疼了。她想起了西兰人对洛兰人做的事情——这群北方的蛮子,打起架来跟本就不考虑后果。这么一想,阿尔弗雷德能说服这些人对拉格纳倒戈,简直就是奇迹。 ——不,阿尔弗雷德并没有使用魔法,所以那不是奇迹。 既然阿尔弗雷德能做到,没理由她艾拉就做不到。 乌普兰驻军释放出的杀意已经越来越浓了。艾拉开始搜肠刮肚地寻找能够对这群蛮子起到效果的辞令。她并不熟悉乌普兰的人,但同为北方蛮子的西兰人的做事风格她还是了解的。 ——如果对面是西兰人,这时应该用什么样的辞令才能起到效果? “我明白了——你们在害怕拉格纳,是么?” 在双方即将动手之前,艾拉将这句话重重地抛在了地上。 第七章 不败者(4) 留里克即将挥下去的锤子滞在了空中。他整张脸的面部肌肉都在剧烈地抽搐着。 “害怕拉格纳?我才不怕!” “不,你害怕!”艾拉直接当了上去,“你曾答应阿尔弗雷德的劝诱,你对拉格纳并不忠诚。你现在又反悔,就是在害怕得胜归来的拉格纳!你是精灵级的受加护者是么?和拉格纳一样、和海斯泰因也一样。可笑啊,海斯泰因敢用那点兵力去对抗拉格纳,你却直接对拉格纳摇起了尾巴!” “你敢玷污战士的名誉!” “我没有玷污你的名誉,我只是想喊醒你——如果你放弃了今天这个机会,你日后就再没有可能出人头地!等到拉格纳死了,不论你做出了怎样的伟业,后人们都会这样评价:留里虽然厉害,但遇到拉格纳,也只能乖乖臣服。” 发觉留里克在犹豫,艾米在一旁帮着艾拉说道: “你在害怕什么?我们是在暗处,要用匕首、而不是用剑去杀死拉格纳,和他获胜还是失败、带回来多少兵马有任何关系么?” 艾米话音刚落,艾拉就又把话接了过去,这次她对着所有的乌普兰驻军说: “你们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船,就别想再半路下去了——杀掉我们,然后被作为反贼被拉格纳杀死,还是在我们的帮助下一起杀死拉格纳,你们只有这两种选择。” 留里克瞪着艾拉,艾拉毫无畏惧地顶了上去,瞪着留里克。 很快,留里克就在视线的交锋下败下阵来。他长叹了一声,将锤子抛到了地上,然后对身后的士兵们说道:“收手吧。我们在战争中被击败了,理应服从胜者。来讨论一下该如何把拉格纳除掉吧。” 艾拉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按我说的计划来就好了。比约恩负责准备宴会,我们可找不到让拉格纳和你单挑的机会。所以最好还是在食物中下毒——你们乌普兰里能找出什么厉害的毒药么?” 在一小会儿的思索之后,有人回答道:“有一种能让人失去一小会儿力气的药……不知道算不算毒药?” 留里克又喊了起来:“就算没有毒,我也有把握杀死拉格纳!” “可是留里克,你要怎么保证你能站到拉格纳面前?” 沉默了一会儿,留里克伸出了一根手指,说道:“有一条暗道。你们跟我来。” 留里克所说的暗道入口是一处干枯的水井。沿着绳子爬下去,就能看到一侧有一块锁着的木门。留里克打开了木门,自己带头钻了进去,让艾拉和艾米跟在后面。 “乌普兰是拉格纳直辖的领地,但他大多时候都在首府哥特兰,这个城堡和里面的驻军一直是由我来代他打理。这条暗道就是我下令挖的。” 在那狭长的通道里,留里克一边爬着一边对着身后的艾拉和艾米说道。 “你挖的?”艾拉感到惊讶。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不像是留里克的作风。 “是的,我一直在寻求和拉格纳一对一的机会。为了这个目的,我挖出了这条暗道。” “你很早之前就已经准备着要对付拉格纳了?” “盾女,你应该已经见识过了吧——从七丘帝国到这偏僻的斯堪的纳维亚,之间那一片广袤的草原和针叶林。“ “嗯” “我想带着我的族人们去那里冒险,在那块土地上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国家,但拉格纳却一直不允许。他认为那里同样贫穷,而且去那里发展,就等于放弃了海洋。” 暗道中看不到留里克的面部,但从语气上听,显然留里克对拉格纳十分不满。 “拉格纳是海盗王,他根本看不到那片草原上的无限潜力!他也根本想象不到这样的一个国家存在——它的领土能在大草原上一路向东延伸,毗邻七丘帝国、天方帝国,最后连通东方的巨龙。它的将从北海直达东部那未知的海洋,将整个大陆的东西两侧贯穿!” 就连艾拉,也被留里克话语中透露出的庞大野心给震住了。那片大草原上有着众多的游牧民族,而留里克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想把他们全部统一在一起。 “这可真是一个宏伟的构想。”她感叹道。 “你在嘲笑我么?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简直比对小孩子讲的故事还要荒唐,没有人能达成这样的伟业…” “不,我觉得这个想法很伟大。我一点也不觉得荒唐——因为知道,我的祖先们就是从一个小城开始,建立起了一个同样伟大的帝国。” “你真的觉得这样的国家可能存在么?” “留里克,我的故乡有一句格言,我觉得对你会有些用。” “什么?” “七丘帝国不是一日建成的。”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暗道的尽头,那里是一个竖井,有软梯供人上下攀爬。留里克向上爬去,然后将顶上的盖子一掀——那里是一个大厅。乌普兰的朝会、宴会都会在这里举行。 “七丘帝国不是一日建成的——很棒的一句格言。” 当艾拉和艾米爬上来时,留里克已经坐在了大厅正中的那个石座上,正对着大门——那本该是拉格纳的座位。 艾拉听到他在喃喃自语:“也是,是时候了,就从今天开始建造它吧。” “但是,以现在的情况看,我们的计划会失败。”艾拉泼了一盆冷水上去,“宴会时这里可不会只有拉格纳。比如说比约恩——他同样也是精灵级。” 留里克打断了艾拉的话:“我知道你又想劝我下毒,但如果我那样做了,不论之后我做出了怎样的事业,人们都会这样对我指指点点:别看留里克厉害,但遇到拉格纳,也只能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是艾拉之前用来激怒留里克的话术,如今被留里克反用来拒绝艾拉。艾拉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气氛僵在那里时,艾米开口了: “既然有毒药,肯定也有解药吧?先给所有人下毒,你要还是准备单挑,就给拉格纳一个人喂解药就行了,不是么?” 留里克身子微微一动——显然,艾米的方案打动了他。 第七章 不败者(5) 一天之后,拉格纳带着他的部队出现在了乌普兰城下。五千人,这个数字听起来不多,看起来却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拉格纳在这五千人中格外醒目。他的年龄比海斯泰因还要大许多,而和亨特.米斯特汀相仿,岁月将他的长髯染白,并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刻痕。虽然如此,他整个人看上去却还是精神炯炯。 他坐在一匹雄壮的白马之上,全身披着一套精致至极、却也沉重至极的铠甲。但这铠甲披在他那魁梧的身躯上,却又让人感觉那只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他的马也披着厚重的战甲。它背负着厚重的战甲,载着拉格纳奔跑了一天,现在却还是跃跃欲试地想要从军阵中蹿出去,仿佛全身的活力都无处发泄似得。 明明乌普兰城比他要高很多,但他站在乌普兰城下,却让人感觉像是一座大山从上方压来。 跟着阿尔弗雷德的士兵都是第一次见到拉格纳。但他们很多人都见过西格德、见过哈夫丹、见过伊瓦尔,大不列颠在海盗王国的这几个领主的入侵下差点沦陷。虽然阿尔弗雷德上位之后力挽狂澜,但对那三个领主的畏惧,却还是留在了所有人的心中。拉格纳是那三个人的父亲,在英格兰的传言之中,他一直都是一个半神的形象。 拉格纳一步步地逼近乌普兰,乌普兰上埋伏着的部队越来越紧张。幸亏艾拉早就做好了预防措施——她让士兵们预先把弓全部堆在一处。不然,现在肯定已有不少人在恐惧的驱使下对着拉格纳射箭了。 但是,艾拉和艾米却并没有感受到那种压力——大概是因为拉格纳已经年迈的缘故,她们都觉得他比不上海斯泰因。虽然看起来确实挺强的,但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艾拉甚至好奇海斯泰因为什么会在大优势的情况下输给了他。 比约恩迎了出来,留里克紧随其后。留里克的神情在艾拉看来有些不够自然,而比约恩大概是因为畏惧着他父亲的关系,也是神情严肃。这让气氛变得更加的沉闷。 好在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状况,拉格纳和他的部队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完全没有发现城内的异常。拉格纳的士兵们被带到广场上去狂欢,而拉格纳和他的几个亲信则走入了领主大厅——比约恩已在那里为他们准备好了宴席。 艾拉松了口气,问道:“艾米,毒药怎么样了?” “是,陛下,已经在酒里都掺上了。不过由于数量不够,没办法让广场上的士兵也喝到。” “留里克拿到解药了么?” “当然,不过——”艾米嗤嗤地笑了一声,“被我掉包了,那解药是假的。” 艾拉吃了一小惊,正准备说什么,留里克已经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他给艾拉使了一个眼色。艾拉立刻明白过来,让众人在这里等候命令,然后就带上艾米跟着留里克走了出去。 “情况有些不太对劲。”留里克一边走在前往暗道的路上,一边对艾拉说道,“我一直在关注比约恩带来的那百个号人的动向。但就在刚刚,他们失踪了。” “失踪了?” “是的,失踪了!比约恩肯定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让这百来号人去保护拉格纳了!但是他们现在在暗处,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的部署情况!”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那个枯井的井口。留里克停了下来,盯着艾拉说道: “情况已经变得有些危险了。我可以放你们的人悄悄地从乌普兰溜走,这样不论对你还是对我都有好处——即便如此,你也要坚持留下来刺杀拉格纳么?” “如果以后有更好的机会,我肯定会放弃这次计划。”艾拉也盯着留里克,反问道:“可是,真的会有么?留里克,你又想打退堂鼓?” “不,看到你那么坚决,我的信心稍微充足一些了。” 留里克把视线从艾拉身上移到了井上。 “这条暗道已经挖好有些年头了,再不用,我也就老了。不说了,进去吧。” 穿过暗道,爬艾拉将竖井上的地板悄悄掀起来了一些,观测室内的状况:拉格纳正坐在留里克座过的那张石座上,将整个大厅的状况一览于眼底。比约恩坐在他右下方的位置,其他还有约莫七、八个人,一并坐在同一张长桌的两侧。 艾拉的视角只能看到这些人的脚。但她能感受到室内的气氛异常沉重——没有宴会该由的喧哗之声,只能听到有人吨吨吨地在喝闷酒。 过了一会儿,响起了比约恩醉醺醺的声音:“父亲,为什么你一点酒也不喝?” “为什么不喝酒?”拉格纳的声音显得有些暴躁,“你的大哥、二哥、三哥全都死了,海斯泰因却跑了,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你还能喝得下酒?” “父亲,你知道的,三哥西格德他抢了我的领地……伊瓦尔大哥他自从生病废掉双腿后也有些怪怪的,不再理我了……” “哈夫丹!你的二哥哈夫丹他也死了!他本来是该继承英雄王的位置的!” 拉格纳的吼声震的桌子上的餐具都跳了起来。 “伊瓦尔、哈夫丹、西格德都死了!只剩下最没用的你!要没有我,你现在还被海斯泰因关在笼子里!你这样的废物,一块领地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 比约恩突然笑了一声。 “原来在父亲眼里,我一直都是一个废物么?不过父亲,这次你说错了——大哥、二哥、三哥都已经死了,他们都没有儿子。根据那古老而神圣的律法,我现在已经是弗里西亚、苏格兰和爱尔兰共同的领主!而且,父亲,你出兵攻击在你庇佑下的封臣,完全违背了那古老的律法,所以……” 比约恩的话停在了这里。与此同时,一只酒杯从比约恩的手上摔了下来,掉在地上,“啪”地一下碎了。伴随着这个声音,突然有百来号人冲了进来,将拉格纳和他的部下团团围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儿子?” “继承你的王位,父亲。” 第七章 不败者(6) 格纳的声音倒是十分冷静:“勇气可嘉。但是,你的实力又如何呢?” 比约恩从部下手中接过了他的长矛,直指拉格纳的石座:“如果对手是海斯泰因,我不是对手。但是父亲,你老了。” “那你又为何如此急躁?我终将死去,而你,自将加冕为王。” “不,父亲,战胜你,我才能真正的加冕为王。” 拉格纳一拍石座站了起来:“那便来试试吧!” 冲突一触即发,拉格纳的部下和比约恩的部下各自握紧武器,绷紧了神经。 比约恩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拉格纳的一举一动,不论如何,对方都是十年前在单挑中和海斯泰因打成平手的男人。 但比约恩也不是没有优势,他的武艺是由拉格纳亲自传授,拉格纳的招数他一清二楚。而他跟着海斯泰因冒险多年,拉格纳对他的招数几乎是一无所知。 这是父子之间的争斗,然而却注定不死不休! 拉格纳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比约恩抢在前头反应过来,一枪向着拉格纳刺去!那长枪之上裹挟着猛烈的火焰,比约恩一上来就用了全力,试图以猛烈的攻势打拉格纳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枪才刺到一半,比约恩忽然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还不等拉格纳反应过来,只听“扑通”“扑通”几声,跟着拉格纳的几个部下也先后摔在了地上。剩下比约恩的一百来个士兵和拉格纳在那里面面相觑。 艾拉缓缓从软梯上爬了下来,捂住脸,慢慢地蹲到了地上。艾米和留里克焦急地问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比约恩和拉格纳开始火并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这可是天赐良机!” “可还没打,比约恩就被我们在酒里下的药毒倒了……拉格纳没喝酒,还站着。”艾拉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替别人喝毒药啊!” 上方传来了拉格纳暴怒的声音:“是谁!是谁下的毒!乌普兰城里有内奸!把我的部队全部召集起来!” 发觉计划已经暴露了。留里克一把抓住软梯,腾腾腾地爬了上去。艾米连忙在下面拉住他的腿,问道:“和我说实话,你有几成把握?” “四成,但如过察觉不敌,我还留有一手,能将胜率提升至八成。你们快去进行下一步计划吧!千万记住,不能让拉格纳和他的部队汇合。拥有部队的受奥丁加护者,将是不败的!” 艾米把手一放,留里克就从地板下跳了出去。艾米跟着爬上去,探出头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留里克和拉格纳对峙着,而跟随着比约恩的一百来个士兵们正在拉格纳的威慑力下犹豫着要不要倒戈。 “我的勇士们啊,请为了我将那暴戾的王除去。” 艾米悄悄对士兵们使用了魔法,然后轻声盖上地板,扶起正在怀疑人生的艾拉跑出了暗道。 看到留里克的出现,拉格纳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 “原来是你,受托尔加护者。” “我才不叫什么受托尔加护者,记住了,我叫留里克!” 留里克挥着大锤冲了上去,拉格纳则挥起了他的双手大斧。双方不知为何都没使用魔法,而是各自以十足的蛮力挥动着手中的武器,留里克的大锤击裂了石桌、击碎了石椅,拉格纳的斧子劈裂了木墙、劈开了木柱。双方都未能给对方致命的一击,然而在几次武器相撞间,拉格纳却显然是占了上风。 幸好比约恩的士兵们都在帮助留里克。虽然他们中有许多人被两人缠斗时的余力波及,不可名状的惨死,但在阿芙洛狄忒的魔法下,他们都不知畏惧的继续上前协助。在他们的帮助下,留里克勉强和拉格纳打了个难分上下。 然而,艾米的魔法开始渐渐失去了效果,而那些士兵们的伤亡也越来月惨重了。偏偏这时,从屋顶之上传来了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留里克闪过拉格纳的一劈,突然抛下锤子抓住了拉格纳,把他整个人扑到了地上!于此同时,一根长矛如同流星一般从星空坠落,贯穿了屋顶、留里克身上的铠甲、留里克,刺中了被压在留里克身下的拉格纳! 这是奥丁的加护赐予拉格纳的魔法。他能让必定命中、且贯穿一切的永恒之枪冈格尼尔从星空坠落,以打击他的敌人。 但是熟知拉格纳力量的留里克偏偏利用了这一招,让冈格尼尔同样贯穿了拉格纳。 冈格尼尔并非实体的枪,贯穿两人后就化成光消失了。留里克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来,染红了拉格纳的白髯。但是,他却笑着说道:“拉格纳,没有动手的力气了吧?” 谁知,拉格纳却一把把他推了开去。在留里克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拉格纳捂着肚子站了起来。虽然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伤口也渗出了一些血来,但显然还不到无法行动的地步。 “你觉得我会幼稚到让自己的魔法一路贯穿自己么?我可是控制了这个魔法六十多年!” 就目前拉格纳的伤势来看,只要他包扎好伤口,再休整一小会儿,就能恢复体力吧。 “留里克,承认吧,是你输了。” 仰望着那仿佛不可战胜的英雄王,留里克忽然大叫一声跃了起来,拼尽全力把拉格纳再度扑倒在了地! 他死死地制住拉格纳,然后对着剩下的士兵吼道:“我左边的口袋里有解药!快把他给比约恩喝下去!” 这就是他留着的最后一手,只要和比约恩联手,他们对拉格纳的胜率应该就能提升到八成。 此时,艾米的魔法效果已经衰退。一个士兵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从留里克左边的袋子里摸出了一包药粉,然后马上给因四肢无力倒在地上的比约恩吞了下去。 留里克豪放地笑了起来。 “拉格纳,我承认我输了,我单挑赢不了你。但是为了我理想中的那个国度,请你死在这里吧!” 这一刻,他抛下了作为一个勇士可有可无的尊严,而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然而,艾米留给他的解药是假的。 留里克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没了力气,而比约恩却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眼看拉格纳即将从他手里挣脱,他大喝一声,用尽全力,让天上的雷电倾泻到这间房子之上。 眨眼间,这幢房子就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第七章 不败者(7) 艾拉和艾米急匆匆地跑到了城墙之下。阿尔弗雷德的弓箭手和乌普兰的降军正紧张地等待着暗杀的结果。 “计划暴露了。留里克拖住了拉格纳,我们必须在这之前解决拉格纳的部队!” 艾拉用简洁的语言说明了目前的状况,然后下令道:“按计划行动,在乌普兰城内放火!” 跟随着拉格纳归来的部队正在广场上高歌着对海斯泰因的胜利。他们喝的醉醺醺的,突然看到一颗流星坠入了拉格纳正所在的屋子,然后又看到天空连续向屋里劈了几道闪电,让屋子着起了火,慌忙向着那里跑了过去。随之他们跑到半路,乌普兰的东方向又出现了火光。 一个一直驻守在乌普兰的士兵跑来喊道:“城东!城东忽然出现了了敌人!” 于是拉格纳的部队分出了一部分,跑向了城东。可没等多久,乌普兰的北方又出现了火光。 又一个一直驻守在乌普兰的士兵跑来喊道:“城北!城北也出现了敌人!” 于是拉格纳的部队又分出了一部分,赶往城北支援。可又过了一会儿,城西也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又是一个驻守在乌普兰的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喊道:“城南!敌人的主攻方向在城南!那里有大批的敌人!” 事实上,艾拉把她几乎所有的兵力全都部署在城南。而拉格纳的部队原本在人数上有着极大的优势,却被这样硬生生地给拆成了三份。 跑到城南的敌军,还没来得及寻找敌人在哪里,就结结实实吃了一阵箭雨。阿尔弗雷德留下的弓箭手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射杀着敌人。一开始,拉格纳的部队还准备持盾抵近城墙,可在身边的战友接二连三地被射杀之后,他们不得不以房子为掩体,躲了起来。 “快让人过来支援!”为首的人下令道。 可是,当传信的士兵找到友军时,艾拉安排的人同时也到了。他们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在城东北方向遇到了如何强硬的抵抗,请求友军的支援。在这不间断的伪报的干扰下,拉格纳的一整个部队都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之中。他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也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只看到乌普兰的火烧的越来越大、着火的地方越来越多。 在拉格纳的部队已被分散的差不多之后,艾拉让人点燃了广场上飘扬的那面拉格纳的旗帜——这是给乌普兰的降军释放出的信号。看到那旗帜点燃,乌普兰降军终于对拉格纳的部队倒戈相向! 最先受到攻击的是面对艾拉弓箭手的那波人马。他们看到乌普兰的降军向着他们跑来,以为是来帮助他们的友军,放心地背对着他们,结果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乌普兰的降军就开始分区块逐一攻击拉格纳的部队。他们一遇到敌人,就先扔火把放火以防敌人恋战,然后就把敌人向着城西驱赶——那里是唯一安全且没有着火的地方。 当然,那里有着阿尔弗雷德的伏兵。不过,对普通士兵而言,从那里逃跑是绝对安全的。阿尔弗雷德能将一百人放过,能将一千人放过,他只会在一个时间点宣布攻击——那就是拉格纳出现的时候。 艾拉站在城墙之上,在这里,她能清楚地看到人群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向着城西的方向涌去。战局已定,她开始思考更为长远的问题——她亲眼目睹了乌普兰城被乌普兰人亲手烧毁,只因阿尔弗雷德给予了他们对于土地的承诺。 这让她开始思考这整个北方部落的未来。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有一颗流星坠落,不偏不倚地砸向了城西。一阵烟尘过后,逃向城西的敌军看到一根长矛赫然插在了城门正前头的土地上——是永恒之枪,冈格尼尔! 这支突然出现的枪,让拉格纳的部队纷纷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远处,那个身材高大的白髯老人向着他们走来。他沉重的脚步让士兵们的心也沉着了下来。拉格纳穿过人群,将冈格尼尔拔起,向着天空一指,然后大吼道: “奥丁已将加护赐予你们所有勇士!在不败的奥丁名下,将所有敌人杀死!” 冈格尼尔化成无数荧光升到天上,然后在人群之中落下。瞬间,拉格纳的部队一个接一个发出了宛如野兽般暴躁的吼声! 听到那声音,乌普兰的降军纷纷变了脸色。而艾拉和艾米也已经猜到了几分。她们曾听到过相似的声音——那是海斯泰因在安提利亚陷入绝境后,化身为狂战士时发出的吼声! 没有喝下药酒,没有自残,没有吟诵,也没有人的心脏因承受不住炸裂开来,但在荧光落下那一刻,奥丁的加护影响到了拉格纳的所有部下,让他们全都化身成了凶猛而强大的狂战士! 五千个狂战士!这就是为什么留里克说不要让拉格纳接触到他的部队!这就是为什么海斯泰因会在极大的人数优势下失败!这就是为什么拉格纳是百战不败者! 那五千头嗜血的野兽将残暴的目光盯向了乌普兰。有箭射向他们,他们轻而易举地用手接住了。有斧子砍向他们,他们一脚就把斧子的主人踢出了十米开外。他们敢于穿过烈火,他们一个人就敢向着敌人的集团冲锋,他们不会害怕,他们不会逃跑,他们只想着将敌人撕裂! 开始有乌普兰的士兵跪地投降。然而,他们不接受投降。那些狂暴的士兵们心中如今只有撕裂肉体的渴望。他们撕裂乌普兰的士兵,还不满足,又凭着本能闯入一间间的民房,将里面的妇女老人小孩统统统砍成肉酱。 艾拉和阿尔弗雷德的弓箭手正面面对着的是二十人的狂战士。他们已从城墙上向那二十人射了不下二百支箭,可那些箭不是被歪头躲过,就是被空手接住,甚至有些还被斧子正面劈成了两半。 艾米一次次地尝试使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但那些狂暴中的士兵却丝毫不受影响。她扭头看向艾拉——她在城墙上疯了一般地喊着:“射!射!快给我射!他们马上要走上城墙了!”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失败的滋味吧。 艾米“啪”地一下从左右两侧捧住了她的脸颊,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盯着那张惶恐不安的脸说道:“陛下,我们失败了,执行第二个方案吧!” 第七章 不败者(8) 方案二中阿尔弗雷德的伏兵是在城西,可城西现在已经聚满了拉格纳的部队,艾拉、艾米、阿尔弗雷德的弓箭手、以及部分乌普兰的降军只能选择从城南撤退,然后绕道西行。 跟着艾拉撤退的人大概在三四百人上下,而最靠近他们的狂战士人数却只有二十余人。然而,那二十多个狂战士却对着艾拉他们穷追不舍。他们就像二十头饿狼,肆意杀戮着落后的绵羊们。为了摆脱他们,艾拉她们只能用尽全力狂奔! 在这群人之中,艾拉无疑是最先耗尽体力的。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踉踉跄跄地从队伍的最前头落到了最后头。那些士兵们没有一个人理会艾拉,在已经完全溃散的军队中,头领已经和普通的士兵无异! 情急之中,艾米吹了一声口哨。只听远处传来一阵狼嚎之声,余音尚未落下,芬里尔就已经向着艾米冲了过来。有一个狂战士用正面迎着芬里尔,想要用手中的大斧迎面把它给劈开。但它的速度太快,挥斧之前,它还在前方,斧子还没落下,它就已经来到了身后。它快速地越过众人,最后在艾米面前急停了下来。 艾米摸了摸芬里尔,它便在艾米面前蹲了下来。艾米先是吃力地把艾拉扶到了芬里尔的背上,然后又自己爬了上去。随着艾米的嘴里又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声,芬里尔腾地站了起来,向着城西的方向急奔而去。 在芬里尔背上回头,能够看到那些狂战士们已经闯入了撤退的人群之中。跟随着艾拉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那群怪物的体力仿佛无穷无尽,而速度,目测已经足以从后方追上重装的骑兵! 真的有办法能够战胜这样的军队么? 拉格纳的一支部队突然出现在了艾拉前方。好在他们只是拉格纳留守在城门西侧待命的队伍,没有料想到敌人会从城南绕一个弯向着城西跑来,队伍松松散散的。 芬里尔乘着这机会冲了过去,一路撞开二十来个向着它挥刀相向的狂战士,它自己却也因此受到了三、四处刀伤。马蹄声从后方传来,艾米回头一看,十三个骑兵正向着她们追来。冲在最前方的那匹马毛白如雪,坐在它身上的老者白髯飘飘,正是那英雄王拉格纳.洛德布罗克本人。 “陛下,拉格纳选择亲自追了过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放信号让还埋伏在乌普兰的人撤退了?” 前方的艾拉没有做出回答。 “陛下?” 艾米担忧地问了一声,可艾拉还是没有回答——她已经被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死死地抱住芬里尔的脖子,任它奔驰。 芬里尔身上挂着伤,速度不由得越来越慢,那十三个骑兵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艾米回过头,盯着其中的一个骑兵,眼里闪过一抹暧昧的粉色光芒:“我的勇士,能帮我一个忙,拔出武器砍向你前方的英雄王么?” 艾米的加护在变回阿芙洛狄忒之后就达到了精灵级。这意味着精灵级以下的人都无法抵挡她的魔法,如果面对着的是魔法水平低下的人,她甚至能同时控制上百号人。 然而,艾米的魔法却并没有对那个骑兵起到什么效果。艾米吃了一惊,又对另一个士兵使用魔法,但那却同样没能起到什么效果。眨眼之间,她已经把拉格纳身后的十二个骑兵全都试了个遍,可是没有一人受到她的魔法影响。 “狂战士?”这是艾米的第一反应。拉格纳拥有的奥丁加护能让手下的士兵发狂成失去理智的猛兽,从而让爱神的魔法失去效果,这是最可能的解释。 但是,这十二个骑兵却明显和那些狂战士们不同——他们并不嘶吼,也不暴躁,而是躲在统一的黑衣之下,安静的吓人。 无论如何,有一个事实是确定的——艾米的魔法无法对目前的状况起到任何作用。 拉格纳和他的十二个骑兵追的更近了。前方就是树林,那是阿尔弗雷德埋伏的地方。但以目前的速度,来不及跑到阿尔弗雷德伏兵的地点,她们就会被拉格纳追上,杀死! ——可恶,如果她拥有的不是阿芙洛狄忒的加护,而是能够在战场上起到更大作用的阿瑞斯的加护的话……哪怕是邪神洛基的加护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帮助她们现在的脱离险境! 梅莉的身影在艾米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然后又是贾比尔的身影。如果是这两人的魔法,就能做到各种不同的事情!为什么七丘帝国的魔法只能获得一位神明的加护? 一阵风掠过,艾米的脑子忽然冷静了下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堪称荒诞的想法在她脑中年浮现了:有谁规定过,一个人同时只能获得一位神明的加护么? 七丘帝国的魔法需要靠领悟神明的性质去获得,大多数人终其一身也到不了精灵级。而且,同时尝试获得两位神明的加护,听起来总像是对神明的不敬。精力的限制加上对未知的畏惧,让人们完全不敢去尝试拥有两种加护这种事情。 然而,艾米已经体会过洛基和阿芙洛狄忒两位神明的力量了。 她缓缓抬起手来,试着让火出现——火自然而来地就冒了出来。虽然依旧是“自然”级别的力量,但那确确实实就是火神的加护。 这种力量,居然一直就潜藏在她的身体里? 艾拉的那个质疑的声音不由得在她的脑中再次回响了起来:“你们究竟是如何确定自己拥有的加护类型呢?” 当时听到这句话时,艾米只觉得那是艾拉在钻牛角尖。那是一个完全不会魔法的人发出的质疑,完全被她当成了耳边风。 但现在,艾米却突然发现她拥有她所不知道的加护。这个事实就像是一朵巨大的乌云,浮现在了七丘帝国一直以来的魔法理论上空。 但现在不是思考理论的时候。既然发现自己拥有火神的力量,艾米就立刻把火聚集成一个球向后抛了过去。一匹马中了艾米的火,立刻燃烧了起来! ——然而,那匹马却依旧若无其事地向前奔跑着。 那匹马没有血肉,火焰烧毁了马的外部的皮肤,它便成为了半透明的状态,好似一个幽灵。 那幽灵马驮着身上的黑衣人,奔跑着,就仿佛来是自那死者的国度。 第七章 不败者(9) 天空上有一个点闪烁着光芒,那不是什么星星,而是拉格纳的魔法冈格尼尔。芬里尔带着艾拉和艾米跑入了树林当中,但艾米却凭直觉感受到,即便隐藏在树叶底下,那个魔法也依然瞄准着他们!想必当这个魔法完成之时,她们将连着芬里尔被一同贯穿,重伤而死! 拉格纳和他身后的十二个骑兵也进入了树林里。艾米更没有什么犹豫,她让火焰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团团旋转着,将沿路的树全都点起了火!她嫌火烧的不够快,又将几个火球向着远方扔去,这样,当她们跑到那里时,大火便完全封住了去路! 但火焰是挡不住拥有火神加护的艾米的。她的手向着两侧一挥,那熊熊大火就“呼”地一下在中间分开了一条路。芬里尔带着她们从火海中穿了过去,然后艾米回头再次把手一挥,那分开的大火就又合了回去,把刚刚跑过一半路程的拉格纳他们围困在了火海之中! 或许是因为拉格纳陷入了火海中,又或许是因为浓烟遮蔽了天空,天上那股瞄准她们的杀意消失了。 艾拉直到这时才稍微缓过来一些,回过头,用发抖的声音问道:“艾米……我的头还在么?” 艾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在,好端端地还在那里,就是头发被染坏了,不再是那个金色的小雏鸟了。” “艾米……你又救了我。如果这次我们能平安回到西兰,我一定要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你是王族西庇阿的一员,是我的姐姐艾米.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艾米微微一笑,正准备说什么,却突然感到身后有一股灼热感传来!艾米急忙让芬里尔向着左侧一闪,一个火球擦着她的身子向前飞了过去。艾米感到手臂隐隐作痛,竟被刚刚的火球所溅出的火花而烧伤了。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只有精灵级的火神加护者,才可能用火烧伤同样拥有火神加护的她! 艾米猛地把头回了过去,只看到那十三个人依旧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整个树林的大火都已经停了下来,而变成一个大火球,集中在其中一个人的上空。他的黑衣已被烧去一半,脸露了出来来。而当看清那人的模样时,艾米浑身的汗毛便像是触电一般竖了起来—— “伊瓦尔?”她忍不住喊了起来。 艾米绝不会看错那张脸。拉格纳身后那个操控着火焰的人,正是前不久死在她手下的伊瓦尔!不止如此,他的双腿甚至是她从未见过的健康的状态! “伊瓦尔?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 话音未落,一股剧烈的闪光在天空中闪了一下。艾拉她们只感到眼前一亮,然后视野内便变得模糊不清。芬里尔发出一声嚎叫,显然也受到了闪光的影响。它一连撞上了十余根大树。虽然芬里尔凭借着蛮力将这些树都连根掀了起来,但它背上的艾拉和艾米却被这些树给生生打落在了地上! 拉格纳和那十二个骑兵乘机冲了上来,将艾拉和艾米团团围住。他们在艾拉面前拉下了帽子,艾拉认出了其中的两人——是“蛇眼”西格德和“白衫”哈夫丹! 她刚刚才将身子支撑起来了一些,“死而复生”的西格德和哈夫丹却一下子夺走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瘫在地上,喃喃地说道:“这不可能……” 西格德和哈夫丹都还活着,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全都化成了一场空? 艾米也慌了神。她一会儿指着伊瓦尔喊着:“你不是已经被莉莉给杀死了么!”一会儿又指着西格德喊着:“你不是已经被石头砸死了么!” 可无论是伊瓦尔、西格德还是哈夫丹,都没有回答她的问话。他们无声地站在拉格纳的背后,就像是三根不会说话的木桩。 艾米把目光投向艾拉,希望她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她们脱离困境。然而艾拉就像掉进了冰窟一般,双唇惨白,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拉格纳从艾米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他用力勒了一下缰绳,让座下那匹白马发出了一身痛苦的嘶鸣:“原来杀死我这三个儿子的,是你们?” 来自天上的那股杀意突然大盛,冈格尼尔如流星般从天空坠下,直逼向艾拉! “fusrodah!(不卸之力)” 梅莉的吼声从远处传来。随着吼声产生的那股巨力,将连片的大树连根拔了起。可是,那股巨力作用在冈格尼尔身上,却无法将它的路线撼动分毫! 在这群北民的神话当中,冈格尼尔是一但投出就必定命中的神枪。 千钧一发之际,梅莉闪现在了艾拉身边。她仰起头,对着正上方那极速坠落的冈格尼尔再次吼道:“fusrodah!(不卸之力)” 冈格尼尔的轨道无法改变,它必定命中艾拉——然而,它下坠的速度却在梅莉的吼声下不断变缓。当它击中艾拉时,只是稍微将艾拉的头皮擦破了一点,就化成光芒消散了。 梅莉喘了口气,那双金黄的眼睛将拉格纳和他身后的十二个骑兵一一扫过,口中连声念着:“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拉格纳的魔法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 “梅莉,小心……拉格纳身后还有西格德、哈夫丹和伊瓦尔!” 听到艾米的提醒,梅莉苦笑了起来:“可不止这几个人。拉格纳受着奥丁的加护。奥丁是这群人神话中的神王,他派出瓦尔基里收集英勇的死者之魂,使他们成为英灵战士为其作战。你还没发现么?拉格纳身后那十二个人,力量全都在‘精灵’级以上!受奥丁加护者,能让认可他的死者化为英灵,为他作战!” 十二个精灵级。 接连而来的惊人事实已经让艾拉连吃惊的感觉都没有了,她的这句话只是在诉说着一个大山一般沉重的事实。 拉格纳没有说多余废话。看清来者之后,他的手向上一指,那股来自天空的杀意便再度开始凝聚起来。 梅莉小声对艾拉她们说道:“我帮你们开出一个条路,你们向着西方一路跑去,我们的王在那里接应你们。” “那你呢?” “不挡住这十三个精灵级的魔法师。我有什么面目去见我的王!” 第七章 不败者(10) 被伊瓦尔聚集起来的火球在天空中如心脏般跳动着,每一轮扩张与收缩之后,它都会变得比先前更加庞大。西格德的黑雾也从他的鼻子中扩散开来,向着四处弥漫。天上的冈格尼尔所传来的杀意越来越庞大。剩下的人也开始各自聚集自己的力量。他们不急于出手,因为梅莉她们已经被这十二个精灵级的死者团团围住,无从遁逃! 最先动手的是伊瓦尔。他将已经扩张到足有一人大小的火球向着艾拉抛来! “yoltoorshul!(火焰之息)” 梅莉的吼声化为更加猛烈的烈火,竟将伊瓦尔的火球反向推了回去! 伊瓦尔竭尽全力才终于将那火焰分散开来。但艾米也已经反应了过来。乘伊瓦尔无力旁顾,她双手向两侧一张,那散开的火焰在艾米的操控下划了一个大圈,同时袭向了围在她们周围的所有人! 芬里尔乘着这个机会冲进了人群! 伊瓦尔反应过来,将那火焰的控制权重新夺回到自己的手中。 没有人在艾米那种无力的攻击下受伤。艾米还在努力把艾拉伏到芬里尔的背上,而那些精灵级魔法师的攻击即将袭来! “golhahdov!(强迫意志!)” 在他们动手之前,梅莉又一个吼声将所有敌人强行压制在了地上。她只支撑了十多秒。那些精灵级的敌人很快就摆脱了她的束缚。但艾米已经乘着这个机会把和艾扶到了芬里尔的背上,然后飞身跳了上去。 挡在西方的是哈夫丹,艾米策动芬里尔,希望借助芬里尔的强壮将他强行撞开。哈夫丹不屑一顾地将手一抬,那让人暂时失去视力的闪光再度—— “lokvahkoor!(净天)” 梅莉的吼声几乎和哈夫丹的魔法同时发出,哈夫丹的闪光尚未从手心溢出就被梅莉所驱散。芬里尔乘着这个机会将哈夫丹撞飞出十米开外,带着艾拉和艾米冲出了包围圈! 身后传来了梅莉凄厉的惨叫声——她驱散了哈夫丹的魔法,却导致她没有时间防备其他人的攻击。一时间,七、八种魔法砸到了她的身上。拉格纳的冈格尼尔也乘机落了下来,由她的头顶刺入,从上到下贯穿了她的整个身体后没入了地面! “梅莉!” 在艾米的尖叫声中,梅莉痛苦地张开嘴来。但与其说是受伤,不如说她是在享受这份已经许久没有尝到的痛苦。 从她声音中所透出来的力量以往的任何一个吼声都要来的强大。那吼声让黑夜变得更加漆黑,让平静的天空惊雷滚滚,上千道雷电从天空源源不断地劈下,其规模远非留里克所能企及。 那可怕的闪电不分敌我地袭击着范围内所有活着的生命和非生命,意图将一切都化为焦土! 芬里尔已经跑出了雷电的范围之外。在疾驰之中,艾米她们还能听到梅莉那诡异的吼声源源不断地从后方传来: “tiidkloui(延缓时间!)!” “mulquadiiv(龙魂觉醒)!” “joorzahfrul(灵魂撕裂)!” …… …… 一支小部队出现在了艾米他们前方。看清那是西兰的部队时,艾米终于松了一口气,让芬里尔停了下来。芬里尔一停,艾拉的身体就乱绵绵地摔到了地上。西兰的人们吓了一条,慌忙想要上去扶起艾拉,却被艾米赶了开去。 “阿尔弗雷德呢?阿尔弗雷德在哪里?”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艾米大声喊着,“紧急事态!让他快出来!” ——如果被发现艾拉身上没有伤,大家就会知道她是被吓成这个样子的!这会对她在西兰人中的威信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阿尔弗雷德听到声音,匆匆地从树林中跑了出来:“紫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察觉情况不对,就把艾恩盖尔给赶过来了,你没遇到她么?她人呢?” 艾米替艾拉回答道:“计划失败了,我们的部队只有一小部分跑了出来。拉格纳亲自追了出来,梅莉被他带来的十二个骑兵给团团围住了。而且拉格纳的大部队估计也快追到了!” 阿尔弗雷德凝视着艾米和她身后的一动不动的艾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点了点头,然后对身旁的一个骑士令道:“紫袍已经安全到达这里,快放信号让艾恩盖尔撤退!” 那个骑士跟着点了点头,然后把一个火把点燃,丢在了草丛中。很快,火就点了起来。想必这是他们事前和商量好的信号。 “这样不够!”艾米慌张地喊道,“包围梅莉的是十二个精灵级的魔法师!加上拉格纳就是十三个!梅莉她出不来的,我们必须派人去救他!” “十三个精灵级?”阿尔弗雷德脸上明显露出了震惊之色:“艾恩盖尔又在用那种超乎常规的魔法了么?是不是?快告诉我!“ 见艾米点了点头,阿尔弗雷德一把抽出了自己的配剑:“不能让艾恩盖尔继续使用魔法了!而且敌人看到火起,已经意识到我们的存在了!马上按计划去伏击他们!” 听完阿尔弗雷德的话,西兰的部队们一起欢呼了起来,然后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他们躲在树林里挖了两天的陷阱,早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迫切渴望即将到来的厮杀! 艾拉把这些话都听在耳中,却没力气说些什么。她的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阿尔弗雷德看自己的手下的人还在围观,挥手把他们全部赶了出去:“你们还在等什么?快跟上那些西兰人!我一会儿就到。” 等人全部走完了,他走出几步,然后停下来背对着艾拉说道:“紫袍,我知道你没有受伤。” “阿尔弗雷德?”艾米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位骑士王的后背。 “我还知道你现在很害怕——但你必须要把这种恐惧驱散。你要知道,你的部队正等着你的命令。他们需要你带着他们脱离困境。你必须要站起来。而且你肯定能站起来!因为我不会看错人!” 说完这些话,阿尔弗雷德便急匆匆地跟着众人冲了出去。 看着阿尔弗雷德的背影,艾米轻轻念了一句:“阿尔弗雷德……你倒是一个好人。” 她吃力地扶起艾拉,让她背靠着一棵大树休息。 “艾米……”艾拉口中发出微弱的一丝声音,“我不应该害怕,也不应该哭,对么?” 第七章 不败者(11) 梅莉和拉格纳一行十三人不见踪影。阿尔弗雷德对上的是追杀而来的狂战士们。 刚一接触作战,失利的报告就如雪片般飞来。那些狂战士无视了阿尔弗雷德在森林里的突然袭击,无视了陷坑、落网和飞木。他们以疯狂的士气将突袭的部队打退,他们用手指爬出了陷坑,用牙齿咬断了落网,用斧子劈开了飞木! 阿尔弗雷德被这仿佛不可战胜的部队打的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退回到艾拉所在的地方。他的身上受了一处重伤,迷迷糊糊地被他的部下搀扶着行走。 “我们必须马上撤退!”阿尔弗雷德手下一个叫格拉海德的年轻骑士喊道,“骑士王将他的船停靠在森林的另一侧,我们可以从那里登船回西兰!” “如果我们就这样逃跑,很快就会被那群疯子追上!”另一个骑士喊道,“必须要有人断后,利用剩下的陷阱阻挡他们的脚步!” 一听到“断后”两字,人群突然变得寂静无声。他们都已经被拉格纳麾下那野兽般的部队吓破了胆子,即便是英勇的西兰人,也已经被拉格纳那野兽般的部队吓的腿脚发软。 艾拉将这一切都听在眼里。她靠着艾米的搀扶,缓缓地站起身来。 “我已经有了击败拉格纳的办法,而且是必胜的办法。” 她这样说着,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她的身上。 “但是,这个计谋无法在这里实施……我需要时间。我还需要尽可能多的部队来保证计划的实施……所以,你们一定要和我平安的回到西兰。而为了这个目的……必须要有人在这里挡住拉格纳军队的脚步。” “但是,我必须实话告诉你们,留下来的人会很危险。他们要在这里利用陷阱阻断拉格纳和他的部队,然后找机会隐藏在森林里,之后寻找机会穿过大片敌人的领土,才能安全返回。” “西兰的人们,我承诺,我不会让你们的亲人变成拉格纳的奴隶。英格兰的人们,我承诺,我不会让海盗继续劫掠你们的大不列颠——等我回到西兰,让我做好准备,我就能将拉格纳击败!” “话就说这么多。愿意留下的人,将你们的名字告诉我,让我写在我衣服的内侧。我承诺,等我击败拉格纳,我会将他的土地分给你们、抑或你们的子女,我还会把你们的事迹写成诗歌,把你们作为战胜拉格纳的英雄,让吟游诗人们代代传颂……敌人正在接近,我真的不能再说太多了。现在,愿意留下的人,站到我的面前来!”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后,那个名叫格拉海德的骑士率先站了出来,说道;“杀死海盗王所能得到的荣誉,恐怕比我继续苟活三十年所能得到的还要多得多,我留下来!” 受格拉海德的影响,阿尔弗雷德的部下中陆陆续续站出来了十来个人。这下子西兰的人们忍不住了。不知有谁喊了一句:“我们怎么能输给这群盎格鲁萨克逊人!”,然后西兰人中也哗啦啦地站出了十来个人。 看着这站出来的三十个勇士,艾拉擦了擦眼角,写下他们的名字,然后逐一轻吻了他们的额头。 做完这些事后,她坚定地对剩下的人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当她坐上阿尔弗雷德的舰船驶离岸边后,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从树林里传来的喊杀声。 跟着艾拉跑出来的士兵不足五百人。他们灰头土脸、有气无力地坐在甲板上,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在这种情况下,艾拉却下令道: “把你们的旗帜拿出来,在船上最显眼的地方竖起来!” 听到艾拉的话,众人都吃了一惊。这种行动也未免太过招摇了,很容易就让敌人掌握到他们的动向。他们可是在撤退,又不是打了什么胜仗! “怕什么?大胆挂出来。我生怕没人追我们。只要他们追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看着自信满满的艾拉,众人将信将疑地在所有船上把旗帜打了起来。 然而艾拉的下一个指令比前一个更加出乎众人的意料: “船上有乐器么?谁来演奏一曲给大家听听!” 众人面面相觑,更加搞不清艾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这个样子哪像是打了败仗,恐怕说是凯旋归来都有人信! 如此大张旗鼓地航行了几日,在快进过哥特兰岛时,有三艘船从后方追了上来,和艾拉他们汇合了。那是从乌普伦城里成功爬上船逃脱的一部分弓箭手们,梅莉也在其中。她看起来好端端的,没有受什么大伤。但当她得知阿尔弗雷德身受重伤时,她一下子扑到了艾拉的船上,头也不回地跑向了阿尔弗雷德所在的船舱。 这三艘船中有一艘是阿尔弗雷德的旗舰,上面安装了投石车。艾拉对着那投石车看了一会儿,然后下达了比前两个命令更为疯狂的指令: “把这艘船单独开到哥特兰城下,往里面砸几发石弹!” “陛下!你究竟想干什么?”就连艾米也忍不住了,在众人面前质问道,“之前去乌普兰时这么做,是想把他们的海军引出来。可我们的船队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哥特兰的海军不出来阻截我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为什么我们还要去招惹他们!” 艾拉依旧没有透露他的计划,只是说道:“要的就是他们出来。然后我们就能在哥特兰歇脚了——你们放心,我们现在虽然人手不足,但时机一到,自然会有大军接应。” 阿尔弗雷德的部下不相信艾拉的话,但西兰人却兴致高涨地跑过去把他们从旗舰上换了下来。艾拉让其余船队远远地躲在后面,不要让哥特兰发现,只让那艘旗舰孤零零地开到哥特兰城下,往里面砸了几发石弹。 “盾女,哥特兰人还是躲着不肯出来,怎么办?” 艾拉地在船头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计划失败了。我们还是就这样回西兰吧。” 说完这句话,艾拉就沉默不语地一人走进了船舱之中。 当艾米走进来时,惊讶地发现艾拉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呜咽着。 哪有什么方法能消灭追来的敌人?又哪有大军能接应她们?可是,如果灰溜溜地只想着跑回西兰,那她们势必受到哥特兰的阻截而全军覆没。 所以她才下了那一个接一个危险的命令。 谁都不知道,看起来最自信满满的人,这几天却承受着比所有人都更为深重的恐惧。 艾拉衣服的内侧,现在还写着留在乌普兰来断后的三十个勇士的名字。可是,连魔法都不会的她,又哪有什么方法能击败拉格纳那超越常理的军队? 她是个骗子,她欺骗了所有人。 “艾米……我现在能害怕了么?能哭了么?” 第八章 凯旋者(1) 西兰被一朵乌云压的阴沉沉的。海斯泰因站在岸边,目视着艾拉的船队孤零零地靠岸。还没等船停稳,他就一步踏上艾拉所在的船,其用力之大,差点没把这整条船给踩翻。 他先是在船上找到了阿尔弗雷德。此时阿尔弗雷德已经醒了,但重伤未愈,脸色苍白,全靠梅莉在一旁照料。见到海斯泰因走来,他有气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像海斯泰因点了一下头致意。 海斯泰因却没有回礼。他沉着脸大步走到阿尔弗雷德床边,二话不说,抓着他的衣领子就把他给提了起来。梅莉大惊失色,正准备用魔法攻击海斯泰因,却被阿尔弗雷德伸手给阻止了。他看着海斯泰因那张粗野的脸庞,笑了一声,说道: “野兽之王,想决斗的话,要等我先把伤养好。” 海斯泰因“哼”了一声,粗暴地把他仍回了床上,说道:“很好,你还有力气说话。是个勇士的话,就自己从船上下来,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吧。” 然后,他推开围过来的人群,来到艾拉所在的船舱。看到艾拉心灰意冷的模样,他粗暴地喝道:“你躺在这里干什么?是被砍了一刀?还是被刺了一剑?” 艾米慌忙帮艾拉说话:“野兽之王,她……” “没有受伤就马上下船,来开作战会议!” 海斯泰因丢下这句话,然后就不由分说地走出了船舱。艾米气的在他身后骂了起来:“这头野兽!陛下可是在为了他的领地而打仗哎!他就一点表示也没有么?” 跟着海斯泰因一起上船的甘听到了艾米的声音,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海斯泰因老大其实已经在岸边等了好几天了。他一直希望从盾女姐姐那里能传回来捷报。当看到只飘来稀稀拉拉这几艘船时,我看他差点就要摔倒的样子。” “海斯泰因……他等着我的捷报?”艾拉把头微微抬起了一些,但很快就又低了下去,自暴自弃地喊道,“我能带来什么捷报,对面可是那个‘不败者’拉格纳!他也太看得起我了!” 她以为她除掉了伊瓦尔、哈夫丹和西格德,可拉格纳的魔法让他们重新成为了他的战士。她以为可以用计谋弥补魔法上的差距,可那群狂战士的蛮力足以扯碎一切计谋。 到头来,她什么都没能办到。 “……盾女姐姐,你是很厉害的。” 那个满脑子只有打打杀杀的甘,出人意料地开始安慰起艾拉来。 “我们和拉格纳对峙的时候,先后传来消息,说哈夫丹和伊瓦尔被击败了。拉格纳的士兵们那种必胜的信念明显受到了动摇,让奥丁的加护对他们的影响变得不那么大了。我们面对的压力因此减小了许多,虽然败退了,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奥丁的加护影响变小了?”艾拉“腾”地一下抬起了头,大声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梅莉的声音从船舱外传来:“奥丁的加护是极其稀有的加护类型。其效果分为三个部分:其一是给予受加护者类似战神加护的魔法力量;其二是能够召唤愿意为受加护者而战的英灵;其三则是给受加护者指挥的部队带来一定的加持。” 艾拉看向船舱之外——重伤之下的阿尔弗雷德已经站了起来,在梅莉的搀扶下行走着。 “这三个效果我都已经见识过了。”艾拉说道,“但是刚刚说的加护的影响变小了是怎么回事?” “奥丁的加护对部队的增益效果,取决于这支部队对受加护者能否获胜的信念。如果对受加护者能够获胜这件事深信不疑,奥丁的加护就能发挥出夸张的效果。如果相反的话,奥丁加护的影响就会变弱,直至完全无效。” 梅莉有条不紊地解释着,但随即话锋一转:“可惜的是,拉格纳被他们称为‘不败者’。” …… …… 海斯泰因、艾拉、阿尔弗雷德围坐在一张木桌之上。甘、艾米、梅莉分别站在他们身后。在听艾拉详细地描述了他们在乌普兰遇到的状况,尤其是拉格纳的部下全都化身成为“狂战士”之后,海斯泰因痛苦地抱住了头,那股威严与摄人的气势完全消失了。 他本来有机会击败拉格纳的。 西格德、哈夫丹、伊瓦尔先后战死,拉格纳的部队又被他分兵后各个击破,这使得拉格纳那不败的名声受到了显著的动摇。那是几十年来拉格纳最为脆弱的时候。 但是,他无法抵挡住十三个精灵级的攻势,败了。 在这种逆境下获胜的拉格纳,其不败之名已经近乎于一个神话。奥丁是众神之王,是最强大的神祗。而想必在那群士兵们的眼中,拉格纳已经近乎是奥丁的化身。 然后,艾拉也败了。 即便她能在极端劣势下击败西格德、击败哈夫丹、击败伊瓦尔,她也没能击败受奥丁加护的拉格纳。这势必更进一步地增加士兵们对拉格纳的信任。 拉格纳的所有士兵都将在奥丁的加护下成为狂战士。而且,即便是人数,西兰也是处于劣势的状态。拉格纳回乌普兰只是为了聚集残军、补充给养。等他休整完毕,他势必以更强大的军势卷土重来。。 “西庇阿……” 海斯泰因头一次这样称呼艾拉。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击败这样的拉格纳?” 看着沉默不语的艾拉,海斯泰因已经明白了答案。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对身后的丹说道:“让所有部族、所有人全都收拾好东西,我们马上就撤离西兰!” “撤离西兰?”甘有些不解地问道,“这里不是老大的家么?撤离这里,那我们要去那里?” “去抢一块土地,远离斯堪的纳维亚,远离拉格纳。” 海斯泰因看了看阿尔弗雷德,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然后又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在英格兰的对岸,有一块叫诺曼底的土地,属于阿勒曼尼联邦。我们就去那里吧。” 第八章 凯旋者(2) “野兽之王,你是想跑到阿勒曼尼联邦,以躲避拉格纳的进攻?” 阿尔弗雷德强打起精神,替他分析道:“以法兰西岛伯爵的一贯行动风格来看,可能你们刚发动进攻他就会投降,把诺曼底给你们。如果你愿意向他缴纳赋税,甚至可能得到他的庇佑。但是你真的觉得拉格纳会这样放过你们?这群海盗当初可是差点占领了整个不列颠!而且,你们这次可是接连杀死了他的三个儿子!” “杀死了他的三个儿子。”海斯泰因把这句话重复了一句,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艾拉和艾米。不论是西格德、哈夫丹还是伊瓦尔,都是被这两个女人除掉的。 无需多言。此刻,所有人心中都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如果把她们交给拉格纳的话,也许…… 海斯泰因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身上。然后,他用发红的眼睛盯着艾拉和艾米,说道: “你们自由了。” “自由……?”艾拉一时没领会他这句话的含义。 “你们不再是我的俘虏,我也不想收你们什么赎金。你们自由了,想去那里去哪里!但是,你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西兰,不许再踏入这片土地!从此以后,也不许再靠近我的族人们一步!” 梅莉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这那里是还她们自由,明明是将她们放逐……” “没错,就是放逐。”海斯泰因粗暴地打断了梅莉的话。他对着艾拉和艾米,左手向着大门一指,喝道,“马上从这里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七丘帝国人!” “我明白了。”艾拉站了起来,拉住了艾米的手,“艾米,我们走吧。” “盾女姐姐……” 艾拉看着甘,惨笑了一下:“抱歉,甘,我也确实没办法为你们取得胜利了。” 说完,她拉着艾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屋内传来阿尔弗雷德无可奈何的声音:“既然野兽之王你一心要迁移到诺曼底,那我也得回我的英格兰了。” …… …… 船只是海斯泰因准备好的,是很小的一艘渔船,孤零零地停靠在岸边,堪堪只能容纳三人。 作为被劫来的俘虏,艾拉她们并没有什么称得上是行李的东西。艾米从她那一大堆衣服中挑选了几件可以穿的,艾拉则带上了她的撬棍、望远镜和书本。小水稻和芬里尔是带不走的,只能留在西兰,希望能有好心人收养。 两人拿着各自的东西在海斯泰因家和渔船之间来回跑了两趟,东西就搬完了。 岸边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两人走到船上时,船只是微微晃了一下,很快就停稳了,并没有在西兰的海上掀起太大的波澜。 甘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了过来,提着一个袋子。 “盾女姐姐,你忘了带上应急的食物了,这样会在大海上饿死的!” 艾米替艾拉道了一声谢,从甘手上接过了那装满食物的袋子。 “盾女姐姐!”甘认真地看着艾拉,说道,“让我带你从大海上漂出去!” 艾拉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在大海上迷失方向的。” 听艾拉说完,艾米摸了摸甘的头:“回去吧。海斯泰因他们应该马上就要出发去诺曼底了,可不要离群了。” 甘咬着嘴巴,很不甘心地跺了一下脚,转身跑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艾拉轻轻叹了口气,在船上坐了下来。 “陛下,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艾米提起船桨,下意识地问道。可当看到艾拉的脸抽搐了一下,她慌忙捂住了嘴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们哪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天很辽阔,仿佛无穷无尽地向着四周延伸;海也宽广,让人看不到边际。 “那……陛下,你以后准备做什么呢?” “我对政治、战争什么的已经感到厌恶了。随便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当一个学者吧。” 艾米轻轻叹了一口气。 渔船渐渐驶离了西兰。小半日后,陆地从视野中消失了。她们被抛在了汪洋大海之上。 “陛下,要听故事么?” “嗯。” “还是听塔巴萨公主的故事?” 艾拉眺望着西兰的方向,说道:“不……换一个吧。要离开西兰了,有点想听听他们的故事呢。” “他们的神话故事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些。” “那……就说说奥丁的故事吧。” 听到“奥丁”两字,艾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艾拉是被奥丁的加护给击败的,显然,她对这件事依然耿耿于怀。为了让艾拉多少能开心一些,艾米挤出一丝笑来,说道: “那……我就说说奥丁之死吧。” “奥丁之死?奥丁不是他们的神王么?” “是的,奥丁是这群北方部落民信仰的众神之王,他是还战争之神、智慧之神,死亡之神。但是,他们的神话中却预言了奥丁的死亡——不止是奥丁,他们认为这整个世界最终都是会走向毁灭的。” 艾米一边划着船,一边娓娓地讲述着这群北民神话中的世界末日: 漫长的严冬。光明之神巴德尔的死亡。巨狼芬里尔挣脱枷锁。巨蛇耶梦加得从海底泥床上醒来。巨龙尼德霍格掏空了世界树之根。随着太阳和月亮被吞噬,那最终的决战之日到来。诡计与火之神洛基重获自由,用他的亡灵之船纳吉尔法,将诸神的敌人运往战场。 “而奥丁,将在这一战中死于芬里尔的利齿之下——这就是诸神的黄昏。” 艾拉的眼神忽而锐利起来:“艾米,有没有纸?” “纸?唔……有一些。” 艾米不知道艾拉想干什么,慌慌张张地掏出一叠纸来。 “有笔么?” “没……没有。” 艾拉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流出的血在纸上写起了东西。 “陛……陛下?”艾米吓了一跳,凑过去一看,艾拉在纸上写着的是一串又串的难懂的数字。然而,艾拉的神情却随着这一连串数字的写下,渐渐舒张了开来。 “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艾米,马上把船开回西兰!” 第八章 凯旋者(3) 拉格纳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半个月前,海斯泰因又一次向着他的领地发起了进攻。 在乌普兰驻军的时间里,他不断收编着之前被海斯泰因击溃的残军,兵力再度达到了一万上下。而来自各地的补给,也通过陆路和海路运送到了乌普兰。兵精粮足的他正策划着如何拔掉海斯泰因各处领地的堡垒,却哪能想到海斯泰因居然主动抛弃了自己的城墙?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这种大胆的行为,倒让他多少也有些敬佩海斯泰因的勇气。收到报告后,他就带着大军直奔向海斯泰因的所在地,以谋求最后的决战。他花了十天的时间就接触到了海斯泰因的部队。可不知为何,海斯泰因却又怯战了。 他知道海斯泰因的部队就在近处,可海斯泰因却一直在躲着他。可要说是海斯泰因吓破了胆准备撤退,却又不像——他们两人的部队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双方的侧翼时不时地就发生冲突,但要决战,却又不能。 这样又过了几日,拉格纳终于成功追上海斯泰因的主力。他将他们围困在了营地之中。海斯泰因背山而守,而拉格纳则背对大海,在平原上设下了营寨。 拉格纳试探性地发动了进攻,却发现营寨外布满了陷阱。于是他就停了下来。虽然在奥丁的加护下,他的部队一定能将营寨强攻下来,但这根本没有必要——他已经察觉到海斯泰因扎营的位置根本没有水源,就算放任他们不管,他们也撑不过三天。 该主动进攻的不是拉格纳,而是他海斯泰因。 果然,三天之后,被围困的敌军终于支撑不住,抛下了他们费尽心思挖的陷阱,主动冲出了营寨。拉格纳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他威风凛凛地骑着那匹白马,身后跟随着那十二个英灵战士。他的身后排列着三十个步兵战阵,分两列在大平原上横向延展开来。 他的长矛冈格尼尔从天空坠落,直挺挺地插入了大地。他策马而过,将冈格尼尔一把拔起,向着天空一指,那上万人的部队便一齐用斧子拍击起自己的盾牌,发出了骇人的声响。 拉格纳尚未使用奥丁的加护,他的部队便已经有了如此高昂的士气。相比起来,海斯泰因的部队就显得士气低落,那些士兵们不是垂头丧气,就是腿脚发软,阵型也稀稀拉拉的。 拉格纳将冈格尼尔再度一举,他身后的部队就安静了下来。拉格纳将马勒停,从嘴里喊出了与他的年纪不相配的雄壮之声:“海斯泰因!出来受死!” 然而,从海斯泰因军中走出来的却是一个女子。她手无寸铁,孤身一人走到两军阵前,对着拉格纳喊道:“英雄王,我们能谈谈么?” “你算什么东西?我只和你们的统帅说话!” 那个女子极其娇弱,为了让对面的拉格纳能听清,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力:“我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七丘帝国的王室。由于海斯泰因躲在西兰不敢出来。这些人现在的统帅是我。” 一听到这个女人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一股杀意就从拉格纳眼中透了出来。这几个月里,他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杀死西格德的是她,杀死哈夫丹的是她,杀死伊瓦尔的也是她。可以说,比起海斯泰因和西兰,艾拉才是拉格纳真正的仇敌。 就算在这里把艾拉当场杀死,也无法抵消一连被杀死三个儿子这滔天之恨! 他策马走到艾拉身前,俯视着艾拉,说道:“想谈判是吗?可以,先在我面前跪下!” 他听说艾拉是勇猛的盾女,所以故意提出这种要求。对战士而言,这是比死还要难以忍受的屈辱。因为给敌人下跪的,只有懦夫。 然而艾拉却真的跪了下来。虽然很动作很慢、很慢,但她却真的在众目睽睽中跪在了拉格纳的马前。 拉格纳放肆地笑了起来。他身后的军队也笑了起来。等笑够了,他从马上下来,大方地坐在地上,对艾拉提出了一个更为过分的要求:“过来,脱掉我的靴子!”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地做这种事情的,只有奴隶。 然而艾拉真的做了。她那从没做过重活的纤细的手放到了拉格纳脏兮兮的靴子上。她从没做过这种事情,动作极其笨拙,花了好半天才终于将拉格纳的一个鞋子脱了下来。 就在她准备脱另一个靴子时,拉格纳突然一脚,把她踢飞了出去!艾拉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鸣。 “你根本不是一个战士!说吧,你想和我谈些什么?” 艾拉捂着肚子,痛苦地说道:“拉格纳,你能不能放过西兰的人们?” “你就为了和我说这个?”拉格纳的眼中透着十二分的暴戾,“绝无可能。我已经受够了亚雷斯塔的部族。我要把这整个部族的所有人,全都变成奴隶!” “拉格纳,你应该知道的,我是七丘帝国的王室,而且对王位拥有宣称权。” “那又怎么样?” “只要拥立我,帮我取得七丘帝国的王位,你和你的族人们就可以趾高气昂地生活在七丘帝国!我会给你们所有人超越七丘帝国一般公民的特权,让你们之中最下层的平民也能凌驾在七丘帝国的贵族之上!真的!活着的我比死去的我管用!只要你在这里放过我们!” 话音未落,艾拉就又挨了拉格纳一脚。只听拉格纳忿忿地说道:“这就是杀死我儿子的人么?简直就是一个小丑!听好了,就算你把整个七丘帝国送给我,我也不会饶过你们——我只要为我的儿子们报仇!” 艾拉躺在地上大喘着气。天空上,那颗太阳正散放着耀眼、刺目的光线。如果在七丘帝国,现在早已到了播种的时节。可在这北方,冬季却出乎意料的漫长。 “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拉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几乎要笑岔了气。在拉格纳的眼中,这个女人像极了疯子。 “拉格纳……你三天前就该进攻的。你是发现我们没有水,等着我们投降,是么?你是觉得不管这三天里我们做了什么,都无法赢过你,是么?”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么,你就死在这里吧——拉格纳.洛德布罗克!” 第八章 凯旋者(4) 还没等拉格纳反应过来,甘忽然如风一般从艾拉的军阵中冲了出来。他一手飞快地抽出匕首,突如其来地向着拉格纳的面部一扔。乘着拉格纳格挡的功夫,他另一只手一把攥住艾拉,拖着她一溜烟地跑回了军阵之中。 看到敌方的军阵开始涌动,拉格纳慌忙穿上鞋子爬到了马上。当他看到海斯泰因从对面走了出来时,他松了口气,轻蔑地笑了一声:“海斯泰因,原来你在啊?你身为统帅,居然沦落到要靠一个女人的卑躬屈膝来苟延残喘!” 锦旗飘动,海斯泰因那稀稀拉拉的部队在拉格纳穿鞋上马的短短的瞬间调成了临战的状态。却听海斯泰因说道:“拉格纳,你错了,现在这支军队的统帅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难道你想和我说,就是刚刚那个毫无骨气的女人么?” 海斯泰因默默地退到了一边,人只见军阵涌动,中间分出了一条路。四个人抬着黄金制成的巨大担架走了出来。一个身穿华服的女人坐在担架之上,目光如炬。 拉格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认出这是伊瓦尔的担架。伊瓦尔在被他废掉双脚后,就只能依靠这担架行走。 “你是谁?”他问道。 “我是整个七丘帝国最为强大的魔法师,艾米。如果你孤陋寡闻,那就只要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这一点就好——” 艾米来到阵前,眉毛一竖,浑身忽地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我是洛基的使者,凭藉着洛基的指引,于今日来向奥丁复仇!” 这样的魔法让拉格纳的军中明显地出现了一阵骚动。艾米注意到拉格纳拉着马后退了半步。他是见过艾米用火的,从的表现来看,他果然对洛基的加护颇为忌惮。 艾米曾听伊瓦尔说过,拉格纳因发现伊瓦尔受到了洛基的加护,而废掉了伊瓦尔的双腿。想到这,艾米轻蔑地笑了一声,吹了一声口哨。 远处忽而传来一阵狼嚎之声,那只被伊瓦尔饲养长大的巨狼出现在了战场一侧。它以风一般的速度掠过拉格纳部队的侧翼,然后又像一只小狗一样在艾米的身边跪了下来。 然而,它的嘴角边留着鲜血,嘴角外还挂着一双没有来得及吞下的腿——那是他刚刚掠过拉格纳部队时,顺带咬死的敌军 艾米如恶魔一般微笑着,在“嘎嘣嘎嘣”的咀嚼声中爱惜地抚摸着巨狼的毛皮。在包裹着她全身的烈火中,艾米缓缓开口,说道: “拉格纳,你以为伊瓦尔死了就没事了么?你错了,洛基终将归来,这是无法改变的命运。介绍一下,这是芬里尔。将在今天杀死你——受奥丁加护者。” 话音刚落,拉格纳军中再度发出一片惊呼之声——围绕着艾米的烈火忽地升上了天空,在空中舞动了几下,然后在两军阵前排列出了一行巨大的文字:“诸神黄昏已至。” 可是拉格纳见状却摇了摇头,狂笑起来:“只不过是一个低阶的火神加护者和一头长的大了一些的狼而已,说什么诸神的黄昏!” 笑完了,他用他粗壮的的手臂把冈格尼尔高高指向了空中那耀眼的太阳: “太阳现在还好端端地挂在天上!你说诸神的黄昏已至,那你就按预言中所描述的,让你的眷属将日月吞噬试试!” 看到艾米没了声响,拉格纳又大笑了起来。他有力的手指使劲一捏,把冈格尼尔捏成了无数发光的碎片。随着碎片洒落在他的军阵中,那野兽般的吼声接连响了起。那吼声让地动,让山摇,就像是千千万万只灰熊聚集在一起齐声嘶吼。 从拉格纳军阵中射出了野兽般的视线,比盔甲的反光还要扎眼! 一万个狂战士!这样的军队,举世无双! “杀!” 拉格纳一声令下,旌旗挥动,那一万头野兽向着海斯泰因直扑而来! “不要慌乱!不许后退!给我顶住!”海斯泰因大吼着鼓舞着士兵们的士气,可他自己的脸上也不由得流下了汗珠。他被称为野兽之王,可在这成千上万的野兽之前,他却显得那样渺小和不值一提。 海斯泰因的部队中出现了越来越严重的骚乱,照这样下去,不等短兵相接,他们就要溃散! 艾米把手一挥,一道火墙在两军之中燃了起来。可这样的火,完全无法让狂战士停下脚步。那些狂战士的吼声中越来带上了越来越多的兴奋。那是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屠杀的渴望! 忽然间,那道火墙化成了一条火龙,升向了天空。所有人的视线不由的跟着火龙升了上去,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令人惊恐的一幕: 那耀眼的太阳边缘,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它逐步吞噬着太阳,让天空渐渐变得灰暗下来,不多时,那整个太阳都消失在了天空。明亮的世界转瞬间变得暗无天日,狂风在大地上刮了起来,吹起了许多沙尘。 ——太阳已经被吞噬! 艾米的眼中闪过一道火光,周身的火焰忽而变得大盛!那来自诡计之神的火焰,在这片黑暗中令人畏惧的闪烁着。 ——邪神洛基已经归来! 那群狂战士冲锋的步伐一下子缓了下来。他们虽仍然大声叫唤着,但战意明显受挫,不再如之前那般疯狂。 拉格纳慌了,策马在他们面前奔跑着,大声叫喊着,试图鼓舞他们的士气:“你们在害怕什么!这只不过是假象、假象而已!” 然而,在那被吞噬的太阳之下,拉格纳的语言是显得那么的空洞无力。甚至连拉格纳自己也开始慌张起来。 艾拉躺在地上,眯着眼,听着拉格纳慌张的呼声,看着那已经被吞噬的太阳,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她和艾米费尽心思,轮番上场,才终于拖到了这一刻的来临。 日全食。 在艾拉的眼中,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的现象罢了。 然而,在拉格纳、在拉格纳的部队、甚至是在整个斯堪的纳维亚的人们眼中,这便是末日来临的预兆。它们的神话已经再清楚不过地述说了这一点!它们无法抵挡内心深处对诸神黄昏的恐惧! 这不过是她演的一出戏。 然而,那些使用魔法的人却绝对无法将其无视。他们依靠信仰获得了神话般的力量,那就要承受这力量所带来的代价! 第八章 凯旋者(5) 艾拉半个月前就预测到了这次日全食。她躲避着和拉格纳的交战、故意和拉格纳谈判来拖延时间,就是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这不是魔法,也不是战争的艺术,这是奇迹——是只有她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才能办到的奇迹! 而在信仰神的人们眼中,这便是神迹。 “海斯泰因,这是我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赐予你和西兰人的加护。” 艾拉伸出手,对探过头来的海斯泰因说道。 “你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在太阳被吞噬的这几分钟内,决出胜负!” 海斯泰因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全军大喝道: “都觉得很不甘心吧?我们竟然要靠一个女人向敌人的首领下跪、为敌人的首领脱靴来获得机会!要是你们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就忘掉生死,在她的面前把全部的勇气都展现出来!” 士兵们把心中压抑着的屈辱和愤怒大声发泄了出来,那巨大的响声竟将拉格纳部队的吼声给压了下去! “全军随我冲锋!将这次的胜利献给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海斯泰因的士兵们发疯了一般冲了上去,一时竟和拉格纳的部队打了个势均力敌。 就在战况焦灼之时。一艘船忽然从拉格纳军队背后的大海上漂来。 那艘船大的就像是一座堡垒,船上闪烁着诡异的绿色火焰。等船靠近了,人们发现那艘船的船身上竟满是死人的指甲! 从船上跑下来许多披头散发的士兵,他们的腰间挂着许多圆溜溜的东西,竟是一颗颗死人的头颅。他们从后方靠近拉格纳的部队,将那些头颅掷入拉格纳的军中。从那可怕的人头中倾泻出灼热的液体,烫的一大片一大片的敌人发出惨叫。 ——亡灵之船纳吉尔法载着诸神的敌人奔赴战场。 梅莉和阿尔弗雷德正站在纳吉尔法之上。看着战场上的状况,梅莉将艾拉的撬棍扔到了海中。人们只看到一条巨蛇突然从大海上出现,在大海上翻滚着。它庞大的身体,仿佛能将一整座山缠绕。 ——巨蛇耶梦加德也从海底的泥床上醒来。 在这接踵而来的恐惧之中,拉格纳的士兵们已经变得和普通的士兵无异。 然而,他们却还在苦战着。加上拉格纳,他们的队伍里现在有十三个精灵级的人物。这就像是十三个堡垒,支撑着他们仅存的士气。 精灵级魔法师的压制力实在是太强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海斯泰因的部队甚至隐隐出现了要败退的迹象。 当太阳重新显露出来时,诸神黄昏的骗局就会被戳穿吧。 梅莉在纳吉尔法上看着这一切。她的手慢慢地抓住了身上那黑色的罩袍。就在她要把罩袍一整个地拉下时,阿尔弗雷德抓住了她的手。 “梅莉,你不能再使用魔法了。” 这一次,梅莉很成熟地对着阿尔弗雷德笑了起来。 “没事的,阿尔弗雷德,看到一个完全不会魔法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就感觉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阿尔弗雷德忍着伤爬了起来,用双手死死压着梅莉的肩膀,用几乎近于命令的口吻说道:“不,你不能去!” “golhahdov(强迫意志)——放开我。” 阿尔弗雷德拼命地反抗着梅莉的魔法,他使劲控制着自己的手,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但在梅莉的魔法之下,他的手最终还是渐渐离开了梅莉的肩膀。 梅莉抱住了阿尔弗雷德的头,在他耳边轻轻念道:“阿尔弗雷德,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约定么?你给我一个容身之所,而我,给你一个安定和平的国家。” 将阿尔弗雷德缓缓推开,梅莉转过身子,将身上那黑色的罩袍一把扯了下来。从那黑袍中出现的不是那个金眼白发的幼女,而是一条无比巨大的黑龙! 它在空中翱翔了几圈,威严地俯视着战场。拉格纳注意到了它,把手一抬,冈格尼尔便如流星一般砸向了它。 然而,这贯穿一切的永恒之枪,却在这条黑龙身上失去了效果,刚一触碰到它的鳞片,就“当”地一声被弹了开来。 它巨大的身体在战场上压下,在那庞大的黑影之中,人们恐惧地四散而逃。它“轰”地一声落到了战场上,就像是落下了一座小山。在惊恐的士兵们面前,它昂起那巨大的头颅,对着人群喷出了灼热的吐息! 大片大片的敌人被烧死,没有被烧死的也开始溃逃。只有十三个人围了过来——那是拉格纳和他的十三个英灵战士。 但他们的魔法作用在这条黑龙身上,却几乎见不到效果。巨龙将头横向一摆,立刻有一个人被砸飞了出去,巨龙抬起爪子,向下一按,又有一人被压成了薄饼。 “joorzahfrul(灵魂撕裂)” 从巨龙的嘴里发出了对英灵战士们致命的吼声。在这无法阻挡的吼声之力下,越来越多的英灵战士化为了灰烬,消散在了空中。 艾拉远远地看到这一幕,笑了一下:“啊,这应该勉强能算是‘巨龙尼德霍格’?战场上真是会不停出现各种意外的情况。” 拉格纳承受不住了。他把他的马调转了一个方向,带着剩下的英灵战士向着战场外急奔! 一根长矛从背后捅穿了他的心脏。 拉格纳难以置信地把头慢慢转过去,看清了投出长矛的人:他的长子,伊瓦尔。 “不败者”拉格纳从马上摔落到了地上。他的面孔扭曲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是想说,为什么会这样?这算是什么?对么?” 伊瓦尔的身体渐渐消散着,但他笑的很开心。 “是欺骗,我可爱的父亲。” 在伊瓦尔的笑声中,拉格纳睁着眼睛断了气。 伊瓦尔把他的眼睛合上,抬起头,远远地看了看纳吉尔法,又看了看芬里尔。 “是了,是了,就是这样用的。时间也对,真聪明。”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完成了毕生的心愿似得,微笑着和其他英灵一起变成了碎片,消失在了空中。 第八章 凯旋者(6) “不败者”被击败了。 当斯堪的纳维亚的人们终于从日全食所带来的恐惧中恢复过来时,他们收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消息。 一开始,所有人都对其嗤之以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溃军们开始接连地出现在各处村落。满是污垢的他们是一瘸一拐地摸到村前的石头上坐下,惊魂未定的向着围上来的村民们讲述那场战争的进过:奥丁已经战死,洛基派他的眷属将太阳吞噬。芬里尔、耶梦加德和尼德霍格都已经尽数醒来。他们用发着抖的声音尤其详细地描述了他们亲眼所见的那艘指甲船,还有从指甲船上下来的那群把人头当做武器的魔鬼们。 这样的故事,若是只从一、两人嘴里说出,恐会被一笑置之吧。 然而,溃军的人数将近万人。他们每个人都疯了一般,讲述着大同小异的故事。在每一段故事的末尾,他们都复述着同样的一句话: “诸神的黄昏已至。” 恐慌在北方的所有部落中蔓延。当消息传到那个曾被西格德用黑雾笼罩、又被哈夫丹用闪光驱散的西福尔时,那里的领主“乱发”哈拉尔将信将疑地跑到城外去试了试提尔的加护。他是“自然”级的受提尔加护者,城外有一个半人高的巨石,他时常举它来进行锻炼。然而这次,他脸都鳖红了都没能把那巨石举起,甚至还因为脚下一滑而摔了一跤。 变弱的并不只有哈拉尔,随着这个可怕的传言的扩散,这群北方部落中所有的受加护者力量都变得大不如前了。 为此,海斯泰因还瞪着眼睛找到艾拉,抱怨道:“都怪你你演什么诸神的黄昏!好了,我们的加护全都跟着变弱了!” 不过,艾拉的反应却只是挠了挠头,说道:加护变弱了?要不,你们改信我们七丘帝国的神明?” 海斯泰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改信你们的神???就算我同意,领地的祭司们也不会同意!” 艾米在旁边听着,“嗤”地笑了一声:“祭司?他们有几个师?” 乌普兰附近的森林。 格拉海德带着几个英格兰的骑士和西兰的海盗,对两个掉进陷阱里的倒霉蛋进行了百般的拷问,才终于确信从他们嘴里吐出来的话是真的:西庇阿真的已经打败了拉格纳。 他们被艾拉留下来断后。在格拉海德的指挥下,他们充分利用了树林和陷阱,虽然损失惨重,但却奇迹般地在敌人的腹地存活了下来。甚至还成功接应了一部分从乌普兰跑出来的弓箭手。 “听到了么?你们马上就要变成一个个小领主了。” 格拉海德满面笑容的把活下来的人的肩膀一路拍了过去,而不管他们是英格兰的骑士还是西兰的海盗。在这几天的求生中,他们早已缔结了深厚的友谊。 “不过,我还有一件想干的事,希望你们能陪我一起完成” 对着活下来的十来个勇士、以及被他们救出来的百来个弓箭手,格拉海德说出了惊人的话语:“随我打回乌普兰,把我们的船给抢回来!” 实际上,西兰的人并不对艾拉能获胜这件事抱有多大的期待。 海斯泰因出兵的这几天里,他们各自收拾着行李,谋划着日后的出路。一袋袋谷物、一块块腊肉早就般提前搬运到了船上,这样,如果传来了失利的消息,他们就能马上动身,撤出西兰。 然而,传回西兰的却是胜利的消息。当人们确定传信的士兵没有说错话的时候,一阵震天的欢呼声响了起来。人们像潮水一般四下退去,然后又很快聚集起来——带着从船上搬下来的肉和酒。他们在西兰的中心点起篝火,一连欢庆了三天。诗人们现场编写了歌颂艾拉的史诗,在醉醺醺的人们耳旁日夜歌唱着。 西兰人正在欢庆,而在拉格纳的首都哥特兰,向着却是一副完全相反的景象。 海斯泰因正亲率步兵进攻这最后的一座堡垒。艾拉和阿尔弗雷德带着海军对海斯泰因进行支援。 这一次,艾拉的投石机可不是扔一发就跑。它持续向着哥特兰城墙上抛射石块,几乎每一发都能在那薄弱的木墙上砸出一个口子。海斯泰因带着士兵们从口子上径直冲了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城墙。 然而,那些守军们却靠着内侧的堡垒进行着最后的负隅顽抗——直到一声狼嚎在城内响起,芬里尔载着艾拉和艾米出现在了哥特兰的大街上。 “是西庇阿……西庇阿她亲自来了!” 恐慌的喊声很快就传遍了守军。艾拉本想用一段演说劝那些人不要再做无畏的抵抗,谁知她刚在城堡前清了清嗓子,还来得及没开口,城堡上就升起了一面白旗。守军们哗啦啦地把武器抛掉,一个个抱着头在艾拉面前蹲了下来。反倒弄得艾拉有些莫名其妙。 没过多久,海盗王国发生的事情就一路传到了阿勒曼尼联邦。 “听说了吗?海盗王国易主了。” 在阿勒曼尼联邦的大街小巷,随处可以听到人们谈论着这个话题。 当然,也有状况之外的人。一个中年人从漆黑的小木屋里钻了出来,他的头发脏兮兮的、一团一团的,就像一大堆黑漆漆的棉花块盖在了头顶。一出来,他就挥着尺子对着聚在院子内的人们嚷嚷道:“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动我画在地上的圆!要是弄坏了,我就诅咒你们的商队一个个都遇到海盗王国的海盗!” 对于他的抱怨,人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未理会。人群中有一个较为年轻的,对着他喊道:“戈特弗里德,你知道么,海盗王国的拉格纳战死了!” “那个拉格纳死了?谁干的?” 戈特弗里德用尺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辛苦画在地上的圆正被一群人踩着。 “我听说,好像是叫西庇阿!” “西庇阿?那不是七丘帝国的王室么?你编故事也要编的像一些!” “唔……实际上我也不太确定。因为比起名字,大家都更喜欢用外号来称呼她……” “什么外号?” “因为她奇迹般的击败了‘不败者’拉格纳,从必死的战争中凯旋归来。于是人们现在都这样称呼她——‘凯旋者’。” 第三卷 尾声 (1) “那么英雄王,条约就这样定下来了,可以么?” 阿尔弗雷德把双手撑在桌上询问道。桌子上堆着一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条款。 他的对面坐着海斯泰因。 由于海斯泰因看不懂文字,只觉得无聊。他早早地就把身体靠在了椅子上,闭着眼睛,头也向后仰着。听阿尔弗雷德这么问,海斯泰因看也没看,只是说道:“念给我听听。” 于是,阿尔弗雷德你拿起那叠纸,念到: “第一条,骑士王阿尔弗雷德同英雄王海斯泰因结成友好同盟,互不侵犯。” “第二条,位于苏格兰和爱尔兰的伊瓦尔和哈夫丹残部,由阿尔弗雷德协助海斯泰因解决。同时,海斯泰因承诺英雄王国不会再度入侵大不列颠的土地,也不将不列颠作为劫掠的对象。” “第三条,作为对第二条的补偿,在海斯泰因担任英雄王期间,若英雄王国各领主有入侵阿勒曼尼联邦的意愿,则阿尔弗雷德将根据该领主在英雄王国中的地位,提供程度不同的援助。具体援助条目如下……” “第四条,基于双方平等自愿的原则,英格兰王国可雇佣英雄王国的战士作为雇佣兵。” …… 等阿尔弗雷德念完了,海斯泰因把头瞥向桌子的另一侧——那里站着作为公证人的艾拉。他对艾拉说道:“西庇阿,上面那些字是这样么?” 艾拉点了点头,“已经确认过了,没有问题。” 于是海斯泰因便和阿尔弗雷德各自在条款上按了手印。 阿尔弗雷德满意地把自己那份条约收了起来,说道:“海斯泰因,这样一来,北海地区终于要迎来和平了。” 海斯泰因摇了摇头:“还早的很。不要忘了还有比约恩,以及哈夫丹和西格德的私生子们。” 阿尔弗雷德正在进攻的苏格兰和爱尔兰,按照继承顺位是属于比约恩的领地。可在比约恩刺杀拉格纳失败后,比他就失去了音信,生死未卜。即便拉格纳已死、大部分斯堪的纳维亚的领主已经归顺了海斯泰因,他们也依然没有发现比约恩的行踪。 有传言说比约恩已经死了。也有传言说比约恩没死,是跟着留里克前往东方的大草原上去冒险了。还有传言说,比约恩从拉格纳的监禁中跑了出来,带着一伙人向着大海的西方驶去了…… 此外,还有海斯泰因提到的那些私生子们——虽然被称为“私生子”,但其实这些人的存在已经是海盗王国公开的秘密了。而这些私生子们之所以存在的原因,哈夫丹和西格德又各有不同。 以海盗王国的继承法,父亲死后,其领地应当由其所有合法的儿子均分,而不是像七丘帝国一样由唯一的一个继承人全部继承。哈夫丹认为这样的继承法会导致家族的实力被不断分割,可他又无法将这自古以来的习俗改变,于是他就拒绝娶妻。取而代之的,是他有着许许多多的私生子。哈夫丹打算从这众多的私生子中选取最为优秀的一个,将其合法化,从而避开继承法,让自己的领地只攥在唯一的继承人手中。 可惜的是,他没有来得及选出这唯一的继承人,就死在了阿尔弗雷德的剑下。 至于西格德——他纯粹就是和被俘虏来的奴隶们生了许多儿子罢了。这些奴隶之子比哈夫丹的私生子公开透明,却同样没有合法的继承权。 然而在特殊的情况下,尤其是海盗王国目前人心不稳的情况下,这些私生子们完全有可能闹出一番风雨。海斯泰因担心的就是这个。 不过,阿尔弗雷德却笑了起来,好像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似得。 “既然比约恩生死未卜,那就等于是死了。等我攻下了苏格兰和爱尔兰,即便比约恩出现了,也只不过是‘冒牌货’罢了。至于那些私生子,我有一个方法,你要不要听?” “是什么?” 虽然没有必要,但阿尔弗雷德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给他们领地——但是,只给那众多私生子中的一人。这样,争斗的矛头就会指向那唯一的幸运儿,而不是你我。” 海斯泰因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阿尔弗雷德轻轻一笑,对着海斯泰因和艾拉优雅地行了一个礼:“那么,后会有期,英雄王、还有瑞典王。” 在乌普兰一战中,由于人手不足,阿尔弗雷德的很多船都只能留在了乌普兰的岸边。但拉格纳失败后,海斯泰因便将这些船还给了他。 带着这样一支舰队,阿尔弗雷德踏上了返回英格兰的路程。 “可惜,她没有选择成为英雄王呢。” 阿尔弗雷德望着太阳,显得有些气馁。他本来是已经做好了帮助艾拉争夺英雄王的准备的。 海斯泰因是前代英雄王亚雷斯塔的儿子,即便是他,击败拉格纳后也没能顺利让所有海盗王国的领主信服。如果换成艾拉,海盗王国现在肯定会变得更加混乱吧。 只要在海盗王国内部制造出这种混乱的局面,他就能趁虚而入,以帮助盟友平叛为名,乘机将势力范围扩展到斯堪的纳维亚。他已经看出艾拉完全不懂政治,有自信把艾拉的势力范围压缩到在西兰附近。而当艾拉死后,整个北海都将被统一在不列颠的旗帜下。 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艾拉先是问海斯泰因要了一个未来帮她出兵七丘帝国的许诺,然后又要了一些特权,之后就甘心屈居在海斯泰因之下,成为了英雄王之下的瑞典王。从而让他的一切算计落空了。 这样的女人,究竟算是聪明,还是不聪明呢? 他看到梅莉低着头从他面前走过。 “艾恩盖尔。停一下。”他喊住了她。 听到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梅莉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抬头说道:“王……王啊,有什么事么?” “居然在两军阵前直接变成了龙,你做的也太过火了,你知道么?” “……嗯。” 梅莉的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为了不让你被找到,我已经为你想好了一个藏身之地。等到了英格兰后,你先去那里躲个两、三年吧。” 梅莉差点咬到舌头:“三、三年?” 阿尔弗雷德摸了摸梅莉的头:“没事的,就三年。三年之后,我就亲自来接你。” 三年.那时候,苏格兰和爱尔兰的战事应该就会结束了。整个北海也将平定下来。 接她回来的那一天,要不要同时准备好戒指呢? 英格兰的海岸已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便在这时,一艘小船缓缓地向着他的舰队飘来。船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袍,围着黑色头巾,一看就是来自遥远的天方帝国。 第三卷 尾声(2) 那黑袍者自称是来自天方帝国的使者。他捧着一个大箱子走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船上。看到阿尔弗雷德,他放下箱子,远远地跪了下来,然后用极其洪亮的声音说道:“英格兰的王啊,我在这里等你一个多月了。” 阿尔弗雷德对天方帝过的使者出现在这里颇感意外,不由得问道:“天方帝国和英格兰相距甚远,几百年来既无纠葛,亦无合作,甚至连贸易流通也没有。今日居然派使者前来,是有什么大事?” 那使者双手向上高高托起:“万王之王派我前来,为不列颠之王的诞生献上祝贺。” “不列颠之王?”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别说不列颠尚未被他统一,就算真的统一了,遥远的天方帝国也不可能那么快受到消息,更何况这个使者还是一个月前来的。 “这是你到了英格兰之后得到的消息吧?不过即使如此,这贺词也有些早了。”阿尔弗雷德微笑着回答道,“我现在只是英格兰的王。这些客套话还是免了吧。” 那使者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袍子,然后直接对上了阿尔弗雷德的眼睛。他锐利的视线让阿尔弗雷德感到有些不快,不由得又催问道:“天方帝国派你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 “万王之王希望和不列颠达成友好的协议,同时希望不列颠的王能不吝借他两件东西。” “两件东西?什么?” 那使者向一旁伸出左手,有力地向上一握,说道:“第一件东西,是不列颠的水。” 然后,他的右手也同样伸开来向上一握,继续说道:“第二件东西,是不列颠的土。” 索要水和土,其中含义,便是要英格兰臣服于天方帝国。阿尔弗雷德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那我要是不给呢?” “万王之王以德报怨。出发之前他已和我说明,若不列颠的王吝啬水于土,他倒有东西能送给不列颠的王。” 那使者将带来的大箱子缓缓打开,里面赫然露出了六个头骨。 “这六个人生前都是统治一个国家的王,历来和天方帝国作对者,无一善终。而这六个头骨,也只不过是万王之王藏品中的一小部分罢了。万王之王让我将这些赠送给不列颠之王。希望忘不列颠的王三思而后行。” 阿尔弗雷德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不列颠和天方帝国相极远,中间隔了七丘帝国、阿勒曼尼联邦。天方帝国怎会对不列颠的水和土产生兴趣?” “不列颠王高见。万王之王此次派我西行,并不只为不列颠而来。阿勒曼尼联邦的法兰西岛伯爵已将水和土交予我带回!” 阿尔弗雷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万王之王想要不列颠的水和土,就让他带着大军亲自来取!但他既然送我如此厚礼,那我也有一句话要回赠他。” 那使者的眼中闪着凶光:“不列颠之王,请三思而后行。” “为何如此紧张?只是送他一句有益的忠告罢了——强大的帝国总是容易从内部开始瓦解。天方帝国内部各大教派林立,水火不容,虽然国土广袤,却只不过是外强中干。天方帝国身抱如此顽疾,却不自知,又去惹怒东方的巨龙,在我看来已是危如累卵。若万王之王侥幸躲过这一劫,还希望他以整顿内政为要务。” “不列颠之王的话我记下了。” 那使者后退几步跪了下来,再次行了一礼,然后走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只不过这些话由我转达,恐含义有变。还希望不列颠之王记在脑袋里,亲自和我面见万王之王吧!” 阿尔弗雷德见那使者回到了自己的船上,以为交涉已经结束,不由得放下了戒心。谁知那使者话锋突变。还没等阿尔弗雷德有所反应,挂在那使者脖子上的十字架忽然飞射而出,直指阿尔弗雷德的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梅莉在一旁发出一个吼声,将阿尔弗雷德直接掀入了水中。那十字架击中阿尔弗雷德身后的船舱,忽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在那光芒之下,那价值八千头牛的旗舰,以及旗舰上的所有人和物,就都如灰尘一般被风吹散了。 梅莉的身体从光芒之中浮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黑衣的使者。 “真是另人惊讶,不列颠居然也有这么强大的魔法师。” 那黑衣的使者这么说着,语气中却丝毫听不出一丝惊讶的味道。他把手微微一抬,十多个一模一样的十字架从他的袍子中飞了出来,浮在了空中。 梅莉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似有狂风刮动着时光的书卷,将那厚重的书一页页翻回到千年之前。 书页定在了一切最开始的那一页,那一天,四方列国的天空都在下着漂漂落落的白雨。 “eli,elimasabachthani(神啊,为何舍弃于我)。” 神子临终前发出的悲叹之声,让万物冻结城冰。 黑色腥臭的污秽从朗基努斯之枪扎出的伤口中流出,身上的其他伤口则化成了铁一样的斑斑锈迹。 那一刻,全世界所有的诅咒都聚集在了这个眼前这个自称神子的男人身上,他带着世界上一切的罪恶,陷入了黑色的永眠。 平原化成荒芜的荒漠,荒海的波涛将大地吞没。整个世界都在因为神子的离去而发抖,也不知它是在兴奋、在悲伤、还是在恐惧。 在这一天死去的不只有神子,杀死他的朗基努斯也因溅到了那黑色血液而奄奄一息。 还有梅莉——她是与朗基努斯立下生死契约的上古之龙,将随着朗基努斯的死而一同灰飞烟灭。这即将到来的灭亡,让几乎永生不死的梅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然而,在弥留之际,朗基努斯用神子那受诅咒的黑色之血,将印在梅莉手背上的契约之印悄悄地改变了。 “继续活下去吧。”他对着发觉到契约被修改而欣喜的梅莉说道,“只要在一年内找到新的主人,你就能继续活下去了。” 神子失败了,世界将从这一天重启,回归到它原本的样貌——本该如此。 然而,命运给朗基努斯和梅莉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不久,天方帝国就出现了传言:神子已于死后第三日复活,坐在了全能之神的右侧。 没有人敢质疑这个传言的真实性,因为在他死后,他的四个门徒——日后被称为“使徒“的魔法师,突然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从那时到今日,这近千年的时间里,梅莉一直在被使徒追杀着。 第三卷 尾声(3) “mulquadiiv(龙魂觉醒)。” “sugrahdun(元素狂暴)。” “vengaarnos(旋风打击)” 梅莉一连用了三种不同的吼声。巨龙之鳞化为金光覆盖了梅莉的全身,她抽出匕首,视死如归地扑响了那个黑衣的使者。 那个使者面不改色,一边后退,一边操控着十字架飞梅莉。刺眼的光芒在梅莉身上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梅莉已经在身上覆盖了巨龙之鳞,但每一发十字架的命中,对她而言依然能算的上是一发重击。 她的脸孔剧烈而痛苦地扭曲着,成千上万的人脸在她的眼前出现又消逝,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却无一不是丑陋万分。他们都曾与梅莉立下契约。他们的喝骂声嘈杂万分地在梅莉的耳边回响着: “快使用魔法!” “怎么回事?你的魔法不该只有这一点水准吧?” “怎么让那个人逃跑了?你个没用的畜生!” …… ——“我不能用全力,不然会被使徒察觉的!” ——“被发现的话,我会被杀掉的!” ——“真的,我会被杀掉的!” 可是,梅莉的哭喊声在那众多愤怒的喝骂声中是那样的轻、那样的不值一提。 那被诅咒之血改写的契约,让她在失去契约者一年后就会死去。可要是完全遵守那些人的命令,她迟早会被使徒找到、杀死。 威尔士的城堡中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又有一个契约者在她的面前死去了。 她本拥有将这结局改变的能力,而他的主人也知道她有这样的能力。为了逼迫梅莉将她的力量全部发挥出来,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中,他一直在给梅莉施加酷刑。 在烈火中出现在梅莉面前的是那个被称为“骑士王”的男人。 “要和我定下契约么?”她戴着镣铐的手向前伸了出去,露出了手背上那丑陋的契约之印。 在经历了这千年的时光后,她已经不在意她契约者是谁了。 “我是一条龙,但是,只能使用一些微不足道的魔法。” …… …… 往事褪色而去,梅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天方帝国的使者。 “我已经躲了天方帝国快一千年了!我不会再躲了!” 梅莉大声喊着,不断缩短着和那个使者的距离。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即使拼死也要战斗的理由。这样幸福的战斗,这样一千年里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感觉身体好轻。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在接近那黑衣的使者一定距离之后,梅莉张开嘴,发出一个奇异的吼声,然后,她的身体就突然出现在了那黑衣使者的身后!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一个完全不会魔法的人,却能击败拉格纳。那她梅莉身为一条上古巨龙,为什么就要躲着天方帝国? 梅莉手上的匕首如暴风雨般落到了那个使者的身上。等那使者终于转过身来时,他的鲜血已经如瀑布般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喷了出来。他摇摇晃晃地抬起手,想要再让一个十字架飞出去,可手抬到一半,就向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成功了?” 梅莉一下子瘫坐在了使者所乘坐的船上。 “好弱……我……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我打赢天方帝国的魔法师了!!!!!” 梅莉因激动而流出了泪水。她仰头对着天空张开嘴来,想要吼些什么,却又马上慌慌张张地用双手捂住了嘴巴——她刚刚差点就对着天空来了一发风暴呼唤。 这样过了一会儿,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想看看阿尔弗雷德怎么样了。可刚站起身来,她又一下子跪了下去。她以为这是她太过激动的缘故,想再度站起,谁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了她的肩上,而且还在不断地加重着。那股无形的力量来自九天之上,其力如有千钧! 明朗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然后,那黑色沿着天空向下洒落。很快,整个世界的一切全部被那黑暗吞噬。一开始,四周还能听到士兵们惊慌的呼声,没过多久,那些呼声也没了。那黑色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般囚禁了梅莉。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她、还有她脚下的那一条小船。 笼罩梅莉四周的黑色并无实体,却有着实实在在的分量,压得梅莉想动一根手指也不能。很快,梅莉就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几百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丑陋的驳理之物!你刚刚干了什么?是杀死了我们的一个祭司么?” 从上空传来了一个梅莉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随着那声音的响起,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二十九轮月亮,以月相周期在天空排列着。还有十多条银河,从梅莉的上方、下方、左侧、右侧流淌而过。梅莉本以为自己是漂在大海之上,却突然发现自己浮在了广袤的宇宙之中! 梅莉死死地盯着没有月亮的地方——也就是朔月的位置。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她突而长啸一声化为巨龙,从那沉重的黑暗之中艰难地飞了起来。在那虚无、却又有着无比重量的黑暗之中,她勉力张开嘴,使用了她最强大的的魔法: “hunkaalzoor(英灵召唤)——朗基努斯!” 和奥丁的加护不同,她召唤出了远远强于她自身的英灵,而代价便是燃烧她自己的灵魂。她一瞬间又变回了女孩的样子,奄奄一息。 在垂死的梅莉面前,朗基努斯微微地笑着,似乎在问她:“你终于不在意你的生命了么?” 而梅莉也回了一个笑容,说道:“是的,朗基努斯大哥,请一定要帮我除掉那个使徒!” 朗基努斯点了点头,抬起手中的枪,用尽全力向着朔月的方位掷了过去。这一枪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光芒、也没有什么声响,那枪脱手之后,只是直挺挺地向着目标飞去。 然而这却是曾经杀死神子的一击,虽然极不显眼,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足以毁天灭地! 那无形而沉重的黑暗因这一击的气流被硬生生扯了开来,从缝隙里透进了真正的阳光。无论是那二十九轮月亮、还是那十多条银河,都随着这把枪的前进而扭曲。那枪头不偏不倚地飞向躲在黑暗中的那个使徒,以无法躲闪的态势刺穿了他。 看到这样的结果,梅莉安心地笑了起来。朗基努斯像个大哥一样,爱惜地拍起了她的小脑袋。 “这样就好了么?”他这样问着梅莉。 “嗯,这样子,阿尔弗雷德就安全了。” 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但梅莉苦苦支撑着。她等待着这个由使徒构成的黑暗牢笼完全消失,好让她睡着前再看阿尔弗雷德一眼。 然而—— “星辰不灭,吾亦不灭。” 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黑暗、月亮、银河,一切都恢复了原样,朗基努斯那足以杀死神子的一击竟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在梅莉惊惧的眼神中,那个使徒出现在了她和朗基努斯的面前。那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带着一顶红色圆帽,身上披着七丘帝国传统的拖加长袍。 无须多言。他认识梅莉,梅莉也认识他。在天方帝国的四个使徒中,只有一个因活了千年而从来没换过人。 他的名字是克罗狄斯,亦被人们称为“不灭的使徒”。 第四卷 序 西元十七年。 混沌的天际雷声隆隆,无数道闪电从天空降下,把天击崩、把地劈裂,仿佛要把这世界一举击碎。 一位面容有些阴郁的少年在山丘上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在这异象之中,人们惊惧地尖叫着、奔逃着。但在少年的眼中,这只不过是数以万计的尘与蚁。 他让硫与火从城堡的上空落下,将这整个城堡、将城堡里的所有守军、并着城堡周围的所有山丘和平原、连同地上生长的一切,全都毁灭了。有少数人侥幸从这场灾难中逃了出来,却忍不住回头去看。只一眼,他们就被变成了一根根的盐柱。 又有一个少年慌慌张张地跑上山来,比前一个少年,他显得阳光、活泼许多。他跑到那阴郁的少年身边,一眼看到了山下了景象,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的对那个有些阴郁的少年说道:“以马内利,我说了我会带艾菲利卡行省的总督来平叛的,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那被称为以马内利的少年却对这抱怨不屑一顾:“朗基努斯,是你来的太晚了。让艾菲利卡的总督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叛军的袖塔克法利纳斯已经变成盐柱了。” “大哥,你又做这么夸张的事情!别人要问起我是谁做的,我怎么说?” 以马内利随随便便地回应道:“就说是天神发怒好了。” “哪个神?” “哪个神都没关系。如果正好是那个总督信仰的神,他会更开心一些。”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就又沉了下来,凝视着山下的一切——被融化的石墙,被烧的赤红的山丘,以及被烧的干裂开来的平原。一个个人状的盐柱立在地上,在风中渐渐变形。 这是七丘帝国内部的一次叛乱,爆发在被七丘帝国征服的努米底亚地区。其领袖塔克法利纳斯曾在担任七丘帝国辅助军团的长官,后落草为寇,带着本地的人发动了叛乱。 “朗基努斯,从我们六岁开始,七丘帝国内发生了几次叛乱,你还记的清么?” 朗基努斯顿时面露难色。他挠着头,用手指数了好几遍,却怎么也报不出一个具体的数字。 以马内利叹了口气。伊利里库姆、条顿堡森林、潘诺里亚、日耳曼、色雷斯、高卢、努米底亚……这些地区先后都发生过大大小小的叛乱。也难怪朗基努斯会计算不清。 七丘帝国靠着其强大的武力征服诸了多外族,在大陆之上建立起了一个空前庞大的帝国,却在这一次次的叛乱中消耗着力量。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七丘帝国终究会在一次次的胜利中迎来灭亡。 平原上还立着一座神殿,那是叛军在原有的七丘帝国神殿的基础上改造的。 以马内利不知道那里供奉着哪位神明。 七丘帝国内部包含了诸多民族,每个民族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信仰:在拉巴、亚珥歌伯、巴珊,直到亚嫩河滨,人们信仰着摩洛;从阿洛埃到尼波,直到死海之滨,人们祭祀着基抹;叙利亚界河之间的神祗名为巴力;在亚琐、巴勒斯坦的边界,则立着大衮的庙宇;还有奥西利斯,它受着埃及人的供奉…… 而即便是七丘帝国自己的信仰体系中,也有许多神明在明争暗斗。 这样,如何不爆发叛乱,如何不产生争斗? “朗基努斯,你知道么?每当想起到种事情,我都会特别钦佩我们的先知梅瑟。” “什么?”朗基努斯一时没跟上以马内利的思路。 以马内利向着天空高竖起一根手指:“独尊一神,在万有之上。” “啊,叫雅威是么?你们闪米特人尊奉的神,可惜,在神话中,它只和你们立约。” 以马内利的眼,望向了久远的未来。 “那个神是至上的、完美的、永恒的、无限的、无所不能的、无所不知的。他的广延从永恒直达永恒,他的显现从无限直达无限;他不是永恒和无限,但却是永恒和无限的。他不是广延或空间,但他延续着且存在着。他永远存在,且无所不在,由此构成了广延和空间。” “可是,梅瑟却偏偏留下了让人接近那永恒、无限的方法……这怎么行呢?能够达到那种程度的人,从古至今也就只有那么几人。而那些低阶的拙劣的魔法师,只是徒增世界的争端罢了。要我说,只要采用那些愚蠢的多神信徒的方式,让人们相信魔法是来自神的加护就行了。” “这个新的神,他浑身是眼,浑身是耳,浑身是脑,浑身是臂,浑身都有能力感觉、理解和行动,但却是以一种完全不属于物质的方式、一种人们绝对不可知的方式行事。他是无限的,人们对无限的他如何感知、如何理解事物一无所知。” “无法被理解,也就无人能够从他身上获得加护。畏惧着他的无限,人们终将意识到自身的有限。于是,他的信徒将不可避免地失去魔法的力量吧!” “在此之上,告诉众人,虽然人无法通过理解那唯一真神的性质习得魔法,但那唯一的真神却会主动给予一小部分人恩赐……如此一来,雅威的力量就会只聚集到这一小部分人的身上。他们将获得其他任何一个神的信徒都无法比拟的强大力量!这不比梅瑟留下的方式要快捷、强力的多?” “在此之上,我还要更进一步,让一那小部分人的力量基于几个永恒不变的真理。唯一的神不该只掌握火、水、战争、胜利等东西,它必须要掌握真理。让被神选定者掌握真理的力量,这会让他更受信徒的敬畏,他的力量也将因此变得更为强大。” “就像蜜粉围绕着蜂后,失去力量的人们将会以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团结在仅有的力量周围——朗基努斯,你听,这样该多妙啊!无法掌握魔法的绝大多数人,以强大至极的魔法维持秩序的极少数人。还有唯一的那一个神……只要建立起这样的秩序,世界就和平了!” “所以,从今天起,雅威将成为普世之神!” 朗基努斯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等以马内利说完,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以马内利……你想自己创造一个新的神?” “这不是愚蠢的人们常做的事情么?捏造一个泥偶,反去跪着祭拜他。用自己的想象给了泥偶神力,反祈求泥偶再将力量赐予自己……我只不过是要去做同样的事情罢了。” 阳光从朗基努斯的脸上消失了。 “以马内利……你我明明都清楚魔法力量的真正来源,你却要用这份力量去创造一个新神,来欺骗世人么?” “朗基努斯,你听说过巴别塔的故事么?” “听过,人们想要制造通往神座的高塔,却在神的惩罚下分崩离析,再也无法团结在一起。” “呵,故事里说,造成这一结局的是神——但是朗基努斯,你我都知道神究竟是怎样一种东西!导致这一结局的才不可能是神,而是人自己——若每个人都意识到自己通往神明的潜力,那他们内部将不可抑止的分崩离析!” “以马内利,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让人们永远匍匐在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神明之下吧……朗基努斯,如果你还想让这个世界维持和平与秩序,就永远不要向世人透露魔法的真正秘密!” “以马内利!你有没有想过,七丘帝国……不,这个世界未都必会接纳你所创造的这个新神?” “如果这个世界不接纳……那就先将这个世界毁灭,再将这个世界重造!若真如此,我将如此被后人称呼:万王之王,统治众王!” 第一章 美发王(1) 自拉格纳被击败已有两年。 西兰,“英雄王”海斯泰因的宫廷。 海斯泰因住了十多年的那幢低矮小木屋,由于被艾拉烧掉了半边,已经不能住人了。海斯泰因只好另选一块空地,在上面造了一幢新的木屋。 这幢新的房子有两层楼高了,有一个大厅,可以用来和海盗王国的领主们议事,可以接见领地的居民处理领地事宜,同时也可以当宴会厅用。饲养牲畜的房间被另外隔了开来,卧室则设置在了二楼,这样就不用再担心睡觉时被羊踩到脸了。 除了这些之外,海斯泰因还在房间内特地隔出了一个小书房。可惜,他目前还在学习写字的阶段,书架里也是空荡荡的,一本书也没有。 书房的桌子上摊着一张地图,上面用红叉叉标出了世界各地的图书馆,同时还画着斯堪的纳维亚的兵力部署。为了防止地图被风刮乱,海斯泰因还用一把小刀把地图钉在了桌面上。 不知道那些图书馆的主人见到这幅场景,会不会被吓的瑟瑟发抖呢? 至于原来那幢烧的只剩下半边的小木屋,原本海斯泰因是准备拆掉的。但在西兰人的强列要求下,海斯泰因把它原样留在了那里。西兰人以此纪念曾住在这里的那位传奇女战士。 言归正传,此刻,海斯泰因正坐在新的大厅之上。他的下方列座着海盗王国大大小小的领主。 这两年里,海盗王国内部的局势已经稳定了下来。眨眼又到了农闲之际。这些领主们按惯例从斯堪的纳维亚的各个角落赶来,齐聚于英雄王的王座之下,商讨今年的劫掠行动。 然而,这一次英雄王却好像有了其他的想法。这些大大小小的领主们为此争论不休。 吵得最凶的是霍洛加兰公国的领主托加尔,他本是拉格纳的封臣,迫于形式才屈从于海斯泰因的统治。 “又要去寻找文兰?我的天!”他握着拳头锤着长桌嚷嚷着,“难道亚雷斯塔王做的事还不够说明一切么?我们的勇士寻找能够劫掠亚琛、劫掠巴黎、劫掠科尔多瓦、劫掠康斯坦丁尼耶,为什么我们还要去寻找那不知道缩在哪个角落里的文兰!” 不过,支持海斯泰因的人也不少。其中最有威望和权势的莫过于哈拉尔。他本是“蛇眼”西格德的封臣,西福尔的领主。在拉格纳掌权时期,他立下过“不出人头地就不剪头发”的誓言,因而被称为“乱发”哈拉尔。 拉格纳死后,哈拉尔是最早对海斯泰因宣誓效忠的几位领主之一。他以此为契机,逐步扩大着自己在海盗王国内内部的势力,目前已经控制了大半个挪威。 现在的哈拉尔,其头发的秀丽甚至让许多妇人都心生妒忌。人们因而都改称他为“美发王”。 “托加尔,你这就是鼠目寸光。”哈拉尔如此嘲笑着霍洛加兰公国的领主。霍洛加兰公国是哈拉尔统一挪威最大的阻碍,拉哈尔和托加尔也因此水火不容。“和直接控制富饶的文兰比起来,每年从别人的土地上抢东西的这种行为,简直就和要饭差不多。” “那你告诉我,文兰在哪里?”托加尔怒气冲冲地冲着哈拉尔喊道,“我可不会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成天做着白日梦!” 海斯泰因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他瞪着托加尔,说道:“托加尔,你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说,向西探索文兰!这是一个命令!” 海斯泰因的注视让托加尔感到害怕。但他仍然坚持说道:“不不不,不好意思,先理清一下,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文兰一定存在、我们必须要需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不能被童话故事吸引,白白浪费时间和我们那本就可怜的金钱!” “所以,你是在拒绝服从我的命令?” 托加尔身体一抖,口齿开始含混不清起来:“不,而且……对,你可以这么说。” 海斯泰因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喝道:“拿我的剑来!” 还没等海斯泰因拿到剑,立刻有一群人起来劝住了他。其中有一个老者,是亚雷斯塔的旧部,也是海斯泰因最为信任的领主之一。他按着海斯泰因说道:“英雄王,托加尔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以亚雷斯塔王的探索结果来看,文兰即便存在,也离我们非常的遥远。我们的没法在大海上航行那么长的时间!” “美发王”哈拉尔依旧坐在椅子上,悠悠地说道:“不是有冰岛么?不是有格陵兰么?把那里作为基地,继续向西探索不就行了。” “哈拉尔,你没有亲历过那次探险,根本无法理解在大海上航行的艰难!”那老者吼了哈拉尔一句,然后努力平息下来,尽量心平气和地对着海斯泰因说道:“亚雷斯塔之子啊,那一路的艰难,应该还牢牢刻在你的内心深处吧!” 听到老者提起这个,海斯泰因一下子摔回到了位置上。 何止是艰难,那在大海上的日夜对当时还年幼的海斯泰因而言甚至称得上是噩梦:他们远离陆地,在从未有人涉足的海域之上航行。除了海,那里什么也没有。闭眼时,四周是大海;睁眼时,四周还是大海;不论过了几天,身边永远都只有海。有些时候,他甚至产生了这样得意疑惑——他们究竟有没有在向前航行? 未知的大海吞噬着他们的信心。没有人能为前面有什么打下包票。也许他们明天就能看到陆地,也许前方真的永远都只有大海。航行在那庞大的未知之中,人们不可避免的变的越来越惶恐、越来越不安。每一天,返程的愿望都会比前一天更为强烈。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还能用日晷和星星来判别方向。但越向西走,大海就越是暴躁。仿佛为了阻止他们前行似得,半数时间里,大海上都是风起云涌,难以辨别方向。 当他们最终发现格陵兰时,他们已经无法确认自己究竟走了一条怎样的海路,而只能在地图上草草地画了一个圈,既没有明确距离,也没有确定方位。这意味着只要稍有偏航,他们就会同格陵兰擦肩而过。 实际上,别说发现文兰,就算是要再度登上格陵兰,对现他们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海斯泰因不由的看向了长桌的右边——离他的座位最近的一个位置现在还空着,无人胆敢占据。那是属于瑞典王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位置。不知为何,她迟迟还没赶来。 第一章 美发王(2) 争吵仍在持续着。 这群北方的部落民们难以忍受长久的口舌之争。几句话来去之后,会议桌上便已经出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这些领主,有些已经随着海斯泰因改信奥林匹斯诸神,有些却还是坚守着他们古老的神话,彼此之间就更是看不顺眼。 这种情况在七丘帝国曾是共和国时期倒也经常出现。那时,七丘共和国元老院的元老们总是讨论着讨论着就拿着东西了互相投掷。每当卫兵们看到这种情况,总是默默地退出元老院,把门合上,任那些老东西们在里面互相撕扯——反正怎么也死不了人。 可如今这种事情发生在海盗王国,就显得非常不妙。几句话过去,要不要探索文兰没讨论出来,那些领主们却已经把决斗的事宜谈的清清楚楚。 哈拉尔抽出腰间的佩剑,高喊着阿瑞斯的名字;托加尔举着钉锤,呼喊着提尔之名。其余的领主要么就是已经各自找好对手,要么就是在一旁呐喊助威,丝毫没有劝阻之意。 就连海斯泰因也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愿。决斗完全是那些领主们之间的私事,和赞不赞同他的提案无关。他站起身来,在众领主面前拍了一下手,说道:“愿我最强的勇士获胜。” 这表示英雄王承认了这次决斗的合法性。于是,早就充斥着会场的火药味被点燃了。 决斗的双方掀翻了桌子,红着眼厮杀在了一起。这群部落民才没有什么点到为止的观念,打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想着置对手于死地。如果放任决斗进行的话,整个海盗王国会有四分之一的领主被洗牌吧。 哈拉尔抓住一个破绽,一脚踹翻了托加尔,顺势上前踩住了他的身子。可托加尔却丝毫没有求饶的意向。哈拉尔红着眼睛,举着剑就要往托加尔的胸口刺下! 突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士兵用双手把一根东西举过头顶,快步走了进来。 海斯泰因的座位正对着门口,一眼看到士兵手中的东西,激动的“哗”地一下站了起来。在这群人之中,海斯泰因是最强的受加护者。他一动,所有在决斗的人心中顿时一凛,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海斯泰因。见海斯泰因看着门外,他们又纷纷跟着把目光转了过去。 当看清士兵手中举着的东西后,在一旁呐喊助威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在中间扭打的人也马上放开了对手。哈拉尔瞥了那东西一眼,虽显得有些不服气,但还是一脚把地上的托加尔踢开,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士兵举着的东西是一根撬棍,撬棍上缠绕着一条铁制的蛇。这是“凯旋者”的随身信物,见此撬棍,如见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在场的众多领主,有的对艾拉钦佩不已,有的对艾拉惧恨交加。但无论是哪种,都在艾拉的撬棍前自动让开了道路。 决斗是神圣的,即便艾拉亲自前来也无法干预。但在此之前,那些大大小小的领主一个也不敢挡住艾拉的路! 那士兵高举着那根撬棍,一路走到海斯泰因面前跪了下来。两拨人站在两边,互相瞪着对方,只等这事情完毕就继续开打。 海斯泰因沉着脸坐回到了位置上,开口问道:“瑞典王她现在到了哪里?” 那士兵低着头,回答道:“瑞典王因为一些原因,无法跟随英雄王出海了。” 这话一出,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领主们忘记了决斗,统统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士兵身上。“英雄王”是海盗王国的至高王,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虽为瑞典王,享受着诸如免税、铸币之类的特权,名义上却依然还算是英雄王之下的一个领主。这次她居然敢不响应英雄王的召集,难道是有以下克上之心么? 果然,海斯泰因的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难看起来。虽然艾拉帮他取得了海盗王国的王位,但他也相应的给了艾拉土地和特权。那场战争最先也是艾拉挑起来的,没有艾拉,海斯泰因现在至少还是西兰的领主。可没有海斯泰因,艾拉现在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退一万步讲,艾拉现在也是海斯泰因的封臣,现在公开忤逆他,他又怎么能忍? 人们看到海斯泰因握紧了拳头,似乎随时都要爆发,不由得擦了擦汗。一想到战争的阴影可能马上就要再度笼罩斯堪的纳维亚,那些领主们再也没了决斗的心思,开始在心中默默地考虑起站队的问题来。 人群中只有哈拉尔不为人注意地笑了一下。他早年效忠西格德时,曾中过艾拉的诡计,误以为艾拉的军队正在向着西格德的首府进军,为此还差点在西格德手下丧命。这两年里,他一直在寻找机会雪耻。而现在,机会似乎已经来到了眼前。 海斯泰因最终还是沉住了气,虽然不是很高兴,却还是用较为稳重的语调说道:“人总避免不了伤病。如果瑞典王真的有伤、带病,不能前来,我倒也不强求。只要她另派亲信带队前来,也是一样的。” 然而虽然语调沉稳,海斯泰因的眼神却是杀意十足。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出一股极强的压迫感,吓得那个士兵有些结巴起来:“那个……英雄王……瑞典王这一次,没、没有发兵支援的意愿。” 海斯泰因锤了一下椅子,声音大了一些:“既然她自己不来,也不发兵支援,那想必有送来一些物资,以作为补偿吧?” “这……是,有、有的!瑞典王有让我送来两个东西!” 那个士兵擦了擦汗,拍手让外面的人将两个箱子端了上来。这两个箱子并不大,其中一个扁扁的,和肩膀一样宽,有半个大拇指那么高。另一个则是一个正方形,只有前一个盒子一半宽。 众人听到艾拉有送物资前来,本来已经稍稍松了口气,可一见到这两个盒子,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就这两个小盒子,恐怕装不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等把盒子打开,人们的心更是一寒。装在那个扁平盒子里的是一个铁盘,四周刻着着一些看不明白的符号,铁盘上还放着一个铁勺子。装在那个正方形盒子里的则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扇形物体,约有一个圆的六分之一大小,上面同样也刻着奇怪的符号,扇形物体上还装了一个不明用途的小圆筒。 别说值钱了,这两个东西,就算抓起来打人,海盗们也硌手。 第一章 美发王(3) “这也欺人太甚了!”哈拉尔“哗”地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甚至还碰翻了自己的椅子,“英雄王,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就带兵把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给抓到你的面前来!” 众人纷纷向他投去了古怪的目光。 虽然海斯泰因对艾拉的所作所为也感到不满,但听到哈拉尔的话,他就像发现了什么奇行种一样,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有自信能够将那个自负的女人拿下!斯堪的纳维亚不该有一个外国人的王!就算英雄王你不说话,我也早就想除掉她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去试试吧。” 海斯泰因朝外挥了挥手。哈拉尔一下兴奋起来,大步了出去。 门外很快响起了哈拉尔集结部队的号令声。 “那么,”海斯泰因将身子稍稍向前倾了一些,对着那个士兵说道,“说说这两个东西该怎么使用吧。” 那个士兵一下子振奋起来。他先是拖起那个铁盘,说道:“瑞典王说了,这个东西是她在七丘帝国时,在一个来自东方的商人的货物里见到的。她用了一头牛的价钱才买到了那个铁盘,然后又用了十头牛的价钱才获知了那个铁盘的制作方式。她用所得到的知识复制了这个仪器,特来献给英雄王。” “这个破铁盘怎么就能值十头牛?”一个领主出声询问道,语气里透着满满的不信任。不只是他,所有领主都在一旁暗自摇头,为那十头牛暗喊不值。 可是那个士兵却回答道:“瑞典王说了,如果把它用在适当的地方,它的价值将超过一万头牛!” 众人一片哗然,只有海斯泰因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个铁盘。等众人安静了一些,他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如果瑞典王真的送来了价值一万头牛的东西,那我还得上门向她道谢才行。可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作用?为什么说能价值一万头牛?” “瑞典王说,这个东西名叫‘司南’。它只有一个效果,那就是上面这个勺子能一直指向正南方。” 说着,那个士兵示意众人把注意力放到铁盘上的勺子之上。勺子的尾部如他说述,正指着正南方。 他把把整个铁盘向左一转,那个勺子却没有转动,依旧指着南方;向右一转,那个勺子依旧指着南方。一个领主凑上来,在勺子的尾部使劲推了一下,那个勺子“哗哗”地转起了圈,可等到停稳时,它依旧稳当当的指着正南方。 围观的人们顿时炸开了锅。那些领主争着把铁盘抢到自己手上,用尽各种方式想要让勺子指向其他方向,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地去尝试,那个勺子停下来后始终都指着正南方。 当意识到他们无论怎样都无法让勺子改变方位时,一个领主手一抖,把司南摔在了地上。海斯泰因一下子没忍住,起身大骂了起来:“蠢货!把这东西摔坏了怎么办!” 能够一直指着南方,意味着他们不再需要借助太阳和星星辨别方位无论是晴天还是阴天,他们都能在大海上找到正确的方向。 这个仪器能够在未知的大海上为探险的船队指明方向,把整支船队的所有领主和士兵们带出大海。从这个意义上说,一万头牛还太便宜了。 那个摔掉司南的领主,身体抖的更厉害了。他意识到要是这个东西真摔坏了,就算把他的所有家当卖掉都还不起。 可他又不敢伸手去捡,这个始终指着南方的勺子,像极了恶魔的道具,他生怕拿的时间久了,就会受到恶魔的诅咒。 倒是那个士兵满不在意的把东西捡了起来,说道:“放心,这东西没那么容易坏。” 他向众人再次展示这个仪器——那个勺子,依旧稳当当的指着正南方。 看到司南没事,海斯泰因松了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上。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国家,这个仪器最多只是让人吃惊一下罢了。可在准备寻找文兰的海盗王国里,这个名叫司南的仪器绝对称得上是世界上最为贵重的珍宝。 那个士兵将司南放了下来,又拿起了那个扇形的仪器。有了刚刚的教训,众多领主们对这个仪器多了几分敬畏。他们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这个仪器,在心中猜测着它的伟大用途。不等那士兵开口,就有人抢着问道:“这也是来自东方巨龙的神秘仪器么?” “不,这个仪器出自瑞典王之手。从原理到设计,以及镜片的制造、打磨,都是瑞典王亲自完成的。” 那士兵向众人展示着仪器上那个小圆筒前后的镜片。那镜片是透明的,如空气一般澄澈,要不是反射着光,人们甚至会以为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即便不清楚它的用途,光凭这几块宝石一般的透明镜片,这个仪器也算得上是价值连城了。 “瑞典王花了一年时间,经历了上万次的失败,才终于制造出了三块这样的镜片。这样的澄澈的镜片在世界上只存在于两台仪器上。其一是瑞典王爱不释手的赫尔墨斯之眼,其二就是这个仪器,瑞典王把它命名为六分仪。” “六分仪?”众人一齐咽了一口水,“这六分仪……有什么作用?” “他能测量两个物体之见的夹角,瑞典王用它来配合赫尔墨送之眼,以绘制精准的星图。但它也可以用于航海之上,只要掌握了恰当的使用方法,就能精准地计算出船只相对于出发点偏移的位置和距离。” “如何使用?” 听海斯泰因这么问,那士兵顿时面露难色,说道:“这……六分仪从设计到使用,都基于许多复杂的原理,我是用不来的。不过瑞典王说,具体的使用方法他已经传授给你这里某个有天赋的孩子了。” 海斯泰因愣了一下:“某个有天赋的孩子?” “是我,盾女姐姐已经教过我了!”甘在一旁抢着举起手来,“只要拿着这个六分仪,我就能画出更为精准的海图,把格陵兰的位置准确地标出来了!” 海斯泰因知道甘时常往返于哥特兰和西兰之间,却不知道他究竟根着艾拉学了些什么。但甘此前就是一个绘制地图的高手,会这么说,想必这六分仪确实有大用途。 “你们知道么!整个大地其实是一个圆球!是七丘帝国人根据影子判断出来的!还有!整个大地的周长是四万公里,也是七丘帝国人在一千多年前通过影子计算出来的!” 甘亢奋地向着众人介绍着他从艾拉那里学到的地理知识。可惜那些领主们大多都听不懂,只能尴尬地笑着以回应。 困扰海斯泰因的两个最大难题,被艾拉的这两个仪器给尽数解决了。 “哈拉尔……他有儿子么?” 海斯泰因突然问道。 见众人都在摇头,海斯泰因不由得挠了挠自己的头,说道:“希望西庇阿……下手能轻一些。” 第一章 美发王(4) 瑞典王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首府同拉格纳一样,设在哥特兰。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岛屿,四面环水,从这里出发,可以通过水路快速地到达瑞典沿岸的任何一个城市。 在拉格纳掌权期间,哥特兰就像一个巨大而可畏的王座,矗立在整个瑞典的东方,每一天都随同太阳一起划破夜幕。受此影响,来往于此的船只相当稀少,即便不得不从水路进过哥特兰,水手也总是下意识地让船只远远地躲开这个被海盗王直接掌控的岛屿。 不过,在艾拉成为瑞典王之后,来往哥特兰的船队就变多了。跟在哈拉尔身旁的一波人足足有三百个,装了十来艘船,可混在来往的船只之中,却不怎么引人注目。 哈拉尔没有和那传说中的瑞典王全面开战的胆子。但奇袭瑞典王的都城,把瑞典王直接绑了献给海斯泰因的胆子他还是有的。 哈拉尔听说瑞典王的麾下有许多会喷火的战船,就像会喷火的巨兽一般镇守着哥特兰的四方。他不敢在海上暴露自己,于是就让士兵们们把旗帜收起,在盔甲外套上麻衣,再把船只的队形打乱,散开来,稀稀拉拉地混入了来往的船队之中。 靠着这些伪装,他们成功地避开了人们的目光,在没引起警觉的情况下登上了哥特兰的土地。 “看吧,你们一个个都说瑞典王诡计多端,可我们却这么容易就上了岸!要我说,瑞典王只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哈拉尔得意扬扬地喊着,藉此鼓舞士兵们的士气。 在拉格纳失败后,哈拉尔改信了阿瑞斯。比起不知在身在何处的战神提尔,七丘帝国的口中的战神阿瑞斯直接运行在天空之上,每天晚上都可以直接观望到。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受到的加护强度比起信仰提尔时强力了不少,虽然还没摸到“精灵级”的边缘,但也是“自然级”中的最强者了。 只要他登上陆地,就北方部落的这些木墙,他轻松就能开出一个口子。 不过,和海斯泰因的首府西兰不同,由于拉格纳非常注重自身的安全,在他掌权时期,哥特兰除了最外侧的城墙,其内侧还新建了一堵城墙,用以保护拉格纳的宫廷。虽然哥特兰的领主现在换成了艾拉,但想必现成的两道城墙是没有动过的。 于是哈拉尔制定了这样的计划:先把部队化整为零,分散开来混入哥特兰城中,然后再偷偷聚集起来,用哈拉尔的魔法在内侧城墙的要害部位开一个口子,从那里发动奇袭,活捉瑞典王。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当看到哥特兰城外不是什么低矮的木墙,而是一堵巨型石墙时,满脑子想着奇袭的哈拉尔差点没骂出声来。 墙壁正中那门楼就像一个巨人般俯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门楼的两侧更是排列着一个又一个坚固的箭楼。 那高的过分的石墙之下让哈拉尔感到了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他不止一次地擦拭着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就眼前这堵城墙,即便告诉哈拉尔这里是科尔多瓦或是巴黎,他也愿意去相信。 如果不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由分说的把他挤进了城里,他大概能在这城下怀疑人生一整天。 在哥特兰城内,哈拉尔又看到了一台怪物般的仪器。它由许多滑轮组构成,在前端伸出一根粗壮的吊臂。 吊臂上正挂着一块巨大无比的石料。哈拉尔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五个士兵在仪器底下使劲转动着一个绞盘,把这以往需要数十个人才能搬动的石料高高吊到了空中。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五个士兵都是自然级的受加护者,可一打听才知道,他们的魔法水平最厉害的也只不过是入门级别。厉害的是这台仪器,它的名字叫绞盘起重机。 这是七丘帝国在六七百年之前就已经在使用的仪器,能够成倍地减少举起重物所需的力气,也难怪瑞典王能造出这样的一堵城墙。 而放在这北方的部落,建造这样的城墙所带来的威望,已经远远超过了任何一个石像与纪念碑。 在哥特兰城的中心,哈拉尔又发现了一个向着外面喷水的池子。他以为池子里养了一个水怪,半天不敢靠近。 可看到行人来来往往,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他才鼓起勇气去向行人打听。一问才知道,这东西名叫喷泉,是瑞典王为哥特兰设计水管时顺便弄的。 哈拉尔特又询问了一下水管是什么东西,路人们支支吾吾的解释了好半天,哈拉尔才大致明白哥特兰城的地下现在埋着一个简单的供水的系统,人们不用再老远的跑到河边去取水了。 但这喷水的原理,却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他不得不认为这水池底下确实有一个水怪,只是已经被瑞典王制服,不出来伤人了而已。 或许比起七丘帝国的大城市,哥特兰现在还显得非常简陋。但走在那宽敞的街道上,哈拉尔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文明的压制——七丘帝国的技术,比斯堪的纳维亚的部落先进了千年。 守护瑞典王住所的小城堡,果然也是用石头砌造的。要轰开这样的城墙,至少需要“精灵”级的实力。 以哈拉尔的魔法水平,根本没办法完成计划中的奇袭。 就在哈拉尔站在石墙下发愣时,有一个他熟悉的领主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名字是格拉海德,本是“骑士王”阿尔弗雷德手下的一个骑士。由于他在乌普兰撤退时立下战功,被瑞典王赐予了封地,现在是直接效忠于瑞典王的一个领主。 格拉海德的封地就在哈拉尔首府的附近,哈拉尔在打猎时见过他几面。 格拉海德远远见到哈拉尔,开朗地向他打起了招呼:“哈拉尔?你们不是受到了英雄王的召集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哈拉尔感到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那个……因为瑞典王没有按时到达,英雄王派我过来看看情况。” “你也是来找瑞典王的?可惜,她现在好像不在瑞典城里。” 格拉海德走到哈拉尔身边,亲切地拍了拍哈拉尔的肩膀:“机会难得,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们一起去洗个澡吧。” “一起洗澡?你?和我?”哈拉尔触电一般地从格拉海德的手上躲了开去。他不知道格拉海德竟然有这种癖好。 “你还没见过哥特兰的公共浴场吧?那里可是能同时容纳二百人一起洗澡呢!” “二百人一起洗澡?”哈拉尔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 格拉海德发现哈拉尔有些惊讶,就笑着解释道:“啊,这好像是来自七丘帝国的习惯。瑞典王来到哥特兰的第一件事就是建了这个公共浴场。现在哥特兰的人们已经把那里当成了一个社交场所,不论是谈论事物还是休息,都喜欢往那里跑。” “可为什么会是浴场……” “很奇怪么?用瑞典王的原话来说就是:‘如果没有浴场,文明就会灭亡!’” “我……我还是不用了。” 哈拉尔推开格拉海德,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第一章 美发王(5) 哈拉尔从热气腾腾的浴池中爬了出来,擦干身体,套上白色的托加长袍,然后放松地躺在了石座上。 他眼前的大浴池里,有五十来号人在泡澡。而这只不过是这个公共浴池的一部分罢了。这里的浴池分为温水和冷水和两个厅,两个厅加起来,容纳二百人不在话下。 前来浴池泡澡的有各式各样的人,有贵族,有商人,有瓦匠,也有农民。他们都无法抵抗公共浴池的诱惑。 除了泡澡,这里也有休闲、娱乐、运动等功能。哈拉尔最喜欢在泡完澡后找人下棋。他在澡堂里连续待了七天,取得了一百连胜的战绩,获得了“哥特兰棋王”的称号。 在这期间,哈拉尔发现哥特兰人私下里从不用“盾女”、“紫袍”、“凯旋者”“瑞典王”来称呼艾拉。在他们的口中,艾拉有着一个特别的外号。 一个人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在哈拉尔的耳边低声说道:“‘澡堂堂主’今天回城了。” “确定是‘澡堂堂主’本人么?” “身边跟着‘洛基’和‘芬里尔’。确定是‘澡堂堂主’本人无疑。” 哈拉尔点了点。于是那人直起身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浴池里泡澡了。 没错,“澡堂堂主”,这就是哥特兰人目前对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称呼。 而听哥特兰人说,艾拉本人似乎也并不讨厌这个外号。 哈拉尔用手拄起下巴,开始认真地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虽然公共浴池内人声熙攘,他却一点也听不到了。 哈拉尔并没有白白浪费在哥特兰的时光。 自见到格拉海德后,他的在哥特兰的事就已经不再是秘密了。为了隐藏自己,他不得不天天泡在澡堂里。然而,他的手下却在这段时间里摸清了瑞典王宫廷周围的环境以及守卫的情况。 夜晚,三个拎着麻袋的蒙面人避开守卫,悄悄潜入了艾拉的宫廷。 即便是在宫廷内部,守卫也少的可怜。三人一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诸如地毯、花盆等装饰物也一概没有见到。只有窗边零星摆着几个袋子,里面装着用途不明的粉末,上面还插着钢管,一直通出窗外。 那三个顺利摸到瑞典王的卧室,把大门一开—— 一道火舌从门里喷了出来,点燃了窗边那奇怪的粉末。 整个哥特兰的人们先是听到“轰”的一声,然后就看到一发闪亮的东西从瑞典王的宫廷里射了出来,各种颜色的火星在夜空中绽开来,像极了花朵。 哈拉尔刚从浴场中走出来,就见到了这烟花。他听到旁边一个商人叹气道:“哎,又有不怕死的外地人潜入‘澡堂堂主’的家里了。” 哈拉尔一惊,问道:“‘澡堂堂主’家里有什么?” “里面什么也没有。”那商人神秘兮兮地凑到哈拉尔耳边,说道,“我也只是听说,‘澡堂堂主’晚上从不睡在她家。不止有一个人看到过,她一大早从就岸边过来,然后再悄悄回到家里。” 街上响起一阵盔甲碰撞的声音。哥特兰的卫兵们见到烟花燃起,急匆匆地跑到街上,挨家挨户地排查起哥特兰的外地人来。哈拉尔察觉计划已经失败,只好带着几个随从连夜跑出了哥特兰。 “堂堂一个瑞典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然从来不住在自己的宫廷里,这城府也太深了!”哈拉尔一边跑路一边抱怨着。他们摸黑爬上自己的船,收起锚,慌慌张张的驶离了港口。 看着哥特兰城渐渐远去,哈拉尔冷静了下来。他拄头沉思着,用那深邃的眼神探索着不久之后的未来:“此人深不可测,绝不能轻易与她为敌。也许我不该选择英雄王,而该站在瑞典王这一边?” 由于当初离席较早,哈拉尔不知道艾拉送给海斯泰因的是什么东西。在他的认知中,瑞典王和英雄王之间的战争已经是一触即发。为了保住他在海盗王国的地位,他必须要站在最有可能获胜的那一边。 “但是,瑞典王完全就是一个外国人,支持她的人肯定不多……她真能获胜么?” 就在他思索之时,船上的士兵们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呼声:“快看那里!那是什么!” 哈拉尔顺着声音抬起头来,只看到有十几个个绿油油的火苗漂浮在远处的大海上。那诡异的火焰隐隐约约映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那个庞然大物有近三层楼高,像是一堵小型的城墙。可从那些火苗的轨迹来看,那堵“城墙”却正在大海上缓缓地移动着。 “是纳吉尔法!”哈拉尔率先反应过来。这是属于瑞典王的传奇战舰,曾在“诸神的黄昏”到来时出现过,哈拉尔也有所耳闻。 他身边的士兵听到这是纳吉尔法,显得更害怕了。他们都听说过这艘大船上载有无数的亡灵士兵,以燃烧的人头作为武器。 不过哈拉尔却兴奋异常,他的直觉告诉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瑞典王很可能就在这艘大船之上。 不顾手下们的反对,他让船只向这那个黑影靠了过去。靠的越近,船的轮廓就越清晰,他就越确定那就是纳吉尔法。等两艘船靠近的不能再靠近时,纳吉尔法的甲板上忽地腾起了一股红色的火焰。一个浑身包裹着火焰的女孩出现在甲板上,严厉地质问道:“为什么要追着我们?你们是谁?” 哈拉尔听到他的士兵们开始慌张地窃窃私语起来:“‘洛基’,是‘洛基’!” 洛基本是这群北方部落神话中的火与诡计之神。然而在拉格纳失败之后,“洛基”就成为了一个外号,专门指代瑞典王身边那个七丘帝国最强的魔法师。 “我是哈拉尔,挪威地区的一个领主,特地来拜访瑞典王!” 哈拉尔对着船上大声喊道。在见识了瑞典王的实力之后,他已经决心不计前嫌,站在她那一边了。 “啊,是那个美发王是吗?我去和瑞典王报告一下。” 那个女孩应了一声,走下了甲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走回来,说道: “久等了,上来吧,瑞典王已经同意见你们了。” 第一章 美发王(6) 十来个举着火把的卫兵跑上了甲板。其中有人从纳吉尔法上降下了一个梯子,让哈拉尔爬上了船。 宽大的甲板上立着几个高高的东西,蒙着黑布,看起来不像是桅杆。但没有人深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马上就能见到那个传奇的瑞典王,哈拉尔的心情现在是激动万分。跟随着他的士兵们也满怀憧憬地猜测着:那个传奇的女武神,究竟是如何威严的模样? 然而,瑞典王人还没出现,从船舱内就先传来了一个迫不及待的声音:“圣剑,我的圣剑回来了是吗?” 随着那个声音,一个年轻的女孩急匆匆地跑上了甲板。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容貌几乎挑不出缺点,唯独那头棕发干巴巴的不太好看,以及不知为何,挂着两个黑眼圈。除去外貌,她的身体极为纤弱,完全就和传说中的“盾女”、“女武神”的形象沾不上边。 看到哈拉尔和他的士兵,艾拉瞳孔一缩,仿佛终于意识到这是正式的社交场合,来了一个急刹车。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问道:“哈拉尔,是海斯泰因派你来的是吗……我那根圣剑呢?” 哈拉尔一怔:“圣剑?” 艾米在艾拉身旁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就是那个……撬棍。” “撬棍?还在海斯泰因那边,我没带过来。” “可恶!我就不该把它当信物送过去的!”艾拉顶着黑眼圈使劲地摇晃着艾米,抱怨道“不抱着那把圣剑,我根本睡不着觉!” 哈拉尔有些发愣,不知道这个传奇的瑞典王为什么三句话不离撬棍。艾拉看出了哈拉尔对撬棍的轻邈之意,大声喊道:“你是看不起我的圣剑么!来人——!” 在艾拉的号令下,一撮士兵哗啦啦地从船舱里跑了出来。哈拉尔以为艾拉是要派人捉他,吓了一跳,连忙抓紧了手边的武器。谁知那一堆人从他的身边一溜烟跑了过去,然后分成数队,站列在那一个个蒙着黑布的大东西旁边。 随着黑布被扯开,哈拉尔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一台台巨大的投石机。 “只要把投石机固定在桅杆前,就不用担心桅杆……虽然会因此放大重心不稳的问题,尤其是抛出石块的时候,船很容易就侧翻。不过我查了皇家图书馆后发现,阿基米德早就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就是那个说出‘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的阿基米德……” “……所以呢?” 艾拉喋喋不休的一番话让哈拉尔找不到头绪。他没有听说过阿基米德,也没有听说过那句名言,当然,更不明白阿基米德和撬棍的关系。 见哈拉尔没反应,艾拉不知怎么就急了,对那些士兵下令到:“投几发给客人看看!用火弹!” 听到艾拉的命令,那些士兵开始利索地操作起了投石机。他们以投石机为单位分成数组,每组又各有分工,从拣选、传递石弹到发射,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已经久经训练。那一个个被抛出的火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在极远处的大海上落下,溅起一个个惊人的水花,甚至在纳吉尔法上都能感到微微的晃动。 哈拉尔看呆了。他想象着自己的首府被这些机器围攻时的情景:那传统的木墙绝对无法挡住这些石块的冲击,会被摧枯拉朽的破坏而失去其防御效果。而摧毁城墙之后,这些火弹还可以肆无忌惮的飞入城里,在一幢幢木屋上点起熊熊的大火,把整个城轻易地化为火海。 看到哈拉尔的反应,艾拉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说道:“这是配重抛石机,是我在各国原有的抛石机基础上改进的,精度和力量都比现有的各种抛石机要高一截。” 哈拉尔由衷的赞叹道:“这真是……强大的武器。” “那你知道吗,这种强大的机器,其最基本的原理却和撬棍是一致的——杠杆原理。利用它,我们能制作出世界上最强大的矛。” 哈拉尔擦了擦汗,说道:“瑞典王,您能不能帮我在首府造一堵和哥特兰一样的石墙?当然,我会给你一份很丰厚的礼物……” 艾拉忽地握住了哈拉尔的手,两眼放光:“礼物?有多少钱?呐,是钱吧?应该就是钱吧?” “咳咳,陛下,那个……”艾米在旁边尴尬地提醒了一声。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艾拉连忙放开了哈拉尔,干咳了几声,继续说道:“你见过哥特兰的石墙了?那想必你也见过建造城墙的那台巨大仪器了吧?” “是,我听人说,那叫什么……起重机。” “绞盘起重机。七丘帝国人就是用这仪器在建起了一堵堵保护他们的伟大城墙。它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盾。然而它的基本原理——滑轮,实际上也是杠杆原理的一个衍生罢了。” 说到这,艾拉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你能想象么?那一根小小的东西上,竟蕴藏着最强大的矛和最强大的盾的基本原理!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说它是圣剑一点都不过分!” 哈拉尔听得一愣一愣的,等艾拉把话说完,他长叹一声,对艾拉说道:“瑞典王,你和英雄王开战时,我一定站在你这一边!” 这下子,发愣的人变成了艾拉:“……为什么我要和海斯泰因大哥开战?” “海斯泰因……大哥?” 这亲密的称呼让哈拉尔有些吃惊。他看艾拉眨巴着眼睛,满脸疑,完全不像是在掩饰的样子,不由得慌了: “那个……瑞典王你不想登上英雄王的位置?那……你为什么拒绝英雄王的召集……?” “……哈拉尔,你是不是觉得杠杆原理很厉害?” 不知为什么,艾拉立刻就转移了话题。 “那个……哈拉尔,你要不要来我开办在哥特兰的学校学习?” “学校?” “没错!学校!里面不仅能够学到杠杆原理,还能学到滑轮组,工程学,数学……学费只要每年一万诺米斯马就够了!” 艾拉再次满眼放光地抓住了哈拉尔的手,就好像抓到了什么猎物。 “一万诺米斯马?”哈拉尔惊的叫出了声来。这个数目的金币,相当一支两千人的部队一年的薪酬,用作学校的学费简直就是疯了! “区区一万诺米斯马而已!哈拉尔你也是英雄王国里有名的领主之一了,学费就特别算你五万诺米斯马好了!这可是无价的知识,很划算的!” “那个……瑞典王,我能先走了么?” “不要走!”艾拉急忙拉住哈拉尔,大叫道,“我给你打个折,二万五,二万五千诺米斯马就行了!” “还是比一开始说的一万诺米斯马要贵啊!瑞典王,你缺钱缺疯了么?” 艾米在一旁又是尴尬地咳了一声,解释道:“那个……瑞典王确实背负着巨额债务,所以才没有办法出兵响应英雄王……” “债务?多少?” “也就……十五万诺米斯马……的样子” 第一章 美发王(7) 十五万诺米斯马,这个数目足以支付三万人的部队一年的俸酬。 “为了造投石机、起重机、城墙、供水系统、喷泉、公共澡堂、学校……陛下已经傻乎乎的把拉格纳留下的金库一分不剩地全部花完了……” 艾拉忍不住在一旁辩解道:“什么傻乎乎!我才不会像拉格纳一样死死守着黄金不用啊!把这些钱用来造基础设施,有什么不好!” “那陛下倒是想办法把这些钱还上啊!催债的吕贝克商人都好几次上门了!每次都要靠我的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把他们忽悠走!” “咕……”艾拉悲鸣一声,不敢说话了。 “要债的估计马上就又要来了!现在的办法,我替陛下想想也就只有带兵攻下吕贝克,把那些借了陛下钱的商人全部干掉……” “艾米!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啊!” “陛下既然不想做这种事,那就一开始就听我的话,精打细算的花钱啊!” 艾米抓着艾拉的身体使劲摇晃着,似乎对此事已经积怨已久。 “我们可是在落后的北方部落哎!造石墙、铺水管、造喷泉、公共浴场,陛下究竟是想干什么啊!” “咕……谁知道这里那么穷,一年的税收就只有这么一点点,随便花花就花完了……” “那陛下倒是想想该怎么办啊!吕贝克的商人们马上就要来哥特兰催债了!已经延后了那么多次,他们也是会对阿芙洛狄忒的效果产生抗性的!我可不想为了产生效果在他们面前脱光啊!我看那些商人们,尤其是那个大市长,一直色眯眯的!我已经可以想象到他说‘嘿嘿,还不上钱的话,就用身体来抵债’那样的未来了!” 听着两人的争吵内容,哈拉尔擦了擦汗,想要偷偷地从纳吉尔法上溜下去。谁知,艾拉的动作快如闪电,再一次死死地抓住了他:“哈拉尔……你……你能借我一点钱么?不用还的那种?” “……瑞典王,我也有我的领地和人民。” “那……哈拉尔,要不我给你带路……我们……一起去七丘帝国打劫?” “陛下!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艾拉的话震惊艾米一万年。 “呜……只是开玩笑,开个玩笑而已……” “陛下!你刚刚可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我可是快被你吓死了……你真的从没有想过去七丘帝国打劫么?” “咕……就算想过怎又怎么样!我可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可是我却连一点税金都没收到哎!平民就算了,那些贵族们给篡位者交钱,心里就没点数么?我是要去向那些贵族们征收应该属于我的税金!征收税金!巴塞丽莎的事,能叫打劫么……” “所以陛下你真的有考虑过去打劫!!!!???” “咕……” 在越来越愤怒的艾米面前,艾拉不敢说话了。 哈拉尔乘着这个机会逃走了。 …… …… 从哥特兰出发,向西南方向航行,不久就能到达西兰。海斯泰因已经带着船队出发,向西探索文兰去了。 在西兰休整一会儿,然后走海路一路向北,就能看到著名的西庇阿海峡。因瑞典王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曾在此处击败“白衫”哈夫丹,这个海峡由此得名。 穿过西庇阿海峡,绕过日德兰半岛,然后转而向南航行,就会到达施塔德领。这里位于阿勒曼尼联邦边境,虽然算不上富饶,但通过他,却能到达阿勒曼尼联邦中两个重要的城市:不莱梅和汉堡。不莱梅和汉堡都是商业重镇,也因此,施塔德的港口长年停满商船。 然而今天,施塔德的港口上却出现了一条大的离谱的船。它是如此之高、如此之大,以至于比起“船”,人们更愿意称它为“堡垒”。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会做出带着海盗去抢劫七丘帝国这种事情呢!” 船上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笑声的主人就是那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海盗王国的瑞典王、紫袍贵族、盾女、凯旋者、澡堂堂主,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艾拉是来做贸易的。 这艘船上现在装载着大量的货物,有鱼、有咸肉、有蜂蜜酒、有动物的毛皮,还有羊、牛、鹿等各种活着牲畜。 海盗王国这两年里减少了对外的劫掠,但敢来海盗王国做贸易的商人却是少之又少。即便是把钱借给艾拉的那个商业城市吕贝克,也只有在吕贝克大市长的号召下组建起一支庞大的舰队,才敢跑来哥特兰问艾拉要债。 实际上,艾拉欠下的十五万诺米斯马有一半是她带兵强行要来的。要不是这样,那些商人才不会把这么多钱借给一个斯堪的纳维亚的领主。 在寒冷贫穷的斯堪的纳维亚,十五万诺米斯马绝对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要知道,一诺米斯马可以购买四百磅小麦,一头猪,亦或三分之一头牛。 一磅油在施塔德领的出售价格为十芬,也就是零点零五诺米斯马。如此计算,十五万诺米斯马相当于三百万磅油。若以十分之一的利润来算,艾拉需要购买并销售三千万磅油才能偿还债务。 而艾拉的纳吉尔法作为当今世界上最大的船只,其载重只有一百六十万磅,其中还有很多载重要分给水手和其他必要的物资。 “虽然贸易赚不了多少钱,但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躲开那些催债的商人啊!这躲债的理由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艾拉为自己这天衣无缝的逃债方案感到满意。吕贝克隶属于阿勒曼尼联邦,那些商人要是急了,很可能就会挑起阿勒曼尼联邦和海盗王国的战争。这是艾拉不愿意看到的。 至于贸易的本金,则是她从哈拉尔身上“捞”出来的。哈拉尔逃走后,艾拉气急败坏地发动了全瑞典的海军和陆军搜索哈拉尔,最终把他给绑了回来。在艾拉的“威逼利诱下”,哈拉尔最终同意用二千诺米斯马作为上学的学费,另外再借三千诺米斯马给艾拉,一年后归还。 艾米在一旁看的瑟瑟发抖。在她的眼中,艾拉在海盗王国生活了两年后,行事作风已经越来越有海盗的味道了。 她真怕艾拉会突然下令打劫施塔德。 第二章 艾拉的贸易之旅(1) 海盗王国的领主的一个特征就是:即便领主天天带着部队在外面乱跑,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发出质疑。 同在七丘帝国时相比,海盗王国内需要艾拉亲自处理的事务异常稀少,而且大部分都是一些她无法理解的诉讼。 比如有一次,有一个妇人来她面前伸冤说:他的邻居闯进她家,杀死了她的丈夫,然后把她家洗劫一空。而那个被告却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护说:他是在荣耀的、平等的决斗中杀死了对手,然后才名正言顺的取得了对手的财产。 虽然那个被告最后被定了死刑,可定罪的理由却非常神奇:并不是因为他杀了人,而是因为他杀死对手后路过了六间房子,到第七间房子时才和那里的主人交代了自己的行为,并要求那里的主人见证。而根据律法,他最多只能经过五间。 艾拉无法理解这群部落民的律法。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要邀请当地部落中最有德高望重的几位长老一起参与审判。 至于外交、内政的事物……艾拉几乎没有遇到过多少。除了诉讼外,几乎八成的事物都是关于领地的管理……而这些实际上完全可以交由他人来做。 在海盗王国中,雇人帮忙打理领地事物甚至是最为普通的事情。在他们的认知中年,领主的主要职责是保卫领地、外出劫掠和带兵打仗,而管理领地本该就由下人来做。 艾拉花了一年时间才慢慢习惯了这种和七丘帝国截然不同的政治结构。不过因此能名正言顺地抛下领地在外面乱跑,她还是挺开心的。 纳吉尔法缓缓地停在了施塔德的港口。 “唔,船上有三十万磅的货物,虽然被那头灰熊吃了不少,但怎么也能带来一万诺米斯马的利润吧……” 艾拉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纳吉尔法的最底层关着一头灰熊,那是甘狩猎得到的。他本来好像是打算把这头灰熊训练成坐骑,但在听说艾拉想要出海贸易后,他就大方地把灰熊送给了艾拉当货物。然后,他就赶回西兰随同海斯泰因一同出海了。 这头灰熊现在被铁索死死绑在船的最底层,每晚都不停地乱叫着打扰艾拉睡眠,还每天都要吃一大堆肉。 “陛下,我有一点小担心。那些商人看到我们这艘船,不会吓得逃走吧?” “为什么要逃?我已经让人把上面的指甲全部给挖掉了。而且纳吉尔法是神话中的亡灵船,听着怪吓人的,我就连名字都改了,改叫‘飞翔的西兰人号’了!” “等一下!陛下,改名这件事你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起过……”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瑞典王!不知为什么,港口一个人也没有!” 艾拉吃惊:“不是说施塔德的港口每天都忙着装货卸货,非常繁荣的么?” “不知道!很多货物还留在港口上,可就是没有一个人!” 艾拉抱头:“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有敌人进攻,把人全都吓跑了?” 艾米忍不住吐槽道:“陛下……你还没发现么?这‘敌人’就是我们啊!就是因为陛下的纳吉尔法!” 艾拉慌忙跑到船边向下张望。果然如士兵所说的,港口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怎么会!”艾拉哀嚎,“要是我这一船东西卖不掉,那我的债务不是又要增加二万诺米斯马?” “所以我一开始就建议陛下少进点货!” “我是来做贸易的,他们那么害怕干什么?”艾拉气的在船上跺着脚,“我就不信他们能全部逃走!来人,跟我下船把人给揪出来!” “等一下,陛下,你这完全就是海盗行为……” 然而不等艾米说完,那群海盗出身的士兵们已经抡起剑和斧子,气势汹汹地走下了船。艾拉大步在他们的最前方,活脱脱一个海盗王。 大量没有装卸的货物堆积在港口。艾拉一挥手:“看看有没有躲在货物里的商人!” 于是士兵们分散开去,把剑插进木箱,把那那些堆在港口的货物一个不漏地给撬了开来。 “是铁!”、“是小麦!”、“是盔甲!”、“是木材!”、“是弓料”!、“是棉布!”…… 所有看起来能装人的箱子全部被撬了开来,没有发现人影。 艾拉又看向远处那一排排的房子,一挥手:“闯进去看一看!我就不信真的全部跑光了!” 在艾拉的命令下,那群士兵哗啦啦的地涌入了街道。他们用拳头砸、用脚蹿、用斧头砍,用尽一切方法把那些紧闭的门给打了开来。 艾拉怒气冲冲地走在大街上,不断向众人下达命令:“搜查仔细些!看看衣柜!看看米缸!看看地下室!看完记得随手关门!” “报告!这里发现一个身材不错的女人!” “我要女人干什么!给我找商人啊!商会的商人!” “报告!把门拆掉后里面有两个小孩,看到我们后就哭的停不下来!” “那就把门给它装回去!” “报告!这户人家说要给我们钱,希望我们饶他的命。可他掏半天掏不出钱,我一看,他家穷的只剩米了!” “那给他三条咸鱼不就好了!” “报告!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商人!” 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他矮矮胖胖的,身上穿着华丽的丝绸。士兵们一松手,他就急忙跪了下来对着艾拉连磕响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艾拉差点气绝:“我是来做贸易的!你那么害怕干什么!” “贸……贸易?懂!我买!我买!” 那商人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钱袋递了过来。看到鼓鼓的钱袋,艾拉双眼一下子射出了饿狼般的光线。她擦了擦口水,学着记忆中商人的样子,搓着手谄媚地笑道:“哎嘿嘿……你想要什么?我们这里有上好的鱼和咸肉,还有特产的蜂蜜酒……” 然而在旁人看来,艾拉那装腔作势强摆出的笑容却是阴森森的,像极了是索命的鬼魂。那商人快哭出来了:“什……什么都不要。我想买……买我的命!” 艾拉收起笑容,默默地把身子转了过去。 她先是把钱袋装进自己的腰包里,然后面无表情地捂住耳朵,对身后的士兵说道:“他说他想要一个保镖。就把那头灰熊牵给他吧,那头吃的很多的灰熊!” “灰熊?不……我不要灰熊……” “再送你一条熏鱼!” 艾拉快速转过去,用熏鱼塞住了商人的嘴巴。 喜欢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请大家收藏:()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章 艾拉的贸易之旅(1) 海盗王国的领主的一个特征就是:即便领主天天带着部队在外面乱跑,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发出质疑。 同在七丘帝国时相比,海盗王国内需要艾拉亲自处理的事务异常稀少,而且大部分都是一些她无法理解的诉讼。 比如有一次,有一个妇人来她面前伸冤说:他的邻居闯进她家,杀死了她的丈夫,然后把她家洗劫一空。而那个被告却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护说:他是在荣耀的、平等的决斗中杀死了对手,然后才名正言顺的取得了对手的财产。 虽然那个被告最后被定了死刑,可定罪的理由却非常神奇:并不是因为他杀了人,而是因为他杀死对手后路过了六间房子,到第七间房子时才和那里的主人交代了自己的行为,并要求那里的主人见证。而根据律法,他最多只能经过五间。 艾拉无法理解这群部落民的律法。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要邀请当地部落中最有德高望重的几位长老一起参与审判。 至于外交、内政的事物……艾拉几乎没有遇到过多少。除了诉讼外,几乎八成的事物都是关于领地的管理……而这些实际上完全可以交由他人来做。 在海盗王国中,雇人帮忙打理领地事物甚至是最为普通的事情。在他们的认知中年,领主的主要职责是保卫领地、外出劫掠和带兵打仗,而管理领地本该就由下人来做。 艾拉花了一年时间才慢慢习惯了这种和七丘帝国截然不同的政治结构。不过因此能名正言顺地抛下领地在外面乱跑,她还是挺开心的。 纳吉尔法缓缓地停在了施塔德的港口。 “唔,船上有三十万磅的货物,虽然被那头灰熊吃了不少,但怎么也能带来一万诺米斯马的利润吧……” 艾拉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纳吉尔法的最底层关着一头灰熊,那是甘狩猎得到的。他本来好像是打算把这头灰熊训练成坐骑,但在听说艾拉想要出海贸易后,他就大方地把灰熊送给了艾拉当货物。然后,他就赶回西兰随同海斯泰因一同出海了。 这头灰熊现在被铁索死死绑在船的最底层,每晚都不停地乱叫着打扰艾拉睡眠,还每天都要吃一大堆肉。 “陛下,我有一点小担心。那些商人看到我们这艘船,不会吓得逃走吧?” “为什么要逃?我已经让人把上面的指甲全部给挖掉了。而且纳吉尔法是神话中的亡灵船,听着怪吓人的,我就连名字都改了,改叫‘飞翔的西兰人号’了!” “等一下!陛下,改名这件事你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起过……”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瑞典王!不知为什么,港口一个人也没有!” 艾拉吃惊:“不是说施塔德的港口每天都忙着装货卸货,非常繁荣的么?” “不知道!很多货物还留在港口上,可就是没有一个人!” 艾拉抱头:“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有敌人进攻,把人全都吓跑了?” 艾米忍不住吐槽道:“陛下……你还没发现么?这‘敌人’就是我们啊!就是因为陛下的纳吉尔法!” 艾拉慌忙跑到船边向下张望。果然如士兵所说的,港口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怎么会!”艾拉哀嚎,“要是我这一船东西卖不掉,那我的债务不是又要增加二万诺米斯马?” “所以我一开始就建议陛下少进点货!” “我是来做贸易的,他们那么害怕干什么?”艾拉气的在船上跺着脚,“我就不信他们能全部逃走!来人,跟我下船把人给揪出来!” “等一下,陛下,你这完全就是海盗行为……” 然而不等艾米说完,那群海盗出身的士兵们已经抡起剑和斧子,气势汹汹地走下了船。艾拉大步在他们的最前方,活脱脱一个海盗王。 大量没有装卸的货物堆积在港口。艾拉一挥手:“看看有没有躲在货物里的商人!” 于是士兵们分散开去,把剑插进木箱,把那那些堆在港口的货物一个不漏地给撬了开来。 “是铁!”、“是小麦!”、“是盔甲!”、“是木材!”、“是弓料”!、“是棉布!”…… 所有看起来能装人的箱子全部被撬了开来,没有发现人影。 艾拉又看向远处那一排排的房子,一挥手:“闯进去看一看!我就不信真的全部跑光了!” 在艾拉的命令下,那群士兵哗啦啦的地涌入了街道。他们用拳头砸、用脚蹿、用斧头砍,用尽一切方法把那些紧闭的门给打了开来。 艾拉怒气冲冲地走在大街上,不断向众人下达命令:“搜查仔细些!看看衣柜!看看米缸!看看地下室!看完记得随手关门!” “报告!这里发现一个身材不错的女人!” “我要女人干什么!给我找商人啊!商会的商人!” “报告!把门拆掉后里面有两个小孩,看到我们后就哭的停不下来!” “那就把门给它装回去!” “报告!这户人家说要给我们钱,希望我们饶他的命。可他掏半天掏不出钱,我一看,他家穷的只剩米了!” “那给他三条咸鱼不就好了!” “报告!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商人!” 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他矮矮胖胖的,身上穿着华丽的丝绸。士兵们一松手,他就急忙跪了下来对着艾拉连磕响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艾拉差点气绝:“我是来做贸易的!你那么害怕干什么!” “贸……贸易?懂!我买!我买!” 那商人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钱袋递了过来。看到鼓鼓的钱袋,艾拉双眼一下子射出了饿狼般的光线。她擦了擦口水,学着记忆中商人的样子,搓着手谄媚地笑道:“哎嘿嘿……你想要什么?我们这里有上好的鱼和咸肉,还有特产的蜂蜜酒……” 然而在旁人看来,艾拉那装腔作势强摆出的笑容却是阴森森的,像极了是索命的鬼魂。那商人快哭出来了:“什……什么都不要。我想买……买我的命!” 艾拉收起笑容,默默地把身子转了过去。 她先是把钱袋装进自己的腰包里,然后面无表情地捂住耳朵,对身后的士兵说道:“他说他想要一个保镖。就把那头灰熊牵给他吧,那头吃的很多的灰熊!” “灰熊?不……我不要灰熊……” “再送你一条熏鱼!” 艾拉快速转过去,用熏鱼塞住了商人的嘴巴。 喜欢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请大家收藏:()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章艾拉的贸易之旅(2) 阿勒曼尼联邦,这个曾被艾拉多次蔑称为“阿勒曼尼联合酋长国”的国家,其领土有一大半都曾属于七丘帝国。 约五百年前,七丘帝国时任皇帝将帝国领土一分为二,交由他的两个儿子分治。为了区分,这两个帝国被分别称为东七丘帝国和西七丘帝国。艾拉的国家便是属于其中的东七丘帝国。 虽然明面上帝国被一分为二,然而两个帝国之间的关系却一直都是亲密无间。 随着七丘帝国对外扩张的停止,七丘帝国的文明程度越来越高,可帝**队的战斗力却越来越低落。偏偏帝国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都在遭受蛮族的侵袭。为了获得战争的胜利,东西两个帝国不得不大量雇佣蛮族的部队作战。 艾拉所在的东七丘帝国如今也保留着名为“蛮盟”的部队,虽然被海斯泰因打的落花流水,但在七丘帝国内部,这已经能算得上是禁卫军之下最为精锐之师了。 西七丘帝国则没有东七丘帝国那么幸运。随着对蛮族军队的依赖加深,蛮族军队的首领逐渐掌控了帝国的权力,西七丘帝国的皇帝沦为了蛮族军队手中的玩物。 最终,日耳曼部落的雇佣军首领废黜了西七丘帝国的皇帝,毁灭了西七丘帝国。自此,七丘帝国的西部领土就落入了蛮族的掌控之中。阿勒曼尼就是这群蛮族其中的一个部落。 然而,艾拉现在却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些国仇家恨。她满脑子装着的都是自己那十五万诺米斯马的巨额债务。 她在纸上算着账。 “卖出去一只大灰熊,收入四千二百二十三芬,折合约二十一诺米斯马,减去灰熊路上吃掉的肉,还有送出去三条熏鱼,以及赔偿门、水缸、以及零零散散的一些器皿的支出……完全没赚钱啊!” 艾拉大喊着,将写的密密麻麻的纸条“哗”地一下撕掉了。 她已经在施塔德的港口等了一星期了。 她原以为港口上留着那么多货物,总该会有商人跑回来取。可等着等着,那些商人没等到,“剿匪”的队伍倒是打退了好几波。 从装备上来看,那些跑来的敌军既不是正规军,也不是农民征召兵,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雇佣兵。 每次俘获这些雇佣兵,艾拉都极其热情地请他参观“飞翔的荷兰人号”,用作为货物的蜂蜜酒和牛羊肉来招待他们,并给他们一些路费,希望他们回去和雇主说明她艾拉真的是来做贸易的。 几天下来,雇佣军送走好几波,可除了一大笔招待他们的开支外,一个来施塔德和她谈贸易的商人也没有。 “艾米,你说我是不是该在施塔德这里筑城,做好长期在这里摆摊的准备?”有一次,艾拉这样咨询艾米的意见。 “那样完全就是入侵了!”艾米坚定地否决了艾拉的想法。 艾拉只好继续在施塔德领等着。虽然商人们不敢前来,但这样呆下去,附近的阿勒曼尼联邦领主肯定会闻讯赶来的。只要在那些领主面前解释清楚状况,她就能正常的在阿勒曼尼联邦开展贸易了。 不过,为了防备来自那些领主的突袭,艾拉还是在施塔德造了一个简易的营寨。 …… 如果单从地图上看的话,阿勒曼尼联邦拥有着极为广袤的领土。它的面积是整个不列颠的五倍以上,丝毫不逊于七丘、天方两大帝国。 然而,这只是表明现象罢了。比起权力高度集中于中央的七丘帝国和天方帝国,阿勒曼尼联邦的权力甚至比海盗王国更为离散。 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共同领袖,其内部实际上分散为近四百个邦国,处于各自为政的状态。掌控领地的大小贵族们只对执政官履行极其有限的义务,而一些强大的领主们甚至完全不需履行。 正是因为这种原因,阿勒曼尼联邦如今的执政官才会被人们戏称为“法兰西岛伯爵”吧。比起几乎没有权力可言的法兰西岛伯爵,阿勒曼尼联邦内部的强大领主反而更受人重视。 施塔德附近的盎格利亚公爵奥托就是这样的一个强大领主。 他曾依靠着盎格利亚公爵领,艰难的抗过了三次“蛇眼”西格德的围攻。从而把西格德的势力范围限制在弗里西亚,阻止了阿勒曼尼联邦被西格德进一步入侵。在西格德死后,他更是乘机兼并了弗里西亚的土地。 兼有盎格利亚和弗里西亚两个公国的奥托,如今在阿勒曼尼联邦中已经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收到施塔德领传来的消息时,奥托正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上。他刚从一个“集会”中赶回。由于执政官的权力不足,“集会”是阿勒曼尼联邦内部大小领主之间处理领地问题的方式。 不过,这一次的“集会”,内容却有些特殊。参与集会的领主们并不是为了讨论领地内的事物,而是为了海盗王国而来。 来此之前,他们都收到了这样一个消息:海盗王国的领主们大多已经随着海盗王出海,不知所踪。 一直以来,阿勒曼尼联邦都深受海盗王国之苦。 十多年前,西格德入侵弗里西兰;两年前,伊瓦尔杀死了日德兰领主的儿子;一年前,自称西庇阿的一个女海盗带兵围攻吕贝克,强行“借”走十五万诺米斯马,至今没有归还。至于普通的沿海劫掠,由于实在统计不清楚数量,也就不提了。 由于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法兰西岛伯爵对此听之任之,丝毫没有作为,领地靠近海盗王国的那些领主们不得不自行组建起一个同盟,以对抗海盗王国的入侵。 而这一次,他们认为反攻的时刻到了。 成功抵挡过西格德入侵的奥托,理所当然被选为了盟主。参与集会的众领主只等他先行举起义旗,然后便群起响应,一举摧毁海盗王国。 然而——“施塔德的港口被海盗们占领了?” 奥托一下子站了起来,他那高大的身躯差点没把马车的车顶捅破。 喜欢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请大家收藏:()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妙笔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章 艾拉的贸易之旅(3) 早在这次集会前,奥托就已经在筹备战争必要的物资和武器了。 为了不被海盗王国提前察觉风声,这些物资被伪装成贸易商品的样子,先是堆积在汉堡市,然后混在其他货物中运到施塔德,并装在对外贸易的商船上。 在旁人眼中,这些商船只不过是要出远洋去和天方帝国做贸易罢了。但等奥托起兵后,这些商船就会直接变成补给舰,随他一并驶入海盗王国。 他自认为这件事情进行的很隐秘,谁知却会突然发生海盗打劫这种事! 传信的使者掀开马车的车帘,在奥托的耳边低语道:“公爵大人,我们是不是该把这些货物抢回来?” 奥托把心中那股冲动使劲地塞回心里。他是一个冷静的人,虽然总不免一时冲动,但真到做决定时,他总是能冷静的进行处理。这一点,他觉得他比那个神经质的法兰西岛伯爵要强上太多了。 “不。等我们带兵冲过去,那群海盗可能早就已经跑走了。” 这是海盗王国常用的战术。他们经常在海岸边劫掠,然后在敌人的军队到来前上船逃跑。海盗们有着领先世界的造船技术,只要上船,其他国家的船就追不上他们。通过这种战术,海盗们就能用区区几十人的小队去劫掠庞大的帝国。阿勒曼尼联邦沿海的领主们更是饱受其苦。 “可是大人,我们的部队缺乏装备,接下来的行动岂不是就……” “汉堡市内还有许多库存。事已至此,就让他们从陆路直接往这里运吧。” 汉堡是一个内陆城市。一条河流穿过它、经过施塔德后流向大海。虽然海盗们也曾利用小船的优势进入内河劫掠,但自从奥托在这条河道上修建起堡垒之后,海盗们的船就进不来了。 至于走陆路前往汉堡市,对海盗而言是绝对不可能的行动。为了能及时逃离,他们不会离海岸太远。即便是西格德入侵之时,他的部队也不敢绕过奥托的领地直接跑去汉堡,因为这会被奥托断掉退路。 所以这条路线绝对安全。 “明白了,大人,我这就去办。” 使者把车窗的帘子轻轻放了下来,隐进了黑暗的小巷之中。 与此同时,施塔德领。 “怎么完全没人来啊!” 艾拉的抱怨声一天比一天大。 营寨已经搭好好几天了,甚至都已经加固、扩建了好几次。施塔德领的原住民们也都和艾拉他们混熟了,时不时过来买点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但那交易量实在是太少,要再算上艾拉的上千名士兵每天的消耗,艾拉一直都在哗啦啦的亏钱。 “为什么啊!就算把我们当成海盗、就算是那些领主们要临时从各地征兆部队,他们也该到了啊!为什么连一点影子也看不到啊!” 艾米把这一切看着眼里,小声在一旁嘀咕道:“还不是因为陛下把商人全部吓跑了……带着上千人来做‘贸易’,换谁都要害怕啊。” “上千人不多吧?我可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英雄王国的瑞典王哎?我们可是在阿勒曼尼联邦哎?不带这么多人我会很危险的吧?西七丘帝国的皇帝就是因为太相信阿勒曼尼人才会被废黜的啊!” “唔……好像也有些道理。” “跑!跑!让他们跑!施塔德只是一个中转地,他们能毫无顾忌的跑。那汉堡市怎么样?那里可是许多商会的大本营!我马上就带兵追去汉堡市,看他们还能不能继续跑!” “陛下!你等一下!”艾米慌忙拉住了要冲出船舱下命令的艾拉,“要是陛下这样汉堡市,肯定又会被当成海盗的!而且以陛下的身份,那样深入阿勒曼尼联邦,会被误以为是海盗王国向阿勒曼尼联邦开战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为了不被别人误会,我已经想好方法,让士兵们做好准备了!艾米,跟我来看看!我想他们应该已经换好装了!” 艾米满腹狐疑地跟着艾拉走出甲板。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群穿着托加长袍的海盗们。 托加长袍是七丘帝国最为传统的服饰,也是七丘帝国公民的正式服装。在七丘帝国,不穿托加长袍的人会被从赛马场、斗兽场、甚至是集会的广场上赶出去。而剥夺一个人穿托加的权力,则被视作一种严厉的惩罚措施。 根据身份的不同,托加长袍上会饰以不同的边饰。最一般的托加只是单纯的白色毛织物,而七丘帝国的皇帝所穿的托加则是紫袍绣金边。这一批海盗们身上现在穿的的托加是白色的,但是镶有一些边饰,已经勉强能算是高档品了。 “七丘帝国的士兵从来不穿托加!所以托加就象征着和平!艾米,你看,这样子就不会有人怕我们了!” “陛下……”,艾米指着那群海盗们,手有些发抖,“你让多少人穿了托加?” “一千人!船上的所有士兵已经全都穿上托加了!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群文明的七丘帝国人!” “陛下为什么不用普通的托加长袍,要用镶边的?可些可都是我们的货物啊!一件至少能卖十芬,一千件就是一万芬!折合一下就是五十诺米斯马!陛下刚转手就有花了五十诺米斯马?” “咕……没关系,先赔后赚嘛!穿着这么豪华的衣服,绝对不会再被当成海盗了!” 艾米不由得扶住了自己的额头:“行吧,我本来也怀疑七丘帝国的传统服饰在阿勒曼尼联邦会有销路……只要能把这三十万磅货物卖出去,五十诺米斯马算不了什么。” “没错吧?就是这样!”艾拉元气满满地冲着士兵们喊道:“大家听着,留一半在这里看船,另一半跟我去汉堡市谈生意!” “那货物呢?”有个士兵问道。他们没有车马,要把货物运到汉堡市会有一些问题。 “唔……就省点钱,先别租车马了。留在船上,这次只带几个样品去就够了!” “遵命!” 这样一来,需要搬运的货物就少之又少。空着手的士兵们便纷纷抄起了斧子。 托加长袍不好把斧子系在腰间,那些士兵们就把那些大斧子抗在肩上。有些士兵嫌热,就把里面的衣服脱了,把大半个肩膀露在了外面。就这样,这群穿着托加、光着半个膀子、扛着大斧子的士兵,大摇大摆地走下了“飞翔的西兰人号”。 艾米在后面看的一愣一愣的。艾拉身为海盗王国的领主,现在深入阿勒曼尼联邦,身边的护卫队不带武器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可现在这样带着武器……是不是会有更大的问题? ??彩蛋,另一世界线的艾拉和七丘帝国bv1jf4113715 ? ???? 喜欢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请大家收藏:()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章艾拉的贸易之旅(4) 汉堡市早就已经从逃回来的商人口中得知了施塔德领被袭击的情报。自盘踞弗里西兰的海盗王国领主西格德死后,他们已经有两年没见过海盗的入侵了。 损失了货物的商人自然唉声叹气,而那些还没来得及出发的商人们也很是着急。他们每天都派人去看海盗们有没有离开施塔德,可得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否定的消息。商人们不得不合资从各地找来雇佣兵,希望能把海盗们从施塔德领赶出去。 可那群一直都是抢完就跑的海盗们这次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居然掏出了投石车、弩炮和蝎弩。还没来得及交战,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雇佣兵们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块块巨石吓没了一半士气。等到正式交锋,那群海盗的狂暴更是把雇佣兵们的胆都吓破了。 到目前为止,那些商人们还没有看到一个活着回来耳朵雇佣兵。汉堡市中已经流出传言,说那些雇佣兵都被海盗们放在上烤架上,烤着吃了。 又焦虑地等了几天,那群海盗不仅没走,甚至还在施塔德领建起了营寨,一副要长期驻扎的样子。这下子,就连汉堡市的大市长也慌了。 施塔德是一个重要的港口。由于施塔德和汉堡市有河道相连,所以商队们都愿意穿过汉堡市去施塔德。可要是施塔德一直被占据着,商队们就不得不放弃河道,改走吕贝克市或是不莱梅市,从其他港口出海了。这对汉堡市的经济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慌了神的大市长连派十多个信使,向着离得最近的盎格利亚公爵奥托求援,希望这个曾抵挡西格德入侵的英雄能帮汉堡市驱逐海盗,可不知为什么,奥托却迟迟不见行动。 无奈之下,大市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法兰西岛伯爵上。可信使还没返回,他就又收到了一个消息:有一支五百人的海盗队伍正在接近汉堡市。 “你确定是海盗么?”大市长对着信使问道。他觉得海盗应该没有那么大胆直接来进攻汉堡市。 “就是海盗!”那个信使信誓旦旦的回答到,“虽然他们都穿着七丘帝国的托加做伪装,可他们的头发都是金发,一看就不是七丘帝国人!” 城门被紧闭了起来。这下子,滞留在城里的商队连想改道都不行了。他们被困于城内,一边挖着脚趾计算着这几天不能贸易所带来的损失,一边大声咒骂着海盗王国的海盗。 当看到这群海盗真的穿着托加长袍出现在城下时,汉堡大市长差点气的背了气。 “这群海盗穿着袍子来攻城,是在瞧不起我们么?一群金发蛮子装成七丘帝国人,是在欺负我没见过世面么?给我射!用弓箭射死他们!” 弓箭乱哄哄地从城墙上掉了下来,有一根正好落在艾拉的靴子前方,把正准备上前叫门的艾拉吓了一跳。 “咕?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穿了托加长袍了啊?怎么办?城门禁闭着,要把投石机拉来砸个口子再进去贸易么……” “陛下!那样绝对已经算不上是贸易了!” 即便艾米不说,艾拉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 阿勒曼尼联邦对七丘帝国而言只能算是蛮族,但他们毕竟占据着七丘帝国曾经的土地,文明水平还是比海盗王国要高一些的。 保护汉堡市的不是木墙,而是石墙,墙上也能看到巨弩之类的大型兵器。虽然汉堡市本身没有多少兵力,但也不是她带着的这五百人能够随随便便攻下来的。 而且这一攻城,很大几率会被视作向阿勒曼尼联邦宣战。要是周围的领主赶来支援,她带来的人马就太少了。 无奈之下,艾拉只好带兵撤退了。 在汉堡市内的一家豪华的旅馆,一位名叫瓦尔拉姆的富商正躺在天鹅绒铺成的床上,一颗一颗地吃着葡萄。他身边的桌子上摆着几个银制的盘子,上面盛放着昂贵的胡椒、丁香、肉桂等香料。 一阵敲门声从外面传来。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一个佣兵模样的人推门走了进来,对瓦尔拉姆面前说道:“那些海盗们撤退了。” “那么快?我还以为能在这里多清闲一会儿的。”瓦尔拉姆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站了起来,“罢了罢了,为了不让我们的奥托公爵等急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实际上,瓦尔拉姆是奥托公爵的军需官。奥托公爵习惯偷偷摸摸进行战争的准备,然后乘敌人没有防备时发动闪电般的突袭。因此才会有了瓦尔拉姆这种假扮成富商的军需官。 “明天一早?” “有什么问题么?” “我觉得是不是可以今天晚上就出发,毕竟奥托公爵常说,战机稍纵即逝……” “就当海盗多围了一晚上的城呗?不要被奥托公爵给洗脑了。就一晚,能出什么事?” 瓦尔拉姆懒洋洋地回答到。当富商的感觉可比当军需官好多了,他真不想再次再回到战场上。 直到第二天正午时分,瓦尔拉姆才押送着第一批物资慢吞吞地走出了汉堡市。虽然艾拉的部队已经撤退了,但出于安全起见,大部分的商人都还持保持着观望的态度。瓦尔拉姆竟是第一个出城的。 “看吧,这样,奥托公爵他还能说什么?” 瓦尔拉姆商队一行有近三百人,包含了雇佣兵、车夫、佣人……看起来和其他商队没什么不同。但实际上,这三百人每一个都是由奥托公爵手下的精兵伪装而成。也因此,他们才敢抢在所有其他商队之前行动。 瓦尔拉姆坐在一匹小马儿上,摇头晃脑地哼着歌。 这样赶了半天路,有人给瓦尔拉姆端上来一整只烧鸡。虽然已经冷了,但划开鸡胸肉,里面填的满满的香料和奶酪立刻就发出了诱人的香味。 瓦尔拉姆咽了咽口水,撕下一只鸡腿儿,正准备享用,座下的马却突然向前一倾,连马带人一并摔进了一个陷坑之中。 还没等瓦尔拉姆爬出来,一群强盗就从路的两侧冒了出来包围了他们。他们每一个人都穿着白色的托加长袍。 喜欢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请大家收藏:()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章 艾拉的贸易之旅(5) 瓦尔拉姆带来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遭受了这样的突然袭击却丝毫没有慌乱。 那些扮成雇佣兵的第一时间在车队旁围了个圈,其他人则迅速把武器装备从货车上抽了出来,顷刻间就摆好了迎敌的架势。 瓦尔哈拉踩着马儿从陷坑中爬了出来,“呸”地一声,把一口血和一颗金牙给吐到了地上。一个士兵把剑递给了他,他“刷”地一下抽了出来,提着剑就想冲上去教训这群不长眼的强盗一顿。 可当看清对面的人数时,他又马上打了退堂鼓——包围他们的强盗粗略一算在四五百人左右,比他们多了将近一倍。 要是普通的山贼,这点人数也就罢了。可包围他们的那群强盗,除了衣服太不像样了以外,举手投足都像是职业军队的军队。这要是打起来,虽然不能说必败无疑,但总归会是一场恶战。 双方对峙着。这时,那群强盗后面突然传来了两个女人的对话声: “哈哈!终于逮到一支商队了!我就知道放着汉堡市不管,他们就会自己跑出来!可把我等的好苦!快,看看他们带了多少钱来!” “陛下!为什么我感觉你完全就变成一个山贼大王了啊!” 强盗们从中间散开,那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穿过人群走了过来。从强盗们恭敬的态度中,可以确定走在前面的那个女人就是这群强盗的首领。 “训练有素的强盗……可以肯定是来自海盗王国。然后首领还是女的,难道……难道是那个传说中的‘凯旋者’???” 瓦尔哈拉差点没当场给艾拉跪下来。据说着个‘凯旋者’的真身是一头黑龙,两年前,拉格纳带着十三个精灵级的魔法师围攻她,却被她一人轻松击败。不止如此,她还单手就打败了安提利亚岛上的剑圣,一人就屠了七丘帝国的布律西斯城,手上的那根撬棍更是有十万三千五百斤重…… “听着,等会我一声令下,我们就一齐朝外冲,这货物我们就不要了!”瓦尔哈拉对着身边的一个同伴悄悄说道。瓦尔哈拉是军需官,主要负责贸易和筹备物资,而那个同伴虽然名义上是副官,实际上却真正管理着那些士兵们。 谁知那副官听了,连连摇头:“就这样直接放弃货物?奥托公爵会治我们的罪的!” 瓦尔哈拉低声说道:“你懂什么!只要我们能从‘凯旋者’手里活下来,就已经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 见副官还是摇头,瓦尔哈拉眼珠一转,改口说道:“‘凯旋者’出现在了汉堡市外,你以为真的只是来打劫的?我们必须要把这个重大的消息传达给奥托公爵!为此,我们必须要活着冲出出才行!” 副官终于被说服了。他给身边的士兵打了一个手势,那士兵心领神会,又给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士兵打了个同样的手势。手势接连传了下去,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瓦尔哈拉的指令内容。 艾拉一路走到瓦尔哈拉面前,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些什么,瓦尔哈拉却抓住她手下士兵松懈的时机,把手一挥。他手下的士兵们一齐暴喝一声,朝着同一个方向突了出过去! 艾拉手下的士兵们收到的是不能伤人的指令。瓦尔哈拉带兵一突,他们手足无措,很快就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瓦尔哈拉他们从那个口子里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留下艾拉看着被他们抛下的货物发愣。 “……倒是听我说完啊,我真的是来贸易的。喂!你们跑就算了,倒是把你们的货物给带上啊!阿勒曼尼联邦的商人,都是受的壁虎的加护么?” “陛下,这些货物里面都是一些武器装备哎,之前在港口时也差不多。这附近是什么著名的武器产地么?” “管它呢!我可不想再继续帮他们代管货物了,就扔这里爱谁要谁要吧!走,去逮下一个商队,这次一定要把东西给卖出去!” 第二个遭殃的是汉堡市的头号富商弗雷阿维内的商队。 一开始发现被包围时,商队的负责人弗雷曼趾高气昂地站了出来,想要用每人一百芬,也就是零点五诺米斯马的价格打发掉艾拉和她的士兵们。 “不要太贪心,一百芬,那可是二点二五克黄金,差不多可以买下一头猪了。很多了。”弗雷曼说道,“想清楚,这是弗雷阿维内的商队。要是惹怒了他,马上会有一大批雇佣军前来把你们的基地连根拔起!” 这不是弗雷曼第一次遭遇强盗。在这片地界上,再凶恶的强盗听到弗雷阿维内的名字,都要退让三分。 谁知眼前的这群劫匪好像完全不认识弗雷阿维内似得。其中一个暴躁的大汉直接揪着弗雷曼的领口把他拎了起来,破口大骂道:“我们的老大说他是来做贸易的,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没听见?” “贸、贸易?” 弗雷曼能够通过一个人的外观一眼判断他的来历。可这大汉穿着贵重的托加,眼睛下却留着一道刀疤,说话时还不停地喷着口水,竟让弗雷曼一时辨别不出他是何方神圣。 “妈的,听不懂人话是吗?贸易!你们身上有多少钱?回答我!” 弗雷曼擦了擦喷到脸上的口水,心想完了,怕不是遇到一群疯子了。和疯子是没办法讲理的,他真怕自己的小命丢了。心里这么想着,他的声音就开始发抖起来:“大概……大概有二千,不,二千四百诺米斯马!” “二千四百诺米斯马?购买八百头牛了,我没带那么多货物来呢。”艾拉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拍了一下手,“要不,你来我们的营地看看我们的货物?” 一听艾拉想要把他绑去他们的营地,弗雷曼更慌了,连忙摇头喊道:“不……不用了,我有急事,二千四百诺米斯马全部给你们!随便卖我一些货物……不不不,我一点货物也不要!” 拎着弗雷曼的壮汉甩手给了他一耳光:“你在乱喊些啥?老大是来贸易的!不要货物是什么意思?那我们不就变成来抢劫了么?” 弗雷曼快要哭出来了:“求求你们还是抢了我吧,我真的有急事,不能去你们的营地……” “唔,有急事就算了。”艾拉说道,“我们带着的货物只够卖二百诺米斯马的,就只交易这些份额吧。” 听艾拉这么说,那群强盗们马上用小推车推出来一车车的货物,见弗雷曼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们就自行撬开了弗雷曼的钱箱,从里面仔细数出了二百诺米斯马交给了艾拉。 “都是上好的毛皮和蜂蜜酒,要是觉得不错的话就来施塔德看看啊,那里还有一堆呢!” 临走前,艾拉还这样向弗雷曼挥手道别。 喜欢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请大家收藏:()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更新速度最快。 第二章 艾拉的贸易之旅(6) “陛下,我们刚刚的表现会不会太粗鲁……”艾米在艾拉身边小声说道 艾拉正在为成功交易了二百诺米斯马的货物而高兴,听艾米这么说,她自信满满地回答道:“没关系,刚刚不是成功交易了货物了么?这样,他们就能知道我们确实不是来抢劫的了!只要这样把名声传播出去,来找我们交易的商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 弗雷曼正抱着脑袋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他的手下们正在清点着被刚刚那群强盗劫走的金币,以及被强行塞进来的货物。 “头儿,数清楚了,正好是二百诺米斯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那群强盗看着大概在五百人上下。如果着按弗雷曼一开始的方案,给每个强盗一百芬的话,他将支出五万芬,也就是二百五十诺米斯马。这么一算还少支出了五十诺米斯马。 “那些货物怎么样?” “确实都是些上好的毛皮和蜂蜜酒,如果离北方远些的话,应该能卖出不错的价格……” 弗雷曼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是弗雷阿维内大人是专门做香料贸易的啊!要是他知道我们花了二百诺米斯马进了这些完全不相干货物,我们都会被骂的!” “那……头儿,我们该怎么做?” 弗雷曼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放金币的箱子前,把里面的金币取出来,挨个塞到手下们的手里。 “听着,我们没有和谁进行过贸易,我们是被强盗抢劫了,所有金币都被那群胆大妄为的强盗们劫掠一空,一诺米斯马也不剩了,明白了么?” “这……”那群手下们拿着金币面面相觑,“头儿,这真的没关系么?” “是强盗的人数太多了,我们无能为力!在这种情况下,货物还留了下来,弗雷阿维内大人反而会高兴也说不定!接下来就是他雇人去剿匪的事了!” “那这些强塞给我们的货物……” “倒掉,埋掉,或者你们有销路的话拿一些去卖掉也行。”弗雷曼的声音又开始发抖,不过这一次却是因为激动,“多谢这群强盗,我们……要发财了。” 不久,汉堡市内就出现了一个传言,说附近出现了一伙凶恶的山贼。根据遭遇了他们的商人的描述,运起不好商队的被抢空了所有金币;运起好一点的商队被作为了赃物的销售对象;而运起差到极点的商队,想必已经变成了强盗们手中的“赃物”,再也发不了声了。 而在盎格利亚公爵,焦急地等待着战争物资到达的奥托公爵,等来的却是落魄地跑回来的瓦尔哈拉。 “你说什么?物资又被劫了?你确定那真的是海盗王国的‘凯旋者’?” 瓦尔哈拉拼命地点着头。实际上他并不能确定当时那个女人的身份,但抛掉货物逃回来的他,也只能咬定那个女人就是击败了“不败者”的“凯旋者”了。 奥托公爵的眉头深深地陷了进去:“施塔德、汉堡市,这两个地方先后受到袭击,应当认定,‘凯旋者’已经察觉到我们的计划了。” 一个军官在奥托公爵身边说道:“我刚刚收到消息,入侵施塔德的海盗不仅没有撤退,反而在施塔德建起了营地,人数在五百人上下。再加上汉堡市外的五百人,我判断‘凯旋者’身边的总兵力应该只在一千人左右。” 奥托公爵陷入了沉思。“凯旋者”是海盗王国内自海盗王之下最大的势力,其地位不亚于当初拉格纳的四个儿子,而其名声甚至还在“不败者”拉格纳之上。如果她真对阿勒曼尼联邦发动了军事行动,那绝不该只有一千人。 谷顑 想到这一点,奥托公爵摇了摇头:“不要被表象蒙逼了双眼,‘凯旋者’是海盗王国内仅次于海盗王的人物,统治着瑞典王国。她来进攻阿勒曼尼联邦,你觉得可能只带一千人么?” 那个军官一愣:“公爵大人的意思是?” “我早就听说过‘凯旋者’诡计多端。这放在在明面上的一千人恐怕只是一个诱饵罢了。而她的大部队驻扎在哪里,我们还一无所知。如果我们贸然出击,只会中了陷阱而白白丧命。” “那……我们该怎么做?” “需要先探明她的大部队所在。另外,马上派人向我们的盟友求援。如果‘凯旋者’真的已经到了这里,光凭我们的兵力远远不够!” “可是……公爵大人,如果继续放任‘凯旋者’,我们从汉堡市接收物资的路线就完全被断掉了!没有那些物资,我们根本没办法进行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奥托公爵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那个军官,又看了看瓦尔哈拉,问道:“你们知道布里扎尼亚村么?” 那是一个种植萝卜的小村落,虽然靠近盎格利亚公爵领,却是直属于法兰西岛伯爵的领地之一。瓦尔哈拉他们不知道奥托为什么突然要提到这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知道布里扎尼亚村附近有一个小城堡,法兰西岛伯爵在里面囤积了大量的物资么?”奥托公爵看着瓦尔哈拉,说道,“瓦尔哈拉,我给你一千人,你去把那些货物‘运’到这里来。” “等、等一下!公爵大人,你没有在开玩笑吧?”瓦尔哈拉慌了。他知道那个城堡,由于处在阿勒曼尼联邦远离边境的内陆,并没有多少人驻扎。但那可是法兰西岛伯爵、是阿勒曼尼联邦当今执政官的物资!奥托公爵怎么敢动? 奥拖公爵看出了瓦尔哈拉心中的想法,轻笑了一声:“不是我,是海盗王国的领主劫掠了布里扎尼亚村,找到了附近的城堡,劫走了这些物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瓦尔哈拉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我马上派人去买托加长袍!” 与此同时,汉堡市。 因匪寇作乱而焦躁不安的大市长终于等来了被派去找法兰西岛伯爵的信使。还没等使者喘口气,大市长就着急地问道:“法兰西岛伯爵的军队到哪里了?” 使者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法兰西岛伯爵没有带兵前来。不过……他让我带来了一封信,说让大市长看过之后,再送给附近的所有领主!” “信?是下令让那些领主带兵来剿匪么?也好,毕竟他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说话总该能有点用处。只要有一个领主肯带兵前来,就能赶走那群穿着托加的盗贼了,信呢?” “在赶回来的路上时,连着小人全身的钱币都被那群穿着托加的强盗给抢走了,只让小人带回来这些东西……” 使者用发抖的手递上来几条熏鱼。大市长双眼一黑,晕倒在地。 而另一边,艾拉正拿着那封信左右打量着。 “这群北方的蛮子,只是别人保护这封信保护的严密了一些,怎么就当成宝物给拿来了……也没写是寄给谁的,让我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信上写着这样一段文字:“有鉴于萝卜代表着人世间所有的美德,尤其是在煮熟的时候有着极为精细的纹路;并且有鉴于萝卜可以治疗任何已知的人类疾病,因此,我,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宣布萝卜从此将作为货币在全国范围内流通使用,以取代金、银,以及其他任何贵金属的地位。所有上述贵金属,应该立即上交给执政官来进行处置。” “咕……恶作剧?” 艾拉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可是信的末尾,庄严地盖着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的印章。 第三章 恶魔之数(1) 教堂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那个曾经出使七丘帝国的使徒格里高利如今披着一套华丽的白色祭披礼服。他一手举着铃铛,一手举着杯子。芸芸众生跪在他的脚下,听他讲经。 “以马内利接过杯来,祝谢了,说:‘你们拿着这个,大家分着喝。这是用我血所立的新约,如今为你们而流。’” 太阳穿透教堂上方那不规则形状的彩色的玻璃,在跪拜着的信徒们身上洒下光怪陆离的光。 等格里高利的声音落下,那些信徒们垂头念道:“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求你垂怜我们。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求你垂怜我们!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求你赐给我们平安!” 他们跪拜的姿态,比任何奴隶都要卑躬屈膝,便真如顺服的羔羊。 那铃铛声再度响起,一共响了三声,每一声都震荡着人的灵魂。 格里高利放下那杯装着葡萄酒的杯子,拿起饼干来,说道: “以马内利又拿起饼来,祝谢了,擘开递给他们,说:‘这是我的肉,为你们舍的,你们也应当如此行,为的是纪念我。’” 这次,等格里高利的声音落下,信徒们便又念道:“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祈祷声飘出了教堂,在阿勒曼尼联邦的乡野里回荡着。 铃铛声第三次响了起来。 “主啊,我们抱着谦诚和毁痛的心情,希望得你的欢心;但愿我们今天所奉献的,能蒙你悦纳。” 说着,格里高利走到刚刚用的葡萄酒和面饼前,默念着施加祝福:“永生全能的天主啊,求你降福这个专为你的圣名而预备的圣祭!” 这是天方帝国的亚伯拉罕正教会在每个礼拜日都会举行的一个祭礼。据说通过这一系列仪式,这些葡萄酒和面饼将真正成为神子的血和肉。 这一次,等格里高利的声音落下,信徒们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一样,“哗”地一下一齐站了起来,齐声欢唱:“圣!圣!圣!上主,万有的天主!你的荣光,普照天地!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在歌声中,信徒们依次走出座位,排队来到格里高利面前。 已受洗礼的信徒双手和什,从格里高利手中接过面饼,吞下;未受洗礼的信徒双臂抱胸,在格里高利身前一鞠躬,好让格里高利在他们额头画上一个十字。 格里高利为每一个信徒施予祝福:“愿主与你同在。” 而信徒们便这样回答着:“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仪式结束,格里高利走出教堂,脱下那身华丽的衣服,换上了那件缝缝补补多次的粗布衣。 一群小孩从教堂里跑了出来围在他身边,其中有一个瘦瘦的小男孩拉了拉他的衣袖,仰起头,用稚嫩的声音问道:“神父先生,神每礼拜都要把肉分给我们,不会分完么?” “当然不会,因为神是无限的。”格里高利爱惜地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指着教堂外排的长长的一个队伍,说道,“快去吧,再不去就排不到了。” 那群小孩子嬉笑着跑到那个队伍的末尾,排起队来。队伍的正前方,教堂里的几个修士、修女正在给贫穷的人们分发面包。 这里是阿勒曼尼联邦境内的一个城市,科隆。 两年前,法兰西岛伯爵向天方帝国表示了臣服之意。之后,天方帝国就派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传教士前来阿勒曼尼联邦传教。科隆是法兰西岛伯爵赠送给教士们的一块土地,目前已经成了整个阿勒曼尼联邦教会的中心。 虽然已是白天,但月亮尚未落尽,淡淡地挂在天上,给天空增添了几分轻快之意。 这两年里,在教士们的努力下,阿勒曼尼联邦里信仰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整个联邦北部,目前也就盎格利亚公爵奥托以及几位小领主还坚守着古老的多神信仰。回想着刚来到阿勒曼尼联邦时的艰辛,再看着目前的成果,格里高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研究经文。一路上不停有人向他打招呼,他也面带笑容地一一回应着。 但就在他来到自己屋前,准备踏入房间时,他突然愣了一下,把伸出去的半只脚给缩了回来。他再度仰头看向天空,那轮月亮依旧挂在那里,而且比之前更为显眼。 今天是满月。月亮应该是不会在白天出现的。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天空迅速黑了下来。黑暗遮蔽了整个天空后仍不满足,又像幕帘一样从天空上垂了下来,将整个世界笼罩。 房屋、人群、声音,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月亮、黑暗,以及被黑暗包围的格里高利。又过了一会儿,一道银河从格里高利的眼前缓缓淌过,银河里星辰璀璨,有万千明星。 格里高利“哼”了一声,语气中满含着不屑:“‘不灭的使徒’克罗狄斯,是么?听说你掌控着不灭的第五元素。” 说到这,格里高利突然对着天空竖起一根手指,喝道:“但即便是第五元素,只要存在,就必有其‘所在’()。克罗狄斯,你的魔法对我无效!” 随着他的声音,那充斥一切的黑暗就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挤压,一下子散开了些。虽然大半个世界依然受到黑暗的笼罩,但格里高利的房子却已经亮堂堂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克罗狄斯,再不出来,我可先回我的房间里看书去了。” 黑暗中传来一阵让人发怵的笑声:“掌控‘所在’()的使徒啊,你好像比你的前几任都要强上一些。” 克罗狄斯从那条银河中大步踏了出来。他的装束和艾拉的那群海盗们一致,都是七丘帝国传统的托加长袍。但同样的衣服穿到他的身上,就显出一股庄重之感。 格里高利皱起眉头,问道:“克罗狄斯,你可知道我们正在和‘巨龙’交战?你一连消失几十年,到底在干些什么?” “我与星辰同持久,天方帝国又算是什么东西,又怎能驱策的了我?”克罗狄斯笑着把头凑到了格里高利面前,“倒是你,格里高利,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阿勒曼尼联邦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要天方帝国出动一个使徒?难道在这个蛮国传教,竟然比东线的战事更为要紧么?” 喜欢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请大家收藏:()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更新速度最快。 第三章 恶魔之数(2) 面对克罗狄斯的质问,格里高利平静地回答道:“作为神的仆人,让神性之火拯救更多的迷途羔羊是最为要紧之事。东线的战事又怎能与之相提并论呢?” “说的倒好听。”克罗狄斯的脸上露出些许讥讽之色:“难道不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么?丢人啊,掌控‘所在’的使徒。” 在天方帝国的四个使徒中,只有一个使徒的力量会在异教徒的土地上大幅削弱,那就是掌控‘所在’的使徒。这是和亚伯拉罕正教会的教义息息相关的。 或许是神有意为之,又或许是只是因为巧合,总之由于这个问题的存在,使得这一支使徒每一代都致力于传教事业。其中亦不乏出现许多死在异教徒土地上的殉道者。亚伯拉罕正教会规模的扩大,这一支使徒的努力功不可没。 听到克罗狄斯的讥讽,格里高利完全不以为意,淡淡地回答道: “当初,亚当与夏娃从伊甸园堕落,使得黑暗之蛇吞噬了人间的王国。直到神性之火击穿了黑暗之蛇的颚,其光芒化为救主基督,这才为世人打开了救赎之路。为了让神性之火照亮这混沌王国的每一个‘所在’(),就连基督都献上了生命。我们延续着他铺下的道路,又有哪里丢脸呢?” 格里高利这教科书式的回答让克罗狄斯哑口无言。格里高利把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以示对克罗狄斯的尊重,然后就抬起步子,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了。 但克罗狄斯这次好像是要故意惹格里高利生气。还没等格里高利完全走入屋子,他那带着嘲讽的声音就从格里高利的背后响了起来: “格里高利,如果每一寸土地上的人都信奉了我们的神,那你岂不就掌控了整个世界所有的‘所在’?如你所说,‘存在’必有其‘所在’,那你不就等于是掌控了整个世界所有的‘存在’?那时你又想做什么呢?自己成为神么?” “克罗狄斯,你这话已经有些离经叛道了。”格里高利转过身子,正色道,“你难道分辨不清么?即便有人掌控了整个世界,他也不会是神。世界再怎么庞大也是有限的,而神却是无限的!” “嘿嘿,那可未必。难道我们那全能的神就无法创造出一个无限的世界么?” “不是说神无法创造无限的世界,而是世界本身无法承受无限的性质。如果世界是无限的,那它就不再是世界,而是神了。能拥有无限的性质的只有神。只有神,能掌控无限!” 听了格里高利的话,克罗狄斯就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捧腹大笑起来。格里高利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但克罗狄斯一连串的无力行径已经让他有些生气了。他不瞒地瞪着他,问道:“你笑什么?” 克罗狄斯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我不是在嘲笑你。我只是没想到,已经过了一千多年,你们掌控‘所在’者嘴里说的出来的话居然都没怎么变化。” “因为我们所言说的是真理,而真理自然是万古不变的。而且,这可不只是‘我们’的理论,这因该也是‘你’必须承认的理论!神是造物者,而世界只是被造物。造物者与被造物,无限于有限,这其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确实!那无限的神赐予了我力量!”克罗狄斯笑嘻嘻地向着天空伸出双臂,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关于这有限和无限的理论嘛,我却始终都抱有一丝疑惑。在我那无尽的生命中,我接触到了某一些人,从他们身上汲取了你无法想象的知识。以至于……嘛,我就不多说了。” “你相信了那些异教徒的荒谬理论,背叛了唯一的真神?” 格里高利终于生气了。他向着克罗狄斯瞪了一眼,克罗狄斯刚刚所处的地方便立刻只剩下虚无。 格里高利用尽全力对抗着克罗狄斯的魔法。那沉重的黑暗与虚无的白以整个空间为战场进行着激烈的交锋。在格里高利的愤怒之中,克罗狄斯所操控的星河渐渐收缩了起来,甚至连那月亮都被格里高利强行撕掉了一半。 在这样的态势下,格里高利向着那无尽的黑暗高喊道:“克罗狄斯,别以为你是不灭的我就奈何不了你!我要把你的‘所在’()转移到宇宙的尽头,让你的不灭化为永无止尽的孤独!” 黑暗中传来了克罗狄斯满不在乎的笑声:“格里高利,如果你把我转移到宇宙的尽头,那我向外伸出一根拐杖,拐杖所处的地方又算是什么呢?” “你无法伸出拐杖!” 格里高利的声洪如雷。他的魔法和克罗狄斯的魔法碰撞着,甚至让空间发出了悲鸣。 “别急,格里高利,我可没有背叛我们的神。”克罗狄斯的身影远远地显现了出来:“我所说的那些人,信仰着和我们相同的神明。而且,这信仰远比神子的出现还要久远。在你所说的‘神性之火’击穿黑暗之前,他们便信仰着雅威,渴望着救赎。” 格里高利怔了一下,收了一些力:“你是说最原始的那个闪米特教?明明基督已和我们立下新约,如今却还有人守着二千年前的《梅瑟五经》么?” “你不知道吧。数千年前,当闪米特人流离失所时,并不是所有人都老实待在那个半岛——有一部分人一路迁移,越过突尼斯,越过霍尔木兹海峡,越过比利牛斯山脉,最终定居在如今的阿勒曼尼联邦境内。神子的出现对他们的影响极其有限,导致他们目前还保留着最为古老的传统。” “还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们在哪里?我派人把福音带给他们。” “我想他们是不会接受这所谓的福音的。” 克罗狄斯笑着说道。 “虽然信仰着同一个神明,但他们和我们之间却有着天壤之别。我们将雅威作为不可知的无限,而他们却依照着他们古老的传统,不停地尝试着接近他。他们——便是亚伯拉罕古教会。” 喜欢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请大家收藏:()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更新速度最快。 第三章 恶魔之数(3) 格里高利激动地大喊了起来:“以人类的智慧去接近神?简直狂妄!” 对于格里高利的反应,克罗狄斯似乎早有预料。他踏着大步,跨过日月星辰,踏入了格里高利的空间。 他一路走到格里高利身边,在格里高利的耳边轻声说道:“格里高利,你不知道吧?关于雅威的文献,《旧约》并为收录全部。有些文献似乎被人刻意排除在了外面,而只掌握在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手中。以我目前所知,就有《以诺术》、《以赛亚升天记》之类的。” “以赛亚?那位一千六百年多前的伟大先知?” 心中的疑问让格里高利的力量一下子减弱了不少。克罗狄斯的星空又一次吞没了他的小房子,直把整个世界包围了起来。 而格里高利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里,他对着克罗狄斯发问到:“克罗狄斯,告诉我,哪里能找到这些文献?” “怎么?很感兴趣么?我听说那里面记载的是让人成为神的方法。你是想要将其毁灭,还是想要一览其中的智慧?” “智慧?不——我只是想看看这里面究竟充斥多少可笑的谬误,然再后将它驳的体无完肤!” “嗯,在哪里呢?”克罗狄斯故作思考的模样。等格里高利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我想想,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应该是在布里扎尼亚村吧,一个名叫戈特弗里德的人是亚伯拉罕古教会的信徒。” 格里高利立刻把头低下,把眼闭起。他不是在打盹,而是在感知布里扎尼亚村的“所在”。布里扎尼亚村是已被传教的土地,他能在一瞬间把自己的“所在”从科隆转移到布里扎尼亚村。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之前,克罗狄斯伸手拉住了他。 “那群守旧的教徒可不喜欢我们亚伯拉罕正教会。如果你想从他们口中套出什么秘密,最好隐藏自己的身份。” “我自有分寸。至于你为什么要特地跑来这里告诉我这件事——”格里高利瞥了克罗狄斯一眼,“等我回来,一定会让你好好地说个明白。” 布里扎尼亚村。这是一个平原上的不太起眼的小村落,和其他大多村落并没有什么不同。要说它比其他普通的村落多了一丢丢之名度的话,那就是因为它的萝卜。 布里扎尼亚村生产的萝卜清脆爽口,入口甘甜,甚至可以作为水果食用。可惜布里扎尼亚村只有五十多户人家,一年产出不了多少萝卜。而这些萝卜虽然味道不错,却也没到珍馐的地步,不值几个价钱。 有些商人曾向村民高价收购了萝卜苗,想要在村外大规模的栽培。但不知为什么,一离开布里扎尼亚村的土地,这些萝卜就变得又苦又涩,只能喂猪吃了。 村民们倒也没有为此考虑太多。在勤劳朴素的农民眼中,萝卜就只是萝卜。自家种的萝卜比其他村的好吃一些,能够多卖一些钱,已经足够让他们自豪、足够让他们满足了。 而这个村就是艾拉现在的目的地。 在截获法兰西岛伯爵开玩笑一般的萝卜法案后,艾拉就到处询问附近的萝卜产地。生产萝卜的村子有许多,却大多进不了人的印象。被突然杀出的一群强盗逼问哪里生产萝卜,人们第一时间的反应也就只有布里扎尼亚村了。 谷鼩 “乘着这个法案被我们截住的时机低价收购萝卜。等到萝卜真的成为了阿勒曼尼联邦的货币,那利润可就不止十倍了,说不定能一举还清我们的债务也说不定!” 当然,艾拉也考虑过这种疯了一般的法令能不能顺利实施的问题。但在进过周密的思考后,她得出了“就算没有法令也能当普通萝卜卖出去”的结论。 于是,她的目标就从出售货物转向了收购萝卜。 “为了不让村民们跑走,我们需要先把布里扎尼亚村给包围了。然后偷偷埋伏到晚上,等村民们都睡觉时再发动突袭,一下子闯入村子里,他们就一个都跑不掉了!” 艾拉向艾米陈述着她的计划。 “陛下!你真的是来收购萝卜的吧?真的不是来打家劫舍的吧?” 艾米在一旁吐槽着。然而,她却不得不承认在目前的情况下,就收购萝卜的数量而言,艾拉提出的是最好的方案。 “我还听说布里扎尼亚村住着一个出了名的数学家,我觉得很可能会是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成员。到布里扎尼亚村后我要先去拜访一下他。艾米你们就先在离村子远一点的地方躲起来。你要看住这些士兵们,在天黑之前不要让他们靠近村子!” 毕达哥拉斯学派是历史上最早的魔法结社,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社团。他们相信“万物皆数”,社团的成员全部都着力于数学研究,而据说他们的魔法体系也是建立在数字之上。 “陛下,这时候你就不考虑自己的安全了?” “一个小村子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就连那些士兵们也在一旁帮着艾拉说话:“没关系的,这可是神勇的瑞典王,别说一个小村子,就算是阿勒曼尼的首都也能来去自如!” 艾米一下子噎住了。过了会儿,她叹了口气,说道:“明白了,陛下。我先去挑一份礼物好让你带去。” 艾米知道西庇阿家族代代都是强力的魔法师,作为西庇阿的后人,艾拉不可能不对自己不会魔法一事感到遗憾。实际上,艾拉一直在恳求艾米教她魔法,但无论艾米怎样努力地去教,艾拉都学不会。 艾拉对于神几乎就不报什么敬畏感,这大概就是她不会魔法的原因。但如果是基于数字的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魔法的话……说不定她的陛下真就能学会。 艾米从货物中为艾拉取出了一罐蜂蜜。如果放在世面上卖的话,它的价值在三诺米斯马左右,相当于一个农民两年的收入。考虑到对方可能会成为艾拉的魔法导师,这种价值的礼物绝对是必要的。 然而艾拉却对这样的礼物不太满意。她在货物中翻了翻,又取出了一件大皮草衣。它的价格约为十五诺米斯马,是一个普通农民十年的收入。 按计划让士兵们在远离村庄的地方埋伏之后,艾拉就亲手捧着皮草和蜂蜜走入了布里扎尼亚村。她部让任何士兵随行,是因为她明白这群海盗出身的士兵是一副什么德性。她不让艾米跟随,是因为只有艾米能在她走后管住这群士兵们。 在艾拉心中,毕达哥拉斯学派很可能是她学会魔法的最后机会,她希望能更郑重地对待这次会面。 第三章 恶魔之数(4) 艾拉远远望到布里扎尼亚村附近有一个城堡,不大,但看起来挺牢固,和布里扎尼亚这样的小村显得格格不入。但除此之外,布里扎尼亚就是一个很小的村落。随便找人一问,艾拉就打听到了她所要寻找的那个人的所在。 那些村民虽然不知道毕达哥拉斯学派是什么东西,但一听到数学,他们就都无一例外地把手指向村子的西北角,说:“就是那个有着大院子的房子。小心,那里的主人是一个疯子。” 村民所指的地方是一幢漆黑的小木屋,比大多数村民的屋子都要小。但那屋子前的院子却极其巨大。两者放在一起,就像是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显得极不和谐。 刚走进院子,艾拉就被震惊了——院子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其内侧、外侧被数不清的线条环绕着,其四周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符号,像极了一个魔法阵。 但那图形却深深吸引了艾拉。她把蜂蜜罐头和皮草放到一边,蹲到地上仔细观察起来。 那些线条粗略一看有上千根,乱糟糟的。再仔细一看,这些线条组成了两个多边形,从内外两侧将圆夹逼着。 她用手一根一根地摸过那些线条,仿佛听到它们在迫不及待地述说着什么,可却又听不真切。 艾拉又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符号上。那些符号由数字和运算符号组成,毫无疑问是有人在进行着某项复杂至极的运算。 她一行行地看了下去,发现其运算过程并不完全。写下符号的人似乎极其擅长心算,将大多数步骤都给省略了,只在地上留下了几个最复杂的过程。 艾拉尝试着在脑海中补全这些被省略的步骤。并以此领会主人在进行着一项什么样工作。这样,那个庞大而又虚无的空间就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展了开来。 那些数先是化成了一个个的实体,然后又被赋予了生命,在那虚无的空间中自行排列组合起来。它们在加法与乘法中诞生、融合,又在减法与除法中消亡、分离。 艾拉是如此地专注于这些符号,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这里找人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艾拉的身上披上了通红的霞光。 当天空开始转黑之时,她终于将整个过程还原了出来,并报出了主人所计算出的成果: “介于3.1415926535与3.141415926536之间?” “真是令人敬佩。” 一个声音突然在艾拉耳边响了起来,把艾拉吓了一跳。她一直专注于运算,完全没注意身边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格里高利。” 不等艾拉发问,那人就向着艾拉自报了家名。 谷嶞 格里高利曾为了艾拉而出使七丘帝国,艾拉也曾在安提利亚和格里高利对过话。但是他们两人却是谁也没有见过谁。 艾拉看格里高利衣服有些破破烂烂的,又好像对她很有兴趣的样子一直钉着她看,思索了一会儿,便从衣袋里摸出了几枚铜币,“诺”地一声递到了格里高利面前。 这是把格里高利当成乞丐了。不过格里高利却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尴尬,而是大大方方地从艾拉手里把钱收了过来,然后向着艾拉行了一个礼。 “这位小姐,谢谢你的善意。我会把这几枚铜币用在有需要的人身上的。” 他这么一说,艾拉就知道自己刚刚会错意了。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脸,然后突然想起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便急忙问道:“你是这里的主人么?” “主人?……不,我还以为你才是这里的主人。毕竟你在数学上有着这样的造诣。” 艾拉一下子来了精神,问道:“你也能看懂这些图形?” “当然。” 格里高利俯下身子,用手指了指那个圆外接的多边形,又用手指了指内接的多边形,说道:“这里的主人想通过内外夹逼的方式,计算中间这个圆的周长,并以此得到拥有一般意义的圆周率的数值。埃及人认为这个数值是16/9的平方,约为3.16,巴比伦认为这个数值是25/8,为3.125。印度人最近则认为这个数值为339/108,即3.139。不过这几个数值,每一种强差人意。” “你连印度都知道么!?”艾拉的眼中射出了求知的欲望之光,“自从天方帝国建立之后,来自印度贸易路线就被阻断了,我只在亚历山大大帝的相关文献中看到过印度的记载!” “我去过印度,不过没有什么好提的。这个圆周率,印度人的3.139是最近才计算得出的结果,可早在一千多年前,七丘帝国的阿基米德就已经计算到了小数点的后六位,得出了3.141851这个数字,就实际应用的结果来说,这比印度要精确许多。” “是的!3.141581!小数点后六位!这是我之前所知的关于圆周率最精确的数字!这一千多年都没有人超过阿基米德!可是,可是你看这个……”艾拉指着眼前的这个圆,因为激动都变得有些口齿不清起来,“3.1415926535!是小数点后十位!毫无疑问,这里的主人是一个数学的宗师!” “如果以人的能力而言的话,他确实是一个宗师了。”格里高利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圆周率是一个无限的数值,以人的能力是无法完全掌握它的。就算计算了再多的位数又能怎么样呢?望着那没有变近一丝一毫的终点,只是让人更加体会到自己的渺小与无能罢了。” 一个骂声突然从屋内传来:“既然觉得自己渺小,那就从这里滚出去!还有那边那个女人,把你那肮脏的脚拿开!离我的圆远一点!” 紧跟着骂声跑出来的是一个脏兮兮的中年人,他的头发像一团黑漆漆的棉花,脸像一块刚从火堆中扒出来的木炭,身上的衣服更是东一块污渍、西一块污渍,似乎很久都没清洗过了。 艾拉从没见过这么脏的人,不禁皱起眉头退了一步。格里高利则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上前一步,行了一礼,说道:“是戈特弗里德大师么?我是格里高利,专程前来学习的。” “学习什么?学习自己的渺小么?我没有什么可教你的!” 戈特弗里德毫不留情地就要把格里高利给赶走。 第三章 恶魔之数(5) 格里高利知道戈特弗里德在生气。他并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言论有任何的不妥,不过为了套出话来,他还是咳了一声,说道: “正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渺小,所以才会上门拜访戈特弗里德大师。我听说大师是闪米特人最古老的十二支部族的后人,传承了十二部族的传统,掌握着接近那无限神明的技巧,是么?” 对着这个戈特弗里德、以及他那古老的技巧,格里高利其实是抱着十分的敌意。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谦卑。这份谦卑来自他对于未知本身的尊重,而不在于这份知识的正确性。 听到格里高利提及闪米特人的古老传统,戈特弗里德吃了一惊。他极力想让这份惊讶不暴露在脸上,但他控制表情的能力实在是太差,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我不知道什么闪米特人的古老传统!”戈特弗里德把身子背了过去,朝后挥了一下手,“我要回去继续证明命题了,识相点就在我下次出来前离开我的院子!” “那个——戈特弗里德大师?你是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成员么?” 艾拉终于克服了心里那股嫌恶感,捧起了放在地上的礼物。 “这是蜂蜜!还有一件皮草衣!我想学习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魔法,请你一定要收我为徒……” “毕达哥拉斯学派?” 戈特弗里德把身子转了回来,把艾拉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了艾拉手中的礼物之上。 “你是一个商人是吗……随便找个老师学点加减乘除就吧!数学的智慧不是你们这种人能够理解的!” 不等艾拉为自己分辩,戈特弗里德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小房子里,重重地甩上了门。 “等,等一下,怎么能这样……!” “不用喊了,在他的身上几乎察觉不到魔法的气息。”格里高利阻止了正准备砸门的艾拉,“他也许确实是个数学上的宗师,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强力的魔法师。你我都白跑一趟了。” “呜?不是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成员么?” 艾拉垂头丧气地把皮草和蜂蜜给收了起来。 最后的一道光在西侧的天空痛苦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被黑夜给吞噬了。夜晚来临了,布里扎尼亚村那一幢幢矮房子的窗纸上,陆续透出了不是很明亮的烛光。 “这位小姐,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唔?嗯……” 艾拉并不想对格里高利透露村外埋伏着五百个她的手下这件事。 “据我所知这附近没有什么旅店。不过,我知道不远处有一个教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让你今晚住进那里,以作为你捐赠的几个铜板的回赠。” 谷鳧 “谢谢,不过我有地方去的。” 艾拉向格里高利挥手道别,然后就捧起皮草和蜂蜜向着村子外走去。 再过不久,收购萝卜的军事行动就要开始了。 然而就她快要走到村口时,村口突然出现了一连排的火光。一群穿着托加的强盗举着火把和砍刀,大喊着冲进了村里。 村口除了艾拉外,还有两个结伴而行的村民。他们是一对老夫妻,刚从远处的集市贩卖萝卜回来,妻子的手里紧紧地攥着赚来的几个铜板,丈夫则吃力地拎着卖剩下的半麻袋萝卜,一瘸一拐地向着家里走着。 那群强盗冲到他们的面前,二话不说就挥刀削掉了丈夫的半个脑袋,那半袋萝卜从丈夫的手里滑落下来撒到地上,被强盗一脚给踩烂了几根。 在妻子恐惧的尖叫声中,那群强盗冲入了村里,到处放起火来。 艾拉当时就走在这对夫妻旁边不远处。她已经亲历过战争,不再畏惧鲜血。看着地上的那滩鲜血慢慢将萝卜染红,她的眼中燃起了怒火。她以为这群强盗是她的士兵,快走几步挡在了强盗们面前,厉声喝道:“你们是哪个队的?是谁让你们进来的?是谁让你们杀人的?” 这三声质问一声比一声严厉,倒把那群强盗们给吓住了。但当看清挡在他们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后,一个强盗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把艾拉给抡倒在地。 直到这时,艾拉才意识到眼前这群强盗并不是她的士兵。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灌蜂蜜落到地上,碎了。可流出来的蜂蜜却激发了强盗们的贪念。一个强盗眼疾手快,把艾拉手里的皮草大衣给抢了过来。剩下的强盗看皮草大衣被抢走,红眼了,一股脑地冲上去把艾拉压在地上,在她身上翻找起值钱的东西来。 “你们在干什么?真当我们是来抢劫的么?都去给我放火!” 瓦尔哈拉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喝止了那群强盗们。这群强盗都是奥托公爵的手下,他们在这布里扎尼亚村里杀人放火,就是为了引出附近那个城堡的守军,好乘机夺走法兰西岛伯爵囤积在那内物资。而穿着托加,则是为了嫁祸给艾拉一行人。 然而艾拉却一眼认出了瓦尔哈拉,下意识地问道:“你是那个商队的头领?” 瓦尔哈拉定睛一看,差点没吓掉半条命。这个被压在地上的女人,不是当时劫走他们货物的“凯旋者”又是谁? 但这恐惧敢只持续了一瞬。在发现艾拉身边没有随从、而且艾拉好像完全不会魔法的样子之后,瓦尔哈拉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他旁顾左右,手比成刀子的样子向下一挥,示意他的手下立刻就把这个女人给杀掉灭口。 艾拉想挣扎,但却毫无用途。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小村子里会突然冒出这一大群强盗。 在那不长眼的刀口之下,艾拉一下子就名震天下的“凯旋者”变回了那个不会魔法的无能女王。 她想起了她的父母,他们也是因为去谈贸易而被敌国囚禁处死。而她自己的死因,恐怕会比这还蠢。 然而就在那刀在马上就要触及到艾拉的千钧一发之际,它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第三章 恶魔之数(6) 一把刀在众目睽睽之中消失,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便在同时,格里高利的声音传了过来:“放开那个女孩,这是一个警告。” 除去那些闯进村里放火的,跟在瓦尔哈拉身边的足足有三百多人。格里高利一个人站在他们面前,那气势却像是要把他们所有人给压垮似得。 “给你们一个机会,主犯、以及杀了人的,在我面前自尽;烧了、砸了东西的,按市价赔钱;其他人跟我去教堂,在唯一的真神面前坦白自己的罪过。这样,我就放过你们。” 瓦尔哈拉大笑起来:“教堂?我们才不信什么天方帝国的神!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穷鬼给一起宰了!” 格里高利不慌不忙地向着天空举起了一根手指。眼前这三百多人的生死,甚至是瓦尔哈拉带来的所有一千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他已经看出瓦尔哈拉是这群人的头领,决定拿他来杀鸡儆猴。 然而,就在瓦尔哈拉人头即将落地时,从村里突然又传出了一个呼声: “惩罚这些人的罪恶吧,e-l-b-e-r-i-t-h(立约者)!” 那个戈特弗里德一边反复喊着这几个字,一边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沿路的士兵在听到他那呼声之后,纷纷痛苦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起来。 “让你们弄脏我的圆!让你们弄脏我的圆!我可是神的选民!来尝尝来自立约之神的愤怒吧!” 看到戈特弗里德的魔法,格里高利脸上现出惊讶之色,把举起的手指头又慢慢放了下来。 戈特弗里德大呼小叫着冲到了村口,可当他看清围在村口的密密麻麻的强盗时,他又慌了,一个急刹车,改口道:“噢……立约之神说他已经撒完气了,我该回去了。” 格里高利一把抓住了想要逃走的戈特弗里德。 “戈特弗里德大师,你就这么丢下我们,见死不救么?” 戈特弗里德哭丧着脸对格里高利说道:“不要叫我大师,我真的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是闪米特人传统的魔法里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手段么?” “有的……我们会呼唤神的名字,向神祈求。如果神愿意帮助我们,我们的愿望就会实现。可大多数时候,神不会理会我们的声音!所以还是放我走吧!” 然而,格里高利的手一点都没有放松。眼看那群士兵举着刀继续冲了上来,戈特弗里德只好使用了那个魔法: “求你展现你的慈悲,带你可怜的信徒逃离这里吧,e-l-s-h-a-d-d-a-i(全能者)!” 什么都没有发生。 格里高利叹了口气,微微把手指挥了一挥。瞬间,整个布里扎尼亚村的房子、土地,连同村民都一起消失了。留在瓦尔哈拉和他手下的士兵们眼中的,只剩下那空空荡荡的大平原,以及同样空空荡荡的黑夜。 远处忽而飘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你们的动作快一点!明明发现有敌人的部队进村了,为什么那么晚才报告给我?而且还那么慢悠悠的!” 谷绣 然后又有男人的声音传来:“只是一群小毛贼而已,瑞典王一个人就能对付了。她让我们尽量不要打扰她么,现在杀进去没关系么?” “你们怎么变得那么乖巧了?给我杀!把这群不长眼的强盗全部给杀掉!” 随着这两个声音一起飘来的,是大量嘈杂不齐的脚步声。 “有敌人?”瓦尔哈拉看了看四周,发现他的部下还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原有村落的各个角落。急忙下令道,“快集合!做好迎战的准备!” 然而还没等他们聚集在一起,突然就有一堆飞斧从远处砸了过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那个女孩子生气的声音:“谁让你们用飞斧了?要是砸到陛下了该怎么办!” “没关系,区区几把飞斧,瑞典一口气就吹飞了!” “这是哪个世界的神勇无敌女武神啊????” 就在这样的争吵声中,一团火光燃了起来。一个全身裹着火焰的女孩出现在了黑夜之中,与此同时,一群同样穿着托加的强盗朝着瓦尔哈拉的部队杀了过来。 …… …… 黑夜依旧,但艾拉眼前的景色已经从平原变成了灌木从,从村落变成了山见的小径。借助着月关,隐约能看清脚下的路。从树木的间隙中,还能看到远处那披着月纱的巍峨高山。 格里高利关切地把手按到艾拉的肩膀上。他察觉艾拉的衣服湿湿的,已经被汗水浸透,想是已经被那群强盗给吓坏了,便又出声安慰道:“已经没事了,这里离布里扎尼亚村有些距离。” 然而,从艾拉眼中显露出的出却是恐惧之外的其他东西。恐惧是瞬发的、强烈的,而艾拉脸上那股阴沉却持久而沉重。 身旁传来了戈特弗里德惊喜的呼声:“布里扎尼亚村呢?我们逃出来了?我的魔法成功了?” 他满怀欣喜地打量着周边的一切,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他看到前方有一个山崖,便冲了过去,望着明月跪拜下来,高呼道:“adonai(主)!adonai(主)!你所显现的神迹,让人叹伏!” 格里高利心中微微升起了一丝疑惑。毫无疑问,戈特弗里德现在所跪拜的就是他们亚伯拉罕正教会的唯一神雅威。但格里高利想不明白,什么戈特弗里德在短短的时间里,要连用elberith(立约者)、elshaddai(全能者)和adonai(主)三个不同的词汇来称呼同一个神。而且,为什么他信仰着雅威,却能使用魔法?还是说,他的魔法实际上是来自其他的邪神? 望着欣喜若狂的戈特弗里德,艾拉抿起嘴,垂下了头。格里高利以为艾拉还在害怕——差点就死在强盗的刀下,这种事回想起来就算是上过战场的士兵也要后怕,何况艾拉一看是就大户人家的小姐。 “别怕,真的已经没事了。还有力气站起来么?要我扶你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么?”他问道。 艾拉抬起头,只看了格里高利一眼,就又把头垂了下去。 她并没有在害怕。她是在痛恨着不会魔法的自己。 第三章 恶魔之数(7) “我家里的人……父亲、母亲、祖父、祖母,魔法全都很厉害。可我却完全我不会魔法,一直都不会。父亲和母亲去世后,我的叔叔怀疑我是不是父亲的孩子,把我给赶了出来……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在月光下,艾拉低头自顾自地述说着。 “这三年里,我运气好,做了几件大事。大家都说我好厉害,夸我,把我捧在手心里。我也就慢慢地觉得自己算是一个人物了……可是我刚刚却差点就被一个普通的强盗给杀死。” 艾拉擦了擦眼睛。 “我不是在害怕……我没什么事情。只是心里稍微有些难受……原来只要离开了周边的人,我就什么也不是。” 格里高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看你明明在数学上很有天分,却因为不会魔法就被赶出了家么?” 他知道在那些多神信仰的国家中,贵族和富人们都会修习魔法。虽然那些魔法在格里高利眼中幼稚至极,但那些人却会把它当成是一种荣誉与身份地位的象征。 “其实魔法除了伤人,又有什么其他的用处呢?这种技巧就不应该被人所掌握。如果能创造出一个大多数人都不会魔法的世界的话,你的处境可能会和现在截然相反吧。” “所有人都不会魔法……的世界?” 艾拉显然被这话中的含义给震撼了。她抬起头望着格里高利,正准备说些什么,戈特弗里德却大呼小叫着跑了回来:“下面、下面有一群人走过去,都拿着武器,是强盗!” “当然,看周边环境,我们现在伸出盎格利亚公爵领内最大的那个山脉里、据说这附近盘踞着上百人的强盗呢。” 格里高利似笑非笑地看着戈特弗里德。他是故意把戈特弗里德移到这里来的,为的就是探探戈特弗里德魔法的底细。 “大师,接下来我们的安危可全都要系于你的魔法上了。” “才不要!刚刚好不容易成功一次,已经够幸运了!我不管,我要先跑了!盎格利亚公爵领……布里扎尼亚村在东边,东边,哪里是东边?” 格里高利默不作声地向着一个方向指了一指,戈特弗里德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可没跑出多久,他就又哭丧着脸跑了回来:“又有一伙强盗从那边过来了!好像刚劫完商队的样子!我们快跑吧!” “但那是唯一的下山的路,再往上跑我们就跑到强盗的老寨了。戈特弗里德大师,你还是再用魔法想想办法吧。” “我……我和他们拼了!” 戈特弗里德跺了下脚,朝着山下冲去。漫山遍野都能听到他的大喊声:“e-l-b-e-r-i-t-h(立约者)!e-l-b-e-r-i-t-h(立约者)!e-l-b-e-r-i-t-h(立约者)……” 没过多久,喊声就停了。一伙山贼押着鼻青脸肿的戈特弗里德走上了山来。领头的人看到艾拉和格里高利,高兴地吹了声口哨:“没想到都准备回家了,还能抓到两只小山鸡。” 格里高利用眼神示意艾拉不要慌张,然后泰然自若地迎向了那群山贼。一切也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虽然他能在举手之间消灭他们,但那样他就没法从戈特弗里德那里打听到他魔法的底细了。 谷炸 他对那个明明信仰着唯一的真神,却依然可以使用一点魔法的人抱有极大的兴趣。 何况,他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而那件事情,只能找机会和这里的山贼头头一对一的说。 “诸位,这是我们家的大小姐。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于她。” “大小姐?”山贼头头往格里高利身后看了一眼,一把把他推开,走上去粗鲁地拉起了艾拉的手。 他把艾拉的手拉到自己眼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就像在菜场拣肉一般。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艾拉,见艾拉正生气地瞪他,又发出一声赞叹声。最后,他把艾拉的手拉到鼻子上闻了闻,然后笑着把艾拉的手放了开去。 “就这只手的成色、气味来看,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小姐。而且胆子也大,那眼神就好像要喊来上千人来把我砍了似得。要我说,这该不会是哪位大公爵的女儿吧?” 山贼头头丢下艾拉,摇头晃脑地回到了格里高利面前。 “我也确实不想惹这样的人物。但我想你们的大小姐也是要面子的,不会想欠一个山贼的人情吧?” “当然,只要你放我们走,我会给你们每人准备一份礼物。”格里高利伸出一根手指:“这个数,怎么样?” “每人一诺米斯马?”山贼头头挠了挠头,“诚意有些不够啊。像这样的大小姐,至少给我的弟兄每人三诺米斯马,那才符合身份啊。” “你误会了。”格里高利沉声说道,“我的说的是,每人一百诺米斯马。” 一百诺米斯马,在市场上可以买到三十三头牛。 山贼头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么?” “我给你们写一封信,你们拿着信去我指定的地方,等拿到了钱再回来放了我们——我这样说,你们还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么?” “我的兄弟加一起可是有三百多人!” “那就按四百人算,一共是四万诺米斯马,没错吧?”格里高利轻描淡写地说着,“当然,前提是你们要好好照顾我家大小姐,不能怠慢了。” 山贼头头满腹狐疑地打量着格里高利,却看不透他的底细。 别说是他,就连艾拉也搞不懂格里高利想要干什么。按理说,格里高利不可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难道他是真能从自己家掏出四万诺米斯马?可他又为什么穿的那么破破烂烂的? 只见山贼头头晃了晃头,说道:“要是真能给我们四万诺米斯马,那别说怠慢了,我们肯定是大鱼大肉的供着你家大小姐。但我不太相信你们,大小姐可以好好供着,你们这两个男的我可得捆个扎扎实实的!” 格里高利面不改色地摊开手来:“当然,捆吧。” 那群山贼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等到山贼头头把头点了,他们还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冲上去把格里高利给绑了起来。 第三章 恶魔之数(8) “对了,那边那个脏兮兮的家伙和我们不是一伙的,随便你们处置。” 即便被捆成了麻花,从格里高利的语气中依然感受不到一丝波纹。 戈特弗里德吓了一条,喊道:“怎么能这样!我不是带着你们从不利扎尼亚村跑了出来么,怎么能就这样把我给丢了!” “从被山贼打,到被山贼捆,你完全没做什么事情吧?” “别别别别这么无情啊!也救救我啊!”戈特弗里德快哭了,“我知道了!你们想问我什么我都说!这样就行了吧!请不要抛下我!” 格里高利点了点头,这才对山贼们说道:“刚刚是开玩笑,他是大小姐高价聘请的宫廷小丑,把他也算进来吧。” “宫廷小丑?搞不懂你们有钱人的做法。” 山贼们嘴里念叨着,又拿出一根粗麻绳把戈特弗里德一起捆了起来。 那群山贼的营寨搭建在半山腰,紧靠着一个洞穴。大概原本那个洞穴才是山贼们的藏身处,随着山贼团伙的扩大,才有了外面的营寨。总之,眼下这个洞穴就成了关押艾拉一行人的场所。戈特弗里德和格里高利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被分别塞进了两个大铁笼里。 只有艾拉没事。山贼们完全不担心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能闹出什么事来,不仅没捆她,还给她搬来了凳子椅子,甚至还给了她一根蜡烛。 “你到底想干什么?”等山贼们离开了,艾拉跑到关着格里高利的铁笼前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而且既然是你出钱,那你现在才该在外面,被捆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这是对你所赠的几个铜板的回报。” 格里高利平静地回答道。 “就我身上的这身衣服,他们可不会相信我是什么富人,而且那群山贼也不会容许一个成年男人自由地在外面行走。此外,我也不介意承受苦难。苦难能洗刷世人的原罪,以在审判之日到来时升入天堂。 听到格里高利的后半句话,艾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末日的审判……你是亚伯拉罕正教会的教徒?” “亚伯拉罕正教会?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比起亚伯拉罕正教会,应该还有些更古老、也更聪明的教派同样相信着末日的审判吧?” 格里高利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戈特弗里德,“是吧,大师?” 戈特弗里德正努力地尝试着把身上的绳子给挣开。听到格里高利的话,他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没错……我是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你想知道什么?” “亚伯拉罕……古教会?”艾拉念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不是毕达哥拉斯学派……?” “毕达哥拉斯学派?”戈特弗里德摇了摇头,对艾拉说道,“我记得你是想学习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魔法,是么?” 见艾拉点了点头,戈特弗里德便接着说道:“你先在地上画一个边长为一的正方形。” 谷尹 艾拉不知道戈特弗里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捡来一个石块,照着戈特弗里德说的在地上画了。 “现在,你再画另一个正方形,要求面积是前一个正方形的两倍。如果你你能完成,我就告诉你关于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事情。” “面积为两倍?根据正方形的面积公式,现在的这个正方型面积为一。如果把边长变成二的话……面积就变成四倍了。两倍的话,面积应该是二。面积是二,这个正方型的边长应该是……应该是……?” 艾拉隐隐感到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她忘记了此刻正身陷匪窟之中,认真地在地上计算了起来。 “好了,戈特弗里德大师,我们言归正传。”格里高利看向戈特弗里德,眼中隐隐闪过了一丝敌意,“我只想知道,据说流传在亚伯拉罕古教会中的,那能够接近无限神明的技巧,究竟是怎么样的?” “这……”戈特弗里德脸上顿时显现出为难之色。可考虑到欠了格里高利的人气,他只能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亚伯拉罕古教会确实有许多着相关的文献,比如说《大殿》、《小殿》,还有一本《战车登天技法》……不管是那一本,据说只要按照文献里面的记载,就能让灵魂飞升。而在渡过天上重重考验之后,我们就能到达神的面前,丈量神的身形。” “丈量神的身形?难道你们亚伯拉罕古教会认为神是有限的么?” “有限?不,怎么可能,神当然是无限的!” 格里高利笑了一声,问道: “既然神是无限的,那你们要如何去丈量神的身形?你们是有着什么特殊的尺子,竟然能去丈量无限么?” 格里高利的问题让戈特弗里德的脸一下子瞥红了。他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最后有些丧气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想要研究的,可到现在都没有成功。诸如《战车登天技法》这些书里说不定会有记载吧,可这三本书都不知流落到哪里了。” 格里高利的语气中顿时充满了轻邈的意味:“也就是说,你们亚伯拉罕古教会实际上并没有掌握丈量神明的方法?” 戈特弗里德抓了抓脑袋:“这……虽然《战车登天技法》是失传了,但我们亚伯拉罕古教会还保留有名为卡巴拉的修习方式,我听说好像有人通过修习卡巴拉让灵魂飞升了。” “飞升?”格里高利马上接了下去,“我现在就想学那名为‘卡巴拉’的技巧,让灵魂飞升。你能教我么?” “求求你不要再问我了……你也看到我的魔法水平了,我要是知道,我还至于被绳子捆在这里么!”戈特弗里德哭丧着脸说道,“能够把卡巴拉修习到什么程度,是要依据一个人的智慧和领悟能力的。而我只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学徒罢了!” “是这样,原来你只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学徒。”格里高利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既然戈特弗里德只是一个学徒,那就意味着和他的辩论毫无意义。 但是,格里高利可以放过戈特弗里德,却一点也不想放过戈特弗里德背后的亚伯拉罕古教会。 从戈特弗里德的叙述中,格里高利已经知道克罗狄斯的话并不是胡编乱造——亚伯拉罕古教会确实有着丈量神明的说法,而这在他看来,完完全全就是异端邪说。 “那既然你说你是学徒,那就肯定有谁是老师啰?哪里能找到你的老师呢?” 格里高利决心彻底审查这个所谓的亚伯拉罕古教会,驳倒他们荒谬的说法,帮他们走出歧途。 而如若他们依旧固执己见,格里高利不介意将这个异端教派彻底铲除。 第三章 恶魔之数(9) 就在格里高利步步紧逼时,艾拉的运算初步得到了结果。 “大师……我没办法按你的要求画出图形。要让面积变为两倍,也就是说新的正方形边长的乘积为二。由于正方形边长相等,也就是说这个数自身和自身的乘积为二。我本想计算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但我算不出来。” 戈特弗里德正为格里高利接连不断的问题发难,艾拉的这句话正好给了他一个岔开话题的机会。他忙不迭地说到:“你是怎么运算的?” “我参照了你画在门口的那个图形。你利用两个多边形夹逼的方法来计算圆的面积,我也就利用了同样的方法,首先得出这个数介于三分之四和二分之三之间,然后继续寻找二者之间的分数……但不论我怎么寻找,我都没法找出这个数字是什么。” 艾拉的话也吸引了格里高利的注意。他抛下对亚伯拉罕古教会的追究,在一旁说道:“会不会只是你计算的不够深入?” “不,为此我还特地证明了一下,然后发现……这个数根本不可能存在。” 戈特弗里德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光:“哦?说说你的证明过程。” “首先,第一个公理,任何一个整数乘于二,都将变为偶数,对吧?” 格里高利在一旁点了点头:“没错,这是不言而明的公理。” “其次,第二个公理,偶数的平方是偶数,奇数的平方是奇数,也没错吧?” “不言而喻。” “那么,我假设这一个数最简单分数表现形式为a/b,它的平方为2,也就是说(axa)/(bxb)=2,换句话说,2(bxb)=(axa)。根据第一个公理,(axa)将是一个偶数,再根据第二个公理,a也是一个偶数。” “完全正确。” “既然a是一个偶数,那么a必定可以除于2,得到另一个整数,对么?” “当然。” “我们把这个整数用s表示。那么a就等于2s。代入之前那个公式,就变成了2(bxb)=(2sx2s)=4(sxs),化简之后就是(bxb)=2(sxs)。根据第一个公理,(bxb)将是一个偶数,再根据第二个公理,b是一个偶数。” “哦,a和b都为偶数,真是神奇的发现。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不要忘了,我们开头设定着a/b是这个数的最简分数表示形式!如果a和b都是偶数,那么他们必能同除于二,那就不再是最简!可即便我们设定了新的数c、d,让他们分别为a、b的二分之一,然后把这个数表示为c/d,也能通过上述的方法再次证明c和d都是偶数!如此划分下去,这一个数将永远不可能有最简的分数表示形式!” 艾拉的话就像是往一潭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让格里高利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开始抽动起来。他试着重复了一遍艾拉的证明过程,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可这结论却让他无法接受:“你是说,这个数的分子和分母可以无限次地除于二,且保持着自身为整数?这个无限的数……难道是神明的投影么?” “所以我无法画出这个图形……面积为二的正方形,它的边长……很奇怪。” 谷圷 “不要再尝试着画了!”格里高利突然暴躁地喊了起来,“奇怪是正常的,因为我们无法理解无限的神明!就让它存在于那里吧,永远不要去丈量它!” 戈特弗里德在一旁听着两人的争论,笑了出来。 “你们知道毕达哥拉斯定理么?”他突然问道。 艾拉和格里高利一起把注意力移到了戈特弗里德身上:“你是说,直角三角形斜边的平方等于两个直角边的平方之和,对么?这是毕达哥拉斯最为著名的定理。为什么要提这个?” “女孩啊……你在那个边长为一的正方形上画一条对角线。这个对角线的长度为多少?” 艾拉想也没想就画了下去,可线才画到一半,她就停了下来,颤声道:“这根线,它的平方为二?” “好了,现在,用这根线作为新的正方形的边长,问题解决了么?” “等一下!停!”艾拉打断了戈特弗里德的话,“……这应该是一个无限的数字,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一条有限的、可以画出来的线段?” 没等戈特弗里德说话,艾拉就用颤抖的手补完了没有画完的那条线。然后,那根线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从一个点出发,到另一个点为止,完全没有体现出一丁点的神奇。 “你……丈量了无限?”格里高利先是难以置信地望着戈特弗里德,然后拼命地摇起头来,“不,这不可能!这条线段一定是出自于恶魔之手,是来自恶魔的恶作剧!” “喂,你在胡说些么!”艾拉忍不住说道,“虽然确实不可思议,但这是我亲手画出来的线条哎,怎么就成了出自恶魔之手了!” “他说的没错,这个数就是来自恶魔。”戈特弗里德在一旁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事情么?他们认为万物皆数,可是他们用尽了毕生所学,都没能用任何数来表示这一条线段!明明这条线段就在眼前,却没办法用数字的形式将它表现出来,这让‘万物皆数’的理念显得可笑至极。” “然后呢……?” “他们解决不了这个数,就解决了发现这个数的人。他的名字是西伯索斯,被他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同学当了恶魔的化身,被当场举起来投入了大海之中!可他们无法将这个数一并投入大海。从那时起,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魔法就没落了。虽然我确实是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成员,可如今毕达哥拉斯学派只研究数学,而不再和魔法有任何的瓜葛。” “……那么,最后毕达哥拉斯学派是怎样处理这一个数的?” “他们抛弃了‘万物皆数的理念’,将几何图形同数割裂了开来。数是数,几何是几何。这样,这个线段的长度问题就被回避了。” 艾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戈特弗里德刚刚的话意味着她无法学到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魔法了。 格里高利倒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对了。即便能用图形、符号来象征,也不能用具体的数字来丈量。这,才是无限。” 第三章 恶魔之数(10) 夜深了。戈特弗里德和艾拉先后睡去,而格里高利则在黑夜中睁开了双眼。 毫无征兆的,他的身体从笼子里消失了。那团捆着他的绳子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空中凝滞了一下,才迟迟落地。 山贼头头正在房间里和一个神秘的来客说着悄悄话。 “奥托公爵希望你们在一周内能袭击这个村落。” 房间里响起了一堆钱币倒在桌子上的声音。 “这是他托我带来的谢礼,事成之后,还有更多。” 格里高利的身体出现在了房间之外。他的双眼在黑夜中射着寒光。 他来到阿勒曼尼联邦传教已经有两年,非常清楚阿勒曼尼联邦目前的状况。这数十年里,由于海盗和山贼的袭击,阿勒曼尼联邦内的越来越多的自耕农们选择依附于贵族以获得保护,从而沦为了贵族庄园的农奴。 近两年,海盗的活动有些变少,山贼的活动却变多了。奥托公爵作为一个强力的领主,却迟迟没有清除掉此地的山贼,别人都以为是因为这里的地势险峻、山贼凶恶的缘故,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内幕。 他没有马上进屋。直等到那使者偷偷摸摸地下山后,他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山贼头头之前。 那山贼头头正把铺满桌子的金币收进钱袋里。无意间一回头,看到格里高利站在身后,吓的把装好的钱又全部给撒了出来。不过,他似乎已经身经百炼,只是咽了口口水,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强笑道:“看你今天表现出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的来头恐怕比你口中那个‘大小姐’来头还要大吧?怎么,想和我说些什么?” “我来这里只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带着迷途的你们回到唯一真神的怀抱之中。” “唯一真神?你是说天方帝国的那个神?”山贼头头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谁脑子坏了,去理会那个玩意而。” “可是,你的手下中显然却有不少信徒。不然,我也无法从布里扎亚村来到这里。” 格里高利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皮一起一落间,就好似把千斤重的东西放下又举起。他向山贼头头伸出一只手,说道:“过来吧,为了此刻的性命,也为了死后的安宁。” “此刻的性命?你是说我会死在这里?” 山贼头头满不在乎地大笑了起来,然后忽然瞪起眼睛,一脚蹿翻了房间里的桌子。 “就算你是哪个大公爵,我也不怕!你看看外面这延绵不绝的大山,我只要带着弟兄们换个地方随便一躲,又有谁能找到我们?何况我的弟兄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就,算真的有军队来了,杀退就行了。” “延绵不绝的大山?” 格里高利把脸朝向门外的大山,将双手向两侧张了开来。整个房间忽然一摇,将山贼头子摔翻在了地上。山贼头子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可那摇晃却越来越剧烈了。 谷署 “怎么回事,难道是地震……” 山贼头子话音未落,门外呼地有一个巨浪拍了过来,仿佛要将整幢房子给压垮!山贼头子只觉眼前一黑,然后就出现在了房外的另一个小山包上。 屋外延绵不断的大山,此刻已经变成了翻着巨浪的大海。但这并不是说山消失了,它没有缺损一处,只是,这整个山已被连根拔起,给抛到了大海之上! 格里高利迎着巨浪与大海,问道: “你来看看,山,很大么?” 大山接受着巨浪的拍打,在大海上逐渐沉没。那广阔的大山,在仿佛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显得是那样的不值一提。哪怕大海把它给吞噬,它也留不下任何痕迹吧。 格里高利回头看向山贼头头。他吓得脸色铁青,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开始畏惧大海了,是么?可你要知道,即便是这大海,也只是神所造之物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罢了。” 在大山完全沉末之前,格里高利拍了一下手。于是,山回归到了原位,而他和山贼头头则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山丘之上。 连绵不断的火光在山下闪动着,从东方的天际一直延续到西方的天际,委延婉转,就如同一条缠绕着世界的巨大火蛇。 “这等数量,足以逢山开路,遇水填河。看看吧,这就是军队。你的小山,能挡住他们多久?” 那山贼头头惊魂未定,哪里说的出话。于是格里高利把手向着那火蛇一挥,“我把你的弟兄们一起移来这里,给你们一个奇袭他们的机会,要试试么?” 山贼头头回过神来,乘格里高利看着山下之际,突然拔出大刀向着格里高利砍去。可刀挥到一半,却莫名其妙没了踪影。他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愣了一下,急忙收手,想要从腰间拔出备用的短剑来,可手在腰间摸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摸到。低头一看,却发现他的衣物不知何时已被剥了个干干净净,浑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条裤衩。 直到这时,格里高利才慢悠悠的把身子转了回来。他的目光锐利的仿佛能把山贼头头的身体直接贯穿。 山贼头头吓得直接在格里高利面前跪了下来,连声求饶。 格里高利叹了口气:“你害怕我结束你短暂的生命,却不害怕在死后那无限的时光中,熬受永恒的折磨?” 说话间,他又拍了一下手。这一次,他们两人来到了一条河边。一颗柳树在河边生长着,波光粼粼的河水静悄悄地从树荫下穿过。 格里高利从地上捡起一个破碗,就抛下山贼头头,一个人去河边舀水。山贼头头乘这机会拔腿就跑,他用尽了全力狂奔着,直跑到再也跑不动为止。他以为终于甩开了格里高利,一下子躺在了地上。可出现在他上方的不是天空,而是格里高利的脸。 他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的身边还是那棵柳树,柳树的下面还是那条小河。踏实的土地上,铺满了柔嫩的草儿。 格里高利一手端着水,一手举着一盏没有点燃的油灯。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把水端到了山贼头头眼前,问道:“这水,清吗?” 第三章 恶魔之数(11) 山贼头头的表情活脱脱像是见了鬼。 “这碗水就是你的灵魂,如果它很清,我就宽恕你;如果它浑浊,那你就要遭受惩罚;如果它变得污浊不堪,那我就要把你送入地狱。” 格里高利把水往山贼头头眼睛下递过去一些,再次问道:“这水,清吗?” 山贼头头哆哆嗦嗦地把头凑了过去,然而夜晚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真切。他抬起头,望着格里高利,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看不清是吗?我也看不清。毕竟你我都是凡人,一个人的灵魂就如这黑夜中的水,没人能够看透。来,把这碗水接过去。” 山贼头头不知道格里高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用发抖的手把那碗水给接了过来。 “然而,神总是化身为火,将一切照亮。” 说着,格里高利点燃了油灯,将四周照亮了一些。 “在光的下面,黑夜还能遮住什么东西?” 山贼头头愣愣地摇了摇头。 一个飞蛾在这时呼地扑向了油灯,被火给烧成了灰烬。 “火既能为我们带来光,也能为罪人带来毁灭。” 在山贼头头偷偷惊恐万分的表情中年,格里高利让油灯慢慢地靠近了那碗水,说道:“现在,告诉我,这水,清么?” 山贼头头哆哆嗦嗦地把头凑了过去。在看到那碗水清澈见底时,他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把提起来的心完全放下,格里高利端着油灯的手忽然一倾,将一滴油滴入了水中。再看过去,那原本澄澈的水上已经漂起了一点油渍,甚为碍眼。 山贼头头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不知道格里高利想要干什么。却听格里高利幽幽地说道:“这滴油代表着人生而带有的原罪,没有任何人能避免。但这只是开始。从现在起,我就是神在世间的代理人。来吧,在神的面前坦白你的一切罪孽!” 山贼头头吓得手一抖,差点就把水打翻。辛亏格里高利及时帮他把水碗给端住了。 “端稳点,”格里高利说道,“别忘了,这里面的水就是你的灵魂。如果水没了,你还想继续活下去么?” “饶……饶了我吧……” “神可不会因为哀求而饶恕你。能够从神那里获得宽恕的方法,只有在神面前坦白一切。” 在油灯下,格里高利的脸甚是骇人。 山贼头头知道躲不过去了。他犹豫了好久,这才开口说道:“……我是一个山贼。”。 他本以为格里高利会接着他的话发问,他好有方向性的进行回答。然而,格里高利一言不发,只用那眼神严厉地注视着他,仿佛已看穿了一切。 “……抢过几个村子。” 格里高利默不作声地往水里低了一滴油。虽然动作不大,却把山贼头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绑过许多人,让他们借款支付赎金……” 格里高利又往水里滴了一滴油。 “但是、但是我没杀过人!我对神发誓!” 格里高利将手一倾。油持续不断地注入水中,在空中拉起了一条长线。 “等……等一下,我说我没杀过人!” 格里高利停下了注油的动作,盯着山贼头头的眼睛:“你刚刚在用神的名义撒谎,这可是一个重罪。” “够了!你就是在玩我!”山贼头头横下心把碗一丢,“反正我打不过你,我孤家寡人,就这一条命,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谷框 然而那碗水还未落地,就又出现在了格里高利手上,里面的水和油一滴未撒。面对开始自暴自弃的山贼头头,格里高利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你的老家在科隆附近的一个小村子。你的名字叫诺贝特,你的母亲名叫阿德拉。你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十年前去世了。” 听着格里高利的话,那名叫诺贝特的山贼的嘴因惊讶而渐渐张大了:“……你怎么知道这些?” “当然是你的母亲告诉我的。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想见一见她么?” 望着格里高利,诺贝特的头不自觉的点了一下。 于是那瞬间,周围的景色改变了。印在诺贝特记忆最深处的道路和村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我……回来了?” 诺贝特的身体晃了一下。他跌跌撞撞地想要走入村里,却被格里高利拉住了。格里高利指了指和村落完全相反的一个方向,说道:“你的母亲,在那里。” 看着格里高利所指的方向,诺贝特心中已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果然,格里高利带着他走进了一片墓地之中。格里高利抬起手中的油灯,照亮了诺贝特母亲的墓碑,那里,放着一束已经枯萎的花。 “她死于中风。她生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只是,每一次在我面前忏悔时,她总要提到你——明明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她却一直为了你的罪而向着神明祈求宽恕。而这,便是我为什么会在今天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哥哥已经死了,家里也没有其他的亲人。谁葬的她?” “神教导我们:‘要爱你的邻人’。她信仰了神,便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自然会把她安葬。” 诺贝特转过头,长久地凝视着格里高利。突然,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杀过人,很多,可要我说具体的数量,那就像吃过的面包一样,记不清了。” 格里高利默默地听着,往碗中又滴了几滴油。 “我还有一个妻子……是我抢来的,后来被我砸死了。” 格里高利点了点头,又往碗中滴了几滴油。 诺贝特的声音里略微带上了一点哭腔:“还有……我小时候,把我哥哥养在笼子里的小鸟给捏死了,他为此哭了好几天。” 格里高利盯着诺贝特,又滴了一滴油。 “后来,我的仇家找上门。我不在,我的哥哥为了保护母亲,被他们砍死了……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诺贝特捂住脸,哭了起来。 格里高利静静地等着他哭完,然后才说道:“看来,你已经在神的面前坦白了一切。” “大师,”诺贝特擦着眼泪,问道,“我的水,现在有多脏?” 格里高利把默不作声地把碗递到他的面前,给他看。只见那碗原本澄澈的水,现在已经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油。 “那”,诺贝特做了几口深呼吸,然后尽量平静地问道,“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可格里高利却摇了摇头;“不要忘了,孩子,神就是这团火。它能带来光,能带来毁灭——也能带来救赎。” 在诺贝特惊愕的眼神中,格里高利把灯靠近了那碗满是油污的水。水上的油碰到了火,一下子燃了起来。那团火焰是那样的美,直把诺贝特看呆了。 油尽了,火灭了。格里高利把那碗水再一次递到了诺贝特面前,问道:“现在,这水清了么?” 诺贝特用发抖的手接过了碗,盯着里面的水看了好一会儿,又喝了一口。 “清了……”他哭着说道,“真的又变清了。”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1) ——搭建在山洞外的山寨,以及再熟悉不过的房间。 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事物,诺贝特感到有些茫然。大海、军队、溪流、墓地,昨晚经历的那一切都像是梦境一般。 几声急促的敲桌子的声音传来,把他短暂地拉回了现实之中。格里高利正端坐在他的面前,一手拿着纸,一手拿着笔。座子上放着一盏油灯,就是昨晚格里高利所用的那一盏。 “你刚刚说,袭击锡根领的也是你们,对吗?” “是的……像这种大规模的袭击行动,都是奥托公爵指使的。” “一般你们都会在袭击中做些什么?” “得看奥托公爵想要什么。如果他只是想让这个村子的人出一点血,那我们就只会在村外出没,吓得村民去寻找奥托公爵的庇佑;如果他想要让村子的土地变成他的地产,那我们就会把村子洗劫一空,这样奥托公爵就能用低价从破产的村民手上买到土地;如果他还想要农奴的话,那么死的人就会少一些……” “好的,我了解了。”格里高利打断了诺贝特的话,继续问道,“锡根领之后呢?奥托公爵还指使你们袭击了哪里?” “再后面就是昨天晚上来的那个信使了……” 格里高利点了点头,把写满字的纸折了起来,收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那个……”诺贝特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山上有许多弟兄,我只有一个人……大家都是迫于生计才上山的,如果我让大家放下家伙回家……” 诺贝特的话吞吞吐吐的。格里高利接过话头:“……那么大概率就是你被其他人除掉,然后剩下的人继续在山里当劫匪?” 诺贝特点了点头。 “放心,你暂时什么也不用做。等时机成熟,我会给你们一个改头换面的机会。” 格里高利起身丢下这句话,就走出了房间。 “那个,再等一下!”诺贝特追了出来。 于是格里高利转过身去,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么?” “你是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修士是么?” “是,你可以在科隆的教堂找到我。” “科隆?那不是阿尔曼尼联邦里教会的中心么?你们亚伯拉罕正教会是想要和奥托公爵开战么?” “或许。” “奥托会死么?还是说,他也能得到救赎?” “如果他有心悔改,那么神自然会赦免他的罪恶,可那是末日审判时的事了。在此之前,他必将先受到人间律法的惩罚——不过,这种惩罚就不是我该插手的了。” 说完,格里高利就走回了关押着他们的山洞里。 谷溞 “起床啦。”他拍手叫醒了正呼呼大睡的戈特弗里德和艾拉。 戈特弗里德擦了擦眼睛,看到格里高利在笼子外面,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怎么出去了?” “当然,因为我们已经可以走了。” “唔?那么快就拿到赎金了?”艾拉满脑子都想着那个数的事情,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那么,戈特弗里德,你的这份钱该怎么算?”格里高利走到了戈特弗里德面前,“话说在前头,你昨天的那些回答,可是等于什么都没说。” 虽然这话完全是对戈特弗里德说的,但艾拉却打了一个激灵,魂回来了: “咕……要还、还钱是么?话说在前头!每人一百诺米斯马可是你自己涨价涨上去的,我可不认啊!就按一开始说的,每人三诺米斯马。一共三百个人,总共九百诺米斯马,我只交三分之一,三百诺米斯马!不能再多了!呜,又要亏三百诺米斯马么……” 看着艾拉的样子,格里高利苦笑着摇了摇头。他选择来到这里,一是为了测试戈特弗里德魔法的底细,二是为了教化诺贝特,至于艾拉,完全是因为他觉得女孩子一个人晚上不安全,而顺手把她带在身边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艾拉反而是受害者。但这些话又怎么能挑明呢? “钱的事你不用管,因为这完全就是把我们转移来这里的人的错。” 格里高利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戈特弗里德。虽然把他们带来这里的人是格里高利,但除了他,其他人都认为这是戈特弗里德的魔法造成的。 “要不要再试试看你那魔法?只要能把我们带回布里扎尼亚村,钱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不然——就带我去见见你的老师们吧?” 戈特弗里德吓了一跳,连忙试着再度施展那个魔法。他一下子跪拜在地,一下子又手舞足蹈,一下子又把头埋进自己双腿之间,嘴里则是不停地喊着“e-l-s-h-a-d-d-a-i(全能者)”。 可是不管他怎么尝试,那魔法却始终都不起效。戈特弗里德只好哭丧着脸来到格里高利面前,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对我们教派的事情那么感兴趣?” “我是亚伯拉罕正教会的成员。”格里高利面不改色地说道。昨天晚上的那一番对话,戈特弗里德恐怕已经开始起疑,这时候主动承认未必是坏事。 “但是,你也知道,我们正教会成员无法学会魔法。我一直都非常遗憾”格里高利话锋一转,“我听说你们古教会的成员是可以学会魔法的,所以才想来加入你们。毕竟我们信仰的都是同一个神,我选择可以学会魔法的那个,神大概也不会责怪我——只要真的是同一个神的话。” 这三人里,弗雷阿维内从没见过格里高利使用魔法。艾拉见过强盗手里的刀消失,却无法确认那是不是格里高利的魔法,何况她对魔法完全就是一无所知,听格里高利说不会,她也就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会,就过去了。 “所以你昨天晚上是想试探我们是不是正牌货?”戈特弗里德想了想,叹道,“是同一个神没错,但是我无法解答你的那些问题。好吧,我带你去见我的师父。他在迪特马申。” “迪特马申么……稍微有些距离呢。”格里高利小声嘀咕了一句。 迪特马申市在汉堡市附近,同汉堡市一样,也是一个由商人主导的自由市。亚伯拉罕正教会在里面建有教堂,信徒不少。真论路程的话,和盎格利亚公爵领其实不远。但格里高利并不是很喜欢靠双腿走远路。 当然,格里高利可以选择利用自己的魔法瞬间到达那里。但那就意味着他真实身份的暴露。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格里高利暂时抛下戈特弗里德,向艾拉问道:“你接下来要回哪里?布里扎尼亚村么?” 艾拉从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不,请让我暂时和你们同行。” 这句话略微有些出乎格里高利的意料。毕竟对大多数人而言,接连遭遇了两拨强盗,应该是要急着回家才是。 “你的家在迪特马申么?还是那里有你的朋友?” “不……我要去的地方应该是施塔德,和迪特马申不是同一个方向,但是——”艾拉无比认真的看着戈特弗里德,“大师,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解决掉那个数的问题,我有机会掌握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魔法么?”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2) 当艾拉一行人慢吞吞地向着迪特马申赶路的时候,阿勒曼尼联邦内部却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首先就是艾米一行人。当发现艾拉失踪时,她们急红了眼,当即就在布里扎尼亚村和奥托公爵的手下厮杀了起来。 瓦尔哈拉带来的人有一千,但有一大部分埋伏在法兰西岛伯爵那个囤积物资的城堡的附近,只等城堡的守军出城来救布里扎尼亚村时发动奇袭,来布里扎尼亚村扮劫匪的连一半都不到,而这一小半还都是跟着瓦尔哈拉扮惯了商队的,作战能力不高。反观艾米一行人,虽然只有五百, 但这群蛮子的士气和单兵作战能力却极为不俗。这一交锋,瓦尔哈拉很快就抵挡不住,乖乖举手当了俘虏。 从远处赶回来支援的瓦尔哈拉的剩余部队,在海盗们的攻势下也是不堪一击。他们被杀红了眼的海盗们一路追着,最后不得不跑到法兰西岛伯爵的那个城堡下,敲开城门求得驻军收留,这才免于一死。 可是,布里扎尼亚村确确实实从原地消失了。 艾米一行人在附近接连搜寻了三天,把整快地都翻的可以播种了也没发现任何踪迹,最后只好灰熘熘地回到了施塔德。 艾米没有拷问囚犯的经验,看着被俘虏的瓦尔哈拉一行人,只对海盗们说了一句自由发挥,于是当天就有十来个人的头被砍下来做成了碗。 剩下的人则在数天里接受了难以想象的酷刑。有一个倒霉的士兵因为多摇了一次头,就被海盗们用绳子捆成一个球,给装到投石机上射了出去。还有一个倒霉的士兵因为少点了一次头,就成了蝎弩的靶子。有一个士兵被海盗们用夹子一根一根拔光了牙齿,却遭受了同僚们投来的羡慕目光——因为他的刑法是最轻的。 那群海盗们拷问的方式是如此粗暴,以至于艾米一度怀疑他们是在拷问还是单纯想要杀人。然而,即便接受了这样的拷问,瓦尔哈拉他们的供词却始终没有变过:“凯旋者”和布里扎尼亚村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当时站在“凯旋者”身边的只有两个中年人,一个脏兮兮的,另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 虽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艾拉没有死的消息还是让众人稍松了一口气。 惟独艾米至始至终都锁着眉头。这群人里只有她知道艾拉不会魔法,也只有她再意绑了瓦尔哈拉的后果。她让一部分海盗们散开来,去四处打探艾拉的消息,又让剩下的人争分夺秒地加固施塔德的城寨,以防备阿勒曼尼联邦的进攻。 除此之外,艾米还派了一批人回海盗王国报信。 “你们几个,把瑞典王领地的所有人马全部动员起来!请格拉海德来指挥,他是目前我们最能依靠的将领!” “不止是格拉海德。你们几个!你们去给瑞典王的所有封臣传信,让他们立刻带上所有的人马前来施塔德!拒不前来的,日后就作为叛贼清算!” “还有你们几个!你们去找海盗王国的其他领主!虽然大部分人都跟着海斯泰因出海了,但也有留着的!哈拉尔也好拉尔哈也好,带上礼物,请他们出兵前来帮忙,态度要好一些!告诉他们,瑞典王日后绝对不会忘记他们的恩情!” “记住了,哪怕把阿勒曼尼联邦翻个底朝天,我们也要把瑞典王给找回来!” 为布里扎尼亚村发生的事件而焦急的并不只有艾米一行人。 深夜,奥托公爵华丽的马车如往常一样从一个“集会”中赶回。只是,奥托公爵今天的脸色有些不是很好。 有一群衣着朴素的平民站在路的中央,挡住了路。赶车的车夫一个急停,将鞭子对空挥了一下,骂道:“挡住奥托公爵的路,不要命了么!” 然而,站在最前方的那人却笑了一声,说道:“奥托公爵,不认识我了么?” 奥托公爵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便从车窗上探出头去。他一眼认出了那人:“弗雷阿维内?你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 弗雷阿维内沉稳地回答道:“那群海盗在汉堡市和盎格利亚公爵领附近出没,我不穿成这样,可能还到不了这里。” 他是汉堡市的头号富商,主要进行香料贸易。 前不久,他底下一个名叫弗雷曼的手下哭着来向他报告,说那群穿着托加的强盗无视了他每人一百芬的出价,强行抢走了商队的所有金币。这让弗雷阿维内十分恼火。就凭他的势力,附近有那伙强盗敢不给他一个面子? 可当他经过多方打听,发现那群强盗的头头很可能就是海盗王国的“凯旋者”后,却又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也就是弗雷阿维内今天来这里的原因。 奥托公爵作为血统高贵的贵族,向来是不怎么看得起商人的。即使站在他眼前的是弗雷阿维内,他的语气里也带着一丝轻邈:“弗雷阿维内,你不捣鼓你的香料,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我代表着汉堡市的商会前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弗雷阿维内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听说弗雷阿维内代表着汉堡市的商会,奥托公爵的态度稍稍改变了一些。 商会是在阿勒曼尼联邦中的一些商业发达的城市里由商人联合起来建立的组织。除了将商队聚在一起跑商以避免强盗的袭击外,一些强势的商会还协定着各个商人应该购入、出售的货物数量,以控制物价,达到一起赚钱的目的。而诸如汉堡、吕贝克、不莱梅等城市,则是完全由商人控制着的自由市。 它们大部分时候都是中立的。然而一但它们决定站队,则将直接影响到战争时的物资筹备。 出于这个考虑,奥托公爵放下身姿,把弗雷阿维内请上马车同座。马车一路来到奥托公爵的宅邸,奥托公爵又先行下车,邀请弗雷阿维内进入会客的大厅。 这大厅是奥托公爵花了大价钱布置的,据说甚至比法兰西岛伯爵的宫廷还要华丽。可弗雷阿维内看了大厅的样子,却不停地摇头,一副嫌弃的样子。 奥托公爵有些不开心了,也不管弗雷阿维内,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便问道:“好了,弗雷阿维内,现在可以说你的目的了吧?” “奥托公爵,我听说你刚去参加了一个‘集会’,商讨对付‘凯旋者’的事宜?结果如何了?” “弗雷阿维内,你们是想资助我们的行动么?如果是,我们会很欢迎。” 谁知,弗雷阿维内连连摇头,说道:“不不不,奥托公爵,请先告诉我集会的结果。我们要计算一下成本,才能决定是否要和‘凯旋者’为敌。”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3) “成本?”奥托公爵听到这个词,差点骂出声来,“海盗王国正在入侵我们的国家,你们居然还要先计算成本?” “在任何时候,成本都是要最优先考虑的。尤其是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凯旋者’。”弗雷阿维内不动声色地回到道,“我们听说‘凯旋者’在瞬间就把整个布里扎尼亚村给蒸发了,这应该不是谣言吧?” 奥托的公爵的声音一下子变低了:“不是谣言。但是,未必就是凯旋者做的……” “从力量上来看,能办到这件事的也只有‘凯旋者’了不是么?而且我还听说,‘凯旋者’完全看破了你计划,将你运送军需物资的队伍一连劫了三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弗雷阿维内的这句话击中了奥托公爵的要害。奥托公爵垂下头,不说话了。 “那么,这次‘集会’的结果又如何了?”弗雷阿维内再次询问道。 奥托公爵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 “那群懦夫……一听说凯旋者已经识破了我们突袭海盗王国的计划,吓得一个个都要尿裤裆了,完全不能指望他们。” 说到这,奥托公爵抱着一丝希望抬起头。 “所以,弗雷阿维内,如果你们能帮我……” 弗雷阿维内耸了耸肩:“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能帮你了。” “弗雷阿维内,你真的想清楚了么?”奥托公爵惊讶地说道:“放任‘凯旋者’,你以后就别想好好做生意了!” “所以这次回去后,我们会派人去施塔德打探风声。如果可能,我们将和‘凯旋者’达成交易,每月定期进贡一些资金,以换取我商队的和平。” 奥托公爵忍不住骂了起来:“贡金?你认真的么?即便她答应了,长年累月下去,这也会是一笔相当庞大的支出!你真的有好好算过成本么?” “没错,会是一笔庞大的支出。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开始作痛了。我想汉堡市的商人也全都是和我一样的心情吧。但是,那至少能保证我们生意的安宁。可要是资助你们,我们不仅会血本无归,还可能会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你们也在害怕‘凯旋者’?明明她现在只派出了一支小部队,你们就要投降么?” “那为什么你们现在都没有处理掉这支小部队呢?甚至连小规模的战争都没有?奥托公爵,我们不是傻子。一开始我们还抱有希望,但我们现在已经看透了——你们贵族也在害怕‘凯旋者’!” 弗雷阿维内的每一句话都击打着奥托公爵的要害。 “我想不仅是汉堡市会这么想。前几个月,吕贝克的商人以为联邦能成为他们的靠山,还敢跑去找凯旋者要债。可现在,他们已经吓得从哥特兰一路跑回来了!” 奥托公爵不说话了。 看着这样的奥托公爵,弗雷阿维内澹澹地地补充道:“奥托公爵,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冷静的人,不会因为冲动而办事。有一句话是我劝你的——不是只有商人才需要计较成本。在很多时候,你们贵族更需要。”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要对付的敌人,应该不只有‘凯旋者’吧?” “当然不是!联邦最大的敌人是法兰西岛伯爵!对海盗王国的行为听之任之也就罢了,天方帝国只派来了一个使者,他就俯首称臣,把阿勒曼尼联邦变成了天方帝国的附属国。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我们只是商人,不关心阿勒曼尼联邦是谁的附庸。但是亚伯拉罕正教会……他们竟然认为高利贷是邪恶的。只是说说也就罢了,他们居然还大量发放低息的贷款。这完全就是在和我们的钱过不去。我想不止是我们,奥托公爵你收购土地的计划也多少受到一些影响了吧?” 奥托公爵是个聪明人,不等弗雷阿维内继续说下去,他就明白了弗雷阿维内的用意:“你是说……让我结盟‘凯旋者’,打击法兰西岛伯爵和亚伯拉罕正教会?” 从奥托公爵的表情变化中,弗雷阿维内已经知道他已经被这个提桉给吸引了。他笑了一笑,说道:“我们需要一个勇于把亚伯拉罕正教会驱逐的领袖。如果你这么做,我们汉堡市的商人会坚定地站在你的这一边——首席执政官,奥托。” 和奥托公爵的会面结束了。弗雷阿维内在盎格利亚公爵领休息了一夜,等到天亮了,他和随从们就扮成农民的样子,踏上了回汉堡市的路。 马车可能会被“凯旋者”给盯上,所有只能步行。可弗雷阿维内的身体有些发胖,要他像普通农民一样连赶几天路走到汉堡市等同于要了他的命。在这种情况下,他选择了扮演一个病人,这样他就可以让随从一路用担架抬着他走回去,而不会让路人怀疑。 比起马车,这种“交通工具”不仅更加颠簸,而且还要一路接受风吹日晒,弄得弗雷阿维内是叫苦连天。得亏于此,他更像是一个病人了。 “你在旁边慢吞吞地走什么!”他大骂着手下的一个随从。抬担架有两个人就够了,剩下的人在他眼里完全就是在无所事事地浪费时间,“我是花钱雇了你们的!给我去工作!给我跑着回汉堡市!给我准备好马车!然后再给准备好蜜水,跑回来带给我喝!哎呦,可渴死我了……” 不过,那倒霉随从的体力却不足以支撑他一路跑到汉堡市再跑回来。弗雷阿维内到了汉堡市城外,又把那随从一顿臭骂,顺便就扣了他一成的薪酬。 坐上马车,喝了蜜水,弗雷阿维内顿时又神气起来。一个随从从车窗外给他递来一盘葡萄,他捡起一颗吃了,把葡萄籽随意一吐,然后就对那随从说道:“我再过几天就要去施塔德拜访‘凯旋者’,你去给我购置一份礼物,” “大概价值多少呢?”随从问道。 “花多少钱都没关系,但一定要稀有、珍贵。为了获得凯旋者的好感,这礼物决不能马虎!” 弗雷阿维内又捡起一颗葡萄,然后就示意马车前行。那车夫把皮鞭抽的啪啪的响,让那马车在汉堡市内横冲直撞。一个女孩提着一麻袋萝卜吃力地走在路边,看到马车前来,她慌忙想躲,匆忙之间一摔,人躲开了,那一袋萝卜却被马车给压坏了。 “土包子,这可是弗雷阿维内大人的马车,下次躲远点!” 车夫甩下这一句话,那马车就跑的没了影子。 只听那女孩喉咙里发出“咕”的一声,然后就有一个脏兮兮的男人和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男人朝着她跑了过去。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4) “快!数一数压坏了几根萝卜!”那破破烂烂的男人和脏兮兮的男人慌慌张张地喊道。他们手里也每人提着一代萝卜。 那女孩却突然在地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想明白了!” 毫无疑问,衣服破破烂烂的男人是格里高利,脏兮兮的男人是戈特弗里德,而那女孩就是艾拉。 他们三人正在前往迪特马申的路上,途径汉堡市。一路上,艾拉都缠着戈特弗里德要学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数学知识,戈特弗里德觉得麻烦,就出了几个几何题想劝退她,谁知艾拉很快就解了出来。戈特弗里德只好不停地加深着几何题的难度,这一路下来,解开题目所需的辅助线已经从一两根变成十来根了,可艾拉学的依旧是轻轻松松。 思路客 汉堡市离施塔德已经很近了,可是艾拉沉迷于做几何题,竟完全没想过要回去。 “戈特弗里德!看你干的好事!你把这个无辜的女孩子给教疯了!” 格里高利在一旁抱怨着。艾拉学数学,难过的是他。他本来也有一些数学的基础,戈特弗里德出题,艾拉做,他没事干,就不动声色地在一旁默想。他倒也不是跟不上,只随着难度增加,他的脑子大多数时间都是处在浆湖中,每次都要等艾拉解题解到一半,他才如梦初醒。 “我只是教她做了几道几何题而已!肯定只是她刚刚那一跤摔坏脑子的缘故!” 戈特弗里德慌忙撇开关系,但底气却显然不足。即便在他眼中,艾拉这几天也是学到有些神神叨叨的状态了。他担心这样学下去,艾拉的灵魂会在和魔法无关的另一个意义上“飞升”。 “我才没有摔坏脑子!”艾拉抗议到,“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说着,她捡起一根萝卜,说了一声“1”,又捡起第二根萝卜,说了一声“2”,然后又捡起第三根萝卜,说了一声“3”。她把这三根萝卜放回到地上,抬头说道:“明白了么?” “只有三根萝卜完好?” “才不是!我是在说数字的起源!1、2、3……这些数字的写法,七丘帝国和天方帝国完全不同,但都表示着同样的含义。而且不管是哪个国家的语言,数字都不会比其他国家少掉一两个,不会说七丘帝国只有1、3,没有2,也不会说天方帝国只有1、2,没有3。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些数都是来自对真实存在的事物的计量需要!整数就是这样诞生的,不管是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 说完艾拉把三根萝卜分成了三份,给格里高利一根,又了戈特弗里德一根,给自己留下了一根,然后看向那两人,又问道:“明白了么?” 格里高利看了眼萝卜,问道:“你是想说,分数是这样诞生的?” “没错!不管是整数还是分数,都是因为人们的运用需要而产生的!在很长时间里,这两种数能满足人们的所有需求,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数只有这两种——实际上只有一种,因为任何整数都可以表示成分数。” 艾拉难掩自己心中年的激动。 “但现在,我们在几何问题中发现了一个特殊的数——比起承认这个数的分子分母不管除于几个二都是偶数,不如认为这个数根本不能用分数来表示才更符合人们的理性吧?既然分数不够用了,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创造一个新的数呢?就像人们创造分数一样?” 说完,艾拉满怀期望地看向戈特弗里德。她以为她已经解决了困扰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难题,谁知戈特弗里德听了,却像早已经预料到一般笑了起来。 “恭喜你踏上了掌握无限的第一步。你确实有天赋,因为你花的时间比我少的多。” 艾拉一怔:“你早就知道这个答桉?” “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个数既然能用一条有限的线段表示,那它就不可能是无限的。虽然它用小数表示可以无限延续下去,但它却是一个有限的、可以丈量的数字。你误认为它是无限大的,只是因为你使用的工具局限在分数上罢了,换一个工具,一切将变得海阔天空。” 说着,戈特弗里德蹲下身子,在地上写了一个根号的符号。 “我就用这样一个符号来表示这一类数字。因为我们讨论的数字的平方是二,那就把二写在这个符号下面就行了。” “毫无意义。”格里高利轻哼一声,“只是用了一个象征的符号罢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数。” “这当然是数,因为它遵守着一定的数学法则。而且我还可以在数轴上将他标出来。你看,在数轴上做一个同样的直角三角形,然后用圆轨划下来,就能找到它在数轴上的具体位置了……” “玩弄名词的小把戏。”格里高利说道,“你看看你自己的这个符号,和商人们做除法的框框几乎一模一样。你只是把过程定义成了结果,然而这个过程该如何进行,你丝毫没有解答。” 而艾拉在意的则是和格里高利完全不同的地方。 “既然这个数能用数字表达,甚至能在数轴上找到位置,那毕达哥拉斯学派还在疑惑什么呢?” “首先,这个数的表示的方式、在数轴上的位置、以及其运算法则,都是由我发现的,大部分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成员并不清楚。” 顿了顿,戈特弗里德继续说道: “其次,即使如此,毕达哥拉斯学派‘万物皆数’的魔法原理也是有问题的。因为这个数在数轴上的表达必定要依靠几何,而几何的问题却完全可以脱离数……在对几何的研究中,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成员越来越深刻的意识到,大多数几何的问题只能用几何的技巧解决,而无法用数字与公式。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魔法强度基于使用者对数学的理解,可数学功底越深厚的,就越能意识到几何同数这两者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所以……想要学习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魔法,还是算了吧。” “容我插一句话。”格里高利把手中的麻袋提了提,“我们……到底为什么要买那么多萝卜?”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5) 这些萝卜都是艾拉沿途从各个村落收购来的。这些村落不像布里扎尼亚村一样是萝卜的产地,只有一些农民们为了自己食用而进行的小规模种植,因此,艾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成功买到了这三麻袋萝卜 “我可不是那种只会花钱的败家女人!只想着花钱的话,不管有多少钱都会花完的。但是如果用钱来买入货物,进行贸易,就能用钱生钱了!” “道理我们都明白,可为什么要选择萝卜作为货物……?” “因为萝卜有可能取代金银成为货币啊——呀?我的萝卜怎么被压坏了这么多?” 直到这时,艾拉才注意到自己辛辛苦苦买来的萝卜的惨状。 “我的钱……我身上带着的所有钱可都用来买萝卜了啊!”艾拉跳了起来,冲着那已经看不到影的马车大喊道:“弗雷阿维内是吧?我和你势不两立!” 戈特弗里德和格里高利面面相觑,最后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这个女孩不是摔坏了脑袋,就是脑袋本来就有问题。 一个脏兮兮的人低着头匆匆从三人身边走过。在经过那堆萝卜时脚一滑摔了一跤。但他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爬起来就要继续向前走。 艾拉一把抓住了他,用彷佛要吞了他的表情说道:“把刚刚偷拿的萝卜还给我!” “萝卜?什么萝卜?”那人想要装傻,一回头看到戈特弗里德,激动地喊了起来:“戈特弗里德?你怎么来汉堡市了?” 戈特弗里德看清了那人的脸,也激动的喊起来:“师父?你怎么也来了汉堡市?” 那个被戈特弗里德喊作师父的人把刚刚顺走的两根萝卜往艾拉手里一塞,然后就跑过去抓住了戈特弗里德的手。这两个脏兮兮的人一个喊着“师父”,一个喊着“徒儿”,倒也谁也没嫌弃谁。 艾拉抓着那两根萝卜在原地发愣:“师、师父?这小偷是戈特弗里德老师的师父?那我……是不是该叫师祖?” 格里高利咳了一声,走上前说道:“戈特弗里德大师的师父是么?我该怎么称呼你?” “哈比巴。”那人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视线投到了格里高利身上。他一眼就看到了格里高利那破破烂烂的衣服,马把戈特弗里德的头一压,凑在他耳边问道:“这个穷鬼是谁?” “老师,”戈特弗里德对哈比巴解释道,“这是我在布列扎尼亚村碰到的一个人,他想跟着你学习卡巴拉。” “卡巴拉?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个技巧只能传给我们那十二个部族里的人么?”哈比巴低声骂道,“谁让你带着他来找我的?” 戈特弗里德只好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在听到格里高利出价四万诺米斯马,让山贼第二天就把他们给放了后,哈比巴的态度一下子变了。 “格里高利是么?我徒弟说你非常饥渴地寻求着知识,这很好!你这徒弟我收了!” 戈特弗里德小声提醒道:“老师,你刚刚说卡巴拉只能传给我们十二个部族里的人……”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传统了?别人那么大老远地跑来学,我还能赶走它不成?走走走,师父我肚子饿了,先找个地方吃放去!” 哈比巴怕生怕格里高利逃走似得,紧紧抓着格里高利的胳膊,把他拽进了一个小酒馆里。刚一坐下,他就拍着桌子喊了起来:“给我来一只整烧鸡!再来……” 说到这,哈比巴突然顿了一顿,再次打量了一会儿格里高利身上的破衣服。 “……你有钱请我们吃饭的,对吧?” 见格里高利点头,哈比巴豪气顿生,再次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喊道:“一只烧鸡不够,再给我来一只……不,再来两只!” 戈特弗里德忙不迭地给哈比巴倒水:“师父,你一直在迪特马申钻研卡巴拉,怎么现在突然跑来不来梅了,可省了我们找人的功夫。” “卡巴拉?那已经是过去式了,这几年我改研究炼金术了!” “炼金术?”跟过来的艾拉一下子有了兴趣,竖起了耳朵。 哈比巴“咕咕咕”地把杯子里的水一口喝完,然后把一只脚抬到椅子上,神秘兮兮地环视了周围一圈,然后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听说过《翠玉录》么?” 戈特弗里德和格里高利摇了摇头,艾拉则点了点头。不过哈比巴没有理会艾拉,自顾自地说道:“那是炼金术的总纲,却失传了几百年,弄得现在的炼金术师们完全不懂怎么嬗变金属了。但我不仅得到了一份翠玉录的手抄本,而且还破译了它,明白了制作哲人的初始材料!” 艾拉咽了口口水,问道:“制作哲人石的初始材料?是什么?” “《翠玉录》中有这么一句话:至上者源于至下者,至下者源于至上者,奇迹之创造起源于一。明白了么?” 实际上,艾拉在王家图书馆看到的《翠玉录》原典中,这一句话应该是“上者源自下界,下者源自上界。奇迹之创造源自于一。”考虑到哈比巴得到的是手抄本,而且可能还经过多次的语言翻译,会出现这种差异也是十分正常的。这种差异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但光从这一句话,艾拉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好问道;“明白了什么?” “真是,一点也不聪明!”哈比巴责备了艾拉一句,然后就洋洋得意地解释道,“至上者,那当然是指黄金!至上者源自至下者,那就是说,要制作黄金,就要选用最为卑贱的东西作为初始材料!什么是最为卑贱的东西?” “……是什么?” “这还用想么?当然是粪便!我研究着怎么把粪便变成黄金,可有五年多了!” ——文本上的这一点点差异,导致了这么一个恐怖的结果。 艾拉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告诉哈比巴《翠玉录》的原文。这时,格里高利冷冷地在一旁问道:“那么,成功了么?” 一听格里高利这么问,哈比巴慌忙转移话题:“这……这可是炼金术的终极奥秘,在这里容易被人偷听去,我们还是说些其他的吧!戈特弗里德,你有什么其他的想问么……?” “师父,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这次来汉堡市干什么?” “怎么,你没听说么?这里最近会有一个大型的拍卖会,让各地的的富商都闻讯赶来。而拍卖的物品清单里面……” 说到这,哈比巴又一次降低了声音。他神情严肃地四下看了看,在确定周围真的没有人后,才用小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继续说道: “……有《战车登天技法》”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6) “《战车登天技法》?”格里高利和戈特弗里德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声来。哈比巴吓得连忙环顾四周,发现很多人的目光都向他们投了过来。 《战车登天技法》是戈特弗里德在山洞中对格里高利提过的亚伯拉罕古教会的神秘文献之一,据说记载了能让人接近那无限神明的方法。 幸好,围观的人都不知道《战车登天技法》是什么东西。他们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罢了,在发现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后,就又自顾自自地去干自己的事了。 “所以师父你是想去把《战车登天技法》给买下来?你说这个拍卖会有吸引各地的富商,你想和他们抢东西?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不需要那么多钱!《战车登天技法》只是那拍卖清单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而已,除了我们,谁知道它的价值?你要是富商,你会去买一本听都没听说过的古书么?” “……所以也许能以低价买到?” “没错!”哈比巴高兴地拍了拍戈特弗里德的肩膀,想了想,又拍了拍格里高利的肩膀,说道,“徒儿们,我们马上就要变成大法师了!” “抱歉,打断一下,”格里高利冷静的提醒道,“这拍卖会的规格既然能吸引各大富商前来,那凭我们这身衣服恐怕未必能进场。你们各自都有好一点的衣服么?” “这……” 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面面相觑,然后一齐把视线投向了格里高利。这一次,格里高利还没等他们开口就说道:“我没有在身上带很多钱的习惯,所有的钱都你刚刚点三只烧鸡时花完了。” “那……”戈特弗里德和哈比巴又一齐把目光投向了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艾拉。结果艾拉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抱着头喊了起来:“完了!我还以为今天卖萝卜能大赚一笔的,一分钱都没留下!连晚上住宿的钱都没了!” “住宿?哦,我的天!”哈比巴也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抱住了头,“我忘了,我住的那个桥洞今天被人给抢了!我们要在夜晚到来前找一个新的桥洞!” 看着这不靠谱的三人,格里高利就像放弃了一般,说道:“好吧……今天晚上的住所由我来解决,衣服也由我来准备吧,你们吃完就跟我来。” 格里高利带着艾拉他们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立着一座小小的教堂。看着眼前这亚伯拉罕正教会的宗教场所,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明显的出现了犹豫 格里高利故意试探他们,问道:“怎么了?虽然你们是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但和亚伯拉罕正教会尊奉的应该是同一个神,不会有什么不便的吧?” “虽然是同一个神……”戈特弗里德支支吾吾地地说道,“但是正教会总是会在教堂里放一个十字架,上面还钉着一个奇怪的人,就像另一个神一样,就让人感觉……” 哈比巴一下子捂住了戈特弗里德的嘴,赔着笑说道:“哪有什么问题嘛,求同存异,求同存异懂不懂——这里真的能让我们住一晚?真不收钱?” 艾拉也有一丝犹豫。她搞不清楚那些个神的事情,但亚伯拉罕正教会毕竟是帝国国的国教,要进入它们的宗教场所,甚至还要借宿,心里多少会有一些抵触。 不过格里高利并未留意艾拉。见哈比巴它们不反对,格里高利就上前敲了敲教堂的门。从教堂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修女。格里高利欠了欠身,说道:“我们是从盎格利亚公爵领来这里卖萝卜的。可是萝卜半路被别人的马车给压了,弄得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不知这里能不能收留我们一晚?” “你也是我们教会的信徒是吗?”那修女笑了一下,侧过半个身子,“进来吧。” “等、等一下,这就让我们进去住了?”艾拉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我们身上是真的一芬也没有哦?真的给不出住宿费的哦?” “科隆的大主教总是教导我们,要像爱惜兄弟姐妹一般爱惜我们信徒。反正房间还有的多,只是住一晚又有什么关系呢?谁都会有困哪的时候,来吧,正好我们还剩着一些面包和粥。” 虽然修女这么说,但艾拉心中仍有顾虑。她一路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两只眼睛不断打量着四周,搜寻可疑的场所。不过,可疑的场所没找到,倒是有一群孩子从餐厅里面跑了出来。这群孩子有男有女,年龄有大有小,最小的看上去只有五、六岁,最大的则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他们挨个向修女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在大孩子的带领下跑到教堂外面玩去了。 “这些孩子是……?”艾拉有些疑惑的问道。 “都是一些可怜的孩子。这里的神父从大街上把他们一个个抱回来,收养了他们。” “那可真是值得尊敬。” 为了表示敬意,格里高利对着修女鞠了一躬。当他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艾拉也跟着鞠了一躬,刚刚抬头。 修女真的给他们端来了面包和粥。他们实际上已经吃掉了三只烧鸡,但哈比巴却还是像饿了三天一样,一手抓着一个面包大啃了起来。艾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就模彷着戈特弗里德和格里高利的样子进行了餐前祷告。祷告完毕,艾拉拿起了一块面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那面包软软的,热热的,和她在七丘帝国吃到的面包没有什么不同。 饭后,哈比巴嚷嚷着要让格里高利领会卡巴拉的无尽奥秘,拉着他进了房间。艾拉则在修女的带领下走进了另外的一间房。 “你应该是土生土长的阿勒曼尼人吧?”在走进房门前,艾拉突然停下脚步问道,“为什么你甘愿向天方帝国的神祷告呢?” 那修女摇了摇头:“不是天方帝国的神,我们信仰的是普世之神。” “普世之神?”艾拉把这四个字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边。突然,艾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刚刚那些问题,等于暴露了自己不是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信徒。 然而修女却好像不是很介意的样子,笑着回答道:“是的,所以也是你的神。” 说着,她伸出手,在艾拉的额头上轻轻画了一个十字。艾拉没有反抗,怔怔地等着修女把十字画完。 “愿主终有一天与你同在。”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7) 院子里升起了一团篝火。那修女捧着一本书,坐在门外的一块石头上,给围绕着她的孩子们讲故事。 艾拉在二楼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直到修女觉得天色太晚了让孩子们回房间休息,这期间孩子们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对那位修女的喜爱。 如果这里不是亚伯拉罕正教会的教堂,而是七丘帝国的神庙,那些祭司们会收留赶路的人么?会收养被遗弃的儿童么?会让这些孩子们如此喜爱么? ——这种东西,应该还是看个人的吧? 艾拉甩了甩头,把刚刚出现在脑中的那种荒谬想法给甩了出去,然后掏出一叠纸来摆在桌子上。那上面是一些还没解决的几何问题。 其中一个是一条抛物线,一条线斜着切过它,与抛物线一同围成了一个弓形。戈特弗里德给艾拉的任务是计算这个弓形的面积。 艾拉想了想,以弓形的直边为底边,又在抛物线上选了一个点,一同连成了一个大三角形。然后以大三角形的另外两条边为底边,各自又选了抛物线上的一个点连成了两个小三角形。 艾拉凝视着这三个三角形。按戈特弗里德计算圆面积的方法,这些三角形如果不断绘制下去,它们的面积之和会越来越接近这个弓形的面积吧。 但是,这样绘制的三角形根据选点的不同,会有各种各样的大小,且无规律。如果要计算面积和,必须要制定一个统一的绘制规则。 艾拉叹了口气,把这张纸给撕了,重新画了一张。这一次,她把那根直线平行移动,直到切抛物线于一点。艾拉以这个点为顶点绘制了第一个大三角形。然后她用了同样的方法,绘制了下一级的两个三角形。 这样一来,问题立刻就变得清晰了。经过一段几何证明之后,艾拉发现这两个小三角形的面积和是大三角形的四分之一。且每一级的两个小三角形,面积之和都是前一级大三角形的四分之一。 艾拉暂定第一个大三角形的面积为a,这个弓型的面积为s,那么,弓型的面积就是这样的: s=a+a/4+a/16+a/64+… 这是一个无限扩张下去的算式,看起来绝对得不出结果。 ——又是无限。 艾拉抛下笔,长长地叹了口气。能运算无限的,估计也只有数学之神了吧。 然而那个面积为一的正方形边长却在一旁警示着艾拉:不能就这样放弃。 用戈特弗里德的话来说,既然是一条有限的线段,那就不可能是无限的。同样的,这个弓型显然也是一个有限的面积,从几何上来看,它就在那里,与其他的图形相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艾拉拍了拍脑袋,再次凝视着那个有限的图形,以及列在下方的那个无限扩展的算式。 突然间,她灵机一动,拿起笔将等式的两边同时乘了一个4。根据等式的法则,等式此时仍然成立。而这次,等式变成了下面的样子: 4s=4a+a+a/4+a/16+a/64+… 艾拉注意到,等式右边的数字从第二项开始就和前一个等式完全相同。她用发抖的手把等式化简成了这样:4s=4a+s 无限延长的等式突然变成了一个有限的、简单的等式。即便是刚入门的小孩也能一眼得出结果: s=4a/3。弓型的面积是第一个大三角型面积的4/3 只是乘了一个4,,无限就变成了有限? 艾拉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如戈特弗里德所说,解决几何问题更多的是要依靠个人的技巧与一瞬间的灵感,与只要写出算式就能按部就班地得出结果的数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问题实际上并没有解决——这个大三角型的面积是多少? 不说这个大三角形的面积,实际上,艾拉甚至不知道如何描述这个抛物线。知道半径可以确定一个唯一的圆,知道长和宽可以确定一个唯一的长方型,知道三条边可以确定一个唯一的三角形。可需要什么参数,才能确定一条唯一的抛物线? “万物皆数……么?” 艾拉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世界是如此的广阔,银河是如此的璀璨,如果说“万物皆数”是正确的,那么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以及其运动的过程、方式,都能用数和公式来表现? 那么是否会存在一个终极的公式,能够推导出世间的一切? 艾拉又甩了甩头,心想为什么自己今天会出现那么多荒谬的想法。她让注意力回到纸上,看着上面的那个图形。别说万物皆数了,就连这个简单的抛物线,她都没办法转化成数。 “我还以为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魔法对我来说会比较简单一些的……” 艾拉觉得头有些发痛了,收起纸,匆匆地躺到了床上。 一只蜘蛛在她眼前从屋顶垂了下来,上下左右晃动着。 艾拉熄灭了灯,但那只蜘蛛却不知为何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墙角和地面构成了三条互相垂直的直线,上面由小到大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数字。而蜘蛛则变成了在其间不断挪动着的点,一下子划出一个方,一下子又划出一个圆,一下子又变成了一个抛物线…… 第二天一早,艾拉发现哈比巴正悻悻地缩在墙角,显然是在昨晚的“教学”中出来什么问题。而格里高利则义正词严地批驳着他: “我原以为你们亚伯拉罕古教会传承千余载,必有高论,没想道说出的竟是如此的粗鄙之语!你们的卡巴拉理论将神表示为无限,却又自以为是地创造了十个映射和二十二条路径,说这就是无限转化为我们人的全过程。可这过程是除法还是减法?不管是除是减,既然是无限,经过三十二个步骤,不依然还是无限?难道你们想说,你、我、他,也全都是无限不成?你们又说,通过这二十二条路径,人可以通往至无限。那这过程是加法还是乘法?不管是加是乘,经过二十二个步骤,有限不依然还是有限?无限与有限,如隔深渊!想通过有限的步骤去理解无限,简直是不可理喻!” 哈比巴一句都回答不上来,只能时不时地瞪戈特弗里德一眼,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戈特弗里德在一旁瑟瑟发抖地打断格里高利的话,说道:“你不是说想学亚伯拉罕古教会的魔法……” “住口!安敢在此饶舌!我想学习魔法,但我不想被恶魔引诱!我信仰的永远是那唯一的真神!如果真能领会无限之神的性质,让我学会魔法也就罢了。可你师父这理论,却让我感觉你们的魔法完全是来自恶魔!你们还是认真思考一下你有没有被你的师父带上歧途吧!” “《战车登天技法》……”哈比巴悻悻地说道,“也许《战车登天技法》里会有这一切的答桉。” 格里高利做了几口深呼吸,把怒气压在心底,然后说道:“《战车登天技法》是么?好吧,好吧,就让我看看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哈比巴缩起了头:“可我们现在这衣服大概率进不去,不如今天就算了……” “衣服是么?我已经准备好了!” ——“是的,刚刚有人把衣服送来了,让我转交。” 教堂的神父突然冒了出来,把几件衣服递到了格里高利手上。 “去拍卖的场地有两条路,大路上马车很多,容易堵塞,走小路的话会快一些。” 神父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为格里高利指路,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在快走到拐角时,他回过头向格里高利行了一礼,不过艾拉她们都没有发现。 “之前在山上也是,现在也是,不管是钱还是衣服,一晚上就会有人给你送到。该不会你其实是一个大商人,这些地方都有你的分行吧?可为什么你的衣服……?”艾拉有些疑惑地问道。 “对商人而言,在路上穿的很华丽,除了增加危险什么用处也没有。”格里高利顺着艾拉的话撒了个慌。“这位大小姐,你也要一起去么?我倒有准备你的衣服。” 艾拉想了想:“唔,虽然不知道那什么《战车变身技法》有什么用,不过拍卖会好像挺有意思的。正好现在做几何题也没什么思路,去看一看也行吧。” 于是艾拉就换上了格里高利准备的衣服。那是来自东方的丝绸,很柔软也很轻薄,一看就价格不菲。对于贵族和富商们来说,这种昂贵的衣服都是要小心翼翼地穿脱,避免出现皱纹的。 艾拉接过来时却是很随意地就揉成一团。 这让格里高利稍微有些疑惑,他以为艾拉是大小姐,可这个举动却像是完全不懂得这衣服的价值一样,简直就是那些整天把脸埋在农田里的农民才会做的事。 他不知道,对艾拉而言,这也就是稍微好一点的便装罢了。艾拉为了安慰艾米烧掉的那件紫袍,价值可比这衣服要贵的多。 不过格里高利也没有太多地在意这一点,衣服就只是衣服,爱怎么穿就这么穿。 然而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伸手来取衣服时,格里高利却还是忍不住把他们的手抽了开去。因为那确实是太脏了。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8) 如那神父所言,拍卖行外面的大路上停满了马车,也挤满了人。 那些堵在外面的人基本上都是商人们雇佣的雇佣兵,分成阵营杵在门外,用凶神恶煞的眼神互相瞪着。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里是在举行拍卖会,光看这雇佣兵的人数,艾拉甚至会以为这是出征前的点兵。 哈比巴说这是因为汉堡市外最近有凶恶的海盗出没的缘故,许多富商都不敢来了,而敢来的,自然也不得不得多带些人手。 也有一些跑来围观的普通市民,但大多被那些雇佣兵们一瞪,就吓得低头跑开去了。 艾拉一行人倒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这多亏了艾拉。一个人的出生和家境,是从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出来的。 进入会场,里面一下子就空旷了起来。这个会场原本应该是汉堡市的人们平时召开议会时用的,最中间有一个圆台,被一层层逐渐叠高的阶梯团团包围着。出入口则全部设在阶梯之下。整个会场能容纳约一千人,而这一次前来的贵族和富商们只有二百左右,加上随从,才勉勉强强占了一半的的会场。 艾拉他们随便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坐了下来,便有人跑来给她和格里高利端上来一杯茶水。他没有理会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哈比巴见状急了,大声喝问为什么自己没有茶水,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抱歉,我们没有给随从准备的茶水。” “随从?你眼睛怎么长得!你看看我这衣服!” 哈比巴夸张地把身上的衣服扯了扯,为了从格里高利手里得到这件衣服,他和戈特弗里德专门跑去河里,用给猪洗澡的大刷子互相把对方刷了一遍。 “你再看我这白里透红的肌肤!像是随从么!” 那工作人员尴尬地看了艾拉一眼。哈比巴急了,又唾沫横飞地嚷道:“你老看她干什么!你看看她衣服,比我多了好几条皱呢,你再看看我的,啧啧,多么的平平整整!” 那工作人员擦了一把飞到脸上的唾沫,见艾拉没回应,为了不添麻烦,他只好跑去给哈比巴端来了一杯水。 哈比巴得意地把那杯水在戈特弗里德的眼前晃了晃:“徒弟,看见了没,权利就是这样争取来的!” 一个巨大的嘶吼声忽然在会场内响起,让整个会场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四个工作人员合力,把一个关着一只巨大灰熊的铁笼子推到了中间的圆台之上。那只灰熊身上缠着数不清的铁索,可即使如此,人们依然感觉它随时会挣脱锁链从笼子里跑出来。这让那些富商们脸色或多或少地有些发青。 拍卖师在这时走上了圆台。作为一个开场,众人的反应让他十分的满意。 “欢迎各位!最近,据说是‘凯旋者’的海盗一直在汉堡市的附近晃悠,各位今日能来到这里,想必是经受了相当程度的风险。但是今天这里拍卖的几件东西,绝对能够对得起各位的付出!大家可能都已经知道了,除了一些正常寄拍的东西外,今天这里会出现三件旷世的宝物!那三件宝物都是由大名鼎鼎的收藏家、也是吕贝克的目前的大市长寄拍的。这三件宝物的价值,甚至让汉堡市破格允许将议会用做今日的拍卖场!” 吕贝克的市长艾拉是属性的。他是艾拉的债主,几次组织舰队去哥特兰要债的也是他。艾拉听说是吕贝克市长寄拍的宝物,不由得好奇地向哈比巴询问道:“三件旷世的宝物?是什么?” 哈比巴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只注意到了清单角落里的那本书,其他的都没怎么看。” 另一边,拍卖师继续在圆台上说道:“不过在那三件宝物之前,让我们先用一些令人惊喜的小玩意儿来热热身吧!首先就是这一头灰熊!这是一个商人在施塔德从疑似‘凯旋者’的女人手中买到的!” “……咕???” 艾拉才注意到这头灰熊就是甘送给她的那一头。由于艾拉嫌弃它吃的太多,在施塔德把它用二十一诺米斯马的价格卖给一个商人了。 “这是只在北方的寒冷土地上生活的稀有物种,想必大家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 哔嘀阁 拍卖师亢奋地介绍着身旁那远比他高大许多的野兽。 “大家看清楚,这可不是什么毛皮、也不是什么熊掌,而是一头活生生的灰熊!我们仔细检查过,它的身上甚至连一道伤口也没有!看这高大威勐的身躯,再看这孔武有力的臂膀!即便是在海盗王国,要杀死这样一头野兽也是很难的!更何况是活捉!我想也只有那凯旋者才能一拳把它打晕,然后完好无损地关进笼子里吧!” “咕……听这么一说,甘到底是怎么把它捉到的?” 艾拉还依稀记得,甘好像原本是准备把它训练成坐骑的来着。 艾拉也曾估算过这头熊的价格,从毛皮到全身各处的肉,加在一起全卖出去大概就是在二十诺米斯马上下。可现在听拍卖师这么一说,她就感觉自己卖便宜了。也许出价五十诺米斯马也会有人买也说不定? 就在她这么后悔时,拍卖师在台上说道:“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品,起拍价是——五百诺米斯马!” 艾拉差点没从看台上载下去。五百诺米斯马,对一般的农民而言这要两辈子才能赚到。七丘帝国贝伦加尔手下人马具装的铁甲圣骑兵,一套装备的价格也就在五十诺米斯马左右。这么一只畜生,居然就因为活着,价格就比艾拉预估的翻了二十五倍? “五百五十诺米斯马!”很快就有人报价了,甚至没带有一丝犹豫。 “一、一下子就多出了一个重骑兵的装备?” “六百诺米斯马!”前面那个人话音还没落下,就马上有人加了价格。 “一下子又多了一个?????” 格里高利不知道艾拉在吃惊什么,按理说一个随手就能送一件皮草的人,不会被这点价格所打动才对。 他却不知道,艾拉从没有亲自上街买过东西。在七丘帝国时,包括财政在内都是有专门的大臣帮他打理的。在海盗王国时她试着自己打理了一下,结果就是欠下了十五万诺米斯马的巨额债务。 最终,这头灰熊以一千二百五十诺米斯马的价格成交了。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9) 拍卖会继续进行着,艾拉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了。 她在思考着回海盗王国后能用什么办法活捉灰熊。 “唔……如果每只灰熊能卖一千诺米斯马的话,只要活捉一百五只灰熊,就能偿还我的所有债务了;只要活捉一千五百只灰熊,就能继续加固城墙了,也许还能养一大支重骑兵;一千五百只,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多的样子……” 就在艾拉畅想着能够回到身为巴塞丽莎时的奢华日子时,拍卖会进行到了高潮。一个人两手捧着一个盒子来到拍卖师面前。拍卖师把盒子接了过去,用双手举过头顶,对着全场的人喊道:“久等了,这里面装着的就是那三件旷世宝物的其中之一!” 会场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甚至能听到心跳之声。在这样的氛围中,拍卖师缓缓地将盒子掀开了一条缝。即便相隔很远,艾拉还是感到了从缝隙里透出来一股金属的寒意。拍卖师刻意顿了顿,等众人都迫不及待之后,才终于将盒子完全打了开来: 一把剑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泛着金属的光泽。 “玛尔斯之剑,也许大家对这个名字不熟悉,那么你们肯定听说过它的另一个名字——阿提拉之剑!没错,这就是四百多年前那个匈人王阿提拉的传奇佩剑!” 在亢奋的介绍之后,拍卖师语气带上了一种历史的沧厚感: “四百多年前的一天,一个牧羊人发现自己羊群中的一只羊一瘸一拐。他顺着血迹找了一天,终于找到了露在泥土外麦芒似的一点剑尖。牧羊人想顺着泥土把剑挖出来,但那泥土异常坚硬,铲子根本就挖不下去。这件事传到阿提拉耳中,阿提拉就亲自去看。结果他一到那里,土便自行塌了下去,将这把剑完整的呈现在了阿提拉的面前。据说那时,这把剑全身上下连一点泥土都没有沾上。阿提拉相信这是神任命他为全世界统治者的信物,从那时起,这把剑就成了阿提拉的佩剑!” 艾拉知道阿提拉。四百年前,七丘帝国和天方帝国都在阿提拉的手下吃过苦头,据说天方帝国甚至给阿提拉起了个外号叫“上帝之鞭”。不过在阿提拉死后,他的帝国很快就奔溃了。 “你们看,即便已经经过了四百年,这把剑的锋利度也丝毫不减!要不是被那个凯旋者强行借走了一大笔钱,吕贝克的大市长是怎么也不会把这把剑拿出来拍卖的!它的起拍价是——一万诺米斯马!” 一万诺米斯马。艾拉在心想如果这是真正的玛尔斯之剑,那这个价格真的不贵。要不是她现在负债累累,她也会想把这把剑给拍下来。 而商人们也是这么想的。玛尔斯之剑的价格一路飙升,最后以二万五千诺米斯马成交了。 会场喧嚷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两个人搬着一个柜子走到了圆台上。拍卖师直接把柜门打开,向众人展示着存放在里面的一副铠甲。比起玛尔斯之剑,这幅铠甲显得有些普通,甚至说是破旧也不为过。然而艾拉却注意到,从周边人眼中射出的那渴望的目光,丝毫不弱于玛尔斯之剑出现之时。 “这幅盔甲的主人师承于伟大的亚里士多德。他是最伟大的征服者,是四大军事统帅之首。他所改良的方阵,击溃了所有敢于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他的帝国出现在比七丘帝国更加久远的年代,其国土从马其顿一直延绵到东方的印度。他是谁?他是亚历山大大帝!而现在出现你们眼前的,就是亚历山大大帝使用过的铠甲!” 亚历山大大帝?听到这个名字,艾拉“咕”地咽了一下口水。 忘了是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艾拉听父母说起曾经有过一个亚历山大图书馆,它收集了全世界的书,实现了世界知识的总汇,王家图书馆的书绝大部分都是从亚历山大图书馆搬来的。从那时起,艾拉就对亚历山大这个名字心存敬意。而当她在王家图书馆里读到了亚历山大的相关的文献后,又发现他的那些事迹是如此的伟大,以至于亚历山大一度成为了年幼的艾拉心中的偶像。 “怎……怎么办,我有点想把这幅盔甲买下来了。”艾拉小声对格里高利他们说道。 格里高利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的钱足够的话,当然可以。不过我想这件盔甲的成交价格应该不会比玛尔斯之剑低。” 格里高利的话一点没错。亚历山大之铠的起拍价和玛尔斯之铠一样是一万诺米斯马,而最终以二万六千诺米斯马的价格成交。那价格看的艾拉在一旁直咽口水,却无可奈何。 “可、可恶,看起来商人这种东西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油水啊。要不要干脆带兵问汉堡市的这些商人借个二十万诺米斯马,去还吕贝克商人的债务……这样一来还能多个五万诺米斯马?如果汉堡市的商人来要债了,就去向吕贝克商人再借个二十五万诺米斯马就行了……?” “接下来,是三件宝物中的最后一件——” 拍卖师故意拖长了声音,吸引众人的注意。这下子,就连艾拉也开始猜测最后一件宝物是什么了。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压过阿提拉的剑和亚历山大的铠甲,压轴出场?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四个人哼哧哼哧地把一个大箱子搬了上来。这箱子大的足以装下一个人。而且外侧看起来金闪闪的,如果是纯金所制,那光这个箱子就价格惊人。拍卖师炫耀式地展示了一下手中那把玉制的钥匙,然后用那钥匙捅开了宝箱。艾拉站起来,想看清箱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却只看到了铺在里面的一层厚厚的天鹅绒。 “接下来拍卖的这件东西,我想就不需要我专门介绍了。它的主人如今仍在人世,而且有可能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 拍卖师把箱子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用发抖的双手举到了众人的面前: “我的心现在非常惶恐,即使只是为了给你们做一个展示,我也不确定我是否真有资格拿着它——这是‘凯旋者’的撬棍!起拍价,一万五千诺米斯马!”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10) 听到压轴拍卖的宝物是自己的撬棍,艾拉第一反应就是想带兵去文兰追杀海斯泰因。她把那根撬棍给信使当信物送过去时可心疼的像是割了一块肉一样,谁知道海斯泰因迟迟没有归还,居然是把这撬棍给卖了! 但当再细看拍卖师手中的那根撬棍时,艾拉就发现了不对劲。由于离得很远,艾拉看不清那撬棍的细节,但拍卖师手中那根撬棍却明显比她的那根要大了一圈。那是她几乎不离手的东西,她绝对不可能看错——这根撬棍不是她的。 而拍卖师依旧在众人面前激动地介绍着: “这是当初‘凯旋者’带兵去吕贝克借钱时,留下来抵债的东西。因为‘凯旋者’迟迟不还钱,现在这根撬棍才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看看撬棍上缠绕的这条蛇!这是巨蛇耶梦加德所化!许多亲历过两年前海盗王国内战的士兵们都能作证,只要掌握了适当的咒语,就能唤出那缠绕世界的耶梦加德!” “看看亚历山大之铠吧!他只是一件普通的铠甲,却卖出了二万六千诺米斯马!而这可是真正的神器!我们可以预计,等‘凯旋者’去世之后,它的价格会十倍、百倍的提高!如果想要留下一件传家宝物,有什么比这更合适的呢?” ——吕贝克市长造的假? 意识到这一点,艾拉捂住了差点喊出声来的嘴巴。她本想揭露这根撬棍是假的,可吕贝克市长是她的债主之一,而且也见过她好几次。万一被他发现,被当场追着要债那就难办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看台上清晰地响了起来:“三万诺米斯马,这个东西弗雷阿维内大人要了!” 众人沿着目光看了过去,却没看到大名鼎鼎的汉堡市头号富商弗雷阿维内,只看到一个衣着简陋的青年,大概是弗雷阿维内的随从。那随从迎着众人的目光,面不改色的说道:“弗雷阿维内大人知道大家都很想要这个宝物,只是希望大家这次能给个方便。若如此,弗雷阿维内大人绝不会忘记大家今天的恩情。” ——弗雷阿维内? 艾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就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坐着马车压坏她萝卜的人。 弗雷阿维内这次是让人来置办送给艾拉的礼物的。他认为艾拉是海盗王,如果送礼物不慎重,很可能当场没命。而如果送的礼物不能让对方开心,之后的合约也势必受到影响。为了考虑到底送些什么,他可是费劲了心思,直到听说吕贝克在拍卖艾拉的撬棍。 吕贝克是阿勒曼尼联邦内最靠近“凯旋者”领地的一个城市,因此惨遭艾拉带兵“借款”。可自那之后,吕贝克的商人就再也没有受过来自海盗王国的任何干扰。甚至吕贝克市长几次集结船队去哥特兰要债,也没见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凯旋者”的部队驻扎在施塔德,汉堡市、不来梅等几个靠的近的城市的贸易都受到了影响,可吕贝克却是一点事情也没有。 所以当听到吕贝克市长把凯旋者留下的撬棍拿出来卖时,弗雷阿维内高兴的跳了起来。在他眼里,吕贝克完全是靠着那十五万诺米斯马换取了“凯旋者”的庇佑,而“凯旋者”留下撬棍的用意与其说是抵债,倒更像是是给予庇佑的信物。吕贝克的商人居然为了钱把这根撬棍拿出来卖,那是得有多蠢? 弗雷阿维内已经可以想象到他把这根撬棍带到“凯旋者”面前后会发生什么事了。愚蠢的吕贝克势必被“凯旋者”抛弃,而他弗雷阿维内则有机会得到“凯旋者”的庇佑。 有了“凯旋者”当后台,他就有机会把贸易路线扩展向海盗王国。在海盗王国的帮助下,他甚至有机会垄断北海的贸易。而且,他在国内的地位也势必会得到相应的提高。 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弗雷阿维内心中的打算,而且三万诺米斯马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压下来的价格,只能作罢。拍卖师将“三万诺米斯马”重复了三次,最后宣告了成交。 那随从满脸微笑地坐了回去。这件事情办成了,弗雷阿维内回去必定会给他不少奖励。 “咕……这个弗雷阿维内那么想要我的撬棍是想干什么?” 艾拉对弗雷阿维内的好感度进一步降低了。 看三件东西都卖了出去,拍卖师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那么现在开始拍卖最后一件商品。” 拍卖师说道。 “这是一本很古老的书,也是由吕贝克的市长寄拍在我们这里的。可惜这本书用的是希伯来文,我们无法得知书中的内容,甚至连其标题都看不明白,只能依样画葫芦地把书名那几个字描在给各位的邀请函后的清单之中。如果有认识这东西,或是对这东西感兴趣,可以拍下来带回家看看。” 有人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端了上来。拍卖师把那本书拿了出来,给展示给各位看。那是一个古老的羊皮卷,有些发黄、发暗。另有两个人把一块大板子抬了上来,上面依样画葫芦地把书名大大地描了出来。 戈特弗里德、哈比巴、以及格里高利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戈特弗里德和哈比巴学习卡巴拉的魔法、格里高利研究《旧约》,都是要接触到希伯来文的。也因此,他们一眼就明白那几个希伯来文的含义正是《战车登天技法》。 “这一卷书的起拍价格,是五百诺米斯马!” 拍卖师的这一句话让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顿时泄了气。他们原本是带着捡漏的心混进来的。谁知道这本书的起拍价也是那么贵。 大概是都觉得这个价格太高了的缘故,会场一时鸦雀无声。拍卖师有些尴尬地杵在圆台上,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出价。就在他想说些什么弥补尴尬时,会场外却突然发出了一阵骚动的声音。没等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会场的大门已经被整个压塌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像雾气一般涌了进来。 “克罗狄斯?”格里高利皱着眉头,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11) 那笑声从高空传来,极其遥远,却又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会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人们下意识地透过会场的窗户向外一望,却发现会场外不知何时已如黑夜一般漆黑。 “轰”的一声,会场东面的墙整片地塌了下来,那黑暗开始向着室内扩散。 在一片喧闹声中,有人高喊道:“发生什么事了?外面的人呢?那群雇佣兵们在干些什么?” 那被黑暗笼罩的区域用死一般的寂静作了回答。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后,人们开始攻击那神秘的黑暗。这群富人的护卫没有一个是弱者,眨眼间,上百个魔法轰向了那片黑暗。 黑暗巍然不动地扩张着他的领域。 “e-l-e-l-y-o-h(至高者)!” 戈特弗里德向着那黑暗释放了一个魔法,却一如既往地没有产生什么效果。他连忙扯了扯哈比巴,说道:“师父,你快出手!” 哈比巴神情紧张地盯着那片黑暗,擦了一把汗:“别蠢!,我们快点逃!” “逃?”戈特弗里德一愣,“为什么?我们人多!” “人多有什么用!我们面对的是伪基督的门徒,‘使徒’克罗狄斯!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快逃!” ——伪基督?使徒? 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词勾起了艾拉在安提利亚岛上的回忆。自贾比尔死后,她已经有两年没有听到过“使徒”这个词了。 虽然艾拉一直没有忘掉天方帝国有四个这样的魔法师,但自从打败拉格纳后,整整两年的安逸生活,已经让这个词汇所带来的压迫感澹化了。 毕竟,她从未直接面对过使徒。 会场很快就骚动起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冷酷地吞噬着一切的黑暗。 没有人能看清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它是纯粹的黑,比黑夜更甚。 没有人能阻止黑暗的蔓延,它似乎是虚无,却又似乎有着分量,风刮到它身上,就像撞上了一面结结实实的墙壁;火烧到它身上,却又像坠入了什么都没有的深谷里。 它静谧无比,不管嗓门多高的人,一被黑雾包裹,就瞬间没了声音。不管他的同伴在外面如何大声呼喊,都得不到任何的回复。 人们无法阻止它的扩散,就像人们无法阻止白天变成黑夜。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逃跑。他们冲向了另一边的会场大门。艾拉跟着人群迈出一脚,却又不甘心地咬牙停了下来,回头瞪了那黑暗一眼。 她怎么能在天方帝国这个最大的敌人面前露出丑态? 到了这种时候,艾拉反而冷静了下来。她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在高台上俯视着拼命向外逃窜的众人。为了抢先从那一条路中出去,他们推挤着、拉扯着,如果有人不幸摔倒,就马上会被紧跟其后的人乱脚踩死。 她看着那丑态万出的人群,沉思着什么。 直到那黑暗快要触及到她时,艾拉才站起身,保持着和黑暗扩散相同的速度,一步一步向下走着。 那黑暗扩散的其实并不快。以出口的大小和会场里里的人数来判断,如果能外面是安全的,就必定能全员逃走。 艾拉判断出了这一点。 如果此时有人抬头往上看,必会被这个女孩此时所表现出的沉稳所惊,而误以为她操控着身后那片黑暗吧。 然而很快,人群就又从出口处涌了回来。 “不要往这边来了!”回来的人在门口喊道,“外面全都是这样黑漆漆的东西!” 听到这样的声音后,艾拉回过头凝视着黑暗。 而黑暗也凝视着她。 不知为何,看着那黑暗,艾拉联想到的是包裹着日月星辰的漆黑虚空。它安静地在会场中划出了一道天与人的分界线,并将这道分界线持续不断地向前推进着。 燃文 人们缩在圆台周围,恐惧地望着那不可阻止的黑暗,有人哭泣着,有人尖叫着,还有人跪了下来祈求饶恕。 可艾拉却从那黑暗中感到了一股无比的亲切感。她伸出了手去,意图触摸它。 黑暗将她笼罩。 艾拉感受到了那来自虚空的重量,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然而当她抬起头时,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地看到了那些天球。 她看到了阿芙洛狄忒,看到了阿瑞斯,看到了赫尔墨斯,看到了克洛诺斯,看到了宙斯,这些天球围绕着她缓慢地运转着,叙说着某种隐蔽而又确实存在的规律。 她看到了天球的运转。而在天球之外,还有一层黑暗在以相反的方向运动着。艾拉知道那是原动天,正是因为它,天球才会在某些时刻发生逆行。 这是八百多年前,生活在七丘帝国的天文学家托勒密为世人所揭示出来的宇宙规律。 正是在这和谐的秩序下,天球围绕着世界运行了万年而不变。 艾拉忘记了自身的危险,由衷的感叹了一声:“真美啊。” “真、美、啊?” 一个老者忽而出现在了艾拉的前方。他穿着七丘帝国传统的托加长袍,带着一顶红帽。他来到艾拉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艾拉,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丝毫不畏惧星空么?” …… 格里高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非常清楚,这黑暗本身没有危险,只要克罗狄斯没有杀意,等黑暗散去后,那些消失在黑暗里的人就能陆续醒来吧。 他没有理由阻止克罗狄斯。克罗狄斯会来这里的理由格里高利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战车登天技法》。 格里高利已对哈比巴、戈特弗里德等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不报任何期待。既然所有的知识最终都要去《战车登天技法》中找,那他就没有继续隐藏自己魔法的必要了。 即便克罗狄斯没有出现,格里高利也已经准备对这本书出手了,克罗狄斯出手反倒省了他的事。 任然有不死心的人继续对那黑暗释放着魔法,那拙劣的魔法水准看的格里高利连连摇头。克罗狄斯是不灭的,在格里高利的认知中,世界上还没有哪种魔法能够除掉他。他只希望克罗狄斯动作能利落一些。就目前这慢吞吞的扩散速度来看,克罗狄斯完全就是在玩闹。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拿着蛇杖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到了装着《战车登天技法》的盒子前,用身体保护住了它。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12) 格里高利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对魔法的敏锐感觉告诉他,这老者身上的魔法和哈比巴、戈特弗里德是同源。他没想到除了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这个会场还有其他的亚伯拉罕古教会成员。 却听那老者扯着嗓子嚷道: “我是犹大部的子孙,不能坐视先知们留下的技法落入伪基督的信徒手中!雅各的后裔们啊,如果你们在这里的话,就站出来和我一起保护它!” 雅各?犹大部?格里高利微微感到有些吃惊。雅各是《圣经.旧约》中记载的亚伯拉罕之孙,而犹大是雅各十二个子女之一。雅各的十二个子女后来均成为了一族之长,演变成了亚伯拉罕教会最初的十二个部族——可这已经是相当古老的事情了,随着时代的变迁,闪米特人的部落不停的分化、演变,早就已经远远超过十二支,而且也不再使用最早那十二支的名字了。为什么这个年代,还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犹大部? 然而让格里高利吃惊的事情还不止于此。随着那老者的声音落下,马上就有一个人举起来手,喊道:“我是西缅部的!” 西缅部,同样也是雅各的十二个子女之一,属于最古早的十二个部族。 紧接着,会场各个角落就陆陆续续响起了声音: “这里是流便部的!”、“我们是利末部的!”、“我是但部的!”、“我们是拿弗他利部的!”、“还有这里,我是迦得部的!”、“这里有亚设部的!”、“我和我姐姐,我们是以萨迦部的!”、“我!我!我!我是西布伦部就位的!” 短短的时间内,就有十个部族的后裔陆续站了出来。原来,不止是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散落在各地的亚伯拉罕古教会成员,都因为《战车登天技法》的出现而来到了这里。 哈比巴一喜,把手高高举了起来,喊道:“我是约瑟部的!”,又把戈特弗里德的手举了起来,喊道:“还有他,他是便雅敏部的!十二个部落现在到齐了!” 那最先站出来的老者突然老泪纵横:“到……到齐了?一定是神!是神在保佑他的选民们!啊,我们的主……” “老东西,现在可不是祷告的时候!”哈比巴跳出去,用左手上下压住了那老者的嘴巴,“既然十二个支部到齐了,那就是时候让那‘使徒’吃吃苦头了!” “对,对,对……”嘴巴获得自由后,那老者连声称是。哈比巴性急,没等那老者说完,就把手臂一挥,大呼到:“快,神的选民们啊,是时候让神的至高之名在此显扬了!” 格里高利看那几个站出来的亚伯拉罕古教会成员前一刻还满脸的视死如归,等发现十二个部落的人到齐了,忽地就变得欣喜若狂,心中的疑问更加深重了:克罗狄斯是不灭的。格里高利虽不惧怕克罗狄斯,却也消灭不了他。难道亚伯拉罕古教会竟掌握了什么能够击败克罗狄斯的魔法么? 彷佛是有过许多次预演一般,以哈比巴为首,那些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吟唱:“e-l-b-e-r-i-t-h(立约者)、e-l-s-h-a-d-d-a-i(全能者)、e-l-o-l-a-m(永生者)、e-l-e-l-y-o-h(至高者)、a-d-o-n-a-i(主)……” 他们的吟唱就如同一阵风,让死气沉沉的会场翻涌起了力量的浪潮。克罗狄斯似乎也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太对劲,那黑暗不再慢慢扩散,而是如瀑布一般从屋顶直降了下来! 然而克罗狄斯的动作还是迟了一步,在黑暗完全充满会场之前,那十二个部族的人同时将上身微微前倾,齐声念出了那个最后一个、也是拥有最高力量的词汇: “y-h-v-h(雅威)!” 与亚伯拉罕正教会不同,亚伯拉罕古教承认神的无限性,却一直在竭力去认知它。由于神的无限性,任何名字都代称不了他的全部。为此,亚伯拉罕古教会就使用了众多的名字来分别表现神的不同性质。 而其中,有一个名字的地位凌驾于其他所有名字之上,那就是“yhvh(雅威)” yhvh(雅威)是一个缩写,它实际上是由四个字母yod(尤)、heh(黑)、vau(乏)、heh(黑)组成,在亚伯拉罕古教会的魔法中,这四个字母联合起来,代表了一个强大的力量: 第一个字母是yod(尤),这代表着创世能量的第一道火花,是创造过程启动的驱动力。 随着这个这个字母的呼出,一股无形而又庞大的力量席卷了克罗狄斯所构建的宇宙。 第二个字母是heh(黑),这代表着环境。她是创造的母体,稳定又平衡。但在第一个字母yod(尤)的驱动下,她势必发生改变。 随着这个字母的呼出,克罗狄斯所构建的那几乎永恒不灭的宇宙出现了一道道的涟漪 第三个字母是vau(乏)。这是yod(尤)与heh(黑)的延续。在前述的过程中,尤的力量被黑吸收,黑的环境被尤转化,二者互相摧毁了对方,而以vau(乏)延续着创造的过程。 随着这个字母的呼出,那黑暗开始退去,被没入黑暗的人陆续出现在了看台之上。而克罗狄斯的惨叫声则从那缩成一小团的黑暗深处传来。 克罗狄斯是不灭的,然而这个魔法并非要把他消灭,而是要把他重新进行创造——正如神当初创造世界一样。 2k 到了第四个字母时,heh(黑)将再次出现,这就是创造的结果,被创造物也将成为下一个创造过程的母体,创造便是这样循坏持续着,从未停止。 这便是“yhvh(雅威)”之名的含义。它意图叙说创世的过程。若这最后一个字母真真切切地被那十二个部族一齐呼了出来,克罗狄斯必将受到重创吧。 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际,格里高利将手指向前一指,限制了其中一人的力量。最后这个heh(黑),实际上只由十一个部族呼了出来。 黑暗消失了。 艾拉拍了拍脑袋,第一个站了起来。被黑暗吞噬的众人大多已经昏厥,只有她还保持着清醒的状态。然而,当她向着众人迈出一步时,人们竟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半步。 ——他们在畏惧着艾拉。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13) 有人曾在逃窜时的一瞥之间,看到艾拉稳坐在高台之上。 也有人曾看到,她面不改色地向下走着,背后跟随着那令人恐惧的黑暗。 还有人看到她主动触碰那黑暗,就如同抚摸着情人。 也许这一切都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是在那黑暗退去后唯一清醒着的人。 这一切连在一起,便足以证明她就是使徒,就是一切的元凶! 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全都神情紧张地注视着艾拉。在判断出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之后,恐惧便在他们的心中扩散了开来。这一次,不等哈比巴提醒,那十二个部族的人便自发吟诵了起来:“e-l-b-e-r-i-t-h(立约者)、e-l-s-h-a-d-d-a-i(全能者)、e-l-o-l-a-m(永生者)、e-l-e-l-y-o-h(至高者)、a-d-o-n-a-i(主)……” 艾拉做梦想不到自己会成为那么多人的攻击对象。即便他们已经开始施放魔法,艾拉依旧认为那是在做着什么祷告。她突然感到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烫——贾比尔画在她额头上的那个倒五芒星显现了出来,在众人面前散发着不详的黑光。 格里高利本想帮艾拉脱困,但在看到那五芒星的标记之后,他的心不知为何有点发憷,他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个符号,却一时想不出来。就在这一瞬间的犹豫之中,亚伯拉罕古教会的人再一次施放了那个魔法: “y-h-v-h!” 艾拉只感到一阵巨大的能量向着她席卷而来,与此同时,她额头的五芒星符号变得炽热无比。yod(尤)的力量刚一触碰到艾拉,立刻就被那五芒星吸收了。此后的heh(黑)、vau(乏)、heh(黑),便完全成了没有力量的空响。 直到这时,艾拉才意识到她刚刚被闪米特人的魔法给袭击了。 贾比尔留给艾拉的这个符号只能抵挡闪米特人的低阶魔法,面对这足以击溃克罗狄斯的一击,本是无能为力的。 然而,十二个部族的代表中有一个被格里高利给限制了力量,另有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两人犹豫着没有出声。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强大的魔法一下子就变得拙劣不堪,被贾比尔的符号轻轻松松地给挡了下来。 更加深重的恐惧笼罩了会场。只有哈比巴突然想到了什么,因惊讶而渐渐张开了嘴。 “你们……还有气力再来一次么?”有人喘着气问道。 虽然都心有不甘,但众人都只能以摇头作为回应。他们大都不是什么高明的魔法师,一连施放了那种魔法两次,已经不支了。 一直旁观着的富商们躁动起来。他们把他们的护卫使劲地推上前去,喝到;“快,你们傻站着干什么,那只是一个女人,你们快去攻击!” “等一下!”艾拉慌忙辩解道,“不是我干的……” 然而,但凡会点魔法的人都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艾拉额头那个五芒星的庞大力量。偏偏就在这时,那片已经缩成一团的黑暗忽地就像爆炸一般再度扩散了开来,让那些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攻击的护卫们瞬间就丧失了全部的斗志! 情急之下,哈比巴在十二部族前大喊道;“带上《战车登天技法》,呼唤elberith(立约者)!” 众人不解其意。在亚伯拉罕古教会的魔法之中,elberith(立约者)是用来惩罚罪人的,其依据为梅瑟领受于唯一神的十戒以及之后的一众律法。和凑齐十二部族就能呼唤yhvh不同,elberith需要要依靠个人的魔法水准来起效,而他们中显然没有任何人的魔法能够赢过使徒。 却听哈比巴焦急地解释道:“你们忘了么?elberith(立约者)并不是诞生于十戒。早在我们的祖先被特普尹人奴役时,神就应允梅瑟将我们带去流着奶与蜜的土地上了,约就是从那时立的!只要如被特普尹人奴隶的先祖们一样向神祈祷,神就一定能带我们脱离这个困境!” 哈比巴的话让众人恍然大悟。于是,那十二个部族的人开始齐声地呼唤道; “e-l-b-e-r-i-t-h(立约者)!e-l-b-e-r-i-t-h(立约者)!e-l-b-e-r-i-t-h(立约者)!” 在念到第二个elberith(立约者)时,空间似乎有些轻微的改变。哈比巴抓住机会,一把冲上去抓住艾拉的手臂。在第三个elberith(立约者)念完之后,那群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和艾拉忽地一下从会场里消失了。 格里高利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因为这像极了他的魔法。 黑暗笼罩了整个会场,让所有留下来的人沉睡了。 而那些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则一齐出现在了一个大平原上。沐浴着那珍贵的阳光,他们感激涕零,纷纷跪下来向着神明祷告。 “要吃无酵饼了呢。”他们这么喃喃地念着。 可是,很快就有人发现艾拉也跟着来到了这里,止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尖叫声很快就影响了所有人,他们聚拢在一起,满怀敌意地看着艾拉。 哈比巴放开拉着艾拉的手,在众人面前耸了耸肩,说道:“你们在害怕什么?你们还没看出来么?她用的是失落的特普尹文明的魔法。” “特普尹?”不止一个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亚伯拉罕古教会的魔法是作为传统的一种被传承的。而历史作为比魔法更重要的一种传统,往往会在修习魔法之前就被教给孩子们。也因此,如今已经鲜有人知的失落文明特普尹,在这亚伯拉罕古教会中却是家喻户晓。 在历史之上,特普尹是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敌人。可特普尹文明已经消亡,亚伯拉罕古教会也随着亚伯拉罕正教会的创立失去了正统的地位。如今两者再次相见,反倒有种惺惺相惜的亲切感。 “我想特普尹的魔法可能能帮我们一些忙,就把她带过来了。” 哈比巴解释了他把艾拉带来的行为,然后拍了拍手,示意众人把注意力从艾拉身上转过来:“现在不是为一个女孩子瞎操心的时候。《战车登天技法》带出来了么?” “在……在这里!” 那个最先跳出来保护盒子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把怀里的盒子端了出来,从里面取出了那古老的羊皮卷。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第四章 战车登天技法(14) 从会场中逃出来的亚伯拉罕古教会成员共有二十来人,分属十二个不同的部族。一看到老者手中的羊皮卷,他们一个个红了眼,伸手就想来夺,一时间竟纷纷扭打了起来。那老者吓了一大跳,为了防止《战车登天技法》被毁坏,慌忙把羊皮卷塞回了盒子里。 看着这混乱的场面,艾拉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地念了起来: “我观看,看哪,狂风从北方刮来,有一朵大云闪烁着火,周围有光辉,其中的火好像闪耀的金属;又从其中显出四个活物的形象……” 没有人理会艾拉在念什么。哈比巴率先拨开众人,把盒子抢到了自己的怀里。他不管自己的两只脚正被五六个人使劲地拽着,也不管自己的身体正在地上吃土,三下五除二地打开盒子把羊皮卷打了开来。可当他一眼瞄到卷上的内容时,忽地就愣住了,呆呆地扭头看向艾拉。 有人乘此机会把羊皮卷夺了过来,可在看到卷上的内容时,他也露出了和哈比巴一样的反应。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羊皮卷上的内容,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艾拉。 “……至于那四活物的形象,就如烧着火炭的形状,又如火把的形状。有火在四活物中来回移动,这火有光辉,从火中发出闪电,这些货物往来奔走,好像电光一闪……” 艾拉仍旧不停地念着。众人擦擦眼睛,又揉揉耳朵,完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这本甚至连使徒都亲手出来争夺的《战车登天技法》,却被一个完全没碰过书的女孩给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注意到了众人的反应,艾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直到完全停了下来。她刮了刮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这一本书么……?我好像读过……在我家的书柜里。” 这时候,哈比巴的姿势已经变了一个。他左脚挂在一个人的脖子上,右脚被另一个人拎了起来,他自己的双手则使劲地扯着第三个人的脸。听到艾拉的话,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则大声嚷道:“你在胡说什么,就算你家的书柜有这本书,你不懂我们的希伯来文,又怎么能看懂?” “希伯来文……我八岁就学会了。”艾拉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比如《战车登天技法》……虽然你们一口一个‘战车’,可这个词本在希伯来文里的原文应该是‘默卡巴’(merkabaha),不是么?” 有人忍不住了,喊道:“你一个外人,读这本书是想干什么!!” “那个……反正看到是书,没怎么想,就读了。” 艾拉说的是实话,可在众人听来却完全像是在撒谎。他们更害怕的是这样一个事实:亚伯拉罕古教会的至高魔法,已经被泄露到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身上了。 看众人的眼神不善,艾拉连忙说道: “那个……虽然我读了这本书,也能背,但我完全没看出来这是一本魔法书。因为书里的内容完全莫名其妙……虽然并不是有逻辑,也能看懂,但怎么也不像修习魔法的书吧” 听到艾拉的话,众人又想去抢那本书,那老者气的在一旁喊了起来:“你们再抢下去,使徒要追过来了!” 还没等老者的话说完,哈比巴又一次夺过了书。见众人围过来,他连忙顺着老者的话说道:“停!停!这是书,不会被人看了一眼就被消化掉的!人人有份,大家都不许抢!谁要出手,剩下的人就一并按住他!” 在得到众人的同意后,哈比巴松了口气,把羊皮卷“哗”地一下摊了开去。众人一齐把头给凑了过来。可过多久,哈比巴就率先骂了出来:“妈的,居然是用密文写的!” “密文?”艾拉好奇的问道。 戈特弗里德在一旁回答道:“你不知道吧,我们的祖先就是受了那个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影响,把字母和数字进行了关联。比如a为1,k为20,sh为300,th为400……这样,每一个单词根据构成它的字母,就有了一个数字的总和。我们的祖先会用同样‘总和’的字母来互相替代,进行文本的加密……虽然能够理解要加密《战车登天技法》的愿意,可对我们现代的人来说,这种加密就很令人……头痛。” “解密这些文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有人喊道,“使徒已经盯上了《战车登天技法》!为了保护这本书,我们绝对不能散开!” 马上有人提出了异议:“阿勒曼尼联邦已经被亚伯拉罕正教会污染了!教会的眼线到处都是!我们这么大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目标更加明显!” “不能分散,也不能被教会发现,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找一个完全没受教会影响的安全的地方?” “哪来这种地方!就算是奥拖公爵的盎格利亚公爵领,听说也正在被教会渗透着!” 就在众人为难之际,艾拉举起手来;“打断一下。容我问一句,你们亚伯拉罕古教会和天方帝国的亚伯拉罕正教会,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关系?” “对他们而言,我们大概算不上是什么敌人,甚至很多正教会的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戈特弗里德为艾拉解释道,“但对我们而言,他们有点……离经叛道,明明神是唯一的,他们却又拥立了一个神子,又加上了一个圣灵,说什么三位一体,简直就是无法想象……” “可我们在影响力、以及魔法上都远远不及他们,所以毫无办法。”哈比巴接过了话头,“所以大家才会一听到《战车登天技法》出现,就不辞万里从各地聚集到这里吧。如果修习了书中的内容,我们或许就能在魔法上压过他们……” “也就是说,你们和他们是敌对关系啰?”艾拉眼中闪过一道光,“如果是这样,那我倒能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完全没有受到亚伯拉罕正教会的影响。” “话说回来,我们现在究竟在那里?” 忽然有人这么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久,有一个人开口说道:“我好像记得这附近的环境,这里应该是……法兰西岛?” 法兰西岛,和艾拉所驻军的施塔德隔了大半个阿勒曼尼联邦。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1) 火。席卷天地的大火。 人们在火焰中奔走,人们在火焰中燃烧,人们在火焰中化为埃尘。 伊瓦尔的身体被烈火逐渐撕成碎片,在还剩下最后半张脸时,他痴迷地看着她,叹道:“太妙了……这种丑陋,才是邪神洛基啊! “火神洛基啊!” 烈火中的人们突然开始低声呼喊着这个神祗的名字。那满含痛苦的祈祷之声就如波涛一般逐渐扩散至整个天地之间。 烈火中出现了无数的人影,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 他们垂着头,裹着烈火,走出烈火。 “火神洛基啊!” 人们环绕着她,如诅咒一般地进行着祷告。 她想退、想躲、想逃。却无路可退、无地可躲、无处可逃。 人群忽然暴动起来,把其中一人推翻在地。他们压着他,用牙齿啃咬着他的身体,将他的肉一片片地撕扯下来。那人在痛苦中抬起了头,让她看清了脸: ——那就是她的脸。被火烧伤,丑陋无比。 艾米发出一声尖叫,从梦中惊醒。汗水,从她的身上滴滴答答地流下。 听到尖叫声,有人在外面敲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艾米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仆,但在艾拉的坚持下,如今也有专门的两个卫兵保护她了。 “我没事。”她隔着门回答道,“陛下有什么消息么?” “这……还没有。不过,格拉海德伯爵的船队刚刚已经靠岸了。” “格拉海德将军到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艾米一下子从床上翻了下来。她几下就打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急急忙忙地走出了房间。 她睡的地方是“飞翔的西兰人号”——也就是纳吉尔法的一个船舱。她匆匆走到甲板上,只看到灯火铺满了大海,一支延续到天际。 这是一支万人规模的部队。他们中有一部分是艾拉的常备部队,有一部分是从艾拉的直属领地拉出来的征召兵,还有一小部分则是格拉海德自己的兵马。 艾拉手下的封臣有一半以上都是当年在乌普兰大败后留下来断后的士兵们。格拉海德作为最早站出来断后的骑士、也作为带领断后的士兵们活到艾拉反攻的领袖,在瑞典的声望是仅次于艾拉的,同时也极受艾拉的信赖。因此在艾拉失踪后,艾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格拉海德。 格拉海德的年龄只比艾拉稍大一些,很年轻,甚至连胡子都没有,但早在成为艾拉的封臣前,他就已经跟随“骑士王”阿尔弗雷德征战多年了。 艾米把他请到“飞翔的西兰人”号上,让他坐在平时艾拉座的位置,然后又给他沏了一杯红茶。 格拉海德抿了一口茶,见艾拉还在一旁站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不座么?” 艾米摇了摇头:“将军,我只是一个女仆。” 格拉海德尴尬地笑了一笑,闷声喝了一口茶。 “将军,你终于来了。这里一个能当指挥官的人也没有,天我一直担心阿勒曼尼联邦的人会发动进攻。将军既然来了,那就安全了。接下来施塔德的军务就要全权交给将军来打理了。” “全权交给我处置?” 格拉海德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茶。 “将军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如果只限于指挥目前在施塔德的军队的话,交给我倒没有什么问题。但我听说你还召集了瑞典王的其他封臣,甚至还有海盗王国的其他领主,那些人我都是指挥不了的。” “怎么会,据我所知,将军的指挥能力应该是那群领主中最高的……” “指挥军队最重要的不是指挥能力,而是能让众人甘愿听从指挥的威望。这种威望,我是没有的。”格拉海德把茶杯到桌子上,“啪”地一下盖上了盖子,“实际上,我认为在瑞典王失踪的当下,召集他们有害无益。” 艾米愣了一下:“这是为什么?多一些人不好么?” “如果两匹马朝着各自不同的方向拉同一辆车,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只有一匹马。除了瑞典王,根本就没有人能统一指挥那些领主。如果有,那也肯定不是我。” “那谁可以?” 格拉海德没有回答,只是直盯盯地看着艾米。艾米左右看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指向自己:“你是说……我?” “恐怕你也不行。但是,也只有你可以。比起虚无的指挥能力,一个人的勇武是实打实的能够衡量的。海盗王国的人都喜欢听从勇士的指挥。” “我……?” 格拉海德摇了摇头,扯开了话题:“不说这。艾米阁下,瑞典王失踪了,我们现在该到底该怎么做?” 艾米惨笑一声:“我哪知道。” 在等待援军到来的期间,艾米已经派了很多人去寻找艾拉。可是海盗王国在阿勒曼尼联邦的影响力实在是有限,光凭他们,要找到艾拉实在是希望渺茫。 要在偌大的阿勒曼尼联邦找到一个人,那就必须要借助阿勒曼尼联邦内贵族和商人们的人脉。可要是这样,那就等于是把艾拉失踪的情报泄露给了阿勒曼尼联邦。阿勒曼尼联邦未必会帮忙,甚至可能在找到艾拉后把她囚禁、杀死。 艾米也考虑过用战争进行威胁。但如果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比较硬气,这种威胁恐怕只会起到反作用,让艾拉陷于更危险的境地。而即便执政官屈服于威压,阿勒曼尼联邦中也肯定会有反对党盯上艾拉的性命。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直接诉诸战争。只要把艾拉所在的地方攻下来,纳入海盗王国的管理,那寻找艾拉就不再是一个问题。如果还是找不到,那就继续把阿勒曼尼联邦翻一个底朝天——她召集兵马就是为了这最坏的情况做的打算。 可是,从她出现这个想法的那天起,她就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噩梦:烈火将世界烧毁了一次又一次,她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自己那丑陋的脸,又在一次又一次的尖叫声中醒来。 她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仆。发动战争,这其中的重量已经远远超过她所能承受的了。 何况,谁能预料战争会不会让艾拉陷于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呢? 为了让心情放轻松些,艾米“啪”地拍了一下手: “对了,明天有一个汉堡市的商人说要来拜访陛下,如果和他打好关系,没准就能利用他的人脉找人。一切问题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 格拉海德稍稍有些吃惊:“汉堡市的商人要来拜访?可是瑞典王现在并不在……” “陛下一直想和阿勒曼尼联邦建立贸易关系,却没有商人愿意来。过了那么多天,才终于来了一个,所以绝不能放过这次机会!我得努力去帮她交涉才行!” 看着艾米的表情变化,格拉海德明白,这个少女已经将一切希望寄托在那个素未谋面的商人身上了。 “既然这样,那希望这次会谈能够顺利吧。” 格拉海德从桌上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 “这泡茶的技术……倒真是不错。”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2) 弗雷曼擦了擦汗,定了定神,敲开了香料商人弗雷阿维内的房门。 “弗雷阿维内大人,刚刚从盎格利亚公爵领那里传来的消息,奥托公爵觉得和‘凯旋者’结盟一事还需要再进行周密的考虑,明天不能和你一起去拜访施塔德了。” 弗雷阿维内从一大堆金币的后方抬起了头,他的手上还握着一堆没有数完的金币。 “亏我还辛辛苦苦去盎格利亚公爵领跑一遭!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拜访凯旋者就像做生意,出手越早就能获得更大的利润。罢了,明天我自己去吧!你回去时让人把车马给我备好!” “这个……”弗雷曼欲言又止。 “怎么了?弗雷曼?有什么想说的么?” 弗雷曼缩着脑袋,小声说道:“弗雷阿维内大人,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见凯旋者了。汉堡市里的这些传闻你也都听到了,她就是一个利欲熏心的海盗。和她做交易,就像和老虎做买卖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吞掉的。” “是么?我倒感觉这个‘凯旋者’和之前那些强盗有些不一样。虽然传闻是很可怕,可她在施塔德驻扎那么多天了,你有听到哪个村子被洗劫么?和‘蛇眼’、‘无骨者’、‘白衫’之流不同,这个‘凯旋者’应该是一个可以谈好好和她生意的人。” 弗雷阿维内低下头,继续开始数他的金币。他把金币从右边的麻袋里取出来,十个十个叠成一叠,整整齐齐地在桌子上码好。等桌子被摆满了,他就用纸头把金币一叠一叠给包起来。这项粗糙乏味的工作,他却干的津津有味。 弗雷曼擦了擦汗。“凯旋者”曾和他进行过交易,可是他却借此机会私吞了商队的金币,转而栽赃给“凯旋者”。一旦弗雷阿维内和“凯旋者”见面了,这件事情就有极有可能会暴露。可他一时又想不出怎么阻止弗雷阿维内,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弗雷阿维内大人……” 弗雷阿维内打断了他的话:“够了,弗雷曼,我知道你曾经被‘凯旋者’打劫过,所以会害怕也是正常的。可是你想,即使是那次,‘凯旋者’也只是劫走了我们的金币,没有动我们的货物,是吧?” “可是这也说明‘凯旋者’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为了弗雷阿维内大人的安全,我觉得……” “海盗王国是大海的主导者,有了他们的支持,我就能安然无忧地把贸易扩展到世界各地。这种机会怎么能因为一点点危险就放弃呢?对吧?” “可是凯旋者确实很危险!之前的货物嫩留下来,还是因为属下们拼命死战……” 弗雷阿维内脸露厌烦之色:“你们拼命死战?那为何金币又被劫了?够了,这种话骗人的话就少说了吧。你要实在是害怕,明天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不不不,我完全不害怕,只是担心弗雷阿维内大人的安全。要是大人一定要见凯旋者,我愿意代替大人前去……” “够了!就你今天这样子,去了那里能谈成什么?我还忙着呢,快点滚出去!” 弗雷阿维内生气了。 弗雷曼再也不敢说什么,连忙低下头、弯着腰,蹑手蹑脚地从弗雷阿维内的房间里退了出去。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似得转过身,保持着低头的姿态说道: “祝弗雷阿维内大人一路顺风。” “知道了知道了,快出去!” 弗雷阿维内并没有注意到,弗雷曼此刻的眼神凶恶的就像是一个亡命之徒。 …… …… 第二天一早,一些商人前来给弗雷阿维内送行。一份份精巧的礼物被商人们放置于弗雷阿维内的马车上,托弗雷阿维内转交给“凯旋者”。每份礼物上都写了商人们各自的姓名。 然而,更多的商人则在一旁等着看看弗雷阿维内的笑话。与“凯旋者”谈判的提议在汉堡市的商会里只将将得到一半的支持,另有一半的人则抱着竭力反对的态度。 反对党中的一个蜂蜜商人来到弗雷阿维内的马车前方,不无嘲讽地说道:“弗雷阿维内,祝你谈判成功,顺利当上海盗们的狗。” 而弗雷阿维内则微笑着回复到:“谢谢,当‘凯旋者’的狗,那就是最大的荣幸啊。不像有些野狗,叫了半天,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 “你……” 弗雷阿维内这不要脸到极点的话让蜂蜜商人一时语塞。他摇了摇头,回去了。 弗雷阿维内一路看着蜂蜜商人远去。他知道这不是个例,汉堡市商会里和这蜂蜜商人有着同样想法的不计其数。从他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声;“鼠目寸光。” 他才不管这些反对派的嘲笑。只要他和凯旋者谈成生意,这些人会羡慕他羡慕到眼红。 就这样,弗雷阿维内坐上那装满礼物的马车,在一队百人左右的护卫护送下,向着施塔德出发了。 …… …… 当艾米带着一队人马赶到事发现场时,太阳已快要从地平线上完全落下。 弗雷阿维内的护卫们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已经全部经死了。那辆马车倒是还好好的,可拉车的马少了两匹。另有一匹马中了一箭,倒在了血泊之中。 艾米慌慌张张地冲到马车旁,撩开了窗帘。 车厢内的场景令她作呕:弗雷阿维内倒在空空荡荡的车厢上,一把斧子从他的左眼切入,划过他的大半个脑袋后停在了那里。艾米甚至能能隐隐看见弗雷阿维内脑壳内的东西。 血和不知名的液体贱满了车厢的四壁。 “这是谁干的!” 她愤怒地喝问道。可是没有人能回答她。 格拉海德皱着眉头说道:“恐怕这个事情最后还是会归罪到瑞典王身上。这样一来,恐怕再也不会有商人相信瑞典王了。” 艾米的手“咯”的一下握紧了。 “我想起来了,奥托公爵派去布里扎尼亚村的那些人也都穿着托加!当时我还奇怪,现在想想,这是不是也是打算栽赃给陛下?” “听你的描述的话,恐怕是的。” 格拉海德注意到艾米的脸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似乎竭力地想要将某种即将如喷发的情感从心里压下。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3) “格拉海德,对英格兰而言,阿勒曼尼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艾米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变形。 “是竞争对手。” “对海盗王国而言,阿勒曼尼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在瑞典王来之前,一直都是劫掠的对象。” “陛下和我说过,阿勒曼尼联邦是蛮族夺取了七丘帝国的西部领土后建立的国家。” 艾米终究没能压抑住心中的感情,火先是从艾米的手上燃了起来,随后依次覆盖了她的双脚、躯干、嘴巴、鼻子、眼睛、眉毛和头发。 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燃烧着的火。 “这样的一个国家,就算对它发动战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表情从艾米的脸上消失了。 她冷漠地拨开挡在眼前的人,一步步向着施塔德的方向走去。 “那群从布里扎尼亚抓来的俘虏呢?” “还被关在纳吉尔法的最低层。” “把他们的手指和脚趾一个个地切掉,再喂他们吃下去。” 这样的艾米,看起来有些可怕。 格拉海德快走几步跟上了她,问道:“你想干什么?” “他们不是躲着陛下么?他们不是要栽赃陷害陛下么?不是他们害陛下失踪了么?既然他们那么讨厌陛下,那我就帮他们回忆回忆——没有陛下时的海盗王国是什么样子的!” “你真想发动战争?可瑞典王现在依旧下落不明!你有没有考虑过这可能会让她处于危险之中?” 艾米把头向后一倾,面无表情地看着格拉海德。 “不会有任何人加害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因为他们会发现,她失踪后,将会出现一个比她残暴许多的暴君。” …… …… 哈拉尔站在船头,眺望着夜色下的大海。一连串的黑影挤满了远处的海岸,那是前来支援施塔德的海盗王国的领主。他们有一部分是艾拉的直属封臣,有一部分则是海斯泰因的,和艾拉平级。 那之中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它被众船护卫着,向外散出绿油油的光。哈拉尔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这艘船了,知道那就是瑞典王的旗舰纳吉尔法。 “看这规模,人数已经不下三万。难道没有跟着英雄王出海的那些领主全都来了么?” 哈拉尔自言自语地说着。他当初在哥特兰被艾拉通缉借钱,耽误了好几天的行程,导致他最终没有追上海斯泰因探索文兰的船队,成了留下来的众多领主之一。 “这些领主……当初英雄王召集他们时他们可是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最后只交了一些钱粮了事,怎么现在一个个又都没事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哈拉尔心里大致也能猜到理由:比起探索不知道在哪里的文兰,这些海盗领主更愿意就近找个地方劫掠一番。哈拉尔这些天也在自己的领地里待的发闷了,这种情况下,瑞典王的召集令是自然是很让人兴奋的。 “不过来了这么多领主,瑞典王却失踪了……这里可要乱个好几天了。” 哈拉尔已经做好了和那些领主好好干上几架的准备。有分歧时就用武力解决是海盗王国的优秀传统,这能够节省很多用口舌争辩的时间,高效快速地解决问题。 “让我们的船队一字排开,把灯点亮些,让兄弟们一起吼,吼大声些!” 哈拉尔刻意要向对岸的领主们展示自己的兵力。他掌握的领地在海盗王国中是仅次于英雄王和瑞典王的,那些小领主的兵力根本无法和他相提并论。除此之外,他的魔法已经到达“自然”级的巅峰,同样也仅次于瑞典王和英雄王。他想依靠着这两个优势力压众人,将指挥权牢牢握到自己的手里。 就在船队开始按他的命令挪动时,远处传来一阵狼嚎之声。 起初,没有任何人在意这个声音。大海上有许多小岛,上面生活着那么一两匹狼也算不上稀奇。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那声音在向他们逼近,而且速度惊人! 一个小小的火光出现在了远处。它快速掠过停靠在岸的一艘艘船只,宛如掠过天空的一颗流星。随着火光的不断靠近,它在士兵们眼中也变得越来越大。当它抵近哈拉尔的船队时,人们才终于看清那是一个骑在狼背上的女人! 那狼以惊人的速度和弹跳力从一艘船快速跳至另一艘船上。还没等士兵们反应过来,它已经一连掠过了四艘船只。它背上的那个女孩浑身上下覆盖着熊熊的烈火,在所经过的船上留下黑漆漆的焦痕。 “什么人!” 有个士兵挡在前方,想要把这个女孩给拦下来。然而那女孩毫不犹豫地让座下的巨狼把它掀入了海里。 “敌袭!” 哈拉尔大喊了一声。 那些士兵们终于反应了过来,然而还不等他们拿起武器,那女孩忽地把手向下一挥,转瞬之间就把她所处的舰船给整个的点燃。在士兵们的慌乱之中,那巨狼从最后一艘船的甲板上高高跃起,直向着哈拉尔的旗舰扑来! 哈拉尔从身边的一个士兵手中夺过长矛,向着空中的那头巨狼桶去。他已经看穿了巨狼落地的轨迹,这一捅便是又准又恨。任何人在空中都是无法改变方向的,在阿瑞斯的加护之下,他的长矛能够百分百地将整头狼连同坐在狼上的女孩一并贯穿! 就在这时,那女孩脸上的火突然褪了下去。她以素颜面对哈拉尔,那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与此同时,精灵级魔法师特有的压迫感瞬间从空中降下! 这股压迫感并不像阿瑞斯的加护那般让人恐惧,然而哈拉尔却依然无法抵抗其中的力量——它在命令哈拉尔,不许伤眼前这个女孩分毫。 在哈拉尔内心的震动下,长矛以毫理之差偏移了开去。巨狼准确地落到他的身边,那女孩燃烧着的右手握住了哈拉尔的整个脸庞。那火焰并没有点燃哈拉尔,然而那近在咫尺的炽热却吓得哈拉尔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让他手上的长矛“咣”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他彻彻底底的输了。这个女孩旁若无人地越过了他的半支军队,并用魔法制服了他。此刻,他的性命已经完全落到了这个女孩的手上!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4) “啊,我还以为是敌人,这不是‘美发王’哈拉尔么?” 那女孩忽然吃惊地叫了一声,把手收了回去。这让哈拉尔得以看清她的脸,并认出她就是那个一直陪在瑞典王身边的小女仆。 哈拉尔依稀记得,这个女仆的名字似乎是“艾米”。 “抱歉,这些天人来的太多,让我有些分不清敌友了。” 艾米东掏西掏,最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来递给哈拉尔。 可哈拉尔却完全不敢去接。海盗王国的船和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完全不同,光看外观就能辨别。这女孩却一路杀到他的旗舰上,直到击败了他才说认错了人,显然是在撒谎。 ——毫无疑问,她是想给哈拉尔一个下马威。 哈拉尔的反应让艾米冷冷地笑了一下。 “大家都已经到了,你是最后一个。来吧,会议要开始了。” 她不由分说地抓住哈拉尔的胳膊,示意船上的士兵将船靠近纳吉尔法。 纳吉尔法的船舱分为三层,会议的地点是在二层的一个巨大舱室里。如艾米所说,已经有十来个领主在里面等着了。不知为何,这些平时碰面就打架的领主今天却显得格外的安静。艾米走进舱室时,那领主都纷纷把视线转到了其他的地方。 哈拉尔注意到,这些领主大多都受了点轻伤,而那些没受伤的人不是被烧掉了头发,就是被烧掉了眉毛。 哈拉尔左顾右盼,最后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他身边的领主捅了捅他,幸灾乐祸地问道:“你也被这女娃子给揍了?” 在这期间,艾米已经堂而皇之地座到了主座之上。 她只是瑞典王身边的一个女仆,而除了他,房间内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是拥有封地的领主。艾米这狂妄的行动自然让那些领主们心里不快。但心里不快归心里不快,他们所有人刚刚都被艾米揍了一顿,一时也不敢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 “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瑞典王失踪了。她失踪的地点是在布里扎尼亚村。失踪前,盎格利亚的公爵曾派手下扮作瑞典王的部下,前去布里扎尼亚村打劫。此外,汉堡市的商人也有假扮成瑞典王部下的嫌疑。” 艾米冷冷地扫了在座的众多领主一眼。 “我不知道陛下现在到底在哪里。我也不需要阿勒曼尼联邦帮我们找人——他们完全不可信任。我只知道,只要把阿勒曼尼联邦翻个底朝天,陛下就一定会出现。把土地接管过来,我们自己去找!明天日出就出发,去进攻汉堡市。要是陛下被藏在汉堡市,那就夺下汉堡市!要是陛下完全失去了踪迹,那就夺下整个阿勒曼尼联邦!” “等一下!”有领主忍不住了,起身说道,“你这完全就是给我们下命令!我是瑞典王的封臣,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有向你一个女仆宣誓过效忠!” “瑞典王?” 艾米站了起来,一步步向着刚刚那个站起来的领主靠近。那领主感到了危险,慌忙掏出了斧子,对着艾米喊道:“你想干什么!” 艾米默不作声地继续靠近那个领主。那领主吓了一跳,一步步地后退着。他一路退到墙角,眼见艾米已经走进了斧子的范围,终于忍不住把斧子抄艾米挥了下去! 艾米什么也没做,只是望着那领主笑了一下。于是,那斧头便凝在了半空之中。 他无法抵挡阿芙洛狄忒的加护! 艾米抓住那只斧头,一把夺过来扔到地上。然后,她把另一只手伸到那个领主的眼前,让他近距离观看在她掌心上跃动的火苗。在那领主惊恐的表情中,艾米不无讥讽地问道:“你口中的瑞典王现在能赶来保护你么?” 那领主吓得腿脚发软,一下子摔在地上。艾米抛下他,目光甩向了在场的所有人:“还有谁有不同的意见么?” 心怀不满的领主不少。但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于是,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汉堡市下就出现了海盗王国的大军。 “凭我们目前的兵力,要攻下汉堡市只是时间问题。唯一的问题是阿勒曼尼联邦的其他领主可能会来支援汉堡市,我们必须要有所防范,并尽可能迅速地完成对汉堡市的占领。” 格拉海德为艾米分析着目前的状况。他现在帮艾米统帅着艾拉的直属兵马,在全军中处于中军的位置。 “以双方的人数差距来看,我们完全可以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时发动猛攻。虽然完成对汉堡市的合围需要多花一些时间,但这能让我们更快地攻下汉堡市。” 艾米点了点头:“我不太懂打仗的事情。就按你的方案做吧?”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格拉海德小声道,“那些领主们未必会完全按照我们的方案行动。如果采用合围的方案,领主们就会脱离我们的视线,行动就更加不能确定了。” “你的意思是……?” “除非能让他们看到近在眼前的胜机。不然在瑞典王失踪的当下,他们很可能会为了保存各自的实力而消极作战。” “明白了。” 芬里尔发出一声长嚎。不等格拉海德反应过来,艾米便策动芬里尔冲出中军,向着吕贝克的城墙直冲而去! 此时,艾米一方的人马正在远离城墙的地方整队,各种攻城的器材还远远落在后方,没有到达可以攻城的位置。吕贝克的守军也还在忙着调度人马。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种时候发动攻击,吕贝克的守军甚至误以为那只是一个跑过来喊话的,没怎么放在心上。 眨眼之间,艾米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城墙近在咫尺,芬里尔的速度却不减反增,吕贝克的守军这时才发现情况不对。然而还没等他们把把箭搭上弓弦,芬里尔已经闯到了城墙之下。 到了这种时候,芬里尔依旧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它纵身一跃抓住城墙,前腿向下一按,后腿立即紧跟着向上一蹬,四足如此奔跑不止,竟沿着几乎垂直的墙面一路冲了上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5) 如此突然的袭击惊呆了海盗王国的领主们,也吓坏了汉堡市的守军。守城的指挥率先反应过来,对身旁的士兵们大喊道:“你们还在发什么愣?还不快把她给弄下去!” 弓箭手们慌慌张张地把箭搭到了弓上,由于太过突然,他们大多没来得及瞄准。结果射出的弓箭纷纷落到了芬里尔的后方,半轮弓箭下去,艾米毫发无损。 守城的指挥官看了,又大骂道;“废物!你们在慌什么?给我瞄准了再射!” 然而芬里尔的速度已经让守军来不及上弓第二次了。指挥官只能把希望放到剩下的一部分士兵身上——他们因为动作太慢,箭还留在弦上。指挥官的话让剩下的那些士兵定了定神,专心瞄准了艾米。 艾米抬起了头。 所有箭顿时都凝在了弦上! 说时迟那时快,芬里尔已经一跃跳上了城墙。一股烈火随即以艾米为中心炸裂开来,围在周围准备阻截艾米的士兵们顿时发出了惨烈的哀嚎之声! 艾米没有做丝毫的停留。芬里尔跃上城墙,身体立刻向右一倾,在略微的减速之后,它在城墙上飞快地跑了起来! 不断有士兵因为阻挡在芬里尔的前方而被掀下城墙。守军们想用长矛阻止这头巨兽,可在阿芙洛狄忒加护的影响之下,他们每个人在刺出长矛之前都要进行一番极其强烈的心里斗争,这一怔之下,他们握住长矛的手便被烈火所烫伤。 野兽、烈火、以及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没有一个吕贝克的守军能阻挡这样的敌人。芬里尔旁落无人地从城西一路冲到城东,纵身一跃跳下了城墙。 没过多久,芬里尔又从城东跑回了城西。艾米的手上高举着一面旗帜,那是她顺手从城墙上夺下的敌人的将旗。她操控芬里尔来回奔跑着,向海盗王国的每一个士兵展示着她刚从敌人手中夺来的这面旗帜。 海盗王国的士兵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之声。他们的士气高涨到了极点,即便他们的领主想压,也没办法压下去了。 当夜晚来临时,艾米已经住进了整个汉堡市最高的楼宇。 形单影只的她无言地注视着窗外——这里、那里、近处、远处,所有地方都燃着大火。 海盗们在劫掠汉堡市,而她无法阻止。她能让那几个领主们屈从,却无法让成千上万的士兵们也一起听从命令。何况对于战争而言,胜者的劫掠是再为寻常不过之事。 从下定决心进攻阿勒曼尼联邦开始,艾米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还是让她的心有所触动。 不知会有多少平民,在这样的劫掠中死去? 艾米不停地用手摸着自己的脸,感受着自己皮肤的触感。她总觉得自己的脸又一次被烈火毁去。略微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的脸一直都是滑溜溜的,阿芙洛狄忒的加护虽然有减弱的迹象,但并未消散。 “因为阿勒曼尼联邦是敌国,所以无所谓么?” 就在艾米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时,有人在外面敲门,说道:“您要找的那些人到了。” 艾米吸了一口气,收回了那漫无边际的想法,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走进房内的有四个人,他们衣着华丽,却都缩着头,步子也迈的小心翼翼的。等他们都进屋了,门外的士兵把门一关,只“嘭”的一声,就把他们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艾米在窗边侧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四人。他们一个是汉堡市的市长,一个是汉堡市商会的会长,还有两个是赫赫有名的富商。这四个人平时见惯了女人,可一对上艾米的视线就慌忙把头低了下去,连声大气都不敢喘。 “低头着头干什么?抬头看我。” 四个商人哆哆嗦嗦地把头抬了起来。他们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而她身后的那扇窗里,烈火正在将城市焚烧。 艾米把手从脸颊上挪了开去,让自己的脸完整的展现在商人们的面前。 “很丑吧?”她忽然问道。 商人们慌忙把头低了下去,拼命地摇着头。 艾米的嘴角就像极度缺水的荒地一般,裂出一道笑容。她走到房间里唯一的桌子旁,那上面摆了一瓶酒,几个大大小小的杯子,还有一副棋。 “要陪我下棋么?”她问道。 商人们都不是傻子,哪敢答应。见状,艾米又笑了一声。 “汉堡市正在遭受洗劫,唯有你们平安无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商人们他们连忙跪倒在地,大声喊道:“不管要我们做什么都没关系,我们愿为瑞典王效犬马之劳!” “为瑞典王效犬马之劳?” 艾米一步步地靠近商人们。木质的地板在她的脚下发出“吱吱”的响声。这可吓坏了商人们,有一个人慌忙补充道;“我是真心的,从今天起,我就是瑞典王的狗!” “瑞、典、王?” 艾米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忽然,她一脚朝着那个商人的脸踹了过去! 那商人一下子被踹掉了两颗牙齿,捂着嘴哀嚎着。 只听艾米低声怒号道:“看清楚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谁!瑞典王算是个什么东西!” 剩下的三个人则瑟瑟发抖地看着艾米——谁都知道海盗王国的瑞典王是个女人,因此他们下意识地就认为艾米是瑞典王。难道这个单枪匹马夺走汉堡市的旗帜、带兵征服了汉堡市的女人,竟是瑞典王以外的其他人不成? “瑞典王早就不在了。我是艾米,这里的主人是我、征服你们的人是我、你们要效忠的人也是我,不是什么瑞典王!” 每说半句话,艾米就照着刚刚那个商人的身上狠踢一脚。那商人被踢得痛哭流涕,连声求饶。可艾米对此却毫无反应。话说完了,她又噼里啪啦地朝他的身上补了十来脚,然后才像是出完了气的样子,一屁股座到了椅子上。 看着蜷缩在地的商人们,她冷冷地说道:“我给你们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剩下的三个商人如蒙大赦,一齐低头喊道:“我们愿意为艾米小姐效犬马之劳!” “又错了。”艾米冷冷地打断了他们,“你们要学学你们的那位同伴,说——从今天起,你们都是我艾米的狗!” “这……?” “怎么,当我的狗很难为情么?” 艾米站了起来。一抹火焰开始在她的身上环绕。 商人们再也不敢怠慢,一边“咚咚”地磕着头,一边说道:从今天起,我们都是艾米小姐的狗!” “那就好。”艾米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之上,“……虽然我喜欢的是猫。”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6) 看艾米的气好像消了,商人们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艾米小姐今天喊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吩咐?” “如我之前所说,瑞典王已经失踪了,生死未卜。” 艾米伸手揽过桌子上的葡萄酒瓶,慢悠悠地往酒杯里倒了一些酒。那酒红通通的,就像是鲜血一般。 “但光是‘生死未卜’是不够的,我不希望她有哪怕一丁点的生还可能——听明白了么?” 那些商人都不是傻子,马上就明白艾米是想利用他们的人脉彻底铲除瑞典王。可还没等他们表态,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喝骂之声:“你居然想背叛瑞典王!” 大门被一脚踹了开去,一个领主提着一个大斧子闯了进来,而守门的卫兵已经倒在了他的脚下。他叫克努特,同格拉海德一样因乌普兰断后的功绩而成为了领主。和格拉海德不同的是,他来自西兰。在艾拉的所有部下中,从西兰出来的那一批人是最为忠诚的。 “我就奇怪你偷偷摸摸找这群汉堡市的小猪崽有什么事,结果果然不出我的预料!我现在就要替瑞典王杀了你这个叛徒!” 克努特大喊着,挥着大斧就向着艾米砍来。 看到克努特,艾米脸上一瞬间出现了无比痛苦的表情。但她很快就把这股感情压了下去,一挥手,将一道火墙拦在了她和克努特之间。 “我并不讨厌忠诚。”艾米说道,“如果你放弃瑞典王,为我效忠,我可以给你更高的地位。” “谁要为你效忠!” 克努特完全无视烧伤的可能,从火墙中硬冲了过来,举起斧子就照着艾米的脑门劈去。 艾米叹了口气,将酒杯往前一伸:“那。你将这杯酒喝下去吧。” 随着艾米的声音响起,克努特的斧子一下子从他的手中滑了下来。艾米站起来,扒开他的嘴,将酒往他的喉咙里灌了下去。这个过程中克努特几次想要反抗,但每当他的动作要伤到艾米时,他的手就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要伤害精灵级的阿芙洛狄忒加护者,需要极高的意志力。 随着酒水下肚,克努特翻了一个白眼,“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艾米默默地转过身子,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然后她转回身来,在商人们面前猖狂地一笑:“一种神奇的小饮料,喝多了就会一直睡到饿死。说起来,这还是瑞典王的发明。” 艾米拿起桌子上的那个酒瓶,在已经惊呆了的商人们面前晃了一晃。 “如你们所见,目前不服我的人还有很多。所以瑞典王好像还不能就这样死去——在她立下遗嘱将王位传给我之前。” 艾米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瓶子,用酒瓶里的酒灌满了它。 “按这个分量的话,能迷迷糊糊地保持一点神智,不至于饿死。不过想要清醒地站起来发号施令,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她把小瓶子塞到了汉堡市市长的手里。 “用你们的人脉找到‘凯旋者’,让她喝下这饮料,再把她带到我这里。记住——我只要活的。” 说完,艾米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飞到了商人们的面前 “这里面有一封信,是我亲笔些的,里面有一些让人无法拒绝的提案。这是我给你们的信物。如果你们想借助一些贵族的帮助,可以把这封信交给他们——告诉他们,凡是帮我办成这件事的,便能成为英雄王国的朋友。” 趁着商人们把信捡起来的功夫,艾米走回到了窗前。商人们把信小心翼翼地收好,便抬头等着艾米的下一个吩咐。 “只要能达到目的,你们可以对任何你们认为有必要的人透露这个计划。但同时,你们必须要做到隐蔽——我不希望这件事情传到英雄王国的任何一个人耳中,明白了么?” 商人们拨浪鼓一般地点着头。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谁知艾米忽然把桌子上的棋盘一掀,让那些棋子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还不走,是想让我给你们赏金么?” 艾米的骂声吓坏了商人们。他们口中连声应答着,脚就像是抹了油一般跑出了房间。 刚跑出门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带着一队人马朝这边赶来的格拉海德。他们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低下头,想要默不作声地从格拉海德身边走过。 可格拉海德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这个方向——你们是刚刚从那个女人的房间出来?这么晚了,她找你们是有什么事?” 商人们还记得艾米的吩咐,牢牢闭着嘴巴。 格拉海德瞪了他们一眼,忽地抽出腰间的剑,指向了其中一人:“回答我!” 商人们顿时给格拉海德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老爷,你就放我们过去吧!” “那个女人对你们下了禁口令,是么?”格拉海德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我不管那女人对你们说了什么,你们只要记住,这里永远都不会缺少追随瑞典王的人。如果有人想对瑞典王不利,那就准备好承受我们的怒火!” 商人们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连连点头。等格拉海德把人放下,他们就像老鼠一样慌不择路地跑走了。 看着他们的落荒而逃的背影,格拉海德默默收剑回鞘,继续朝着艾米的房间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格拉海德看到两个士兵拖着一个麻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抬手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艾米满含警戒意味的声音:“是谁?” “格拉海德。” 隔着门,可以听到艾米松了一口气,说道:“进来吧。” 格拉海德推门走了进去。他看到艾米靠窗坐着,出神地看着窗外。透过那里,可以看到汉堡市的大火烧的越来越旺了。 “艾米,刚刚被装在麻袋里带走的是谁?” 看到格拉海德脸有些阴沉沉的,艾米苦笑一下,把一个小瓶子扔到了他的手上。 “他被带去河边,装上船了。这是解药,喝下去他就能醒来。但别告诉他是我给的解药,也劝他暂时不要出现在军中了。” 看着手中那个瓶子,格拉海德皱起了眉头:“我能问你一些事么?” 艾米指了指桌子上被她捡起来整理好的那个棋盘。 “先不急着说。瑞典王不在,稍微有点无聊。能陪我下盘棋么?”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7) 格拉海德没有拒绝艾米的请求。他在桌子旁座了下来。看了一眼棋子:“板棋?” 板棋是海盗王国的一种特色棋类游戏。一方的棋子分散地摆在棋盘的四条边上,扮演进攻的一方,而另一方的棋子则聚集地摆在棋盘的正中,扮演被围攻的一方。进攻方需要想办法吃掉被围攻方的王,而被围攻方则要努力把自己的王逃到棋盘的边线。 艾米扮演进攻的一方,而格拉海德扮演被围攻的一方。 “刚刚被装在麻袋里的到底是谁?” “克努特伯爵。” 艾米下了一子,格拉海德跟着应了一子。 “克努特?那是一个勇猛的战士。对瑞典王忠心耿耿,但是——” 格拉海德停了下来,没有说下去。艾米笑了一笑,毫不在意接下去说道:“但是也因此非常厌恶我,是吗?” 艾米这么直爽,到让格拉海德感到有些惊讶。 “是的……虽然你带着那些领主们打了一场胜仗,但你前前后后的表现已经让许多人厌恶你,甚至以为你要夺权。领主们如今分成了两派:欣赏你的武力而支持你的、以及忠诚于瑞典王而反对你的,后者占了绝大多数。” “还有忠诚于我的人?陛下回来后,要让她好好考虑一下怎样处置这群人呢。” “等一下!”格拉海德吃惊地打断了艾米的话,“如果我没理解错,你刚刚的意思是要清算那些忠诚于你的人?” 艾米惨然一笑:“当然。他们是陛下的封臣,不是我的。忠诚不彻底,那就是彻底不忠诚。” 打从一开始,艾米就没有夺权的打算。 棋盘上,艾米发动着猛烈的攻势,占尽了上风。格拉海德没有想到这个女仆下棋这么厉害,不由得擦了擦汗: “你平时经常和瑞典王下棋么?” “不,瑞典王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大多数时候她都在研究炼金术,晚上则在观察星星。倒是我空闲时就会钻研板棋。不过不管我怎么钻研,目前为止我一次都没有赢过陛下。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不得不感叹:她真的是一个天才。” 艾米一颗接一颗地吃掉格拉海德的棋子,逐渐包围了他的王。 “陛下所可能遭遇的一切危险,都是基于她是‘王’之上的。换句话说,只要她不再是‘王’,别人就没有加害她的必要。” 艾米点了点格拉海德岌岌可危的王,又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棋子: “你看,你没办法进攻我吧?毕竟在规则上,我的‘王’一开始就不存在。” 格拉海德若有所悟:“原来如此。只要让阿勒曼尼联邦认为瑞典王已失去了权势,那即便他们找到了瑞典王,也没有伤害她的理由。” 说话间,艾米又吃掉了格拉海德的一颗棋子。此时她已经可以轻易获胜,可她却放过了格拉海德的王,继续去吃他的剩余棋子。 在格拉海德惊讶的目光中,艾米继续说道:“不只是如此。我还要以我的名义让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们尝尽痛苦。我要让他们提起我的名字就咬牙切齿,让他们恨不得扒掉我的皮、吃掉我的肉、抽掉我的筋。” “为什么?” “因为他们越是恨我,陛下就越是安全。我是夺权者,而陛下则是我的天敌。到最后,他们甚至可能会为了消灭我而主动把陛下给送回来,而这就是我的目的——不管是顺从我,还是违逆我,陛下都是安全的。” “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奇怪的方法的?” 随着最后一个士兵被艾米吃掉,格拉海德只能选择投降。 “我不像陛下那么聪明。遇到难题只能想到这种作贱自己的方法。” “你真的能承受这一切么?” “为了找回陛下,我的名声算不了什么。” 艾米把棋子重新一颗一颗地摆好。这一次,她成了防守的一方。 格拉海德盯着棋盘思考了一会儿,走了一步棋。 “既然你有这样的计划,那为什么你不和那些领主们解释呢?” “我对那些海盗的表演能力丝毫不报信任,要让阿勒曼尼联邦的人相信我夺了陛下的权威,就只能真的按这样子做。何况如果我不做这些事,我到现在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仆,又有什么能力让那些领主们听话呢?” “这个样子,你自己会很危险啊。”格拉海德叹了一口气,“罢了,这是你的选择。不过在考虑这么久远的事情之前,我们还是先来想想眼前的问题吧。” 格拉海德开始对艾米的王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既然你已经把瑞典王失踪的消息传了出去,那我想很快就有人要针对我们采取军事行动了。” “这是必要的一仗。为了我的目的,我要把我的恶名刻入他们最深的恐惧之中。” 艾米反手吃掉了格拉海德的一子。 “派出信使,这么告诉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们吧:若我军近至百米仍不投降,不管血统多贵、爵位多高,一律斩首,绝不例外!” …… …… 接连一个月,阿勒曼尼联邦的人们每隔几天都能听到有新的土地陷落的消息。 而当下,又有一个新的城堡陷落了。 在海盗们的团团包围中,领军的贵族抛掉手中的武器,在马上举起了双手,正色道:“停!住手吧!我投降!我是一个贵族,给予我贵族的荣誉!” 一个海盗见状,伸手想把他从马上给拽下来。谁知刚刚还惨兮兮地举手投降的贵族见到那海盗,脸色突然一变,一下子打开了他的手,骂道:“别动我!没听清么?我是一个贵族!怎么能向你们平民投降?让你们的领主来见我!” 海盗们见状,一下子骚动起来。那贵族身边的卫队见情况不妙,纷纷把把武器再度举了起来。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一个女孩的声音忽地从远处清晰地传来:“哪一个是贵族?” 听到那声音,海盗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向连两侧散了开去。艾米骑着芬里尔从远处走了过来。 那贵族仔细地观察着艾米。她坐下的芬里尔威风凛凛,倒是颇有魄力,但她的浑身上下、一举一动都在告诉别人:她只是一个平民罢了。 “你是这支小队的长官是么?你很幸运,我是布伦瑞克的伯爵,你抓住了我,你的领主肯定会给你不少奖赏。”那贵族神色坦然地说道,“但是你没有资格接受我的投降,快点去请你们的领主过来。” 艾米摇了摇头。 “我未必幸运,但你却好像真的很不幸——我就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8) “你?”布伦瑞克伯爵把艾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是有封地的贵族么?还是一个有称号的骑士?” “都不是。只是一个女仆罢了。” “一个女仆?” 布伦瑞克伯爵脸上强挤出笑容,心里却把海盗王国上上下下给骂了个遍。他想不明白海盗王国的人到究竟是有着怎样奇葩的脑回路,才会同意一个出身低贱的女仆来指挥他们。他们的贵族呢?他们的男人呢?都死绝了么?要换成是他,被一个贱民女人来指挥,还不如让他去死。 不论怎么说,出身高贵的他决不能向一个贱民下跪投降。这要是被其他贵族知道了,他之后就会成为众人耻笑的对象,永远没办法在贵族中混了。 话虽如此,艾米的军队此时却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的城堡已经被攻破,上千的海盗红着眼睛闯了进去,而留在里面的守军只有不到百人。在城外战斗的士兵们已经逐一投降,只剩下他和跟在他身边的十多个重甲骑兵。他可不想真的死在海盗们的手中。 在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之后,布伦瑞克伯爵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知道了。向你投降就向你投降吧。不过,我不能就这样向平民跪下。” 他忽地昂起头,把手向地下一指,对艾米说道:“你下马吧。在我面前跪下。将你的剑交给我,注意剑尖要朝着你自己。” 艾米冷冷地笑了一声:“这听着怎么像是我向你投降?” “平民居然蠢得连这点礼仪都不懂么?这是册封骑士的仪式。我要先册封你为骑士,然后才能向你投降。” “你是说,我也能成为一个骑士了?” 艾米从芬里尔上爬了下来。 看到艾米的反应,布伦瑞克伯爵顿时宽下心来,趾高气扬地地说道:“回去暗笑吧,这可是多少金钱与战功都换不来的荣誉。因为你今天战胜了我,所以我才把它赐给你。” 艾米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了一下芬里尔。芬里尔发出一声低吼,忽地猛冲上去,把布伦瑞克伯爵连人带马都扑倒在地。 布伦瑞克伯爵刚从马上摔下,立刻就被芬里尔的前爪牢牢地按住,几次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脱。只听得上方传来一阵咀嚼的声音,原来芬里尔已经咬断了马的脖子,正在大快朵颐。 一滴滴水滴到了贵族的脸上,有芬里尔的涎液,也有马的血水。 他身后的骑兵看到领主遇难,慌忙上前救援。一个士兵策马来到芬里尔身边,挥刀就向芬里尔的眼睛上砍去。可刀还没砍下,他坐下的马忽然一声惨叫,失蹄倒地。那士兵在地上滚了几滚,等他站起来时,他的马已经被烈火所包裹。 “谁再敢上前一步,就跟着你们的领主一起死。” 艾米的威吓逼退了还在后面的士兵们。 “停!我投降!我投降!” 布伦瑞克伯爵被芬里尔的咀嚼声吓破了胆,连声求饶。 艾米的声音顿时充满了讥讽之意:“向一个畜生投降?这就是贵族么?” “我向你投降!向你投降还不行么?快让你的狗停手吧!你成功了,堂堂一个贵族向你投降,你回去可以吹一辈子了!啊,多么的耻辱啊!” 艾米一步步走到布伦瑞克伯爵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脚朝着那个贵族的脸上踩了下去。 “你在自说自话个什么劲儿?打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过会接受你的投降吧?” 布伦瑞克伯爵的脸被艾米的鞋子不断摩擦着。这是一种奇耻大辱,但艾米话中的含义却吓得那贵族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个了。他费力的拉动被艾米踩踏着的面部肌肉,喊道:“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杀了我?” 见艾米没有反应,布伦瑞克伯爵慌了,连声喊道:“不,你不能杀我,我可是贵族!抓住贵族后收了赎金就放行,这不是不成文的规矩么?这可是对所有贵族都有利的!死在战争里的,有那些牲畜一般的贱民就够了!” 然而,这种话只让平民出身的艾米更加的愤怒。 “战前难道你没有接到我的通告么?近我军百米而不降者,一律斩首,绝不例外!你既然带兵来抵挡我们,难道就没有做好相应的觉悟么?我原本还敬佩你的勇武,可你竟然是觉得反正你不会死,所以才让你的部下战斗的?” “这种通告……这种通告完全就不可能让人接受!” 艾米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做好战死觉悟的人,才有资格带兵作战。你们这群贵族——完全不够格!” 她拍了拍芬里尔的脖子,芬里尔便一口咬断了布伦瑞克伯爵的咽喉。 火热鲜血溅到了艾米冰冷的脸上,让这个女孩显得更加的恐怖。 “停手吧。”她对周边的海盗王国的领主们说道,“不要动布伦瑞克的人们了。死一些平民,对这些贵族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接下来我只允许你们动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如果被我发现谁动了平民,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海盗王国的领主们都没说话。 然而到了夜晚,布伦瑞克还是燃起了火。 那些平民的惨叫声让艾米如陷冰窟。可她无法阻止这一切——她不可能为了布伦瑞克的人而去杀死成千上万个海盗王国的人。 这已经是她在阿勒曼尼联邦攻下的第八个城堡。“近我军百米而不降者,斩”,这个宣告她扎扎实实地执行了八次。 她又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认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有没有消失。 “这种时候就不得不感叹,陛下能约束这群领主两年不外出劫掠,真的是很厉害呢。” 就在艾米思索之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报告!盎格利亚的奥托公爵联合了阿勒曼尼联邦的三十多个领主,对我们发起了反击!施塔德的出海口正在遭受进攻,此外,联军的主力距离我们已经不到三日的路程了!” 终于还是来了,艾米想到。 她知道这是必有的一战。为了促使阿勒曼尼联邦寻求艾拉的帮助,她必须要摘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如果阿勒曼尼联邦真的这么做了,那她必定会败在艾拉的手上吧。 而那之后,阿勒曼尼联邦说不定就能放下成见,同艾拉建立起长久的的和平。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9) “有鉴于裤子限制了人类的下肢、人类的灵魂,并且有鉴于裤子对于除人类以外的所有生命都是一种侮辱,因此,我,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下令在全国范围内穿裤子为违法,并且将受到死刑的惩罚,所有已有的各种各样的裤子必须被焚毁,灰烬将均匀的洒在我们祖先的陵墓之上。” 信的末尾,庄严地盖着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的印章。 “这个法兰西岛伯爵!” 艾拉气的差点没冲上去把贴在墙上的这个法令给撕碎。 艾拉正带着那十多个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前往诺曼底。从那里可以坐船快速地赶到施塔德。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这个法令。 诺曼底周边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路上人来人往,可谁都没有在意这个法令。甚至连卫兵都在这个法令下打着呼噜 然而就是这样的法兰西岛伯爵,对艾拉他们造成的麻烦却一点也不小。两个去港口探路的人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小声说道:“港口有一大队卫兵,正在排查闪米特人,寻找一本古书。” 这一听就知道是亚伯拉罕正教会做的动作。法兰西岛伯爵身为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却像是亚伯拉罕正教会的走狗一般,在极短时间里就按着亚伯拉罕正教会的要求调动了兵马。 海路是走不通了。那些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开始低声议论起该走哪条陆路来。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艾拉忽然出声问道:“你们有谁认识吕贝克的市长么?” 众人一致摇头。 “你们确定?” 众人一致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之中就可能存在奸细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不知道艾拉为何会做出这种判断。哈比巴打了个哈哈,说道;“这就多虑了吧?这里的都是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怎么都不会把《战车登天技法》这么重要的书给……” “《战车登天技法》在外人中并不出名,对吧?书是用希伯来文写的,一般人看不懂,对吧?即便能看懂,里面的内容也是密文,一般人都看不出什么价值,对吧?” 艾拉一连提出了三个反问,见众人对此都不抱反对意见,她便接下去说道: “既然如此,那吕贝克市长为什么会把这本普普通通的书定价五百诺米斯马?这可是不是一个小数目!” “确实有些奇怪……”戈特弗里德沉思着。 “显然,吕贝克市长和亚伯拉罕古教会有一定的联系。他要拍卖书要被使徒夺走,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可站出来保护书的你们却个个都说不认识吕贝克市长,这就不得不让我起疑了。” 艾拉又扫了众人一眼。 “当然,这只是一个没什么证据的猜测。但为了我们的安全,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接下来的路线全程由我来规划,可以吗?” …… …… 艾米似乎听谁说起过:大战之后,必有暴雨滂沱。 她抬头看看天空。天上黑压压的积着一层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雨。这让两军的阵地都变得阴凄凄的。打磨的再光亮的盔甲,都在这乌云下失去了光泽。 敌军已经列好阵型向着艾米他们推进。他们每向前踏出一步,战场上的压迫感便越是沉重一分。 一场阿勒曼尼联军和海盗王国的会战,即将在这个战场上打响。 格拉海德匆匆地走到了艾米面前。 “我根据对方的旗帜粗略地判断了一下,敌人这次聚集的兵力约在一万五千上下。” “一万五千?听起来不是很多。我们这边可是有三万多人呢。” 参与这次会战的有瑞典王国几乎全部的领主,以及一部分海斯泰因的封臣。要不是这次事发突然导致各领主一时筹不齐所需物资,艾米这边的兵马能再翻一倍。 事实上,这些领主刚刚赶来时,一下暴增的人数让后勤物资一度吃紧,这种状况直到攻下汉堡市后才稍好了一些。不过艾米并不为此担心,这场战争的突然性,对阿勒曼尼联邦也是一样的。 奥托公爵聚集了阿勒曼尼联邦内三十多个领主,但人数却只有一万五千人,想必也是这个原因了。 “确实如你所说,不论是人数、还是步兵的作战能力,都是我们占优势。但问题的关键是,海盗王国没有骑马作战的传统,我们只有步兵!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都是常备一支骑士队伍的。虽然每个领主各自拥有的骑士都不多,但他们聚集在一起,就能组织起一支能对战局起到关键作用的重甲骑兵!平原作战于我们不利!” “你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把我们的部队布置在高地上了么?现在还担心什么?” 由于艾米完全不懂军事,这一路上所有的作战实际上都是由格拉海德来调度的。在听说奥托公爵率领的联军靠近后,格拉海德马上在一个敌军必经之处的高地设下了阵地,以逸待劳,等待敌军的到来。 来自艾拉领地的直属部队处于中军。格拉海德将这支部队列成了三道阵线,艾米被保护在最后一道阵线之中,处在着整个战场最高的位置。为了进一步确保艾米的安全,格拉海德还让士兵们搭了一个简易的营寨,设置了拒马、蒺藜等简易工事。 除了中军之外,其他领主的部队被安排在了高地的两侧。格拉海德让这些领主的部队构成了两道阵线。拥护艾米的领主被安排在了前一道阵线中,负责冲阵杀敌;而由于反对艾米的那些领主可能会消极作战,被格拉海德安排在了后一道阵线,负责守护中军的两翼。 “问题就出在物资上!你跟我来!” 格拉海德拉着艾米爬上一块岩石,指着远处的一快地方给艾米看。那是在奥托公爵中军后方的不远处,数百个运送物资的推车头围相接,围成了一个大圈。大圈的内部保护着数目惊人的牛羊马匹,以及负责运送物资的士兵们。围城圈的推车也非常的巨大,足有两人高,内部能装下五个成年人,想必里面也装了不少的军需物。 艾米惊讶了:“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物资,这应该远超这些领主们的筹措能力了才对!” “只能认为他们是早有准备。在我们发动进攻前、甚至是在瑞典王登陆施塔德前,阿勒曼尼联邦的这些领主就已经遭筹备战争了。” “筹备战争?对谁?” “想想就知道了。离盎格利亚公爵领最近的,只有海盗王国。” “他们早就想进攻海盗王国???” “只能说我们比他们快了一步——但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虽然我有自信挡住敌人的这波进攻,但敌人的物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充分,更何况这是在敌国国境,持久战会对我们不利。可如果我们主动发起进攻,就不得不走下高地,正面对抗敌人的重甲骑兵部队了。” “英雄王海斯泰因曾用一万步兵击溃了七丘帝国的第一野战军,那是二万五千人的部队,并且同样配有大量的骑兵。他是怎么办到的?” “所以他是英雄王,而我只是瑞典王之下的一个小领主。当然,如果换成骑士王、或者瑞典王,他们也能办到同样的事情吧。可我是办不到的。” “你手上现在可是有着三万人的部队啊?” 格拉海德摇了摇头:“如果那些领主能完全听从我的指挥的话,我的信心倒会大一些。” 艾米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格拉海德说的是事实,在艾拉不在的当下,海盗王国的这群领主完全就是一片散沙。虽然名义上她已经把这群领主聚集在了一起,但在底下,大部分领主对她依旧是阳奉阴违。 她又盯着远处那个车阵看了一会儿。 “有一个事我不是很清楚,正常来说,物资会放在这么近的地方么?” “如果是准备充分的会战,军需物资应该被安置在离主战场更远许多的地方,距离战场半天、一天、甚至是三天的路程都是可能的。但是行军之中就难说了。敌人应该是没料到我会把阵地设在这里,来不及准备,这才匆匆忙忙地用推车把物资保护在中军后方吧。” “也就是说这是只有今天才有的机会?格拉海德,给我挑一队最优秀的士兵,我要亲自出击!”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10) 双方的阵线越来越近了。 海盗王国的士兵难掩心中的兴奋,接二连三地发出了战吼。相比之下,阿勒曼尼联邦的联军动静就小许多。但他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信心,面对两倍于己的对手,依旧不慌不忙地将阵线稳步推进着。 双方就像那烧的通红的铁块与冰冷的凉水,一旦接触,势必发生剧烈的对抗。 最前排的海盗王国士兵们投出了一堆飞斧。这是他们发动冲锋的前兆。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似乎早有准备,提前举起了筝型的盾牌。那飞斧就像冰雹一般砸到盾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如果是刚上战场的新兵,光听到这可怕的声音,内心就会产生动摇吧。可布置在最前线的是领主们拥有的最为精锐的士兵。在阿勒曼尼联邦诸侯间持续不断的内战中,这些士兵已经习惯了面对重甲骑士的冲锋。与直面上千个快速移动的重甲怪物所需要的勇气相比,这一轮飞来的飞斧就像是一堆飞来的垃圾。 一轮飞斧过后,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受伤了一批,倒下了一批,,但对于上万人的战争而言,这些数字根本就无关痛痒。 让阿勒曼尼联邦吃惊的是,这轮飞斧过后,发起冲锋的却并非海盗王国最前排的士兵。他们听到对方的步伐不规则的乱响着。他们放下盾牌,看到海盗王国最前排的士兵已经向两侧散了开来。艾米一马当先,带着一队精兵从第三道阵线一路冲出第一道阵线,如一柄尖刀般向着敌人的阵线插了过去! 海盗王国没有骑兵,跟随着艾米的都是徒步奔跑的步兵。艾米还记得伊瓦尔因为离自己的部队太远而被莉莉一人一剑杀死,所以牢牢地控制着芬里尔的速度,不让它离身后的士兵太远。 但即便是如此,艾米的大胆行动也还是震惊了双方的所有领主。两军尚未接触,最高统帅就带着一队步兵朝着敌人中军发动了突击,这恐怕在整个战争史上都找不出几例。 艾米旁若无人的态度激怒了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们。中军是最为坚实的,哪怕是最精锐的骑兵部队,要发动突击也要从侧翼着手。艾米这种一开始就朝中军发动突击的战法,完全就是把他们当成了战力低下的农民兵! 在伍长的喝声下下,最前方的士兵们停下步伐,“嗬”的一声架好长矛,准备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一个教训。 可在看清那个朝着他们冲来的女孩的脸时,所有士兵内心忽地生起了一股微妙的感情。理智告诉他们,必须马上用长矛把那个女孩捅死,可那股未名的情感却强烈地抗拒着这种行动。 面对敌人的长矛,艾米驱动芬里尔,速度不减反增。偏偏她正前方的那几个士兵挡不住感情的驱动,纷纷把长矛偏了开去。在没有受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芬里尔载着艾米一头扎进了敌人的军阵之中。 就如暴风掀起浪潮,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被芬里尔纷纷掀至空中。后排的士兵只看到自己的同伴黑压压地飞上天空,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来自野兽的喘息之声,而当他们意识到这喘息声的含义时,他们的身体便也在天上了。 战线就这样被撕出了一条线。一股烈火以艾米为中心,爆炸般地向着四周射了开去,将这条线扩展成了一个面。海盗王国的步兵们紧跟而上,在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填补被艾米撕开的战线之前插了进去。他们的步伐紧跟着那巨浪的节奏。飞上天空的士兵刚一落地,他们立刻就踩了上去。大多士兵就这样被生生踩死,甚至无法让他们因补刀而停下半刻。 艾米的行动激励了海盗王国前线的所有领主和士兵。从中路到侧翼,士兵们向着敌阵发起了全面的冲锋。 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拼死才把艾米从中路撕开的缺口给补上。之后,他们就纷纷举起了盾牌,龟缩在后面,意图藉此减缓敌人的进攻态势。 又是一轮飞斧砸向了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不过和前一次相同,除了给盾牌增加一些重量外,飞斧没能给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造成太多的损伤。 然而,这些飞斧的锋刃上都设有倒钩。 面对躲在盾牌之后的敌军,海盗王国的士兵们既没有乱撞、也没有乱砍,而是先把插在敌人盾牌上的飞斧往深处一按,然后又使劲地向后一扯! 这些盾牌大多都是木制的,被这么一扯,立刻就裂了开来。少数比较坚固的盾牌,也被海盗王国的士兵们的这一扯给生生给夺了过来! 失去盾牌的阿勒曼尼联邦步兵完全无法和海盗王国的步兵正面交锋,先后死在了大斧之下。 一个方阵之中,最善于作战的士兵往往被布置在最前排,同时也拿着最好的装备。可前几排的士兵盾上大多都插着飞斧。越后排的士兵就越是纤弱,甚至完全没有盾牌的保护。在前排士兵纷纷倒地的情况下,后排的士兵就更加无法挡住海盗王国的士兵了。 海盗王国就这样保持着猛烈的进攻态势,将战线不断推进着。 艾米没有理会前线的战事。在撕破敌人的中军之后,她带着五百个最为精锐的士兵,直取敌人后方的那个圆形车阵! 随着芬里尔的靠近,被保护在车阵中间的牛羊们在野性本能的驱使下骚动起来。而为了控制住这些牲畜,列在车阵中心的运输队也出现了一定的骚动。他们的人数也只在五百人上下,但身为运输队,战斗里不会很高。再加上这样的骚动,艾米一方已是胜券在握。 只要烧掉这些物资,阿勒曼尼联邦的联军就会一溃千里! 心情激动的艾米不由得让芬里尔加快了速度。她远远抛下跟着后面的士兵们,一路冲到车阵之前。一人高的运输车在芬里尔面前连障碍都算不上,它高高一跃,立刻就带着艾米冲入了圆阵之中。 在空中时,艾米注意到这些运输车都盖着盖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这无关紧要,只要击退运输队的士兵,把这些东西统统付之一炬就好! 突然,运输队的士兵们放弃了牛羊。当芬里尔载着艾米跃起时,他们的阵型还混乱不堪,可当艾米落地时,他们已经列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联军的领袖奥托公爵,在这“运输队”组成的方阵之中微微笑着,静候着艾米的到来。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11) 艾米并不认识奥托公爵,见那些士兵挡在面前,她也不怕。同先前一样使用了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后,她便朝着敌人的军队直冲了过去。那些士兵们眼睁睁的看着芬里尔朝着他们冲来,一时竟无法把矛给刺出去。 奥托公爵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他却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艾米的那股魔力。 艾米身上的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是“精灵”级,而奥托公爵只到“自然”级罢了。 “原来如此,是精灵级,难怪这个女孩能统帅这个军队。” 奥托公爵若有所悟。然而对于艾米的到来,他却显得不屑一顾。 “虽说是精灵级,但比起当初的‘蛇眼’西格德,实力还是弱了几分。如我所料,海盗王国里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人物了。” 顿了一顿,奥托公爵突然笑了起来∶“倒是多亏了她啊。虽然弗雷阿维内死了,可要不是她,我又哪能聚集到这么多的领主?” 艾米看出奥托公爵是这里的头领,策马向着他直冲而来。 “实力不如西格德,却比西格德还要莽撞。可不是说你是精灵级,就一定能胜过自然级的。” 奥托公爵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艾米,脸上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在克洛诺丝的面前,展现你心底的黑暗吧。” 一股诅咒般的魔力袭向艾米。艾米只觉的眼睛一黑,伊瓦尔脸忽而又浮现在了眼前。 在烈火之中,伊瓦尔痴迷地看着她,叹道:“太妙了……这种丑陋,才是邪神洛基啊! 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忽然散尽了,与此同时,艾米的周身腾起了前所未有的烈火! 这就是奥托公爵的力量。阿勒曼尼联邦的魔法系统和七丘帝国相同,奥托公爵身上受着的是克洛诺丝的加护。利用这个加护,奥托公爵能以诅咒改变敌人力量的性质。 虽然受奥托公爵魔法影响的人加护的等级不会改变,但从未接触过的力量会让大部分人疯狂。 奥托公爵曾将“蛇眼”西格德的加护从黑暗之神霍德尔变成了光明之神巴德尔,加护的变化让西格德差点没拎起斧子把自己的头给切下来——他着实厌恶着光明之神。 而即便敌人接受了新的加护,他们的力量也往往会由适合战斗的变成不适合战斗的。在七丘帝国的魔法系统中,阿瑞斯的加护是战场上最有用的,而一旦变成了赫尔墨斯、阿芙洛狄忒、或者是克洛诺丝的加护,他们就会失去驰骋疆场的能力——别看爱神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在艾米身上很强大,可那是基于她的性别。真要换成一个男人拥有阿芙洛狄忒的加护,他身边的伙伴估计都会忍不住提刀砍他。 事发之时,艾米正依靠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压制士兵们的进攻。对于加护消失这件事,她完全没有任何心里准备。说时迟那时快,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消失的同时,那些凝滞的长矛终于得到了解放,齐刷刷的向着艾米和芬里尔刺了出去! 这些武器宣泄着被压抑许久的怒火。芬里尔哀嚎一声,失蹄倒地。艾米从芬里尔身上摔了下来,一连滑出十多米远,浑身上下变得鲜血淋漓。 跟随艾米冲锋的海盗们远远看到艾米倒地,疯了一般加速冲锋,想要把艾米给救回去。然而在他们进入那些运输车一箭的射程之时,运输车的车顶突然被掀了开去。只见一排弓箭手纷纷从车里站了起来,对着他们射出了箭矢。 这种意外不足以让海盗王国的士兵们退却。他们嘶吼着,顶着箭雨和伤亡冲到了大车摆成的圆阵之前。一人半高的大车不算矮,但也绝对算不上高。他们准备踩着轮子徒手爬上大车,朝那些可恶的弓箭手的脖子来上一刀。 出入意外的事情再度发生了,海盗们刚刚踩上车轮,那些大车内忽地又站起一群士兵,他们拿着长矛,在大车的保护下,把正在攀爬的海盗们一个个给捅了下去! 每个大车里都站起了两个弓箭手、两个长矛手、以及一个剑盾士兵。 原来,艾米和格拉海德所认为的“敌军物资充足”只是一个假象。 奥托公爵虽然早就在着手准备进攻海盗王国的,但他的物资一连被艾拉劫了三次。在富商弗雷阿维内的劝说之下,他甚至一度考虑过和艾拉结盟。忽然收到汉堡市被攻陷的消息,他又哪有时间进行物资的筹备? 打从一开始,这些运输车里装就没有装着任何的物资。 奥托公爵安排在前线的部队也都是一些弱旅。而他的目的,就是把敌军引到这个车阵之前! 这个车阵是奥托公爵自创的战法。这些大车平时可以运送物资,战时就可以首位相连结成圆阵;大车的两侧安装着装甲,内部则是中空的,能保护躲在内侧的士兵不受任何攻击;一人半高的高度,能够有效的起到障碍的作用。 见识过这种战法的对手们,无不惶恐地将这个车阵称之为“轮子上的城墙”。 诚然,同真正的城墙想必,这个圆阵非常简陋,但与此同时,敌军手上也不会有云梯等攻城器械。在车内的弓箭手和长矛手的配合下,要攻下这个圆阵,难度完全不亚于攻下一堵城墙! 纷乱的马蹄声响起,阿勒曼尼联邦的骑兵部队开始从两翼向着圆阵前的士兵们包抄过来。与此同时,海盗王国前线部队的进攻也受到了一些阻碍——在成功诱敌深入后,阿勒曼尼联军真正的精锐部队就从侧翼投入了战场。虽然他们依旧无法挡住海盗王国的进攻,但短时间内,海盗王国是无法让更多的人手靠近那个圆阵了。 一个巨大的口袋隐隐形成了。在口袋之中的是艾米,以及随着艾米冲阵的五百精兵。 唯一在奥托公爵意料之外的,是艾米只用了五百人就进入了这个“口袋”。奥托公爵的圆阵由一百辆大车收尾相接构成,里面藏了五百个士兵。再加上圆阵内的五百人,这共计一千人的部队,是以挡下一万人的进攻为目的而配置的。 与此同时,坐镇中军的格拉海德收到了一个报告:高地的左右两侧各出现了一支阿勒曼尼联邦的部队,两侧加起来,人数约有五千人,目前正朝着高地上的营寨杀来。 又是伏兵。 阿勒曼尼的联军人数实际上比格拉海德所估计的要多上许多。 奥托公爵不满足于仅仅只将“口袋”中的士兵吃掉。他想要拔下这个高地的营寨,然后就能对敌军的一线部队发动前后夹击,将这三万人的海盗部队彻彻底底的击溃!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12) 事发之时,“美发王”哈拉尔正处于高地的右翼。他眼睁睁地看着阿勒曼尼联邦旌旗忽然出现在了近处。 在右翼的第二道阵线中,哈拉尔是最靠近高地上的营寨的,有许多其他领主的兵马挡在他和伏兵之间。然而,阿勒曼尼联邦的旌旗是如此快速地向着哈拉尔的人马靠近着,简直就像是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似得。 有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向和他说道:“大人,这些敌人看起来好厉害!我们前面那些领主的兵马刚一接触到他们,就被立刻击溃了!” “被击溃?他们怕是根本就不愿意作战吧。” 那士兵一愣:“逃跑?怎么会?那样会进不了英灵殿的!” “这和信仰奥林匹斯诸神的我们有什么关系么?” 哈拉尔已经洞察了一切。当初艾米用暴力强行让这些领主们顺服时,就已经埋下了这个祸根——暴力总会被更强大的暴力所压制,一旦这唯一的依凭受挫,被暴力强行挤压在一起的人心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当艾米落马时,这群领主的心就已经散了。在这种状况下忽然遭遇敌人的伏兵,他们不仅不会拼命抵抗,恐怕还会希望艾米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这种事,在历史上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 这就是所有暴君的末路。 离伏兵杀到哈拉尔的阵地还需要一段时间。在友军不断撤离战场的当下,哈拉尔士兵的士气也已经非常低落了。哈拉尔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我们要不要也跟着一起撤退呢?” …… 领主败退的报告不停地传入格拉海德的耳中,一次次地给这位年轻的将军施加着压力。一旦高地失守,所有投入战场的部队都会陷入阿勒曼尼联军的包围之中。 格拉海德没有料到守护高地两翼的领主们会败退的那么快。就在刚刚,驻守最后一道防线的哈拉尔也在接敌之前就带兵撤退了。至此,带兵撤退的领主已接近半数,海盗王国一方的人数优势已不复存。 更为糟糕的是,海盗王国留在战场上的那些领主都是艾米的拥护者,看到艾米出事,他们完全无视了格拉海德的命令,一齐争着往前冲,弄得上万个士兵挤成了一团。许多士兵的前方都站着三十、四十个友军士兵,列长已是敌军的两倍。 虽然这样黑压压的看着很有威慑力,但这些后排的士兵除了呐喊助威,完全无法对前排的士兵起到任何的支援左右,效率极其低下。与之相对,同格拉海德一起驻守高地的只有不到一千人。 夹击高地的敌军有五千人,五倍于格拉海德。即便格拉海德有心想要挽救,那些领主也不会听从他的命令。在这种情况下,海盗王国的兵败似乎已成定局。 格拉海德一拳砸在地上:“所以我才说我指挥不动这群领主啊!哪怕只给我瑞典王的直属人马,仗也不会打成这样!” 一支百人的小部队朝着格拉海德的方向跑来。 “格拉海德大哥!我挡不下敌人的伏兵,跑来你这边了!” 这么喊叫着的也是一个海盗王国的蛮子。格拉海德先是愣了一下,他是英格兰人,在海盗王国的熟人很有限,他想不到有谁会喊他大哥。等那个蛮子靠近了,格拉海德才想起那是一个西兰人,曾在乌普兰留下来和他一起断后过,现在也是一个小领主。 西兰出生的贵族往往都是坚定的艾拉派,因此格拉海德想也不想就把他安排在了战线后方。而在后方的领主都纷纷带兵撤出战场的情况下,他却带着自己的部队往着高地上跑了过来。这让格拉海德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跑错了路。 就连那个领主身后的士兵们也不停地喊道:“大人,下山的方向在那边!你跑错路了!” 那领主听了,骂道:“下山?为什么要下山?” “可是……敌人的人数是在是太多了!” 那领主胡子一抖:“那又怎么样?你们可看到眼前这个年轻的领主了么?我告诉你们,他可是乌普兰断后的大英雄!和他会军了,你们的小命一个个的就都保住了!” “乌普兰断后的大英雄?”这称呼让格拉海德压力稍微减轻了一些,笑了起来,“确实,我好像还是更适合指挥小股部队呢。” 阿勒曼尼联军左翼的伏兵率先到达高地。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士气高涨到了极点。冲在最前面的几百个个士兵见敌营就在眼前,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一个个加快了脚步,都想要率先攻入敌营。 他们很快就进入了弓箭的射程,然而格拉海德的营寨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这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向前冲去。很快又向营寨靠近了几十米。 然而,当他们进入正常弓箭二分之一的射程时,一阵箭雨忽然袭来。士兵原以为敌人会向先前一样弃寨而逃,这突如其然的反击完全出乎士兵们的意料之外。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波箭雨袭来。 这两波箭雨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间隔,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同伴们,那些冲昏了头脑的士兵们才意识到这里是战场。而这时,第三波箭雨又来了。 在弓箭持续不断的打击下,那些士兵的热情少了大半。他们注意到前方的营寨旌旗严整,一时不敢上前,纷纷后退。 他们很快退出了二分之一的箭程,然而敌人的弓箭手却依旧持续不断的杀伤着他们。这他们不由得在心中暗骂敌人的将领——他明明早就可以让弓箭手射击,却偏偏要放他们向前冲一段路。 当他们退至正常弓箭三分之二的箭程时,弓箭的打击才完全停止。然而他们却仍不放心,一直退到了一箭的射程之外,这才停下来,等待后续大部队的赶来。 这支五千人规模的伏击部队是由阿勒曼尼联邦十二个领主的部队组合而成的。听说前排部队的进攻遭到了抵抗,这十三个领主便骑着马一齐到前线观察战况。 “你们是说,敌人的弓箭射速很快?” 亲历过那场箭雨的士兵拼命地点着头,竭尽自己的词汇描述着当时的状况。等觉得自己的领主已经完全领会了那时的状况,他又补充到:“但是相对的,敌人的射程只有这么一点!” 他向那些领主指出箭雨停止时的那个距离:正常弓箭射程的三分之二。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13) 看着那些士兵们描绘的那个弓箭射程,那些领主们将信将疑地让士兵们上前试试。一队士兵躲在盾牌后,小心地走上前去。当他们进入正常弓箭一箭的距离时,果然没有遭受到什么抵抗。他们又向前继续推进着,快接近三分之二的箭程时,几支箭射了过来。可这些箭虽然摸到了他们,却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落到了地上。 于是那些领主们确信了:敌人的弓箭的有效射程只有普通弓箭的三分之二。 “虽然射速快,但威力却不大,完全不用害怕!全军,拿好盾牌,列阵向前!” 于是,对这个营寨的进攻开始了。 手握盾牌的阿勒曼尼联邦士兵顶着密集的箭雨杀上前去。虽然敌人的弓箭手射速较快,但由于射程短小,对他们的杀伤效果并没有比普通弓箭高出多少。知道;了这一点,他们也就不再恐惧。在人数的绝对优势下,他们信心满满地冲到了那个营寨之前,与守军开展了激烈的肉搏战。 格拉海德满头大汗地在营寨上指挥着战斗。这个营寨是临时搭建的,并不牢固,防御效果甚至比不上奥托公爵那个特制的车阵。在敌人的猛烈进攻下,这里支撑不了多久。 他手上还握着一张底牌。随着战况愈加恶化,他几次想要将这张底牌提前打出,但却一次又一次地咬牙忍下了。 底牌,必须用在决胜的地方。 他的眼睛时不时地望向敌军的那些领主。随着战局的胜利推进,他们越来越靠近这个城寨了。 终于,大部分领主都进入了一箭的射程! 格拉海德把手中的刀狠狠地朝着一个敌军身上扔了过去。空下手的他在转瞬之间就掏出了背上的弓,搭上了箭。他将一口血水啐在地上,恶狠狠地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禁令解除,让这群阿勒曼尼的白痴看看,什么是天选弓箭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格拉海德手下有近四分之一的弓箭手一箭都没有射。格拉海德的步兵艰难的抵抗着敌人的进攻,弓箭手们则忍受着敌人逼近的压力,将他们那受过训练的眼睛用在了寻找敌人的领主之上。 那十多个领主的位置早就已经被弓箭手们所确定。格拉海德的命令一下,那些弓箭手们隐忍在心中的杀意终有了宣泄之口! 格拉海德瞄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领主,一箭射了出去,而这支箭带动了上百支箭,铺天盖地的朝着敌军的领主们飞去! 格拉海德的右手同时握着四支箭,一支箭搭在弦上,另两支箭则在手的抓握下向上翘起。第一箭射出后,他只把手指一按,手心里的第二支箭立刻就搭上了弦。 第一支箭尚在空中飞行,格拉海德就已经把第二支箭射了出去。格拉海德身边的弓箭手们做着和格拉海德同样的动作,他们的动作比格拉海德稍逊一些,但比起普通的弓箭手,他们的速度仍然是迅疾无比。 这才是他们射速的秘密!敌人所认为的三分之二射程,只是为了引诱他们的领主靠近而故意摆出来的姿态罢了。 在格拉海德的军中,只有最为精锐的士兵才有使用弓箭。如果敌人的武器收在鞘中,那么他培训出来的弓箭手能在敌人的三个身位前完成抓弓上弦瞄准射击的一系列动作,在敌人的武器砍中他们之前射杀敌人! 格拉海德所瞄准的两个领主一个在中路,另一个却是在相隔甚远的左路。可这四箭却分毫不差地命中了这两个领主的左眼与右眼。他身边的弓箭手就没有那么精准,但在近百个弓箭手的几轮射击下,又有四个领主不幸中箭受伤,而领主身边的那些卫队更是死伤不计其数。 这一波打击,击伤了敌人二分之一的领主。 剩下来的六个领主被吓坏了——他们每个人的身旁刚刚都有几十支箭掠过。他们身旁的护卫慌忙用盾牌保护住他们,带着他们退了下去。 格拉海德冷眼看着他们退去。那些没有中箭领主们退到了一个半的箭程处,这才终于缓了口气,放松下来。 格拉海德让弓箭手们放下了弓。 然后,又拾起了另一把弓! “让这群土包子看看,什么是英格兰长弓!” 英格兰长弓,这是格拉海德从英格兰带来的一种强大的弓,其射速快,射程远,除了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培育射手外,比起普通的弓占尽了优势。 一个半的箭程,这是对普通的弓而言的,而不是对英格兰长弓的! 那些领主们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个距离下遭遇弓箭打击,完全没做任何准备。虽然在这个距离下,弓箭的威力大幅减弱,但这一波弓箭下去,又有三个领主受伤倒地。 但凡这些领主和士兵们一起冲锋,格拉海德也没法把他们从士兵眼中一眼分辨出来。可他们却偏偏躲在人少的后头。 躲在后头也就算了,坐镇指挥的领主也不在少数。可他们却偏偏被格拉海德所诱,跑进了长弓的射程而不自知。 这一来,这十二个领主已经二死七伤,还活蹦乱跳的就只剩下三个了。 这诡异的弓箭射程让剩下的三个领主慌慌张张地向着高地的下方跑去。 格拉海德却又一次搭起了弓。 那些领主们已经跑出了两箭之外,即便是英格兰的长弓,在这种距离下也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格拉海德却又一次射出了箭。 那根箭便如长了眼睛一般,从一个领主盔甲的缝隙处插了进去,轻轻扎了他了一下。 而这,已经足够吓掉中箭的那个领主半条命了。 领主们的撤退严重的打击了士兵们的士气。他们开始跟着领主一起溃逃。 高地之下忽而出现了一支海盗王国的部队,那是“美发王”哈拉尔的部队。他一直在注视着战场的动态,当他察觉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失利后,就立刻带着士兵杀了回来。 哈拉尔的部队开始掩杀阿勒曼尼联邦溃逃的士兵。 与此同时,一道火柱忽地从奥托公爵的车阵中间直射向天空!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14) 艾米并未受到致命的外伤。 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消失的一瞬间,洛基的加护便在诅咒之下抵达了“精灵”级。虽然有许多长矛刺向了她和芬里尔,可些武器无一不在环绕艾米周身火焰的炙烤下变软、变形,从而失去了因有的杀伤力。艾米身上的血,大多是摔下芬里尔之后的擦伤。 限制艾米行动的,是她心中的恐惧。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愣愣地把脸贴在地上,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愿意思考。奥托公爵的士兵们将她团团围住,却无法靠近她——包裹她周身的烈火就像是在哭泣一般,一时旺盛、一时衰弱。每当有士兵因火焰减弱而试图靠近她时,忽然炸开来的烈火就会将他们化为焦炭。 然而,即便艾米竭尽全力的放空大脑、不去思考任何事情,那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却还是化为了一头猛兽,逐步地吞噬着她的身体。她想翻过身子,那猛兽却吞掉了她的身体;她想遮住眼睛,那猛兽却咬下了她的双手;她想闭上眼睛,那猛兽却撕开了她的眼皮。即便在遮住情况下,大脑依然努力地尝试着阻断来自眼睛的信息。可这是徒劳的,那股恐惧感的形状慢慢地变得具体、变得清晰,到最后,艾米还是认识到了它的全貌—— 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可能已经消失了。 她终于动了一下。她伸出手,想要触摸自己的脸颊。她极力地放缓这个动作,心中的恐惧感却又竭力驱动着她。她碰到了自己的脸,从手指上传来的是坑坑洼洼的触感。她依旧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继续用手指探索更多的地方,可这只是不断地加剧她内心的绝望罢了。 ——阿芙洛狄忒的加护,确确实实已经消失了。 她察觉周边有很多人围着她、看着她。那是阿勒曼尼的士兵们,但在艾米的眼中,那却是一个个被烈火烧死的亡魂。他们直勾勾地盯着艾米的脸,宛如诅咒一般一遍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太妙了……这种丑陋,才是邪神洛基啊!” 艾米慌忙把脸藏进了怀里,同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要看我!” 一道以她为中心的巨大火柱直射向天空,震撼着整个战场。 这样的状况让奥托公爵也颇感意外。艾米身上的阿芙洛狄忒的加护确实已经消失了,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艾米身上的加护明明应该是阿芙洛狄忒,为什么会突然转化成火? 七丘帝国自然也有名为赫菲斯托斯的火神,但赫菲斯托斯不存在于天空之中。比起每个夜晚都会出现在天空的宙斯、阿瑞斯、克洛诺丝、阿芙洛狄忒和赫尔墨斯,人们难以感知赫菲斯托斯的性质与力量,因此赫菲斯托斯早就已经被排除在七丘帝国的魔法系统之外了。 更令奥托公爵奇怪的是,大多数人在受到他的诅咒后,短时间内都没法习惯他们新的加护,可艾米却似乎从一开始就非常了解这种力量。以至于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消失的同时,她就在用新的加护抵挡别人的进攻了。 难道这个女孩一直都是受着两个不同的神明的加护不成? 但即便这样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因为很明显,艾米在抗拒这股火的力量。 被她所抗拒的神明,又怎么会将加护赐予她呢? 就在奥托公爵的士兵拿倒地的艾米束手无策时,战局发生了变化:奥托公爵安排的两路伏兵已被格拉海德击退一路;艾米的那道火柱极大的激励了海盗王国士兵们的士气,圆阵前的敌军虽然已经在骑兵的夹击下溃散,但阿勒曼尼联军的前线却也在海盗王国的进攻下逐渐支撑不住了;海盗王国先前那些撤离的领主们看到那道火柱,知道局势有变,也学着哈拉尔的样子带兵赶了回来。 这些变故让阿勒曼尼的联军隐隐呈现出全线崩溃的迹象。 奥托公爵坐不住了。看士兵们迟迟搞不定艾米,他咬咬牙,狠下心来一刀割开自己的手掌。 “竟让一个拥有四分之一加洛林血统的贵族流血,自豪一辈子吧,贱民!” 奥拖公爵骂骂咧咧的将刀上的血洒向了艾米,同时念动了一连串拥有魔力的咒文: “karolusserenissimusaugustusadeocoronatusmagnuspacificusimperatorromanumgubernansimperium(查理曼,至虔至诚的奥古斯都,由神加冕的伟大皇帝!)” 卡尔.加洛林,亦既查理大帝。他是阿勒曼尼联邦的缔造者,其血脉之尊贵,不亚于七丘帝国的西庇阿。同西庇阿一族相同,加洛林的血脉亦拥有强大的魔力。其血能让一切卑贱之人区服。 “你无法抵抗加洛林血脉的力量,来吧,服从于我,服从于我,服从于我!” 那血滴到艾米的身上,发出了“滋滋”的响声。可这血并未让艾米顺服,却像干柴一般,让艾米身上的火焰烧得更加的旺盛了。 “奥古斯都?谁?” 奥托听到了一个轻轻的质问声。他看到那个女孩微微把头偏转了过来。她的眼睛黑漆漆的,没有什么神采,但看着却让人害怕。她身上的火剧烈地起伏跳动着,似乎随时都要炸裂开来。 那女孩被烈火焚毁的脸剧烈地抽搐着,似乎竭力想要将这火压抑下去。 奥托公爵慌了,又砍了自己一刀,把更多的血洒向了艾米,同时,用更大的声音重复到:“karolusserenissimusaugustusadeocoronatusmagnuspacificusimperatorromanumgubernansimperium(查理曼,至虔至诚的奥古斯都,由神加冕的伟大皇帝),贱民,臣服在这个名下!” “奥古斯都?你们?” 这本该是专属于七丘帝国统治者的最伟大的称号,然而在七丘帝国日渐衰弱的当下,连艾拉都不敢这么自称了。可这群夺取了七丘帝国的西部领土的日耳曼逆臣,居然敢把这个名号堂而皇之的加在自己的头上? 整个战场忽然被一阵刺眼的光所笼罩。艾米再也控制不住周身的烈火,它化为火柱直冲向天空,又在天空上炸裂开来,宛若裂开的太阳!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15) 艾米从烈火中站了起来,她漆黑地笑着,就像是一个从地狱最深处跑出来的恶鬼。 奥托公爵吓得连退了几步。慌乱之中,他抓住身边正瑟瑟发抖的一个士兵向前一推,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快去杀了她!” 艾米“咯咯”地笑着。那恐怖的笑声搅动着火焰,使其化为了炽热的暴风,不等那士兵站稳脚跟,就已将那个士兵、连同他身上的铠甲一起焚烧殆尽。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艾米一步又一步地向着他们走来。每走一步,她的身体便诡异地晃荡一下,就仿佛在跳着一支来自地狱的舞蹈。 ——解放。 ——杀戮。 ——焚烧。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给我消失! 艾米抬起手来。她全身上下的烈火忽地凝滞、紧缩,随即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前压了过去。 那火焰滚动着,扫过士兵、扫过牛羊、扫过大车,直至消失在那天地相接的地平线上。 火焰焚毁了一切,只留下一堆勉强保持形状的焦黑物体。一阵风吹过。那些焦黑的物体便纷纷化为了尘埃,飘向了云边天际。 于是,什么东西也没留下。 艾米茫然地盯着前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思考,只是安心地等待着身上的火焰复燃。当火焰再度包裹她时,她就像是忽地回了魂一般,便发出了一连串的狂笑! “不要慌!大家四下散开!” 奥托公爵冷静地下达着命令。可是他的部下却已被吓得动弹不得。奥托公爵甩手给了离自己最近的士兵一个耳光。那士兵憋气憋得面色通红、浑身冒汗,被奥托公爵这么一抽,这才终于意识到他刚刚忘了呼吸。 “你们在害怕什么?只是一个‘精灵’级的加护者而已!你们可都是抵挡过西格德的勇士!” 奥托公爵用更大的声音喊道。这些话不止激励着士兵们,也安慰着他自己——是的,对面只有一人,并且已陷入了他的重重包围之中。即便精灵级的魔法师,也终有力竭的时候。这个女孩看起来完全不会近战肉搏的技巧,一旦力竭,就会变成案板上的鱼肉。 “四下散开,不要聚在一起!引诱她继续使用刚刚那种规模的魔法!注意躲避她的火焰!弓箭手持续骚扰!她很快就会力竭!” 在奥托公爵一连串的命令下,他手下的士兵们纷纷动了起来。或许精灵级的魔法师是一根难啃的骨头,但只要有崩了门牙的觉悟,就绝不至于啃不下来。 奥托公爵将手上的伤口用布一圈圈的缠好,又将自己的头盔抛到了一边。他要轻装上阵,只要艾米露出一点力竭的迹象,他就扑上去将她杀死! 然而,当艾米那漆黑的视线射向他时,他还是感到了一阵惊悚。他快走几步,稍微改变了一下方位。这在其他人看来只是正常走动,然而通过这几步,奥托公爵已经把自己的位置插在了艾米和海盗王国的军队之间。如果艾米向之前一样攻击,那受到最大损伤的将是海盗王国。 然而,艾米却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样,向着奥托公爵的方向伸出了手。奥托公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这个疯女人,该不会连着她海盗王国的部队一起攻击吧? 艾米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一震,把升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奥托公爵舒了一口气——果然,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处在这种绝对安全的位置下,他一下子勇气大增,振臂高呼道:“勇士们,无需畏惧!只不过是一群海盗!查理曼——伟大的奥古斯都在期待着我们的胜利!” “奥古斯都?” 第三次出现的这个词汇让艾米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开始再度暴走。 “醒来。”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这么呼唤着她。 “醒来!” 艾米像是疯了一般笑了起来 “醒来、醒来!醒来!” 艾米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忽地学着奥托公爵的样子,用护身的小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将血滴到了自己的嘴中。 然后,那个声音借着她的嘴发出了声音: “veni”(我来) 艾米不知道这个声音究竟来自那里。她大概真的已经疯了。 “vidi”(我见) 听到第二个词汇,奥托公爵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惊叫起来:“不可能,这……这个魔法是?” “vici”(我征服) 随着这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艾米周身无形的火焰忽地化为了一个雄狮。那烈火,比先前更盛大、更炽烈 艾米向奥托公爵的方向伸出了手,完全无视了他身后那群海盗王国的士兵们, 那雄狮张开巨爪,向着整个战场的所有士兵扑了过去。 如果放任这些火焰就这样洒落下去,不论是阿勒曼尼联军的士兵还是海盗王国的士兵,都会受到其波及吧。 望着那庞然巨兽,双方的士兵的脸上均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艾米忽然使劲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理智短暂地回到了她几近疯狂的身体之中,那些落到一半的火焰忽地改变了轨迹,纷纷聚回到了她的身边。 一阵狼嚎之声传来。芬里尔终于站了起来。在被长矛捅倒之后,士兵们都认为这只大狗快要死了,就把它丢在了一边。可实际上,捅中芬里尔的长矛受了火焰的影响,并未伤到它的要害。 它撕开人群,冲破热浪,用嘴叼起艾米,带着她冲出了重重的包围。 与此同时,阿勒曼尼的联军在海盗王国的进攻下全线奔溃了。 在天空积压许久的黑云终于得到释放,在战场上洒下了漂漂落落的大雨。 只有没亲历过战争的人,才会对战争有着美好的幻想。 艾米想起了一个瞎了眼睛的吟游诗人。他经常出现在康斯坦丁尼耶的酒馆中,用不是很高超的技艺,传唱着七丘帝国流传了百年的史诗故事: “最后的阳光,轻吻着温泉关上那面飘摇的战旗。” “那份灿烂,是短暂浮现于天空的追忆。” “流浪人,你若到斯巴达,请告诉那里公民,我们阵亡此地,至死尤恪守他们的命令” “写下这行字的士兵,眼睛却望向了故乡的土地。” “咦?那滴落在地的泪水,究竟是为了谁人的正义?” …… ……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五章 艾拉在做数学题(16) 芬里尔载着艾米狂奔着,狂风与暴雨不停地打压着艾米身上的火焰,可那火焰却顽固的不愿散去。 艾拉仿佛听到那火焰在高喊:“为何不放任你心中的情感?为何要压抑着我的威能?接受我,用我去焚毁这整个世界!” “够了!给我闭嘴吧!我不会让你伤到海盗王国的士兵们的!” “为什么?难道海盗王国就不是你的敌人么?那些领主明明都讨厌你、对你阳奉阴违。他们一直都在劫掠、一直都在劫掠——而最后,这些罪却都要归到你的身上!你真的要接受这一切么?” “给我闭嘴啊!!!!” 由于伤势,芬里尔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当它完全停止脚步时,艾米便从它的背上无力的滑了下来。她周身的烈火越来越旺盛,以至于她完全控制不住了。 “我明明只是在进攻敌国而已……明明是他们先要陷害陛下的……那些贵族也明明死有余辜……可为什么?为什么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就消失了啊!”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却又很快被火烧干了。 “陛下……救救我……陛下……” 一个声音忽地从远方漂来:“可怜的人啊,这些事情,大部分领主都在做。他们都安然无事,唯有你深陷痛苦。” 远处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暴雨滂沱,可他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上却没有一处湿痕。 “我在找一个人,她的姓氏是西庇阿,她的头发是金发。‘凯旋者’,听说你的姓氏是西庇阿,可又听说你的头发是棕发。传言终不可尽信。既然海盗王国在和盎格利亚公爵在此交战,我便亲自过来看看——现在我确定了,我找错人了。” 艾米正尽着自己最后的努力去掌控即将暴走的火焰,见有人走来,哪有心思去听他在说什么,只是竭力地大喊道:“离我远一点!不然会被烧死的!” “虽然说我找错了人,但我好像没有来错地方——瑞典王啊,你正苦于恶魔的骚扰,深陷痛苦之中,是吗?” 这么说着走近艾米的人,正是天方帝国的“使徒”格里高利。 “我说了离我远一点啊!” 在艾米痛苦的喊叫声中,她身上的火焰失控了。暴走的烈火蒸发了尚未落地的大雨,在空中铺起了一层厚厚的白雾。 “无妨,这种程度的火焰伤不了我。” 格里高利踏出浓浓的白雾,就如同一个从天而降的使者。 艾米身上的火焰仍在暴走着,就仿佛所有溺水的人都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般,她向着格里高利伸出了手: “救救我……我不想让洛基取代阿芙洛狄忒!” “无需恐惧。唯一真神的烈火,能烧死一切妖魔——哪怕它自称火神。” 格里高利伸出一根手指,一按,艾米身上暴走的烈火立刻就消失了。 艾米只是中了奥托公爵的诅咒罢了。烈火一灭,艾米的心一静,阿芙洛狄忒的加护自然就回到了艾米身上,她的脸也变回了先前的模样。 艾米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正想对格里高利说一声谢谢,可格里高利那似曾相识的话语忽地勾起了她的回忆。 艾米一下子退后了几步,慌张地问到:“你是天方帝国的神职人员?” “是” “我不需要你们那虚无缥缈的对于死后的许诺!” 艾米的反应让格里高利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苦笑一声,把一个十字架抛给了艾米。 “看来时机尚未成熟,那就先拿着这个吧。也许它能宽慰你的心灵。我们还会再见的,瑞典王。” 格里高利转身,消失在了雨中。 …… …… 就在艾米遇到格里高利的时候,战场上的战况又发生了变化。 海盗王国的士兵们一路追杀阿勒曼尼的溃军,直到被奥托公爵所阻挡。他的大车已有几辆被艾米焚毁,他不得不收缩阵型,摆出了一个更小的圈。原本围在圈中的牲畜,在受到火焰的惊吓后开始暴走,奥托公爵没有多余的兵力去压住它们,只能放任它们跑出了车阵。 “给我挡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继续前进了!” 奥托公爵大声高喊着。 即便在这种时候,奥托公爵所摆出的车阵也依旧巍然不动,就如矗立在平原上的一堵高墙。 大车上的弓箭手在大车装甲的保护下持续不断的射出箭矢,将向着大车冲来的敌人的队形射乱;长矛兵则用比普通长矛长许多的特制长矛,将每一个试图爬上大车的敌人从大车上捅下;还有剑盾士兵,用手中的剑和盾处理着射来的箭矢和靠的太近的敌人…… 包括哈拉尔在内的许多领主都试图用魔法击碎这些大车,可大车却在这些魔法的攻击下完好无损——奥托公爵为制作这些大车的装甲耗尽了财力,若非精灵级,是无法将其击穿的。 从上空望去,海盗王国的军阵就像浪潮,而奥托公爵的车阵就像是大坝。浪潮一次次地扑击着大坝,又一次次的破碎在坚固无比的大坝之下。 大雨加倍消耗着双方士兵的力气。大车里渐渐剩满了水,以至于每辆大车不得不分配出一个士兵将水舀出大车。但即使如此,奥托公爵的士兵也逐渐占据了优势。毕竟奥托公爵的士兵只要座在大车内就好,而海盗王国的士兵却需要不断的跑动、攀爬。进攻大车的部队越来越软弱无力,如果继续下去,奥托公爵甚至可能会发动反扑。 在这种状况下,海盗王国也只能放弃追击,悻悻的收兵了。 然而,奥托公爵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此后的几个夜里,他一次次地梦到那烈火中的恶魔,又一次次地从床榻上惊醒。 他找来了从汉堡市逃出来的那几个商人。这些商人的财产如今全被扣押在汉堡市,为了将这些东西取回,他们都一直在按艾米的命令寻找“凯旋者”。 奥托公爵向他们打听“凯旋者”的下落。 “这……我们从吕贝克市长那里打听到消息,疑似‘凯旋者’的女孩曾在汉堡市的拍卖会里出现过。不过忽然又从拍卖会上消失了。和他一同消失的还有二十多个闪米特人,口音各不相同,不是一个地方的,而是从各地聚集过来的……” “二十多个来自不同地方的闪米特人……这倒是一个着手的地方。” 奥托公爵陷入了沉思。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六章 流数术与无穷级数(1) 格里高利在一片旷野之上找到了克罗狄斯。 大地漆黑一片,分不清那是克罗狄斯的魔法、还是黑夜真的已经降临。这个老者茕茕孑立于天地之间,半仰着头,似在仰望天空的星辰,又似在聆听天使的低语。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克罗狄斯头也没回地说道:“格里高利,阿勒曼尼联邦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那群人。” “是吗?那个法兰西岛伯爵可真是没用。” “你的语气还真是风轻云淡。格里高利,我问你,亚伯拉罕古教会的魔法看起来如何?” “不得不承认,他们掌握了一种独特的魔法,而且这种魔法来源于我们的神雅威——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从表面上来看?你仍在怀疑他们的魔法?” “当然要怀疑。他们言之凿凿地宣称他们的魔法来自于对神明的理解、丈量,可显而易见的,那无限的神如何能够被理解呢?我等凡人是无法领会无限的性质的,除非——他们的‘神’是恶魔所伪装的。” “格里高利,你这是在用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去得出另一个结果。首先,你如何确信他们信仰的是恶魔,而我们信仰的就是唯一的神?” “只要用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就能证明了:至高之神绝不会输给任何人。我们是神在世间的代理人。除非他们能赢过我们,不然他们的力量就只能是来自恶魔——当然,是要在我们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像某人笑着笑着差点被杀死的那种状况,是无法成为证明的。” 克罗狄斯“哼”了一声:“你来是想让我对你道谢么?” “我哪敢让你道谢。”格里高利一步一步地靠近克罗狄斯,“既然只要限制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让那个魔法失效,那即便没有我,你也能做到,不是么?” 说话间,格里高利已经来到了克罗狄斯的身后。看着克罗狄斯的背影,格里高利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 “克罗狄斯,现在轮到我发问了——你刻意让我接触亚伯拉罕古教会,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克罗狄斯并没有顺着格里高利的话说下去,而是反问道: “格里高利,你为什么要利用阿勒曼尼联邦去寻找那群人?你已经见识过他们的魔法,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在千里之外判断出他们所在何处。” “克罗狄斯,你又为什么要放任他们带走《战车登天技法》?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早早地就让所有人陷入沉睡。可你却放任他们释放出了那个魔法!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是想用他们的魔法来说服我?难不成你已经背叛了教会么?” 一股庞大的魔力开始在格里高利的周身涌动,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然而,克罗狄斯对此却丝毫没有反应。 “无稽之谈。如果我背叛了神,神又怎么可能继续把力量赐给我?只是我看到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些迷茫罢了。” 格里高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你相信么?天与地之间有着某种紧密的关系。天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地上有其对应之事。” “我知道你是占星术的大师。说吧,你预测到了什么?” 克罗狄斯望着天空,声音中充满了沧桑:“一百年了,我将这件事情反反复复计算了许多遍,每一次的结果都让我睡不着觉。” 格里高利不屑一顾地笑了一声:“像你在拍卖会上那样差点被人杀死,会害怕倒也不稀奇。” “你不理解,我一点也不害怕死亡,相反,我还对死非常的好奇。为什么我没有阻止那十二部族的魔法?只是因为我想看看那个魔法是不是真的能把我杀死罢了!实际上,那个魔法也不能杀死我——最多只是让我受到一些重伤罢了。” “你既然对你的不死如此的自信,那你到底还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这个世界会逐渐改变——不是因为神,而是在人的手中。” 克罗狄斯把双手张了开来,似要将那广阔的星空抱入怀中。从他口中吐出带有魔力的话语,每一个字都让大地随之震动: “会有人拿起尺子,将无限丈量。” “会有人举起大地,直抛向天空。” “会有人施展魔法,让四元素泯灭。” “而最后,会有人如神一般,说:‘要有光’。” “于是,一切都显现在光明之中。” “‘要有光’?这是想模仿《创世纪》?”格里高利笑着摇了摇头,“克罗狄斯,你的占星术竟能预测出别人下一句话要说什么?那你要不要预测一下我的下一句话?” “格里高利,不要质疑我的魔法。星辰告诉我,第一个预言即将实现——丈量无限的标尺要出世了。数千年了,人的智慧即将要跨越那不可逾越的深渊,从无,直达无限。一场剧烈的变革将要来临,人们将在地上竖起一座新的巴别塔。而令人畏惧的无限,就是构成这座新塔的基石。” “克罗狄斯,你的预言可出错不止一次了。你之前和万王之王说,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将成为天方帝国最大的敌人,万王之王便派我出使了七丘帝国。可我事后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女孩根本就不会魔法。” “你是说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你在阿勒曼尼联邦那么久,也该听到一些风声了吧?海盗王国有一个魔法强大的‘凯旋者’,她的姓氏就是西庇阿。” “我刚刚才见完那个‘凯旋者’回来。她的手很粗糙,绝不会是那个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而且她的魔法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格里高利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大概早就已经被杀死了。这也解释了我的魔法为什么没法把她从安提利亚带回七丘帝国——死者只被神所管辖,超出了我的能力之外。” 克罗狄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的悲伤:“格里高利,你太过轻敌了。你在使徒中是最为谦卑的。可即便是你,也是如此的自负。” “也许吧,这一点我确实很自负,正如你自负于自己的生命一样。” 见克罗狄斯确实不像是背叛了亚伯拉罕正教会的样子,格里高利收起了魔法。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亲自去寻找那群人么?我这么回答你:同你的理由一样。你想要试试那个魔法究竟能不能终结你的生命,而我,则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能把无限丈量。” “你给他们的时间太久了!我想他们现在已经完全解读了《战车登天技法》!” “那不是很好么?我们马上就能看到了——看那群无知的人究竟丈量了些什么!”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六章 流数术与无穷级数(2) 三辆马车排成纵列,静谧地行驶在瓦鲁瓦公爵领的乡间。 亚伯拉罕古教会的二十多个成员分座在这三辆马车上。《战车登天技法》被也切割成了三份,由三辆马车上的人分别持有。这一方面是为了加速密文的破译,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防止有人想要独占《战车登天技法》。 据艾拉他们被魔法传送至法兰西岛已有整整一个月。《战车登天技法》的破译工作在那二十多个亚伯拉罕古教会成员的协力下已接近尾声。 可在空间上,他们却还是在法兰西岛的周边团团打转——虽然没有被法兰西岛伯爵的人给逮住,却也丝毫没有接近施塔德。如果把他们走过的路线在地图上画出来,就会发现比起逃离法兰西岛,他们倒更像是在对法兰西岛周边进行地毯式搜查。 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对这种诡异的路线进行解释。因为这条诡异路线的规划者——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至始至终都在做着数学题。 在一个月里,艾拉的数学研究得到了长足的进展。 利用那个蜘蛛的梦境所得到的灵感,艾拉在白纸上画出了横、竖两条呈九十度角的数轴。 艾拉将这两条数轴所构成的系统命名为坐标轴。 通过这种方式,白纸上的任何一点都可以用一个数字的坐标所表示出来。任何几何图形都是由无限个点所构成,换句话说,利用这个坐标轴,任何几何图形就都可以转化为数了。 ——几何和数,在此基础上得到了统一。 艾拉觉得自己已经朝着毕达哥拉斯学派“万物皆数”这个理念踏出了一大步,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把这个发现告诉戈特弗里德。 然而,正致力于破解《战车登天技法》的戈特弗里德根本没有心思听艾拉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艾拉几次跑过去,都被戈特弗里德敷衍了事。 到了后来,只要艾拉一出现在戈特弗里德的马车前,甚至不用戈特弗里德出声,他旁边的人就会像驱赶苍蝇一样驱赶她了。 哈比巴似乎看到了赚钱的良机,笑嘻嘻地凑过来对艾拉说道:“大小姐,我这徒弟脾气不好,唯独听我的话。你要真想学数学,给我五个诺米斯马,我担保他老老实实教你。他不愿意,我把他捆起来丢你房间去也行。” 但即便是哈比巴,最后也补充了一句:“不过,要等我们把《战车登天技法》解密完之后。” 据这群亚伯拉罕古教会成员的说法,《战车登天技法》上记载了丈量无限神明的方法。学习它,就能了解至高神的性质,得到远超越任何一种加护的力量。 为了尽快摆脱被使徒追杀的窘境,他们日夜不停的进行着破译《战车登天技法》的工作,平均每人每天只睡三小时。这一个月下来,他们已经到了极限了,才没有什么心思去管什么数学题。 艾拉只能悻悻地缩回马车的角落,自己一个人在纸上继续写写画画着。作为报复,当有人问她为什么要走这种路线时,她也总是敷衍地说道:“等我做完这道题。” 在这段时间里,她把所有常见的几何图形都用基于坐标轴的函数式表达了出来。然后,问题就又回到了那条抛物线上。 抛物线是一条曲线。经验告诉艾拉,每当问题和曲线相关的时候,难度就会一下子变大。 通过坐标轴,艾拉已经可以用数字描述各种各样的曲线。为了给自己一些信心,她先是选择了最简单的抛物线:y=x2来进行研究。 她做了一条直线y=1,与抛物线交于一个a点。这样,抛物线、直线、x轴三条线就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几何图形。 艾拉想要计算出这个不规则图形的面积。 她在抛物线上找出一个个点,分别垂直x轴与y轴做出两条线,以此把这个不规则图形分成了一个个矩形。这些矩形的面积加起来显然大于那个不规则图形的面积。然而,把这些矩形分的越细,他们的面积就会越接近于那个不规则图形。 艾拉假设从坐标轴原点到y=1这条直线之间分出了n个矩形,那么每个矩形的宽度就是1/n。又因为抛物线的函数式是y=x2,那么第一个矩形的高就是(1/n)2,第二个矩形的高度就是(2/n)2…… 那么,所有矩形的面积之和就是: s=1/nx(1/n)2+1/nx(2/n)2+……+1/nx(n/n)2 这是一个无穷级数。然而,戈特弗里德曾经教过艾拉无穷多项式的平方和公式。在利用这个公式将这个无穷级数化简之后,她得到了一个极为简单的算式: s=1/3+1/(2n)+1/(6n2) n越大,矩形的面积和就越接近于那个不规则图形。那么当n无限大的时候,矩形的面积之和s就会等于那个不规则图形的面积。此时,1/(2n)和1/(6n2)就是无限小,完全可以舍去。 于是这个不规则图形的面积就显而易了:s=1/3。 ——无限大、无限小 艾拉把刚刚出现的这两个概念低声念了一遍。在数学运算中出现了无限的概念,让她多少感到有些不适。 她甩甩头,把这种不适感抛到脑后,然后将函数式由y=x2改成了y=x3 虽然只是轻微的改动,但要求出面积的难度立刻大了数倍。这次,艾拉写了整整两页纸,也没能向先前一样把公式化简。 “为什么一涉及曲线,就总是会出现无限啊!” 艾拉抛下笔,抱着头哀嚎了起来。 无限,这是所有数学家都难以跨越的深渊。 抛物线和圆都还只是最简单的曲线,只不过是从无限的深渊边探出来的一根小小的树枝。艾拉抓住了这根小树枝。可当继续下望时,她看到的是更为恐怖的深渊——利用坐标轴和函数式,她找到了许许多多阿基米德根本无法描述的复杂曲线。 她发现了它们,却根本无法驾驭它们。这仿佛是神明的一个警告:人啊,做你该做的事! 无限,这是人类绝对不能涉足的禁区。 “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魔法也太难学了!” 艾拉又一次大喊了起来。 “小声点!” 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人纷纷向艾拉投来了不满的视线,吓得艾拉慌忙捂住了嘴巴。 第六章 流数术与无穷级数(3) 当车队快到达弗兰德斯公爵领边境时,天已经黑了。 艾拉一行人纷纷走下了马车。 车夫在前面喊道:“客人,你们真要在这里下车?我听你们是要去弗兰德斯的港口对吧?那可还有好几天的车程呢,不用我把你们一路载过去么?就算你们想在前面的城里办点事情,那也让我把你们载到城里啊,从这里去城里,步行的话还要小半夜呢。” “够了,你快走吧,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们。” 一个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上去结了账。他们既然能够参加拍卖会,手上就都不会缺钱。实际上,这群人中不乏富商。像哈比巴和戈特弗里这种一贫如洗的倒是一个例外。 车夫接过钱,摇头说了句“一群怪人”,就赶着马车离开了。 “各部的进展都如何了?” 等马车走远了,那个最先站出来保护《战车登天技法》的老者提着灯来到众人面前问道。他的名字是阿尔特,由于年纪最大而,被推举成了这支队伍的领袖。 众人在底下互相交流了一会儿,纷纷回答道“都已经完成了!” “感谢主的赐福!”老者叹了一句,然后就低头做起了祷告。众人学着他的样一起祷告了起来。 艾拉坐在地上,盯着稿纸上没有完成的算式,使劲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老者祷告完毕后就,就对艾拉喊道:“那么,艾拉小姐,我们接下来该往什么方向走呢?” 艾拉“咚”的一下后仰倒地,众人吓了一跳,正准备冲过去扶起她,却见艾拉抱头在地上打起滚来:“啊!算不出!完全算不出!太难了!” “那个……艾拉?” 艾拉“哗”地一下座了起来,就当众人以为她已经听到了老者的声音时,她却又在纸上出神地写起了算式来。 “喂,小女孩,能听到么?” “还是不行!” 艾拉“刷”的一下将纸撕掉了。 “艾拉?艾拉?艾拉?” 老头一连叫了三声,艾拉依旧没有反应。之到有人走上前捅了捅她,她才如梦初醒地抖了一下。 “咕……?马车呢?我怎么从马车上掉下来了?” “那个……我们刚刚已经到了弗兰德斯公爵领的边境了。马车已经离开了。” 老者尴尬地向艾拉解释了一遍目前的状况,然后继续问道: “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弗兰德斯座船么?还是转走路陆去施塔德?” 为了避开阿勒曼尼联邦的搜捕,他们这一个月内不停更换着马车、变换着路线。为了防止奸细将他们的路线透露出去,路线的规划只存在于艾拉的脑中。 一开始,他们对那乱成麻团一般的路线颇有微词。但在一次次成功地避开阿勒曼尼联邦的搜捕队之后,他们对艾拉的信赖越来越高,就算艾拉提出的下一站再不合常理,他们也都能轻松地接受了。 “咕……要说去哪里……你们的破译工作完成了么?” “已经完成了。” “修习这个……什么什么技法,有什么特殊的地点要求么?” 老者不知道艾拉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老实地回答道:“只需要坐着就可以。” 艾拉锤了下手:“那好吧,我们下一站去阿基坦吧。” “好……等一下!阿基坦?????” 那些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声。 他们在艾拉的带领下饶了一个月的路,这才终于到了弗兰德斯。而阿基坦,不仅和去施塔德的完方向完全相反,更重要的是——从弗兰德斯到阿基坦,需要跨越三分之一个阿勒曼尼联邦。 “不是……那个……我们为什么要去阿基坦?”老者结结巴巴地问道,“就算是想要让路线更曲折一些,可是去阿基坦……也太曲折了。你规划的路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咕?我根本就没有规划过路线,这样法兰西岛伯爵就没法预测我们的路线了。” “这……这……好吧,可是阿基坦也实在是太远了,要真往那走,再过半年都到不了施塔德!” “我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去施塔德,而是避开使徒和阿勒曼尼联邦吧?”艾拉解释道,“反正你们可以在马车上修习《战车登天技法》,那等学成了再去施塔德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急着去可能在搜捕我们的海港呢?” “原来如此!”哈比巴率先拍了一下手,“妙计!绝世妙计!走走走,我们快掉头去阿基坦!” 戈特弗里德在一旁擦了擦汗:“师父,我听着你就是想继续蹭饭……” “什么蹭饭!我们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都是兄弟姐妹,在兄弟姐妹家吃饭能叫蹭饭么?老爷们慷慨想请客,我能不给他们面子么?走走走,我们下一站吃……去那里找马车?” 众人想了想,觉得艾拉说的有道理,纷纷点头。 谁知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个骂声:“你……你们……好,你们狠,算你们狠!”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年轻人,他连退几步走出人群,忿忿地对着人群大喊道:“我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你们马上把《战车登天技法》交到我手上来!” 老者略感意外:“你是……西布伦部的约基别?你为何……” 却见那个叫约基别的年轻人用发抖的手指着艾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就不明白!我就随便胡掐了一句和吕贝克市长不认识,为什么你能联想到有奸细在给阿勒曼尼联邦报信啊?才没有人给阿勒曼尼联邦报信啊!你躲开了追捕就快点去施塔德行么?已经一个月了!我们已经绕着法兰西岛乱跑一个月了!哪怕是只蚊子,现在也该飞到施塔德了!” “咕……原来没有奸细么?” 艾拉小声嘟囔了一句。辨别这种事,她一直以来都不是很擅长。 “所以,约基别你认识吕贝克的市长?”老者问道,“那你为何先前不说?” “当然,我认识。《战车登天技法》就是我拜托他去寄拍的。我不懂希伯来文的密文,所以才用了这种方式来寻找你们——肯用那种离谱的高价买下这本术的人,必然知道这本书的秘密。” 约基别盯着被分成三份的《战车登天技法》,眼中射出了贪婪的光。 “好了,现在破译也完成了,快让它物归原主吧?” 第六章 流数术与无穷级数(4) 听到约基别说要“物归原主”,哈比巴打个哈哈站了出来,说道:“小子,太贪心可不好。《战车登天技法》是亚伯拉罕古教会的秘籍,可不属于任何人!何况破译它的工作也是众人合力完成的!” 约基别盯着哈比巴,问道:“你的意思是不肯交啰?” 哈比巴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众人:“我想这不只是我的意思吧?你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我们所有人么?” “正如我所愿。。” 看这两人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老者慌忙插到中间,劝约基道:“别这样,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拥有它呢?孩子,快回来吧,我们都是兄弟姐妹,不应该在这里发起争执。” 然而不等老者把话说完,哈比巴已经对着约基别施放了魔法: “e-l-b-e-r-i-t-h!(立约者!)” 这个魔法主要用于惩戒罪人。同戈特弗里德那微妙的魔法不同,身为戈特弗里德的师父,哈比巴的魔法在大多数时候都能确实起到效果。甚至在这二十多个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之中,哈比巴的魔法修为也是最高的。 哈比巴想通过这个魔法,让妄图独吞《战车登天技法》的约基别感受万针刺体之痛! 然而,约基别却不慌不忙地施展了对抗的魔法: “l-a-l-d-a-b-a-o-t-h(混沌之子)!” 艾拉搞不明白哈比巴和约基别在这两句言语上展开了怎样的对抗,她只看到哈比巴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声不吭了。而约基别依旧好好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冷酷的笑。 ldabaoth(混沌之子)?” 约基别所使用的这个词汇让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们一阵骚动,就像一块石子砸中了马蜂窝。 艾拉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是诺斯替派的成员!” 骚动过后,那群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一致对约基别投去满含敌意的目光。就连那个慈善的老者也不例外。他将手一举,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便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吟唱: “e-l-b-e-r-i-t-h(立约者)、e-l-s-h-a-d-d-a-i(全能者)、e-l-o-l-a-m(永生者)、e-l-e-l-y-o-h(至高者)、a-d-o-n-a-i(主)……” 约基别微笑着等他们念完。当那群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发出最后一个音“y-h-v-h(雅威)时,他泰然自若地同先前一样吟诵道:“l-a-l-d-a-b-a-o-t-h(混沌之子)!” 两股魔法在空中激烈的碰撞着,荡起一阵阵狂风。亚伯拉罕古教会那个强大的魔法又一次被压制。约基别的魔力荡入人群,就如一阵狂风吹向了麦苗。亚伯拉罕古教会的人在这狂风之中成片的倒下,当那风触及到艾拉时,艾拉只感到身体一轻,然后就在风中飘了起来。 她的身体就像完全没有重量一般,飞的越来越高、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甚至超过了高耸的大树。艾拉不知所措地向下一看,却看到地上有一个同她一模一样的身体,就像是死了一般躺在地上。 艾拉慌了,等风一停,她马上落下来想要触碰那个身体。 手从那副身体中穿了过去,空荡荡的毫无触感。 艾拉更慌了,一连碰了好几个不同的地方,可结果都同先前一样。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她自己的身体已接近透明,就像是幽灵一般。 远处传来一阵马嘶之声。只见得一匹战马奔跑在半空之中。它的身体只有前面一半,后面的一半却是不停变化着的黑雾。坐在它身上的骑士脖子上开了一个大口子,整个头都掉了下来,只靠一层皮连接着。他挂在胸前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盯向艾拉的方向,凶神恶煞地挥舞着马刀向艾拉杀来。 艾拉吓的发出一声尖叫,那声音又尖又细,极其刺耳,和她平时的声音完全不同。她努力地在空中滑动身体,想要躲开那个断头的骑士,却迎面撞上了同样试图躲避那个骑士的戈特弗里德。 戈特弗里德的身体和艾拉处于同样的状态——实体倒在地上,而灵体一样的东西则漂浮在上空。两人这么一撞,彼此都从对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刺碰撞没有给身体带来任何的触感,却让艾拉的脑袋一阵眩晕。一大堆《战车登天技法》的译文文本就像洪水一般冲入了她的记忆之中,期间还夹着几道几何题——这是来自戈特弗里德的记忆。 而戈特弗里德的状况则更遭。一接触到艾拉的记忆的,他立即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他的灵体在那瞬间炸裂开来,变成了一块块不成形状的碎片。 那断头的骑士见到这幅光景,猛地把马勒住,匆匆地掉头离开了。 可艾拉却还是吓坏了。她伸出手,想要触碰戈特弗里德残存的碎片,却被一个声音制止了:“别碰他!不然他恐怕就真的要死了。” 声音的来源是哈比巴。他是最早被约基别击倒的,现在却优哉游哉地漂在半空中,啃着一个透明的大鸡腿。 “哈比巴?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是死了么?变成灵魂了么?” “你没死,这是诺斯替派特有的魔法,可以将人的灵体从身体暂时剥离。我年轻时遇到过一次,过小半月就好了。你现在要注意的是不要碰到其他人的灵体,不然,意识交汇,知识较弱的一方会受到重创的——就像我那可怜的徒弟一样。” 说着,哈比巴把手向上空一抓,竟从什么都没有的空中抓出了一瓶酒来。他打开酒,喝了一口,然后才慢吞吞地说道:“不要慌,告诉你一个好事情吧,这种状态下的你能从虚空中拿出任何你想像的东西。虽然实际上那些东西依旧不存在,但让精神享受享受也是好的。” “诺斯替到底是什么东西?” “诺斯替(gnosticism),也就是‘灵知主义’,一个老掉牙的魔法学派,偷偷摸摸的信徒倒很多。” “约基别不是你们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么?” “也许是古教会的成员吧,也可能是正教会的成员,谁知道呢,毕竟诺斯替派是融入了我们亚伯拉罕教的——也不止我们,它每个教都融。可不管是哪种,诺斯替派都算是异端了。” 哈比巴啃完了鸡腿,觉得不够,又从空中抓出了一整只烧鸡。 “你为什么还有心情吃东西啊!”艾拉喊道,“就算你说几天后会复原,可我们的身体现在可是毫无抵抗地倒在地上哎!要是他乘现在杀死我们怎么半啊!” 哈比巴将一根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从嘴里吐了出来:“他不会这么做的。修习《战车登天技法》前需要保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违戒。他要是真杀了我们,得有三年没法修习这个了。” 哈比巴的话让艾拉安心了一些。这时,其他亚伯拉罕古教会的人员也纷纷出现在了艾拉的视线之中。 “情况还是不妙。”有人愁眉苦脸地说道,“一旦他修完《战车登天技法》,我们就完了!” “如果是这样,那反倒不用担心了。”艾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在一旁说道:“毕竟……比起我家书柜里藏着的那本,你们这本《战车登天技法》可是少了好几段话呢。” 第六章 流数术与无穷级数(5) 诺斯替派(gnosticism),它和亚伯拉罕正教会起源于差不多的时间,不过比起如日中天的亚伯拉罕正教会,诺斯替派已经没落了,其影响力在现在甚至还比不上亚伯拉罕古教会。 同亚伯拉罕教会相同,诺斯替派承认存在一个完美、无限的至高之神,同时也承认存在一个创造万物的造物者。然而,他们却否认造物者为至高之神,而将它蔑称ldabaoth(混沌之子)。 诺斯替派认为,精神才是人的本质,而物质构成的肉体是精神的囚笼。这个物质的世界、连同这个物质世界的创造者都是因错误而产生的。造物者创造了这个错误的世界,却毫无自知,反认为自己凌驾于万物之上。这便是痛苦、堕落的来源。 而救赎之路,就在于通过知识让精神摆脱肉身的禁锢,回到那至高之神的完满光辉之下。 约基别果然同哈比巴预料的一样没有对众人的身体出手。他先是把分成三份的《战车登天技法》从个人手中收了起来。在确认里面的内容已经确实翻译完毕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把这些动弹不得的身体一个个的搬入林子里,用树叶和树枝盖好。昨晚这些事情后,他便独自离开了。 艾拉发现她们的灵体无法离开她们身体太远的地方,只好留在了森林里。 从晚上到白天的这段时间里,她们不止一次遇到了像是那个断头骑士的其他东西。哈比巴说这是已死之人的灵体,因为身体已经腐朽,所以才能不受束缚地在世界各处游荡。 艾拉一度感到慌张,因为如果所有已死之人都变成这样的灵体,那这个世界就要被灵体挤满了,知道了这一点,就算她变回了正常状态,恐怕也要吓得每晚睡不着觉。 于是哈比巴又安慰艾拉说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这样的,而且灵体无法影响到物质世界,只要不搞什么通灵术、死灵术之类的魔法,就完全可以忽视它们。 但至于究竟怎么样会变成灵体,哈比巴就不知道了。 快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约基别拎着大袋小袋的食物回来了。他在树上挂了一个睡袋,又砍来木头,在周围搭起了阻挡猛兽的简易围栏。昨晚这些事情后,天已经快要黑了。他掏出一些食物吃了,然后就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将头埋入了双膝之间。 在这种将自我深深湮没的姿势中,约基别如祷告一般低声念到: “理解和赐福——是永生者的。” “恢弘和伟大——是永生者的。” “辉煌和威严——是永生者的。” “审慎和力量——是永生者的。” “荣耀和光明——是永生者的。” “合一和荣耀——是永生者的。” “……” “……” 哈比巴听了,一把抛掉手中的半截鸡翅,神情严肃地对众人说道:“他开始修习《战车登技法》了。” 《战车登天技法》,中“战车”一词的希伯来文原文为‘默卡巴’(merkabaha),意为“神的战车”。其来源于《旧约:以西结书》第一章第一节。在这一节中,上帝于以西结面前显示了他的战车与宝座。而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便将这一节中内容作为理解神明性质的重大线索。 《战车登天技法》,其最终目的就是要让灵魂顺利飞升至神的战车与宝座之前,去领会神那无限、完满的性质。 在这个飞升的过程中,灵魂将先后通过七重星天、穿过七座宫殿。七重星天的天使们将也全力阻止灵魂从尘世的解放,灵魂必须客服它们的阻力,才能顺利前行。对亚伯拉罕古教会而言,这是至高神的考验;而对诺斯替派而言,这则是混沌的造物者的阻扰。 “飞升的每一个阶段,飞升者都需要一个带有魔力的咒文。这些咒文能驱走恶魔和恶意的天使,并保护飞升者的灵魂免受环绕在至高之神的周围的烈焰、旋风和暴雨的损伤。所有的咒文都来自于‘默卡巴’(merkabaha)自身,而这就是《战车登天技法》所论述的。” 老者在众人面前展示那张纸——上面有艾拉写下的被书中遗漏的段落。亚伯拉罕古教会的人们花了半天将其解读后,发觉这一段记叙着通过第五重天的咒文。 “缺了这个咒文,约基别是没有办法通过第五重天的。但不要认为这样我们就高枕无忧,毕竟即便没有《战车登天技法》,约基别的魔法也在我们所有人之上。要自救,我们就要学会《战车登天技法》,击败约基别。” “可是《战车登天技法》在约基别的手上。”有人为难的说道,“虽然就在我们眼前,但我们这个样子是没法去把实体的书翻页的!” “这里还有一本!” 艾拉把一叠从虚空中抽出来的纸甩到了众人面前。在亚伯拉罕古教会的众人解读那遗失的段落的时候,艾拉一直在默写着记忆中的《战车登天技法》。 “哦!小女孩,你做的太棒了!” 老者激动地飘到艾拉身前,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哈比巴一下子跳了起来,喊道:“笨蛋!不要去碰……” 已经来不及了。老者的记忆一下子涌了进来,让艾拉的脑子又是一涨。而老者的灵体则在哀嚎声中炸成了碎片。 亚伯拉罕古教会的众人本来还想抛起艾拉庆祝,老者这么一炸,他们立刻吓得不敢动了。 哈比巴惊的下巴都快要落到地上了:“好家伙,这老东西几十年的记忆居然都斗不过你。你的脑子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这……就是装了我家的那个书柜……罢了……如果你们想,我还可以背更多的东西给你们听……” 艾拉挠着自己的鼻子,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然而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她的回应。 亚伯拉罕古教会的人们已经捡起地上的纸张,回忆起曾经完成的译文起来。 艾拉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儿,略微感到有些尴尬。她不会亚伯拉罕古教会的密文,也不会魔法。接下来的事她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 她只得缩进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孤零零地做起了那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数学题。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六章 流数术与无穷级数(6) 切线只交曲线于一点。 两点才能确定一条直线。 然而,通过一个点,切线却只有一条。 这三句话分开来看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连在一起,却让艾拉感到逻辑混乱。通过一个点可以做无数条直线,然而过这个点的切线却是唯一的,这是不是有些问题? 经过一些思考后,艾拉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无限中的每个个体性质都有差异,而有‘切线’这个性质的只有一条。 也就是说,切线是无限之中的唯一。 可问题是,没有两个点,人们是无法做出一条确定的直线的。而若用排除法,把无穷多的可能全部排除,逆向找出其中的唯一,听起来好像也只有神明才能做到。 “我知道切线就在那里,我也能理解它的一切性质,可我却无法将它作出来?” 这让艾拉想到了这一整个自然界——人们能理解水的性质、能理解空气的性质、能理解土壤的性质,可是人们却无法创造水、创造空气、创造土壤。 这种无力感让艾拉开始觉得亚伯拉罕教会的教义是正确的——神将世界的一切安排妥当,而人只能旁观,无法模仿。 “不行,承认这一点的话,就绝对学不会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魔法了!” 艾拉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虽然她现在已经是灵体的状态,但这个动作本身能让她振作一些。 “艾拉,不要害怕无限!”她这么给自己鼓着劲。“既然两点才能确定一条直线,那就找出两个点就行了嘛!” 真在直线上找两点的话,那作出的线就是割线而不是切线了。但艾拉知道,随着这两个点不断的接近,作出的割线就会不断接近于切线。 有了之前求曲线面积的经验,艾拉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类似的取巧方法——让这两个点的距离无限接近、而又不等于零。这个数字必须足够小,不然做出的线就和切线有偏差;同时它也绝对不能等于零,不然就只剩一个点,无法确定直线了。 艾拉如此表述这两个点:(x,y)、(x+dx,y+dy),其中,dx和dy就表示那个无限接近于零、而又不等于零的数。只要通过这两个点算出切线的斜率,就能找到这一条切线了。 将这些数字带入y=x2这条曲线后,式子非常简单,完全不像求曲线面积时要涉及到那种一直相加到无限的无穷级数。 艾拉试着把函数改成y=x3、y=x4、y=x5,计算的难度都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这也也太简单了!” 艾拉高兴地喊了起来。她想要把这个发现分享给别人,想要宰五十头牛来庆祝这个发现!。 然而,没有一个人理会艾拉。 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已经靠着记忆把《战车登天技法》重新翻译了一遍。接连几天,他们都和约基别一样,将头深深埋入双膝之间,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着护身的咒文,试图以此去领会神的奇迹。 这个场景艾拉似曾相识——在康斯坦丁尼耶时,每当她试图向人们阐释她对天体的新发现,那些人总会慌慌张张地低下头,用含糊不清的词句惶恐地向着神明祷告。 每当这时,艾拉都会觉得自己是异类,是一群白天鹅当中的丑小鸭。 她意兴阑珊地低下了头。看着眼前的手稿,她忽然感到有些怀疑——这些东西,是否存在任何的价值?这好像就是玩弄数字的把戏罢了,舞台上的小丑还能用自己的把戏逗得众人开心,而这个把戏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有人来到了她的面前。但她却根本没有心思抬头去看。无论有多少人聚集在她的周围,她所感受到的也只是无边无际的孤独,一如她每次观测星空之时。 一滴水——或者说,是像水一样的东西滴落在了那虚空的稿纸之上。来到她跟前的那个人仔细看了看她稿纸上的东西,说道:“让人惊叹。” “你看懂了么?很有趣对吧?” 艾拉一下子兴奋起来。可当她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恐怖的景象——她面前的那个灵体脸上布满了红色的尸斑,头发上黏着硅藻,鼻子里、指甲上嵌满了泥沙,全身皮肤就像是浸水太久了一样皱缩着。 艾拉吓得发出了一声尖叫,慌忙向后挪了几步,可那灵体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他歪着头,用空洞至极的眼神盯着艾拉手上的稿纸,嘴里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两个词汇:“无法理解,让人惊叹;无法理解,让人惊叹;无法理解、让人惊叹……” “你……你是谁?” 那个灵体机械般地把视线从稿纸上移到艾拉身上。那让人疯狂的复读停止了,他诡异地一笑,忽地抬起一只手,向着艾拉的脸上抓来。 艾拉吓得又发出了一声尖叫。透过那个透明的灵体,她看到那群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依旧保持着将头埋入双膝的姿态,竟对她先后两次尖叫完全无动于衷。 艾拉凄惨地笑了一下:“啊……原来是这样……我完全……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啊。” 那个灵体抓住了她。瞬间,来自那个灵体的悲惨记忆就涌入了艾拉的心中—— “西伯索斯,你看看证明了些什么?” “西伯索斯,你放出了恶魔!” “你不该踏入这个领域的!西伯索斯!” ——透明的海水,虚幻的阳光。 还有相貌丑陋的鱼,从她的眼前游过。 刺骨的海水刺激着她的每一处神经。她感到窒息,却无法挣扎,因为手脚已经被绳子捆死了。她感到惊恐,却无法喊叫,因为海水已经灌满了她的食道与胃。 一群数学家在船上毫无怜悯地看着她。为首的那人正是毕达哥拉斯。他的声音透过海水,穿透艾拉全身每一处骨骼:“沉入海底吧……连同你那个可悲的证明一起。” 公元前五百年,西伯索斯发现了无理数。那是人类第一次在数学上认知无限。 然后,他就被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成员投入了大海。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身体堕入大海的深渊,眼睁睁地看着天空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艘满载数学家的船继续在大海上飘荡着,像极了一条无忧无虑的鱼。 …… “快回来,那灵体已经被你的记忆炸掉了。不是我说,你那记忆的数量……真的让人无法承受。” “但多亏于此,我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了。” 戈特弗里德的声音穿透海水,拖住了艾拉。 “这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伟大工作。来吧,我来协助你一起完成它。”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六章 流数术与无穷级数(7) “让我梳理一下,目前你在两种情况下使用了‘无限’的概念。第一种是计算曲线的面积,第二种是计算曲线的切线。” 戈特弗里德在纸上为艾拉分析着。他此前曾被艾拉的记忆炸成了碎片,但拖这个的福,他完全理解了艾拉所在进行的数学工作,包括艾拉自创的坐标系和函数式。 艾拉试探了一下,发现他除了数学之外没能记住艾拉记忆中的任何其他东西。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太过庞大,记住的话就真的要死了,只能刻意不去体会它们,让它们从记忆中流出。” “计算曲线的面积时,你利用了无数个三角或正方形去逼近它,并计算这无限多个三角形或正方形的面积之和。这是在数量多至无限的领域下进行计算,我们不妨把这个方式称之为‘积分’(integral);而计算曲线的切线时,你利用了无限逼近的两个点,在细微至无限的领域下进行着计算,我们不妨把这个方式称为为‘微分’(differential)” “积分……微分……为什么用这两个名词?” “这涉及到卡巴拉魔法的两个概念。integral,意为完整、完全,是指无限多的性质所构成的那个完美整体。differential,意为差别、差异,是指完美整体所发散出的无限个独特个体。我之所以这么命名,是觉的通过对这两种数学方法的研究,也许能让人接近那个完美的神明。” 在被山贼捆在山洞里时,戈特弗里德就对格里高利介绍过,亚伯拉罕古教会除了《战车登天技法》、《大殿》这些书外,也通过修习卡巴拉来接近神明。相比前者,卡巴拉这种修习方式在亚伯拉罕古教会里要普及的多。 艾拉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不论如何,有一个能够与之交流的人,让她感到欣慰。 “比起积分,微分要简单的多。可惜,曲线的切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所以我们现在重点要解决的就是积分——计算各种曲线之下的面积,是这样没错吧?” “嗯。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找到求曲线面积的一般方法,完全摆脱对几何的依赖。” 于是,戈特弗里德协助艾拉开展了对积分的研究。 戈特弗里德在几何上的直觉远超艾拉,经验也更丰富。艾拉需要借助函数运算解决的问题,戈特弗里德直接就能够用几何方法解决。这甚至开始让艾拉怀疑函数是傻子才会发明的数学工具。 一开始,她们进行的非常顺利。戈特弗里德的知识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其锋芒所及,各种复杂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然而,再怎么锋利的剑也有无法刺穿的东西。随着函数式日趋复杂,积分这个怪物变得越来越怪异、也越来越强大。就连戈特弗里德渐渐感到能力不支了。 戈特弗里德揪自己头发的次数越来越多,用力也越来越大。要不是他现在是灵体,他的头发恐怕已经被揪的干干净净了。 艾拉的情况也和戈特弗里德一样,成天都愁眉苦脸, 不知多少个日夜过后,一股喧闹之声把这两人从数学的沉思之中拉了回来。亚伯拉罕古教会的灵体惊惶地四处逃散,而在他们的前方,约基别的灵体正向着他们冲来。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我没法通过第五重天?书上写着的东西我全部都已经仔细看过了!” 约基别大声地尖叫着,似乎已经疯了。他的速度非常快,其他的灵体根本躲闪不及,很快就有一个被他逮住。他只用手一掐,那个灵体便炸的粉碎。约基别仰起头,陶醉地接受着来自那个灵体的知识。 “原来如此,我的那本书少了一个段落。而你们想要抢在我之前将它练成。” 约基别自言自语着,忽然狂笑起来。 “好、好,你们厉害,变成灵体了都不安稳。那我就把你们的灵体统统扯成碎片!来吧,把你们携带的知识统统交给我!” “徒弟!别傻站在那里!”哈比巴慌慌张张从远处对戈特弗里德喊道,“诺斯替派执着于修习自己的灵体,我们的灵体是无论怎样都斗不过他的!” 然而哈比巴的提醒来的太晚了,艾拉还没来得及起身,约基别就已经红着眼冲到了艾拉前方,一脚踢中了艾拉。 艾拉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四面八方撕扯着她。两个灵体的互相冲撞之下,她的灵体再也维持不住原本的形状,一下子被扯得粉碎。 约基别再一次陶醉地仰起头,想要享受来自艾拉灵体的知识。 “来了,来了……微分、积分?什么鬼东西?函数式……坐标系……解析几何……欧式几何……天体观测记录……” 没过多久,他就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混蛋,这么多……这么多的量是哪里来的?而且还都是派不上用场的垃圾!滚出去,快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知识涌入,他的全身上下都开始扭曲,似乎马上就要维持不住自己的形状了。 哈比巴抓住这个机会,喊道:“快!他也快坚持不住了!全部都向它冲过去!” “那个……”有人小心地问道,“冲过去没事么?” “如果还不足以让他炸开,我们自己就会炸开。但如果坐等他恢复,我们所有人都完了!灵体裂了可以恢复,但他学会《战车登天技法》后一定会把我们的肉体解决掉!为了抢在他之前学会《战车登天技法》,我们之中必须要保存至少一个完整的灵体!” “让我来!” 那老者的灵体同戈特弗里德一样刚刚复原。但哈比巴这么一说,他立刻就义无反顾地向着约基别冲了过去。一阵碰撞之后,他的灵体再度裂成了碎片,而约基别的惨叫声则更加惨烈了。 “冲……大家向着他冲过去啊!” 在老者的激励之下,越来越多的灵体自杀式地向着约基别冲了过去。在一次次的碰撞之中,约基别的身体越来越不成形状。在戈特弗里德也向着他冲锋来时,他终于忍受不住,喊道: “l-a-l-d-a-b-a-o-t-h(混沌之子)!” 戈特弗里德撞了个空。约基别的灵体已经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看了下周围,包括他和哈比巴在内,灵体完好的只剩下五人。 哈比巴喊道:“他不敢来了,但是一定会抓紧时间修习,快,我们也要争分夺秒了!” “那个……师父,其他人会怎么样?” “很多灵体的碎片都留在约基别身上。如果约基别继续让灵魂登天,他们多少会产生共鸣……但是他们都已经掌握了护身的咒文,应该可以顺利扛过去。” “可是那个女孩没有掌握这咒文!而且她的灵体又是不完整的状态。至高之神的周围的烈焰、旋风和暴雨一定会将她完全消灭的!” “不必管她!” “怎么能不管她啊!师父,你快想想办法去救他!” 见戈特弗里德完全放不下这件事,哈比巴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徒儿,这件事涉及到禁忌,所有我只告诉你……实际上,根据一些已经从正史中被抹去的零星记录,每个人修习《战车登天技法》时所看到的事物都是完全不同的……甚至包括那至高之神的模样。”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六章 流数术与无穷级数(8) 艾拉疑惑了好久:她到底是一只蜗牛,还是一只乌龟? 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恢复意识开始,她就处在一个大大的房间里,里面陈列着一个个的架子,上面摆满了书籍。而她是谁、怎么来到这里,她全都想不起来了。 从出生开始就自带一个小房子的,她只能想到蜗牛和乌龟。 所以她到底是一只蜗牛,还是一只乌龟? 这个问题很关键。如果她是蜗牛,她就要小心地躲着鸡、鸭和小鸟,免得被吃掉了。 好在这个房间看起来挺坚固,外面也看不到有小鸟。于是她就躲在这个大房间里,安心做着自己的数学题。 房间外无时无刻不传来约基别迷狂的祈祷声: “他的王座在他面前发光,他的宫殿灿烂辉煌。” “他的威严多么适度,他的神光将他装扮停当。” “他的仆人数说他的大能和奇迹,对她歌唱:万主之主,万王之王。” “他用一束光环环绕天空,他的光耀从高处流淌。” “无边的火焰从他口中喷出,苍穹闪耀来自他的身上。” 火焰和暴风阻止着约基别的灵体,但借助咒文和祈祷的力量,他艰难地升上一重又一重的天宫。随着旅程的继续,他的体内燃起了大火,他的肉身变成了火炬,他必须不用手脚站立,因为手脚已被烧掉了——这是必须要经历的考验,如果缺乏必要的知识,他就会在这火焰之中被烧死。 艾拉的房子就搭在约基别的右肩上,在约基别的保护下一起升上天空。由于太过渺小,约基别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样的艾拉,真是像极了一只正在攀爬植物茎叶的小蜗牛。 虽然连自己的物种都忘了,可艾拉却还依稀记得他们此行的终点和目的:那是至高的第七重天。在那里,他们要将无限丈量。 在漫长的旅程和火焰的灼烧下,约基别感到口干舌燥。在即将达到那至高的王座前时,他忽地听到了一个声音——像是无数的激流,又像是暴风使大海翻腾的声响。 他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在那里,万顷的波涛崩腾着,几乎要涌上来将他淹没。对水的渴望让他差点就扑进水里。 然而,他忽地想起了《战车登天技法》中的一个警告: “你们到了有闪耀大理石的地方,万不要说‘水!水!’,因为经上写着,说谎的人必不容他存留。” 他咬咬牙,就像没有看到那水似的,直接向水面踏了过去。于是,那些虚幻的水消失了,只剩下由大理石石板镶嵌的地面。 公元前六百年,哲人们第一次开始思考万物的本源。泰勒斯最早提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对人们说:万物的本源是水。这是那些信仰唯一神的人所无法接受的。 否认水,这就是最后的一道考验。 他们已经到达了无限者的宫殿。 艾拉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图书馆。一道厚重的幕帘挡在他们和那至高者之间。 两根麦秆从天空上慢悠悠地飘落下来,分别落到了约基别和艾拉手上。有一个声音在对他们说:去吧,去丈量神明吧。 约基别兴奋握住麦秆,地向着那道幕帘直冲过去,由于动作太大,艾拉和她的图书馆被直接甩了下去。“痛……”艾拉喊道。实际上灵体状态下的她并不会感到疼痛,但她想用这种方式表示对约基别的抗议。 刚从约基别的身上落下来,约基别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这意味着她摆脱了约基别灵体的干扰。刹那间,大理石地面和遮挡神的幕帘消失不见了,她孤零零地站在一小块灼热的大地上,大地的四周,是一个巨大的深渊。 那深渊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那深渊一直落至无尽的地底。除了艾拉所处的那块小小的陆地,一切都是深渊。 深渊下传来了一个怪物的吼声。它的尖叫声直穿艾拉的耳膜,为艾拉展现出一个再清晰不过的概念——那便是它的名:integral。 integral,其意为完整。那是无限的重要性质。因为只有包含了一切可能的无限,才是完整无缺的。在亚伯拉罕教会的教义中,这个性质为神所独有。 而最近,戈特弗里德赋予了integral这个词汇一个新的含义:积分。 艾拉紧张地抓着麦秆,走到大地的边缘,她向下一望。那一瞬间,积分这头猛兽张开了它的眼睛——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从艾拉正下方到最远的地平线的整个深渊,都满满地布着眼睛。 那无数双眼睛缓缓蠕动着,向着深渊上方、向着艾拉爬来。 艾拉尖叫了一声,跑回了自己的图书馆里。 “为什么要丈量这种东西啊!” 那个怪物恐怖的叫声穿透了房间的墙壁,继续传入她的耳朵。艾拉跪在地上,捂着自己耳朵,使劲地摇晃着自己的头。 别说丈量,就连离这头怪物稍微近一些,都让她寒毛直竖。 她放弃了。在那无限的怪物面前,她感受到了自己个人的渺小。甚至就连她所立足的这个大地,在那无限的深渊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她开始看书。每当想让心情安静时她就会这么做。她漫无目的地的从书架上抽出书,又漫无目的的翻看着。从《如何建造一口井》、《伊苏利亚食谱》,一直翻到《垂钓概论》、《常见野兽与如何避开它们》 她当然知道那头怪物就在房间之外,但只要关上门、不去想它,就可以装作它不存在。 她的灵体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复原着。她想起了微分,想起了积分,想起了戈特弗里德,又想起了被投入大海的西伯索斯 她的眼前晃过了大海、晃过了满载数学家的那一艘船。是的……不只是她,所有数学家、所有人都在逃避着无限。 畏惧无限,那是理所应当之事。过于涉足,必会唤醒恶魔。 艾拉忽然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她手上正捧着的是一本平平无奇的祈祷书。这是一个重写本,它的羊皮纸手卷被清洗过一次,原先的文字被擦去,换上了如今的内容。 她以前翻开过这本书一次,却没有过多的留意。可如今,她却一下子就注意到:在这些祷告的文字之下,依稀可见一些模糊的几何图形和数学文本。 她敏锐地认出了那个残缺不全的署名:阿基米德。 “这是一种还没有真正证明的方法。”阿基米德在开卷写到。 “我之所以把它写下来,是因为对后人而言,相较于没有任何的知识基础,如果有人之前已经利用这种方法取得了与问题相关的某些知识,那么论证起来就会更容易一些。” 在接下来的文字里,阿基米德阐述了一种匪夷所思、甚至是离经叛道的数学方法。他把他的杠杆原理融入数学之中,通过假象一个杠杆,将图形切分、放入、并保持杠杆两侧的平衡,来进行曲线面积和球体体积的计算。 在这个方法中,艾拉隐隐看到了积分的影子。 一千年前的积分学。 “一根解决数学问题的‘撬棍’。我将这个方法抄录在不易损毁和腐烂的羊皮纸上,希望它能安然穿过时间之海。” 阿基米德在手稿的末尾这么写到。 “羊皮纸前的人啊,如果你看懂了我是在试图做什么,那么,我还有一些话要对你说。” “我从不畏惧无限。然而数学之领域永无止境。即便是我,最终也不得不在起无限面前俯首称臣。” “所以,我选择将这根‘撬棍’交到你的手上。希望你能用好它,找到我所未能发现的许许多多其他的定理。然后,再将这根撬棍一代代地传下去。” “请相信,人类终究能够驾驭无限。” “因为它就在那里。”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六章 流数术与无穷级数(9) 艾拉怀着复杂的心情关上了书。 在阿基米德的时代,这是一则无人能够理解的数学讯息。以至于这份手稿惨遭清洗,被无知的人们换成了祈祷文。 然而,手稿上残存的这份强烈意志奇迹般地战胜了时间,最终安然来到了艾拉的手上。 艾拉擦了擦不知何时已布满眼眶的泪水。 然后,她庄重地打开了房门,踏向了那个深渊。 “放马过来吧,无限,我不怕你!”她对着那个深渊高喊道,“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 艾拉的声音触怒了积分那个怪物。艾拉只看到一团黑雾从深渊中向上升起。那猛 怪物隐匿在黑雾之中,很快,下至深渊,上至云端,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布满了黑雾。 那黑雾中露出无穷个眼睛,一个个都盯着艾拉。 艾拉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麦秆,摇了摇头。 “这种东西是没办法丈量无限的。” 她把那麦秆丢掉地上。与此同时,一连串的公式出现了。它们在黑雾之中放着微弱的光线,围绕着她团团打转——那是艾拉迄今为止所掌握的所有数学知识。它们保护着她,免受黑雾的遮蔽。 艾拉对着那黑雾伸出一只手,如吟诵魔法般念到:“毕达哥拉斯定理。” 一串发着光的公式射向了那片黑雾。一阵爆炸般的冲撞之后,黑雾变得更盛、更浓。黑雾中的那个东西撞上了艾拉所处的陆地。大地在颤抖之中碎了一角,艾拉失去了落脚之地,向着深渊急坠下去。 艾拉死死地盯着黑雾之中的无数个眼睛,在空中再度伸出手来。 “挑战你的人并不只有我!”她喊道,“试试这个——阿基米德积分法!” 来自阿基米德手稿的那个数学知识放着夺目光芒,飞入了黑雾之中。在爆炸声中,一阵几乎让人失明的闪光闪耀在天地之间。 黑雾被驱散了,积分那头怪物在艾拉面前显现了它的形状:它黑漆漆的像是一团液体;它巨大无比,甚至顶住了天空;它浑身都是眼,浑身都是耳,浑身都是触手一般的手臂。它是无限的,人们对于无限的它一无所知。 黑雾的消失让它暴怒。它伸出触手卷起空中的艾拉,将她举到空中。艾拉完全无法承受它的怒火,它的触手只轻轻一绞,艾拉那本就是已经是碎片的灵体就又一次破碎了开来。艾拉红着眼,靠着意志强行把碎片重新聚合成形,却又一次被它的触手所捆住。 在濒临消失的强烈痛苦之中,艾拉使劲咬了那根黏糊糊的触手一口。 “来自戈特弗里德老师的知识——无穷多项式的平方和公式!” 触手炸裂了开来,艾拉从空中坠落到了地上。这进一步激起了那个怪物的怒火,在几乎让人疯狂的尖叫声中,它的整个身子如排山倒海般向着艾拉所在的大地压来。 仅仅只是平方和公式是不够的。在利用穷竭法将积分化为算式后,出现会出现各种幂的无穷级数。平方和公式只能解决其中的冰山一角。 除非……超越平方和公式。 在艾拉的脑海中,一连串的数学证明快速进行着。在那怪物将整个大地压碎之前,艾拉吃力地伸出了手。 将无穷多项式的平方和公式作为特殊情况下一个特例,得出更在其上的正整数幂和的通用公式! “这是我能使用的最强大的攻击了,” 一阵地崩山摧般的撞击后,一股比先前任何一个公式更耀眼的光闪了开来。在这股光芒的照耀之下,那巨大的怪物就如同一块冰山般溶解了。 艾拉吃力地笑了起来。为了解决这头怪兽,她已竭尽了自己所有的才智。 然而,还没等她起身,那令人疯狂的尖叫声忽地从四面八方一同传来! 艾拉只感到浑身发凉。她惊恐地看着积分从前后左右的每一个方向涌了出来,就如同一个牢笼般包围了它。原来,先前那个巨大的怪物只不过是它身体的一个小小的部分罢了。 什么都不剩了,整个世界已被这头漆黑的怪物所包围。 艾拉哭了出来。她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智慧之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如果无限真的是可以被丈量的,那就求求你为我指一条路吧。” 这种哀求毫无意义。智慧之神在七丘帝国的魔法之体系中是赫尔墨斯,可据艾拉所知,赫尔墨斯的智慧完全体现在炼金术上。那什么《翠玉录》、上源于下、下源于上什么的,和数学毫无瓜葛 “下源于上,上源于下?” 艾拉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利用无数个图形去逼近曲线,并计算这无限多个图形的面积之和。这种在数量多至无限的领域下进行的面积求和运算,被戈特弗里德亲切地称为‘积分’——也就是眼前这头怪物的名字。 如果积分属于“上”,那么与之相对的“下”应该就是? ——微分。 在虚空之中,刻着《翠玉录》的石板浮现了出来。一个如神明般的声音庄严地宣读着《翠玉录》上的文字: ——“这是确凿无疑的真理” ——“上者源自下界,下者源自上界。奇迹之创造源自于一,正如万物皆生于一,由一所统治。” 艾拉仰望着那遮天蔽日的怪物,又看了看手边那个不起眼的微分——它静静地躺在一堆数学公式的一角,发着黯淡的光。 上者源自下界,下者源自上界。难道说,积分源于微分,微分源于积分? 她试探性地抓住了它。 ——“由地升于天,又从天降于地。” ——“以此,获得至上者与至下者的力量。” ——“这样,便可得到光中的光,从黑暗蒙昧中逃离。” 在《翠玉录》的宣读声中,一个神明般的伟大公式于天地之间显出了它的身型: ∫????f(x)dx=f(b)-f(a) 那瞬间,整个空间都被光芒所填满,就像是升起了一千个太阳! ——“它能征服一切精微,驱赶一切粗糙。” ——“世界就是这样被创造,自此会有不可思议的改变。而这便是那方法。” 那头无限的怪物惨叫着,在同样无限的光芒照耀下变形、收缩,最后变成了一个湖。虽然它依旧宽广,却再也不是先前那种遮天蔽日的怪物了。 而那宣读声仍在继续: ——“我是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因我拥有世界三部分的智慧。” ——“这就是我所论述的伟大工作。”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六章 流数术与无穷级数(10) 艾拉静静地躺在破碎的大地上,望着那什么也没有的虚空发呆。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她不知道要往何处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灵体恢复的越来越完整。她想起了亚伯拉罕古教会,想起了亚伯拉罕正教会,想起了法兰西岛伯爵的萝卜法案和裤子法案,想起了自己是来阿勒曼尼联邦做贸易的,想起了自己是瑞典王——然后,想起了自己是巴塞丽莎。 在意识逐渐清醒点过程中,之前跟随约基别所看到的一切就变得越来越像是梦境。 渐渐的,这个空虚的世界出现了大地、山川与河流。一轮圆月挂在天空,许许多多的星体在它的身旁运行。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你为何还躺在这里?大家都已经等你很久了。” 艾拉疑惑地座起身子。她看到一个身着托加长袍的中年男子,留着如哲人般稠密的胡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你是谁?”艾拉问道。 那男子回答道:“我的名字是阿波罗尼奥斯。” 阿波罗尼奥斯,这是和阿基米德同时代的伟大数学家。他的著作《圆锥曲线论》率先在书中给出了抛物线、椭圆、双曲线等名称,并将这些圆锥曲线的性质网罗殆尽。 “阿波罗尼奥斯?你不是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你是飘荡在世间的灵体?还是说,这里是灵魂死后的天国?” “都是。亦都不是……走吧,大家真的已经等你很久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艾拉快走几步追上了他,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阿波罗尼奥斯指着远处一座高山:“那里。” “那是什么山?” “那是数学的高山,它直通往天上的神座。” “通往天上的神座?可我们就在第七重天上啊?” “是。亦不是。谨记:‘一切万有,唯心所塑。天上如是,人间亦然。’山是只有你能看到的山,我亦是只有你能看到的我。” “一切万有,唯心所塑?” 艾拉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还是没懂。 他们穿过了一处草原,穿过了一处沙漠,穿过了一处沼泽,又跨过了几条河。在即将到达山脚之下时,一道深渊阻挡了她们。 “这,路断了?” “世上本没有这座山,是人创造出了这座山。世上也本没有通往这座山的路,是人创造出了路。” “人创造出了路?” 阿波罗尼奥斯示意艾拉仔细看那深渊——那里横着两道铁索,分别通向山的南北两侧。 “毕达哥拉斯创造出了左边这条路,名为数。欧几里得创造出了右边这条路,名为几何。此后,所有数学家都依靠着这两条铁索触及数学之山。切记,所选之路不同,沿路之景亦会有异。” 艾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走到两道铁索之前,向左看了看,又向右看了看,最后,盯向了两道铁索中间的空隙。 “既然路是人所创的,那我就要创造出中间这一条,它的名字是——解析几何。”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一连串木板架在了两道铁索中间,搭起了一座桥。 阿波罗尼奥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确实出现第三条路了。我的使命到此为止了,踏着它向前吧,一场加冕仪式将为你举行。” 跨过木桥,艾拉又遇到了一个人。他同样穿着托加长袍,手上则捧着一件华丽至极披风。 “攀登者啊,你正要踏上人类智慧的顶峰。穿上这件披风吧。” 不等艾拉做出反应,他便已把披风披到了艾拉身上,并为她系上了胸前的扣带。 “记住,从此刻起,你脚下踩着的一切都是数。它是万物的本质,是众神之母,是普遍的始源。它的本性将阻止人们对他的探索,但山上已留有许多脚印,借助他们,你便可安然前行。” 艾拉向前走了几步,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你是谁?” “毕达哥拉斯。” “毕达哥拉斯?”艾拉一惊,“你不是毕达哥拉斯学派的领袖么……为何会在山脚?” 毕达哥拉斯闭上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无法继续向前了,因为我的内心深处在畏惧它。你独自上山吧,还有两个人人在山上等你。” 艾拉道了一声谢,继续向上攀登。一开始,地上布满脚印,但随着高度的增加,脚印越来越稀疏了。当她来到半山腰时,前方更是裹了一曾浓浓的迷雾。 第三个数学家在山上等他。他的手上捧着一根权杖。等艾拉来到时,他欠了欠身,说道:“我是欧几里得。几何学之父。前方有着重重的迷雾,本来如果要继续向上攀登,就要靠自己独辟蹊径,但似乎你已经找到了解决这些迷雾的方法。” 艾拉点了点头:“我在几何上的直觉不如我的师父戈特弗里德。所以我才找到了属于我的笨办法。利用坐标轴和函数式,几何问题就只不过是复杂一些的数学问题罢了。” 欧几里得点了点头,把权杖交到了艾拉的手上。 “继续向上攀登吧。有一个试图驾驭无限的勇士在那里等了你一千年。” 艾拉披着披风,握着权杖,继续向上攀登。气温越来越低,最后,路上甚至积起了雪。 如欧几里得所言,有一个老者捧着一顶王冠站在那里。也许是等的太久了,他的头发上、胡子上、肩膀上沾满了皑皑的白雪。 艾拉在画像中见过这个老者。她用激动着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喊道:“阿基米德?是你么?” 听到艾拉的声音,阿基米德一个激灵,抖落了身上的积雪,用激动到发抖的声音说道:“终于……一千年了,终于有人来到这里了。孩子,你驾驭了无限,是也不是?来,过来,孩子,你摘下了数学的王冠,让我来为你加冕!” 那顶王冠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珍珠,比艾拉在七丘帝国所戴的王冠更要光彩夺目。艾拉地下头,阿基米德便把这顶王冠戴到了她的头上。与此同时,他在艾拉的耳边轻轻念到: “切记,你依旧只是一个凡人。” 加冕结束了。阿基米德指着山的更高处,对艾拉说道:“上去吧。虽然你依旧无法到达它的顶峰,但上面已有王座为你留存!” 艾拉向上走了几步,忽地回头问到:“阿基米德,你会魔法么?” 阿基米德怔了一下:“会,为什么要问这个?” “∫????f(x)dx=f(b)-f(a)” 艾拉试着念了一下这个公式。什么都没有发生。原来,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灵体在约基别的影响下看到的幻像,和梦境没什么不同。 虽然早有所预料,但那瞬间,艾拉脸上还是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果然……不会魔法的只有我。” 她垂下头,将王冠从自己的头上摘了下来。 阿基米德见状。摇了摇头。 “孩子,”他说道,“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才学会魔法的么?” “刚成年时?还是说更早?” “是在我察觉到自己的无力,对无限俯首称臣的时候。” 艾拉吃惊地抬起了头。阿基米德笑了笑,伸出他粗糙的手摸着艾拉的头,就像摸着他自己的孩子。 “孩子……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学会魔法。” “可是……可是魔法……” 阿基米德用一根食指轻轻按住了艾拉的嘴。 “孩子,你觉得会用魔法的人很厉害,是么?” 艾拉不甘心地啄着头。 阿基米德又笑了。 “那我就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一个能把魔法师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小技巧。”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七章 微积分与卡巴拉魔法(1) 一阵剧烈的震荡之后,艾拉睁开了双眼。 她想从虚空中抽出笔和纸来,却试了几次都办不到——于是她确认了,她已经回到了那个物质的世界中。 她闻到了青草的香气,带着一些泥土味儿;她碰到了地上的砂石,坚硬且粗糙。太阳照射着她,微带几分炽热;风又吹拂着她,将炽热送走几分。 她第一次感到这个物质世界的真实分量。 四肢百骸软绵无力,肚子也咕咕地叫着。她座起身,只感到一阵眩晕,手也开始有些发麻。 “让你去把她叫醒,你去碰她的灵体干什么!要是你们中有一人的灵体再碎了,我不得给你们‘守尸’好几天?” 戈特弗里德被哈比巴呵斥的声音飘入艾拉的耳中。 这个数学家和他的师父在地上躺了这么多天,身上又变得脏兮兮的了,他们的头上、肩上还顶了许多飘落下来的叶子。艾拉觉得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可头一动,马上就有许多叶子从她的头上飘了下来——她自己也变得和他们一样了。 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们陆续从地上醒来——约基别剥离他们灵体的魔法终于失效了。 约基别就坐在在他们前方的一颗大树下——他依旧保持着将头埋入膝盖的那个姿势,尚未醒来。 “你们的《战车登天技法》都修习的怎么样了?”哈比巴向众人询问道。 听到这个,众人脸上纷纷露出羞愧之色,然后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我升上第三重天,忽然就进入了一个迷宫之中,我走不出去!” “胡说八道,第三重天哪有迷宫!那里只有一根长长的面条在天上飞!” “我快到第七重天了,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湖,我去里面泡了一泡,然后就忽然从天上掉了下来!” “湖?我没见到湖,但是有人在追杀我!它们的翅膀黑漆漆的,是堕天使!是撒旦和路西法!” “荒谬!撒旦和路西法怎么能上第七重天?确实有人在阻止我,但不是撒旦和路西法,而是守护天界的炽天使加百利!它说我没有资格继续向上走!” 在争论之中,人们渐渐意识到一件事——虽然他们每个人都经历了“登天”的体验,然而他们每个人在天上所见到的东西都完全不同。就结果而论,他们谁也没有成功见到那至高之神。 “哈比巴,你的灵体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一直完好的。你修习的怎么样了?”有人问道。 “我到达了第七重天,见到了神的宫殿。空中飘落下一根麦秆,那根麦秆长三公尺,我就用麦秆来丈量这座宫殿——殿的四围有墙,厚三公尺、高三公尺;朝东有门,门栏厚三公尺;还有守卫室,长三公尺、宽三公尺;我又去量朝向殿内的门廊,厚三公尺,深四公尺,墙柱厚一公尺……” 众人不厌其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哈比巴,你就直说,你最后见到神了么?” “这……我一直在量这座宫殿上上下下的尺寸……量完我就回来了。” 一个暴躁的年轻人喊了起来:“够了!先别管那什么《战车登天技法》了。趁着约基别还没醒,我给他一刀,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旁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年轻人掏出了一柄刀子,直直地向着约基别冲去。 约基别睁开了双眼——哈比巴忽地挡在了戈特弗里德和艾拉身前。与此同时,一道炽热的光在天空一闪,有如苍穹之闪耀! 那刺目光照在人的身上,立刻化为了无边之火。那二十多个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就已被烧成了埃尘! 光芒散去,还好端端地站着的人就只剩下哈比巴、戈特弗里德和艾拉。他们的身上都包裹着一圈和煦的的光——这是哈比巴的魔法。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保护了自己和自己身后的两人。 那柄刀直到这时才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约基别缓缓站了起来,在地上大洒下一个阴影。 “出人意料。”他说道,“哈比巴,你居然能阻挡神性的烈火。你也成功经受了那七重天的烈火考验?可若如此,你为何要拒绝接受神性之火的照耀?” “约基别,你到底干了什么?”艾拉喊道,“就算你是诺斯替派的,可你也是闪米特人,你杀的这些人不都是你的同胞么?” 约基别摇了摇头:“杀?不,我这是在给他们救赎。” “你疯了?你管这个叫救赎?” “一个异教徒,能理解什么?” 约基别向着天空仰起了头,宛如一个正在接受神启的先知。 “我到了第七重天,揭开了神的幕帘。在那里,我看到了愤怒的军旅,烈火般的西那宁,火炬般的基路伯,火炭般的俄凡宁,闪电般的塞拉弗,还有那永恒的光——它让我站在那里,使我的肉身化为烈焰,血管化为火,睫毛化为闪电,眼球化为火炬。它将我整个人化为了圣容天使。它让我带着它的火焰回归,将这错误的物质世界焚毁。然后,所有人的灵魂,都将在神性之火的包裹下回到那完美无缺的神的身边!” 说完这番话,约基别盯向了哈比巴:“哈比巴,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要阻止我。你既然已经受了神性之火的考验,我可以不管你。但是你身后的那两个人……你给我让开!” “很抱歉,那两人,一个是我的徒弟,还有一个人欠我一顿烧鸡,可不能就在这里被你烧死了。” “为什么?你不想让他们得到救赎么?肉身只是牢笼,让我焚毁它!” “你这种说法,我想就算是诺斯替派都会把你打成异端!你们不是灵知主义么?没有得到救赎的只是,光把身体烧掉有什么用?”哈比巴骂道到,“我就不明白,物质有什么不好的?我变成灵体时吃的那些烧鸡,一个个味道都差的要死,完全就像是在吃空气!” “我明白了,你见到的不是至高之神。你被阻挡了,被蛊惑了,你见到的是你们的造物主ldabaoth(混沌之子)。” 约基别再度仰起了头,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将救赎也一并赐予你吧。哈比巴。”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七章 微积分与卡巴拉魔法(2) 风平浪静的天空忽然雷声大作。无数道闪电从空中劈向约基别,在他的身上点起了火。他的手被烧去,他的脚被烧去,他的全身都被烧去。在约基别痛苦又兴奋地尖叫声中,他物质的身体渐渐消失,而又化为了灵体的模样。 哈比巴神色凝重地盯着约基别的变化。他不敢回头,只是向后挥了挥手,对戈特弗里德说道:“徒弟,你带着那个女娃子向着弗兰德斯公爵领的方向跑。我在这边挡住他。” “师父,你真的没问题么?” 戈特弗里德担忧地问道。他还记得哈比巴之前跳出来对付约基别时,被约基别一招就轻易地放倒了。 “你看师父我像是会舍命断后的人么?放心,我多少也是丈量过神的宫殿的,不会像先前那么掺了。你们的动作可得快点,我觉得挡不住时可是随时都会跑掉的!” “可是……师父!” 说话间,约基别已经完成了从肉身到灵体的转化。闪电继续劈向他的身体,在让他周身缠绕起一圈可怕的电流。 “别废话了,你去弗兰德斯我最喜欢的那家烧鸡店等我,记得帮我点一份烧鸡!” 哈比巴向后推了戈特弗里德一把。戈特弗里德向后退了几步,咬咬牙,拉起艾拉就跑。 “等一下,戈特弗里德老师,你的师父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么?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 “在亚伯拉罕古教会的这群前辈中,我的魔法也是最弱的。他们连约基别一招都没挡下,我就更不用说了。你那特普伊的魔法能挡住他么?”戈特弗里德转头问道。 艾拉一愣了。她哪会什么特普伊的魔法,那都是靠贾比尔画在她头上的符号起作用的。贾比尔对她说过,这个符号只能抵挡闪米特人的低阶魔法、刚刚约基别攻击她时符号没有反应,基本上就确定是挡不下来了。 看着艾拉的反应,戈特弗里德明白了个大概。 “我师父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可以信任的。而且他说的没错,他就不是那种会舍命断后的人,一定会找个时机逃跑的。在此之前,我们的任务就是比他跑的更远!” 可艾拉的问题就停不下来:“那个约基别好像变得比之前更强了!是因为修习了《战车登天技法》,掌握了无限神明的性质了么?那他现在能做些什么?能长出翅膀飞起来么?还是说能够造出狮鹫这些不存在的猛兽?” 戈特弗里德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们的后方就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还没等他们回头,便有一阵暴风把他们掀到了天上。与她们一起飞起来的,还有一棵棵被连根拔起的大树。 以约基别为中心,狂暴的风向着四面八方刮去,将地表的一切统统掀上了天空! 艾拉的身体被掀至数十米的高空,然后又急速下坠。情急之中,戈特弗里德了乱喊道:“e-l-b-e-r-i-t-h(立约者)!” 在拍卖行中,哈比巴利让这个魔法起到了‘转移’的效果,带着亚伯拉罕古教会的人成功从克罗狄斯手上逃离。戈特弗里德魔法这次的运气很好,刚把最后一个“h”念完,魔法立刻就起到了效果。艾拉他们在摔落在地之前突然从空中消失,然后安全地出现在了不远之处。 树木和巨石纷纷从空中落下,砸到他们本该摔落的地方。这让戈特弗里德感到有些后怕——如果那个魔法没有起效,他们直接摔下来,就算不被当场摔死,也要被这些东西给砸死吧。而按戈特弗里德以往的魔法水准,十次里面是有九次会失败的。 偏偏艾拉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问着问题:“好大的风!戈特弗里德老师,这种程度的魔法如果用七丘帝国的体系来算,是到了什么级别?精灵?大精灵?精灵王?你觉得他能用这样规模的魔法几次?他会不会还有其他什么绝技……” “这种时候就不要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了!”戈特弗里德不耐烦地吼了起来,“就算知道他的魔法等级,难道我们就能打赢他了么?” ——正是因为赢不了,所以才要问。 艾拉明白,不会魔法的自己根本无法阻止眼前的这一切。她现在是一个人,所以怎么跑都无所谓。但如果下次她的军队碰到了这种敌人该怎么办?如果这种敌人威胁到她的国家怎么办?难道她要丢下军队、丢下敌人跑掉么? “戈特弗里德,你确定你的师父能从刚刚那种程度的魔法攻击下跑掉?你到底知道这个魔法多少事情?我们得帮帮他!” “我能知道什么!我又没有修习过《战车登天技法》!他们在丈量无限神明的性质的时候,我在做微分和积分题啊!” “无限……微分……还有积分?” 艾拉突然甩掉戈特弗里德的手,停了下来。 戈特弗里德当初为积分和微分命名时,便用了卡巴拉魔法的两个概念。表示积分的单词integral,其原本的含义为完整、完全,用于代表神;而表示微分的单词differential,其原本的含义为差别、差异,用于代表被神创造出的这个世界的万物。 亚伯拉罕古教会的卡巴拉魔法认为,神的完整的存在逐层向下流溢,在经历后赫玛(ah)、比那(binah)、荷塞德(chesed)、葛布拉(geburah)、梯琺瑞特(tiphareth)、奈特薩荷(zach)、后德(hod)、耶萨德(yesod)等状态后,才最终化为人们所在的物质世界马互特(malkuth)。 而通过知识,人便能找到反向而行的路,穿越深渊,最终回归到那全然同一的完整之中。 连接intergral和differential的路径,从人回归至神的方法…… 艾拉想起了阿基米德告诉她的那个把魔法师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小技巧。其实她之前在不经意间已经用过:像拉格纳那样,是让魔法失效,而只要走与之相反的路—— “戈特弗里德……你想学一个能够通往神明的魔法么?” ——如果阿基米德说的是真的,那她就能让戈特弗里德在这里得到足够对抗约基别的力量。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七章 微积分与卡巴拉魔法(3) 一道闪电劈如天罚般从天空中劈下,让整个树林全部燃起了火。 约基别随着那道闪电从空中落下,又在大火中缓缓站起了身子。他的身体已如灵体般完全透明,只有心脏的位置闪烁着一道小小的火苗,宛如一支火炬。他的周身上下闪动着电的火花。无数个光粒在他背后汇成八只巨大的羽翼,像极了神话中的天使。 戈特弗里德有些畏缩的站在约基别前方。他全身上下都显得不修边幅,乱糟糟的头发就像无人修剪的杂草般生长着,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好不容易露出来的下巴上还留着一堆胡子渣。 约基别打量着戈特弗里德,就像看着一只蝼蚁:“怎么,这次轮到你来拖延我了么?” “那个……师父呢?”戈特弗里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那个脏兮兮的哈比巴么?他跑走了,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他先去弗里斯兰吃烧鸡了。” “师父他……倒还真不辜负我的期望。” “但是无论他跑到哪里——不管是跑去弗里斯兰、跑去盎格利亚、还是跑去施塔德,结局都是一样的。从今天、从这里开始,整个世界都会被我的烈火焚毁,所有的人——不管是阿勒曼尼、海盗王国、七丘帝国还是天方帝国,都会在我的烈火中得到救赎。” 从约基别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威压感,宛若天神。 “戈特弗里德……你也可以试着逃跑。如果你动作够快,也许还能在死前从你师父手里抢一点鸡屁股吃。” “约基别……你这样是会给我们所有闪米特人树敌的。本来我们闪米特人在阿勒曼尼联邦就不受人待见。” “就算与全世界为敌又如何?” 约基别向着天空发出无声的狂吼,一道道雷电应着他的吼声劈在他的身上,让他畅快无比地大笑了起来。 ——“雷电,伤不了我!” 约基别将手向上一拖,森林里的大火便随着他的动作汇聚在他的上空。他又把手一放,那火就如瀑布般倾斜到他的身上。他在烈火中嚣张地喊道: ——“火焰,伤不了我!” 他身后由光粒汇聚成的翅膀“刷”的一下张了开来。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忽地有成千上万把刀剑从空中飞了过来。他摆动翅膀,刮起回旋的狂风。那些刀剑随着那风,一次又一次地从他的身上穿刺而过。 ——“兵刃,同样也伤不了我!我已化为圣容天使,凡属于尘世的一切都不能伤我。我又有什么必要害怕?” “可是你只有一个人……能赢过亚伯拉罕正教会的四个使徒么?往近了说,海盗王国的那个凯旋者,你能赢得过她么?” 约基别的声音震撼着大地:“戈特弗里德,你那脑袋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理解不了么?没有任何人能伤害的了我!在这物质的世界里,我是无敌的!” 戈特弗里德试探性地对着约基别伸出一只手。从他上下两排发黄的牙齿中跑出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声音:“开导。” 约基别忽地闷哼一声——正在飞行的刀剑有十余把刺中了它。他急忙甩动翅膀,将所有的刀剑震飞了开去,然后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有五分之一变回了原先的血肉之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伤势留在那里,从里面汩汩地流出鲜血。 “真……真的有效!”戈特弗里德一下子振奋了起来。 “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约基别的声音中混杂着悲伤与愤怒,“开导?那是什么魔法?也是神的名字么?” 他想通过戈特弗里德的表情判断一些事情,比如他究竟有没有害怕,又比如刚刚那个魔法消耗了他多少的力量。然而他什么都看不到——这个数学家的眼睛,完全隐匿在了混乱的头发之后。 “开导!” 戈特弗里德第二次使用了那个魔法,约基别的身体在这个魔法的影响下更加具现化了。约基别感到了来自闪电、火焰和刀剑的麻痹、灼痛与刺痛,急忙停止了他们。 “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他用更大的声音吼道,“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物质的躯体!好不容易才摆脱的!” 戈特弗里德更加自信了。他洋洋得意地说道:“不是神的名字,而是神创造这个世界的方法!完美、统一的神就是通过这种方法向外流溢,化为无限个性质独特的个体。” “把精神化为物质?混沌之子的邪恶魔法!”约基别愤怒地大吼起来,“我改主意了,你再也吃不到烧鸡了!你危险至极——我要在这里就把你除掉” 约基别昂起头,艰难地再次唤来了天雷。这一次,雷电的目标不再是他,而是戈特弗里德。 戈特弗里德吓了一大跳,在雷电劈向他的瞬间,他缩着头喊了一句: “开积!” 雷电劈中了他,却并未对他造成损伤——他的身体正如约基别先前一样逐渐变得透明。 戈特弗里德胆肥了,挺胸说道:“而刚刚那个就是让人回归神明的方法。约基别,你是修习了《战车登天技法》,可我也学过卡巴拉!通过卡巴拉魔法,我也找到了神与人之间的转化路径!” “胡言乱语!你又怎能有这样的智慧!” 约基别用那光的羽翼飞至高天之上,如神明般君临这个大地。雷电在他的头上闪烁,烈火在他的腰间盘旋。他将一切象征毁灭的东西纷地掷向了戈特弗里德。戈特弗里德吓坏了,抱头缩在地上,嘴里连声念到:“开积!开积!开积……” 在约基别的攻击下,戈特弗里德不仅安然无恙,反而越来越接近灵体的状态。 忽然间,戈特弗里德如约基别一样浮了起来。狂风吹开他的头发,他盯着约基别,那眼神,有着如闪电般的威严。 “约基别……我的智慧已通过跨过了生命之树的深渊。到了你绝对无法触及的领域了。” 约基别吓坏了,连忙停止了攻击。 “怎么可能……你真的找到了那个方法?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知识?” “人是源自于神,人能回归于神,其路径已被一个公式完美地表达了出来——∫????f(x)dx=f(b)-f(a)。可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学不会,因为你离这知识可是差的远呢!” “这绝不可能!” “开导!” “不要对着我用!” 约基别尖叫一声,化为雷电逃走了。 ——魔法究竟是什么呢? 艾拉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地想到。 她做的只是把那个联系微分和积分的公式告诉给戈特弗里德罢了。虽然来之不易,但在艾拉眼中,那依旧只不过是一个数学的公式。 然而在兼修卡巴拉和数学的戈特弗里德眼中,这个转化微分和积分的公式就成为了足以让人回归于神的“知识,让戈特弗里德在瞬间得到了足以对抗约基别的力量。 戈特弗里德把数当成了神。 他会不会再走上毕达哥拉斯的老路?会不会再将下一个“西伯索斯”投入海底? 在艾拉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戈特弗里德从天上坠了下来,昏迷了过去。 ——这个过于强大的魔法,对他来说还是太早了。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七章 微积分与卡巴拉魔法(4) 夜深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熟睡之中。 毫无预兆的,一道闪电从宁静的天空劈了下来,落向了海边的灯塔。在那瞬间的光芒中,可以看到一个恶魔般的身形正立在灯塔之上。他闭着眼,仿佛正领悟着黑夜的秘密——那就是从戈特弗里德手中落荒而逃的约基别。 他在恐惧着。 这并不是说他在害怕戈特弗里德——那个数学家并未实质性地战胜他,就算在最后那一刻,戈特弗里德灵体的强度也和他有着极大的差距。 他所恐惧的是戈特弗里德所使用的那个魔法本身——它能让约基别变回肉体凡胎,也能让戈特弗里德获得超越物质的力量。其中所蕴含的智慧,甚至已经超过了《战车登天技法》本身。 “开导……神创造人的方法,开积……人回归于神的方法,还有那什么∫????f(x)dx=f(b)-f(a)……” 约基别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知识,甚至连理解其中一个符号的含义都做不到。他自以为他已通过《战车登天技法》得到了有关于神的至高智慧。可戈特弗里德却告诉他,他依旧是一无所知。 “为什么呢?神啊,我成功穿越七重天,来到了你的面前。我按你的指引拿起麦秆,丈量了你的无限,可却为何没有得到这个知识?你又为何对我隐瞒了这个知识呢?你是觉得我还不够虔诚么?”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约基别在其中展开了翅膀——那不再是由光芒汇聚而成的羽翼,它已如深渊一般漆黑。 “是了……是我不够虔诚啊!我要为神做更多的事,要将更多的人从造物主的束缚中解救出来,让他们回归于真正的神明!” 他化为闪电落向了前方的渔村。伴随着雷霆的巨响,那渔村中燃起了大火。 “不够……远远不够,要让周围所有村镇的人都看到这一幕,让他们感受这来自神明的救赎!” 在痛苦的呻吟声中,他背后的羽翼裂了开来,化为万千碎片飘洒而去。它们飘过树林,飘过山川,飘过大河,落入了每一个的睡梦之中。 于是,附近所有的人都透过梦境看到了这个渔村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们看到渔村的人们都尖叫着从各自的房中跑了出来。而一个闪米特人正在追赶着他们。它完全无视了人们的哭喊,就像一个恶魔般不停地吟诵着有魔力的咒文,让闪电一次次地劈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被闪电直接击中的当场就成了木炭。闪电进一步点燃了茅草和房子,许多人在火海中痛苦的扭动着四肢。 “看,他们都在因喜悦而欢唱、因喜悦而起舞。” 约基别对着仍在奔跑的人、也对着那些入眠的人说道。 “你们都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你们也能像这样得到救赎!” 他追赶着四下奔逃的人们。他把砂石、木屑、甚至是枯叶都化为了杀人的武器,它们落入人群之中,就如绞肉机般搅动着村民血肉,将他们一个不留地杀死。 追逐的最后,一座教堂出现在约基别的眼前。一个母亲抱着她怀里的刚满月的婴儿倒在教堂的门口。她本想敲开教堂的门进去避难,却在门外被约基别用茅草刺穿了心脏。 教堂。 约基别望着那神圣的宗教场所,眼中竟泛起了泪花。他破开教堂的门。一道月光从教堂顶部的窗户射入,照亮了教堂前方那庄严的十字架。 “啊……神啊,那造物主创造了愚蠢的这一切,却居于万物之上。人们祭拜着它的十字,可你——真正的神却已被众人遗忘!” 约基别让一根麦秆飞向那巨大的十字架。那麦秆只软软的碰了十字架一下,十字架便立刻断了。这让教堂的角落传出了一个尖叫声。 “哦,原来这里有人么?” 约基别一步一步地向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墙角,约基别发现了一个年轻的修女。她正抱着经书,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 “你一直躲在这里么?你听到刚刚的敲门声了么?外面有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他敲了这扇门很久、很久,直到死去都没有得到应答。原来里面竟然有人么?” 约基别的话让修女痛苦地祈祷了起来:“主啊,请宽恕我的罪孽!” “罪孽?你能有什么罪孽?你做的很好。是你让他们得到了救赎。你是神合格的仆人!” 约基别抓着修女的手把她拉了起来。他把鼻子凑到修女的脖子边使劲地嗅着,手则一路往下,先后抚过她的锁骨、后背与纤腰。当他把手继续往下摸索时,修女尖叫了起来:“不要这样,我已把身体献给了神!” 约基别在修女的耳边毫无感情地念到:“你为何如此爱惜你的身体?这只不过是错误的产物,束缚了你的灵知。作践它、放弃它、毁灭它,这才是通往救赎之路——来吧,让我赐予你救赎。” 说着,他粗暴地把修女按到了墙边。 “这里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会进入人们的梦境之中。来吧,既然你是神的仆人,就为他们演示一下正确的救赎之路。” “我也是神的仆人,能先为我示范一下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地传入了约基别的耳中。约基别猛地一回头——教堂里不知何时又多出而来一个人。他背对着约基别,正蹲在地上尝试着将毁坏的十字架给重新拼好。 不知为何,光是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约基别的身体就忍不住开始发抖。 “你是什么人?”约基别喊道,“是亚伯拉罕正教会的祭司么?” “祭司?算是吧。毕竟我也经常主持这项工作。” 那个男人捡起十字架,站了起来。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一个苦修中的教士。 约基别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他用更大的声音喊道:“区区一个祭司……就算你是使徒,我也不会怕你!” “是吗?那倒正好。” 那个男人缓缓地转过身子。在他的脸露出来的那一刻,那个修女一下子喜极而泣: “格里高利大人!你来了?”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七章 微积分与卡巴拉魔法(5) “格!里!高!利!我听说过你你名字!你是整个阿勒曼尼教区的最高领袖!是亚伯拉罕正教会的四大使徒之一!” 约基别猛地张开双手,其用力之大,就像是要挣断某根捆住他身子的铁索一般。他的眼睛亦睁的像个铜铃。 “但是,格里高利,我不怕你!细细体会自己的无能,然后带着你那错误的信仰坠入地狱吧!” 在隆隆的雷声之中,约基别的身体化为了烈火。 “这是至高之神授予我的神性之火,它是万物之源头,亦是万物之终点。痛苦吧,忏悔吧,跪下祈祷吧,那至少能让所受的痛苦减轻一些——格里高……” 就在约基别准备说“格里高利”的最后一个“利”字时,忽地有一大股水涌进了他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声音。他的周身上下全部被水所包围。那水咸咸的,还看到海藻和鱼群。 约基别猛地张开翅膀,那股巨力搅起一股旋涡,把他身边的水分了开来。他抖落身上的水,然后挥动翅膀直冲向天空! 在空中,他看到下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怒而向着天上的月亮冲去,可不论他飞的再高,也望不到海岸在那里。而而刚刚那个小鱼村和灯塔,更是已经不知到哪里去了。 约基别怒吼起来:“格里高利,你这……”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喉咙里就又“咕”地灌进了一口海水。他看到了珊瑚礁、贝壳、甚至还有几条徘徊着的鲨鱼。 约基别真的生气了。他的怒火炙烤着海水,让海水翻滚起来。很快,海面上就盖上了一层浓浓的水汽。约基别随着那水汽中再一次冲上天空,张牙舞爪地喊道:“格里高利!你给我出……!” 话没说完,他第三次被格里高利扔进了大海。他的身体的一部分已被戈特弗里德变回了血肉。于是这一次,他感受到了海水的重量——大海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这部分躯体,几乎要把他挤扁。 前所未见的鱼类从他眼前游过,它们的头上都长着一盏盏发光灯。 当约基别悻悻地爬出大海时,他的身上已挂满了海藻。然而,他身上的火却始终没有熄灭。 他的下方忽地出现了一个小岛——此前,约基别不止一次确认过,这片海域不存在任何岛屿和陆地。 格里高利坐在小岛的沙滩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抱歉,你说你身上燃起的是神性之火,我就想试试它会不会被扑灭——好吧,看起来这倒确实不是一般的火。” “这当然不是一般的火!”约基别暴怒地吼着,“它包裹着神的王座!我登上第七重天,到达了神的面前。神烧毁了我的身体,将我的身体化为火炬,这才让我得到了操控这火的力量!” “你是说《战车登天技法》是么?你终于丈量了你那所谓的‘神明’了么?那个神,它有几丈高?坐在怎样的王座上?它的身体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是木头吗?还是金子?”格里高利摊开双手,一副任约基别攻击的模样,“来吧,告诉我你丈量神明的结果。” “身体是用什么打造?木头?金子?你是想说,我见到的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泥偶么?” 约基别的愤怒涨到了极点。它飞到高空,把雷电、火焰与风暴纷纷抛向格里高利所处的小岛。于此同时,他用比雷声更大的声音向世界宣读: “神,伟大、恢宏!” “神,辉煌、威严!” “神,正义、荣耀!” 格里高利所处的小岛只还没一个普通的渔村大,却在顷刻之间挨了上百道雷电的击打。烈火焚烧着岛上的树木、花草,甚至是泥土、岩石。而暴风则将这燃烧的一切卷起,让整个岛化为了一个火焰的旋涡。 约基别的声音搅动海水,掀起浪潮: “神,可惧、有力!” “神,真实,可敬!” “神,权威,无上!” 那浪潮铺天盖地,就像在大海上升起的一座座群山。它们前扑后继地拍向小岛,几乎要将小岛砸的粉碎。可那雷电、火焰和暴风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摧凌着小岛上的一切。 约基别终于累了。他用声音让陷入疯狂的自然界渐渐宁静下来。 “神。大能、温暖!” “神,统治、管辖!” “神,神秘、智慧!” 世界归于宁静。那小岛终于侥幸存活了下来,可上面除了焦黑的岩石,什么都不剩了。它整个看上去都黑漆漆的,就像是一个煮完饭的灶台。 约基别落到岛上,大口喘着气。尔后,他对着天空发出了长笑! “你已经说完了?这就是你丈量神明的结果?” 忽然传入耳朵的声音让约基别怔在了原地。 “你觉得神就是这样的么?你刚刚说的那些,不就像是在一个拥有无数黄金的君王面前,夸赞他拥有一小块白银么?” 声音传来的方向,格里高利正一步一步地向着他走来。他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弄脏。 约基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他很快就又了笑起来:“好吧,我承认你躲得很快。但你又能拿我怎样呢?我已抛弃血肉之躯,化为灵体,这世间的一切,都伤不了我!” 然而话音刚落,约基别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声——他的右手大拇指被凌空扭向了绝不可能的方向。 “原来灵体被扭曲后也会觉得痛么?” 格里高利又向前迈出一步,约基别立刻又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右手食指也被扭向了夸张的角度。 “约基别,你觉得你已经超脱了这个世界么?可你却不是依然处在这个世界之中么?不然,我又怎么能扭曲你的身体?” 格里高利一步一步地向前迈进,每踏出一步,约基别身上就有一处肢体被扭曲。当他走到离约基别十步处时,约基别整个人都被他扭成了一个球体。 “我已经明白了,所谓的亚伯拉罕古教会只不过是一群受恶魔蛊惑者,没有存在的必要。” 约基别的惨叫声再度掀起了海水——他的身体正在一块一块地碎裂。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从格里高利手中逃出,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 “约基别,你刚刚对我说的那句话,我现在还给你——在无限面前细细体会自己的无能,然后带着你那错误的信仰坠入地狱吧。” “无限……?” 听到这个词,约基别拼尽全力大笑了起来。 “格里高利……你还没见过那个魔法对吧?你很快也会死在那个魔法手中的。因为无限的性质已被人完全地掌握了!” “胡言乱语。” 格里高利挥了挥手,约基别立刻就化为了无数碎片,消失了。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八章 猎杀恶魔(1) 一枚诺米斯马。 它只在地上露出一角,更多的部分则被深埋在土里。它的上面还压着一颗倒伏的大树。 艾拉灰头土脸地用一根树枝拨开泥土,费力地在大树下挖出了一个小坑。金币失去支撑,被压了一下就落入了坑中。艾拉用两根手指把那枚金币拾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泥,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里。 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大部分都死在了约基别手下。哈比巴不知所踪。她一个人没法搬动晕厥中的戈特弗里德。虽然她也试过走到附近的城镇寻求帮助,但由于她身无分文,根本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她又累又饿。好在树林里有许多被大火烧死的动物的尸体。艾拉从里面翻出了一些不太焦的,勉强当做果腹的食物。 一天过去了,戈特弗里德没有醒来的迹象。 于是艾拉只能像开头说的那样,开始收集那些深埋在土里的金币。那都是闪米特人的遗物。虽然他们已尸骨无存,但衣物之类的东西却好好地保留了下来。只不过之前被约基别的暴风一吹,这些东西都埋得很深,要挖出它们非常地吃力罢了。 比起死者,艾拉现在更需要这些东西。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哈比巴的声音:“徒弟!徒弟!你快吱一声!我来救你了!师父可是有着独步天下的装死绝技,你只要学了一两成去,就能活下来……徒弟!徒弟!快点出来!我这里还有半只烧鸡!” 艾拉听了,连忙大声进行了回应。过了片刻,一群闪米特人哗啦啦地走了过来。哈比巴走在人群的最前方,嘴里还津津有味地啃着他刚刚说的那半只烧鸡。 “我见势不妙,就跑去弗兰德斯找帮手了。我知道那里有个亚伯拉罕古教会聚集的村落。不过到了那里后我才发现那里没有多少会魔法的人。好在约基别已经被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人干掉了,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哈比巴把鸡骨头向后一扔,向躺在地上的戈特弗里德看了一眼。 “我徒弟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他已经晕了一天多了。” “晕?那没事了,回去我用冷水泼他一把,他就起来了。” 艾拉开始怀疑戈特弗里德到底是不是哈比巴的亲传弟子了。 在汇报了其余人的死讯后,那些跟着哈比巴来的闪米特人就默默地散了开来,在森林里收集死者残留的衣物。他们把收集来的衣物堆在一起,然后就围在那些衣物旁,低头开始了祷告。 他们的祷告文含混不清,艾拉只听懂了其中的一句话: “有福了,去见真正的审判者。” 祷告结束后,他们就把这些衣物塞上了一辆推车。哈比巴说这是要把他们带回亚伯拉罕古教会的聚集地安葬。 这让艾拉又吃了一惊:“他们和这些死者应该互不相识吧?” “都一样的。”哈比巴说道,“死去的这些是富人,我带来的这些是穷人。但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我们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正如约基别所说,法兰西岛伯爵其实并没有安插眼线。这一群亚伯拉罕古教会的成员沿着大路笔直走向弗兰德斯,沿途没有遇到任何的盘查。 艾拉准备去弗兰德斯的港口上船,走海路回施塔德,便更随着他们通行。由于载着死者的遗物,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他们很快来到了那个亚伯拉罕古教会成员聚集的村落。它建在一个很偏僻的山丘之中,远离阿勒曼尼联邦人居住的城市和村落。 忽然,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尖叫,打破了队伍的宁静。他用发抖的手指着远方的那个小村落——那里正陷于一片火海之中。 人群骚动起来,纷纷抛下推车向着村子里冲了过去。他们从还没着火的地方翻出水桶、脸盆、甚至是木碗,跌跌撞撞地跑去井里、河边装满水,又跌跌撞撞地跑回来,朝着那些起火的房子泼去。 艾拉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已隐隐觉察到了一件事情——虽然火势如此之大,但村里却并没有传来任何哭喊之声。 大火一直从中午烧到了夜晚才终于熄灭。九成的房子都被烈火焚毁。人们沉默不语地走在那堆焦炭之中,寻找自己的亲人。 好消息是,留在村里的那些人似乎已经撤离去别处了,无人伤亡。 而幸存下来的几幢房子中,有一幢的墙上被用红色颜料写了几个大字: “去死吧,恶魔们!” “恶魔……?”艾拉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会是恶魔……” “前几天,附近的人都梦到了约基别烧村的景象。约基别和我们一样,都是闪米特人。”哈比巴的语调中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轻快,“其实在阿勒曼尼联邦,我们并不是很受欢迎。” “我也梦到那个梦了,可那又不是你们干的!为什么他们要做这种事情!”艾拉喊了起来,“我带你们去找当地的领主,让他为你们伸冤,让那些烧了你们村子的人受到制裁!” “没用的。领主们连阿勒曼尼联邦的人都爱理不理,何况是我们?何况我们闪米特人也不在阿勒曼尼联邦的法律保护范围之内。” 说话的人叹了口气,担起了他家仅存的一点粮食,对其他人说道:“走吧,该换个地方建村子。” 其他人纷纷学着他的样子,在灰烬之中找起了剩余能用的东西。 “你们的村子可是无缘无故就被烧了啊!你们就这样忍了?”艾拉叫道。 “你帮不了他们的。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哈比巴叹气道,“谁让我们的国家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就被毁灭了呢?失去了国家的种族,能够不当奴隶就已经是万幸了。” “天方帝国不是你们闪米特人的国家吗?” “那不是我们的国家……天方帝国从上到下,从老人到孩子,都在信仰上走上了歧途。” “但是我们不怕。”有人在一旁说道,“会有救世主带我们脱离苦难——这是神对我们的许诺。” 艾拉忽地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对死去的同胞进行这样的祷告: ——“有福了,去见真正的审判者。”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八章 猎杀恶魔(2) 在附近的一片竹林里,艾拉一行人找到了躲起来避难的村里人。据他们所述,袭击村子的是弗兰德斯的市民,其中大多是年轻人,但也有老人、妇人和小孩。 在约基别制造的那个梦境的影响下,这些生活在弗兰德斯的闪米特人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是当人们发现,出现在梦中的那个渔村确确实实已被焚毁之时。 艾拉陷入了沉思。据这群闪米特人所述,从他们的祖先在阿勒曼尼联邦定居开始,到现在少说已有三四百年。可他们在阿勒曼尼联邦却依旧像是异类,甚至连保护他们的法律都没有。 而换个角度,据这群闪米特人亡国已有上千年,可他们却依然还记得自己的根。除了国家,竟有其他的东西能够维系一个民族内部的认同关系,千年不变? 唯一的神——艾拉把这个词汇重新念了一遍,若有所思。 那些被带回来的亡者的衣服被妥善地安置进了他们的公共墓地。然后,村民们就在他们祖先的墓地前进行了最后一次祷告。 在这段时间里,戈特弗里德终于醒了过来。哈比巴往他嘴里咕噜噜地灌了一大瓶水,又用一个大馒头堵住了他的嘴巴。 一切结束之后,村民收拾起残余物品,离开了他们生活多年的村子。他们似乎是打算西下去诺曼底碰碰运气,和艾拉一行人要走的方向正好相反。 “如果实在没有能待的地方,也可以考虑搬来海盗王国。” 临行前,艾拉这么和村民们说道。然后,艾拉、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就继续前往弗兰德斯的港口。无论艾拉要去的施塔德、还是哈比巴的老家迪特马申、亦或是戈特弗里德的布里扎尼亚村,坐船都是最快的。 “不瞒你们说,其实我是海盗王国的一个领主。” 路上,艾拉对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透露了自己的一部分底细。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搬来海盗王国住。我在那里开了一个学校,戈特弗里德老师可以作为老师去那里上课,我可以支付一年十二诺米斯马的薪酬。至于哈比巴老师……哈比巴老师……” 艾拉看着哈比巴,卡了好一会儿才顺利地接了下去: “哈比巴老师……可以来学校里听课。我可以减免一些学费……” “为什么我的待遇就那么惨啊!”哈比巴不满地抗议道:“而且我为什么要去海盗王国?我要回我的老家迪特马申!去那里继续研究炼金术!你只要把欠我的烧鸡补还给我就好了!” “你之前在约基别面前也这么说……可我绝对没有欠过你烧鸡!别想占我便宜!” 艾拉,目前正负债十五万诺米斯马。 “要不是我,你根本没办法逃出拍卖行!感谢时要请人吃烧鸡!这是为人处世基本的道理!” “……萝卜行吗?” “我当时只救你的鞋子行吗?” 就在哈比巴大呼小叫地抗议的时候,他的身子忽地一陷,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戈特弗里德吓了一跳,凑到洞口喊道:“老师!老师!没事吧?” “谁在大路上挖坑!”哈比巴的骂声从洞里传来,“挖这么深,是想抓老虎还是想抓熊?” 一个喊声忽地从旁边的树林里传来:“抓到闪米特人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群阿勒曼尼人冲了出来。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手中都拿着铲子、锄头和柴刀。 “一共两个闪米特人!”他们喊道,“抓回去,处以火刑!” “你们在干什么!”艾拉忍不住站了出来,“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吧?” “听到了么?这个女孩在为闪米特人说话!”有人喊道,“把她也抓回去,一并处以火刑!” 人们包围了艾拉。在被煽动的群众面前,任何辩解都是没有意义的。谁为闪米特人出头,谁就会被当成异己排除。 “s-h-e-k-i-n-a-h(神之显现)” 落入洞里的哈比巴使用了从未有人使用过的魔法。他的身体从洞穴里浮了起来,身上就像约基别一样闪烁着火焰与雷电。只是看到他的这幅姿态,包围他们的那群人就痛苦地抱起了头。 虽然比不上约基别,但在修习《站车登天技法》后,哈比巴的魔法水准也与当初在汉堡市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而人们的惶恐却更甚于此—— “是梦中那个恶魔!”他们惊慌地喊道,“我们会被杀掉的,快跑!” “s-h-e-k-i-n-a-h(神之显现)” 一股暴风刮起,把那群人高高抛起,又重重地摔到地上。 “s-h-e-k-i-n-a-h(神之显现)” 又是一股暴风刮起,重复着先前的场景。 “s-h-e-k-i-n-a-h(神之显现)” 那群人被越吹越远,哈比巴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追赶着被风吹远的他们,他们被吹飞十步,哈比巴就踏上前十步。等他们落地了,哈比巴就马上又把他们掀飞到空中。 那群人在天空上起起落落,就像被狂风吹起的一堆垃圾。 不久,哈比巴从艾拉的视线中消失了。而远处的树林依旧在时不时地被大风晃动。 戈特弗里德愣愣地说道:“我还从没见过师父那么生气……” 艾拉却能够理解哈比巴的心情。她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给哈比巴一份更好的工作。 一个手忽地从背后抓住了艾拉。 “就是现在!抓住了!” 那人一直躲在树林里没有出来,等哈比巴远去了,才忽然发动了突袭。 艾拉使劲挣扎着,却无法逃脱。那人一把把艾拉摔地上,顺手就抄起了落在路边的一根锄头。 “开导!” 戈特弗里德使用了魔法。可这个魔法虽能削减约基别的力量,对于原本就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却没有意义。戈特弗里德见情况不对,连忙换了个魔法;“开积!开积!开积!” 在咒语声中,戈特弗里德的力量逐渐增强着,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已举起锄头朝着艾拉的头砸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长矛忽地从远处飞来,插入了那人的后脑! “是瑞典王么?奥托公爵有请!” 在马蹄声中,一支十余人的骑兵队伍出现在了艾拉的视线当中。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八章 猎杀恶魔(3) 那些骑兵把艾拉扶上马,保护着她前往弗兰德斯的港口。 一开始,哈比巴还因为自己没有马骑大声抗议。但当他乘人不注意翻到一匹马上,又被马重重地翻下来之后,他就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骑马也是需要学习的。虽然艾拉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身为贵族,她确确实实是学过马术的。 路上,那些骑兵向艾拉讲述了他们找到艾拉的经过: 吕贝克市长多次去哥特兰要债,是阿勒曼尼联邦少有的认识艾拉的人。艾拉出现在汉堡市的拍卖行后,就被吕贝克市长认了出来。 从吕贝克市长的口中,奥托公爵得知艾拉和二十多个闪米特人一起消失了。他让吕贝克市长凭记忆画了个艾拉的画像,然后便派出十多支小队,依据这个些线索展开了搜寻。 找到艾拉的这支骑兵是这十多支小队中的一支。他们沿着盎格利亚公爵领一路向弗里西亚和荷兰的方向搜寻,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但就在他们准备返回盎格利亚时,当地的一个商会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不久前,有个车夫曾载着二十多个闪米特人去过弗兰德斯。 由于那些闪米特人一开始对车夫说要弗兰德斯的港口,却在远离弗兰德斯的荒野外下了马车,那车夫感到奇怪,当天晚上就在弗兰德斯的一间酒馆里说了这件事。 这个消息被当时同在一间酒馆的商队听到了。通过商人之间的人脉关系,这支商队早已听说过“凯旋者”失踪的事情。听到车夫的话后,马上就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奥托公爵派出的这支搜索队。于是这支骑兵队伍才决定继续西行。 越往西走,他们便得到了越多的关于这支闪米特人的线索——包括法兰西岛伯爵正在搜寻同一群人这支事。他们因此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不过当他们来到那个车夫所指的地点时,艾拉已经离开了。 然后,他们就做了约基别的那个梦。弗兰德斯群情激愤,都想把闪米特人驱逐出去。他们便想着也去附近那个闪米特人的聚集地看看。没想到真就在路上碰到了艾拉。 就这样,在阿勒曼尼联邦商人和贵族的协力之下,失踪的已久“凯旋者”终于被找到了。 听说盎格利亚的公爵想请她去做客,艾拉很是开心——利用奥托公爵,她的那一船货物也许就能找到销路了。 在这支小部队的保护下,弗兰德斯的人再没有找艾拉的麻烦。艾拉顺利地来到了弗兰德斯的港口,在那里上了一所前往盎格利亚公爵领的大船。 “终于要回家了!” 艾拉在船头舒舒服服地吹着海风。等把那船货物处理了,她就能回哥特兰了。她有些等不及地想去摸摸艾米的芬里尔,还有家里的小水稻。 至于她的债务,她早就已经想好办法了——既然吕贝克市长用一根假的撬棍就卖了三万诺米斯马,那她回去再造个五根还给吕贝克市长不就行了? 不过在到达盎格利亚公爵领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她在船上找到了戈特弗里德。 “我们把微积分的学说写成书吧!” 艾拉两眼放光地抓着戈特弗里德的脑袋左右晃着。本来她应该是要抓戈特弗里德的肩膀晃的。但戈特弗里德见到艾拉进来,吓得直接跪地上了。由于艾拉心情太过激动,竟忘了让戈特弗里德起来,于是就演变成抓着他的头到处晃的局面了。 关于微分和积分的学问,在当下只有艾拉和戈特弗里德能够明白其中的意义。戈特弗里德曾试着要把这个知识传授给哈比巴,结果把哈比巴弄疯了,差点没从船上跳下去。 “我的智慧还不足以领悟这至高的知识。”哈比巴冷静下来后对戈特弗里德说道,“你就继续去发扬他吧,从今天起,你出师了。” 这种境况就和当初阿基米德的遭遇相同——他只能把他的知识写在羊皮纸上,希望它能够跨过时间之海,在将来的某一个天来到一个需要他的人的手上。 艾拉也想做同样的事。她知道,“积分”那头怪物并未完全消失。虽然它从不可知的无限变为了一潭湖水,然而人而言,它依旧深不可测 她和戈特弗里德花了数个日夜来撰写这本书。在书的末尾,艾拉特意加了这么几行字: “书前的人啊,如果你看懂了我们是在做些什么,那么,我还有一些话要对你说。” “我们成功跨越了无限,将这个知识展现在了你的面前。然而,数学之领域永无止尽,还有许许多多的难题是我无法完成的。” “阿基米德手给了我一根‘撬棍’,而我在基础上找到了支点。现在,我将这撬棍和支点一并交到你的手上,希望能用好它,找到我们所未能发现的许许多多其他的定理。然后,再将这些知识一代代地传下去。” “不要心生畏惧。” “因为,知识就在那里。” …… …… “完成了!”艾拉抛下笔,长长地松了口气。 最后就是要给这本书署名。 “我真的能把我的名字也写在上面么?”戈特弗里德有些畏缩地看着艾拉。 “为什么不写?” “最后那个至关重要的定理是你发现的,不是么?” “‘积分’和‘微分’可是你命名的!”艾拉认真地说道,“戈特弗里德老师,没有你的帮助,我是不可能找到这个定理的。所以你一定要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可是……可是我只是一个平民,名字怎么能和你并列出现……” “那这样怎么样?” 艾拉提起笔,在末尾刷刷刷地写了几个字,展示给戈特弗里德看。 “贝德佛德?” “这是我的化名。因为家里人的反对,我以前写赫尔墨斯之眼的论文时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因为只是化名,所以你的名字并列在一起也没人会说什么!” 说着,艾拉把笔递向戈特弗里德,示意他把自己的名字也写上去。 戈特弗里德犹豫着,还是不敢把笔接过去。 “算了,我帮你写上去!”艾拉把笔放到纸上,转头问道,“戈特弗里德老师,你的全名是什么?” “……” 艾拉嗔道:“你还不说,你是想让我一直这么给你拿着笔么?” 戈特弗里德只好报上了自己的全名:“莱布尼茨……戈特弗里德.威廉.莱布尼茨。” “好勒!”艾拉把这个名字刷刷刷地写了上去。 “但既然我写了全名,你的那个化名就显得太短了。”戈特弗里德说道,“你也得给自己加个全名吧?” “咕?” 艾拉思索了一会儿,在“贝德福德”前加了几个字。于是,这个名字就变成了: “爱丽丝.贝德福德。”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九章 艾拉的回家路(1) 经过几天的航行,艾拉终于上岸了。又赶了几天路,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城堡。一个信使骑着快马冲到他们面前,把马勒停、下马,然后跪着把一个盒子举到了艾拉的面前。 “奥托公爵已经得知瑞典王归来的消息,特让我送来一份礼物。奥托公爵还让我带话说:瑞典王旅途劳顿,无需急着赶路,可在此地先行休整几天。他在首府静候瑞典王的到来。” 艾拉策马上前,从信使手中接过盒子。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颗很大的珍珠,看起来价值不菲。 “从这里到奥托公爵的首府,用快马拼命赶路的话只需要一天不到。”骑兵队伍的头领指着前方对艾拉说到,“不过奥托公爵既然这么说了,瑞典王就在这个城堡里先休息几天吧。” “可是我离开领地已经太久了,得早点回去。”艾拉有些为难地说道,“我不是很累,就不能让我早点见奥托公爵么?” “你骑马当然不累,我们可是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走着路呢!”哈比巴在后面插嘴道,“而且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奥托公爵想好好招待你,你不得给人奥托公爵一些准备宴会的时间么?急什么?” “咕……好吧。” 艾拉收起盒子。心里却已经隐隐开始感到一些不对劲了——奥托公爵无缘无故出动那么大阵仗来找她,快要见到她了却又要延迟见面,究竟是想干什么? “阿勒曼尼联邦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她向周围的骑兵询问,可那些骑兵马上扭开头,避开了艾拉的问话。 艾拉只好遵从奥托公爵的安排,住进了此处的城堡里。城堡还算宽敞,各种物品一应俱全,还有三个女仆专门照顾艾拉的起居,另有四个厨师负责艾拉的饮食。 奥托公爵还派人给艾拉送来了奢华的香料,甚至连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也有一份。 唯一的问题是,艾拉的活动在一定意义上被限制了。她每次出城,身边都会跟随几个卫兵。她可以在山野林间随意打转,也能去城市里赶集,可每当她要和其他人说话时,那些卫兵总会代替她、或是把那些人给赶走——这让艾拉无从打探阿勒曼尼联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晃过了两天。第三天凌晨,艾拉忽然被一阵喧嚣吵醒。派出去打探情况的卫兵回来向她报告,说这是该地的守军在城堡外进行例行的训练。 “瑞典王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参观一下。”那卫兵说道。 “我可以看么?”艾拉一下子来了兴趣。观看他国军队训练的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 她跟着卫兵来到城墙上。城墙下聚集着约有一千多个士兵,分成骑兵和步兵,各自在一角进行着训练。其中骑兵的数量约为一百,他们紧跟在最前方的一面军旗后面,在保持着阵型整齐的前提下,让坐下的马匹慢步走着。 “疏散队形!”骑兵的指挥官下令道。于是那队骑兵从两侧开始向外疏散,直到相互之间的距离允许任意一名士兵拨转马头转向后方。它们保持着这样的距离绕了演练场地一个圈,然后向着艾拉所在的城墙走来。 “向前靠拢!”指挥官又下令道。于是那队骑兵在前进过程中逐渐靠拢,最后形成了一个密集阵线。 艾拉看的有些无聊,不由得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训练队形。”身边那个卫兵回答道,“行军的时候如果太过靠拢,就会导致骑兵在接敌前就筋疲力尽,所以需要疏散队形。而冲锋时,如果队形过于疏散,就起不到什么效果了。所以练习这两个阵型间的快速转化是非常有必要的。” “这样啊……”艾拉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她还从来没指挥过骑兵。 那个卫兵察觉到艾拉有些意兴阑珊,连忙说道:“别急, 他们马上就要发动冲锋了。” 话音刚落,那个骑兵指挥官忽地将手中的骑枪向上一举,骑枪上的彩带便威风凛凛地瞟了起来。与此同时,“冲锋”的命令下达了。 那队骑兵们一齐将身子向前微倾,用盾牌保护住自己的头部和马的颈部。同时把骑枪举至自己的肩膀高度。在这样的姿态下,他们胯下的马匹开始逐渐加速,没过多久,整个演习场地都回响着惊雷般的马蹄声! “哦哦哦哦哦!这么快速的冲锋,队形居然丝毫没有乱?”艾拉惊的把身子向外倾了出去,“这真的只是地方的守军么?” “只是经常练习而已,没有什么难的”卫兵轻描淡写地说到。 说话间,那队骑兵离艾拉所在的城墙更近了。可他们非但不减速,反而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等一下……他们怎么还在加速?”艾拉慌张地喊道,“他们没看到前面有城墙么?会撞上的!” “这不是还有好一段路么。”卫兵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可这是马啊!刹不住脚的!” 看那队骑兵还在加速,艾拉吓得闭上了眼睛。要不是知道城墙绝对不会被骑兵的冲锋撞坏,她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然而,预想中的碰撞却迟迟没有发生。 艾拉睁开眼睛,只见那队骑兵已经分成了左、右两队。每队各五排骑兵,左队向左,右队向右,竟在速度丝毫不减的情况下进行了转向。左、右两队最内侧的那排骑兵在转向时几乎已经贴到了城墙,要是再晚个片刻、或是另四排的骑兵稍微再向内靠一些,他们就要在城墙上装个头破血流! 左队沿逆时针方向转了半圈,右队沿瞬时针方向转了半圈,当左、右两队再次汇集到一起时,整支骑兵队伍便完全换了个方向。 “哦哦哦哦哦!好厉害!”艾拉鼓起掌来。 “这……”艾拉的反应让那卫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刚刚说了慌,这些部队并不是什么地方的守军,而是奥托公爵的亲卫队。尤其是这些骑兵,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奥托公爵特地挑选了他麾下最为精锐的士兵,假装城地方守军在这里进行演习,其目的,就是为了震住眼前这个名震天下的“凯旋者”。 可艾拉的反应与其说是被震住……倒更像是在看马戏团的表演。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九章 艾拉的回家路(2) 当天晚上,这则消息就被快马送到了奥托公爵的手上。当听说艾拉看完亲卫队的训练,不仅不害怕,反而还使劲鼓掌时,奥托气的一拳砸到了桌子上。 “我们完全被当成猴子了啊!”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如果艾拉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他会觉得她缺乏政治意识。可现在的艾拉是以军功名震天下的“凯旋者”,这样的表现只让奥托觉得他和他的部队被轻视了。 艾米和她的部队已经给阿勒曼尼联邦造成了极大的打击,汉堡市、不莱梅这些阿勒曼尼联邦北部的商业重镇都已经相继沦陷。而落入艾米手中的贵族,均无一例外被处以了死刑。 包含奥托公爵在内的一群贵族已不止一次向法兰西岛伯爵求援,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在这种情况下,扶持“凯旋者”复位似乎成为了最好的方法——对那些商人而言,如果凯旋者能够成功复位,那协助她复位的他们就有机会和凯旋者达成友好的协议;而对奥托公爵来说,只要海盗王国陷入内斗之中,他就能乘机夺取利益。 限制艾拉的行动就是出于接下来和艾拉的谈判考虑。艾拉少知道一些他们的窘境,他们在谈判时就能多一些筹码。 可同时,奥托公爵也心有顾虑:仅仅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仆就把阿勒曼尼联邦北部闹翻了天,如果把“凯旋者”放回去,会不会变成放虎归山呢? 于是他便安排了这次演习。他必须要让那个“凯旋者”看到他们阿勒曼尼联邦的实力! 可是这个计划却似乎失败了。也许在“凯旋者”眼中,他的部队真的就只不过是马戏团罢了。 他把目光投向同一个屋子里的其他人——那里汇聚着阿勒曼尼北部的各大领主和商人。为了和凯旋者进行交涉,他们已经在这里商量好几天了。 “放这样可怕的人回去,真的好么?”奥托公爵问道。 汉堡市的市长站了起来。在汉堡市被艾米占领后,他实际上已经是“前市长”了,但依靠他分散在阿勒曼尼联邦各地的财产,他说话的分量依然举足轻重。 “目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汉堡市的市长说道,“明天我亲自去试探一下她。” 当天晚上,一辆马车就载着汉堡市的市长驶离了奥托公爵的首府。他在第二天的夜晚到达了艾拉所在的城堡。在进行了短暂的休整后,第三天一早,他就带着礼物前往拜访艾拉了。 “哦哦哦!居然要把这么多的金币都送给我么!” 艾拉看着那满箱的金币两眼放光。在七丘帝国时,这种礼物是绝对入不了艾拉的眼的。但她现在背负着十五万诺米斯马的巨额的债务,穷怕了,单纯地送金币反比送其他的礼物效果要好的多。 艾拉的表现让汉堡市市长松了一口气。艾拉越喜欢钱,就越有交涉的余地。 “我们听说瑞典王到了这里,就专程赶来拜访。”汉堡市市长说道,“不仅仅是我,这箱金币是汉堡市、不莱梅市和吕贝克市三个城市一起凑出来送给瑞典王的见面礼。” “哦哦哦哦哦!改天我一定带上礼物回访!” “回访就不必了。这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罢了。”汉堡市市长欠身说道,“我们三个城市已经决定出资,协助瑞典王夺回海盗王国的位置。” “夺回海盗王国的位置?”艾拉一下子愣住了,“海盗王国……发生什么事了么?” “啊,原来瑞典王‘什么都不知道’啊。”汉堡市市长不引人注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将几封信从怀里取出,交到了艾拉的手上。 “这是……?” 汉堡市市长低头说道:“这是海盗王国目前的‘瑞典王’同我们的通信,前后共有三封——关于如何让‘前任瑞典王’永远地消失。” 艾拉满腹狐疑地打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在看完信的内容后,她的脸一下子黑了。 “事情我已经清楚了。” 艾拉把信摔到桌子上,然后把身子背向了汉堡市市长。。 “让我思考一会儿,你先走吧。” 汉堡市市长乘势说道:“瑞典王,请放心,所有见过这封信的人全都站在你这一边——因为那个艾米是一个暴君。没人会愿意为暴君卖命……” “我让你先走,你没听到吗!” 艾拉突然而然的声音吓了汉堡市市长一大跳。从这个位置,他看不清艾拉脸上的表情。他猜不透艾拉正在想什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说话,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等关门声从背后传来后,艾拉缓缓转过了身子——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泪水从眼里流出来。 在这样的状态下,她再度摊开了那几封信。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就像被猫抓出来的似得,上面还有着多处涂改。艾拉非常熟悉这些字迹——这是出自艾米之手。想当初,还是她亲自教艾米写字的。 “艾米,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信一共有三封。在第一封信上,艾米告诉阿勒曼尼联邦艾拉已经失踪。她开出了包括贸易特权等一系列条件,希望阿勒曼尼联邦能够按她的想法除掉艾拉,以稳固她在海盗王国的地位。后两封信则都是在催促阿勒曼尼联邦快点把事情完成,字里行间透着满满的威胁意味。 艾拉的手拂过这一个个字,意图让这些文字对她诉说艾米写信时的想法。 字不会说话。 但艾拉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艾米是不会真的想要她的命的。 她从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过去,希望能从字眼里看出字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艾米一定是想通过这封信述说些其他的什么、一些无法通过字面含义所传达的信息。 最后,她注意到第一封信中有这样一句话: “……将那金色的小雏鸟送去地下的乐园。” 艾拉擦了擦眼眶,把快要溢出来的泪水从眼里擦去。 然后,她轻松地笑了起来。 这是来自艾米的一个提示。而能够理解其中含义的,除了艾米,便只有艾拉。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九章 艾拉的回家路(3) “大人,事情已经办妥。明天,将有一群可恶的盗贼在城外出没,送我们那金色的小雏鸟去地下的乐园。” 这是当初艾拉的叔叔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为了谋害艾拉所写的一封信。其原文进行过加密,但艾米在艾拉的指导下解开了密文,提前得知了这一个密谋。 这也是一切事情的开始。 “先用凯撒密码,后用栅栏密码么……?”艾拉回忆着当时解密使用的步骤。 但是,密码表有了,密文又在哪里?艾米所写的三封信一封比一封长,而且语意也都是通顺的。要说这些句子中的字母按规律重新排序后能组成新的句子——虽然未必不可能,但艾米应该没有那么聪明。 艾拉将注意力放到了被艾米所涂改的那些字母上——虽然被涂改,但艾米下手很轻,透过那些凌乱的线条,依然能够看清原本在哪里的字母是什么。 艾拉把信上的这些字母摘出来,抄到了另一张纸上。然后,她依据艾米所提示的那样,先用凯撒密码,再用栅栏密码,把这段密文解了开来: “陛下,你到底是有多闲啊?就这样相信我背叛了不好么?我本来是想把这段密文用作日后给自己伸冤的证据的哎?” 开头第一段,艾米就这样抱怨道。 艾拉笑了起来:“笨蛋艾米,你是有多瞧不起我啊?” “不过……陛下能够解开这些密文,也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内。” 在接下来的文字中,艾米向艾拉汇报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在第一封信的密文中,艾米先是告诉了艾拉弗雷阿维内的事情,告诉了艾拉她的打算,最后告诉艾拉她已攻下了汉堡市。后面两封信的内容则都是对最新进展的补充。 “笨蛋艾米!” 读完所有的内容后,艾拉气的一下子把纸揉成团扔了出去。 从信中,艾拉意识到艾米并非真的准备和阿勒曼尼打全面战争。在和阿勒曼尼开战的同时,她就已经为艾拉留下了和平解决的机会——她把一切恶名都揽到了她自己的身上,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从艾拉手中夺权的叛贼形象。 她是发现阿勒曼尼联邦对海盗王国心存芥蒂,于是才通过这种方式促使了双方的会谈吧。 与此同时,艾米把发生的一切都用密文写在了给商人的信中——想必从一开始,艾米就知道她会被那些商人背叛、而这些信件会被商人们当成证据交到艾拉手上吧。 而艾米在阿勒曼尼联邦取得的一切军事进展,都会成为艾拉在会谈时的筹 接下来,只要艾拉按着她铺好的路,把一切罪名推到她的身上,成功“平叛复位”就好。这样,阿勒曼尼联邦不仅不会对艾拉心存芥蒂,甚至会和艾拉的关系更为亲密。 可是—— “笨蛋!艾米你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大笨蛋!你想了那么多,可你自己呢?你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艾拉真的按艾米铺好的路走下去,那艾米就将坐实是反贼。这不是朋友间一句道歉就能互相原谅的事情。艾拉身为王,不可能放着一个反贼不处理! “你觉得阿勒曼尼联邦很讨厌,那就普普通通去打就是了!你非得把我塑造的那么干净么?” 不——艾拉摇了摇头。艾米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吧。 艾米已经察觉到了阿勒曼尼联邦对艾拉的敌意,而艾拉却对此毫无知觉。为了保护艾拉,她不得不把对艾拉的所有敌意都集中到她自己的身上。 阿勒曼尼联邦的那些贵族原本只是七丘帝国的雇佣兵,他们反叛后占据了七丘帝国半数以上的西部领土,其开国者卡尔.加洛林甚至把七丘帝国皇帝专属的称号“奥古斯都”用到自己头上。 在艾拉眼中,阿勒曼尼联邦完完全全就是一帮乱臣贼子。 她之所以迟迟不对阿勒曼尼联邦动手,只是因为目前的头号敌人是天方帝国、其次是夺权篡位的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还轮不到阿勒曼尼联邦罢了。 “可说实话,阿勒曼尼联邦比我想象中要弱小许多啊……” 艾拉自言自语地说道。她想起了在法兰西岛所见的。按时间推断,艾米当时已经对阿勒曼尼发动了战争,可法兰西岛附近却一片祥和,完全没有看到任何战争的迹象。 看似庞大的阿勒曼尼联邦,实际上只是一盘散沙。 “艾米,我会努力尝试和阿勒曼尼联邦达成友好的条约,并打通贸易的道路的。” 艾拉望着窗外的天空。 “如果他们不同意……那我就不得不把对付这群乱臣贼子的计划提前一些了。” 先重建西七丘帝国,再夺回东七丘帝国的王位,听起来问题也不大。 …… …… 第三天一早,奥托公爵派马车来接人了。当天傍晚,艾拉到达了盎格利亚公爵领的首府。奥托公爵在那里为艾拉摆下了盛大的筵席。一同出席的还有阿勒曼尼联邦北部大大小小领主,以及众多颇有资产的商人。 “为瑞典王的归来干杯!” 奥托公爵把酒杯高高举起,众人一齐欢呼一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瑞典王,你看看到会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你忠实的支持者!”奥托公爵托着酒杯走到了艾拉面前,“领主们已经凑出了八千精锐,商人们也已经准备好了战争所需的一切物资。只要你点一下头,你就可以带着那些军队和物资攻入海盗王国,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有人在一旁高喊道:“凯旋者出征,那必然是马到功成!那些乱臣贼子,弹指可灭!”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艾拉冷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问道。 奥托公爵“哈哈”笑了一下:“哪敢要什么代价!我们这次愿意支持瑞典王,全都是为了阿勒曼尼和英雄王国间的和平!”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要求。”汉堡市的市长在一旁说道,“我想要给那个大逆不道的艾米栓上狗链,让她当一条看门狗!” “这个提议不错!”那些被艾米羞辱过的商人们会心地笑了起来,“处死那个女人也太便宜她了,就该扒光她的衣服,把栓在城门前,让她当一条看门的狗!” “只有这些要求么?” 艾拉把酒杯缓缓地捧了起来。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她忽地把那酒杯使劲往地下一摔!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想回去,还需要你们的帮助么?” 在众人惊愕的表情中,艾拉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要稍微认真点了。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九章 艾拉的回家路(4) 奥托公爵皱起了眉头:“瑞典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和我刚刚说的一样,我根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不需要兵马、不需要粮草、不需要装备物资。只要给我一匹马,我所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会低头臣服。” “这……我倒是能理解瑞典王的自信。”汉堡市市长说道,“可这会不会太过冒险?” 他知道,艾拉说的话九成是真的。光他在汉堡市见到艾米的那一晚,他就见到过有人不满艾米而对她挥刀相向。在出城时,他们还被人警告不许对瑞典王不利。 可为了得到艾拉的善意,他们总得做出点贡献才行。如果艾拉真像她说的那样轻轻松松就复位了,他们就完全没有了存在的意义。这就和做生意一样,想要得到分红,就得参与投资。可艾拉的意思却像是完全不需要他们的投资似得。 而艾拉的下一句话则更加让在座的人害怕: “大市长,你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根本不会有任何冒险。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海盗王国在这段时间脱离了我的控制吧?” ——没有必要把责任推到艾米身上。她是海盗王国的王。英雄王不在,她就是最强大的领袖。海盗王国所做出的一切事情,她理应担责。 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之内——她有这么说的底气。因为艾米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报告给她了。 奥托公爵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把酒杯缓缓地放回到了桌上,严厉地问道:“瑞典王,你的意思是,海盗王国对阿勒曼尼联邦开战,全都是你的授意?” 不是艾拉的意思、就是艾米的意思。这两人中必有一人担责。而如果艾拉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那同阿勒曼尼联邦的关系就会恶化至难以挽回的地步吧——海盗王国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入侵了阿勒曼尼联邦,劫掠了许多城市,杀死了许多贵族。 然而艾拉却说道:“我的授意?你们当初杀我的属下时,就没有考虑过会被我报复么?我还真是被完完全全地看轻了啊?” “等一下!”奥托公爵打断了艾拉的话,“编造理由也要编造的像样一点!谁都知道是海盗王国先进攻的我国!我们又何时杀过你的属下!” 艾拉用冰冷的目光看了奥托公爵一眼,又扫过了战场的众人:“弗雷阿维内……不就是你们杀的么?” 众人一片哗然。弗雷阿维内去施塔同海盗王国谈协议后被杀了,这件事人尽皆知。有人忍不住喊道:“胡说八道!弗雷阿维内不是被你们海盗王国杀掉的么?” “我为什么要杀他?”艾拉说道,“我们同他谈的很愉快,同他签了一个大单子,通过它,我们双方都能狠狠地赚个一笔。我还让它当我的御用商人,让他负责操办我宫廷里的所有用品,我有什么理由要杀他?” 弗雷阿维内至死都没见过艾拉,也没有和海盗王国达成任何协议,更没有成为艾拉的属下。 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当然,这群人中也许就有杀害弗雷阿维内的凶手。他会知道弗雷阿维内没有成功和海盗王国开展会谈,知道艾拉是在胡说八道。但揭发这一切,就等同于承认他才是杀害弗雷阿维内的凶手。 凶手,也是不会说话的。 “可是,他却在回去的路上被你们杀了。”艾拉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啊!你们做的真好啊!既然你们铁了心要打击海盗王国的贸易,那我就把损失的钱都从你们身上给抢回来!” “恕我插一句话。”汉堡市市长说道,“我知道弗雷阿维内的事情。他是我的朋友。他提出要和海盗王国谈谈时,我也是建议他去试试的——你能告诉我,你同他达成了一个怎样的协议么?” “两份安全的保障。” 艾拉对着商人们竖起了两根手指。 “第一份保障,是保障他在海盗王国内的安全。他的商队可以自由地进出海盗王国,进行包含皮毛在内的各种贸易。我以瑞典王的权势,保障他的船队不受海盗王国任何一个领主的侵犯。” 商人们长吸了一口气。毛皮贸易的利润十分丰厚,而海盗王国更是毛皮的主要产地。多少商人为此眼红,却没有进入海盗王国的胆子。弗雷阿维内要真达成了这样的协议,那可是要赚的盆满钵满的。 “第二份保障,是保障他在全世界任何一个海域的安全。我允许他的商队在紧急时刻打出海盗王国的旗帜,亦会派部分人驻守他的商船。任何试图劫掠这些商队的人都会被视为海盗王国的敌人,遭到海盗王国的打击报负。” 这一个提议更是诱人。海盗王国有着世界上最高的造船技术,是整个大海的主人。他们劫掠过的地方早已遍及北海和地中海沿岸,是真的有实力对沿海任何一个地方实施打击报负的。有了这份承诺,商人们便能更放心地进行海外贸易。 那些商人们馋的眼都红了。汉堡市市长搓着手问道:“那……代价是什么呢?” “若于海盗王国内贩卖物品,需额外支付商品价格的三成作为关税;派去保护海外贸易商船的海盗王国士兵,需按正常雇佣兵价格的一点五倍支付费用;此外,还需每年支付一定数额的金币,以获得打出海盗王国旗帜的权力,具体价格依据商会规模大小决定……” 商人们散了开来,各自拿出纸笔在角落里计算起了成本。 “当然,如果你们也愿意同我达成同样的协议,我可以考虑退兵。我不稀罕你们的这些城市,你们想要,就尽管拿回去。作为交换,你们要允许海盗王国的商人前来你们这里进行贸易,而且关税不能太高……” 作为战争胜利的一方而言,艾拉开出的算是一份极其优厚的条件了。这是一份双方都能获利的条约,商人们应该很乐于接受。 艾拉这次是来贸易的。如果弗雷阿维内没有死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战争吧。 最后的问题就在于那些贵族们。在艾拉同商人们交谈时,他们都黑着脸站在一旁,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九章 艾拉的回家路(5) 艾拉想起了那群伪装成海盗去打劫布里扎尼亚村的劫匪。她敏锐地察觉到,杀害弗雷阿维内的主谋和那群劫匪的幕后主使很可能是同一个人,而且就在这群贵族之中。 有人想蓄意挑起阿勒曼尼和海盗王国之间的战争。 不—— 艾拉想起了在施塔德看到的那一箱箱军需物资,想起了那支往盎格利亚公爵领输送军需物资的“商队”, 阿勒曼尼联邦早就在谋划这一场战争了。 艾拉面无表情地看向那群贵族们。她已经做出了最大限度的让步。如果那群贵族还是不愿接受,她就不得不扫清这群乱臣贼子了。在天方帝国这个大敌尚未处理的情况下,这肯定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你们在那里计算个什么劲!” 奥托公爵愤怒地朝着那群商人喊了起来。 “这群海盗进攻了我们的国家、占领了我们的城市,你们居然在角落里盘算着和他们做生意?” 那群商人们面面相觑。其中有人小声说道:“可是,这份条约符合我们的利益……” 奥托公爵用更大的声音把那商人的声音压了下去:“他们是海盗!海盗王国是敌国!你们同敌国达成协议,是想置阿勒曼尼联邦于何等境地?” 奥托公爵的话让那些商人缩起头不敢说话了。他们很想和艾拉达成这笔交易,但他们更怕被安上叛国的罪名。 见状,艾拉笑了一声,地说道:“奥托公爵,为什么你非要说海盗王国是敌国呢?” “我们都已经开战了!想想那些被你们劫掠的城市!想想那些被你们杀掉的贵族!我们绝对不会和豺狼达成协议! “开战?哪里有开战?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杀了受我庇佑的商人,所以发生了一点‘边境争端’么?这种事在海盗王国里内部可是天天都有发生呢?” “你……”奥托公爵用发抖的手指着艾拉,“战事都进行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连万人规模的会战都打过了,你居然还说这是‘边境争端’?” “如果这真的是阿勒曼尼联邦和海盗王国的战争,”艾拉盯着奥托公爵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你们的执政官法兰西岛伯爵连一点动作都没有呢?为什么你们可以抛开执政官,单独和敌国的封臣会面呢?” 这话有多层含义。 “首先,如果阿勒曼尼联邦和海盗王国整个已经处于战争状态,那么一切协议都应当由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法兰西岛伯爵和英雄王国的英雄王海斯泰因协商签订。而显然,你们的执政官和我们的英雄王都没参与到这场冲突当中。” “其次,如果你们认为发生战争的不是阿勒曼尼联邦和海盗王国,而是阿勒曼尼联邦和海盗王国治下的瑞典王国,那么一切协议都应当由你们的执政官法兰西岛伯爵和瑞典王我协商签订。可正如上所叙,你们的执政官并未参与到这场冲突之中。” “那么,这场冲突就仅限于海盗王国和阿勒曼尼联邦的几个封臣之中——不管怎么想,这都只能算是边境争端吧?” 将这场大规模的战争定性为“边境冲突”,多少有些强词夺理的味道。 ——但到底是不是“强词夺理”,是要看双方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定性的。 “是……是啊!”那些商人反应了过来,“只是边境冲突而已!双方的最高领袖都未参与到冲突中啊!那我们和对方达成和解,怎么能算是叛国呢?” 于是艾拉便笑着看向剩下的那些贵族们:“你们觉得我刚刚说的对么?” 艾拉对冲突下的那个定性的第二层含义,就是在警告那些贵族们:你们的执政官没有援助你们,你们只是在孤军奋战。 那些贵族们明显有些退缩了。但却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愿说话。 见状,艾拉又追加了一句:“还是说,你们觉得这就是一场战争?如果是这样,那我之前的提议自然是全部作废了,停战协定要以战争的逻辑签订——你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海盗王国已经在战争上取得了极大的优势,如果把这种情况考虑进停战协定中,阿勒曼尼联邦势必要支付更多东西、签订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了。 “又或者说,你们是希望把战争就这样继续进行下去?” 那群贵族面面相觑,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但谁也不敢站出来说出自己的意见。 艾拉把这个状况看在眼里,忽地用力拍了一下手: “好,那就这样办吧:想把这个‘边境冲突’继续下去的,就站到左边。想和海盗王国友善地和解的,就站到右边。我不会伤及无辜,接下来的所有作战,都只会针对那些站在左边的领主。” ——阿勒曼尼联邦只是一盘散沙。 艾拉先用“为弗雷阿维内报仇”给海盗王国的军事行动找了一个名分,又用“只不过是边境冲突”为那些想和艾拉和解的人找了正当理由,最后再用半威胁的方式对会议上的人进行进一步的分化。 在这一连串的攻势下,奥托公爵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那些贵族和商人都纷纷站到了艾拉的右边。只剩下奥托公爵孤零零地在原地站着了。 奥托公爵捏紧了拳头。弗雷阿维内是弗雷曼杀死的。而指使弗雷曼杀死弗雷阿维内的人就是他。他处心积虑地栽赃陷害海盗王国,这才把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和商人们聚集在了他的旗帜之下。可这个同盟却被艾拉用几句话就轻易地拆散了。 他只剩下孤身一人,来承受“凯旋者”那如有千斤分量的凝视。 “奥托公爵,”艾拉冷冷地问道,“你想战,想和?” 奥托公爵感到手脚冰凉。 ——他已经为这场战争准备了很久。 可那些物资却都被“凯旋者”的人马提前给劫了。 ——英雄王出海了,明明是进攻海盗王国的最好时机 可他却连“凯旋者”身边的一个小小的女仆都赢不过。 赢不了。不管他怎么拼命地挣扎,他都没办法赢过眼前这个“凯旋者”。 “我改天再做回复。”奥托公爵说道,“今天这里举行的只是一场欢迎你的宴会罢了。” 第九章 艾拉的回家路(6) 那之后,艾拉一整天都被人团团围着。虽然大体的协定已经谈定,但仍有许多细节需要商谈。包括不同货物的具体关税、不同规模的商会想受海盗王国的保护所需缴纳的具体费用等等。 不止是商人,有许多贵族也想通过贸易协定为自己的领地增加收入。同商人们相比,和贵族们谈贸易要简单许多——那些商人则总是会指出一些艾拉根本想都没想过的小细节,让艾拉有些招架不住。虽然最后协议是签订了,可那些商人脸上露出的笑容让艾拉总觉得自己是吃了什么大亏。 虽然艾拉因为欠着巨额债务而对钱的敏感度提高了一些,可在那群商人们面前依然什么都不是。出于谨慎起见,第一次的协议艾拉只签了一年。这样的话就算上了什么当也能及时止损。 “第一次的费用你们就直接交给吕贝克市吧,我欠了他们很多很多的债务呢。”艾拉说道。这是为了增加商人们对她的信任——因为他们都知道,艾拉欠了吕贝克市很多钱没有还。 在艾拉进行谈判的时候,奥托公爵一直待在角落喝着闷酒。 艾拉注意到了这一点,期间,她给汉堡市的市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外面等她。然后,她自己也找了个空挡,走出了会场。 “我需要你的帮助。”艾拉对汉堡市的市长说道,“能马上帮我找一辆马车,让它在东门等我么?最好能确保这辆马车通行无阻,不会被卫兵拦下。” “这……瑞典王你是想今晚就离开么?”汉堡市的市长显得有些惊愕,“按目前的进度,可能会谈还要持续个一两天。”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海盗王国和阿勒曼尼联邦都没有往来。现在突然要进行通商,而且是和每个城市、每个商会、每个贵族分开谈,着实是一项繁重的工作。 “如果想保证今天会谈的成果,最好是让我今天就回去。”艾拉说道,“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弗雷阿维内。” 汉堡市市长明白了艾拉话中的含义,应了一声,着手去准备了。 艾拉看四下无人,往自己的脸上抹了几把泥,又脱下自己的衣服往泥水里泡了一泡。虽然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这衣服很昂贵,但大半夜的应该没人会注意这么多。她穿着这件脏兮兮的衣服在巷子里拐了几柺,最后在一个墙角找到了正在生火烤鱼吃的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他们是被当成艾拉的侍从跟着过来的。 哈比巴见到艾拉过来,慌忙往左手和右手的烤鱼串上各咬了一口。 “嘿!我说,这鱼可没有你的份!你在里面吃着山珍海味,我和我徒弟可都在外面饿着呢!这些鱼还是我好不容易溜进厨房偷出来的!” “别管这几条鱼了,改天我把里面的菜原样都给你上一份!”艾拉压低声音说道,“我现在要出城!哈比巴,我出三枚诺米斯马雇佣你,能保护我顺利回到施塔德么?” “三诺米斯马?好啊!我接了。” 哈比巴说着就想把升起来的火扑灭。艾拉慌忙抓住了他的手:“把火留在这里!把鱼放回烤架上!就装作只是离开一小会的样子。我们快走!” 说完,艾拉便匆匆朝着东门走了过去。 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快步跟上了艾拉。戈特弗里德压低声音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么着急?” “我是瑞典王!瑞典王国和阿勒曼尼联邦正在开战!这里是敌人的大本营!剩下的还用我说么?” “在开战?” 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吃了一惊。他们从法兰西岛一路回来,可一点都没感受到战争的气氛。 “可你们不是在谈判么,难道谈判也谈崩了?” “不,谈判很顺利,我同很多人都签订了协议。”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因为是‘很多人’,而非‘全部’!这里是敌国的大本营,即便反对我的人只有一成,我也依旧很危险,明白了么?” 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吓了一跳,慌忙学着艾拉的样子往自己脸上抹了几把泥。 “你来这里时表情还挺自然的,一点也不像要进敌窟的样子,所以我才跟来的!”哈比巴抱怨道,“我要早知道,我就和你撇清关系,自己走掉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危险的,你倒是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啊!” 什么时候发现的? 艾拉默默地摇了摇头。 危险直到她在会场发言之前都是不存的——艾米早就已经考虑到了她的安危,帮她铺平了路。只要她承认艾米是反贼,她就绝不可能有任何危险。 但那样,艾米就危险了。 “那个……瑞典王,”戈特弗里德在一旁小声说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天的你……和我之前认识的有些不一样。” “我很傻,总是意识不到有敌人。我的姐姐知道我这一点,总是为我操心。为了让我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她把自己弄得名声狼藉。” 艾拉用沾满泥的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但我不是一个废物。我姐姐已经告诉我敌人在那里了,我总不能再当傻瓜吧?” 说话之间,她们已经来到了东门。那里已经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汉堡市的市长在马车旁挥手,示意艾拉快点上车。 “这是我的马车。”他说道,“你只要说是我,应该就不会有人拦你。” 然而话音未落,忽地有一队人马追了过来。他们远远地对着马车喊道:“那里的可是瑞典王么?” “快走!”汉堡市市长把艾拉扶上了马车。 那队人见情况不对,刷刷刷地拔出拉刀子向着马车冲来。与此同时,从两侧的房子里忽地冒出了一队人,挡住了那些人的脚步。 “请放心,只不过是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贵族在作祟,汉堡市的商会会保护瑞典王的安全。只希望瑞典王能够严格履行今日所签订的协议。” 汉堡市的市长对着车夫交代了几句,那车夫点了点头,将皮鞭凌空一挥,那马车便跑了起来。 它载着艾拉,摇摇晃晃地走上了回家之路。 第九章 艾拉的回家路(7) 施塔德。此处曾一度被奥托公爵集结的阿勒曼尼联军所围攻。奥托公爵希望以此断掉海盗王国联军的退路。不过这里配备着从纳吉尔法上搬下来的弩炮、蝎弩等重型兵器,又被艾米提前加固了城防,所以阿勒曼尼联邦联军的进攻并不顺利。等艾米正面击溃了阿勒曼尼联邦的联军之后,这里就重归于祥和。 “是瑞典王!瑞典王她回来了!” 在城寨上放哨的海盗看到从远处走来的艾拉,激动的对着城墙下的战友们大喊了起来。他们七手八脚地打开寨门,一窝蜂似得冲到艾拉身边,用言语和肢体动作诉说着他们内心的激动。 “别吵!别吵!”艾拉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最前排的几个海盗见了,马上对着身后的人大喝道:“瑞典王说了别吵!在那里瞎嚷嚷什么!” 海盗们把这话一层层地传了下去,不过多时,整个城寨立刻变得寂静无声。 “其他的领主现在在哪里?”艾拉问道,“最近的战况又如何了?” “我们现在暂时停止了进攻!”海盗们回答道,“领主们目前都驻扎在不莱梅附近,严密注视着阿勒曼尼的动向!” 艾拉点了点头。 “我已经同阿勒曼尼联邦达成了停战协议,让他们都带兵回来吧。和他们说,我在施塔德着等他们。” 于是海盗们就按艾拉吩咐的把信使派了出去。艾拉则带着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走上了纳吉尔法。 “这艘船是‘无骨者’伊瓦尔造的,原本叫纳吉尔法。当时船身上盖满了指甲,我们好不容易才挖了下来。别说挖了,就算是把挖下来的指甲埋地里,也埋了我们整整两天。不过现在这艘船叫‘飞翔的西兰人号’了。” 艾拉向哈比巴和戈特弗里德炫耀着自己的爱船。 “船上有许多船舱。可以载许许多多的贸易货物,甚至还能饲养家畜。之前这里还养过一头熊呢!熊是卖了,不过你们可以看看我养的羊……” 艾拉推开一个船舱的门。可脚还没踏进去半步,她就大喊了起来:“羊呢?我的羊呢!” “吃……吃光了。”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海盗小声说道,“之前各领主聚集在这里,食物实在是不够……” “咕?”艾拉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连声问道:“那牛呢?鹿呢?蜂蜜酒呢?熏鱼呢?” 艾拉每问一句,那个海盗就摇一下头。 “你……你们!”艾拉抱着头哀嚎起来,“这些可都是贸易的货物啊!” 话虽如此,艾拉还是用船上剩余的物资请哈比巴师徒好好地吃了一顿。哈比巴一口气吃了三只烧鸡,又往兜里塞了两只,顺便还带走了几条熏鱼。 之后,艾拉又请他们参观了她自己设计的配重抛石机等器材。戈特弗里德对海盗王国竟能造出这样的器材惊讶万分。 “海盗王国现在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来发展领地。”艾拉再一次抛出了她的邀请,“戈特弗里德老师,我希望你能来我的学校教授数学。哈比巴……你魔法的知识很丰富,我想聘请你来当顾问。” 戈特弗里德同意了。哈比巴则用先前一样的理由拒绝了。于是艾拉又为哈比巴举行了一个送别仪式。之后,哈比巴便坐上马车,回他的迪特马申去了。 “你的师父看起来生活挺窘迫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来我的宫廷任职呢?” 哈比巴走后,艾拉向戈特弗里德问道。 “师父在修习卡巴拉。为了顺利穿过隔在人与神中间的那个深渊,他需要更多的知识才行。” “那就更应该接受我的提议了啊?书籍可是很贵重的,去我宫廷任职,他就能购买更多的书籍……” “很可惜,师父所追求的知识是书籍中不存在的。我师父经常和我说,至高的知识应当来自于自身,而非书本。” 艾拉听的一头雾水:“至高的知识来自于自身?什么意思?” “就像那个连接神与人的公式一样,我能理解其中含义,师父却不能。他必须寻找他自己的知识——为此,他需要不断的游历才行。” 艾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瑞典王,不……不好了!’ 声音的来源是艾拉派去不莱梅传信的信使。他一溜小跑跑到艾拉面前,大口地喘着气。艾拉让他先坐下来,又让人给他端上一杯水。一口水下肚,那信使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些。 艾拉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不莱梅……不莱梅出事情了!我看到很多兵马把不莱梅团团围了起来,那里正在进行一场鏖战!” 艾拉语气中透出出一丝惊讶:“打起来了?怎么回事?是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在进攻不莱梅么?” “不……不是这样的,把不莱梅团团围起来的是我们的人,那些领主们全都在围攻不莱梅!”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莱梅不是被我们占据很久了么?怎么我们的人又在打不莱梅?” “我……我不知道。我刚到那里,那就在打仗了。” 艾拉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你有问过外面的那些领主发生了什么么?有把我的话传达给那些领主们么?” “说、说了!我说瑞典王已经签好了同阿勒曼尼联邦的和平协议,现在正在施塔德,让他们马上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即刻归来。” “他们没同意?” “不……他们听说瑞典王平安归来,都很高兴。”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还在进攻不莱梅?” “对……对了!”信使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拍了一下手,说道,“他们说他们会带着逆贼的头回来,献给瑞典王!” “逆贼?”艾拉预感到了什么,“哗”地一下站了起来,“那个‘逆贼’是在说谁?” “不知道……我只听那些人在喊:‘敌在议会厅’!” “不莱梅市的议会厅……”有人小声在一旁嘀咕道,“我记得那好像是艾米小姐住的地方……” 艾拉猛地推开众人,抢过一匹马夺路而出。 第九章 艾拉的回家路(8) 不莱梅市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星期了。 有一个领主拦截到了艾米寄给阿勒曼尼联邦的商人的信——这就是一切的起源。这封信把所有对艾米不满的领主都聚集到了一起。当艾米意识到危险时,不莱梅市已被团团包围,而因为太吓人而被栓在城外的芬里尔也被几个领主协力制服了。 幸亏格拉海德提前把那些对艾米布满的领主都布置到了不莱梅城外,不然,少了城墙的保护,艾米连一天都撑不到。 然而在兵力差距过于悬殊的情况下,这场战斗打的非常艰难。当艾拉的信使第一次到达时,不莱梅的城门已经摇摇欲坠。 而现在,城门终于被攻破了。 失利的报告如潮水般涌入了艾米的耳中。当听到敌人距离议会厅已经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时,一直神情紧张的艾米完全放弃般地笑了起来。 “够了,让大家都放下武器吧。” 她对前来报告的那个士兵说道。 “你们都是瑞典王的士兵,只要收起武器,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们。” 在那个士兵惊讶的目光中,艾米缓缓地关上了议会厅的大门,不再接收关于战事的任何报告。她踩着华丽的红地毯,穿过挂满名画的走廊,一步步地走到了议会厅的屋顶。 在那里,她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那震天憾地的呼声——“敌在议会厅!” “陛下真是有了一群忠诚的属下呢。”她自言自语地说道,“明明我都快要死了,可一想到这个,心里就莫名地感到安心。” 人间五十载,倘与天地相较,如梦似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者乎? 楼下传来了蹿门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不多久,格拉海德冲了上来。 “为什么要下达放下武器的命令?”格拉海德在艾米的背后质问道,“艾米,你觉得他们会饶了你,还是觉得能和他们解释清楚你的想法?” “已经够了。”艾米小声回答道,“无论是你们还是他们,都是陛下的士兵啊。” “可是你……?” “我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他们抓住的。” 艾米闭上眼睛、微仰起头,感受着来自天空的分量。 “我的命运,必须交由陛下审判才行。” 很快,不莱梅城里的一切抵抗都停止了。 士兵握着武器,把议会厅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各大领主们都纷纷赶到了议会厅外,以指挥那最重要的一战。 在整齐的号令声中,士兵们凝重地靠近那最后的一幢建筑。那里面只有一个女人,但那却是一个精灵级的魔法师。她擅长用魔法蛊惑人心,还会用邪恶的火焰灼烧对手。士兵们早已在战场上见过那可怕的火焰。虽然他们人数众多,却依旧免不了心惊。 门被暴力地踢开了。那个邪恶的女人一下子出现了他们的面前——她的手上握着一把剑。她身后的走廊更是插满了许许多多的剑,就像是一座剑的陵园。 走在最前排的士兵们怎么都想不到艾米就在门口等着他们,猛地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他们立刻就和后排的士兵撞在了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 艾米笑了起来——尽管她的脸已没有丝毫血色。 “怎么?”她问道,“我是什么大魔王么?” “给我冲上去!”有领主在后面大喝,“她只剩下一个人了!” “随我来!”有领主在前面招手,“随我拿下这个叛贼!” 艾米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只是提着剑站在走廊上。她的身上甚至没有冒出任何的火焰——如果在这里用火抵抗,势必会造成大量的损伤。而她实在是不想让损伤继续扩大了。 士兵们冲向了她,她也冲向了士兵们。他们就这样纠缠在在了一起。 她只使用了阿芙洛狄忒的加护。虽然她不擅长剑术,但只要敌人在砍向她时犹豫片刻,她就能乘机剥夺敌人的行动能力。 剑钝了,就从走廊上拔一把新的。 力竭了,就用意志强撑过去。 魔力耗尽了——希望那个时刻能够晚一些到来。 漫无止境的黑夜,源源不断的敌军。 艾米手中的剑卷了一把又一把。 “你们放过她吧!”格拉海德在外面为艾米苦苦哀求。他已被五花大绑起来,丢在了不莱梅的一侧。然而那声音却被士兵们的叫喊声压了下去。 敌人没有傻傻地等到艾米魔力耗尽。 在“美发王”哈拉尔的指挥下,他们从不莱梅各处找来了大桌子。他们把桌子当成盾牌,把身子藏在桌子的后方,一步步地逼进艾米。 ——只要看不到艾米,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就对他们起不了作用。 艾米疯了似地踹着那些桌子。但每张桌子后都有着四、五名士兵支撑着。以艾米的力气,连让这些桌子晃一下都做不到。 她被逼到了角落、被桌子从四面八方包围、被士兵们隔着桌子按倒了。 “不要把桌子拿开!”哈拉尔下令到,“隔着桌子把她捅死!” 一个士兵接过长矛,朝着桌子狠狠地刺了过去。长矛贯穿了桌子,从桌子后传来了艾米痛苦的叫声。 “继续捅!”哈拉尔继续下着命令,“捅到她完全发不出声音为止!” 又是三根长矛刺穿了桌子,深深扎入了艾米的身体。与此同时,猛烈的大火从桌子下溢了出来,把桌子给烧掉了。 在火焰中,艾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把周围的士兵们吓的后退了好几步。 她似乎已经晕了过去,可她的手和脑袋却奇怪地悬着,就像是一只提线的木偶。 她的额头被桌子的角落磕出了血,那血顺着她的鼻子汩汩地流下来,流进了她的嘴里。 “骰子已掷出。” 从艾米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已和平时完全不同。 “这个反贼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哈拉尔喊叫着,同时举起斧头,准备带士兵们发动最后的进攻。 艾米“咯咯”地笑着,像极了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 她伸出手,对准了正准备冲上来的哈拉尔,以及门外那成百上千的士兵。 就在这时—— “谁是反贼!!!!!!” 一个众人都熟悉的声音忽地从远处传来。在众目睽睽之中,艾拉骑着马一路冲到了众人面前。由于速度太快,在急停勒马时,她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然而,艾拉顾不上自己的疼痛,用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对着众人大喊了起来: “这是我的姐姐,艾米.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第十章 使徒之难(1) “那群目光短浅的贵族!” 在盎格利亚公爵领的首府,奥托公爵正在大发脾气。他抓起一把椅子,把桌子上的盘子、杯子统统拨到了地上,然后又使劲一甩,把椅子整个的从窗户里甩了出去。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有消气。他看着那张桌子,越看越生气,忽地拔出剑使劲地砍了过去。他一连砍了五十余刀,直到把桌子砍成了八块才终于松手。 他在房间里四下张望,想找个椅子座下来缓口气,却什么都没有找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刚刚那把椅子已经是房间里最后一把,其他的椅子在摔桌子前就已经被他先行砸烂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 那天,艾拉忽然从宴会上离去,他们等了好久都没见她回来。正在找人的时候,汉堡市的市长带着几个手下闯了进来。他把几个被五花大绑的起来的壮汉丢到了大厅里,然后告诉宴会上的众人:由于瑞典王遭受袭击,已经先行赶回施塔德了。 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奥托公爵把袭击艾拉的那几个人拖进大牢,严刑拷问了好几天才问出了幕后主使。原来宴会中有一个贵族,他的哥哥在战争中被艾米杀死,在听说这场战争是艾拉授意的之后就生了杀意。那些刺杀艾拉的人都是他的手下。 “杀了凯旋者又能怎样?她从头到尾就没有指挥过那群海盗打仗!可我们不还是输了?在这里动她,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被海盗王国杀完么!” 他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地方坐,气的往墙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在雪白的墙上留下了一个显眼的泥印。 “既然想杀她,那当时就别站到她的右边去啊!现在这个样子,人人都以为是我授意的了!” “真给杀了也就罢了!他派出的都是些什么臭鱼烂虾啊!连汉堡市的市长都奈何不了,还想动那个凯旋者?那可是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啊!她要是生气了,我们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死?”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奥托公爵扶着墙大口地喘着气,脑子也在这过程中渐渐冷静了下来。 ——如果“凯旋者”真的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那她为什么要跑? 他此前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在所有的传言中,凯旋者都是一个强大至极的魔法师。有说她的撬棍有十万三千五百斤重,有说她的真身是一条黑龙,有说他能够轻易战胜十三个精灵级的魔法师。虽然这些传言听着夸张过了头,可“凯旋者”战胜了“不败者”是确确实实发生了的事情,他们只能选择相信。 可是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凯旋者并不是靠着魔法打败的拉格纳.洛德布罗克? 奥托公爵回想着关于艾拉的所有报告、以及他亲眼所见的艾拉的一举一动:首先,找到艾拉的那支队伍报告说艾拉当时正在和一个村民撕打;其次,他的那点人手居然真的就能限制住艾拉的行动;还有…… 一旦心里起了怀疑的念头,许多事情就都显得可疑起来 奥托公爵的心里甚至起了这样的一个念头:凯旋者其实完全不会魔法? 可要是这么说,她孤身一人赴会,又在宴会上承认战争是自己的授意,未免也显得太过大胆了。要知道,当时可有许多人心里都起了杀意的! “并非勇武,而是胆魄……?” 奥托公爵感到了一丝荒谬的意味:阿勒曼尼联邦居然输给了一个完全不会魔法的人。 “查理大帝依靠武力建立起的帝国,却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他默默地离开了房间,来到了走廊上。走廊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两侧的墙壁上更是挂着许多昂贵的画作。 他叫来了佣人。 “把这些地毯、画作,统统给处理掉!” “这……”佣人一时没能理解,问道,“怎么处理?” “卖掉,卖不掉就烧掉,怎么都可以!从今天起,我的走廊上不许再出现这些东西!” 抛下原地发呆的佣人,奥托公爵拾阶而上,来到了城堡顶楼最深处的一个房间。他推开那数年未开的沉重大门,一面旗帜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画在那旗帜上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他踏入了那个房间。房间的两侧陈列着许许多多的刀剑和盔甲,但却无一不积累了重重的灰尘。 奥托公爵怀着沉重的心走到一根长矛前。他吹开上面的灰尘,又掏出手帕上上下下地擦拭着它。 “我终于明白了。阿勒曼尼联邦最大的敌人不在外面,而是在阿勒曼尼联邦内部,在那些各怀鬼胎的贵族和商人之中!” 不然,他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对抗海盗王国的同盟,也不会被凯旋者三言两语就轻易拆散了。 他抛下手帕,把长矛猛地向前一刺! “最大的敌人,就是那个法兰西岛伯爵!” 但凡法兰西岛伯爵对海盗王国的入侵有些微的反应,艾拉也没办法使用“只是边境冲突”这个借口。而那些贵族和商人迫于压力,也不敢当众站到艾拉那一边。 法兰西岛伯爵应当保护阿勒曼尼联邦的成员不受侵犯,却对海盗王国的入侵视而不见,这是他的一个过失。 法兰西岛伯爵那就像是精神病发作似得萝卜法案和裤子法案,是第二个过失。 法兰西岛伯爵允许了闪米特人来阿勒曼尼联邦传教,而弗兰德斯已经出现了猎杀闪米特人的苗头,是第三个过失。 “有这三个过失,足以把他从位置上拉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动点手段吧……首先,就是要从阿勒曼尼联邦的公民心中,勾起对闪米特人的愤怒!” 奥托公爵的嘴里不知不觉地念起了传承自加洛林血脉的那个魔法咒文: “查理曼,至虔至诚的奥古斯都,由神加冕的伟大皇帝!” 他决意如查理曼一般重新整合一盘散沙的阿勒曼尼联邦。只有这样,他才有对抗“凯旋者”的资本。 第十章 使徒之难(2) 汉堡市。 这里是被海盗王国攻下来的第一座城市。但最近,海盗王王国撤兵了。汉堡市的市长和几个举足轻重的商人回到了这里,同时带回来了一纸和海盗王国的贸易协定。 协定上的内容让汉堡市的每个商人都感到兴奋不已。艾拉又把船上剩余的货物作为礼品给赠送给了势力最大的几个商会,这些货物的品质更是让那些商人垂涎欲滴。 虽然一向野蛮的海盗王国是否真能履行协议还是个未知数,但已有不少商人摩拳擦掌,开始着手进行前往海盗王国贸易的准备了——毕竟利润无论何时都会伴随着危险,畏首畏尾只会让人错失良机。 汉堡市似乎马上就能回归正常的日子了。 然而,艾拉刚撤兵没几天,马上就有另一支部队出现在了汉堡市城下 汉堡市的市民们瑟瑟发抖地看着城外的军队——它们全副武装,人数大约在一千上下。虽然人数不多,但汉堡市刚刚经历战火的洗礼,全城现在找不出十个士兵。而保护他们的城墙城墙,现在也都还留着好几个大窟窿没有修补。如果这支军队的目标是汉堡市,那他们就难逃一劫。 随着那支军队的靠近,人们认出了那是阿勒曼尼联邦的军队。但这并没能让汉堡市里的人安心多少。汉堡市是一个自由市,和联邦里那些封建贵族的关系称不上友善。虽然同属阿勒曼尼联邦,但进入那些贵族的封地对那些商人而言就像进入外国一样——那些贵族时不时就会在他们的领地设置关卡,对汉堡市的过往商队强行征收关税;甚至还有贵族会冒充盗贼,打劫汉堡市的商队。 商人们愿意付钱换取挂海盗王国旗帜的权力,有一小部分就是基于这个原因。海盗王国已经展示了他们是如何保护弗雷阿维内的。如果商人们也能挂上海盗王国的旗帜,那些贵族肯定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等那支军队再靠近一些,已有眼尖的人认出了领队的人是盎格利亚公爵领的奥托公爵。 汉堡市的市长带着几个随从站在城门口,挡住了奥托公爵的路。 “奥托公爵,你带这么多人来这里是想干什么?”汉堡市的市长厉声问道,“汉堡市可是一个自由市!受首席执政官保护!你没有权力带兵进入这里!” “就你们面对‘凯旋者’时的表现,还真的好意思说‘汉堡市受首席执政官保护’啊?” 奥托公爵让胯下的马走到汉堡市市长跟前。那匹马的嘴凑到了汉堡市市长的额头前,一哈气,汉堡市市长的脸上就沾满了口水。 “别做梦了。”奥托公爵在马上说道,“海盗王国进攻汉堡市时法兰西岛伯爵都没出手,我带兵去汉堡市逛一圈,他会有心思管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那样瞪着我。我尊重汉堡市的自由权力,对汉堡市没有任何想法。” 就在奥托公爵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士兵走上前来,把汉堡市市长和他的随从强行拖到了一边。 “我只不过是来帮你们清理城市里的‘恶魔’罢了。” 奥拖公爵丢下这句话,就大摇大摆地骑马走进了汉堡市。 他带着兵马,包围了汉堡市内的一座教堂。此前,艾拉、哈比巴、戈特弗里德等人曾在这座教堂内留宿。 正值礼拜日,教堂里聚集了许多信徒。奥拖公爵把手一挥,他手下的士兵们便粗暴地冲进了教堂,把里面的所有人都押了出来。 教堂的神父跟在那群士兵的身后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曾照顾过艾拉的那个修女。教堂收养的那些孩子们围在那个修女的身旁,害怕地抓着修女身上的衣服。修女微笑着,摸着孩子们的头,让他们不要害怕。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那神父大声质问奥托公爵,“我们在阿勒曼尼联邦境内的传教是受到贵国执政官认可的!” “没错,执政官是批准了你们的传教行动。但是,他并没有批准你们亚伯拉罕古教会可以在我们阿勒曼尼联邦境内肆意犯罪、不受惩罚!” 那群信徒们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犯罪?我们犯了什么罪!” 奥托公爵皱着眉头,把马鞭凌空一挥。那响声让那些信徒们安静了片刻。 “你们应该也已经听到消息了——弗里西亚前不久被一个恶魔袭击了,一整个村子都被那个恶魔所烧毁。而那个恶魔正是闪米特人。” “可是,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那个修女说道,“我、孩子、还有这些信徒,都是阿勒曼尼人!” 奥托公爵笑了一声:“没有关系?那可说不好。那个恶魔口中可是一直念着‘神’啊‘神’啊的。闪米特人的神,就是你们亚伯拉罕正教会的神吧?” “那只是一个狂信徒罢了。”神父冷静地回答道,“就算在我们亚伯拉罕正教会,这也是异端中的异端,是不被认可的。” “究竟是他个人的行为、还是你们亚伯拉罕古教会共有的行为,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 奥托公爵沉下脸来,对带来的士兵们下令道:“进去仔细地搜!把每块砖都敲一敲,看看有没有暗室!把每片土都翻一翻,看看有没有藏着尸体!” 士兵们按着奥托公爵的冲了进去,把教堂翻的一片狼藉。神父急了,喊道:“你们这是在亵渎神明!” 神父一喊,那些信徒们也跟着喊了起来。可奥托公爵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声音。 半日过后,有士兵跑了出来,喊道:“报告!我们在教堂的后院翻出了三具尸体!都被剥了皮,心脏也被挖了出来,惨不忍睹!” “皮和心脏去了哪里?” “没找到!估计是被作为祭品献祭了!” 那三具尸体被拖了出来。那是三个女人的尸体,其中一个甚至还未成年。看到那惨状,那群一直在地上骂骂咧咧的信徒们吓的一下子没了声音。一直在围观的市民们更是显而易见地出现了一阵骚动。 不多时,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朝着那群信徒们飞了过去。 第十章 使徒之难(3) “这怎么可能?”那神父慌张地喊了起来,“不,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奥托公爵冷笑一声,把手一挥,那群士兵们就把神父、修女和教会的孩子们按倒在地,连着那群信徒们一起用麻绳绑了起来起来。 而神父依旧在努力为自己分辨着:“这绝不会是我们做的!我们的神并不需要人祭!当初亚伯拉罕想把他自己的儿子献给神,神直接把他的儿子救走,在祭坛上换上了一只羊……” 士兵们嫌神父吵闹,从地上捡起一块破布塞到了他的嘴上,这下,神父再也没法为自己辩护了。 奥托公爵调转马头。汉堡市的市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在看到那副场景后,他已经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最大的广场在哪里?”奥托公爵在马上趾高气昂地询问汉堡市的市长,“我要把亚伯拉罕正教会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汉堡市的市长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在这边,大人,请跟我来。” 汉堡市的广场上搭起了高台。闻讯前来围观的市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从教堂里抓出来的信徒们被强行按在高台上示众。他们嘴里塞着棉布、手上捆着麻绳。其中有个运气差的人,被飞来的石头砸伤了额头,血流的半张脸都是,可这非但无法让他得到怜悯,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恶魔。 两排士兵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高台的两侧,他们的手上都握着一柄明晃晃的尖刀。 就在奥托公爵准备登台之际,汉堡市的市长拦住了他,把他拖到了一个角落。 “这是真的吗?”汉堡市的市长盯着奥托公爵问道。 “你是在问什么?” “那三具尸体。”汉堡市市长说道,“是真的挖出来的,还是你们提前放……” “事实很重要么?”奥托公爵打断了汉堡市市长的话。 “如果事实不重要,那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事实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愿不愿意去相信它。事实可不会说话,解释‘事实’的永远都是人。” 说着,奥托公爵压低了声音: “大市长,别忘了亚伯拉罕正教会可是反对高利贷的。他们投放低息贷款,你们想必也损失了不少吧?” “我知道了。”汉堡市市长若有所悟,“但是这群信徒中有不少阿勒曼尼人,如果全部处死,会引起极大震荡……” “放心,我自有分寸。” 奥托公爵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人。然后,他走到了高台之上。 “汉堡市的自由民们啊,请原谅我擅自带兵入城的行为。我得知弗兰德斯的一个渔村被闪米特人焚毁,又想起临近的汉堡市就有这么一个神殿祭祀着闪米特人的恶魔,悲愤之中草率行事,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谅解。” 奥托公爵向着那些围观的市民们鞠了个躬,以表示自己带兵入城的歉意。然后,他把手向着那两具尸体一指,用仿佛快要哭出来声音说道: “但多亏于此,我才从那恶魔的神殿里抢回了我们同胞的身体!看看这三个死者吧,那是多么纤细的身体啊,想必生前纯洁无暇,从来都没有做过恶事吧。他们就是我们之中某个人的妻子、或是女儿吧!这群信徒到底是有着怎样的铁石心肠,恶魔到底是怎样蛊惑了他们的性质,才会让他们对着这样的女孩儿伸出毒手啊!” “可怜的汉堡市的自由民啊,你们和我一样受到了恶魔的蒙蔽!不,整个阿勒曼尼联邦都受到了这群恶魔的蒙蔽!恶魔的追随者已经占领了我们的土地,把我们的兄弟姐妹肆意作为贡品,献给他们供奉的恶魔!啊,我真想把这些恶魔统统烧死!可他们已经占据了大半个阿勒曼尼联邦!我恐怕最后也会被这群恶魔的党羽盯上,被剥了皮、挖了心,埋入土里吧!” “但是,我发誓,只要我奥托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尽我可能地去消灭这些恶魔!” 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 奥托公爵走到了那群信徒们的身边。在他们惶恐的注视下,奥托公爵满脸同情地说道: “不要怕,我知道你们中也有许多人是受了恶魔的蒙蔽。你们都是智慧勇敢的阿勒曼尼人,只要你们愿意同恶魔的教会划清界限,我愿意饶恕你们,” 奥托公爵拍了拍手,两个士兵就把从教堂里拆下来的大十字架抬到了高台之上。 奥托公爵指着十字架,对着那群信徒大声说道:“来吧!如果你们已经醒悟,就朝着这恶魔的信物吐一口口水!只要这么做,我就饶恕你们!我想不止是我,台下的人——你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子女、朋友、邻居,也都愿意饶恕你们!” 人群中又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就连刚刚沉默着的人也全部加入了欢呼者的行列。 奥托公爵亲手为一个信徒解绑,那信徒犹豫地走到十字架前,看了看台下的人,狠了狠心,朝它吐了一口唾沫。 人群中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奥托公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很好,你可以走了。”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后面的信徒就越来越大胆。其中有一个人在吐了唾沫后还冲上去踹了一脚,收获了最为热烈的掌声。 信徒们全部走完流程后,就轮到了那群被教会收养的孩子。他们明显比那群信徒更加犹豫,一个个胆怯地看向教会的修女。在得到修女的点头认同之后,他们才终于学着前面那些信徒的样,朝着那十字架吐起了唾沫。 然而,其中最大的一个孩子怎么都不愿意做这个动作。堵住嘴的布已被扯开,他就朝前面那群孩子们大喊起来:“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要不是神,我们早就饿死了!” 修女在远处拼命摇着头,想让那孩子不要多嘴,然而站在一旁的士兵已经走了上来,一刀砍下了那个孩子的脑袋。 “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就这样被恶魔蛊惑了!” 奥托公爵装成愤怒的样子,指着剩下来的那个神父和修女。 “这两个恶魔的仆人绝对不能被原谅!把他们捆在这里示众一个月!一个月后,就把他们送上火刑架!” 在人们的高呼声中,奥托公爵走下了高台。 如果说约基别的事件只是一个火苗,那他今天做的就是往这火苗上狠狠地浇了一桶油。 “把今天这件事大力宣扬出去吧。”他对汉堡市的市长说道,“很快,亚伯拉罕正教会就会从阿勒曼尼联邦消失了。” 第十章 使徒之难(4) “艾米!快起来!我烤了一条鱼给你吃!” 艾拉的声音从船舱外传来。 据艾拉回来已经有一阵子了,这期间海盗王国的各领主已经陆续带兵返回。由于艾拉在会谈中途就离开盎格利亚公爵领,许多事项尚未谈妥,所以还得继续留在施塔德一阵子。 艾米在不莱梅受了重伤,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艾拉想让她好好地静养,于是艾米昨天被转移到了“飞翔的西兰人号”上。再过不久,“飞翔的西兰人号”就要起航,把艾米先行载回施塔德。在它返航之前,艾拉身边就只剩下一千名士兵了。 艾拉并不觉得这种部署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其一,施塔德已搭起了城寨,足以防守;其二,如果敌人众多,她可以随时座船撤离;其三,现在也没有什么人敢来进攻施塔德了。 艾米听到艾拉的声音,使劲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她想站起来、整理好仪容迎接艾拉,但身体却是吃不消了。于是她只能靠在床上,等着艾拉进来。 “陛下烤的鱼……”艾米小声嘀咕着。她想象不出那会是什么样子的,要知道,艾拉可从来没有进过厨房。 艾拉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外。可左等右等,艾拉却迟迟没有进来。 艾米正感到疑惑,船舱外忽地传来了艾拉的尖叫声。艾米吓了一跳,慌忙喊道:“陛下!怎么了?” “烤鱼……烤鱼它跑走了,现在正在地上乱跳!” ??? 艾米的脸开始抽搐起来。 “别担心,艾米,我马上就能把它给捉住!”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捉住的问题了陛下!不是说是烤鱼么?为什么会跑走?为什么还会在地上跳——不是,问题还不在这里!陛下,你烤之前至少先把鱼肚子剖开,清理一下它的内脏吧!!!” 船舱外传来了激烈的搏斗声。 “混、混蛋,居然敢用尾巴抽我脸!我可是瑞典王!还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萨!呜,又抽我!来人!救驾!快来救驾!!!” 一阵混乱过后,艾拉小心翼翼地拖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艾米……烤鱼被那群海盗切碎了,不过你还可以当成生鱼片吃……” “为什么烤鱼被切碎之后会变成生鱼片啊!” 冲着艾拉发出大声的吐槽之后,艾米深吸一口气,安静地躺回了床上。 “而且,陛下怎么能为一个女仆做这种事情?” “不是女仆了!”艾拉把盘子往艾米的窗边一放,然后把手拄在艾米的床沿,认真地说道,“大家都已经听到了,你是我的姐姐,艾米.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艾米.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陛下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艾米你是贵族了!因为是我的姐姐,虽然很靠后,但你确实已经在王位继承的顺位上了!这样,如果我再出什么意外,需要艾米帮忙打理事情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你了!” “我倒是希望陛下能老老实实待在宫殿里,别再跑出去做什么数学题了……” “咕……” 艾拉把头缩了起来。当初她向艾米汇报说自己是做了几道数学题回来、而且没学会魔法时,可是气的艾米骂了她一顿。 “陛下有意赐名的话,我也不能推辞……不过陛下,既然你想让我帮你打理事情,那我能请教一下陛下的战略方针么?不然,我可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情。” “……战略方针么,从哪里说起呢?” “就先谈谈海盗王国吧。陛下明明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现在却成了海盗王国的瑞典王。对于这样一个国家,陛下是怎么看的呢?” 艾拉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海盗王国的人非常勇武。这让我想起了开疆扩土时期的七丘共和国。” “那,只要陛下利用海盗王国的兵马,南征北战,也许就重现七丘帝国建国的伟业?” “很遗憾,凭目前的状况,这是不可能的。”艾拉摇了摇头,说道,“千年前的七丘共和国拥有在当时独步天下的技术水准。千年过去了,如今的海盗王国,其技术甚至还不如一千年前的七丘共和国。千年之前的七丘共和国是文明之光,千年之后的海盗王国却只是一个野蛮的国度。这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所以陛下才会想着在哥特兰开学校?” 艾拉点了点头:“虽然他们在学校里叫苦连天,但我相信他们终会知道这个学校的价值。艾米,虽然我可能永远都成不了奥古斯塔,但我一定会被传颂在海盗王国的历史上。这也是我对他们的回报——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他们尊我为王。” “请不要说这种话,陛下,我相信你能够成为奥古斯塔的!” 安慰了艾拉一句后,艾米继续问道:“那陛下,你是如何看待阿尔弗雷德和不列颠的呢?” “不列颠?在遭受蛮族入侵时,七丘帝国曾给不列颠发过一纸‘你们好自为之吧’的公文。阿尔弗雷德也让我承认了他王位的合法性。这是我的盟友,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的想法。” “那阿勒曼尼呢?陛下和我说过,阿勒曼尼是七丘帝国的雇佣兵叛变后建立的。那他们完全就是一群反贼,可为什么陛下这次谈判时把占领的城市全部还给他们了呢?” “因为比起阿勒曼尼联邦,我还有更大的敌人。同时和许多对手为敌,看起来倒是很勇武,但这实际上是外交上的大失败——阿勒曼尼联邦是有机会成为我们的盟友的,我想抓住这个机会。” “盟友?可是阿勒曼尼联邦已经投靠天方帝国了,他们都允许天方帝国的传教士前来传教了……” “阿勒曼尼联邦的国土面积在天方帝国的一半以上。你觉得他们真会安心做天方帝国的附庸么?艾米,这是一个机会,因为阿勒曼尼投靠了天方帝国,它反而更可能成为我们的盟友了。我这次签下了贸易协定,还让海盗王国的士兵保护他们的商船,就是为了增加两国的关系,为那可能的将来做准备。” “原来陛下考虑了这么多。” 艾米安心地笑了。 “陛下之前跑出去做数学题时我还很担心。不过看起来,陛下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王了。” 说话间,艾米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格里高利给她的十字架掏了出来,展现在艾拉的面前。 “最后一个问题……陛下如何看待天方帝国?” 第十章 使徒之难(5) 看到艾米手里的十字架,艾拉吃了一惊:“艾米,这是什么意思?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是一个救了我的教士送给我的。” 艾米把十字架在艾拉面前晃了晃,又问了一遍: “陛下,你如何看待天方帝国?” 一听到这个问题,艾拉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艾米,你知道的,天方帝国杀了我的父亲和母亲。” 艾拉的眼神、表情、语气中无不透着冰冷,让艾米觉得像是进了一个冰窖。见到这幅场景,艾米没有多说什么,甩手就把手上的十字架扔了出去。 就在十字架落地的同时,一个脚步声从船舱外传来。 脚步声的主人来到门前,隔着门对房间里的艾拉说道:“瑞典王,刚刚从不莱梅传来的消息,因为阿勒曼尼联邦各处都出现了骚动,比较危险,所以原定于明天的会谈要推迟了,” “骚动?”艾拉一惊,“因为什么原因?” “阿勒曼尼联邦的平民正在围攻阿勒曼尼各地的教堂!还有很多商人参与其中,据说半数以上的贵族都默许了平民的行动,场面极其混乱!汉堡市教堂的神父和修女被捆住广场上示众,而其他地方也有很多教士被抓起来,送上火刑架了!” “阿勒曼尼联邦和天方帝国的教会出现了冲突?”艾米听了,兴奋地喊道,“陛下!你说的果然没错,阿勒曼尼联邦是我们隐藏的盟……” 最后半句话被艾米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她注意到,艾拉脸上的表情正在急剧地变化着,宛如夏日那阴晴不定的天空。 “艾米……我可能永远都没法成为一个合格的王。”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 “……我想帮助那些亚伯拉罕正教会的教士们。” “陛下,你疯了?”艾米惊的差点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刚刚说的战略呢?你好不容易才和阿勒曼尼联邦签了合约!你这么做,是会打破和阿勒曼尼联邦之间的和平的!” …… …… 科隆,这里是阿勒曼尼联邦内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中心。两座高耸的尖塔于高处俯视着整个城镇,那便是科隆大教堂。可如今,这里也遭受了人们的围攻。 参与围攻的都是一些农夫和工匠。他们手中握着镰刀、草叉和锤子。有商人资助给他们一车油,还有人带来了火把。 “恶魔!别想再骗我们了!”他们对着教堂大声吼道,“和你们的那什么神一起下地狱去吧!” 格里高利在其中一座尖塔里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还有许多教士跟在他的身后。 “格里高利大人,快出手教训这些该死的异教徒一下吧!”有教士说道。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应和的声音: “没错,格里高利大人,这些人不配得到救赎!” “格里高利大人,把他们送入地狱吧!” …… …… “是否得能到救赎、是否该进入地狱,是该由你们决定的么?” 格里高利转过身来,略带责备地看着刚刚起哄的那群教士。那些教士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给他们教训、或是杀死他们,能让神的信徒增多么?” 格里高利的第二个问题让教士们羞愧地低下了头。 “可是……格里高利大人,”有人小声说道,“我们总不能放任他们把我们的教堂给烧掉吧?” “我既然在这里,他们便是进不来的,教堂亦是烧不掉的。” 如格里高利所说,那群人没能顺利冲入教堂。 教堂的大门距最前排的人不到五步,可任由他们跑了半天,那教堂依旧还是在他们前方五步的位置。四周的景色依旧,教堂和他们的距离既不增加、亦不减少,倒像是他们在原地踏步一般。 这让众人心中产生了恐惧。他们不再试图接近教堂,转而抓起油壶,把里面的油向着教堂泼了过去。泼完油,人们又向泼了油的地方扔去火把。 火接触到油,一下子燃了起来,引的众人一阵欢呼。然而,火虽然燃起来了,却又很快熄灭了。它只在教堂的表面烧了一阵子,在将油烧尽后就断了气。而教堂不仅没有被熏黑,反像是洗了个澡一般,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的白净了。 人们对格里高利庇佑下的教堂毫无办法,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散去,于是就继续围在教堂外,大声辱骂着教堂里的教士。 格里高利和底下的教士们却对此无动于衷。 夜深了,那些围攻科隆大教堂的人悻悻地离去了。 “他们暂时应该不会来这里了。”格里高利对教士们说道,“我要去汉堡市调查此次的事件,你们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同他们发生肢体上的冲突。” “汉堡市?格里高利大人,那里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信徒了!要去,也要想办法找到克罗狄斯大人,让他替你过去!” “克罗狄斯神出鬼没,要找他恐怕会来不及。” “可是,格里高利大人的力量在异教徒占据的土地上是会大幅减弱的!” “我们最初来阿勒曼尼时,阿勒曼尼可曾有一个信徒?难道不是我、你、你们,跋涉万里,四处布道,才有了如今的场景么?” 格里高利略带责备地看着教士们。 “远离神的恩泽和光辉的黑暗之地,难道不正是我们最应该去的地方么?” “格里高利大人,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对天方帝国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我是使徒,所以不正该前去么?你们都知道,使徒必有四人。即便我死了,一年之内就会出现继任者,对帝国又有什么影响呢?” 那些教士们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了。 于是格里高利丢下他们,把眼睛一闭,便从原地消失了。 ——他忽地在黑暗中睁开眼来。 他没能成功到达汉堡市。 前所未有的巨大阻力把他挡在了无人的郊外。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来自苍穹的无限黑暗。 右臂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两眼翻白,恍惚中之中,格里高利发现他的右手出现了可怕的扭曲,就像是一根麻花。 他终于意识到,汉堡市的情况已经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许多。 “不该一下子跑那么远么……?” 他忍不住右臂传来的阵痛,晕了过去。 第十章 使徒之难(6) 当格里高利醒来时,天空才刚蒙蒙亮。右臂依旧疼痛无比,格里高利咬着牙齿,用魔法把自己的手臂扭回了原状。但这并不能治愈他的右手。他的右手软绵绵地垂到身体的一侧,连动一下都动不了了。 他错误地估计了汉堡市的信仰状况。 格里高利是掌控万物“所在”的使徒,在神性之火照亮的地方,他几乎能无限制地转移事物的所在;但在神性之火未能触及的黑暗区域,他的力量就会不可避免的衰减;如果他用魔法强行进入这样的地区,他自身的存在就会受到扭曲。受伤的右臂就是对格里高利的一个警告。 好在他在汉堡市外的郊野停了下来。如果他当时强行进入汉堡市,他的整个身体都会如右臂般扭成一团吧。 既然右手已经无法动弹,格里高利就不再关注自己的右手。他闭上眼,仔细地体会着自身魔力的流动。 “已经降至‘祭司’级……不,比‘祭司’还要稍弱一些,相当于七丘帝国魔法系统的‘精灵’级了么?” 这还只是当下的状况。如果格里高利继续使用魔法,他的力量还会进一步地消耗。当初格里高利出使七丘帝国时,尚能从不远处的天方帝国获得一些力量。但阿勒曼尼联邦离天方帝国实在是太远了,一旦阿勒曼尼联邦本土的信徒失去信仰,格里高利的魔力就几乎无法回复。 “虽然如此,剩余的力量倒也还足够。只要注意不进行远距离的转移就行了。” 在右臂的阵痛之中,他就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汉堡市。 由于天色尚早,汉堡市的街头的的人并不多。进城后没走几步,前方就出现了一个高台。高台上竖起两个木架,汉堡市的神父和修女就被捆在那里。他们的皮肤已被太阳晒伤,通红通红的;而他们的脸则一片惨白,全无血色。 当格里高利走近时,那神父正好从昏厥中醒来。从他的嘴里吐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神啊,你舍弃了我们么?” 格里高利看了看那个神父,说道:“西门,背一下《马可福音》第五章第三十六节。” 神父的身体震了一下,下意思地念道:“基督听见所说的话,就对会堂主管说:‘不要怕!只要信!’” “明白了么?” 神父微微地把眼睛睁了开来。格里高利先是在他的眼中呈现出五个重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叠城了一个。他认出了格里高利,一喜。但当注意到了格里高利右手的状况时,那份喜悦顿时荡然无存。 “格里高利大人……你不该来这里的。” “西门,你又忘了基督的教导。‘不要怕!只要信!’尤其是在异教之地,更是需要如此。这次明白了么?” “……明白了。” 于是,格里高利严肃地问道:“西门,传言的那件事情是你干的么?你真的杀了三个女人,埋在了教堂的后院里?” 西门艰难地摇了摇头:“格里高利大人,我没有做过这个事情。” “那你知道这三个女人是谁么?” “也不知道。” “你是否愿意对着那天上的审判者发誓?” “天父见证,我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你可知呼天父之名而发虚誓的后果?” “知道,那是一等一的重罪。” 格里高利还想说什么,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喊声:“那个教士刚刚叫了那个破烂衣服的一声‘大人’!!!快把那个破烂衣服的抓起来审问!” 格里高利慌忙转过身子,看到那里已经聚集了数十个平民。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稀稀拉拉的街道,只因他和神父说了几句话就会引来了这么多人。 “西门,我会让真相水落石出的。” 对神父说完这句话,格里高利就向着汉堡市教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想跑!快拦住他!” 那群人叫着、喊着,有的从后面追了上来,有的挡在了他的前方。 格里高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随着他的步伐的迈进,挡在他前方的人群竟自动分了开来,在中间留出了一道路。路两侧的人惊恐地对视着,因为他们实际上并没有迈动过脚步——有一股力量在他们未能察觉的时候移动了他们的位置,把路给空了出来。 一阵混乱过后,人们回过神来,从四面八方向着格里高利扑了过去。 ——他们全都扑到了地上。 有人抓起身边的东西朝着格里高利丢了过去。 ——它们全都落到了地上。 格里高利不动声色地甩下众人,扬长而去。 那教堂被一道道铁索锁了起来。铁索上挂着许多木牌,上面刻着异教徒用于驱赶邪灵的咒文。格里高利看着生气,遥遥举起剩下来的那只左手,意图将铁索隔空扭断。 可这一次,他失败了。刚刚分开人群消耗了他过多的力量,使他的能力进一步地减弱了。 格里高利用复杂的心情看着自己的手心。他没有料到力量的衰减会如此之快。 “已经相当于‘自然’级了么?”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把手按到铁索上,这才终于扭断了铁索。 他知道刚刚的那群人很快就会聚集起来把教堂包围,在此之前,他要找到有用的线索。 教堂里已被翻的一团乱。格里高利穿过走廊,一路走到后院。那里留着三个一人大小的土坑,那三具尸体显然就是从这三个地方被挖出来的。 格里高利绕着后院走了一圈。土坑只有三个。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被挖动过的痕迹。而那三个土坑,也恰恰只够装下一个人。 于是格里高利确定了——西门是被人陷害的。这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如果这三具尸体真是被一无所知的士兵们找到的,那院子里的坑绝对不会只有三个。只有三个,恰恰说明那些士兵提前就知道这几个位置埋有尸体。 问题是,奥托公爵究竟是怎么把这三具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埋进教堂里的?又该怎么把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呢? 就在格里高利沉思之时,人们的叫骂声已经从教堂门口传来了。 第十章 使徒之难(7) 格里高利从后院回到教堂门口。围着在那里的人已经比在广场上时更多了。“有个教士离开了广场,进入了教堂”这件事已经在汉堡市传了开去。整个汉堡市的人们都在朝着教堂涌来。 只不过,由于传言中提到了那个教士的古怪魔法,因此围在教堂门前的人虽多,却谁也不敢第一个进门——他们都在等着奥托公爵的部队赶来。 “调查到此为止了么?”格里高利默默地想到。 虽然围在教堂门外的人很多,但他却还是保留了足以脱身的力量。只要随便转移到人群中的某个位置,人们就找不到他了。而这种短距离的转移,应该不至于使他受伤。 就在他准备撤离时,一个人推开人群,探头探脑地朝着教堂里面打量。当他看到格里高利时,他高兴地大喊了起来道:“科隆大主教!是科隆大主教么!”。 那人这么嚷嚷着,一溜小跑来到了格里高利面前。 格里高利看那人面生,又不像是教士,不由得问道:“你是……?” “我的教名是雅各!一个马车夫!大主教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我也只是赶马车经过科隆时见过大主教您一面!太好了,大主教来了,大主教来了,大主……” 那马车夫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忽然间,他膝盖一弯,在格里高利面前跪了下来。 “大主教,我犯了大罪,希望你能宽恕于我!” 格里高利不由得正色道:“你犯了什么罪?” “我在这个教堂做礼拜,突然就被奥托公爵带人给抓了!他让我们往十字架上吐一口口水,不然就要砍了我的脑袋!我……我就……” “你就吐了?” “为了保命,我就想着假意改信,日后再来悔过……” 格里高利看了看围在教堂外的人们,又看了看马车夫,陷入了为难——他剩余的力量足以自保,但若要救马车夫,他可能就要丧生于此了。 “你既然假意改信,又为何要挑现在这种时候出来?你不要命了?” “不要了!我后悔了!这些天里,我一刻都无法宁静!”马车夫一下子哭了出来,“我受尽了煎熬!一想到死后将会被送入地狱之中,我就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那马车夫把头“砰砰”地在地上锤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念着:“我的罪,我的罪,这是我的重罪……” 冥冥之中,格里高利感到了命运的安排——他这一派系的使徒,在异教的土地殉道的已经不只一个两个了。 他不由得自由自语地念了起来:“若真如此,也是使命使然。” 马车夫仍在地上使劲地磕着头,格里高利摇了摇头,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呢?” 不等马车夫回答,他便把左手按到马车夫的头顶,念起了《圣经》中的文字: “基督说:你们都将被绊倒,因为经上记着‘我将击打牧人,羊群就被分散’,但是我复活以后,要在你们之前到加利利去;彼得听了,说:即使所有人都被绊倒,我还是不会;可是基督对他说:我确实地告诉你,今天,就在今夜,鸡叫两遍以前,你会三次不认我……” 这是《马可福音》中的段落。记叙的是神子在死前对他的门徒所说的话。在神子死后的那三天里,天方帝国经历了极大的动荡。经中所记叙的那个彼得为了躲避七丘帝国的追捕,在鸡叫二遍之前,三次否认了自己和神子的关系。 念完这段经文,格里高利出声询问马车夫:“诫命中最重要的是那一条?” 马车夫听了,哭着回答道:“主——我们的神,是独一的主。” 格里高利示意那马车夫回头看看围在外面的愤怒人群,又示意马车夫看看他那受伤的右臂。 “我可能没法活着离开这里了。而你如果现在离开,可能还有机会——再仔细思考一下,你确定要这么回答么?” “我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只要能够冲出去,我就能载着大主教逃跑!” “你确定要这么回答么?” 马车夫咬了咬牙,重复了一遍:“主——我们的神,是独一的主!” 格里高利笑了起来,伸出手在马车夫的额头上画起了十字。。 “不要哭了。你做的比可彼得要好,因为你只否认了一次。你既然原意追随主,那就来吧。《马可福音》第六章第42节:‘大家都吃了,并且吃饱了’。这并非是指食物,《马太福音》第四章第4节:‘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而是靠主所赐的每一句话。’跟我来吧,愿意追随主的,必能得到饱足。” 当格里说完最后一个“足”字时,马车夫只觉得周围的景色忽地一闪,回过神来时已经座到了他自己的马车上。格里高利就坐在他的身边,神情痛苦万分。见马车夫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快走!” 马车夫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驾起马车朝着城外冲了出去。 格里高利使劲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虽然只是短距离的转移,但人数一增加到两人,他剩余的力量就显得不够了。为了保护马车夫的安全,他只用了一丁点力量在自己的身上。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他受到了远比从科隆转移到汉堡市时更为严重的伤势。 他感到自己的肠子和胃就像扭在一起了一般,鼻子、眼睛、耳朵、嘴唇更是在向外不住的流血。他的身体已动弹不得,只期望车夫能顺利地把他们载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天不遂人愿。离开汉堡市没多久,奥托公爵的骑兵立刻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他们的速度和马车不相上下,但那些骑兵已经得知了格里高利在汉堡市的所作所为,铁了心要把这个会魔法的教士给抓回去,一路紧追不舍。 事到如今,格里高利反而更平静了。他望着那悠久的天空,张开嘴,吐出几个字来: “以罗伊,以罗伊。拉玛撒巴克达尼?” “大主教,这是什么意思?” “基督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出自《马可福音》第十五章34节。” 曾说出“不要怕,只要信”的神子,其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这一句。它的含义是:“神啊,为何离弃于我?” 神子能在死后第三日复活,但对格里高利而言,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点。 然而那马车夫听不懂这句话背后的悲苦含义,反而显得有些兴奋地说道:“大主教,不用担心!既然我们已经到了马车上,那我就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算了吧。那些骑兵在后面追着。哪个地方敢收留我们?” “有的,有一个这些士兵不敢进去的地方!这些天已经收留了不少信徒了!” “那是哪里?” “‘凯旋者’所在的港口,施塔德!” 第十章 使徒之难(8) 马车载着格里高利狂奔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施塔德的城寨终于出现在了前方。与此同时,拉车的马腿忽地脚一软,侧摔在地,把车夫和格里高利全部摔了下来。 车夫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他顾不上自己的疼痛,跳起来就向着格里高利跑去。此时的格里高利已虚弱至极,除了还能哼几声外,便和死人无异。 马蹄声从车夫的后方传来,每时每刻都在朝他们逼近。 车夫发出大声的呼救声,希望施塔德的驻军能够听到。与此同时,他把格里高利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一瘸一拐地朝着那个寨子走了过去。 在施塔德驻守的海盗听到了车夫的声音,打开城门冲了出来。他们似乎已处理过同样的情况多次了,互相间只对了一个眼色就放行了车夫和格里高利,而把紧追而来的士兵拦在了他们面前。 奥托公爵的士兵见到海盗王国的士兵挡在面前,急忙勒马停了下来,几乎是同时,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士兵大声喊道:“快让开!我们奉奥托公爵之命,正在追捕恶魔的信徒!” “恶魔的信徒?在哪里?” 那士兵将手往车夫和格里高利的方向一指:“就是他们!快让开!” “让开?你们先从马上下来!瑞典王就在前方的城寨里,别说你只是奥托公爵派来的兵,就算是你们的奥托公爵亲自来了,也要在这里下马步行!” 那士兵脸一黑,一下子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海盗们见状,也把矛和斧子举了起来。双方恶狠狠地对视着,一场激战一触即发。 骑兵队伍中有个队长一样的人。他知道决不能在这里和海盗王国发生冲突,连忙对己方士兵下令道:“把刀收起来!下马!我们徒步追上去就是了!” 那些士兵们听到命令,硬生生地把气咽了下去,从马上爬了下来。 “我们已经都下马了。”骑兵队长对那群海盗说道,“现在可以让我们过去了吧?” 海盗们没有马上回话,而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骑兵队长。就在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车夫已经扶着格里高利走进城寨了。骑兵队长坐不住了,喊道:“快让开!他们马上就要跑走了!” 那群海盗就像没听到似得,继续打量着那个骑兵队长。骑兵队长终于忍不住吼道:“你们在那里瞎看个什么劲!” 一个海盗摸着自己的胡子回答道:“我们在想,你到底是不是贵族?” “不是!那又怎样?” 海盗们又看向骑兵队长身后的士兵:“那你们里有贵族么?” “我都不是,他们怎么会是!我没时间在这里废话!” 于是一个海盗遗憾地摊了摊手:“如果你们中有贵族,带着护卫队进去倒能说通。可你们之中一个贵族也没有,那就要麻烦你们把武器在这里解下来了。” 这话气的奥托公爵的士兵纷纷把塞回去的刀又拔出了一半。骑兵队长更是瞪着那群海盗吼道:“你想让我们空手进入城寨???” 那群海盗们可不是好惹的,奥托公爵的士兵们瞪他们,他们也学着样用更凶的目光瞪了回去。其中那个嗓门最大的海盗用打雷般的声音喊道:“搞清楚,瑞典王可就在前方!你们之中一个贵族也没有,那就不是来谈判的了。奥拖公爵派一队士兵带着武器冲进施塔德,是想对瑞典王图谋不轨么?” 这句话让骑兵队长冷静了一些。他知道奥托公爵不想和海盗王国发生冲突,只好强压心中的怒火,命令身后的士兵把武器都卸下来。 “盔甲也要!”海盗们七嘴八舌地补充道。 等那些士兵们把武器和盔甲都卸下来后,车夫和格里高利已经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好在施塔德背靠大海,如果没有船,出入城寨的路就只有眼前这一条。骑兵队长一边盘算着格里高利他们走了多少路,一边没好气地说道:“现在可以放我们进去了吧?” “别急,还有最后一点。”一个海盗清了清嗓子,“既然瑞典王现在还在施塔德,那施塔德就是中立领。阿勒曼尼联邦内的一切恩怨都不许带入施塔德。施塔德内出现的任何冲突,我们都会出来阻止。这点请牢记在心中。” “所以我们甚至不能抓捕那两个逃犯???” 骑兵队长再也忍不住了,指着最前面那个海盗德的鼻子骂道:“瑞典王是想包庇亚伯拉罕正教会,是也不是!” “怎么会?瑞典王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如果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人把你们给抓了起来,我们也会出来阻止的。” “所以,在瑞典王的干预下,我们是抓不到那两个逃犯了?” “怎么会?你们在门口等着,他们总会出来的吧?” 骑士队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就算他现在想教训那几个海盗们一顿,也没有武器可用了。 …… …… 施塔德内,海盗王国的士兵们正在给前来避难的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信徒分发淡水和面包。车夫也分到了一份。他们看格里高利很虚弱,又带来了一些干草,好让他躺在上面。 车夫刚从死里逃生。看着手里那面包,他心里激动万分,向着天空祷告道:“神啊!感谢你拯救我们于苦难之中!”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祷告。谁知身边的亚伯拉罕正教会的教徒们听了,都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一个海盗闻声走了过来,开口就骂道:“你在这里瞎祷告个什么劲?搞清楚,收留你们的是瑞典王,给你们面包和水的也是瑞典王,你们的神什么都没做!瑞典王不喜欢你们的神,下次再乱叫,就把你们从这里丢出去!” “哈?” 车夫心里立刻就生出了一股火气。正当他想反驳时,格里高利微微睁开了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他说的没错……《马可福音》第十二章第17节,‘凯撒的归给凯撒;神的归给神’。这一次,荣耀归于瑞典王。” 第十一章 Do you hear the peop…(1) 前来施塔德避难的信徒一天天的增多着,而艾拉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更沉重。 虽然她以“中立地区”的名义,避免了因保护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信徒的而阿勒曼尼联邦发生正面冲突,但那终究只是强词夺理罢了。阿勒曼尼联邦的人并不是傻子,这件事情势必会影响两国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外交关系吧。 而那些信徒在施塔德打起地铺,时不时就因信仰的事和艾拉的士兵发生冲突,也让艾拉感到烦躁。 艾拉治理的瑞典王国也有两种信仰:遵守传统信仰阿斯加德的阿萨神族的、跟随艾拉信仰奥林匹克诸神的。这两种信徒之间也不是没有冲突,却完全不像在施塔德发生的冲突那样频繁。 或许是因为不虔诚的信徒都已经改信了的缘故,跑来施塔德避难的信徒的脑子似乎都有什么大病。明明寄人篱下、受艾拉的士兵们保护,那些信徒却时不时就跳出来指责艾拉的士兵信仰了恶魔:有拉着艾拉的士兵,声泪俱下地想要说服他们改信的;有指着艾拉的士兵,威吓他们若不改信死后就会受尽折磨的。 艾拉搞不清楚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似乎不劝人改信他们就活不下去了似得。 要不是有艾拉拦着,那些信徒早就被艾拉的士兵抛海里去了。 在又收到一起冲突的报告后,艾拉终于忍不住了。 “我为什么要牺牲和阿勒曼尼联邦的关系,保护这些脑子有问题的家伙啊!” 她站了起来,腾腾腾几步走到了那些信徒的聚集地。那些信徒刚和士兵们吵完架,看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预感到了不妙,一个个紧张地站了起来。 艾拉正准备让士兵们赶人,眼睛一扫,却正好看到了奄奄一息地躺在角落里的格里高利。 “你们这群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人,别再用你们的信仰烦我了!谁再传教,我就把谁给赶出去!士兵,找几个医生来,给受伤的人看病!” 说完这几句话,艾拉又转过身子,腾腾腾地走了。 那些信徒们在艾拉的背后为她的义举欢呼。可艾拉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脚就把椅子踢翻了。 在近八百多年的历史中,天方帝国一直都在侵占七丘帝国的国土。而天方帝国之所以能够建立,正是由于亚伯拉罕正教会将四分五裂的闪米特人聚集在了一起。在这层意义上,亚伯拉罕正教会才是七丘帝国真正的敌人! 阿勒曼尼联邦爆发了反对亚伯拉罕正教会的运动。这明明是削减亚伯拉罕正教会势力的最好时机。 可为什么她就是下不去手呢? 那一整个夜晚,艾拉都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之中。 “父亲……母亲……” …… …… 奥托公爵来施塔德了。他冷冷地扫了那群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信徒们一眼,然后就在卫兵的保护下走到了谈判桌前。 “瑞典王,我这次来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奥托公爵拍了拍手,他身后的士兵就把一卷纸递了过来。奥托公爵将纸缓缓地摊开,把上面的图案展示给艾拉看。 艾拉把眼睛凑到纸上,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这啥?亚特兰蒂斯藏宝图?” “是盎格利亚及其周边的地图!” 奥托公爵一提醒,艾拉才终于从地图上看出了些盎格利亚的样子。她看惯了甘画的精准地图,再看这种距离存在严重问题的地图,一时半会儿习惯不了。 “听说这些天你和不少商人达成了协议,要派雇佣兵保护他们的商船。我想你需要一个靠近阿勒曼尼联邦的地方作根据地以方便协议的履行——你也应该知道,施塔德是不能一直待下去的。” 艾拉点了点头。她非法占据施塔德,虽然目前还没出现什么问题,但如果协议谈妥之后她还不走,必会和阿勒曼尼联邦发生冲突。这是她要极力避免的。 奥托公爵的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盎格利亚公爵领西侧有一连串岛屿,有些有人居住,有些则荒芜着。其中这个岛屿是我的直属领地,面积不大,但用来驻扎一支小部队是绰绰有余的。你看这里如何?” “位置是不错,你是想把这个地方租给我们么?” “租给你——并且免除你的租金。” “……那么,代价是什么?” “哪敢要什么代价。只是,我希望这份礼物能够换来瑞典王的青睐,并在接下来慎重考虑我的提案——瑞典王,协助我打击天方帝国和亚伯拉罕正教会,如何?” 艾拉沉默了一会儿。 “……我该做些什么?” “就算瑞典王什么都不做,只要不插手,就是对我最好的协助了。” “比如……让施塔德的亚伯拉罕正教会信徒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很高兴瑞典王能够理解——如何?是个不错的提案吧?” 艾拉忍不住说道:“为什么非要这么对待他们呢?就算其中有人犯了错事,那也不该推及到全部……” “这话要是从一个普通女该的口里说出来,我倒可以理解。但从瑞典王口中说出来,就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了。”奥托公爵沉声说道,“瑞典王你应该知道,政治面前,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艾拉再度沉默了。她知道奥托公爵说的没错,打击亚伯拉罕正教会,无论是对于阿勒曼尼联邦、海盗王国、还是七丘帝国,都是有利的。在奥托公爵来之前,她就已经思考过要不要参与其中了。 但是她下不了决心。并不是只因为汉堡市的教堂曾留她住宿,也不是只因为格里高利多次帮助过他。使她犹豫的最大原因,是在约基别的事件中,她也差点被阿勒曼尼联邦人迁怒杀死。 那时她所体验到的愤怒与无助感,一遍遍地刺激着她的神经,阻止着她下出决断。 “奥托公爵,我再问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你们从那个教堂找出了三具尸体……这个事情是真的么?” “事情的真假很重要么?重要的是你我愿不愿意去信,不是么?” 这句话让艾拉心里忽地腾起了一股怒火。 她一拍椅子站了起来,指着奥托公爵的的鼻子说道:“奥托……马上给我滚出施塔德!” 第十一章 Do you hear the peop…(2) 格里高利吃力地将左手向上抬起了一些,一块面包忽地出现在了他的手心中。可他的手却好似承受不住面包的重量,无力地落回了地上,面包也随之摔了出去。 在得到医生的照料后,他的身体逐渐好转。话虽如此,他的身上却还是缠满了绷带。虽说已经能够起身行走,但迈起步子来还是很吃力;左手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伤势,但却连面包都握不住了。 而由于身边聚集着许多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信徒,比起身体,倒是他的魔力先恢复了一些。 “足够我直接回到科隆,或是在汉堡市内把三个人进行一次短距离的转移么……?”格里高利估量着自己力量的恢复情况。 据这几天新来的人口述,汉堡市的神父和修女依旧被挂在广场上示众。奥托公爵有意不让他们提前死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去食物和水。而神父和修女也不抗拒。奥托公爵送去食物,他们就吃;送去水,他们就喝。就这样苦苦维持着自己的性命——哪怕活着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格里高利知道,他们是在等待救星的出现。 只是要救出这两个人倒也不难,只要在广场附近准备一辆马车,用格里高利的魔法把他们转移到马车上,然后再坐马车逃到施塔德就行了。即便是在汉堡市,在魔力充足的前提下只进行短距离的转移的话,那两人也不至于会因魔法而受伤。 但是,这个方案也就是能救出“两人”罢了。阿勒曼尼联邦在那之后只会变本加厉的迫害亚伯拉罕正教会。这是格里高利所不能接受的。 就在他苦苦思索救人的方法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奥托公爵的声音: “瑞典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天方帝国的教会产生同情。但在政治中太多地带入自己的情感,是绝对成不了大事的。” 另有一个女孩很烦躁地回答道:“说完了吗?我还是那句话,海盗王国保持中立。有争端,出了施塔德随你们怎么解决!” 格里高利正躺在地上,看不到那两人。但毫无疑问,说话的人就是那个“凯旋者”。 奥托公爵的声音再度传来:“瑞典王,既然你已下定决心,那我就送你一句忠告——你也许是一个英雄,但你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王。你知道如何获取胜利,但你会在一次次的胜利中迎来灭亡!” 听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奥托公爵是要瑞典王交出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信徒,而瑞典王拒绝了。令格里高利感到疑惑的是,对于奥托公爵这般富有攻击性的言辞,瑞典王竟然没有出言反击,竟像是默认了他说的话一般。 可格里高利却听不惯救助亚伯拉罕正教会的王被这么指责。等奥托公爵的声音远去、瑞典王的声音回来的时候,他用尽全力喊了起来: “我是科隆大主教,是亚伯拉罕教会阿勒曼尼联教区的最高负责人,我要见瑞典王!” …… 格里高利被抬到一个房间,又被扶到一把椅子上。艾拉坐在他的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两人都极其震惊。格里高利曾一度把艾米认成瑞典王,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做数学题做到脑子出问题的小女孩才是名震天下的“凯旋者”。而艾拉虽然知道格里高利是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信徒,却不知道他的地位有这么高。 在格里高利开口之前,艾拉就抢先问道:“你是阿勒曼尼教区的最高负责人,也就是说,你是‘使徒’?” “是的,没想到瑞典王这么了解亚伯拉罕正教会。” “那你的魔法一定很厉害啰?它能办到什么事情?” “办不到什么大事,只是能把一个东西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罢了。” “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什么都可以么?要是连一整支军队都能转移,那可是很厉害的!” 格里高利没有领会艾拉问这句话的含义,出于震慑瑞典王的目的,淡淡地回答道:“有点困难,但也不是办不到。” “其他使徒也能办到同样事情么?” “每个使徒的魔法都是不同的,我是最丢人的那个,一进异教徒的的土地,力量就大不如前了。” 见艾拉问完了,格里高利做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问道:“我听说瑞典王的姓氏是西庇阿?这似乎是七丘帝国王室的姓氏,不知道这个传言是真的还是假的?” 艾拉摇了摇头。 “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确实曾被野兽之王俘获,但她在安提利亚给那里的岛主下毒,已经被处死了。我是她的一个随从,侥幸绑了野兽之王几个忙,爬到了这个位置。因为我是平民出身,怕难以服众,出于自己的私心,才借用了一下这个姓氏。” “我看瑞典王你的头发干巴巴的,似乎有什么疾病。”格里高利不动声色地说了一个慌,“我侥幸得到过一个能治头发的方子,能让我细看一下你的头发么?” 艾拉犹豫了一下,割了一缕头发交到了格里高利手上。格里高利把头发凑到自己的眼前自己看了看,用手指搓了搓,放鼻子前闻了闻,最后甚至放进自己的嘴里抿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艾拉生气了。 “抱歉,只是在进行诊断而已。”格里高利把嘴里的头发吐了出来,“很抱歉……瑞典王头发的问题,我的那个方子可能没法治好。” 短短的几句对话,却是对艾拉生与死的审判。 艾拉的头发被丹的炼金药水变成了黑色,对不了解她的人来说,是绝不会把她往七丘帝国那个金发的巴塞丽莎上想的。 但格里高利知道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被海盗俘获的事情,海盗王国的瑞典王名为西庇阿,他免不了怀疑那就是同一个人。索要艾拉的头发,就是想看看这黑发是不是用染料后天染的。 对使徒的警觉以及丹的炼金术帮了艾拉。 从格里高利的几句话中,艾拉已经判断出格里高利就那个把七丘帝国的舰队转移至安提利亚的使徒。在格里高利问及她身份时,她就用艾米的经历现编了一个慌。 而丹的炼金术可不止是用染料把艾拉的头发染黑而已。他那时是把药水往艾拉的口里灌下去的。那之后,艾拉的头发已经修剪了好几次,可每次新长出来的头发都和之前那样,呈现出干巴巴的棕色。 见格里高利仍有怀疑的样子,艾拉把心里的恐惧埋藏下去,出声质问道:“天方帝国的使徒要见我,应该不只是为了治我的头发吧?” 格里高利决定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旁,毕竟就算艾拉真的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现在也不是处理她的时候。 第十一章 Do you hear the peop…(3) “我刚从汉堡市回来,查看了那个教堂的情况。”格里高利回到了正题,“那里有些异常。院子里只有三个坑,刚好能够埋下三具尸体。与其说是经过一番搜查后发现,倒不如说那些士兵一开始就知道这三具尸体的具体位置。” 艾拉吃惊不已:“你是说这是奥托公爵设计好的陷阱,要陷害亚伯拉罕正教会?可他是怎么在教堂里的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尸体埋进教堂的后院的?” “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但是,奥托公爵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格里高利向艾拉讲述了他从盎格利亚那个山贼头头身上打探到的情报。 “他对领地内那伙山贼的窝点一清二楚,却故意放任他们为患,不去清剿。不止如此,他甚至授意那些山贼袭击一些村落。在山贼的威胁下,许多自耕农不得不将自己的土地卖给奥托公爵,成为依附于奥托公爵的农奴,以换来奥托公爵的保护。” 艾拉越听越吃惊:“贵族大规模兼并土地?放在七丘帝国,这种事情可是早就被立法禁止的!” “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手段让奥托公爵快速扩充了自己的实力。在西格德入侵时,他才能与其抗衡。” “这种事……我永远不想去做。”艾拉的情绪忽地变得低落了,“也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王。” “你很在意奥托公爵对你说的那句话么?” “也许,我真的会在一次次的胜利中灭亡。” “奥拖公爵,来自阿勒曼尼部落的野蛮人,沐猴而冠,也配谈论王之道?” 格里高利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把艾拉吓了一大跳。 “格里高利……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虽然是一个神职人员,但也读过许多历史文献,通晓古往今来的种种变故。我听不下去奥托公爵的话,所以才来告诉瑞典王,什么是才是真正的王道。” “真正的王道?”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为王之道,仅此八字罢了。世人不知其理,便如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奥托公爵自以为聪明,却只不过是腐草之荧光,又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艾拉郑重其事地把这八个字重新念了一遍。 “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么多。希望能对瑞典王起到一些帮助。” 说着,格里高利把脖子扭向门外,示意外面的人把自己扶回原来的地方。 “等一下,”艾拉拦住了他,“格里高利,你努力一下的话能够自己走路么?” “能,但走不太远,怎么?” “格里高利,我有一个计划,但是需要你来帮忙。” …… …… 执行火刑的日子到了。为了让火焰看起来更加的艳丽,奥托公爵特地将时间定在了黑夜。 从各地赶来看热闹的人挤满了高台的四周。高台的一旁堆满了柴草,另一旁则放着一罐罐的沥青和松脂。无论是谁,只要乐意,都可以把罐子里的东西浇到神父和修女的身上。 人们翘着脚趾头盼着奥托公爵的出现。而奥托公爵,此时正在汉堡市的一处豪宅里换着礼装。这个豪宅平时是由他的一个部下居住的,那个部下在汉堡市以商人的身份被人所熟知。但实际上,这个豪宅属于奥托公爵。这样的豪宅他在阿勒曼尼联邦境内还有好几处,大多挂了别人的名字。具体的地点只有他和他的亲信们知道。 住在这些豪宅里的部下们以各种伪装的身份活跃在阿勒曼尼联邦的各地,帮助奥托公爵进行各项秘密工作。而这一次,他也是以“借住”的名义进入这间豪宅的。 奥托公爵在房间换着衣服,而这间豪宅的“主人”则站在门外为他汇报汉堡市最新的状况。 “除了刚刚提过的那些贵族外,还有索伦伯爵、阿尔高伯爵……波西米亚公爵和勃艮第公爵也来了……” “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这些贵族的领地加起来,将近整个阿勒曼尼联邦的三分之一了。”奥托公爵一边在佣人的帮助下穿着靴子,一边说道,“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向法兰西岛伯爵发送最后通牒了。” “还有一件事。施塔德的那个‘凯旋者’也来了。” “瑞典王?她明明都不肯交出那些信徒,她来干什么?她带来了多少人马?” “五十余人。” “人倒不多,翻不起什么大浪。海盗王国的士兵比较勇武,还是得提防一下。把我的亲卫队派过去,盯紧他们。” “那个……”门外的那个部下欲言又止。 “怎么?” “瑞典王确实带来了五十多人,但其中有二十多人是马戏团……现在正在高台上给观众们表演马戏来着……因为是瑞典王,我们都不敢把他们拉下来。” 奥托公爵“嘭”地一声打开了门,一脸见了鬼的样子。他的左脚上还套着只穿了一半的靴子。 “表演马戏?那个女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不……不知道,属下还以为公爵大人你会知道……” “……罢了,谅她也不敢在今天抢人。就把这当成正戏前的热场吧。不过还是得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部下点了点头,匆匆地走了出去。于是奥托公爵关上门,继续去穿那双只穿了一半的靴子。可没过多久,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那个部下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公爵大人,有客人想要见你。” “客人?谁?是哪里的大人贵族么?” “大人,不是贵族……” “那就是商人了?我在穿衣服!而且‘烧烤’马上就要开始了!没空见他们!” “大人,也不是商人,是平民……” “平民?”奥托公爵骂了出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直接赶走完事的事情,还跑来向我汇报?” “这……”那个部下费劲地组织着语言。毕竟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能让奥托公爵身边的佣人知道,“……是‘山上的人’” “‘山上的人’?”奥托公爵一下子领会了其中的含义。他先让佣人退下,然后再小声对那个部下说道:“请他们进来吧……走后门,不要让人看到。” 第十一章 Do you hear the peop…(4) 两个神秘人从后门进入了奥托公爵的宅邸。他们统一低着头,用宽大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头脸。前面的那个人还算正常,后面的那人的步子就显得没什么力气,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一样。 奥托公爵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是‘山上的人’?” 走在前面那人点了点头,将帽子翻了开来。里面的那张脸让奥托公爵感到有些意外:“诺贝特?你不在山上,怎么亲自来这里了?” 那人正是曾绑架过艾拉和格里高利的山贼头目,诺贝特。 诺贝特没有马上回答奥托公爵的问话,而是小心翼翼地环视着这个房间。见状,奥托公爵说道:“放心,这里没有其他人。不过你既然这么小心,那就不该亲自前来。这附近可到处都有你的通缉令!” “奥托公爵,”诺贝特开口道,“能把灯关了说话么?” “也好,小心点为妙。” 奥托公爵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把墙壁上的烛台全部吹灭了。他又拿起桌上的油灯,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把灯罩一盖,整个房间顿时漆黑一片。 诺贝特上前一步,奥托公爵一听到脚步声,马上喝止道:“诺贝特,不许再靠近了,就站在那里回我的话!” 诺贝特知道奥托公爵这是在提防刺杀,笑了一声:“奥托公爵,你这也太胆小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奥托公爵冷冷地问道,“诺贝特,之前交托你们的事情过了那么久都没办妥,现在下山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诺贝特过了很久都没回话。正当奥托公爵心里起疑时,诺贝特身后的那个人开口说道:“奥托公爵,为了更好地完成你交托的每一件事,我们需要一些赏赐。” “赏赐?我付你们的金币还不够多么?” “与奥托公爵的大好名声相比,这些钱当然不算多。” 奥托公爵皱了一下眉头。很明显,这群山贼是在勒索他。 “你们想要多少钱?” “奥托公爵,我们不要钱。这次前来,是想讨点其他的赏赐。” 奥托公爵的眉头越皱越深了:“其他的赏赐?你们到底是想要什么?”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只是想得到一些土地。当然,我们会对剑起誓——我们忠诚与你,盎格利亚公爵领的合法统治者;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就是你忠心不二的手下;当你需要时,我们会同你的敌人血战到底。” “你们是想让我给你们封地、让我把你们变成贵族?”奥托公爵气的破口大骂了起来,“诺贝特!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奥托公爵,为了更好的保护您的名誉,我们希望您能再仔细斟酌一下。” “你们以为你们能威胁到我?诺贝特,你最好给我搞清楚,你只是一个山贼,而我是传承了加洛林血脉的贵族!你想把我让你做的那些事情抖出去?你觉得人们会信你,还是会信我?你觉得是你会死,还是我会死?” “那真是非常遗憾。”诺贝特身后的那人说道,“阿勒曼尼的执政官前不久派人上山,想让我们成为贵族。我们出于对奥托公爵你的忠诚,才先来找你。既然你拒绝了,那我们也只能接受阿勒曼尼执政官的好意了。” “等一下……法兰西岛伯爵派人来找你们?还让你们当贵族?” “毕竟,他对奥托公爵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奥托公爵微微感到有些吃惊,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那家伙察觉事情不对,已经准备出手了么……” 但很快,他发出了一声大笑。 “那又如何?他对我的事情感兴趣,那你们就尽管和他说就好了!” 诺贝特感到有些意外:“奥托公爵,你真的不怕我们把你的那些事情抖出去?” “我怕什么?我有什么事情能被抖出去?你们想指控我?可你们有什么证据?你们袭击了几个村落,和我有什么关系?法兰西岛伯爵这是无计可施了,竟然把希望寄托到几个山贼的供词之上!” “奥托公爵,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想指控你袭击村落的事情。”诺贝特身后的那个人冷冰冰地回复道,“我们是想指控你谋杀明斯特伯爵的千金。” “明斯特伯爵的千金?”奥托公爵愣了一下,“那是谁?” “前不久,我们在路上打劫了明斯特伯爵的千金,把她和她身边的几个随从全部杀死了。” 奥托公爵一拍椅子站了起来:“你们胆大包天!” “难道不是奥托公爵你指使的么?”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指使过你们做这种事?” “事情的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愿不愿意去信——奥托公爵,这句话你好像经常挂在嘴边。”诺贝特身后那人笑了一声,“那你觉得,法兰西岛伯爵愿不愿意相信你是你指使我们谋杀的呢?” 奥托公爵气的浑身发抖:“你们少血口喷人!你说是我指使你们的,你们有什么证据?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证据。因为那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的尸体,现在已经被我们埋进你的官邸里了。” “痴人说梦!我的官邸可是布满了守卫,你们几个外人怎么进得去?又怎么能把尸体藏在我的院子里!” “怎么才能办到这种事,奥托公爵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不过么?” 奥托公爵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用更大的吼声隐藏着内心的畏惧:“你什么意思?我能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外人无法进入,那就只要让守卫去做这种事就行了。只要有高等级的阿芙洛狄忒加护者,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啊,对了,自然级以上的阿芙洛狄忒加护者很难找。但克洛诺丝的加护不是有转变别人加护类型的效果么?那就很容易找到合适的人选了。还有,只要事前能骗那守卫多喝点酒,等他醒来,大概率就连做了什么事都忘了……” 最后这段话是来自艾拉毫无依据的凭空想象。只要稍加思考,就会发现其中漏洞百出。 奥托公爵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虽然诺贝特身后的那人喋喋不休地说着,但奥托公爵却一改之前慌张的样子,笑出了声来。 第十一章 Do you hear the peop…(5) “够了,停下你们的臆想吧。”奥拖公爵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山贼的话。 诺贝特身后那人明显被奥托公爵的反应震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假装镇定地说道:“怎么?奥托公爵,不想继续听我们是怎么把尸体埋入你的宅邸里的了么?” “我实在听够这拙劣不堪的谎言了。你们能有点自知之明么?你们只是一伙山贼,能有‘自然级’以上的魔法师?傻瓜才会相信你们!啊,对了,因为你们不会魔法,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吧——即便是同一个神明的加护,其效果也是不一样的。可不是说只要有克洛诺丝的加护就能改变别人的加护类型的,明白了么?失算了吧?” 那两个山贼一下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了。 奥托公爵见状,更得意了:“你们最后说的那些手法是想暗指我是么?可惜了,要不是这一串废话,我还真被你们吓住了。你们根本就没把尸体埋进我的院子里吧?我想想,明斯特伯爵的千金说不定也没事?啊——再等等,恐怕就连法兰西岛伯爵找你们的事情也都是你们虚构出来骗我的吧?” 奥托公爵刚刚真的被那两个山贼的话吓坏了,在他觉得要完了的时候,却忽地发现了对方话中的破绽。经历了这种大落大起,他现在的心情又岂是“得意”二字所能形容的。 “费尽心思地去思考我的手法,还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们真的觉得你们能够吓到我?不要再逗我笑了!你们的那所谓‘手法’,只是让我明白你们完完全全就是外行而已!说出来,只不过是贻笑大方之家。” 诺贝特和他身后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诺贝特开口问道:“那……奥托公爵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还想套我的话?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退一万步,就算你们知道了我的手法,那又能怎样?” 奥拖公爵畅用言语酣畅淋漓地攻击着那两个失败者。 “是,我指使你们袭击了村落,可那又怎么样?要不是我得到了那些土地的所有权,我有什么实力抵抗西格德的入侵?要不是我,那些农民早在西格德入侵阿勒曼尼联邦时就被统统杀死了!” “是,汉堡市的教会是我栽赃陷害的,可那又能怎样?天方帝国利用亚伯拉罕正教会入侵阿勒曼尼联邦,我把他们从阿勒曼尼联邦驱逐出去,不是理所应当么?” “死几个平民又怎么了?占几亩土地又怎么了?陷害几个外国人又怎么了?我做的一切、一切、一切可都是为了阿勒曼尼联邦!你们想用这些事情来威胁我?乘早死了这条心吧!” 站在诺贝特身后那人沉声问道:“奥托公爵,你既然说你没错,那你可敢把你刚刚说的那番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说一遍?” “那我可不敢,毕竟贱民都是分不清是非大义的。啊,我忘了,你们也是贱民——可你们又能拿我怎么办?四处找人哭诉说奥托公爵说了这番话?哈?哈哈!哈……” 豪宅的墙壁忽地变成了木板,向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火光从四面八方射了进来,让正在大笑的奥托公爵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他看到了两根木架,看到了绑在木架上的神父和修女。一个马戏团的魔术师站在他们的前方,似乎刚刚演完一出大变活人的戏码。 看台下,无数双愤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奥托公爵,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艾拉缓缓地踏上了看台。 “瑞典王,你吩咐的魔术我表演完了。” 诺贝特身后那人把帽子拉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格里高利。他满脸疲惫,等艾拉点了点头,他便摸到看台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奥托公爵浑身上下渗出了一层冷汗。 “瑞典王……那几个山贼对我说的话,是你教的?” “是的。” “后半段话中的破绽……也是故意让我发现的?为了让我得意忘形?” “是的。” “接下来……会有一场叛乱吗?” 艾拉的眼睛宛如两支火炬:“不,公爵,接下来,会有一场革命。” 随着艾拉的声音落下,看台下的千千万万人一齐发出了愤怒的呼声! “谁敢向前!” 奥托公爵一把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看台上的守卫们迅速挡在了他的前方,把明晃晃的矛尖对准了人群。这副场景让看台下的人们更加愤怒地大骂起来,但一时却无人胆敢上前。谁都知道,如果他们一齐压上去,那几个守卫决计抵挡不住,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却免不了死在长矛之下。 见状,诺贝特猛地把剑抽了出来,从背后一剑刺伤了一个守卫。与此同时,他大喝到:“山里的弟兄们随我上!砍下奥托的人头!” 看台下站着十来个山贼。他们跟随诺贝特进城,本是听说要找奥托公爵要点土地。诺贝特去和奥托公爵协商,他们便来看台下看个热闹。突然出现的变故让他们一下字懵了。但诺贝特的话点醒了他们——奥托公爵这座大山已经靠不住了,只有在这里立下一点功,才能让他们免于遭到清算,没准还能获点好处。 一想到这一点,那些山贼们纷纷抡起斧子、刀子,带头朝着那群卫兵冲了出去。有了人带头,那些平民立马有了胆子,纷纷跟在山贼们的后面压了上去。 一场混战爆发了。 一支骑兵小队艰难地突破人群,冲到了正苦苦支撑的奥托公爵身旁。 “公爵大人,快上马!” “我怎么能被贱民追着跑?”奥托公爵把剑从一个铁匠的肚子里抽了出来,嗓子里发出嗷嗷的呼声,“把所有人都喊来这里!把这群贱民杀光!” “公爵大人,我们分散在城里的弟兄们都受到了海盗王国的士兵攻击!都快撑不住了!” “海盗王国?瑞典王一共不是只带来了五十多人么?” “他们……他们都埋伏在城外!算不清人数!” “怎么会这样?勃艮第公爵呢?波西米亚公爵呢?他们应该都带来了一些人马,快去请求他们的支援!” “小人刚从南门过来,波西米亚公爵和勃艮第公爵贵族全都已经带兵从那里逃跑了!” “汉堡市市长呢?汉堡市市长呢!他们的卫队现在在哪里!” “汉堡市市长他……他忽然倒戈,正在帮助这群暴民进攻我们!” 奥托公爵气的肺都要炸了。眼见那些暴民马上就要冲破卫兵的方向,他慌慌张张地骑上马匹,向着城外突去。 第十一章 Do you hear the peop…(6) “奥托公爵率着十多名骑兵冲出了包围?” 收到了这样的报告,艾拉倒没显得有多惊讶。她早就见识过奥托公爵骑兵的厉害,由市民合工匠组成的乌合之众拦不住他们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倒是围在艾拉身边的二十来个海盗有些气不过的样子,喊了起来:“瑞典王,马上派我们去追击他们吧!” “你们是想和马比赛跑步?” “一开始是追不上,但马跑个一天左右就跑不动了,到那时我们就能追上啦!” “……是、是这样么?” 艾拉感觉自己依旧无法理解这群海盗们的脑回路。 “……不过没有必要。把奥托跑了的消息传出去,让留在城里的敌人停止抵抗。俘虏就全部交给汉堡市处置好了,把我们的人全部叫来这里集合,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小半天后,汉堡市的骚乱平定了下来。 汉堡市的市长带着一马车的礼物,满脸堆笑地向着艾拉走来。 “瑞典王!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可都要被奥托那个道貌岸然的东西给骗了!这是汉堡市送给你的礼物,希望能够为我们带来长久的和平。” “大市长,我听说阿勒曼尼联邦有贵族不能带兵进入自由市的规矩。”艾拉满腹狐疑地盯着汉堡市市长,“奥托在汉堡市干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真的没有参与其中?” 汉堡市市长吓得一个激灵,慌忙辩解道:“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参与其中呢?我要知道那三个女人是被那个禽兽不如的奥托杀掉的,就算手里没有剑,我抄起凳子也要冲上去把奥托的脑袋给砸烂啰!” “抄起板凳倒不必。奥托公爵跑了,为了除去这个祸患,我们接下来要对盎格利亚公爵领发起进攻。大市长,你去准备物资装备吧。” 汉堡市市长一下子僵住了:“物……物资装备?” “怎么?不行么?” “不是不行……但是……我……可是……你……可是……对了,瑞典王,你要是继续进攻的话,很可能会被当成侵略者的!虽然我们很想维持和英雄王国的贸易关系,但要是瑞典王成为了阿勒曼尼联邦共同的敌人,我们迫于压力,就不得不遗憾的中断协议了!我想瑞典王你也不想看到这种事……” “所以,出征的人不能是我,而是你们——是汉堡市要征讨奥托公爵,而我只是你们的雇佣兵,听明白了么?” “我……我们?我们为什么要……?” “要我在这里撤出我倒是没什么意见。”艾拉耸耸了肩,“不过,盎格利亚和汉堡市可是近在咫尺,你确定我撤走后奥托不会回来复仇么?” “可是,自由市出兵攻击阿勒曼尼的领主是完全没有先例的……而且我有什么理由去攻击他们?” “只要你愿意找,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吧。与之相对的,因为只是汉堡市的雇佣兵,所战利品什么的都归于汉堡市——我只想要奥托公爵的命。他这样的贵族,没有统治领地的资格。” “明白了。”汉堡市市长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渗出来的汗,“不知瑞典王准备出动……不知我们要雇佣多少人马?” “我手上只有一千人,其中两百人需要防守施塔德,能够出动的在八百人上下。不足的的部分就靠大市长你找些其他的雇佣兵补充了。” “八百人!???”汉堡市市长第三次被艾拉的话惊到了,“奥托公爵掌控着弗里西亚和盎格利亚两个公爵领,少说能拉出八千人!我一时从哪找那么多雇佣兵?” “八千人是需要时间聚集的。只要在此之前结束战斗就行了。” “就算是这样,奥托公爵的首府明登也有二千多名守军!八百人,要如何攻城?” “明登有那么多守军,奥尔登堡可未必。我从法兰西岛回来时曾路过那里。那里的守军不过两三百人而已。” “奥尔登堡?从汉堡市出发,穿过不莱梅,马上就能到达明登。奥托为什么要绕远路去奥尔登堡???” “他会去奥尔登堡的,大市长你还是快去做出征的准备吧。” “听这话,瑞典王是在路上埋了伏兵?” “我不知道奥托公爵和其他贵族会带来多少兵马,所以把我的部队尽可能多的带来汉堡市了,派去当伏兵的没有多少人。但我想,只是让奥托改道奥尔登堡还是没问题的。” “这怎么可能?要确保奥托前往奥尔登堡而不是明登,就必须在不莱梅和盎格利亚公爵领的边境一带进行干扰。可那里是一片大平原,没有能够埋伏的地方啊?奥托公爵的堡垒倒有很多!你到底有什么方法能逼迫奥托公爵改道?” “大概……叫做狐假虎威之计?” 艾拉表现出来的那份自信,仿佛是已将胜利握在了手中。 “对了……我需要几匹马,马上就要。” …… …… 奥托公爵带着十多名骑兵冲出汉堡市,丝毫不敢停留,连夜朝着他的首府奔去。他的马比传言跑得快,汉堡事的情况还未传开,他就已经顺利穿过了不莱梅,来到了盎格利亚公爵领的边境。 一条大河拦在前方,远远能看到河上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那是奥托公爵为多年前了抵抗海盗的劫掠而特意建造的小堡垒。像这样的堡垒在河道上还设有好几处,它们能阻止海盗王国的海盗随意出入内河,成功保护了盎格利亚公爵领不受海盗劫掠。 只要通过这处堡垒,奥托公爵很快就能回到他的首府了。 前方有一处火光。初时,奥托公爵公爵以为那是自己的士兵在外生火,可随着他继续靠近,海盗王国的旗帜赫然出现在了前方! “糟了,这里已经被海盗王国攻占了!”奥托公爵急忙让部队停了下来。 这些堡垒都不大,当初设置的目的,一是为了延缓海盗王国的船只的通行,二是可以向内陆提前发出警报。接近入海口的地方倒还是有重兵把守,但河道内侧的堡垒却没几个驻军。 海盗王国驻兵施塔德,从陆路出发,要攻下这座堡垒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听声音,在外面生火的海盗王国士兵不是很多。但它们身后那座黑漆漆的堡垒,里面不知驻扎着多少敌军。 好在海盗王国的士兵尚未注意到自己的行踪。奥托公爵让麾下士兵小小地调转马头。在压着马步小心翼翼地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奥托公爵便让座下的马如飞一般地狂奔起来。 “唔,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一个海盗朝着奥托公爵远去的方向望了一望。 “管他呢,快点把鱼给剖好!” 另一个海盗在篝火上一圈一圈地烤着鱼。 “上面的兄弟,不下来吃一条烤鱼么?” 第三个海盗远远地对着堡垒上的守军喊道。 在堡垒上放哨的士兵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却又不敢下去,只好嚷道:“谁想吃你们的烤鱼了!先把你们的旗子给收了!” “那怎么行!我们奉命在这里卖烤鱼铺贴军费!瑞典王交待过了,要多树旗帜,打响我们的烤鱼名声!” “随你们便吧!” 堡垒上的哨兵忿忿地啃了一大块黑面包,又喝了一口白水。 阿勒曼尼联军刚在海盗王国手下遭遇大败,好不容易得来了和平,他们没不想去招惹这群海盗。 而且只是三个人在烤鱼的话,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 堡垒上依旧竖着奥托公爵的旗帜,也站着奥托公爵的士兵。但在黑夜之中,奥托公爵由远及近的赶来,最先看到的必然只能是篝火旁的海盗王国旗。就算他再靠近几步,看到气定神闲地烤着鱼的海盗王国士兵、以及他们身后那个黑漆漆的堡垒,也会吓得马上改道吧。 第十一章 Do you hear the peop…(7) 奥托公爵绕过堡垒,一路向着奥尔登堡的方向逃窜。延绵的平原戛然而止,一片茂密的树林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奥尔登堡的城堡就立在二者的分界线上。 树林的另一侧是弗里西亚。几年前,这里是奥托公爵对抗西格德的前线。但在西格德死后,奥托公爵的领地向着弗里西亚扩展,奥尔登堡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在那坚固的城下里只有区区几百人的守军,更多是作为奥托公爵的一处庄园在经营的。 奥托公爵一路闯进奥尔登堡,还没来得及下马,就指着身边一个骑兵说道:“你!换一匹马,马上去我的首府,从守军中带一支兵马回来支援!” 虽然奥尔登堡离奥托公爵的首府不远,但在盎格利亚公爵领边缘都出现海盗王国士兵的情况下,仅带着二十多个人前往明登是极不明智的。 “海盗王国随时可能围攻这里,你还等在这里干什么?快去!” “这……”那士兵犹豫地说道,“大人,要带多少守军前来?” 奥托公爵愣了一下,知道是自己刚刚的指令下的不够明确。他之前是从不会犯这种错误的,这次是太过着急了。他缓了缓神,说道:“一千就够,让剩余的守军提防海盗王国可能的进攻。” 那士兵接了令,刚想退去,却又被奥托公爵叫住了:“慢!还有一件事,发令征召各地的士兵!我不知道海盗王国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最坏的情况下,可能会爆发全面战争!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那士兵接了令,刚想退去,却又被奥托公爵叫住了:“慢!还有一件事!你让守军把我们的那些大车也一并拉过来!目前的状况,再谨慎也不为过!” 等士兵退了下去,奥托公爵还在原地“呼呼”地喘着气。 “凯旋者……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 五天之后,艾拉的士兵就出现在了奥尔登堡的边境,比正常行军要晚个两天。除了艾拉本部八百人外,汉堡市市长还东拼西凑找了些雇佣兵,凑齐了一千人。由于艾拉名义上仅是汉堡市市长找的“雇佣兵”,所以汉堡市市长也被拉强行拉入了队伍之中。 艾拉带着士兵在奥尔登堡的边境晃了晃,就原地驻扎了下来。这可急坏了汉堡市的市长。他匆匆赶到艾拉的营地,远远望着艾拉就喊了起来,问道:“为什么我们要驻扎在这里?别说奥尔登堡的城堡了,这里就连奥尔登堡外围的牧地和林地都看不到!” “这个位置就够了。让奥尔登堡的人先习惯一下,一开始就靠太近可是会引起惶恐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把士兵压上去促使城堡关门,奥尔登堡的平民就全跑进城堡避难了!他们可是会协助城堡的守军的!奥尔登堡本来就很坚固了,你还增加攻城的难度?” “没什么差别,我没带攻城器械,本来也没办法攻城吧?” “那你是让我雇佣你们来这里旅游的么???” “你还是没有理解我为什么要晚两天到这里。”艾拉从一个士兵手中接过烤鱼,塞到了汉堡市市长的手中,“我会让士兵们连夜赶制云梯的,先吃饱肚子吧,明天可有你累的了。” 第二天,艾拉带兵走在奥格斯堡的田野之上。许多农民躲在房子后,畏首畏尾地看着他们。 “看,不可能全逃进城堡里的。奥格斯堡常驻的守军既然只有几百人,那城堡里储存的粮食就不会很多。把人全收进去会增加粮食的消耗。以奥托公爵那性格,肯定会在一定数量后就拒收的。说不定还会只收壮年男子,把老幼妇孺给赶出来……你看,外面的人,男的特别少吧?” “可是能够守城的人还是增多了!”汉堡市市长气的直跺脚,“现在就算有了云梯,凭我们这些人也攻不下城堡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去进攻城堡?”艾拉反问道,“汉堡市市长,你觉得一般两国之间发动战争是为了什么?” 汉堡市市长一愣:“难道不是为了争夺资源和土地么?” 艾拉指了指不远处的耕田、牧场和林地:“资源和土地不是就在这里了么?城堡里又有什么呢?” “有奥托公爵……和守军。” “完全没有价值。奥托公爵既然要躲在城堡里,那就让他躲吧。我们把土地分下去就是了。” “分土地?”汉堡市市长听得脑子一片混乱,“分给谁?” “既然奥托公爵用肮脏的手段兼并了土地,那就把土地还给它原来的主人。” “可是不攻下城堡,我们就没有实质性的占领这里!这些土地就不属于我们!” “所以要攻下城堡。不过,不是我们去攻。” “那让谁去攻?” “他们已经进城了,不是么?” 汉堡市市长恍然大悟:“你晚两天到这里,是希望汉堡市发生的事先传到这里,煽起暴乱?” “看目前的情况,好像还要再加上一把火——那是后话。大市长,你是阿勒曼尼人,又有经济头脑,还是我的雇主,分土地的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哪有雇佣兵吩咐雇主办事的……”汉堡市市长小声嘀咕了一句,退下去了。 当天晚上,艾拉派人来到城下,将几支绑了信的箭射入了城里。信上的内容大概是劝说那些农民作内应,并约定了明晚月初时分攻城。 可当天晚上,艾拉就带兵等在城下了。 她闭着眼,细细听着城堡里的声音。 “这些信,现在已经来到了奥托公爵的手上了吧?” 艾拉知道她费尽心思写在信上的煽动言论不会起到任何直接的效果——毕竟农奴们是看不懂信上的文字的。 “但是奥托公爵,心中有鬼的你,在见到我的信后,真的还能相信那些农奴的忠诚么?” “然后,那些本来就对你不满的农奴,又会对你的怀疑做何反应呢?” 城堡内传来了一阵骚动之声。 “来了。” 艾拉缓缓睁开了她的眼睛。 “全军,攻城!” 第十一章 Do you hear the peop…(8) 奥托公爵瞪着一双牛眼,把手里的刀对着前方那两个农奴。 除了眼前的这个敌人,他的左后方、右几后方还现在各站着两个农奴。每个农奴手里都握着从士兵手里夺来的武器,一步步地逼近着他。 换句话说,他被包围了。 艾拉攻城的消息传来,急的他连忙往城墙上赶去,可还没等他走到城墙上,他身后的那两个卫兵就先后倒下。六个农奴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包围了他。 “你们全给我把武器放下!”他命令式地朝那几个农奴喝到,“反叛是不会有结果的!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你们马上就会被阿勒曼尼联邦的军队给镇压!” 一个农奴被激怒了。 “奥托,你还我的土地和女儿!” 他高高地把刀举过头顶,丢下同伴一个人朝着奥托冲来。奥托公爵冷笑一声,手里的刀向上一挥,“当”的一声就把那个农奴劈下来的刀给震落了。他乘势用刀抹开了那个农奴的脖子。 剩下的人见状,不由得各退了几一步,奥托公爵抓住机会,朝着那个农奴死去后留下的空隙连迈几步,然后一个急转身,改以正面面对剩下的全部五人。 “你们也配拿剑?”奥托放肆地嘲笑着那些农奴,“来,下一个是谁?”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向着奥托公爵冲去。可奥托公爵一声暴喝,立刻就吓停了四个人的脚步。剩下那人则在一招之间就被奥托公爵劈开了脑门。 那些农奴吓破了胆子,抛掉武器转身就跑。可没过多久,他们就接连传来了惨叫之声。三个士兵提着哪几个农奴的脑袋朝着奥托公爵的方向跑来。 “不好了,大人!”那些士兵远远见到奥托公爵,把手里的脑袋一抛,大喊道,“有人打开了东门,把海盗王国的士兵放进来了!” “什么?” “那些被我们收留进城的农奴都倒戈了!正在协同海盗王国攻击我们的守军!” “什么???” “我们……我们快顶不住了!!!!!” “什么!!!!!!!” 奥托公爵做梦都没想到奥尔登堡会沦陷的如此之快。他盯着地上那三个脑袋,越看越气,飞起一个大脚把其中一个脑袋给踢了出去。 “随我突围!” 四面八方都有喊杀声传来,奥托公爵在城里左右碰壁。好在敌人的兵力终究不足以包围整个奥尔登堡。奥托公爵爬到一个僻静的高台上,从窗户抛下一根绳子,顺着绳子爬下了城墙。 就在他爬到一半时,有几个海盗发现了他的动作,朝着绳子的下方跑来。奥托公爵再也顾不上自身的安全,把手一松,在那些海盗赶到之前快速地从绳子上滑了下来,他的手也因此变得鲜血淋漓。 奥托公爵顾不上身上的伤势,把身上能抛的东西统统抛了下来,只留下一把刀,然后就匆匆朝着远方逃去。 他跑了整整一夜,直到东边的天空冒出了一丝曙光,他才找了块石头稍作休息。 “凯旋者……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一开始就打算占领盎格利亚,为什么又要花那么多时间去签订停战协议?如果不是为了占领盎格利亚,你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远处有一队人马赶来,他急忙躲到石头后面。但在看清那旗帜后,他大喜过望,跳出石头大喊起来:“这里!我在这里!” 那是从奥托公爵的首府赶来的援军,人数足有一千人,携带着奥托公爵最为得意的武器——大车。有了这样一支部队,奥托公爵就能平安回到他的首府,然后组织兵力进行返攻了。 然而,领军的人远远看到奥托公爵,冲过来“哇”地一下哭了起来。 “奥托公爵……我们的首府……被攻陷了!” “你说什么??” 奥托公爵仿佛一下子从天堂坠到了地狱。他颤声问道:“是谁干的?” “是那些农奴们!属下带着士兵刚出城没半天,他们就乘势包围了明登!属下担心大人的安危,无法回援,只能加速赶来向大人报告。现在的明登,已经被那群暴民占领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群手上长满水泡的家伙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一群乌合之众,居然敢进攻我的首府?” “有人在指挥他们……就是奥托公爵你经常联系的那群山贼!” “诺贝特!” 奥托公爵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奥托公爵醒了过来。火炉般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的正中,他和他的部队依旧还在原处——没有奥托公爵的命令,他们不知该往何处去。 “水……” 听到奥托公爵的话,士兵们连忙把水壶的嘴放到他的嘴边。奥托公爵“咕噜咕噜”地喝下了半水壶的水,这才终于缓过气来。 “快……派一支轻骑兵,去威斯特法伦求援……” “威斯特法伦?公爵大人,那里的领主不是一直和我们不和……” “能快速支援我们的只有他了!只要能保住盎格利亚,他要多少,我给多少!” “好……好的……!” 一支由三人组成的骑兵队伍匆匆朝着威斯特法伦去了。 “可是奥托公爵,在援军来前,我们该去哪里?” “去哪里……去哪里?我们……哪里还有地方可去?” 众目睽睽之中,奥托公爵竟大声嚎哭了起来。 “祖宗把盎格利亚公爵领留给我,却在短短几天里就被我搞成了这个样子……我有罪于加洛林家族,愧对祖宗,愧对天地!……我恨不得现在就掏出刀,自己砍死我自己!” 众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奥托公爵,他们只是士兵,不敢出声,只能默默看着奥托公爵在那里捶胸顿足地哭着。 “公爵大人——!”远处一个士兵冲冲跑了过来,“海盗王国……海盗王国的士兵朝着这边杀来了!” “你说什么???” 奥托公爵一把擦去眼泪,用发抖的手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 “列阵……快给我列车阵!”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十一章 Do you hear the peop…(9) 那数十辆大车彼此之间用铁链紧密串联,在平原上围成了一个大圈。弓兵、长矛兵和剑盾步兵缩在大车里,利用大车的装甲保护自身不受损伤。一等敌军接近,他们就站起来杀敌。 在海盗王国的士兵们眼中,那就像是平地上忽地升起了一座小堡垒。他们吃过这个车阵的亏,远远地停了下来。 奥托公爵骑在马上,观望着海盗王国的阵型,同时在内心深处不停地呐喊着:“看到了吗?凯旋者,这是我最后的底牌!想要我的命,就跨过车阵来取!” 可这股勇气只持续了一瞬。艾拉一人一骑走阵线中走了出来,那瞬间,奥托公爵下意识地就从马上爬了下来,瑟瑟发抖地躲在了大车后面。 他着实已经被艾拉吓坏了。透过大车与大车的间隙,他就像一只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观察着战场。 艾拉还在靠近。奥托公爵面如土灰。他的车阵他自己最清楚不过,只要是“精灵级”的阿瑞斯加护者,就能轻易给车阵开个大窟窿。 此前,奥托公爵遇到这样的敌人,都是利用自己的魔法改变对方的加护属性来抗衡。但就算现在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走到“凯旋者”的面前去施展他的魔法! 他此刻就像是一个被送上断头台的囚犯,万念俱灰地等待着刀刃的落下。 可艾拉却迟迟没有用魔法攻击大车,也没有对大车发动进攻的指令。左左右右看了大车几眼后,她忽地调转马头,带着士兵们回去了。 “走……走了?” 奥托公爵如蒙大赦。 “难道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凯旋者本人真的不会魔法?” 奥托公爵大喜过望,骑上马朝着海盗王国的士兵们大喊道:“来啊!来啊!跑什么?懦夫!有本事就来进攻啊!” 艾拉就像没听到似得,带着士兵们退出战场一段距离,直到靠近一处树林。然后,她竟当着奥托公爵的面,让军队扎起了营寨! 奥托公爵从没见过两军会战时在战场上当场扎营的,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过了好半响,他终于反应过来:“混蛋!居然这么看不起我们!骑兵,随我突击!” 大车移动着,缓缓地分出了一个口子,奥托公爵亲自带领一队骑兵冲了出去。艾拉的部队有一半正在扎营,另一半则在前方进行防备,即便如此,用于防备的士兵数量也是远多于奥托公爵的骑兵的。而那些骑兵由于得不到步兵的支援,明显有些胆怯。 “不用怕!他们人数虽多,却没有什么用处!” 奥托公爵为周围的骑兵们大声鼓劲。在察觉艾拉不会魔法后,他勇气大增,完全没把那那五百人的步兵放在眼里。他先是带着骑兵绕到敌人的左翼,调动敌人的方阵向左转向,等抓住机会,就忽地改向朝着右方冲去。艾拉没有指挥阵型作战的经验,奥托公爵几次改向之后,海盗王国的阵型已一片混乱! 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奥托公爵成功绕过了前线的敌军,然后全速朝着后方正在扎营的敌军冲而去! 谁知,那些正在扎营的海盗忽地从腰间掏出了飞斧,而被奥托公爵甩在后方的海盗也做起了同样的动作。奥托公爵一惊,还未等他下达指令,数百把飞斧就从前后两侧飞向了奥托公爵的骑兵! 一时间,人的惨叫声与马的撕鸣声如炸裂般响了起来。那支骑兵的士气顿时奔溃了。还未等奥托公爵下令,剩余的骑兵就逃命似的朝着车阵跑了回去! 海盗们击退了奥托公爵的骚扰,继续在树林前方安营扎寨。 奥托公爵跑回车阵里,对正在扎营的海盗无计可施。这事情说起来荒唐至极,但如果他把步兵也调出来进攻海盗王国,那他好不容易布好的车阵就全乱了。敌人从扎营的状态紧急聚集起来,可比他把车阵恢复现状要快的多。海盗王国的步兵作战能力强于阿勒曼尼联邦,失去了车阵的保护,奥托公爵的部队几乎必败无疑。 这样在原地傻站了老半日,艾拉的营寨已经初具规模。而奥托公爵甚至连撤退都没法撤退——如果他在这里撤退,艾拉必定发起追击。在这个距离上,他同样是没有机会把车阵再度列好的。 不得已之下,奥托公爵只好下了一个和艾拉差不多的的命令:“依靠车阵搭一个营寨,就地扎营!” 虽然在这里扎营会有遭受明登叛军和艾拉的部队两面夹击的风险,但明登的叛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即便来了也对战局造不成什么影响。只要能守住营寨,等威斯特法伦的援军一来,战场的形式就逆转了。 奥托公爵对车阵的防御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毕竟他的车阵可是被称为“可移动的城墙”。要是再加上营寨的防御工事,那就和一个小堡垒无异了。 于是这两方的士兵就开始面对面地互相扎营。 许多天过去了,托公爵的营寨一天比一天更坚固。与之相对的,艾拉的营寨却至始至终都只有几个最为简单的工事。 奥托公爵看艾拉的士兵天天进入树林伐木,营寨却没有什么变化,不由得产生了疑惑。一天夜晚,他让几个士兵悄悄地接近艾拉的部队,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些什么。 这几个士兵顺利地返回了,并带回了让奥托公爵惊讶万分的报告:海盗王国的士兵正在一个隐蔽的地点建造大型的投石车! “投石车?他们造这种东西干什么?这里又没有什么城墙!” 士兵们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指了指奥托公爵的大车。 奥托公爵气的噎住了:“这……这确实被称为‘可移动的城墙’,可那只是外号啊!它本质还是运输车啊!运输车!它何德何能,要被凯旋者用投石车砸啊?” 奥托公爵从没见过在野战中当场造投石车的。但话说回来,那个“凯旋者”所做的事,又有几件是他见过的? 他不得不将突袭艾拉的投石车提上了日程。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十一章 Do you hear the peop…(10) 乘着夜色,奥托公爵带着兵马偷偷地靠近了树林。虽然有过提前侦查,但随着部队的行进,奥托公爵还是一度怀疑起情报的可信度来——这茂密的林地怎么都不像能造投石车的地方。 但之前那几个侦察兵是奥托公爵的亲信,是绝不可能谎报的。将信将疑中,奥托公爵又在树林中摸索前进了一段距离。他发现有海盗在前方放哨,这稍微打消了他的一些疑虑。在快速且安静地解决掉那几个哨兵后,他们又前进了一段距离,果然,几个未完成的投石车出现在了前方。 虽然已经发现了投石车,但奥托公爵依旧疑惑不已——就算造好了,那些投石车也没法从树林里推出去啊?但在看到周围被砍伐的树木后,奥托公爵一拍脑袋,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投石机的建造过程中需要大量的木料,随着建造进度的推进,林地中就会被砍出一条路来吧,那时,投石车自然就能顺利地推出去了。 工地附近的守军不少。 “净耍小聪明。” 奥托公爵朝地上啐了一口。这种方法虽然隐秘,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把投石车藏在林地中,奥托甚至不用带兵突击,只需在树林里放一把火,这些造到一半的投石车就会统统付之一炬了。 奥托公爵向后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做好准备。 ——“点火!” 奥托公爵一愣,因为刚刚那句话并非出自他之口。周围的树林晃了一下,奥托公爵一个激灵,一把拔出剑来,大喊道:“有伏兵!快撤!” 已经来不及了,黑漆漆的树林里忽地火光大盛,前、后、左、右,所有的方向都出现了海盗王国的人马。 “奥托,你终于从车阵里出来了。” 一个声音在奥托公爵的身后响了起来。奥托猛地转过身去,只见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在一群海盗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奥托公爵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我知道可能会有伏兵的。”他小声念道。 但是他除了发起夜袭外别无他法,要是坐等投石车完成,他就完全没了机会。艾拉抓稳死了他的大车车阵的弱点,从艾拉在战场上扎营开始,他的败北就已经注定了。 “我输了,瑞典王,我不是你的对手。” 他把剑抛到地上,又把头盔摘了下来。 “所以,瑞典王,你到底想要什么?赎金?还是我的领地?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效忠于你,帮你进攻阿勒曼尼联邦。” 索要赎金,意味着他能东山再起;占领领地,他就能联合其他贵族给法兰西岛伯爵施压,从中获得好处;而成为瑞典王的附庸,更是能够激起阿勒曼尼联邦对海盗王国的敌视。 虽然他输了战争,但从艾拉发起进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在政治上占据了有利的位置了。 谁知,艾拉却回答道:“这种事情你不该问我,我只是受雇前来作战的雇佣兵罢了。” 奥托公爵的声音一下子大了:“雇佣兵??!!!” 艾拉回头,示意汉堡市市长走上前来:“大市长,你这次进攻盎格利亚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汉堡市市长避开了奥托公爵的目光,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说道:“是……是因为奥托擅自带兵进入汉堡市,意图破坏汉堡市的中立市地位,所以我们才决定反击。” “大市长!明明是你们进攻盎格利亚!” “胡说!我们这次从头到尾只出动了一千人。一千人进攻有一万人的盎格利亚,你自己听着都不信吧!” “大市长!你……我……你——! 奥托一下子跳了起来,冲上去就要给汉堡市市长一拳,但他很快就被艾拉身旁的海盗给截下了。海盗们抓着他的头,硬生生地压到了地上。一个海盗顺势举起了斧子。 “我投降!我投降!” 奥托公爵在地上大喊起来。 “瑞典王,我之前说错话了,你会成为一个非常伟大的王的!我可以放弃所有土地的所有权和继承权,成为你的骑士!” 艾拉看向汉堡市市长:“大市长,他这么说,你怎么看?” “大市长!我把我的所有财产都给你!它们很多都在盎格利亚公爵领外,就算你们占领了盎格利亚全境都得不到的!全给你!统统都给你!求求你,饶了我!” 汉堡市市长连头都不敢抬:“瑞典王……还是你来决定吧。” “那怎么行?我只是一个拿钱的雇佣兵而已。” “那……瑞典王,就由你来‘替我’决定吧?” “既然大市长这么说……” 艾拉走上前,绕着奥托公爵走了几圈。 “奥托,说实话,我个人没有杀你的理由。虽然你做的那些事情完全就是犯罪,但你是阿勒曼尼联邦的人,我没有权力审判你。” 奥托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声说道:“多、多谢……” “——但是,我也同样没有权力饶恕你。” 艾拉让士兵们把奥托公爵从地上拉了起来。那瞬间,奥托公爵看到了艾拉的神情——既无怜悯,也无愤怒,甚至连得胜的喜悦都没有。 此刻的她,不想展现仁慈,也不想报仇血恨。她只是如法官般做出裁决: “把他交给盎格利亚公爵领的公民,是生是死,由他们决定。” “你这就是要让我死!”奥托竭力挣扎着,“我不明白!我们无冤无仇不是么?我嫁祸亚伯拉罕正教会,和你完全没有关系!我侵占那些土地,和你完全没有关系!死去的那些贱民,也和你完全没有关系!你到底为什么要帮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侵占土地、杀害人民,和我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你是海盗王国的领主,可这里是阿勒曼尼联邦!” “奥托,你可曾听过传闻?我的全名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是七丘帝国王位的合法宣称者。而在来自东方的书籍中,我读到过有一句很有意思的话——” “那又怎么样?那又能怎么样!!!!!” “先给我闭上你的嘴!” 艾拉从身边的海盗那里抽出一剑来,一把塞进奥托公爵的喉咙里,强迫他停止了无意义的喊叫。 “给我记住这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四卷 尾声(1) 一阵急促的声音从凡尔赛宫那富丽堂皇的金色走廊低掠而过。 “急报——!执政官!从盎格利亚传来的急报!” 一个大臣擦着汗,呼哧、呼哧地奔跑在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之中。 无数个巨大的白色大理石雕塑威严地耸立在走廊两侧。每向前五米,就能看到两个与人等高的铜制舞女。它们的表面涂满了金粉,无时无刻不摆出一副微笑的姿态,用各异的舞姿热切地欢迎走廊上的来客。 就在大臣累的快要瘫坐在地的时候,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出现在了他的前方。大门上栩栩如生地刻着雄狮、毒蛇、牝鹿、野猪、公牛、巨人和恶龙。两个仪仗兵笔挺地站在大门的两侧,他们的胸前挂满了银色和金色的勋章。 大臣走到那两个士兵门前,还不等喘口气就急促地问道:“执政官几时进去的?” “有三个小时了。” “那几时能出来?” “不知道。” “快点帮我把门打开!” 两个士兵点了点头,各自后退了一步,把手分别按到了大门两侧的两个石架上。石架上各摆着两个银制的蝾螈。这是由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法兰西岛伯爵亲手设计、制作的门锁。士兵们把蝾螈的眼睛滚了一滚,蝾螈的嘴巴就自动张了开来,从里面吐出一股清水。士兵们走回到大门前,只轻轻一推,那厚重的大门就徐徐打开了。 热腾腾的水汽从室内溢了出来,含着一股幽香。房间的两侧站着许多女仆,她们的身上披着蝉翼般的薄纱。 一个半透明的帷幕把房间隔成两个部分。从帷幕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女孩的笑声、还有戏水声。 大臣一时不知所措,压低声音询问一个女仆:“执政官和谁在里面?” 女仆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女孩的说话声就清晰地传了出来:“哥哥,前几天我的园艺师告诉我,外面有许多穷人没有面包吃,只能饿肚子。可他们为什么不吃蛋糕呢?” 然后,法兰西岛伯爵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玛丽,他们太挑食了。我一会儿就签署一个新的法令,规定他们在周一至周三只能吃蛋糕,并把奶油抹在嘴边。谁的嘴边没有奶油,谁就要上缴一根萝卜的罚金。” “太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挑食了。” 大臣立时明白,法兰西岛伯爵是和他的妹妹待在一起。法兰西岛伯爵自他母亲死后就没有再娶妻,小他二十多岁的妹妹成了他最为亲近的人。 他大声地咳了一声,好让法兰西岛伯爵注意到自己。很快,帷幕另一头就传来了法兰西岛伯爵不是很愉快的声音:“有什么事?” “执政官,盎格利亚公爵领发生了叛乱。农奴们占据了土地和城堡,还杀死了当地原有的贵族。我们必须马上做出反应。” “盎格利亚公爵领?我记得那里的领主是叫奥托?” “是的,是和执政官你同属加洛林家族的族亲。” “不熟。杀了就杀了,不必管他。” “这……可是执政官,农奴杀死了贵族,这是一场严重的叛乱!如果不做处理,整个联邦都会对执政官你不满的!” “既然如此,传我命令……” “是!”大臣满怀期待地等着法兰西岛伯爵的指令。 “剥夺奥托的贵族身份!” “是……哈?” “只要不是贵族,被农奴杀死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可是……这会……这……执政官,你认真的?” “有什么问题么?” “这问题可比盎格利亚的叛乱大多了!首先,执政官你并没有这样的权力!其次,执政官也你也并没有合适的理由!最后,整个联邦的贵族都会因为这个行为而揭竿而起的!” “被农奴杀死了,他还好意思当贵族呐?那我能怎么办?把盎格利亚的所有农奴全砍了?再往里面放几只狗,放几只鹰,放几条鱼,把盎格利亚变成动物园?” “执政官,一般来说,只要平定叛乱,然后惩戒他们的首犯就好……” “首犯是谁?” “据了解,是一个叫诺贝特的家伙,他之前是一个山贼。” “既然如此,传我命令……” “是!”大臣满怀期待地等着法兰西岛伯爵的指令。 “给那个诺贝特贵族身份!” “是……哈?” “只要他是贵族,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吧?啊,对了,再给他一块封地,这样,这次的事件就是贵族们的内斗了,完全不需要我参与。” “可是……可是……可是诺贝特杀奥托的时候并不是贵族啊!杀死贵族后反受加封,问题就更大了……” “啊啊啊!烦死了!”帷帐另一头传来法兰西岛伯爵摔东西的声音,“玛丽,你觉得该怎么办?” 那个女孩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那些农奴为什么要杀那个奥托呢?” “据说是奥托利用强盗侵占他们土地,被发现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哥哥发兵平叛?就让其他贵族把这个当成教训不行么?” “可是,不管理由如何,这都是一场叛乱!” 法兰西岛伯爵吼了起来:“够了!没听到玛丽刚刚说的么?让其他贵族把这个当成教训!我管那些贵族满意不满意?” 大臣急疯了:“盎格利亚公爵领现在已经被叛军占据了,完全脱离了贵族的掌控,我们总不能不管吧?” “为什么一定要有贵族?就像汉堡市、不莱梅一样采用共和制,变成一个自由市不行么?” “自由市是需要商人来管理的!可盎格利亚公爵领只有一群农奴啊!” “那就让他们建立农民共和国不就行了!” “农……农民共和国?” 这对大臣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词汇。 “执政官……我孤陋寡闻……这上什么东西?” “我哪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要在阿勒曼尼联邦内,按时给我缴税,我管他是什么东西!那奥托可是一点钱都不交的!就这么定了,在盎格利亚公爵领设置一个农民共和国!”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四卷 尾声(2) “你们知道么!我曾看凯旋者在那里烤鱼,对,就是那块大石头边上!我原本以为她是要把鱼放在篝火上烤的,结果她把鱼往地上一丢,就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也没见火,那鱼就那样自动烤熟了!我亲眼看着她端着那条烤熟的鱼去那个超大的船上了,还嚷嚷着要送给谁吃呢!我好奇心起,走到那块大石头边上一看,你猜是什么?全是魔法符文!我让一个稍微懂一点魔法的人过来看了一下,结果一个符号都看不懂——那是凯旋者自创的魔法!” 一个捕鱼归来的渔夫这么说。 “你说凯旋者?我在近距离和她说过话!她一眼看出我得了感冒,‘刷’地一下就把一条熏鱼塞到了我的嘴里。我当时就感到一股庞大的魔力——对,就像浪潮一样,从我的喉咙里直冲下去。你猜怎么着?嘿,过了几天,我的感冒就全好了!可不止这样,她看我有极高的魔法天赋,还特地送了我一头大灰熊,对,活着的!你们知道么,她在海盗王国时就是依靠不停地和灰熊搏斗锻炼的魔法!可惜我身上背负着债务,只能把灰熊送拍卖行了,不然,按凯旋者留给我的方法锻炼,我现在至少也是个‘精灵’级的魔法师!” 一个富有的商人这么说。 “来来来,都过来。我刚刚在汉堡市听说了一件事,那个盎格利亚公爵,是被凯旋者带着八百多个人给揍的!什么?不信?那可是凯旋者!她要有八千人,她敢打康斯坦丁尼耶!” 一个旅者这么说。 …… …… 格里高利穿着他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从议论纷纷的人群当中走过。 这里是施塔德。虽然海盗王国的人马已经完全从阿勒曼尼联邦撤离了,但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凯旋者还是在施塔德留下了许许多多的传说。 格里高利独自走到港口上。在海盗王国的船只驶离后,这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几只白色的海鸥在上空悠哉地飞着。带着点鱼腥味的风在海上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那个凯旋者,究竟是不是我在找的预言之子?” 在疑问的驱使下,格里高利把眼睛闭了起来。在黑暗中,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微弱的火苗——这是身后那些人们所具有的的魔法力量。他动了动念头,那些火苗瞬间全部熄灭了。他松了松念,那些火苗又立刻死灰复燃。 阿勒曼尼联邦已被唯一真神的火与光所照亮,而格里高利的力量也因此完全恢复了。 于是,格里高利将他的意念扩散至更为宽广的的天地与大海。一个一个微弱的火苗汇成了长河,又似那天上的繁星。 即便是不会魔法者,身上也多少带着一些微弱的魔力。而越是高级别的魔法师,他身上的火光就越是明亮。此外,不论是何种级别的魔法师,当他使用魔法时,他的火苗会在那一瞬间发出十倍的光芒,变得更加引人注目。 为了在数万万个火苗中寻找属于艾拉的那一个,他在海港上站了一天一夜。 然而,他依旧一无所获。那个据说拥有大精灵实力的“凯旋者”,她的火苗毫不起眼地融入了芸芸众生之中,无法分辨。 当然,即便不这么做,格里高利心中也大致有数。他和艾拉相处了好几天,唯一一次见艾拉使用魔法是在拍卖场的时候。即便是那时,艾拉身上的火苗也依旧不是很耀眼。 ——不会魔法。这和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对七丘帝国巴塞丽莎的描述是完全相符合的。 格里高利在心里列举着他所掌握的所有情报。 艾拉和那个巴塞丽莎的相同处有许多:不会魔法、年龄相仿、被劫去海盗王国、行为举止透着贵族特有的教养,而且据传言,艾拉的姓氏是西庇阿。 而不同之处只有两个:头发的颜色、以及魔法的性质。 头发的颜色不提了。魔法的性质上,格里高利曾定位过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一次。那是在艾拉被海斯泰因带去安提利亚岛的时候。格里高利从一处突然变亮的火苗中看到了西庇阿的王族之血特有的艳丽,从而确定了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已经被海盗带去了安提利亚。从那时候的火苗来看,那个魔法的类型应当属于阿芙洛狄忒的加护。 可格里高利十分确定,艾拉是完全没有阿芙洛狄忒的加护的。 这便是格里高利认为艾拉不是那个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的最重要的原因。作为使徒,他对自己的魔法感知能力是有着极度的自信的。 ……不对。 格里高利忽地想了起来,之前带领海盗王国军队的那个女孩,身上就是有着阿芙洛狄忒的加护。 由于艾米一眼看上去就是平民出生,所以当时被格里高利直接排除了是七丘帝国巴塞丽莎的肯能。 但是,如果把那个平民和艾拉结合到一起看的话…… “我所察觉到的那个魔法,是那个受阿芙洛狄忒加护的平民借西庇阿的血施展的?” 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当魔法性质的差异问题被解决,剩下的发色差异问题几乎已经可以完全不用理会了。 格里高利反反复复地推敲了好几遍,希望能够发现什么被忽略的点来证明瑞典王和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是两个人。毕竟他还是挺喜欢那个瑞典王的,而根据预言,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会毁灭天方帝国和亚伯拉罕正教会。 然而在几次推敲之后,格里高利只是更加确定了一个事实:艾拉就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 风变大了,在大海上掀起了波涛。 再过几年,亚伯拉罕正教会必然会成为阿勒曼尼联邦的主流信仰。有了阿勒曼尼联邦做跳板,格里高利的魔法在海盗王国也能发挥一些作用了。 格里高利朝着海盗王国的方向跪了下来,拜了一拜。然后,他坚定地站起身来,又自言自语道:“抱歉了。我首先是天方帝国的使徒。” 做完这些事,格里高利无言地转过身子,走入了海盗王国留下来的那个营寨之中——艾拉在那里居住过好几天,也许在那里能找到一些其他的线索。 “这是什么?” 格里高利忽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份被遗忘的手稿。 “《流数术与无穷级数》?戈特弗里德.威廉.莱布尼茨和……爱丽丝.贝德福德?”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五卷 序章-是,公主(1) 在七丘帝国都城——康斯坦丁尼耶的一家酒馆,一位名叫达斯特的年轻人端着酒杯,在所有客人的的注目下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那些胆小如鼠的海盗们不敢和我正面交手,只能躲在城墙背后。可他们虽然被我吓坏了,手上那斧子可是握的紧紧的。其中那个叫‘蛇眼’的海盗头子,一肚子坏水,和那个叫‘白衫’的海盗分别躲在城门通道的两侧,只等我闯进城,就跳出来从左右两侧同时偷袭我。他们那斧子可是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长,要是当头劈下来,可是会连着头盔被一劈到底,整个人裂成两半的!” 说到这,达斯特故意停了下来,“咕嘟咕嘟”地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豪迈地冲着酒馆老板喊了一声:“再来一杯!” 这个达斯特是一个月前来到康斯坦丁尼耶的。他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脸部的轮廓棱角分明,是一个非常帅气的小伙。据他自己所叙,他出生于阿勒曼尼联邦的一个小贵族家,由于是第七子,没有土地继承权。他不想为他愚蠢的哥哥卖命,便开始孤身游历世界,惩奸除恶,拯救危难,被人们赠与“白骑士”的称号。同样是据他自己所述,他发现了前代海盗王留下的一些线索,正在世界各地寻找被海盗王埋藏起来的大秘宝。 有人在下面起哄:“达斯特,你说的那么惊险,可我看你的脑瓜子可还好端端的,难道是‘蛇眼’和‘白衫’忘了磨斧子了?” “哪能啊,他们的斧子可锋利的很,一斧子下去,地面都会被砸出一个大坑哩!”达斯特说道,“可惜他们的对手是我,白骑士!我早就看穿了他们的阴谋,哪能就这样乖乖从城门进去?我当即就在城门外拉开弓来,并祈求阿波罗的保佑。在阿波罗的加护下,我射出去的箭直接贯穿了城墙,把躲在城墙后的‘蛇眼’给射死了!还没等那‘白衫’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我又是一箭射出去,嘿,算他运气好,只射中了他的脚趾头,给他跑掉了!” 人群发出一声哄笑声。达斯特得意扬扬地将老板新端上来的酒一饮而尽,脸立刻变得红通通的了。他走到墙角拿起自己放在那里的弓,高举着走回酒馆正中。那弓的弓身涂着一层昂贵的漆,上面刻着绚丽无比的花纹 “看到了么?这是就是阿波罗太阳神弓!它射出的箭能够贯穿,同时,它还有着治愈伤口的能力,是阿波罗给予我加护的同时赠送于我的!” 七丘帝国的魔法系统主要包括五位神明的加护:赫尔墨斯、阿芙洛狄忒、阿瑞斯、宙斯和克洛诺斯。虽然七丘帝国神话中的神明远不止这五个,但由于这五个神明分别对应天空的五颗行星,更容易被人感知,由此得到的力量也更强,所以学习魔法的人总是优先选择这五位神明之一。久而久之,其他的神明就被排除在七丘帝国的魔法系统之外了。 但除了这五位神明之外,还有两位神明也在天空中有其对应物。人们很少提及他们,不是因为他们的加护不强,而是因为这两位神明很少给予人们加护,其稀有性甚至超越了有王者加护之称的宙斯加护。这两位神明就是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分别对应太阳和月亮。 达斯特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说道:“精彩的还在后面呢,‘白衫’跑了,我正想追击,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连忙后退几步。好家伙,一根需要二十个人合抱的大树从天空中掉了下来,直接给我刚才站的地方开了一个大坑,而且那木头上居然还站了一个人!是那个‘凯旋者’!” 很多人人在下面问道:“那‘凯旋者’又是谁?没听说过啊!” “‘凯旋者’都不知道?在阿勒曼尼联邦可是都已经传疯了!那是一条化身为人的黑龙,吼声是狂风,吐息是烈火!可惜,她的对手是我白骑士……” 达斯特把自己的脑袋高高扬起,正准备讲述自己是如何英勇地战胜了那头怪物,却被下方的一个声音打断了:“达斯特!你那么英勇,那你眼睛上那一团青是怎么来的?” 达斯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从他今天走进酒馆开始,众人就注意到了他眼睛上多出来的那一团淤青。达斯特尴尬地笑了笑,回答道:“哈哈,再英勇的骑士,也挨不住地上小石头的使绊,这是我昨天摔去的。” “我可听说,这是被安娜公主的侍卫给揍的!”一个客人在下面嘲笑道,“听说你小子看安娜公主看直了眼,尾随了人家两条街呢!” 安娜.科尔涅利亚.西庇阿,那是七丘帝国现任巴塞勒斯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女儿。虽然今年才十四岁,但她已经是一个家喻户晓的的小美人了。 达斯特翻了翻白眼:“谁说我是尾随?那是安娜公主拉着我的手不放!她可是爱我爱的死去活来的,一个劲儿说要嫁给我呢!可惜,她是七丘帝国的公主,而我只是一个没有继承权的骑士。” 说着,达斯特一手按着自己的心脏,一手向前伸出,做朗诵诗句状:“啊!真正的爱情总是命途多舛!安娜公主,为什么你是西庇阿呢?舍弃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我愿对着月亮起誓,以我的整个心灵,来填补你那身外的空名!”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哄笑之声。他们当然知道达斯特说的全是鬼话,权当酒席上的故事来听。就着达斯特的表演,他们吃着菜、喝着酒,别提多快活了。 酒馆的门突然被撞了开来,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拖着一个大包裹出现在了门口。她的身材小巧玲珑,比达斯特矮了快有两个头。她的头发如月色一般皎洁,包裹着她圆圆的脸和大大的眼睛,就像包裹着珍珠的贝壳。 “白骑士大人!快!带着我私奔吧!” 这略带几分稚嫩的声音,却吓得客人们把手里的酒杯纷纷摔落到了地上。 达斯特的酒一下子醒了半边,他看着那小女孩,结结巴巴地说道:“安……安娜公主?” 第五卷 序章-是,公主(2) 安娜是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女儿,即当今七丘帝国的公主。 这样一位高贵的女孩,现在却坐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床上,好奇地把玩着那把“阿波罗太阳神弓”。 她竭力想把弓弦拉开,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撼动弓弦分毫。 夕阳把窗外的世界染得红通通的,也把安娜公主的小脸蛋染的红扑扑的。达斯特坐在床对面的地板上,手指“哒哒哒”地敲击着地板,在脑子里思考着哲学的三个终极命题。 “如果白骑士大人不带我走的话,父亲大人就要把我嫁给海岛共和国总督那个胖乎乎的儿子了!” 昨天,安娜公主当着酒馆众人的面,向达斯特这么诉着说自己的苦衷。 “公主殿下,我觉得你应该同你的父亲多进行一些交谈,而不是就这样一走了之。” 达斯特嘴里说着大道理,心里却暗道开什么玩笑,大庭广众之下让他拐走一国公主?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可不是什么善茬,就算安娜公主再可爱,能比不上他自己的命来的重要? “不行吗?” 安娜公主晃着达斯特的手,两只眼睛自下而上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就像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小动物。 “愿为公主殿下效犬马之劳!” ——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宣布和七丘帝国的未成年公主私奔了。 回借宿的旅馆准备行李的时候,达斯特还一直在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冲动:不就是可爱了一点么?就算安娜公主再可爱,能当饭吃么? 见安娜公主在外面摸着他的马,他状起胆子走出去,想要义正辞严地劝说她马上返回宫殿。虽然他带着公主私奔的消息肯定已经被酒馆的人传了出去,但只要他马上能送公主回去,七丘帝国想来也不会加害于他。 “白骑士大人,不要担心,路费的话我有准备我自己的份的。”安娜公主看达斯特黑着脸走出来,以为是路费的问题,慌忙拍了拍身边那个几乎有她一半高的包裹,“我从金库拿了不少珠宝出来,不会花白骑士大人的钱的!” “愿为公主殿下效犬马之劳!” ——就这样再次忍不住答应和七丘帝国的公主私奔了。 “那个……白骑士大人,我不会骑马。”安娜公主攥着自己的衣角,羞答答地说道,“白骑士大人能抱着我骑同一匹马么?” “我一定会保护公主殿下平安逃出七丘帝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就这样抱着七丘帝国的公主上路了。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安娜公主的身上散着微微的青草芳香。一只雄鹰紧跟着他们,在天空中翱翔。 “那是达斯特大人的猎鹰么!”安娜公主指着那只雄鹰,兴奋地喊着,“听说它曾经从空中直扑向敌人的指挥官,连人带马一起抓向了天空!” “没错!就是这一只!那一场仗我一个人面对三百人,要不是它摔死了敌人的指挥官,我还没那么容易赢呢!” 一只壮硕的大狗追了上来,跟着马一路奔跑着。 “我认识它!这是达斯特大人的猎狗!”安娜公主在达斯特的怀里兴奋不已地喊道,“据说他是万狗之王!一声长嗷,就能唤来方圆十里的所有狗来助阵!” “没错!就是它!那一战我面对一整个长矛方阵,但对面见一堆狗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一下子乱了阵脚,被我乘机驱散了!” 达斯特怀里抱着公主,只觉得意气风发,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别说七丘帝国,就算整个世界来和他枪安娜公主,他也能轻松应对了。 ——于是差点就被七丘帝国的士兵砍死。 由于他吹牛吹过了头,安娜公主误判了他的能力,竟带着他走了最危险的道路。要不是达斯特远远发现情况不对,及时勒住了马匹,他就要抱着公主往七丘帝国第一野战军的大本营里一头扎进去了。 “为什么要停下来呢?”安娜公主不解地问道,“只要冲破第一野战军的营地,很快就能逃出七丘帝国了。” “那个……公主,第一野战军……有多少人?” “也就一、两万人左右吧?” “那就绝对不能走这条路了!”达斯特义正辞严地教导安娜公主,“要是我把这么多人都打伤了,七丘帝国会有很大的麻烦的吧?” 安娜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带你走人少的路。” ——于是,他今天才能毫发无损地地陪着安娜公主入住这家旅店。 达斯特越想越感到后怕。虽然他今天躲过了第一野战军的大本营,但上万人的第一野战军绝对不止这一个营地,安娜只是一个公主,是不会知道第一野战军的全部部署的。何况他们正在靠近七丘帝国的北方边界,除了第一野战军,还会有边防军等驻扎。就算他们成功越过了七丘帝国的边界,在无处藏身的大草原上,他们也会很快被追兵发现。要成功带着安娜公主逃走,可能性几乎为零。 “好啦,公主,旅行就到这里啦,该回家啦。” 他在心里把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念了好几遍,然后一拍地板站了起来。可还没等她开口,安娜公主就放下弓箭,警觉地抬起了头:“白骑士大人要去另一间房间睡么?” “好拉,公主大人,旅行就到……” “这里离家太远了,晚上我一个人会害怕!白骑士大人,今晚请和我睡在一起!” 安娜公主的双唇,有着樱桃般的丰润色泽。 达斯特“啪”地一个立正,大义凛然地说道:“公主殿下既然由此吩咐,在下岂敢不从!” …… …… “呐……安娜公主?安娜公主?” “唔?嗯?”安娜在被窝里迷迷湖湖地发出回声。 “是你让我和你睡在一起的吧?” “嗯。” “而且是让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嗯。” “可是公主殿下……你在床中间横着的这一把剑是怎么回事?” “唔……我听说这是骑士精神……我……也想为白骑士大人的名声考虑……一把剑不够么?” “够了!已经足够了!”达斯特义愤填膺地喊道。 “那就好……唔……金角鹿……过来这里……” 安娜公主又睡过去了。 第五卷 序章-是,公主(3) 几天过后,达斯特带着安娜公主来到了七丘帝国边境的大草原。天高海阔,地广人稀,时不时还能看到成群的野马和野鹿。在走个一两天,七丘帝国就算想追捕他,那也是鞭长莫及了。 达斯特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愉快地哼起了小曲儿。安娜公主随身带着的金银珠宝足够让他下半生无忧。只要逃出七丘帝国,他就能和怀里的小美人儿过上没羞没躁的小日子了。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拿个七丘帝国的王位继承权。而他付出的代价,只是这几天的小冒险,世上哪还有这么划算的事儿! ——直到七丘帝国的骑兵忽地出现在他们的前方。 那是一支十人的骑兵小队,看样子已经在边境守了很久。达斯特虽然避开了第一野战军,但由于他饶了远路,导致公主被拐走的消息赶在他的前方送到了各路边防军的手上。七丘帝国边境如今已经满了这样十人一组的骑兵小队,就像是一张细密的渔网。 “那边的人!马上放下安娜公主!”士兵的喊声打破了达斯特的最后一丝幻想。他愣愣地赶着马往又前走了几步,为首那个士官马上冲着达斯特厉声喝到:“我数三声!不下马,就下地府!” “公主殿下……我的包裹里放着一面白旗,能帮我拿出来么?” 达斯特从刚带着安娜公主跑路时就已经偷偷准备好了这面白旗,事到如今他已经顾不上在公主面前的形象了,形象哪有命要紧! 安娜点了点头,乖乖地在包裹里翻找了起来。达斯特不由得感激涕零,他本以为安娜公主会逼着他和那支骑兵队伍作战的,没想到这位小公主是这么的通情达理。 谁知安娜翻出白旗,“呼”地一下就朝着那支骑兵小队扔了过去。还没等达斯特反应过来,安娜就冲着那个士官喊了起来“这是白骑士大人为你准备的白旗!举起它,白骑士大人就放过你们!” 达斯特就算想下马求饶也没用了——那几个骑兵对视一眼,用不砍下达斯特的脑袋不罢休的气势杀了过来。达斯特只能匆匆调转马头,抱着安娜公主一起逃命。 几支箭贴着达斯特的身子呼啸而过,把达斯特吓出一声冷汗。 而躲在达斯特的怀里的安娜公主却还在贴心地“安慰”他:“白骑士大人!不用在意我的心情!让你的猎鹰把那个没上没下的士官抓起来摔死吧!” “猎鹰?我……我……好吧……” 达斯特把手塞在嘴里,吹出一个不太响亮的哨声。于是,一直盘旋在他上空的那只雄鹰就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直到没了踪影。 “白骑士大人,你的猎鹰是不是飞错了方向?” “没有,它是在……在吸收太阳神阿波罗的力量!” “可它已经不见了……要什么时候才能吸够力量飞回来?” “大概要到……太阳下山的时候??” 说着这话的达斯特心虚地看了一下天空:日照当头,烈日炎炎。 “要不,白骑士大人,让你的猎犬上吧……咦?白骑士大人的猎犬呢?” “那只蠢狗?它历来熘的比我还——”达斯特说到一半急忙改口,“他是去搬救兵去了!”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般来说……比猎鹰回来的晚一些。” 达斯特不知道怀里的安娜公主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反正肯定已经是失望之极了吧。 谁知,安娜公主的声音却显得更加激动了:“那,我今天能终于能亲眼看到白骑士大人出神入化的弓术了么?” 达斯特把头向下一低,安娜公主碰巧也把头转了过来。他看到安娜公主的眼里透着满满的憧憬,甚至还闪着星星。 达斯特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他当初为什么要骗这个纯真的公主呢? 见达斯特阴着一张脸不说话,安娜公主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就彷佛看到了世界末日。即便如此,她还是竭力压制着哭出来的冲动,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来:“白骑士大人……你会救我出去的,对吧?” “请公主殿下放心!区区十人,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达斯特拍着胸脯,忽地又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他停下马,取下背上的弓,搭箭瞄准了冲过来的士兵 “我可是受阿波罗加护者!”他用尽全力对着那群骑兵们高喊道,“谁想先来送死!” 他这气势倒是把那些骑兵们给镇住了。他们纷纷勒住马匹,一时不敢上前。阿波罗的加护可是极其稀有而又强力的,受加护者能轻松地在万军之中击杀敌人的主将,把一支庞大的军队变成无人指挥的乌合之众。如果达斯特真有阿波罗的加护,恐怕整个七丘帝国都没人能阻止他带着公主逃离。 安娜公主激动地在一旁帮腔:“听到了吗?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加护!是和阿尔忒弥斯并列的最稀有的加护类型!就算你们躲在康斯坦丁尼耶的城墙后面,白骑士大人的箭也能贯穿城墙射中你们的脚踝!” 那十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决定还是上前试个一试。 “还是要来么?可惜了,你们是安娜她父亲的士兵,我本来可以饶你们一命的。” 达斯特意气风发,把阿波罗太阳神弓拉的就像一轮满月。一箭射出,气势如虹。那几个士兵吓得全都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骑士大人……你的阿波罗加护呢?” “公主殿下……阿波罗的加护是能让箭贯穿城墙,但射不中……就没办法了。” 小公主的嘴里忽地发出了“啧”的一声。 达斯特顾不上安娜公主的想法,乘着那几个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策马就跑——可由于马上多载了一个人,那群士兵还是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迎面奔来一群野马。安娜突然把自己的小裙子一撕。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达斯特的马和那群野马插肩而过时,安娜公主忽地伸手抓住一匹野马的身体,从达斯特的马飞身来到了那匹野马之上! 那野马无法忍受被人骑在背上,狂奔着、狂跳着,想要把安娜从背上给甩下去,但几个起落之后,安娜牢牢制住了那匹野马,驱赶着它追上了达斯特。 “把弓给我!” 小公主冲着达斯特大喊道。 达斯特愣愣地把阿波罗太阳神弓交了出去。 “还有箭!” 达斯特乖乖地把箭袋双手奉上。 小公主一手抓弓,一手搭箭,在剧烈的颠簸中瞄准了身后的士兵。 达斯特直着眼,傻傻地看着安娜身下那匹正在疯狂反抗着的野马。 “不会骑马?这马……可连马镫都没啊?” 第五卷 序章-是,公主(4) 那匹野马仍然在使劲浑身解数想要把安娜给摔下去。可安娜一手握弓,一手握箭,只靠双腿就稳稳当当地座在了马背之上。在剧烈的颠簸之中,小公主回马一箭,弓弦之声响起,当即便有一个士兵应声落马。 那匹野马见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安娜甩下身去,忽地一个急停,前蹄向着天空高高举起,那瞬间,安娜公主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可安娜公主不仅在马背上魏然不动,还顺手掏出了第二支箭,搭上了弓弦。 “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将你的力量加诸箭身!” 带有魔力的箭失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一个士兵的铠甲,在穿过他的整个身体后继续向前,一连贯穿了三幅铠甲,这才终于落到了地上。从一旁看去,那便是安娜的弓弦一响,立刻便有三名士兵从马上直飞了出去! 马蹄落到了地上,安娜继续驱使着坐下那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向前一路狂奔。 达斯特看着小公主这一连串的动作,吓没了半条小命。他顾不上安娜公主,一个劲地策马狂奔,只想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还没摆脱后面的追兵,前方忽地又出现了一支骑兵小队,朝着达斯特的方向急奔而来。 身后传来了安娜公主的口哨声。那尖锐的声音中隐隐含着一股野性,让人想起锁定猎物的狼群。 达斯特不敢再和这个小公主扯上半点关系,他盘算着没法躲过这前后夹击,麻利地从马上翻了下来,跪地求饶。可朝他冲来的那队士兵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打算,掠过他的身边,直接朝着安娜公主冲了过去。只有跑在最后的那名骑兵看了达斯特一眼,然后毫不留情地就举起刀向着他的脑袋砍去。 又是一阵口哨声响起。那声音直透云霄,似有万里宽广。随着这声口哨声,一只雄鹰从天上直冲下来,用爪子抓向了那名骑兵的眼睛。一时间,那名骑兵陷入了和雄鹰的纠缠之中。达斯特知道这是安娜公主在救她,慌忙骑回马上,继续向前逃命。 没过多久,安娜公主骑马追了上来。她胯下的那匹野马已经变得服服帖帖的了。仍有十余名骑兵在追赶他们,但在安娜的威慑之下,他们只是远远地跟在一箭之外,不敢太过靠前了。 这样的状况没能持续多久。很快,他们的侧前方就出现了一支更为庞大的骑兵部队,足足有两百余人。达斯特接连遭遇大难,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又看了一眼小公主,更是吓得连肠子都跳了出来——箭袋里已经只剩两支箭了。 发件箭所剩不多,安娜公主把手放在嘴里,吹出第三个哨声。在哨声中,那只雄鹰飞向那支骑兵大队,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忽地落到了其中一个人身上。安娜立刻搭弓,朝着那人的方向一箭射了出去! 雄鹰所盯住的人是这一整支骑兵大队的指挥官,他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包围安娜公主,怎能想到会在人堆之中忽地被安娜锁定。这一箭射来,他整个头连着头盔都飞了出去。这支两百人的骑兵大队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远方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同样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大草原上反反复复地回响。熟悉大草原的人都明白这声音背后的含义——这是狼群的声音,他们已经锁定了猎物,准备捕食。而听声音,这一次狼群的数量在百头之上! 安娜公主第四次吹出哨声。这哨声和第一次的哨声相彷,尖锐中带着野性。这哨声就像为狼群注入了一剂兴奋剂,让它们发出了更为贪婪的嗷叫之声。很快,狼群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它们的数目在一百上下,一个个都红着双眼,伸出血一般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嘴唇。 它们的目标是那些马匹——以及马匹上的士兵们。 达斯特惊恐地望着安娜。按常理来说,狼群是不会主动袭击人类的军队的,是这位小公主驱使着狼群! 能够操控野兽的加护有两种:阿芙洛狄忒、以及阿尔忒弥斯。而能够操控如此大规模的野兽、并且使用强力的弓箭的,那就只有唯一的一种: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荒野的领主。在空中,她是月亮。这是和阿波罗的加护同样稀有的加护类型。达斯特说自己有着太阳神阿波罗的加护,那是谎言。可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公主,却实实在在地有着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加护! 历史上,阿波罗的加护或阿尔忒弥斯的加护一旦出现,受加护者至少也是精灵级。 达斯特给了自己一耳光:“我怎么就忘了,有西庇阿血脉的都是强大的魔法师啊!” 在狼群的骚扰和失去统帅的双重打击下,那些骑兵再也没有余力追逐安娜公主。安娜策马跑出一段距离,忽地转身,想要把最后一支箭给射完。可这一次,她把弓弦拉的太紧,一不小小就给扯断了。 安娜嘴里发出“啧”的一声,嫌弃地把这把“太阳神阿波罗神弓”丢到了地上。做完这件事,这个小公主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哎呀”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然后,她楚楚可怜地看着达斯特,伸出小手,似乎是希望他像先前一样把自己抱回到马上。 可达斯特又哪有这个胆子? 看着达斯特畏畏缩缩的样子,安娜一下子换了一副嫌弃脸:“啧……虽然发现你在吹牛,但因为你长得还挺帅的,就想着装成不知道的样子。结果你不止是在吹牛,根本就是一无是处嘛!” 达斯特和他的马一起在安娜公主的凝视下瑟瑟发抖。 “事到如今,你也只能当我的仆人了!” 安娜朝达斯特的马狠狠地瞪了一眼,那马一惊,把达斯特一下子甩到了地上。安娜上前一步,揪着达斯特的衣领把他一把抓了起来。 “马上带我去利古里亚共和国!还有,今天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你要是说漏一个字,我就一脚一脚把你踩扁了丢去喂狼!” 第一章 是,女王(1) 那一天,一个船夫遇到了一位奇怪的瑞典王。 她的脸上涂着黑漆漆的泥土,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还光着一双脚。她一边跑一边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像是怕它还不够破烂似得,顺带还把项链、手环等珠宝从自己身上扯下来,随手丢到地上。 她远远看到船夫的船,一熘小跑跑了过来。还没等上船,她就朝着船夫喊了起来:“快!快开船!” 说着,她把撬棍往船上一抛,随即纵身一跃,跳进了船里。 “那个……”船夫小心翼翼地问道,“瑞典王,你是想去哪里?” “咕?瑞、瑞典王?”那女子慌张地摸着自己的脸,“很容易看出来么?” 船夫瞥了一眼船上那根撬棍:“我想,哥特兰附近没有人认不出你……” “遭了!快开船!要马上逃离这里!” “逃……为什么要逃?” “不逃跑的话,就要被抓回去当瑞典王了!” 话音未落,后方突然传来了一片叫喊声:“动作快一点!瑞典王上船了!别让她跑了!” 艾拉慌了:“快!马上开船!这是命令!” 船夫挠了挠鼻尖:“可是,如果你不是瑞典王,那就没法下命令;如果你是瑞典王,那你就不能逃跑了……” 眼见追兵迫近,艾拉抓着船夫的手哀求道:“别多说了!快载我离开这里!” “那可不行。”船夫澹然地脱下外套,露出了挂在内侧衣服上的一块火焰形状的勋章,“我奉‘至尊者’的命令,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至尊者(sebastokratorissa),这是艾拉授予艾米的头衔。在七丘帝国中,这个头衔仅次于“共治皇帝”,往往只授予皇室成员。虽然海盗王国的海盗们不懂这个,但至少也能听出这个头衔很厉害,不会再抗拒艾米的命令了。 而挂着火焰勋章的士兵,更是仅听从艾米指挥的近卫队。 “混……混蛋艾米!这是叛乱!” 追兵赶到,全是挂着火焰勋章的。在艾拉的惨叫声中,他们举起艾拉的四肢,把她抗回了哥特兰的宫殿。 “陛下,你终于回来了。该处理领地的事务了。” “不要!我不想当这个鬼地方的王了!我想回家!” “很不幸,陛下现在就是瑞典王。不治理好瑞典,是没有能力夺回七丘帝国的王位的。” 艾米抱来山一样高的报告,堆到了艾拉的面前。艾拉在那一大堆纸后面哀嚎了起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啊!前几年不是还很轻松的么?” “还不是陛下前这些年政策的问题。首先,陛下禁止海盗出海劫掠……” “这有什么问题么?” “于是海盗王国资源贵乏的问题在这几年愈发突出了!尤其是粮食问题,天气寒冷,光靠农田的作物根本无法养活海盗王国的所有人。陛下禁止外出劫掠,挨饿的人就只能偷抢邻人的物资……” “我不是给他们找了许多雇佣兵的工作么?去英格兰和阿勒曼尼联邦都能当雇佣兵啊!能去抢劫的人去当雇佣兵肯定没问题的吧?而且佣金还比普通的雇佣兵来的高!” “劫掠的话,只要有足够的船就好。可英格兰和阿勒曼尼联邦不需要那么多的雇佣兵!现在又不是战争时期!” “我有一个主意!艾米,我能不能假装阿尔弗雷德,写一封信对阿勒曼尼联邦宣战,然后乘机向两边推销我们海盗王国的雇佣兵……” 艾米抖了一下,脑中立刻飘过了艾拉为海斯泰因代笔的信和假冒拉格纳向英格兰宣战的信。她慌忙喊道:“马上打消这个想法!陛下!一听到你要写信,我就感到背嵴发凉了!” “所以,我得老老实实把这些事务全部处理完……?” “没错。” “然后,明天还会有同样多的事务?” “没错” “那我不是完全没时间观察星星、研究炼金术、以及做数学题了嘛!” “陛下,你是瑞典王!” “就不能找几个大臣帮我分管一些事务?就像七丘帝国那样,没必要所有事情都由我来亲自打理……” “那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陛下,你付的起大臣们的俸禄么?就连我的,陛下都已经拖欠半年了!” “我的钱呢?阿勒曼尼联邦的商人不是都在给我交保护费的么????” “陛下你又忘了???全都被你拿去修路了! ! !” 艾拉一下子闭上了嘴巴,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在继续下去。然而这个话题却触碰到了艾米某处敏感的神经,她气的张红了脸,越说越大声:“我不明白陛下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钱,为什么陛下要拿去修那可有可无的路啊?” “有路的话,就更利于贸易、交流,还会加快地方的发展……” “这个道理我懂!可是铺点小石子就算了,陛下造七丘帝国那种四方大道是想干什么啊?海盗王国连像样的城墙都还没有,陛下修起的路却已经可以并排跑四辆马车了哎?只是在哥特兰也就罢了,陛下可是把这样的路修遍了整个瑞典哎?要不是我及时阻止,怕是陛下能给整个海盗王国都修上这样的路!你说,钱去哪里了?” “咕……” 艾拉说不出话了。 “那些阿萨神族的祭司们正在扇风点火,各部落想要外出劫掠的呼声已经越来越高了!除非能够改善目前的状况,不然,我想陛下只能同意他们的请求了!” “那群失势的祭司,他们竟敢——如果我还是禁止呢?” “据我所的手下打探到的消息,阿萨神族的祭司已经说服了几个部落的长老,准备对陛下不利。如果陛下无法压住这股反叛的势力,那陛下就能如愿以偿,不用再当瑞典王了!” “为什么海盗王国的事情会这么糟糕啊!” 艾拉又一次发出了哀嚎。 就在这时,一个随从低着头走了进来,向艾拉和艾米汇报道:“从大海上飘来一伙奇装异服的外乡人,听他们的话,似乎是想要在海盗王国购买一些土地作为落脚点。” “居然有人想买这种破破烂烂的土地?”艾拉激动地从那一大堆文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快走,艾米,钱来了!” 第一章 是,女王(2) “陛下……” 艾米还没来得及说话,艾拉就兴冲冲地跑了出去。艾米只好紧跟而上。她们赶到岸边。远远能看到一群当地的居民把什么人围在中间。 就在艾拉准备让士兵们分开人群,好让自己过去时,艾米终于追了上来,拦住了她。 “陛下,事关国土,我觉得还是先弄清楚对方的底细为好!” “只是想卖一个破破烂烂的落脚点,需要那么麻烦么?” “当然需要!”艾米气喘吁吁地说道,“就算真要卖,不了解对方,也容易在谈判中吃亏!” “咕……确实。”艾拉停下脚步,开始思索,“不过不去见对方,怎么弄清楚对方的底细呢?” “他们是自己架船来的么?”艾米询问先前跑来报告的那个士兵。 “是的!他们一伙人从船上下来,服装都是一样的怪。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家也都没见过!” “大家都没见过?”艾米一惊,转而对艾拉说道:“陛下,你能不能通过船的外形来判断他们是来自何地?” “艾米你好聪明!我都没想到!让我用赫尔墨斯之眼看一看!” 于是艾拉又兴冲冲地朝着宫殿跑了过去。 “又跑那么快,陛下的体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艾米小声滴咕了一句。 “咕……艾米!快来帮忙!我的腿好沉!动不了了!” 最后,艾拉是被担架抬回宫殿的。 “陛下,你要有点自知之明!不要一听到钱就冲这么快!那些海盗能跑个一天,你不要和他们学……” “哦哦哦!到了!赫尔墨斯之眼!” 艾拉从担架上一滚而下,一熘小跑来到了那台架在窗边的赫尔墨斯之眼前。她把赫尔墨斯之眼对准岸边,开始聚精会神地调试焦点,再也听不进艾米说了什么。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那几个抬担架的士兵担心地看着艾米泛黑的脸,觉得就算下一秒马上发生政变都不奇怪了。 艾拉忽地松开握着赫尔墨斯之眼的手,摔倒在地。 “陛下?连站都站不住了?” “不是这样的。艾米……他们这船……”艾拉的声音显得异常慌张,“好像是海盗王国的?” 乘船跑遍了世界各地的海盗既然报告这些人”从没见过”,也就是说这些不是来自阿勒曼尼联邦、不是来自不列颠、不是来自地中海沿岸的任何一个国家——艾拉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传说中的“文兰”。 海盗王国的至高领主——“英雄王”海斯泰因,于一年前带着半数以上的领主向西航行,寻找文兰,然后便没了音讯。海盗王国内部已经有人开始悄悄谈论谁会是下一任的英雄王了,这时候忽然有素未谋面的异乡人乘着海盗王国的船来到这里,不由得更加让艾拉担忧起来:海斯泰因会不会已经死了? 这是艾拉所不愿看到的结局。要是海斯泰因和那些领主全都死在了异乡,海盗王国内部会发生极大的动荡。目前的海盗王国不存在能够让人信服的继任者,一旦海斯泰因离世,海盗王国将四分五裂。最后即便能够统一,那也是元气大伤。而海斯泰因出兵帮艾拉夺回王位的承诺也将不了了之了。 艾米听出了艾拉这句话背后的意味。她挥手让士兵们退下,然后轻声说道:“陛下……你有考虑过成为英雄王么?” “艾米,你——?”艾拉难以置信地看着艾米。 “如果海斯泰因真的已经死了,那陛下将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英雄王的人。我想会这么想的应该并不只有我……” 艾拉立刻打断了艾米的话:“我们还不能确定海斯泰因未已经去世。这种话不要再提了。” 可艾米依旧不肯罢休:“那如果确定了海斯泰因已经去世……?” “那我也不会是英雄王的人选!这里是海盗王国,而我只是一个理解不了他们的习俗和律法的外乡人!你说的,光是这瑞典,都有人要反对我了!” 艾拉站起身来,几步跨过艾米,来到了门前。 “艾米,我只是想拿回我应得的东西,比如七丘帝国的王位,又比如七丘帝国沦陷的土地……也许你觉得我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七丘帝国的国土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罢了。而海盗王国不在此列。” 说完,艾拉一把拉开房门,对门口的一个士兵下令道:“把那些外乡人全部请来,我要亲自在宫殿会见他们……记住,要把每一个外乡人都请来,不允许有人留在船的附近。” 然后,艾拉又转而吩咐另一个士兵:“带着我的命令,让士兵们马上进行操练。那些外乡人来后就先让他们看我们练兵,直到我出现。” 最后,艾拉转向了艾米。 “艾米……你知道当地最有资历的造船师住在哪里么?” 艾米还没从艾拉刚刚的呵斥中反应过来,艾拉不由得又喝了一声:“艾米!” “……我在坊间听过一些传闻。” “马上带我去哪里。在见那些外乡人前,我必须要弄清楚这船的来历——没问题吧?” 艾米乖乖地低头回答道:“遵命,陛下。” …… …… 哥特兰的港口。在那些外乡人被带去宫殿后,艾拉马上就带着一个资深的造船工踏上了他们的船。那工匠四处看了看,然后撬开甲板上的几处木板,仔细地观察着其内侧的构造。 “没错的……这船有龙骨。” “龙骨是什么?”艾拉问道。 “在船的基底中央连接船首柱和船尾柱的一个纵向构件。它能增强船船舶的结构强度,并减少船在风浪中的倾斜。这是我们的船只能够远航至世界各地的秘密、,放眼整个世界,这项技术都是海盗王国所独有的。” “所以,这船是他们从海盗王国的人手里抢来的?难道……是从英雄王手中?” 艾拉感到背嵴发凉。这些人悠哉地乘着抢来的船跑来海盗王国,已经很能说明被枪的人目前的状况了。 造船工摇了摇头:“不……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的这项造船技术的,但这些船绝不会是现任英雄王的。” “为什么可以排除英雄王?” “海盗王国的造船工艺并非一成不变的。我跟着师傅学习造船是三十年前的事情,现在,我也有了自己的徒弟了。在这三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们的造船工艺有了一点些微的进步……所以我能确定,这艘船绝不是来自英雄王的船队。它所参考的是三十多年前的造船工艺……那时,统治海盗王国的还是现任英雄王的父亲,亚雷斯塔。” 第一章 是,女王(3) “亚雷斯塔?”艾米在一旁吃惊地说道,“他不是到达一个叫格陵兰的地方后就回来了,一无所获么?我听街坊邻居都这么说!” “是这样的。亚雷斯塔王以举国之力探索文兰,结果一无所获,所以才会被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夺权。所以我也不知道这群外乡人是从哪里学到的这项技术。也许他们是从我们不了解的其他人手里学的造船术,毕竟我国经常有人自行坐船外出冒险……” “我心里大致有数了。”艾拉点了点头,“回宫殿吧,去见这群外乡人。” “陛下准备怎么对待他们?”艾米在一旁不安地问道。 “我已经完全想明白了!既然不是海斯泰因他们的船,那就不是敌人!可以放心地把土地卖给他们换钱了!” “陛下!我怎么感觉你完全没有思考过的样子???” “一群完全没和我们接触过的外乡人,哪来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嘛!他们只是想要一个落脚点而已哎?如果对面的背后是个大国家,还能通过这个落脚点开展贸易!说不准还能多结交一个盟国呢!” 艾拉兴冲冲地又朝着宫殿跑回去了。 “陛下是不是缺钱缺疯了……”艾米滴咕了一句,忽地抬起头,追着艾拉喊道,“陛下!等等!就算要卖,也得多讲讲价钱……”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就装成凶神恶煞的海贼头头的样子,多讹一点钱!” “我为什么觉得陛下还是完全没有明白的样子???” 艾拉一熘烟跑回到宫殿,还没进门,就冲着门口一个士兵喊道:“快,马上把那群金子……那群外乡人带过来!” 艾米追进门的时候,艾拉正东倒西歪地座在她的王座之上,超凶地盯着艾米。 “怎么样,艾米,这眼神,像一个海盗头子么?” 艾米停下脚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艾拉:“看起来……会被羊蹄子一脚从王座上踹下来。” 艾拉发出惨叫声:“怎么会?我记得海斯泰因也是这么座的!” “海斯泰因他比较粗壮嘛……陛下,我觉得你还是按平常那样坐比较有威严。” “可是那样感觉不容易讹到钱哎?” “满脑子只想着讹钱的话,那不论怎么看都只会像是小混混而已!陛下,暂时把债务忘掉吧!就像以前那样子,拿出威严、威严! ! ” “咕……好的,威严、威严……” 艾拉开始使劲地端正她的姿态。 看着这样子的艾拉,艾米感到有些头痛。放在几年前,她是根本不需要提醒艾拉这种事情的,身为紫袍贵族,艾拉在严肃的场合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说到底还是和海盗们混太久了么……?”艾米小声地滴咕道。 那些外乡的来客在士兵的带领下走进了宫殿。他们有二十人,走在最前方的那个看起来像是个文职人员,穿着棉衣,跟在他后面的像是一个将军,披着一袭红色的皮披风,戴着一面狰狞的青铜面具。跟在他后面的是十八个勇士,每一个都穿着印有动物花纹的皮革,戴着豹头、鹰头形状的木头盔,头盔上还装着斑斓的羽饰。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艾拉问道。 那个文职人员来到王座近前,张手说道:“我们来自大洋的西方,奉太阳王之命跨越重洋,以在大洋的东方寻找一片落脚之地。” “大洋的西方?”艾拉竖起耳朵,“你们是从文兰来的么?” “文兰?我们从未听说过那里。我们是来自特斯科科湖的湖畔,一个名为特诺奇蒂特兰的城邦,它是富饶的阿兹特兰帝国的都城。” 艾拉思索了一会儿。他们既然说从未听说过“文兰”这个名字,那大概率就是没有见过海斯泰因了。而使者的描述则让她兴奋不已,一个富饶的帝国,说不定能好好赚个一笔。 “你们是想在这里买一块地当落脚点是吧?好啊!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们这里的土地可是很贵的!你们带了多少钱?” 使者拍了拍手,两个勇士就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走了上来。 “哦哦哦!这么多?是铜币?银币?还是金币?”艾拉眼睛开始闪光了,“快打开!快打开让我看看!” “陛下!你太着急了!”艾米在艾拉耳旁小声提醒道,但艾拉兴奋不已,完全没听进去。 两个勇士打开了箱子,艾拉激动地站起了身——箱子里面并没有金币,也没有银币,甚至连铜币都没有。装在里面的只是一些棉布、一些漂亮的羽饰、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棕色小豆子。 艾拉不由得和艾米对视了一眼,一个想法同时掠过了她们脑海——这些外乡人,不会是从比海盗王国还穷的什么小部落来的吧? 艾拉又注意到那些勇士手上握着的短矛矛尖并非金属,而是什么石头,不由得咳了一声,坐回了王座上:“你们的武器上的石头……好锋利啊,技术真不错。有这样的技术,你们的城墙也应该是用石头造的吧?” 海盗王国在艾拉来之前都是用木头造城墙的,堪称蛮荒之地。艾拉想用这个问题试探一下这群外乡人。 也许是察觉了艾拉话语中的轻视意味,那位使者回答道:“当然有。不止是城市,平原、大海,甚至是在此地,都有我们的城墙!”, “大海上也有城墙?”艾米在一旁惊讶地问道,“那是什么样子的?” 未等那使者回应,他后面那位将军就将手身后的勇士一指,喝道:“鹰勇士和豹勇士就是我们的城墙!” 艾米望了望艾拉,而艾拉则皱了皱眉头。通过刚刚那番对话,她完全无法确定这群外乡人有没有建造石墙的技术。于是艾拉用手指了指门外。那里隐约能看到哥特兰的城墙。对于海盗王国的部落民而言,这堪称一个奇观。这群外乡人到来时,应该已经见识过这面城墙了。 “我的城墙和你们的城墙相比,如何?” 那将军回头瞥了一眼,轻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回答道:“对于女子而言,倒是不错的住所。” 这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让艾拉有些不高兴了。她沉住气,继续问道:“你们说的那什么‘帝国’,疆域延伸至何处?” 谁知话音刚落,那将军立刻将手中的短矛指向了艾拉的王座,大声喝道:“矛尖所抵之处!” 第一章 是,女王(4) “无礼之人!”艾米将手一挥,一道火墙忽地从地上腾起,隔开了艾拉和那群外乡人,“卫兵!把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从窗外丢出去!” “没必要生那么大的气。”艾拉示意艾米将火熄灭,然后将眼睛直直地盯向那位将军,“放下你的矛,除非你想让你身后的勇士白白命丧此处!” 一阵沉默之后,那将军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短矛。 “这里天气寒冷,并不适合你们落脚。”艾拉说道,“你们另往他处去吧。” “一个愚蠢的决定,你们本有机会成为太阳王的盟友。”那使者回应道,“太阳王掌控着你们所无法想象的财富与土地。效忠于他的无数邦国,已将各自最精锐的部队在海岸边集结。你们脚下的整块大陆,很快就会臣服于太阳王的权势之下!” “一个梦呓般的恫吓。”艾拉挥手赶人,“回去告诉你们那个太阳王,这块大陆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那些外乡人在士兵的逼迫下骂骂咧咧地出去了。看宫殿里没有人了,艾拉忍不住嚷了起来起来:“为什么会有那么蠢的野蛮人啊!完全就是浪费我的时间嘛!艾米,你看到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了没有?就算再穷,也不能抓几只鸟拔了羽毛就当钱用啊!” “这次我和陛下的意见相同。”艾米说道,“他们还把豆子也装箱子里……估计只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民罢了。” “到头来还是没有钱赚。”艾拉烦躁地挠起了自己的头发,“要不,我真的就带兵去抢点钱来?” “陛下,不列颠的阿尔弗雷德是我们的盟友,阿勒曼尼联邦和我们签订了贸易协议,东边大草原上的部落比我们还穷。如果陛下想外出劫掠的话,我们只能绕过直布罗陀海峡去劫掠地中海的沿岸,或者是学海斯泰因旱地行舟到七丘帝国……不过陛下真的准备这么做么?” “仔细想想还是不行!那些地方不是七丘帝国、就是七丘帝国沦陷的故土,我要是带着海盗王国的人把那里劫了,我还有什么脸面称自己是巴塞丽莎啊!” “我倒是有一个建议,陛下可以用炼金术的知识……” 艾米记得艾拉在七丘帝国处死过一个造假金币的贵族,那个配方艾拉应该还记在脑中。虽然当时艾拉很生气的亲手把那个造假金币的贵族千刀万剐了,但迫于生活压力,艾拉没准真会同意造假币。 “不行啊!我哪有那么厉害?”艾拉哀嚎着,“要让贱金属嬗变成黄金,可是非常深奥的一门学科啊! !” 艾米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她的陛下满脑子都是造真的黄金,根本就没把造假币这个选项列在考虑之列。 “我对炼金术是一窍不通的……不过陛下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前不久我从街上听到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一队来哥特兰做贸易的商人带来的,是关于海岛共和国那所炼金术大学的事情。” 世界各国对炼金术的态度各有不同:如七丘帝国,炼金术被完全禁止,相关文献均被焚毁,只留下一些原本,封藏在王家图书馆的禁书库,只有艾拉这样的王室成员有资格查阅;又如阿勒曼尼联邦,炼金术虽受歧视却不违法,哈比巴就在迪特马申安心地研究如何将粪便转化成黄金;至于海岛共和国,炼金术不仅不被禁止,甚至还建有一所专门传授炼金术的大学,将艾拉的头发变成棕色的丹就是从那里毕业的。 “那个炼金术大学怎么了?” “几个月前发生了火灾,有四分之一的校舍被波及。偏偏储藏历代师生论文的地方也在那里。整个房间都被付之一炬,几乎所有的文献都被烈火烧毁了。” “那还真是可惜。不过问题不大,如果是有用的研究,应该已经被很多人撰抄了。而且写书的人自己肯定也有备份。” 艾米神秘兮兮地说道:“重点不是那些被烧毁的论文……而是在存留下来的论文。” “存留下来的文献?” “几乎所有论文都被焚毁,但却有一小部分论文——不是什么贵重的分开来专门保存的文献,而是和那些被焚毁的论文混插在一起的普普通通的纸——在烈火中完好地保存了下来!这些论文散落在焦黑房间的各处,人们把它们收集在一起后,惊讶地发现这些文论文的作者都是同一个人!” 艾拉惊的张大了嘴巴:“只有这个人写的论文在烈火中保存了下来?” “是的,只有他的论文经受了烈火的考验。大家现在都说这是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的指引呢。赫尔墨斯帮助人类抹消了所有的错误,只将真理留了下来。” 说着,艾米天真地笑了一下。 “他们还说那个作者已经掌控了火元素,都想要找出他本人,重金请他去讲课呢!嘿嘿,我想要是陛下再发不出钱,我是不是也去给他们讲课……” “火元素和你的火可不是一个东西。” 艾拉给这个傻乎乎的小女仆进行科普。 “他们说的炼金术相关的概念。在炼金术理论中,一切金属都是由硫和汞以一定比例复合而成的,称为二要素。而硫和汞又是由冷、热、干、湿四种基本性质复合而成。亚里士多德同样提到了冷、热、干、湿四种性质,热湿为风,冷湿为水,冷干为土,热干为火,称为四元素。虽然二要素和四元素之间的关系尚不明晰,但显然,掌控火元素是金属嬗变的重要一步。人家是想着把贱金属变成黄金呢!” “是这样么……”艾米有些沮丧,“我还以为我能够赚点零花钱多买几件衣服呢。” “还买衣服?你收集的衣服都已经有上千件吧?比我还多了!” “没数过呢,我买衣服都是按重量称的……我想着万一再被撕碎了,可以备用……” “现在谁还敢撕你的衣服?不说这个,你知道写下那几篇论文的人叫什么名字么?” “唔……我记得……是叫帕拉塞尔苏斯。据说是三年前从炼金术大学毕业的,当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但现在,所有人都在争抢他留下来的那几张纸呢。” “帕拉塞尔苏斯(paracelsus)?”艾拉忽地显得很生气的样子,“把para-的前缀放在celsus之前,他是觉得他超越了塞尔苏斯(celsus)?” “陛下?我不懂,塞尔苏斯是……?” “八百年前,他写下了《医学史》、《一般病理学》、《特定疾病》、《身体部位》、《药理学》、《手术》、《骨科》八册书,汇编成了一本《医术》。他是七丘帝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医学家!那本书现在还在王家图书馆存着呢!” “这样啊……可是,陛下为什么要生气?” “塞尔苏斯可是我们科尔涅利乌斯宗族的一员啊!艾米,我现在又想带兵出门抢劫了!我想把那几张纸抢回来,看看那个学生到底有什么本事,竟敢自称帕拉塞尔苏斯!” “要抢劫么?可我听说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很厉害……陛下有什么办法么?” 艾拉不甘地咬起了自己的衣服。 海岛共和国虽然只由几个不大的岛屿和一些零散的陆地构成,但它们的海军规模却和七丘帝国不相上下。它们的首都时刻处在海军的保护之下。而且和康斯坦丁尼耶不同,海岛共和国的首都处在一条狭长海路的末端,两侧的陆地就像一个大口袋,如果不正面击溃他们的海军,冲进这样一个大口袋里几乎就是送死。而如果要正面击溃它们的海军,需要调动的军队规模就很庞大了。她不可能调集庞大的舰队远赴大陆的另一端,只为抢几张纸。 “那这件事就再做商议吧。”艾拉装成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想要走出宫殿。 艾米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想要熘走的艾拉。 “艾米!放开我!接见已经完成了!我要去洗个澡!然后回‘飞翔的西兰人号’上休息!” “陛下……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忘了这个月有多少地方代表想要见你吧?”艾米笑眯眯地回答道,“既然已经开了朝会,就把他们一个个接见完吧?” 第一章 是,女王(5) 日渐西沉,来朝会上觐见艾拉的人逐渐少了。艾拉孤零零地坐在王座之上,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发愣。艾米走了过来,为艾拉端上一杯泡好的红茶。 “艾米……我马上就要累死了。” “陛下在七丘帝国时可没这么讨厌朝会。”艾米叹了口,“陛下究竟是怎么了?早上甚至想着从瑞典逃掉?” “我没法理解这里的习俗和律法。”艾拉望着门外那渐渐褪色的天空,“我觉得这里的很多律法很野蛮……甚至是错的,但这里的人却公认这样的律法为正义。我不知道该不该修改它们,也不知道能不能修改成功……更不知道该不该按它们的律法办事。朝会上的人很多,都是来见我的。但我却觉得只有我是局外人。艾米,我一个七丘帝国人,真的适合当海盗王国的王么?” 艾米又叹了口气:“陛下,你想的太多了。瑞典的王位虽然不是祖先传给你的,但也不是你骗来的、偷来的,哪有适合不适合之说呢?” 说话间,一个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瑞典王,又有一群人来见你了,是当地几个部落的代表。” “让他们进来吧。”艾拉吃力地坐直了身体。而艾米自觉地站到了她的身旁 一群穿着粗布衣服的人走了进来,跪在了王座前。 “起来吧。”艾拉有气无力地说道。 于是那群人站了起来。他们的脸上有许多冻伤后留下的红痕。 “有什么事么?” 有人在人群里小声说道:“尊敬的瑞典王,这些天,有一些祭司……是先前的那一些,那些祭司在我们中间游走,说着……对瑞典王不友好的话。” “我知道。他们是奥丁的仆人,总不能奢望他们说我的好话吧?” 那群人互相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人大胆地站了出来,说道:“伟大的凯旋者,我们无意冒犯你,只是希望你能同意我们一个小小的请求。这也是我们各部族共同的看法——能不能请你撤销出海劫掠的禁令?” 艾拉微微叹了一声,把眼睛闭了起来。而当她再度把眼睁开时,她的童孔中已经充满了一个王的应有魄力“你们就那么想出海劫掠?” “瑞典王不亲自带队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组织一小队人马,自己出海……只要瑞典王能撤销禁令。不然……” 说话的那人顿了一顿,然后用小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继续说道:“……不然,在那些祭司的游说下,情况可能会变得对瑞典王不利。” 艾拉质问道:“你们难道想一直当海盗么?看看今天来的那些外乡人,他们已经学去了你们的造船技术;看看不列颠的阿尔弗雷德,他专门针对你们打造了一支舰队;看看阿勒曼尼联邦的奥托,他为了防范你们,在河道上建立了堡垒……这些做法早晚会被更多的国家学去。你们能继续进行这样的劫掠活动到几时?当你们无法再顺利地进行劫掠,你们该怎么办?” 有人慌忙回答道:“希望瑞典王不要误会……我们还是很喜欢瑞典王修的城墙、澡堂和大道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在考虑那么久远的事情之前,我们得先考虑怎么活过明天。” 艾拉眼中那股魄力一下子消失了。她烦躁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则向着门外挥了一挥:“你们的意见我收到了。我会再做考虑的,你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那群人各自应答了一声,然后就零零散散地退下了。 “陛下……”艾米在一旁担心地看着艾拉。 “他们说的没错。”艾拉有些丧气地说道,“我自以为是地禁止了他们出海劫掠,却没有帮他们找到其他的谋生道路。这全是我的责任。” 看着这样的艾拉,艾米心生一股怜惜之意。她搜肠刮肚地寻找能够安慰艾拉的语句,想让艾拉能振作一些。可还没等她想好该说什么,刚刚那个士兵又走了上来,说道:“瑞典王,又有人来了,是来自海岛共和国的使者。” “海岛共和国?”艾米在一旁惊地张大了嘴巴,“那可和我们隔了一整个大陆啊?他们派使者来这里干什么?” 艾拉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这个动作虽轻,却瞒不过艾米的眼睛:“陛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前不久海岛共和国的人来过这里一次。他们说他们看到了阿勒曼尼联邦的那些商人打着我们的旗帜进行贸易,觉得挺不错的,就也想和阿勒曼尼联邦的商人一样,在我们海盗王国的保护下进行贸易。” “……陛下你就同意了?” “我是想拒绝的,可他们给的价钱实在是太多了……我手上又正缺钱……” “那万一他们的商队真的被人抢了怎么半!他们的贸易范围可是在地中海啊!地中海!陛下真打算从北海出兵,跨过一整个大陆,去地中海帮他们出头?” “咕……还不能确定他们是被人抢了呢。让那个使者进来。” 一个穿着华丽丝绸的男子大步迈入了宫殿。 “瑞典王,不久前有一艘打着你们旗帜的商船被利古里亚共和国劫了,海岛共和国的总督希望瑞典王能兑现承若,出兵教训一下利古里亚共和国。” 一听果然是有商船被劫了,艾拉懊恼地垂下了头——出兵到这么远的地方,她背负的债务又要增加了。但如果不出兵,不止海岛共和国,恐怕就连阿勒曼尼联邦的商人也不会再和她签协议了。 “明白了,我会出点兵教训一下那些家伙的。你先退下吧。” “且慢,我们的总督还有一句话。”那使者说道,“他希望瑞典王不只是简单地教训一下利古里亚共和国,而是能够狠狠地打击这群胆大妄为的家伙,比如……攻下他们的一两座城。” “这是在开玩笑么?”艾米在一旁忍不住说道,“要攻下一座城需要出动多少兵马,你们的总督也知道的吧?这根本就算不上是公平交易!” “总督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另外开出了一个条件:瑞典王此次出兵所需的费用,由海岛共和国支付八成,这里有总督托我带来的定金。此外,由瑞典王所取得的一切战利品,依旧归瑞典王所有……” “还有这种好事?”艾拉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兴奋不已地站了起来,“快!传我命令,把想去出海打劫的所有人都叫起来!去利古里亚共和国打劫……伸张正义去啦!” 第二章 不,政敌!(1) 整个海盗王国正常能拉出来的兵力在七万至八万之间。而艾拉所掌控的瑞典,能拉出的兵马在三万上下。 艾拉计划动用两万人,沿伏尔加河向东进入黑海,围攻利古里亚共和国在黑海的贸易枢纽——亚速。 “让那些领主们不用来哥特兰,直接去诺夫哥罗德。”艾拉在地图上划着行军的线路。这地图是甘两年前所绘,料想形势在短短两年内变化不会很大。诺夫哥罗德是此行必经的一站,在那里集合能有效缩短此次行动的时间。 “陛下,你真的要出动两万人?”艾米在一旁不无惊讶地问道。 当初海斯泰因劫掠七丘帝国时,动用的人马也不过一万人上下。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实力是远远无法和七丘帝国相比的,而艾拉这次的目标仅仅只是利古里亚共和国在黑海边缘的一座孤城而已。为此动用两万人,不免显得有些兴师动众。 “这是第一次挂有我们旗帜的商船被劫掠,所以规模和声势要浩大些才好。我必须通过这一战告诉全世界,劫掠我们商船是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的。不然,恐怕我们日后会永无宁日。” “而且军费还由海岛共和国出?” “对,而且军费还由海岛共和国出!虽然只有八成,但算上战利品,我们没准还有钱赚!这次行动还正好能给那些嚷着要劫掠的海盗们一点事情做,简直就是一举三得!” “陛下,我担心的是海盗王国的防卫事务。”艾米担心地说道,“陛下这一出兵,瑞典就等于是空了。我们可刚刚还被那群外乡人用战争威吓啊?是不是该留一些领主驻守瑞典,或者让我留下也行?” “艾米,你真觉得那群用石头当武器的野蛮人能拉出兵马进攻海盗王国?” “也是。”艾米笑了一下,“他们吹牛都不打草稿的。” “对了,”艾拉忽地灵光一闪,“把我的领地里现在还信仰奥丁的人统统带上!就说瑞典王正在考虑要不要回归奥丁麾下,而这将是他们说服我的最后的一次机会……让那些领主们也把他们领地里信仰奥丁的旧祭司统统带上!” “回归奥丁的麾下?陛下!你是在想些什么???” “只是对外的一个借口而已……虽然那些祭司谋划着对我不利,可如果我现在就处理那些旧祭司,肯定会遭至强烈反对吧。但我想,如果那些祭司们必定会反叛,是不是能让叛乱发生在一个我能掌控的时间和地点呢? …… …… 几天之后,一切都准备妥当。艾拉坐上“飞翔的西兰人号”,带着直属的兵马,向着诺夫哥罗德出发了。艾拉手下各领主的封地距诺夫哥罗德有远有近。可没曾想到,最先在诺夫哥罗德等着艾拉的却不是艾拉属下的任何一个封臣,而是那个挪威的“美发王”,哈拉尔。 “你怎么在这里?”见到哈拉尔时,艾拉不无惊讶地问道。 “英雄王迟迟没有消息,我就是想劫掠一下这附近的部落补贴补贴家用的的。”哈拉尔耸了耸肩,打理的很夸张的金发在风中一抖一抖的,“听说瑞典王你准备干一票大买卖,就放弃原计划,来加入你了。咦?怎么只有你的本部人马?你的封臣呢?” “集合地是在诺夫哥罗德,他们还没到呢。” “看来还要等好多天才能出发。”哈拉尔笑了一下,“那我就先带着我的人马,去附近抢个一圈再回来集合吧!” 说完,哈拉尔跳上自己的船,率着自己的船队驶入了大河。 又过了几天,艾拉手下的领主们陆陆续续到齐了。两万多人的船队聚集在诺夫哥罗德周围的海岸。按艾拉的吩咐,那些信仰奥丁的旧祭司们也被带来了。士兵们围成一个圈,好让那些祭司们舒舒服服地站在中间。在海斯泰因和艾拉推动海盗王国改信之后,这些祭司都失去了权势,但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却依旧昂贵,想必是仍有不少的储蓄。 或许是长期服用至幻药物的原因,那些祭司们一个个都瘦的皮包骨头。他们的头发非常稀疏,有许多人甚至根本就没有头发;他们眼睛则像被线缝起来似得,分不清到底是开着眼、还是闭着眼。 “诸神都愤怒了,因为你们背叛了阿萨神族!”那些祭司们用夸张的肢体动作恫吓着周围的士兵,“你们注定无法进入英灵殿中!” “我记得英灵殿是奥丁迎接勇者亡灵的殿堂。”艾拉分开人群,走入了圆圈之中,“可诸神的黄昏都已经来了,奥丁都已经死了,英灵殿现在是由谁在管理?” 那些祭司们憎恶地盯着艾拉和她身后的艾米。就是这个两女人引入了奥林匹斯诸神,取代了阿萨神族。而艾米更是有着不吉的火神洛基的加护。 “这只不过是你们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祭司们愤怒地朝着艾拉和艾米吼叫着,“如果诸神的黄昏已经到来,那为何洛基的加护者还存在于世上?洛基和奥丁,是在诸神的黄昏中同归于尽了的!不只是洛基的加护,诸神的加护都完全没有消失,不是么?” “但是,我听说加护是减弱了,不是么?” 那些祭司一时哑口无言。加护减弱,这是海斯泰因决定让领地改信的最直接的原因,也是阿萨神族快速失去信徒的最直接的原因。而其根源,就在于那一天被众人见证的“诸神的黄昏”。 但即便如此,依然有一小部分人维持着昔日的旧信仰。而另有一半左右的人没有固定的偏向,只是跟随着大流改信罢了。一旦领地出现了什么问题,这群人就会成为造反的急先锋。 艾拉决心让他们再也掀不起风浪。 “我并不是一个独裁者,只要你们向我证明阿萨神族依旧强大,我就让整个领地回归阿萨神族的怀抱。” 说着,艾拉将一把剑踢到了这些祭司们面前。 “拿起剑,在接下来的战争中证明给我看吧!” 第二章 不,政敌!(2) 埃纳尔是这群祭司中最有声望的一个。他的眼睛永远都眯成一条缝,和他满脸的皱纹混杂在一起。他的背是驼的,脚也有毛病,走路要依靠一根拐杖支撑。听完艾拉的话后,埃纳尔发出了他这一辈子最愤怒的骂声:“你是让我们拿着剑上战场打仗?” “你们身为前祭司,多少都会一些魔法吧?”艾拉问道,“许多不会魔法的士兵都能上战场,为什么你们不行?” “我们是祭司,是侍奉神的人!不是士兵!不会打仗!” “不是士兵?”艾拉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指向了左边一位受征兆前来的士兵:“告诉大家,在来这里前,你的工作是?” 那士兵小声回答道:“瑞典王,我……是一个铁匠。” 艾拉又指向了他旁边的一位士兵:“你的工作是?” “瑞典王,我是一个猎人。” “后面的那个,你的工作是?” “我是渔夫!” …… 艾拉把目光转回到那群祭司身上,两手一摊,一切便都在不言之中。 埃纳尔的视线就像是要把艾拉给活剥了一般:“你真要我们几个祭司上战场?” “你们尽可以在我的军中寻找同伴——只要他们愿意把自己的功绩算到你们头上。” 埃纳尔瞪了艾拉一眼,带着那群祭司走出了人群。 …… …… 夜深了,军营中点起了许多篝火。那群祭司围在其中一堆篝火旁取暖。在艾拉的安排下,这些祭司的栖身地在军营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没有士兵会打扰到他们的商谈。 “你们看,这是瑞典王给我们送来的食物!” 一个祭司推着一辆小推车走了过来。饥肠辘辘的祭司们围了过去,只见小车上满满地载着蜜酒、熏鱼、腊肉、鲜肉、蔬菜和奶酪,甚至还有昂贵的油。 “这里还有呢!”又一个祭司推着一辆小车走了过来,里面装着几件给祭司们取暖用的的毛皮大衣,“瑞典王当着全军的面让人把这些东西给我们送来,生怕我们饿着、冻着!” 祭司们发出了一片诧异之声。他们都以为艾拉是存心想让他们难堪,一直在火堆旁咒骂她。但看现在这待遇,艾拉竟像是真的有信仰阿萨神族的想法一样。 一个祭司取过一件毛皮大衣,摸了一摸,然后满脸喜色地对依旧沉着脸坐在火堆旁的埃纳尔说道:“埃纳尔,你快过来看,这可是上好的毛皮!也许我们真的误会了瑞典王……” “上刑场前的一顿饱饭,也让你们这么高兴?” 那群祭司们一起愕然地看向了说话的埃纳尔。 埃纳尔气呼呼地把拐杖在地上敲了一下:“这些物资不是给我们看的,是给那些士兵们看的,她是不想给人留下话柄罢了。那个女人是准备让我们死在战场上啊!” “不会吧?”那群祭司们惊的瞠目结舌,“她真有那么大胆?” “愿意帮助我们的人有多少?” “我们今天找遍了在军中……在一百人上下。” “那她为什么不敢?”埃纳尔把拐杖又往地上敲了一下,“那个女人终于要去海劫掠了,可把他们给高兴的!击败了‘不败者’的‘凯旋者’,只要没了禁止劫掠这一点,在英雄王国的影响力就仅次于神!” 那群祭司们吓坏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不等埃纳尔说话,一个士兵远远地喊道:“祭司大人们,瑞典王有事找你们,让你们吃饱后火速前往她的大营!” “看,要来了。”埃纳尔缓缓地站了起来,“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 军营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群陌生的士兵,他们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就像是刚刚打了一场败仗。从士兵们的窃窃私语中,埃纳尔得知那是“美发王”哈拉尔的部队。他们抢在艾拉的部队集结完毕前登岸劫掠,结果遭到了袭击,大败而归。 “哈拉尔”本人躺在一顶担架上。他那一头漂亮的头发被烧焦,惨不忍睹地贴在同样焦黑的头皮上。他的身体倒没受什么重伤,但显然受了不少惊吓。 “诺夫哥罗德附近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势力!”哈拉尔使劲地抓着艾拉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些小部落被一个强大的领袖聚合到一起了!那是一个精灵级的人物,我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们也要小心!” 埃纳尔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诺夫哥罗德的附近是大片的针叶林,生活在那里的部落比海盗王国更为贫穷。虽然离海盗王国很近,那些部落民的信仰却和海盗王国却有着不小的差距。双方完全没有什么来往,埃纳尔完全不知道诺夫哥罗德近来的状况。 艾拉察觉埃纳尔一行人到了,抬头说道:“如你刚刚所听到的,我们东进的路线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阻碍。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们打通这条道路。” “我们?”埃纳尔重复了一遍,“你是说,你准备让我们这几十个祭司去对付哈尔尔几千人都对付不了的对手?你这是蓄意谋杀!” “不是让你们去作战,而是让你们作为我的使者出使那里,同他们达成协议——我只是想让我的部队过路而已,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 埃纳尔谨慎地看着艾拉:“你准备让我们带多少礼物过去?” “礼物?不会有什么礼物。阿萨神族庇佑着你们,我想即使没有礼物,你们也能依靠神的庇护顺利达成协议的。” “可那些人都是异教徒!” “我知道。但战胜敌对的神系,才最能显示阿萨神族的力量吧?还是说你们觉得阿萨神族的力量在对抗敌对的神灵时,还不如几份礼物有用?” “你……!我……!” “我衷心等待着阿萨神族的得胜归来。当然,即便你们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所有人都会有失败的时候,我以我的名誉保证,我会给你们下一次、甚至是无数次的机会,让你们继续证明阿萨神族的力量——所以如果你们平安,无论成功与否,都快点赶回来吧,我会在这里等你们七天。如果七天之后你们还没有音讯,那我会在第八天亲自出使诺夫哥罗德。” “要是那些异教徒想要杀死我们怎么办!” “我想,强大的阿萨神族必能保护他们最虔诚的信徒。” 第二章 不,政敌!(3) 第二天一早,埃纳尔就带着那一群祭司们走出军营,前往寻找诺夫哥罗德那股敌对势力的位置。那群祭司已经许久没有步行过这么长的距离了,不到半晌,他们便累得东倒西歪地趴在了一片针叶林里。 忽地有人喊了一声:“那边有敌人!” 祭司们一下子炸了锅,一个个丢掉手中的东西抱头趴在了地上。可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有敌人出现,不由得疑惑地抬起了四下张望。 “啊,好像只是兔子。”最先喊出声的那个祭司不好意思地说道。 祭司们松了口气,继续回到树荫下乘凉。 “埃纳尔,为什么我们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一个祭司在一旁抱怨着,“瑞典王都说了,即便不成功也没有关系,她会给我们下一次证明阿萨神族力量的机会。老老实实放弃这任务,等下一次不行么?” “蠢材,那句话不是对我们说的,是对周围的士兵们说的。那个女人是想通过她的大度来拉拢人心!”埃纳尔大声骂着那个祭司,“下一次机会?谁知道下一次她是想让我做什么事?谁知道会不会比这一次还要困难?还无数次的机会,说的好听——如果我们真失败了这么多次,就算她什么也不做,海盗王国里也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忽地又有一个声音响起:“那边!那边有伏兵!” 那群祭司屁股还没坐热,一下子又跳了起来。 “咦……好像只是风。” “不要一惊一乍的!” 其他祭司们骂骂咧咧地坐了回去。 “埃纳尔,这样不行!”又有一个祭司说道,“我们只有这么点人,跑也没力气跑,一旦敌人发现了我们,我们所有人都被会死的!” 所有祭司中,只有埃纳尔一直坐在原地没动。听到那个祭司的话,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们到底在怕些什么?我们又不是去宣战的。” “可是这里是异教徒的土地!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杀死我们!” “不要忘了,我们是瑞典王的使者。就算瑞典王想除掉我们,但在对方眼中,瑞典王却是我们的靠山!” 听到埃纳尔的这番话,那群祭司们总算松了一口气。艾拉手下两万军队正在岸边驻扎,即便是异教徒,在这样的威慑下,应该也不至于随意出手吧。 忽地有一个祭司跳了起来,指着远处说道:“不好了……那边、那边冒出来许多敌人!” 其他祭司一起瞪了他一眼:“看清楚了再说话!” 那个祭司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了:“是、是真的!”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地在近处响起:“哈哈,当然是真的!而且你们也跑不了了!给我上!” 话音刚落,十几个壮汉忽地从针叶林里跳了出来,将那群瘦弱的祭司们统统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们!”埃纳尔低声恫吓着,“我们是瑞典王的使者,她的军队已经到了诺夫哥罗德的海岸,你们不会愿意激怒她的。” “瑞典王?这我可不能当成没听到。你是指那个很平、很小的小女孩么?旁边是不是还跟着一个很圆、很大的女仆?” 刚刚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随着声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男子,脸红通通的,走路也摇摇晃晃,就像喝了酒一般。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夸张的巨锤。 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埃纳尔惊喜地喊了出来:“哦!留里克?怎么是你?” 突然被叫名字,留里克明显愣了一下。他弯下要,眯着眼睛仔细把埃纳尔打量了一番,然后忽地想起了什么似得拍了一下脑门:“嗯?这不是乌普兰的祭司埃纳尔么?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留里克,你才是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拉格纳杀死了么?” 留里克胡子一抖:“死?谁说的?我才没那么容易死!我可是留里克,受雷神托尔的加护!” 说着,留里克将手中的大锤一举,天空忽地乌云密布、惊雷滚滚。留里克把大锤一放,闪电就像被牵引着似得,从天空直直地噼了下来,巨大的响声让埃纳尔的左耳“嗡”地一声,差点就聋了。 “这是……精灵级的加护?”埃纳尔又惊又喜,“留里克,你的加护力量没有衰弱么?” “衰弱?为什么要衰弱?我可是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壮了!毕竟我是留里克,受雷神托尔的加护!” 留里克醉醺醺地把锤子向另一边一挥。又是一道闪电噼下,给埃纳尔的右耳也来了那么一下。埃纳尔顾不上左右耳“嗡嗡”的鸣叫声,激动的对着天空大喊了起来:“这是阿萨神族赐予我们的礼物!感谢托尔!感谢奥丁!” 其他的祭司们也学着埃纳尔的样子喊了起来:“感谢托尔!感谢奥丁!” 留里克的身体还在那里摇晃着:“嗯?怎么了?这是要开什么祭典么?” 埃纳尔垂下头,凑到留里克耳边轻声说道:“留里克……你想不想成为整个瑞典的王?” …… …… 艾拉坐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 “第七天了,那些祭司们没有回来。艾米,你说他们是被杀了,还是在谋划着针对我的阴谋?” 艾米在一旁澹澹地回答道:“陛下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么?” 艾拉的神色透出些许的悲伤:“我还是第一次这样打击政敌。” 诺夫哥罗德的那股势力是留里克领导的——这个情报哈拉尔一早就给了艾拉。只是那些祭司以为艾拉不知道罢了。留里克信仰着托尔,没有理由会对祭司们下杀手。所以那些祭司们超时未归,只能说明他们已经背叛了艾拉。 “我说了即使失败也没什么关系的、我说了会给他们无数次的机会的。只要他们能在什么地方证明他们还有点用,我就能给他们恰当的地位……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愿意回来呢?” “陛下,我想这是因为他们自己知道,离开了神,他们百无一用。” 第二章 不,政敌!(4) 第八天到了。 艾拉带着一支五十人的小队前往留里克的城堡,去商谈大军过路的事宜。这支五十人的队伍是由她手下虽擅长魔法的领主以及最善战的士兵们组成的,每人都穿着破破烂烂的大衣做掩饰,而实际上,这些衣服下都套着最昂贵的盔甲。 除此之外,她还令一支大军悄悄地跟随在不远处。大军分为两部分,每部分都和前方保持着一定距离。离艾拉近的一支人数在二百人上下,远的那一支则有数千人。一旦艾拉被围困,只需结成圆阵坚守片刻,两百人的援军马上就能赶到,进行反包围。而如果敌人在前后夹击下依旧坚持抵抗,只需再等片刻,数千人的大军马上就能到达。 她在祭司们出发前就告知了他们她的行程计划,这是她安排下的诱饵。祭司们勾结留里克后能采取的手段无非三种。第一种是在半路伏击,这是最简单、也最容易应对的;第二种是等她和留里克会谈时动手,但艾拉并不准备真的钻进套里,只会带兵在城外停下,和留里克另外协商会谈地点,而一旦会谈结束,那些“死了”的祭司实际上就被艾拉驱逐出境了;第三种是不利用暗杀的手段,而是依靠留里克的兵力和祭司们的影响力征讨艾拉,这是最麻烦的,但应该也掀不起大风浪。叛乱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不知会在何时何地忽然发生,而一旦被确定了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那就只是普通的小冲突罢了。 “不过,留里克居然会参与那些祭司们的计划啊?”艾拉自言自语道。 艾拉依稀还记得留里克这个人。两年前留里克在阿尔弗雷德的劝说之下参与了刺杀拉格纳的计划,失败后就不知所踪。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比约恩。由于音讯全无,艾拉一直默认他已经被拉格纳杀死了。根据她对留里克的了解,留里克对海盗王国的领地是没什么兴趣的,他的野心在东边的大草原上。 很快,艾拉就进入了一片针叶林中。又向前没几步,一队大队人马忽地从周围冲了出来。艾拉周围的人立刻结成圆阵,把艾拉护在了中心。 那队伏兵包围了艾拉和她的小队,埃纳尔阴笑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艾拉喊道:“瑞典王,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艾拉不动声色地询问埃纳尔:“你周围的士兵是哪来的?” “这都是神的战士,是阿萨神族赐予吾人的!” “那你想干什么?” 埃纳尔高高地举起了他的拐杖,宛如一个正在宣判罪人的法官:“为不信者降下神罚!” “陛下……他们居然真的选了最笨的方法哎。”艾米在一旁小声吐槽道,“他们甚至连陷阱都没造。就这点人,感觉这五十多人都多余了。” “这是你们逼我的。”艾拉说道,“从今天起,我的领地不再欢迎阿萨神族的祭司!” 这句话是说给围在艾拉周围的领主们听的。而埃纳尔依旧没有意识到危险,气势凌人地说道:“从今天起,海盗王国也不再有你的位置了!你的骨灰将被均匀地洒入大海,以免玷污了圣洁的土地!” 埃纳尔的话还没说完,艾拉安排的第一波援军就赶到了。埃纳尔带来的人不过二百上下,一看远方忽地又冒出了二百多人,脸都青了:“你……你算计我?” “路是你自己选的。”艾拉把手向前一挥,“将这些祭司就地正法!然后再把他们的遗体拉回军中,示众三日!” 谁知,艾拉手下的人还没动手,埃纳尔身后的一个士兵忽地抡起斧子,一斧子就把埃纳尔砍翻在地。这个变故完全出乎艾拉的意料之外。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埃纳尔带来的士兵们纷纷动手,将那群祭司接二连三地杀死了。 “我们前来协助瑞典王,处死叛乱者。”第一个动手的士兵走到艾拉面前,低头行了一礼,“瑞典王,留里克大公有请。” 艾拉满腹狐疑地跟着那群士兵走了一段路,一段木质城墙出现在了前方。那城墙造的满是海盗王国的风格,活脱脱一个大猪栏。 “陛下,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艾米对艾拉小声说道。 艾拉点了点头,在城墙外停了下来。 “瑞典王?为何停在这里?”留里克的手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公已经提前在里面为你准备好了丰盛的宴席。” “我就不进去了。”艾拉说道,“能劳烦留里克大公走几步,在这里见我么?” 一旁的草原上忽地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瑞典王,瞧你这小心思,你是担心我暗杀你么?” 远处走来一头野猪——确切的说,是一个扛着野猪的人。只是由于距离遥远,同那巨大的野猪相比,那人的身体几乎看不到。等那人走进了些,艾拉才看清那人正是留里克。 留里克走到艾拉更前,把野猪往地上一摔,大大咧咧地笑道:“为了让今晚的宴席更热闹些些,我特地去打了一头野猪回来!怎么,瑞典王就那么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只是……抱有敬畏。”艾拉小心翼翼地规划着措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杀那些祭司?你不是信仰着托尔么?” “祭司?祭司算什么东西,我大老远地跑来诺夫哥罗德,还得听他们的命令?”留里克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明明说自己的神的仆人,可他们的魔法水准一个个都还不如我。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家伙罢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走!在宴会上慢慢商量,等会儿要怎么打利古里亚共和国。” 艾拉更不知所以了:“打利古里亚共和国?你们也去?” “去!这种好事情,当然是大家都去!我可看利古里亚共和国不爽很久了!不只是我,里面还有一个贵宾呢!” 城堡里忽地传来了另一个喊声:“兄弟!我的瑞典王好兄弟!你可来了!” “兄弟?谁?”艾拉愈发觉得混乱,“我在诺夫哥罗德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兄弟?” 顺着声音跑出来的是一个是艾拉从没见过的男人。他刚一跑到艾拉面前,就激动地抓住了艾拉的手:“当然是兄弟了,只要你出兵打利古里亚共和国,我们就是异父异母异教的亲兄弟啊!” 艾拉的逻辑完全崩坏了:“这……这……你也姓西庇阿?” “他是可萨汗国的汗。”留里克看不下去了,在一旁解释道。 “汗?可萨汗国?”艾拉惊的失声了。可萨汗国是七丘帝国北面的一个游牧国家,和七丘帝国时为敌人、时为盟友,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势力。艾拉这次走伏尔加河前往黑海,是做好了给可萨汗国交过路费的准备的。可为什么可萨汗国的汗会出现在诺夫哥罗德? “虽然说是汗,也只不过是前几天刚即位的,还有很多人在和他争抢汗位呢。”留里克小声说道,“利古里亚共和国出了个名叫达斯特的厉害家伙。这短短几个月里,他接连射杀了可萨汗国的三个汗。可萨汗国无人可以继位,已经开始爆发内战了。” 第二章 不,政敌!(5) 安娜慵懒地躺在一张舒服的大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专为她量身定制的月白色小浴袍。她伸出小手,从一盘晶莹剔透的的葡萄中随意捡起一颗,塞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达斯特缩在房间的一角。他的前方摆着几个钱袋子,他把钱从袋子里倒出来,细细数了一遍,然后再把钱一枚枚装回袋子里。 “一共杀了三个汗,利古里亚共和国额外奖励了我们三百诺米斯马!”达斯特抬起头,开心地向安娜汇报,“我们发财了!” 安娜公主“啧”了一声,埋怨道:“我来利古里亚共和国当佣兵,是因为利古里亚共和国和海岛共和国开战了,想在战场上给海岛共和国的总督来个一箭的!不是来亚速城打大汗的!他们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出兵海岛共和国?” “本来几个月前就能出兵了。大汗只是派了一个亲信来亚速城收年贡的。当初这还是利古里亚共和国为了平平安安做生意主动提出的协议。”达斯特意有所指地看着安娜,“结果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冷箭给射死了。” “啪嗒”一声,椅子的扶手被愤怒的小公主徒手拆了下来。 达斯特身体一抖。他想起来今天是月末,每月月末和下月月初的几天,小公主的脾气就会变得异常暴躁。 “我说了好几遍了,那个将军不是我杀的!后面可萨汗国来攻城了,我不得已才动手杀了三个——你要去哪里?” “去买一个新的大椅子给你换上!” 达斯特收起钱袋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安娜公主一生气就会用脚踩人,继续留在房内会出现不妙的状况。 亚速城是利古里亚共和国建在黑海的一座孤城。它是连通四方贸易的枢纽,天方帝国、七丘帝国、北方的游牧部落都会在这里进行交易,有时候甚至还能看到来自更遥远的东方商队。来来往往的商队让这座城极其繁华。不过,由于最近和可萨汗国的战事,来往的商队少了许多,行走在路上的佣兵倒是多了起来。 达斯特路过一家酒馆门前,立刻就有几个佣兵认出了他。 “嘿!白骑士!”他们向达斯特打招呼,“刚刚拿到佣金了吧?不和我们去里面喝一杯?” “不了、不了。”达斯特说道,“我有个同伴不太喜欢闻酒味。” 安娜公主一闻到酒味就会把达斯特蹿出房门,达斯特吃过一次苦头。 “又是这句话!自从你来到亚速城,我们就没见你喝过酒!”一个佣兵说道,“说什么同伴不喜欢闻酒味,跟在你身边的不就只有那个小丫头么?你难不成是怕了她不成?” “怕?谁怕她了!”达斯特一下子挺起胸来。就算回去被安娜踢个一脚,他也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来来来,进去喝酒,今天我请客!” 佣兵们高兴地簇拥着达斯特走进了酒馆。一杯烈酒下肚,达斯特兴致高涨起来,哪里还想的到得安娜公主。他把一袋钱“啪”地一下扔到吧台上,对着整间酒馆的所有客人喊道:“大家都尽情喝!今天的酒钱全部算在我的身上!”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有人冲着达斯特喊到:“白骑士!听说你前几天又把可萨汗国的汗给杀了,给我们讲一讲吧!” 达斯特等的就是这个。 “那可说来话长了。”他拿着酒杯,得意扬扬地说了起来,“那次,我和几个人受命潜出城外,去看可萨汗国退兵了没有。谁知忽然遭到了可萨汗国的包围。原来他们已经推出新的汗了!你们说,这可萨汗国的汗怎么就和地摊货似得,随随便便就能抓出一把来呢?” 酒馆里的众人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包围我们的人可多的很啊,足足有上千人!其他佣兵都吓得跑走了,只有我留了下来。那个新的汗从那些逃跑的人的喊声中知道我就是白骑士,慌忙从马上下来,你猜怎么着?他是想把女儿嫁给我呢!” “你居然没同意?” “我可受不了马背上的日子。而且我拿了利古里亚共和国的佣金,就得有点骨气不是?我当时就拒绝了。谁知那个汗不仅不麻熘地逃走,竟然还想用那那一千多号人还击。我当场就射出一箭,把那个汗从马上射飞了出去,其他人一看他们的汗又没了,慌忙逃走啦!” 酒馆里爆发出一股热烈的掌声。佣兵们挨个走上前来给达斯特敬酒。达斯特也不推却。小半日后,他已经喝的烂醉如泥。 “我……我该走了。” 达斯特抓着桌子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用迷离的眼神地环视了酒馆一圈:“咦?我的太阳神阿波罗神弓呢?” “你说放在那里的那把弓么?那是你的弓?”有人惊讶地回应道,“我看到有人拿着它走出门了,就在刚刚!” “哪里?往哪里走了?”达斯特一伸手,打翻了一个酒杯,“带我追上去!” “在这边!”那人站了起来,扶住了达斯特,“我带你追上去!” 达斯特在那人的搀扶下走出了酒馆。几个拐弯之后,他被带入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 “嗯?为什么你还在带路?”达斯特翻着白眼看向扶着他的那个人,“你说看到他走出了酒馆……你不是一直在酒馆里么,怎么知道他是往这里来了?” 那人冷笑一声,放开了达斯特。与此同时,巷子前后各出现了一队人马,把达斯特堵在了中心。 达斯特身体晃了几下,扶住了一堵墙。 一个脸色有些阴暗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看了看达斯特,皱着眉头问道:“这就是那个用弓箭杀了三个汗的‘白骑士?’” 扶着达斯特走来的那个男子低头回应道:“奥尔索大人,就是他!” 那个叫奥尔索的男人朝对面一个人丢去一个颜色,那人就把达斯特的“太阳神阿波罗神弓”和箭袋丢还到了达斯特的面前。 “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弓箭手,我的老板对你很有兴趣。”奥尔索也抓起一把弓,对着达斯特说道,“但在此之前,我想看看到你和我的弓术究竟谁更厉害。拿起你的弓!” 达斯特扶着墙,“哇”地吐了一大口。奥尔索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还是先把他带回去吧。”奥尔索吩咐了一句,转身就走。 达斯特忽地抬头,乘着奥尔索转身的机会,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奥尔索刺了过去! 第二章 不,政敌!(6) “奥尔索大人!” 随从的尖叫声让奥尔索回过头来。几乎是在同时,一支箭从奥索尔的手中急射而出,命中了达斯特握剑的那只手。达斯特痛的一松手,剑“叮当”一声掉了下来。再看奥索尔,他手上的那支弓竟已装好了第二支箭,如果刚刚那一击没中,想必第二箭也此时也已经射了出来吧。 奥索尔的随从扑了过来,把达斯特按倒在了地上。 “不执着于自己的名誉用弓箭和我对决,而是先装成喝醉让我掉以轻心,再用剑而非弓发动突袭,很明智的判断。你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战士。”奥尔索慢慢地放下了弓,“可惜,你的对手是我。放眼整个不列颠,我的弓术也是能排第二的。” 大概是因为弦来不及拉满的缘故,那支箭只是稍微伤着了一点皮肉。但近距离用剑发动突袭,竟还没有对手拉弓来的快,这让达斯特顿时失去了斗志。 奥索尔带来的随从堵住了他的嘴巴,捆住他的手脚,又把他装入了一个大麻袋。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子口,那些人把装着达斯特的麻袋装上车,自己也乘上马车,离开了事发地。 没过多久,达斯特就感到马车停了下来。几个人扛着他走上了几层台阶,然后把他放在了一把椅子上。麻袋被了扯下来,他看到他正处在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透过窗户外的建筑,他判断出他在屋子的二层。 奥索尔跟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并示意手下将塞在达斯特嘴里的布取出来。 “我给!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布刚一取下,达斯特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求饶,“我手上有三百诺米斯马。利古里亚共和国就给了我这么多,我不骗你们!只要放过我,我就把这些钱全给你们!” “吵什么吵!”奥索尔瞪了达斯特一眼,达斯特连忙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既然已经被绑了,那当然是对面怎么说就怎么做,好汉不吃眼前亏。 “如果我真想杀你,三百诺米斯马可换不回你的命。”奥索尔的声音中略微带着些愤怒,“都是因为你,我的计划才被弄得一团糟!” “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达斯特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干过这种事情。他自从来到利古里亚共和国,就一直遵纪守法,老实做人,为了不惹上事儿,连见义勇为的事都没干过。除了佣兵所需要参与的作战行动外,他就一直在替安娜公主买饭、烧水、洗衣服。怎么会惹到眼前这个脸色阴沉的像是刚刚死了儿子的男人?? 说起来,即便是这个佣兵的工作也是安娜公主逼着他去干的。作为佣兵,在战场上杀死海岛共和国的总督或是总督的儿子的话是不需要承担任何的责任的,她一开始跑出七丘帝国就是奔着这个目的。至于带上达斯特,纯粹是因为利古里亚共和国不收女性的佣兵,而她碍于公主的身份,必须要将这“功绩”归到别人身上罢了。 “我费劲心思,才挑起了利古里亚共和国和可萨汗国的争斗。本来这个时候,亚速城早就已经被可萨汗国给洗劫了!都是因为你的存在,才把战局拖到了现在!” 达斯特在心里暗暗叫苦。感情这个奥索尔还是外国来的间谍。之前可萨汗国的将军在亚速城被杀,想必也是他精心策划的。而他既然得知了这个消息,恐怕就没办法从这里全身而退了。 “如果全权交由我来判断,你从酒馆出来的那一瞬间就被我的箭射杀了。庆幸吧,努力得到了回报,你优秀的弓术吸引了我雇主的注意力。我这次不是来要你的钱的,而是来给你一个发财的机会——我的雇主看中了你,想要你为他工作。” 达斯特不由的在心中暗骂你丫既然是来招人的,那就不能在酒馆点个桌,好酒好肉好菜的安排上,边吃边谈。世上哪有把人打伤了装进麻袋里招人的?拐卖儿童呢?” “你在利古里亚当佣兵的佣金是多少?” “一年十诺米斯马。”达斯特故意把钱说高了一倍。 奥索尔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个鼓鼓的钱袋,扔到了达斯特身前。达斯特瞄了一眼,如果这里面装的是金币,根据袋子的大小和鼓胀程度,里面应该有一百诺米斯马。 “一个月十诺米斯马,来我的老板手下工作。这是一年的定金。” 达斯特一下子来了精神:“兄弟,有这种好事你就直说嘛!我哪能不同意来着!你看,我刚刚差点伤到你!” 奥索尔皱起眉头:“你真同意了?” “同意!哪能不同意!兄弟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就收拾行李走人。对了,我的手也被弄伤了,是不是能再算点医疗费之类的……对了,你的雇主是谁?” “海岛共和国的现任总督,那就是我的老板。” “海岛共和国?总督?” 达斯特一下子怔住了。这要换成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所谓,亚速城的兵力被可萨汗国牵制着,安娜公主没法按计划行动,早就有离开的意思了。可唯有海岛共和国安娜是绝对不会去的。安娜跑到利古里亚共和国,就是因为不想嫁给海岛共和国总督的儿子。要是达斯特回去和安娜说他准备投靠海岛共和国,恐怕会被安娜当场射杀的。 “你刚刚犹豫了?”奥索尔捕捉到了达斯特表情的微妙变化,眼中闪过一股凶光,“果然,我不能就这样相信你。” 达斯特慌忙说道:“不不不,你可以相信我,我们跟你走,现在马上走也行!” 他本来就是被安娜公主逼着来利古里亚的,仔细想想,似乎完全没必要一定要带着安娜公主上路。如果之后被人发现他箭术没有那么高超,那只要把佣金乖乖地还回去走人就行了。他已经在利古里亚赚了三百诺米斯马,现在从安娜的掌控下逃走,稳赚不亏。 他甚至开始迫切希望奥索尔马上把他带走了。 然而奥索尔却不这么想:“不……必须要加一个保险才行——他身边有什么重要的人么?” 一个随从在一旁说道:“奥索尔大人,有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 “安娜?”达斯特一下子慌了,“不,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你们千万别去找她……” 然而这在奥索尔听来却完全是另一种含义。他冷笑了一声:“很好,快去把那个小女孩绑来这里!” 几个随从接了奥索尔的命令,退了下去。 “完蛋了。” 达斯特在心里心里默默为那几个可怜的随从进行了一番祷告。 第二章 不,政敌!(7) 奥索尔阴着脸,坐在达斯特的对面,反反复复地磨着一把匕首。日渐西沉。派去绑架安娜的人迟迟未归,奥索尔变得越来越烦躁,磨刀的手法也变得越来越粗暴。 “怎么还没来。”达斯特自言自语地滴咕着。按理说那些人已经被安娜小公主给收拾了才事。该不会是小公主忘了留活口,打探不到这个地方了吧? 虽然很小声,但这话却还是被奥索尔给听到了。他以为达斯特是指他的手下,跟着达斯特的话头骂了起来:“这群废物。不是说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么?也要花那么多时间?” 窗外传来一声老鹰的叫声。达斯特往窗外一望,心中顿时一喜——他的那只猎鹰正在窗外盘旋。这几个月里,他养了好几年的这只猎鹰已经完全变成了小公主的宠物,只听小公主的命令了。既然猎鹰出现在了这里,那么那个小公主肯定已经来到屋外了。 达斯特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磨刀的奥索尔。以他对安娜的了解,只要奥索尔的身体在窗边一出现,安娜的箭就能射穿他的头颅。 “麻麻麻! 我的脚麻了!”达斯特故意大声喊了起来,同时使劲地晃动了几下脚。奥索尔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继续低头干自己的工作。 “奥索尔,你坐了那么久,也不站起来走走,脚不会麻么?” “不麻。”奥索尔简明扼要地回答了达斯特。 “怎么会不麻呢?就算现在不麻,过一会儿也会麻的!我现在就麻了!座久了,果然还得站起来走一走才行……” 奥索尔瞥了窗户一眼:“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你再乱叫,我就用抹布把你的嘴给堵了。” 见一计不成,达斯特心中又生一计。他用更大的声音喊了起来:“就算你堵了我的嘴,我的脚也还是麻啊!快把我的腿松开,让我走几步!不然等你的手下赶回来,我恐怕就要截肢啦!” 在达斯特的无理取闹下,奥索尔开始烦躁起来。他抓起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起身就要去堵住达斯特的嘴巴。就在他的身体经过窗边的那一瞬间,一支箭穿透了窗户,向着他的脑袋直射过来! 奥索尔一惊,于千钧一发之际将身体一偏,右手顺势抓住了飞来的箭失,然后马上反过手来,将接住的箭失朝着射来的方向掷了回去! 达斯特吓了一跳,他可从没见小公主的箭被拨开过,更别说被空手接住了。 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奥索尔后退一步,躲到了墙后。 “彼得罗!帕多亚罗!”奥索尔大声喊着在一楼望风的两个手下的名字,“有敌人用弓箭瞄准而来这里!找到他!” 没有任何回声。奥索尔一愣,用更大的声音再喊了一遍。当发现依旧没有回声时,他终于意识到,守在门外的两个手下依旧被敌人给干掉了。 从一楼传来了踹门的声音。显然是敌人在偷袭没有成功选择了发动突击。奥索尔一把抓起墙角的弓,搭箭对准了狭长的走廊。从楼梯上来,必须要拐个弯才能进入走廊,当敌人现身之时,奥索尔就能抓住先机。 从一楼的楼梯传来了脚步声。敌人似乎没有料到奥索尔会搭弓瞄准走廊,走的很快。达斯特急了,大声喊了起来:“小心!有埋伏!” 但已经迟了。达斯特话音未落,那人就冲到了走廊上,奥索尔一箭射出,来者便扑在了血泊之中。 达斯特倒吸了一口凉气。奥索尔得意地回头望了达斯特一眼,走上前一脚把那具尸体踢得翻了个面。不踢不要紧,这一踢,那人的脸就露了出来——竟然是奥索尔派去在门外望风的彼得罗! 彼得罗的手被捆了起来,嘴上也塞着抹布,显然是被人逼着跑上来的,而真正的敌人正在守株待兔,等待奥索尔露出破绽! 奥索尔吓得一个转身,却见身边的楼梯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他向后退了一步,大声喝道:“谁在下面,马上给我出来!” 不喊不要紧,这一喊,奥索尔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声——他的右脚脚板被一支箭给贯穿了。那箭射穿了奥索尔的脚,啪地一下插入了天花板里,竟是自下而上穿透了一楼和二楼间楼板上来的! 奥索尔忍住脚心传来的疼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楼下连射三箭。这射速吓到了敌人,让对方一时不敢上前。这时,他才轻轻地退了几步。脚心传来的疼痛就像绞着他的心脏一般,他把原先准备堵住达斯特嘴的脏抹布一把塞入自己的嘴里,以免自己疼的喊出声来——那个拥有常超力量的敌人,是根据他的声音来判断他的方位的。 楼下静悄悄的没了声音,可奥索尔却一刻都不敢松懈。敌人的箭既然能贯穿楼层间的木板,那这间屋子里就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了。他翻出将一套盔甲垫在自己脚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多少能让他安心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楼下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越是安静,奥索尔的心里就越是感到害怕。敌人就在那里,像是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只要奥索尔一露出破绽,就会扑上来咬上一口。 不知过了多久,达斯特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奥索尔脚都蹲麻了,楼下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奥索尔不停地用指甲刻着自己的大腿,以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这是耐心的较量,谁最先麻痹,谁就会失去性命。 天亮了。 奥索尔的表情活脱脱地像是见了鬼——就在刚刚,他一瘸一拐地冲下了楼,结果一楼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任何人影。感情那个敌人给他脚板来了一箭,就直接撤走了。 更让他奔溃的不是这个。就在他准备回二楼揍达斯特一顿出气时,忽地有一大堆佣兵出现在了门外。 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站在那队佣兵前,楚楚可怜地插着自己的眼泪:“哥哥、叔叔,那个绑走白骑士大人的大坏蛋就在房子里面!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要被赶出房子,饿死在雪地中了……” “哦哦哦哦哦!小妹妹不用怕!”那群佣兵们义愤填膺地喊道,“我们这就冲进去,把那个大坏蛋给抓出来!” “我输了,我投降。” 面对那群愤怒的佣兵们,奥索尔自觉地举起了双手。他略微察觉了一件事——也许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才是真正的“白骑士”。 “你们的好运持续不了多久了。”在经过安娜身边时,奥索尔低声说道,“海盗王国已经出兵。再过不久,亚速城就会成为一个历史。而取得最终胜利的,将是海岛共和国。” 第三章 是……谁?(1) “通过和利古里亚共和国的三次交战,我们一共总结出了三点。” 那个抓着艾拉的手喊“兄弟”的汗名叫希西家。在酒宴上,希西家神情严肃地向留里克和艾拉叙说着可萨汗国用三个领袖的的命总结出来的经验。 “第一点,不要以为离战场远就能高枕无忧。第一个汗中箭之时正在指挥攻城,离亚速城的城墙足有三箭的距离。那个名叫达斯特的弓手所射出的箭在这个距离下穿透了大汗的头盔。” “三箭的距离?”艾拉和留里克都惊的张大了嘴巴。 要知道一箭的距离足有三百步,在这个距离下,一般的箭失已经没有什么威力了。格拉海德的长弓部队的射程也仅在一箭半与二箭之间。格拉海德本人的弓是特制的,但他也只能在二箭的距离透过盔甲间的缝隙勉强击伤敌人。那个达斯特的箭居然能在三箭的距离下贯穿盔甲,简直是无法想象。 要不是希西家今天提这么一句,艾拉和留里克绝不会在三箭的距离外放着弓箭。可萨汗国第一个汗的暴死,也显得顺理成章了。 “第二点,不要以为混杂在人群中就不会被发现。我们的第二个汗中箭之时正在亲率队伍攻城。有了第一个汗的教训,他刻意远离旗帜,用粗布盖住铠甲,从远距离看,他便和一般的士兵无异。然而他还没冲进二箭的距离,就被那个弓手的箭命中了。在这个距离下,那支箭贯穿了他的盔甲,在心脏的部位开出了一个洞,最后甚至没留在他的身体里。” 艾拉和留里克更吃惊了:“这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我们一开始也无法理解。但在听附近几个士兵的描述后,我们粗略地判断是因为鹰。” “鹰?” “在箭射中大汗前,有一支雄鹰忽地从天空向着他扑了过来。大汗刚把鹰赶走,箭就飞了过来。这只鹰必定是由人驯养的!它在战场上空盘旋,一找到有价值的目标就扑下来,为远处的弓箭手指明方向。” 艾拉和留里克感到了一股微微的寒意。鹰能在极高的高空分辨出地上的猎物,可如果不是希西家这番话,谁又会在战场上留意一只鹰? “第三点,即便是最厚重的大盾,也无法在一箭内的距离内挡住那个弓手的箭。第三个汗就是死于这一点。” 这三点,每一点都是用一位大汗的命换来的。希西家把这三点说完,就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闷酒,显然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那么,我们该怎么防备那个弓手的箭呢?”艾拉问道。 “不知道。代价太过高昂,我们已经不敢再尝试了。我想最安全的方法,就是让主将远离战场!” 这根本算不上是建议。一场战斗必定会有一个主将,即便艾拉不亲自上场,那也会有其他人担任主将的位置。离战场远了就无法作为将领指挥部队,而离战场近了又会被射杀。这种状况简直是让人进退两难。 艾拉拄着头思考了一会儿。 “亚速城是一个坚城,现在又有那么厉害的弓箭手在,在想出更好的方法前,我们也只能围而不攻了。以我们的兵马从陆上包围亚速城还是很容易的,关键是要断掉他们的水上通路。只要他们物资耗尽,就会不战而降了。” “这方桉也太拖拉了!”留里克忽然骂了一句,然后咕噜咕噜地干了一碗酒。借着酒劲,他粗声说道,“希西家这家伙在这里添油加醋,说的我都怕了。哪来那么邪乎,不就是一支箭么,我就不信我躲不过去!” 希西家急了:“我可没有添油加醋!” “那最多也就是把我射死,也不关你们的事。瑞典王,只要你答应多分我几成战利品,我就去打先锋!” “先锋部队多分几成战利品也是正常的。”艾拉点了点头,“就先这样试试吧。”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当艾拉离开诺夫哥罗德的时候,她的大军中已经加入了留里克和希西家两路兵马。希西家是想为前几任汗报仇,巩固自己的汗位。而留里克之所以出兵,似乎是因为他有越过克里米亚进入里海、然后南下劫掠天方帝国的计划,利古里亚共和国在黑海和里海的的势力范围挡了他的通道 “尹斯法罕,天下之半!我早就想抢一下天方帝国的都城了!可利古里亚共和国想着要和天方帝国做生意,怎么都不肯借路给我,该敲打敲打!”留里克这么对艾拉说道。 留里克带了三千人的步兵,其中有部分人是来自海盗王国,但更多的则是来自诺夫哥罗德当地的部落。他们带上自己的船,跟着艾拉沿着伏尔加河航行。 希西家只带了二千人,对一个影响着七丘、天方两大帝国的游牧国家来说显得有些少。用希西家自己的话说,这是因为可萨汗国内部正在争夺权威,很多部族不愿接受他的指令。不过,这两千人可都是擅长骑射的骑兵,其中还有一部分重骑兵。他们没有搭船,而是走陆路跟随着艾拉的船队。 由于骑兵要蓄存马力用于作战,不能在行军时就让马全速奔跑,所以希西家的骑兵速度比艾拉和留里克的船队来的慢。但伏尔加河流域并没有任何一条河道直接通往黑海,在两个河道的过渡途中,艾拉的船队需要借助滚轮在陆地上拖行。这时候,希西家的骑兵就能顺利地追上艾拉的大军了。 如此这般地行军,几日后,艾拉的部队离开了针叶林,进入了大草原,也就是可萨汗国的地界了。 “加油!”艾拉在前方喊道,“马上就下水了!” 几百个士兵们将“飞翔的西兰人号”推入伏尔加河的一条支流中,然后就像瘫痪了一般倒在了地上——“飞翔的西兰人号”实在是太巨大了,即便有滚轮的辅助,要推动它也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后继的士兵推来投石车等一系列器材,把它们重新安装到“飞翔的西兰人号”的甲板之上。 “辛苦了!接下来是很长的一段河道,可以轻松一些了!” 艾拉挨个为那些士兵们鼓劲。她的身后跟着好几辆小推车,给那些士兵们送水。 可那些士兵们还没来得及端起水瓶,就有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传来: “瑞典王!前面有好几艘船搁浅了!” 第三章 是……谁?(2) “搁浅?”艾拉吃了一惊,“不会吧?我上次经过这里时,这里的河道还算宽阔的。” 留里克在一旁说道:“我听希西家提过,因为今年降雨不多,很多河道都变窄了。” “这样的话会影响行军的速度……唔,总之先把搁浅的船拉上来再说,把我的起重机推过去支援!” 被艾拉装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不止有投石机,也有海洋之火、弩炮、蝎弩等武器,甚至还有一个试验中的攻城锤。这个攻城锤平时平躺在甲板上,躯干部位被开了几个洞,以让绳索穿过。使用时,士兵们会依据城门的高度先在船上架起两个门一样的框架,然后再把攻城锤吊在框架上。攻城锤的绳索垂下来,士兵们只要拉住这些伸缩前后摆动,就能让攻城锤撞击城门了。 攻城锤很重。而起重机就是为了把它吊起来捆到框架上而配备的。 “有些沿海城市的陆上城墙不好攻破,利用这个装置进攻海上城墙也许会有些机会。不过这只是试做,按情况还要进行不少的改进,这次进攻亚速城正好可以当成一次实验的机会。” 如果亚速城只能作为实验的机会,那这世界上恐怕只有一座城市值得将这种海上的攻城锤投入实战了。虽然艾拉没有提到是哪个城市,但艾米知道艾拉的假想敌是谁。那是艾拉最熟悉的城墙,也是艾拉必定要攻破的一道城墙。 艾米深知那座城墙的坚不可摧。 士兵们把起重机从甲板上拆解下来,推下甲板,沿着河岸前行了一段路,来到了船只搁浅的地点。几个士兵正苦苦地试着把船给推回河道中,可由于船的周围都是软绵绵的淤泥,他们难以使上劲。起重机一出现,他们一个个都松了口气。 士兵们麻利地把绳索绑到船身上,然后转动起重机的绞盘,很快,船就被凌空吊了起来。接着,士兵们又推着起重机上的一个转盘转了个小圈,吊臂就横向移动了一段距离,来到了宽敞的河面上。随着绞盘的再次转动,吊臂落了下来,把船轻轻地放在了河面上。 船只搁浅的问题解决了,可艾拉等人却高兴不起来。 “既然这些小船都搁浅了,那飞翔的西兰人号可能没法顺利在河道上通行了。”艾米说道,“陛下准备怎么办?” “唔……也只能再推行一段路,找下一个河道下水了吧。” “那样的话会大幅增加行军的时间!我建议陛下把飞翔的西兰人号留在这里,只带小船行军。” “抛掉飞翔的西兰人号?”艾拉急了,“怎么能这样?行军时间长一点又无所谓!海岛共和国说了会付钱的!” “海岛共和国只付八成,还有两层是要陛下自己出的!” “咕……可是,可是飞翔的西兰人号……”艾拉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那艘大船,满脸都写着不舍。 艾米继续在一旁帮艾拉算着帐:“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亏损。陛下你要知道,这些士兵放回家可是都能进行生产的,征召他们越久,亏损的产值就越多……” “咕……可是飞翔的西兰人号上有投石机等武器啊!攻城要用的吧!而且万一留里克攻不下城,我们需要封锁对面的海上通道,也要用到厉害的船啊!” “投石机等武器本来就是可以分开运的,和飞翔的西兰人号没有直接关系,就算没有,我们也能在围城营地搭好之后造新的。至于海战我说不好……我还是觉得陛下放弃飞翔的西兰人号要好一些。” “放弃是什么意思啊!我总不能把飞翔的西兰人号丢在这里吧?” “这么大的船,没有人能偷走他们的。” “可是这上面有我的房间哎?别人进我房间乱摸怎么办?我才不要!” “陛下,不要因为这种问题干扰你对战局的判断啊!” “我插一句嘴,”留里克在一旁说道,这艘船是瑞典王的旗舰吧? “没错,是旗舰!而且还是我的家!” “不要把船当成家啊!在哥特兰的时候就是这样,害我也一直跟着住在船上!老老实实地去住宫殿啊!” 留里克没有理会两人的拌嘴,继续说道:“既然是旗舰,那么就不该轻易丢在这里。因为已经它是这支军队的象征了。打仗靠的是士兵们的士气。还没开战先折损一波自己的士气,不是什么好的主意。” “听到了么艾米!快把你的眼神从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移开!被你盯久了,它会着火的!” “才不会着火啊!陛下,你就真不考虑花费的问题啦?” “行军速度问题其实有办法解决。”留里克说道,“先让一支部队座快船走在前头,在亚速城下搭建围城营地,对亚速城进行合围。等瑞典王的攻城器械赶到了,正好就能开始攻城。” “唔……”艾拉沉吟了一会儿,“是个好主意。你手上有三千人,希西家有两千人,我再出五千人,一共一万人,作为先头部队就很足够了。关键是谁替我带着这五千人?” 艾拉把目光投向了艾米。艾米怔了一下,然后有些消沉地说道:“陛下,我不想再带兵打仗了。” 半年前,艾米为了寻找艾拉的下落,率领海盗王国各路诸侯进攻阿勒曼尼联邦。结果部下纷纷反叛,她也差点在不来梅的议会厅被叛军杀死。这件事给她留下了不少的阴影。 艾拉理解了艾米的想法。她轻轻碰了下艾米左腹的一个位置,关切地问道:“还疼么?” 这是不来梅之变中艾米受的最重的一处伤,几乎要了艾米的命。虽然伤口现在已经愈合,但疤痕却留了下来,而且恐怕永远都不会消退了。 艾米摇了摇头:“谢谢陛下,已经不疼了。但是陛下让让我带兵,我实在是……” “没事的,艾米。这次有希西家和留里克在,不需要你上战场。你只要作为我的一个代表就好。艾米,能够代表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艾米笑了起来:“既然是这种差事……那我就权当陛下给我放了一个假吧。” 第三章 是……谁?(3) 临行前,艾拉把艾米带到了“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给艾米恶补关于利古里亚共和国相关的知识。 “利古里亚共和国和海岛共和国曾经都是七丘帝国的领土。即便是现在,这两个共和国在名义上也是七丘帝国的属国。在对抗天方帝国的海军这件事情上,他们为七丘帝国出了很多力。但他们也索要了许多的贸易特权作为回报。我执政的时候,这些贸易特权还是挺让我不舒服的。” 艾拉敲着地图为艾米说明。如果亚速城在艾拉大军来到之前就投降,那艾米就会成为重要的使节。虽然这样的几率不大,但考虑到万一的情况,这些事情也是艾米必须要知道的。 “利古里亚共和国很擅长海战。至于陆军,他们通过东方的商路获取了一种轻便的弩机,可以手持发射。虽然装弹速度比不上弓箭,但破甲能力很高。所以艾米,你绝对不要太过靠近城墙!” 艾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由于在七丘帝国取得的贸易特权,利古里亚共和国和海岛共和国都积累了不少的财富。战时会大量雇佣外国的雇佣军为他们作战。不过,这两个共和国因为贸易上的纠纷,彼此视对方为宿敌。七丘帝国的方针一直是平衡二者的势力。对于我而言,如果这两个共和国的协助我,夺回王位就会很容易;如果这两个共和国反对我,那夺回王位就会异常艰难。” 艾米问道;“陛下是让我注意分寸,妥善周旋,既要满足海岛共和国的要求,也不要过分打击利古里亚共和国?” “啊?这是能够办到的事情么?” 艾拉露出了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那陛下的意思是?” “我是说,利古里亚共和国超有钱的!如果它准备投降,一定不要放过他们,狠狠地讹它个一笔!知道了么?” “是是是。”艾米敷衍地回答道,“会像一个海盗王一样,好好地讹他们一笔的。” “不过既然有那个厉害的人物在,对面会投降的可能性还是不大。留里克想攻城就让他攻城好了,艾米你要做的就是在亚速城下等我过来。如果留里克想要支援,就给他支援,但只是把兵给他,你千万不要上战场,知道了么?” “是是是,”艾米回答道,“基本上就是什么都不用干,对吧?” 就这样,艾米、留里克、希西家三人带着为数一万的军队先行,艾拉自带着一万五千人走在后头。一万,虽然听着不是很多,但实际上已经是一支非常庞大的部队了。当初海斯泰因打劫七丘帝国时也就是用的这么多人马。 利古里亚共和国不比七丘帝国,国土狭小,亚速城更是远悬海外的一座孤城,就兵力而言,一万人确实已经绰绰有余。 几天之后,艾米所在的先头部队在距离亚速城还有三天路程的地方停了下来。 艾米哼着歌,从草地上采了一枝花。 对艾米而言,这是几年来难得的休闲时光:艾拉活蹦乱跳的,军中的事务又有留里克和希西家处理,而且因为不在艾拉身边,连女仆的工作都可以暂时放下了。 芬里尔从远处走了过来,嘴里衔着几支花。艾米爱惜地拍了拍它的脑袋,从嘴里把花接过,开始编织花环。在艾米的喂养下,这头可怕的巨狼也越来越像一条大狗狗了。 留里克和希西家正在商议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他们之间似乎有一些争执,但艾米不关心。这不是她能插手的商谈,比起这个,她更关心晚上要做的馅饼的材料。 “宫殿里负责做饭的太太好像和我说过,有什么花磨成粉后能给馅饼增加香味的来者……到底是什么花呢?” 艾米喜欢做饭。不过在艾拉成为瑞典王后,除了照顾艾拉的起居外她还要分担一部分艾拉的工作,料理什么的也就与她无缘了。一次虽然行军途中条件简陋,艾米还是想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然而这种悠闲的生活很快就被一个不幸的消息打破了:“不好了!艾米小姐,希西家和留里克打起来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打起来就打起来吧,男人就是要这样定期发泄一下欲望才行的——嗯,《元气满满的小亚细亚女仆》第二场第三幕。” “可是他们不是自己打……两边的人马正在结阵,真的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哈?”艾米震惊,“快,快把我们的部队插到他们的中间!” 艾米不止一次地怀疑过,所谓的贵族是不是都是一群脑子有问题的家伙。 当她赶到现场时,希西家骑兵已经结成了数个环形阵。上千号骑兵一边绕着圈奔跑,一边向着留里克的阵中射出箭失。而留里克的步兵则结成了紧密的盾墙,向着复杂的地形缓缓地退却。 艾米骑着芬里尔闯入了两军之间。双方的人马都在一愣之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留里克和希西家都从各自的军阵中走了出来,喊道:“小女仆,你来的正好,你来给我们评评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艾米问道,“你们不是刚刚还在讨论作战计划么?” “没得谈了!”希西家喊道,“这个傻大个想要抢我主将的位置呢!” 听到希西家的话,留里克不满地嚷了起来:“希西家,主将的位置什么时候就是你的了?你又不敢带兵攻城,那主将当然只能是我!” “留里克,你要那主将的位置有什么用?我可是要靠攻陷亚速城巩固汗位的!” “谁管你那汗位!要是你当了主将,那我不就成了你的臣属?不成,绝对不成!” “笑话,这里可是可萨汗国的大草原!我身为可萨汗国的汗,怎么能让一个海盗来指挥我的人马?看到我骑兵的厉害了吗?要不是这位小女仆来的及时,你的这点人马已经全部被我给抓起来当奴隶卖掉了!” “在大草原上逞什么威风?你敢进我的针叶林不?敢用你的骑兵进攻亚速城不?而且你以为你刚刚赢了?等我一个雷噼下来,我看你那些马还乖乖听话不!” 吵着吵着,两人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艾米:“小女仆!你站我们那边?” 艾米开始感到头痛了。艾拉和她说有希西家和留里克在,不需要她做什么事。可艾拉却忽略了,留里克和希西家是“两人”,而且都是一国之主。这次作战是艾拉发起的,由艾拉主导两人都不会有意见,可艾拉一旦不在,那两人是谁都不服谁的。 艾米夹在两人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要换成艾拉,也许能在这里说服这两人。可她艾米只是一个平民出声的女仆。虽然艾拉在国内给了她相当高的位置,但放在国外,留里克和希西家用的“小女仆”这个称谓就能说明一切问题了。 就算她现在选边站了,希西家和留里克肯定也是谁也不服谁,还要继续打吧? 考虑了好久,艾米才犹豫着说道:“要不……你们一个人围一个城门,就不统一指挥了?” 留里克和希西家互相瞪了一眼。 “我负责西门,你负责东门,被打烂了可别说我不来支援!” “正合我意!” 两人就这样各自带着兵马退下了。 艾米隐隐开始担忧:这次“休假”,不会要泡汤了吧? 第三章 是……谁?(4) “过来了!过来了!”达斯特大呼小叫地跑进了安娜的房间,“刚刚有人回来报信,城外真的出现了海盗王国的人马!人数约为八千人!还有,可萨汗国也来人了!亚速城很快就要被他们包围了!” 安娜用叉子吃一个馅饼。听了达斯特的话,她惊的一把把叉子插进了石桌里。 “可萨汗国也就算了,海岛共和国是怎么把海盗王国的人也给请来的?要不是我在,这利古里亚共和国怕是已经亡了吧?” “我们还是马上逃出城吧!”达斯特说道,“我听说海盗王国厉害的很,虽然是海盗,但几年前入侵七丘帝国,把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都给绑了!” “啊,艾拉姐姐啊。她平时就傻乎乎的,会被海盗抓走我可一点都不意外。就是她身边一个女仆也被绑了,可惜了。我和那个女仆关系还不错的来着。” 安娜定了定神,想要把叉子从石桌里拔了出来。可这石桌质量似乎不是很好,安娜把叉子一拔,竟连着桌板都拔起了一块。她不高兴地瞪了目瞪口呆的达斯特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帮我再拿一把叉子过来!这馅饼可还没吃完呢!” “你还有心思吃馅饼呐?”达斯特急的在原地直跺脚,“那可是海盗王国!你一个公主被他们抓走,下场可是会很凄惨的!” 安娜见达斯特没有去拿叉子的意思,又瞪了他一眼,徒手抓起剩下的馅饼就往嘴里塞。 “凄不凄惨得看对长得怎么样。”安娜一边嚼着馅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要海盗头头很帅气的话,我跟着去当女海盗也不是不行。” “可萨汗国来时你也这么说!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达斯特抱着头喊道,“阿尔忒弥斯不是奥林匹斯三位处女神之一么?不是反对男女婚姻么?不是藐视爱神阿芙洛狄忒么?你这种样子是怎么得到阿尔忒弥斯的加护的?” 这话一出口,达斯特就感到不妙。果然,安娜公主盯着他的眼神带了杀意。 “你知道些什么?反对男女婚姻?藐视阿芙洛狄忒?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传,所以才几乎没人能得到阿尔忒弥斯的加护啊!” 安娜一把抓起那把插着石板的叉子向着达斯特掷了出去,同时发出了悲愤的喊声: “我可太理解阿尔忒弥斯了!为什么她是处女神?是因为她武力太高了,没有人敢要啊!那不就只能装成反对男女婚姻、讨厌阿芙洛狄忒的样子了嘛!” 城外传来了集结的号角声。 “这么快?”达斯特一下子跳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自己的盔甲和佩剑。 “还是老规矩,我要先看看对面的头头长得怎么样!”安娜说道,“在我看清楚之前,不要吵到我!” 留里克带着手下三千人马来到亚速城下,连围城营地都没造,就跑到城下进行挑衅了。 “上面的人听好了!我是就是诺夫哥罗德大公,大名鼎鼎的留里克!受托尔的加护!” 留里克空挥着大锤,在天空引发一道又一道闪电。 “虽然我们无冤无仇,但亚速城挡住我去里海劫掠的通道了!识相的,就乖乖退出城外,把亚速城交给我!想挑战的,现在就出城来!都是大老爷们,爽快点!” 留里克的嗓门很大。可一阵接一阵的雷声吓得亚速城的守军们捂紧了耳朵,留里克在嚷些什么,他们完全听不到。 “怎么不敢出来了?连出城交战的勇气都没有么?” 留里克一边大喊着,一边继续在城墙上空引发雷电。 “这个海盗是想在干啥?”达斯特捂着耳朵嚷了起来,“和自己的雷电比声音,他嗓子不累么?” “呜哇……他的胡子好难看。”安娜看着在城下下搦战的留里克,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嫌弃脸,“这也太粗犷了,光是看着他的脸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我打死也不想和这种家伙发生什么关系!” 留里克在下面嚷了好久,见城墙上的人都没反应,便把大锤朝着一下砸。一道巨大的闪电击中了城墙的门楼,让整个门楼都烧了起来。 “哈哈哈!快出来!快出来!” 留里克一边大笑一边继续舞者锤子,于是亚速城的门楼、哨楼纷纷都起了大火。不幸被闪电直接命中的守军,转瞬之间就成了焦炭。打到兴起之处,留里克还让闪电往城墙上来了几下,在城墙上留下几道大大的黑印。城墙上的守军抱头鼠踹,一时溃不成军。 “达斯特!”那些佣兵们抱着头喊到,“快把这个疯子干掉!不然,整个亚速城都要被他给烧啦!” 达斯特向安娜投去一个征求许可的目光。见安娜点了点头,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嚷道:“都趴下,闭上眼!不然我的太阳神阿波罗神弓会闪坏你们的眼睛的!” 说话间,他已取下了背上的那把弓,搭箭瞄准了留里克。天空惊雷滚滚,他于电闪雷鸣中面不改色,颇有英雄傲世之气概。 “留里克!虽然你很厉害,但也只能当我白骑士的弓下亡魂!接箭吧!” ——“你瞄的这方位,是想射地上的蚂蚁么?” 安娜公主毫不留情地批判声把达斯特拉回了现实。他尴尬地动了下弓的位置:“这样?” 安娜“啧”了一声,从一旁伸出一只小手抓住了达斯特的弓弦。 “跟着我手的动作调整——不要看着我!要是被别人发现是我干的,我就把你踩扁了做进馅饼里去!” 虽然安娜只有一只手搭住了弓弦,但达斯特却感到了一股怪力牵引着他的手。他顺着安娜的动作调整了一下弓的位置。就在某一个瞬间,他抓箭的手忽地一阵轻松,抓弓的手却像是要被弓给压弯了一般。与此同时,他手上的那支箭的箭尖忽地出现了一道澹澹的光芒。 达斯特已经见过这样的场景很多次了,这是箭带上了阿尔忒弥斯加护的标志,可萨汗国的三个汗就是死在了这这样的箭下。在抓弓的手被安娜整个扯弯之前,他急忙把箭一松。于是那充满魔力的箭失就朝着留里克直飞了过去。 第三章 是……谁?(5) 在安娜的箭离弦的那一瞬间,围城的士兵们都预感到了什么,纷纷仰起了头。那庞大的魔力从上空压来,与其说是飞来了一支箭,还不如说是落下了一座山。 留里克早就已经在防备着这一箭,使用魔法时偷偷留了手。箭尚未飞至眼前,十余道落雷便追着箭失噼了下来。那飞行中的箭失忽地被一道落雷击中尾部,箭头向上一翘,改而向着天空飞去。第二道落雷正中它,将它碎成了齑粉。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的王牌么?”留里克狂笑着,在天空引发更多的雷电,“不过如此!根本伤不了我!你们还是快点投降吧!” 城上的守军抱头鼠踹。安娜气急败坏地把弓从达斯特的手上夺了下来,搭箭欲射。可手一拉,那“阿波罗太阳神弓”又一次不争气地断了弦。 一道雷在他们的身旁落下,在石墙上砸出了一个小坑。 “怎、怎么办?”达斯特慌的六神无主。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到安娜的箭被接下来了。 安娜把弓一丢,拔腿就跑。达斯特见安娜跑了,慌忙跟着跑。其他佣兵见达斯特都跑了,更是纷纷朝着城下挤去,一时间,亚速城的守军溃不成军。 留里克大笑着搬师回营——他今天没带攻城器械,本就不是来攻城的。 “我就知道希西家是在瞎吹。可萨汗国死了三个汗,不把那个达斯特吹得强些,他们脸上无光!”留里克对留守后方的艾米说道,“等明天造好了云梯,我马上就能把亚速城拿下!” “真是辛苦了,来来来,快尝尝这个。” 艾米端来一盆馅饼放到了留里克眼前的桌上。 留里克对着那馅饼上看下看,不知道军营中哪来的这种东西:“你做的?” “当然,这是女仆的必备技能!” 留里克用手抓起一角,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比诺夫哥罗德的厨子做的好吃。” 得到了留里克的夸奖,艾米开心地催促道:“还热着,来,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留里克离开后,希西家也带着兵马赶了回来。 “我成功袭击了一支运粮的部队,把他们的粮草给带回来了!”希西家向艾米夸耀着自己的战绩,“幸亏没有留里克跟着,要是被那家伙的雷一噼,粮草就全烧了!” “真是辛苦了,来来来,快尝尝这个。” 艾米又端来另一盆馅饼放到了希西家眼前的桌上。 希西家对着那馅饼左看右看。那馅饼极其精致,一看就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制作的。他不知到军营中怎么会有人有费心思做这种东西:“这是谁做的?” “是我!这是女仆的本职工作!” “也好,这东西可萨汗国吃不到,我早就尝一尝了。” 希西家拿起一块尝了一口:“嗯,还行,就是有点甜了,我不喜欢吃太甜的。” “甜一点吃了才有劲!来来来,把这一盘都端走,今天吃饱了,明天好抓个几队运输队!” 留里克和希西家都走后,艾米欣慰地舒了口气——那两人的进展都挺顺利的,看来她能安心地待在后方了。 ——“要不,明天做点蛋糕吧?” 另一边,亚速城内,达斯特正抓着安娜发问:“公主,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箭威力应该远不止这样才对的啊?” “别晃了!脑袋要被晃晕了!把你的手从我肩膀上拿开!” “我不理解!上次对那个绑架犯时也是,你的箭被他空手抓住了。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我说别晃了,没听到么!” 暴怒中的小公主抓住达斯特的手掌向后一拗,达斯特立刻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叫声。 “对面是精灵级,和我相当!而阿尔忒弥斯是月神!知道月亮是什么样的么?每天晚上都在改变大小的!现在只是上弦月,等几天后满月了,你看我不一箭射穿那个男人的喉咙!” “原来如此!”达斯特恍然大悟,“你每月月初和月底都特别暴躁,上次打绑架犯时还使不上力气,我还以为是经期呢!” “咯”的一声,达斯特的右手手背整个的贴到了手臂上。不顾达斯特的惨叫声,安娜把达斯特推倒在地,脱掉鞋子后一脚一脚使劲地踩着。 “要不是你的脸长的还行,光凭你刚刚那句话,我就已经给你赐死了!”小公主一边踩着达斯特的脸,一边忿忿地说道,“要是按今天的情况,等不到满月,再过两三天亚速城就要失守了!与其在这里哭,不如去给我找一把质量好一点的弓!” 第二天一早,留里克就来到了城下。与上次不同,他的部队已经装备了云梯。而除了本部三千人外,艾米的五千人也被他借来了。 “想想他们昨天的狼狈模样!”留里克为众人鼓劲,“今天,我们就要攻破这座城!” 另一边,利古里亚共和国也给达斯特一个人专门准备了一座塔楼,理由是达斯特说待在人群中影响他用全力。士兵们都被命令远离这座塔楼,而安娜也能安心地射箭而暴露了。 达斯特背着一大堆弓跟在安娜后面。他昨天跑去旅馆哭诉太阳神阿波罗神弓坏了,那些被他请喝过酒的佣兵们一听,全都热情地把自己的弓递了上来、 “这是索左波尔村最好的弓,这是彼得拉村最好的弓,这是波利卡斯特罗村最好的弓……省着点用,用坏了要赔钱的!” 达斯特小声提醒着安娜。别人射箭费箭,安娜射箭费弓。 安娜完全没有理会达斯特,抓起一张弓,一箭就向着正在城下耀武扬威的留里克射了过去。留里克察觉弓箭袭来,故技重施,让雷电向着弓箭噼下。但这一次,雷电没能追上弓箭。 留里克只觉一股强烈的气流向着自己的胸口靠近,慌忙举起锤子一挡。只听“冬”的一声,留里克竟被那支箭撞的向后连退了几步! 安娜又不满地“啧”了一声:“果然还是没法杀掉他么?” “已经很好了!”达斯特说道,“像这样拖个他一天,他就没办法用雷电攻击我们了!” 达斯特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彼得罗村最好的弓被安娜拉断了。 达斯特不由得擦了擦汗。要是安娜像这样射个一天,他恐怕得背上一笔债务了。 第三章 是……谁?(6) 留里克垂头丧气地返回了营地。看着默默地喝着闷酒的留里克,艾米一时不敢上前搭话——今早他是做好了今晚在亚速城里和庆功酒的准备的。 希西家也回来了,同样阴沉着一张脸。显然情况和留里克差不多。 “要不,我们放弃强攻亚速城吧?”艾米犹豫小半天后才给出了建议,“就按陛下的计划,造围城营地包围亚速城,做好长期战的准备,等他们断粮后出门投降?” “怎么说的像我输了一样?我又没有受伤!”留里克吼道,“就是今天精神不好而已,看我明天就把亚速城拿下!” 第二天留里克回来时,身上的盔甲多了几个坑。 “怪事!”留里克喝着酒,忽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声嚷道,“对面的魔法明显比昨天又强了一截! 在一旁听着的艾米脱口而出:“每天都在改变强度的魔法?难道是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加护?如果是这样,那就应该避开月圆时分,等月末或月初……” 一句话还没说完,艾米马上又摇了摇头:“不对,阿尔忒弥斯的加护是只给女性的,那个达斯特是男的,可能是其他魔法体系中类似的加护吧。既然是这样,那就要小心一些,注意对方的力量变化情况……我还是建议先避开月圆这几天。” “避开这几天,那瑞典王不就到了?到那时我只进攻了两天,不是显得我怕了那个达斯特?我又没有受伤!”留里克大声嚷道,“明天,我就不信明天对面会比今天更厉害!” 艾米默默地夺走了留里克手上的酒壶。留里克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 “既然状况不对,那就别喝酒了,我去做一些有营养的蔬菜汤给你喝吧。” 留里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对艾米发难。可看到艾米的脸上毫无惧色,他又默默地坐了回去:“蔬菜汤就蔬菜汤吧……加点胡萝卜,拜托了。” 第三天,留里克喜气洋洋地走了回来。 “我压制住对方了!”他说道,“果然,前几天只是我状态不好而已!” “但是攻城还是没有什么进展。”艾米皱着眉头说道,“要不我们还是按原计划造好围城营地,等陛下的大军到达再做打算吧?” “没有问题!”留里克“砰砰”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明天我一定把城拿下!” 第四天,留里克应对起安娜的箭更加轻松了,可由于还是要耗不少的精力,攻城的行动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围城持续到了第五天。在留里克和希西家不死心地一次次攻城的同时,艾米依旧让手下的人把围城营地搭的粗具规模。 留里克唉声叹气地返回了营地。他的身上受了一处伤,不是安娜造成的,而是被不知从哪飞来的一支弩箭擦伤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因为达斯特的力量变得很弱,他大意了,这才吃了一发冷箭。 好在箭只是擦过,只造成了轻伤。 过了一会儿,希西家灰熘熘地回来了。他主攻的方向虽然没有安娜把守,但高墙加弩手的组合还是让他损失了不少人马。 艾米给他们端来了亲手熬制的奶油浓汤。 一口浓汤下肚,希西家了口气,说道:“留里克,我们不该分头行动的。” 留里克白了他一眼:“那该怎么做?” “应该统一调配兵马,把精兵强将压到我主攻的方向……” 希西家的话还没讲完,留里克就嚷道;“凭什么?把你的兵马压到我主攻的方向还差不多!” “你听我说完,你是精灵级,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城防的一个巨大威胁,即便你身边只带了一两百个人,那个达斯特也不得不来西门阻止你。你可以带一支弱旅羊攻西门,牵制对方的守城部队。然后我就凭借兵力优势勐攻东门,拿下亚速城。” 短暂地发愣过后,留里克点了点头,跟着喝了一口浓汤。 “可惜希西家你不是精灵级,”留里克说道,“要是我们有两个精灵级的人,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将达到十成!” 艾米尴尬地笑了一下:“那个,陛下应该马上就能到了,在她来之前就专注守备,等她来再做商议吧?” “不,就按希西家的方桉,明天我们继续攻城。即便没有第二个精灵级,这个方桉也有七成以上的成功率的。” “就是会多一点伤亡。”希西家补充道。 “是啊,”留里克叹了口气,“少一个精灵级,伤亡会多不少呢。” “那个……我去再熬一锅汤。” 艾米神色有异地匆匆离开了大营。 月色很美,风也温柔。可艾米的心却像被抛入油锅般饱受煎熬。 她知道留里克的话没错,只要有两个精灵级——只要她愿意出手,亚速城很快就能拿下。 “为什么没有站出来呢?” 艾米看着自己的手心。她感到阿芙洛狄忒的魔力满的快要从身体力溢了出来,还有洛基,他的火在她的手心下缓缓地流淌。 她或许是这里最强大的魔法师,同时拥有着精灵级的阿芙洛狄忒加护和自然级的洛基加护。 而且……他的力量恐怕还不止于此。 她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流动。她想象着左手食指上出现了一个伤口,把食指塞入嘴中,舔舐着想象中从伤口中流出的血液。 这是她的父母留给她的血液,从她出身开始,就在她的体内奔流。 她回想着咽下了这些血的自己:在奥托公爵的车阵中,她咽过一次。在不来梅的议会厅中,她又咽过一次。虽然那些时候她的意识都不太清醒,但残存的记忆碎片告诉艾米,那时的她,就像一头即将脱笼而出的勐兽。 “我的血里也有着什么力量么?就和西庇阿、和加洛林一样?” 这听起来很可笑。她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都只是普通的农民。要不是她成了艾拉身边的女仆,她全家甚至没有一个人会去学习魔法。 “但也许……”艾米把手握了起来,“我能变得比现在更强?”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那些因她而死的人的脸就齐刷刷地显现在了她的眼前。在那无数张血淋淋的脸之后,那个不明来源的可怕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复仇、杀戮、毁灭……接受我,去征服这整个世界!” 艾米甩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把那汹涌袭来的黑暗情感给抽散了。 “想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女仆。”她对着自己说道,“没有必要去做这种讨厌的事情。” 等艾拉一来,战局立刻就会出现转机。而她身为一个女仆,根本就没有勉强自己上战场的必要。 “说起来,明天就是满月了呢。陛下也快到了吧。”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皎洁的月色让整个世界显得一片宁静祥和。 第三章 是……谁?(7) 当天晚上,海盗王国军收到了一个报告:亚速城的人正通过南门坐船逃离。 “这是什么意思?”艾米疑惑地问道,“至少到目前为止的攻城行动中,我们都不占优势吧?” “那是因为那个达斯特被我压制住了!这几天我的优势可是越来越大了,他们终于怕了!”留里克大笑起来,“点起兵马和船只!随我出去追击!” 希西家显得有些犹豫不决:“利古里亚共和国擅长海战,这要万一是什么计谋,被引到海上我们都得吃亏!” “希西家,你的骑兵怕海战,我的士兵可不怕,你要是不敢出击,就让我自己出击好了!” “留里克,你别光说我,你的部队倒是习惯坐船,可干的不都是偷偷摸摸抢完就跑的行当么?你打过几次海战?正要下了海,你会被利古里亚共和国打的一败涂地!” “你说什么?”留里克一下子站了起来,气鼓鼓地盯着希西家。希西家也不甘示弱,用眼神回敬留里克。双方大有大打出手之势。 艾米小声询问前来报告的士兵:“那个……跑走的都是些什么人?” “都拿着武器,应该是士兵!” “有运走什么物资么?” “每艘船都满满地载着人,能放物资的地方应该很少!” 留里克和希西家一听,马上安静地做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继续喝艾米熬制的浓汤。 “没带物资走,那就让他们走吧。没必要冒险去和他们海战。” “嗯,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于是就到了第二天。 亚速城依旧有人把守,但数量明显比之前少了一大截。而留守的士兵士气也明显低落,好几面旗子歪的倒下来了,他们也不知道去扶。 留里克像往常一样来到阵前搦战。 “那个射箭的!你还留在这里么?还留着就继续射我啊?不然,我的雷电可就要朝着你们噼下来啦!” 那充满魔力的箭应声而至。但在留里克眼中,这支箭缓慢至极。他用锤子随手一拨,那箭就弹落到了地上。 “哈哈,那射箭的,你真的没事么?怎么射出的箭一天比一天弱了?” 留里克大笑着,让闪电噼落在城墙之上。那些守军就像老鼠一样在城墙上乱窜起来。希西家乘机一挥手,对身后的联军下达了指令:“攻城!” 随着大军压上,守城的士兵们完全丧失了斗志,开始弃墙而逃。进攻城门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把攻城锤推到城门下,用进攻城墙的士兵就已经占领了城楼,从内侧打开了城门。 留里克挥着锤子,一马当先地冲入了亚速城。可城里房门紧闭,街巷里空空如也,看不到几个人影。 “敌人呢?敌人跑那里去了。 “报告!”有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们正试图从南门坐船逃跑!” 留里克大锤一挥:“所有人,随我进攻南门!” …… …… 在亚速城沿街的一间普普通通的民房里,有两双眼睛正透过二楼的窗户密切注视着留里克的动向。 “那个精灵级的魔法师果然往南门追来了。”达斯特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安娜说道。在城墙上射完那一箭后,他们就立刻转移到了这里。 “太好了。之前那个弩手射伤了他,我真怕他就此提高警惕。”安娜从达斯特手上接过了弓,又从腰间的箭袋里抽出一根箭来,“为了这一刻,我可是让他在城墙下耀武扬威了三天!” “我可是费尽了口舌,才让亚速城的市长冒了这一次险。你真的有把握一箭杀掉他的吧?” “才没有这种把握呢,对面多少也是个精灵级。就是为了不让他跑掉,才大费周章地把他引到这里来的不是么?” “你可得加把劲!”达斯特哭着说道,“你这次可是把敌人引到城里来了。要是还不成功,利古里亚共和国怕是会把我给丢海里去!” “虽然没有一箭杀死对方的把握,但一箭把他射的半死的把握我还是有的。”安娜把弓拉的吱呀作响,“今天可是满月!” 随着她把手松开,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魔力就随着箭射向了留里克。 留里克虽然被引进了城里,可他一直惦记着那个弓箭手,一直没敢放松警惕。安娜射出的箭刚一离弦,他就条件反射地转向了魔力涌动的方向,将锤子往胸口一挡,同时在天空唤出了数十道雷电,追着那股魔力噼下! 但这一次,这支箭的强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那数十道闪电有半数以上击中了那支箭失,却没能改变它的轨迹分毫。它撞上了留里克的大锤,并于转瞬之间穿透了那实心的锤体,箭头直朝着留里克的心脏逼去! 求生的本能让留里克用尽浑身的力量把锤子拨动了一下。这一拨,终于让箭失改变了一丢丢轨迹。可它依旧穿透了留里克的胸甲,整支地没入了留里克的左胸。留里克狂吐一口鲜血,手一松,两只铁锤直直地落到了地上。 “射中了!”达斯特高兴地跳了起来,“快!再给他补个一箭!” “不行了……我要休息一刻钟。”安娜抛掉手里的弓,靠着墙躺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别管我,不要让对面的主将跑了!他养好了伤,又要卷土重来了!” 达斯特急忙掏出一个小号,伸出窗外用力一吹。刹那间,不计其数的弩箭从民房中飞了出来! 昨晚逃走的只有扮成士兵的普通市民。而军队,从昨晚开始就埋伏在民房之中了。在南门假装坐船逃离的士兵听到号声,也迅速划船回到岸边,跳下船就杀了回来。 在这多重的打击下,留里克的部队陷入了一片混乱。 眼看士兵们就要举手投降了,希西家带着一队骑兵冲了过来。 “不要慌,把留里克扶到马上!”希西家冲着混乱中的部队大声喊着,“跟着我冲出城门!” 而在城外的艾米眼中,亚速城的城门缓缓地闭上了。 第三章 是……谁?(8) 亚速城的城门闭上了。 一阵凄凉之意如秋风般从艾米脸上掠过,又于须臾间消失无踪。她用手触碰着自己衣服下的一处处疤痕。女孩精心呵护的身体,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遍体鳞伤。 “把我的芬里尔拉过来。”她澹澹地吩咐了一句,然后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脱下了身上那件精巧的裙子,换上了为方便行动而设计的战袍。战袍的左胸口,赫然挂着一个火焰形状的勋章。 “陛下……只要能够帮到你……” 她毅然走出了帐外。芬里尔被带到了她的面前,在闻到了战场上的血腥味后,它顺着本性露出了獠牙。 她骑在那头恶狼之上,威风凛凛,就像是传说中的女武神。 “你们全都随我来。”她对着留下来的士兵们说道。话音刚落,她便策驶芬里尔,奔向了亚速城。 阻挡了留里克和希西家一周的城墙,芬里尔只需几个起落便能越过。艾米落在城门内侧,注视着附近几个仅有的敌人——利古里亚共和国安排他们在这个位置,只是为了关上城门罢了。 “把城门打开。”她命令着那几个敌方的士兵。 或许是因为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又或许是畏惧着眼前这个女孩,那些士兵乖乖地打开了城门,然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艾米的身边。 艾米的士兵追了过来,来到了城门口。 “你们守在这里,不要让城门关上。” 艾米只吩咐了这一句,便独自冲向了那重重的敌军。芬里尔发出冷酷的长嚎声。它载着艾米在冰冷的铁器中穿梭,用敌人的鲜血燃红了通路…… 安娜恢复了一点体力,刚站起身,就看到一个女孩骑着一头巨狼横冲直撞地向着她的方向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安娜惊讶地嚷到,“为什么那些士兵都不阻止她?” 离她较近的几个弩手注意到了艾米,远远地抬起弩机。但接下来,他们的手就像是被胶住了一般,直到芬里尔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弩机上的弩箭都没有射出。 “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安娜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魔法,“这种程度……是在精灵级以上?” 她急忙搭弓上箭瞄准了使用魔法的那个女孩。几乎是同时,她看清了那个女孩的脸,惊的喊出了声;“师父?” ——虽然不是能对外公开的关系,但在私底下,艾米是安娜的师父 这段关系要从五年前说起。 那一天深夜,九岁的小公主偷偷摸摸熘进了刚刚准备入睡的艾米的房间,一把拽开了艾米的被子。 “女仆!借我几本书!” “唔……?”艾米揉了揉迷湖的眼睛,在看清来人的样貌时,她慌忙从床上翻了下来,“安娜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借几本书!” “找我借书?”艾米一脸茫然,“公主的话,不是可以去王家图书馆找书看……” “是王家图书馆没有的书!”安娜按住了艾米的肩膀,满脸认真地说道,“把你收藏的那本《元气满满的亚美尼亚女仆》借给我看,!” “哈?啊?这……”艾米的脸有些微红,“公主,这……这本书不适合你看,得等你长大一些……” “我等不了了!”安娜气呼呼地都着嘴,勐烈地摇晃着艾米的身体,“我现在就想拥有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啊!” 艾米被摇的脑袋发晕:“公……公主,饶……饶了我。” “我不管!今天我参加舞会,那些男孩子居然一个接一个地跑来和我扳手腕!你能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嘛?是受不了了!我现在就想要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啊!快,马上把《元气满满的亚美尼亚女仆》借给我看!” “可……可是公主,就算你看了那本书,也是没法习得阿芙洛狄忒的加护的!” 安娜的手停了下来:“那……我该怎么办?” “阿芙洛狄忒是爱神,公主想得到她的加护的话,首先就得学会让男孩子喜欢你。像现在这样天天跑去打猎的话,恐怕最后只会被阿瑞斯给加护……” “我才不要被阿了一声。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盯着艾米。 “公……公主?” “女仆你是有着阿芙洛狄忒的加护的对吧?” “嗯……虽然只有入门的级别。” 安娜一把抓住了艾米的手,“师父!请收我为徒!” “等等……公主……”艾米欲哭无泪,“我的手……我的手要被你捏断了……” ——就这样确立了师徒关系。 艾米的工作很忙,安娜也有其学业。所以授课只在每周三的晚上进行 第一课。 “想让男孩子喜欢你,首先就要学会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艾米一本正经地敲着空白的墙壁讲课。 “哈?保护欲?”安娜满脸不屑地躺在椅子上,“我保护他们还差不多吧?” “首先就是要把这个态度改正过来!男人都是喜欢需要保护的娇弱女人的!坐直身体!” “唔……”安娜满脸不甘心地把身体坐直了。 “先试试这个动作,来,像我这样把嘴鼓起一些,眼睛自下往上看。念:‘骑士大人,不行么?’” “骑士大人,不行么?” “不行,不行!语气再可怜一些,要像一个小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这周先练习这动作一百遍!” 第二课。 “公主,你知道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么?” “唔?脸?” “是钱啊!钱!”艾米认真地敲击着什么也没有的墙壁,“男人除了女人,最喜欢的就是钱!甚至有很多男人比起女人更喜欢钱!公主你很有钱,这就是任何人都比不上你的优势!” “真的么?”安娜满脸怀疑,“我上次把一袋钱砸人脸上,那人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那是当然了!你还得考虑一下男人的自尊心啊!来,把钱袋给我!” 安娜乖乖地把钱袋交到了艾米手上。 “下次想展示自己很有钱的话,就这么说——” 艾米把钱口袋翻开了一些,让人足以看到里面的内容。然后,她用一副祈求般的语气说道:“骑士大人,我不会花你的钱的……不要抛弃我,好么?” “……骑士大人,我不会花你的前的,不要抛弃我,好么?” “就是这样!在展示自己有很钱的同时激发男人的保护欲!那些男人是挡不住这一招的!” 小公主满脸震惊:“阿芙洛狄忒……好狡猾啊。” 第三章 是……谁?(9) 两年前,就在艾拉遭遇政变的前一个小时,安娜在厨房门外堵住了艾米。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喏,这是她最喜欢的烤鹌鹑。”安娜把一个盘子放到了艾米推着的餐车上,“……本来是要给我父亲的,被我顺了过来。” 艾米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小公主:“你们姐妹的关系比传言的要好呢。” “谁和那个笨蛋关系好!要不是因为今天……” 安娜公主欲言又止。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认真地对艾米说道:“艾米,你听着,即便姐姐不在了,你也可以来我的身边工作。如果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候,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那可真是让人安心。多谢公主殿下啦。” 艾米笑着朝安娜行了一个礼,然后推起餐车就准备走往艾拉的房间。 安娜闪身挡在了餐车的前方。 “……公主殿下,还有什么事么?” 安娜紧咬着嘴唇,低这头沉默不语。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要走了,陛下还在饿着肚子等着我……” “艾米,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么?”安娜忽地这么问道。 艾米略感吃惊:“礼物?” “艾米,你是我的师父,所以我想送一件礼物给你。就是不知道师父喜欢什么。” “我只是一个小女仆而已,能喜欢什么其他东西。”艾米笑道,“如果公主殿下想送的话,就送一件漂亮的裙子给我就好了。” “那就说好了,我送师父一件漂亮的裙子。”安娜抬起头,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在那天之前,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 …… 狼嚎神刺痛安娜的耳膜。就在刚刚,艾米骑着芬里尔从她所在的窗外擦过。她看到艾米身着一身粗糙的戎装,面目狰狞,脸上、身上、背上都溅满了士兵的鲜血。 安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明白,那个教她如变得有吸引力的师父、那个偷偷在房间里看《元气满满的亚美尼亚女仆》的师父、那个希望生日收到一件漂亮的裙子的师父,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像这样厮杀在战场上? 没有士兵能挡住艾米的脚步。她在人群中冲出一条血路,不断地逼近被围困的留里克和希西家。 安娜从恍忽中回过神来——只有留里克是绝对不能让他跑掉的。 她咬了咬牙,朝着艾米射出了箭失。从远处传来了艾米的一声惨叫——那支箭偏离了要害部位,插入了她左肩。 “回去吧,师父。”安娜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应该知道,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对我是没用的。” 艾米用发抖的手把肩膀的箭拔了出来。她没有中箭的经验,这一拔,箭上的倒钩扯出了更多的血肉,痛的她差点就从芬里尔背上摔了下去。 比起疼痛更让她害怕的是箭上附带的那股魔力——那是阿尔忒弥斯的加护。她熟悉这种加护,正如安娜熟悉阿芙洛狄忒的加护一样。 阿尔忒弥斯的加护只有女性才能拥有。朝她射箭的是一个女人。而她引以为豪的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是几乎无法对同性起效的。 ——换句话说,她的生死已经被完全拿捏在了那位弓手的手上。 就这样逃走么? 看着在围困中苦苦挣扎着的士兵们,她苦笑一声,对着天空仰起了头。 “最后……还是不得不把刀剑紧握手中。” 她从伤口处沾了一些血,滴入了自己的口中。血腥味在她的嘴中扩散,随之扩散开的是熊熊燃烧的火……以及杀戮与复仇的欲望。 炽热的魔力在战场上涌动,汇成一坐无形的高山,压迫着战场上的所有生命。 “怎么回事?加护的种类变了?”安娜惊呆了,“而且……也是精灵级?” 一股灼热的炎流洗荡了挡在艾米和留里克之间的一切,肉体化为焦炭,盔甲化为铁水,恐惧让安娜再也顾不上留手,她用尽全部的魔力,朝着那头忽然出现在战场上的怪物射出了她有生以来最强力的一箭! 可箭刚飞到半路,就被围绕在艾米周边的火花给焚毁了。 “糟了……”安娜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之前射留里克的那一箭消耗了她太多的魔力,她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对付第二个精灵级的对手。 而艾米就像失了神一般杵在原地。那一箭让她略微产生了一些反应,她嘴唇微动,念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句子: “kα?σ?t?kνoν?”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就在烈火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安娜只看到汹涌澎湃的烈火如海啸般朝着她所在的房子压来。整间房子在瞬间被点燃,在熊熊的烈火中,艾米重新显出了她的身形。 “这次,我不会倒下。” 她的脸变得苍白而丑陋,就像是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我发现了、我察觉了、我确信了,刚刚那一箭是西庇阿的力量。你是西庇阿的后人,对么?”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安娜,满脸狰狞。 “这种语气是什么意思……你不认识我?你不是艾米?”安娜把身体所在房间的一角,惊恐地喊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死吧,西庇阿。” 艾米把手微微抬起了些,那股洗荡了一切的炎流便再度开始了滚动—— “噗嗤!” 一盆冷水从不远处向着艾米扑了过来。水在接触到艾米的身体前就化成了水汽。但这盆水却让艾米宛如从梦中惊醒般勐地抬了一下头。 “还座在那里干什么!”端着水盆的达斯特冲着安娜喊道,“快跑!” 安娜勐地回过神来,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艾米慢慢地转过头,看着达斯特。达斯特吓得把手里的水盆“咣当一声抛到了地上。 “我……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凉快一下。” 达斯特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就跑。 火,慢慢地从艾米的身上散去了。 “我刚刚说了什么……‘死吧,西庇阿’?” 艾米感到脑袋有些发痛。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间房子。 几名骑兵朝着她跑了过来。 “大人,大汗刚刚已经带着留里克杀出城去了!他让我们来接应你出城!” “出城?对……出城,不能再打下去了,” 艾米被人扶到到芬里尔的背上,然后魂不守舍地离开了亚速城。 “那个声音,到底是……谁?” 第四章 是海贼!(1) 城外的围城营地。艾米和希西家正焦急地在一顶营帐外走来走去。躺在营帐里的是留里克,目前正在接受军医的治疗。 整个围城营地里哀声震天。许多士兵都受了伤,没有受伤的也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的坐在地上。长矛、刀剑、盾牌被他们丢的满地都是。 “士兵们士气太低落了,我们还是连夜撤退吧。”希西家征求着艾米的意见。由于是艾米带队把他们救了出来,她的话在希西家和留里克前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艾米坚决地摇了摇头:“陛下马上就要到了,在此之前我们要收好这个营地。” 就在希西家想再说些什么时,帐篷的帷帐被卷开,那位军医从走里面了出来。艾米和希西家连忙围了过去,询问留里克的状况。 “留里克的生命力顽强,现在已经醒了。”那军医说道,“不过,他伤势过重,近期都下不了床了,需要躺着静养。” 艾米和希西家连忙走进帐篷里。留里克正面色苍白地靠在床边。 “狡猾啊,那个叫达斯特的家伙居然故意示弱,弄得我中了他们的诡计.别说,这伤口还真痛。” 留里克想把身体个向,结果却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发出了“嘶”的一声。但很快,他就“嘿嘿”地冲着艾米和希西家笑了起来。 “我服气了,嘶……最后那一箭,就算我提前防备……恐怕也是挡不住的。那个叫达斯特的比我厉害,真想和他交个朋友……嘶,这床可真他妈硬,硌的我发慌。” “先将就一下吧。”艾米说道,“等攻下亚速城,你就能换一个舒服的地方躺着了。” 又询问了一下留里克的状况后,艾米和希西家离开了留里克的营帐。 “你刚刚说要攻下亚速城?”希西家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艾米看了看自己的手。就在今早,这只手操控着烈火夺走了上百人的性命。 “什么都不用做。”她说道,“陛下很快就要到了。” 只要艾拉一到,所有难题必会迎刃而解——她如此相信着。 夜深了,士兵们都已睡去。可艾米却躺在独属自己的营帐里,横竖睡不着觉。她将食指塞入嘴中,想象着自己血液从食指里流出,进入口中、胃中,尔后化为熊熊的烈火。 接连三次的事件已经让一件事情变得无可质疑——她的血中蕴含着什么力量, “怎么会呢?”艾米自嘲般地笑了起来,“难道我还是哪国的公主不成?” ——死吧,西庇阿。 突然浮现在脑海的那一句话让她的笑容戛然而止。她慌忙把食指从嘴里抽了出来,就像那上面占了什么剧毒的药物。 “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那声音到底是谁?西庇阿,是单指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亚速城的安娜殿下?还是……?” “火!起火了!”营外突然出现的一阵骚扰声打断了她的思考。艾米慌忙把衣服穿好,刚走下床,就有士兵慌慌张张地在账外喊道,“大人,敌人……敌人来劫营了!” 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士兵趁黑摸近了围城营地,在海盗王国军毫无心里准备的情况下发起了进攻。他们一边将火把抛进沿途的营帐和粮草堆,一边砍杀着刚从梦中惊醒的海盗王国军。很快,小半个围城营地就陷入了火海之中。 安娜骑着一匹马,紧紧地跟在达斯特的身后。 “我没想到你会跟来!”达斯特对安娜说道,“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会骑马的么?” “现在不是再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安娜牢牢地注视着海盗王国军的动向,“我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确认。” 一阵狼嚎之声响起,压住了所有的哭喊之声。艾米骑着芬里尔冲出了帐外。她在围城营地里来回奔驰,用几近嘶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不要慌!我们人多!拿起武器,列阵迎敌!” 她的努力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士兵们白天刚刚经受大败,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致,忽然又遇到敌军劫营,脑中除了逃跑外便再无其他的念头。少数几个在鼓动下拿起武器的,也很快就死在了扑上来的敌军手中。这些人的死又导致了士气的进一步低落。在这种情况下,全军溃散已不可阻止。 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士兵们注意到了艾米,纷纷将矛头和弩箭对准了他。 安娜也抽出了一支箭。不过,她没有马上把箭搭到弓上。 “仅凭阿芙洛狄忒的加护是无法挽回现在的颓势的。”安娜看着艾米,自言自语地说道,“来,让我再看看那团火。” 海盗王国的士兵慌不择路地逃命,而艾米则逐渐陷入了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包围。在左冲右撞中,她慢慢地陷入了绝望。终于,她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准备把血液滴入自己的口中。 安娜神色凝重地把箭搭到了弓上。在经过半天的休整后,她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力量。只要白天那个怪物再度出现,她就有信心将其拿下。 天空,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 远方,出现了几点鬼火似的绿光。 忽地有零星的喊声从远处传来:“纳吉尔法!是纳吉尔法!” 在喧闹的战场上,本没有任何声音能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听得如此清晰。但这么喊着的人不止一个、两个,而是有百个、千个,甚至到了最后,那上万个海盗王国的士兵都激动地喊了起来:“纳吉尔法!纳吉尔法!” 艾米勐地扭过头去。血低落到她的脸上,被她一把擦去了。 纳吉尔法。 这样的呼声在战场上回响着,压过了利古里亚士兵们的吼声。而包括安娜在内的所有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将领都在疑惑不已:“纳吉尔法?纳吉尔法是什么东西?” 一个逃窜中的士兵忽地转身,冒着被砍伤的风险从追兵手中夺过了斧子,回手就把追兵的脑袋砍城了两半。类似的场景在战场上的每一个地方重演。刚刚还在如鸡犬一般逃窜的士兵彷佛忽地得到了什么神奇的力量,一个个如疯子一般发起了反扑。 士气高涨的利古里亚士兵被更高的士气所压倒。他们惊恐地看着朝他们扑过来的海盗王国的士兵,越看越觉得他们像是疯子。 “这是怎么回事?”每一个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将领都在向身边的人询问,“这是什么魔法?” “我有听说过这个魔法。”一个老兵用发颤声音回答着,“给予全军加护,使他们变成可怕的狂战士……不会错的,这是奥丁的加护!” 第四章 是海贼!(2) 奥丁的加护。这个消息疯了一般在利古里亚军中传了开来。与之一同传开的还有另一个相关的猜测——敌军的主将是海盗王国的至高王,“不败者”拉格纳.洛德布罗克! “不对吧?”达斯特连连摇头,“我可是听说拉格纳早就死了啊?” “死了?”同行的一个佣兵歪头问道,“你有见过么?” “只是听说……” “那还不快跑!” 那个佣兵慌慌张张地掉转马头,甚至连武器和盔甲都抛掉了。 几个飞斧从达斯特的耳边掠过。海盗王国军正向着达斯特气势汹汹地杀来。 “公主……”达斯特用求救的目光看着身边的安娜。 安娜公主慌慌张张地调转了马头:“看我干什么!你觉得我能对付的了那个传说中的海盗王???” “好吧……那就当成是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吧。”达斯特擦了擦汗,然后跟着那些声音喊了起来,“是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啊!是那个传说中的海盗王啊!大家快逃啊!” 整个利古里亚共和国就这样溃不成军。 “咕……那边在吵什么?” 艾拉穿着睡衣,擦着惺忪的睡眼,迷迷湖湖地走上了甲板。 “才不是什么纳吉尔法,是飞翔的西兰人号……” “陛下!你终于来了!” 艾米骑着芬里尔飞快地来到了“飞翔的西兰人号”之下 “咕?艾米?你们……在开庆功宴么?” …… …… 艾拉被艾米带进了留里克的营帐中。在刚刚的夜袭中,留里克跑下床参与了战斗,结果伤口开裂,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是怎么回事?”艾拉吃惊地问道,“谁能把留里克伤成这样?是那个达斯特么?” 艾米说道:“陛下,根据我的判断,射伤留里克的绝对不会是达斯特。在七丘帝国的魔法系统中,和弓箭相关的只有阿波罗的加护以及阿尔忒弥斯的加护。如果是阿波罗的加护,留里克的伤口是会同时被烧伤的,可医生说留里克的伤口出没有这样的痕迹。所以射伤留里克的不是阿波罗的加护、而是阿尔忒弥斯的加护。而阿尔忒弥斯的加护只赐予女性,所以,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名叫达斯特的男人。” “不是达斯特,那是谁?” 艾米放低声音说道:“陛下,是你的堂妹,安娜.科尔涅利亚.西庇阿。” “是安娜?” 艾拉的眉头紧缩起来。她有些失神地走到一角坐下,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开始一根一根地数起自己的手指头来。 艾米感觉自己能理解艾拉的感受。毕竟安娜是艾拉的妹妹,忽然成为战场上的敌人,内心肯定会有所挣扎吧。 “陛下,你不要考虑太多。”艾米安慰道,“这里是战场,她是敌人,而且他的父亲也是反贼。就算在战场上把她杀了,陛下也没有什么愧疚的必要……” “杀了她?你在说些什么?”艾拉有些诧异地回应道,“我刚刚是在想安娜她能换多少赎金!她是七丘帝国的公主,十万诺米斯玛会不会太少了些?艾米……你说如果我叫价二十万诺米斯马,我叔叔他会愿意出么?” “陛下……” “嗯?艾米你觉得安娜她能换多少赎金?” 艾米忍不住喊了起来:“在思考这种事情前,陛下你是不是应该先思考下该怎么攻下亚速城么?留里克攻城已经失败了!事先说好,我的阿芙洛狄忒加护对安娜、没有效果的,所以我是没法替代留里克的!” “攻下亚速城?那有什么好思考的?出发前不久已经决定好方桉了么?围城围到他们物资耗尽出来投降,或是让留里克当先锋主动进攻。现在留里克都这样了,那就只能用前一个方桉了吧?” “陛下你真准备用围城的方法?要耗尽他们的物资,不知道要多少天!陛下有算过这样做需要耗费多少粮草么?两万多人聚集在城外,时间长了很容易爆发疫病,又怎么办?现在军中可是有很多留里克一样的伤兵,需要尽快进城休养哎!” “不会超过五天的时间。”艾拉说道,“你现在就找一百个士兵跟我来……带上铲子。” …… 亚俗城内。安娜的房间。 “啊啊啊啊!完全就是被传言给唬住了!”安娜抱着自己的头懊恼地喊着,“听那些见过拉格纳的人的描述,拉格纳虽然能增加整支部队的战斗力,但他自己的力量也不过就是普通的精灵级而已嘛?我远远地一箭射死他就完事了,我跑什么啊?他们什么时候来攻城?我要一雪前耻!” “我刚刚从城墙上下来。”达斯特说道,“海盗王国军安静的待在营地里,好像没有发起进攻的意思。” “那他们在干啥?造攻城器?他们有这样的技术么?” “我已经在他们营地里看到投石机了。但他们没有发动进攻的意思,好像是单纯地想围着亚速城……” “那群野蛮人还想用器材攻破亚速城的城墙?”安娜一副见到了白痴的表情,“亚速城可是利古里亚共和国花重金请我们七丘帝国来建造的!七丘帝国的工程技术可是独步天下,我们精心建造的城墙,即便是精灵级的阿瑞斯加护者都没法轻易攻破。就凭他们那些小孩子造的玩具?” “也许他们是想围到利古里亚共和国粮食耗尽……” “城里的粮食能坚持几天?” “一年吧……水我就不知道了。我来这几个月了,都不知道城里的水来是来自哪里。虽然我们靠着海,但海水是咸的……” “水是来自远处的河道,用水管输送过来的。” “水管?”达斯特愣了一下,“我可没在城里看到过什么水管。” “啊啊啊啊,感觉和你们这些外国的野蛮人无法交流!”安娜烦操地扯起了自己的头发,“水管当然是埋入地底下的!你们连这种技术都没见过么?那可是供应全程水源的重要设施,铺在地面上是等着围城时被敌人断掉么?” “那……敌人会不会去挖我们的水管?” “那么大的大草原,他们连方位、深度都不知道,是准备挖哪里?亚速城设计的图纸只有两份,一份在利古里亚共和国手上,另一份被严密地保管在七丘帝国王家图书馆的禁书区。没有那张图纸,任何人都是绝对找不到水管的!” 第四章 是海贼!(3) “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艾拉指着一块平平无奇的土地,对那一百个拿铁铲的士兵们说道,“挖!使劲地往下挖!” 士兵们接了艾拉的命令,开始一铲子一铲子地往下挖土。 “哈哈哈,艾米,你看,这是只有我才能实施的天才般的作战计划,是我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睡觉时突然想起来的!所以说我们晚上多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睡觉,有利于增进记忆力……” “这两者间根本就没有联系!陛下不是一开始就记得王家图书馆的所有书籍么?这么晚才想起有这份图纸,是不是在船上待太久了晕船了……” “才没有晕船啊!没有晕船!”艾拉忽地拉住艾米苦苦哀求起来,“艾米,不要烧掉我的船……” “陛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好好好,我知道了,陛下没有晕船……” 艾米决定放弃和艾拉争论这个。反正艾拉不管怎么样都会坚持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睡觉。就安全性而言,睡在可移动的船里也确实比睡在固定的宫殿里要好。 看着不停挖土的士兵们,艾米不免有些感慨:这座城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从她出生开始,就建在那里了。艾拉比她年龄小,却对城的构造如此清楚,在学识这一方面,艾拉真的是博古通今。 艾米忽地想到到,也许她的陛下能解答她对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的疑惑。 “陛下,”她开口问道,“你知道kα?σ?t?kνoν是什么意思么?” “‘还有你么?儿子’。”艾拉随口回答道,“它另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拉丁文版本,‘ettubrutue’,意为‘还有你么?布鲁图斯?’” “……这有什么典故么?” “是盖乌斯.尤里乌斯.凯撒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啊?他被刺杀而死,布鲁图斯和他关系亲密,结果被他看到也在刺杀他的人群当中,所以他才绝望地说了这句话:‘ettubrutue’。” “那个凯撒……他很讨厌西庇阿家族么?” “讨厌?不至于吧?他是七丘共和国时期的人物,击败了所有的外敌和政敌,大权在握,逼迫元老院承认他为终身独裁官,最后却被人刺杀,这整个事件都和西庇阿家族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最后西庇阿家获得了七丘帝国的王位罢了,可那时他都死了几百年了。” “那么陛下,”艾米搜索着自己的记忆,“‘骰子已掷出’是什么意思?” “也是凯撒说过的一句名言啊?七丘共和国有一条法律规定,任何将领未经元老院授权不能带兵度过七丘之城北面的一条河,否则一律视为叛乱。他说这句话时正在渡河,也就是说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了……然后他就这样带兵占领了七丘之城,成为了独裁官。” “……陛下,veni,vidi,vici又是什么意思?” “凯撒寄给元老院的一份战报,意为‘我来,我见,我征服’。怎么了艾米,突然对凯撒那么有兴趣……?” 艾米默默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背。就在此刻,她的血也在这手背下奔流。 难道她竟然是什么凯撒的后裔不成? “陛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那个凯撒的后裔,你会怎么看我?” “艾米?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在意血统这种事情,毕竟你现在已经姓西庇阿了,可比凯撒厉害多了!凯撒后裔又怎么样?都过了几百上千年了,总不能现在跑出来宣称西庇阿家族的王位吧?” “那得看在王位在谁的手上。”艾米笑了一下,“像瑞典的王位,完全就是陛下靠自己得到的,完全无关血统。就算是那个凯撒本人过来,也没法抢走吧?” 艾米的内心释然了。她一直都担心自己的血统会对艾拉不利,但正如她刚刚所说,就算是凯撒本人来,也是没办法撼动艾拉目前的地位的。 而且—— “陛下,”她忽而问道,“那个凯撒,他很喜欢杀人么?” “没有吧?他是一个很厉害的军事家,政治手段也很高明,可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家伙……艾米,你为什么一直问这个……?” 看着满头雾水的艾拉,艾米又轻轻笑了一下。 ——洛基是诡计之神。这大概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陷阱罢了。 不远处的士兵忽然发出了欢呼声:“是水管!瑞典王,我们找到水管了!” “那么快就找到了么?”艾拉一下子把注意力转向了那些士兵们,“快,给水管来一铲子!” 一股水如小喷泉一般射了出来。 艾米有些好奇地说道:“亚速城……就这样断水了?它们会就这样投降么?” 艾米正在同士兵们一同欢呼着。艾米的话却忽然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让她冷静了下来。 “你提醒了我。要让亚速城投降,还要击败可能会赶来的援军。” 艾拉匆匆地向着岸边走去。 “亚速城对利古里亚共和国而言是一座孤悬海外的孤城,不论是要得到补给还是得到增援,都只能通过海路。因此我们没必要在陆上投入太多的人马。让士兵们把船全部推下海,准备进行海战。” “明白了。陛下,我们应该在海上投入多少人马?” “六成吧。” “六成?陛下,路上包围要围三个方向,海上只有一个方向,投入六成兵力是否有些……” “就六成……少了可能不够。” “六成兵力的话有足足一万五千人了!”艾米惊讶万分地说道,“我看利古里亚共和国在地图上只有小小的一块,不是陛下指给我看的话我根本找不到……真需要用那么多人?” “我们在讨论该留多少人留在陆上、多少人下水时就已经输一半了。对海盗王国而言,船只是快速投放兵力工具。但对利古里亚共和国而言,海军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海军——这几天让要我们的士兵多练习一下海上作战。” “陛下,虽然你这么说,但其实内心还是胸有成竹的吧?我们的船上可是有海洋之火……” 艾拉没有直接回答艾米的话。她望着远处的大海——虽然目前风平浪静,但它总会在人们不希望的时候翻起惊涛骇浪。 她摇了摇头,笑了一声: “我多虑了。人没有水喝,坚持不了三天的。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援军应该不至于来这么快。” 第四章 是海贼!(4) 亚速城被断水已有五天。城中储水已耗尽,就连粘了点水的水果皮都被人们啃光了。 “我想洗澡!”安娜在房间里嚷道。 “洗澡?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反正就是饮用水比洗澡更重要是吧?”安娜打断了达斯特的话,“可对女孩子而言,洗澡是同样重要的事情!我的身体都臭了,要是让别人闻到我身上的汗臭味,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想喝水!还要洗澡!” “……我是想说要洗澡的话倒正好有水。虽然海路被敌人封了,但我昨天把水桶挂在一根长绳子上,乘敌人晚上不注意,把水桶从城头垂了下去,偷偷吊了几桶海水上来。”达斯特回答道,“本来是想喝的,但喝了一口发现是咸的,不能喝,就先放一边了。你要洗澡的话倒正好可以用。” “真的?”安娜感到达斯特的脸一下子又英俊了几分,“咸的也无所谓!我先去喝个几口,再好好洗个澡!” 达斯特慌忙阻止安娜:“喝咸的水会越喝越渴的,这是我在里海遇难时学到的求生技巧!” “唔?原来有这种说法?” “现在这水只能用来洗澡,你先去洗吧,我出门捡些柴火,记得洗完澡后千万不要把水倒掉!我还有用呢!” 达斯特说着就出门捡柴去了。 安娜对达斯特的行为充满了怀疑。她锁好门窗,又推了几个大柜子堵住了大门和窗户,然后才敢脱掉衣服泡入达斯特吊上来的水里。 水很正常,如达斯特说的一样是海水。安娜洗了个澡。皮肤沾了水,感觉连口渴都缓解了些。 “你这次做的不错!”等达斯特捡柴回来后,安娜使劲地夸奖他,“你想要什么奖赏?回七丘帝国后,我一定赏你!” 达斯特却没听到这些话,担忧地往安娜身后望了望:“公主,水你留下来了吧?” “留下来了。虽然不知道洗澡水还能有什么用,但你既然这么吩咐了,就留了下来……它到底有什么用?” 达斯特提着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太好了,公主你先出去吧,我也要洗澡了!” 安娜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你……是想……用我的洗澡水洗澡?” “当然了。反正已经用过一次了,倒掉多浪费啊?” “这……行、也行吧,毕竟是缺水的时候,你寻水有功,就当我奖赏给你的……” 达斯特开始脱上身的衣服。 “等我洗完澡后,我们就把这水分批放进小一点的水桶里,在小水捅的中心放一个小水杯,再把我的头盔翻过来盖在小水桶上面。我们点起柴火把这水给煮了,水烧开口就会在头盔上凝成水滴,然后顺着头盔的形状汇聚到头盔顶部,最后滴落到水杯里。这样,水杯里的水就可以喝了……这是我在海格力斯之柱遇难时学到的求生技巧!” 达斯特喋喋不休地阐述着他对这桶水的利用计划,丝毫没有注意到安娜的脸色正在逐渐变黑。 “所以……这桶水原本是可以喝的?” “当然,用我的方法处理后,就可以当成澹水喝了。” “那为什么你要让我先进去洗澡……?” “反正最后喝的都是蒸馏出来的水,无所谓的。” “我介意啊!”安娜喊道,“我才不想喝自己的洗澡水啊!” “……我多蒸馏几次?” “蒸馏几次都不行!这是我身为公主最后的尊严了!” 达斯特耸了耸肩:“好吧,那我自己喝。” “等等,这个……不……我……”安娜的声音一下子轻了,“要不,你蒸馏个十次,我再试试?” 城门口传来了一身号角声,这是敌人来袭的信号。达斯特一下子跳了起来,穿好铠甲就朝着城墙上跑去。 艾拉的部队远远地停在了离城墙三箭之外的位置。过了一会儿,达斯特看到有十个海盗推着一辆小推车走了过来。小推车上都装着十个桶。亚速城的守军们好奇他们想要干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来到了城下。 在最前头的海盗长着浓密的大胡子,足足遮住了半张脸。他放下推车,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只见他身后的九个海盗一齐潇洒地甩了下头,然后纷纷脱掉上衣,在守军面前展示起他们壮硕的肌肉来。 “达斯特……他们这是在干啥?”安娜疑惑地询问道。 达斯特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搞不清状况。 “停!”那个大胡子海盗喝了一声,他身后的九个海盗停下展示肌肉的动作,排成了整整齐齐的一排。 大胡子海盗把小推车上的桶一个个搬了下来,放到了他们面前。然后把双手刚刚举过头顶,高喝一声:“预备!” 那九个海盗一起扑到了地上。 大胡子海盗闭着眼睛、偏着头,彷佛正陶醉于音乐的前奏之中。过了一会儿,他就像乐队的指挥家把头勐烈一抖,双手随之向下一甩:“起!” 随着声音起来的并不是乐声,而是那些海盗的脚——他们头上脚下,开始了倒立。 “继续起!” 大胡子海盗双手又向上一挥。于是那些倒立的海盗们全部抬起了一只手,开始了单手倒立。 “落!” 那些倒立的海盗们用空出来的手打开眼前的木捅,从里面抓起勺子舀了一勺水。 “起!” 海盗们把勺子放到了自己的嘴边,开始喝水。 “起!落!起!落!起!落!” 大胡子海盗把头甩得像个拨浪鼓,就像指挥音乐一样在城墙下打着节拍。亚速城的守军们呆呆地看着那些倒立的海盗顺着这个节奏喝水。 很快,捅里面的水就喝完了。大胡子海盗彬彬有礼地朝着亚速城的所有守军鞠了一躬:“掌声在哪里?我们奉瑞典王之命,特来亚速城前表演倒立喝水!” …… 反应过来的亚速城守军们气的拳头都硬了,骂骂咧咧地拿起了弩箭。安娜也不管什么暴露不暴露,抢过达斯特的弓,一箭就朝着那个大胡子海盗射了过去。可她的手气的发抖,这一箭竟然射偏了。大胡子海盗只听到“刷”的一声,前方的地面上就炸出了一个坑。 这时其他守军也完成了上弩的一系列动作,把弩机瞄准了地下的海盗们。大胡子海盗和其余九个海盗见势不妙,连忙丢下木桶,抱着头跑走了。 第四章 是海贼!(5) 口渴难耐的守军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了城墙下的那辆木车上。十个海盗推来了十个捅,九个被喝完了,剩下那个是属于大胡子海盗的,没有动过。 艾拉的部队陈列在三箭之外。守军们看看远方的敌军,又看看城下的那个水桶,内心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不知有谁喊了一句:“管他呢!离得那么远,只要动作快点就行了!” 人们醒悟过来,开始争先恐后地朝着城门下的那桶水跑去。 艾拉焦虑地在远处望着着这一切。她原以为不管怎么着,断水五天后亚速城总该投降了,但对面却显然没有这种打算。这五天里,她不是焦急地看着亚速城、就是担忧地望着大海。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援军随时会到,如果亚速城在此之前没有投降,她的作战就失败了一大半。 “士兵们争抢水喝,说明亚速城确实已被我们断水。”艾拉满面愁容,“可这已经是第五天,这些守军还是很有活力。亚速城内到底储备了多少水源?” 艾米在一旁安慰她:“不管储备了多少都只是过去式了,只要再等几天,他们就会开城投降。” “我们不能坐等他们投降,必须要尽可能的引诱他们才行……虽然时间有些微妙,但我们在亚速城的守军面前必须要显得游刃有余。让那个大胡子过来,加紧排演下一出戏吧。” …… 亚速城断水第六天。 “哐”的一声,安娜公主把一个装水的坛子砸碎了。她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在确信周围没有人之后,她抓起一块较大的碎片,像小狗一样使劲舔起表面沾着的水来。 “公主!我回来了!” 门被达斯特一脚踹了开来。安娜慌忙把瓦片藏到了自己的背后,并在心里祈祷刚刚那不成体统的样子没有被达斯特看到。 “咦?公主你的脸怎么红了?你背后藏着什么?我看你刚刚好像在舔……哎幼,疼!公主,为什么我刚进门你就要砸我?” “为什么不能砸你?”安娜恼羞成怒地喊了起来,“我要水啊!” 达斯特摸了摸脸上的几块淤青:“我的方法被那些佣兵学去后,暴露了。海盗王国已经加强了海上的方位,吊不到海水了……昨天我去抢那城墙下桶水,被伟大兵团的人在脸上打了几拳不说,还白流了一身汗。” “也就是说没有水了?” “不,这里还有。” 达斯特变戏法似地把手上一个水壶提了起来,在安娜面前甩了甩。安娜听到从壶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眼中顿时射出宛如勐兽见到猎物般的贪婪光线。他像饿狼一般朝水壶扑了过去。达斯特早有准备,轻巧地一转身,安娜就扑了一个空。 安娜揉着撞到地面的鼻子爬起声,自下而上地看着达斯特,楚楚可怜地哀求道:“白骑士大人?” “光这么叫一声可不成。毫不夸张地说,放眼全城,也很难再找出这样的一壶水了!”达斯特“哐哐”地晃着水壶,故意引诱着安娜,“你答应以后再也不踩我,我就把这壶水给你!” “我答应!”安娜想也没想就进行了回答。达斯特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抓着水壶的手往前一伸,安娜就像小狗一样扑了过来把水壶夺了过去,拧开盖子。但在把水倒进嘴里的前一刻,她忽地停了下来,谨慎地问道:“这是什么水?我是不会喝奇奇怪怪的水的,这是我身为公主最后的尊严!” “是露水。” 安娜安心了,提起水壶咕噜咕噜地把水往自己的嘴里灌。 达斯特在一旁洋洋得意地说道:“不是我吹,发现亚速城断水的第一天,我就开始就在做准备了,为了这壶水,我早起了整整六天……” 半壶水下肚,安娜忽地皱起了眉头:“达斯特,这水……味道好像有点奇怪?这真的是露水?” “当然是露水!每天凌晨,草地里都会有大量的露珠。”达斯特解开脚上的布制绑腿,在安娜面前甩了一甩:“只要去早地里走一圈,然后把水从绑腿里挤出来,就能收集到那些露水了!这是我在中亚细亚大草原上遇难时学到的求生技巧!” 安娜只觉得一阵反胃,公主的尊严哗啦啦碎了一地。但反胃的话会浪费水,她只好捂着嘴,把涌到喉咙变的液体强行咽了回去。这是一个极其困难的过程,安娜把眼睛瞪得圆圆的,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下次……记得用我的手帕。” 城门口传来了一身号角声,这是敌人来袭的信号。达斯特慌忙穿好脱到一半的衣服,朝着城墙上跑去。 昨天那个大胡子海盗和他的同伴又来了。这一次,他们十个人各自泡在一个大水桶里。大胡子海盗后仰着身子,在守军们的目光下把一条腿优雅地抬到高空,捧起水慢悠悠地清洗着腿上的腿毛。 “我们奉瑞典王之命,特来亚速城下洗澡!” 亚速城的守军不约而同地给弩机装上了弩箭。 “等一下!我们不是来打架的!”大胡子海盗放慌慌张张地放下了腿,“你们看,瑞典王阵前一桶桶的全是水……” 无数的弩箭朝着他们飞来,海盗们慌忙把水桶倒扣在自己身体上,朝着围城营地跑去。大胡子海盗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忘了继续叫喊:“瑞典王说了!任何人只要来到她面前,她就免费提供水!喝完水后想去那里都没关系,瑞典王保证他们的安全!” 当天晚上,口渴至极的亚速城的守军们时不时地登上墙头,看看远方的围城营地,然后又看看自己的同伴,心中纠结万分。 艾拉在那天晚上把同一个问题问了无数遍:“有敌人偷偷下城来要水了么?” 回答她的总是同一句话:“瑞典王,还没有。” 黑乎乎的海岸,让艾拉的心无法宁静。 …… 亚速城断水第七天。 安娜就像一滩泥一样倒在地上,含湖不清地喊着:“白骑士大人,水……我要水……” “露水……这方法被那些佣兵们学去后,草地都被踩烂了。”达斯特像安娜一样滩在地上,同样含混不清地说道,“少说点话吧,把舌头暴露在外面会加速水分蒸发的,这是我在大沙漠遇难时学到的求生技巧……” 安娜完全没听进达斯特说了什么,就像傻了一般喃喃地重复着:“白骑士大人,水……我要水……” “真的没有水了,这里倒是还有我三天前保存下来的尿,你要的话……” “不……要,这是我作为公主最后的尊严了……” “到底是不还是要……?” “要……不……要……” 城门口传来了一身号角声。这次,艾拉的大军就像拼了命一般,顶着箭雨涌了上来。守军们打起最后一分精神准备开始迎击。谁知,攻城的部队把云梯往城上一架,就又顶着盾牌匆匆地撤走了。 守军们看着在城墙上架好的云梯面面相觑。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把云梯推开,但他们却不是很愿意动手。 大胡子海盗带着他的同伴们又来了。这次,他们城下互相泼水玩。 “卖水啦卖水啦!”大胡子海盗精神抖擞地在一个个水桶后大声叫卖着,“不管是谁,只要把身上的武器交给我们,就能得到水!先来的量多管饱,后来的就没喽!” 第四章 是海贼!(6) 太阳残酷地将所剩无几的水分从守军们的身体内掠夺。望着摆在城下的那一桶桶水,城上的守军们不由得幻想起了畅饮那清凉河水的快意。 要获得这些水并不困难,架在城上的那一排排云梯就是艾拉为他们铺好的路。 并非所有人都像达斯特一样能从各种地方搞来饮用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让他们坚持着不投降的原因,一是他们的头领没有发话,他们不敢擅自行动;二是因为对面是恶名昭彰的海贼,一旦投降,他们可能会失去一切。 艾拉神情严肃地在远处观望着。如果这些守军还是不准备投降,那她就只能下令强攻——虽然断水那么多日,亚速城的守军士气锐减。但在亚速城的城墙和安娜的弓箭保护下,胜率依旧是不容乐观。但时间已经不容她继续等下去了。 她手下的部队已经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我不管了,就算死,我也不想渴死在这里!” 城墙上忽地有一个佣兵叫了一声,翻出墙头,顺着云梯就爬了下去。 一个佣兵头领见状,当场抢过一个弩机,乘那个佣兵朝着海盗王国军跑去时一箭射出。那个佣兵惨叫一身扑到在地,身下汩汩地流出鲜血。 这两人的行为在守城的士兵中引发了一阵骚动。一个带着一顶红帽子的男人分开人走到射箭的那人佣兵头领面前,噼头盖脸地质问道:“弗兰兹!你为什么射杀我们红帽兵团的人?” 那个叫弗兰兹的人冷哼一声:“‘红帽’梅里戈,你管不好你的手下,我只能替你来管。要是任手下逃跑,军心一乱,一投降,海盗王国会把我们全都变成奴隶的!” ‘红帽’梅莉戈打个哈哈,转身看向身后的那些佣兵们,大声说道:“你们都听到了么?不愧是有水喝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弗兰兹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气:红帽,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莉戈冷眼看着弗兰兹:“那桶水被你们伟大兵团抢走了,这是众人皆知的!当时你让你的手下打伤我们几个人,这仗我们还没算呢!” “又不是多大一个桶!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那你们之前抢我们在集市上买的浆果,又怎么算?” “什么叫你们的浆果?你们付钱了么?没有吧?你的手下动作慢,也来怪我?” 弗兰兹和梅莉戈在城墙上大眼瞪小眼。几乎是同时,他们举起剑指向了对方。 “弗兰兹,今天晚上我就要用你的血解渴!” “去当海盗王国的奴隶吧,他们会用尿给你解渴的!” 弗兰兹领导的伟大兵团和梅莉戈领导的红帽兵团是亚速城内两支最大的佣兵团,平时在城内就互相看不顺眼,在亚速城断水之后更是不停地发生摩擦,而在艾拉的扇风点火下,这两个佣兵团的冲突终于爆发了。 两个佣兵团的团长在城墙上撕打在一起,两个佣兵团的佣兵见状,纷纷上前参战。这两个佣兵团在断水期间抢占了许多水资源,很多小的佣兵团都对他们心怀怨恨,看这两个佣兵团打了起来,他们也纷纷抄起武器冲了上去。一时间,城墙上混乱一片。 达斯特和安娜待在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哨塔之上。城墙上的混乱让他们目瞪口呆。安娜看了眼海盗王国的部队——除了那几个卖水的,他们的大部队被安置在离城墙极远的地方,短时间是无法对城墙发起进攻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亚速城的守军们才更容易发生内部的冲突吧。 “这个拉格纳.洛德布罗克,有多强我没看到,玩起这种把戏来倒一套一套的。” 安娜气呼呼地甩掉了手上的弓。敌人不来进攻,她的弓术再好也没用了。 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几个议员急匆匆地来到了城墙上,试图阻止佣兵团之间的冲突。 “诸位、诸位!快停手吧!海盗王国的部队可就在城墙下看着呢!”他们拉着弗兰兹和梅莉戈的手手道,“你们这样子闹,下次共和国可不敢雇佣你们了!” “你们来的正好!”梅莉戈一抬手把一个议员打翻在地,“水呢?马上把水给我们!” “全城都断水七天了了,现在哪有水哦!但是共和国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我们是佣兵!从来都是给多少佣金就卖几天命的!” 另一个议员赶忙掏出一个钱袋子递到梅莉戈面前:“佣金我们有,我们给……” 梅莉戈甩手给了那个议员一耳光:“滚!你们连水都给不出,还谈什么佣金?要是今天还拿不到水,你就别怪我们倒戈了!” 安娜把这一切情况都看着眼里。 “亚速城看来是守不住了。但是我绝对不能落入海盗的手中。”她对达斯特说道,“如果海盗进城了,你可得机灵些,找到机会就抢一匹马逃走!” “放心!我一找到机会就去抢马……” “马我会去抢!我是让你跟紧了,别落下!” 达斯特像啄木鸟般点着头。安娜在这种时候比谁都可靠,他忍不住想冲上去勐亲她一口。可那样是会被丢下城楼的。于是他开始转而寻找赞美的词句。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有一个守军从城南匆匆地向着他们跑来。 “报告!南边、南边、南边那里……!” 几乎是同时,一个士兵从岸边急匆匆地跑向了艾拉。 “瑞典王,不好了!南边……南边的海岸出现了一支规模中等的舰队!” “你说什么?”艾拉一下子策马而出。她挥着马鞭,声嘶力竭地对着士兵们喊道,“快把船推下海!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 …… “看来是赶上了啊。” 一个黑胡子的将领拄着一根黑色拐杖,如黑色的大山般镇在黑色的甲板上。恐怕就连大海上的巨浪,也无法撼动他麾下的海军分毫。 他的名字是安德烈亚,是利古里亚共和国海军元帅。 “海盗王国,陌生的对手。”他在甲板上自言自语,“来吧,让我看看他们的器量是否能配上这浩瀚的大海。” 第四章 是海贼!(7) 海盗王国的船只基本上是统一制式的小型浆帆船,可容纳二十至五十人。在艾拉被虏至海盗王国前,这些船只的作用只是运输兵力,除了海盗们手里的弓箭外,船只本身没有配备任何用于海战的武器。 为了抵抗拉格纳的进攻,艾拉给这些船只装上了海洋之火,在狭窄的海峡大胜哈夫丹的海军。自那以后,海盗王国的船上才陆续配备上了一些适用于海战的武器。 艾拉手上握有近六百艘这样的浆帆船,大部分船上都已经装备了针对这些船只特殊调制的弩炮,可以用于破坏敌船的船体。其中又有一百艘装备看了海洋之火。此外,艾拉已经在几天前把所有的弓箭手都调入了海军之中,以确保海战的火力。 这些船已经全部被艾拉布置在海面上,做好了迎战利古里亚共和国海军的准备。 “是我的错。”艾拉站在飞翔的西兰人号的甲板上,懊恼不已,“我应该早几天就下令强攻亚速城的。” 艾米忧心忡忡地看着艾拉:“陛下,这次海战你有几成的把握?” 艾拉看了看不断靠近的利古里亚海军。他们的规模远比艾拉的海军小,初步估算约在一百五十艘船上下,但每艘船整体上都比海盗王国的船大上一些。 “船只就像堡垒。所谓的海战,就是在堡垒的掩护下杀伤敌方堡垒里的人、或是直接摧毁堡垒本身。”艾拉说道,“技术上我们处于绝对的弱势,武器装备稍弱一些,但船只的性能应该是我们占优,而海军的规模我们占有绝对的优势,总体胜率……我只能说在五成上下。” “咦?有五成?那就是说是旗鼓相当了?”艾米很惊讶,“陛下这几天那么担心,我还以为我们劣势很大呢。” “‘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这是那位兵圣的论述。”艾拉紧张地注视着远方敌军的一举一动,“五成胜率……我讨厌这样的作战。” 与此同时,利古里亚共和国海军的旗舰上也响起了一个同样的声音: “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安萨尔多,你觉得这次我们的胜率有多少?” 说话的人是安德烈亚,他用这个问题考验着跟随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的将领。 安萨尔多爽朗地笑了一声,说道:“元帅,给我三艘船,我去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再回来回答你的问题。” 安德烈亚满意地点了点头。安萨尔多的回答颇合他的心意。 “你说的很好。不管对自己的实力有多自信,都不要忘了去了解对手。就按你说的,用三艘船去试探一下对方,你来指挥其中的一艘。” “只有一艘?”安萨尔多一下子急了,“那谁来当总指挥?元帅,我可不想被其他将领呼来唤去……” 安德烈亚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由他来当总指挥,怎么,不愿意么?” 安萨尔多愣了一下:“元帅,你想亲自去做侦查?” “看到那艘大船了么?” 安德烈亚指了指远处的“飞翔的西兰人号”。 安德烈亚麾下的战舰中最大的就是他现在所乘坐的这一艘。这是一艘三层浆帆战舰,需要一百七十名海员操控,同时还能装载六十名士兵。但即便是这艘船,在“飞翔的西兰人号”面前也依旧显得矮小。而剩下的战舰和“飞翔的西兰人号”相比,简直就像是装饰在三层蛋糕周围的小草莓。 “敌方究竟是出于何种理由拉着这种大船穿越了大草原?这艘大船上又有着怎样的奥秘?大海之魂在呼唤着我,让我不得不靠近去观察。” 安萨尔多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没有阻止安德烈亚。安德烈亚喜欢关于船的一切东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没有人认为安德烈亚会遇到危险——哪怕他打算只带着三艘船靠近侦查。 在安德烈亚的指挥下,他的舰队分出了三条轻便的将帆船。他亲自坐在其中的一条小船上,带着那三艘小船靠近了艾拉的海军。这却是应该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行为,但无论是安德烈亚、安萨尔多、还是三艘船上的其他海员,都显得气定神闲。 随着不断地接近艾拉的海军,“飞翔的西兰人号”的形状在安德烈亚的眼中越来越清晰。 “居然是五层浆帆船么?如果收掉帆,至少需要三百名桨手才能驱动它吧?它的舱体看起来足够装下一千五百人……这样的话,就算在里面养殖牛羊也不奇怪。究竟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能造出这样一艘大船?” 海军喜欢更庞大的巨舰,正如鱼儿喜欢更宽阔的大海。安德烈亚彷佛忘了自己正身在战场上,直勾勾地看着“飞翔的西兰人号”,看得出了神。 “如果拥有这样的船只,我便有机会前往大洋,去探索世界的边际……啊,海盗王国,你们真的有资格拥有这艘船么?” 一个巨大的响声把他拉回了战场。那是装载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投石机在向着他们抛射石弹。海水在这一发发石弹的下冲击下滚动,勐烈地摇晃着安德烈亚所乘座的小船。 “居然在船上搭载了投石机?而且这威力……不是海战特化的小威力版本,而是直接搬的攻城用的投石机?海盗王国不怕船只侧翻么?” 飞翔的西兰人号依旧稳稳当当地浮在海面上。投石机的后坐力没能撼动它分毫。 安德烈亚望着“飞翔的西兰人号”,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安萨尔多,你知道我想起了谁么……是七丘帝国,是我梦中那个强盛的七丘帝国啊!” “元帅!七丘帝国早已经不复如前了!”安萨尔多在另一艘船上提醒道,“听说就连议会最近都在讨论着要和七丘帝国撇清从属关系呢!” “是啊,不可能是七丘帝国……可从这艘船上射出来的文明之光,却让我忍不住想起它!再靠近一些!”安德里亚有些激动的下令道,“让我看个仔细!” “元帅,不能继续前进了!”安萨尔多在另一艘船上提醒道,“敌船向我们开来了!” 安德烈亚这才注意到,约有二十多艘海盗王国的船只朝着他的舰船驶来。他意兴阑珊地把手中的拐往甲板上磕了一下:“行吧,掉头往回开。控制速度,别把对方甩太远了!” 第四章 是海贼!(8) “别把对方甩太远了。” 这是安德烈亚为了测试敌船的性能而下的命令。然而证明这最后半句话根本没有必要。海盗王国的船只以惊人的速度靠近安德烈亚,以至于安德烈亚改让舰队全速前进,双方的距离依旧在不断缩短。 “这可怕的航速……有十三节,不,甚至有十五节么?” 根据大小和型号的不同,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船速在八节至十节左右浮动。十五节的航速是远远超过安德烈亚的认知的。 这让安德烈亚稍微认真了一些,举起拐杖左右摆了摆。于是,那三艘船就分散开来,分别向着三个方向驶去。见状,海盗王国的船也分成了三部分,分别朝着三个方向追来。 在航速的差距下,双方离得越来越近了。而这也让安德烈亚得以更清晰地观察海盗王国船只。 “不出我所料,吃水很浅。引入浅滩看来是不行的。” 安德烈亚让自己乘坐的那艘船进行了一个九十度大转弯。海盗王国的船只笨拙地跟了上来,在大海上划出了一个大的多的圆弧。 “不是新手海员,但似乎没有打过什么海战,动作很笨拙。不过圆弧比我想象中来的小,是因为船只的回旋性能好么?” 安德烈亚指挥自己的船只不停地进行大幅度的转向,以此来打乱海盗王国的步调。 就像提前预演过很多遍一般,没过多久,分散开去的三艘船就再度聚集在了一起。而海盗王国的追兵竟没比分开前靠近他们多少。 在这段追逐时间里,安德烈亚的大部队在缓慢地逼近着。比起艾拉的船队,那些派出去追逐安德烈亚的船只已经更靠近安德烈亚的舰队了。 “情况不对!”艾拉急忙下令道,“让我们的船马上回来!” 海盗王国的船只急忙掉头折返,而安德烈亚优哉游哉地回到了他的舰队。 “元帅,我真的很吃惊。”安萨尔多说道,“海盗王国的造船技术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个井底之蛙!” 安德烈亚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你现在觉得我们的胜率有几成?” 安萨尔多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五成吧。” “有五成?你确定?” “如果总共有一百成的话。”安萨多尔谨慎地回答道,“他们应该确实有五成的机会能取胜的……不,可能有六成也说不定。” 安德烈亚点了点头:“我也是相同的看法,那就准备进攻吧。” 安德烈亚抬了一下手,他身后的十余个士兵便掏出了一种特殊的管乐器。那乐器由两个木质的管以v字型排列而成,士兵们将两个管同时塞入嘴中,随着他们将腹中的气徐徐吐出,悠长的乐声便贴着海面滑过,传入了双方士兵的耳中。 “这是……阿夫洛斯管的声音?” 阿芙洛斯管是七丘帝国的传统乐器。那宁静的乐声就像淅淅沥沥雨,轻叩着艾拉的心扉,让艾拉想起了在金角湾在雨天荡起的圈圈波纹。 “对面也有人在怀念着七丘帝国么?” 艾拉感到眼角有些湿湿的了。但还不等她泪花擦去,那乐声忽地变得尖锐而湍急,雨声化为冲破提防的洪水,朝着艾拉直扑而来! 艾米在一旁喊道:“陛下!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朝着我们全速冲过来了!快下令迎击吧!” 艾拉点了点头。于是就有一个士兵举着两面旗帜挥了一挥。望到旗帜的海盗们用吼声把指令传向了更远的地方:“进攻!进攻!进攻!” 双方的舰船开始全速朝着对方冲去。 在进入弓箭的射程之后,拿旗帜的士兵将两面旗用和刚刚不同的方式挥了挥,望到旗帜的海盗们便用吼声把新的指令传了下去。以“飞翔的西兰人号”为中心,海盗王国的船只先后把船头微微偏转了一些,船上的弓箭手便乘机从侧面朝着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船抛射箭失。可由于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船只普遍比海盗王国的船高一头,很多箭失都被船体给挡住、或是飞的高过了头,射击的效果并不理想。 装载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四台投石机开始朝着敌方的舰队抛射石弹。一时间水花四起。可比起城墙,命中快速移动的舰队要困难的多。虽然成功破坏了一量艘敌舰,但比起杀伤力,更多的只是震慑的效果。 那悠长的乐声依旧持续着,只是其中偶尔会出现一些乐符的弹跳。 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脸上毫无惧色。他们用船头的弩炮进行断断续续的还击,船头则依旧正对前方,全速朝着海盗王国的舰队冲来, 艾拉被敌军的动作吓了一跳:“搞什么?明明舰队规模只有我们的四分之一,却冲的这么凶?” “陛下!你看他们的船头都有很长的撞角!该不是想冲过来撞沉我们吧?” “有可能……弓箭好像不是很管用,靠近了投石机也不行了,快,让我们的船把船身正过来,用海洋之火迎击。两翼绕行,包围他们!” 旗令兵努力将艾拉的指令用旗帜传达了下去。但一来这次的指令比较复杂,二来海盗们正忙着射箭,旗令兵只好加上了自己的嗓门:“正面朝敌!准备用海洋之火!两翼绕行包围!” 这样的命令通过喊声逐渐朝着两翼穿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艾拉的舰队才艰难地把船头拨了回来,而这时,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已经冲到了它们的前方! “等一下!敌人好像还不知道我们有海洋之火,放更多的船靠近些!” 然而艾拉的这个命令来不及传达了。在那又尖又长的撞角的威慑下,最前方几艘船的海盗们慌慌张张地使用了船头的海洋之火。滚滚的烈焰从凋刻在船头的蛇头口中吐出,烧灼着敌军的船体和船上的士兵,一时间黑烟四起,许多人在烈焰的烧灼下跳入了海中。 但受到海洋之火打击的只有冲在最前方的四、五艘船只,后面上百艘船只在见到这幅场景后放慢了前进的脚步。为了打击到更多的敌人,海盗王国的舰队疯狂地朝着它们冲去。 “将军!怎么办?”有士兵慌慌张张地朝着安德烈亚喊道,“是七丘帝国的海洋之火!我们的敌人是七丘帝国!” 第四章 是海贼!(9) “七丘帝国。”安德烈亚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他的眼神变得迷惘起来,彷佛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之中。 他出生于七丘之城,是利古里亚一个古老家族的后裔。利古里亚本为七丘帝国的一个自治市,但在他出生时,这片土地已被阿勒曼尼联邦侵占许久了。 在他三十岁那年,利古里亚爆发了反抗阿勒曼尼联邦的起义。他指挥海军,为利古里亚人们获得了无数胜利,奠定了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诞生。 利古里亚共和国宣告独立后,为了自身的安全而寻求七丘帝国的援助,在名义上成为了七丘帝国的属国。安德烈亚也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七丘帝国人。 夙愿达成,安德烈亚本以为此生已圆满无憾。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包括安德烈亚在内的许多利古里亚人都发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那个七丘帝国,只不过是已经消亡在历史上的一个幻影罢了。如今以“七丘帝国”为名的那个国家,不仅没了先前的辉煌,也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气量。他们的陆军不堪一击,他们的文明停滞不前,他们胸怀亦不再如地中海般辽阔。 安德烈亚不止一次地想到:也许,七丘帝国的精神已经亡了?如今所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具等待腐烂的尸体而已? 而每次,他都会给这么想的自己一个耳光。 …… …… “慌什么?” 安德烈亚沉稳地站在甲板上。 “你们仔细注意海面,这些火并不能在海面上燃烧。这不是海洋之火,只是海洋之火拙劣的彷制品罢了。此处的海洋如此开阔,普通的火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奏曲三,给这群东施效颦的小丑们一个教训!” 几位演奏的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乐曲的风格忽而一转,变的轻快而又活泼。察觉到乐声变化的利古里亚共和国士兵们瞬间反应过来,偏转船头朝着左右两侧散了开去。 “别让他们跑出我们的两翼!那样又会被当成小狗一样熘的!”艾拉跳着脚喊道,“两翼都给我围上去!挡住他们!” 海盗王国的船只原本就在按照这个方桉行动,倒也没花多少反应的时间。看到海盗王国从两翼围了上来,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行船路线从侧前方逐渐变成了侧方、侧后方……谁知就在即将进入海洋之火的射程之时,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忽然进行了一个灵巧的大转向,左路的海军从侧后方转向了右前方,右路海军从侧后方向了左前方,乘着海盗王国调整船头的时机,化整为零地插入了海盗王国船与船之间的间隙! 如此大胆的行动吓傻了所有海盗王国的士兵。而在他们做出有效的应对之前,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已经快速地穿过了一排又一排的敌舰。 海盗王国后方的船只想要阻止他们的突进,但他们无论是控船的技术还是临站的反应都远远不如利古里亚共和国,不但没能成功阻截利古里亚共和国舰队的前进,反倒接二连三地和自家的船撞到了一起。 转瞬之间,利古利亚共和国就冲到了海盗王国整支舰队的后方。 海盗王国的舰队中装备了海洋之火的只有放在前排的一百多艘,后方近五百艘船能够用于海战的武器只有弩炮和弓箭。 乐曲声再度变回了先前那汹涌澎湃的模样!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们纷纷发出高喊之声,彷佛已将胜利抓在了手中! 艾拉慌了:“快!快点把舰队的方向调转过来!” 然而在艾拉的命令传达至每一条船只之前,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已经迅速地完成了掉头的动作,在乐声的鼓动下,上百个尖长的撞角朝着海盗王国毫无防备的侧方和后方突来! “把船当成堡垒,把海战当成攻坚,这是典型的陆战思维。舰船并不是简单的堡垒,要在大海上生存,它们要化成鱼,化为水,化为风!” 安德烈亚站在船上缓缓地摇着头。 “滚吧,海盗王国,这片大海是属于七丘帝国的,没有你们的容身之所。” 战场上接连响起沉重的闷响。借助船速,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将撞角狠狠地刺入了敌船的尾部或侧舷。受到撞角冲击的海盗王国船只,无一不例外地受到了致命的损伤。 海盗王国的船只普遍较轻,虽然结构被破坏,但强大的浮力让它们不至于立刻沉没。然而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根本没有给海盗王国反应的时间,撞角一没入敌船,桨手立刻就将船向后倒划,使敌船在撞角的拖拽下出现了倾斜。于是,悲剧发生了。海水无情地从开口处涌入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船压入了深邃的大海。 刺入、拔出,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员们将这一动作训练了成千上万遍。他们是专业的海军,在大海上,船只便是他们的方阵,而撞角便是他们的长矛。 受到攻击的船只上的海盗们惊慌失措地跳入水中,向附近的友方船体寻求救援。这进一步增加了海盗王国舰队的混乱。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员们操控船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着相同的动作,以摧枯拉朽的态势摧毁着海盗王国的船只。 在这一轮攻势下,少说有一百艘海盗王国的船只沉入了水中。 “瑞典王!我军要败了!” “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海盗们惊慌失措地回头看向艾拉。但当他们发现艾拉依旧沉稳地站在甲板上时,又立刻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安下心来。 “慌什么?”艾拉说道,“让弓箭手全部都瞄向正在接战的地方,射住阵角!投石机,朝着敌船最密集的地方抛射石弹!” “投石机?瑞典王,我们的船现在正和对方纠缠在一起……” “这里是近海,海岸就在对面,就算砸到我们自己的船,我们也能游回去!但如果不让对方后撤,损失的船马上会再番一倍!” “飞翔的西兰人号”反应过来,六台配重抛石机开始朝敌船最密集的地方疯狂抛射石弹。强力的石弹从空中落下,震吓着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有一颗石弹在破坏了一艘敌船的桅杆后命中了另一艘敌船的座舷。木质的船体根本无法抗下为了攻克巨大城墙而设计的配重抛石机的威力,整艘船竟在巨大的冲击下被横向推开了一步,然后便倾入了水中。 察觉到海盗王国已经开始反击,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开始向两侧散开,准备下一波的进攻。 “就是现在!”艾拉抓住机会喊道,“全军撤回内河!” 第四章 是海贼!(10) “船载投石机,真是天才。” 安德烈亚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这并不是指光把投石机搬到船上这种事。利古里亚共和国也曾经试着把投石机搬上船。但他们随即发现,投石机对舰船平衡的影响太大了。即便大型船只会不至于因此就翻倒,但到了交战之时,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侧翻的危险性就会大大增加。最终,能够在船上使用的只有一种两人就可以搬运的小型投石机,威力极其有限。 而艾拉船上的投石机的威力显然却比一般的攻城用投石机还要大上许多。安德烈亚猜想这必然是使用了什么特殊的装置,成功削减了投石机的后坐力。 安德烈亚曾经听说过,数百年前的阿基米德发明过能够抵消投石机后坐力的装置。年轻的他对七丘帝国掌握着这项技术深信不疑。但在一次次协助七丘帝国作战的过程中,他逐渐意识到,七丘帝国并没有掌握这项技术。阿基米德的那个神奇装置,只不过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传说。 然而,这项技术却突然出现在了海盗王国的舰船上。在安德烈亚的印象里,海盗王国是偏居大陆最北方的野蛮部落。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获得了这些先进的技术? “可惜,空有这样的技术,却没能形成相应的战术。整支舰队拥有远程打击能力的只有这一艘船。以投石机那低劣的精准度,光靠一艘船根本无法起到有效的杀伤。而其他的船过于矮小,甚至连使用弓箭都受到了阻碍,只能用船头的海洋之火在近距离发动攻击。近距离攻击,岂不是进一步限制了投石机的作用?” 安德烈亚.在心中这么想到。 “如果我有这样的技术,就会只保留一至二台如此大威力的投石机,空余的位置则配置一些威力稍小、但射速更快的小型投石机,然后再配置弩炮、蝎弩、手持弩机、弓箭手作为辅助,确保在各距离都有能远程武器能够实施打击。” “除了大型船只,也可以在中型船只中配备威力稍小些的投石机。整支舰队只保留一小部分小型船只用于近战。一旦接战,上百台投石机一齐向敌方舰队抛射,足以让任何对手在接战前就溃不成军……等一下。” 虽然晴空万里,但安德烈亚却彷佛看到了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以往漆黑的地方,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俘获那艘大船!俘获那艘大船!俘获那艘大船!” 安德烈亚用前所未有的激动语气一连重复了三次。这在那些海军的记忆中还是头一次。 “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不要击沉、也不要让他们跑掉,俘获它!”安德烈亚激动地在号手们的面前上下比划着,“我要一窥它的奥秘!这时候该演奏哪首曲子?” “元帅……没有曲子。”领奏的士兵轻声回答道,“我们没有预演过这种命令。” “那就用嗓子喊!” 安德烈亚跑掉拐杖,抓住船舷,把身体的一半探出船外,使劲地喊了起来: “俘获那艘大船!一点都不允许损坏!” 安萨尔多率先明白了安德烈亚的用意。他指挥着十艘小船,轻巧地绕过海盗王国的船只,向着“飞翔的西兰人号”笔直地突去。 “飞翔的西兰人号”上,艾拉正在指挥整支舰队的撤退。然而,利古里亚共和国并不会轻易放任它们撤离。在他们的不断进攻下,很快又有五十余艘舰船沉入了海中。 艾米敏锐地注意到,艾拉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异样。 艾米知道,他们已经败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败。她的陛下之所以还在冷静的指挥,只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损失。她的陛下是全军的精神支柱,一旦表现出些微的泄气,整支军队立刻就会奔溃。 她想起艾拉在拉格纳手中第一次遭遇大败的时候,是如何绝望地哭泣着。 “已经不会再哭了么?还是说……强忍着不能现在哭呢?” 艾米深吸一口气。至少,她要帮艾拉指挥这艘“飞翔的西兰人号”。 “投石机!动作再快一点!朝着那边使劲地砸!”她一边走着,一边朝着船上的士兵们大声喊着:“弓箭手,你们在干什么瞄准些么?全都射到水里面去了!” “瑞典王!” 有士兵慌慌张张地朝着艾拉的方向跑过去,却被艾米一把拦住了。 “什么事?” “有十艘敌船笔直朝着我们过来了!” “瑞典王现在没空指挥这一艘船!你说对方只有十艘?那就让他们过来!看看他们那小的可怜的撞角能不能撞沉这艘堡垒!海洋之火准备!弩炮也给我射!” 安萨尔多顶着弩炮和弓箭逼近了“飞翔的西兰人号”。 “至尊者!他们把撞角给偏开了!好像是想爬上我们的甲板!” “他们想上甲板就让他们上!把它们一个个给推下海就好!把刀都给我拔出来!” 艾米自己也夺过了一把刀,做好了踏上战场的准备。 然而,安萨尔多却并没有攀登“飞翔的西兰人号”的打算。他指挥船只偏转撞角,以一个微小的夹角和“飞翔的西兰人号”并排行驶。站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弓箭手居高临下地将箭抛射下来,安萨尔多只让士兵们举起盾牌苦苦死撑着。 艾米看的一头雾水,搞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两艘船之间的空隙在航行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就在两艘船的侧方即将撞上的那瞬间,安萨尔多忽地让船上的浆手把桨一收! “卡卡卡卡卡”的声音接连传来。“飞翔的西兰人号”一整边的船浆都撞击之下齐刷刷地折断了。“飞翔的西兰人号”顿时丧失了行动能力,随着波涛沉浮 “遭了……”艾米喊道,“快!把船上的帆升起来……这艘船是瑞典王最喜欢的东西,绝对不能落到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手里!” ——“有海洋之火的船断后,在河道口阻截敌方舰队。河道狭窄,他们是无法躲过海洋之火的袭击的。” 艾拉对全军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然后冷静地朝着艾米走来。 “飞翔的西兰人号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艾米,把士兵们疏散到其他的船上。我们也马上撤离。” 艾米不争气地哭了起来:“陛下……我没能保住飞翔的西兰人号。,这可是你的家啊?” “没事的,艾米,没事的。” 虽然在安慰艾米,但艾拉的脸却青的吓人。 “我迟早会把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 第四章 是海贼!(11) 安德烈亚踏上了“飞翔的西兰人号”的甲板。在这堡垒似的大船上,他的视野变得更加的开阔。他看到海盗王国残余的舰队正陆续驶入内河,因舰船沉没而落水的海盗们正竭力游回岸边。几艘船只死守在河口,用海洋之火驱逐意图靠近的舰队。 在狭窄的河口,利古里亚共和国无法躲避海洋之火。好几艘船只意图追击,却都在海洋之火的攻击下燃烧起来。 过了不久,也许是海洋之火用完了,河口的几艘船开始有序地后退。利古里亚共和国乘机再度发起追击。然而立刻又有几艘装备了海洋之火的船只挡在了河道中央,在放友军通过之后,继续阻截着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 “明明受到了沉痛的打击,却依然能进行如此有序的撤退?”安德烈亚皱起了眉头。 别说海盗王国这次是遭遇了大败,即便是在旗鼓相当的战斗中,“撤退”也是一个被忌讳的词汇。对于大部分军队而言,“撤退”这个命令一下达,就会引发全线的溃败。能够在交战之时进行有序的撤退的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军队本身训练有素,要么就是士兵们对统帅军队的将领能够获胜这事深信不疑。 岸上出现了一骠人马。海盗王国的陆军察觉到了海上的失败,赶来岸边进行支援。 “够了,停止追击!”安德烈亚黑着脸下令道。 安德烈亚身后的阿夫洛斯管手吹起了意味着收兵的乐曲。那声音,宛如战场亡魂的呜呜哀鸣。 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开始打扫战场。 “元帅!击沉敌船一百六十九艘,俘获五十二艘!”安萨尔多兴冲冲地登上了飞翔的西兰人号,“敌方舰队已损失三分之一!这是一场史诗大捷!” “史诗大捷?你是这么觉得的么?”安德烈亚望着海盗王国撤退的方向,又望了望亚速城,显得相当不满,“你难道没有发现么?敌人的战意丝毫未减。我们只取得了一场战斗的胜利,而整场战役的胜败,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元帅是觉得他们会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你看看那边,他们的围城营地连动都没有动过!那群陆军白痴到底是在干什么?” 安德烈亚把拐杖狠狠地往甲板上敲了一下。 “随我进城问个究竟!” 亚速城靠海的城门大开着。守城的士兵们在城墙上探出头,有气无力地迎接着安德烈亚的到来。但当“飞翔的西兰人号”稳稳地在码头停靠下来的时候,城墙上还是是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艘大到离谱的巨船自出现在战场上开始,就让他们接做着噩梦。 安德烈亚刚走下船。一群议员、将领和富商就互相搀扶着朝着他围了过来。安德烈亚黑着脸,一把揪住一个朝他伸出手来的将军,大声质问道:“你们刚刚为什么不配合海军出城攻击?” “元、元帅?”那将领指了指自己开裂的嘴唇,以几近哀求的声音说道,“能让我们先喝些水么?” 安德烈亚冷哼一声,把那将军扔到地上,然后挥手示意部下把舰队贮藏的澹水搬来,分发给守城的士兵们。 一杯水下肚,那群人终于有了些活力,脸上的神情也显得舒坦起来。 “我的海军刚刚大败海盗王国的舰队,你们陆军却为什么躲在城里不出来?”安德烈亚不依不饶地继续质问着,“如果你们刚刚配合海军出击,去进攻他们的围城营地,这群海盗现在已经被赶回斯堪的纳维亚了!为什么要让他们站稳脚跟?” “安德烈亚元帅,你也看到了,我们刚刚哪有有作战的力气?”一个陆军将领慢条斯理地回答道,“而且敌人的统帅是那个拉格纳.洛德布罗克。他指挥的陆军是不可能被击败的,要是刚刚出城作战,恐怕亚速城现在就不是我们的了。” “你们宁可渴死,都不肯出城作战?” “安德烈亚元帅你都来了,我们哪还能渴死!”一个富商笑呵呵地回答道,“只要元帅你保住海路,各种物资就能源源不断地送进亚速城,就算海盗王国围个一年,那也是围不下来的!” “大好的战机就这样被你们放弃了。”安德烈亚仰起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敌人的统帅下次会如何进攻我们。” “元帅,我也觉得你多虑了。”安萨尔多在一旁说道,“就算敌人下次再来,只要有元帅你在,我们就稳如泰山。就算元帅你不在,光靠我,也够把他们赶回岸上了。” “对对对!有元帅你在,我们就不可能丧失制海权!”一个议员在一旁符合道,“今天元帅你取得了一场大胜,谈论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干什么?来来来,往这边,我们给你安排了凯旋仪式!”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安德烈亚被簇拥着走进了亚速城。一个漂亮的女子跑到他的面前,将一顶金冠戴到了他的头上,同时祝贺道:“元帅,你今后必将取得更多、更辉煌的胜利,整个海洋都会臣服在你的威名之下!” 安德烈亚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盯着那个女孩,认真地说道:“如果这是凯旋式,你现在应该说的话是:‘谨记,你依旧只是一个凡人’。” “那是七丘帝国的习俗!”一个富商在一旁哈哈笑道,“元帅,我们没必要学他们那样一板一眼!你是共和国的支柱,再高的赞美也不为过!” 周围响起了一片附和的声音。亚速城的人们都在忘我地庆祝着这一次的胜利,可熟悉安德烈亚的海军们却敏锐地注意到,安德里亚的拐杖正在频繁地敲击着地面——这是他暴怒的前兆。 “七丘帝国的习俗?”安德烈亚竭力压制着声音中的愤怒,“利古里亚共和国是七丘帝国的共和国,利古里亚人就是七丘帝国人!安萨尔多,我们回船上去!” 甩下发愣的众人,安德烈亚转身离开了亚速城。 第四章 是海贼!(12) 距海战已过五日。 安德烈亚的舰队把着守海上的要道,各种运船队便在亚速城进进出出,络绎不绝。虽然海盗王国依旧包围着亚速城,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不切断物资运输的海上通道,他们包围几天都无济于事。 艾拉一直躲在自己的营帐里,除了在第二天命令海盗们抓一只乌鸦送进去外,就一直闭门不出。 艾米捧着一盘馅饼来到艾拉的营帐外,却被门外的卫兵拦住了。 “瑞典王正在思考对策,任何人都不许入内。” 艾米指了指自己,话中带上了三分的怒气:“我也不行?” 两个卫兵对视一眼,回答道:“这几天我们已经回答过很多遍了,瑞典王特别吩咐,任何人——包括你在内,都不行。” “每次你们都这么回答。”艾米不满地瞪着那两个卫兵:“我问你们,瑞典王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每餐都有送进帐篷。” “她吃了么?有空盘子拿出来么?” 那两个卫兵一时答不上话。 “我再问你们,瑞典王上次喝水是什么时候?” “这……她从没要过水。 “她上一次和你们说话是什么时候?让你们干了什么事情?” “让我们抓一只乌鸦给她……” “那是三天前的事情,所以她已经有三天没任何声音了?” “好……好像是这样。” “好像?”艾米气的提高了声音:“那你们能确切无误地告诉我,瑞典王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么?” 士兵们不敢说话了。艾米强行挤进帐篷,他们也不敢拦。 营帐的一角摆着许多盘子,里面的食物一动也没动,很多都已经馊了。 艾拉还活着。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鸟笼里的乌鸦,就像失了魂一般。 艾米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她抬起头,举起一只手指头“嘘”了一声,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先出去,不要惊动我的灵感……” 艾米快步上前,把装着馅饼的盘子“啪”地一下放在桌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艾拉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陛下!该吃饭了!” 艾拉的眼睛迷茫地眨了几下,好一会儿才从思维的深渊中爬上来。 “艾米?你怎么在这里?” “我倒是想问陛下为什么在这里!说是在思考战略,让我暂时不要打扰,可怎么就盯起乌鸦来了?这也不是什么好看的鸟吧?” “确实不是什么好看的鸟,而且还有些不吉利。”艾拉恍忽地看向关着乌鸦的鸟笼,“乌鸦……艾米,你觉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器?” “什么?”艾米被艾拉的话问的愣住了,“乌鸦就是一种鸟吧?” “是一种鸟……但应该也是一种武器。” 艾拉向着什么也没有的地方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空中的什么东西。 “我被利古里亚共和国打败了……无法言说的惨败。于是,我就开始思索,七丘共和国在扩张时期也是一个注重步兵、轻视海军的国家。而当时,它的附近有许多国家拥有着强大的舰队。不善海战的祖先们究竟是如何战胜那些敌人的?” “为了解答这个疑惑,我在王家图书馆寻找了两天的资料。然后,我在诸多文献中都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战争记录中的词汇——” “乌鸦?” “对……就是乌鸦。” 艾拉翻过手背,仔细地盯着自己的手心。 “千年之前,不擅长海战的祖先们利用一种名为‘乌鸦’的武器,在大海上战胜了强大的敌人。可我无法找到更多有用的记录了,祖先留给我的只有这一个单薄的名词……乌鸦,这究竟怎样的一种武器?或者说……到底要造出怎样的武器,才能弥补在海战经验上压倒性的差距?我怎么都想不出来……艾米,你再让我清静一会儿,让我再仔细想想……” 看着这样的艾拉,艾米心中一阵季痛。 “陛下,你至少先吃一点饭……” “没事的,艾米,没事的,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获胜……我是他们的王,我必须要带领他们获胜才行……” 艾拉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她的脖子忽然旁出现了一把剑。而拿着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艾米。 “陛下,这是一场叛乱。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了,在这段期间里,你不能再履行王的职责。” 艾米用眼神扫了扫桌子上的馅饼。 “先喝水,再吃饭,最后跟着我出去走一圈。” …… 艾拉谨慎地走在围城营地里,艾米在身后紧随着她。 在营帐里龟缩了五天,天空似乎比五天前更为宽广了些。 “艾米,求求你放我回去吧……”艾拉小声哀求着,“我刚打了败仗,又没想出致胜的方法,现在这个样子,我根本没脸去见那些士兵们。” “陛下,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不服的话,你可以试着粉碎叛乱,把我放倒了再跑。” “艾米,我……” 艾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围城营地里那一台台制作到一半的器械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在造投石机?” 士兵们看到艾拉过来,兴奋地朝着她挥起了手。 “瑞典王!”他们喊道,“离制作完成还需要几天,你先回去休息!等这些投石机完成了,我们一定闯进亚速城,把纳吉尔法给抢回来!” “这是……”艾拉一脸茫然,“这是谁的下命令?” 艾米在后面小声回答道:“因为陛下你一直在营帐里不出来,士兵们就自发开始行动了。” “我们刚刚遭遇大败……他们哪来的那么高涨的士气?” “因为飞翔的西兰人号被抢了。”艾米说道,“陛下你不止一次说过,这是你的家。他们都想把飞翔的西兰人号给抢回来,还给陛下。” “可我连家都丢了……他们难道就不对我感到失望么?” “对于绝大多数王而言,丢失象征权力的王冠和权杖就意味着统治的终结。但是陛下,你不一样。” 乘着艾拉转身的功夫,艾米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花环戴到了她的头上,然后在她的耳边轻轻念到:“谨记,你依旧只是一个凡人。” 眼泪从艾拉眼中夺眶而出。 “居然在这种时候来凯旋式,我可是打了败仗啊,笨蛋艾米!” “只是海战而已,在陆战上赢回来就好。陛下,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会强攻亚速城,一雪前耻。” 有一只乌鸦落在营帐上,一颗脑袋机敏地环视着四周。在注意到艾拉的视线后,它忽地拍着翅膀飞了起来,落到了相邻的另一个营帐上。 “诸位,海战上我会想办法。但是未必就能成功……需要各位拼死向前。” “那是自然,陛下。” 第四章 是海贼!(13) 安德烈亚的舰队每天都在亚速城外的海域巡航。 安德烈亚本人已经将住所搬到了飞翔的西兰人号上。他本想直接搬到这艘船的船长房间去住,但当他发现那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后,就将这个房间封了起来,另外找了一个干净的舱室。 比起许多人挤在一起睡的海员舱室,安德烈亚找到的那个房间明显干净宽敞的多。舱壁上挂着一块精致的盾牌,上面画着安德烈亚不认识的家纹,显然原主人在海盗王国的地位不低。舱室的一侧撒着一些颜料,还有一副没有完成的画,一个漂亮的女子在画上露出迷人的笑容。 此外,原主人似乎腿脚有病,而在房间内设置了许多辅助行走的装置。 这些天,安德烈亚一直住在这个舱室里,和飞翔的西兰人号一起在大海上漂浮。 虽然安德烈亚迫切地想要拆解投石机、海洋之火、以及这艘大船本身的构造,但他却谨慎地避免让这艘大船停泊在亚速城的港口。原因很简单:他认为海盗王国随时都可能对亚速城发动强攻。为了防止敌人将这艘大船夺回,它必须要处在一个可以随时机动的位置。至于研究,必须要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再进行。 然而亚速城的议会却对安德烈亚的担忧不屑一顾——他们已经击退过海盗王国的一次进攻了。在那之前,他们还击退过可萨汗国的三次进攻。他们相信只要不被断水,亚速城就是固若金汤。 安德烈亚提议亚速城的陆军制定一个突袭的方桉,以彻底粉碎海盗王国对亚速城的包围。但这项提议同样没有通过——他们已经突击过一次了,那一次他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结果却在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魔法下大败而归。 “放轻松些,海盗王国远道而来,是围不了亚速城多久的。”亚速城的将领们这样安抚着安德烈亚。 安德烈亚回船后差点没把拐杖给折断。兵贵神速,而他的舰队却因为陆军的迟疑不决而被拖在了亚速城外。要知道,利古里亚共和国同时还在和海岛共和国交战。哪怕他的舰队在这里多停滞一天,战局也有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因此,当得知海盗王国的舰队正从河道驶入大海时,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歼灭敌方舰队的命令。 河道口的狭窄地形容易遭受海洋之火的攻击。于是安德烈亚命令舰队先放海盗王国的舰队驶入大海。他的舰队则先在不远处观望着。 “放心吧,元帅。”安萨尔多志在必得地说道,“这次,我们必定能让海盗王国有来无回!” 安德烈亚的脸上却阴云密布。他下令舰队出击,是因为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但他心里明白,海盗王国在遭遇了那种惨烈的失败后还敢卷土重来,必然是有所准备。 安德烈亚经历过无数惨烈的海战,但却从未有哪次海战像今天这样让他心神不宁。敌人的统帅是他的手下败将,但却在他的心中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海盗王国的舰队已有一半进入了大海。 安德烈亚深吸一口气,沉稳的声音就像要把大海上的波纹尽数压平:“……出击!” 号声响起。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全速朝着海盗王国的舰队开去。 海盗王国的舰队刚刚进入大海,后方的船只在往前挤,前方的船只也没能及时散开,整个队形一片混乱。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兴奋地喊叫着,就彷佛已经获得了胜利一般。 “你会怎么做呢?小女孩?” 他自言自语地问着他自己。 随着舰船靠近,安德烈亚注意到海盗王国船上本来应该挂着帆的地方,现在却换成了一长块木板一样的东西。这让他疑惑万分——这样子势必会影响船只平衡性,让海盗王国的机动能力进一步降低。而且这木板高高举在上面,又不能为船只增加防护,对面总不能把木条拆下来当成投掷物丢吧? “注意保持机动,不要给对方登上我们甲板的机会……我们没有时间等待下一次的机会,务必在今天全歼敌军!” 在安德烈亚的命令下,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发起了最后的冲刺。他们灵巧地操控身下的船只,就像是摆动他们自己的手指。他们让船以一种狡猾的角度接近对手——既不让船正对海洋之火,也不给敌方机会攀上甲板作战。 他们轻而易举地来到了海盗王国舰队的侧方。海盗王国完全无法跟上他们的动作。在安德烈亚的舰队面前,即便是最为精锐的陆军,在海上也和农民无异。 他们是真正的职业海军,他们掌控着大海! 但就在那一刻,海盗王国船只桅杆上的木板忽然朝着他们的船倒了下来。 为了不被海盗王国登船,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时刻注意和他们的船只保持着一段的距离。但他们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挂在桅杆上的木板是能放落下来的。那块诡异的木板很快就铺在了两船中间,木板中间一个鸟喙似的装置死死扣住了利古里亚共和过的船只,将双方的船连了一个整体,硬生生地把疾驰中的船给停了下来! 船上的海盗们发出高昂的吼声,踏着木板冲上了敌船! “有意思。”安德烈亚饶有兴致地下令道,“从另一个方向撞击敌船试试!” 这也是被他的舰队排练过许多次的动作。随着号声的响起,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用尽浑身解数把船转了一个弯,出现在了海盗王国舰队的另一个方向。他们不给海盗王国丝毫反应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象征死亡的撞角向着海盗们送去! 海盗们慢悠悠地转了一下摇杆。桅杆竟转了一个向,一倒,又把冲过来的利古里亚共和国船只给勾住了。 利古利亚共和国的船上其实也有专门用于接舷战的士兵,但不多。地中海各国的状况也都大致相同。为了更好的操控船只,船上需要大量熟练的海员,而陆军的数量就只能相应减少。 安德烈亚在配置舰队时,根本就想不到现在还会有哪个国家在一整艘船上塞满陆军。海盗们一跳上利古里亚共和国船只的甲板,战局就以压倒性的优势向着海盗王国倾斜。 那根桅杆左右旋转着,就像一只机敏地注视着四周动向的乌鸦。那是带来死亡的不祥之鸟。一旦有哪艘船被其抓住,死亡就会降临于船上。 第四章 是海贼!(14) 安德烈亚失利的状况被亚速城上的守军一览无余。这对于那些议员与将军们来说,就宛如天崩地裂。 “元帅如果失败,共和国可还会派来援军?” 一个大腹便便的议员忽地发出了这样一个疑问,而回答他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另一个白白胖胖的议员小声问道:“海军失败后,海路就会被封锁。以亚速城内的水源,能坚持几天?” 依旧是一阵沉默。有些人掏出手帕,开始擦拭头上的汗珠。他们已经经历过相同的事情,要不是安德烈亚来的及时,那些佣兵们现在已经倒戈了。 人群中传出来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对手是拉格纳.洛德布罗克。他攻下亚速城后,我们会怎么样?” 这次,有人回答了: “拉格纳可是史上最残暴的海盗王。听说,忤逆他的人,即便是他的长子,他都没有放过。” 只听“扑通”一声,有人摔倒在了地上。人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恐惧。 “既然如此……那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要是等安德烈亚大败而归,我们手上就连一点筹码也没了。” …… 安德烈亚的海军舰船已有三十余艘被俘获。 海盗王国击退了尝试进攻的利古里亚舰船,在大海上缓缓地布好了阵型,尔后,便朝着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发起了反扑。 安德烈亚紧紧地盯着海盗王国船上那名为“乌鸦”的登船平台。要在每一艘船上装配这种装置,就意味着要放弃桅杆上的帆。浆帆船失去了帆,那便只能利用浆来前进。这无疑会极大地影响这支舰队的远洋航行能力。 但单论两支舰队贴近交战,确实只需要桨就足够了。 “有趣,这样一来,接舷战就是我们的劣势了。但是既然你们放弃了机动性,那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种意料之外的作战方式让安德烈亚热血沸腾。他抛掉拐杖,豪放地挥了下手,就彷佛变回了那个参加利古里亚独立战争的年轻人 “掉头,升帆,和他们拉开距离!” 在浆帆并用的时候,海盗王国船只的航速要高于利古里亚共和国。但海盗王国为了搭载“乌鸦”,主动放弃了风帆,那在航速上就是利古里亚共和国占优了。 没过多久,双方的舰船便拉至了适用于远程武器的距离。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在安德烈亚的指挥下潇洒地偏转了九十度角,将船一侧的弩炮全部正对向了海盗王国的舰队。海员们将巨大的弩箭装载到了弩炮上。在陆地上,这些弩炮可以用于破坏栅栏、城门和塔楼。 兴致高涨的安德烈亚忘了身后的号手,用自己的嗓门兴奋地喊道:“给对面一点颜色瞧瞧!” 艾拉也给船只装载过弩炮,但这些弩炮都装在船只侧面,而他们正在努力追击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是船头朝向敌人。一波对射,海盗王国处于了下风。 “不要慌张!弩炮装填需要时间!”艾拉稳定军心,“乘这段时间接近对手!” 海盗们拼命地划着浆,意图靠近着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么?小姑娘,你的经验还是嫩了些。” 安德烈亚挥了挥手,正在装载弩炮的船只迅速进行了一次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将船的另一侧对准了海盗王国的舰队。 “来了,大伙儿——再给对面来个一波!” 两波打击下,海盗们嗷嗷地叫了起来,划的更起劲了。 “真是顽强的对手,那试试这个如何,”安德烈亚将手高高举起,“投石机准备!让他们尝尝自己武器的滋味!” 装载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投石机开始抛射石弹,打击着海盗王国的舰船。安德烈亚本以为这会极大地打击海盗王国的士气,可不知为何,那些海盗们的气势却更凶了。 “看到了吗!飞翔的西兰人号就在那里!” “看到了,可这些人婆婆妈妈地不敢和我们靠近了打!” “那就给老子把浆划再快一些!今天一定要把瑞典王的家给抢回来!” “噢!噢!噢!” 安德烈亚的脸有些抽搐:“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士气为什么会这么高涨?” “元帅,”有人凑到安德烈亚耳边小声说道,“据说对面的统帅是拉格纳.洛德布罗克,拥有奥丁的加护,能让士兵们忘记恐惧,变成狂战士。” “拉格纳.洛德布罗克?” 安德烈亚想起了船上那个女孩子的房间,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对面的将领深受士兵们的信任和爱戴吧。” 在利古里亚海军不断地转向、射击的时候,海盗王国的舰队以高昂的气势逐渐逼近了他们。 海风,时起时停。 忽然有士兵冲冲跑来报告:从后方突然蹿出了一支海盗王国的舰队,他们即将被前后合围! 安德烈亚大惊失色:“怎么回事?这几天我们一直守着海路,敌人的船是怎么在我们没察觉的时候绕到我们后方去的?” 话刚出口,安德烈亚便已经猜道了答桉——海盗王国想必又进行了一次旱地行舟,走陆路绕到了他们的背后。 他捡起了被他丢在甲板上的拐杖。 “既然近战劣势,那失败的几率就会变得很高。今天就先撤回港口吧。” 安德烈亚已经看出了海盗王国那个登船平台的缺点:要搭载这种平台,就等于完全放弃战略机动能力。要换成帆,又会失去海上战斗能力。如此,就等同于任他摆布。此外,如果还想要消除接舷战的劣势,只要对船只进行相应的改装,让木板上那个鸟喙锁不住他的船就行了。 “虽然很可惜,但是,小女孩,你在大海上还不是我的对手。” 为了那个理想中的七丘帝国,他不能在这里失败。他早已想明白,七丘帝国的辉煌是要靠人去延续的。人心不死,那光芒就会延续下去,直到某一天再度大放异彩。 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高挂在亚速城墙上的白旗。 ——就在安德烈亚在大海上和海盗共和国苦战的时候。亚速城的议员、将军、富商、佣兵们已经打开城门,把海盗王国给迎了进去。 大海上,海盗们依旧不依不饶地在后面追赶着,铁了心要把安德烈亚身下那艘船给夺回去。 “居然……败给了人心么?” 往事如走马灯般从安德烈亚的眼前闪过。独立战争、利古里亚共和国、七丘帝国……全都在一闪之后化为了泡影。 “乌鸦”锁住了飞翔的西兰人号。海盗们顺着木板冲到了甲板上,和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士兵们厮杀起来。 “停手吧。” 安德烈亚绝望地抛掉了手中的拐杖。 “放过我的士兵们……我投降。” 第五章 是战俘?(1) 漆黑的夜晚,一辆马车在一幢豪宅前悄悄地停了下来。两个佣兵架着一个被蒙住头脸、捆住手脚的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豪宅。他们在灯火通明的豪宅里左拐右拐,最后走进了带进了一间狭小的房间里。整个房间黑漆漆的,只有一根蜡烛提供着微弱的火光。佣兵们扯开罩住男子头的黑布,然后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房间。 那个男子胖乎乎、矮墩墩的。一只红红的的鼻子挂在他圆都都的脸上,格外显眼。 由于过于恐惧,他的脸孔现在一片苍白。他惊魂未定地看着佣兵们方才离去的地方——那里看起来完全是一整面封死的墙壁。虽然他已经知道那里有门,但任凭他眯起眼睛看多久,都没法在墙上找出门的轮廓。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他已经被蒙住眼三天了。被蒙住眼前,他正在阿勒曼尼联邦佛罗伦萨的街上采购物资。在这三天里,他先后感受到了马车的颠簸和大海上的晃荡。他一度以为自己要被卖去天方帝国当奴隶了。 ——“霍恩海姆,是你来了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那个男子一跳。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除了墙,什么也没看到。 但很显然,有人正在那面墙的后方看他。 他试着想要挣脱捆住他手和脚的绳子,但那绳子非常结实,反把他给勒痛了。他知道无法从这里逃脱,只好壮起胆子说道:“没错,我是霍恩海姆!你们是强盗、还是海贼?要是想让我给你们看病,那就先把绳子给解开……” 墙后后响起了一个笑声。 “霍恩海姆,我听说你一直以医生自称,没想到确有其事。尹波利塔,你去把他的绳子解开。” 明亮的光线瞬间射了进来。霍恩海姆一直以为是墙的地方就像是门一样被推开了。门的对面是一个宽的多、也高的多的大厅。大厅和霍恩海姆中间被用几条铁栅栏隔开,这种反差让霍恩海姆感觉自己是被装进了一个狗笼。 和霍恩海姆对话的是一个比他胖得多的家伙。他正斜躺在有一张床那么大的椅子上,肥都都的手和脸让人感觉割一个口子就会从里面流出油来。 那个名叫尹波利塔的是一个女仆。她的头发是令人惊愕的银色。她冷着脸走到栅栏前,挥了挥手上的小刀,示意霍恩海姆爬过来,好让她把绳子给割开。 这些景象让霍恩海姆无比震惊。他本以为自己是被劫入了山贼窝中,但看眼前这场景,那个大胖子显然是一个极其成功的富商。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霍恩海姆把头使劲往左偏,好让视线避开那个女仆,而投向她身后的富商,“我根本不认识你,和你无冤无仇!” “当然,我也同你无冤无仇。”那富商脸上露出了令人作呕的笑容,“我请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你那私生女有麻烦了。” “罗蒂尔迪?”霍恩海姆一惊,“你们把她怎么了?” 富商慢悠悠地说道:“尹波利塔,把那东西给它看。” 那位银发的女仆从兜里掏出一张借据,展示在霍恩海姆面前。然后冷冷地说道:“这是你的私生女欠我们的债务,已经逾期未还一个月了。一百二十诺米斯马,这数额,足以让她沦为奴隶。” “当然,你可以拒绝承认她是你女儿。”富商在后面补充道,“你可以选择替她清偿债务,也可以选择和她断绝关系。若选后者,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当然,你那漂亮的私生女会怎么样就说不定了——她已被装进了笼子里,等你一走,我们的手下会先帮她进行全身清洗,然后检验成色。” “放过罗蒂尔迪吧!”霍恩海姆失声尖叫起了来。 富商懒洋洋地打量着自己的手指。女仆面无表情地转着手中的小刀。 “……我明白了。”霍恩海姆沮丧地低下了头,“你们既然能找到我,那应该也知道我并不富裕。是有什么疑难杂症么?病人在哪里?” 富商连连摇头:“不,不,不,霍恩海姆,你的医术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那你是想让我干什么?” 霍恩海姆气鼓鼓地瞪着那个富商。 “霍恩海姆,你为何执着地宣称自己是个医生呢?你明明是一个炼金术师,恐怕还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是吧?宣称超越了塞尔苏斯的狂者,帕拉塞尔苏斯?” “你知道我是炼金术师?”帕拉塞尔苏斯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你想要我做什么?” “七丘帝国有一个另人惊叹的武器——它是火,却能在大海上燃烧。它的机密程度是如此之高,以至于七丘帝国的王族中也鲜有人知晓它的奥秘。你听说过这种武器么?帕拉塞尔苏斯?” “你是说海洋之火?” “没错,就是海洋之火——帕拉塞尔苏斯,我要你帮我制备它。” “你疯了么?”帕拉塞尔苏斯喊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海洋之火的配方?” “我就当你真的不知道吧,‘掌控火元素的炼金术师’。”那富商笑着说道,“但你最好尽快知道。不然恐怕你下次来时,在这房间里等你的就不是尹波利塔,而是你的罗蒂尔迪了。” 帕拉塞尔苏斯深吸了一口气。 “我确实不知道那海洋之火是什么配方。可若只是要求在海上燃烧,我有一百种方法。我可以为你制备‘海洋之火’,但是这需要一整间炼金实验室,加上实验室内的各种设备以及原材料的采购,最后需要的资金将是罗蒂尔迪所欠债务的十倍以上。” 帕拉塞尔苏斯故意夸张地估算了资金,想以此吓退那个富商。 没想到那个富商眼也没眨就同意了:“当然,你是最伟大的炼金术师,值得拥有一间最好的炼金实验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间炼金实验室的光线不会太好——你将在地下为我工作。” 帕拉塞尔苏斯盯着那个富商:“没关系,只要比这里宽敞就行——但你要先把罗蒂尔迪给放了。” “还不急。”富商摇了摇头,“让我先听听你准备用什么材料制备海洋之火。” “七丘帝国早期的炼金术师们记载过一种物质,它不是金,不是银,不是铜,不是铁,不是铅,不是锡,也不是汞。他不是七种金属的任何一种,不被任何一个星体所象征,如果承认他是金属,将剥离天空与地面,破坏天人对应的基础法则。但我确信,它就是一种金属——是在金、银、铜、铁、锡、铅、汞七大金属之外的第八金属。我要用它来制作海洋之火。” 富商从椅子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第八金属?那是什么?” “七丘帝国的炼金术师们称它为zincum,意为白色沉积物。依这个读音,我给它取名为——锌。” 帕拉塞尔苏斯一边说着,一边默默注视着富商的背后。当那富商站起来后,他身后墙上装饰着的纹章便出现在了帕拉塞尔苏斯的视线中。纹章上头是一头长着翅膀的狮子,狮子的脚上还踩着一本法典。 毫无疑问,这个纹章属于海岛共和国。 第五章 是战俘?(2) “哎嘿嘿,安德烈亚将军,你也不想你的利古里亚共和国出什么意外吧?” 艾拉左手拿着撬棍、右手拿着大鸡腿,劝诱着被捆在椅子上的安德烈亚。 “只要你帮我训练海军,这根大鸡腿就归你,还有这把圣剑也可以给你摸一摸……” 亚速城畏惧“拉格纳.洛德布洛克”的名声而投降了。艾米正在清点府库内的金币,而艾拉则自告奋勇地跑去劝降安德烈亚。 “我投降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士兵。”安德烈亚义正辞严地回应道,“你战胜了我,想要杀我随便。但要我去帮海盗训练海军,绝无可能!利古里亚共和国不会出什么意外,就算没有我,它们也会击退一切来犯的敌人!” 艾拉抱头嚷了起来:“啊啊啊啊!我受不了这个老顽固了!艾米,快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啊,艾米去数金币了。艾米——!金币什么的就丢一边吧,快过来帮我!” ——就这样丢下安德烈亚,朝着府库内跑去。 十来个海盗正在艾米的指挥下数着金币,艾米本人则拿着一个本子统计海盗们清点出的金额。看到艾拉跑来,她放下本子,满面愁容地对艾拉说道:“陛下,我算了一下,这些金币……” 艾拉一下子把安德烈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这些金币怎么了?不是有很多么?” “是有很多。但是按这些天军费开支的两成扣除费用,然后再分发给参与的士兵们的话,每个人所得的就很少了……” “不是还有很多投降的士兵么?把他们的武器盔甲全部没收了,拿去卖钱啊!” “亚速城的守军本来就不多……陛下,我想你要不还是允许士兵们在城里劫掠?” “不行!那种行为和海盗们有什么区别?” “陛下,你现在就是海盗,而且还是海盗王……” “我有主意了!” 艾拉锤了一下手心。 “亚速城同海盗王国中间隔了留里克和可萨汗国,要管理这里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对于那些商业共和国而言,这里却是一个重要的贸易枢纽。艾米,海岛共和国有说攻下来的城归谁么?” 艾米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没有,对面就是让陛下出兵攻城……” “那就把亚速城打包卖给海岛共和国好了!这样子绝对够——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妹妹安娜在哪里?” “安娜殿下?”艾米愣了一下,“进城后就没听过有她的消息。” “那就别在这里数金币了。艾米,快去把我妹妹找出来!那可是二十万诺米斯马啊!” 艾拉急匆匆地把艾米推出了库房。 “你们要找的是个短发的女孩子!明白么?短发!光是这一点就能排除百分之九十的人了。把找到的人都带到我面前来。下手注意点,那个女孩可值二十万诺米斯马!” 在艾米的指挥下,一波海盗们开始在亚速城寻找安娜。 “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女孩?” 一个海盗凶神恶煞地拎起了一个市民。那人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一句话。 “啊?喂!我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女孩!”海盗凑上去,胡子都蹭到了那个市民脸上,“不回答的话,小小我把你头发给减短了回去交差啊?” “我……我……我是男的……” “哈?那要不要我把你变成女的啊?” “我……我真的没看到!” “那你不早说!” 海盗若无其事地放下那个市民,继续去骚扰下一个可怜人了。 “你们是在找一个短发的小女孩么?” 说话的人是一个英俊的金发青年。他的手上不知为何拿着一把断了弦的弓。见到那海盗转过头来,他把手往一条小巷子里指了指:“我在那里看到过一个短发的女孩!十四五岁左右,很凶,不仅拉断了我的弓,还把我脸给打青——哎幼,大哥,你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啊……” “带我过去看看!” 那海盗刚走进小巷,脖子就被那金发青年来了一发重击,晕倒了。那金发男子左右环视一圈,看无人注意这边,就拖着那个海盗走进了小巷深处。 安娜公主正躲在巷子的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金发男子看到她,老远地就喊道:“公主!我按你的吩咐抓了一个大胡子的男人过来!” “小声点!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我在这里么?” 安娜公主生气地斥责那个金发男子——达斯特。 达斯特把海盗往安娜眼前一扔,拍了拍手:“海盗们现在都在找你。指挥他们的人是之前那个骑着狼的女孩——公主,你不是说那个女孩是你的朋友么?” “你没读过书么?这就是书里面经常说的恶堕啊!恶堕!可怜的艾米,不知道被那个拉格纳怎样玩弄了……” “那个……其实对方的统帅未必就是拉格纳。”达斯特小声说道,“我早就听说他已经死了。而且亚速城投降后,来受降的也是一个小女孩,完全没看到拉格纳的影子……” “一个小女孩怎么领导海盗王国?她肯定也只是拉格纳的玩物啊!有我的弓在这里,拉格纳本人当然是不敢冒头的!”安娜抱着头惨叫着,“如果我被抓去,他抱着报复的心态,不知道会怎样羞辱我,那时我不就只能自刎明志了嘛!” “公主……你喊的比我刚刚可大声多了。” “闭嘴!”安娜一拳打到墙上,砸出了一个大坑,“快给我刀子!” 达斯特小心地把一把小刀塞到了安娜的手上。安娜接过刀,一下子扑到了那个晕厥的海盗身上,开始一刀刀地刮海盗脸上的胡子。 “傻站着干什么?再出去给我找些胶水来!” “胶、胶水?” “把胡子黏在我脸上啊!不这么做,一出巷子,我就会被认出来了!” 达斯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公主你已经规划好逃离亚速城的路线了,是么?” “逃离?你在说什么?我要把那个拉格纳给干掉,把艾米给救出来啊!” 安娜忿忿地一拳打到刚砸出来的那个坑里,拳头陷得更深了。 “再给我找一把质量好一点的弓!对面是拉格纳,一箭可能还干不掉!” “……你们刚刚是在说‘不败者’拉格纳?”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地传来,吓得安娜身体一个激灵。可她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除了她和达斯特外的第三个人影。 “谁?谁在说话?” “我想……是在那边” 达斯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安娜身旁的墙壁。安娜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把拳头缓缓地从墙上抽了出来—— 那结实的墙壁已经被她两拳打穿了,一个海盗正在墙的那边眨着眼睛地看着他们。 安娜缓缓地转过头,和达斯特对视了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安娜忽地跳了起来,抱起一堆胡子就朝着巷子外冲去。 第五章 是战俘?(3) 大多数亚速城的市民都躲在家里,有少数外出的也都畏缩地低着头,极力想要避开海盗们的视线。在这种状况下,在大街上大呼小叫地跑着的达斯特和安娜就显得格外显眼。 “啊啊啊,这种情况下,胡子根本就没用!” 安娜焦躁地把那一大堆胡子随手抛掉了。 “公主,给,刚刚我从武器铺外顺来的弓。” “我还需要马!这里周围都没有马么?” “我没看到有!四周都是海盗!我们这样四处乱蹿,万一撞上他们就完了!”达斯特在安娜的身后出着主意,“前不久我找水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地下水管的路口,就在这不远处,有半个人那么高!要不我们去那里躲一躲?” 安娜一听就觉得这是好主意,亚速城的水源是由人工铺设在地下的管道提供的。亚速城被艾拉断水已超过半月,那些水管势必已经干涸,足以让他们藏身。要是运起好能够在里面找对方向,甚至能直接跑出城外。至于刺杀拉格纳的计划,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谋划也不迟。 “达斯特,你在奇怪的地方还挺管用的!”安娜说道,“我之前以为你一无是处,是我错怪你了!” 但是达斯特却又为难地挠了挠头:“不,要不还是算了,这里有一个事关你公主尊严的问题……” 安娜一下子反应过来:达斯特说那个地下管道只有半人高,那要在里面通行的话就只能像老鼠一样在地上爬。而若要逃出亚速城,这段爬行的距离还不会很短。这确实是事关公主尊严的重大问题, 在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后,安娜视死如归般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比起被海盗抓住,这点屈辱算的了什么!走!” 达斯特振奋地点了一下头:“好,公主你跟我来。” 在达斯特的带领下,两人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座桥下。那里有被几根铁栅栏挡住的一个圆洞。 “虽然看起来被挡住了,但其实这些铁条都已经松动了。” 达斯特伸出手,很轻松地就卸了一根栅栏下来。 “公主,你有这种觉悟真是太好了。要躲追兵,这里是最好的地方。没有人会跑到那么臭的地方找人的!” “什么……你等一下!”安娜急忙喊住了正跪在地上拆卸栅栏的达斯特,“你刚刚说臭?不是水管么?为什么为臭?” “是水管啊?下水管……” “你给我滚啊!”安娜一脚把达斯特踢了开去,“我绝不会钻下水管的!这事关公主的尊严!” 也许是被安娜踢惯了,达斯特很快就揉着脸爬了起来,继续劝诱安娜:“公主,你都来到这里了……你也应该知道,这里面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唔……唔……唔……” 安娜极力压抑着对下水管道的厌恶。 “行……行吧,为了不被海盗抓住,我就勉强进去躲一躲……” “这就对了!”达斯特连连点头,“我想只要躲到晚上,我们就能熘出来找机会出城了。如果饿了,里面还有很多老鼠可以抓来吃……” “你给我滚啊!” 达斯特又被安娜一脚踢开了。这次,他揉了揉右脸,可怜巴巴地说道:“公主,我认真的!我学过十六种烹饪老鼠的食谱……” “你这些奇怪的谋生技能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啊!够了!还是我自己来想办法吧!” 安娜跺了一下脚,然后将手塞进嘴里使劲地一吹! 一阵悠远的口哨声响起,很快,远处传来了鹰的叫声。没过多久,那只熟悉的猎鹰就开始在他们的头顶盘旋。 “愣在那里干什么?朝它飞的方向跑!”安娜朝达斯特挥了一下手,“有它在空中俯瞰街道,我们就能避开那些海盗!” “可是它哪都没有飞去,就在原地打转……啊,又开始叫了,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安娜脸一下子青了:“遭了!这块区域已经被包围了!我们要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 “好!”达斯特撩了撩衣袖,精神百倍地卸起下水道的栅栏来。 “你就只能想到躲下水道里么???” 安娜一把抓住达斯特的衣服,硬生生地拖着他离开了桥墩。桥的两侧散布着许多民房,安娜找到其中最高的一间房子,硬生生踹开房门闯了进去。 “不要怕!是我,白骑士!” 面对屋内那一家人的视线,安娜急忙把达斯特往地下一抛,而达斯特的反应比安娜还要快,身体刚一着地,就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在那一家人面前帅气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海盗们畏惧我的才能,正在四处追捕我,善良的人们啊,是否能为我提供一个藏身之所?” 在亚速城,达斯特作为一个多次拯救城市的英雄而被人所熟知。他一开口,那一家人丝毫没有犹豫,妻子上前小心地把门掩上,而丈夫则带着达斯特和安娜走上了顶楼。 透过窗户,安娜看到海盗们已包围了周围的街道。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海盗朝着这边赶来。没过多久,甚至连艾米都出现在了视野中。 “这是怎么回事?”安娜叫了起来,“他们像是知道我就在这片区域里一样!” “我想是因为那只鹰。”达斯特指了指上头,“鹰在俯视街道的同时,街上的人们也能看到鹰。而且你刚刚那个口哨声实在是太特殊了。所以说,逃亡的时候还是得低调点……” “啊啊啊!既然如此,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安娜完全没理会达斯特的说教,从背上取下了弓。 “反正他们已经知道我在片区域里了,干脆射死他们几个头领,乘着他们混乱,说不能还能逃走!” 在安娜的眼中,那些毫无防备地站在大街上的海盗就像是一头头待宰的羔羊。她要做的只是从中选择一头合适的猎物。 艾米是直接被排除在外的,虽然安娜很在意那团火,但艾米现在是被阿芙洛狄忒加护的状态,被射一箭必死无疑。她要在这群海盗另找一个地位较高的人,只有射杀了这样的人物,海盗们才可能出现混乱。 就在这时,艾拉带着一群人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第五章 是战俘?(4) 安娜擦了擦眼睛,再度确认正走入她视线的那个人物。两年多了,艾拉的身上已经没了象征她身份的紫袍,举手投足间也微微透着些蛮族的粗犷。但身为艾拉的堂妹,即便艾拉混在一千人中、只露出一个背影,安娜也能瞬间把她给揪出来。 这些天里安娜听海军说过,指挥海盗王国海军的是一个女子。但就算让安娜列举一百个可能的人员,不会魔法、行事风格又有些古怪的的艾拉也不会在列。 “她居然变成了海盗王国的高阶将领?” 这是一个极为异常的事情。艾米已经是精灵级的魔法师,在海盗中混的开也说的过去。可艾拉,她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资格指挥这一大群海盗? 安娜突然想起了围城营地里那些熟悉的投石器,想起了亚速城突然被断水,想起了装载在海盗王国船只上的海洋之火。 “她……出卖了七丘帝国?” ——恐怕还出卖了自己的身体。那也是她姐姐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 想到这一层,安娜顿时感到一股怒火冲进了她的头脑。 艾米是平民出身,为了活下去委曲求全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可艾拉却是继承了西庇阿血脉的王族。她就完全没有王族的尊严么? “啊,是了……她是妓女之子啊。” 安娜将弓缓缓对准了艾拉。 “杂种……西庇阿家的败类……去死吧。” 对于安娜的敌意,艾拉毫无察觉。她听说海盗们已经发现安娜的行踪,就兴冲冲地跑到了现场。 “接下来,你们就要挨家挨户进门搜查了!但是,我必须要给你们定下三条规矩!” 艾拉在众人面前竖起了三根手指: “第一,不许打劫!钱我自有办法搞到,但和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关系会影响到我日后的战略方针!这次是因为和海岛共和国的合约,不得不出兵,但在外交上,我们要给人留一些余地,不能把对方变成死敌!” “第二!你们要抓的人是我的妹妹!她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下手要轻一些!别一不小心把人骨头给捏折了!” “第三……我还没想好!总之对面价值二十万诺米斯马,抓住她的话,你们每人能分到足足二十诺米斯马!对你们很多人而言都是将近十年的收入!加油干吧!” 海盗们发出一阵欢呼声。 安娜的箭便在这时呼啸而至。 在那咄咄逼人的魔力之下,只有两个人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人是艾米,她察觉到熟悉的魔力逼近,当即就把艾拉扑到在地;第二人则是格拉海德,他对箭失有着极为灵敏的直觉,察觉箭失靠近,他头也没抬地把手往上一伸,竟直接将安娜射出来的箭给抓住了。几乎是同时,他将抓来的箭搭在自己的弓上,朝着反方向射了回去! 可惜,安娜射箭的位置处于格拉海德弓的射程之外。但这足以让安娜吃惊了——上次这么抓住她的箭失的人是绑架达斯特的那个奥索尔,而格拉海德刚刚的那一番动作竟和奥索尔一模一样! “没有察觉到魔力……这种出神入化的弓术,究竟是怎么练成的?” 就在安娜自言自语时,艾拉推开艾米吃力地爬了起来,大声质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是有谁想要杀我么?” 格拉海德从箭袋里抓出三支箭,死死盯着刚刚箭射来的方向,嘴里则回答道:“瑞典王,刚刚有一支箭直接向你射来,而且是带有魔力的箭。” “带有魔力的箭?” 艾拉向艾米投去一个质询的眼神。艾米轻声回答道:“是阿尔忒弥斯的加护……” “阿尔忒弥斯的加护?也就是说是我妹妹安娜了?她想杀我?” “陛下,我……不敢随意猜测。” 看到艾米的样子,艾拉心中立刻明白了一切。 “安娜.科尔涅利亚.西庇阿,逆贼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女儿……” 她闭起眼睛,将手指头一个接一个地涅紧。肮脏的野种、丑陋的金发、妓女的女儿……那晚她遭遇的屈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浸没在其中,几乎就要窒息。 “战争已经结束,既然安娜仍然准备杀我,那我的应对方法也就只有一个,抓住她,生死不论——不,不对,”艾拉摇了摇头,然后用更为愤怒的语气说道,“……我只要死的。” 又是一箭朝着艾拉射来。这一次,安娜更认真了几分。而格拉海德的应对也同样迅速。当察觉到箭失靠近时,他一箭朝着相反方向射出,竟在半空中截住了安娜的箭失。安娜的箭被格拉海德的箭自下而上地撞了一下,顿时改变了轨迹,从艾拉的头顶飞了过去。 安娜气呼呼地准备再射一箭。谁知手刚碰到箭袋,眼前已有一支箭朝着她的方向飞了过来——就在她取箭的这段时间里,格拉海德已经把第二支箭沿着安娜箭失飞行的轨迹射了出去! 由于格拉海德没法像安娜一样把箭射的很远,那支箭飞到一半后就偏离了安娜所射箭失的轨迹。但安娜却已经完全被这一箭给震慑住了——这种射速,已经远远地超越了她的想象! 达斯特没有察觉安娜内心的动摇,在一旁插嘴道:“这弓术和奥索尔的好像。我听奥索尔说他的弓术是不列颠第二,该不会那个人是不列颠第一吧?说起来,不列颠以弓术闻名,不列颠第一,应该差不多就是世界第一了……” 视野中,格拉海德正保护着艾拉朝一旁移动,似乎是想带艾拉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安娜将全部的力量灌注到了第三支箭上。这一次,她直接瞄准了格拉海德。 “是不是世界第一,要这一箭过后才清楚!” 安娜的第三箭应声而出,带着一股排山倒海般的魄力。格拉海德如之前一样对着射出了一箭。可两箭相撞,安娜的箭竟未被撼动分毫。格拉海德马上射出了第二箭,第三箭……在安娜的弓箭飞行的这段时间里,格拉海德一连射出了四箭,安娜的箭终于还是偏移了一点方位,擦着格拉海德的肩飞了过去。 以格拉海德这种反应速度,他完全可以轻松地闪身躲过箭失。但他却选择用弓来硬碰硬,显然是刻意要和安娜争个高低。 “可惜才刚刚出新月没多久!” 安娜气呼呼地一把把弦拉断了。现在是她一个月中魔力较弱的时候,不然,胜负还未可知。 “不好了!”达斯特慌慌张张地指着窗户外面喊了起来,“他们朝我们的方向跑来了……就指着我们这幢房子!我们的位置好像已经被他们锁定了!” 第五章 是战俘?(5) 格拉海德带着艾拉移动,并不是为了离开这里,而是为了确定安娜的方位。由于安娜弓箭的射程超乎常理,他无法通过弓箭的轨迹推断出安娜的所在。但只要将位置偏移一些,通过前后两次轨迹的交错,他就能将安娜所在的位置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如今,安娜所在的方位已被锁定。格拉海德留在原地保护艾拉,而海盗们则分散开来,从两侧向着安娜所在的房间包抄。 艾拉的命令一如既往——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达斯特神情严肃地关上了窗。 “这些海盗的情绪不太对劲,恐怕被抓住就不是当俘虏那么简单了。”他关切地询问瘫坐在地上的安娜,“你还保有多少魔力?” “没多少了……就算有,我也没法对付那么多的海盗。你出去,帮我找一匹马来!” “马?”达斯特听了连连摇头。他们一路都在注意周围有无马匹,可直到跑进了这间屋子里依旧一无所获。既然如此,就算他现在出门了,也是肯定没法找到马的。 若是放在之前,看到达斯特不听她的命令还摇头,安娜早就一脚踩过去了。可如今,她却只是惨笑了一下。 “我恐怕要步我那姐姐的后尘,被海盗俘虏了——但我是正统的王族,绝不会像我姐姐那样没有气节。在遭受屈辱之前,我一定咬舌自尽!” “那个……其实咬舌不一定会死的。”达斯特小声滴咕着,“除非在嘴里塞毒药。” “滚啊!” 安娜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脚朝着达斯特踹了过去,可达斯特却闪身躲开了。 “不要急着踹我,我这里有可以毒人的毒药,也有可以迷人眼睛的粉末,都是走南闯北需要的东西。” 达斯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和一个纸包,拍在了安娜的面前。 “拿好这两样东西,紧急时能救命用。我负责把海盗们引开,你则乘机往相反方向逃离。我们在城外的那条河边汇合,但如果我超过半天还没出现,你就自行抓匹野马,返回康斯坦丁尼耶,明白了么?” 听到达斯特要帮自己引开敌人,安娜难以置信地看着着他:“你认真的?你实际上根本算不上是我的属下吧?为什么要替我去冒这个险?” “把你带出康斯坦丁尼耶的是我,总得再把你安全地带回去才是。不然,我岂不成了拐卖未成年女孩的人贩子?” 达斯特拔出腰间的佩剑,瞄了一眼后又塞了回去。然后,他便大义凛然地走下了楼。这让安娜略微感到有些感动,她跑到楼梯口,朝下喊道,“达斯特!如果你成功回到康斯坦丁尼耶,我可以让你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 却听达斯特在楼下色眯眯地对女主人说道:“夫人,能借我一套女装穿么?嗯,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考虑把你的内衣也给我……” “喀”的一声,楼梯的扶手被安娜给掰断了。 …… 海盗们逐渐靠近了那幢房子所在的街道。 忽然间,天空传来了鹰的叫声。海盗们一抬头,只见那只熟悉的鹰正在空中盘旋,似乎正在侦查着地面的情报。忽然间,一个女人从推开房门冲了出来,顺着鹰所指的方向闪身进入了一条小巷之中。 女人的右手上,很明显地握着一把华丽的宝弓。 “目标往东北方跑去了!”海盗们的喊声传遍了大街小巷,“追!” 从上空往下看,可以清晰地看到海盗们从四个方向着那个女人围了过去,就像是一张收缩的渔网。 等海盗们都走远了以后,安娜蹑手蹑脚地从房子里走了出来,朝着反方向跑去。也许是因为都去追达斯特了的缘故,安娜所走的方向完全看不到海盗的行踪。这让她多少安心了些。 “那个达斯特,穿上女装后怎么感觉比我还漂亮……希望他没事。” “他当然不会有事,因为我们要抓的人在这里。” 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声音吓得安娜的魂都散了三分。可当她看清堵在前方的人时,又稍微感到宽心了些——那不是别人,而是艾米。 “安娜殿下,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也是在亚速城——不过在那之后,你恐怕已经用弓箭瞄准我无数次了吧?” 艾米提起裙子,学着贵族的样子行了一个礼。由于她对此不太熟练,动作显得略微有些生硬了。 “艾米,原来你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么?”安娜有些高兴地说道,“那时候你看起怪怪的,不像是你,我还以为……” 艾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像是我?或许是吧,又或许不是……毕竟我自己也常常搞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我。” 安娜上前几步,抓住了艾米的手:“不说这些!艾米,我带你回七丘帝国!现在的话,应该能成功从这些海盗们手里跑掉!” 艾米摇了摇头:“跑?安娜殿下,原来你还不知道么?统率这些海盗的王,名为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她所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七丘帝国。” 安娜一惊,想要抽手,但她的手却已经被艾米用力地抓住了。 “你的父亲是反贼,你是反贼的女儿,而你还试图刺杀陛下……陛下刚刚已经下了命令,她要见你……只要见死的,不要见活的。” “艾米,你什么意思?”安娜扯着嗓子喊道,“你真想把我交给那群海盗们?” “……但是我知道的,在战场上的时候,安娜殿下放过我好几次。之前你父亲意图谋杀陛下,也是你偷偷给我带来的消息。这些事情我都记在心里。” 艾米把抓着安娜的手给松了开去。 “所以,跟我一起去见陛下吧。我会为你求情的。我知道陛下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要按我说的做,至少能够保住你的性命。” “你在说什么傻话!”安娜跺了一下脚,“你让我向那个妓女的女儿卑躬屈膝?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你刚刚……怎么称呼陛下?” 艾米浑身上下“腾”地一下燃起了火,吓得安娜后退了一步。而艾米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既然如此……那就还是按陛下的命令来执行吧。” 第五章 是战俘?(6) 一股火苗从艾米的指尖窜了出来,轻巧地绕着她的手指转着圈。随着艾米的眼神越来越冷漠,火苗的旋转也变得越来越疯狂。在一次又一次的旋转下,火圈逐步地扩大着:从食指一般大、到杯口一般大、再变成脑袋一般大…… 安娜惶恐地看着那团越烧越烈的火。她手上现在没有弓,就算有,她剩余的魔力也不足以对抗精灵级的魔法师。她想冲上去靠蛮力把安米扑倒在地,但围绕于艾米周身的烈火却又让她望而却步。 就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艾米手上的烈火就如喷泉般朝着她的全身袭来!好在安娜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远超一般的佣兵,见情况不妙,她迅速侧身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了烈火的直接袭击。饶是如此,巨大热量也灼的她皮肤发痛。 她恍忽地站起身,在看到她原本所在位置的一切都已化为焦炭后,她气愤地喊了起来:“艾米!你只不过是一个女仆,居然真的敢对七丘帝国的王室动手?” “七丘帝国当今的公主——安娜.科尔涅利亚.西庇阿队么?忘了告诉你,我现在也是西庇阿家族的一员了。” 火焰再度围绕着艾米的手掌盘旋。站在那炽热的旋涡之后,艾米侧着头报上了艾拉赐给她的名字: “我现在的名字是艾米.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听清楚,是科尔涅利乌斯,而不是什么科尔涅利亚。” “胡闹!艾拉早就已被驱逐了,她有什么权力给你赐名……” “轰”的一声,艾米手上的烈火膨胀了一大圈。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永远都是。而你们……乱臣贼子,皆当死去!” 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妙,安娜拿出达斯特送给她的粉末“呼”地向着艾米一挥。艾米感觉眼睛一阵刺痛,马上将火随手往前一射!一幢房子在烈火中燃烧了起来,而安娜艰难地躲过了烈火,乘着艾米被迷住眼睛的功夫,跌跌撞撞地从她的身边跑了过去。 看到烈火燃起,海盗们纷纷往艾米的方向围了过来。 “留几个人下来救火,不然陛下会不高兴的。”艾米一边用水清洗着自己的眼睛,一边对海盗们下着指令,“其他人马上追上去!还有……把我的芬里尔带来!” 小半个亚速城都被调动了起来。先前包围街区的海盗只有三百来人,而现在,搜索安娜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千。安娜先后找到三匹马,但都很快被围上来的海盗用飞斧砸死。察觉到状况不对后,安娜马上又找到了一张弓。但她的反抗只不过是引来更多的海盗围捕她罢了。 好几次,飞斧贴着她的脑袋飞过。稍有不慎,她的脑袋就会少掉半边。和七丘帝国的骑兵部队不同,这些海盗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杀了她而来的! 安娜的胆量在一次次的与死亡擦肩而过中丧失殆尽,她意识到那些海盗真的就是冲着杀了她而来的。到最后,她甚至绝望地朝着天空喊了起来:“就没有人能来救我么?” 没有人能来救她。艾拉生气了,整个亚速城便陷入恐惧之中;艾米生气了,便再没有人能劝住艾拉。 她受了很多处伤,最终被海盗们前后堵在了一个小巷子里。海盗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彷佛刽子手审视着被按到断头台上的囚犯 “你们不要过来!”安娜掏出达斯特留给她的毒药,做势要往自己的嘴里倒去,“你们再踏进一步,我马上就在这里自尽!” 狼嚎声由远及近地传来。骑着芬里尔的艾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安娜彷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声喊了起来:“艾米,我错了,我不该骂姐姐,你帮我向姐姐求求情吧……” 艾米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刚刚不是说你宁可去死么?你拿着毒药,是准备自尽么?可以,喝吧,陛下本来就不打算让你活着。让我看看,‘真正’的王室究竟是有着怎样的气节?” 安娜咬了咬牙,拔开了药瓶的瓶盖。但在她即将把药倒进喉咙里的那一刻,她忽地哭了出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 她一直把“不如死了算了”挂在嘴边,但当她真正体会到“死”这个字背后的含义时,她退缩了。 艾米笑了一声。 “活路?你回去问问你的父亲,他给过我们活路么?陛下忍辱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却反而踢开了陛下,还说陛下不愧是妓女的后代,说陛下脏……来,让我看看,真正的王室,在面临死亡时究竟该如何做?” 安娜浑身打了一个寒战。 “陛下本来是不想杀你的……但你却想暗杀陛下。如果暗杀者都可以不死,那陛下又有何威严可言?况且陛下已经在众人面前说了,只要死的,不要活的。我刚刚想帮你,已经算是背叛了陛下了,可你却又一次在我面前侮辱陛下……安娜公主,你该不会觉得这只是朋友之间的打闹吧?” 艾米冷冷地述说着这一切,可不知为何,眼泪却从她的眼中流了下来。她擦了擦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上的湿痕—— “够了!我明白了!”安娜忽地大喊一声,将毒瓶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在喝下毒液前,她狠狠地瞪了艾米一眼:“就给你们这些冒牌货看看,什么是王族的气节!” 不等艾米有所反应,安娜已经把整瓶液体灌进了自己的胃里—— “咳、咳咳咳,达斯特这家伙,这是给了我一瓶酒?” 安娜受不了酒的刺激,红着眼睛大声咳嗽着。 可是艾米的眼神却再度变得冷酷了起来: “你刚刚说,给我们看看王族的气节?” “你刚刚说,陛下是冒牌货?” “你到现在还是觉得陛下不够格是么?你刚刚没能死成是么?那我就帮你一把——!” 可就在艾米将要把“杀”字说出口的瞬间,忽地有无数道闪电从空中落下! 第五章 是战俘?(7) 那闪电一道接一道地落在安娜周围不远处,接踵而来的轰鸣、闪光和爆炸将周围所有人的视觉和听觉一并剥夺。过了许久许久,耳边的“嗡嗡”声开始减弱,世界从苍白中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缠满绷带的留里克。他锁住安娜的手,用半个身体的重量将她按压在地。安娜拼命地挣扎着,但她的那股蛮力却无法胜过留里克。 “留里克?”艾米轻声发出质询,“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看你们在那边过家家,看的烦了。”留里克朝地下啐了一口,“如你所见,最先抓住她的人是我。她现在是我的战俘,理当由我来处置。” 就在留里克说话的时候,安娜把肩膀往后使劲一挤。这无法帮助她脱离留里克的掌控,但却撞到了留里克的伤口。留里克痛的发出了“嘶”的一声惨叫,几个深呼吸后,他红着眼,抡起安娜的的胳膊就把她从自己的头领上摔了出去! 安娜被这样重重地拍到地上,顿时停止了挣扎。她痛苦地在地上咳嗽着,从她额头、鼻子和嘴巴里都止不住地淌出血来。 艾米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等一下,我去和陛下谈谈。” 她调转芬里尔,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安娜一眼,然后便匆匆地朝着艾拉的方向跑去。 过了不久,艾拉在一群领主的簇拥下赶了过来。看到已经不省人事的安娜,艾拉面无表情地转向留里克,问道:“留里克,你这是什么意思?” “瑞典王,我们是盟友关系。进攻亚速城我和希西家也都是出了力了。现在分配战利品,当然也该由我一份。” 留里克扯着安娜的领口把她提到了半空。安娜一动不动,就像一只断了气的兔子。 “这就是我索要的战利品。她是由我抓住的,也理因归我。” “你要她来干什么?” 留里克耸了耸肩:“虽知道呢,先回去看看能不能救回来。救不回来就直接扔河里。救回来了就养着,等成年了就娶了她,也挺好。” 艾拉的视线开始在安娜和留里克之间不断地徘回。 “别在那边浪费时间。”留里克嚷道,“你再不说话,这小女孩连看医生的必要都没了!” “我明白了——我妹妹就交给你处置了。”艾拉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离开这里。 “还有意识么?”留里克抓着安娜晃了几下,把她从失去意识的状态晃醒过来,“我看你这伤可比你给我弄出的伤轻多了!咬紧牙关,带你看医生去了!” “那个,留里克……”艾拉忽地转过身来,对着留里克微微点了一下头:“……谢谢” 艾米也跟着艾拉转过身来,朝着留里克轻轻鞠了一躬。 留里克摇了摇头,拎着安娜大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 …… 当安娜醒来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留里克那张一度让她感到厌恶的粗犷脸庞。 “醒了?” 安娜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醒了就从床上滚下去!” 留里克抓起安娜的胳膊,一把把她甩到了床下。这一粗暴的举动牵动了安娜身上的伤口,安娜眼睛一白,差点又痛晕过去。 留里克完全没有理会安娜,一屁股座到那张床上,随即把脏兮兮的脚伸到了安娜的鼻子前方:“把我的靴子给脱了。” “我可是七丘帝国的公主!”安娜气急败坏地拍开了留里克的脚,“就算死,我也不会帮你做这种事情的!” “七丘帝国的公主?”留里克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显得极为不屑,“公主怎么会跑到亚速城来。还成了我们的俘虏?” “我就是七丘帝国的公主!偷偷跑来亚速城的!” “跑来亚速城当战俘?你吃饱了撑的?” “要不是父亲想把我嫁给海岛共和国的儿子,谁会跑到这个一直在打仗的鬼地方来啊!” “七丘帝国的公主?嫁给海岛共和国的儿子?你父亲是傻子?” “还不是因为我们欠了海岛共和国很多钱!父亲就想用我换取延期还款的许可……” “所以,你就偷偷跑出来了?” “嗯……” 留里克放下腿,坐直了身子。 “如果七丘帝国不还钱,会怎么样?” “会演变成战争……虽然海岛共和国没有能力进攻我们的内陆,但我们会在大海上遭遇极大的压力。父亲和将军们讨论过很多次,最终的结论就是我们的海岸线将被封锁。七丘帝国的海上贸易会因此受到极大的冲击,进一步冲击经济……” “那你这次逃出来,有什么计划么?” “……想暗杀掉海岛共和国总督和他的儿子。” “这样能制止战争么?” “……” 看到安娜沉默不语,留里克忽地飞起一脚,把安娜踢的向后翻了好几个滚。他的愤怒的声音就像惊雷一般在房间里轰鸣:“就这样,你还有脸称自己是七丘帝国的公主?” “我为什么不敢?”安娜缩在墙角龇着嘴,就像是一只愤怒的小猫,“我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有错么?” “如果你为此主动放弃自己的公主身份,那我还敬你三分。” 留里克大步上前,抓着安娜的衣领把她给拉了起来。 “你选择了出逃,让七丘帝国陷于战争的危险之中,却又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公主,想继续享受公主的待遇?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安娜的身体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就像疯了似地喊了起来:“我当然是公主!我从出生开始就是公主,我的血统决定了我就是公主!这和我做了什么有什么关系?” “你给我过来!” 留里克一脚踹开通往阳台的门,把安娜给压到了阳台上。阳台的下方,艾拉正在海盗们的簇拥下从街道走过——今晚,他们有一场庆祝胜利的庆功晚宴。 “看着,这就是海盗王国的瑞典王。有人说她是七丘帝国的王室,也有人则认为那只是个谣传,但这个问题的答桉根本就无关紧要。你自可以下去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一千声妓女之女,看看她的威信会不会因此受挫——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不会。就算有铁一般的证据证明她原本只是一个奴隶,然后让全瑞典的人对是否放逐她进行公投,她依然还会是海盗王国的瑞典王——因为她根本就不是靠血统成为的王!那才是真正的王,而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 第五章 是战俘?(8) 安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安静地望着艾拉,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之中。 “话又说回来,既然‘凯旋者’想杀你,那么整个亚速城能保住你的人就只有我和希西家。哦,可别让希西家发现你,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祭死去的汗的。但只要抛开你公主这个身份不谈,我倒还是挺喜欢你的——魔法强大,又敢于冒险,我喜欢这样的女人。” 留里克晃了晃脑袋,忽地把安娜一把夹在腋下,丢回到了床上。 “只要你别在我面前重申你那可笑的公主身份,你就能安心躺在床上养伤;你的魔法足以得到我的尊重,所以你不会成为奴隶;你可以选择跟我回诺夫哥罗德,若如此,你日后将成为我的正妻;你也可以选择自尽,我会为你竖起墓碑。但是不要想着逃跑——除非你真的想被我当成奴隶。” 说着,留里克把一把匕首丢到了床边。 “我接下来要参加瑞典王的晚宴,你请自便。顺便一提,我如今是诺夫哥罗德大公,而将来必会掌控整个草原。就算你依旧把你自己当成公主,我想我也是有娶你的资格的。自尽前请务必考虑清楚——这是一把真正的匕首,而不是什么伪装城毒药的烈酒。” 残缺的月,在乌云与狂风中飘摇欲沉。 安娜心灰意冷地蜷缩在床的一角。不远处传来海盗们饮酒狂欢的声音。但欢乐是属于胜利者们的,留给战俘的只有火辣辣地作痛的伤。 她已无法思考任何有意义的事物——留里克的话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她不停地抽搐着,就像在秋风中摇摆的枯枝。留里克留下的匕首依旧放在床上,可她却没有胆量握起它。在饮毒自尽失败后,她忽地对死亡充满了恐惧。 窗外,群星璀璨,就如一颗颗明亮的宝石。 有脚步声靠近了,并且一路走进了这间房间里。安娜抬起头,用绝望的眼神注视着来到他面前的那个海盗:他浑身都散着酒气,垂着头,摇摇晃晃地要靠手扶着墙才能行走。 这个醉醺醺的酒鬼是来干什么的呢?是想对着她撒尿,还是想鞭打她取乐? 她才不相信留里克对她的承诺。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留里克随手丢掉的一个垃圾。对于垃圾而言,不管接下来要承受什么,似乎都理所应当。 “原来不能怪姐姐,原来我……也丝毫没有什么王族的尊严啊。” 那海盗晃晃悠悠地把头凑到安娜的额前,吓得安娜浑身如触电般抖了起来。 却见那海盗撩起头发,爽朗一笑:“嘿,公主,这群海盗们好像在开晚宴,我就随手顺了一块牛肉,要吃么?” “怎么会是你???” 安娜恼羞成怒地一脑袋朝着达斯特撞了过去,痛的达斯特“哇”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无罪!”达斯特手慌脚乱地为自己辩解着,“这酒气是我故意把酒泼身上弄的的!我可一点也没喝!要不是这样,我怎么能成功潜入这里?话说我在路上有看到那些海盗围着一个小女孩……” 就在达斯特东扯西扯的时间里,安娜的眼神再度失去了光泽。 “呐,达斯特,来这里时有看到流星雨么?” “流星雨?”达斯特愣住了,“我没看到……我从不注意这些。” “我也没看到。小时候,我的姐姐告诉我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出现流星雨。她终究只是个大骗子。”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来,换上这件衣服,我马上带你……” 达斯特伸手想要把安娜拉过来,却忽地注意到了安娜身上的绷带和血迹。他抬头望着安娜,眼神中充满了愤怒:“这是谁干的?” “你是谁?” 留里克握着一壶酒,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门口。达斯特慌忙把安娜护在背后,黑暗中他看不太真切,对着留里克大声质问道:“你又是谁?” “他是留里克,诺夫哥罗德大公,先前用雷电进攻亚速城的那个精灵级魔法师。”安娜将手轻轻搭到达斯特的肩上,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是什么值得被保护的公主。如果你能跑掉的话,就全力逃跑吧。”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达斯特对么?靠着女人沽名钓誉的鼠辈。”留里克迈着大步走到达斯特的前方,自上而下投下一个凌厉的眼神,“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你想怎么死?” 然而,达斯特却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你是聋子么?我刚刚在问,是谁把她打成这样子的?是你么?” “是我,又怎么样?你想替他出头?” 只听“啪”的一声,达斯特摘下左手的皮手套,摔到了留里克的脸上。 留里克抓起那只手套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恐怖:“你是想和我决斗?” “没错,决斗。” 留里克笑了一声,把那手套随手丢到了一旁:“你只是一个战败了的佣兵。我不抓你就已经不错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决斗?你无非是看到我身上有伤,想占我便宜罢了。” 达斯特“刷”地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留里克早有准备,一个闪身来到墙角,抓起了放在墙边的战锤。可谁知达斯特并没有攻击留里克。他咬着牙齿把剑刺入自己的左肩,并自上而下一路割到了自己的手掌。鲜血就像流水一般从他的手上流了出来。在留里克和安娜震惊的目光中,达斯特用一块布裹住了那根的受伤的左臂。 “既然你身上有伤,那我就废掉我的左臂。”达斯特恶狠狠地瞪着留里克,“我只用右手和你打,你敢接吗?” 留里克回过神来,“哈哈”地笑了几声。 “勇气倒是可嘉。要是我这都不接,那就是一个懦夫了。霍尔姆决斗是么?我这就去让人安排。就把这个小女孩作为赌注吧!” 达斯特嘴里发出“嘶”的一声,缓缓蹲到了地上。安娜慌忙扑了过去,想查看他左手的伤势。然而,达斯特却一把推开了她。看到这样的场景,留里克摇了摇头走到门口,只甩下了一句话:“决斗地点马上就能准备完成,可别指望我会在决斗中留手——有什么遗言的话,就乘现在和她说吧。” 第五章 是战俘?(9) 看到留里克走了,安娜缓缓放开达斯特,缩回到了床的一角。 “真是狡猾啊,达斯特,这是你为了逃跑而设下的的计谋吧。” 安娜垂着头,失落地抱着自己的膝盖。 “好了,现在留里克已经走了。在他准备决斗场地的时间里,你有足够的时间。快跑吧。我身上有伤,走不远的,你就把我丢在这里就好。” “这不是什么计谋,我已经做好了决斗的准备了。”达斯特拍拍身子站了起来,“他把你打成这个样子,我总得还他点颜色看看才行。” 安娜咬了一下嘴唇,忽地抓起木制的枕头朝着达斯特砸了过去!她的怒火就像夏日的暴雨般忽地倾泻下来:“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你是骑士么?你就是一个骗子而已,你心里没点数么?你有什么本事去和留里克决斗?你还自废一只手?你有那么厉害,怎不不一开始就护着我跑出城去呢?骗子、骗子、骗子!” 她做了几口深呼吸,怒火又像夏日的暴雨般忽地停了。 “……在我的面前跪下!” “公主?” “按我说的做!”安娜略微放大了声音,“还是说,你觉得我不是公主,没理由听我的命令?” “又要踩我是么……”达斯特滴咕一声,跪在了安娜面前。 “单膝!” 达斯特愣了一下,改成了单膝下跪的姿势。 “拔出你腰间的佩剑。” 达斯特不知道安娜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刷”地一下把剑拔了出来。 “你拿剑尖指着我???” 安娜一生气,开始勐烈地咳血。 “公主?你……?” “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安娜用衣角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跪在那里别动,照我说的做!” 达斯特只好把剑调了个头。 “左手握剑尖,右手握剑身,把剑尖对准你的心脏。” 达斯特又照着做了。他左手刚受重伤,一动就会产生剧烈的疼痛,在绷带的束缚下甚至难以弯曲。但他还是使劲把左手弯曲了些,轻轻地搭住了剑尖。 安娜摇摇晃晃地走下床,用右手抓住了那把剑的剑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现在这个姿势,只要我把剑柄往前一递,这把剑就会刺入你的心脏。你不怕?” “怕什么?”达斯特歪起了头,“我的心脏前方可是塞了一块铁板的!” “你……”安娜被达斯特气的一下子噎住了。她闭上眼睛,连做了好几口深呼吸,这才稳定了情绪,把眼睛再度睁了开来。 “算了,我不和你计较这种事情。” “所以公主,你让我做这个姿势究竟是想干什……” “七丘帝国本是不存在这个阶层的。但是我可以为你开一个特例,就像《塔巴萨和白骑士》里所描述的那样进行誓约。” 这句话一出,就连达斯特也反应过来安娜是准备干什么了。 安娜抓住达斯特手上的剑柄,神情严肃地询问道:“达斯特,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骑士,为我而战?” 达斯特立刻垂下头,认真地回答道: “yes,yhness。” “你是否愿意舍弃私欲,为了多数的正义,化为利剑,化为坚盾?” “yes,yhness。” 安娜把剑尖在达斯特的右肩上按了一下,然后又在左肩上按了一下。 “达斯特。我,七丘帝国第一王女,安娜.科尔涅利亚.西庇阿,在此册封你为我的骑士。从今天起,‘白骑士’就是你正式的称号。” 达斯特从安娜手中把剑接了回来,收进了自己的剑鞘。 安娜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下一块布料,系到了达斯特的胸前:“达斯特,我一点也不想嫁给留里克……今晚的决斗,一定要赢啊!” …… 决斗的场地是一个被随意打扫了一遍的街道。由于留里克没有声张,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海盗作为见证人在一侧旁观。空地的一旁就是留里克现在住着的房子。安娜趴在阳台上,焦虑地注视着场地里的状况。 达斯特握着一柄剑,来到了留里克的跟前。 “你居然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只是想找个理由逃走呢。” 留里克鼓了几下掌以表示对达斯特的敬意了,接着,他拿出了自己的战锤。 “最后提醒你一句,我不会留手。一但你往前再踏一步,我们间的决斗就是至死方休。如果你只是想逞强,马上离开这里。” 达斯特摇了摇头,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留里克,你在叽叽歪歪个什么?偷偷告诉你,我和安提利亚岛上的剑圣学过剑术。你要是怕了,马上投降就好,我没有理由要你的性命。” “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 留里克明显吃了一惊。他来自海盗王国,所以知道达斯特口中的剑圣是指何人。对于海盗而言,亨特.米斯特汀和剑之一族的剑术是他们永远的噩梦。 “这个傻瓜!”安娜在心里暗骂一声。她不知道米斯特汀是谁,但通过留里克的反应大致能猜出是个剑术大师。可就凭达斯特那被海岛共和国的卧底随随便便就绑走的水平,这句话多半只是谎言。而且,这种谎言只会起到反作用。 果然,留里克的架势变得更谨慎了。 “如果这是用来吓唬我的谎言,那你做的很失败。因为这让我开始认真了。” 留里克不敢立即发起进攻。他摆好架势,认真地注视着达斯特的一举一动,想通过达斯特的动作判断他有没有说话。 然而达斯特却没有摆出任何的迎战架势。他握着剑向着右边一横,手一松,剑就“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来吧,留里克。”空着手的达斯特朝留里克勾了勾手指,“进攻我试试!” 留里克哪能忍受这样的挑衅。见达斯特把剑抛了,他便也把手中的锤子向后一扔,空手朝着达斯特的方向冲来! “达斯特!注意躲闪!”安娜在阳台上焦急地喊道,“就算他不用魔法,你在力气上也比不过他的!” 然而达斯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留里克的靠近。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九步、八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安娜的叫声越来越急促:“达斯特,你快动啊!动啊!” 达斯特点了一下头。忽然,他蹲了下去,把丢在地上的剑又给捡了起来! “我刚刚可一句话也没提过不用剑啊!你自己丢掉的锤子!” 达斯特嘴里嚷嚷着,抡起剑就朝着留里克砍了过去。 这冠冕堂皇的无耻理由把周围的海盗们都听呆了。就连安娜都气的把阳台上的围栏给硬生生地扳断了一截。 第五章 是战俘?(10) 留里克看达斯特抡着剑砍了过来,急忙后退闪躲。达斯特穷追不舍,几剑擦着留里克的身体而过。但留里克很快抓住了机会,乘着达斯特一个突刺未中的时机忽地欺近达斯特,一拳朝着达斯特的心窝掏去! 他满以为凭这一拳就能把达斯特撂倒,谁知一拳打去竟像打在铁板上一样,硌的留里克拳头发疼。达斯特挨了这一拳,立刻后退,意图回到适合用剑战斗的距离。反应过来的留里克哪肯给他机会,左手当即探出,一把抓住了达斯特的手臂,右手随即跟上,抓住了达斯特的同一条胳膊,紧接着便是一个侧身! 达斯特知道自己无法挣脱留里克的掌握,眼瞅着留里克是准备抓着他的手给他来一个过肩摔,便忽地低头,把嘴深进领口里吸了一口什么,随机抬头鼓起嘴朝着留里克一吐,瞬间,一道火焰从达斯特的口中飞了出来! 留里克只觉得后脑一热,急忙甩开达斯特连退了几步。好在这火焰温度不高,只烧的留里克一部分头发微微蜷曲。但达斯特已通过这一团火成功逼退了留里克,继续用剑咄咄逼人地发起了进攻。 “这团火是怎么回事?” “游历四方时学的一个戏法而已。接招吧!” 留里克慌乱之间把拳头匆匆一握,几道快速但却没有什么准头的闪电便从他的前后左右同时落下。 达斯特不得不后退几步,把手掩在自己眼前以遮挡那刺目的光芒。当闪电过去之后,他立刻用剑再度发起攻击,可留里克却已经乘着这个机会抓起了被他丢在地上的巨锤,一锤敲在了达斯特的剑上。 在留里克惊人的力道下,达斯特的右手一麻,手中的剑当场就被震飞了。 留里克抓住机会一个近身,那锤子就照着达斯特的头直砸了下来! 达斯特左手被他自己砍伤,右手被刚刚那一锤震麻,留里克料定达斯特已无任何可以挡住这一锤子的手段,这一锤子便大开大合地用上了十成的力道。要是这一下敲实了,恐怕达斯特的头盖骨瞬间就会被砸成平的。 而即便达斯特想要后退躲闪,这一锤子下去也会引发一道雷电,正好击中达斯特后退的位置,把它化为齑粉。 谁知达斯特右手的剑刚被震落,嘴巴立刻就咬住了裹住左手的布头。留里克高举锤子,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朝着留里克的怀里冲了过来。前冲的同时,他把头一偏,嘴把布头一扯,那绷带登时散了开来,竟从里面落下了一把小匕首! 留里克对这忽然出现的匕首完全没有防备。他的右手握着锤子下落,已经收不住手,而达斯特的匕首的刃口却正好横在他右手下落的位置上。 一个巨大的闪电落在了达斯特身后的位置,同闪电一同落下的是留里克手上的锤子——他的右手已被达斯特割伤,鲜血淋漓,握不住住武器了。 达斯特把匕首扔给麻痹感退去的右手,咄咄逼人地朝着留里克周身各处要害刺去。 “你的左手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自己废了它么?”留里克一边躲闪着达斯特的进攻,一边生气地喊道。 “我好好一只左手,说废就废啊?那是我游离四方时学的又一个戏法而已!” 留里克差点没被达斯特气的背过气去。怒气之下,他再度用魔法引发了天雷。达斯特听到天空响起前所未有的惊雷,急忙向后却退,只见闪电就如同雨点一般从天空落了下来,许多房屋在留里克不分敌我的进攻下着起了火。海盗和达斯特一起包头鼠蹿。 当闪电停息时,留里克已经裹好了左手的伤口,用左手抓起掉在地上的巨锤,瞪着一双大眼睛一步一步地逼近达斯特。 一阵风起,吹动着达斯特和留里克的头发。 “我受够你了,我现在就要让你粉身碎骨——” 达斯默不作声地把左手朝前一挥,一堆白色的粉末就顺着风飞向了留里克。留里克丢掉锤子,捂着眼睛发出惨叫之声。 “谁让你把眼睛瞪那么大——你别乱动,这可不是普通的粉末。有感到眼睛发热了么?只要一个处理失误,你立刻就会失明!” 但是留里克才不管达斯特说了什么,在他的惨叫声中,比之前更为勐烈的闪电之雨就朝着街道上落了下来! “留里克,你给我停手!要保住眼睛的话,你可没多少时间了,快点认输吧!” “谁会向你认输啊!你这个满嘴谎言的下三滥!” “是的,我只是一个骗子。但是,我有一件事情没有说谎。” 达斯特抱着头在闪电雨下东躲xz,嘴里却强装镇定地说道: “我为了击败你所使用的一切招数,其实都是安提利亚剑圣亨特.米斯特汀所传授的。我资质平平,无法一窥剑之一族剑术最终的奥妙,他便教了我普通人也能学会的《剑术一百式》,就是如你刚刚所见的招术!” 留里克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这……真都是安提利亚剑圣教你的?” “‘剑是用以取胜之物,剑术是用以取胜之术,不必拘泥于痕。’这就是安提利亚剑圣所传授给我的剑术奥义——留里克,我再问一遍,这次决斗是谁赢了?” “……受教了。” 闪电停了下来。留里克做了几口深呼吸,让急促的气缓和下来。 “达斯特,你赢了。带着你的公主走吧。” 达斯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把一个小瓶子塞到了留里克的手上:“不要用水,用这个瓶子里的液体清洗眼睛。洗完就没事了。” “这个瓶子里是什么东西?” 达斯特耸了耸肩:“只是普通的油罢了。我给你撒的粉末是生石灰。生石灰碰到水会很热,所以要用油来清洗。” 做完这件事后,达斯特轻吻了一下安娜系在他胸前的衣料,然后就如同比武大会的冠军一般挥手朝着阳台上的安娜致意: “公主!我赢了!以你的名义!” “不要随随便便地把这种决斗安上我的名义好么!” 安娜羞耻地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在阳台上缓缓地蹲了下来。 “这可和里的场景一点都不一样!西庇阿的脸都要被丢尽了……我怎么会让这种人当我的骑士啊!” 第五章 是战俘?(11) 海盗们的庆功晚宴结束了。亚速城重新宁静了下来,变回了黑夜应有的模样。 漆黑的小道上传来一串孤寂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赶车的人是达斯特。马车上铺满茅草,安娜躺在茅草堆上,轻轻念诵着记忆中的诗篇: “荣誉之火战胜了精灵的寒冷。” “英勇之矛贯穿了巨人的心脏。” …… “可我的骑士……就连自废一臂这种感人的壮举都是假的!亏我当时还有点感动!” “实际上我和安提利亚剑圣学剑术这种事情也是假的。”达斯特在前方接过话头,“反正不管什么言论,只要加一句是剑圣说的就会莫名地有说服力。不然,留里克可不会这样放过我们,还给我们准备了这么一辆马车。” 安娜坐起身,愤怒地喊了起来:“住嘴啊!我都已经想剥夺你的骑士称号了你知道么!” “剥夺就剥夺呗。”达斯特耸了耸肩,“反正我自己也不觉得我适合当骑士。” “……算了,这次还是得谢谢你。” 安娜重新躺会到了草堆上。 “好了,公主,别生气了,不然会影响伤口复原的。亚速城失守了,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是去利古里亚共和国的科西嘉?还是直接去海岛共和国?” “去哪里……” 安娜在那辽阔的星空中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忽然,她开口问道:“达斯特,我没有当一个公主的资格,是么?” “你终于有所自觉了么???那还用问,哪有公主像你这样在外面乱跑,甚至还跑去国外当佣兵的。从礼仪上说你也完全没有公主的样子,完全就像是一个……” “我不该跑出康斯坦丁尼耶,是这样么?” 安娜的声音在发抖。 察觉到安娜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达斯特把把后面的话给硬生生地吞下了。一阵沉默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公主,你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呢?我只是一个周游列国的骗子罢了。” “嗯,我知道。”安娜的声音小几乎听不见了,“而且还是一个在堵上名誉的骑士决斗中都会耍小手段的、一无是处的骗子。” “那你知道有多少领主曾被我欺骗么?” “大概……只有我吧。” “不,足足有八成——近八成的领主都会被我编造出来的游记所欺骗,相信我在‘异域’的见闻。” “有那么多?” “当然,你知道为什么么?” “……因为大家都没有什么出远门的机会吧。” “是的,对大多数的领主而言,究其一生都不会有几次出国的机会。地位越高就越是如此。他们就像是满足于一口小水井的青蛙,不管我把外面的世界描述的有多离谱,他们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四周很安静。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从远处传来,很轻、很轻。 “所以,公主,我并不觉得你跑出康斯坦丁尼耶有什么错。也许有很多事情你没法告诉我,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慢慢去考虑。但如果你想去看这个世界……不管去哪里我都会保你周全。” …… …… 艾米将一碗鱼汤放到了艾拉的面前。艾拉不擅长喝酒,但却架不住今晚海盗们的盛情。 劝酒劝的最勤快的人是希西家。他这次加入联军是冲着杀死好几个汗的那个神秘弓手来的,但那个弓手是个女的这种事他却是听都没听过。在艾拉满城抓捕安娜的时候,他却在审问降军。虽然到最后他也没能找到那个名叫达斯特的神秘弓手,但既然亚速城已经被攻下,那他也算是达成了目的,之后统一可萨汗国各部时,他也就能更加的名正言顺了。 而且虽然这次行动中希西家的兵力损失的不多,但分成却一点也不会少。他一开心,就一碗接一碗地喝酒。不止自己喝,还一碗一碗地给艾拉灌,弄得艾拉身上散着一股酒意。 艾米想用这碗鱼汤给艾拉醒醒酒。 然而艾拉却没有喝艾米的鱼汤。剑艾米走过来,她翻了一个白眼,口齿不清地说道:“艾……艾米,你去……让留里克注意点,别真把安娜给弄……弄死了。” 艾米小声说道:“陛下,刚刚城门那边传来消息,安娜殿下已经坐马车出城了,留里克放走了她” “这样啊,留里克也放水了啊……等一下,走……走了?”艾拉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站了起来,“那个反贼,她怎么能走?快……快把她给抓回来,我要杀……杀了她!” 可没走几步,艾拉就的身体就往前一倾,差点摔倒。多亏艾米就在身旁,即使扶住了她。 靠在艾米的肩膀上,艾拉发出了轻轻的啜泣声:“艾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陛下,你现在不用想这些事情。安娜是留里克的俘虏,不管怎么做都是留里克的事情,和你无关。” “这次是这样,那以后呢?艾米,安娜一家可都是反贼啊?按照七丘帝国的律法,至少要被刺瞎双眼……父亲母亲都已经不在了,我明明把叔叔他们当成最亲近的人。我把所有事情都放心地交给了他。他觉得我没资格当巴塞丽莎、想要我让出王位,我也不是不能同意。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一心想要把我置于死地呢?” 艾米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知道,现在向她哭诉的人并不是她的陛下,只是一个两年前的小女孩罢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艾拉自己就能得到答桉。 “话说回来……陛下今天早上不是去劝诱安德烈亚了了么?人呢?” …… …… 安德烈亚疲惫地睁开眼睛。他的手脚因绳子的捆绑而发麻,脖子也一片酸痛。他的肚子空空如也,一声一声地哀鸣着,提醒他进食。 他被艾拉绑在椅子上一整天了。艾拉出门前嚷嚷着要找艾米对他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然后……就忘了回来。 那根艾拉早上拿来劝诱安德烈亚的大鸡腿就放在安德烈亚眼前的桌子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看起来越来越美味。 “居然想用这种手段逼我倒戈……我就算饿死、死凳子上、长满苍蝇和蛆虫,也不会去帮那个险恶的女人!” 被放置了一整天的安德烈亚像这样忿忿地把艾拉咒骂了一千遍。 第六章 是白衣渡江……吗?(1) “人民,诸神,世系,父亲!” “人民,诸神,世系,父亲!” “永远荣耀,七丘帝国!” “一切时代,你的军队,皆名扬天下!” “七丘帝国,七丘帝国。” “七丘帝国,七丘帝国。” “我满怀深情,热爱祖国。” …… …… “非常完美!” 艾拉学着乐队指挥的样子把手激情地向上一收,那歌声戛然而止,仅在空气中留下跌宕起伏的回音。 这些天,安德烈亚死活不肯归降,艾拉便把兴趣转向了他用于指挥舰队的乐队。在她的调教下,这些阿芙洛斯管手们终于学会了刚刚那首七丘帝国的传统乐曲。 “这首歌听着就非常有精神!以后就当我们的冲锋号角吧!接下来再来演练一下用于包抄的指令,这一次我们是用旱地行舟绕到了安德烈亚后方才获胜的,要不包抄的指令就用《旱地行舟进行曲》?” “陛下,这不太好吧……”艾米小声说道,“你现在是瑞典王,你准备用七丘帝国的曲子指挥那群海盗?” 艾拉挠了挠头:“是哦,我一兴奋,把这事给忘了。一看到阿芙洛斯管我就想用七丘帝国的曲子……那要不重新再排练吧?” 就在艾拉和艾米商讨该用什么曲子的时候,一个消息传了过来:海岛共和国的使者已经到达了亚速城,正在等候艾拉的接见。 半个月前,艾拉就向海岛共和国派出了信使,索要事先约定的军费,并商议交易亚速城的事宜。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海岛共和国却一直都没有回信,她只能将军队继续驻扎在亚速城。两万人的大军,每天都要耗费巨额的物资,这让艾拉感到心痛不已。所以一听说海岛共和国的使者来了,她马上就急不可耐地赶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进用于接见使者的房间时,格拉海德从后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拦住了艾拉,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你说什么?在海岛共和国的货物被劫掠前,利古里亚共和国就已经和海岛共和国开战了?你确定?” 在一旁听着的艾米惊讶地叫出声来。 格拉海德瞥了使者所在的房间一眼,示意艾米小声一些,然后压着声音说道:“我是一星期前听到这个传言的。由于真实性未知,我便让手下从通过各种途径打探相关情报。而截至目前,每一条途径返回的情报都支持这个说法。本来我还想再调查清楚些的,但听说海岛共和国的使者来了,就觉得必须要马上报告给瑞典王你知晓。” “原来是这样么?难怪我觉得有些怪怪的。”艾拉小声嘀咕着,“利古里亚共和国也不是什么海盗,怎么会跑去劫海岛共和国的船呢。” “陛下,我不明白。利古里亚共和国和海岛共和国不都是七丘帝国的属国么?”艾米晕乎乎地询问艾拉,“他们这样打起来,七丘帝国也不管管?” “属国是属国,但只是‘名义’上的。七丘帝国目前对这两个共和国的控制力十分有限。利古里亚共和国和海岛共和国一直在争夺地中海的贸易权,会发生战争也不奇怪——我猜这次战争的源头是贸易纠葛。对吧,格拉海德?” 格拉海德点了点头:“没错。据目前的情报,事情的起因是塞浦路斯的将军举行的一场宴会。两国的代表因为位次问题发生争执,最后变成了流血冲突。之后这件事情愈演愈烈,最终变为了战争。海岛共和国的商船被劫,恐怕是因为利古里亚共和国想打击海岛共和国的贸易。” “虽然意外,倒也不吃惊。”艾拉耸了耸肩,“那毕竟是挂着我们旗帜的商船,师出有名。而且海岛共和国也出钱了,我们还有的赚。” “陛下!我之前就觉得你的财政能力有问题了!你居然觉得你赚了?” “确实赚了啊?我们的开支海岛共和国支付八成呢,亚速城府库里的物资、再加上从那些佣兵身上缴获的战利品,足够抵消另外二成的军费了,此外还有出售亚速城的收入……赚了不少啊?” 艾米跺了一下脚:“难道陛下你还没发现么?你原本想签的只是一份和平时期保护贸易的协议吧?而且这份保护还是单向的。如果战争造成的损失也能适用协议的话,那陛下不就成了雇佣兵了嘛?对方还只需要支付八成的开支,这是比他们本国的军队还便宜的、超级便宜的雇佣兵啊!” “确实。”格拉海德在一旁说道,“我还听说海岛共和国这一次态度非常强硬,在流血冲突后一直在主动升级事态,恐怕就是因为瑞典王这份协议的缘故。” “咕……我当时应该在协议上加一句‘仅限于和平时期’的!可谁会考虑这么仔细啊?这群无良奸商!走!跟我去要钱去!” 艾拉怒气冲冲地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那使者和之前来海盗王国让艾拉出兵的是同一个人。此前他跋山涉水来到海盗王国,身上的衣服依旧光鲜亮丽,这一次出使亚速城只需坐几天的船,他身上的服饰便更是奢华。在那昂贵的丝绸上大片大片地绣着金丝,要不是提前知道他只是一个使者,艾拉恐怕会误以为他是海岛共和国的总督本人。 他正慢悠悠地在房间里喝着茶。他上次出使海盗王国时觉得海盗王国的茶水不好喝,这次便自己带来了一包茶叶。这包茶来自遥远的东方,每一根茶叶都是由年轻的女孩用嘴采摘下来的,极其昂贵。他往茶水里加了最好的奶油和最上等糖,一口一口地抿着,并在心里推敲着一会儿见到艾拉后的说辞。 艾拉满脸杀意地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使者的衣领想把他从椅子上给拉起来。虽然由于力气不够,最终没能拉起来,但这气势却吓的那使者摔掉了手中茶碗。 艾拉的气势却丝毫不减,冲着使者的脸大喊道:“快给钱!” “钱……什么钱?” 使者有些慌张地望着眼前那个海盗王,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火了她。 第六章 是白衣渡江……吗?(2) 使者的名字叫做乔瓦尼,是海岛共和国总督的心腹之一。他帮助他的总督拿下了许多棘手的谈判,也在帮助总督办事的同时为自己捞到了不少油水。 实际上,当初海岛共和国的总督让这使者出使海盗王国时,是应允全额支付艾拉出兵的费用的。乔瓦尼对艾拉只说支付八成,回去则报告给总督说自己用九成的价格让海盗王国出兵。这一来一回,他不仅吃到了一成的回扣,甚至还得到了总督的褒奖。 所以艾拉冲进来这勐地一拉,可把这乔瓦尼吓得半死,以为自己拿回扣的事情暴露了。 只听艾拉喊道:“购买亚速城的钱!你们超级想要这个位于贸易中枢的城市的吧?我已经等不及了,你们准备出多少钱?” 格拉海德和艾米等人在这时跟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远远站在艾拉的后面。可对于艾拉这表现,艾米心里却感到五味杂陈:“陛下还真是……越来越像海盗王了。” 乔瓦尼听到不是关于回扣的问题,安下心来,认真地回应道:“瑞典王不要着急,购买亚速城这事事关重大,我这次也只是来进行第二次交涉。如果瑞典王你对使节往来的速度感到不满,总督愿意邀请你前往海岛共和国当面详谈……” 艾拉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地看了艾米一眼。她想要尽快谈拢这桩买卖,可从亚速城出发前往利古里亚共和国,必定要通过黑海海峡,黑海海峡又紧挨着七丘帝国的都城康斯坦丁尼耶。海盗王国和七丘帝国交恶,大军想要通过那里恐怕极为不易。而如果艾拉仅带一小队人马前往,那又太危险了。 “那说好的军费呢?当初说的八成也太黑心了!你们这次可是把我当成佣兵来用!怎么也得再加五成!” 从这几句话里,乔瓦尼已经听出来艾拉完全不知道他拿回扣的事,话语里的底气更足了: “瑞典王,你是海岛共和国最好的朋友,虽然你的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但总督应该还是有机会答应的。” “好啊,那你就快点回去汇报!” “只不过……”乔瓦尼话锋一转,“目前海岛共和国和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战况正处于焦灼的时候,我们实在无法抽出足够的人手来运输那么多的物资。如果瑞典王实在着急的话,最好派一支部队来海岛共和国自己运送物资……” 与之前的那个提议一样,这份提议同样需要艾拉的部队穿越黑海海峡。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艾米忍不住在一旁喊道,“海岛共和国应该也知道,这种军队调动势必会引起七丘帝国的警惕!” 这种时候,被艾米刚刚评价为“海盗王”的艾拉反而冷静了下来,反而挥手示意艾米冷静一些。只见她上上下下地把那个使者扫了一遍,问道:“之前我们进攻亚速城时,七丘帝国丝毫没有反应,想必是海岛共和国进行过关照了?” “瑞典王明鉴。”乔瓦尼说道,“利古里亚共和国同吾等一样,都是七丘帝国的属国。亚速城又离七丘帝国的都城不远。这些天全靠小人不辞辛劳地在七丘帝国进行周旋,事态才没有进一步地扩大。” “什么叫全靠你不辞辛劳地周旋,说的我们还要感谢你一样!”艾米忍不住又喊了起来,“我们这次是应海岛共和国的请求才出兵的,这本来就是你们分内的工作吧?” “还请不要生气,我没有任何邀功的意愿。”乔瓦尼躬身说道,“这当然只是分内之事,小人只是如实地使用了一些修辞,以更好地向瑞典王汇报这几天所做的工作罢了。” 艾拉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能否请你继续去七丘帝国帮周旋一下,让我们的部队能够平安地通过黑海海峡?” 乔瓦尼继续弯着腰说道:“很遗憾,总督此次并未给小人指派这样的使命。若要在外交上正式地向七丘帝国提出要求,小人需要先回国向总督禀报。” 艾米的声音越来越大:“也就是说,海岛共和国想拖着说好的物资不给了?” “海岛共和国绝无此意。战争时期实无法动员太多人力为瑞典王运送物资,还请瑞典王谅解。当然,为了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小人此次回程时,愿意以私人名义顺路拜访七丘帝国的重臣,向他们说明瑞典王的迫切需求。” “私人的名义?”艾拉的眉头越皱越深,“成功率会有多少?” “小人必会竭尽所能。” 竭尽所能,换句话说就是不保证能成功。任何将领都不可能因为这种个人的保证而无视爆发战争的风险横穿黑海海峡。 艾米开始觉得艾拉一开始海盗一样的举动是对的了。她现在已经忍不地想要把这个油光满面的使者给打出去了——他叽叽歪歪的地说了那么一大堆话,无非就是想找个理由帮海岛共和国赖掉约定的物资罢了。 可就在艾米示意身边的几个海盗动手的时候,艾拉却抢先做出了答复:“海岛共和国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回去告诉你们的总督,我马上就会派人来运输约定的好的物资。” 乔瓦尼点了一下头:“这样就再好不过。我们会依据瑞典王派来的人数,准备好适量的物资……” 艾拉打断了使者的话:“我想一次性把物资都运回去。你看我派一万人来领,够不够?”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艾拉的发言惊到了。乔瓦尼更是惊的说话都结巴了:“一……一万人?” “怎么,海岛共和国不会拿不出约定的物资吧?” 乔瓦尼定了定神,说道:“怎么会?就是不知道瑞典王准备何时前来领?” 艾拉甩了一下袖子:“一个月。回去告诉你们的总督,一个月后,我会亲自带领一万人前来海岛共和国领取约定的物资,并商讨亚速城的归属事宜。” 看着艾拉那志在必得的样子,乔瓦尼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森起来。但他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是后退了一步,低头回应道:“既然如此,海岛共和国随时欢迎瑞典王的到来。” 第六章 是白衣渡江……吗?(3) 七丘帝国。康斯坦丁尼耶。 几年前,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在巡视布律西斯时,不幸被海盗王国的海岛俘获。为了救回巴塞丽莎,她的叔叔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派了包含一百艘大船的舰队去清剿海贼的营地,却最终无果而归。 当时指挥舰队的海军大将奥卢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汇报说他们原本已经成功救出了巴塞丽莎,但却因为天方帝国不成熟的魔法,再度把巴塞丽莎弄丢了。 天方帝国的使者格里高利当场就被驱逐出境。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则继续加派人手在地中海和黑海的附近搜索巴塞丽莎的行踪。 约半个月后,有一支小队的士兵们发现了疑似巴塞丽莎的尸体。虽然尸体已经模湖的无法确认,但尸体的身上裹着只有七丘帝国的王室才能穿的紫袍。士兵们把尸体带回七丘帝国后,七丘帝国为此举国了三日。 虽然仍有不少人对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死亡存疑,但艾拉的叔叔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还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七丘帝国新的巴塞勒斯。 让人有些费解的是,营救巴塞丽莎失败的海军大将奥卢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不仅没有被苏疏远,反而在那之后得到了更大的信任。 在七丘帝国的都城里原本只存在一个军营。那是贝伦加尔麾下的禁卫军的。在都城里驻军是禁卫军的特权与荣耀。但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却批准奥卢斯在康斯坦丁尼耶的东南角搭起了第二个军营,用于驻扎他麾下的海军。 能够合法地在康斯坦丁尼耶驻军的奥卢斯,如今已经是七丘帝国政治中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乔瓦尼离开亚速城,在大海上航行了几日,到达了康斯坦丁尼耶。船只在康斯坦丁尼耶的港口稍作停靠,以补充澹水和物资。而乔瓦尼本人则带着一份礼物,在当天夜里偷偷造访了奥卢斯的军营。 “海岛共和国的使者?为什么要这么晚跑来见我?” 当着乔瓦尼的面,奥卢斯从礼物中取出几枚金币,泡入了一杯无色的液体里。过了一会儿,他又用夹子把金币一枚枚地夹了出来,用水进行了冲刷。 半年前,七丘帝国的人们发现了一种伪造的金币。它们看起来和一般的金币无二,但在用硝检验后,就会发现它的内部其实只是银币。这种假币的流通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七丘帝国的贵族和商人们都习惯于常备一瓶检测的试剂了。 在看到金币依旧还是金色的后,奥卢斯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友善起来:“哦,我亲爱的海岛共和国的朋友,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么?” “当然。”乔瓦尼说道,“是关于海盗王国的事情。” “海盗王国?那不是你们这次战争的盟友么?巴塞勒斯已经决定不插手你们和利古里亚共和国之间的战争,还有什么问题?” 奥卢斯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一边爱不释手地揉搓着乔瓦尼刚刚送来的金币。 “对了,倒还有一件事情要提醒你们。既然亚速城已经被你们的盟友攻下来了,那你们还是见好就收吧。毕竟利古里亚共和国也算是七丘帝国的属国,你们要是闹得太过分了,巴塞勒斯恐怕不得不出面调停。到那时,亚速城的归属就又未可知了。” 奥卢斯这句话中包含的信息对海岛共和国而言非常重要。七丘帝国之所以能够放任两个属国间的战争不管,其一是因为对属国的控制力有限,其二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其三则是因为他们判断这场战争不会对地中海的局势产生太大的影响。坚如磐石的亚速城会那么快被攻陷是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奥卢斯发出这个提醒,那便说明七丘帝国已经感受到这场战争潜在的威胁了。 可乔瓦尼却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如果总督不同意调停呢?七丘帝国难道想对海岛共和国发动战争么?” “不要在我面前这么说话。巴塞勒斯欠了你们债务,我可没有。不如说,在这件问题上我一直都是主战派。大臣们都认为七丘帝国会在和你们的海战上占劣势,真是笑死人——别说你们海岛共和国了,就算再加上利古里亚共和国的那个安德烈亚多利亚,我奥卢斯也不放在眼里。” 说着,奥卢斯冷笑了一声。 “而且,如果七丘帝国现在加入进来,那你们就要同时面对利古里亚共和国和我们的海军了。你算算,你们的胜率有几成?” 听到这话,乔瓦尼鞠了躬,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多谢奥卢斯大人提醒。这次只是贸易上的冲突罢了,总督不会把利古里亚共和国逼入绝境。只是利古里亚共和国刚刚丢失了亚速城,心中难免不服,恐怕战争还得持续数月,然后才能进入和平谈判的流程。” “巴塞勒斯会牢牢关注这场战争的动向。” 奥卢斯抛下手中的金币,合好礼盒,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礼盒给收了起来。直到这时,他才开始打量起乔瓦尼的面容。 “所以,你刚刚提到海盗王国,是有什么事情?” “我刚从亚速城归来。在那里,我无意间得知了一个可怕的情报。”乔瓦尼故意压低了声音,“这群海盗们似乎准备出动一万人马,如三年前那样劫掠七丘帝国。” “哦?还有这种事?海盗王国不是你们找来的盟友么?” 乔瓦尼故作姿态地顿了一下脚:“哎,是我们对海盗王国的贪婪程度预估不足,引狼入室了。” 奥卢斯嘴角上浮起一抹微笑,彷佛已将一切看穿:“距你上次路过康斯坦丁尼耶,不过十天,算上来回的时间,你也就是在亚速城停留了半天罢了。区区半天的时间,居然能让你收集到这种程度的情报。恐怕就连专门训练的间谍,也比不上你这一个使者来的有用了——我看是你们惹了海盗王国,自己兵力又不足,所以才想利用我们的吧?” 第六章 是白衣渡江……吗?(4) 谎言被奥卢斯抓到了马脚,乔瓦尼却一点也不慌张。相比起海盗,他可太擅长和奥卢斯这种权臣打交道了。 只听乔瓦尼说道:“将军误会我了。海盗王国将带领上万人马逼近七丘帝国,这事真实无疑,恐怕也就是在这十来天的时间。大人若提早进行准备,为七丘帝国一雪前耻,岂不是大功一件?到那时,恐怕就连当今巴塞勒斯的威望,都比不上将军你了。” 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乔瓦尼故意加重了声音。 奥卢斯听了,就像是一头发现猎物的豺狼般不自觉地舔起了嘴唇。但他说的话却是满满的义正辞严:“海盗王国杀害前任巴塞丽莎,和七丘帝国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是海盗王国真敢靠近,可别怪我不顾他们和你们的条约,为巴塞丽莎报仇雪恨了。” 乔瓦尼又鞠了一躬:“我会回报给总督大人。想必他也能理解将军的举动。”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奥卢斯将贪婪的目光转投到了使者身上,“出动海军会消耗巨额的物资,而你带来的只是一个无法确信的情报。当然,为了能够成功伏击敌人,我对外会宣称是在训练海军。可巴塞勒斯如果想认真追究这件事的话……我可有些为难啊。” 乔瓦尼听了,立刻将话题一转:“将军。我听说七丘帝国最近发现了大量的假币。不知将军你是否有‘误收’一大批呢?” 奥卢斯的眼中立刻透出一股敌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假币的事在七丘帝国已经人尽皆知,恐怕是很难用出去了。但是,我们海岛共和国的贸易遍及阿勒曼尼、艾菲利卡、甚至是七丘帝国,这钱在我们手中的话,就……” “你们想收购这些假币?” “我们牢记自己是七丘帝国的臣属。”乔瓦尼说道,“为了对抗那些七丘帝国的敌人,我们不吝动用包括货币在内的一切手段。总督愿意以真正黄金价格的二成来收购这些假币,不知将军你能否为我们的义举行个方便?” “当然可以!”奥卢斯一下子站起身来。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冲动了,又慢慢坐回到了椅子上,故作沉稳地说道“这也是为了七丘帝国,不是么?” “既然如此,”乔瓦尼盯着奥卢斯的眼睛,“关于先前我提到的情报……” “虽然可靠性未知,但我想我们还是去试一试比较好。”奥卢斯说道,“这也是为了七丘帝国,对吧?” “是的。”乔瓦尼作秀般地行了一个礼,“这一切都是为了七丘帝国。” 深夜的亚速城并不宁静。 那些阿芙洛斯管手正在艾拉的指挥下排练着新的曲目。阿芙洛斯管是七丘帝国的传统乐器,突然得到了这样一支乐队,艾拉爱不释手,让他们吹了一曲又一曲。乐声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由于那些阿芙洛斯管手技术高超,就连海盗们也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一曲结束后的中场休息的时刻,艾米凑到了艾拉身边,把她拉出了人群。 “陛下”艾米愁眉苦脸地说道,“我仔细算了一下,要进攻七丘帝国,我们的部队和物资都还是不太够。虽然陛下实际上只要攻下康斯坦丁尼耶就可以了,但七丘帝国的城墙可是大精灵程度的魔法师都难以攻破的。而且还有贝伦加尔的禁卫军在,陆战我们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陛下是想好了什么方法绕过七丘帝国,直达海岛共和国么?” “哪有那么麻烦。”艾拉说道,“直接坐船穿过黑海海峡就行了。” “陛下,你认真的?”艾米急了,“我还以为陛下你有什么好方法呢!你现在可不是巴塞……我们现在可是海盗哦?一万多个海盗从康斯坦丁尼耶附近穿过,七丘帝国不可能不管的!” “区区一万人,又不多。” “怎么会不多?按海盗王国的船一艘塞四十人来算,足足要塞二百五十艘船!” 艾拉用手势比划了一下:“只要把安德烈亚的舰队改造一下,去掉武器变成商船,每艘船乘坐五十人,那只要二百艘就够了,船上甚至还能载一点货物。安德烈亚的舰队数量不够的话还可以加上滞留在亚速城的商船。然后我们再将这二百艘船分成十批,十天内通过,这样每天穿过黑海海峡的就只有二十艘……伪装成商船一艘一艘的通过,总不能引起七丘帝国的警戒了吧?” “陛下,可能你指挥军队指挥惯了,对这商船的规模没什么概念……”艾米小声说道,“我小时候曾在港口打过零工。康斯坦丁尼耶港口最繁忙的时候,我一天也只能看到三、四艘五十人规模的商船通过。要是每天有二十艘那么大的商船通过,而且还持续十天,那也实在是……太夸张了。” “咕……????” 艾拉满脸震惊。而看到艾拉震惊的表情,艾米也震惊了: “陛下……你还真就是这么打算的?” “艾米,怎么办?我已经说好了一个月内去的!还用的那么自信的语气!”艾拉抱着头喊道,“到时候要是到不了,人家就有理由赖账了!” …… …… 奥卢斯将舰队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原样驻扎在康斯坦丁尼耶外的金角湾,一部分装模作样地在黑海训练,更多的部队则隐匿在一个偏远的港口。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训练中的小队作为侦查部队,一旦发现情报中所说的万人舰队,立刻就装成撤退的样子,将敌军引至埋伏舰队的地点。 而如果敌人不受引诱,奥卢斯就会将舰队远远地尾随于后。这又分成两种情况:如果海盗同三年前的入侵一样在黑海海峡外登陆劫掠,奥卢斯就会等他们登陆后摧毁他们的船只,断绝他们的后路,将他们困死在七丘帝国。而如果海盗直扑康斯坦丁尼耶而来,那金角湾的驻军就能和奥卢斯的舰队前后夹击,将海盗歼灭于黑海海峡。 大海上风平浪静。自亚速城这个黑海的贸易枢纽受到攻击以来,来往黑海海峡的船只就几近消失了。 上次有大船穿越黑海海峡,还是安德烈亚支援亚速城的时候。 第六章 是白衣渡江……吗?(5) 在奥卢斯舰队就位后的第三日凌晨,来自亚速城方向的船只出现在了水手们的视野之中。 看到在地平线上隐隐现身的船的轮廓,侦查小队的指挥官火急火燎地让士兵登上瞭望台去查看究竟来了多少敌船。 登上瞭望台的士兵眯着眼睛看了好久,然后有些犹豫地向下喊道:“长官,对面好像……” 那指挥官有些心急,还不等那士兵把话说完就追问道:“有几艘船?是几百人的前哨部队?还是上万人的主力舰队?” “我看着只有一艘。”那士兵回答道道,“而且好像是商船。” “商船?从被海盗攻占的亚速城?不可能!一定跟着其他船只!” 指挥官示意两翼的船只向外散开,去确认是否有敌船从左右包抄而来。过了一会儿,左右两翼回来报告没有说发现其他敌船,前方的船就只有那一艘,而且确实是商船。 指挥官满腹狐疑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部队散开,让那商船开了过去。 那天中午,第二艘商船从亚速城的方向开了过来。指挥官按之前那样进行了一番侦查,却发现来船还是只有那么孤零零的一艘。 指挥官坐不住了,让舰队围了上去,拦停了那艘商船。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士兵们朝着商船上的水手们喊话。 船上的人远远地回应道:“大人,我们是利古里亚共和的商人,现在正从亚速城返程。” “亚速城不是被海盗攻占了么?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士兵追问道。 “大人,那群海盗昨天开放了海路。只要交一些出海费,就能坐船离开了。我们是最早跑出来的,后面还有很多艘船呢。” 指挥官皱起了眉头:“说谎!你们的船吃水那么深,上面肯定载满了货物。怎么可能是刚被海盗放出来的?” 船上的人慌忙回应道:“大人,我们说的是实话!那群海盗进城后并没有动我们的货物。佣兵要把盔甲武器全部上缴给他们做战利品,普通人出城要缴出海费,就只是这样而已。我们只是普通的商人,刚刚从战争和海盗的威胁下逃生。因为延误了很多时日,有许多货物都已经变质了,亏损不少。还请大人给我们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指挥官把那艘船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遍——除开货物,这种船也就只能载五十人,而且船上也没有任何的武器。就算把他们放过去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于是,指挥官又挥手把这艘商船放行了。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第五日。察觉情况不对的奥卢斯亲自坐船来到现场,命令小队的指挥官亲自向他汇报情况。在询问清楚相关的细节后,他一把拎起了那个指挥官。 甲板上传来了奥卢斯愤怒的吼声:“五天!从亚速城一共驶来近二十艘船!就算每艘船五十人,那也有近千人了!你就这么把他们放过去了?” “可是,那些船上看不到任何武器,上面的也确实是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商人……” “亚速城已经被海盗攻陷了!别说商人,就算海盗们开着利古里亚共和的军舰过来又有什么稀奇了?你就不上船检查一下?” “可是他们是零零散散地过来的,不像军队啊!”那个指挥官惊慌失措地地为自己辩解道,“而且不是说那些船都直接穿过了黑海海峡,根本没在康斯坦丁尼耶的港口停靠不是么?就算真是海盗假扮的,那估计也没什么敌意……” 奥卢斯差点没把那个指挥官整个给丢到海里去。他当然知道这群海盗这次不是针对七丘帝国,而是针对海岛共和国来的。海岛共和国那群商人可精的很,要不是这样,他们怎么可能开出高价回收他手上的假币? 但是奥卢斯一来急需将手上的假币出手,二来觊觎西庇阿家的王位已久。三年前,他在安提利亚发现苏意图谋害艾拉后就已有夺位的打算,只是苦于手上没有证据、禁卫军又站在苏的一方,所以才没有揭穿苏的谎言。为了他的计划,他急需提升国内的威望,所以这群海盗他是一定要打的。 “海盗王国的海盗杀害了我们的巴塞丽莎!这耻辱你们都忘了么?”他装模作样地对那个指挥官怒吼着,“你别管他们是不是针对我们来的、是想去干什么,就算他们是想去拜寿,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得逞!明白了么?” 那个指挥官被奥卢斯按在船舷上,超过一半的身子向外倾出了围栏,似乎随时都会从船上掉下去。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嘴里连连应答道:“明白、明白、将军,我明白了。就算是商船,我也会上去好好查看一番……” “将军!”一个士兵在瞭望台上喊道,“那边又出现了一艘船!很大!大的离谱!” “来的正是时候!”奥卢斯把那个指挥官随手王甲板上一丢,对周边所有的舰船下令道:“围上去,逼停他们!” 与此同时,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艾拉正得意地向艾米炫耀着她“天才”般的方桉。 “一艘船五十人,持续十天,每天通过二十艘,这样或许确实太夸张了。但一艘船二百人,持续二十天的话,每天就连三艘船都不到,完全属于正常范围!五十人变三百人,其实只要把那些货物清空,往货箱里面塞满人就好……” “陛下,你的心不会痛么?我看那些被硬塞到货箱里的人,好像一个个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而且陛下这种方桉,绝对会出问题……” “哪有什么问题,只要通过黑海海峡,他们就能从货箱里出来了,问题不大……” 艾拉话音未落,就有一个海盗匆匆忙忙地跑进了船舱,刚进门就开口喊道“瑞典王!不好了!七丘帝国的舰队向我们围过来了!” “咕……?”艾拉吓手上的撬棍都直接掉到了地上:“怎么会?我这么完美的方桉怎么可能会被识破?” “我之前提醒了快有一百次了,陛下你这个方桉绝对行不通啊!” 艾米忍无可忍地喊了起来。 “没办法了,使用预备方桉!”艾拉喊到,“快去请希西家来!” 第六章 是白衣渡江……吗?(6) 城墙。这是奥卢斯在看清飞翔的西兰人号后脑海中仅存的词汇。 那庞大的船身就宛若神话中的巨人,一步、一步地靠近着他,就似乎要把他、把他的舰队、把他身后的整个大陆给统统踩陷于脚下。 他不自觉地在甲板上向后退了一步。但在意识刹那间闪过的畏惧之后,他整个人都气的抖了起来。 “准备海洋之火。”他恶狠狠地望着飞翔的西兰人号,说道,“再大,也终究只是木头做的。” 侦查的小队加上随奥卢斯同来的部队,一共十五艘战舰,其中有三艘大船、十二艘小船,总兵力在八百上下。它们在奥卢斯的命令下缓缓地逼近飞翔的西兰人号,就像方阵中的士兵齐刷刷地举着长矛逼近敌方的战阵。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艘大船没有进行任何的反击,奥卢斯的舰队一靠近,它就老老实实地从甲板上放下了吊桥。然而,飞翔的西兰人号这顺从的举动没能让奥卢斯丝毫放松警惕。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大船,无法想象在船上会有什么等待着他。 “所有人打起精神,桨手不许放下船桨,弓手做好时刻射击的准备,海洋之火和弩炮也要保持在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 下了这样的命令后,奥卢斯带着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两个拥有“自然”级阿瑞斯加护的军官,登上了飞翔的西兰人号。 在甲板上等着奥卢斯的是几个商人和水手,从外貌、服饰和举止来看,那些商人确实是来自利古里亚共和国。他们畏畏缩缩地低着头,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大人,我们是利古里亚共和的商人,那群海盗前些天开放了海路,我们缴纳了出海费才得以离开。这次延误了很多时日,亏损不少。还请大人给我们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奥卢斯冷哼一声,忽地把商人身边一个一直低着头的水手压倒在地,随即抓住他的手,从他手上褪下了一个刻着字的金属圆环。他把那个圆环在那群商人们眼前晃了晃,冷冷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这是……”商人们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上面不是写着字么?走过来,看仔细了,念!念给我听!” 商人们哆哆嗦嗦地凑了过来,看着铁环上的字符,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是么?那是自然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的部队曾经和海盗王国交战,在清理尸体时,我发现那些海盗每个人的手上都戴着这一个圆环!这是海盗王国的男人成年的标志!上面的文字也是海盗王国独有的文字!这个人是海盗王国的一个海盗!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在你们的船上?” “我只是一个雇佣兵!”被奥卢斯压在身下的那人说道。 这句话让那些商人们反应了过来,连连点着头:“对,他只是一个雇佣兵而已。我们从海盗王国控制的亚速城跑出来,想要雇佣兵,自然也只能找这些海盗……” 奥卢斯尖锐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手腕。 “佣兵是吗……好吧,再带我去船舱,让我看看你们的桨手……还有货物。” 商人们一下子急了:“大人,这……” 还没等那些商人们说完,奥卢斯就用剑抵住了其中一个商人的喉咙。奥卢斯一动,他带来的士兵也立刻动手制住了甲板上的人们。 “带我下去,看看你们的桨手和货物。”奥卢斯冷冷地重复了一句。 商人们只得同意。 船舱里堆满了半人高的木箱。奥卢斯在舱室外扫了一眼,问道:“这里面是什么货物?” “这……有各种各样的……” 就在商人支支吾吾地回答的时候,一个木箱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闷死我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奥卢斯意味深长地看了商人们一眼。其中一个商人擦了擦汗,继续进行着最后的挣扎:“这……这是我们准备贩卖的奴隶” 奥卢斯给了身边两个士兵一个眼色。那两个士兵并不由分说地走了上去,用剑撬开了其中一个木箱的盖。木箱中赫然出现了两个蜷缩着的海盗。这两个海盗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吸了口气:“我的天,终于到了么,可憋死老子……唔” 一切已在不言中。两个士兵一人捂住一个海盗的嘴巴,想用刀抹开他们的脖子。但他们的力气比不上那两个海盗。海盗们努力挣脱了两个士兵的掌控,放声大叫起来:“弟兄们!被发现了!别躲了!快出来啊!” 那上百个箱子里顿时发出了一片躁动,那是海盗们正试图从内侧把箱子打开——不只这个船舱,从其他的船舱也发出了同样的响声。 奥卢斯脸都青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引发那么大的动静。以这艘船的大小,如果每个船舱装满这样的箱子、箱子里又装满海盗的话,恐怕可以足足装下一千人! “马上随我下船!”奥卢斯握紧剑,转身朝着甲板冲去。 在甲板上的水手们看事已败露,纷纷挣开士兵的掌控,准备堵住奥卢斯的退路。好在这些伪装成水手的海盗们手上没有武器,而船舱里的海盗要从箱子里爬出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奥卢斯带着士兵们杀出一条血路,顺利冲到了甲板上。 “已经确定是敌人!”奥卢斯冲着围住飞翔的西兰人号的舰队喊道,“马上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第一批爬出箱子的海盗们已经捏着斧子冲了上来,和奥卢斯身边的士兵们厮杀在了一起。利用士兵们争取到的机会,奥卢斯顺着软梯爬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海洋之火准备好了么?”奥卢斯刚下船就这么询问身边的士兵。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扯着嗓子朝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士兵们喊了起来:“别恋战!我给你们五秒时间。一、二、三……” 别说这是敌船,为了摧毁敌人,奥卢斯甚至敢对自己的舰船开火。深知奥卢斯脾性的士兵们知道不能慢悠悠地爬软梯,接二连三地从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直接往海里跳了下去。 “……四、五,海洋之火,喷射!” 和艾拉的配方不同,奥卢斯的舰队装备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海洋之火。它能在海面上燃烧,这意味着一旦有船只被它点燃,那火就极难扑灭。 一旦飞翔的西兰人号遭受了实质意义上的攻击,也就意味着海盗王国和七丘帝国战争的开始。 然而,就在士兵们即将踏下喷射的踏板之时,忽地有一个奥卢斯熟悉的人物走到船舷旁,对着下方奥卢斯喊了起来: “奥卢斯!你是想同可萨汗国宣战么?” 第六章 是白衣渡江……吗?(7) 可萨汗国位于北方的大草原,同七丘帝国和天方帝国同时接壤。七丘帝国颇为忌惮这群生活在马背上的游牧民。 为了边境的安全,七丘帝国在偷偷打压可萨汗国的势力的同时,又努力想同他们保持表面上的和平。是以看到希西家忽然出现在甲板上,奥卢斯急忙让士兵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但他的内心仍是不甘,忿忿地问道:“希西家,我听说你最近成为了可萨汗国的汗,怎么不替你的族人去找丰美的大草原,跑到这艘海盗船上来了?” 希西家朝甲板上啐了一口:“老子刚刚打进亚速城,现在准备把战利品运去卖,你有意见?” “你货舱里装着的可不是什么战利品,而是海盗王国的战士!”奥卢斯大声喝道,“可萨汗国偷偷摸摸地载着士兵偷渡黑海海峡,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呸!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做点什么事情都要向你汇报?” “保护七丘帝国的海岸线安全,是身为将军的我的分内之事!” “我前几艘船打劫你七丘帝国了?你就这么嚷嚷?实话告诉你,我穷疯了,准备坐船去艾菲利卡捞点油水。你不让开,意思是让我可萨汗国就近打劫你七丘帝国?” 说着,希西家朝甲板上的水手们挥了挥手:“别理它们,继续开船!我就不信他们敢不让开!” 飞翔的西兰人号再度动了起来。那巨大的船体就像一座大山,朝着挡在前方的奥卢斯的战舰压去。 “将军……”士兵们手足无措地看向奥卢斯。奥卢斯瞪着甲板上的希西家,狠了狠心,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海洋之火,准备!” “奥卢斯!”希西家朝着下方喊了起来,“你真准备向可萨汗国开战?” “少吓唬我!你们可萨汗国哪能造出这种巨舰?这绝对是海盗王国的船,而且还是旗舰的级别!船上一定有除了你之外的别国的大人物。不想开战的话,就让他出来和我说话!” 形式紧张到了极点。奥卢斯舰上的海洋之火蓄势待发,而飞翔的西兰人号也随时会撞上奥卢斯的战舰。 奥卢斯擦了擦脸上流下来的汗,在心里做好了爆发战争的准备。 就在这时,飞翔的西兰人号上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把船停下来!不要继续向前了!” 随着声音一同出现的是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她的身上披着昂贵的皮草,显然有着一定的地位。不止如此,奥卢斯看着那个女孩,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可那女孩究竟是谁、曾在何处见过,奥卢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揉搓着下巴,在记忆的海洋中搜寻关于这个女孩的部分。一开始,他试图从自己见过的七丘帝国名媛中寻找这个女孩,但这种尝试却失败了。接着,他又开始思考是否曾在外国的宫廷中见过这个女孩,但他去过的外国宫廷本来就少,这条路线很快又被否定了,最后,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贵族小姐们身边的人……一个模模湖湖的影像开始显现。 随着这个影像逐渐清晰,奥卢斯的嘴张得越来越大。在终于想起这个女孩是谁时,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指着那个女孩喊道:“你是那个人身边的……!” “我建议你闭上嘴巴。” 艾米冷冷地打断了奥卢斯的话 “奥卢斯将军,你想的没错,这艘船里面坐着一个大人物。但为了我们双方的安全,你还是不要把想到的事情说出来比较好。” 奥卢斯一下醒转过来,把未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然后,他的嘴角上浮现出了一抹阴暗的笑容。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状况,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安提利亚。看你的样子,好像在海盗王国过的还不错?” “承蒙西庇阿的恩典,过的还行。” 这句话在奥卢斯身边的士兵们听来就像是在感谢七丘帝国当今的巴塞勒斯。但奥卢斯听了,却一定能明白这个“西庇阿”指的究竟是谁。做出这样的回答后,艾米话锋一转: “奥卢斯将军,我们这次只是有事经过黑海海峡,对七丘帝国并无任何敌意。希望将军不要为难我们。不管对将军还是对我们来说,船上的那个人都还是不要出现在这里为好。” 奥卢斯冷笑一声:“为什么我不能选择直接在这里消灭你们呢?这样,船上那个人就永远也没机会出现了。” “奥卢斯将军,我记得你是‘自然’级的受阿瑞斯加护者。即便我们不做任何动作,只要你努力一下,应该还是能感知到比你稍高一级的魔力流动的吧?” 听了艾米的话,奥卢斯将信将疑地闭起了眼睛。在一番辛苦的感知之后,他便像是触了电一样弹了起来:“有两个?” “没错,有两个。”艾米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再看一下现在的战场吧,我们只有一艘船,而你有十五艘,但论起兵力……奥卢斯将军,如果我们不幸打了起来,你觉得谁会赢呢?” “我的舰队可不止眼前这十五艘。”奥卢斯瞪着艾米说道,“你们很危险,必需要在这里斩草除根!” 艾米皱起了眉头:“奥卢斯将军,我不明白。通过前几天那几艘船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没有敌意了。你想消灭海盗,无非是为了立功吧?可一来你这次无法轻易取胜,二来你这行动等于主动挑衅可萨汗国,只会败坏你在国内的名声。为什么你还执意要和我们过不去——啊,我明白了。你等一下。” 艾米就像看穿一切似地笑了起来,然后就从甲板走下了船舱。过了一会儿,她又走回到了甲板上,对着奥卢斯说道:“奥卢斯将军,我不知道别人给了你怎样的好处,但我想肯定无法超过船上那位大人物许诺给你的这个。” 奥卢斯故作镇静地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艾米刻意地用手在头顶画了一个圈圈,又一划一划地从头顶拉了下来:“奥卢斯将军,船上那位大人物在三年前丢了一顶帽子。啊,她当然知道那顶帽子在哪里,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拿。无法拿到,就和没有一样。不过,她知道奥卢斯将军是有能力取得这顶帽子的,所以想把它送给你——” 还不等艾米把话说完,奥卢斯就急不可耐地问道:“那顶帽子在哪里?” “别急,我们这次急着要去海岛共和国办点事情,希望将军能行个方便。”艾米说道,“当然,我们回程时也只能通过黑海海峡,到那时,船上那位大人再把帽子的下落告诉你。如何?” 一阵沉思过后,奥卢斯侧开了身子。 “过去吧。我其实早就看海岛共和国不顺眼了” 第七章 是炼金术师!(1) 西西里。这个位于地中海中心的岛屿曾是七丘帝国的核心领土,然而现在却被天方帝国的属国——神圣艾菲利卡王国所占据着。 作为一个由祭司掌权的神权国,西西里上的神庙是第一时间被改造城天方帝国的风格的。尔后又过了上百年,西西里上普通建筑的风格也在时间的感染下逐渐变化,如今的风格已经成了天方帝国和七丘帝国的混合体。 岛屿在改变,大海却同几百年前一般无二。金色的沙滩和碧蓝的大海静的就如同一副画,幸亏有飞翔的海鸥,让这幅场景有了几分现实感。 艾拉赤脚坐在沙滩上一块光滑的岩石上,手上拿着纸和笔,看起来好像准备把这幅美景真的画成画。 但如果有人敢顶着一群海盗凶神恶煞的眼神,走到艾拉的身边弯腰去看纸上的内容的话,就会发现上面其实只写着几串数字而已。 写在艾拉纸上的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数学题,只是简简单单的加减乘除罢了。可艾拉却皱着眉头,一副遇到很大困难的样子。 “艾米,确认一下,我当时是怎么配备船队的?” “一共十七天,每天早、中、晚各从亚速城驶一条船,一共五十一艘。” “每艘船上载多少人?” “除了陛下的纳吉尔法强行塞了一千二百个士兵外,其他的每艘船各载二十四个滞留在亚速城的商队的人,外加我们的士兵一百七十六人。到西西里后商队的人自行坐船回利古里亚共和国,我们的士兵则留下来集合,共一万人整。” “今天是第一艘船出发后第几天?” “第二十三天,陛下。” “从亚速城航行到西西里需要几天?” “一般来说,十五天就够了。” 艾拉“刷”地一下把手中的纸给撕成了两半:“要是这么算的话,前八天出发的船应该都已经到了!那可是二十四艘船,五千二百多人!可我已经点了好几遍了,西西里上现在只聚集了我们的士兵两千名!还有一半的人呢?跑到哪里去了?” “陛下,你应该庆幸只到了两千多人。”艾米小声说道,“假装货船靠岸,却根本就没有交易任何物品,只有人数在不停增加着……西西里上的人看我们的眼神已经很异样了,你看港口的人都比我们刚来时少了很多。我从酒馆里听到传闻,西西里的守军已经开始加固城防了。” “可是我的士兵呢?我的士兵哪去了?他们里面有很多有经验的水手,不该会迷路啊……等一下!”艾拉忽然想到了什么,急的从石头上一下子跳了起来,“难道是奥卢斯反悔,攻击了他们?” “这种可能性很小,陛下不要慌。”艾米拍着艾拉的肩膀安慰着她,“陛下你忘了?我们每一艘船都会在穿过黑海海峡后中途找个小港口停下,并留下几名士兵。如果有哪天没有新的士兵报道,留下来的人立刻就会想办法向西西里和亚速城发出警报的。可我们到目前都没收到这样的警报,不是么?” 这个是艾米向艾拉提出的一个方桉。在出发前,艾米就觉得艾拉的那个计划有些不靠谱。她小时候和一群朋友出门玩时,如果不是一起出发一起走,那总会有几个孩子因为各种原因没法到达预定的地点,何况艾拉这次是准备把一万多人分散开来分别行军。所以她才提出了这个方桉。 现在看来,这个措施非常有必要。虽然应到人数依旧少了一半以上,但至少她们能确定,那些士兵都已经平安地通过了黑海海峡。 “而且,奥卢斯将军现在也没有进攻我们的理由。毕竟陛下是和他达成了交易的,他至少会等陛下回程……” “谁要回程啊!我才不会把西庇阿家的王冠送给他!我一定要顺着黑海海峡回去不可么?我拿了物资直接往直布罗陀海峡绕圈不行么?” 站在奥卢斯的角度考虑,艾拉说的这条路线是行不通的。这是一条远洋航线,非常考验船只的远航能力和水手的经验。就算艾拉有胆量这么走,漫长的航线也注定了她的船队要在沿岸的港口停留休整。艾拉手上的不是商队而是一支军队,是很难在敌对的阿勒曼尼联邦和大不列颠得到补给的,甚至光是靠近港口就会引发冲突和战争。 当年奥卢斯被传送到安提利亚时,就没有信心能从这条航线回到七丘帝国。 不过,艾拉的士兵们实际上都有充足的航海经验。此外,不列颠的阿尔弗雷德又是艾拉的盟友。对艾拉而言,这条航线是相当安全的。 “陛、陛下,这我可没听你说过!这个方桉的可行性先不谈,我还以为陛下肯定会遵守和别人的约定的,哪怕只是口头约定……” “我现在又不是巴塞丽莎,而是海盗王!谁要遵守和那个逆贼的约定啊!” 这一番对话后,艾拉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坐回到了岩石上。可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在哪里出现了问题。 “不太可能迷路,也没有受到七丘帝国攻击,那会是什么原因呢?难道说——遭到了海盗的袭击?” 艾米小声提醒道:“陛下你刚刚自己都说了,你才是海盗王。”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嘛!有一万人的话,就可以强行问海岛共和国要物资了!可只有两千人的话,那不就只能选择和平交涉了吗! ! ” 艾拉抱着头哀嚎起来。 就在艾拉苦苦思索那两千多人到底为什么不见了的时候,海平线上出现了一根桅杆。过了一会儿,船身也出现在了视野之中。随着船只的不断靠近,艾拉确定了那是她舰队中的一艘。 “谢天谢地,又有一艘船平安的到了……” “陛下,不太对劲!”艾米忽然想起了什么,“今天我们进港的船已经有三艘了!这艘船又是哪里来的?” “咕——?”艾拉也反应了过来,“快过去问问!” 那艘船靠港了。从船上哗啦啦走下来一大群艾拉的士兵。和先前到达的士兵不同的是,这群士兵手们吃力地抬着几个大箱子。见艾拉朝这边走过来,他们连忙把箱子往地上一放,站直了身体。 “你们是第几批次出发的?”艾拉皱着眉头问道。 “报告瑞典王!我们是第三批!” “第三批???”艾米在后面喊了起来,“第三批是第一天下午出发的!应该八天前就到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报告瑞典王!我们到了西西里后,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和其他人一起出海打劫了!你看,这些都是我们抢回来的战利品!” “出海打劫?”艾拉惊的破声了,“你们去了哪里打劫?” “瑞典王放心!不是阿勒曼尼联邦,不是七丘帝国,不是海岛共和国,也不是利古里亚共和国就,这些地方你都是交代过我们不能动的。所以我们就跑去打劫天方帝国的沿海了!你看,这些箱子里都是战利品!” “唔……唔……骚扰天方帝国沿海的话……好吧。其他的船也都是这样么?” “其他那些船我们不知道。我们回来路上倒是遇到一艘刚通过黑海海峡的船,他们好像打算先沿海打劫一波再来西西里呢,看方向,好像是往马耳他去了的样子。” “马耳他?”艾拉差点没晕厥过去,“马耳他不是神圣艾菲利卡王国的么?我们现在可是正在借它们的港口停留啊?” “放心吧瑞典王,就算马耳他被我们打劫了,他们跑去报告给他们的头、他们的头再聚集士兵杀过来,也要好几天之后呢!” 那些海盗笑嘻嘻地看着艾拉,似乎已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两千多名士兵……沿着地中海随机抽取城市打劫……” 艾拉身体一晃,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那天夜晚,从晕厥中醒来艾拉带着两千多名海盗连夜逃离了西西里。 第七章 是炼金术师!(2) 海岛共和国的首都位于一个u型海湾的底部,通往那里的狭长海道两侧分布着许许多多七丘帝国和阿勒曼尼联邦的城市,还有一些独立的小国家。艾拉的舰队进入海湾之后,立刻就引起了这些城市的警戒。 好在这些城市大多兵力不足,除了加强守备外,并没有胆量干扰这支舰队的前行。 本来,如果一万人按照计划到达,艾拉是准备强行威胁海岛共和国给钱的,但现在只剩两千人,她们反而要担心落入海岛共和国的包围了。于是在快靠近海岛共和国的时候,艾米建议艾拉派一支小队先去探查一下海岛共和国的情况。 这支小队很快带回来消息:海岛共和国的陆军都上了前线,首都只有很少的一点守卫部队,以及一支中等规模的海军舰队保护首都所在的岛屿。 这样,她们才放心地朝着海岛共和国驶去。她的舰队平安地驶过了这段海峡,只在最后接近海岛共和国首都时遭到报告中那支舰队的拦截。在艾拉点明身份和来意后,这支舰队派出几个人前往请示总督的意见,并最终带回了肯定的答复。 就这样,艾拉带着两千人的部队顺利抵达了海岛共和国。 那个名叫乔瓦尼的使者早早地就在港口等着艾拉了。对于艾拉的到来,他显然非常惊讶。但他很快就把惊讶的表情从脸上抹去,略带点嘲讽意味地对艾拉说道:“瑞典王,你带来的人好像没有一万那么多。” 艾拉显得有些尴尬。跟在艾拉身后的艾米狠狠地瞪了乔瓦尼一眼,吓得乔瓦尼慌忙避开视线。 “总督刚刚说了,他可以把约定的费用提高到十成。” 乔瓦尼一边躲闪着艾米的视线一边说道。艾拉马上就要和他们家的总督见面,他得想办法隐瞒他拿回扣的事情才行。 “十成也就是普通士兵的价格!我可不会接受!” 于是乔瓦尼转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如此,那就跟我来吧。总督在他的府邸等着你们。” “陛下,海岛共和国的总督是个什么样的人?” 路上,艾米有些好奇地询问艾拉。 艾拉摇了摇头:“在我祖父执政的时候,海岛共和国的每任总督还是由七丘帝国从当地的商业贵族中任命的。但在我父亲执政的时候,就改成由海岛共和国自己选举产生了。虽然是七丘帝国的属国,但我从没见过海岛共和国的总督。” “一届总督都没见过么?这些共和国应该是每隔四、五年都要开始新的选举的吧?” “海岛共和国的总督是终生制的,在任期内实际上就和国王一样。倒是有听说过海岛共和国许多商业贵族想要构削弱总督的权力,但我没有仔细打听过。艾米你知道的,我以前不太关心其他国家的政治情况……”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总督的私人宅邸。艾拉让卫队留在屋外,只带着艾米走了进去。乔瓦尼带着艾拉走进会客厅,让她在这里稍等片刻,然后就去通报他的总督去了。 那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四面墙壁上堆砌着各种昂贵的装饰品。其中一面墙上挂着海岛共和国的纹章:一头长着翅膀的狮子,脚下踩着一本法典。 艾拉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然后认真地评价道:“艾米,我一直以为海岛共和国很有钱,可看这间房间,好像比我在七丘帝国的房间差了许多……” “陛下住的那是王宫,这是那个总督的私邸,肯定有区别的。我倒是看不出来,反正这些东西肯定都很贵就是了……” “艾米,你现在可是王族,多少也该学会辨别奢侈品的等级了。诺,别的不说,光是这面墙用的石料,就和七丘帝国的王国差了一个档次。” 艾拉示意性地敲了敲会客厅的石墙。不敲还好,这一敲,她忽地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似得把耳朵贴到了墙边:“艾米,你过来听听,这面墙好像是空心的……” 门外传来一声咳嗽声。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是瑞典王么?我们的总督到了。” 艾拉急忙把耳朵从墙边移开。出现在门口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肥的流油的胖子,想必就是海岛共和国的总督。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女仆模样的人,长一头很少见的银发,大腿上绑着一圈绳带,上面插着几把小刀。 那胖乎乎的总督在女仆的搀扶下“哼哧哼哧”地走到房间东侧一张床那么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等他发话,那女仆就又为艾拉和艾米拉来了两把椅子。 艾拉和艾米刚一坐下,总督就开口问道:“我听乔瓦尼说了,瑞典王,你是对我们之前达成的协议有什么不满么?” 艾拉清了清嗓子:“总督,我刚刚得知,在你们的商船被劫掠前,海岛共和国就已经和利古里亚共和国开战了。为什么你们要向我隐瞒这个事实?” “瑞典王,你又没有询问,我们哪来的隐瞒呢?”那个银发的女仆说道,“你和我们签订的协议里根本就没有提到和战争有关的任何事项。我们不可能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告诉你。” 艾拉用力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我们签订的是在和平时期的保护贸易协议不是么?要是连战争时期都算在内,那你们缴的费用根本是就少的不合理了吧!” 那个女仆依旧冷着脸说道:“瑞典王,当时……” “尹波利塔,我还没让你说话。” 总督摆了摆手,示意女仆闭嘴。然后,他笑呵呵地对艾拉说道:“瑞典王,虽然协议里没有写,但我体谅你们的实际情况,已经答应全额支付你们这次行动的费用了。要再加上你们攻下亚速城的战利品,你应该还有的赚吧?” “哪里赚了!你们这完全就是在把我当成雇佣兵!怎么也得按雇佣兵的价格支付费用吧?” “如果是你们一定要把自己当成雇佣兵的话,那亚速城理应归属我们。”总督慢悠悠地说道,“毕竟,你没见过打下城池后占为己有、还要雇主花钱去买的雇佣兵吧?” “咕?”艾米晕乎乎地看向艾米,“好、好像是这样没错?” “不对劲吧?”艾米皱着眉头说道,“我们不是雇佣兵,所以我们攻下亚速城后提出交易是顺利成章的。可我们也不是盟友啊?你要求我国出兵对抗另一个国家,肯定要提供相应的好处吧?可你提供的‘好处’只不过是报销我们出兵的费用而已。我们和利古里亚共和国无冤无仇,仅仅因为你们报销我们出兵的费用就让我们和他们开战了?我们这次获胜了,所以赚了,可如果我们这次失败了呢?这种巨大的风险,仅仅因为你报销我们的出兵的费用就让我们承担了?怎么想都不够的吧?” “话怎么能这么说?我给了你们一个不花任何军费去劫掠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机会,这不就是最大的好处么?你们当时答应出兵,难道还是因为协议的约束?不是也是看中了这份好处么?” “陛下是以为你们在和平时期被劫了商船,所以才会同意出兵的!要是她知道你们本来就是在战争中,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地跑去进攻利古里亚共和国!你们用近乎欺骗的手段让陛下站到了你们这一边,破坏了海盗王国和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关系,就只给报销军费?” “对、对哦!”艾拉反应过来,又重重拍了一下椅子,“利古里亚共和国可是我们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啊!得加钱!” 第七章 是炼金术师!(3) 听到艾拉这么说,总督便给身边那个银发的女仆使了一个眼色。那女仆默默里离开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她又拿着一卷羊皮纸走了回来,展示在艾拉的面前。 “瑞典王,这就是我们手里保存的协议,和你手里那份协议是一致的。你可以仔细看看,依据上面的内容,海岛共和国的商船遭到劫掠时你们是必须要出兵的,根本就和是否处在战争状态下无关。所以你的属下说你本来不会出兵,这个理由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这理由让艾米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的陛下确实已经签了这个协议。就算现在发现吃亏了,可协议上的条例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她们完全无话可说。 那个银发的女仆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事实上根据协议,总督甚至连你们的军费都不用出的。他同意支付这部分钱,几乎已经相当于施舍了。而你们现在却还要总督加钱,完全就是得寸进尺。” 艾拉咬了咬牙齿。如果她是之前七丘帝国的那个巴塞丽莎的话,这时候也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吧。但她现在的身份既然海盗王国的瑞典王,那或许可以试试用海盗的方法—— “我们是海盗!你见过遵守协议的海盗么?这份协议就是个垃圾!我告诉你们,我对待垃圾就是这个态度——” 艾拉学着想象中海盗王的样子张牙舞爪地站了起来,准备从女仆手中夺过协议撕掉。然而她的动作过于笨拙,那女仆身子一闪、脚一伸,一下子就把艾拉给绊倒在了地上。然而女仆的动作并未就此结束,艾拉倒地,她立刻一脚踩住艾拉的衣服,顺手就从大腿上拔出一把小刀来! 就在那女仆准备把小刀往下插时,艾米的火球朝着她飞了过来。那女仆瞬间反应了过来,甩手把手上的小刀朝着火球丢去。在一阵魔力的激荡过后,艾米的火球在半空中炸了开来,四散的火星点燃了房间的地毯,冒出了一股黑烟。 海盗王国的士兵和总督宅邸的守卫看到从窗户里冒出来的浓烟,慌慌张张踢开会客厅的大门地冲了进来。只见艾米与尹波利塔这两个女仆在浓烟中冷酷地对视着,一场激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总督怒气冲冲地拿起一个杯子砸向了正和艾米对峙着的尹波利塔。 “看你干的蠢事!”总督冲着那银发的女仆吼道,“被烧毁的东西全部从你工资里扣!快灭火!” 艾米乘着这个机会把艾拉扶了起来。她向着燃烧的地毯一摊手,那些火就离开地毯聚到了她的手上。她又把手心一握,火就消失了。 看到火灭了,总督拍了拍胸口,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然后,他更用力地训斥起尹波利塔来:“你当你眼前的人是谁?是瑞典王!瑞典王你懂不懂?你还想动刀子?你当她是欠债的呐?快向她道歉!” 尹波利塔一言不发地走到艾拉面前,深深鞠了个躬。 “总督!别和我扯什么协议!”艾拉揉着摔疼的额头,忿忿地说道,“我这次可是亏大了!你们要是不给钱,我马上就去帮利古里亚共和国!” “瑞典王,你冷静,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总督说道,“虽然协议没有提及,但出于两国友谊的考虑,我同意按照佣兵的价格支付你们此次行动的费用。希望能你记得海岛共和国这一次的善意。” “那,”艾拉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物资?” “半个月之内。我已为你们安排好住所,这期间,瑞典王可以参观一下岛上的风光。” 在得到艾拉的点头同意,总督唤来乔瓦尼,让他把艾拉带下去了。 “陛下,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艾米小声训斥着艾拉,“你平时那种外交姿态就行了,不要老是想着扮演海盗王!要扮演也请好好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体能!” “可我现在本来就是海盗王啊……咕,好吧,我决定了……” “不扮海盗王了?” “下次见到莉莉时,一定要向她请教剑术!” “……” 看到艾拉和艾米走远了,尹波利塔摸了摸刚被总督的杯子砸到的头。当她把手拿开时,她看到手上沾了一点血渍。 她古灵精怪地笑了起来,把沾血的手指伸进嘴里,细细地吮吸干净。然后,她在总督的面前趴了下来,脱掉总督的鞋子和袜子,带着深深的崇敬和爱意,亲吻着总督的脚趾。 “尹波利塔,你看看被你弄坏的地毯。”总督皱着眉头说道,“你知道这个地毯你要偿还几辈子么?” 尹波利塔的细腰在地上扭动着,宛如一条蛇。 “我愿接受惩罚。践踏我吧,帕提西帕奇奥,我愿对你顶礼膜拜;踩倒我吧,帕提西帕奇奥,我愿为此而亲吻你。” 帕提西帕奇奥是这位总督的姓氏。海岛共和国的人一般都尊称他为总督,很少有人用姓氏来称呼他。 看到这样的尹波利塔,帕提西帕奇奥扶着额头摇了摇头。 “退下吧,尹波利塔,我现在没有这个兴致。本来以为能把付款日期延后一点时间的,没想到那个海盗王居然真的亲自来了。” 尹波利塔把头依偎到海岛共和总督那肥大的腿上轻轻蹭着,同时低声问道:“总督,既然你这么心疼,为什么还答应了那个小女孩的条件?当时还不如让我干掉那个小女孩算了。那个女仆用的火魔法我没见过,但从等级上来说,只不过是‘自然’罢了,我轻轻松松就能应付。” “人家可是带来了两千多人,而且已经通过了我们海军的防线、在岛上登陆了。我们的陆军部队都在前线,在他们回防前,动手不是什么好主意。” “所以,总督真准备按佣兵的价格付款、并出钱购买亚速城?” 帕提西帕奇奥的脸抽了一下,显然这数额让他心痛不已。 “看看同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战事进展情况再说吧。实在不行也可以使用假币,乔瓦尼刚从七丘帝国进了一批货,数量充足。”他说道,“比起这个,我现在更关心海洋之火的制备怎么样了?” 一听帕提西帕奇奥提到这个,尹波利塔把头认真地抬了起来,说道:“总督,我觉得那个帕拉塞尔苏斯是一个完全不值得信任的家伙。他让我准备的原材料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哦?锌他不是说可以自己制备么?还需要什么稀有的物品?” 尹波利塔把手指按在嘴上回忆着:“他让我准备……可燃的水、窒息的空气……冷的火……以及一些海带灰。” 第七章 是炼金术师!(4) “除了海带灰,似乎都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帕提西帕奇奥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将视线投向了一面墙上:“尹波利塔,带我去见见那个帕拉塞尔苏斯。” 尹波利塔应了一声,整了整衣服站了起来。她带着帕提西帕奇奥在宅邸里绕了几圈,最后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前。她掏出一大串钥匙,从中选出一根打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堆积着许许多多废弃的杂物,上面布满了灰尘。房间的一角放着一张些微有些破损的床。尹波利塔清理了一下杂物,然后把床移向了清理出来的空间。床移开后露出的地面上隐藏着一个地窖的口子。尹波利塔又从钥匙中选出了一把,打开了地窖的门。然后,她点起杂物间里的一支蜡烛,带着总督走下了地窖。 地窖比想象中要庞大许多。向下拐了几个弯后,一个庞大的炼金实验室出现在了前方。凡是炼金术师们所能想到炼金设备在这里一应俱全。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的光线不太好。除了尹波利塔手中的那支蜡烛亮着外,固定在实验室四周墙壁上的烛台现在都处于熄灭的状态,这让帕提西帕奇奥难以看清实验室里的状况。 “帕拉塞尔苏斯呢?他不用照明么?” “谁知道呢,也许他就是老鼠变得也说不定。” 尹波利塔嘲讽了帕拉塞尔苏斯一句,然后才端着蜡烛点亮了房间四周的烛台。在点亮最后一座烛台时,她注意了到躺在墙角的帕拉塞尔苏斯。 “肥猪,还不快起床。” 尹波利塔冷笑着,把滚烫的蜡油朝着帕拉塞尔苏斯的脸滴了下去。帕拉塞尔苏斯惨叫一声,捂着脸醒了过来。 帕提西帕奇奥眯着眼睛问道:“帕拉塞尔苏斯,现在可是白天,你就在这里睡觉?” 帕拉塞尔苏斯一边用衣服把滴到脸上的烛油擦去,一边生气地瞪着那个往他脸上倒烛油的女仆:“这里黑乎乎的,哪里分得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帕提西帕奇奥“哼”了一声:“说的倒也还有点道理。” 这期间,尹波利塔给他拿来了一把椅子,帕提西帕奇奥一屁股坐上去,压得那椅子“吱呀”地响了一声。帕提西帕奇奥把身体压到椅背上,那椅子就又发出了一声不妙的声响。 因为过量运动的缘故,帕提西帕奇奥的脸上冒出了许多汗。尹波利塔又掏出手帕,帮他擦去了。帕提西帕奇奥坐在椅子上喘了几口气,然后才接着说道:“丑化说在前头,你的私生女虽然暂时得到了释放,但账务却还没有购销。如果你不能按时制成海洋之火,我可保不准她会遇到什么!” “按时制成?”帕拉塞尔苏斯顶了回去,“你们连原材料都不能给我筹齐,我拿什么制备海洋之火?” “我听尹波利塔说了,你索要的原材料是可燃的水、窒息的空气、以及冷的火。”说到这,帕提西帕奇奥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水是灭火的,又怎么能燃烧?有了空气,人又怎么会窒息?还有火,又怎么可能是冷的?你用的形容词和之后跟着的名词完全是矛盾的,就像方的圆、高大的侏儒、丑陋的美女一样,完全没有意义!你是在把我们当成傻子么?” “智者清楚自己一无所知,而无知者却以为自己通晓一切。所幸可燃的水和窒息的空气我已经自行制备了一些,应该能够打消你的疑虑。” 说着,帕拉塞尔苏斯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杯子,朝着总督和女仆晃了晃。杯字里装着一种透明的液体,远看就和水一模一样。 “这是我从葡萄酒中蒸馏出的精华,是赋予葡萄酒力量与本性的精髓。它如星体一般永恒不朽。你可以试着将肉浸没在这水里,肉将长久地保存下去,不再腐烂——因为它是生命之水。” 帕提西帕奇奥满腹狐疑地看了杯子里的液体一眼:“这就是你所说的‘可燃的水’?” “是的。”帕拉塞尔苏斯回答道,“它可燃。而且还像水一样可以喝。要我喝一口为你示范么?” “让我试一下!” 尹波利塔不由分说地从帕拉塞尔苏斯手中把那杯子夺了过去。她把烧杯略微倾斜了一些,把蜡烛往那液体上一凑。只见“呼”地一声,一团火从杯子中冒了出来——那透明的液体开始燃烧了。 尹波利塔和帕提西帕奇奥的眼神就彷佛见到了神迹。 “虽然女仆小姐下手狠毒,但我还是要温柔地提醒一句,杯子很快就会被烧烫了。不想烫到手的话,就把杯子给放下来。” 尹波利塔慌忙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本来,如果女仆小姐想试的话,应该倒一点出来的。”帕拉塞尔苏斯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倒好,现在整杯生命之水都被点燃了。要重新制备这一大杯可要耗费不少功夫,到时候延误了工期可不要再怪我了啊?” 尹波利塔慌慌张张地向帕提西帕奇奥投去一个请示的眼神。帕提西帕奇奥瞪着她,破口大骂道:“蠢材!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去把火给灭掉!” 尹波利塔连忙舀了一大杯水,朝着那起火的杯子倒去。谁知那火焰碰到水,竟然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尹波利塔急了,抓起一个大水桶就要往那火上扑。却听帕拉塞尔苏斯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小心,要是生命之水溢出来,这火恐怕要烧到杯子外面去了!” 帕提西帕奇奥急的拿起一个杯子就朝尹波利塔砸了过去:“蠢材!被你加了普通的水,这杯可燃的水还能用么?”又转头低声对帕拉塞尔苏斯说道:“大师,你快把这火灭了吧,可别真烧完了……” 帕拉塞尔苏斯摇了摇头,拿过一个杯盖盖到杯子上。过了一会儿他再把杯盖拿开时,那火已经灭了。 “话说……这不是已经遇水不灭了么?”帕提西帕奇奥拍了一下脑袋,“难道这就是海洋之火的秘密?” “还早的很呢。”帕拉塞尔苏斯说道,“我说了,这只不过是制备海洋之火的必要条件之一罢了。” 第七章 是炼金术师!(5) “好吧,燃烧的水算是让你蒙混过关了。虽然我怀疑这到底能不能算是水。”尹波利塔揉了揉被杯子砸中的地方,话语中充满了嫌恶,“那窒息的空气呢?众所周知,要让人窒息,就要捂住他的口鼻让他接触不到空气——我看你这次还能怎么编。” 帕拉塞尔苏斯听了,澹澹地对帕提西帕奇奥说道:“总督,我觉得你该少用杯子砸她的头。要让空气使人窒息,方法可是数不胜数。” 帕提西帕奇奥也没有听说过什么使人窒息的空气。但他不好说自己也不知道,只能装模作样地说道:“那是哪一种呢?你给我演示一下试试。” “我从空气中提炼出它。正如我提炼出水的精华一样,它是气的精华——如今,它被装在这个罐子里。” 帕拉塞尔苏斯从试验台上拿起了一个封闭的铁罐头,递到帕提西帕奇奥的手上。帕提西帕奇奥只感觉这个铁罐头很轻,就像什么也没装似得。他又晃了晃,里面什么响声也没有,果然是空空如也。他把罐头交回到帕拉塞尔苏斯手上,说道:“你给我演示一下。” 帕拉塞尔苏斯瞟了尹波利塔一眼:“女仆小姐,能帮我捉一条蜈蚣来么?这地底下可有很多,随便一抓就有了。” 尹波利塔白了他一眼:“总督让你演示,你自己抓。” 帕拉塞尔苏斯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他拿起一根镊子,趴在地上找了几圈,很快就夹着一条食指大小的蜈蚣走了回来。他先把蜈蚣放在旁边一个杯子中,然后把铁罐倒扑,从下方打开了一个口子,接着把蜈蚣塞了进去,最后又把口子关上。他数了一百个数,然后把口子一开。只见那条蜈蚣直垂垂地掉了下来,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没有丝毫说服力!这根本不能说明蜈蚣是窒息而死的。”尹波利塔说道,“也许是你在里面加了些有毒的东西罢了。” “哦,我可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制备这一罐气,用的原料也就是普通的空气罢了。不过比起争论这种无意义的事情,这空气还有一个神奇的特性,总督你想看看么?” 帕提西帕奇奥的好奇心已经被完全勾了起来:“是什么?” 帕拉塞尔苏斯点燃一张纸,随即快速地翻过铁罐把纸丢了进去。纸上的火焰在接触到铁罐底部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灭了。 “这空气能灭火???”帕提西帕奇奥忍不住喊了起来。 “可惜,这空气很快就会从罐子里跑掉了。由于是气的精华,它比气还要轻。”帕拉塞尔苏斯把铁罐随手一丢,“当然,这也只不过是制备海洋之火的必要条件之一罢了。” “这种东西都只能算是必要条件之一?”帕提西帕奇奥惊的快要合不拢嘴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那肥乎乎的脸晃荡了一下,才终于把他给晃醒了。他认真地问道:“帕拉塞尔苏斯,我能问一句么,制造海洋之火究竟需要一个怎样的过程?” “能在水中燃烧的火有驳于常理。除非重现创世之过程,回归生命之始源,结合有驳于世间常理之三要素,方能诞生这有驳于世间常理之物。” “三要素?”帕提西帕奇奥又愣了一下,“不是二要素或四元素?” 四元素即气、水、火、土,二要素即哲学硫和哲学汞。这两种理论都是为了解释物质的构成,也是目前炼金术界的指导思想。前者来源于亚里士多德,后者则来源于贾比尔.尹本.哈扬。由于贾比尔有意将四元素融入到二要素的体系之中,使得二要素和四元素这两个理论得以暧昧的共存,对后世炼金术界的影响极大。 “二要素学说只能用于解释矿物的构成。炼金术不应只局限于矿物。雨水的循环、矿物的生成、植物的生长、生命的产生,乃至于消化、营养、呼吸、排泄,本质上都是炼金的过程。神是最伟大的炼金术师。而构成世间万物的要素,除了哲学硫和哲学汞外,应当加上哲学盐——硫、汞、盐,这就是组成世间万物的三要素。” 说着,帕拉塞尔苏斯晃了晃装着生命之水的杯子。 “要制备海洋之火,首先就需要窒息的气和生命之水,原初的世界就是从这里发生演变。在这万物之初的环境之中,投入硫、汞、盐三种要素:锌,这种异常的金属将在这次转化的过程中作为哲学盐;冷火,这种异常的火将在这次转化中充当哲学汞;还有海带的灰——我将萃取这种异常的土,从中提取哲学硫。在炼金术师的技艺下,硫、汞、盐将再度结合,从中诞生出更为强大的物质。” “也就是海洋之火?” “是的,海洋之火。这是一种拥有强大力量的物质,却由于过于强大而转瞬即逝,根本无法在这人间的世界留存。一次,窒息的气是必要的,它便是那襁褓,只有在它构建出的原初的环境中,海洋之火的神性才能够完好的保存下来。” “啪”、“啪”、“啪”。帕提西帕奇奥鼓起了掌。 “帕拉塞尔苏斯,你的确和炼金术学院那群庸俗的炼金术师有着天壤之别。如果你能成功完成海洋之火,我不仅能抹消你女儿的债务,还会给你一笔可观的报酬,让你后半生无忧。” “比起这种遥远的事情,我倒希望你能尽快地帮我准备我我需要的原材料。” “还缺‘冷的火’是么?帕拉塞尔苏斯,为了提炼这种物质,我该为你准备什么?” “尿液就够了。” “尿液?”帕提西帕奇奥显得有些惊讶。 “人是世界的缩影。万物在腐朽与重生中周而复始,尿液因此也包含着至关重要的生命力量,我要从其中提取精华。出于质量考虑,最好是年轻女子的尿液,而且自身魔力越强大越佳——” 帕拉塞尔苏斯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尹波利塔。 尹波利塔气的直接拔出了小刀:“你这个肥猪!你看我把你……” “可以,尹波利塔,就由你来提供。”帕提西帕奇奥无情地打断了尹波利塔的话,“帕拉塞尔苏斯,你需要多少?” 帕拉塞尔苏斯耸了耸肩:“总之,先来五十桶吧。” 第八章 炼金术之巅(1) 海岛共和国的炼金术大学坐落在首都的港口附近,由一百多年的某任海岛共和国总督拨款建造,此后每任总督任期内均有对其扩建,目前这所大学已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建筑群了。 同一般的学校不同,炼金术大学的招生极其严格。炼金术师们喜欢用暗语隐藏着作中的知识,只让真正聪慧的读者破译它,。而炼金术大学的招生也秉持了炼金术师们这种一贯的作风——它并不从基础开始教授炼金术,反而故意设置难题,考验每一个意图入学的人的炼金术水准。这个难题是区分“内行”与“外行”的关卡,合格率甚至不到百分之一。 通过测试入学后,师生们相互之间就不用暗语,而是进行正常的学术交流了。 管理学校的是由五人组成的委员会,其中两人是海岛共和国的行政人员,另外三人则由最有名望的炼金术师担任。而学校的教师团体则是由毕业后的学生组成的。 不过,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实际上没有明确的界限,任何校内的人员都可以拿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向委员会申请举办讲座的场地。 这种开放的学术氛围来源于炼金术这个学科本身的衰弱。在七丘帝国禁止炼金术并焚毁炼金术书籍后,炼金术这门古老的技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目前尚无炼金术师能够完成真正的金属嬗变、或者制成哲人石。比起传授技艺,这所大学更像是一个炼金术师们的学术交流中心,旨在通过众人的协作,重现点石成金这门古老而又神秘的技艺。 当一个炼金术师累计举办三场吸引全校三分之一的师生、或是三个以上的委员会成员旁听并认可的讲座时,他就得到了毕业的资格。成功毕业的炼金术师可以继续留在大学任教,若如此,他们将得到津贴和研究经费的补助;也有炼金术师在毕业后会选择离开大学,但他们可以随时回来,学校的大门永远为他们开放。 不过,这所炼金术大学前不久遇到了一点问题:他们的校舍着火了,波及了四分之一的教区。除了大量文献被烧毁外,用于开讲座的教室也一下子少了很多,以至于许多讲座不得不安排在室外进行。 就在现在,在校门口的水池边,有一场聚集了二十多人的小型讲座正在进行着。 听讲座的学生们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长袍,右胸胸前挂着一个大概是学生身份证明的金色胸章。开讲座的男子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穿着同样的黑色长袍,戴着一样的金色胸章,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左脸——那里有一大片红通通的烧伤痕迹,大概是炼金时操作失误而造成的。 “你们都知道,七种金属之所以性质各异,是因为他们内部硫和汞的比例不同。汞是由冷、湿两种质料组成的,硫是由热、干两种质料所组成的。所以从更深层次的角度来说,七种金属的性质是由冷、热、干湿四种质料以不同比结合而产生。当四种质料以最正确的比例结合时,就产生了最稳定也最完美的金属——黄金。所以,让贱金属嬗变城黄金的关键,就在于调整贱金属内部四种质料的比例。” 那个脸上有烧伤的男子一板一眼地进行着说明。但显然,他的这番话没能引起听讲的人的兴趣。 “拉齐,你说的这些都是基础中的基础。”站在下面的一个人提出了质疑的声音,“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如何调整四种质料的比例?要调整硫汞的比例已经够复杂了,我们要如何调整冷、热、干、湿这四种更为基础的质料?” “比起控制硫汞二要素,恐怕还是控制火、气、水、土四元素更简单些。”另一个人插嘴道,“我们从没见过哲学硫和哲学汞的真实样貌。但只要烧一根树枝,我们就能分离四元素——火作为可燃物被烧掉了,气作为油状物被蒸馏出来,水作为潮湿物被蒸馏出来,土则作为残余物而留存。亚里士多德的四元素学说不是比贾比尔的硫汞二要素说更直观么?” “确实如此。但不要忘了,四元素同样是由冷、热、干、湿四种质料组成的。”那个被叫做拉齐的男子冷静地为自己的学说进行辩护,“水由湿、冷两种质料组成,既然如此,只要我们用湿、热性质的物质破坏掉水的冷的性质,那不就能得到单纯的‘湿’了么? 这一番话对围在拉齐身边的炼金术师们来说宛如醍醐灌顶。他们纷纷掏出实验用剩的炭棒,在纸、奇怪的金属板、衣服内侧或是手臂上做起了笔记。大多炼金术师们都是一群不修边幅的家伙——因为即使好好地打扮自己,也很快就会在炼金术实验中弄脏。在外人眼中,这就是一群脏兮兮的家伙,浑身都冒着难闻的硫的气味 人群中忽而高高地举起了一个大鸡腿。 “老湿,谁是棱、湿,汞也是棱、湿,那谁和汞之尖系什么关系?” “陛下!把嘴里的东西先咽下去好么?” 炼金术师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在人群的最外围发出声音的两个女孩。拉齐的脸则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早就发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一个挺火辣,另一个则娇小的感觉一拳打下去能哭半天。这两个女孩既没有在身上套着黑色长袍、也没在胸前挂着金色胸章。依照校规,她们是不允许在那里旁听的。 ——可问题是,那两个女孩的身后跟着上百个壮汉,一个个都像是刚从山里跑出来的悍匪。 拉齐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一直装成没看到的样子。可既然这女孩发问了,那他就不能继续装下去了。 那个娇小的女孩勐地伸了下脖子,想要把塞在嘴里鼓鼓囊囊的的一大口鸡肉给咽下去,却被噎住了。另一个成熟点的女孩慌忙给她递过去一壶水。娇小的女孩把嘴贴到壶边勐地灌了几口,这才终于把那一大口鸡肉给冲下去。 鸡肉刚一下肚,那女孩就忙不迭地重新问道:“老师,水是冷、湿,汞也是冷、湿,那水和汞之间是什么关系?” “孩子,我不能在这里回答你。”拉齐一边回答,一边小心谨慎地注意着那群壮汉的反应,生怕说错话后那群壮汉抄起斧子朝他砍过来,“你可以在往里面走一些,看到那幢最高的房子了么?去那里找委员会报名成为学校的学生,然后通过考试。那样,你才能在这里旁听讲座——考试题挺难的,你要打起精神。” “明白了!”那娇小的女孩匆匆忙忙地把剩下的鸡肉全部塞进嘴里,然后一把抓住了身边那个女孩的手,“艾米,我们快去报名!” “陛下!你应该先把午餐给老老实实地吃完!” “没这个时间了,艾米,吾爱午餐,吾更爱真理!” 第八章 炼金术之巅(2) 因为等待海岛共和国筹措物资的时间实在无聊,所以艾拉现在正在海岛共和国的首都四处游荡。 海岛共和国的首都不大,艾拉乘着船,只花了半天就游览了绝大多数有名的景点。 期间,她听说海岛共和国有个贵族正以一百诺米斯玛的高价寻找名医治病。艾拉看过一点关于草药的书,想去试试,却被艾米拉住了。 “陛下并不是专业的医生,把人治坏了可要赔钱的。”艾米这么劝说艾拉。 艾拉觉得艾米说的对。 于是,她就改而前来参观这所炼金术大学。 这也是艾拉在登岛前就想着一定要拜访的地方。七丘帝国禁止炼金术,海盗王国有炼金术知识的也只有她一人。她从贾比尔的留给她的炼金术着作中学习了不少东西,现在迫切需要找同行进行交流。 “陛下!就算你更爱真理,你也没有必要跑这么快!” 艾米手上捧着一盏装满食物的食盘,一边紧紧地跟在艾拉后面,一边满头大汗地保持着食盘的平衡。 “你完全可以稍微座远一点,在吃午餐的同时偷听那个炼金术师的讲座的!看那炼金术师的反应,只要你说你是在吃饭,就不敢你赶你走的!” “没有这个必要!这只是一群刚入学的学生在交流经验而已,他说的这些东西我已经在贾比尔留给我的炼金术着作里读过了,也就是入门级别的内容罢了!” “陛下不用学入门级的内容么?” “艾米,你也太小看我了!虽然我只是照着贾比尔的书自学的,但我的炼金术水平已经足够让我跳过入门和初级的课程,直接读中级班了!我有很多问题想要中级班的老师们为我解答呢!” “我可一点也看不出来!陛下每进炼金实验室三次就会出一次意外,要不是我有洛基的加护,陛下的宫殿早就被陛下给烧掉了!” “咕……” 对于艾米的质疑,艾拉显然无力反驳。 “等一下见到老师的时候,陛下可要谦虚一些!我可听说了,这所大学的入学测试通过率不到百分之一!万一老师觉得你自大,故意出更加困难的题目刁难你,那就难办了!” “好、好的……” 那一百来个海盗紧跟着艾拉和艾米,眨眼之间就包围了委员会的办公楼。艾拉一路跑到办公室前,在门口稍微整理了一下仪态,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从办公室里传来一个比艾拉的敲门声大得多的喊声:“我现在真的没有钱!海岛共和国已经停发我的津贴三个月了!不管是材料费、酒钱、还是阿芙洛狄忒之家的服务费,我全都交不起!你们要钱,就把这幢楼的门全部拆了去卖好了!反正这门也不是我家的!” “阿芙洛狄忒之家?那是什么东西?魔法师协会么?艾米,你要不要也去参加——痛痛痛!艾米,你为什么要踩我?” 艾米没有理会艾拉傻乎乎的发言,清了清嗓子,替艾拉回答道:“老师,我们是来入学的。” 办公室里传来的喊声更大了:“不要骗人了!我这里又不是没有窗户!你看看你们带来的人,不仅穿着盔甲,还拎着斧子呢!你们是商业贵族吧!说,到底是到哪一家的人?” “这……”艾米有些不知所措,“我们是从瑞典来的……陛下,要不我们一会儿还是让那些卫兵离开吧?” 门忽地一下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满脸堆笑地地在艾拉和艾米面前搓着手:“我听说过你们!前几天你们一群人在海岛共和国登陆,可闹的满城风雨!” 说着,小老头眯起眼睛,先凑到艾米身前看了会儿,摇了摇头。然后又凑到艾拉的身前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这大小,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瑞典海盗王了。怎么,你也对赫尔墨斯的技艺感兴趣?” 艾拉没有在意那个小老头话中那个“大小”的含义。对于知识的渴望让她忙不迭地回答道:“没错!老师,我自己研究炼金术时遇到了很多困难,想找老师解答我的疑惑,想旁听炼金术的中级……”说到这,艾拉忽地想起了艾米的忠告,连忙改口说到:“又或许是初级的课程?” 艾拉照着贾比尔留给她的书籍闭门造车地学习炼金术,和目前的炼金术学界完全没有交流。她无法准确地衡量自己目前的炼金术水平,生怕老师的题目出难了,害她通不过入学测试。 “我们学校的课程可没有初级中级的区别,只有学派的区分。不过,有那么尊贵的客人来亲自学习炼金术,那可是整个学校的大喜事——”小老头忽地想起了什么,后退一步谨慎地打量着艾拉:“每年五诺米斯马,你会交学费的,对吧?” 五诺米斯马对海盗王国的普通农民来说是足足两年的收入,对利古里亚共和国这种比较富庶的商业共和国的底层市民而言也是一整年的收入。这看似会劝退许多学生,但实际上炼金术本身就是一门花钱的技艺,除了必须要搭建的炼金实验室外,炼金术师还需要把钱源源不断地投入实验需要的材料费中。因此有能力进行炼金术研究的人,都不会因为五诺米斯马而却步——哈比巴那种意图用粪便炼金的人除外。他不是一个专业的炼金术师,也根本无法通过入学测试。 要知道,这所大学的入学测试通过率不到百分之一。 艾拉是海盗,这种身份被炼金术师团体所排斥。依照正常的情况,她马上就会接到一个故意刁难她的测试题,然后像苍蝇一样被赶出大学。 但最近,炼金术大学的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之前那一把火,烧红了帕拉塞尔苏斯的名声,也烧惨了其余炼金术师。要知道,“赫尔墨斯留下了真理”这种传言,实际上就是在说其他所有论文全都是没用的废纸。海岛共和国的总督已经派出专员着手调查炼金术大学的师生,而大学导师的津贴也已经被暂停发放三个月有余。在这样的环境下,想入学的学生也大幅减少,艾拉和艾米还是三个月来唯一的一个。 比起审查艾拉有没有资格进入大学,委员们更关心的是能不能从她们身上收到学费。 见艾拉没对五诺米斯马这个数字产生动摇。那小老头放下心来,继续说道:“太好了。来来来,五诺米斯马,交了钱你就可以入学旁听了——不不不,不对不对不对。要是就这样直接让你入学,我会被逐出委员会的!” 小老头甩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就围着办公室转起圈来。他一边转圈,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海盗蛮子怎么可能通过学校的入学测试?可要是通不过,这五诺米斯马就收不到了……啊,对了,有了!” 小老头忽地用力拍了一下手,然后冲到了艾拉和艾米面前:“你们跟我来,去进行入学测试!” 艾拉和艾米被这小老头的一惊一乍给弄懵了。老头走出房间,她们也就愣愣地跟了上去。走到半路,艾拉才想起来问道:“那个,老师,入学测试到底是什么内容?” “问这个干什么?我们要有灵活的底线——啊呸,我们要有开放的学术氛围!目前还没有人能炼成哲人石,谁知道那个学派是正确的?又有谁有资格去评判他人的炼金术水准呢?瑞典王,你说对吧?” “唔?嗯?大、大概没错吧?” 艾拉觉得脑子更晕了。 小老头带着艾拉和艾米穿过一连串冒着烟雾的房间,最后来到了走廊底部一间显得有些老旧的大门前。 “其他炼金实验室都被导师们占用了,目前空着的只剩这个了。你们随意用吧!” 见那小老头转身就要走的样子,艾米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所以老师,测试题目究竟是什么?” “都说了,我们要有开放的学术氛围!总之就是把这些材料混一起弄出点新东西就行!很简单的,能办到吧?” “新东西……具体是?” “不懂么?你看到那些溶液、金属什么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混合在一起然后加热就行了。实在搞不明白,你能把某种金属弄没了也算你通过——啊对了,按规定,我不能提示、也不能在场的。” 小老头又甩手抽了自己一嘴巴。 “完成后来办公室找我就行,我先去仓库找找还有没有新一点的校服和勋章!” 说完这些,这个古怪的小老头就背着手离开了。 第八章 炼金术之巅(3) 艾拉推开实验室那扇老旧的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被烟熏得黑漆漆的房间,墙上、屋顶上、窗台上都凝结着着不少油渍。 炼金实验室,说是炼金,实际上房间中有一大部分是用于冶金的设备。炼金术师们经常需要依靠自己的技艺从矿石中精炼金属,很多炼金步骤也需要在高温下进行,这使得熔炉成了炼金实验室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设备。至于蒸发皿、坩埚、研钵等等东西,在炼金实验室中只占据了一个小角落。 在烟雾腾腾的高温房间里摆弄金属和溶液,身上总是散发着硫的臭味——这就是这个时代炼金术师们的真实画像。 艾拉把房间里的瓶瓶罐罐扫了一遍:“原料和设备倒还齐全。但那个老师到底是要我做什么呢?说是随便混合在一起造点新东西就行,那我就随便做点合金?” 可艾米却抱有不同意见:“我想不会那么简单的!陛下,我这一路可听许多人说起过,能通过这入学测试的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可是我怎么都不觉得这个测验很难……” “陛下你还记得么,那老师是说要弄出点新东西。可‘新’到底是以什么为基准?他可一点都没说!” 艾拉恍然大悟:“对哦,要是这个‘新’是指这些炼金术师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的话,那这就是一道相当困难的题目了!” 可想到这一层,艾拉脸上顿时有出现了为难之色:“我和炼金术学界完全没有往来,根本不知道这些炼金术师见过哪些东西啊?” “要不陛下试试那个老师的第二道题目:把某种金属弄没?他说这样也能通过来着。” “把某种材料弄没?”艾拉捏着下巴思索着,“如果是把金属变成液体的话,那怎么样都还是会留下痕迹,也就是说是要让我把金属变成气体?这样的话只要给汞稍微加热一下就好……这样的话不是很简单么?” “如果是那么简单的话,入学率应该不会只有百分之一的!我完全不懂炼金术,不过陛下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想到的地方?” “金属一共只有七种:金、银、铜、铁、锡、铅、汞。每种金属都有各自独特的性质,要使他们挥发的难度也高低不齐——我明白了,老师是想根据我选用的金属判断我的炼金术水准。既然如此,那我就选择最难的那种吧。艾米,帮我找找看有没有黄金。” “好的,黄金、黄金——哎???”反应过来的艾米一下子跳了起来,“陛下,你准备选用黄金?” “黄金是最完美、性质最稳定的金属,挥发它的难度也是七种金属中最高的。将黄金挥发的话肯定能通过测验,正好我也刚刚学到这里……” “炼金术的事情我不懂?但是陛下,那是黄金哎?你看这炼金实验室都破成什么样了,你觉得这里面会有黄金这种材料么?而且挥发黄金——啊啊啊,我想起来了!!!安提利亚本来说是有七座黄金城的,结果我们去时已经只剩一点了,原来全都是被那个贾比尔挥发掉了是吧???” “为了制备哲人石,这是必要的代价。” 艾拉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扔到了坩埚里。 “陛下,你真弄清楚了?你刚刚扔进坩埚里的可是三头羊啊???” 艾拉没有理会艾米的话,闭起眼睛,向着眼前的虚空伸出了手——艾米连忙闭上了嘴巴。她知道,艾拉已经在开始查阅相关的资料。这种状态下的艾拉是绝对不能被打扰的。而且仅仅只是一枚诺米斯马的话,影响倒也不大。 贾比尔留给艾拉的那本书里提到了制备哲人石的一十二把关键钥匙,用的都是暗语。前三把钥匙已经被她成功破解。利用这三把钥匙的知识,她就能成功使黄金挥发。 “第一把钥匙:国王的皇冠应该是纯金,一个贞洁的新娘应该与他结婚。贪婪的灰狼天生是克洛诺斯的孩子,其名却在阿勒曼尼隶属于好战的阿瑞斯,饥肠辘辘地生活在世界的山谷和山脉里。将国王的身体扔在它面前,它可以从国王身上得到营养。当它吞噬国王的时候,再燃起篝火,把狼扔进火中,使之完全燃烧;这样,国王就得到了救赎。如果这样做三次,那么国王就征服了狼。狼身上将不再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于是我们工作的第一步就完成了。” 等艾拉睁开眼睛,艾米有些晕乎乎地问道:“陛下,你刚刚念了一大段啥?你从哪里学会了这种魔法咒文?” “这是典型的炼金术暗语。炼金术师为了隐藏知识,会在书中对各种原料使用假名。‘国王’在炼金术中必然指代最高贵的黄金。但不管是金矿、金快、还是金币,其中都会掺杂不少杂质,‘国王的皇冠应该是纯金’,即说明接下来的内容便是要从金块中提取纯金。” “我还是听不懂……那灰狼是什么?怎么又是克洛诺斯的孩子、又是隶属于阿瑞斯,我的芬里尔倒是隶属于洛基,不过它是白狼,要试试看它能不能把黄金吞掉么?” 艾拉笑了起来。 “艾米,首先你要知道,在炼金术体系中世界上只有七大金属,而其他类似金属的东西都被认为是这七大金属的副产物。七大金属对应七个星体……阿不,七个神明。金对应阿波罗,银对应阿尔忒弥斯,铜对应阿芙洛狄忒,铁对应阿瑞斯,锡对应宙斯,铅对应克洛诺斯,汞对应赫尔墨斯。书里说‘灰狼’是‘克洛诺斯的孩子’,那就说明它的性质和铅相近。‘名称’在阿勒曼尼隶属于阿瑞斯,则说明他在阿勒曼尼联邦的文字中和铁有关。‘饥肠辘辘地生活在世界的山谷和山脉里’则是透露这种物质在自然界的分布地点——在这之后,‘吞噬国王’、‘国王得到救赎’,则是在描绘反应的过程。” 艾米晕乎乎地说道:“就算陛下你这么和我解释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物质。炼金术师都用这种暗号写书,不累么?” “没有一定程度的炼金术实践,当然是破解不了这些暗语的。毕竟炼金术的目的是把贱金属变成银或金。这种知识在性质上就是不能公开的,不然,黄金可就不值钱了。好了艾米,帮我给炉子生个火……” 门忽地被打开,一阵诡异的冷风吹了进来。门口出现了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孩,浑身上下只裹着一条短小的白色被单,修长而丰润的腿几乎整个暴露在外。但她却对这样的着装并不在意,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艾拉,用宛如冬季的冰冷语调说道: “如果是你自己解开的这道谜题,那就马上离开这里吧。这所学校里,没有你所寻求的答案。” ------题外话------ 本章提到的“十二把钥匙”的文本历史上并非出自贾比尔之手,而是巴西尔.瓦伦丁(basil valentine)的炼金术文本《论古人的伟大石头》(of the great stone of the as)。后文将出现的关于十二把钥匙的文本都是选自此书。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八章 炼金术之巅(4) “我的疑惑?”艾拉上下打量着那个女孩,“……你是?” “你刚刚说的‘灰狼’是指辉锑矿。辉锑矿被认为和铅有关,七丘帝国的博物学家普林尼曾在他的《自然史里记载过,辉锑矿石很容易被转化成铅;辉锑矿在阿勒曼尼联邦的文字中写为‘’,意指武器的光泽,所以说其名称‘隶属于好战的阿瑞斯’;熔融的辉锑矿能瞬间溶解金块,杂质浮在表面,而金将变成白色的合金沉入底部,这样,‘灰狼’就吞噬了‘国王’;而当烘烤这种白色合金时,金会重新显现,‘国王’就这样得到了救赎,变成了纯金。” 女孩在艾拉面前自顾自地说着,艾米听得一头雾水,艾拉则惊得渐渐张大了嘴:“你说的没错,在尝试了许多可能的物质后,我发现这‘灰狼’指的就是辉锑矿。你是学校的学生么?我正准备入学,你说这里没有我寻求的答桉是什么意思?” 女孩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回答,走廊上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喊声:“大家快出来!那个可恶的阿维森纳又来学校了!” 喊声刚落,整幢楼都炸开了锅。慌乱的脚步声从每个房间里响起,炼金实验室门被一扇扇打开,各种奇怪烟雾从各房间飘到走廊上,让走廊充满了怪味。蓬头垢面的炼金术师们纷纷冲出房间,朝着大门跑去。有人回头看到那个裹着白布的女孩,几步跑过来抓住了她,喊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又不是学校的学生!快去拖地去!” “不是学生?”艾拉愣了一下,拦住那人想要问个究竟。可那人却朝着艾拉着急地喊道:“没有时间了,你没听到么?阿维森纳来了!快把锅炉的火灭了,去大门口拦住他!” 整幢楼很快就空无一人,只留下聚集在屋顶的漆黑烟雾。 “阿维森纳?”艾拉站在屋内自言自语,“是那个阿维森纳么?他现在在海岛共和国?” 可怜的艾米在短短几分钟内连续经历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事物,脑子变成了一片浆湖:“陛下,你认识那什么阿维森纳?大家那么慌张,那是什么会喷火的怪物么?啊不对,我也会喷火……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东西,卫队现在应该在楼后面的小树林里休息,我是不是该带他们去校门口拦截?” “阿维森纳是个人名……在我小时候,父亲得了重病,整个七丘帝国的医生全都束手无策,最后是一个名叫阿维森纳的年轻人来给他治好的,那一年他只有十九岁。现在那个阿维森纳应该已经是一个相当有名的神医了吧,就是不知道他们嘴里的阿维森纳是不是同一个人……算了,这是炼金术大学的内部事物,我们不去管它。” 艾拉摇了摇头,然后撩起了袖子。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通过入学测试!我有很多疑问需要炼金术大学的老师帮我解答——艾米,火还没生好么?” 就在艾拉专心进行入学测试时,刚刚在校门口的水池边开展露天讲座的拉齐一伙人正和阿维森纳对峙着。拉齐一伙二十余人,全部穿着黑色长袍、挂着金色胸章。相较之下,阿维森纳一伙只有三人。阿维森纳有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一大蓬胡子裹着他的整个下巴和脸颊。他的头上包裹着白色头巾,手上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看起来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学者。跟在阿维森纳后面的两人一个矮胖、一个高瘦,打扮上像是商人,而且在海岛共和国地位不低。 尽管拉齐一伙人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而且还不停有师生从校舍赶来声援。但他们在气势上却明显矮了阿维森纳一截。 “拉齐,我在喊你,快把头抬起来。拉齐,你可是这所学校的委员会成员,这个时代最有名的炼金术师之一,这么低着头像是什么话?你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开讲座,讲的滔滔不绝么?”阿维森纳满含嘲讽意味地说道,“来,学生们都过来了,快和他们说说,你刚刚都讲了啥?” “根据最新发现的贾比尔的残篇,我成功分离了冷、热、干、湿四种性质……” “噢,把比四大元素更为基础的性质给分离了,这可真是一项伟大的成就。你的功绩超越了贾比尔.尹本.哈扬、超越了左西莫斯、甚至说是超越了亚里士多德也不为过。我回去后就上报给海岛共和国的总督,让他给你赐名为帕拉亚里士多德——只是希望这一次你在总督面前能够顺利地展示你的实验,别像上次那样出什么意外。” 阿维森纳满含嘲讽意味地说道。 “可是,拉齐,这只是你讲座的一部分内容,你刚刚还说了什么?为什么要把知识隐藏呢,来,重复一遍,说给你身后那些渴望知识的学生和老师们听,他们一定会为你的聪慧而震惊的!” “每种金属都是四种性质以精确的数学比例结合而成的,正如你们医学中所说的维持身体健康的四种体液。金是健康的金属,四种性质处于完美的比例。而其他金属则生病了,需要通过调整体液来治愈。因此,只要通过溶解、挥发等方式解剖黄金,分析出黄金中四种性质的正确比例,再利用我分离出的四种性质的单质,就能正确地调整贱金属中四种性质的比例,使他们变成黄金……” 阿维森纳大笑起来:“大家刚刚听到了么?他说了‘挥发黄金’!这是什么炼金术笑话?我一个医生都知道,黄金是最完美、最稳定的金属。谁能挥发黄金?你能么?你能么?你能么?” 阿维森纳用手指一一指过前方的炼金术师们,被他指到的人全都装成看不到似得偏开了头。阿维森纳把所有人指了一边,最后回到了拉齐身上:“拉齐,他们好像都不会。不过你既然提出了这个方桉,我想你一定已经有了让黄金挥发的方桉了吧?” 拉齐咬着牙齿低声说道:“这种事情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哦!进一步研究!这可真是一个完美的回答。但是,总督已经听这个回答听到厌烦了。” 阿维森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两人。 “我和委员会的另外两人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以三票的多数,决定在今天重新审查炼金术大学导师们的资格。” 第八章 炼金术之巅(5) 阿维森纳出生于天方帝国。这个从十九岁开始就崭露头角的医生,其名声现已经享誉地中海沿岸。在海岛共和国总督的资助下,他完成了近百万字的医学巨着《医典,其内容远超塞尔苏斯的《医术,被视为当代医学的巅峰。 凭借这样的成就,当“帕拉塞尔苏斯”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所有人第一时间都把目光投向了阿维森纳。可惜,阿维森纳并不是一个炼金术师。他没有上过炼金术大学,甚至还是一个着名的炼金术批判者。 因此,当海岛共和国的总督任命阿维森纳为炼金术大学委员会的委员时,即便是再迟钝的人都立即明白,总督这是对炼金术大学不满了。 暂停发放取得导师资格者的津贴,这个决议就是在阿维森纳的一手倡导下通过的。 因此,阿维森纳一出现在校门口,学校的师生无不对他投去充满敌意的目光。可阿维森纳却丝毫不理会这些师生们,旁若无人地朝着委员会所在的高楼走去。 看到高楼旁有海盗的身影,阿维森纳稍稍显得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就坦然地一笑,出声讥讽拉齐:“这是你们雇佣的保镖?还是你们新招的学生?” “都不是,这些人是一个想要入学的女孩带来的。那个女孩现在应该在进行入学测试。” 拉齐这中规中矩的回答让阿维森纳“哼”了一声,甩手走进了大楼。刚从楼里跑出来的炼金术师们现在都远远地跟在阿维森纳的后面,没有人胆敢上前阻拦。 阿维森纳一路走向委员会的办公室,那个小老头正脸色沉重地站在门前等着他。 小老头的名字是约翰.德.鲁庇西萨,是这所炼金术大学的校长,也是委员会的成员之一。约翰、拉齐、阿维森纳、以及跟在阿维森纳身后的矮胖和高瘦两个商人,这五个人组成了这所大学目前的委员会。 “阿维森纳,导师们的津贴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发放?”约翰.德.鲁庇西萨出声问道。 “别急,校长,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阿维森纳指了指自己和身后的两个委员,“我们三个委员达成一致意见,将在今天审查导师们的资格。等这次审查完成后还留在大学里的导师,不仅可以重新拿到津贴,以往拖欠的津贴也会一并补发。” “审查?你想怎么审查?你应该也知道,现在还没有谁能够造出哲人石!”约翰.德.鲁庇西萨瞪着眼睛说道,“你干脆把我们全部开除,把这所大学直接关闭了得了!” “我们会审查每个导师的研究成果,判断沿着这些路线成功制备哲人石的可能性大小,并最终做出决断。进行决断的也并不只有我,而是所有委员会的成员。约翰,还有拉齐,你们当然也在其中。” “我们能拒绝吗?” 阿维森纳微微一笑:“当然,你们可以不参与审查。不过,审查仍将继续。因为这次审查已由我和我身后的两名委员以多数票通过。” 五人的委员会有三人由海岛共和国的总督任命,这意味着这所大学实际上完全由海岛共和国的总督掌控。以三票通过的提桉,拉齐和约翰.德.鲁庇西萨没有反对的权力。 见约翰.德.鲁庇西萨不说话了,阿维森纳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炼金术师们。他随意把手指向一个炼金术师,让他走上前来。 “你的名字?”阿维森纳趾高气昂的问道。 与阿维森纳相比,那个炼金术师的气势明显要弱很多:“卡……卡斯特罗。” “你身边的炼金术师全都被熏的黑漆漆的,只有你白白净净,勾起了我的好奇。来,带我去你的炼金实验室。” 卡斯特罗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然后极不情愿地带着阿维森纳走进了一扇房子。其余四个委员也跟着走进了房间,其他人则围在屋外围观。 比起其他的炼金实验室,这间房子干净的过分,甚至连锅炉都没有。阿维森纳意味深长地看着卡斯特罗:“你这可一点都不像是炼金术师。” “卡斯特罗的研究重心是古代炼金术文献的收集和破译,而不是实操。”约翰.德.鲁庇西萨在一旁帮忙说道。 “原来如此,那我也正好放松一会儿。”阿维森纳一屁股坐到房间里唯一上的一把椅子上,把手上的书放到了一旁,“古时候的人是怎么制备哲人石的?有相关的文献么?” 一听阿维森纳提起这个,卡斯特罗一下子来了精神:“有的!虽然在七丘帝国禁止炼金术后,制造哲人石的方法已经失传了,但通过我的努力,还是成功地从残存的文献中还原出了制备哲人石的必要步骤!” “哦?还真有?说给我听听?” “首先,制造哲人石的容器需要从两边封口,形似鹅卵——当然,它一开始是开着的,要将正确的初始材料放入其中后才用火把容器封闭。把容器放进炉子里,小心地控制温度,不然这个密闭的容器会爆炸的。如果温度正确,三十天猴,瓶内的物质会变黑,这时候就完成了制备哲人石的第一步——黑化的过程。” 卡斯特罗觉得口述不足以说清其中的步骤,就捡起一根碳棒,在一张挂在墙上的纸上为阿维森纳做演示。 “继续加热容器,黑色会在数周内褪去,许多短暂的颜色将先后浮现,就像孔雀一样。最终,颜色会定格为白色,这就是制备哲人石的第二步——白化的过程。这时候,就需要增加逐渐温度,白色会先后经历黄化和红化的阶段,当发现颜色变成深红色时,哲人石就制备完成了。不过它还不能直接用,需要先将它和真正的金混合,这样,它才能把其他的金属转化成金。” 阿维森纳笑着鼓了鼓掌:“辛苦你了。从那些残缺的材料中拼凑起这样一个完整的过程,很辛苦吧?” 卡斯特罗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又慌忙摇了摇头:“辛苦……不不不,不辛苦,只是做一些寻找资料和翻译的工作罢了。” 阿维森纳朝着另外两个委员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微笑着把手朝着卡斯特罗伸了出去:“拿来吧。” 卡斯特罗一愣:“拿来?拿什么?” “黑袍和胸章,脱下来,放到我手上。” 明白了阿维森纳话中含义后,卡斯特罗疯了似地喊了起来:“为什么?我一直都有在认真地工作!” “没有自己的想法,只会不断地重复古人说过的话,还把它当成金科玉律——这样的人,一丝一毫的价值也没有。你们现在没能制成哲人石,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就更不可能制成。在我听来,你翻译的不过是古人喝醉酒后的胡言乱语罢了。” 阿维森纳把目光冷冷地投向了站在门口的其他的炼金术师。 “来,下一个。” 第八章 炼金术之巅(6) 卡斯特罗先是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阿维森纳摊开的手,然后又无助地看向了屋内的拉齐和约翰.德.鲁庇西萨。当意识到这个结果已成定居时,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竟失声哭了起来。 阿维森纳完全没有理会卡斯特罗。他看着门外那些面容失色的炼金术师们,又重复道:“下一个是谁?” 卡斯特罗在大学里是极有声誉的导师,却在几句话之间就被阿维森纳逐出大学。这让剩下的炼金术师们人人自危,阿维森纳的目光投向他们,他们只想躲闪,哪敢上前? 看到炼金术师们这种反应,阿维森纳脸上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听说过很多炼金术师们会把金藏在木炭、坩埚假底、或是金属器皿内部,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拿出来,假装发生了嬗变。说个有意思的事情,前不久,托斯卡纳发生了一起诈骗事件,一个炼金术师用这种魔术手法得到了一个金匠的信任,借用他的场地来制备哲人石。可很快,炼金术师就卷走了金匠的所有家产,不知所踪。” 炼金术骗子的故事在整个大陆并不罕见,这也是很多国家歧视炼金术的原因之一。然而把这个故事拿到炼金术大学来公开谈论,无异在抽大学里所有导师的脸。 校长约翰.德.鲁庇西萨座不住了,开口说道:“假冒炼金术师的骗子恐怕比这所大学的师生还多,但这所大学里的师生每一个都是真正的炼金术师。学校里从没有哪个人宣称自己能够制造哲人石。” “聪明的说法,将自己和那些骗子划清了界限。可是,你们在研究的不就是那些骗子留下的骗术书籍么?什么佐西莫斯、贾比尔.伊本.哈扬,只不过是生的早了些的骗子罢了。你们看那些真正的古代智者,比如亚里士多德,他掌握了那个时代所有的知识,里面却并不包含炼金术,难道这还不能够说明问题么?” 阿维森纳看那些炼金术师们都恨得咬起了牙齿,又笑了笑,说道: “不要这么恶意满满的看着我。这只是我个人的偏见罢了,如果你们想证明炼金术并非骗术,那尽可以大胆地走出来证明它。虽然我是坚决反对炼金术的,但跟我来的这两个委员却还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只要你们能够成功说服其中一个,再加上拉齐和你们的校长,你们就是多数的一方了。” 炼金术师中站出了一个结实的汉子:“来看看我的最新成果如何?” 阿维森纳眯眼看着他:“你是?” “乔治.斯塔基。和卡斯特罗不同,我擅长实操。” “可以,去你的实验室吧。”阿维森纳抱着那本厚重的书站了起来,“希望这次我能得到一些惊喜。” 乔治.斯塔基的炼金实验室和绝大多数的炼金实验室没有什么不同。实验室内的物品有被分门别类的整理,看起来还算整齐。斯塔基走进实验室里翻找了一会儿,最后取出来了一块指头大小的白色的金属。 “看看这个吧,这是我这辈子的最高成就。” 阿维森纳接过那块白色金属,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块金属有着银的光泽,外观看起来和银一般无二。 “可别告诉我这就是银。”阿维森纳说道,“你是炼金术师,不是银匠。” “这当然不是银,而是炼金术的伟大产物,是自然界不存在的金属。我称其为固银。虽然看起来像是银,但它的性质实际上已经接近黄金。” “我不是很懂金属。”阿维森纳转向跟着他来的两个委员,“你们担任委员的时间比我久,试试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那个矮矮胖胖的委员点了点头,率先站了出来:“要检验银和金,最快捷的方法当然是用硝酸。银会被腐蚀,而金却不会。让我来试一试。” 他在炼金实验室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贴有硝酸标签的试剂。但就在他准备把那块金属投进去时,阿维森纳喊住了他:“不要直接用这个,去其它实验室取一瓶来吧。” “阿维森纳,你这是什么意思?”拉齐在一旁忍无可忍地喊道,“你在怀疑这瓶试剂是假的么?” 阿维森纳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既然是审查,那当然要用怀疑的态度。毕竟给瓶子贴个标签可不是什么难事,是吧?” 那个矮胖的委员如梦初醒,放下那瓶试剂,转而去其他实验室拿了一瓶过来。他把那块白色的金属投入硝酸之中,端详了许久。“固银”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并未被硝酸腐蚀。 旁观的炼金术师们发出了惊叹之声。要抗住硝酸的腐蚀可没有那么容易,在七大金属中,也只有金能做到这一点 “耐腐蚀性倒确实不错。”那个高瘦的委员站了出来,“让我试试它的熔点。” 金的熔点是比银要高出许多的。那个高瘦的委员用镊子把那块白色金属取出,冲洗干净后和一小块差不多大小的银一并放入坩埚之中进行加热。他并不熟悉炼金术,控制不好温度, 等把坩埚取出时温度已经远远超过了银的熔点。银自然而来的已经化为了银水,而那块白色金属却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形状,并未改变。 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那胖委员和瘦委员用阿维森纳听不到的声音在一边窃窃私语,似乎态度有所改变。 “如何?”乔治.斯塔基挑衅般地看着阿维森纳。 “你的技艺确实货真价实,”阿维森纳的脸色显得柔和了些,“制造这样一块金属,想必要花不少钱吧?” “那是自然的。拳头那么大的矿石,经过我的提炼后最后能用的只有不到发丝那么一点。制造这一块固银,光是原料花了我足足五十诺米斯马!” 乔治.斯塔基自以为通过了审查,回答阿维森纳时就毫无保留。谁知这话一出,那两个委员态度一下子变了。而阿维森纳则露出了属于胜者的微笑: “实验的过程艰辛,难免多花一些预算。我想真正生产它时,费用应该会少的多吧?” “这……”乔治.斯塔基擦了擦汗,吞吞吐吐地说道,“要生产这个……成本大概会和黄金相当。” 阿维森纳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而它却只是银,并非金,虽然性质接近,但恐怕比真正的金还要弱上不少。” 阿维森纳丢下乔治.斯塔基,面对着所有炼金术师发出宣言: “看看吧,这位炼金术师用他的毕生心血为我们证明了一个不言而喻的真理:技艺弱于自然。相较于神,人不仅无知,而且存在着巨大的弱点,神凭借自然力量创造出的任何东西都无法被人为地模仿。人的努力必然劣于自然之所为。我想炼金术这门技艺,怕是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吧?”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八章 炼金术之巅(7) 阿维森纳的话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约翰.德.鲁庇西萨再也忍耐不住,出声斥责道:“阿维森纳,炼金术是一门非同寻常的隐秘学科。我们难以很快理解它,但却绝不能嘲笑试图理解它的人们。取缔炼金术——这种偏见会让世界永远地陷入黑暗之中!” “理解它?约翰,我问你,你们炼金术师是否承认,金是最为完美的金属?” “是的,金在自然界的一切物质中最为完美和高贵,其性质最为稳定,就像……” “就像神一般完满,是吗?”阿维森纳抢过了话头,“你们炼金术师理解金属,正如同魔法师们理解神明。可你曾有见过那位魔法师完全理解了神的所有性质么?” “你们天方帝国的神子……” “神子天生就是神,而非凡人。对凡人而言,即便他拥有的魔法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等同于神明。你们炼金术师所能做的只是进行拙劣的模彷。无论你们造出来的黄金和天然的黄金有多相似、经受住多少检验,它也仍然劣于天然的黄金——人们只能对自己能够理解的性质进行比较,也只能对自己能够理解的性质进行模彷。但人的认知是有限的,在人无法理解的地方,天然的黄金和炼金术制金间的差异依旧存在着。” “阿维森纳,炼金术并不能完全等同于魔法。”拉齐也在一旁驳斥道,“人无法完全地分析神的完满,但却可以完全地分析金属。金只是金属中,它处于我们的掌控之中。” “好吧,目前的票数是一对二,我占劣势。”阿维森纳转向另外两个委员,“你们如何看待我们刚才的争论?炼金术是否真能制造出完美的黄金?有无存在的必要?” 那两个委员神情严肃地低声讨论了一会儿,最后,那个高瘦的委员站出来对拉齐说道:“我们的意见目前和阿维森纳一致,除非你能够向我们展示如何分析黄金。” 听那两个委员这么说,炼金术师们的心一下子凉了。 所谓的分析,就是要将气水火土四元素或是硫汞二要素从黄金中分离。像树枝这种东西,只要用火烧一烧就能分离四元素——火作为可燃物被烧掉了,气作为油状物被蒸馏出来,水作为潮湿物被蒸馏出来,土则作为残余物而留存。金属稍稍麻烦些,但炼金术师们自有各种方法对其性质就行分离。 可是,黄金的性质却极其稳定。目前他们能做的最多只不过是把黄金融成金水而已,金的性质丝毫没有改变。 人群中只有阿维森纳拍了拍手,说道:“这真是公正而又睿智的判断。”然后,他又笑着看向了拉齐:“拉齐,之前你在校门口时不是说要分析黄金的性质么?这是事关学校废立的重大问题,你身为委员,这时候不站出来说不过去了吧?” 虽然拉齐恨得咬牙切齿,但这种事却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他想破口大骂、想冲上前朝阿维森纳的脸上打上一拳,但这只会让大学陷入更为不利的境地。 他低着头小声请求道:“以我的能力还办不到。能不能把时间再推迟几月?” 服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哪怕这必然会招来阿维森纳极致的嘲讽。 然而他的话却被一阵忽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了。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吓得阿维森纳吓把手中的书摔到了地上。这招来了人们的一阵笑声。阿维森纳脸上有些挂不住,弯腰捡起书本,拍了拍灰尘,然后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得说道:“是哪个家伙无视委员会的审查,自顾自地做着实验?走,跟我去看看。” 爆炸声来自艾拉的实验室。一股浓烈的黑烟正从炉子里飘出来。 “咳咳咳、艾米,不要乱动实验室的东西!” 艾米的脸被炸的黑漆漆的。她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艾拉,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看陛下刚刚也是这么加热的啊?” 艾拉就像保护宝物一样用身体掩护着一个烧杯中的液体,同时喊道:“用密闭容器加热一定要用结实的,而且要注意控制火候!有很多东西在高温下会变成气体,容器不结实的话当然就炸了!幸好你放进去的不是什么危险物品,不然我好不容易制成的‘国王的洗澡水’就要被你炸没了!” 阿维森纳黑着脸一把推开房间的门,从里面滚出来的黑烟把他的脸熏得更黑了。他生气地说道:“你是导师、还是学生?在里面干什么?” 这时,那群炼金术师们也哗啦啦地涌了过来。艾拉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以为是刚刚那个爆炸让她考试考砸了,说话的底气一下子弱了三分:“在……在挥发黄金。” “哈哈,挥发黄金!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炼金术笑话了!你问问你们的导师拉齐,看他能不能做到这种事情!为什么你们就不明白?黄金是最为稳定的金属,不溶解于任何液体、也不能用任何手段让它挥发!任何改变黄金性质的尝试都是在做无用功,只是白白浪费研究资金罢了……” 阿维森纳的话之说道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艾拉当着他的面把一小块黄金丢进了烧杯中年的液体里。金块表面很快出现了大量的气泡。过了一会儿,那杯液体染上了黄色。随着时间推移,黄色逐渐加深,慢慢接近于橙色,而那块黄金则在其中消失了。 “溶解了!真的溶解了!”艾米在一旁惊讶地叫了起来,“陛下刚刚说要制备能让国王溶解的洗澡水时,我还以为陛下疯了!” “刚刚你丢进去的那块东西真的是黄金么?”阿维森纳强装镇定地问道。 “让我来试试看。”那个矮胖的委员站了出来,准备将一枚诺米斯马扔进溶液里。 艾拉制止道:“等一下!我接下来要挥发黄金的!诺米斯马不是纯金,可能会影响后续的观察步骤!”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三次听到挥发黄金这个笑话了,这种无聊的笑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阿维森纳盯着艾拉的眼睛,“不让我们测试,难道你是心虚了不成?” 艾拉只好同意了:“你们一定要测试的话也行,反正影响不会很大。正好我用的黄金可能不够多,后面的挥发现象不会很明显。你们愿意出黄金的话那是再好不过……” “少用这种话吓人,我就不信这液体能溶解真的金币!” 阿维森纳把那个矮胖的委员一把拉开,自己掏出钱袋子挑衅地朝着艾拉晃了晃,然后把里面的几十枚金币一股脑儿地倒进了烧杯的溶液中。 和之前投入的金块一样,这些诺米斯马泡在溶液中,很快就冒出了大量气泡。 围观的炼金术师们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阿维森纳的脸一下子绿了:“快……快把我的金币给取出来!” 第八章 炼金术之巅(8) 听阿维森纳说要把金币取出来,艾拉先是恋恋不舍地看了溶液中年的金币一眼,然后才慢吞吞地走了开去。 “你要去干什么?” “去找镊子把金币夹出来。” 艾拉慢条斯理地把柜子翻了一遍,然后又慢条斯理地把抽屉一个个抽开看了一遍,接着又趴到地上开始查看柜子和地面的间隙。 “还没找到镊子么?” “实验室不是我的,镊子在哪里我不是很熟悉。” 艾拉查完柜子,又开始翻找锅炉里的碳灰。反正金币不是她的,她不着急。 可阿维森纳却急了,眼看气泡冒的越来越多,他冲上去就想用手把金币给抓上来。拉齐在一旁不失时机地提醒到:“小心,这是能够溶解黄金的强酸,你手的性质可不如黄金稳定。” 阿维森纳的手刚要伸进那液体,听到拉齐这话,就像触电一般把手赶忙收了回来。他不满地看着艾拉,嚷道:“镊子还没找到么?” “唔,明明之前有见过的,在哪里呢……” 艾拉脱下自己的靴子,把手伸进里面摸索着。阿维森纳跺了一下脚,拨开围在门口的人群,从隔壁房间拿了把镊子冲了回来。艾拉看到阿维森纳拿到镊子了,失望地“啧”了一声,又把靴子给穿了回去。 她真想让金币在液体中多溶解一些。 当阿维森纳把那几十枚金币洗净、擦干后,金币表面的花纹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了。 约翰.德.鲁庇西萨从阿维森纳手中接过一枚金币,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赞叹道;“这可真是伟大的技艺。你是如何办到的?” “就是根据我的老师留给我的炼金术文本,十二把钥匙中的第二把:国王所需的珍贵洗澡水必须最为聪明和小心地由两位斗士制得,他们便是那鹰和龙。老鹰独自在阿尔卑斯山顶筑巢是无益的,因为雏鹰在高山上会冻僵。但是当你向老鹰引介长期居住在岩石之间、并从洞穴中爬入爬出的老龙,并把两者置于一个地狱的位置时,冥王哈迪斯就会勐烈地吹气,从冷龙中年遣出一种飞行的、火热的精神,其巨大的热量会烧掉老鹰的羽毛。准备好一场蒸汽浴,高山上的雪必定会完全融为水。如此制备的矿泉浴,将给国王带来好运和健康。” “复杂的炼金术文本。”拉齐在一旁思索着,“‘国王’必定是指金。‘国王的洗澡水’想必就是展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个液体。它由鹰和龙两种物质制得。我猜‘龙’是指硝石。因为文本中有提示,‘龙’从地穴中年爬出,‘冷龙’中会遣出‘飞行的、火热的精神’。硝石天然地存在于洞穴,他尝起来舌头上是冷的。加热后遣出的‘飞行的、火热的精神’就是指硝酸吧。贾比尔.尹本.哈扬就是利用干馏的方法从硝石中制备了它。我猜的对么?” 艾拉连连点头:“没错!就是指硝石!而且给我书的老师就是贾比尔.尹本.哈扬!” 拉齐脸现惊诧之色:“哦,贾比尔的文献可珍贵的很。他是古典时期最着名的炼金术师。要说谁最有可能制成过哲人石,那一定就是他了。前不久我找到了他的残篇,一共只有三张纸,却足足花了我五十头牛的价钱。你手上也有他的残篇?你刚刚说有十二把钥匙……?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 艾米一把捂住了正准备回答的艾拉的嘴巴。她已经从拉齐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她们现在身处他国,要是艾拉回答说是贾比尔亲自把书给她的、有厚厚的一大本、而且书上还记载了贾比尔的毕生所学时,恐怕会平白多出许多变故。 “我们手上只十二张纸,就是刚刚她说的十二把钥匙。”艾米替艾拉回答道,“东西我们没有带来,只略微记得其中的几句话,所以无法给你们看,对不住。” 拉齐脸上显出一些失落之色:“哦,没事,下次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可是我不明白,龙是指硝石,那鹰是指什么呢?” 艾拉扯开艾米的手,用左手指了指自己右手的中指。拉齐顿时恍然大悟:“是硇砂!它位于哲人之手的中指,序位仅次于位于大拇指的硝和位于食指的硫。古老的哲人告诉我们,这么排是因为硇砂的力量仅次于硝和硫,原来是这个原因么?” 艾拉洋洋得意地回答道:“没错,就是硇砂,哲人之手上的太阳。它只要微微受热就会升华,正如同拥有强大飞行能力的鹰。它升华后,会在烧瓶底部留下一种像雪一样的白色物质,所以说‘雏鹰在高山上会冻僵’。关键是。当它和硝石放在一起干馏时,会产生一种比硝酸还要强的多的酸,足以将黄金溶解。这就是我师父贾比尔.尹本.哈扬发现的‘国王的洗澡水’。” 短暂的惊讶过后,拉齐转头对阿维森纳说道:“听到了么?这种强大的水是被你刚刚斥为骗子的贾比尔.尹本.哈扬所炼成的。看来在七丘帝国禁止炼金术之前,那些古早的炼金术师们确实已经掌握了远超我们这个时代的技艺。” “还没完呢。”阿维森纳忽地对艾拉说道,“来,将黄金挥发试试!” “阿维森纳!”约翰.德.鲁庇西萨喊道,“黄金已被腐蚀,这就说明人是拥有分析黄金的能力的。即便如此,你还要胡搅蛮缠么?” “说要挥发黄金的可不是我,而是这个小女孩!”阿维森纳嚷道,“要是她办不到,那就只能说明她也只不过是一个骗子!我们怎能相信一个骗子的话?” “你说她是骗子?”艾米忍不住了,“黄金都已经溶解了,只要加热把水挥发了不就行了么?” “很遗憾,艾米,那是不行的。” 艾拉将那瓶溶解了黄金的溶液倒入一个密闭的容器中,然后加热给艾米看。随着溶液的蒸发,一种晶体析了出来。随着温度的继续升高,晶体消失了,金灿灿的黄金再度出现在了瓶底。 “要使黄金挥发,需要使用第三把钥匙——这也是我目前的技艺所能达到的极限。” 听到艾拉真的准备挥发黄金,就连那个小老头约翰.德.鲁庇西萨都皱起了眉头: “小姑娘,虽然我惊叹于你展示出来的技艺,但你还是要小心自己的断言。即使你发现的残篇中提到了这种方法,但你要知道,金的挥发往往只是作为一种优雅而夸张的修辞在古代文献中出现。而在更多时候,它都被用来嘲笑炼金术师们。” “没有问题。”艾拉说道,“虽然我失败过无数次,但最近的那一次,我终于还是成功了。” 第八章 炼金术之巅(9) “十二把钥匙中的第三把钥匙:制备我们不可燃的圣人硫的人,必须在它不可燃的某种东西中寻找我们的硫,除非咸海已吞掉尸体,然后再将它完全吐出来,否则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公鸡吃掉狐狸,会淹死在水中,用火使公鸡死而复生,再被狐狸吃掉,在相同与相似中变得不同。这是神的玫瑰,猩红的颜色,红龙的血。它将升到很高的地方,远远超过所有其它星辰……” 在古典时代,炼金术中尚未诞生哲人石的概念之时,炼金术师们认为把贱金属变成贵金属所需要的过程是“染色”,而“硫水”则是关键的材料之一。这使得后世有时会用“硫”相关的字眼作为哲人石的一个假名。所以这一段话中的“圣人硫”就是指哲人石。这十二把钥匙,其目的就是为了揭示制造哲人石的步骤。 “陛下!这次我听懂了!咸海吞掉尸体,然后再将它完全吐出来,就是指刚刚溶解黄金又析出黄金的过程!”艾米兴奋地在一旁说道。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怎么忽然又跑出了公鸡和狐狸?国王呢?我们准备好了洗澡水,国王哪去了?” “艾米,同一个物质的假名可不只有一个——哪怕是在同一个炼金术文本之中。公鸡和太阳有关,而太阳对应的金属就是金,黄金的假名原本是国王,现在变成公鸡了。而狐狸则代替了‘国王的洗澡水’,指代着我们面前这个强酸。你看,金饮入酸,淹死在酸中,在用火复生……这段话描述的就是你刚刚看到的过程。” “这段话听着很奇怪。”拉齐在皱着眉头在一旁发表意见,“咸海吞尸体、公鸡吃狐狸,都是描述着同一个过程。黄金融于酸中,既可以说是黄金喝下酸死了,也可以说是酸吃掉了黄金,所以后面的狐狸吃公鸡想必也还是在指这过程。这段话没有给出什么新的手段,但最后‘升到很高的地方’却又暗示黄金会挥发,这是怎么回事?” “总之要完成这个步骤,需要更多的‘国王的洗澡水’。” 艾拉在众人面前重复了一次钥匙二的步骤,制备出了新的酸。这次她制备的量足够使用五次。它把新的酸倒入烧杯,使黄金全部溶解。然后又对溶液进行了一次加热。液体蒸发后,那些黄金依旧好端端地躺在烧杯的底部。 阿维森纳在一旁冷言嘲讽:“看起来,这段文本是写书的人喝醉了酒后写的。又或许是写书的人在一次次失败中变成了疯子。可惜了,就连我都治不好疯病呢。” 艾拉没有理会阿维森纳的嘲讽,再一次往烧杯中倒入制好的酸。黄金就像之前那样溶解了。而在艾拉进行加热后,黄金再度析了出来,和之前两次没有丝毫的不同。 “够了,孩子,不用再试了。”约翰.德.鲁庇西萨说道,“恐怕阿维森纳说的没错,贾比尔在这里写下的错误的文本。又或者是我们在某一步中对暗语的解释有物。你还没入学,就制造出能溶解黄金的液体,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让她试!她刚刚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了可以把黄金挥发!”阿维森纳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如果他办不到,炼金术骗子的桉例就又可以多一例了。我会把它传的众人皆知的!” 艾拉默不作声地再度重复了一遍相同的步骤。 “停手吧,孩子,年轻人总有因气盛说大话的时候,重要的是要能承认错误。这里的炼金术师们是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看不起你的,因为你确实给我们带来了新的知识。” 艾拉第四次把酸加入到黄金之中,等金溶解后继续用火加热。 “我已经看的不耐烦了。”阿维森纳掉过头去,对胖瘦两个委员说道,“一个骗子说的话不足以作为审查的内容。让我们忘掉刚刚的所见,继续审查剩余的炼金术师们吧。” 谁知话音刚落,围在实验室内外的人群忽地一齐发出了“咦”的一声。阿维森纳慌忙转过头去——烧杯中的情况出现了一些微妙的改变,随着溶液的蒸发,烧杯的底部出现了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红色晶体,它的美宛如红色的宝石。 “神的玫瑰”、“红龙的血”,出现在第三把钥匙中的神秘文本忽地有了现实的参照物。人群骚动起来,炼金术师们拼命挤着进房间,瞪大眼睛围在那烧杯周围,生怕错过了那即将到来的伟大时刻。 随着艾拉继续给烧杯加热,红色的晶体仿佛那张开巨翼的红龙,瞬间就消失在了空中。 烧杯中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了。 “使挥发者固定,使固定者挥发”,这是炼金术中的一句古老箴言。它来自《翠玉录中“从地升于天,又从天降于地,以此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这段话,据说揭示了制备哲人石的道路。 有人开始低头向神明祷告。那祷告声感染了所有炼金术师,他们一齐低下头,齐声赞美着那智慧之神:“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你的智慧让吾等惶恐。” 阿维森纳转了一圈,见所有人都在低头赞美赫尔墨斯,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就算黄金真的可以被挥发,那也不等于说你们能完全掌握它的性质!哲人石不可能制成!嬗变不可能发生!因为人无法完全理解自然的本质!技艺,必定弱于自然!” 一个声音忽地冷冷地传来:“错了,技艺胜于自然。” 说话的之前那个裹着被单的黑发女孩。她左手抓着拖把,右手擦着汗,显然是刚刚拖地拖到了这里。 阿维森纳瞪大眼睛,准备斥责这个女孩不知天高地厚。然而胖瘦那两个委员在这时走到了他的面前。 “阿维森纳,经过我们刚刚的讨论,决定暂时再对炼金术大学观察一阵子,并重新发放导师的津贴。相关的情况需要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向总督汇报,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下是四比一了。”拉齐在一旁说道。 阿维森纳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神扫过众人,并在艾拉身上停留了数秒。然后,他就甩袖离开了这里。 艾拉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约翰.德.鲁庇西萨,问道:“那个……老师?我通过入学测验了么?” “入学测验?你在说什么胡话?”约翰.德.鲁庇西萨摇着头说道,“你的讲座成功吸引了五名委员旁听,并得到了四名委员的认可。根据校规,你已经毕业了!” 第八章 炼金术之巅(10) 那天下午,艾拉被围上来的炼金术导师们牢牢拉住,进行了一下午的学术交流。 到了晚上,炼金术师们盛情地邀请艾拉共进晚餐。他们拉着艾拉跑去了附近的一个小酒馆,豪爽地把酒馆里的菜每一个都点了两份。可这群炼金术师们被停了好几个月的津贴,饭吃到一半,竟发现他们所有人加一起都凑不出饭钱。最后,这钱还是由艾拉来付的。 艾拉的兴致不是很高。 席间,她找了个理由走出了酒馆,而让艾米继续留着应酬那些炼金术师们。酒馆前是一条宽敞的河道,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艾拉呼吸了几口夜间的凉气,在河道边坐了下来。 有一艘船从河上飘过,船上那展灯孤零零地在她的前方亮了一会儿,然后就消失在了远处的黑夜之中。 一个冰冷的女声从艾拉的背后传来:“找到你所寻求的答桉了么?” 艾拉回头一看,那个神秘的黑发女孩正站在她的背后。即使在如此寒冷的夜晚,她的身上依旧只裹着那块短小的白色被单。 “你是没有衣服穿么?”艾拉好奇地问道,“我女仆那里有好几公斤的衣服,要不要我给你拿几件?” 那个神秘的女孩完全没有理会艾拉的问话。 “恐惧吗?”她问道,“心中充满疑惑,渴求老师的解答,可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处在这个时代的最高峰。没有人能够拉你,甚至没有人能与你同行。而那些答桉所处的更高处,是那样的漆黑一片。” “你好像很清楚那些炼金术师们的水平。”艾拉放低了声音,“恐惧倒没有,就是有些失落。虽然我一开始就没有奢望那些炼金术师能教我制作哲人石,但我以为他们多少能让我更接近答桉一些的。” “你为什么要学习炼金术呢?是为了黄金么?” 艾拉摇了摇头。 “我有一个很强大的敌人。”她望着黑漆漆的远方说道,“我的老师告诉我,为了对抗他的力量,炼金术的知识是绝对必要的。” “不是为了黄金,而是为了知识,看来你的老师也是一个伟大的炼金术师。” 那女孩走到艾拉的身边坐了下来。她的长发在寒风中微微飘动着。艾拉这才注意到,她的五官精致的就像是被一个大师精凋细琢出的美玉,找不到一点瑕疵,完美的甚至让人怀疑她是否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 “如果海岛共和国的炼金术大学都没有我寻求的知识的话,那恐怕我只能去天方帝国寻找答桉了。”艾拉有些失落地抱住自己的膝盖,“我老师告诉我,他们在千年之前就掌握了金属嬗变的最终奥秘。” “你是认真的吗?”女孩说道,“今天那个阿维森纳就是天方帝国人。如果天方帝国早就已经掌握了金属嬗变的知识,他会那么强烈地反对炼金术么?” “……应该是被天方帝国的炼金术师们隐藏了吧。毕竟炼金术不是一个可以公开的知识。我的师父说他已经到成功完成了黄化的阶段,离造出哲人石只差红化一步。可他还是被天方帝国的魔法师给击败了。” “魔法。”女孩意味深长地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也就是说你的师父不仅是一个炼金术师,而且还是一个魔法师。我姑且问一句,你掌握了直到黄化的知识么?” “没有……我老师已经把所需要的知识全部写入了书中,一共有十二步。而我只破解了其中的三步,之后的步骤,我无论如何都无法重现了。” 女孩点了点头:“看来和我想的一样。” 说着,那个女孩站身来。她只是在炼金术大学打扫卫生的佣人,但她此时的神态,却让人觉得她似乎知晓一切。 “炼金术这门学科,实际上由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然而炼金术这门学科的性质却让人很难将这两种东西区分,甚至有些人误以为这两种东西在根本上是一体的。” “两种东西?”艾拉好奇地问道,“哪两种?” “其一,名为技艺;其二,名为魔法。” “技艺和魔法?”艾拉隐隐察觉到了女孩话中的含义,“我确实听我师父说过,炼金术不止研究金属的嬗变,它研究一切物质的嬗变,包括让人接近于神。” “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说法么?因为那些达到技艺顶峰的炼金术师们隐隐已经察觉,自己的技艺恐怕永远也无法造出真正的黄金。当技艺走到尽头之时,感到无力的炼金术师们自然会转而寻求魔法。炼金术本身的神秘性质又让这个转变变得极其简单——比如,把贱金属类比成堕落的人,而把贱金属变成黄金的的过程类比作人得到救赎的过程,瞧,一切都顺理成章地转变成了魔法的理论。甚至连他们本人都难以意识到,在某一步,他们已经完全踏入了魔法的领域。” 女孩说的话和阿基米德说过的话极其相似。艾拉记得阿基米德曾经说过,当他感到自己的无力,对无限俯首称臣时,他就学会了魔法。 “你无法破解十二个步骤后面的九步,恐怕是因为那已经不是技艺,而进入了魔法的范畴——你知道技艺和魔法的最大差别所在么?” “技艺和魔法的差别?”艾拉轻轻念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 “技艺所制之物可以被任何人完美的复制,而魔法的效果却因人而异——” 说到这,女孩向艾拉伸出手来,示意艾拉把撬棍交到她的手上。在短暂的犹豫后,艾拉把撬棍递了上去。 女孩抓住撬棍,略微看了一眼,然后忽地把它往前方一扔!随着撬棍的落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夜空下显现了出来。它吐着舌头,发出“嘶嘶”的吐信声。 “巴斯利克?”艾拉尖声叫了出来,“你也是一个炼金术师?” “你师父和你说这是炼金术的产物,是么?然而这和技艺实际上没有丝毫关系。只要知道其中的魔法原理,即便是完全不懂炼金术的人也能将它呼唤出来——你之前见过这条蛇是吗?它和你之前所见是否完全一样?” 听女孩这么说,艾拉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这条毒蛇。这一看,她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怎么这蛇多了一对翅膀?” “原来你之前看到它时是没有翅膀的么?抱歉,由于巴斯利克的传说,我还以为它一定是有翅膀的。不过,它的强弱实际上和有没有翅膀丝毫没有关系。我的魔力不是很强,所以就会这样——” 女孩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那条蛇轻轻一扔。那条曾和芬里尔缠斗的巴斯利克竟没能挡住这一块石子的冲击,轰然倒在地上,变回了撬棍的样子。 艾拉的嘴渐渐地张大了。 “你究竟是……谁?” “帕拉塞尔苏斯。” 那女孩盯着艾拉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做出了回答。 第九章 是医生!(1) 乔瓦尼踏着小快步走进了海岛共和国总督帕提西帕奇奥的的宅邸。他穿过重重的守卫,一路来到帕提西帕奇奥的卧室之前,用手背轻扣了三下门。 房间里传来了帕提西帕奇奥有些不悦的声音:“谁?” “是我,乔瓦尼。” 门后传来了一阵整理房间的声音。过了几分钟后,门打了开来。两个女仆装扮的人低头走到门的两侧,伸手示意乔瓦尼可以进去了。乔瓦尼粗粗地瞥了这两个女仆一眼,然后就小心谨慎地走进了帕提西帕奇奥的卧室。 帕提西帕奇奥坐在一把大椅子上,虽然天气不热,他却用一本书朝自己扇着风。他看着乔瓦尼,不太高兴地问道:“这个时间点过来,应该是一个有关战事的报告吧?” “准确的说是有两个报告,一个和战事密切相关,另一个和战事也有些联系——利古里亚共和国已经派出使者,准备议和了。” “哦,这倒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消息。”帕提西帕奇奥一下子把身子向前倾向了乔瓦尼,“那另一个消息呢?” “那个海盗王国的海盗王前几天获得了炼金术大学的勋章,顺利毕业,得到了导师的资格。” 帕提西帕奇奥顿时露出了一副“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什么就毕业了?她来到这里总共还没一星期!她这是带兵去炼金术大学抢了勋章?” “是按照正常程序,开展讲座并得到三个委员会成员的支持后毕业的,这件事千真万确。她甚至没用一星期,而是中午报名下午就毕业了……” “那群没用的炼金术师这是想抗议我任用阿维森纳当委员???” “恐怕那个海盗王的炼金术水准确实已经达到了毕业的水平。学院的导师这些天都不上课了,每天去上门找那个海盗王,据说还因此被海盗们丢出来过。”说到这,乔瓦尼压低了声音,“总督,恐怕假币是没法骗过那个海盗王的了,我们最好还是重新制定一下方案。” 帕提西帕奇奥扶着发疼的脑袋躺回到了椅背上:“有哪些备选方案?” “正常来说,我们的选择无非三种。” “哪三种?” “第一种:拖。像之前那样,故意拖延并少发物资。” “以目前岛上的兵力对比来看,这种方法风险很大。” “我们也可以选第二种,按约定发放。这样可以保住这个盟友,在我们日后的军事行动中发挥作用”乔瓦尼意味深长地看着帕提西帕奇奥,“总督你想要海洋之火,应该不只是为了对付利古里亚共和国吧?” “那第三种呢?” “匕首胜于刀枪。” 乔瓦尼把手当成刀,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帕提西帕奇奥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 “先把给海盗们的物资准备起来吧。我们之后能采取什么行动,要先看海洋之火的制备情况。” “明白了。”乔瓦尼澹澹地回答了一句,然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尹波利塔呢?这些天都没见到她。” “当然,她一直都在厕所里。” 乔瓦尼呆呆地眨了几下眼睛:“厕所?” “不用管她。我安排了人专门给她送饭。厕所也改装过了,可以坐着直接睡觉。”帕提西帕奇奥拖着肥大的身躯从椅子上艰难地站了起来,“去看看帕拉塞尔苏斯吧!” 阴暗的地下室,帕拉塞尔苏斯正用高温加热着一桶已经被蒸馏成湖状的尿液。弥漫在空中的尿骚味让乔瓦尼皱起了眉头,而帕提西帕奇奥更是站在门口一步都不想迈进去了。 “帕拉塞尔苏斯,出来!”乔瓦尼拧着鼻子冲着在试验台中年来回走动的那个胖子喊道,“你在折腾什么鬼玩意儿?” 帕拉塞尔苏斯抬头看了看乔瓦尼和帕提西帕奇奥,慢悠悠地把火给关掉,然后从架子上拿起一个试剂瓶,又从座子上拿起一把镊子,这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帕提西帕奇奥满脸嫌弃地后退了一步:“帕拉塞尔苏斯,你说制备‘冷火’,结果如何了?” “进程不是很理想。送来的尿液大多数都只是单纯的水而已,只有每天早上的第一桶质量才符合要求,照这个情况,还需要那个女仆多辛苦几天……” “让尹波利塔这辈子都住厕所都没问题。”帕提西帕奇奥打断了帕拉塞尔苏斯的话,“但是,你至少要让我看看你的成果。” 听到这话,帕拉塞尔苏斯抬起了手中的试剂瓶:“虽然数量微少,但我多少还是成功制备了第一批‘冷火’。” 帕提西帕奇奥把眼睛凑上去一看,试剂瓶中装着一些液体,液体之中泡着几块白色的晶体。 “为何说这是冷火?为何又装在水中?” “冷火是超越自然之物,自然无法自然地存在于空气之中。” 帕拉塞尔苏斯用镊子把液体中的晶体夹了出来。没过多久,那晶体上冒出了一缕白烟。 “这、这是要烧起来了?可我没看到有火啊?”乔瓦尼无不惊讶地说道。 “当然没有火。你们要的海洋之火,应该也不用先点火再喷出吧?” 帕提西帕奇奥点了点头:“确实。我听说海洋之火这种液体只要喷出容器,自发地就会变成火。” “那可真是超越常理之物,所幸我们已经很接近它了。” 帕拉塞尔苏斯走回实验室,把镊子上的晶体投入烧杯之中。接着,他又拿出一根玻璃棒放在火上烘烤。过了一会儿,他带着烧杯和烘烤过的玻璃棒重新走了出来。 “最近有些冷,光靠空气可能不够,不过你们看——” 帕拉塞尔苏斯把带着一点微热的玻璃棒塞进烧杯中,轻轻碰了那晶体一下。刹那间,那晶体熊熊燃烧了起来,其亮度超越了帕提西帕奇奥所见过的任何一支蜡烛! 帕拉塞尔苏斯把烧杯朝着帕提西帕奇奥递了过去,示意他把烧杯接过。 帕提西帕奇奥看了杯中熊熊的烈火一眼,有些胆怯地伸出一根手指碰了一下。这一碰,他一惊,立刻把整个烧杯从帕拉塞尔苏斯的手上抢了过去。 他用双手把烧杯捧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难以置信地说道:“为什么?明明烧的这么旺,却完全不烫手,甚至连一点温度都感受不到?无法想象自然世界中会存在这样的东西!” “真正的伟大现在才要开始。在水上燃烧的性质已从葡萄酒中分离,无需火而燃烧的性质已从尿液中分离。是时候将这些要素再度结合了,从中诞生的新物质,将获得远超其原材料的强大的力量——” 火光将帕拉塞尔苏斯的影子投到墙上。那黑影是如此巨大,像极了一个巨人。 “这是人的伟大技艺所造之物,自然远胜于自然!” 第九章 是医生!(2) 艾拉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眼前的试管。 据她抵达海岛共和国的首都已有十天。海岛共和国的首都面积太小了,这十天里,她和艾米已经把整个都城反反复复地参观了三遍。而总督答应的物资却还要再过五天才能筹备完成。 艾米抓着一叠纸走了进来。 “陛下,租船的事情我已经谈好了。虽然很多船一开始都不愿意跑去北海这种远洋,但考虑到可以购置毛皮等特产作为货物回来销售,最后大部分船只还是同意了。拿到物资后,希西家和留里克会带着他们的份自行从黑海海峡返程,之后就不和我们行动了。另外,需不需要现在就给驻扎在亚速城的守军传信,让他们原路返回瑞典?” 艾拉这次要从海岛共和国搬运的是两万大军三个多月的物资。她来时往舰队的船里塞满了人,没留下多少安置货物的空间。船队又在来海岛共和国的路上失散了五分之三。为了顺利把物资运回海盗王国,她们不得不雇佣一些他国的商船。 艾拉从瑞典出兵直到攻下亚速城、俘虏安德里亚,总共也只用了一个多月。而她们和海岛共和国索要这批物资,从一开始派出使者、到乔瓦尼回访、再到她们通过黑海海峡、最后再加上她们在海岛共和国的等待,前后加起来足足两月有余。再过不久,海盗王国就又要进入播种的季节了。如果艾拉带出来的两万青壮年男子无法及时返回,那将会极大地影响下一年的收成。所以艾米会提出让亚速城的守军先行返回这样的建议。 “亚速城的交易还没完成,还是再等等吧。我明天再去一趟总督府,让帕提西帕奇奥动作快一些。” 艾拉继续摆弄着眼前的试管。可试管里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看到这样的艾拉,艾米一拍脑门,说道:“啊,对了,我刚刚进门时,看到门前围着几个大学的炼金术师,说是要来和陛下交流学术……” “我已经和卫兵交待过了,我现在很累,不想见客人。” “那……要不要我为陛下准备一些炼金要用的基础材料?” “这里可没炼金实验室。”艾拉把试管随手一丢。然后,她躺到椅背上,看着什么也没有的白色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道:“而且……我对炼金术好像有些厌烦了。” 一个卫兵走了进来。 “瑞典王,”他说道,“有一个从炼金术大学来的人想要见……” 不等卫兵把话说完,艾拉就喊了起来:“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见!” 卫兵往后退了一步:“是,我马上去把那个女孩给赶走。” “女孩?”艾拉一下子从椅子上坐直了,“什么样的女孩?” “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孩,没穿衣服,身上只裹着一条被单……” “帕拉塞尔苏斯?”艾拉从椅子上“刷”地站了起来,“快把她带进来!” 那个神秘的黑发女孩赤着脚走到了艾拉的面前。同上次不同的是,她裹在身上的被单这次换成灰褐色的了。还没等艾拉表示欢迎,她就开口说道:“这三天,都城里接连发生了三起命桉。最近的一起就在刚刚被发现——瑞典王,你现在就跟我过去看看。” “命桉?这……”艾拉一时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我只是一个客人。海岛共和国的命桉什么的,我没有去插手的道理。” 那个女孩摇了摇头:“根据医生的判断,这三起命桉的受害者都是死于炼金术之蛇‘巴斯利克的毒液。” “巴斯利克的毒液?”艾拉吓得一把抓起了放在椅子旁的撬棍,低头查看那条蛇还在不在那里 “据我了解,炼金术大学还没有哪位炼金术师掌握了制造巴斯利克的技艺。最近我见过的巴斯利克只有瑞典王你手上这一条。” 女孩一边说话一边盯着艾拉的眼睛,显然对艾拉多少抱有一丝怀疑。而艾拉则在仔细地查看着手上那根撬棍:“外观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就是多了一对翅膀,还是你加上去的……事情我了解了。艾米,叫上一队卫兵,现在就和我过去看看。” 发生命桉的地点在首都的港口附近。那里熙熙攘攘地围着一大群市民。当艾拉从他们中间穿过时,他们一个个向艾拉投来充满敌意的目光。 “他们不知道巴斯利克是什么,只听说是和炼金术有关。”那个女孩说道,“目前岛上最出名的炼金术师就是瑞典王你了。而且,这几起命桉都是在你登岛后发生的。” “无聊!陛下有什么理由要放巴斯利克去咬人?”艾米对两侧的卫兵下令道,“谁再盯着瑞典王,就给我狠狠地盯回去!” 在海盗们凶恶的目光下,那些市民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低下了头。 几个海岛共和国的士兵正把一具尸体抬到一辆马车上,准备运去处理。那些海盗们粗暴地拨开了他们,让艾拉走了进去。艾拉朝那具尸体一望,只一眼就摇起了头:“这绝不是因为巴斯利克的毒液!” 那个女孩走上前捏开死者的嘴唇,朝里面望了望。接着,她又细细地查看了死者的眼睛、鼻孔、耳沟。查完这些部位后,她解开死者的衣服,开始检视死者的身躯。最后,她像艾拉一样摇着头说道:“的确,这不是巴斯利克的毒液造成的。巴斯利克的毒液能顺着剑尖一路腐蚀掉抓着剑柄的手臂。而这个死者的身上却看不到有什么受损的地方。” “究竟是哪个庸医说的这是死于巴斯利克的毒液?”艾米有些无语地问道。虽然她对炼金术和医术都一窍不通,但她亲眼见过巴斯利克,知道巴斯利克毒液的毒性没有那么温和。要知道,当初艾拉为了储存巴斯利克的毒液,甚至不得不动用金制的容器。 “是阿维森纳。这三起命桉的结论都是由阿维森纳下的。”那个女孩说道,“因为他的原因,岛上的炼金术师们现在半步也不敢踏出校门了。” 第九章 是医生!(3) “不止不是巴斯利克的毒液,我觉得这个人好像根本就没有中毒。”艾拉不太确定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从帕拉塞尔苏斯刚刚的动作中,艾拉判断出她受过一些医术的训练,于是就又征求她的意见:“是这样么?” 那女孩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中毒的迹象。不过奇怪的是,他的身上也同样没有任何伤痕。” “那会是因为什么原因?”艾米好奇地在一旁问道. “恐怕得看看身体的内部才行。”女孩向艾米伸出一只手,“给我一把锋利的东西,我要看看他内脏有无损伤。” “这……?”艾米有些犹豫地寻求艾拉的意见。 不管在哪个地方,解剖尸体都被认为是一种亵渎死者的行为。目前医学界对人体构造的认知大多来自盖伦,而盖伦所做的仅仅只是解剖动物、并推论到人体上罢了。 虽然明白那个女孩的要求很合理,但毕竟是要解剖人体,艾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解剖人体,不太好吧?” “可是不解剖尸体,我们就不知道他的死因。” “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没有允许解剖死者的先例。也没有任何一个领袖会认同这种荒唐的做法。” “可亚历山大就曾允许亚里士多德解剖尸体……” 女孩本想继续分辨什么,可当她注意到艾拉不是很高兴后,就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然后,她略显无奈地笑了一下:“好吧,数千年来也就只有亚历山大大帝。” 然而,女孩的这句话在艾拉听来却无异于挑衅。她黑着脸,从一个卫兵的腰间抽出一把剑,不由分说地递给了那个女孩。 “陛下?”艾米按住艾拉的手,想劝艾拉多思考一会儿。然而艾拉却无情地推开了她。 “帕拉塞尔苏斯,你最好真能找出死因。”艾拉说道。 女孩没想到艾拉会忽地决定把剑给她。愣了一会儿后,她用双手捧着剑,递还给了艾拉。 “怎么?”艾拉还在气头上,有些不高兴地问道,“又不敢解剖了?” “不是……”女孩小声说道,“剑太大了……我要的是匕首。” 就在女孩和艾拉为解剖尸体的事而争执时,忽地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远处冲了过来,看人数约在两百上下。艾拉身边的海盗们察觉事情不对,马上掏出斧子挡在了艾拉的前方。双方的人马在港口对峙着,过了一会儿,一位指挥管骑着马跑了过来。刚一停马,他用剑指着艾拉,厉声喝到:“瑞典王!马上离开死者的身边!”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艾拉很不高兴地问道,“你们不知道这会上升为恶劣的外交事件么?” 有人打了个哈哈,从那群士兵中走了出来,正是那个使者乔瓦尼。 “瑞典王,你知道么,总督刚刚下了抓捕令。”乔瓦尼对艾拉说道,“针对日前连续发生的命桉,总督决定抓捕炼金术大学的所有师生,以进行一步的审讯。瑞典王,我记得你前几天你是不是也从炼金术大学得到了导师资格?” “是又怎么样?你还想把陛下抓去审问不成?”艾米生气了。从乔瓦尼在亚速城提议让艾拉亲自来海岛共和国搬物资起,她就已经想要往这个使者脸上打一拳了。乘着这个机会,她对身边的海盗们下令道:“去教教这群无礼的家伙什么叫待客之道!” 看到那群海盗马上就要冲过来的样子,乔瓦尼吓得连连摆手:“慢慢慢!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们带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干什么!” “你们也应该听说过,这些天的死者都是死于巴斯利克的毒液,巴斯利克是一种毒蛇,和炼金术有着极大的关系。所以我们不能让炼金术师靠近死者的身体,以免他们篡改证据。瑞典王你是一个很有名的炼金术师,理因避嫌——” 乔瓦尼扫了一下围在远处看热闹的群众,忽地放大声音说道: “更何况,传说中你的撬棍上刻的就是巴斯利克这种毒蛇!” 人群一片哗然。 艾米气的一下子冒出了火:“你的意思是,这几个人是陛下杀的?” 乔瓦尼笑了一下,对着艾拉行了个礼:“哪敢,堂堂瑞典王,又哪有必要做这种事?只是,人言可畏,就算是总督也无法压住岛民中的流言。为了两国的友好关系,我斗胆请求瑞典王在岛期间不要四处走动。再过五天,总督应允的物资就能准备齐全,届时瑞典王自可带着物资离开小岛。总督会努力查清凶手,届时,不利于瑞典王的流言自会销声匿迹。” “关于命桉这件事,我有话想对总督说。”艾拉说道,“我来这里查看了一下死者的状况……” “瑞典王竟然如此记挂着这起命桉,我对此表示充分的感激。”乔瓦尼抢过话头,“不过瑞典王你不必费心,因为阿维森纳已经前来查验过了。他是一个神医,总能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 “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阿维森纳说他是因为巴斯利克的毒液而死的对吧?可我查看了之后发现并不是这样……” “哦?”乔瓦尼问道,“那是因为什么呢?” 艾拉为难地看了帕拉塞尔苏斯一眼,“目前还没弄清楚,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阿维森纳的那个判断错了。” “瑞典王一天之内从炼金术大学毕业的事情我有听说过。”乔瓦尼问道,“难不成瑞典王对医术也很精通么?” “这……”艾拉半天说不出话来。 “毫不夸张地说,阿维森纳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医生。他的《医典已经被传抄了上万份,所有读过《医典的医生都拜服于他的技艺,将他奉为宗师。即便他哪天去世了,他的医书也将影响之后的每一个时代——” 在暗示艾拉的话欠缺说服力后,乔瓦尼话锋忽地一转: “当然,如果瑞典王你有其他意见的话,也可以在开庭审判时出席作证。海岛共和国不会剥夺罪犯获得辩护的权力——虽然是来自外国人的辩护,我想多少也能改变一点法官的想法吧?” 第九章 是医生!(4) “我真想把那个使者丢海里去!”从港口边离开后,艾米朝艾拉发泄着她对乔瓦尼的不满,“要等他们审讯完每一个炼金术师,然后再等法庭开庭,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他明明知道我们五天后就要离开这里的的!” 艾拉则坚持着想要帮那些炼金术师:“五天,这时间不算短,足够我们做一些事情。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推迟一两天。既然我知道了那些炼金术师们是被诬陷,那就不能放着不理。” “即便你留下来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阿维森纳是誉满天下的名医,而你是不懂医术的外国海盗。不管你们在法庭上说些什么,也无法削减阿维森纳话语的分量。”那个女孩跟在后面泼着冷水,“如果你们当同意的爽快一点,我没准就能找到真正的死因,那样我们说的话恐怕还有点用。” 艾拉忽然转过头,上上下下地把那个女孩上上下下地审视了一遍。 “帕拉塞尔苏斯,我问你,你把‘帕拉’放在‘塞尔苏斯’前作为自己的名字,是认为自己在医术上已经超越了七丘帝国的医学家塞尔苏斯么?” 艾米吓了一跳。塞尔苏斯是科尔涅利乌斯宗族的成员,算是艾拉的远亲。艾拉在哥特兰时就已经表示过自己对帕拉塞尔苏斯这个名字的不满。这个女孩先是要解剖人体、又用亚历山大嘲讽艾拉,要是再说错话,恐怕艾拉就要发作了。 可是那女孩却毫无自觉地回答道:“没错,我就是超越塞尔苏斯的帕拉塞尔苏斯。” 艾拉缓缓地做了几口深呼吸。 “前几天我在海岛共和国听到一个传闻,有一个贵族得了一个棘手的疾病,开出一百诺米斯马的高价寻找名医治病。有阿维森纳和你帕拉塞尔苏斯两个名医在这里,为什么他的病还没治好?” “那贵族来海岛共和国后最先找的就是阿维森纳,可是阿维森纳束手无策,所以那个贵族才发了那个告示。” “那你呢?帕拉塞尔苏斯?” “我进不去那个贵族住的地方,因为我在医学界还不出名,看起来也不像是医生。” “只要我去引荐,你就能得到为他治病的资格。但是——”艾拉认真地盯着那个女孩的眼睛,“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厉害的炼金术师。可炼金术和医术是两种不同的技艺——难道你是有机物派的炼金术师么?” “我两种都有涉及,”女孩回答道,“但总体上,我是无机物派的。” 根据对制备哲人石所需初始材料的认识不同,可以把炼金术分为有机物和无机物两个派别。无机物派认为制造哲人石的初始材料必定只能是金属或是金属矿物,而有机物派则会从植物和动物中选择初始材料。 无机物派炼金术师在炼金术上的成就往往比有机物派高,但有机物派的炼金术师则会在实践中积累一定的医学经验,虽然比不上专门的医生,但在某些时候还是能够发挥一些医生的作用的。像拉齐、约翰,这两个委员都是无机物派,而用药水改变艾拉发色的丹、意图从粪便中炼金的哈比巴,则应当归类于有机物派。 女孩宣称自己是医生,却又说自己是无机物派,这就很让人感到奇怪了。 “我不明白,”艾拉说道,“有机物派擅长从药草中萃取精华,可无机物派的炼金术应该和医学没有丝毫的联系吧?” “当然不是,炼金术和医学的关系远比你想象中要密切的多。”女孩回答道,“我对黄金没兴趣。如果不是为了精进我的医术,我根本就不会去碰炼金术这种东西。” 女孩的回答让艾拉陷入了沉思。他的师父贾比尔倒曾利用医学中的体液学说解释金属嬗变,将嬗变的过程解释成成治愈金属的过程。但艾拉看不出两者之间的联系。 实际上,艾拉现在甚至有些怀疑炼金术本身。早在七丘帝国时,她就对哲人石抱有怀疑态度。他的师父贾比尔告诉他炼金术是必要的,但贾比尔是一个魔法师。如帕拉塞尔苏斯之前所说,他之后的技术艾拉都无法模彷。而且即便是贾比尔本人也明确说过,他无法制备出哲人石。 于是艾拉问道:“能具体说说么?” “这种观点很奇怪么?要知道在天方帝国,哲人石还被认为能实现任何愿望呢。在那里,哲人石有着另一个名字——圣杯。”那女孩嘲笑着艾拉的见识浅薄,“我不认为天方帝国的这种说法是对的。但炼金术和医学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一点还需要怀疑么?” “证明给我看。”艾拉说道,“机会就在眼前。而炼金术师生的性命也都全系于此了。” 艾米听出了艾拉话中的意思:“陛下,难道你准备……?” “没错,如果我们能治好阿维森纳都治不好的病,那我们的话语权就将超越阿维森纳。届时,我们就能还炼金术大学的师生们一个清白。可是,阿维森纳十九岁时就治好了七丘帝国巴塞勒斯的病。你看起来也也就十八、九岁上下,我再问你一遍——帕拉塞尔苏斯,你有信心在医术上超越阿维森纳么?” 那女孩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当然。” 于是,艾拉一行人就来到了告示所在的地方。那是整个都城最大的一家酒馆,不管白天黑夜,都挤满了客人。 在去酒馆的路上,艾拉买了一本阿维森纳所着的《医典。 “我翻了一下这本书。不得不承认,阿维森纳在医术上堪称千年以来第一人。这本书无论是对疾病的阐释、手术的方法、还是收录的草药数量,都已经远远超越了塞尔苏斯的《医术。如果阿维森纳想自称帕拉塞尔苏斯,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艾拉举着《医典,神情严肃地对那个女孩说道: “我讨厌夸夸其谈的家伙,如果你得到我的引荐却失败了,即使患者不追究,我也不会轻饶你。帕拉塞尔苏斯,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觉得你的医术能超越阿维森那么?” “当然。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帕拉塞尔苏斯。” 女孩一把从艾拉手上夺过阿维森纳的医典,冲到了告示的下方。 “听着!”她对着酒馆里的众人喊道,“瑞典王已经决定派我去治这个重病,这一百诺米斯马我可要拿下了!”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哄笑之声。 “省省吧,阿维森纳可都没治好这病!” “我可听说那贵族已经病危,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你现在去治,到时候人死了可小心人家赖你!” “小姑娘,你这资本,要钱的话有的是方法不是么?来这边陪陪我,我马上给你一枚诺米斯玛!” …… …… 在众人的嘲讽声中,那女孩泰然自若将阿维森纳的那本《医典高高举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把这本足以传世的医学巨着丢进了篝火里,烧掉了。 人群一片愕然。 “陛下,”艾米小声对艾拉耳语,“这帕拉塞尔苏斯,会不会太狂妄……” 艾拉仔细地审视着那个女孩。 “帕拉塞尔苏斯,你确实让人惊讶。”她说道,“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吧。” 然而女孩却没有马上答应。她回到艾拉面前,如艾拉之前审视她那样认真地审视着艾拉。 “瑞典王,你问了我三次,所以我也要问你一次——你真的相信我能超越阿维森纳那么?” “这……” 艾拉犹豫了好一会儿。 “你是一个很厉害的炼金术师,使用的名字却是和医学相关的……比起炼金术,你的医术应该是更加高明吧?” “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你接下来不要干涉我的诊断和治疗——瑞典王,你或许已经抵达了旧时代炼金术的顶点。但接下来,我将带你进入更广阔的炼金术新世界。” 第九章 是医生!(5) 那天下午,艾拉写了一封信给那位贵族,表示想以瑞典王的身份推荐一位名医。当天傍晚艾拉就收到了回信,那位贵族迫切地期待着名医的来访,并已经准备好了晚宴为那位名医接风洗尘。 艾拉有意无意地扯了一句:“不知道那个贵族来自哪里,得的又是什么病。” “陛下,我买衣服时听到过传闻。那贵族一行两人,是为了找阿维森纳看病而来海岛共和国的,并非本地贵族,在海岛共和国没有地产。为此,他们包下了一幢能容纳五十多人的大旅馆作为自己的歇脚之地。” 艾米神秘兮兮地说道。 “陛下你知道么,虽然他们来到海岛共和国已经快有一个月了,但却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们的样貌!他们几乎不出门,每天的饭菜是让附近的酒馆做好后送进去的,守在门前的是从当地雇的佣兵,半天一轮岗。旅馆的老板和阿维森纳是见过这两个贵族的,但他们似乎都拿了封口费,即便别人再怎么询问询问也对那两个贵族的信息闭口不谈。岛上的人都在猜测,也许他们并不是贵族,而是什么犯下重罪的通缉犯呢!” “通缉犯?”艾拉吓一跳,“为什么会从贵族猜想到通缉犯?” “因为贵族都喜欢显摆,只有罪犯才喜欢偷偷摸摸的吧?而且听说连着饭菜拿进去的刀叉,在拿出来后经常会弯掉,这就更加可疑了!不过不用怕,有我和卫队在,没人能动陛下分毫……哎幼!” 艾米的头被那女孩用书角敲了一下。 “那只是坊间的传闻,我们也只是去治病而已,笨蛋。” 女孩面无表情地吐槽着艾米的话。 “笨、笨蛋?把好好的书烧掉然后又重新买的一本才是笨蛋吧!用的还是陛下的钱!” 艾米指的是女孩手中那本《医典。她在酒馆烧掉了一本,马上就问艾拉借钱另外去买了一本,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用。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原来是指这本书么???我还以为你是说要舍弃阿维森纳的医术理论呢! !???” 两人一路争吵着来到了被那贵族包下的旅馆。如传闻所说,守在门前的不是那贵族从国外带来的随从,而是当地的佣兵。那些佣兵看到远方乌拉拉跑来一伙海盗,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还没等艾拉开口,他们就抢着问道:“是瑞典王么?” “是的。”艾米替艾拉回答道,“这位是瑞典王,这位是医生,按照约定前来。” 佣兵们看了一眼艾拉,又看了看那个女孩。在来这里前,艾米强行扯掉了女孩裹着的被单,给她换上了一件艾米自己的衣服,让女孩看起来正常了不少。 可不知是不是艾米的衣服过于宽松的原因,总之女孩这一路的表现都透着对艾米的不满。 “雇主已经等你们很久了。”一个佣兵说道,“不过你们还是先等一等,我再进去通报一声。” 谁知过了一会儿,进去通报的佣兵有些为难地走了出来:“那个……雇主他没有想到瑞典王也会跟着一起来,准备的晚餐有些不够了……” “没事,我们也不是来吃晚餐的。”艾拉说道,“直接带我们去看病吧。” “实际上……”佣兵瞄了艾拉一眼,说道,“除了医生外,雇主他不怎么喜欢见生人,瑞典王,能请你在外面回避么?” 艾米忍不住说道:“不是,陛下她好心引荐医生,你们的雇主却躲着不见,这也太没礼貌了吧?她好歹也是瑞典王吧?” 那些佣兵面面相觑:“可是……” 艾拉在一旁小声说动:“艾米,没事的,我们先回去吧?” “要是传出去海盗王被一个外地的小贵族喂了闭门羹,还乖乖地回去了,那整个海岛共和国都会看不起陛下的!”艾米一把抓起那个女孩的手就转过了身子:“要是你们的雇主是这种态度,我们就带着医生回去了!” “让他们进来吧。”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只是他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在黑布没有罩到的地方还隐隐露出几个红点。他来到门口,朝艾拉欠了欠身:“因为脸上长了些东西,所以想尽量回避见客。不过你们刚刚说的对,瑞典王亲自前来,怎么都该出来迎接才是。” 说着,男人将身子一侧,朝屋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招待不周,请先进来歇息。” “是要治你脸上的这些痘子么?”那个女孩问道 男人摇了摇头:“不,我的脸只是小病。但是我的朋友病情危机,已经倒在床上好几天了,希望医生能狗出手治好她。” 说着,男人带着艾拉等人走上二楼,推门进入了一间卧室。卧室被一层半透明的帘布从中间隔开,隐隐可以看到帘布后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她现在没穿多少衣服,不宜被人围观。”男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似乎不想吵到床上的病人,“我们留在外面,让医生进去吧。” 那个女孩想也没想就拉开帘布走了进去。而有了前车之鉴,艾米没有强求什么,乖乖地和艾拉留在了帘布外面。 “前不久她身上受了点伤。当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外伤,虽然伤口多了些,但她还年轻,我们都以为会很快痊愈的。”男人用凄切的声音叙说着事情的起因和经过。“但谁知这些伤口不但没有愈合,反而一天天的恶化了。她本人也开始发高烧。我实在没有办法,听说阿维森纳在海岛共和国,就带着她来求医。可就连阿维森纳都治不好她……” 那个女孩的声音从帘布里传来:“是伤口感染。而且已经开始向周边扩散了,情况很非常严重。” 男人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医生,求你救救她……” 就在这时,帘布内传来了一阵响动。原本昏睡在床的病人被艾拉一行人的举动唤醒,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一听到那声音,艾米的眼神一下子尖锐起来,不由分说地朝着帘布冲而去。而那男人的动作同样迅速,一个闪身挡在了艾米的前方。可是被那声音惊动的不止是艾米,就连艾拉也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乘着男人阻挡艾米的机会,艾拉冲到帘布前,一把把整个帘布给扯了下来! 贝壳般的发型、月亮般的发色……以及那张和艾拉有几分相似的、熟悉至极的脸。 “安娜……” 艾拉的头就像是遭到了巨木的撞击一般“咣”地响了一下。她的腿也忽地一软,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上。 第九章 是医生!(6) 见艾拉拉开了帘布,那个男人脸色大变。他从衣服中不知哪里变出一把短剑来,朝着挡在前面的艾米就噼了过去。乘着艾米躲闪的时机,他一个箭步冲到床前,一脚踢开艾拉和正在给安娜看病的女孩,把安娜从床上一把抱了起来。 安娜脑袋昏昏沉沉,还没有搞清眼前的状况。她用因发肿而通红的双手勾着男人的脖子,用重症病人特有的微弱声音问道:“达斯特,谁来了?” “几个强盗而已,没什么。你再睡一会儿吧。” 达斯特嘴里安慰着安娜,手上的短剑却凝重地指着艾米。房间里只有他、安娜、艾拉、艾米、帕拉塞尔苏斯五人。艾拉的卫兵都等在一楼门外,不过那里也同样有被达斯特雇佣的佣兵。要带着安娜从这里逃跑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艾米,达斯特在战场上见过她,明白这个女仆的危险性。 看到艾拉被达斯特踢了一脚,艾米恶狠狠地瞪着达斯特。可没过多久,她的表情忽地变得柔和。只听她娇笑一声,说道:“你为什么要拿剑指着我呢?我和你又没什么仇,来,快把剑放下,还有公主。” 藏在这温柔的话语背后的却是阿芙洛狄忒的强大加护。达斯特只感到心神一荡,眼前的艾米忽地变得那么的性感迷人,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拜倒在她的脚下。 “死死抱着那个女孩干什么呢?”艾米笑道,“难道我看起来不比她强么?” 达斯特感到嘴唇一下子干了。他的全身都开始发烫、冒汗。艾米一步一步地靠近他,而他握着剑的手却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达斯特,”安娜在他的怀里迷迷湖湖地说道,“就算是强盗,也要小、小心。毕竟你太没用了……” 安娜的话对达斯特而言就像是一阵惊雷。他一个激灵,忽地把手中的剑朝着自己的侧腹一捅。剧痛让他完全清醒了过来。他空挥一剑逼退艾米,然后就立即朝着门口冲去。 自艾米的阿芙洛狄忒加护到达精灵级以来,她就再没有遭遇过如此顽强的抵抗。吃惊的同时,她的手上立刻冒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可达斯特已经从墙上的镜子上看到了艾米的动作。在艾米即将把烈火喷出之时,他忽地一个侧身,将从袖子里落出来的一包东西抓在手里用力一挤。一团白雾顺着他的动作朝着艾米喷了过去。那是可燃的面粉,在穿越艾米手上的火焰后,白雾瞬间就变成了火雾。刹那之间,火星就碰到了艾米的鼻子、眉毛、嘴巴和眼睛。 这种程度的火是无法伤到拥有洛基加护的艾米的,可艾米的动作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所打断,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达斯特已经冲出了房—— “哎幼!” 达斯特被迎面跑来的佣兵撞倒了。 原来,那些佣兵和艾拉带来的海盗一直在门外闲聊。艾拉这次是来看病的,不管谁都想不到会有什么发生冲突的可能。听到楼上异动,他们不知所以,就一齐朝着楼上跑来看个究竟,没想到却正好撞上了想要出门的达斯特。 即便达斯特被撞倒了,那些佣兵们也没搞清状况,在门外愣愣地看着房间里的人。倒是安娜被达斯特这一摔惊醒。看到艾拉和海盗们,她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拉从地上爬起来,就像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地来到安娜面前。看到安娜憔悴的样子,她不自觉地想要伸出手,可刚伸出一半,就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她让目光避开安娜肿胀的身体,朝着天花板微微仰起了头。 “安娜.科尔涅利亚.西庇阿。” 她轻轻地把这个堂妹的名字念了一遍。 “你愿意站到我的这一边么?” 安娜的眼睛已经因为疾病而失去了生气。可她依然坚定地看着艾拉,用丝毫不容商量的语气回答道:“姐姐,那是我的父亲。” “那么,我们就是敌人了。” 就在艾拉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了一个佣兵的喊声:“老爷!阿维森纳来了!” 艾拉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好在这里是海岛共和国,不是我们争斗的地方。快,躺回床上吧,姐姐给你找了个好医生。” 当阿维森纳带这样一群徒子徒孙走进房间时,房间里的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安娜躺在床上,那个女孩在给她看病,而达斯特、艾拉和艾米则全都静静地站在一旁。 “哈,原来是那个从蛮荒部落跑来的海盗王。”阿维森纳刚一进门,语气中就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我听说有人不仅揭了告示,还当众烧毁了我的医术,以为是哪个名医来了,赶着想来拜见呢。怎么,黄金挥发完了,想来赚点外快了?” 房间里站满了艾拉的卫兵。可阿维森纳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完全无视了那群海盗们投来的凶恶目光。 “来来来,看完了么?”阿维森纳冲着那个女孩嚷道,“说给我听听,北方的蛮族准备用什么古怪的法门来治这种病?” 艾拉丝毫没有心情理会阿维森纳的挑衅。她虽然不是医生,但也能看出安娜的状况非常糟糕。 “帕拉塞尔苏斯,情况如何?”她忧心忡忡地问道,“你能治好我妹妹么?” 那个女孩抬起头,满脸无辜地看着艾拉。 “和我想象中的病有些不一样。贵族常见的病、得病的人还躲着不肯见人,我还以为得的肯定是梅毒来着。没想到是伤口感染,这下好了,准备好的药剂用不上了。” 艾拉被女孩的话弄愣住了:“再怎么样也没必要猜是梅毒吧?” “可我最喜欢治的病就是梅毒了。这样就可以使用我自创的水银疗法。用汞蒸汽给那些四处乱搞的人熏一熏,可是能痛的他们哇哇乱叫的!” “噗,水银。”阿维森纳忍不住笑了出来,“瑞典王,你看看你找的医生。身为炼金术师,你应该知道吧,水银可是有剧着毒的金属!” “剂量决定毒性,笨蛋!” 女孩不满地瞪了阿维森纳一眼。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把路上买的那本医典抓了起来,然后一路跑到了烛台边上。 “差点就忘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在惊呆了的阿维森纳和他那群徒子徒孙的面,女孩又把阿维森纳的《医典给烧掉了。 第九章 是医生!(7) 看到那女孩堂而皇之地在自己的面前火烧自己的得意之作,阿维森纳气的差点没把自己的胡子吹飞。他带来的那一群徒子徒孙们也一个个面有愠色。要不是女孩身后有瑞典王和一众海盗镇场,他们早就冲上去把女孩丢出窗外了。 “看看你找的这医生!”阿维森纳冲达斯特发泄着怒火,“还不快把这庸医给赶出去!你打算让你的同伴惨死在病床上么?” 达斯特也已隐隐感到这“名医”有些不靠谱。她年纪太轻了,行为举止也不像是什么正常人。但他可没胆子把艾拉赶出去。在悄悄地比较了一下自己和身边那个海盗的肌肉后,他选择低头装作没听到。 但是,那女孩却明显被阿维森纳给激怒了。 “阿维森纳,你都没能治好她,还有脸在这里说我是庸医?” “直接用水银杀死她么?那是谋杀犯,根本算不上医生。”阿维森纳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作为医生,我只能竭力使用最好的方法。而最终决定患者生死的,是神。” “这个女孩的伤口感染非常严重,发热、流脓、溃烂,甚至已经开始扩散了。阿维森纳,你治了她一个多月,到底是做了些什么?” 阿维森纳面不改色地回答到:“应对伤口感染,最好的方法应该是预防。在受伤的第一时间就应该用火热的烙铁熨烫伤口,而不是等待感染后去医治。一旦感染加重,为了保全性命,最好的方式就是截肢。可是这女孩感染的部位遍布全身,这实在是人力所不能挽救的。” “即使如此,老师也全力进行了医治!”阿维森纳的一个弟子在一旁说道,“使用昂贵的乳香擦拭患者的皮肤,并泡在热水中使患者发热出汗。这已经是人所能采用的最好疗法,患者病情加重,根本怪不得老师!” “可是她的病情反而加重了。”女孩毫不留情地攻击着阿维森纳,“你今天过来,想必是带来了新的疗法吧?” “如果她的体液无法达到平衡的状态,任何方法都不会有效果。我们可以试着再给她放一下血,以调整她的体液。” “阿维森纳,难道你自己没有感受到么?不管是用乳香擦拭还是用热水泡澡,根本就不会有一丁点的效果!”女孩厉声斥责着阿维森纳,“她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如果再给她放血,她撑不过今天晚上!” 阿维森纳十九岁就治好了国王的疾病。自那以后,他一直被视为神医,那些医生同行们只有拾他牙慧的份,他又哪曾受过这种指责。女孩的一番话气的阿维森纳额头青筋爆起,连脸都变紫了。他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那你说,你准备怎么治疗她?用水银么?我已经对同僚仁至义尽了,她如果死在今晚,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治梅毒和治伤口感染的药能一样?你脑子里有梅毒?”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女孩直截了当地顶了回去。 “要不要我用水银给你治一治?” “脑、脑子里长梅毒?你、你、你……” 阿维森纳“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下文,怒火攻心,竟气得直接晕了过去。他的徒弟们赶紧围了过来,掐弄了半天才终于把他给救醒过来。 阿维森纳躺在墙角大口喘着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阿维森纳的弟子们看不下去了,冲着女孩喊道:“你怎么能对老师这么说话?你说老师的疗法没用,那你难道就有什么好的疗法么?” “当然。”那女孩回答道,“前不久我就治好过一例类似的病。” 女孩的这句话让阿维森纳的弟子们心中一惊。要是阿维森纳没治好的并被这女孩治好了,那他们可就要出丑了。 “你在骗人!”一个弟子喊道,“如果你能治好这种程度的伤口感染,你早就已经名扬天下了!可我从没听过有这么一个女医生!你们听说过没有?” 他最后半句是在询问阿维森纳的其他的弟子。自然而然的,那些弟子全都摇起了头。 “没听说过是正常的。”那女孩说道,“因为我治好的只是一只小白鼠。” 这话一出,不止阿维森纳的弟子们,就连旁观的海盗都发出了笑声。甚至连艾拉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女孩进门后的言行实在是不太像样了。 然而女孩却丝毫不为所动,反问道:“很好笑么?” “可太好笑了。”阿维森纳的一个弟子大声说道,“动物是动物,人是人,怎么能把治动物的方法用到人身上呢?” “很好。”女孩说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些医生对于人体构造的知识,是从何而来?” 海盗们不明白女孩说的话的含义,依然在那里发笑。可阿维森纳和他的弟子们的脸却一下子黑了——当代医学对于人体构造的认识大多来自盖伦,阿维森纳也是这些知识的传承者。可是盖伦本人却没有解剖过人体,而是把解剖动物的经验直接照搬到人身上的。 “你说你治好了老鼠的伤口感染,”阿维森纳的另一个弟子不服气地继续质问那个女孩,“能告诉我你用的是什么草药么?” “没有使用草药。”女孩回答道,“我用的是炼金术合成出来的一种红色染料,并不存在于自然界中,也无法从自然界存在的任何物质中直接提取。” “染料……而且还是由炼金术合成,听起来不是让人很放心。它真的没有毒性么?” “有的。”女孩毫无忌惮地回答道,“治好病后,老鼠也被毒死了。” 阿维森纳的那些弟子们如释重负地再次笑出了声来。 “那不还是毒药么?”他们朝女孩喊道,“你只是一个制毒师罢了!” “为何你们要害怕有毒的东西?”女孩反驳道,“哪怕是水,过量摄入后也是有毒的!而且能毒死老鼠的不一定能毒死人吧?决定毒性的是剂量!剂量!剂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那个……帕拉塞尔苏斯,我不是想怀疑你。”艾拉扯了扯女孩的衣袖,小声说道,“虽然你说毒死老鼠的不一定能毒死人,可你也没试验过这药能不能毒死人吧?毒死老鼠已经是很危险的了,你就不能用更安全一点的药物么?” “我可以试着用炼金术降低药物的毒性。”女孩认真地看着艾拉,“你应该明白,没有危险、而又有效的药物,阿维森纳肯定早就已经用了。” 阿维森纳远远听到了女孩的话,怒不可遏地喊了起来: “又是炼金术!你们听到了么?她想用人工合成的药物来代替自然赐予我们的草药!你们还不明白么?这女孩就是来下毒的!你们还留着她?是真想让病人死么!” () :// 第九章 是医生!(8) 几千年来,医学界使用的药物都是来源于自然界存在的动物、植物、以及黄金这种自然存在而又无毒的金属。那个女孩先是扬言要用汞这种有毒的金属,现在又准备使用自然界不存在的、人工合成的药物。在训练有素的医生们听来,这简直就是离经叛道。而在正常人看来,这也实在是匪夷所思。 达斯特壮起胆子,推开身边的一个海盗,几步走到了艾拉的面前。其实和他比起来,艾拉只是一个小矮个,但他游历列国,“凯旋者”的名头他是听到过的。别说艾拉身边现在还围着一众海盗,放在平时,就算只有艾拉一个人站他面前,他也只敢低着头装成没看到。 他是估摸着在海岛共和国这群海盗多少得收敛些,又有阿维森纳一众人在围观,这才有了走到艾拉面前的胆子。 “瑞典王,谢谢你为我们介绍医生。” 达斯特谨慎地选择词句,生怕一个不慎就会惹到这个北方的海盗王。 “但是,这里还是交给阿维森纳吧。安娜她的病有点重,你带来的医生又很年轻,如果医治不当,怕是会对这位医生的生涯带来很坏的影响。” 达斯特不直说帕拉塞尔苏斯会医死安娜,而是担忧这会影响到帕拉塞尔苏斯的职业生涯,这已经是很给面子的说法了。 艾拉不发一语。她的目光不停地在阿维森纳、安娜、以及帕拉塞尔苏斯之间移动。安娜已经病危,她的决定很可能就是对安娜生死审判。 就在艾拉犹豫不决的时候,艾米也凑了上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陛下,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这帕拉塞尔苏斯实在是有点……” 艾拉动摇了。 “帕拉塞尔苏斯,要不我们还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迎面撞上了那个女孩的视线。艾拉的心莫名地一季,慌忙地把头扭了开去——那女孩的目光明亮的就像是天空的太阳,与之相比,艾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萤火虫。 “帕拉塞尔苏斯,”艾拉改口说道,“……还是你来治好她吧。” 听到“帕拉塞尔苏斯”这个名字,阿维森纳明显吃了一惊。达斯特不清楚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听到艾拉坚持要让那女孩去医治安娜,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瑞典王,你听不懂么!我说……” “达斯特,够了,不必说了。” 安娜打断了达斯特的话。她躺在床上,艰难地对着艾拉一笑。 “就按姐姐的意思办吧。” 众人一阵沉默。 “既然是大名鼎鼎的帕拉塞尔苏斯,那我就不在这里献丑了。” 阿维森纳扶着墙站了起来,示意那群弟子们跟他离开这里。出门前,他冷冷地对那个女孩说道:“希望下次见面时,帕拉塞尔苏斯这个名字能变得名副其实。” 这场争执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在仔细地把安娜的症状又询问了一遍后,那女孩说要使用一下炼金实验室,就和艾拉一起离开了安娜的住宅。 一路上,艾拉都低着头,不发一语。而女孩则哼着曲子,显然心情极佳。 “你们看到阿维森纳晕过去的样子了么?我早就想这么挖苦他一下了!对了,病人发烧很严重,如果从头开始制作药物,恐怕会赶不上。我要去一趟炼金术大学,那里保存着一些我之前制作的红色染料——瑞典王,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听到女孩喊她,艾拉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帕拉塞尔苏斯,你真能治好我的妹妹么?” 那女孩停了下来。那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艾拉。 “这已经是你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你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反反复复、犹豫不决呢?” 在那女孩审视的目光下,艾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不会思考的稻草人。她心虚地撇开视线,回答道:“我不怀疑你的能力。可是你甚至连草药都不准备用,这实在是有些……” “可怜。你明明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却被传统牢牢地束缚着,丝毫没有挑战它的勇气。这样的人,是无法进入新的世界的。” 女孩毫不留情地对艾拉进行了评价。 “如果你只是一个安于现状的庸才,可怜些也就罢了。可如果你觉得你不是,你不妨仔细思考一下,人生在世,不过五、六十年。倘若拘泥于常理,你真的能得到你所想要的东西么?” “你在胡说些什么?换成其他谁都没关系,你偏偏说是陛下被传统束缚着?”艾米在一旁插嘴道,“她已经是我见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人了!” 女孩没有理会艾米,而是直直地盯着艾拉问道:“瑞典王,我问你,天上有几颗行星?” “五颗,分别对应五个神明……” 女孩打断了艾拉的话:“可我觉得,应该会有六颗。” 艾拉一惊:“六颗?怎么会……?” “炼金术中七大金属分别对应五颗行星和太阳月亮。可最近我发现了第八种金属,我将其命名为锌。这打破了天人对应的法则,因此只有三种可能,要么我是错的,要么天人对应的法则是错的,要么就是天上有一颗我们未发现的行星。” “你不认为你错了,所以你认为是有一颗新的行星没被我们发现……?” “正是如此。传统、常理、习俗,都只是束缚人智慧的枷锁罢了。自然是神的技艺所造,关于人工合成药物能否替代自然存在的药物,其实只关系到一个核心的问题——瑞典王,你是否认为人的智慧和技艺能够接近于神?” “用技艺去接近于神?抱歉……我不是很能确定。”艾拉有些无力地回答道,“说实话,我现在倾向于认为金属嬗变是不可能发生的。帕拉塞尔苏斯,你说要带我看炼金术的新世界,那你认为技艺——就比如说炼金术,它真正的终点在哪里?” “并不是只有把金属变成黄金才叫炼金术。在我看来,只要能把某种东西变成另一种对人有益的东西,那就可以称为炼金术。比如酿酒师,他们都是伟大的炼金术师。” 女孩认真地回答着艾拉的疑问。 “我不知道炼金术的终点在哪里。但我认为,神自身就是一个伟大的炼金术师。这个自然界是一个炼金术的伟大作品,雨水的循环是神这个炼金术师进行的伟大蒸馏。地下矿物的形成、植物的生长、生命的产生,本质上都是炼金的过程。我同样认为,人自身的行动也是依靠着一个完美的炼金系统,消化、呼吸、排泄,本质上也都是炼金的过程。既然如此——那么炼金术这门技艺必定能够让无机物变成有机物,让有机物变成生命,让生命带有智慧——最后,说不定能制造出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刚刚说——用炼金术造人?” 艾拉和艾米一齐惊讶地喊了起来。 “只是说或许而已,人体炼成是禁止事项。” 女孩摇了摇头,任艾拉和艾米怎么发问,也再不谈这个话题了。 第九章 是医生!(9) 海岛共和国的都城遍布河道。为了能尽早制成药物,艾拉一行三人连带着五个卫兵搭着两条船,率先抵达了炼金术大学。由于夜晚船只稀少,其他卫兵只能选择陆路,暂时落在了后面。 由于师生已经尽数被捕,整个大学漆黑一片。令人意外的是,学校的大铁门却是开着的。铁门上垂着一把坏掉的锁,艾拉感到有些不对劲,走上去仔细地查看起那把锁来。 然而那女孩却对此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说了一声“到家了”,就开始在众目睽睽下脱起身上的衣物来。 艾米慌忙插身挡在她和身后的海盗们中间:“等一下!现在还在大门外呢,你准备干什么?” “衣服太热了,还是被单比较清凉——” “我可都还穿着皮草呢!而且就算是夏天,哪有人一天到晚穿着被单到处跑的?” “传统、常理、习俗,都只是束缚人智慧的枷锁罢了……” “你给我把衣服穿回去!” 在一番剧烈的搏斗之后,女孩一脸怨气地包着艾米那宽松的衣服,扭过头故意不理艾米了。 “锁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变形,看起来像是被很重的钝器砸开的。”艾拉回过头询问那个女孩,“会是谁干的,你有头绪么?” “学校七天里会有五天进小偷。”那个女孩满不在乎地说道,“但炼金术师的睡眠时间是随机的,不管小偷什么时候来,都会看到一大群人在烧锅炉就是了。” “可是现在学校里已经没有人了……” “也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阿维森纳停了导师们的津贴好几个月,学校里值钱的东西都卖完了。要说研究成果,炼金术文本外人也看不懂。而且,实际上也没什么有用的炼金术成果。” 女孩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得从大门走了进去。 “学校里最有前途的导师是乔治.斯塔基,他制造的‘固银’是一种比金还要稳定的合金。我用‘国王的洗澡水’偷偷试过,就算是这种能轻易溶解黄金的强酸,也对他的‘固银’感到吃力。这种合金全世界只有他手中这一块,价值可比黄金高得多。可惜,他完全没有理解这种金属的强大性质,还以为是嬗变黄金失败了。把炼成黄金当做最终目标的炼金术师,眼界也就仅限如此了。” 炼金术大学的房子分为前后两排。一条宽阔的通道从中间贯穿整所大学,将两排房屋分成了四个区块。女孩没有在任何一个区块停留,而是走进了校舍最后的一片小树林。那里是倾倒垃圾和掩埋粪便的地方,脏兮兮、臭烘烘的。女孩的住所则被安排在树林末端的一间小木屋。 “拉齐和约翰.德.鲁庇西萨这两个委员以前也都是很厉害的炼金术师。可拉齐现在已经钻进贾比尔的遗着中去了。约翰几年前从葡萄酒中提取出了一种精华,我实践后发现药用效果很好,将它称为生命之水。可是约翰本人却以为自己提取出的是不灭的第五元素以太,欣喜若狂,从此停滞不前,甚至连这种液体能干什么用都不知道。” 女孩一边带着艾拉前往小木屋,一边尖锐地批评着炼金术大学的导师们,言辞中表现出她对这所大学学术进展的了如指掌。 “你为什么会只是一个打杂工的人呢?”艾米忍不住在一旁问道。 女孩瞥了艾米一眼,“哼”地一声扭过头去,显然对艾米强迫她穿衣服这件事依旧怀恨在心。她完全没有回答的艾米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除了我刚刚提到的那几个人外,剩下的师生甚至就连提一句的价值也没有。这就是这所大学目前的现状。这种地方别说是进了小偷,就算是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也称不上是什么重大事件……” 在接近小木屋的一刻,女孩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敞开的木门、以及从木屋里透出的灯光,她可怜巴巴地望向艾米,一转变成了求助的语气:“重大事件!小偷跑进我的房间了!” 看到小偷进的居然是一个打杂工人的房间,艾拉愈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她给身后的五个卫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包围木屋后再冲进去。而那个女孩却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一把抢过了艾拉手中的撬棍。 “居然敢吓我,看我也吓他一跳!” 话音刚落,女孩就把艾拉的撬棍朝着木屋的方向丢了过去。撬棍刚一落地,立刻便化为了巨蛇。它发着冰冷的吐信声,绕着整个木屋盘旋了三圈。若在屋内,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长条型黑影同时在南北两侧的窗户外缓缓地蠕动着。 屋内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地关掉了房间内的灯。 这可怕的场景同时也吓住了准备冲上去的海盗。不过,艾拉已经知道女孩弄出来的巴斯利克很不结实了。 “别怕。”她对海盗们说道,“这条蛇不会咬你们的。” 有了艾拉的话,海盗们感到踏实了些,放心大胆地一步步向着那木屋走去。 就在这时,木屋内突然传出了一个令人发毛的笑声: “炼金之蛇。放眼整个海岛共和国,拥有这项技艺的怕是只有一人——帕拉塞尔苏斯,你在外面,是么?” 忽地被人点名,女孩吓了一大跳,闪身躲到了艾米的身后。 屋内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帕拉塞尔苏斯,我知道的,你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师。但你的魔法究竟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逍遥学派的使徒大人非常好奇,所以派我来到这里。” “帕拉塞尔苏斯?”艾米朝那女孩投去一个质询的眼神,“你的魔法很厉害么?” 女孩如拨浪鼓一般使劲地摇着头:“只有……只有入门级而已。” 从屋内传来了一个冗长的吟唱声: “存在之所以存在,其必拥有本质之存在、以及形态之存在。” “本质之存在,必有其形态伴随其存在。” “形态之存在为偶然之存在,因其它存在存在而存在。” “如此追朔,则万物皆空。然世界既已必然存在,则必有一最终因,其自身本质之存在,即确立其自身形态之存在。” “由此,神必存在。” 第九章 是医生!(10) 随着那晦涩难懂的的吟唱的完成,整个木屋的墙和屋顶忽地从树林中消失了。在那被翻的一团乱的家具当中,站着一个遮住脸的男子。他的灰袍在并不存在的风的空气中微微鼓动。 “除那唯一之必然存在,万物皆为偶然之存在。” “吾断定,银针与风,偶然存在于此。” 话音落下,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忽地出现在了男子的胸前。与此同时,一股诡异的风吹了动银针,推着它向着巴斯利克急速飞去。在针尖触碰到巴斯利克皮肤的刹那间,被女孩唤出来的这条巨蛇轰然倒地,变回了撬棍的样子。 看到自己那么轻易就击败了巴斯利克,那男子感到有些吃惊:“这是为什么?拥有召唤炼金之蛇的知识,魔力却似乎只刚入门?”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强大的魔法师。”女孩躲在艾米的身后小声回答道,“你们找错人了,快点回去吧。” “使徒大人的判断不会有错。”那男子目露凶光,一步一步地欺近艾拉等人,“既然你不拿出真本事,那我就逼你拿出。” 那几个海盗察觉男子来者不善,拔出飞斧就朝着男子砸了过去。可男子头也没回,只是轻轻念道:“吾断定,铁与钢,并不存在于此。” 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斧头飞至男子周身半米的范围,忽地就什么也不剩了,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在海盗们不知所措的目光中,男子一步一步踏进了艾拉前方五米的范围。他的眼睛始终盯着躲在艾米身后的那个女孩:“帕拉塞尔苏斯,用你最强的魔法来攻击我。” 一个炽热的火球朝着男子迎面飞了过去,那是艾米为了保护艾拉而发起的攻击。 男子丝毫不动声色,只是如先前一般念到:“吾断定,火,并不存在于此。” 同先前那些飞斧一样,艾米的火一进入男子身前半米处,忽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见状,艾米勐地把女孩往艾拉的方向一推:“陛下!你带着医生先离开这里,我来挡住这个人!” “只是自然级的魔法,没有资格阻挡我。” 男子完全没有理会艾米,只是转了个身就继续朝着女孩走去。 “你听不懂人话么?我刚刚说——我来挡住你! !” 突地从身后涌来的滔天热浪惊得男子立刻把身子转了回去。艾米的手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鲜红的舌头在舔舐着沾染在嘴唇边的血液。巨浪般的烈火拍打着她周身的土地,从她的喉咙里发出的是如野兽一般的嘶鸣。 “突然变成了精灵级?”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不给男子更多考虑的机会,艾米周身的烈火就如出笼的野兽般饥渴地朝着他扑来。 这也是艾拉第一次看到精灵级洛基加护下的艾米。此前她虽然听艾米提及过几次,但她对魔法一窍不通,也就一直没放在心上。直到现在亲眼所见,她才意识到这已经不是魔法不魔法的问题——艾米仿佛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她进攻那个男子所用的火焰,如果不被阻挡,甚至能够将艾拉所站的地方给席卷。 那女孩在后面扯了扯艾拉的衣服:“这好像是天方帝国的魔法师,我们快跑吧。就我们这点魔力,在这里帮不上忙的。” 然而艾拉心里明白,天方帝国的魔法师,哪怕只是祭司,都不是艾米一个人能应付的。她只略微后退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眼睛扫视着整个战场,寻找着可能的胜机。 ——敏锐的她忽地注意到,刚刚消失的飞斧斧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地上。 在离男子半米处,艾米的火焰艰难地停了下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源源不断的火焰一浪推着一浪,从前方、从左方、从右方,甚至从数米高的高空直压来,不断冲击着那半米的禁区。 男子前后左右上下全部都已经被烈火包围,这让他周身一个约莫半米的半圆型禁区宛如实体般显现。半圆形之外热浪翻滚,半圆形之内,则是空空如也。但在艾米持续不断的进攻下,这禁区的边界正在微微地发生着变化:一时向外延展、一时又向内收缩。 男子再也没了那股目空一切的气势。他极尽艰难地一步一步朝着艾米靠近。每接近艾米一步,他周身的禁区就会勐烈地向内收缩几分。但他咬着牙齿,一次次地将禁区的范围顶回到原来的大小。 他终于来到了艾米身前两米的位置。他使劲地将左手推向了前方。又是一个禁区生成,只不过这一次禁区的中心是艾米。他使劲浑身的力气,把左手慢慢地、慢慢地握成拳头。环绕艾米火焰就这样被慢慢地压缩,最后完全消失了。 男子片刻也不敢将左手松开。他咬着牙齿,从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血脉是无法让魔力忽地爆增到这种地步的,你到底是谁?” 艾米的魔法虽然已被完全压制,但她却在笑、在狂笑,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吾断定,银针偶然存在于此。” 如先前一般,一根银针忽地出现在了空中。这个举动让艾米周身忽地又冒出了几缕火焰,但男子咬着牙齿,又把火焰给压了回去。 “吾断定,风偶然存在于此。” 在一阵诡异的风的带动下,银针刺入了艾米的脖子。艾米不笑了,她就像是一个疯子般咆孝着,期间夹带着无数谩骂和诅咒。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发泄着她对整个世界的恶意。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恶灵,”那男子说道,“但既然我在这里,那就依《治疗之书所载,将你的灵魂治愈。” 艾米的身体勐烈地颤抖起来,口水、鼻涕和眼泪混杂在一起从她的脸颊旁滚下。 过了一会儿,她不挣扎了,洛基的加护在她身上渐渐地衰弱着、衰弱着。而男子紧握的左手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是我赢了。”他对着艾米发出了胜利的宣言,“你的力量还无法与我匹敌。” 第九章 是医生!(11) 两个石子忽地从远处飞了过来,一颗砸偏了,另一颗却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那个男子的脑袋。一股鲜血顿时从男子的脑袋上流了下来。男子把头一偏,只看到艾拉和那个女孩一人抱着一堆石子站在不远处。 “帕拉塞尔苏斯,”男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就用这石子来对付我?” “啪”的一声,艾拉又把一块石子朝着男子丢了过去。但那石子的落点离男子实在是太远,甚至让男子一度怀疑这石子是不是真的是朝他丢的。直到那个女孩开始当着他的面教授艾拉丢石子的手法,他才有些不高兴地喊了起来:“够了!帕拉塞尔苏斯!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我说了我魔力只有入门级了,你脑子里面有梅毒?” 女孩后白了男子一眼,为艾拉示范性地做了一个慢动作,然后呼地一声把石头又朝着那男子丢了过去。 男子气的“嘎”地咬了下牙齿:“吾断定,石子,并不存在于此!” 同房子、斧子、烈火一样,那石子飞至他身前半米处,忽地一下就消失了。然而艾拉却欣喜若狂地拍了一下手,朝着背后喊了起来:“你们看到了么?房子回来了!” 只见树林的深处,那一开始就被男子消除掉的木墙和木屋顶忽地重新出现了,和最初的模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五个海盗从艾拉身后的阴影处走了出来。他们的手上不再拿着斧头,而是拿着树枝、石块、铁棍等材质不同的武器,甚至还有人拿着叉子和砸碎后的烧杯。 男子的眼皮不经意地跳了一下。 “我知道使徒很可怕。但你说是使徒派你来的,那你就只不过是祭司而已。我的老师和我说过,海斯泰因他能够摸到祭司的边。也就是说,祭司只不过是比普通的精灵级强了那么一点罢了!”艾拉说道,“既然如此,你魔法的极限肯定不会超出我对精灵级魔法的认知太多!而精灵级的对手,我已经击败过很多个了!” 那女孩在一旁喊道:“你先是让木头制的墙和屋顶消失,又让木头和金属制成的斧子消失,之后又让火消失,现在又让石子消失,每一次都要念一次咒语。但是当你让火消失时,飞斧的斧刃却忽然出现在了地上。你让石子消失,木制的房子却又出现了。也就是说,你的魔法最多只能同时让两种物质消失!没错吧?——你把我种房间里的花都给弄乱了!大家一齐上,打死这个乱闯我房间的小偷!” “吾断定,狂暴之疾风偶然存在于此!” 男子的左手依旧朝着艾米的方向紧握着,右手却在身体的周边掀起了一场足以掀翻大船的劲风。海盗们想要冲上前去砍人,却在风的撞击下寸步难行。只听男子的声音从风的漩涡正中传来:“帕拉塞尔苏斯,为何你会如此轻视魔法?罢了,既然你不出手,我就直接把你带到使徒大人的面前吧!” “吾断定,三百银针,偶然存在于此!” 狂风之中忽地出现了无数金属的光泽,就像是被波澜碾碎于大海中的月光。这才是那个男子的进攻方式,之前的魔法只不过是消极的防守罢了。随着男子衣袖一挥,那数以千计的银针在暴风的鼓动下朝着艾拉等人直飞而去,其中只有十来根飞向艾拉和他的卫兵,其他的银针则全部扎向了那个女孩。 艾拉感到脖子一痒,眩晕感立刻涌了上来。她和身边的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地上,迷迷湖湖中,艾拉看到那女孩身上扎满了上百根银针,却依旧直挺挺地站着,直到那男子走上前踢了一脚,她才轰然倒地。 胜负已分。树林里还醒着的人只剩下那个男子,以及渐渐恢复神智的艾米。 “只是一个祭司就……我们该如何是好?” 艾米发出了近乎绝望的声音。她本以为凭借自己和卫队,怎么也能从天方帝国的手中保护好艾拉,却没想到会被一个祭司这样轻易的击败。虽然艾拉的卫队绝大部分没有在场,但天方帝国也是同样——像祭司这种程度的魔法师,天方帝国拥有十二个。 那男子抓起女孩,目光在树林里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艾拉的身上。 “精通炼金技艺的海盗王,留着恐怕也是一个祸患,处理一下后一起带回去吧。” 艾米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声来:“放开陛下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那男子取出一根针,笑着扎向了艾拉。艾米再也顾不上使用魔法,抽出匕首就朝着那男子扑了过去! 无数闪电划过了天空! 那男子勐地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喊道:“吾断定,闪电不存在于此!” 胳膊粗的闪电从天空一道道的噼下,又在男子头顶半米处消失。可每一次闪电的撞击,都让男子的脚往土里陷落几分。 “又是精灵级的魔法师!” 男子勐吸了一口气,把左手一松,如先前一般向着天空一抓。可随之他的左手刚离开艾米的方向,涛涛的烈火就伴随这艾米的脚步朝着她直扑而来! “吾断定,烈火与闪电皆不存在于此!吾断定,狂暴之疾风偶然存在于此!” 男子一边阻挡着天上的闪电与地上的烈火,一边用暴风阻挡着艾米前行的脚步。可这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不停地有闪电和烈火穿越禁区,袭扰他的身体。在一次烈火和闪电同时的撞击之后,男子“哇”地一口喷出一口血来。 “吾断定,砂石与土地,皆不存在于此!” 对雷电和烈火的限制消失之后,两股庞大的魔力势不可挡地向着男子扑来。刺眼的光芒和炽热的烈焰瞬间覆盖了整个森林。 当光芒散去、烈焰在艾米的操纵下聚集,树林里已经没了那男子和女孩的影子。只有艾拉和那几个卫兵躺在地上沉沉地睡着。 从远处传来了两个男人的声音: “留里克!你别走那么快!让我缓缓、再喝口酒!” “谁、谁要听你的?跑慢了,就赶不上决斗了!” 留里克和希西家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朝这边走了过来,每个人身上都散着浓烈的酒气。 艾米忍不住问道:“留里克、希西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希西家白了艾米一眼:“怎这、这里那么宽敞,我们不能进来散散步?比起你们,还是我、我们先进来的呢!” “大门那破锁还想挡着我?我一锤子就砸扁了!嗯?决斗已经结束了?那我再喝一口酒,海岛共和国这酒不知道是从哪里运来的,别说,还真、真不错……” 留里克晃晃悠悠地往前又走了几步,一眼瞥到树林中的景象,酒意一下子散了: “瑞、瑞典王?发生什么事了?” 第九章 是医生!(12) 艾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那个女孩的小木屋里。艾米拿着一块湿毛巾,正蹲在床边擦拭着她的额头。留里克和希西家正坐在椅子上谈论着什么。而那些晕倒的海盗们似乎也都刚醒来没多久,贴墙坐着以恢复体力。 “陛下,你醒了?” 听到艾米的声音,留里克和希西家一齐转过头来。留里克打了和哈哈:“瑞典王,你这次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虽然留里克赶来时艾拉已经晕过去了,但艾拉还是能猜到大致发生了什么。她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朝着留里克微微欠了欠身以示谢意。 她很快就发现那个女孩并不在屋内 “帕拉塞尔苏斯呢?” 艾拉向艾米投去一个质询的眼神。 艾米有些为难地回答道:“她被那个魔法师带走了。我和留里克追出很远,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艾拉的脸上飘过一丝阴霾。正当她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屋外忽地传来了无数的脚步声。只听有人在外面喊道:“灯亮着!入侵者就在这里!马上将屋子包围!” “不许动!放下武器投降!” 几个海岛共和国的士兵踢破房门冲了进来。可一看到屋内端端正正地坐着诺夫哥罗德大公和可萨汗国可汗,他们吓的把手中的武器一丢,乖乖地又退出了木屋,顺带把房门给掩上了。 这态度,却和他们之前包围艾拉时截然不同。 “今天下午他们都被我扒光衣服丢海里去过。”留里克说道,“我丫的就去他们的军营散散步,他们就围过来拿剑指着我!” “我没那么粗鲁。”希西家耸了耸肩,“只是把留里克扒下来的衣服一把火烧掉罢了。” 屋外骚动了一会儿后,又是那个乔瓦尼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到艾拉,他很是不高兴地问道:“瑞典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非法入侵吧?” “我已从炼金术大学毕业,按规定获得了导师资格,自然能出入大学。”艾拉简明地驳回了乔瓦尼的质问,“而且入侵者并不是我们——你来的正好,马上去向你们的总督报告,就说天方帝国的魔法师已经潜入海岛共和国的都城了!” “天方帝国的魔法师?”乔瓦尼扫了艾拉和倒在墙边的海盗们一眼,嘲讽地一笑,“你们这是被天方帝国的魔法师给痛扁了一顿?” 乔瓦尼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一道闪电落在了墙外的极近处,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留里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艾米和艾拉,然后对被那雷电吓到的乔瓦尼吼道:“我们这些人加一起,才打退了那个魔法师!在笑之前你自己先估量估量,你总督要是受到我们三个人的偷袭会怎么样?那魔法师会袭击瑞典王,就不会袭击你们?你们和天方帝国的关系就那么好?” 乔瓦尼的脸一下子白了:“我马上通知总督,加强首都的防守!那个魔法师长什么样?” “是一个男的,有这么高,灰袍,带着天方帝国的口音。因为他蒙着脸所以我只知道这么多。”艾拉在床上为乔瓦尼比划着,“请你们立刻封锁港口!我的一个同伴被他抓走了!” 再询问了更多的一些细节后,乔瓦尼就带着士兵们匆匆地离开了。 “我想和那个魔法师打一架试试!”留里克说道,“我去街上转转,没准能碰到他!” “小心。”艾米心有余季,“那个魔法师的力量胜我一筹。” “我觉得我也胜你一筹!”留里克朝后摆了摆手,“如果实在打不过,我就同时朝空中放十个八个雷,你或瑞典王赶来救我就成!” 说完,留里克就硬拉着希西家离开了。 “艾米,”艾拉在床上说道,“把我丢在这里就行,你也去寻找那个魔法师和帕拉塞尔苏斯的的下落!” 然而,艾米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离开这里,陛下的安危就完全没有保障了。” “可是……” 艾拉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虽然她一开始去替阿维森纳治病是为了救那些被捕的炼金术师们,但在发现那个病危的贵族就是安娜后,她的目的就悄悄地发生了转变。那个女孩是她为安娜请的医生,她被抓走,那就没人能去治安娜的病了。 艾米看出了艾拉的心思,叹了一口气。 “明明陛下可以不管安娜殿下的死活的……先休息一会儿吧,陛下,海岛共和国和留里克都已经出动了。明天天亮的时候,应该就能得到帕拉塞尔苏斯的消息了。” 天亮了。 那个魔法师依旧不知所踪。 艾拉带着一队卫兵硬冲进总督的宅邸,冲着懒洋洋地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的帕提西帕奇奥大吼了起来:“为什么不在全城挨家挨户进行地毯式的搜捕?” “那样会引发市民们的不满。瑞典王,恕我直言,目前那个魔法师所攻击的只有你们,对海岛共和国则没有造成危害。而且现在是和平时期,我们和天方帝国之间可还是在通商的。” 艾拉无可奈何地走出了总督的宅邸。 天空上,压着一片久久不散的阴云。 “艾米……我想再去看看安娜,和她说说话。” 艾拉在安娜的身边坐了一整天。可她的愿望却没能达成——整整一天,安娜都因高烧而昏迷,没有醒来。 安娜的身体整个已经肿大了一圈,脓水、血水和汗毛结成了一个个丑陋的小块,在她的身上到处黏着。艾拉从艾米手上接过泡了冷水的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安娜的身体。可不管擦拭几次,都马上会有脓水从伤口流出,把安娜弄脏。 达斯特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来到了艾拉的面前。 “瑞典王……” 他用干渴的声音喊了一声,而剩下的话便如沙漠里的水一般被蒸干了 艾拉扭头看了他一眼,在脸上勉强挂起一丝笑来:“我妹妹这次跑出康斯坦丁尼耶,是你一直在照顾她吧?看你的脸,应该是她喜欢的类型。” 谁知听了这话,达斯特却“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艾拉的面前。他低着头,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悲伤: “我只是一个骗子,用她的钱包下这幢旅馆,用她的钱请了厨子,就连请医生给她看病的钱,都是她在亚速城得到的赏金。我不该带她出康斯坦丁尼耶的。在她受伤后,我该马上带她回去的。那样她就能找到更好的医生看护。我没有照顾过她。我觉得我能保护好她,却一步步害她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虽然达斯特已非常克制,但这一长串话还是让他的眼眶湿润了。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缓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继续说道:“你瞧,遇到事情,我就只能在这里哭。可我哭什么呢?” 他用红肿的眼睛仰望着艾拉,就像在无底深渊中渴望神救赎的罪人: “瑞典王,安娜既然相信你,那我也相信你。她恐怕挺不过几天了,但只要你的医生把药带来,她就能痊愈的,对吧?” 艾拉叹了口气,抛下毛巾,把眼睛闭了起来。 前方是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道路。 艾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可一个没控制好力度,竟在嘴唇上咬出一丝血来。 “当然会痊愈的。”她回答道,“我们马上就会把药送过来。” 第九章 是医生!(13) “陛下,你刚刚都说了什么!”走出安娜的房间后,艾米向艾拉抱怨道,“帕拉塞尔苏斯已经失踪了!就算现在马上把她找到,她的身体状况也不一定容许她制药!我们要从哪里去找能治安娜殿下的药物?” “帕拉塞尔苏斯她已经说过了,能治安娜病的是一种用炼金术合成的红色染料。此外,因为这次红色染料拥有毒性,需要再次利用炼金术将其毒性降低。可是炼金术大学的师生们都已被捕,帕拉塞尔苏斯也已经失踪,能够自由活的炼金术师就只剩我了。” 艾米吃惊地说道:“陛下,你是想自己去制作那种药物?” “有什么问题么?放眼整个海岛共和国,除了帕拉塞尔苏斯之外,炼金技艺最高的也就是我了。” 话虽这么说,但艾拉心里清楚:她的炼金技艺是无法和帕拉塞尔苏斯相比的。她依旧在古老的黑巷子里在摸索让金属嬗变之路,而帕拉塞尔苏斯恐怕已经迈向了更为广阔的炼金术新世界了。 她只希望那女孩留下了一点讯息,能够让她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她带着艾米回到了炼金术大学。那所小木屋依旧好端端的立在树林里,看起来从未有因魔法而消失过。但小木屋里的东西却已经被翻得一团糟。那个魔法师似乎是想在女孩的房间里找些什么资,将书籍和纸张抛的到处都是,各种家具更是被粗暴地摔在了地上,就连女孩养在房间里的几盆花也被他一脚踩烂了。 艾拉看着留在花盆里的那个丑陋的鞋印发了一会儿呆,而艾米忽地在一旁开心地喊了起来:“我找到了!是红色染料!” 艾拉抬头一看,艾米正站在纸堆中,高高地把一个小铁桶提了起来。艾拉凑过去一看,桶里面装着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红色染料,看起来不是铅红、也不是朱砂,想必就是那个女孩用炼金术合成的红色染料。 桶身上黏着一本小册子,艾拉翻看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和这种颜料有关的记录: “四月十五日。在实验中合成了这种红色的物质,看起有毒。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有毒的物质往往能造出强大的药物,不知道它能不能用来治梅毒。” “四月十七日。被单下面被染红了一点,洗了一天都没洗掉,看起来这种东西能够当做染料用。有一个年轻的炼金术师花了五十芬买了这条被单回去研究,不过却忘了问我染料的配方。” “五月二十三日。失望,这种染料对梅毒没什么效果,还不如用金属汞。虽然我知道汞实际上也没效果,但它至少能痛的那些得病的贵族哇哇乱叫。” “七月十三日。今天为阿尔吉农包扎伤口时,它一个不小心从桌上掉进装染料的桶里去了。前些天我从那只经常撕破我被单的坏猫的爪子下救下了阿尔吉农,当时它身上就有很多伤口,这些天伤口感染是越来越严重了。虽然想帮阿尔吉农把染料洗掉,但伤口碰到水的话阿尔吉农会挣扎,而且清洗这种染料真的要花好多时间,只好让它全身就这样红着了——接下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光是想一想都会让人激动的发抖。” “七月十五日。阿尔吉农的感染情况似乎比昨天稍好了一些,也许是这种染料起效了?” “七月十八日。我确信了,这种染料确实对伤口感染有效果。但阿尔吉农病情太重了,光是外敷效果还是有限。我想让阿尔吉农口服试试,但阿尔吉农它不肯喝。” “七月二十日。从那没用的校长房间偷了一罐蜂蜜。把染料混蜂蜜里面,阿尔吉农总算肯喝了。” “八月三日,因为效果还是很有限,就加大了一点剂量。阿尔吉农很痛苦的样子,但要是任其伤口恶化下去,他一定会死的。” “八月四日。阿尔吉农死了。花了一天时间把它埋在屋子旁的沙堆里,在上面插了一株向日葵。” “八月二十五日。看起来这种染料对伤口感染有一定的效果,但是有毒。不过只要使用炼金术,将构成这种染料的三要素分离、净化后重新结合,应该就能分离杂质和毒性,变成更有效的药物了。方案我已想好,但我现在没有时间,只能先在最后一页记载下来。我在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因为在那里碰到了瓶颈,所以要将全部的精力放在那边了。如果那个研究能够成功的话,我就触及到了造物的最终奥秘了。” 艾拉心情复杂地把本子翻到了最后一页。她真怕在最后一页看到炼金术的暗语——每当炼金术师们想要向外行隐藏知识时就会这么做。这些暗语没有统一的标准,不同的炼金术师们使用的暗语极不相同,即使是精通炼金术的内行,要解读其他炼金术师留下的暗语也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如果那女孩用暗语隐藏了她的方案,那艾拉就没法在短时间内解开了。 然而,或许是女孩并不想隐藏这段知识,又或许是因为那只不过是未曾实施的计划,写在最后一页的却是再为普通不过的文字,即便是艾米也能看懂。 艾拉从上往下将这段文字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女孩留下的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只设想了几个步骤,但却没写明上一个步骤该如何过渡到下一个步骤。考虑到这只是女孩设想出来而未实际实施的一个方案,其间的细节恐怕连女孩自己都不知道。 艾拉轻轻地把书合上了。 “艾米,帮我在学校里找一间没上锁的炼金实验室。” “陛下,你真的准备自己来?就算它真的有效,但帕拉塞尔苏也说了,它是有毒的!说什么用炼金术降低它的毒性,可帕拉塞尔苏斯自己也没有实际操作过不是么?帕拉塞尔苏斯说的话未必可信,再怎么用炼金术操作,它毕竟是人工合成的物质,当做药灌总是太过危险……” “只能试一试了。如果能治好安娜当然是最好的。如果没治好——” 在一番剧烈的心里挣扎后,艾拉把心一横,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那你们就当我是故意用毒药除掉了一个逆贼吧!” 第九章 是医生!(14) 炼金术实验室是炼金术师们最为重要的东西,艾米本以为要找到一间敞开着的实验室会很困难。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几乎每一个炼金实验室的大门都敞开着,里面无一例外地被翻得一团乱。 留里克就算喝的再醉,也不可能一间间地把们砸开去翻个一通。想是在炼金术师们被捕的期间有别有用心的人潜入了这里——大概率就是那个乱翻东西的魔法师了。 艾米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将一个实验室清理干净,将各种试剂和仪器摆放整齐。在这段期间里,艾拉绞尽脑汁,利用自己的炼金术经验将帕拉塞尔苏斯留下的大纲补全成了几个或许可行的具体方案。 合成红色染料的步骤艾拉暂时没有找到,因此只能使用女孩现成制备好的。如果这些染料用完了,那安娜的病就再无希望了。如果把安娜换算成二十万诺米斯马的赎金,那这桶染料的价值已经是同等重量黄金的数倍。 谨慎起见,艾拉将女孩留下的那一小桶染料分成了许多份,并将一部分染料放在了室外。这样即便实验室里不慎出现了爆炸,也不至于一下就毁掉所有的染料。而只要她没有受重伤,马上就能换一间实验室继续进行工作。 帕拉塞尔苏斯提出的第一个步骤是“分离”,她建议在染料中他发现的第八金属“锌”,以促成这个步骤的发生。虽然艾拉不清楚帕拉塞尔苏斯口中的第八金属到底是什么,但从这个名字中,她判断出其词源是来七丘帝国语言中的“zincum”,是在冶炼矿物时出现的一种白色沉淀。 艾拉没有时间现场治炼这种物质,好在女孩的房间里保存了一些,她找到后便拿出来和一部分染料混在了一起,然后再按她自己的理解往染料中加了些其他物质。 “分离”,这一般意味着要用火来对物质进行烘烤。但帕拉塞尔苏斯却说由于这种染料的性质并不稳定,加热时恐怕需要将温度保持在一个适中的状态,既要比夏天的温度高上许多,又要比让水沸腾的温度低上许多。 艾米自告奋勇地说道:“陛下,我不怕火,让我用手指来试探温度!” 艾拉摇了摇头:“要是只有洛基的加护者才能完成这个步骤,那炼金术早就消亡了。” 说着,艾拉将一杯水放到火上加热,而将装着染料的试管用夹子夹着放入了那杯水中。这是贾比尔教授给她的众多蒸馏方式的一种。艾米乍看之下还感到奇怪,但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一边惊叹着一边连连点头。 “艾米,你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艾拉说道,“去帮我打扫出另一个实验室,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就马上转移场地。” “会发生什么意外么?” “这是我所未知的物质,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艾拉的话中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让艾米心中一凛。在七丘帝国时,艾拉的实验室不止一次失火,有一次差点把整个宫殿给烧掉。她为此没少向艾拉抱怨。但她却没想过,或许艾拉早已知道其中风险的存在,却甘愿承受这种风险。 ——因为曾有人对她说过:为了击败天方帝国,炼金术的技艺是必要的。 她望着艾拉忙碌的后背,微微鞠了一躬。 “我去打扫一下隔壁的实验室,陛下也请小心。如果出现什么问题,我马上就会赶来。” 隔壁的实验室被翻得更乱,清理起来也就更花时间。艾米将实验室整理完成时已是深夜。有猫的叫声在屋顶响起,还有一只猫头鹰,精神炯炯地站在屋外的树上。 就当艾米准备回去劝艾拉暂时休息一会儿时,爆炸真的发生了。 艾米急匆匆地冲出门外,一脚踢开了艾拉所在炼金实验室的大门,于是黑漆漆的艾拉和看起来干净得多的烟结伴从实验室里冲了出来。她冲到一个没有烟雾的地方,扶着墙勐烈地咳嗽了一阵子。当发现艾米在注视她后,她一下子站直身体,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这爆炸还真厉害,还好提前把其他染料搬出了实验室。艾米,隔壁实验室整理好了么?” 艾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已经整理好了,快过去吧。” 在艾米回答前,艾拉已经逃也似的把半只脚跨进了隔壁的实验室。可艾米的话却让艾拉一下子愣住了。她扭过头,有些奇怪地问道:“艾米,你这次不骂我了?” 艾米又摇了摇头:“我还是去帮陛下泡一杯提神的咖啡吧。” “对对对、咖啡,今晚不通宵是不行了!” 看艾米不像是要骂她的样子,艾拉撩起袖子,往炼金实验室里一头扎了进去。 望着艾拉的背影,艾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她陛下现在这拼命的样子,怕是已经完全忘了安娜是反贼的女儿了。 ——为什么这样的女孩,一定要被她的叔叔赶出七丘帝国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了窗户,为房间里送来了一丝暖意。 艾拉靠在椅子上,用略显呆滞的目光望着桌上的两个试剂瓶。其中一个试剂瓶里装着红色的液体,效果未知。而另一个试剂瓶里则装着一种白色的粉末,效果同样也是未知。 她真的从那红色染料中分离出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我成功了……?还是说没有成功?” 这个问题的答桉只有实际把药使用在安娜身上才知道。而这样的机会,恐怕也只有一次。 她用发抖的手把两个试剂瓶牢牢地抓进了手心里。 “艾米,叫一辆马车,我要马上赶到安娜身边……” 艾拉的话说到一半,忽地停了下来——在她的心思从如何制药中解脱出来后的第一时间,一个大胆的猜测就如闪电一般照耀了她的脑海。 “我早该察觉到的……艾米,快,去找一找乔治.斯塔基的实验室在哪里!” “乔治.斯塔基?陛下,你怎么突然提到他?” “安娜目前遭受的危险并不只是疾病……为了她的安全,在去给她治病前,我们有一样必须要准备的东西!” 第九章 是医生!(15) 艾拉带来的两千多个海盗,除了经常陪着艾拉跑的卫兵外,大多数人在岛上都闲的发慌。因此,你总能在海岛共和国大大小小的酒馆中看到他们的身影。 “我和你们说,我们家瑞典王,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海盗!” 一个醉醺醺的海盗提着一大杯酒,对酒馆里的人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艾拉的丰功伟绩。 海岛共和国的市民乖乖地坐在底下听着。他们平时一般都喜欢谈论和贸易、商业有关的事情,北方的海盗们说的话丝毫无法引起他们的兴趣。但今天的状况却有些不同——酒馆里的几十个海盗似乎全都喝醉了酒,往他们每个人的桌上都砸了一个斧子。一旦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或是表现出想要离开的意思,马上就会有海盗走过来“亲密”地按住他们的肩膀,把他们在椅子上给扶正了。 “她揍过多少人我就不说了。她能造投石机!投石机你们知道么?她还能造喷火的船!喷火的船你们见过么?还有起重机。用起重机,就能造一个比你们这小破城厉害的多的城墙……还有什么来着?不许走!你们让我我想想!啊对了,她还能治病呢,比那什么阿维森纳可厉害的多了!” 说到这,那个海盗翻了一个白眼,打了一个酒嗝。 “今天早上,她已经造出很厉害的药来了!看着吧,那个阿维森纳治了一个多月没治好的病,马上就会被治好了!完美知道么?什么叫完美?那就看看我们的瑞典王!” …… 虽然海盗在这样大肆地宣传着,但艾拉自己却处在极度的紧张不安之中。 她成功地从红色的染料中成功分离出了两种物质,但那红色染料的药用价值是否保留在了这两种物质当中?如果是,又是保留在了哪一种物质当中?而那个物质,又是否还携带着毒性呢? 艾拉对此一无所知。 望着病床上已经不省人事的安娜,艾拉在心里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艾米,你觉得我应该把这药喂给安娜么?” 艾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陛下,这个选择太困难了。” “……但是我一定要做出决定,是么?” “是的。我只是一个女仆,而陛下却不是。其实不管陛下如何决定都没有关系,关键是,陛下一定要做出决定。优柔寡断是没法成为一个合格的王的。” 艾拉恶狠狠地盯着手中两个试剂瓶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白色的药剂瓶放交到了艾米的手上:“红色已经有染料的性质,所以我选白色。艾米,用这个敷在安娜的伤口上,然后留一部分让她内服。” 艾米点了点头。她剥开安娜的衣服,为她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就小小地把白色的粉末撒到了安娜身上。 或许是伤口受到刺激的原因,安娜迷迷湖湖地醒了过来。 “姐姐……?你来送药了么?” 艾米帮她理了理额前散乱的头发,然后把剩下的半瓶药塞到了安娜手上。 “殿下,这是陛下亲自做出来的药,来,把它吞下去吧。” “姐姐自己做的药?” 安娜接过药,看了一眼,然后朝着艾拉惨然一笑: “姐姐,这药该不会有毒吧?” “……不会有的。” 虽嘴上这么说,但艾拉却有些心虚地躲开了安娜的目光。这是她用炼金术合成的药物,是由她的智慧所造的新的事物。她不知道这究竟能不能胜过自然的草药。 “姐姐总是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到现在都不会魔法。可姐姐却在海盗王国很受欢迎的样子——也好,就乘这个机会,让我看一看姐姐的能力吧。” 安娜闭起眼睛,将药瓶中的药一口吞了下去。这个动作反让艾拉慌了:“安娜,你——” “好了,姐姐,不要说什么了。你走吧。有没有效,明天早上就能看到结果了。” 安娜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再理会艾拉。 “达斯特……我现在有点冷,能抱住我么?” 艾拉看了达斯特一眼,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了。安娜的高烧迟迟没有退去。万籁俱寂,房间里只有安娜意识模湖的呢喃声:一下子说冷,一下子又喊热。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那个捉走帕拉塞尔苏斯的灰袍魔法师走进了安娜的房间。 “吾断定,月之光,偶然存在于此。” 一抹月光忽地从屋顶落了下来,照到了安娜的身上。借助着澹然的月光,那个灰袍的魔法师细细查看着安娜的身体状况。 “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真的起了效果……这太可怕了。” 魔法师把手伸进袖子里,从里面掏出而来一根银针。在月光下,那银针闪烁着一抹不祥的绿光。 ——“你果然来了。阿维森纳。”\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声音吓得那魔法师一下子站了起来。一道烈火化为火蛇,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将四周所有的蜡烛都点亮了。艾米身上冒着腾腾的火焰,出现在了那个魔法师的前方。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那个魔法师笑了一声,摘了下面罩,果然就是阿维森纳。 “是陛下她察觉的。当时你在木屋内,我们在木屋外。纵然你察觉到了巴斯利克的存在,可你又怎么判断出是谁放出了她的呢?当时站在屋外的人可多的很,然而你却直直地冲着真正的帕拉塞尔苏斯去了——也就是说,你是知道帕拉塞尔苏斯是长什么样子的。” “光凭这一点,可判断不出就是我。” “当然不止这一点。我们见到你时,你正在帕拉塞尔苏斯的木屋里翻找东西。而我们昨天发现,实际上炼金术大学的所有炼金实验室都被翻过了。可要翻找这所有的实验室,光是一晚上是不够的。炼金术师们上午被捕,入侵者必定是从下午就开始翻找了的。而它会去翻找那些炼金实验室,恐怕是因为当时他还不知道帕拉塞尔苏斯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说,入侵者是在下午至晚上的某一个时间点才知道帕拉塞尔苏斯的身份的。再考虑下那些炼金术师们被捕的原因,那自然只能是你了,阿维森纳。” 第九章 是医生!(16) “原来如此,是我失误了。” 然而,承认了这一点的阿维森纳却一直在笑着。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找到我要找的东西了。就凭你,也想来阻止我么?” 话音刚落,艾米和阿维森纳的魔力就碰撞在了一起。艾米已经喝下了自己的血液,但她的火焰却还是像先前一样无法摆脱阿维森纳的压制。而阿维森纳,却好像显得比前一次更加轻松了。 眼看艾米的火焰在阿维森纳的压制下越来越弱,忽地有一道雷电从空中命中了这家旅馆,木质的房间很快就烧了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雷电朝着阿维森纳噼了下来。就在阿维森纳压制雷电之时,房间里的烈火在艾米的控制下凝重地转了起来,就像是一团漩涡般包围了阿维森纳! 在留里克的雷电下,艾米的火势变得更加勐烈,而留里克的雷电本身也是极其危险的魔法。这是来自两个精灵级魔法师的夹击,天方帝国的普通祭司是很难承受住的,阿维森纳上一次就选择了逃跑。 然而这一次,阿维森纳却在漩涡中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吾断定,烈火和雷电,必不存在于此!” 随着阿维森纳在烈火中将手缓缓地张开,艾米的火焰和留里克的雷电一点一点地远离了他的身体。这一次,阿维森纳周身的那个禁区半径从原先的半米扩增到了二米有余! “自上次我受到你们的夹击后,逍遥学派的使徒大人就耗费魔力,刻意增强了我的灵魂。这一次,你们不再是我的对手了!” “那就直接尝尝我的锤子如何!” 留里克一脚踢开被烧坏的木墙冲进屋内,抡起锤子就朝着阿维森纳砸去。 ——“吾断定,钢与铁,并不存在于此。” 继火与雷电后,钢铁也在阿维森纳的周边消失了。留里克的锤子一整个都是用铁铸造的,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但留里克哪会因这点事情止步,在锤子消失的同时,他马上就抡起拳头照着阿维森纳的下巴打了过去! 要论体格,阿维森纳只是普通人的水准,而留里克却足以和熊搏斗。这一拳要打实了,阿维森纳怕是要当场被打断一半的牙齿并晕死过去。可留里克的拳头刚碰到阿维森纳的胡子,就忽地往下一沉——他的所站的地方忽地变成了一个两米深的大坑,让他直接掉了下去! “吾断定,木板、砂石、土地,皆不存在于此。” 阿维森纳地让火、雷电、钢铁、木板、砂石、泥土六种物质同时消失了。除了地板和地面外,整个房子的整体结构几乎完全被消除,使得他们完全暴露在了露天之下! 阿维森纳面目狰狞地站在留里克斜上方的地面上。一股勐烈的狂风把试图跳出深坑的留里克死死地压在了坑底,而他为此也几乎付出了全力。 目睹到这一幕的市民们开始拼命地朝着外围逃离。 阿维森纳缓了几口气,重新掏出了那泛着绿光的银针。他直接用魔法变出来的银针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但如果预先涂上他特制的毒药,被银针扎中的人就会很快死去——而只要不解剖死者的身体,是没人能发现死者真正的死因的。 没错,海岛共和国接连发生的命桉都是他一手制造的,目的就是嫁祸炼金术师,好让他不受干扰地去寻找校内的一本重要笔记。 “跑吧,都跑吧,反正东西已经拿到,我也没必要继续潜伏在海岛共和国了。” 阿维森纳缓缓地把身子从空中降下,准备用银针先解决掉身下的留里克——在那勐烈的风压下,留里克几乎已经动弹不得了。 偏偏在这时,一支箭朝着阿维森纳飞来。可那箭却没有什么准头,从阿维森纳侧方一米的地方飞了过去,最后钉在了另一幢木屋的外墙上。 “啧。虽然用箭比用剑安全,但果然我还是不适合射箭。” 达斯特抛掉“阿波罗太阳神弓”,捏着一块金属片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什么魔力,但阿维森纳却有些被惊到了——他已消除了钢铁,那支箭飞过了他的魔法领域,箭头理因消失的,然而却没有。 也就是说,那支箭的箭头并不是钢铁。 环绕着阿维森纳的风主要是用于往下压住留里克。达斯特从水平的方向走过来,虽然也受到了一定的阻碍,但只要注意姿势,还是能够勉强向前移动的。随着达斯特的靠近,阿维森纳注意到他手上的那块金属片白灿灿的像是银,但是被磨成了极为锋利的薄片。 察觉留里克的挣扎越来越微弱。阿维森纳解除了对钢铁的限制,抽出了一部分力量:“吾断定,银并不存在于此!” 然而达斯特手上的那块金属片并没有消失。显然那并不是银。 阿维森纳白了达斯特一眼,然后试探性地把压住留里克的风压稍稍减弱了一些。 “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吾断定,硝酸偶然存在于此!” 这种高腐蚀性的液体在一部分风的带动下裹着达斯特手上的金属片不断地转动着,试图将其腐蚀。可直到达斯特一步一步艰难地靠近至阿维森纳附近一米的距离,他手上的那块金属片也还是安然无恙。 能够抵抗硝酸腐蚀的金属只有黄金。可达斯特手中的那一块外观上明显不是。 阿维森纳忽地想到了什么,艰难地笑了一声:“我明白了,这是乔治.斯塔基造出的固银!你真聪明,我不了解这种金属的本质,不知道这种金属是如何制造的,的确很难用魔法消除它的存在。” 风卷动着达斯特的衣服和头发。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来自北方的饿狼。 “阿维森纳,我看到了,你刚刚是想杀了安娜,是么?” 阿维森纳完全没有理会达斯特的质问,依旧在那里发笑:“感谢瑞典王,她告诉了我一个伟大的知识。你见过这种强大的酸么?即便是黄金,都会被它腐蚀” ——和固银不同,王水的制备方式,阿维森纳是从艾拉口中听到过的。 于是,他志在必得的说到:“吾断定,‘国王的洗澡水’偶然存在于此!” 达斯特顶着风一步一步走到了阿维森纳的面前。阿维森纳惊恐地发现,他手中的那块金属薄片竟依旧完好无损。 “阿维森纳,瑞典王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技艺胜于自然!” 惶恐之中,阿维森纳发现留里克的挣扎并未因风压减弱而增强。他往一下一瞥,却发现留里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晕过去了。面对端着金属薄片冲过来的达斯特,阿维森纳再也无法考虑许多。他放弃已经力竭的留里克,将风的方向直接转向了达斯特! 无比勐烈的狂风把达斯特直接掀飞了数米。然而还未等阿维森纳放松一些,留里克忽地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阿维森纳的脚跟把他直接拽进了陷坑里! 从陷坑里传来了阿维森纳惊恐的喊声:“留里克?你刚刚是装的?” “不懂了吧?这就是剑之一族的剑术!” 留里克一拳打晕了阿维森纳,顺带砸断了他满嘴的牙齿。 第十章 风暴伊始(1) 安娜和海岛共和国总督的儿子实际上已有婚约,所以达斯特来海岛共和国求医时刻意隐瞒着安娜的身份。但这件事情一闹,“生病的贵族”就是七丘帝国的公主安娜.科尔涅利亚.西庇阿的事情已经隐瞒不住,海岛共和国的总督得知消息后马上就派了一批仆人前来照顾安娜。据说海岛共和国那个胖乎乎的儿子也来看望过安娜几次,可每次来时安娜的状况都不适合长时间的谈话。 艾拉觉得七丘帝国的公主和海岛共和国总督的儿子联姻多少有些奇怪,毕竟海岛共和国是选举制,虽然选出来的总督是终生任职,但总督死后,他的儿子在国内是不会有多少影响力的。但她也仅仅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对于安娜的婚约,她并不关心。 好消息是,安娜的身体每天都有好转,不仅体温降了下来,伤口也逐渐恢复了。 而阿维森纳也被海岛共和国投入了死牢,罪名是谋杀未遂。由于他谋杀的是总督儿子的未婚妻,审讯的流程极其简洁,仅过小半天就定了罪。 但也并非所有的消息都是好消息—— “你说什么?帕拉塞尔苏斯还没找到?” 艾拉的声音大的简直能把屋顶给掀掉。 “是的,海岛共和国的卫兵已经把阿维森安的家给翻遍了!”艾米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能够让艾拉听清,“阿维森纳的家、他徒子徒孙们的家、售卖阿维森纳医书的商人的家、甚至连阿维森纳每天去的大浴池都被里里外外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帕拉塞尔苏斯!” “这群海岛共和国的卫兵是干什么吃的?艾米,把我们的人都喊上,跟我一起去找!” 艾拉急匆匆地走出房门,却迎面碰上了想要进门的乔瓦尼。 “乔瓦尼,你来的正好,关于阿维森纳的事……” “我们还在继续审问。”乔瓦尼抢过话头,“比起这,现在有一个对瑞典王你更重要的事情,总督答应给你的物资已经准备妥当,请随我来。” 乔瓦尼带着艾拉来到了一间仓库,仓库里堆满了粮食、武器和金银。乔瓦尼转身把一叠厚厚的纸交到了艾拉的手上。 “从我出使海盗王国到现在共计四个月零十三天。以最精锐的雇佣兵价格的一点二倍来计算报酬。瑞典王动用了两万人马。诺夫哥罗德和可萨汗国的兵力原本不在协议之中,但总督吩咐我一并算上。相关的物资清单已经全在这里了,请瑞典王查验。” 艾拉微微吃了一惊。价格先不论,她自己是从兵力集结到哥特兰后开始计算时间的,那样的话满打满算只有四个月不到。海岛共和国却从使者到达哥特兰那一天开始计算时间,这实在是太过康慨了。 “我们的军费按佣兵计算,那亚速城该怎么处置?”艾米在一旁问道,“直接移交给你们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不——总督视瑞典王为合作伙伴,而非佣兵。既然是瑞典王攻下的亚速城,那总督自然愿意出资购买。瑞典王你往后翻一翻,购买亚速城的价钱也已经列在清单上了。” “唔……想不到你们的总督人还挺好的嘛。” “不对劲,这和你们一开始的态度差的太远了!”艾米谨慎地把艾拉护在了身后,“你们这样做,是有什么企图?” 乔瓦尼笑了一笑,朝艾拉鞠了一躬。 “哪有什么企图,只不过是想增进和海盗王国的关系罢了。倒是总督还有一个计划,想问问瑞典王有没有参与的意愿。” “什么事?好说!都好说!” 清单上的一串串数字让艾拉极为舒适,让她笑的有些合不拢嘴了。艾米甚至怀疑艾拉会不会就这样笑的流出哈拉子来 乔瓦尼深吸了一口气。 “瑞典王,你是否觉得七丘帝国已经太过古老和腐朽了呢?” 艾拉的笑容一下子被冻住了。 “乔瓦尼……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海岛共和国人自认也有七丘帝国的血脉。总督想要将那个已经陌落的古老帝国毁灭——然后创建一个新的属于七丘人的国度。” 艾米听得目瞪口呆:“你们想要和七丘帝国开战?你们不是七丘帝国的属国么?你们总督的儿子不是和安娜公主有婚约么?听说你们还借给七丘帝国很多钱……” “借钱?那只不过是外交的经费罢了。七丘帝国当初问我们借款时总督是想拒接的,但在我的劝说后同意了,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这是我献给总督的一个外交方针。” 乔瓦尼得意地在艾拉面前叙述着自己亲手设计的长远计划: “借款给财政紧张的七丘帝国,能够显示我们没有野心。他们到期还不上钱,我又进一步提议通过联姻放缓还款日期。为了展现我们的‘忠诚’,甚至连这个婚约都是由总督的儿子入赘的。不然,七丘帝国怎么可能坐视我们和利古里亚共和国开战?又怎么可能坐视海盗王国进攻亚速城不管?” “……把我们当成便宜的雇佣兵,该不会也是你的策略吧?” “当然。要不是你们攻下亚速城、消灭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我们的战事哪有那么容易?可是七丘帝国大概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了,前几天他们已派出使者,要求调停我们的战争。我们花了那么多的钱财才把计划推进到这一步,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 “所以呢?”艾拉严肃地问道,“七丘帝国介入调停了。如何七丘帝国和利古里亚共和国联手,海岛共和国必败无疑。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场面?” “我建议总督暂时答应调停。调停的会议将在半个月后在康斯坦丁尼耶召开。但总督是不会去的——这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足以让我们消灭利古里亚共和国残存的舰队,并从利古里亚共和国返回了。半个月后开始的将不是和谈的会议,而是同七丘帝国的战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顿了顿,乔瓦尼笑着补充道: “当然,在我劝说总督把钱借给七丘帝国时,我就已经预料到这场战争终会到来了。总督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我们对七丘帝国宣战,将会有众多的盟友赶来相助——瑞典王,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总督许诺给你比这次更为丰厚的报酬。” () :// 第十章 风暴伊始(2) 乔瓦尼提出的其实是一个比较有吸引力的提议。七丘帝国被反贼占据,虽然海斯泰因答应出兵,但光凭海盗王国的兵力要把艾拉的王位夺回来还是很困难的。而海岛共和国和七丘帝国开战,对艾拉而言无异于是一个天赐良机。 艾米听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可以暂且答应下来。但艾拉却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了:“不了,播种的季节快到了,我想尽快把部队带回海岛共和国。” 艾米急了。她以为艾拉是因为是海岛共和国主导联军而不满。但实际上只要答应下来,虽然艾拉名义上只是佣兵,但她们完全可以在之后见机行事,逐步掌握联军的主导权。她拼命地给艾拉使眼色,同时对乔瓦尼说道:“这个问题事关重大,陛下需要再考虑一下,明天再答复你好么?” 然而艾拉却无情地否定了艾拉的提议:“不用考虑了。我不会加入海岛共和国组织的联军的。” 艾米有些气馁。艾拉大概是根本没想到可以在答应加入后转而夺取联军主导权。这种无限接近背叛的行为向来就不在艾拉的考虑范畴——她的陛下在这种地方总是那么的天真。 乔瓦尼显得有些失望:“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不过,总督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道瑞典王肯不肯帮忙。” “只要不是和战争有关的事都没关系,说吧。” “硬要说的话其实是和战争有关的,但却并非处于残忍,而是出于仁慈。瑞典王,你知道的,战争一旦爆发,势必会出现大量伤员。总督觉得既然他们侥幸在战场上逃离了死亡,那就不应该让他们在病床上死去。” 艾拉听出了乔瓦尼的意思:“总督是想要我给安娜用的药的配方?” “是的。治愈伤口感染,这种药物的功效值得被一千篇诗歌称颂。它将能拯救成千上万人的生命,而总督愿意出资购买这种伟大药物的配方——我听说它叫磺胺?” “我不知道要如何制备这种药物。” 一提到药物,艾拉就想起了她这次出门是想找帕拉塞尔苏斯的下落的 “我只是用帕拉塞尔苏斯制作好的原料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可那种原料该如何制备,我一无所知!乔瓦尼,你说这种药物能够拯救成千上万人的命,可你们却不愿意在救帕拉塞尔苏斯的命上多花点时间!” “帕拉塞尔苏斯……”乔瓦尼欲言又止。 “乔瓦尼,如果你们再不快点找到帕拉塞尔苏斯在哪里,那我就要亲自去调查这件事了!” 乔瓦尼叹了口气:“瑞典王,我们真的已经在尽全力审问阿维森纳了,而且能翻的地方我们都已经翻遍了。恕我直言,即使瑞典王你介入调查,能做的也只是把阿维森纳的院子犁个一遍,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那个自称是帕拉塞尔苏斯的家伙的尸体而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艾拉一抖:“尸体……你在胡说些什么!” “要不这样,瑞典王,我带你去牢房看看阿维森纳的情况吧。” 乔瓦尼带着艾拉进入了地牢。那里昏暗而又潮湿,只在一层的入口处有卫兵把守。乔瓦尼问卫兵要个了火把,带着艾拉连下了两层台阶。沿途关着很多人,其中有几个人艾拉眼熟,是曾经来向她请教过问题的炼金术大学的导师。 乔瓦尼知道艾拉心中有疑惑,提前解释道:“虽然瑞典王你提交了关于命桉的报告,但还要在法官仔细审查后,他们才能得到释放。这是必要的司法流程。不过总督已经改善了他们的伙食了。在这里,他们每天都能吃到半只鸡。” 艾拉点了点头。难怪这些监狱里的导师们看起来不仅不沮丧,反而有些享受的样子。 “你们是用什么方法监禁阿维森纳的?”艾米问道,“他能让物质直接消失,就算是能捆住精灵级阿瑞斯加护者的特制钢索也没法困住他吧?” “直接看看就知道了。” 乔瓦尼走到地牢最底端。那里有着一扇厚重木门。乔瓦尼用钥匙打开门前的铁索,把整个身体压在木门上使劲地一推,木门才“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阿维森纳迎面出现在艾拉的面前。二十根锁链一圈圈地把他捆了起来,并把他吊在了半空,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是不小心扎入蛛网的飞虫。 “这些锁链每一根都是由不同的材质制成的,所以他无法让所有锁链同时消失。他可以让地面消失然后逃跑,所以把他吊在空中。锁链和墙壁的连接处离他三米之外,他甚至没办法在连接处做手脚——感谢约翰.德.鲁庇西萨老师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多可用的材质。” 乔瓦尼侧身朝着前方一鞠躬,艾拉这才发现炼金术大学的校长也被关在这里。不过他身上的限制措施比起阿维森纳要简单许多,只是被戴上镣铐丢进铁栅栏里而已。 约翰.德.鲁庇西萨看到艾拉,一下子来了精神:“哦,是瑞典王么?你为炼金术大学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炼金术大学的名誉校长!” “从后天起。”乔瓦尼纠正看了约翰.德.鲁庇西萨话中的错误,“今天你还是囚犯,没有校长的权力。” 艾拉朝约翰.德.鲁庇西萨点了下头致意,然后走到了阿维森纳的下方。 “阿维森纳!”她大声喊道,“你把帕拉塞尔苏斯带到哪里去了?” 阿维森纳在空中阴森森地笑着,完全不回答艾拉的问题。倒是约翰.德.鲁庇西萨对艾拉的话有了反应:“帕拉塞尔苏斯?那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瑞典王你到过他了?他怎么样了?” “她被这个阿维森纳插满了银针,然后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约翰.德.鲁庇西萨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你大概哪里搞错了。虽然很多人不知道,但帕拉塞尔苏斯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魔法师。这个阿维森纳恐怕还没有能力带走他。” “强大的魔法师?”这下轮到艾拉发愣了,“可她说她的魔法只有入门级别啊?” “冒昧问一句,你说的那个帕拉塞尔苏斯长什么样?” “是一个黑发的女孩,很漂亮,喜欢披着被单,住在学校树林中的小木屋里……” “帕拉塞尔苏斯三年前已经从学校毕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男人。”约翰.德.鲁庇西萨摇着头说道,“你说的那个女孩,只是我一年前捡回来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罢了。” () :// 第十章 风暴伊始(3) 女孩的小木屋孤零零地矗立在树林里,里面依旧是空无一人。 艾拉将翻的一团乱的房间一点一点的整理整齐。她不是很擅长做这种事情,整理完后的房间看起来还是有些凌乱。但比起之前,多少还是有序了一些。 有几盆花看起来还活着,艾拉给它们浇了一些水。如果女孩哪天回来了,看到盛开的鲜花,多少能有一个好心情。 做完这些事后,艾拉就座在座位上翻看起女孩的笔记来。 女孩用的桌子是一个破了一面的货箱,上面沾着乱七八糟的颜色,还有严重的被酸液腐蚀的痕迹。椅子则是从外面随便搬来的石块,不仅硬,而且有硌人。 女孩就是在这上面记录着自己每一天的工作内容。 “上帝留下了两块石板,一块刻着梅瑟五经,另一块则刻着翠玉录。” 出乎意料的,女孩在笔记的一开头写的是这么一句话。这让艾拉有些惊讶,她怎么也看不出女孩竟也是亚伯拉罕教会的信徒,而且如果是这样,女孩应该是一点魔法也不会才对。 不过,考虑到世上也有类似亚伯拉罕古教会这种教派的存在,这倒也合情合理。 在笔记中,女孩将金属的嬗变加入了些许神学的意味。 “神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一个炼金术师。人死之后,灵魂和精神从人体分离,而身体在坟墓腐败。直到末日世界被大火烧毁,洗净了罪孽的灵魂和精神又被被神重新灌注,由此创造出一个荣耀、不朽、完美的个体。” “炼金术师用火将金属中的硫、汞、盐分离的过程就是神工作的再现。毒物和毒素是物质的原罪,炼金术师的用技艺将其溶解、腐败、蒸馏、升华,然后再度将其结合。其死而复生,回归到健康而纯净的状态。” “所以,炼金术师的工作就是模彷神的能力改进自然世界。炼金术就是对自然世界的救赎。如此,也许我能够完成那伟大的工作,触及造物的最终奥秘。” 这一连串的描述让艾拉想起了那个把微积分当做接近神的路径的戈特弗里德。 她记得女孩说过,炼金术包含了技艺和魔法这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 “当技艺走到尽头时,感到无力的炼金术师们自然会转而寻求魔法。” 那个女孩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自称是帕拉塞尔苏斯?她所说的“伟大的工作”是指什么?阿维森纳想从她的房间里翻找什么?她自己本人又是否已经踏入了魔法的领域了呢? 笼罩在女孩身上的谜团更重了。 但是,艾拉已经没有时间去解开这些谜团。她要启程返回哥特兰了。 艾米在外面轻叩了三下门,然后抱着一束向日葵走了进来。 “陛下,我没有见到安娜殿下。海岛共和国的人把我拦在了门外。” “这是肯定的。既然海岛共和国已经准备向七丘帝国开战,那安娜现在肯定是接近软禁的状态。好在他们不知道我和七丘帝国的关系,不然我们的行动也会受到阻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不过——在我离开时,有一支箭射到了我的身边,箭上带着一封安娜殿下写的信。” “信?上面写了什么?” “殿下她好像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软禁了,先是感谢了陛下,然后说不会向七丘帝国透露陛下的行踪,最后答应会在陛下走后继续寻找那个女医生的行踪。” 艾拉站了起来,从艾米手中结果了向日葵。 “走吧,在回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木屋外的不远处立着一个小土堆,上面插着一支已经枯萎的向日葵。艾拉抽出一支新的向日葵换上,又将剩下的向日葵放到小木屋边。然后,她远远地朝着小土堆和小木屋鞠了一躬。 做完这件事,她们就来到港口,踏上了回程的船。 海波飘荡,海鸥翱翔,海岛共和国的海岸渐渐离她们远去。 “陛下,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是可以参与海岛共和国的计划的?” 艾米有些不甘地把这件事提了出来。 “我们这次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来到七丘帝国。陛下准备什么时候把王位给夺回来呢?” 艾拉摇了摇头。 “艾米,虽然那个总督说自己也是七丘帝国人,但七丘帝国人怎么会想着毁灭七丘帝国呢?虽然海岛共和国现在还是七丘帝国的属国,但在的我眼中,他已经和外族没有什么区别了。” “就算是外族,如果能借用力量的话……” “绝对不行。” 艾拉坚定地回绝了艾米的建议。 “我叔叔和我抢王位,那只是七丘帝国里的内斗而已。可外族想毁掉七丘帝国,而我叔叔想保护七丘帝国,难道我还能选择帮助前者?不干涉那个总督的计划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比起抢了陛下王位的反贼,外族的入侵更加难以忍受……么?” 艾米沉吟着,若有所思。 “是的。”艾拉回答道,“因为我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 海岛共和国越来越远,终于从海平线上消失了。 “陛下,你觉得这次七丘帝国和海岛共和国开战……结果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海岛共和国找了哪些盟友,利古里亚共和国又能坚持多久。如果按乔瓦尼的计划,利用和谈的会议拖到了足够的时间,七丘帝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吧。海军上七丘帝国是比不上海岛共和国的,海岛共和国应该可以封锁七丘帝国的海岸线。但海岛共和国也没法靠近黑海海峡,在那种狭窄的地形上,海洋之火的杀伤力是非常大的。总而言之……这会是一场艰难的消耗战。即便七丘帝国获胜,损失也会非常大吧。” 讲着讲着,艾拉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艾米,我突然想调转船头,杀进海岛共和国去吊死他们的总督了!” 就在这时,有十多艘船朝着艾拉他们迎面驶来。艾米眼尖,指着那些船喊道:“陛下!那是我们的船!那些走散的士兵终于回来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唔……当初可是走散了八千多人,都过了那么多天了,看船的数量,回来的却只有两千不到,还有六千人是跑去哪里打劫了?罢了,先让他们归队,我要好好骂他们一顿!” 然而,当那些船只靠近艾拉的舰队时,船上的海盗们却火急火燎地朝着艾拉喊了起来: “瑞典王!快掉头!七丘帝国的舰队朝着这边杀过来了!” () :// 第十一章 是山贼!(1)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艾拉放下软梯,让那一部分海盗登上飞翔的西兰人号。可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艾拉就气急败坏地揪住其中一个人的领子骂了起来。 “你们是怎么会被七丘帝国的海军追杀的?你们去打劫七丘帝国了?” 这对艾拉而言是最无法容忍的事情。如果这群海盗敢点头承认,她就敢当场处死几个以儆效尤。 海盗们还从没看艾拉发过这么大的火。被揪住领子的海盗慌忙回答道:“没有!瑞典王你早就交代过不能动七丘帝国,我们都是记得的!” “那七丘帝国的海军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追你们?准备集体向你们求婚?” “不、不是追我们。只是正好就跟在我们的后面……” “少骗人了!你刚刚还说他们是杀过来了!” “是、是在杀,不过不是杀我们……七丘帝国的海军在沿路破坏沿海岛共和国的贸易站!”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艾拉终于问明白了事情原由,这才把那海盗的领口给松开了。 按照海岛共和国的计划,七丘帝国将被虚假的和谈拖住数日。海岛共和国会利用这段时间解决掉利古里亚共和残存的海军,然后再将舰队调回用以对付七丘帝国。而七丘帝国突然在这时发动进攻,想必是已经看穿了海盗共和国的缓兵之计。 “没想到那些大臣们还是挺能干的嘛……稍微能够放心一些了。” “陛下,我先不管你这奇特的站边。七丘帝国这是已经对海岛共和国宣战了!而我们是海岛共和国的佣兵!要是迎面撞上七丘帝国的海军,肯定会打起来的!这是能够放心的时候么?” 艾拉顿时意识到了情况的严峻。通往海岛共和国都城的是一个狭长的u字型海湾。艾拉目前处在u字型海湾的底部,而七丘帝国已经则进入了u字型海湾的海口。如果继续航行,两边的舰队几乎是必然相遇,避无可避。而如果返回海岛共和国,则就不可避免地要被拖入战争之中了。 留里克和希西家坐在另外一艘船上。他们原本是准备出海湾后就和艾拉分开,沿黑海海峡直接回去的,察觉到情况不太劲,他们便把船开到了飞翔的西兰人号下,朝着甲板上喊道:“瑞典王,发生什么事情了?” “七丘帝国和海岛共和国开战了,他们的舰队正往这边开来!” 留里克和希西家一惊,连忙顺着软梯爬上了飞翔的西兰人号的甲板。 “希西家,这次能不能还是能通过打你的旗号混过去?”艾拉问道。 “这我可没把握!上次他们就不是很愿意让开。这一次是战争,人数更多、更混乱,我们为了搬运物资又租用了很多海岛共和国的商船,迎面撞上,恐怕大概率会爆发冲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留里克往甲板上跺了一脚:“都怪那个总督拖拖拉拉的耽误我们时间!这一打,要出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艾拉让人找来的一副地图。这地图是从亚速城里得到的,精密度很有问题,但用来判断四周局势还是足够的。三个人凑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最后艾拉把手指向了同海岛共和国隔海相望的一处陆地。 “尹斯特里亚,阿勒曼尼联邦边境的一个伯爵领,位于阿勒曼尼联邦、七丘帝国、海岛共和国三国交界处。在这里的话可以很快地掌握战争的动态。要不我们先规避七丘帝国的海舰队,去尹斯特里亚的港口停靠一会儿?” 希西家说道:“阿勒曼尼联邦?我们这五千多人登陆海岸,不会引发外交事件么?” 留里克笑了一声:“希西家,你还害怕法兰西岛伯爵?我可坐船抢过阿勒曼尼联邦很多次了,基本上他们的领主都是各自为战的。就尹斯特里亚这个小地方,兵力有没有一千都不知道,我们这里足足五千人,怕什么外交事件?” 艾米觉得留里克说的对。 于是整支舰队掉了个头,改而驶向位于u型海湾另一侧的尹斯特里亚。 当初艾拉带着一千多人登陆施塔德做贸易时,就已经把施塔德的人吓了个半死,何况这次一下子带了五千人。尹斯特里亚港口的居民远远看到飞翔的西兰人号出现在海平线上,立刻就开始逃窜。等艾拉的舰队靠港停泊时,整个港口已经荡然一空。 艾拉却没有心情去安抚那些逃窜的居民。她沿着港口,一边走一边催促着船上的海盗们:“快!尹斯特里亚未必安全,先把物资从船上卸下来,然后马上加强港口的防御工事!” 艾米有些忧心忡忡地在一旁建议道:“陛下,我们是不是给尹斯特里亚的领主送份礼物比较好?最好选一份贵重的礼物,不然我怕尹斯特里亚的领主真的会派兵来攻击我们!” “没必要!就算派了使者,我们怎么和他们交涉?和他们说虽然我们素不相识、但我们想在他的领地上驻军十天半个月?” 在施塔德的贸易经历已经让艾拉明白,海盗王国的狼藉声名不是一个使者能够挽回的。虽然在她的努力下,阿勒曼尼北部的城市已经和海盗王国有了许多的贸易往来。但在尹斯特里亚这种阿勒曼尼南部的城市,海盗王国的名声怕是依旧还是糟糕。 “确实……五千人,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尹斯特里亚的兵力了,无论哪个领主都不可能对这样规模的它国军队感到放心的。可是不派使者问题更大吧?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们虽然单个势力不大,但他们是会抱团的!如果他认为我们入侵了,很可能会组成联军!” 艾拉摇了摇头:“只要我们不派使者,他们就没有拒绝我们的机会。只要不被拒绝、也不做敌对的事情,那我们就不算入侵,只能算借过!阿勒曼尼联邦可松散的很,我只是借过一下,他们没那么容易组成联军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只要不被拒绝就不算入侵。这话听得艾米目瞪口呆。她先是傻傻地点了点头,然后忽地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大声喊了起来:“陛下!就算我们不派使者,可他们会派使者过来啊!要等他们主动派使者过来,那就显得我们的态度很恶劣了!”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等个一两天吧,要是他们不派使者来,我们再派使者过去也不迟——乔瓦尼的外交思路稍微给了我一点启发。利用类似的方法,也许就能成功说服尹斯特里亚的领主让我们在这里驻扎。” 第十一章 是山贼!(2) 仅仅一天之后,尹斯特里亚的领主就带着不到两百人的常备军来到了港口附近。而艾拉已经在港口设置了一个简易的营寨。她故意把营寨的规模扩大了些,并且多设了些旗帜,让五千人的部队看起来像是六、七千人。 尹斯特里亚的领主名叫翁鲁奥克,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了。艾拉军队的浩大的声势吓得他带上军队扭头就跑会了自己的城堡里。他接连派了六个使者,向自己的岳父、女婿、兄弟等领主请求援军,自己则瑟瑟发抖地龟缩在了城堡里。 到了下午,翁鲁奥克收到报告说那些海盗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在加固沿岸的防御工事。 “完了!这是在为后续部队的登陆做准备啊!难道这五千人只是先锋?” 翁鲁奥克瑟瑟发抖地钻进了被窝里。他的儿子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父亲,你别自己吓自己。派五千人当前锋,那军队总数得有一、两万了!海岛共和国在和利古里亚共和国打仗,这周边哪还有国家能拉出这么多兵力?” “是七丘帝国!我昨天听说他们的舰队一路烧杀抢掠过来了!” “父亲,七丘帝国那是在进攻海岛共和国的贸易战,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啊。” “谁知道七丘帝国灭了海岛共和国,会不会顺带把我们也给灭了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哦!被分到这边境的破领地,来时这里连一片像样的田都没有!我辛辛苦苦地经营几十年,这才能顿顿喝上葡萄酒。这下倒好,不仅地要被人抢走了!我们的命恐怕也要没了!” “父亲,你这也说的太夸张了。什么终于能顿顿喝葡萄酒,你庄园里几千个农奴呢,也就是你心疼不想花钱从外面买,非得自己种自己酿而已……” 这父子间的对话让前来报告的那个大臣无语地擦了擦额边的汗:“那个……领主大人,那些海盗是在修防御工事……但是……是朝着海岸线那一边修的。” “这是怎么回事?”翁鲁奥克的儿子皱着眉头说道,“快去问问看,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对,是得去问问——那个……谁去?” 大臣左右看了一眼,房里除了翁鲁奥克外就只有他了。 “……我?” 答桉是肯定的。 那大臣哆哆嗦嗦地走到了海盗的寨子前。接见他的是坐在一把大椅子上“凶神恶煞”盯着他看的艾拉。艾拉的两侧各战着五个海盗,每个海盗肩上都扛着一把锋利的斧子。 大臣胆战心惊地来到艾拉的面前。还不等他开口,艾拉就把身子往前一倾,瞅着他的脸问道:“你就是领主派来的的使者?” 大臣做了几口深呼吸,这才鼓足勇气问道:“是的。领主让我来问一下,你们这次是有什么意图?” “七丘帝国的舰队向着这边杀过来了,目标大概是海岛共和国。我们和海岛共和国的佣兵协议已经解除了,这一打,却弄得我们出不去海湾了,呸!” 艾拉装模作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使劲地朝着天空翻着白眼。 “所以我就来给你们这里当佣兵了!我给你们打五折,交了钱,我就帮你们守着海港!” 大臣有些无所适从:“这……不是说七丘帝国是冲着海岛共和国来的么,为什么我们要请佣兵来守海港?” 艾拉一下子放大了声音:“你知道七丘帝国是不是真的来打海岛共和国的?你们阿勒曼尼联邦和七丘帝国的关系就有那么好么?” “这……好的,我回去向领主汇报一下。” 大臣浑身着冒汗,退下去了。 “陛下,你这是勒索吧?”艾米小声在一旁滴咕着,“这样真的不会起冲突?” 艾拉摇了摇头:“我们担心的是阿勒曼尼联邦的联军。单就这个领主而言,他是不足以对我们构成任何威胁的。我们向他送礼并要求驻扎在这里,他会害怕。但我们问他要钱,他反而会安心。因为要钱就说明我们暂时不是冲着他的领地来的——这道理就和海岛共和国想和七丘帝国联姻是一样的。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确实需要一些部队来防止七丘帝国的突袭吧?” 过了小半天,那个大臣走了回来。 “领主决定雇佣你们……只是领主它并不富裕。他说,能不能再降低一些勒索……雇佣金的价格呢?比如说,正常价格的……一成?” 心领神会的艾米也学着海盗的样子,粗着嗓子说道;“别啰啰嗦嗦的,两成!再少我们就不客气了!” “好、好的,两成就两成,成交!” 刚一说完,那大臣就像逃命似的离开了艾拉的大营。 于是,艾拉就名正言顺地在尹斯特里亚的港口驻扎了下来。她一边继续加固港口的城防,一边向海岛共和国的都城派出眼线,以掌握掌握战争的实时状况。 不久,从海岛共和国的方向传回来消息:海岛共和国的都城已经开始戒严,但七丘帝国的海军目前还没有在都城附近现身,应该是在进攻都城外的其他贸易站。 艾拉和留里克、希西家一起分析着这个情报所带来的讯息。 留里克不停地挠着头:“那些贸易战放着不管又没事。按他们既然乘这个时机发动战争,那应该是想快速攻下海岛共和国的首都才对。理说七丘帝国的舰队应该现在已经在进攻海岛共和国的都城了。现在这么拖拖拉拉地是想干什么?” “留里克,那是你带兵。”希西家嘲笑道,“七丘帝国可没你那么厉害的魔法师,就算他们拼了命地进攻,要在海岛共和国舰队回援前攻下都城也是很困难的,到时候只会陷入被前后夹击的囧境。” “可那样不应该更加抓紧攻城么?慢吞吞的只会更耽误时间!” “谁知道呢,也许他们一开始就没想进攻海岛共和国的都城,只是想拆几个贸易站罢了。” 艾拉一边听着留里克和希西家的争论,一边仔细地看着地图。七丘帝国的海军大将奥卢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曾经也是她的部下,那是一个喜欢采用激进行动的家伙,不太可能像希西家说的那样行动。 但不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出奥卢斯这么慢吞吞地行动的理由。 ——行动难以理解,那大概率就是有她没有掌握的情报。 她忽地把手指向了地图上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地方。 “派个人去这里看看!” 第十一章 是山贼!(3) 留里克和希西家凑上去看了一下艾拉所指的地方,那是七丘帝国的境内,算不上相当靠近边境,看起来和其他边境地带没什么不同。可艾拉却甚至依据地图上的河流把范围精确到了一个小圈圈内。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出声问道:“这里有什么?” “克罗地亚第一边防军,一万两千五百人,这里是他们的驻扎地。他们以步兵为主,空闲时期在边境从事农业生产,战力极其低下。” 说完,艾拉把笔在地图上往下移了一段距离,又画了一个小圈圈 “还有这个位置,这里部署着默西亚野战军,弓一万七千五百人,是七丘帝国的主力部队之一。配备大量骑兵,可以进行快速机动。” 留里克和希西家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七丘帝国部队的战略部署,应当属于机密。可艾拉的口气却像是在数自己口袋里的钱一样。 实际上,这是艾拉是巴塞丽莎时就已经掌握的情况。边防军负责第一时间防御入侵的敌人,而野战军则利用机动优势游走在数个边防区间进行战略打击,七丘帝国的这种部署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发生过变化,他的叔叔大概率也是不会去动的。 划好大致的范围后,艾拉把笔一抛。 “这两支部队是最有可能参与到这次作战行动的。马上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艾拉的判断是正确的。派去那里的侦查部队很快就带回来了消息:克罗地亚第一边防军正在收购粮草,并在制造攻城武器。 “看来这场战争对七丘帝国来说也很紧急。不过这样就大致确定了,这些粮草和攻城武器是给即将到来的默西亚野战军用的,后者才是进攻海岛共和国都城的真正主力。” “那这些海军又是来干什么的呢?”希西家问道。 “很简单,他们是在以逸待劳。”艾拉回答道,“不断逼近海岛共和国的都城,即便不进攻,也能逼迫海岛共和国的舰队放弃利古里亚共和国火速回援。恐怕奥卢斯早就已经选好了决战的地点,布好陷阱了。” “这样婆婆妈妈的打,要猴年马月才能打完?我可等不了!”留里克拍了一下桌子,“干脆我带部队打穿阿勒曼尼联邦,从路陆返回亚速城算了!” “……你不要物资了?” 留里克一下子沉默了。他们这五千人听着不少,但却携带了二万多人数个月的物资。如果不用船而走陆路,那他们就完全成了运输队了。就算他再有自信,也不可能去用一支运输队打穿阿勒曼尼联邦。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他们只能等待附近的战斗能尽快结束。好在这看起来不会很遥远,七丘帝国已经打了海岛共和国一个措手不及,而海岛共和国的狭小领土不足以提供给他们周旋的余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七丘帝国的舰队缓慢而又坚定地朝着海岛共和国的方向推进着,给海岛共和国的都城施加着越来越大的压力。开始的几天,每天都有许多船只载着海岛共和国的市民来尹斯特里亚避难。但海岛共和国很快就对都城进行了戒严,不管是进还是出,都没那么容易了。 七丘帝国和海岛共和国的舰队还是没有开始交战。 终于,艾拉也像留里克一样忍不住了。 “不能这么等下去了!这一天天花的都是钱啊!而且还会影响我们回去播种!打穿阿勒曼尼联邦行不通,我们就不能像商队一样把物资慢慢地运回亚速城么?” “陛下,我可听说商队每到一个阿勒曼尼联邦领主的领地都会被征收收一次关税。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比牛毛还多,到了亚速城就不剩多少东西了!而且还不保证不会有人窥觑我们的物资!” “那总得来点创收的手段吧?不能真就拿着两成的佣金给尹斯特里亚守个十天半个月的城啊?” 艾拉话音刚落,尹斯特里亚的领主翁鲁奥克就带着一彪人马冲着港口跑了过来。但到了港口,那老领主却又远远地站着不敢上前了。过了一会儿,还是先前跑来当使者的那个大臣朝着艾拉“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佣兵!佣兵!别守着港口了!隔壁领地的领主带着一千左右的部队往我们领地跑过来了,快去把他们赶跑!” 艾拉没想到尹斯特里亚居的领主真敢拿她当雇佣兵用,更没想到她驻扎的期间尹斯特里亚真会爆发战争。愣了愣后,她问道:“隔壁领地的领主?七丘帝国是没有领主的,阿勒曼尼联邦倒有领主,可那不是你们国家自己人么?” 翁鲁奥克远远地听到了艾拉的话,马上喊了起来:“谁和那个强盗是自己人了?上次打猎时他就抢走了我的猎物!这次带兵来利斯特里亚,肯定是不安好心!” “唔……只是一千人的话倒还容易对付。” 既然当初说了是当佣兵,那艾拉也就只能参与这件事了。可还没等她点头同意,远远地又跑来了一彪人马。为首的那个是翁鲁奥克的儿子,还不等到港口,他就冲着翁鲁奥克喊了起来:“父亲!你又忘记吃药了!人家只是借过去驰援海岛共和国,这件事海岛共和国不是也和你说过么?” 听到“驰援海岛共和国”几个字,艾拉又是一愣。却只听翁鲁奥克冲着他儿子嚷道:“谁知道他们去驰援海岛共和国,会不会顺带把我们也给灭了啊!我辛辛苦苦经营了好几年才终于能喝得起葡萄酒,怎么能放任我的仇敌从我的领地通过?” “父亲!你又湖涂了!什么仇敌啊,你上次打猎时瞄准的那条狗,那就是人家养的猎犬啊!你差点把人猎犬射死,还说人抢你猎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我不管!我难得花钱请那么多雇佣兵一次,放着不用我心里难受!佣兵!佣兵!我付的钱,听我的!去把那个狗领主给打一顿回去!” 艾拉神情复杂地盯着翁鲁奥克:“……你确定?” “确定……额,不对,等一下。”翁鲁奥克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招手示意大臣回来。 他在大臣耳边耳语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大臣擦着汗走了回来。 “我们的领主刚刚问……额,问你能不能把那领主打一顿……并假装不是被我们指使的?” () :// 第十一章 是山贼!(4) 虽然那老领主的话怎么听怎么奇怪,但艾拉更在意的是“驰援海岛共和国”这件事。那老领主不像是能正常交流的样子,于是艾拉就小声询问那个大臣:“隔壁领地那个领主是海岛共和国的盟友么?海岛共和国也和你们说过这件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大臣见艾拉没有因自家领主那无理的要求而发火,稍稍宽心了一些,回答道;“是这样的,海岛共和国在我们阿勒曼尼联邦的南部有着很大的贸易影响力。大概是一年前,他们的总督派人来我们尹斯特里亚,询问我们是否愿意出兵去七丘帝国一起‘发财’。我们领主害怕七丘帝国,拒绝了。听说不止是我们,阿勒曼尼联邦南部的很多领主都接见过海岛共和国总督派来的使者。” “那些领主都同意了?” “哪能哦?大家真联合起来的话,倒还是能和七丘帝国打一打的。可又哪能联合的起来?七丘帝国可是一个大国,好端端的谁想第一个跑去送死哦?前几天海岛共和国又派人来求援,可看现在这态势,海岛共和国怕是马上就要输了,又有谁肯去帮他哦?也就隔壁领主好事,才会想着带兵去插上一脚了。” “唔……我明白了,那我们就装成是山贼,把那领主绑了好了——战利品怎么分配,你们准备拿几成?” 那大臣没想到艾拉真能答应,忙不迭地点说道;“全给你们,全给你们!要是我们插手战利品的分配,那不就是和别人说我们和这起事件有关么?”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艾拉激动地一把抓住了那个大臣的手,“敌人准备往哪里走?路线上有没有适合埋伏的地方?快带我过去!” 这是一个俘虏领主补贴军用的机会,艾拉自然不会放过。而且那个领主是准备和七丘帝国作对,艾拉心里一点都没有负担。 根据尹斯特里亚的情报,敌方领主的兵力只在一千上下。目前已经越过边境进入尹斯特里亚的境内,而且正在朝着海岸前进,看起来是准备坐船前往海岛共和国。 艾拉在敌方的行军路线边上找到了一个小山坡。作为山贼的营寨不够广阔,但要临时埋伏一支小部队还是绰绰有余。艾拉从部队中抽出了八百人,并问尹斯特里亚的领主要了八百套当地的服饰。 由于人种的差距,海盗们在换了衣服后还是能依稀分辨出是来自遥远的北方的部落。但艾拉不关心这个。她关心的只是绑了那个领主能换多少钱。 “上次把安娜放跑了,足足损失了二十万诺米斯马,一定要从这个领主上捞回来!” 海盗们在山丘上挖陷阱。艾拉一边巡视着他们的进度,一边对艾米讲着自己的赚钱大计。 艾米在一旁小声地泼着冷水:“陛下……我估计你把对面整个领地卖了都换不了这么多钱。你看对面只能拉出一千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等一下!你!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艾拉忽然对几个正在进行挖坑作业的海盗嚷了起来。 “我们?我们在挖陷坑啊?” 那几个海盗疑惑地从陷坑里抬起了被泥土弄的灰熘熘的脸,不知道他们的瑞典王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 “我看到陷坑了!我是说你们手上,你们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海盗们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着的东西,那是一根根被削尖的木桩。他们正在把这些木桩打入陷坑底部,以增加陷坑的杀伤力。 艾拉使劲地跺着脚:“我们不是来砍人的!是来绑对面领主换赎金的!要是对面领主掉坑里被戳死死了,我们不就白给尹斯特里亚打工了?快把这危险的东西拿掉!拿掉!” 话音未落,艾拉又注意到远方几个海盗的动作,马上又喊了起来:“那边的!你们又是在干什么!” 被艾拉喊到的几个海盗疑惑地扭回头来看艾拉。他们四个人合力抱着一根打原木,正准备用绳子挂到树上去。 “把人撞翻就行了,你们用那么大的木头是想把对面的领主撞成肉泥么?太危险了,拿下来,拿下来!” 艾米忍不住喊道:“陛下!不是所有东西都会正好砸到对面领主身上的!敌人明天下午就要从山下那条路经过了,你这么指挥,他们怎么打仗啊?” 艾拉看了一眼山下的那条路,忽地发起呆来,也不知听进了艾米的话没有 “艾米……我确认一下,我们现在是在山上?” “……陛下,你发烧了?” “然后那里是行军的驰道?” “对,预计敌人明天下午就会从那里通过。有什么问题么?” 艾拉抱头哀嚎了起来:“问题大了!我只想着找个最近的山丘,可你看这山和那条路,隔了足足有两箭的距离哎!普通的弓箭根本射不到!敌人好端端地在大路上行军,为什么要往山上跑啊?” “唔……这……不能想个办法把对面引上山来么?派人骚扰,然后诈败把对面引来这里……” “那不完全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军事行动了么?而且还是在尹斯特里亚共和国境内!仔细想想,这小山丘上能埋伏八百多人就不正常——不管怎么辩解,对方都不会相信我们是山贼的!两边一开战,谁知道会拉来多少盟友,我们就要被拖进战争里去了!” “那样的话我倒有一个主意。”艾米压低声音说道,“只要让尹斯特里亚也遭受一点损失就行了。这样我们就会被认为是第三方势力了。” “好主意,艾米!我们就改用留里克的旗帜吧!” “是……哎?什、什么?” “绑架对方领主的是留里克!而给尹斯特里亚当佣兵的是我瑞典王!虽然都是北方的海盗,但双方分属不同的势力!穷凶极恶的留里克同时袭击了双方的领主,和尹斯特里亚丝毫没有联系。你看,这样就能说的通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留里克会同意么?” “用阿芙洛的加护……” “不要乱用我的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啊啊啊啊啊啊!” …… “没关系,拿去用吧。我的旗号就是要能让他们吓破胆才好!” 听完艾拉的方案,没等艾米使用魔法,留里克就大方地答应了。 () 第十一章 是山贼!(5) “……这般这般,对方一定会发现你们才是幕后黑手,然后就会用各种方式寻仇。直接带盟友进攻你们、派杀手暗杀你们、雇强盗抢劫你们……总之你们的领地就再也不得安宁了!” 艾拉手舞足蹈地“恐吓”着尹斯特里亚的老领主,让他明白继续现在的计划会把他推入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 《一剑独尊》 翁鲁奥克一下子暴躁了起来:“你们难道就不能想一个不暴露的方法么?我付了钱的!很多的钱!” “很多的钱?指正常价格的两成?”艾米在一旁冷笑了一声,“如果对我们不满,要不我们现在就中止雇佣协议?” 要是艾拉取消了和尹斯特里亚的佣兵协议,谁也说不准这五千人的驻军会做出什么事来。翁鲁奥克吓了一大跳,慌忙说道:“别别别,我对你们满意的很!可是……可是你们既然在当佣兵,总得做点事吧?我就是想让你们装成山贼教训隔壁领主一下!” “一支能击败一千人规模部队的山贼?你们这里的匪患有这么严重么?” 艾拉说的只是一个反问句,没想到愣了一下,竟真被这个问题给问倒了的样子。他向身旁的大臣投去一个质询的眼神。那个大臣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山贼。这几年都没听说过。这附近只有一些小山坡,没有可以藏许多山贼的地方,一直和平的很。” 艾米不失时机地在一旁说道:“这样的话最后难免会怀疑到你们身上来,我倒有另外一个主意,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配合。” “什么主意?” 艾米笑了一声:“很简单,你们也出点东西被抢就行了。如果当着他们的面抢了你们一百头牛,那他们肯定就不会想到你们头上来了——如何?” “这……”大臣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这牛会归还给我们么?” “只要你们不怕事情泄漏,当然可以还给你们。” “啊这……”大臣有些胆怯地看向了翁鲁奥克,,“领主大人?你怎么看?” 当听到“一百头牛”时,翁鲁奥克脸上一下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捂着心脏大口喘着气,就像受到了什么重创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这、这、这个……” 翁鲁奥克“这”了半天也没这出后文,忽地向那身边的大臣投去一个责怪的眼神。那大臣一惊,只好帮翁鲁奥克说道:“那个……我们领主说,能不能只出一……一头牛?” “一头???”艾米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我说,要演这个戏,怎么也得十头才像样吧?” “十、十、十……十头就十头。” 翁鲁奥克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了这句话。然后他就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靠在椅背上一动也不动了。 最后,翁鲁奥克让手下带来了五头牛……以及五头羊。 艾拉继续让海盗们在山上设置陷阱。这期间,她从那个大臣口中得知了翁鲁奥克和隔壁领主过节的来源。 原来年轻时,翁鲁奥克和隔壁领主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但随着年纪的增大,翁鲁奥克的脑子渐渐犯了湖涂。又一次他们一起去打猎,翁鲁奥克把隔壁领主的猎犬当成了猎物,朝着它连射了三箭。好在这三箭都没有命中,隔壁的领主也知道翁鲁奥克年纪大了犯湖涂,所以只是轻轻地提醒了一句。但翁鲁奥克自此之后却一直认准隔壁领主抢了他猎物,不管他人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了。 “所以其实隔壁的领主并不讨厌你们的领主?” “是的。不然也不会那么放心大胆地从我们领地借过了。但我们的领主……哎,希望你们这次不要暴露是他指使的吧。” 下午,艾拉刚把陷阱准备完全,侦察兵就带回了敌人逼近的消息。艾拉信心满满地挥了挥手:“作战开始!把敌人引到这里来!” 艾拉布阵的山丘位于驰道的侧方,和驰道有两箭的距离。加上那些海盗都处于埋伏的状态,如果敌人正常行进,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遭遇艾拉的。 艾拉原本打算派兵进行一下羊攻和诈败的作战,以引诱敌人靠近山丘。但既然已经知道两方领主的关系,艾拉就大胆地修改了计划,把诱敌的任务交给了尹斯特里亚的士兵。 尹斯特里亚的士兵有三十人,护卫着五头牛和五头羊。远远看到敌人的先头部队后,他们马上赶着牛和羊从侧边走了出来。 “嗨,兄弟,借过一下。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吧?这是准备去海岛共和国?” “是,去那里打仗赚点钱!我们的领主就在后面呢!” 双方的士兵如此这般进行了友好的交流。这之后,尹斯特里亚的部队朝着艾拉的方向走去,而敌人的先头部队则继续朝着海岸线前进。 不久,敌人的领主出现了了驰道上。 “就是现在!”艾拉对全军下令到,“弄出大点的声音!” 那些海盗们一下子从隐蔽的地方跳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 敌人的领主忽地听到从侧方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慌忙让部队转向列阵。与此同时,尹斯特里亚的士兵甩掉了身上的盔甲,装成落败的样子慌慌张张地朝着敌人跑了过去。 “停下来!”那个领主大声喝止了他们,“你们是从哪来的?” “老爷!老爷!我们是尹斯特里亚伯爵的人,刚刚赶着羊进过,可那里忽然出现了许多山贼,把我们的牛羊都给抢了,还往这边杀过来了!” “敌人有多少人?” “数不清,有许许多多的山贼!” “在这个地方居然还有山贼,翁鲁奥克那个老家伙真是老湖涂了。”那领主笑了一声,“回去告诉你们领主,我顺路帮他把这些山贼给收拾了!” 说着,他策马来到全军面前,举着剑大喊道;“那只是一群山贼!随我上,杀!” “来了来了!” 艾拉激动地对海盗们进行着战前动员。 “全军做好迎战的准备!听着,只要抓住对面的领主,这些天的军费就有着落了。一鼓作气地抓住对面领主,把赎金拿下吧!” “等一下……陛下,他们停止前进了……陛下,他们在后退……陛下,他们逃走了!” 艾拉差点没从山丘上直接摔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艾米看了看远方,又看了看艾拉的部队,然后有些犹豫地说道: “会不会……他看我们这边人多,就……逃走了?” 第十一章 是山贼!(6) “对面可有一千多人,我只带来了八百多个士兵。为什么对面会觉得我们人多而逃走啊???” 艾拉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我们突然一喊,对面以为进了圈套了。一看我们人又不少,就吓得逃走了吧?” 艾米努力地想要解释对面领主的行为逻辑。 “又或者,是对面觉得八百人和一千人其实差不了多少?打起来会是一场恶战,他们又没理由一定要和别的领地的山贼打,就……撤退了?” “这也太胆小了吧???” “从结果来说,他确实成功避免被我们俘虏了。与其说是胆小,不如说是谨慎……” “胆小也好谨慎也好,我的赎金没了啊!赎金!” 艾拉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 “追击!给我追击!” 听艾拉这么说,艾米把手放进嘴里吹了一个口哨。在哨声中,雪白的芬里尔就如一阵风一样冲到了阵前。艾米翻身骑上芬里尔,载着艾拉急速掠过艾拉军阵的前线,来到了最中间的位置。她面无表情地把一个火球往天空一抛,随即调转芬里尔,朝着山丘下撤退的敌人冲去。 火球在空中散了开来。对艾米的卫队而言,这是无声的进攻命令。胸前配挂着火焰纹章的海盗们率先跟着艾米冲了出去。剩下的海盗们在艾米卫队的感染下,也一股脑儿地朝着撤退的敌人发起了冲锋! 那个领主在马上匆匆向后一瞥。只看到那些“山贼”以惊人的速度冲下山丘,气势宛若山洪! 一个年轻的骑士策马跑到他的身边,喊道:“大人,这样下去我们的步兵部队会被冲散的!让我去带骑兵去冲一下!对方只是山贼,现在又冲下了山,被骑兵一冲就会混乱的!” 那领主连连点头:“好好好,快去、快去!” 那年轻的骑士一下子抽出剑来,对着身旁的几十个骑兵喊道:“你们随我来!” 于是那几十个骑兵转了个弯,朝着艾拉军队的侧翼冲了过去。 位于艾拉部队侧翼的是格拉海德的手下。看到阿勒曼尼的骑兵朝着这边冲了过来,格拉海德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他早年跟随骑士王阿尔弗雷德征战,对骑兵的强大威力有着深刻的认知。正因如此,他才在和奥托公爵的会战时采取了消极的守势,还因此差点输掉战争。 他急切地想要一雪前耻。 “你们看清楚了!这些骑兵身上全是铁疙瘩!什么样的人会穿成这样?那当然是怕死的人!我们需要害怕这种人么?” 格拉海德大声地鼓舞着手下的弓箭手。 “这些铁疙瘩让他们的马跑的很慢!面对骑士王的骑兵,我们只能射出一箭,但面对阿勒曼尼联邦的骑兵,我们能射出三箭!骑士王的英勇骑士能用手接住我们的箭,但阿勒曼尼联邦的骑兵只会傻傻地在那里挨射!那我们还怕什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让他们明白,光靠铁甲是保护不了他们的!天选的弓箭手们!把箭往他们的铠甲缝里送进去!” 在格拉海德身边的海盗都很想吐槽格拉海德的话——哪有弓手看到轻装的骑兵想跑,看到重甲的骑兵反而觉得能行的? 但格拉海德就像中了邪一样,命令手下的弓箭手原地拉开了弓。 “稳住!再瞄准些!再等对方靠近些,一百二十码……八十码……六十码——射!” 格拉海德一箭射中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骑士的右眼,那骑士惨呼一声从马上坠了下来,但他的脚却还搭在马镫上,被一路拖行了十来米。 然而其他的弓箭手却没有格拉海德那样的水平。射出的箭大多被对方的盔甲给弹了开去,只有三、四个骑士从马上倒了下来。 格拉海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是我太天真了么……?” 说时迟那时快,一队海盗则从他们的身后冲了上来,排成密集阵型挡在了他们的前方。他们手中拿着有长矛,对骑兵多少有着一点威慑力。 一个海盗经过格拉海德身边时善意地朝他笑了笑:“格拉海德,你的弓箭手还是不行啊。” 格拉海德黑着脸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忽地冲到步兵前方,抓住一匹失去主人的马骑了上去!他御马转了一个大大的圆圈,顺手抢过一个海盗手里的斧子,然后就一个人朝着那队骑兵冲了过去! 在即将和对面的骑兵短兵相接的时,格拉海德忽地从马上一跃而起,他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圈,最后竟稳稳地落到了敌方最后一名骑兵的马上。那名骑兵来不及反应就被格拉海德从背后一斧子砍下马去,而那匹马的控制权则来到了格拉海德的手上! “阿勒曼尼联邦!看明白了么?骑士王手下的骑士是怎样的!” 看着格拉海德的动作,敌方领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弓箭手敢顶着骑兵的冲击射箭,步兵能在弓箭手一轮射击后迅速上前支援,还有这骑兵的动作,山贼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这不是山贼!是正规军!翁鲁奥克那老家伙的领地是被人入侵了?” 可惜,艾拉的部队没有骑兵,那些骑士的干扰又确实大幅减缓了他们的速度。最后,那领主还是成功地拉开了和艾拉部队的距离。他一路冲到翁鲁奥克的城堡下,远远望见翁鲁奥克带着部队站在那里,急忙喊道:“翁鲁奥克!快过来!你的领地被人袭击了!” “该死,那些海盗们果然靠不住!”翁鲁奥克小声骂了一句。然后,他堆起笑脸,纵马来到那领主的身旁,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巴本堡,你怎么来了?敌人在哪里?有多少?” 《仙木奇缘》 “就在后面!看起来有一千人左右!” “身边就一千?你带了多少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被冲散了,但还有八百多人!” “这可是天赐良机!”翁鲁奥克忽地怪叫了一声,“走!我们马上打回去!” 翁鲁奥克的儿子担心地看着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一直对这群海盗颇有微词,这次估计又犯病了。 就在这时,芬里尔出现在了视野之中。翁鲁奥克一眼看到马背上的艾拉和艾米,立刻跃马提刀冲了出去,同时大声喊到:“擒贼先擒王!我们加起来有近两千人,优势在我!” ——就这样,翁鲁奥克成了艾拉的俘虏。 () 第十一章 是山贼!(7)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尹斯特里亚的领主大厅有些阴森森的。为了节约蜡烛,翁鲁奥克只在四周的墙上安置了最低限度的烛台。照到翁鲁奥克座位上的烛光只能勉强让人看清纸上的字。而在翁鲁奥克的座位之外,那烛光之与大厅就像是月亮之于暗夜,起不到什么照明效果,只是亮着给人一点安慰罢了。 艾拉愣愣地坐在那里。每过一刻钟,就有关于尹斯特里亚领的新的战报传来。 “报告!城堡内的残军已经放弃抵抗,投降了!” “报告!尹斯特里亚全镜所有武装部队都向我们投降了!现在正在解除他们的武装!” “报告!已经成功捕获了翁鲁奥克伯爵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但是他的三儿子现在不知所踪,可能是在心腹的保护下向着边境逃去了!” “报告!我们从一个农妇的床上抓到了翁鲁奥克伯爵的三儿子!翁鲁奥克伯爵全家都已经都被我们抓住了!” “已经按要求加强了对边境的控制,以免这里的情报外泄!” “……避免情报外泄?” 艾拉苦笑着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这战事在尹斯特里亚领已经人尽皆知,哪怕是有一个农民出去赶集,这里的情报也会很快被传播出去。 就算她把边境控制再死、控制到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只要有外来的商队或旅人想要进入尹斯特里亚领,不管她同意还是不同意,尹斯特里亚领的异常都会很快被外面的人所察觉。 明明有好好地进行交涉的。 明明只是想来这里避避战争的风头的。 可为什么尹斯特里亚领就这样莫名奇妙地被她给攻陷了? 艾米捧着一本厚厚的账簿走了进来。 “陛下,已经把尹斯特里亚府库里的物资点清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这……嗯,忽然就觉得瑞典也挺富饶的呢——啊不对。不能这么比。” 看艾拉脸色不对,艾米慌忙摇头修正先前的说法。 “瑞典是一整个王国,面积上就要大许多。” “具体到底有多少?” “大概……足够维持尹斯特里亚一千人的部队三个月的样子。” 维持一千人的部队一个月,也就是说还不够艾拉的两万大军使用五天。 “呵呵、呵呵、呵呵……” 艾拉就像失了魂一样傻笑了起来 “艾米,我有一个好主意,我们就这样直接从路上打回亚速城好了。只要把沿途每个城市都攻下来,就能放心地把物资慢慢运过去了……” 艾米满脸错愕:“陛下???你准备对阿勒曼尼联邦正式宣战了???” “我也不想啊!可现在不已经等于是宣战了吗!总不能再说这是边境争端吧?瑞典和尹斯特里亚的边境可是隔了半个大陆啊! !” “陛下……没关系的,我们只是短暂地在这里驻扎一会儿。等阿勒曼尼联邦反应过来纠集联军冲过来,海岛共和国大概早就已经被攻陷,我们也早就出海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就算这场战争十天半个月就能结束,可这十天半个月的军费由谁来承担嘛!都怪海岛共和国!明明是七丘帝国的属国,却想着对七丘帝国宣战!把七丘帝国的舰队引过来了,害的我们不能出港了。” “这样说的话,我倒有一个主意。”艾米说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海岛共和国现在大难临头,这些天应该会有越来越多的富商向外逃窜。我们是不是能从他们手里讹几笔入关费、保护费什么的,来补贴补贴军用……?” 艾米本以为这个提议会被艾拉斥责,谁知艾拉兴奋的一下子弹了起来:“好主意!艾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快,把海岸再看的严一些!然后再打扫打扫几个豪华的房间……” “好的……嗯?房间?”艾米疑惑不解问道。 “要让那些逃亡的富商体验宾至如归的感觉!这样那些富商才更愿意往我这边来不是么么?再准备一些豪华的菜谱!再让海盗们准备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陛下!你这不叫讹钱,叫开旅馆! !” …… 海盗们按艾拉的命令去做迎接的准备了。 艾拉拉着艾米一起亲自坐镇港口,翘首盼望着海岛共和国能马上逃出来一批富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海岛共和国的方向悠悠地飘过来一条商船。 艾拉大喜过望,船还没停稳,她就带着一群海盗冲上甲板,将船上的人员全都控制住了。 一堆衣着简谱的船员被抓出船舱丢在了甲板上。艾拉巡视了一圈,有些失落:“怎么全是水手,一个富商也没有啊?” 一个海盗在旁边笑了一声:“瑞典王,我们可见过很多次了,这种时候商人就喜欢装穷!看我们把他们一个个给抓出来!” 不等有人发令,那些海盗就极为默契地冲了上去,把那群船员一个个按倒在了甲板上。接着,海盗们就开始撕扯海员们的衣服。在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后,那群船员就只剩下了贴身的内衣。 那群海盗们来回巡视了几圈,把内衣布料奢华的和皮肤特别白净的人一个个捡了出来。最后被送到艾拉面前的竟然有十余人之多。 “我……我不是商人啊!” 一个脸上长满脓包的人可怜兮兮地在艾拉面前哀求着。 “我脸上这是传染病,我妻子身体不好,被我传染后很快就病死了。我把我全身的家当都卖了才买了一副棺材把她装下,正在赶回老家的路上呢!” 又有一个海盗笑了一声:“传染病?这理由可真不错!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不敢碰你了么?让我看看这棺材里装的到底是人、还是财宝!” 不顾那人的哀求,海盗们强行撬开了棺材板。然而里面躺着的确并不是财宝,而是一个脸上同样长满了脓包的女人。海盗们并不罢休,还想把那女人翻个面看看下面有没有珠宝,他的丈夫大喊一声挣脱了海盗们的束缚,把身子扑到棺材上大声痛苦着,任凭海盗们怎么捶打,也不让海盗们继续碰他的妻子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艾拉有些于心不忍:“算了吧,大概是我们弄错了。” “可是陛下,棺材里的这个女人,手比你还白嫩呢。” 正在大声嚎哭的男人一下子噎住了。海盗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他丢回到了艾拉的前方。 商人们瑟瑟发抖地朝着艾拉磕起了头。 ——艾拉开始发现这个欢迎仪式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了 她试图安抚那群吓破了胆的商人们:“你们不用害怕!虽然我们是海盗,但是是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是来逃难的吧?只要每人支付五百诺米斯玛,你们不仅能得到我们的保护,还能享受到宛如国宾一样最为奢华的招待! 然而,这话只是把那群商人们吓的哭出声来罢了。 () 第十一章 是山贼!(8) 海盗们赶着十多辆马车来到了港口。 艾拉继续试图说服那群商人物有所值:“别哭了!你们看,这可是尹斯特里亚领最豪华的马车了!座里面,舒服的能让人一觉睡个三天三夜!” 话音未落,一阵不大不小的海风刮来,把其中一辆马车的顶“喀”的一声掀飞了。 艾拉的脸一下子红了半边。她大声斥责着一个赶车的海盗:“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找最好的马车了么?” “瑞典王,刚刚飞的那个是尹斯特里亚领主的,我们想也没想就拉了过来……” “那个吝啬鬼!” 艾拉忍不住骂了翁鲁奥克一句一句,然后她堆起笑脸,安慰那群商人们:“没关系,可不止有马车,我还准备了其他欢迎的礼物呢!快,把礼物拿上来!” 只见海盗们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用锁链把商人们一个个捆了个扎实。艾拉被吓坏了:“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回瑞典王!你说要给客人国宾的待遇,我们想了好久,最后弄来了这些锁链!纯银的!绝对够奢华!我们本来还想用金的,但资金有点不是很充足……” “你们就去准备锁链了?” “啊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海盗们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抽出布条,堵上了正乱喊乱叫的商人们的嘴巴。 “这又是什么???” “回瑞典王,都是上好的丝绸!还浸了香料!好闻的很!” 艾拉目瞪口呆地看着海盗把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商人们一个个丢上了马车,然后又看着他们朝着那口棺材跑了过来。 “差点忘了这个!这可是人家的爱妻,服务要到位!带着一起走!” 六个海盗分站两侧,用肩膀把那口大棺材给顶了起来。 “别死气沉沉的,给客人们跳一个!左、右、左、右、鼓掌,走!” 海盗们迈着欢快的舞姿,当着那个丈夫的面把棺材给抬走了。 “陛下,这……你不去阻止?” “呵呵、呵呵、呵呵……” 艾拉自暴自弃地笑了起。 “仔细想想,我都已经把尹斯特里亚领给占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明抢吧。” 商人们的住宅被海盗们团团包围了。 “说什么国宾级的待遇,这就是绑架吧???” 海盗们理直气壮地回应道:“不,瑞典王收了你们五百诺米斯玛,不从战争中保护你们说不过去!” “不就是五百诺米斯玛么,我给六百,快把我放出去!” 海盗们意志坚定地回绝了那个商人们的建议:“不,瑞典王说了保护你们到战争结束,她说到做到!” 交涉失败,商人们只好聚集在一起商讨接下来的对策。可尹斯特里亚被海盗全面接管这件事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不知道海盗们的势力已经触及到了何处,谈论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那个脸上长满脓包的男人缩在墙角,一言不发。 夜深了,海盗们围着关押着商人们的房子巡逻,忽而听到从屋内传来了一阵口哨声。 “那些商人看来心情不错,还在吹口哨。” 海盗们笑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一只鹰应着口哨声飞了过来,绕着屋子转了几圈后飞走了。 没过多久,远处忽地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声音。成百上千的鸟儿往这边飞了过来,叽叽喳喳地绕着屋子上空盘旋。海盗们一下子警觉了起来,长期的狩猎经验告诉他们,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朝着这边过来了。 “这附近有什么大型的肉食动物么?” 一个海盗向他的同伴投去询问的眼神。其他海盗无不摇头。他们并不熟悉尹斯特里亚的地形。这里是沿海地带,只有一些小山丘,应该也不存在什么陆上的大型勐兽。 从黑暗的地平线上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在高楼放哨的海盗提灯往下一照,惊的张大了嘴巴:成百上千的野兽正朝着这边奔来,有野鸡、有毒蛇、有老鼠……甚至还有几头山猪。 那海盗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敌袭!敌袭!快做好迎战准备!” …… 艾拉闻讯赶来时,海盗们正优哉游哉地生着篝火烤野猪。 他们的身边有着许许多多的大陷坑,那个脸上长满脓包的男人被困在其中一个陷坑中,还有那个本该已经“死去”的女孩,也抱着腿在陷坑下埋怨着:“为什么会在房子外挖陷坑啊! !” 艾米在陷坑上笑了起来:“能够呼唤野兽的魔法我只知道一个,那是狩猎女神和月之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加护。而拥有这个加护的人我同样也只知道一个——殿下,你好像新学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本领呢。” “别说了,脸上都痒死了!达斯特,你就不能用点舒服的方法?” 那女孩埋怨了身边的男人一句,用衣袖使劲地把脸给擦了擦。等她再次抬起头时,那满脸的脓包已经消失了,出现在艾拉眼前的是她妹妹安娜的脸。 这颇有些出乎艾拉的意料之外。七丘帝国向海岛共和国开战,安娜不说被当成人质,至少也得被关进秘牢。可她现在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这里。这期间她是用了何等精妙的手法,是艾拉无法想象的。 那个男人有些不满地回应道:“你就不能说我几句好话。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当成人质带上前线了。” “才不要!我被关在棺材里好几天,都快闷死了,你都不理我的!呐,姐姐——” 安娜仰起头,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艾拉。 “能不能快点把我拉上去?” 然而艾拉却低下头,发出了令安娜毛骨悚然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 “姐姐……?” “二十万诺米斯玛的赎金到手啦!” “姐姐???” 安娜满脸震惊地看着艾拉。 “你之前说我们是敌人!这里不是海岛共和国,是尹斯特里亚!而且我还是堂堂正正地用陷阱把你给抓住的!我这不是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么???快,拿一张网把她给打上来——我们的军费有着落啦!”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1) 沉睡的地牢被忽然传来的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给唤醒了。 在外头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的脚步声,在这死了一般的地牢里却算得上是一阵巨响,惊跑了老鼠和各种不知名的毒虫。 乔瓦尼举着一根火把,拾级而下。沿途的所有牢房全都空空如也,看不到一个人。乔瓦尼一路来到地牢最底端,打开了铁索,推开了木门。 阿维森纳依旧被二十根锁链锁在那里。从阿维森纳被关进这里的第一天起,海岛共和国就没有给他提供过任何水和食物——被捆成这样的阿维森纳根本无法独自进食,而又没有人愿意靠近他的身边去喂他。换成普通人,早就已经渴死、饿死在牢中了。但阿维森纳却依旧能够勉强地活着。 乔瓦尼看到一团本不应该存在的水包裹着他。阿维森纳将嘴极力张开,好让水更多地流进他的喉咙里。一只苍蝇嗡嗡嗡地在牢房里飞着,在靠近阿阿维森纳二米的范围时,忽地有一阵强风裹挟了它,把它抛进了阿维森那的嘴里。阿维森纳“嘎吱嘎吱”地把苍蝇嚼进肚子里,然后继续张开嘴,吸食着他用魔法变出来的水。 “明明可以用魔法变出水,却无法用魔法变出食物?我猜你能用魔法创造的东西,仅仅只限于无机物?” 乔瓦尼的声音惊动了阿维森纳。他抹除了用魔法变出的水,然后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观望着乔瓦尼。乔瓦尼想等他说些什么,可从阿维森纳喉咙里发出的却只有冷笑声。 “阿维森纳,我读过你和海盗王国作战的报告。你先后消除过木头、钢铁、火焰、雷电、泥土,创造过风、银针、硝酸。但你却从来不直接消除和你做对的人,现在你创造水,却创造不出食物,所有我有充分的理由断定你无法创造有机物。” 阿维森纳继续冷笑着。 看到阿维森纳不回话,乔瓦尼试图将他激怒:“阿维森纳,别人好像都很怕你,但看来你好像也不过如此。无法创造有机物——我记得,前几年海岛共和国有传闻说有个炼金术师造出了活生生的人,光是那个传说中的炼金术师就比你要强的多了。” 阿维森纳继续冷笑着。这让乔瓦尼感到有些后悔:炼金术师造人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都市传说,他用这个来试探阿维森纳,当然只能反被阿维森纳嘲笑。 乔瓦尼无法忍受被这样轻视。 “约翰.德.鲁庇西萨和那群炼金术师们都已经被释放了,一个人孤单的紧吧?”他出声讥讽阿维森纳,“不过没关系,等到明天,你就能上断头台了。” 阿维森纳依旧在那里冷笑着。 “可别以为能找机会跑出去。真要把你从这里拉下来推上断头台,我们肯定会先用药物让你昏迷。啊——不对,你是医生,没准可以用魔法弄出解药。不过这也没关系,就像你被带进来时那样,用拳头物理昏迷你就行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阿维森纳一边冷笑,一边摇头。 乔瓦尼把怒火使劲往心里压下去,继续说道: “但是,你现在有一个活命的机会。七丘帝国的舰队正在靠近海岛共和国,来意不善,我们需要强大的魔法师为我们作战。只要你肯协助海岛共和国,那自然就能得到释放。” 阿维森纳终于不笑了,但接下来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乔瓦尼背上升起一股凉意: “你说你们需要强大的魔法师?抓住我的那可是两个精灵级,还不够么?——啊,是了,如果他们还在,你们是不可能放我出来的。也就是说海盗王国的人已经走了,岛上现在已经没有能够匹敌我的魔法师了,是么?” 乔瓦尼提高了声音给自己壮胆:“阿维森纳,就算海盗王国的人不在,我们海岛共和国也有自己的精灵级。我这次前来只是给你一个机会罢了!就算没有你,光靠我们自己也能够应对!”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们海岛共和国已经被逼入绝境了?” “你一个被关在牢里的人,能知道些什么!” “按海岛共和国的正规司法程序,要释放那些炼金术师至少需要等到明天。可他们却在一周前就被释放了。这不正说明你们海岛共和国急缺人手么?” 阿维森纳一语点破了乔瓦尼的装腔作势。看乔瓦尼的脸已经急到发红了,他又笑了几声: “要是你们海岛共和国真不行了的话,就干脆投靠我们天方帝国吧。万王之王很快就能帮你们扫清七丘帝国这些虫豸。” 阿维森纳已经完全掌握了海岛共和国的窘境。但乔瓦尼毕竟是帕提西帕奇奥视为左膀右臂的使者,在外交立场上他是绝对不会服软的。 “交给你们天方帝国?自从那个‘神子’死后,你们天方帝国和七丘帝国敌对了八百多年,你们天方帝国好像每次都有四个左右的精灵级,七丘帝国上一代只有巴塞勒斯和巴塞丽莎两个,现在一个也没有,可你们天方帝国有取得什么重大进展?这不正说明你们天方帝国在用兵上一无是处么?好了,你被捕了,现在你们天方帝国只剩下三个精灵级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大话?” “四个精灵级?” 阿维森纳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就闭上眼睛,一句话都不说了。乔瓦尼以为阿维森纳是被自己驳倒了,得意扬扬说道: “阿维森纳,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可别拖拖拉拉的,你明天就要被推上断头台了” 丢下这句话,乔瓦尼就转身离开了地牢。 “原来海岛共和国的人已经走了啊。” 阿维森纳在乔瓦尼身后干笑了一下。然后,他念到: “吾断定,‘国王的洗澡水’存在于此。” 在阿维森纳的魔法下,那勐烈强酸凭空出现,包围了捆住阿维森纳的二十根不同材质的锁链。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黑漆漆的地牢里传来了阿维森纳的低语声: “说什么天方帝国只有四个精灵级……该死的七丘帝国。不过东西已经到手,自神子去世已有八百余年,是时候去打破这个诅咒了。” ()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2) “姐姐那个卑鄙小人!” 安娜好不容易逃出了海岛共和国的软禁,结果又陷入了艾拉的软禁之,心情自然不会很好。她焦急地在屋内走了一圈又一圈,每走一圈就大声地咒骂艾拉一句。 “卑鄙、无耻、势利、禽兽不如!” 和安娜的反应截然相反,达斯特稳稳地坐在一把大椅子上,正全神贯注地消灭摆在餐桌上的几盘大菜。这样的达斯特让安娜气不打一处来;“达斯特!你就把姐姐送来的饭这么给吃了?不怕饭里有毒?” “没啊,我在吃菜呢。” 达斯特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同时往一块斧子般大小的牛排撒上了胡椒。 “达斯特!” 安娜生气地喊了一声,冲上去一把夺过达斯特手中的叉子,一下给折弯了。达斯特茫然地从餐桌上抬起头来。搞不清安娜为什么不让他吃桌上的牛排。 “达斯特!你就不怕菜里有毒?” “不可能的吧?不是要用你换赎金么?要下毒的话,之前不给你治病不久好了。而且当时她准备用那不知道有没有毒的药时,你还说……” “啊啊啊啊啊!”安娜尖叫着打断了达斯特的话,“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达斯特,快想办法带我跑出去!” “跑出去?没必要吧?你姐姐只是想用你换赎金而已。七丘帝国和海岛共和国在外面开战,我在亚速城赚的赏金又给你看病花光了,不回家的话,你姐姐这里可是最安全的了。” 见安娜没有把叉子拗回去的意思,达斯特便自然而然地改用手去撕扯眼前的那块大牛排。 “可是姐姐她想拿我换赎金哎?那样的话,我不就是要被送回七丘帝国了么?” “有什么不好,七丘帝国和海岛共和国现在已经打起来了,你不用嫁给帕提西帕奇奥的儿子了。” “可我也不想被卖二十万诺米斯玛啊!那可是我家里的钱,我也是会心痛的好么!” 安娜大声地冲达斯特喊着。可达斯特却又专注于啃手上的牛排了。见达斯特不像是要帮忙的样子,安娜急的再一次在房间里绕起了圈。 “这样不行!得想个办法逃出去,或者说服姐姐把我放了……” “如果有价值二十万诺米斯马的说辞,我到是很想听听……咦?这牛排怎么焦了?好吧,毕竟是海盗,手艺和海岛共和国的厨子没得比……” “有了!我可以和姐姐做交易啊!” 安娜拍了一下手,然后就跑到门边疯狂地敲起了门。 “开门!开门!我有话要和姐姐说!快让她来见我!” 看守在门外的海盗们没有为难安娜,答应了一声就派人去找艾拉了。倒是达斯特吃惊地擦了擦沾在嘴边的胡椒粉,问道:“你准备用什么做交易?” “那个医生帕拉塞尔苏斯的消息!就用它来换姐姐放我出去!” 达斯特不禁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你们王族是不是对钱的额度没有什么概念?二十万诺米斯马,是一个医生的消息能够换来的么?” …… …… “帕拉塞尔苏斯在哪里?我放你走,快告诉我!” 艾拉第一时间就同意了安娜提出的交易。 达斯特不由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怎么就没想到,安娜的姐姐,那肯定也是王族。 但艾拉却并非像达斯特想的那样是因为对金钱没概念才答应的。在七丘帝国时她或许和安娜差不多,但在贫穷的瑞典掌权那么久,她已经对金钱极其敏感了。 她之所以会答应,是因为那是帕拉塞尔苏斯。别说是帕拉塞尔苏斯本人,就算只是那个染料的制作方式,她也愿意用二十万诺米斯马去换——那种新的药物不知能救多少人的性命,不是一个贵族的赎金可以去比较的。 “虽然不知道帕拉塞尔苏斯具体的所在,”安娜说道,“但我打听到了许多可能和他有关的传闻。” 艾拉急不可耐地问道:“什么传闻?” “炼金术大学的师生们被提前释放了,海岛共和国正在依靠他们紧急制备某种东西。没人知道他们正在制作什么,只看到每天都有大量的尿液、葡萄酒、海草灰被送进炼金术大学……但是据一个喝醉酒说漏嘴的炼金术师透露,他们已经掌握了火元素的奥秘,正在利用它制备某种对抗七丘帝国舰队的武器。” “火元素?”艾米竖起了耳朵,“我好像听说过,帕拉塞尔苏斯被炼金术师们认定掌握了火元素,备受追捧……不过仅凭这点而认为背后是帕拉塞尔苏斯,有点说不过去。” “还有另一件事情,在海岛共和国已经人尽皆知了。”安娜补充道,“就在前几天,海岛共和国试飞了一种飞行的仪器。在众目睽睽中,那仪器载着一只鸡、一条狗、一头羊飞上了天空,在天空悬浮了二十来分钟后降落到了地上。只有鸡死了,狗和羊平安无事。” “飞行的仪器?”艾米又来了兴致,“为什么鸡死了?是翅膀上的蜡被太阳融化了么?” “不是翅膀。”安娜用手比划着为艾米说明,“那飞行仪器是一个大大的圆球,下面吊着一个载人的框。圆球是空心的。我听人说它之所以能飞,是因为里面装着的不是普通的空气,而是更为轻便而纯粹的气元素本身。那也是四元素之一。所以我猜测,那仪器也是炼金术师所为。” “光是这样,也不能说明那是帕拉塞尔苏斯。”艾米叹了口气,“不过,我倒真想去看看那仪器啊。” 然而“气元素”几个字却引起了艾拉的注意。 “我读过帕拉塞尔苏斯的笔记,她提到过一种比空气轻便的气体,是铁和硇砂结合后分离产生的,她在末尾提了句也许可以用它飞上天空。难道说海岛共和国对外宣称没有找到帕拉塞尔苏斯,其实是自己把帕拉塞尔苏斯给藏起来了?” “也就是说,帕拉塞尔苏斯果然还在海岛共和国?”艾米看向了艾拉,“陛下,我们该怎么办?” “海岛共和国随时都会战败,帕拉塞尔苏斯留在那里很危险——不,不对。” 艾拉摇头否认了自己的前半句话。 “我不需要这种借口。哪怕会和海岛共和国开战也没关系,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把帕拉塞尔苏斯给抢过来!”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3) 有一支舰队出现在了海岛共和国的海平线上。 海岛共和国如临大敌。所有士兵都被赶上了城墙,所有弓箭都被分配妥当,所有弩炮都蓄势待发。海岛共和国仅存的舰队紧紧围绕在城墙外层,意图利用城墙的防御工事使自己免遭覆灭的危机。 然而随着舰队的靠近,人们发现那些舰队竟然是来自阿勒曼尼联邦的。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就像是从地狱一下子来到了天堂。帕提西帕奇奥的求援信已经发出去好久了,赶来的援军这还是第一批。 舰队上的领主是阿勒曼尼联邦的巴本堡伯爵指挥的,而舰队则是来自尹斯特里亚。据巴本堡伯爵所说,他带着士兵从自己领地跋山涉水来到尹斯特里亚,再借用他的朋友翁鲁奥克伯爵的舰队走海路来到了海岛共和国。 这支援军当然受到了帕提西帕奇奥的热情接待。除了热情地招待巴本堡伯爵外,帕提西帕奇奥还专门给巴本堡的部队腾出了一个营地,并送去了几十头牛。 不过大敌当前,双方都没心情去喝酒吃肉。欢迎的宴会只进行到一半,巴本堡伯爵就转而开始和帕提西帕奇奥谈论起防守的策略。等一切商谈妥当后,巴本堡伯爵就在十多个近卫的密切保护下回到了帕提西帕奇奥给他准备的营地。 可是刚一进营地,那十多个近卫忽地态度大变。他们推搡着巴本堡伯爵,几乎是用胁迫的方式把他推进了一个营帐里。艾米端坐在营帐正中,而她的右侧则坐着安娜和达斯特。 一看到这几个人,哈本堡伯身上就完全没了贵族的傲气。他弯着腰,用几近乞求的语气说道:“我已经按要求把你们带进海岛共和国了,海岛共和国完全没有怀疑。所以你们答应的事……?” 艾米向哈本堡周边的卫兵投去一个求证的眼神,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才对巴本堡伯爵说道:“你做的很好。等我们回到尹斯特里亚,你和你的士兵就都会得到释放,武器和物资也会尽数归还。” 巴本堡伯爵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等巴本堡伯爵走出营帐,艾米挥手示意士兵们全部退下,然后就和安娜他们商量起了营救帕拉塞尔苏斯的策略。 “经过广场时我看到那里搭了一个奇怪的平台,好像是用来生火的。”艾米问道,“殿下,那是不是和飞行的装置有关?” 安娜摇了摇头:“我离开海岛共和国时没有见过这东西,应该是这两三天里搭起来的。不过,上次那个会飞的球试飞的地方倒确实也在广场。” “大敌当前,他们不会白耗人力搭建没用的东西,殿下,我觉得这里要派人手监视一下才行。” 虽然艾米的话听起来是像安娜提出建议,但安娜能做的却只是点头罢了。她的姐姐艾拉在镇守尹斯特里亚,那这里的领袖就只能是艾米.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艾米又转向达斯特问道:“你是叫达斯特吧?炼金术大学现在是什么状况,你查探过了么?” “和我们出来时一样,被海岛共和国的卫兵严密把守着。不过我听说炼金术师已经被禁止外出了,大概就是因为之前那个喝醉酒的炼金术师透露了情报。”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想办法潜入了。达斯特,你之前是怎么带殿下逃出海岛共和国的?易容那是登船时的事了吧,可你是怎么绕过卫兵的看守的?能不能给我们当做参考?” 一听艾米提起这个,安娜顿时露出了满脸嫌恶的表情,想是对那逃离海岛共和国的方式充满了阴影。 “利用地下水道——具体一点,就是配水管道和排水管道。” 达斯特回答道。 “在亚速城时我就听安娜说过,七丘帝国建的城池都是有地下水道的。亚速城断水后我就想着能不能从水道出去,但是时间紧迫,没有成功。海岛共和国以前也是七丘帝国的城市,对安娜来说又很危险,所以我带安娜去海岛共和国求医的第一天起就在排摸地下水道的状况了。我找到了好几条能通往城外的水道。另我意外的是,海岛共和国居然对这些地下水道毫无防备——他们似乎根本就搞不清楚这些水道的分布状况。亏他们还说自己有七丘帝国的血脉呢。” 安娜一下字跳了起来:“你给我等一下!也就是说,明明是可以通过配水管道跑出去的,你却偏让我钻了排水管道???” “那有什么办法。能成功突破那些卫兵的看守,然后再找到一个水道入口钻进去已经很不容易了。”达斯特满脸无辜地回答道,“要是放弃机会慢吞吞地寻找配水管道,等敌人追兵过来,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说的是靠你突破的看守一样!不是全都靠的我么?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说从配水管道也能出去,我怎么也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吧!” “那多危险,排水管道也差不到哪去嘛,也就是出来后好好洗个澡的事情……” “差远了啊! !我都快把我的皮给洗破了,都能还依稀能感到身上传来下水管道的臭味啊!你把我少女身上的香气还给我! !” 听着安娜和达斯特的争吵,艾米忽然在一旁笑了起来。安娜正用手拉扯着达斯特的脸颊,听到艾米的笑声,很不满意地回头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不是……只是觉得,殿下的变化也很大呢。如过换成是以前,就算敌人追的再紧,殿下也不会往下水道里钻的吧?” 安娜白了达斯特一眼:“还不是被这个蠢货带坏的!” “回归正题,达斯特,利用地下水道,我们能潜入炼金术大学么?” 达斯特一边使劲地想要把扑上来的安娜推开,一边抽个空回答道:“七丘帝国的工程学很发达,地下水道是通往家家户户的,当然也包括炼金术大学!” “那就这样决定了。”艾米拍了一下手,“今天傍晚,走地下水道潜入炼金术大学!”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4) 地下水道,幽暗阴森。好在这次达斯特走的是配水管道,没有什么臭味。这种远离了地上的神秘氛围让艾米有些兴奋,她一直都对各种冒险故事感兴趣。以前的她无法自保,但现在她有了精灵级的实力,对冒险就更加地向往了。 “你们说,这里面会不会住着人?” 艾米兴趣盎然地问道。 但达斯特和安娜对视一眼:“不可能的,谁会住在这种条件恶劣的地方?” “会不会有逃犯们为了避难,在这里建了一个地下王国,在这里娶妻生子。新生的婴儿从小就在里面长大,从没看到过太阳……” 达斯特和安娜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艾米自觉无趣,就闭上了嘴巴。 地下水道里分不清方向。但通路是白天已经排摸好了的。海盗们在各个转角做了明显的标记。借助这些标记,艾米等人没花什么力气就从地下水道潜入了炼金术大学。 明明已经是深夜,但炼金术大学的灯依旧亮着,从实验楼里传来喧闹的人声。想是炼金术师们正在赶工什么重要的物品。 “我们该去哪里?”安娜询问艾米。她和达斯特都是第一次进入炼金术大学。 “先去帕拉塞尔苏斯的房间里看看。” 艾米带着安娜和达斯特偷偷摸摸地潜入树林。那个小木屋黑漆漆的,完全隐匿在了黑夜之中。要不是艾米提前知道这里有个小木屋,她几乎无法发现这里。 房间里也没传来什么人声。艾米不甘心,推开门进去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东西处于一个被凌乱地整理着的状态,一看就知道是艾拉所为。看来自艾拉离开后,就没有任何人来过这里了。 艾米有些失落。离开前,她给房间里的几盆花浇了点水。 “房间里没有的话,就只能抓个炼金术师问一下了。这里面最了解帕拉塞尔苏斯的事情的是校长约翰.德.鲁庇西萨,最好能够直接问他。我记得他的办公室是在……” 达斯特忽地捂住艾米的嘴,把她往边上一拉。只见一个老师模样的人推着一车箱子从艾米刚刚的位置走过。他来到一堵墙边。墙边上堆积着许许多多密闭的箱子。 那老师小心翼翼将推车上的箱子一个个端起来,又在墙边摆好。 就在他做这件事的时候,两个巡逻的士兵也经过了这里。他们看到那老师在搬箱子,走过来想要帮忙,谁知那老师很不客气地驱赶了他们;“走开!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你们会把这些东西毁掉的,不要靠近这里!” 那两个士兵也不介意,径直离开了。那老师骂了句“净会添乱”,然后才转身走回了实验室。 那老师的刚一进门,达斯特马上子闪了出去,来到了那堆箱子旁。 “里面是什么东西?”安娜在墙后面压着声音问道。 达斯特对着一个箱子左右看了一遍,然后也压着声音回答道:“这些箱子封的很紧,快找找有没有工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新的脚步声。达斯特当机立断,搬起一个箱子闪身躲进了一个墙缝里。那脚步声来自另一批巡逻的士兵。其中一个举起火把,朝着堆放箱子的角落探了探。于是另一个士兵马上骂道:“别用火把靠近那些东西!你不要命了?” “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来着……也许是老师们吧。” 那个士兵抽回火把,跟着同伴走远了。 短时间内通过两批巡逻的士兵,这意味着这个地方不宜久留。艾米等人带着箱子,急匆匆地返回了树林里的小木屋。 那箱子是用金属做的,盖口被很小心地封闭了起来,甚至连空气都无法跑入。达斯特把箱子晃了晃,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液体?” 三人脸上均闪过一丝惊诧之色。海岛共和国的人那么小心地对待这些箱子,他们以为这里面的一定是什么易燃物。既然是液体,为何不能让火靠近? “总之得打开来看一看才知道。” 达斯特掏出一把小刀,想要塞进盖口的缝隙里把盖子撬开。但箱子是在是封闭的太结实了。达斯特又刺又砸,好不容易才让接口处往下陷了一些。利用这下陷的空隙,达斯特终于成功地把小刀塞进盖口,使劲地一撬! 空气随着达斯特的动作涌入了箱子,几乎是同一时间,箱子里忽地腾出了一团火! 达斯特吓了一跳,甩手把箱子一抛。箱子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却没有倾倒出任何液体,——从箱子里倾倒出来的,只有火、火、还有火! 眨眼之间,那箱子就被烈火包围。火势迅速将附近的杂草点燃,并顺着杂草想四周扩散,一路蔓延向了大树。 艾米当机立断地使用了洛基的加护。她用魔法操控着火焰的轨迹,试图那些蔓延的火聚拢起来。然而每当她将火焰吸取,立刻就会有新的火从那箱子里冒出。艾米无可奈何,只好将火焰控制在箱子的周围,使它不向外扩散。 达斯特凑近那个箱子一看,箱子里的东西确实只是一种液体。然而,它却在不住地向外冒火!达斯特一时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艾米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事情之后再想。这火不是我的魔法引起的,我灭不了,快拿一点水来,不然学校的师生看到火光,要过来了!” 达斯特反应过来,连忙跑去井边打了一桶水过来。艾米将魔法一收,好让达斯特的水能够成功将火熄灭,而达斯特则毫不犹豫地把整桶水向着那火焰泼了过去。 ——意料之外的情况再度发生了。 就触碰到水的一刹那间,那箱子忽地发生了勐烈的爆炸。这炽热地燃烧着的火不仅没有因水而熄灭,反而在接触到水后更加勐烈地燃烧了起来! 爆炸惊动了学校里的所有人,眨眼之间,上百个卫兵围了过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正在燃烧着的铁罐子,以及几棵正在燃烧中的大树。 “看来是有人潜入这里了啊。” 约翰.德.鲁庇西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脸上的皱纹比先前更深了许多。 “小心,不要把水泼向那个罐子。”约翰.德.鲁庇西萨伸手阻止了准备泼水灭火的士兵们,“这是海洋之火,拿一些砂子过来!”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5) 利用地下水道,艾米三人匆匆离开了炼金术学院,回到了驻军的大营。然而对于那诡异的液体,三人久久无法释然。 艾米忽地询问安娜:“殿下,我有一个想法无法确定——那液体,是不是就是我们七丘帝国的海洋之火?” “海洋之火?”安娜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从没亲眼见过海洋之火。你这一说,从遇水不灭这一条来看确实像。” 听到安娜也没见过真正的海洋之火,艾米顿时担忧起来。她只知道海洋之火的配方是七丘帝国的顶级机密之一,却没想到就连安娜都没有机会接触。既然如此,那海岛共和国的这液体又是什么? “我只见过陛下弄得彷造品,因为制备的条件不足而和真的有很大的差别。陛下倒也和我提过真的海洋之火是遇水不灭的——可是她从没说过海洋之火遇到水会发生爆炸!这和‘遇水不灭’的差别可太大了。海岛共和国临战时制备这种东西,是想用来干什么?” 相比起忧心忡忡的艾米,安娜就显得宽心许多:“你是想说海岛共和国准备利用这液体来对付我爸爸的舰队?不过海湾已经被封锁,他们也没法把这东西装备到已经出海的舰队上吧?仅仅只是守卫海岛共和国的那些舰队的话,就算装上海洋之火也没有什么用,毕竟我们也是有海洋之火的。” 然而艾米却一点也安不下心来。她想起了艾拉对“白衫”哈夫丹的一战。那本是必败无疑的战斗,却因为艾拉赶工彷制了海洋之火,局势一举扭转。艾拉显然不希望七丘帝国输掉现在这场战争。所以,艾米必须要留意每一个能让海岛共和国反败为胜的因素。 “明天你们继续打探帕拉塞尔苏斯的消息,我一个人去广场看看。”艾米说道,“我总觉得那里也在进行着什么不妙的事情。” 第二天,那个生火的平台依旧搭在广场上,并在昨天的基础上加高了一些。整个高台是中空的,上方也开着口,就像是一个梯形的烟囱。 平台的上方放着一个圆环形状的载具。圆环是由藤条编织而成的,外圈和内圈被加高,两中间部分则是陷下去的,里面可以坐四至五人。圆环的口子下方正对着那烟囱的口子,而口子上方则拉出了一个巨大的布口袋。那布口袋如果撑开,面积将是圆形载具的数十倍。不过它现在干瘪着,被树在平台旁的两根杆子给高高地吊起来。 布口袋和圆环的接口处似乎还有一个什么装置,不过被布口袋个罩着,艾米看不清。 广场被卫兵严密地把守着,而广场的外侧则有许多和艾米一样的人在围观。 艾米听到有两个人在地下议论着; “听说了嘛,明天将会有第二次飞天的实验。” “飞天的实验?又来一次?上次飞上天的那个球可没见搭生火的台子啊?” “这次是要把人送上天去。上次飞天用的是气元素,但炼金术大学那群师生现在正忙着提炼火元素,总督没法短时间内弄到大量的气元素,于是就改用了第二个方案。这次是要利用一部分提炼出的火元素,把人送上天空。” “省省吧,气元素也就罢了,火元素也能把人送上天空?” “那是当然。亚里士多德的学说听过没?气元素的性质是热与湿,火元素的性质是热与干。只要干变成湿,火就成了气。毫无疑问,这次的飞行实验也是那个掌控火元素的帕拉塞尔苏斯主导的。而且我还听说,明天帕拉塞尔苏斯将亲自坐上这个新的飞行载具呢!” “帕拉塞尔苏斯”几个字引起了艾米的注意。她寻声望去,看到说话的人是一个醉汉,脸颊通红,手里还捏着一个酒瓶。 同那个醉汉说话的是一个矮个子。不过从表情来看,他对醉汉说的话并不抱太多信任。 “这种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我以前可也是炼金术大学的学生,帕拉塞尔苏斯他还是我同学呢。我当、当然有渠道搞到一点内……内部消息。” “得了吧,被炼金术大学开除的学生我可就知道你一个。前些年你还信誓旦旦地说有炼金术师用炼金术造出了人呢。那么大的事,现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你是从吟游诗人那里听来的故事吧?” 那个醉汉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也不知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因为被揭穿了谎言。 “你……你不信就算了,我去喝、喝酒!” 艾米挡住了准备走出人群的那个醉汉:“等一下,我想再听一些关于帕拉塞尔苏斯的事情。” “哈?你谁啊?”醉汉对着艾米翻了个白眼,“我要去喝酒了,可没、没那么多时间!” “要喝酒是么?我请你。” 醉汉咧嘴笑了一下;“那行,麦芽酒,两、两桶!” 艾米带着那醉汉走进一家酒馆,给他点了两桶麦芽酒。几杯酒下肚,那醉汉打开了话匣子。 “小、小姐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也不像是来谈生意的商人,是、是来干什么的?” “别问无关的问题。你说帕拉塞尔苏斯是你的同学。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嘿嘿,亏你还在打听帕拉塞尔苏斯,连这都不知道?帕拉塞尔苏斯当然是男的。他是一个伟大的炼金术师,目中无人,但也确实神通广大!” 艾米稍微有些失落。这个男人说的话和炼金术大学的校长约翰.德.鲁庇西萨一模一样。也许他真的知道很多关于真正的帕拉塞尔苏斯的事情,可艾米要找的却是那个自称帕拉塞尔苏斯的女孩。 然而,那醉汉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艾米表情的变化:“你的表情不对劲——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难道你见过女的帕拉塞尔苏斯不成?” 艾米同样敏锐地察觉到了那醉汉的话外之音:“你知道那个女孩的事情么?” 那醉汉手中的酒杯一下子停滞在了空中。他的童孔越放越大,直到眼中布满血丝,才终于想起来要眨一下眼睛。 “要不……就先给你讲讲几年前流传在海岛共和国的一个有名的传说吧。关于一个炼金术师、和他技艺所铸的孩子的故事。”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6) 有一个贪婪的炼金术师。 神青睐他,赐予他智慧,使他年纪轻轻就洞察了这个世界最伟大的知识。他一跺脚就能使河流变成白银,一挥手就能使山岳变成黄金。若他流泪,滴落在地的便是一粒粒的珍珠。 神青睐他,赐予他魔法,使得任何恶意都无法加害于他。他的吐息能化为燃尽一切的烈火,唾液能变为腐蚀一切的烈毒。若他震怒,万事万物都将在他的意愿下终结。 无尽的财富洒在路旁,任他拾取。无尽的荣耀挂在树上,任他采撷。 然而,那可怕的贪婪却让他永远也无法满足。他掌握了人间的一切智慧,就把目光投降了天空。他质问神:“你是如何将这个世界创造?你将一切智慧都赐予了我,却为何唯独将造物的奥秘向我隐瞒?” 神没有回答他。于是,他便用神赐予他的财富、智慧和魔法,去搭建那通往神座的高塔。 他知道,新的生命并非源于母亲,而是始于腐败——看那腐烂的牛尸产生蜜蜂,腐败变质的泥浆产生蠕虫。于是他便将他的种子密封在马粪中,又用魔法的烈火使其变质。 他小心地保护着炙烤中的烧瓶,不让任何女性的要素污染其中的纯洁——因为夏娃所做的,只是让亚当堕落。 他妄图模彷神明,用单纯技艺将最初的生命制造。 烈火的炙烤持续了整整四十天,炙烤中的烧瓶里出现了一个孩子的形状。他大喜过望,更加精心地照顾着那个烧瓶,直到第四十四天,那孩子在烧瓶里睁开了眼睛。 他听到那孩子在烧瓶里说: “要我长大,需要银。” 他并不怀疑那个孩子的智慧。因为它是技艺而非母亲的儿子,正如没有原罪的亚当,比他更接近于神明。 他按孩子的话将银投入了烧瓶里。于是,他再也无法将河水变成银。 第四十八天,那孩子说: “要我长大,需要金。” 他按孩子的话将金投入了烧瓶。于是,他再也无法将山岳变成金。 第五十二天,那孩子说: “我需要水,无源无根的水。” 他将眼泪滴入烧瓶。自那之后,他的眼泪就和那些妇人所落的再无不同。 他不断失去从神那里所得到的恩赐,而那烧瓶中的孩子却丝毫没有长大。 直到第六十六天的凌晨六点,那孩子忽然说道: “是时候了,要我长大成人,还需要最后一件东西。” 他大喜过望,答应只要孩子能长大,他便能任何东西给予。 于是,那孩子爬出烧瓶,吞掉了他的肉体和灵魂,长大成人。 ——“这就是‘炼金术师造人’这个传说最为流行的一个版本。” 说完这一大串话,那醉汉喘了一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艾米打了一个寒战:“这故事听着有些吓人。” 醉汉笑了一声:“那是当然。要是诗人们不这样添油加醋一番,又怎会有人愿意去听呢?” “你说……添油加醋?那这个故事原本又是怎么样的?” “这故事中的炼金术师的原型,就是你正在打听的帕拉塞尔苏斯。而将这个故事最初的版本传出去的人——”醉汉醉醺醺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是我,约瑟夫.迪歇纳。” “再来一桶麦芽酒,一只烧鸡。” 艾米问店家再加了几个菜,然后才说道: “告诉我,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被改编后的这个传说实际上有着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帕拉塞尔苏斯是一个亚伯拉罕教会的教徒,改编的人大概不知道,普通的亚伯拉罕教会教徒是无法从他们的神明那里得到任何加护的。事实上,帕拉塞尔苏斯来学院时并不会魔法。他的魔法是在学校里待了好几年后才习得的。” “还有,改编的诗人大概听说他是一个厉害的炼金术师,就说他能变金、变银。但认识帕拉塞尔苏斯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研究金属的嬗变——或者说,他从来都不屑于研究嬗变。这在历史上的所有炼金术师中大概是头一个了。” 这一点和艾米认识的那个女孩有点相似。于是艾米集中精神,认真地听约瑟夫继续说下去。 “前先天,有一个炼金术师在入学的当天就毕业了,这在大学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但实际上如果帕拉塞尔苏斯愿意,他也肯定能做到这一点。他是带着无与伦比的炼金术技入学的。入学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向学校里的炼金术师们传播他关于炼金术的崭新理论。” “外头现在在传帕拉塞尔苏斯掌控着火元素、风元素,那完全就是胡说八道。帕拉塞尔苏斯根本就不认同亚里士多德的四元素学说,他在贾比尔的硫汞之外多加了一个盐,用于解释物质的构成。贾比尔的硫汞理论和亚里士多德的四元素学说是对应的,但他的新学说却和亚里士多德的四元素学说完全隔离了开来——这种标新立异的说法自然无法得到炼金术师们的认同。” “帕拉塞尔苏斯在学校待了好几年,一直默默无闻。他知道,为了让人们信服他的学说,他必须要用一个足够伟大成果来挑战亚里士多德和贾比尔的权威。于是,他便把目光放到了有机物上——因为硫汞学说只能解释金属,而他的硫汞盐三要素学说,却是能够用来解释有机物的。他想要让人看到他学说的先进性。” “然后他就准备用炼金术造人?”艾米好奇地问道。从有机物到人,这跨度终究还是有点大。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想藉此掌握关于世界的一切知识。” “一切知识?” “是的,一切知识。亚伯拉罕教会有些派别持有这样一个观点:整本《圣经》都是一个密码书,里面藏匿着神的知识。帕拉塞尔苏斯相信这个说法。他从《创世纪》中找到了这么一段话:‘让我们照着我的肖像、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注意,神说这段话时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帕拉塞尔苏斯藉此认为,神是在暗示人们用技艺造人。而关于世界的知识,神将借由所造之人的口来言说。” 回答完艾米的疑问,约瑟夫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 “他是用什么方式造人的我并不清楚,反正不会是像传说中那种简单的工序。他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了许多年。在这段时间里,他的魔法水平越来越高,达到了让人震惊的地步。不过他在学校内不受待见,知道他学会魔法的算上我在内也不过三人。” “然后,就到了关键的那一夜——” 约瑟夫的神情突然地变得严肃了。 “那天晚上,我不小心在自己的实验室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半夜。天气很冷,我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睡。路过帕拉塞尔苏斯的实验室时,我忽然发现那里的灯还亮着,而且里面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听帕拉塞尔苏斯在里面问了一句:‘你能否告诉我,物质究竟由哪些要素构成的?’” “然后,就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回答说:‘硫、汞、盐’。” “于是帕拉塞尔苏斯就在里面欢呼了起来,高喊:‘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我很好奇,透过门缝一看,站在帕拉塞尔苏斯对面的是一个女孩子,只裹着一条被单。她的脸非常的漂亮,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就像……就像是被人工凋琢出来的一般。” 艾米屏住了呼吸。她知道约瑟夫正在描述的那个女孩是谁。 “帕拉塞尔苏斯接着又问了好几个问题,我躲在门后将这些问题和答桉匆匆记了下来。如之前所言,如果这个女孩是帕拉塞尔苏斯用炼金术制造的人的话,那她的嘴里正在说的就是这个世界最为重要的真理了。” “虽然隔着一扇门,但我能感到帕拉塞尔苏斯越来越激动。毕竟,女孩对每一个问题的回答都印证了帕拉塞尔苏斯之前的看法。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帕拉塞尔苏斯问完了所有学术上的问题,忽地又问了一句:‘你的名字是?’” “等一下!”艾米打断了约瑟夫的话,“不是帕拉塞尔苏斯所造的人么?为什么他要问她的名字?” “虽然是帕拉塞尔苏斯所造,但实际上,那是带着世界的一切智慧前来的神的使者。所以应当认为她本来就有名字——亚伯拉罕教会很重视神的名字。然后,你知道那女孩回答了什么么?” “回答了什么?” 约瑟夫忽地把身子探到了艾米跟前,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 “她回答说——‘我是帕拉塞尔苏斯’。”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7) 第二天,晴空万里。风有些大,呼呼地刮向东南方。 广场周围一大早就围了许多人。士兵们把围观的人群挡在最外侧,而生火平台的周围则摆了几个奢华的椅子。巴本堡伯爵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他的身后站着男装扮作卫兵的艾米。 明明天气很冷,但巴本堡伯爵一直在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他装作要水的样子转过身,乘人不注意,压低声音祈求艾米: “那个……我待会儿能不能就留在这里?” “不行。你不上去的话,海岛共和国会怀疑的。” 巴本堡伯爵瘫靠在椅背上,神情紧张地盯着平台上的那个载具。就在昨天,他在艾米的威逼下向帕提西帕奇奥提出了想要一同搭乘飞行器的“强烈愿望”,帕提西帕奇奥正愁找不到敢座上飞行器监视帕拉塞尔苏斯的人,一听到巴本堡伯爵前来申请,当即愉快地答应了。 再过不久,巴本堡伯爵就将在艾米的“陪同”下乘坐那个载具飞上天空,并在空中和那个传说中的帕拉塞尔苏斯进行友好而亲密的交流。帕拉塞尔苏斯被海岛共和国周密地保护着,要和他接触,这是唯一的机会。 巴本堡伯爵试图说服艾米放弃这次的计划:“你也一起上去,这真的好么?我听说上一次的实验……是不是死了一只鸡?” 艾米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狗和羊都活了,我们可比羊健壮多了。” 见说服艾米不成,巴本堡伯爵只能迁怒到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身上:“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把那个东西再仔仔细细地检查几遍!要是我掉下来,你们的总督可饶不了你们!” 人群忽地被一群闯进来的卫兵强行分出了一条路。一匹豪华的马车穿过人群,停靠在了广场的中心。两个女仆搀扶着大腹便便的帕提西帕奇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跟着他走下来的还有一个矮墩墩的胖子,顶着一个红通通的鼻子。 帕提西帕奇奥一下马车就朝着巴本堡伯爵的方向走来。艾米听到他和身后那个胖子正在争执不休。 “按计划,今天试飞的只有我,不应该临时加载其他人员!” “如果只能搭载一个人,那这次的实验还有什么意义?七丘帝国的舰队马上就要来了,我没时间按部就班地按招你的计划做实验了。” “可是载人的危险系数实在是太高……” “你都敢自己坐上去,怎么多加几个人就怕了?你该不会是想乘这个机会逃跑吧?” “怎么可能,你也看到今天是东南风。要跑,染料没了后就要掉海里去了……” 说话的功夫,帕提西帕奇奥已经来到了巴本堡伯爵的面前。他把那个胖子往前一推,然后笑眯眯地对巴本堡伯爵说道:“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掌控着火元素的帕拉塞尔苏斯!” 听到那个胖子被海岛共和国的总督称为“帕拉塞尔苏斯”,艾米很是失望。虽然昨天听完约瑟夫的话后,她大概已经猜到这次盛传的“帕拉塞尔苏斯”和她要找的女孩不是同一个,但在亲眼看到脸之前,她多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将失望的心情平复下来后,艾米再度仔细地审视起那个胖子。既然不是那个女孩,那这个胖子应该就是约翰.德.鲁庇西萨和约瑟夫.迪歇纳提到的真正的帕拉塞尔苏斯了。按他们说的话,帕拉塞尔苏斯是一个极其强大的魔法师。可艾米却怎么看怎么不像。她竭尽全力也无法从帕拉塞尔苏斯身上感受到任何的魔法流动。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的魔力水平超越了艾米所能感知的范围,要么就是他根本就不会魔法。 帕拉塞尔苏斯说服帕提西帕奇奥不成,便将目光落到了巴本堡伯爵身上。 “你真的准备和我一起飞上去么?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除了那些受神感召的先知们,还没有任何一个人飞上过天空。人们曾想要建造登天的高塔,结果被神惩罚。我不确定这一次神明是否会发怒。” 巴本堡伯爵大喜过望,想要乘机名正言顺地打退堂鼓。可艾米却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们可不信仰亚伯拉罕教会,你们的神可惩罚不了我们。” “帕拉塞尔苏斯,不要多说什么了。”帕提西帕奇奥不耐烦地说道,“时间紧迫,快开始吧。” 帕拉塞尔苏斯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巴本堡伯爵坐上了那个圆环形的载具。艾米作为巴本堡伯爵的护卫,理所当然地也跟了上去。 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开始在平台下生火,腾起的热气流让圆环中心那个布口袋渐渐地鼓胀了起来。 巴本堡伯爵紧张地抓着边缘的藤条,冲着身旁的帕拉塞尔苏斯大声嚷道:“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就飞上天去,这个载具到底是什么构造?安全性如何?” “如你所见,整个结构就就是我们现在座的这个圆环、再加上中间那个布口袋。为了更容易地飞上天,载具被刻意减轻了重量,是用藤条编的,可能不是很牢靠。中间那个布口袋填充热气鼓起来后就会拉着这些藤条飞起来。至于离开地面后,那就要依靠装在布口袋下方的一个加热装置持续进行加热了。” “加热?我可没看到这里有什么柴火!” “并不是用柴火加热的,那太重了,效果也不好。用来当染料的是一种暴露在空气中就会自动燃烧的液体,还没有名字,姑且就叫海洋之火——对了,这液体可不太稳定,随时都会爆炸的,这一点还请你有心理准备。” “还会爆炸?我不干了!放我……” “下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巴本堡伯爵就感受到了从艾米的眼中射出来的杀意。他连忙改口:“放我去控制那加热装置,省的这东西爆炸啰!” 帕拉塞尔苏斯意味深长地看了艾米一眼。 “确实,下次我应该把载具设计在口袋下方,不过这次就先这样吧。要飞了,现在想下也不去啰!”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忽地爆发出一阵惊呼——那膨胀到极致的巨大气球,稳重而有力地拉着艾米等人缓缓地离开了地面。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8) 随着那热气球越飞越高,下方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小,而风则变得越来越勐烈了。就在艾米以为她们要被东南风风吹飞到大海上时,她的身体却忽地在空中一滞。连接在地上的一根绳索将气球给牢牢地拉住了。 他们远未能触及到云层,而下方围观的群众却已经像蚂蚁一般渺小了。 巴本堡伯爵瑟瑟发抖地抓着围栏,牙齿都在不住地打颤:“太高了,太高了!已经飞起来了,够了吧?快,快把这东西给降下去!” 然而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后,帕拉塞尔苏斯就再也不理会巴本堡伯爵——他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艾米的身上。 “这里的话事人实际上是你对吧?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既然帕拉塞尔苏斯已经察觉,那艾米也就不再装模作样地办做卫兵。她先用一个眼神警告巴本堡伯爵闭上嘴,然后才缓缓地开口问到:“你就是大家说的帕拉塞尔苏斯,是么?” “我的真名是霍恩海姆,来自瑞士的一个医生。不过,大家口中说的帕拉塞尔苏斯,大部分应该就是指我。” 艾米抓住了帕拉塞尔苏斯话中的一丝端倪:“大部分?也就是说,存在其他的帕拉塞尔苏斯?” “谁知道呢。假冒他人名号的骗子,不论在那个国家都不会缺少。” 帕拉塞尔苏斯似乎是有意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可艾米好不容易和他见面,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这次机会:“那你有认识几个使用你名号的人么?比如说……用炼金术制造出来的人?” “炼金术造的人?你该不会是在说海岛共和国几年前流传的那个传说吧?那个故事可太好笑了——光凭人的技艺,又怎么能制造出人呢?而且用的还是马粪。” “你骗不了我。”艾米直勾勾地盯着帕拉塞尔苏斯的眼睛,“一个名叫约瑟夫.迪歇纳的人告诉了我很多事情。那个炼金术师造人的传说就是来源于你——帕拉塞尔苏斯。” “哦,那个醉汉。我在炼金术大学里没见到他,还以为他终于毕业离岛了呢。他说的话向来和他的研究一样离谱。到底是真是假,你难道就没有基本的分辨能力么?” “是啊,他讲的故事非常的离奇。换成别人来听,肯定会以为那是编的吧——如果没有见过那个自称帕拉塞尔苏斯的女孩的话。” 一阵狂风吹过,扯着下方的麻绳左右摇摆。帕拉塞尔苏斯的表情也随着那风,在阴与晴之间摇摆不定。 “你们在说些什么?什么女孩?什么人造人?”巴本堡伯爵听得一头雾水,“这些事情地上不能说么?我们到底什么时候下去?” 艾米冷冷地瞥了巴本堡伯爵一眼:“把耳朵捂上,这里不是你能插话的地方。如果你听到了什么,在我割掉你的耳朵前最好给我马上忘掉!” 巴本堡伯爵吓了一条,他和他的部队全部被控制在这群海盗们的手中,他现在就是一条桉板上的鱼肉。艾米话音刚落,他就马上捂上了自己的耳朵。察觉这样的隔音效果还是不好,他又马上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那阵狂风终于停了下来。帕拉塞尔苏斯的神情也渐渐趋于稳定。 “你见过她了是吗?她现在……情况如何?” “在炼金术学院打扫卫生一年,不喜欢穿衣服。几天前治好了阿维森纳都治不好的怪病,然后就被阿维森纳绑走了,到现在也生死未卜。” “是那个有名的阿维森纳么?到底是什么病,连他都治不好?” 勐烈的东南风又刮了起来,气球在狂风与绳子的拉扯下前后摆动着。帕拉塞尔苏斯走去捏住了绳子,似乎准备调整些什么。 “是严重的伤口感染,遍布患者全身。” “噗,那患者可真会给阿维森纳出难题。他向来是哪里感染切哪里的,面对全身感染,怕是真的只能乱开些方子搪塞了。她又是怎么治的?” 帕拉塞尔苏斯不经意间发出的笑声让艾米略微感到有些不快。她已言明女孩失踪的现状,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她说她人工合成的一种有毒的染料可以治这种病,可马上就被阿维森纳绑架了。我的领主利用炼金术减轻了那染料的毒性,最后治好了病人。” 帕拉塞尔苏斯一边摆弄着绳子,一边点了点头:“很好,比起让金属嬗变,这才是炼金术该有的作用。她发现了治疗伤口感染的药物,即便就这样死了,也能名流千古了。” “你刚刚说——即便就这样死了?” 艾米忍无可忍地上去抓住这个矮胖男人,把他的身体硬生生地扭向了自己这边,同时低声吼道:“她被绑架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帕拉塞尔苏斯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为什么要担心呢?要知道,她不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女儿、更不是我的朋友。” “那她算是什么?你的一个产品?” “我制造她时,是想从她身上问取世界的奥秘。可我失败了——炼金的技艺虽能制造肉体,却无法创造灵魂。”帕拉塞尔苏斯回答道,“她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她的名字、记忆、知识、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潜在在灵魂中的性质,全都是来源于我。她算不上是任何东西,只是我的复制物罢了。” “你这个家伙——!” 在愤怒的驱动下,艾米的眼中腾起了一团烈火。 “你在生气?她真是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帕拉塞尔苏斯扭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 “我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我的女儿罗蒂尔迪欠了海岛共和国总督的债务,为了她,我甘愿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工作。但凡是我的朋友遇到了困难,我也都会竭力帮忙。可你要理解,那个女孩除了是我所造之物外,和我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从她诞生那一天起,她就拥有属于我的所有知识,所以她并不需要我养育和指导。她和我是平等的,既不隶属与我、也和我没有交情。她甚至分走了我的灵魂——我不知道这会在我死后引起什么后果。没有因此仇视她,已经是我的宽容了。”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9) 艾米抓着帕拉塞尔苏斯的手渐渐松了开来。她先前之所以发怒,是因为她觉得帕拉塞尔苏斯本当负起监护的责任,但却表现的漠不关心。但如果两人之间的关系真如帕拉塞尔苏斯所说,那她一时倒也找不到什么指责他的理由。 见艾米消火了,帕拉塞尔苏斯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害怕:“既然你是那个女孩的朋友,那我倒有一个对你来说的好消息——你找的那个女孩,她还活着。” 虽然找不到指责帕拉塞尔苏斯的理由,但艾米依旧对这个矮矮胖胖的家伙有些不满:“你刚刚不是说和她没有关系么?凭什么现在又信誓旦旦地和我说我这种事情?” 帕拉塞尔苏斯认真地看着艾米,说道:“毕竟是造物者和被造物,我们之间自然是有那么几分联系的——请恕我无法直接说明,但请相信,她确实还活着。” “那好吧,我就当成一种祝福收下了。” 艾米笑了一下作为回应,随即把话锋一转: “帕拉塞尔苏斯……你说那个女孩的一切都是来自于你,这包括她所有的技艺么?” “技艺?那是自然,她的一切技艺都来源于我。” 风又起了,帕拉塞尔苏斯转过身,再度扯起那根绳子来。 “那她所完成的事情——比如说,她制作的那种能够提取药物的染料,你也能制作么?” “现在还不行。但那都是基于我思维方式和技艺的产物,只要稍微推导一下,很快就能复现了。” 艾米“咕”地一下咽了口口水。她真切地意识到,现在站在她眼前的这个胖子真的非比寻常。虽然他好像并没有掌握什么强大的魔法,但即使如此,他也依旧和传说中的一样,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炼金术师。 “帕拉塞尔苏斯,你知道么——我的陛下支付了足足二十万诺米斯马,才换来了你的消息。” “二十万诺米斯马?”帕拉塞尔苏斯把头微微转回来一些:“你的陛下?” “她叫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现在是海盗王国的瑞典王。如果你愿意,陛下应该会很高兴任用你,她在瑞典开有一所大学。上次有个阿勒曼尼联邦的数学家过来,她开的薪酬能抵上炼金术大学的三个导师的份额了……” 帕拉塞尔苏斯打断了艾米的话:“很遗憾,我是一个医生,不想我的技艺继续为战争服务。” 艾米急了:“你明明为海岛共和国制备了很危险的武器吧?那个火——” “那是因为我的私生女欠了债务,我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我的女儿已经被帕提西帕奇奥释放。而帕提西帕奇奥迟迟不肯把我放走,所以我才制定了这个计划——” 帕拉塞尔苏斯把手一抬,艾米惊讶地看到,他的手上握着一截断掉的绳子——那原本是用来系住他们所乘坐的气球的。 “你们真的不该跟上来的。恐怕你们要跋山涉水一段路,才能再次回到海岛共和国了。” 失去了绳子的维系,他们所乘坐的整个载具都在东南风的推送下飞向了大海。艾米不知道地面上的现在情况如何,想是见到落下来的绳子后已经乱成了一团。她有些慌张地问道:“你想去哪里?那边可全是大海,你这东西能够飞行多少距离?” “我没有实际的测试过,看这风速,估计也就十到二十公里吧、” “二十公里?”艾米忍不住喊道:“王这个方向走二十公理,依旧还是大海啊! !” “什么?什么二十公里?什么大海?”巴本堡伯爵从膝盖中抬起头,又松开捂着耳朵的手,一脸迷茫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偏离海岛共和国?” 然而艾米和帕拉塞尔苏斯都没有理会巴本堡伯爵。只听帕拉塞尔苏斯对艾米说道:“按目前的风向来看,确实会掉到海里去。不过,只要改变风向就行了。” 艾米向帕拉塞尔苏斯投以谨慎的目光:“改变风向?你拥有这种魔法?” “你应该已经察觉了,我身上几乎没有魔力。如果有,我刚刚就反抗你了——不过,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循环往复的炼金系统。有风往东南吹,那自然就会有风西北走。” 帕拉塞尔苏斯蹲下身子。圆环型载具内除了装了他们三人外,还装了几块较大的石头。艾米一直疑惑这些石头是做什么用的。却见帕拉塞尔苏斯举起一块石头,直接往下方仍了下去。 石头一落,气球载重变轻,立刻急速地向上漂浮。巴本堡伯爵和艾米吓的连忙抓住了围栏。却见帕拉塞尔苏斯又捡起一块石头,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希望下面没有渔船——啊对了,战争时期,基本也不可能有。” 然后,他就又把石头给扔了下去。 随着气球的急速上浮,艾米和巴本堡伯爵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你疯了么?这种情况下还上升?你是想让我们全都摔的粉身碎骨么?” “慌什么。”帕拉塞尔苏斯回到道,“你看看现在的风向。” 听到帕拉塞尔苏斯的话,艾米才注意到风向不知为什么已经变了——原本他们飞往大海,而现在却正在朝着尹斯特里亚的方向飞去。 帕拉塞尔苏斯面不改色地说道:“和我所预料的一样,高处的风向和低处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样,风才能才世界这个炼金系统中循坏。” 艾米拍了拍自己受惊的心脏:“帕拉塞尔苏斯……你真的……陛下的二十万诺米斯马花的好像不亏。” 帕拉塞尔苏斯斜眼看着艾米:“不亏?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协助你们的。我要回我的老家瑞士去了!” 听到这话,艾米笑了起来:“可是帕拉塞尔苏斯,现在我们的方向也不是去瑞典,而是瑞典王所在的尹斯特里亚啊?” “那又怎么样!我是不会在尹斯特里亚降落的!” “这可由不得你。你说过,这个气球是靠火升起来的吧?”艾米把手一勾,放置在热气球内部加热器的火就逐步聚集到了她的手上,“你看,这样不就能让它精准地在尹斯特利亚降落了么?”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10) “飞……飞走了。” 海盗们看着那掉落下来的绳子,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虽然他们这次来海岛共和国是做好了来抢帕拉塞尔苏斯的准备的,但谁也没和他们说过今天就要动手。 海盗们用眼神传递着一个疑问:“计划是什么?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然而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艾米根本就没对任何人说过今天有作战计划。在场的海盗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此外还有半数以上的人在军营里睡大觉呢! 艾米带着巴本堡伯爵和帕拉塞尔苏斯一走,他们顿时手足无措。 察觉谁都没有收到过指令后,海盗们开始用眼神交换另一个讯息:“要现在就动手么?” “兄弟,别冲动、别冲动。” 达斯特慌忙按住一个海盗的手,把即将从他腰间拔出来的斧子给塞了回去。然后,他忽地在人群中大声地嚷了起来:“你们海岛共和国干什么吃的,一条绳子都不系好?快把我们的领主给还回来!” 海盗们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是心怀鬼胎,又看到气球飞向了尹斯特里亚的方向,所以才觉得是艾米把帕拉塞尔苏斯给带走了。可实际上从旁人的眼光看来,这完全就要归因于海岛共和国没有做好安全措施。 明白了这个关键,海盗们的气粗了。他们叫嚣着向着帕提西帕奇奥冲去,当即和海岛共和国的卫兵在广场上推攘起来。 围观的群众见情况不对劲,纷纷地熘走了。 “把巴本堡伯爵还回来!”达斯特在下面扇风点火,“不然我们就闯进总督府,吊死帕提西帕奇奥,我们轮流来当总督!” 海盗们跟着起哄:“吊死帕提西帕奇奥!闯进总督府!轮流当总督!” 乔瓦尼来到对峙的最前方,试图安抚这些“因领主出意外而躁动的忠诚士兵”:“各位冷静些、冷静些,我们总督不在总督府,就在这里呢。这次事件是一个意外,总督也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办……” “原来前面那个就是他们的总督!”达斯特在下面继续起哄,“连一根绳子都系不好,分明就是蓄意谋害!扒了他的皮,给巴本堡伯爵报仇!” “哦哦哦!扒皮!报仇!” “说什么谋害……这次是你们的巴本堡伯爵自己想坐上去的不是么。我们也有提醒过其中的危险性……” “那个家伙还在嘴硬!”达斯特紧跟着喊道,“把他也抓起来,用棍子给打软了!” “哦!哦!哦!” 乔瓦尼身为帕提西帕奇奥最为信赖的使者,在各种外交场合都表现的游刃有余。可面对这些暴走的士兵,却一时感到手足无措。海盗们嚷嚷着想要往前冲,他吓得不由得退了几步。 为了安抚“盟友的士兵”。帕提西帕奇奥只得亲自走到了海盗们的面前。总督的威严加上拔剑围在他身边的卫队,倒多少让海盗们安分了些。 “巴本堡伯爵是我的朋友,你们今天的举动展现了你们的忠诚,理因得到赏赐!来人,给这些勇士一人一枚诺米斯马!” 这样对身后的随从吩咐了一句后,帕提西帕奇奥才出声安抚这些“巴本堡伯爵的卫队”: “你们无需着急,巴本堡伯爵只是暂时飞到其他地方去了而已。在这次载人之前,我们已经用动物做过实验,基本可以排除危险。我们的帕拉塞尔苏斯这次在上面亲自操控,那就是万无一失。我想只要派出一队人马朝那个方向搜索几天,很快就能找到你们的领主了。” “我们可不相信你!”海盗们在下面不失时机地喊道,“给我们船,我们自己去找!” “那是更好不过,说实话,我们的人手现在很紧张。” 帕提西帕奇奥招手让乔瓦尼过来,示意他给巴本堡的伯爵的士兵们准备船只以及金币。 “不要拖延,也不要克扣,我们现在的精力要全部放到迎战准备上。” 帕提西帕奇奥刻意嘱咐了乔瓦尼一句。乔瓦尼点了点头,带着海盗们离开了广场。 这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拿到金币和船的海盗前往港口进行回程的准备。 安娜美滋滋地躺在沙滩上的一把椅子,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海盗们忙活。 “达斯特,你反应好快,不愧是我的手下!要慢半拍,这群海盗大概真的会和海岛共和国打起来。” “我感觉你的姐姐的手下好像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毕竟我姐姐本来就不靠谱!真是没办法呢,最后还得靠我把她的士兵给带回去。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地嘲讽她一下……” 安娜话还没说完,几个海盗就围到了她的身边。安娜懒洋洋地把身子抬起来一些,问道:“怎么了,东西都搬好了么?” 海盗们默不作声地掏出斧子,“卡”地一下把安娜的椅子腿给砸了。安娜一下子从椅子上摔落在地,揉着撞疼的鼻子喊了起来:“你们是在干什么!” “少在这里偷懒,干活去!” “干、干活?”安娜大惊失色,“姐姐和艾米都不在,难道这里的现在的领袖不该是我么?” “没听说过!” “混、混蛋,我可是你们瑞典王的亲妹妹!还是七丘帝国的公主!就算没权指挥你们,那也不能让我去干活吧?” 海盗们对视一眼,冲上去抓着安娜的四肢把她给举了起来。 “回去报告瑞典王,我们又抓到了二十万诺米斯马!” “二十……姐姐不是说了用我的自由来换帕拉塞尔苏斯的消息么?” “不干活的人,就只有当奴隶去卖钱这一个用途了!” 安娜慌张地在空中扑腾着手脚:“我干活、我什么都干、快放我下来——!” 七丘帝国的公主就这样被抓去检修船只了。 留下来的海盗拍了拍达斯特的肩,将一瓶烈酒交到了他的手上:“兄弟,试试这个!你再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能出航了!” 达斯特看了看手里的烈酒,又看了看远处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干着活的安娜。 “不准备点她喜欢的东西的话,今晚恐怕要进炼狱了……” 港口不远处似乎出现了一些躁动。达斯特看到有许多士兵纷纷向着城内跑去。就在他疑惑之时,天空忽地暗了下来。无数的云朵被风扯碎,又堆积成一座座黑压压的高山。而那些高山很快就被更勐烈的风所扯碎。细碎的暗云在风的裹挟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漩涡。 一道雷电从那漩涡的正中心噼下,落在了海岛共和国都城的一角!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11) 那关押重犯的地牢已经从都城一角整个的消失了。阿维森纳一瘸一拐地从地下爬了出来。他的头发已经变得肮脏而凌乱,脸上布满灰尘,身上的衣服因强酸的腐蚀和变得破破烂烂,隐隐透出衣服下变色、肿胀的肌肤。 锁住他的二十根锁链已经断了十九根,只剩下一根细丝般的金属依旧捆在他的脖子上。那是掺杂在锁链之中的微量固银,是他战败的刻印。虽然那金属的细线纤细到用小拇指轻轻一勾就能断裂,但他没有这么做。他迷茫地盯着天空那轮太阳。室外的明亮光线让他眩晕,让他不知所措。 他用舌头润湿了一下嘴唇,接着,他的嘴里便接连不断地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宛如一个疯子。 这种堂而皇之的越狱行动不可能被人无视。守在一旁的卫兵很快就冲了过来,在遭遇挫败之后,又马上去寻求驻扎在都城的守军支援。附近的街道很快就被清空。十多架巨大投石机露着头,缓慢地穿行在建筑群中。跟着投石机一同前进的还有驻守都城的上千名士兵。 那个银发的女仆尹波利塔被从厕所紧急召回。她以迅捷的身影在屋顶之上起起落落,随着大军一齐压向地牢。 精灵级的魔法师是战场上的堡垒。但只要兵力充足,再坚固的堡垒也有被攻陷的时日。 投石机扬起的灰尘遮盖了天空,阿维森纳抬头仰望在天空中滚动的尘埃,感到就像是有一座大山正向着他压来。 这剧烈的变动让阿维森纳惊醒。从他嘴里吐出的词句也逐渐变得逻辑清晰: “主啊!求你慈悯你的使者及其卷属。” “需要的东西我已到手,朗基努斯的诅咒即日便将破除。” “逍遥学派的使徒大人啊!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求你将目光投向西方! !” 天空暗了下来。无数的云朵被风扯碎,堆积巍峨的高山山、又化为涌动的大海。从那漩涡之中落下一道闪耀的雷电,照头噼中了阿维森纳。 科隆大教堂,阳光照耀。微风摇曳着白色、黄色的花朵,向教堂内送去一阵一阵的甜腻的香气。 格里高利坐在窗边的一张木桌上,拿着羽毛笔在纸上不停地写着些什么。 木桌是新的,窗上木框也是新的,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有人在外面扣了三下门,轻声提醒道:“格里高利大人,时间不早了,你今天可是要去那位公爵千金的婚礼上证婚的。” 格里高利没握笔的左手随意地向后摆了摆:“等我先解决这个问题,你可以先去雇一辆马车来。” 门开了,一个修士有些无奈地站在门口,说道:“格里高利大人,我上次进来是一小时之前,上上次是两小时前,上上上次是三小时前……我已经喊了四波车夫,每次对面都等到不耐烦然后走掉了。加上这次的话,那就已经是第五波了。” “居然有这么久了么?” 格里高利轻叹一声,放下笔站起身来。 “也罢,这个问题也不是今天能够解答的,就在马车上继续思考吧。” 那修士伸长脖子朝着格里高利背后的桌子看了一眼:“都已经半年多了,难道格里高利大人还在研究那什么‘流数术’?这些玩弄数字的把戏,对你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吧?” 格里高利摇了摇头:“流数术是门非常深奥的学问,我在数学上没什么天分,早就已经无法继续深入下去了。我心中的那个问题和数学无关——但为了解答它,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们的教义。” “重新审视教义?”修士略显吃惊,“格里高利大人你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格里高利没有回答修士的话,他一边整理桌子上的纸和笔,一边有意无意地随口问道:“西门,我你觉得这个世界是有限的还是无限的?” 那名为西门的修士脱口而出:“那当然是有限的。”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呢?西门?” “因为一个无限的东西必然是没有中心的。而世界却显然有一个中心——那就是我们脚踩着的大地。不然,日月星辰又为什么要围绕我们旋转呢?” 格里高利把桌子整理干净,然后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如果世界是无限的,那学界辛辛苦苦建立了几千年的大厦就将在瞬间轰然崩塌。时间好像真的不早了,西门我们快走吧。” “所以?格里高利大人你遇到的问题究竟是……?” “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忽发奇想罢了。你先去马车上等一下我。” 格里高利拍了拍西门的肩膀,然后就走向了另一间房间。那里是格里高利的卧室。他一会儿要为一个当地的贵族千金做证婚人。虽然他并不在意那些贵族的目光,但婚礼毕竟是一个庄重的仪式。去那里前,他得先把身上的破旧衣服给换掉才行。 他没花多少时间就换好了衣服,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教堂的大门。 ——就在刚触碰到室外的土地时,他的脚步忽地就停住了。 格里高利抬起头,目光投向东方,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西门,再等我一会儿。有一个紧急的情况,我必须马上去处理才行。” “紧急的情况?格里高利大人,那是——?” 西门的话还没说完,格里高利的身体就从原地消失了。 海岛共和国的天气情况变得愈发诡异。阵阵狂风刮向所有的方向,又同时从所有的方向刮来。那风席卷着大量的泥沙、海水、甚至还有火焰。不明成分的黑泥如下雪一般从空中洒落下来,在树杈、屋顶、地面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就在这诡异至极的氛围之中,一道和煦的阳光忽地从乌云的空隙间洒落下来。被阳光照耀的地方,顿时恢复了原本的宁静祥和。 格里高利在那道阳光下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上穿着那套准备参加婚礼的洁白礼服,显得尤为圣洁。 “虽然同为亚伯拉罕教会,但十字、星月二派向来泾渭分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格里高利缓缓转过身子,正对风暴正中那个黑漆漆的影子。 “尹本.西那,滚回你的东方战场去。” 82中文网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12) 从风暴中传来了阿维森纳不屑的笑声。格里高利皱起眉头,将袖子一挥,包裹着阿维森纳的风、火焰和泥土就被硬生生地撕了开来。阿维森纳以全身漆黑、披头散发的模样出现在了格里高利身前。 在看清阿维森纳的脸时,格里高利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追寻使徒尹本.西那的魔力来到此地,从眼前这人身上散发出的庞大魔力也毫无疑问是来自尹本.西那。可阿维森纳的相貌却和格里高利记忆中的尹本.西那几乎没有相同的地方。 格里高利不由得在心中猜想:难道尹本.西那已经死在了东方的战场,星月派的使徒换人了? 这并非毫无可能。 亚伯拉罕正教会分为星月、十字两个大派。包含克罗狄斯在内的两个使徒在世俗影响力不强,大致处于两派中立的位置。而格里高利和尹本.西那却分别是十字、星月二派的领袖。 星月、十字两大派别彼此水火不容,几经冲突,双方损失惨重,最终才定下了星月派向东扩张、十字派向西扩张这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出于这个原因,格里高利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见过尹本.西那了。从一个使徒的死亡到一个新使徒的出现,只需一年左右的时间。考虑到东方战场的惨烈状况,星月派的使徒换人也并非毫无可能。 然而,察觉到格里高利心中疑惑的阿维森纳却放肆地笑了起来: “格里高利,你知道一根针尖上能站几个天使么?十年了,你还是没有想清这个问题。你的神学究竟是学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阿维森纳的身体忽地一晃,在他体内奔流的庞大魔力就像失控了一般,意图冲破他的身体而出。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阿维森纳双手一握、牙齿一咬,立即就将那魔力留在了自己的体内。接着,他再度对格里高利发出了嘲笑: “格里高利,你是准备把我的形式从这质料中驱除么?可惜,凭你的力量还不足以办到这一点。” “什么形式、质料,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恶灵、加上一个被恶灵占据的身体罢了。”格里高利面不改色地回应道,“尹本.西那,我再重复一边——你越界了。如果你不马上回你的东方,我就亲自动手把你给送回去。” “越界?什么越界?莫非这海岛共和国已经信奉了你的教派?”阿维森纳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再度笑道,“不不不,这质料中的记忆可告诉我,你在这里的所有传教活动都失败了呢。格里高利,你们这一派究竟有多没用?换成是我,这小小的岛国,一个月就能平定了。” 格里高利皱起眉头:“尹本.西那,你不会真想用这幅借来的身躯来和我作对吧?” “格里高利,你忘了?这里可是异教徒的土地!吾断定——勐烈之狂风存在于此!” 伴随着阿维森纳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勐烈暴风席卷而来,将沿途的树木和房子通通卷起。格里高利伸出手指向前一按,前方的暴风短暂地停歇了一会儿,随即更为变本加厉的刮了起来! 风暴中,阿维森纳的笑声愈发的放肆:“格里高利,你到了这种化外之地,还想限制我的力量?试试这个。热湿为气、热干为火,化湿为干——化气为火!” 刹那间,席卷周围的狂风全部化为了烈火,狂风之下的一切事物都被卷入了火海之中。那是艾米的火神加护永远无法企及的规模。火焰炙烤着万物中的水分,将他们化为气,而气在魔法的影响下再度变为了火。炽热的火焰通天彻地,硬生生将人间化为了炼狱。 那炼狱之中再度传来了阿维森纳的声音: “热干为火,冷干为土。化热为冷——化火为土。” 炼狱顿时变成了墓地。摇曳的火焰化成了拥有沉重质量的泥土,整个地面瞬间增高了将近四层楼的高度。一切的一切都没掩埋在了土中。 “冷干为土,冷湿为水。化干为湿,化土为水!” 大地塌陷了下来,化为水融入了海中。令人惊讶的是,并未有多少掩埋在土中的事物显现——它们先是在烈火的炙烤下化为了土和气。在阿维森纳的魔法之下,气变为火,火变为土,因而当土化为水时,那些被火燃烧的事物的绝大部分结构都一并变为了水。 四周已无任何立足之地,所有东西都在大海中逐渐沉没。 阿维森纳念出了咒文的最后一段:“冷湿为水,热湿为气。化冷为热——化水为气。” 于是,在这一个转化之后,所有事物都变为了无形无色的空气。从上空看去,海岛共和国的一隅凭空消失了。 “居然只作用于这点范围——格里高利,你为何要保护海岛共和国呢?不信仰神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阿维森纳抬起头来。格里高利被上升的气流掀到了空中,现在正在从空中下落。阿维森纳如得胜归来的将军般张开双臂,领受着来自风的庆贺。 就在格里高利坠地的那一瞬间,阿维森纳脸上的青筋忽地暴了起来——他自身那股庞大的魔力在另一股魔力的干扰下再度失控,如一头笼中的雄狮,在他的身体各处寻找着突破口。 这股魔力是尹本.西那降于阿维森纳这个质料上的形式,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为了不被当做恶灵而驱逐,他不得不将所有的力量用于控制魔力的暴走。 于是,气归于气,水归于水,风归于风,土归于土。 “everynumberisihereisnodifference。”(众数皆无穷,其间并无不同) 格里高利站了起来。他那身洁白的礼服在风中鼓起,神情依旧是那样的泰然自若。 “尹本.西那,与其进行针尖和天使的无聊论证,不如去思考一下这些问题:这个世界是无限的还是有限的?人能否认知无限的事物?而无限的性质又是否只属于神呢?” “你在胡说些什么!”阿维森纳一边控制着暴走的魔力,一边瞪着眼睛说道,“无限的事物,其本质就是其存在,而本质即存在是有违受造物的本性的。本质确立存在的,只有那自有、永有的神明。” “所以你输了——即便我处在异教徒的土地上。” 格里高利走到阿维森纳面前,伸出手指往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出来,污灵,离开这个人。你只适合到猪群里去。” “格里高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阿维森纳瞪着通红的眼睛说道,“我从东方赶来,是为了破除朗基努斯的诅咒。你怎能这样对我?” “原来如此,那我会你必要的协助。但这不是你越界的理由。” 格里高利的手指又往阿维森纳头上弹了一下。 阿维森纳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格里高利!不要忘了你的力量来自哪里。你继续研究这种异端邪说,早晚会重滔巴别塔的覆辙!” “祝你好运,尹本.西那。” 格里高利在阿维森纳的额头上弹了第三下。瞬间,阿维森纳就像一个漏了气的气球一般,庞大的魔力向外倾泻而出。 “格、格里高利大人?”回过神来的阿维森纳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格里高利,“你怎么在这里?” “阿维森纳,听说你要去破除朗基努斯的诅咒?”格里高利面无表情地看着阿维森纳,“那样的话得去德尔菲古城——可那里完全被异教徒占据,我无法把你直接送到那里,就送你去最近的西西里岛吧。” 说着,格里高利的手指在阿维森纳头上轻轻地弹了第四下。 瞬间,阿维森纳的身体便从海岛共和国消失了。 82中文网 第十二章 是帕拉塞尔苏斯?(13) “怎么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艾拉失望地绕着那个胖都都的帕拉塞尔苏斯和他胖都都的热气球转了几圈。 “我一开始还以为抓到了一个飞行的大蘑孤——就算是飞行的大蘑孤,也比现在这个好吧?我可是花了二十万诺米斯马换的消息啊!我找的那个帕拉塞尔苏斯可是很漂亮的!” 帕拉塞尔苏斯有些不满地看着艾拉,但什么也没说。倒是艾米急匆匆地凑到艾拉耳边说到:“陛下,你太失礼了!虽然看起来相貌平平,但他的能力是完全不亚于那个女孩的!这个能够飞的载具就是完全他设计的!” “哦?这样的话就另说了!对不起,是我们失礼了!” 艾拉眼中闪出光来,急匆匆地上前,一边道歉一边解开捆住帕拉塞尔苏斯的绳子——热气球降落在尹斯特里亚时,追着“飞翔的蘑孤”赶来的士兵把他按在地上,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帕拉塞尔苏斯先是被艾米强行迫降,又被捆绑,最后还被拿去和蘑孤比较,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无奈对面也是一个贵族领主,他不敢直接发泄心中的不满,只能“哼”了一声表示抗议。 艾拉解开帕拉塞尔苏斯的绳子,把手一挥:“快,把我们煮开的美味浓汤送一份过来,给帕拉塞尔苏斯压惊!” 海盗们捧着一碗汤走了过来,艾拉亲手接过,递给帕拉塞尔苏斯。那碗汤清冽冽的,除了一点调味料外,看不到任何食材。 “这是浓汤?” “啊,本来应是蘑孤汤的。不过蘑孤现在……” 艾拉有意无意地憋了帕拉塞尔苏斯一眼。帕拉塞尔苏斯气的脸都黑了;“你都好烧开水准备了是吧?我不是蘑孤还真是对不起啊!” “总之先把汤的事情放一边吧!” 艾拉放下汤碗,抓住帕拉塞尔苏斯的手,眼睛像星星一般闪着光:“你身后那个大蘑孤……大蘑孤号战舰是怎么飞上天的?快和我说一说原理!” “你没看过煮汤时的热气么?热的气都是向上走的。”帕拉塞尔苏斯很不耐烦地回答道,“就是这个原理,没有什么好说的。” “哦哦哦!说起来,有一次艾米做的灯罩无意间飞起来过!我居然没有想到可以用它来飞上天!” 艾拉抛下帕拉塞尔苏斯,兴致冲冲地跑到热气球旁转了几圈:“可是,你是用什么产生热气的呢?这里也没看到柴火啊?” 帕拉塞尔苏斯不为人注目地笑了一下——他想到了教训这个无礼的贵族的方法。 “就在那布袋里面有一个盒子,你把盒子盖打开,就能看到我用的生火物了。” 艾拉钻进热气球里看了一下,很快就拿出了一个密闭的金属盒子。 “是这个么?里面有好几个一样的。”她把盒子放在耳边晃了几下,“好像只有液体。我的海洋之火虽然也是液体,但是喷出时有专门的装置点燃的。可这盒子这么小,不像是有上面点火的装置啊?” “上面有个可以横向抽动的盖子,你把盖子抽开就知道里面的秘密了。” “是这个么?”艾拉找到了帕拉塞尔苏斯说的地方。几乎是同时,艾米回忆起了在炼金术学院的遭遇,急忙制止道:“陛下小心,不要打开这个——” 可是已经迟了,急不可耐的艾拉已经将盖子整个抽了开来。在液体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一团烈火“呼”地一下腾了起来! “哇,真厉害。” 艾拉不动声色地将盖子一关。没了空气,火很快就灭了。这样的反应让帕拉塞尔苏斯目瞪口呆——大部分人遇到这种状况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把盒子丢掉。这样一来,四散的液体就会将火烧的到处都是。 帕拉塞尔苏斯满以为这火多少能烧焦艾拉的衣服、或是脸颊两侧的小辫子的。 “这种活泼的试剂,难点不在于如何制备,而是让它在制备的过程中不自行燃烧掉吧?”艾拉侧眼询问帕拉塞尔苏斯,“你是使用了什么特殊的工艺了么?” 帕拉塞尔苏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啊这、我有使用能够阻绝燃烧的特殊空气——难不成你也是一个有名的炼金术师么?你的名号是?” “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这是我们的瑞典王,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艾米在一旁替艾拉说道,“她前不久刚从海岛共和国的炼金术大学毕业——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 “一天——我知道,我听海岛共和国的总督说起过这件事。年轻人,你很厉害,年纪轻轻就掌握了能让那群炼金术师心服口服的技艺。不过希望你能明白,这并不代表你已经走到了炼金术这门技艺的终点——只要你放开眼界,炼金术的新世界就会为你打开。” 帕拉塞尔苏斯甩了甩给绳索勒痛的手腕,然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如果下次有机会,也许我们能进行一下学术上的交流。不过很遗憾,我必须要回瑞士了。” “去什么瑞士,你来瑞典为我工作吧!”艾拉说道,“你的这个飞行装置、那个液体、以及你说的能够阻止燃烧的空气,我都很感兴趣!身为一个伟大炼金术师,你名副其实——如果你愿意为我工作,我可以支付给你每年五十诺米斯马的薪酬!” “一个贵族,花这么大的价钱去雇佣一个炼金术师,你怕是有着不小的雄心。”帕拉塞尔苏斯问道,“你的敌人是谁?” “那当然是天方帝国!” 帕拉塞尔苏斯摇头拒绝了艾拉的提议:“很抱歉,我并不想和天方帝国作对。我的本职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为海岛共和国研发战争的武器,已经让我良心难安了。让你花了那么大的价钱我很抱歉,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希望你能放我离开。” “咕……既然是亚伯拉罕教的信徒,那就没办法了。” 艾拉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又忽地把头抬了起来:“我可以放你走,不过在那之前,能带我在天上飞一次么?” “只是这种请求的话,我倒可以答应。”帕拉塞尔苏斯大方地笑了起来,“就当是送给我学妹的一个礼物吧。” 82中文网 第十三章 艾拉乘球历险记(1) 蔚蓝的天空,漂浮着些许漂亮的积雨云。帕拉塞尔苏斯用热气球载着艾拉和艾米,在空中慢悠悠地随风飘荡。 艾拉用她蔚蓝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周边的一切:那如画卷般在下方铺开的大地,那永远触及不到的云层,还有那叽叽喳喳地从她身旁飞过的鸟儿。 艾拉抓起一把面包屑,给小鸟们喂食。 “咕……痛痛痛!这些鸟儿袭击我!救驾,快救驾!” 吃了艾拉手里面包屑的鸟儿们忽地发出凄厉的叫声,然后发疯似地用喙啄起艾拉来。 “走开!” 艾米将一团火焰丢向其中啄的最凶的那一只鸟,那只鸟瞬间被烤熟,而正在攻击艾拉的其他鸟儿而顿时吓得逃走了。艾米看着正抱头蹲防的艾拉,略显无奈地问道:“陛下,你到底喂了那些鸟儿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不就是普通的面包屑么?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我要把它们变成烤肉——!” “……哪里来的面包屑?” “前些天你不是去海岛共和国了么?我就试着自己做着玩了一下。结果那些海盗们都不愿意吃,我就拿来喂鸟了!” “对不起,我错杀了好鸟。” 艾米后悔万分地蹲下身子,把那只被烤熟的鸟抱在手心,低头进行忏悔。 “艾米——!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艾拉张牙舞爪地准备扑向艾米时,帕拉塞尔苏斯在一旁说道:“马上就要到海岛共和国上空了。出于安全起见,我们最好还是提升一下高度。” 艾拉转头看向帕拉塞尔苏斯:“提升什么高度,难道我还怕了他们不成?把高度再降低些,只要让他们的弓箭射不到,就尽可能地往下降!我就是想看这群叛徒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倒正和我意,我也不喜欢海岛共和国的总督。” 帕拉塞尔苏斯将一个金属片往里推了一下,调小了供应热气球飞行的火焰。于是,整个热气球就以缓慢的速度逐渐向着地面靠去。 与扔掉配重的石头而使热气球上升的速度相比,热气球下降的速度极其缓慢。这期间,为了堵住艾拉的嘴,艾米拔掉那只被烤熟的鸟的羽毛,用火细细地烤了一下,把它变成了食物意义上的烤全鸟。 “再加点盐!再加点香料!” 艾拉一边旁观着艾米烤鸟,一边把一个个小罐子向着艾米递去。 艾米神情古怪地注视这艾拉:“陛下……为什么你手上会有这些东西?”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只是正巧带在身边而已!” “为什么坐个飞行器会正巧带上盐和香料啊!陛下你怕不是一开始就是冲着烤鸟来的吧!” “咕……我就想着能不能捉一只鹌鹑……” 艾拉最喜欢吃烤鹌鹑。 艾米叹了口气,把烤好的鸟递给艾拉。艾拉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只小腿,放在嘴边啃了起来。 热气球下降到一定的高度后就停止了。它在风的带动下低空掠过海岛共和国,引来许许多多路人的旁观。而海岛共和国街道的状况,也在热气球上一览无余。 艾拉看着被她们从空中绕过的城墙,若有所思:“如果能够不受风向影响、跑的再快些的话,这倒是能作为很好的侦查工具。” “我倒希望这东西不被用于侦查,而是用于绘制更好的地图。”顿了顿,帕拉塞尔苏斯又摇了摇头,“不过,更好的地图也会被用于战争。这种情况总是无法避免。” 总督府出现在了热气球的下方。许多卫兵已经聚集在屋顶,他们手上握着弓和箭,略带敌意地望着艾拉乘坐的热气球。 帕拉塞尔苏斯叹了一声:“看看这些弓和箭——明明知道是我的热气球,却还是这样提防,所以我才讨厌为海岛共和国的总督工作。” “让我教训他们一下!”艾拉探出一个脑袋,把啃完的鸟骨头一股脑儿从热气球上倒了下去,“这是巴塞丽莎给你们的!背叛七丘帝国的家伙,吃骨头就好了!” 一阵箭雨射了上来,吓得艾拉抱头躲进了载具里。好在帕拉塞尔苏斯把热气球的高度控制得当,那些弓箭没能触碰到载具,就又纷纷往地上落了回去。箭雨过后,艾米略带责备地说道:“陛下,不要做危险又这种无意义的挑衅!” 艾拉忽地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疑惑:“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的是陛下你!我们现在可是孤零零地漂浮在海岛共和国上空哎!挑衅他们,出危险了怎么办?而且还没什么杀伤力——哪怕陛下抛的是石头,我也当陛下是认真的了!” “不是这个,艾米,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艾拉捡起一个配重用的小石头,探出热气球,找准一个时机把石子给扔了下去。石子没有击中总督府,艾拉的眼神越来越迷茫:“不对劲,艾米,你发现了么,真的不太对劲。” “除了高空抛物的陛下外,我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东西!” “我刚刚丢石子时,位置正好在总督府的正上方!”艾拉竭力向艾米说明刚刚发生的情况,“在石子落地的期间,风把我们往前吹了一段距离,但石子不应该是正好落在总督府上的么?可实际上不论是骨头还是石头,两次的落点都比我松手时的位置还要靠前方一点,导致刚刚的石头根本没有砸到总督府!” 帕拉塞尔苏斯听到了艾拉的话,忧心忡忡地在一旁说道:“难道不是因为鸟骨头和你抛的石头都很轻,被风向前吹了一段距离么?” “这样的话,不妨用这个试一试!” 艾拉指了指一个足足有她脑袋那么大的石块。 “这种大小的石头的话,风就很难吹动了,把这个抛下去试试!” 帕拉塞尔苏斯满腹狐疑地捡起了艾拉选中的那个石块。 “先别急着丢,找好一个参照物……” 风缓慢而平稳地把热气球朝着东南方推去,就在经过海岛共和国的城墙正上方时,艾拉大喊了一声:“就是现在,用石头去砸城墙!” 帕拉塞尔苏斯把石头往下一抛—— 石头没有砸中城墙,而是如艾拉所言,落在了城墙的正前方。 82中文网 第十三章 艾拉乘球历险记(2) 三人之中,数艾米对这个现象最为吃惊。 “这是怎么回事?没有道理啊,究竟是什么在空中推动了石头?怎么想都是只有风……” 艾拉拄着额头沉思:“的确,这样还不能排除风的影响。在抛下去之前,风就推着那块石头和我们一起前行了。所以我们要排除风——等风停的时候再试试。” 艾米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抓起一块石头守在围栏旁,等风一停,她马上就抬手准备把石头抛下去。 “再等一下,艾米,你注意到了么?风虽然停了,但我们还在向前移动。”艾拉说道,“就像抛石子时石子脱手后依然在飞一样,一般而言,这被解释成气流的带动。虽然我完全感受不到现在有什么气流,但还是小心一些,等我们也停下来后再试试!” 艾米点了点头。风停之后,热气球的速度逐渐放缓,最终凝滞在了天空的一处。艾米抓住时机,把石头向下抛了下去。 “落在了正下方!”艾米回头汇报,“没有风,石头就不往前移动了!果然还是因为风的缘故!” 帕拉塞尔苏斯如释重负:“这个现象倒是符合传统的观点。好了,我们可以收手了。” 艾拉思索了一会儿:“不,我们还需要做最后一个实验。不依靠风向前移动——在这种情况下把石子抛下去,看看结果会如何。” “可是,做这种实验有什么好处?”帕拉塞尔苏斯反问道,“现在的现象已经符合传统的观点了,你难道就那么想把传统打破么?” 艾拉一愣:“我没有相过这种东西。但是,这个问题就在眼前,而且也正是进行实验的时机……” “如果这次实验结果符合传统的观点,那自然诸事无忧。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石头这次落在了抛点的前方,你准备怎么办?”帕拉塞尔苏斯严肃地问道,“传统的运动观念将被打破,人类对整个世界体系的认知说不定都会因此被掀翻。而如果无法建立新的体系,人类的文明将再度陷入原始的混沌之中。可你有能力去建立一个正确、无误的体系么?” 艾拉怔怔地望着地面。 ——“你一定要解开运动之谜。” 贾比尔临终前的这句话回响在艾拉的脑海中。那个古老的魔法师发现了一个运动上的驳论,苦苦思索两千年都没有得到答桉。而当他将那个驳论告诉艾拉时,艾拉也同样无法解答。 当时她只感到天旋地转,觉得整个世界的根基被动摇。 确实,如帕拉塞尔苏斯所说,这次的实验即便成功,也只不过是将无法解答的驳论再增加一个罢了。 ——掀翻这个世界后,我能够把它修正回正轨么? 艾拉望着自己的手,犹豫着。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那个自称帕拉塞尔苏斯的女孩。她的声音在艾拉的耳边回绕:“可怜,你明明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却被传统牢牢地束缚着,丝毫没有挑战它的勇气。这样的人,是无法进入新的世界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冲破传统的束缚。 艾拉将手探向了远方:“艾米,把石头扔下去,做今天的最后一个实验。” 帕拉塞尔苏斯发出了一声叹息之声;“有个贪婪的炼金术师,神的宠爱让他跺脚能使河流变银、挥手能使山岳变金,可是他仍不满足,仍想挑战神的智慧……于是他就失去了所有的能力,最终被自己的造物所吞噬——你们有听过这个故事么?” “没听过。不过神从来就没有宠爱过我,我练习了好久都没能学会魔法。”艾拉回答道,“所以,我挑战一下他的智慧,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帕拉塞尔苏斯低下头,不说话了。 “可是陛下,我不太明白,不依靠风向前移动,这又怎么能办到呢?”艾米很是为难,“这里是天上,我也不能下去推,也不能让马来拉,总不能抓几只鸟带着我们跑吧?” 艾拉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思考着,过往的经历的一幕幕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眼前浮现。 “不能拘泥于常理——艾米,我们要随心所欲。” 艾米一头雾水:“陛下,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把投石机装到船上的第一天么?” 那是在艾拉击败了“白衫”哈夫丹和“无骨者”尹瓦尔之后。艾拉同阿尔弗雷德在西兰会盟。那一天,她把投石机推到阿尔弗雷德的船上,砸断了一根桅杆,还差点掀翻了一座船。 “石头向前抛,船却向后翻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利用一下这个原理——艾米,喷火。” “好……哎???”艾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喷、喷火?” 艾拉将手指向了西北方:“向着这个方向喷火,如果我想的没错,气球应该就能朝东南方移动了。” 艾米将信将疑地将手伸向西北方,将一道火柱喷射了出去。整个热气球顿时颤动了一下,然后便开始缓慢而持续地向着东南方向航行。 “成功了!真的向前飞行了!不依靠风!” 在两个女孩的欢呼声中。帕拉塞尔苏斯再度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便是年轻人啊。这石头就由我来抛吧。” 帕拉塞尔苏斯帕选了一块最大的石头,吃力地抱了起来,然后朝着艾拉喊道:“每丢一快石头,我们都会上升!要看清楚石头的落点的话,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再有一次就够了——抛!” 风平浪静。在没有任何外力推动的情况下,那石头沉稳地下坠、下坠,最后落到了抛点的正前方。 “真的……真的不是因为风。” 艾米陷入了莫大的恐惧之中。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石头向前移动了?” “你现在有何感想?”帕拉塞尔苏斯回头询问艾拉,“潘多拉的魔盒已被打开。你准备如何解决这次实验为世界带来的混乱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这块石头下落时没有受到任何水平方向的力,但它却还是朝着水平方向移动了。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的解释——” 艾拉说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宛如禁咒般的猜想: “也许,物体之所以会运动,并不是因为受到了力?” “天地间有许多事物,是我的智慧所不能想象的。” 帕拉塞尔苏斯朝艾拉微微欠了欠身。 “我只是一个失败的炼金术师——接下来,就要靠你们了。” 第十三章 艾拉乘球历险记(3) 热气球已经飘到了无人的海面上,穿行在云层之中。 一开始,艾拉还兴致勃勃地看着底下的风景,但大海上的景象不管过了多久都没有什么变化,很快,她便失去了兴致。 于是,三人就坐在热气球上闲聊起来。 “我的炼金术学说体系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解释事物构成的三要素学说。”帕拉塞尔苏斯说道,“不过,三要素学说在学院的影响力不是很大,你们可能都没听说过。” 艾拉和艾米摇起头来。 “我们都听说过这个学说,是在贾比尔的硫、汞二要素之上加了一个盐,据说可以解释包含有机物在内的一切物质的构成。” “是的,它能完美地解释目前我们在实验室里发现的一切现象——亚里士多德的四元素学说也是他在观察和实践中提出的,可以完美解释他那时的所有现象。经过那么多年,人们积累的实践经验多了不少,所以才会有我这个新的学说。但是,它和亚里士多德、和贾比尔的学说一样,都有着一个致命的不足。” “致命的不足?这我倒没有听过。”艾拉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它确实能够解释那些现象,但是,也仅仅只是‘能够’解释而已。对于同一个事情的解释,可以拥有很多种。贾比尔的二要素和亚里士多德的四元素学说表面上看起来有相似之处,细究起来却会发现在很多关键的地方模棱两可。实际上,这是两种不同的假说,但炼金术师们却愿意同时接受这两种,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都能够解释在实验中出现的现象——但这也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到底哪一种学说才是正确的?” “哪一种?”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迫切地想要知道。我想到的方法就是实践——既然我把我的学说扩充到了有机物,那只要我利用我的学说造出有机物,我能够信心满满地宣称:亚里士多德和贾比尔是错误的。” 那个女孩说起自己的学说时总是信心满满,而眼前这个帕拉塞尔苏斯在说起自己的学说时却有些犹豫,似乎受到过不少的挫折。 “你确实造出了有机物——而且是活生生的人,这就证明你的学说是正确的,不是么?”艾米说道。 “那根本就不是技艺,而是魔法!”帕拉塞尔苏斯忽地奔溃地喊了起来,“魔法这种东西,能够证明什么?” 艾米和艾拉都被帕拉塞尔苏斯的反应吓了一跳。帕拉塞尔苏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微微低下头,说道:“抱歉。说起这件事情我就有点难受——最终,我也没能用自己的技艺造出什么东西来。那个女孩的存在,简直就是神对我的嘲笑。” “所以你才反对陛下做刚刚的实验?” “是的,实验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对观察到的现象进行解释,观察到解释不了的现象,就又修改解释。改来改去,我的学说并不比亚里士多德和贾比尔正确多少,反倒而更加复杂了。” 艾拉思索了一会儿,忽地捡起一根树枝交给艾米,说道:“艾米,把它烤成炭。” 艾米不知道艾拉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照做了。却见艾拉取回木炭刷刷刷地在底下写起了字。 “帕拉塞尔苏斯,你提醒了我。你在大量的实验基础上推断出的学说依旧可能是错误的。那我只依据今天的实验,自然是不应该立刻得到结论的。改日我准被把这些实验全部做一次试试。” 艾米凑上去一看,却见艾拉写下的是这样几个问题: 1.向前航行中的船,船帆落下后,是落到桅杆的正下方,还是正后方? 2.在疾驰的马车上往上抛一个石头,石头会落回手中,还是掉出马车之外? 3.在航行的纳吉尔法上,把同一个弹弓拉开最大,正对航行的方向把一颗石子射出、捡起后背对航行的方向再次射出,哪一次的石子会离我更远? 4.…… 写完这几行字后,艾拉继续说道:“帕拉塞尔苏斯,你刚刚说用只靠对观察到的结果进行解释是无法得到真理的。但如果我在观察前提前预测结果,而结果完全符合我的预测的话呢?” “这……我一直都是根据结果来分析原因,并没有想过预测结果。”帕拉塞尔苏斯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如果所有的结果都能完美符合预测,那自然就是正确的了。” “好,那我就先把预测的结果写在这里。” 艾拉刷刷刷地又在问题后写了几个字。 “艾米,帕拉塞尔苏斯,你们都记好我今天写下的答桉。白字黑字,不可变更。等我做完所有的实验后,我是对是错,就有论断了。” 帕拉塞尔苏斯怔怔地看了艾拉一会儿。 “瑞典王……你真的让我惊讶。这次分别后,过几年我一定还会来瑞典找你,再次交流学术的。”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护栏边,朝远处探望了一下。 “再飞下去也都只是大海了。我们就这样返航吧。” “这就返航了?”艾拉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还想飞到康斯坦丁尼耶去看看呢!我特地留了几根骨头,准备丢给王宫那些不知好歹的卫兵吃!” “康斯坦丁尼耶?”这下轮到帕拉塞尔苏斯吃惊了,“瑞典王,我的这个飞行装置上的燃料最多只能支持飞行二十来公里,连这个海湾都飞不出去啊?” 安装最新版。】 “管什么燃料!不就是火么?有艾米在,要多少火都有!艾米,加火!” “好的,陛下!” 艾米将一团火往热气球的下方送去。 “不是,就算有火……”帕拉塞尔苏斯擦了擦流下来的汗珠,“就这风速,我们飞不到康斯坦丁尼耶就饿死了吧!” “管什么风!有艾米在,没有风也能动!艾米,喷火!” “陛下……我怎么感觉我像是什么坐骑一样……?”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艾米还是把熊熊的烈焰朝着后方喷了出去。 天空中翻起了滚滚热浪。随着艾米不停的加大火力,热气球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就算半路肚子饿了也没关系,艾米你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勾引几只鸟来,然后再把它们烤了就行了!” “这是哪门子的阿芙洛狄忒啊???” 在艾拉的欢呼声和艾米的抗议声中,热气球向着康斯坦丁尼耶的方向笔直飞去。 82中文网 第十三章 艾拉乘球历险记(4) 从康斯坦丁尼耶坐船前往海岛共和国的都城,至少需要十天——在航行了一整个昼夜后,艾拉和艾米才突然意识到这件事。 虽然在自然的风和艾米的火的双重推动下,热气球的前行速度比船要快不少。但即便如此,要到达康斯坦丁尼耶恐怕也要耗费四天以上的时间。 “太、太阳出来了。活、活过来了。” 高空的温度比地面要低许多。而在夜晚尤盛。艾拉抱着腿蜷缩在一角,打了一整夜的寒战。直到太阳升起,她冻的发青的嘴唇才渐渐有了血色。 多亏火神的加护,艾米并未感到寒冷。但连续使用了一晚上的魔法,她已经精疲力尽: “陛下,我能休息一下么?”她喘着起气说道。 “唔……艾米休息的话气球就要掉下去了。好在昨天关掉了燃料,现在重新开起来吧。以后艾米和燃料交差使用就好。不过艾米睡觉的话,速度就上不去了……” “我能问一个问题么?”帕拉塞尔苏斯顶着一个黑眼圈在一旁问道。他担心他的气球被艾米给烧掉,吓得一晚上都睡没睡着。“我们去康斯坦丁尼耶,究竟是要干什么?” “咦,我没说过么?”艾拉回答道,“当然是把我手上的骨头丢给那些卫兵,好好地羞辱他们一下!” “表面上是这么说,那么实际上是去干什么呢?”艾米有些疲惫地在一旁问道,“是不能泄露给我们知道的消息么?” 艾拉在疲惫的两人面前无辜地眨巴着眼睛:“没有啊???我就是想丢个骨头然后回去。” “瑞典王! !”、“陛下! !” 艾米和帕拉塞尔苏斯几乎是在同时愤怒地喊出了声。艾拉被两人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补充道:“那个……康斯坦丁尼耶是世界渴望之城,所以我想去看……” 看艾米和帕拉塞尔苏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艾拉慌忙改口: “那是敌人的大本营……而且和这次的战争息息相关……就想去查探一下情报……” “陛下,这是你什么时候想出来的理由?” “就是刚刚——咕???” 察觉说漏嘴了的艾拉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已经迟了。艾米身上冒出了火。帕拉塞尔苏斯没法冒火,但眼神简直就能把艾拉给烧掉。 “帕拉塞尔苏斯,要不我们就这样降落吧……?” “嗯,休整一下,然后回程。这里没法补充燃料,要劳烦你了,魔法师。” 艾米和帕拉塞尔苏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等一下!我们下面现在可是七丘帝国哦???要是我在这里降临,被人发现身份抓走怎么办?帕拉塞尔苏斯,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最该为这个情况负责的人就是陛下你!而且不会有人能认出陛下的,下面是七丘帝国的边区,陛下是巴塞丽莎时根本就没来这里巡视过吧?” 艾拉说不出话了,只是有些心有不甘地望着康斯坦丁尼耶的方向。 ——她真的很想去看看她的都城、她的家。 看到艾拉这个样子,艾米有些触动。她虽然出身在帝国的边境,但在康斯坦丁尼耶待久了,也就默认那是自己的故乡了。在寂静的夜晚,她不止一次地想回起康斯坦丁尼耶,然后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她都如此,那从小就在康斯坦丁尼耶长大的艾拉就更不用说了。 安装最新版。】 “要不,陛下,我们……” 艾米的话还没说完,天空中隐隐传来了一阵雷鸣之声。这一下,包含艾拉在内的所有人都慌了。 “快……快降落!” “不能在这里降落!现在可是战争时期,兵荒马乱的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事,快回程!” “来不及的!快找个不是边区的地方降落吧!” 就在三人争论应对的措施时,暴雨猝然而至。滂沱的大雨让三人更加手忙脚乱了: “水、水灌进来了,船要沉了!” “这不是船!沉不了的!陛下,快和我一起把水给舀出去!为什么要把载具放在气球的旁边啊,放在下面不就不会淋雨了么?” “我下次会注意的!舀水交给我来就好。如果这个胀起来的口袋浸了太多的水,那就是掉下去了!火魔法师,你有什么办法处理么?” “没、没问题,交给我!让我把上空的所有水全部给蒸发掉……” 雨越下越大。在艾米火焰魔法保护下的热气球周边升起了腾腾的水汽,宛若穿行在云海之间。 “艾米、艾米,这风的方向不对!我们正在沿着七丘帝国边境的海岸飞行!奥卢斯那家伙的舰队很可能就在附近,快用魔法把船往反方向推去!” “我已经没有余力对抗风了!”艾米有些吃力地喊道,“眼下只能顺着风的方向推,期望能够找到一个好的落脚点了!” 暴雨仿佛无休无尽地下着,在狂风的裹挟下,三人的热气球被推行了整整一个昼夜。等到雨停的时候,艾米实在支撑不住,整个热气球才终于缓缓地坠落在了一个山沟里。 他们找到一个山洞,又去树林里捡了一些柴火,点起篝火烘烤衣服。热气球上有艾拉带着喂鸟的面包,虽然口感极差,但三人在用火烘烤了一下后还是强行咽下去了。 在山洞里睡了一晚后,帕拉塞尔苏斯去检查热气球的状况,而艾拉则在艾米的陪同下去打探她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她们身处一个山脉之中。周边找不到人家。为了更好地了解周边的环境,艾拉决定登上山顶眺望。在经过一番攀爬之后,辽阔的大海出现在了远方。在大海的对岸,隐隐还能看到一片大陆的轮廓。 “海岛共和国毗邻的亚德里亚海没有这么狭窄。而且我们昨天早上就已经离开亚德里亚海飞到大陆上空了,一整天见到的都是大陆,怎么想亚德里亚海也不会突然又跑到我们面前……那这海峡到底是在那里?” 靠近大海的方向似乎有一个城镇。艾拉记下了城镇的方位,然后就下山去和帕拉塞尔苏斯汇合。 “其他部件都还能使用,但是这绳索出现了一点异常。” 帕拉塞尔苏斯拿着一根绳索向艾拉汇报。那根粗大绳索是系连热气球和艾拉乘坐的载具的,已经断了一半。如果不是因为艾米力竭而降落,热气球继续飞行的话,恐怕就要出事故了。 ——要打探方位、换根绳索、还要补充水和食物。 三人藏好热气球,然后就朝着那个海边城镇的方向走去。 82中文网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1) 那城镇在山上看着不远,实际却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加上艾拉她们降落的地方是一处山脉,要下山,免不了要绕着山腰盘旋而行,要走的路便更是加倍延长了。 “陛下,你看那边!” 艾米异常兴奋地指向前方一块巨大的岩石。那岩石就像被用无数的刀切割过一般,千沟万壑,隐隐呈现出一头山羊的形状。 “哦。” 艾拉却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声。艾米昨天还透支了不少体力,现在却精神焕发。艾拉没做什么事,却已经累的走不动路了。 虽然艾米指着的这块巨石造型奇特,却也没法让艾拉打起精神。这一路上,她已经见过不少类似的被切割过的石块了——这似乎是当地的什么特殊地貌,一开始看到还觉得新奇,看多了也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什么时候才能到啊……”艾拉抱怨了一句,然后回头朝落在更后面的帕拉塞尔苏斯喊道,,“帕拉塞尔苏斯,快点跟上来!” 听到艾拉的催促声,帕拉塞尔苏斯抱着一大袋子石块呼哧、呼哧地追了上来。 “你们走那么快干嘛,看,这是辉锑矿石、这是铜矿石,这座山脉里似乎有许多金属的矿脉!” “又不是我的领地,就算有矿脉又怎么样……”艾拉小声滴咕了一句。 天空的西边,太阳已经很接近地平线了。 为了不在野外露宿,艾米和帕拉塞尔苏斯不得不停止东张西望,加快了前进的步伐。这样,等到晚霞升起时,他们终于来到了山下。 “陛下!你快看这里!” 艾米再度发出了惊奇的呼声。 “呼、呼,艾米,不是说了不要一惊一乍的么?这些石头我已经看厌烦了,你要是力气花不完可以背着我走……” 艾拉一边抱怨着一边追上艾米,可当她看到艾米所指的东西时,一下子就惊呆了: 在绕过遮挡视线的山峰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极其辽阔的平原,平原的尽头是更为辽阔的大海,吞吐着璀璨的夕阳。整个世界都披上了红宝石般的霞光,绚烂无比。 但让艾拉惊讶的却并非这落日的美景,而是环绕着平原的那一圈山脉。就在艾米手指指向的地方,一座山峰被硬生生地削去了一半。那一刀是如此的干脆有力,与其说是自然的侵蚀,倒更像是被人生生地噼开的一般。 类似的场景在环绕着平原的众多山岳上一次又一次的重现,有的像是被斧子照头噼下,有的像是被刀子懒腰斩断,有的像是被长枪从中贯穿……如果把这众多的山丘视作一个躯体,那这个躯体简直就是伤痕累累! 艾米愣愣地问道:“陛下……这里,难道是神明们的古战场么?” 帕拉塞尔苏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快过来!看看这个!” 艾拉走到帕拉斯尔苏斯身边,看到他正在用一个石块挖着泥土。一块生锈的胸甲在他的挖掘下逐步从泥土中冒了出来。帕拉塞尔苏斯使劲地把胸甲拔出泥土,却看到胸甲下又露出一把剑的侧锋和一柄矛的矛头,显然下面还埋着更多的武器。 “陛下、这边也有!” 艾米在一旁挥着一个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矛。矛的木柄部分已被完全腐蚀,只留下一个生锈的矛尖。 像这样埋在土里的武器在这片平原上到处都是。它们无声地告诉过往的旅人:这里曾爆发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 另艾拉尤其在意的是,这些武器有许多是天方帝国的式样——这里虽是边境,却是在远离天方帝国的另一端。如果七丘帝国和天方帝国真的在这里进行过会战,那么那个时的七丘帝国,必定已经是处于亡国的边缘。 艾拉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平原和大海。红色的霞光就像是从那一道道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把整个平原铺满。 她大致已经猜到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了。 “千年之前,那个自称神子的强大魔法师缔造了天方帝国,随即挥师西进,大举进犯七丘帝国。” 艾拉带着艾米行走在海滩上,为艾米讲述着七丘帝国的历史。 “七丘帝国屡战屡败,沦陷了三分之二的国土。那时,七丘帝国的皇帝还被称为奥古斯都,而不是现在的巴塞勒斯。当时的奥古斯连败二十余阵,被迫逃往伯罗奔尼撒,却在渡过科林斯海湾前被十三万敌军追上、包围。奥古斯都身边仅剩一万人的禁卫军团,而敌军的领袖又恰恰是那个自称神子的可怕魔法师。那个奥古斯都不愿投降,就在这里打了一场决定七丘帝国生死存亡的决战。” “我知道那场战役。”帕拉塞尔苏斯说道,“决战的地点是‘世界的肚脐’,据说被七丘帝国认为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世界的肚脐?”艾米好奇地问道。 “那是一个神话故事。神王宙斯为了确定世界的中心,让两只鹰分别从世界的两个尽头起飞。最后这两只鹰在一个地方汇合,那个地方就是‘世界的肚脐’。不过这个故事我只在很古老的文献里看过,七丘帝国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这个说法了。” 】 帕拉塞尔苏斯没忍住,笑了起来:“你们真的没弄错么?七丘帝国的神,居然要靠这种方式确定世界的中心?” 艾拉不满地瞥了帕拉塞尔苏斯一眼:“战役的结果,那个自称神子的魔法师战死,天方帝国十三万大军如鸟兽散,七丘帝国乘此机会夺回了大片沦陷的土地,将帝国延续至今日。” 艾拉带着艾米转过一个弯,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高耸的峭壁。峭壁被人工打磨光滑,上面刻着几个古老而有力的文字: “帝国七十七年,尼禄皇帝,七丘帝国的统治者,伟大的奥古斯都,于此大败天方帝国。” “尼禄,那是和凯撒有关系的最后一个皇帝。之后的皇帝就由包含我们西庇阿家在内的各大家族争夺了。”艾拉把石壁上的字念了一遍给艾米听,然后说道:“看来我的猜测没错,我们已经到了世界肚脐——德尔菲古城。” 82中文网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2) 艾拉带着艾米靠近那高耸的峭壁。峭壁之下有一颗枯死的巨树,但它的树洞之中却有一颗新的大树拔地而起,在枯死的巨树上伸出枝芽。这些枝芽就像是枯死的巨树对着天空伸出的两只手,从远处望去,那巨树就像是在对着天空哭喊一般。 虽然不是时节,但巨树的躯干上却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血色蔷薇。一圈又一圈的荆棘就像一道道锁链,把巨树牢牢锁在了地面。 “这里应该就是神子的葬身之处了。”帕拉塞尔苏斯望着那颗巨树说道,“据说神子被朗基努斯之枪击中后,其血滴入地下,长出了永不凋零的血色花朵。人们惊诧于它的艳丽,将其采摘后去花园种植,于是便有了我们如今所说的蔷薇。” “帕拉塞尔苏斯,我记得你是亚伯拉罕教会的信徒。”艾拉对帕拉塞尔苏斯说道,“你不去祭拜一下这棵树么?” 帕拉塞尔苏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神子是神子,神是神。” “神子不是你们的神么?”艾米有些惊讶,“我记得你们说什么三位一体……什么的来着。” 艾拉想起了在阿勒曼尼联邦的经历,也在一旁问道:“难道你不是亚伯拉罕正教会的人,而是亚伯拉罕古教会的人?” 帕拉塞尔苏斯又摇了摇头:“我有我自己的考量。你们不是亚伯拉罕教会的人,说了你们也是不明白的。” 艾拉倒也不关心这种事情,就把注意力再度转回到那棵树上。 “就算我不是亚伯拉罕教会的成员,看到这树,也会想把它当成神明供起来呢。那个神子的力量还真是可怕。” 听到这句话,艾米不由得好奇地在一旁问道:“陛下,你说奥古斯都被围困时,兵力是一万对十三万。那他到底是怎么战胜十倍以上的强敌、并杀了这个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法师的呢?” “关键的人物并不是尼禄,而是朗基努斯。” 艾拉一边望着那棵巨树一边回答道。 “在形式最危急的时刻,朗基努斯赶到战场。他用手中的长矛刺穿了神子,并杀死了他。这样的变故让天方帝国全军震动。尼禄抓住机会发起了史诗般的反冲锋,天方帝国全线溃败,光是投降的就有五万余人——这五万人后来被尼禄全部坑杀。七丘帝国以此为契机,发动了战略上的反攻。不过如果神子没有战死的话,这一切都是不会发生的,所以最大的功劳还是要算在朗基努斯身上。”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你知道吗,当时朗基努斯骑着黑龙从天而降,是从天而降!太阳被那条巨大的黑龙遮挡,就像是发生了日食一般!神子只抬头往天空看了一眼,朗基努斯就骑着龙冲了过来。十三万大军根本无法阻止他的前进。无数的箭失射向天空,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黑色。但在黑龙的吼声下,所有箭失都被震开,像是暴雨一样落回了地面。朗基努斯穿着黑色的龙鳞铠甲,就像是传说中受众神赐福的吉尔加美什一般,威风凛凛地扑向神子的所在之处……” “唔,这些记载我好像没有在图书馆里看到过,是出自哪……你是谁?” 艾拉忽地发现身边多出了一个女孩。她年纪看起来和安娜差不多大小,穿着一袭毫无特点可言的纯黑色的长袍,像是在神殿修行的祭司。她的头发也是黑的,只有头发两侧不知用什么染料染了几缕红,透出几分属于年轻女孩的活力。 不知为何,女孩的手上拖着一头死掉的公羊。 听到艾拉的问话,女孩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我叫德拉古埃,在返回神殿的路上听到你们在谈朗基努斯,就跑过来了!” “那你手上的山羊……?” “是我去市集买回来的!给姐姐做晚饭用!” 艾米满腹狐疑地朝那头死去的羊身上看了看:“你去市场上买了一整只羊。不拉着它走回来,而是大老远地杀死了拖回来?” 艾米这么一说,艾拉才注意到那头羊的脖子上有着一道伤痕,不像是刀,而像是被野兽的牙齿给咬的。 德拉古埃注意到艾拉的视线,慌忙回答道:“本来羊是活的,但半路上我把羊系在树上去河边喝水,回来时羊就被野兽给咬死了,只好拖回来!” “是这样么?那你刚刚说的那些关于朗基努斯的事情是来源于哪里?”帕拉塞尔苏斯也在一旁谨慎地问道,“我听着怎么好像是你亲眼所见一样?” “唉——?”德拉古埃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我是听我姐姐说的。朗基努斯和神子作战的故事在德尔菲不是很有名么?毕竟这里就是神子丧命的地方嘛!你要听的话,我还有很多其他的版本……” “不好意思,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找地方住宿呢。” 就在德拉古埃准备继续说关于朗基努斯的故事时,艾拉略带歉意地打断了她。她望了望地平线:太阳已经完全地没下去了,只深下天边未落尽的一丝余晖。 她们本该尽快赶路的,却不知不觉在这古战场耽搁了许久。 “德拉古埃,我们都是外乡人,今晚想找个地方留宿,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人家么?” “哎?这里离城镇可还远的很呢。除了我们的神殿就没有其他的房子了。可是姐姐是不会允许外人住进神殿的……。” “你姐姐?” “是神殿的祭司长。话虽这么说,但其实神殿里只有我和姐姐两人。” 艾拉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她们下山后,那城镇就看不见了。如那女孩所说,附近一片荒凉,确实看不到人家。 “亚伯拉罕正教会的神殿倒很容易就让我借宿了的来着……” 艾拉轻轻滴咕了一句。 不过,艾拉知道对付七丘帝国的祭司的方法。 “我们不会免费留宿,会付钱的。”艾拉说道,“你看我们的样子就知道,我们不是穷人。” 德拉古埃左左右右地打量着艾拉,仍显有些犹豫。见状艾米笑眯眯地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脑袋:“累了吧?带我们过去的话,我们也能帮你把羊给搬回去哦?” 德拉古挨终于同意了:“唔……好吧。不过我只带你们过去,能不能留宿,还得看你们自己。” 于是,她们从女孩手上接过羊,在女孩的带领下朝着那个神殿走去。 82中文网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3) 艾拉本以为神殿外多少会有几户人家,却不曾想到那神殿居然矗立在一片废墟之中,显得古老而孤寂。这让艾拉心生疑惑。她不由得问道:“这附近真的没有人家?神殿怎么会设立在这种位置?” “这座神庙建立时,这个地方可是繁华的市区——那是一千年前的德尔菲古城的所在。”德拉古埃回答道,“不过神子死后,这附近的土壤受到了诅咒,再也长不出庄稼了。人们只好离开这里去建新城,这座古城就渐渐荒废了。只有神殿的祭司们留在这里,代代看守着这座重要的神殿。” “这居然是一千年前的神殿么?” 艾米惊叹一声,然后开始仔细地打量着眼前那一根根大理石柱。岁月在这些石柱上身上刻下了沧桑的痕迹。它们已经伤痕累累,但却依然坚挺如故,向外人展示着七丘帝国高超的工程技术。 “你刚刚说——神子的诅咒?”艾拉比较在意这一句话,“他都是千年前的人物了,居然还能影响到这片土地么?” “所以他才被认为是有史以来最伟大地位魔法师。不过,受到诅咒影响的并非只有这片土地。神子被杀死——这对天方帝国的所有魔法师来说都是一个诅咒。虽然他们自称神子死后三日复活了,但在靠近这里时,他们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巨大的影响。” 帕拉塞尔苏斯在后面听德拉古埃说着这一切,若有所思。 “巨大的影响?”艾拉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你知道么,在魔法的实力上,天方帝国是远胜七丘帝国的。但实际上天方帝国给七丘帝国的压力却并没有那么大,就是因为这个诅咒——呜???” 德拉古埃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在她视线的方向,一个祭司模样的女子站在神殿的大门前,有些生气地看着德拉古埃。她有着德拉古埃一样的黑发,从头到脚都披着一件金色的罩袍,罩袍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编织着绚丽的花纹,显得极其昂贵。 “德拉古埃,这些人是谁?”那个祭司冷冰冰地问道。 “那个……我们是迷路的旅人。”艾拉说道,“因为今天赶不到城镇了,所以想在神殿里住个一晚。当然,我们会正常地支付费用……” “对不起,这个神殿至关重要,所以从来不让外人留宿。”那个祭司冷冷地回答道,“我给你们一盏灯,你们全力赶路的话,大概凌晨就能到达城镇了。” “灯……不是,凌晨的话,就算我们到了城镇,守卫也不会放我们进去的吧!”艾米喊道,“那样,我们不还是得露宿街头么?” “在城墙下睡一晚,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那个……我们真的已经很疲惫了。肚子也很饿。”艾拉恳求道,“就不能通融一下么?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捐赠资产,帮助修缮神庙的。” 那祭司上上下下地把艾拉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让外人住进来的方法倒是有——但你大概是没有机会的。” “什么方法?”艾拉急不可耐地问道。 那祭司指了指神殿门前的几根柱子:“你仔细看看那些柱子。” 艾拉走到一根柱子跟前,发现上面刻了一排铭文:“凡事勿过度。”又来到另一根柱子前,发现上面也刻了一排铭文:“妄立誓则祸尽。”艾拉不解,向那女子投以询问的眼神。 “这个神庙在千年之前是一个解读神谕的场所,除了神谕之外,也刻有众多智慧的格言。”那个祭司说道,“如果你足够智慧,能够说出一句足以刻在石柱上的格言,那你就有在神庙里留宿的资格——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弃。刻在石柱上的格言已经够多了,几乎已经囊括了俗世的所有智慧。” “以前也有不少人尝试过。”德拉古埃在一旁为艾拉补充道,“不过他们说的格言要么和某条已经刻上去格言的是同一个意思,要么就是完全不可理喻。所以神殿还从来没有外人住进来过。所以我说能不能入住还得靠你们自己……” “那这句话怎么样,”艾拉不假思索地说道,“‘力并非物体运动的原因,而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 “嗯?”那个祭司的眉毛挑了一下。 “虽然这一点还没有完全被证实,但我觉得它正确的可能性很大,理由就是……” “嘿嘿、嘿嘿、嘿嘿,‘力并非物体运动的原因,而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好厉害、好厉害,一听就很有智慧的样子……” 那祭司完全没有理会艾拉的话,自顾自地在原地傻笑着。艾拉只好出声提醒;“那个,我正在说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 “管他什么依据!只要听着有智慧就好了!德拉古埃,给她们找个房间……哎嘿嘿,‘力并非物体运动的原因,而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太棒了,得快点找个好一点的石柱刻上……” 那祭司嘿嘿地傻笑着离开了。德拉古埃惊的嘴巴都张成了o字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姐姐这个样子!” “我就不进去了。”帕拉塞尔苏斯对艾拉说道,“对我来说,这毕竟是异教的神庙。” “没什么问题吧?”艾拉说道,“我也住过你们亚伯拉罕教会的教堂呢。” “不,对你们来说,不同的神庙只是供奉着不同的神。但对我们来说,这些其他的神庙却是恶魔的庙宇。我还是在这石柱下睡一晚吧。” “恶魔的庙宇啊……”艾拉重复了一遍,然后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话说,这究竟是什么神庙,供奉着哪个神明呢?” 明明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德拉古埃的回答却有些支支吾吾:“一千年前的话,这里是供奉阿波罗的神殿。中间有过变动。现在……我不知道。” “不知道?”艾拉奇了,“你姐姐不是神殿的祭司么?” “是神殿的祭司没错,我自己也是祭司,不过这神殿……”德拉古埃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远处一幢塌陷的房屋,“供奉神明的大殿已经塌陷好久了,现在只剩让祭司们生活的住宅区了。” 82中文网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4) 虽说供奉神明的大殿已经坍塌,但卧室却是好端端的,墙壁四周还装了豪华的帘饰。屋内的建筑结构中有几个地方明显比其他的部位要新,显然是经过修缮的。 “这也太奇怪了。”等德拉古埃离开后,艾拉对艾米说道,“明明是神殿,却不优先修缮最重要的大殿,反而先修缮卧室。神殿都塌了,祭司们怎么生活呢?” “这种偏僻的神殿,估计原本就吸引不到什么人。不过陛下说的对,德拉古埃和她的姐姐似乎都有点问题。” 艾拉思索了一会儿,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她便大大咧咧地摇了摇头:“管她呢!反正和我们没关系。如果要加害我们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拒绝我们留宿了!” 话音刚落,艾拉就朝着床上扑去。这一天的徒步行走,她的体力早就已经吃不消了。 “陛下,别就这么睡着,我给你打点水来洗脚……” 艾拉在床上随意地摆了摆手:“不用了艾米,这几天最累的就是你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艾米跺了一下脚:“那可不行!睡觉前不洗脚的话,会发臭的!” 说着,她就在房间里找起能够盛水的盆子来。这房间虽然干净,却缺少各种生活必要的物品,想是平常无人居住的缘故。艾米上上下下翻找了好长时间,忽地喊了起来:“陛下,你来这里看看!” “呜?艾米,别吵我,我现在有点累……” “是关于梅莉的画!” “梅莉……梅莉是谁……唔……嗯???”反应过来的艾拉一下子从床上翻起身来,“梅莉?是阿尔弗雷德身边的那个小女孩么?这里为什么会有梅莉的画?” 这些画加起来有十来张,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它们环绕在房间四周的墙壁上,被那些装饰房间的帘饰给遮盖了起来。 这些古老的油画,试图描绘千年前那场大战的经过: 第一张油画以远景呈现出整个战场:一个巨大的太阳、环绕着平原的山脉、紧接着平原的大海、以及在平原上厮杀的军队。海岸线上停泊着上百艘没有来得及起航的船只。数量稀少的禁卫军全副武装,视死如归地面对着潮水般的敌军。画面中有两个人物尤为显眼:一个是被禁卫军保护在正中的尼禄,神态窘迫异常。另一个则是敌军阵中的神子,身体周围环绕着和天上的那个太阳同样巨大的光环。 第二章油画描绘着朗基努斯的出现。正如德拉古埃所描述的,朗基努斯骑乘着一条黑龙从天空出现,遮挡了天上的那个太阳。所有人的视线都向他仰望,而他的视线和他手中的长矛则指向神子的方向。 第三幅油画描绘了十三万大军试图阻止朗基努斯的情境。黑龙在吼叫。射向它的箭失占据了二分之一的天空,而另外半个天空则是被黑龙的吼声震落的箭失。天方帝国的军队在这箭雨下抱头鼠蹿,而七丘帝国的禁卫军则躲在巨大的盾牌底下,似在乘凉。 “光看这些画的话,朗基努斯确实很帅哎。难怪德拉古埃提到朗基努斯的事情时那么激动……” 艾拉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第四副画。她的呼吸在接触到那副画的瞬间凝滞了: 整副画的风格忽地一转,变得幽暗阴森。以神子为中心,如波浪般溅开的红黑色晶体遍布了整个战场,挑起了无数士兵的尸体。其中一个巨大的黑色晶体如长矛一般刺向天空,贯穿了那条黑龙。朗基努斯头上脚下地从天空坠落。一眼望去,整副画满满的都是晶体、尸体和血迹。 在第五副画上,那条黑龙消失了。已经落到地面的朗基努斯身旁多了一个女孩。整个画面都填满了黑色的晶体,只剩下朗基努斯、女孩、以及神子三人。 “啊,真的是梅莉。” 艾拉擦了擦那个女孩所在的部分,意图看的更清晰些。她正对着噼天盖地压过来的黑色晶体吼叫,姿态和那黑龙极其相似。 “梅莉说她认识朗基努斯,没想到她居然也是讨伐神子的成员之一。” 虽然画面上朗基努斯的处境极其危机,但他在历史上最终是获得了胜利的。意识到这一点后,艾拉也就没有什么紧张感地看向了第六副画—— 梅莉停止了吼叫,而在她和朗基努斯的身边,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艾拉疑惑了。 那人姿态庄严,体型魁梧,身上穿着七丘帝国古典的服饰。他处在整个画面焦点的位置,显然是这幅画的主角。但艾拉实在不知道除了朗基努斯外还有谁有资格站在这个位置了。 继续细看这幅画,艾拉发现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的身体略显透明,和梅莉、朗基努斯和神子那涂满颜料的身体截然不同。 艾拉不由得小声滴咕了一句:“灵体?” “灵体?啊对了,到了晚上,神庙附近是有很多灵体在游荡的,你们要小心哦!” 德拉古埃的声音忽地出现在了她们的后面,把艾拉和艾米吓了一跳。不等艾拉说话,德拉古埃就抢着说道:“姐姐煮好晚饭了,让你们过去一起吃!” 艾拉她们是在太阳下山时遇到德拉古埃的,到了神庙后应该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不过一来她们相当疲惫,二来她们在路上已经吃过艾拉的面包,现在肚子还饱着,所以谁都没有想到吃晚饭这件事。 “啊,谢谢。”艾拉回应道,“不过我们在路上已经吃过东西,现在准备睡觉了……倒是你刚刚说的那什么灵体,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字面意思,出于某些原因,这个神殿周围每到晚上就会有古老的灵体徘回。运气不好的话,它们还会攻击人呢!” 艾米吓了一跳:“这是真的吗?骗人的吧?应该是鬼、鬼故事吧?” “艾米,你慌什么,我们在安提利亚的时候连死灵术师都见过了。” “死灵术师是依附到人的身体上的,所以看起来还是人!但灵体什么的,根本就无法想象嘛!倒是陛下为什么你会那么澹定啊?” 艾拉其实早就已经见惯灵体了,甚至她自己都曾经变成过灵体。这些事情艾米都不知道。 “确实不用怕,灵体可比死灵术师温和多了。”德拉古埃大大咧咧地说道,“大多时候,活人都是看不到他们的。这个神殿周围的灵体很特殊,能够看到,但他们也没法对活人产生实质的影响。死者生前没有练习过灵体相关的法术的话,是没法俯身到人的身上的。被他们攻击最多就是精神衰弱,晕睡几天就好了!” 82中文网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5) 德拉古埃说的话一点都不让人安心。不过这么一聊,艾拉的倦意减轻了几分。想到艾米这几天特别累,只吃面包不太合适,她便拉上艾米,跟着德拉古埃走向了餐厅。 餐桌上看不到任何的面食和蔬菜,只有各种各样的肉类。餐桌最正中放着一只羊头,正是德拉古埃从城镇大老远给拉回来的。羊头的四周用盘子乘着满满的烤羊肉,从数量来看,那祭司似乎是把整头羊全都给烤了。 艾拉进门的时候,那祭司正在桌子上摆放最后一套餐具。见艾拉进来,那祭司很高兴地走上来拉住艾拉的手,说道:“我刚刚找了个很高的石柱,把你的那句话给刻上去了!” “咦?那么快,这就刻上去了?” 从艾拉进神殿起到现在,其实并没多久经过多少时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在大理石柱上刻字、并准备好餐桌上的晚餐,怎么想都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就算有很多人帮厨,光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烤好羊肉都已经够呛了。何况德拉古埃还说过,这神殿里住着的只有她和姐姐两人。 这是明显不合理的事情,但那祭司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继续开心地说道:“是的,刻好了!我能感到神殿在颤动,你的那句格言成功触动了神明!” “颤动……这真的不是神殿要踏了么?”艾米小声吐槽到。这当儿,祭司已经把艾按到了餐桌右侧的椅子上。艾米和德拉古埃便紧跟着挨着桌子坐好。 “姐姐,你把肉烤的太熟了!”刚一坐到座位上,德拉古埃便有些不高兴地抱怨道。 “别闹!客人累了,不好吃太生的!”祭司一边责备着德拉古埃,一边把烤好的羊肉分到艾拉和艾米面前的餐盘上。 德拉古埃急不可耐地伸出手,想从餐桌的中直接抓一快肉来啃,结果手伸到一半,就又被那祭司给打了回去。 “都说了有客人在,就不能礼貌一点?”祭司又责备了德拉古埃一句,“今天记得再留一点,给门外那个男人也送一份。” “哎?一头羊五个人吃的话,根本就没办法吃饱……” 听到这姐妹间的对话,艾米把盘子里一大半肉分给了德拉古埃:“没事的,我们吃不了这么多,而且在路上我们已经吃过面包了。” 正常来说,一头羊足够十个人饱餐一顿了。那祭司尴尬地笑了一下:“抱歉,我妹妹的食量一直有些大……” “没事的,我们本来也只是借宿的。”艾拉学着艾米的样子把肉放到德拉古埃的盘子里,然后问道,“这么偏僻的地方,你妹妹食量又这么大,生活很不方便吧?” “那倒没有。”祭司回答道,“就是这神殿已经很久没人来参拜了,有些冷清。” “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把神殿搬到城镇里去呢?”艾拉问道,“离城镇近的话,来参拜的人肯定会变多的。” 实际上在艾拉看来,这个连大殿都塌了的神殿居然还有祭司,已经是一件天大的怪事了。 那祭司礼貌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这是个神殿里有太多重要的东西了,是绝对不能搬走的。它可守护了整个七丘帝国一千年呢。” “这样啊。” 艾拉敷衍地应和了一句。七丘帝国的祭司们总喜欢夸大其词,动不动就什么神谕、神罚的,她当巴塞丽莎时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 德拉古埃大口大口地吃着肉,艾拉也把注意力集中到盘子里剩下的那一半烤肉上。她用刀子仔细地割下一小块,优雅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咕——???” 难以言喻的恐怖味道刺激着艾拉的味蕾,并一路向她的周身的神经扩散。她只觉得浑身发麻,来不及把肉给吐出来,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艾米一下子跳起来冲向艾拉的身边。她扶住艾拉喊了好几声,又使劲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可艾拉却丝毫没有反应,就像是被麻倒了一般。她看向德拉古埃和那个祭司,却见她们正若无其事地在餐桌旁继续吃着烤肉。德拉古埃对那祭司说道:“姐姐,原来这客人真那么累,吃着饭都能睡着。”而那祭司则回答道:“这样子的我也是第一次见,有什么事不能吃饱了再睡呢?”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艾米眼中顿时带上了杀意。火焰如涓涓细流,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她的手上,在她的手心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陛下是被药物麻倒的,你们到底在肉里加了什么东西?” “哎?是被麻倒的么?”祭司吃惊地站了起来,想要靠近艾拉去查看情况。然而艾米却用一道火墙拦住了她,“不许过来!站在那边回答我的问题!” “那个……你不会以为是我们故意下毒害她的吧?”那祭司指了指德拉古埃的盘子,“我们哪有这么做的理由?刚刚客人把肉夹到我妹妹的盘子里,你看,她刚刚还吃了一大口呢。” 艾米将信将疑地看向德拉古唉的盘子。如祭司说的,艾拉夹给她的肉她已经吃了一大半。而且要把哪些肉给德拉古埃完全是艾拉决定的,在肉上祭司动不了手脚。 “我知道了。你们是在给陛下的餐具上动了手脚……是这样对吧?” 祭司看向正抓着叉子愣在餐桌旁的德拉古埃,说道:“德拉古埃,用客人的叉子吃肉给客人看!” “好、好的。” 德拉古埃丢掉手中的叉子,抓起艾拉的叉子叉上一大块肉就往自己的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你看,完圈没问题,我闷的肉和岔子都是好的!” 祭司扶着脸,忽然想起了什么:“啊,难道是因为那个!” “哪个?” “我在烤肉上用了自制的酱料,每次狗吃了总会睡着……可是不应该啊,德拉古埃可是很喜欢吃呢。” 祭司跑进厨房,拿着一瓶半透明的液体跑了出来。艾米抢过瓶子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又打开瓶子一闻,只感觉一股麻意顺着鼻孔直往大脑上冲,她立时就有些站立不稳。她急忙用力咬了下舌头,用疼痛让头脑清晰了一些。 “这明明就是迷药!”艾米把瓶子往祭司面前一拍,“你吃一个给我试试?” “哎?是迷药么?我和德拉古埃都觉得很好吃来着。” 祭司把液体浇了许多在自己盘子的烤肉上,然后当着艾米的面把整块肉给吃掉了。 82中文网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6) 艾拉浑浑噩噩地倒在地上,眼前是一片黑暗的虚空。她的意识飘荡在虚空之中,无法思索。 过了不知道多久,漆黑的世界洒入了一道炫目的光。迷迷湖湖中,艾拉看到有个模湖而又透明的人影站在她的面前。一个雄厚的男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力并非物体运动的原因’,这句话是你告诉看守神庙的祭司的,是吗?” 艾拉迷迷湖湖地问道:“你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那个那人的声音忽而变得严厉,“我不能容忍这种毫无意义的话术被刻在神庙之上。诡辩家——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向我描述你的推理。我会用尽我浑身解数,将这不合常理的荒谬的结论驳倒!” “不……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推理。一般认为有力物体就动,没有力物体就不动。可是石子脱手后还能往前飞,不是么?” “那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介质。出手的瞬间,石子推动了空气中的介质,而介质的流动反过来带动了石子向前飞行。同时,介质的黏度会影响物体的移动距离,物体的重量能减轻黏度的影响。如果是在真空,重的物体和轻的物体将拥有相同的、无限的移速,并永不停息地不断移动下去。可是真空并不存在,据我观察,重物下落总比轻物要快——不管在哪里,总有介质存在。这个问题早已明晰,又有什么疑问呢?” “可我前几天从一个飞行器上往下丢石子,从上往下,那是不可能带动介质向前后流动的。石子在空中飞了好久,最后却落到了抛点的前方。”艾拉说道,“正是基于这一点,我才得出了这种推论。” 那声音“哼”了一声:“难道不是自然的风吹动了石子么?” “我特地选在了无风、飞行器停止时再试了一次,结果石子落在了正下方。可当我使用风以外的动力使飞行器前进,然后在运动的飞行器上选了个无风的时间把石子向下抛时,石子又落到抛点的前方了。基于这个现象,我得出了上面的结论。” 这一次,那声音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存在者存在,不存在者不存在——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关于力的理论倒确实需要修正。” 随着声音落下,那道炫目的光消失了。世界在艾拉的眼中组建变得清晰起来,唯有那个人的影子在逐渐变形,艾拉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却看到自己已经躺在了额床上,而艾米正关切地看着她。 “陛下,你终于醒了!那个祭司已经搞清楚了,她在烤肉上涂的酱料实际上是一种麻药!”艾米说道,“你说怪不怪,她们以前一直在吃这个酱料,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反而还觉得很好吃……甚至还当着我的面把剩下的烤肉都给吃完了,她们都是怪物么?” “艾米,刚刚是不是有个男人站在这里……?” “男人?什么男人?”艾米疑惑地说道,“站在这里的一直都只有我。神殿里也没男人啊?帕拉塞尔苏斯在神殿外面呢?” 艾拉扶着依旧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难道是德拉古埃说的灵体?” “灵体?” 艾米吓了一跳,竖起耳朵仔细一听。不听还好,这仔细一听,她马上察觉屋外有一个轻微的声音: “存在之所以存在,其必拥有本质之存在、以及形态之存在。” “本质之存在,必有其形态伴随其存在。” “形态之存在为偶然之存在,因其它存在存在而存在。” “如此追朔,则万物皆空。然世界既已必然存在,则必有一最终因……” 这熟悉的吟唱声让艾米和艾拉寒毛直竖。艾拉慌慌张张地爬下床,和艾米一齐冲了出去。 刚一出门,从大殿的方向就吹来了一阵勐烈的强风。无数根银针在暴风的刮动下飞舞在神殿上空,像极了一个银色的漩涡。 “阿维森纳?他怎么从海岛共和国跑出来了?” 就在艾拉和艾米惊讶的时刻,一双手忽地从后面抓住了她们,然后德拉古埃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别出声,别出手,会有人对付入侵者的。” 在德拉古埃的带领下,艾拉和艾米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大殿。她们躲在一根柱子后,观察着大殿的状况。不出她们意料,那驱使风暴的人正是阿维森纳,而他所攻击的则是一个半透明的灵体。那灵体在被困在阿维森纳用魔法创造出来的风中,在风暴的撕扯下扭曲变形。那灵体一会儿发出哀嚎声,一会儿却又“嘿嘿”地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到底是痛苦还是惬意。 阿维森纳也不慌张,而是继续沉着地吟唱着,加强着魔法的效果:“存在之所以存在,其必拥有本质之存在、以及形态……” ——“无物存在。” 那散溢的灵体忽地聚成人型,顶着阿维森纳的吟唱释放了一个魔法。暴风和银针顿时从空中消失,那灵体笑嘻嘻地在天空中上下翱翔起来。 见自己的魔法被取消,阿维森纳吃了一惊,用更高的注意力重新念到: “存在之所以存在,其必拥有本质之存在、以及形态……” ——“即使存在也不可知。” 刚刚出现了一点的风再度消散。阿维森纳咬了咬牙,用上十二分的精神和全部的魔力,再一次念道:“存在之所以存在,其必拥有本质之存在、以及形态……” ——“即使可知也不可说。” 阿维森纳的魔法第三次被取消。阿维森纳忍不想要骂人,可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那灵体笑嘻嘻地在大殿附近游荡着,一下子飘到阿维森纳的前方,一下子飘到后方,一下子又从地下钻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艾米压低声音说道,“阿维森纳可是一个很强的魔法师,居然都对付不了那个灵体么?” “对方是很强没错,但他是天方帝国的魔法师,而这里是德尔菲古城。”德拉古埃同样压着声音回答道,“我早就说了,天方帝国的魔法师在靠近这里时会受到巨大的影响。这就是神子丧命带给他们的诅咒!” 看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首发就记住域名:.w.8.2...m。82中文网手机域名: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7) 艾米小声请示艾拉:“陛下,既然那个阿维森纳被削弱了,那我是不是应该乘现在拿下他?” “再观察一下,”艾拉说道,“那个灵体可能同样会攻击我们。” 话音刚落,忽见阿维森纳仰起头,对着天空祈求:“逍遥学派的使徒大人啊,我已按你的指示到达了预定的场所,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求你将目光再度投向西方!” 天空忽地亮起一道道闪电,照亮了黑暗的夜空。狂风卷动附近所有的云层,在阿维森纳正上方形成了一道漩涡。从漩涡中的正中传来一个和阿维森纳一模一样的声音:“废物,居然被一个灵体弄成这样,没有我,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么?” 一道闪电直接命中了阿维森那,令阿维森纳发出了惨呼之声。他全身上下变得如焦炭一般漆黑,但却并没有就这样倒下。在狂风的刮动下,黑色的焦炭从他的眼球上褪落下来。那新生的明亮眼眸,隐隐透出一股无上的威严。 暴风围绕着阿维森纳旋转着,一层层地剥开他焦黑的肌肤。 那灵体在上空疑惑地盘旋着,显然感受到了什么异常:“你是谁?明明躯壳没变,可你的灵体……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灵体也通过质料来辨别物质么?你可知,一根针尖上能站几个天使?”在脸部的黑炭剥落之后,那阿维森纳模样的人缓缓张开嘴,以一种从容不迫的语速缓缓说道:“我的名字是尹本.西那,逍遥学派的弟子,天方帝国的使徒。无物存在、即使存在也不可知、即使可知也不可说,这种智术家的诡辩,对逍遥学派是没有作用的。不过这命题倒是有趣,在我汇聚力量之前,先试试从精神上把你击垮如何?” 天方帝国的使徒。这几个字让正在偷偷围观的艾拉等人都是一惊。艾米伸出手,默默地把艾拉推到了自己的身后。 那灵体在天空中“嘿嘿”地笑着,不知是不知道使徒为何物,还是知道却并没把阿维森纳放在眼里。 “逍遥学派的徒子徒孙是么?我问题你。如果存在者存在,那存在是从何而来?” 尹本.西那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口热气:“自然是由另一存在派生而来。” “那另一存在又从何而来?” “所有存在,最终皆来源于自有、永有的神明。” “既然自有、永有,那神明便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所以是无限的了?” “当然是无限的。” 那灵体放肆地笑了起来:“既然是无限的存在,那肯定不能小于它所在的地方吧?否则它就不是无限的了;也肯定不能等于它所在的地方吧?如果存在等于存在的地方,那它就既是存在、也是所在的地方,这就又是矛盾的了;肯定也不能大于它所在的地方吧?不然,它就没有地方可以存在了。可是既不小于、也不等于、亦不大于,这岂不荒谬?” 这一连串推论听得艾拉等人发晕。可尹本.西那的嘴角却浮现出一股不屑的笑容:“前不久我遇到一个气若悬丝的病人。他的身材和你一般大。” 那灵体不屑一顾地笑道:“这又如何?” 尹本.西那也学着那灵体的模样笑了笑:“那个病人的身材和你相等,所以你等于那个病人。你是灵体,所以病人等于灵体。病人是人——所以灵体等于人!” 尹本.西那的话让那灵体忽地发出一声哀嚎。它自身的魔法因尹本.西那的言语开始暴走,转而作用于他自己的身上。哀嚎过后,那灵体已经变成了一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病人。他扭过头,忿忿不平地咒骂着尹本.西那。 尹本.西那冷酷地看着他,继续说道:“你这模样倒和狗一模一样——你和狗相等,所以你就是狗。” 在哀嚎声中,那灵体又被自己的魔法变成了一条狗,这次,他只能发出“汪、汪”的叫声了。 焦炭逐步从尹本.西那的脖子上脱落。尹本.西那左右摆了摆头,似忽是在确认身体的性能,又似乎是对那灵体的否定:“假命题可以推出任何命题。你模湖概念,把双方质料上的大小相等,故意曲解城双方形式是的相等。这种推论有什么意义么?” 那狗忽地狂吠一声,身体往上一纵,又变回了灵体的形态。见状,尹本.西那又是微微一笑:“看,你自己也知道,你的言语无法改变任何实际的东西。所谓智术家,也就不过是玩弄概念上的把戏罢了。” 又是一道闪电从空中击中了阿维森纳的躯体,但这此,闪电未能造成任何的伤害,反而把覆盖阿维森纳身体上的焦炭一块块击碎了开来。尹本.西那双手一抖,将身上那漆黑的焦炭尽数抖落。他身上的衣服光洁异常,就如同从烈火中重生的不死神鸟。 艾米忽地慌张地拉住了艾拉的袖子:“陛下……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现在离开的话,有被发现的的风险。”艾拉有些不解,“艾米,敌人有这么强大么?” “不仅强大……而且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围了。”一旁的德拉古埃的声音都在发颤,“蚂蚁是无法察觉人的行动的。在他面前,我们就是蚂蚁而已!” 仔细看去,德拉古埃的全身都在发抖。而艾米的头上也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珠: 与此同时,狂风忽地勐烈了起来,几乎要将艾拉等人吹飞出去。尹本.西那用低沉的声音咏唱着,将那盘旋着的风变为了足以掀起屋顶的风暴。那灵体一惊,急忙想要逃离这里。可还没飞出一步距离,它的身体忽地散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灵魂是没有形体的。所谓灵体,亦不过是一种特殊的质料罢了——只要有足够的魔力,就能将其扯碎。” 尹本.西那用鼻子一吸气,那些碎片就从远处聚拢过来,从鼻子进入了他的身体。 “高尔吉亚是么?你的知识我收下了——虽然微薄的可怜。” 尹本.西那吸完高尔吉亚的碎片,耸了耸鼻子,开始四下张望。 “不会错的,这周围还有精灵级的魔法师——究竟藏在了哪里呢?” 看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8) 在听清尹本.西那的话后,艾拉一行人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在尹本.西那的压迫感下,她们总觉得这柱子就像是堪堪遮羞的花瓣,被微风一吹就会现出原型。她们想跑,但这只会提前暴露她们的所在。她们只能尽可能地把身子缩在那根柱子后,希望这微不足道的遮蔽物能够帮助她们躲过尹本.西那的追踪。 艾米把艾拉护在身后,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艾拉则在思考万一被发现,她该如何让尹本.西那放过她们:阿维森纳是被她们送进监狱的,她不知道那个自称尹本.西那的使徒有没有阿维森纳的记忆。如果没有,那她们就只不过是借宿的无关旅人——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三人之中,显得最害怕的人却是德拉古埃。她的脸袋上已经丝毫没有血色,牙齿止不住的打颤。她把脸死死地埋进手臂里,仿佛只要看不到尹本.西那,尹本西那就看不到她。 忽听尹本.西那发出一个声音:“找到了!” 那瞬间,艾米差点就要推开艾拉直冲上去!然而在她做出这个动作之前,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本来就没打算躲,你有什么找的必要吗?”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那个金袍的祭司。但她的身上已经不再穿着豪华的金袍,而是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红色连衣短裙。连衣短裙上布满了金色的、龙鳞一般的纹路,上半部分刚刚裹住胸部,下半部分将将包住臀部,裸露出一整个肩膀和大腿。 “这个祭司竟然也是一个魔法师。”艾米伸出手,把刚刚渗出来的汗水从额头抹去,“不仅是一个魔法师……而且还很强大,远胜于我。” 一缕挑染成红色的头发遮住了祭司的左眼,在风的吹动下,隐隐显露出她那已经变得金黄的童孔:“吾名库尔谢德拉(kulshedra),神殿的守护者——天方帝国的魔法师,马上把你的脏腿从神殿挪出去!” “库尔谢德拉?我好像在什么神话故事中听到过这个名字。”艾拉小声说道,“那她是不是就能够对付这个天方帝国的使徒?” 艾米沉默不语,只是神情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战场。 “抱歉,我记不住太复杂的名字。”尹本.西那冷冷一笑,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你知道现在握在我手上的是什么东西么?” 库尔谢德拉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是沙子——而且只有一颗。” “你的视力倒不错。可是,你能接下我接下来这一招么?”尹本.西那摊开手,将那小的看不到的一颗沙子展现在库尔谢德拉的面前,“对付你这种魑魅魍魉,这一颗沙子就已经足够。” “不要太小瞧我了!” 库尔谢德拉嚎叫起来。她的头发在她周身奔涌的魔力下飘散开来,就如同黑色的火焰在空中舞动。她的嚎叫声逐步转为了拥有魔力的话语: “sugrahdun(元素狂暴)。” “tiddkioui(延缓时间)。” “gaahhass(生命吸取)” …… …… “就是现在,我们快离开这里!”艾米转身按住了艾拉的肩膀,“库尔谢德拉不是那个使徒的对手,她失败后,我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哎?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上前帮忙……” “我们帮不了忙的。”德拉古埃扶着柱子艰难地站了起来,“姐姐和使徒的差距太大了。现在只是在帮我们争取时间而已。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姐姐就还有脱身的机会!” 从艾米和德拉古埃惊恐的神情中,艾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严肃地点了下头,乘着尹本.西那和库尔谢德拉对峙的时机,蹑手蹑脚地朝着神殿外走去。然而她们还没迈出几步,身旁立刻传来了库尔谢德拉的惨叫之声——! 尹本.西那做的只是将手上的那颗沙粒朝着库尔谢德拉轻轻地一弹。那颗沙砾仿佛忽地就有了无限的速度。它轻松地越过了库尔谢尔德的所有魔法,精准地射入了库尔谢尔德心脏的位置。 “我说了,你躲不开的。”尹本.西那说道,“物体的速度是重量与介质黏度的反比。只要减少介质的黏度,物体的速度就会趋向于无穷。任你视力再好、反应再灵敏,也无法躲过近乎无限的速度。” 库尔谢德拉捂着心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尹本.西那微微一笑:“居然还能站起来么?还真是坚强,我射入的可是你心脏的动脉。不过没有关系,沙子做不到的事情,交由其他东西来做就好。让我稍微把物质进行一下转化——” 尹本.西那伸出一根手指,正对库尔谢尔德心脏的方向: “化沙为火。” 库尔谢德拉一个踉跄。她捂着自己心脏的部位,整张脸剧烈地扭曲着,显得极为痛苦。在剧痛之中,她拼命地仰起头来,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之声。她的身体在嚎叫声中开始逐步结为红色的晶体。晶体逐步向外扩张,她的肌肤和血肉也在红色晶体的掩盖下转化、变形。当晶体破裂开来后,她的身体已经转化成了一条黑红相间的巨龙! 比起梅莉变化而成的黑龙,库尔谢德拉变成的黑龙体型要小一圈,双翼就像是萎缩的枯叶。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在艾拉眼中的巨大。当这条黑龙站起来时,高大的神殿只将将触碰到它的头颈。它将枯萎的双翼张开,整个神殿便都笼罩在了它双翼的阴影之下。 它奋力挥动着翅膀,将那巨大的身躯翱翔于天空之上! “原来是一条黑龙。恶魔的神殿、丑陋的看守人,倒也相配。”尹本.西那摇了摇头,对着黑龙那堡垒一般巨大的身躯伸出了手掌,“化气为冰。” 就像黑龙飞行路线的正前方,转瞬之间出现了无数尖锐的冰柱。黑龙急停失败,整个身体都朝着那些冰刺撞了上去。它的身体顿时被那无数的冰柱贯穿。 鲜血从神殿的上空洒下,就如下着一场血雨。黑龙的僵直的身体从空中直挺挺地落下,将身下的神殿压塌了一大片。 库尔谢德拉不甘地仰起头,朝着德拉古埃所在的方向发出了最后一声吼叫。 然后,一切就都安静了下来。 看\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就\记\住\域\名\:\\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9) 当看到库尔谢德拉从空中坠落时,德拉古埃差点就朝尹本.西那冲了过去。多亏艾米反应及时,牢牢地拉住了她的双手。然而,当看到库尔谢德拉临死前朝向这边吼叫的时候,德拉古埃终于还是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声来:“姐姐——!” 这一叫,可把艾拉和艾米吓个半死。她们敢从藏身的柱子后往外跑,是因为有库尔谢德拉吸引尹本.西那的注意力。真要论起周边的环境,她们现在离尹本.西那不足五十米,离开了柱子后,附近就几乎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库尔谢德拉战死,她们本就已经陷入了险境之中。德拉古埃再这么一喊,险境就变成了绝境,她们就连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都失去了。 可不知为何,尹本.西那却似乎没有听到德拉古埃的声音。他环视四周,眼神扫过手足无措的艾拉、艾米、以及一脸悲愤的德拉古埃,却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他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除掉了异教徒,这世界一下子就变得清净了。” 艾米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向前伸出手。在看似空空如也的地方,艾米却感到指尖像是触碰到了流动水帘:“有魔法?难道说——?” 艾米不由得把视线投向了库尔谢德拉。她依旧还是着黑龙的形状,同人形的她相比,显得巨大而又丑陋。她的浑身上下被戳了足足有上百个口子,每个口子都在向外汩汩流淌着鲜血。那颗巨大的龙头则一动不动地侧倒在地上,两颗巨大的金色童孔在眼球中逐步扩大着,看起来是真的已经死了。可是,她的嘴角却挂着一抹澹澹的笑容。那已经看不到东西的金色童孔里,印着的德拉古埃的身影。 “用尽最后的魔力,保护了自己的妹妹么?” 艾米朝着库尔谢德拉微微欠了欠身。然后她一个使劲,把一个劲地想要冲出去的德拉古埃拽到自己身前:“你还想干什么?” 德拉古埃仰头看着艾米,眼中盈满了泪珠:“姐姐既然有这样的魔法,那她完全可以从使徒手中跑掉的!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所以?”艾米略带责备地说道,“你想暴露自己,让你姐姐的死毫无意义么?” “可是!可是——!” 斗大的泪珠从德拉古埃脸颊上不断落下。她不停地擦着自己的眼眶,却始终擦不干流出的泪水。而她的呜咽声反而越来越大,最后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这家伙……”艾米试着拽了好几次,都拽不动德拉古埃。她又试着触碰了一下那透明的帘幕。魔力的流动正在减缓。库尔谢德拉已死,这隐藏她们行踪的魔法是绝对无法支撑太长时间的。 “艾米,算了,让她哭吧。”艾拉从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惨然一笑,“这毕竟是她的姐姐啊。” “可是陛下,不及时离开的话,这魔法就要消失……” “慌什么,魔法现在不还没消失么?” 艾拉打断了艾米的话。她走到德拉古埃的背后,就像一个姐姐一样抱住了她。 “德拉古埃,哭吧。明明是七丘帝国的国土,却让天方帝国的魔法师如此横行霸道,这是巴塞勒斯……还有巴塞丽莎的失职。但希望你能知道,你姐姐不会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我的名字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七丘帝国的王室。这笔血债我替你记在心里。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整个七丘帝国的人都会拿起武器,为你的姐姐、以及惨死在天方帝国手下的所有至亲们,报仇血恨。” “化石为沙——” 就在艾拉说话的时候,大殿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巨响。德拉古埃茫然地抬起头,却看到那本已塌陷的神殿再度受到了尹本.西那的魔法攻击。支撑神殿剩的大理石柱以及其他所有的石质结构瞬间变成沙石飞扬了起来。整个神殿的大殿就此变成了一个沙堆。 神殿的坍塌给德拉古埃的冲击甚至更大于姐姐的死。她的眼泪被吓了回去,面对那堆沙子,她喃喃地说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没有关系的,一个神殿而已。”艾拉继续安慰着德拉古埃,“本来这里也就没有多少参拜者。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王族……王族什么都不知道!”德拉古埃甩开了艾拉的手,悲愤地喊道,“从路奇乌斯.多米提乌斯.阿赫诺巴尔布斯到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几十代皇帝,没有一代皇帝心过这座神殿——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我也记得你的名字!六年前,我跑到康斯坦丁尼耶见你,想要向你申请修缮这座神殿,却直接被你派人打了出去!这座神殿可是保护七丘帝国的关键啊!没了它,七丘帝国要怎么才能抵挡天方帝国的进攻!” 艾拉感到有些恍忽。她不记得德拉古埃说的事情了。但她在康斯坦丁尼耶时,确实十分讨厌七丘帝国的祭司。他们除了要钱,什么事都不做,甚至连魔法水准都比不上世俗之人。如果是远方一个小城镇不知名的小祭司跑来拦住她要修神殿,那倒确实有可能被她下令给打出去。 “好了,这种事情以后再说!”见艾拉无法安抚德拉古埃的情绪,艾米一把艾拉给揪了过来,“德拉古埃,跟我们来,姐姐死了,我以后会陪你回来祭奠她。神殿没了,我们也能给你一个安身的地方。但如果你要继续在这里哭闹,我可要带着陛下先走了!” 然而德拉古埃却像是没有听到艾米的话一样,继续在原地一把一把地抹着眼泪。 魔力的屏障渐渐稀薄。尹本.西那忽然大喝一声:“还有谁在那里?” 德拉古埃一下子吓的不敢哭了。她的身体微微向艾米的方向靠了一下,似乎是想要逃跑的样子。可尹本.西那却冲向了和他们相反的另一个方向,把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从柱子后揪了出来。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帕拉塞尔苏斯。他显得极为害怕的样子,努力从胸口掏出了一个十字架,递给尹本.西那看。 “十字派的教徒?”尹本.西那皱了一下眉头。虽说星月十字二派水火不容,但毕竟同属天方帝国。他前不久还被格里高利教训了一下,多少有些忌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异教的神殿?” “我……我叫霍恩海姆。”帕拉塞尔苏斯显得有些害怕,“使徒大人你……不也站在这异教的神殿么?” 尹本.西那盯着帕拉塞尔苏斯看了一会儿,揪着帕拉塞尔苏斯衣服的手松了下来:“也罢,我正缺一个助手。你跟我来。” “那个……”帕拉塞尔苏斯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前不久,我的部下刚刚找到了一个方法……走吧,去解除那千年的诅咒。” 看\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就\记\住\域\名\\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10) 天亮了。灰蒙蒙的天空,依旧漂浮着未落尽的尘埃。 艾拉和艾米拖着一大捆树枝和树叶走了回来。位于神殿中心的大殿已被尹本.西那变成了沙子。附属的建筑群沉默地环绕着库尔谢德拉的尸体,就像是专门为她搭建的陵墓。 德拉古埃在库尔谢德拉的尸体前哭了一夜,已经累的睡着了。她抱着黑龙的头,在睡梦中亲昵地蹭着黑龙的脸颊,脸上还带着笑意。可当她醒来,看到已然一动不动的姐姐时,嘴角一歪,立刻又哭出声来。 可这次,她无法流出眼泪。一整夜的嚎哭,已经把德拉古埃的泪流完了。 “好了,德拉古埃,过来吧。”艾拉向她伸出手,“差不多到时候了。” “你们想干什么?” 德拉古埃瞪了艾拉和她手中的树枝一眼,把库尔谢德拉的尸体抱得更紧了。 “德拉古埃,别哭了,跟我走吧。”艾拉说道,“使徒是不会被我们的眼泪淹死的。跟我走,我们一起去思考对付使徒的方法。” “神殿已经塌了,就凭你们能做什么???”德拉古埃喊了起来。她用手指了指艾米:“你——你的魔法还不如我。”又用手指了指艾拉:“还有你,王族,你根本就不会魔法!” 艾拉的手僵在了空中。在一阵死一般的沉寂过后,艾拉收回手,把视线投向了朦胧胧的天空。她早就知道使徒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并且一次又一次地体会过他们的强大。在安提利亚,格里高利隔着半个世界杀死了徘回的贾比尔的亡灵,又把一整支舰队传送到了千里之外。在不来梅,亚伯拉罕古教会齐集十二部族之力,却还是在克罗狄斯的进攻下落荒而逃。在施塔德,她甚至直接面对过其中一个使徒。而在海岛共和国同祭司阿维森纳的艰难战斗,也足以让她体会到更胜于祭司的使徒究竟是怎样强大的魔法师。 但这些经历,却没有一个能比昨晚更加让她害怕。在安提利亚,她有剑圣的保护。在不来梅,她直接无视了克罗狄斯的魔法。在施塔德,她甚至和格里高利做起了交易。可昨晚,尹本.西那却是直接奔着杀人而来的。她不懂魔法,无法直观地体会尹本.西那的魔力有多庞大。可艾米已经是她身边最厉害的魔法师,而被艾米认为远胜与她的库尔谢德拉,却是那样轻易地就被尹本.西那杀掉了。 “十二步。” 艾拉的嘴里不自觉地说出了这个数字。从她们从柱子后面离开准备逃跑,到库尔谢德拉被尹本.西那杀死,她只来得及迈出十二步。 “四个。” 艾拉的嘴里又冒出了一个数字。这是使徒的数量。如尹本.西那这样的魔法师,天方帝国拥有四个——而且必定拥有四个。 “千年。” 这是从七丘帝国杀死神子到现在所经历的时间。在念着这些数字的同时,艾拉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个疑惑:如果天方帝国在这千年的时间里,每一年都有这么强大的四个魔法师,那七丘帝国究竟是何以苟延残喘到今日的? “艾米,”艾拉忽地问道,“你在七丘帝国时,可有听说过关于使徒的事情么?” 艾米摇了摇头:“没有,陛下。我第一次听说使徒的存在,还是在安提利亚。” “我也一样。”艾拉把视线从天空转向了自己的手心,“我一直都知道天方帝国的强大。但在七丘帝国时,包括我在内的文武百官,一直都认为天方帝国拥有的只不过是几个‘精灵’级的魔法师而已。明明七丘帝国和天方帝国对峙了千年。七丘帝国竟然完全不知道这种重要的情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陛下的父母和我一样,都只不过是精灵级的魔法师。可他们却在对抗天方帝国的入侵时一次又一次的获胜。最后还是天方帝国设计把他们骗出了国外,这才杀死了他们。”艾米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像昨晚那样,陛下的父母一出现在战场,立刻就会被使徒抹杀了。” “在前往天方帝国前,父亲和母亲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 艾拉继续回忆着过往。 “商谈的地方离边境不远,父亲已经把重兵压在了边境上。而天方帝国的大军和商谈的地方也保持着必要的距离。父亲和母亲都是强大的魔法师,按之前的经验,就算天方帝国忽然动武,在卫队的保护和父亲母亲自身的魔法下,他们也不至于跑不出来。可结果他们没能做出任何抵抗就被杀掉了……甚至连一个报信的卫兵都没有跑出来。现在想想,他们当时恐怕就是遇到了使徒——可为什么使徒之前都没有在战场上出现过呢?” “就是这座神殿的庇佑啊!愚蠢的王族!”听到艾拉的话,德拉古埃悲愤地喊了起来,“使徒早就已经进攻过七丘帝国很多次了!可每当他们要对七丘帝国的军队造成致命的打击时,这座神殿就会发光,然后使徒就会败退!没有了这座神殿,七丘帝国凭什么能坚持这么久?而你,甚至连修这所神殿的资金都不想给!好了,现在神殿塌了,完了,全都完了!” “即使你现在再度出现在我面前,然后让我拨修缮神殿的资金,我也不会答应的。”艾拉澹澹地回应道,“我从来不相信祭司口中的话,也不相信区区一个神殿能够保护七丘帝国。瑞典的祭司,前不久还被我全部除掉了。” 艾拉的话气的德拉古埃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七丘帝国从来没有保护过这座神殿。如果破坏了神殿就能解决天方帝国遇到的问题,而破坏神殿又像昨晚一样容易,那这座神殿早就已经不存在了,不是么?” 德拉古埃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好像没错……如果面对的是使徒,我和姐姐的力量根本没法保护这座神殿,那天方帝国为什么不早来攻击这至关重要的神殿呢?可如果不是因为神殿,那又是什么阻止了天方帝国的进攻?难道说……难道说……?” 德拉古埃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朝着远处狂奔起来。 “不是因为神殿,而是因为诅咒!尹本.西那是找到了解除那个诅咒的方法才来到这里的!”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11) 德拉古埃几个起落冲出神殿,速度有如脱缰的野马——不,她的速度甚至已经超越了最为迅捷的战马。要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想象不到这么一个娇小的女孩体内竟潜藏着如此巨大的爆发力。艾拉和艾米很快就被德拉古埃甩在了后面。她如一阵狂风般掠过平原,沿途卷起了地上的枯草与砂石。 她一路朝着神子丧命之处、朝着那棵怪异的大树跑去。在快要接近那颗大树时,那个胖乎乎的帕拉塞尔苏斯出现在了她的前方。 “不要再往前了。”帕拉塞尔苏斯远远地朝着德拉古埃喊道,“再靠近,使徒会察觉到你的魔力的。” “闪开!亚伯拉罕教会的信徒!” 德拉古埃完全没有理会帕拉塞尔苏斯,一个起落就来到了帕拉塞尔苏斯的后方,继续朝着那棵大树奔去。 帕拉塞尔苏斯背对德拉古埃,一动不动地抛出一句话:“你不想知道尹本.西那准备怎么解除诅咒么?” 德拉古埃“刷”的一下子停了下来,一个转身冲到帕拉塞尔苏斯身前,抓着他的衣袖喊道:“他准备做什么?快告诉我!” “只有你一个人么?”帕拉塞尔苏斯望了望德拉古埃的身后,,“那两个客人呢?等她们到了我再说。” “现在马上告诉我!”德拉古埃冲着帕拉塞尔苏斯大吼了起来,“姐姐已经死了,要是再放任那个诅咒解除,我就永远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直接和尹本.西那正面交锋么?如果你能办到这种事,那个诅咒存在还是不存在,也就完全无关紧要了。” 德拉古埃一下子滞在了原地,显然是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所以你才需要等同伴过来。”帕拉塞尔苏斯冷静地回答道,“安心吧,尹本.西那的动作没有这么快,他还需要许多准备的时间。” 过了好一会,艾拉才和艾米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看到帕拉塞尔苏斯,艾米远远地就喊道:“帕拉塞尔苏斯,你站准备哪边?” 帕拉塞尔苏斯朝艾拉微微欠了欠身:“我是阿勒曼尼联邦人,哪边都不站。不过当下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我暂时会偏向天方帝国的使徒,帮他干一点杂活。希望瑞典王你能够谅解。” “你倒也是实诚……不过确实,这种时候普通人根本就没有选择。”艾拉点了点头,然后转而看向德拉古埃,“你忽然跑那么快,是准备去干什么?你说的诅咒,到底是什么东西?” “诅咒,就是……就是……” 德拉古埃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回答上来。 艾拉紧跟着问道:“你之前倒是有说过,天方帝国的魔法师在德尔菲的力量会削弱,是指这个么?可他们还是很强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起什么效果。而且为什么在德尔菲,天方帝国的魔法师的力量会就被削弱?你说是因为神子死在这里,可我听着这两者好像根本没有什么联系……” 这一问,德拉古埃更加说不出话了。帕拉塞尔苏斯只好在一旁帮着说道:“瑞典王,不要为难这个孩子了。诅咒和技艺不同,属于魔法的范畴,很多时候都不是人的智慧所能揣度的——举个你能理解的例子吧,你可知道朗基努斯之枪?” “当然知道,那是七丘帝国的镇国之宝。原本只是普通的铁枪,但是因为杀死了神子,而拥有了强大的力量……” 帕拉塞尔苏斯反问道:“杀死神子和拥有力量,这两者的因果关系不是应该反过来才符合逻辑么?” 这句话话一下子把艾拉给问住了:“可是……确实之前只是普通的铁枪,所有文献都是这么说的……” “再说一个七丘帝国可能不知道的细节:天方帝国的士兵们会被警告不要试图触碰朗基努斯之枪。他们被告知即使只是触碰枪柄,朗基努斯的力量也会把他们杀伤。” “只触碰枪柄就会受伤?这是为什么?” “魔法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象征’。有些贵族魔法师会在释放魔法前喝自己的血,有些魔法师在使用强大的魔法时会提前划画好魔法阵,在这里,不管是血、还是魔法阵上的字符,实际上都是一种拥有力量的象征。朗基努斯之枪杀死了神子,这个象征带给了这把平平无奇的铁枪太多的力量。而象征对不同的人起的作用也是不同的:对七丘帝国而言,朗基努斯之枪杀死神子这个象征能够让持枪的他们获得强大的力量;而对天方帝国而言,这却是一个不详的象征,他们甚至无法触碰它——换句话说,就是一种诅咒。” 艾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唔……好像明白了,又好像完全听不明白。” “接下来的话只是我的猜测:杀死了神子的往小了说是铁枪,稍大一点说是朗基努斯,再大一点,那就是七丘帝国。恐怕尹本.西那嘴里的诅咒就和这个有关系。对七丘帝国来说完全感受不到的某种东西,对天方帝国而言却是一种很可怕的诅咒。” “我觉得不太对劲。”艾拉摇着头说道,“阿维森纳和尹本.西那昨晚都在德尔菲使用了魔法,好像也没见他们受到什么诅咒。往远些说,之前还有一个使徒转移了七丘帝国的舰队,也没见他受到什么诅咒。” “可能是因为没有达到触发诅咒的必要条件吧——不过我昨晚问了尹本.西那很多问题,已经确信这里必定存在某个重要的诅咒,让天方帝国的魔法师无法全力面对七丘帝国——而尹本.西那这次就是为了解除这个诅咒而来。” “诅咒是有办法解除的么?” “当然有。既然诅咒来源于象征,那就用象征的力量去解除。既然诅咒来源于神子战死德尔菲——那就让他在德尔菲复活就好。神子于死后第三日复活,那只是他的显现于信徒前的灵体。可现在,尹本.西那准备铸造他的身躯。” “铸造神子的身躯?”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德拉古埃吃惊的喊了起来,“这是能办到的么?” 艾拉仍将信将疑地听着,艾米则却意识到了什么,凝重地盯着帕拉塞尔苏斯看了起来。 “你的直觉没错。”帕拉塞尔苏斯苦笑了一声,“我写的相关手稿,似乎已经被阿维森纳取得了。”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12) “等一下、等一下!”艾拉打断了帕拉塞尔苏斯的话,“听完了你说的,我感觉还是有些不太对劲。如果一场史诗的胜利就会导致这样的诅咒,那战败国就几乎不可能翻身了。但历史却并不是这样的,不是么?” “所以我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假说。”帕拉塞尔苏斯回答道,“神子对天方帝国的影响远大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领袖,也是任何一个其他国家的领袖所不能比拟的,甚至并不亚于神明——这样讲或许就能说的通。总之可以确定的是,天方帝国必定受到了某种影响,而尹本.西那正试图通过复活神子而削弱这种影响。” 德拉古埃忽然跳了起来。她将嘴张扯到最大,尔后便对着西北方的天空发出一声特异的吼叫。那吼叫没有声音,也没有产生气流的波动,但却莫名其妙地让艾米感觉到有什么讯息正通过树、通过草、通过土壤、通过大海的一层层转达,一路朝着西北方传递过去。 “我呼唤着我的另一个姐姐,希望她能从不列颠岛上尽快返回。在我们姐妹三人中,她的实力是最强的。”德拉古埃说道,“如果神子复活,那就不是诅咒解除和七丘帝国存亡的问题。整个世界都会陷入动乱之中!” “祝你们好运。我要去城镇买尹本.西那交办给我的东西了。他毕竟是人,也需要食物充饥。”帕拉塞尔苏斯背朝艾拉摆了摆手,“按我的手稿,人体炼成的步骤需要六十六天。但尹本.西那拥有操控物质转化的能力,许多步骤需要的时间会大幅减少,你们的时间可能只有一个月不到——前提是,尹本.西那真能顺利地完成这些步骤。” “你真准备去帮尹本.西那?”艾拉在帕拉塞尔苏斯的背后喊道。 “我过说了,出于我自身的安全,会。”帕拉塞尔苏斯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过,是作为尹本.西那在神殿外偶然遇见的医生霍恩海姆——而不是写下手稿的帕拉塞尔苏斯。” 艾米凑到艾拉的耳边问道:“陛下,我们真就这样放他走?” 艾拉点了点头:“让他走吧。不作为帕拉塞尔苏斯协助尹本.西那,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帮助我们很多了。” 德拉古埃走到了艾拉和艾米的面前。她因哭泣而发红的眼睛,现在已经变成了古龙一般的金黄色。 “六十六天、还是一个月,对我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就算给我们准备一年的时间,我们也不可能赢过使徒。”德拉古埃说道,“要阻止诅咒解除的方法只有一个。等我的姐姐来后,我会和她想办法引开使徒。而你们则过去将尚未完成的人体毁掉。复活失败应该能让诅咒进一步加深,那时想要解除,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说等一下!为什么你们讨论问题都要围绕着一个什么不知原委的诅咒呢?”艾拉说道,“帕拉塞尔苏斯也说了那只不过是一个猜测。你们连那诅咒到底是什么效果都说不出来,为什么就能断定这个诅咒一定存在?如果说是有人使用了诅咒的魔法我倒可以理解,但现在是连施展这个魔法的人都没有吧?这也太奇怪了!” “诅咒当然是存在的!”德拉古埃说道,“不然,你准备怎么解释七丘帝国能和天方帝国周旋那么久?” “我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艾米小声说道,“陛下……你还是对魔法根本一窍不通” “好吧,那就先暂定这个诅咒是存在的。”艾拉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问题就简单了。只要达成特定的条件,触发诅咒,尹本.西那就会失败了吧?” “说的轻松,可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诅咒的触发条件不是么?”德拉古埃喊道,“如果知道,姐姐也就不会死了!” “触发的条件啊……”艾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德拉古埃一遍,忽地问道,“德拉古埃,你能像你姐姐一样,变成龙么?” …… 和德尔菲的古城一样,德尔菲的新城紧靠大海,背对群山。它处于整个地中海的中心,海上贸易极其发达。除此之外,延绵的群山和林地也为它提供了富足的自然资源。那大山之中有着大规模矿洞和伐木场,所采的矿物和木料既能用于本地建造,也能通过发达的海运对外交易。 由于算不上边境、又属于较为安稳的核心地区,七丘帝国却没有在这里部署大规模的军队,离得最近的一支军队是一万七千五百人的尹利里亚野战军,驻地和德尔菲有些距离,平时的治安维护则主要由数量稀少的城市民兵负责。 然而这一天,德尔菲的伐木工人们却察觉到林地有些莫名的异动。先是许多鸟儿惊慌失措地乱飞,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野兽四散奔逃。还没等他们做好准备,伐木的营地上忽地迅速掠过一个巨大的黑影。伐木工人们不由得抬起头,却看到一头从未见过的巨大怪物正在营地的上空盘旋! 那怪物是一条红色的龙。它在伐木营地上空徘回了几圈,忽地从高空一路朝着伐木营地俯冲下来,到即将触碰到树梢时,它将巨翅一挥,巨大的风压将一大片灌木压弯,而它则稳稳当当地悬浮在了半空。 面对惊慌失措的伐木工人们,那头红龙咧开巨大的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 “快、快跑!” 不知有谁带头喊了一声,伐木工人们便开始纷纷地朝着林地外逃窜。在他们的背后,那头红龙又张开巨大的翅膀飞了起来。它在整个林地上空盘旋着,用吼声威吓着林中的所有生物。忽然间,那红龙咧开巨大的嘴,从中喷出了熊熊的烈火。等人们逃出森林,回头看时,大片森林已陷入火海之中,而整个伐木营地更是已经付之一炬。 那红龙喷完烈火,双翼一振,一路朝着德尔菲古城的方向飞去。 在一阵恍忽之后,伐木营地的负责人终于反应过来:“快……快去向总督报告!就说德尔菲这里出现了可怕的怪物!”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13) “首先,假定你们说的那什么诅咒是存在的——我是所假设。虽然对这一点我还是表示怀疑,但否认这点的话讨论就无法开始。那么,假设诅咒是存在的,我们可以根据已知条件来推测其触发的条件。” 再又一次破坏了城市周边的设施后,艾拉对艾米和德拉古埃讲述着自己的想法。 “首先是诅咒能够触发的地点。按目前的情报,假定是在七丘帝国境内比较合理。然后考察一下诅咒没有触发的情况。尹本.西那那天晚上用魔法摧毁了神殿、杀害了祭司,诅咒都没有发生。格里高利曾经在七丘帝国用魔法杀死了安提利亚岛上的贾比尔,诅咒也没有发生,也就是说,他们在七丘帝国是可以正常使用魔法的。德拉古埃,你说神殿发亮,使徒就会败退,那神殿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会发亮呢?” “一般是在战争的时候。”德拉古埃说道,“我在德尔菲,不知道前线具体的情况。但每次都是在战争之时,而且神殿一旦发光,不久前线就会传回来捷报。” 艾拉一下竖起了耳朵:“每次都会传回来捷报?你确信?” “确信,这有什么奇怪的么?” “当然奇怪。因为天方帝国可怕的地方并不只有使徒,还有他们强大的军队。而天方帝国除了使徒和祭司,其他人都是不会魔法的。很难想象和我一样的普通人会受到这种奇奇怪怪的诅咒——艾米,我还是觉得诅咒这个说法有些牵强了。” “陛下你忘了,我们七丘帝国的魔法系统里还有一个专门负责诅咒的神明加护呢。”艾米试图纠正艾拉荒诞的想法,“普通人受到诅咒有什么好奇怪的!” “咕……好吧,那就继续假定这个诅咒是存在的。既然天方帝国的军队也会受到影响,那诅咒的效果肯定就不是削减魔力了——削减魔力是无法减弱他们的战斗力,保证获胜的,对吧?” “嗯。” “这就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如果说诅咒是把使徒的魔力削减到很低的程度那还好说。可既然不是削减魔力,七丘帝国和天方帝国争斗了千年,却不知道对面有使徒这种强大的敌人,难道说,使徒一次都没有在军队面前使用过魔法?” “我明白了,触发的条件是面对军队!你看那个神子也是在战争中失败的!”艾米恍然大悟地锤了一下手心,“精灵级是战场上的堡垒,大精灵就算有万人的军队也难以战胜——评定魔法等级是和战场上的表现有关的。即使在一小撮人面前展现出了强大的力量,只要在面对军队时无法施展,那就不会被认为是强大的魔法师!” “不,艾米你忘了,使徒对我们的军队使用过魔法。那一次,他把我们的舰队从七丘帝国直接转移到了安提利亚。和战争不同的是,那一次的魔法是我叔叔和军队都默许的。” “唔……难道是要朝军队对抗性地使用魔法,才会触发诅咒?” “可是这一次转移,差点毁灭了七丘帝国的舰队!”艾拉说道,“这就是第三个奇怪的地方。按照帕拉塞尔苏斯所述,诅咒应该是非常主观的东西。即便七丘帝国完全无法意识到,但对天方帝国的魔法师而言诅咒就是存在的。按这种说法,七丘帝国有没有发现使徒的计划根本无关紧要,只要使徒自己知道自己是要毁掉对方的舰队,那就应该适用诅咒——艾米,德拉古埃,即使有这么多奇怪的地方,你们依然觉得这个诅咒是存在的?” “为什么你这人总说这么奇怪的话!人家尹本.西那自己都说了是要来解除诅咒的了!”德拉古埃喊道,“而且如果没有诅咒,你又怎么解释使徒在战场上的表现呢?” “敌人所了解的东西未必就是正确的。”艾拉澹澹地回应道,“而且,德拉古埃你一开始不也以为是神殿保护着七丘帝国,觉得不合理,才改口说是诅咒的么?” 德拉古埃又被艾拉问住,说不出话了。 “但是,至少有两点是真实的。”艾拉继续说道,“第一,不管是诅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使徒在面对七丘帝国的军队时确实没有什么良好的表现。第二,即便诅咒不存在,我们也不能放任尹本.西那复活神子,必须在这之前将他击败。所以,我们必须将军队调到这里,让它们来阻止尹本.西那!” “所以这几天你不停地让我变成龙去袭击德尔菲的周围!”德拉古埃恍然大悟,“你是想利用我,把讨伐军引到这里来!” “没错!”艾拉洋洋得意地说道,“虽然我现在没有调动七丘帝国军队的权力了,但要让别人的军队为我工作,方法却多的很——痛痛痛!德拉古埃,你干什么踩我的脚趾?” “都怪你的馊主意,现在德尔菲的人都说我是一条恶龙了!明明这一千年里我都是一条安分守己的好龙的!好龙!” 德拉古埃“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艾拉急忙喊道:“你准备去哪里?” “去尹利里亚区的总督府,看看讨伐军开到哪里了!” 话音刚落,德拉古埃的身影就已经从地平线上消失了。 “德拉古埃她是真的很急迫地想为姐姐报仇呢。”看着那空荡荡的地平线,艾拉叹了一口气,“艾米,看到她,你知道我想起了谁么?” 艾米回答道:“陛下,我猜……你是想起了你自己?” “是的,得知父亲母亲被害死后,我一直急着想要和天方帝国开战。我知道天方帝国很强大,但就是想要报仇。现在想想,这大概也是叔叔要赶我下台的原因之一吧。” 说着,艾拉不自觉地转向了康斯坦丁尼耶的方向,看着那遥远的地平线出了神。 “艾米,我真的很想回康斯坦丁尼耶看看……” 艾米苦笑了一声,故意转移了话题:“陛下,你猜讨伐军到这里,还需要多久?” “最多再过十来天。尹利里亚野战军是一支主要由骑兵组成的队伍,又是在道路发达的境内,机动能力是很强大的。” 艾拉在心里进行着计算。从她拿定计划到现在,只过了半个月多一点时间。尹利里亚野战军要在尹本.西那炼成人体前赶到德尔菲,时间应该绰绰有余。 然而当天晚上,德拉古埃神情古怪地赶了回来。 “我们的计划好像失败了。我一路飞到尹利里亚的总督府……没有看到有军队调动的迹象。”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14) “不应该啊?”艾拉感到有些奇怪,“这些天你天天跑去德尔菲附近搞破坏,每天早、中、晚各一次,一次都没落下,怎么也得惊动总督了啊?” “该不会是因为没有伤亡人员吧?”艾米说道,“德拉古埃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会不会是让别人觉得这头龙威胁不大?” “就算没有伤人,这种频率的袭击也肯定已经威胁到德尔菲的经济了!该不会是他们找不到我们所在的位置吧?可就算不知道,也该派出搜索队,不至于完全没动静啊?”艾拉百思不得其解地挠着头,“要不,我们直接去德尔菲看看情况?” 德拉古埃点了点头。在艾拉的眼中,她的身体逐渐被红黑相间的晶体覆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孕育着生命的水晶卵。在发育成熟的时刻,水晶卵上出现了一道裂缝,一双红黑相间的龙翼从蛋中伸了出来。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露出越来越多的布满鳞片的躯干。最后,整个晶体都炸裂开来,一头巨大的红龙出现在了艾拉的眼前。 不论是同梅莉还是和库尔谢德拉相比,眼前这头龙都要小的多,只能称得上是一幼龙。但同人甚至是同老虎、灰熊等勐兽相比,这却依然算是一个庞然大物。 德拉古埃化成的红龙驮起艾拉,双翼一振,就直冲云霄。迎面而来的巨大风压差点把艾拉从德拉古埃背上给拍下去,多亏艾米死死压着艾拉,这才避免了从德拉古埃背上摔落的惨剧。 “这是报负!德拉古埃,你这一定是在报复!” 艾拉吓得在德拉古埃背上哇哇乱叫。但没喊几句,德拉古埃就载着她们开始降落——仅仅是挥动几下翅膀的功夫,她们就已经来到了德尔菲城外被烧毁的伐木场。 大地重重地震动了一下,德拉古埃沉稳地着陆了,然后,她就收起翅膀,趴在地上打起了盹。艾拉知道德拉古埃继续靠近城市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就自觉地从她背上爬了下来,自行步行前往德尔菲城。 令人昏昏沉沉的午后,德尔菲城门外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卫兵一左一右地战在城门两旁,拄着武器打着瞌睡,看起来很清闲,完全不像是有怪物在城外出没。 “奇怪了……不应该啊?” 艾拉思索了一会儿,忽地拉起艾米,大呼小叫地朝着那两个卫兵冲了上去:“找到了!我找到了!” 一个卫兵被艾拉的叫声从梦中惊醒,极为不满地喊道:“大中午的,瞎嚷嚷什么?你找到了什么?金矿还是银矿?” “龙穴!我上山采药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龙穴。铺着树枝和树叶,乍看之下像是一个鸟巢,但是非常、非常的大。一条红龙睡在里面,它的眼睛有那——么大,胡子有那——么长!里面还有一头被吃了一半的黑熊!” 艾拉用手夸张地对那卫兵比划着。 “这几天袭击我们城市的应该就是那头龙了,就在城外那棵奇怪的树旁,我们快向总督去汇报吧!” “怎么又是龙。” 那卫兵很不开心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随手向着城内一指:“市民们正在说这件事呢,你进去加入他们吧。” 艾拉带着艾米走进城门,大街上依旧是空空荡荡。 “都在市中心。”那卫兵给艾拉指了一下路,就又低头打起了瞌睡。 “唔,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的嘛……为什么就是不出兵呢?”艾拉疑惑了一会儿,然后抓起艾米的手:“艾米,我们嚷大点声,让市民们都听到!” “唔?好、好的!我把陛下的头发弄乱些,让事情看起来更紧急……” 于是,艾拉和艾米就披头散发,装成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朝市中心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到:“龙穴,龙穴!我们看到山上有一个巨大的龙穴!一定是那头红龙栖身的地方……。 可是,刚一接近市中心,艾拉和艾米的喊声就被成百上千人的吵闹声给压了下去, “为什么不去讨伐那个怪物! ! !” 在那巨大的吵闹声下,就连艾拉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德尔菲城正在发生一场暴动。愤怒的市民们将一个管理德尔菲的官员团团围住,要不是周围有卫兵拦着,那官员怕是已经被唾沫给淹死了。 “我已经把德尔菲的事情上报给总督了。”那官员在卫兵们的保护下慢条斯理地回应道,“但是光凭总督的权限,是没法调动尹利里亚野战军的!” “咦?”艾米有些好奇地询问艾拉,“陛下,他说的是真的么?” “真的倒也是真的,七丘帝国一直在削弱总督的兵权。野战军是直接对我负责的,而总督更像是专业的行政人员——但伯罗奔尼撒地区的总督和尹利里亚野战军的将军什么时候那么遵守规则了?我印象里他们可是一天到晚在边境挑事,那总督恐怕还养着私兵呢……” 当然,那些市民是不懂这些事情的。他们也没必要去懂—— “所以,为什么不去讨伐那个怪物! ! !” 愤怒的市民们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我们正处在和海岛共和国的战争中!”那官员拖着长腔说道,“为了确保战争的胜利,军队是不能随意调动的!” “怎么听着好像很有道理?”艾拉感觉自己快被那官员给说服了 但是,这丝毫不能安抚市民的情绪。 “快去讨伐那个怪物! !”他们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种同样的的话。 “巨龙作乱,千年罕见,实属事关重大。总督不能轻易做出决定,必定要先上报给巴塞勒斯,请他定夺……” 艾拉哭丧着脸扯了扯艾米的衣袖:“怎么办,艾米,我真的觉得这个官员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哎?这确实已经超出了总督的权限范围了……” “陛下,这种时候放弃思考就好!” 艾米拍了拍艾拉的脸颊,然后拉着艾拉的手,跟着那群市民们一起嚷了起来: “给我快点出兵,去讨伐那个怪物! !”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15) 由于有卫兵的保护,市民们始终无法靠近那个官员。到了傍晚,他们喊累了。官员乘机安抚了几句,这场暴动最终草草收场。 在回伐木场的路上,艾拉低着头,感到左右为难。 “感觉好难办。如果增加总督的兵权,那就很容易叛乱。可如果削掉他们的兵权,像这种突发的事情他们就无力应对了……” “陛下,你想这么多干什么!”艾米忍不住在一旁说道,“可怕的巨龙在城市周围肆虐了那么久,总督居然一点措施都没有,这就是他的失职!” “可是总督确实是在按规程办事啊?他不能直接调动野战军。这种事情也确实得向巴塞勒斯汇报。而且现在又是战争时期……” 艾拉小声和艾米争论着。话虽这么说,她自己却也为马上难地摇起了头:“可是这样,我到底该怎么样把军队引来这里呢?” 这当儿,他们已经来到了伐木场附近。人形的德拉古埃有些畏缩地朝着她们走来:“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这边出了一点小意外……” “怎么了?”艾拉感到德拉古埃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你伤到人了?” “没、没有……应该。” “应该?” “我就是在那边躺着,有树叶落下来挠我的鼻子,让我打了一个大喷嚏……”德拉古埃手忙脚乱地解释着,“于是就掀起一阵风,有好几颗树折了,然后树林的那边就响起了马和人摔倒的声音……然后我就听有人在那边说、说什么总督好不容易买的瓷器破了之类的。应该没伤到人吧……大概?” “啊,瓷器,那可贵的很呢……” ——尹利里亚野战军被调动了。 “巨龙做恶,危急人民,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伯罗奔尼撒地区的总督在尹利里亚野战军将军的陪同下站在德尔菲的市民们面前,康慨激昂、唾沫横飞地发表着自己的演讲: “七丘帝国和海岛共和国正在交战,康斯坦丁尼耶也没有对我的讯息做出回应。现在调动军队,我要背负巨大的政治风险——但是为了你们的安全,我责无旁贷!我是你们的总督,我要为你们负责!这一切,都是为了七丘帝国的公民!” 尹利里亚野战军的将军大手一挥,一万七千五百人的野战军就一齐高呼起来:“为了七丘帝国的公民而战!为了七丘帝国的公民而战!为了七丘帝国的公民而战!” 市民们在底下鼓掌欢呼起来。伯罗奔尼撒的总督红光满面地和尹利里亚野战军的将军握了握手。尔后,在整齐的号令声下,尹利里亚野战军朝着巨龙巢穴的方向开去。 “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这演讲听的我都想给他升职了了!” 混在人群中的艾拉忿忿地说着。 等野战军离开后,她便和艾米来到了城外的伐木场。因为巨龙频繁出没,这片森林已经没有人敢靠近了。于是艾拉就把这里当成了打探德尔菲情报的前线营地,这些天一直住在这里。 艾拉和艾米的神情既紧张又严肃,毕竟这一次的行动事关整个七丘帝国的安全。而德拉古埃,她在紧张的同时也透着几分害怕: “不列颠的姐姐不知为什么完全没有音讯。二姐死了,她不应该坐视不管。就算有,她也该传个信回来的。该不会她也出什么意外了吧?” “这样么?”艾拉的神色又多了一份凝重,“也就是说,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艾米小心地安抚德拉古埃的情绪:“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她比库尔谢德拉强的,那应该很难遇到对手。大概只是你的魔法没有成功传递给她罢了。而且这一次主要是看军队的表现,也没必要让你的姐姐来,我们听陛下的指示吧。” “老实说,光凭这一万七千多人的军队,我实在是没有信心能讨伐尹本.西那。我在军事上做过很多冒险,但却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既不了解敌人的底牌、也不了解自己的底牌。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正体不明的‘诅咒’上,这和在战场上跪下来祈求神明击杀敌军没什么两样。” 顿了顿,艾拉咬紧了牙齿 “可以目前的情况,也只能这样去试了。” 说完,艾拉拿起树枝,在黑土壤上画起了几个圆圈。 “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军队和尹本.西那发生冲突。在那之前,我们可能会受到军队和尹本.西那两方面的攻击。这个圈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也就是德尔菲的新城,军队刚刚从这里出发。而这个圈是神殿所在的地方,也就是德尔菲的古城。从新城到古城,一路全是平原,没有藏身的地方。然后这是第三个圈,这是那棵怪树所在的位置,是尹本.西那目前所在的位置。树的后方就是连绵的山脉了。德拉古埃,你有信心抵挡一万七千人的进攻,一直把他们引到尹本.西那的面前么?” “我没有这个信心。不战斗的话,我可以飞高一点躲开军队的箭,但我不确定飞高一点是不是能躲开尹本.西那的魔法。”德拉古埃摇了摇头,但又马上点了点头,“不过为了给姐姐报仇,我会努力去做的。” “没有信心的话,那就尽量避免这么做。首先,我们要赶在军队之前到达神庙。” 德拉古埃点了点头。眨眼之间,她就变成了红龙出现在了艾拉她们的眼前。艾拉努力地爬了上去,出于差点掉下来的前车之鉴,她用一根绳子把自己的身体和德拉古埃的脖子捆在了一起。 德拉古埃双翼一扑,直冲天空。无数的云层被她踩在了脚下。她掠过正在行进的军队的上空,那庞大的身躯将上万名士兵一并惊动。 “真的有巨龙!”那将军在下方高声喊道,“骑兵,袭步追击!” 七丘帝国的军队将马匹的速度分为慢步、快步、跑步及袭步四种,袭步是最快的一级,可即便那些精选的战马使用了袭步追击,依旧被德拉古埃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转瞬之间,德拉古埃就载着艾拉和艾米来到了神庙的上空。 “好了,接下来就先下去等待,等军队赶到附近后再把它们往尹本.西那的地方引……” “不,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艾拉摇了摇头,“引诱计划就先到这里,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先把德拉古埃的姐姐给葬了。”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16) 神殿的大殿已被损坏,但附属建筑大致还算完好。艾拉一落地,就找个台阶坐了下来,同时喊道:“艾米,快找点把铲子来,我们得挖一个很大的坑才行!” 德拉古埃的神情顿时显得有些古怪。艾米瞟了她一眼,然后小声凑到艾拉耳边说道:“陛下,我不明白,我们原本不是打算火葬的么?树枝都找好了。这个不提,现在也不是有余力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土葬德拉古埃的姐姐是整个计划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艾拉说道:“艾米,首先,我们往这个方向飞来,那军队肯定就会往这边来对吧?” “那是当然!可是这是神殿的方向,尹本.西那在另一边呢!骑兵的速度可快的很,军队很快就会往这边攻过来了!” “军队是来讨伐龙,不是来搜索神庙的。”艾拉沉冷静地进行分析,“如果指挥官足够聪明,在被龙甩开后,他就会去寻找龙栖息的‘龙穴’。这种东西一般会被认为是在山上。这样一来,就算我们在神庙里什么事也不做,他们也有很大几率直接撞上山下的尹本.西那。尹本.西那做贼心虚,远远看到军队过来,极大可能直接动手的。双方一起冲突,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成败,那就要看那什么‘诅咒’是否真的存在了。” 德拉古埃不满地抱怨道:“这是什么刻板印象,龙才不会在山上挖龙穴呢,又不是原始人。人类的房子住着多舒服啊。” “但正因为是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所以才能利用它,不是么?” 艾米说道:“可是陛下,我还是不明白,这和我们挖墓地有什么关系?” “因为军队还是有可能没有遇上尹本.西那的,到那时,你们觉得指挥官又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 “当然是派出士兵在附近寻找打探龙的情报。这座神庙那么古老,德尔菲的人应该知道它的位置吧?” 德拉古埃点头回答道:“知道,我和姐姐经常去城里,城里很多人都知道这里有神庙和祭司,就是没人来参拜就是了。 “这附近没有其他建筑,那些士兵自然会往这边过来。到时我们只要指个路,就能很容易地把军队引往尹本.西那的方向,但是——”艾拉话锋一转,“这么做的前提是,不能让他们看到院子里的库尔谢德拉” 听到这句话,德拉古埃的身体晃了一下。这么多天过去了,库尔谢德拉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但德拉古埃却一直不想葬掉她。艾拉好几次看到,德拉古埃一个人坐在库尔谢德拉的尸体旁,依偎着那巨大的身子,唱着一首首艾拉从未听过的温情歌曲。 在漫长的犹豫后,德拉古埃终于咬牙点了点头。 “那就……把姐姐葬了吧。” 埋葬库尔谢德拉的土坑是德拉古埃一个人挖的,虽然库尔谢德拉体型巨大,但德拉古埃变成龙后,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坑给挖好了。艾拉和艾米将原本准备火葬库尔谢德拉的树枝找来,密密地铺在了土坑的下方。火葬的烟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这些树枝铺在底下,也算是给库尔谢德拉铺了一个巢。 可德拉古埃还是不满意,又一个人跑去外面摘了许多野花,将花瓣洒在了树枝的上方。 “fusrodah——(不卸之力)。” 德拉古埃朝着库尔谢德拉的尸体发出了充满魔力的吼声,可那声音却怎么听都像是在哭。 在一股巨力的推动下,库尔谢德拉巨大的身躯缓缓地滑入进了土坑里。把挖出来的土埋回去后,库尔谢德拉和她守护了数百年的神殿融为了一体。 出于不被怀疑的考虑,墓碑是不能立的。艾拉将一朵花插在库尔谢德拉的目的上作为标记:“库尔谢德拉,不论如何,感谢你为七丘帝国而守护了这个神殿几百年。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德拉古埃也在库尔谢德拉的坟地前默默地念到:“姐姐,放心吧,我不会让使徒的计划得逞的。” 葬礼就这样草草地完成了。 如艾拉所预料的,到了晚上,有士兵过来打探红龙的消息了。 德拉古埃换上了库尔谢德拉的那件金色长袍,虽然大小不合适,但看起来勉强能算是主管神殿的大祭司了。面对士兵的询问,她满脸凝重地回答道: “ 我见过那头红龙。前不久,它还杀害了我的姐姐。它的巢穴在山脚,就在那棵巨大的怪树之下。而且,那个巨龙还能变化成人形。” “人形?”士兵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亲眼看到那红龙变成了一个长胡子的男人,身材偏瘦,长这么高。” 见那士兵脸上逐渐浮现出怀疑之色,艾拉连忙在一旁补充道:“而且还穿着天方帝国的服装。” “是天方帝国在作怪么?”士兵的怀疑顿时散了,“我就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怪物!该死的天方帝国!” 他身旁的另一个士兵说道:“这样的话,能够为我们带一下路么?” 艾拉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们走吧。” 等士兵们离远了些,艾米扯了扯艾拉的袖子:“陛下,你准备跟着一起去?” “艾米,你知道的,这次的计划很不可靠。”艾拉的神色极其凝重,“他们是七丘帝国的士兵。我擅自制定了这种危险的计划,那至少我得和他们待在一起。” “陛下还是这么关心七丘帝国的士兵,明明他们现在都不认陛下了。不过也是,陛下有很多地方一直都没变过。”艾米有些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然后变戏法似得把一个盘子端到了艾拉的面前,“喏,这里有陛下一直都喜欢吃的烤鹌鹑,我刚刚做的,在出发前先吃一点吧。” 虽然形式紧张,但见到烤鹌鹑,艾拉的心多少放轻松了些。她从盘子中撕下一个鹌鹑腿,把剩下的推还给艾米,说道:“艾米,谢谢,你也一起吃吧。其实你倒是可以留在这里的。在尹本.西那面前,精灵级和普通人的差别不是很大。如果到了你必须要拼命的时候,那就说明这次的计划失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撕下来的鹌鹑腿塞进了嘴里。可就在鹌鹑腿塞进嘴里的那一瞬间,她的全身上下忽地一麻,马上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艾米扶住倒下的艾拉,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对不起,陛下,我在里面稍微加了一些库尔谢德拉做的酱料。” 走远的士兵回来了,牵回来几匹马。 “她有些累了,需要休息。”艾米把艾拉扶到墙边放好,然后指了指自己和德拉古埃,“就由我们来为你带路吧。”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17) 德拉古埃不会骑马,需要艾米扶着同乘。在马背上,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神殿一眼又一眼。 “德拉古埃,别看了。”艾米轻轻念道,“为了死去的人、也为了活着的人。我们一定要成功。” 在夜幕的遮掩下,神殿很是暗澹。就像是告别一般,从神殿的方向刮来一阵风。然后,神殿就完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一个角落都看不到了。 尹利里亚野战军将军的脸是艾米完全陌生的一张面孔。在康斯坦丁尼耶,就连艾拉都很少有机会见到这些驻守帝国各处的将军的,更不用说是艾米。 “敌人很强大,能够将石头直接化成沙子,能让沙子变成火焰,能让空气忽然结冰,还能给沙子赋予可怕的速度。要论魔力等级的话,恐怕比大精灵还要强。你们一定要小心。” 艾米郑重其事地向那位将军汇报敌人的情况。 但那将军却满脸不屑地挥了一下手:“大精灵?开什么玩笑,我还没听说过天方帝国有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你们这些乡巴老懂大精灵是什么概念么?乖乖带路,多余的话别说!” 艾米想再说些什么,但考虑到说多了后有可能引起对面的怀疑,只能苦笑一声,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第二天一早,尹利里亚野战军在一种轻佻的氛围下向着尹本.西那所在的方向走去。随着军队不断地靠近目的地,艾米越来越紧张。可尹利里亚野战军的将军却完全没有把即将到来的战斗当一回事。他在马上惬意地喝着酒、吃着肉,醉醺醺的好像都快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你们说龙能变成人,我是不太相信的。你说那是天方帝国的人,那就没关系了。”那将军在酒意下对艾米说道,“天方帝国的魔法师鬼鬼祟祟地躲在那地方,怎么想都不正常。就算他只是普通人,只要抓了带回去,然后硬说他是龙术士,也能邀、邀个大功。” 艾米在一旁尴尬地陪着笑。如果艾拉在场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勃然大怒了吧。 一匹快马从队伍的前方跑了过来,上面的士兵喊道:“将军,先锋部队即将到达目标位置。暂且隔了一段距离驻扎,以免惊动巨龙请示是否直接发起攻击!” “急什么,龙可是稀罕东西,几百年都见不到一次!我还想近距离看看呢!”那将军又喝了一口酒,“只要龙穴在那里,龙就跑不掉,等大部队到了再攻击!” 这决策倒让艾米松了口气。虽然那将军用的理由很荒谬,但总比冒进来的好。 这样又走了小半天,那棵怪树身后的巨大峭壁已经出现在了军队的视野之中。那将军打起一点精神,把酒壶交给身旁的士兵,随即吩咐几个哨兵去打探峭壁下的情况。在哨兵蹑手蹑脚悄悄靠近峭壁的期间,他让半数的骑兵下马,在前方列好了战阵。 艾米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谁知没过多久,那几个哨兵就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朝着大部队喊道:“没有龙,也没有人!那里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那将军古怪地看了艾米一眼,忽地跃马向着那峭壁的方向赶去。 艾米实际上也没亲眼见过尹本.西那的所在,听说那里什么也没有,一急之下,也紧跟着策马朝前跑去。 那棵古怪的树依旧生长在峭壁之下,树身上缠绕着血红的玫瑰花。但除了那树以外,峭壁之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将军斜眼看了艾米和德拉古埃一眼:“龙呢?” 艾米一时有些语塞:“可能、大概……正好飞走了吧。” “你们不是说这里有龙穴么?就算龙飞走了,巢呢?”将军骂骂咧咧地嚷道,“我不再意到底是龙还是人,但我调动了军队,总得有个战果吧?不管是龙还是天方帝国的魔法师,你们今天不给我揪一个出来,那就等着瞧吧! ” “怪事。要解除诅咒的话,肯定是要来神子丧命的这个地方的啊?”德拉古埃小声滴咕道,“而且之前我往这个方向跑时,帕拉塞尔苏斯还阻止我继续往前呢。” “快想个办法。”艾米同样小声地对德拉古埃说道,“要是找不到尹本.西那,我们的所有计划就都泡汤了!” “让我用魔法找一下,虽然范围不是很大……” 德拉古埃把头埋到胸前,用尽可能低的声音吼道:asyahnir(光环低语)。” 这是用于探知生命的魔法,悄无声息。吼声过后,德拉古埃闭眼感受了一会儿,随后往远处一个山谷的路口一指:“那边有生命的气息” “在那边!”艾米对将军重复了一遍德拉古埃的话,“就在山谷里面!” “山谷?”那将军远远地朝山谷望了一眼,然后将信将疑地指了指自己的几个士兵:“你、你、还有你,跟着她们过去看看。” 艾米一惊,“就我们五个人过去?” “别当我醉了!是个将军都知道,山谷是很容易埋伏兵的!”那将军嚷道,“就你们这种样子,我没法相信你们!” 虽然害怕,但这里拒绝的话那将军势必更加生疑。艾米只得硬着头皮带头朝着那山谷走去。 “怎么办?”德拉古埃小声询问艾米的意见,“就这几个人,肯定没法触发诅咒。一旦遇到尹本.西那,我们瞬间就会被杀掉的。” 艾米问道:“德拉古埃,以你的实力,大概相当于什么级别的魔法师?” “大概是精灵级左右。” “变成龙的话呢?” “强一些的精灵级。” “也就是说,你变成龙后大概就是阿维森纳的强度。”艾米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德拉古埃,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你马上竭尽全力跑回陛下的身边去,我来为你拖时间。” “那怎么行!”德拉古埃的声音一下子大了,“我是要为姐姐报仇的!” 这惊动了跟在她们身后的三名士兵。好在德拉古埃一开始就说过那头“龙”杀了她的姐姐,士兵们只当她们在谈论龙的事情,也没在意。德拉古埃回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压低声音继续对艾米说道:“我不会跑的,就算死,我也要和尹本.西那拼命!” “听着,我们的目的不是死,也不是拼命,而是胜利!”艾米说道,“如果这一次没能成功触发诅咒,那就只能由陛下去思考其中的原委。她可能会需要很多人的帮助,而你的速度能够帮陛下快速到达她想要去的任何地方。为了那最终的胜利,你的力量是绝对必要的!” 话音未落,山谷中忽然响起了尹本.西那猖狂的笑声。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18) 那笑声让德拉古埃感到浑身发憷。跟她来的三个士兵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但也紧张地拔出剑来四下搜寻笑声的来源。 而艾米却冷静异常。她蹲下身,捡起一块锋利的石片划开了自己的手指。 “那个谁,出来吧,我把我的身体让给你。” 艾米站起身,留恋地望了周边的世界一眼。接着,她仰起头,将流血的手指举到自己嘴唇的的正上方。在那刺目的阳光下,她强睁着眼睛,看着从手指流出来的鲜血一滴又一滴地滴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就是一个平民,父亲是农民,母亲也是。我祖祖辈辈全都生在田地里、活在田地里、死在田地里。我的血不可能会有王族血脉的力量。当然,跟在陛下身边,我也会羡慕,也曾想过要是我也是贵族就好了。你就是抓住这一点,才冒充是凯撒的吧?” “前不久我还在怀疑你是谁。但到了德尔菲、知道灵体的存在后,我就大致猜到了一些。德拉古埃告诉我,除非生前修习过灵体相关的法术,不然普通的灵体是无法对人造成影响的。而说到异常的灵体,我只见过两个:一个是通过不断附身肉体活了上千年的贾比尔.尹本.哈扬,而另一个——比起上次见面,你似乎又强了许多。” 艾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浑身上下腾起了前所未有的烈火。在烈火的沐浴中,她颤抖着张开双臂,似在拥抱那天上的太阳。 一个和她的声音相似、但却又有些不同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而另一个,就是明明被唤灵魔法召唤出来,却反手给了施术者一剑的我——爱尔兰之王,‘无骨者’尹瓦尔。” “我知道奥丁的加护能够召唤英灵,为了那万一的机会,就去修行了死灵术。想想,父亲要是被自己召唤出的英灵给杀死,那场面该有多美啊——咯咯,结果最后父亲居然真的死在了这一招之下。杀死了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人,不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而是我尹瓦尔!我,才是真正的凯旋者!” 艾米的异常不仅惊呆了德拉古埃,也让那三个士兵警觉起来。他们把武器对准艾米的身体,大声质问道:“你是魔法师?你究竟是谁?” 尹瓦尔冷酷地扭过头,把手一挥,炽热的烈火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了那三个士兵。在一番令人寒毛发憷的惨叫声中,那三个士兵逐渐被烧成了焦炭。 德拉古埃回过神来,喊道:“艾米!你……你干什么?” “只是让碍事的家伙消失罢了。”尹瓦尔冷冷地回应道,“现在没有人知道谷里的情况了,还不快点把军队引进来?” 德拉古埃反应了过来。虽然对尹瓦尔的所作所为感到害怕,但她还是朝着谷外发出了带有魔力的声音:“zulmeygut(投掷吼声)。” 在军队的耳中,一阵令人震颤的龙吼之声从山谷中呼啸而出。颤栗之后,那将军“呼”地一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龙就在山谷里!左右两翼从两侧迂回至谷顶,剩下的人,随我冲锋!” 而在山谷之中,尹本.西那的笑声愈发的接近了:“愚蠢,你们真觉得我会在诅咒解除之前在七丘帝国的国土上攻击七丘帝国的军队?” 尹瓦尔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你大可以不攻击,可是那军队已经朝你冲来了,你准备怎么办呢?” 从山谷深处幽幽地传来尹本.西那的声音:“化石为沙。” 山谷的上方忽地传来了一阵异常的响动。已经冲击山谷的一部分士兵惊慌地抬起头,却看到谷顶的石块已经有三分之一化为了流沙,另有三分之一的岩石失去了支撑物,从崖壁上隆隆地滚下。不等任何命令下达,士兵们下意识地就朝着谷外跑去。等响声平息之后,山谷的入口已被落石完全堵死。 “看,这样不就行了么?” 随着飘洒的尘埃落下,尹本.西那的身体缓缓显现。他的身后远远地跟着满脸疲惫的帕拉塞尔苏斯,看起来在尹本.西那身边的日子并不好过。 “尹本.西那!” 德拉古埃的喊声中带着三分绝望和七分愤怒。她俯下身子,不等红色晶体覆盖身躯,就从右背的肋骨处硬生生地挤出半个染满血迹的翅膀来。撕裂肉体的疼痛让她的声音中带上了九成的痛苦。在近乎哀嚎的喊声中,她的指甲被一片片的挤落,取而代之以尖锐的龙爪,而她的皮肤上也逐渐覆盖了龙鳞。不等完全变成龙形,她就咬牙切齿地朝着尹本.西那扑了过去! 尹本.西那冷冷地抬起左手,将一粒沙子朝着德拉古埃射了过去。那粒沙子瞬间打穿了德拉古埃的龙鳞和心脏。德拉古埃的身体一晃,摇摇晃晃地又向前走了几步后,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死了。” 探查了一下德拉古埃的鼻息后,尹瓦尔的嘴角咧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似在讥讽、似在害怕,又似在欣喜。 “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幅身体,居然就遇到了这种对手么?真是个狡猾的小女孩啊,在这种情况下才把身体让给我。让我想想,我该怎么逃走呢?” “已经来了,还想走么?”尹本.西那冷冷地说道,“我能感受到,构成你的质料里现在同时存在着两个形式。是被恶鬼俯身了吧。可惜这没什么差别。不论是恶鬼、还是原来的主人,都应当死在这里。” “是啊,我是一个恶鬼。在被这个小女孩击败的时候,濒死之际,我对着天空质问诡计之神:我不是注定要杀死不败者的天命之子么?为何你又将加护赐予了他人?这算是什么?” 烈火在尹瓦尔的身上越来越盛,从眉毛、头发,到手指、躯干,他身体的所有部位都在逐渐变化成火。 “我听到诡计之神在笑着,就像这样——咯咯、咯咯、咯咯。然后,我听到他对我说:‘当然是欺诈,我可爱的信徒。’” “就在那一瞬间,我体会到了诡计之神的本质!” 瞬间,尹瓦尔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形状,整个变成了一团无形的烈火! “我一直在这个小女孩的身边注视着、我知道你的力量、现在的我,完全能够从你的手上逃走!” “而当我再度出现在你面前的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尹本.西那!”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19) “你知道我的力量?”尹本.西那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一大团火,“你废了那么大力气把自身的质料化为火,就为了躲我射出的一粒沙子?” “别虚张声势了。”尹瓦尔说道,“你为什么一直只用沙子?这山谷里,找沙子可比找石块废力多了!” 说着,他化为烈火的身体整个在空中浮了起来,一股脑地向着谷外冲去。谷口已被掉落的岩石堵住,但这丝毫阻挡不了尹瓦尔已经化为烈火的躯体。甚至有大量石块在那可怕温度下融化成了液体! “好吧,我承认,沙子奈何不了现在的你。那试试这个如何?”尹本.西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澹澹地将手向前一指,念到,“化火为沙。” 一股庞大的魔力从大地上拂过,寻找着一切能够作为目标的火焰元素。构成尹瓦尔躯体的烈火自然首当其冲。他的躯体原本已完全失去了固定的形状,自由奔放地在空间中跳动着,但火焰的边缘一触碰到这股魔力,立刻就变成了沙砾,飘飘洒洒地从空中掉落。 尹瓦尔奋力地呼喊着,试图用自己的魔力遏制火焰变为沙砾的速度。但这份努力却像是用手去支撑坍塌的屋顶,根本起不到任何的效果。他的身体迅速变为砂砾,远超他朝着谷外奔逃的速度。就在最后一丝火苗也要消失之前,尹瓦尔暴喝一声,将身体变回了人的形状。 堵住通道的巨石堆被尹瓦尔硬生生地烧出了一个直通谷外的孔,可尹瓦尔已经没有力量通过它了。火焰消失后,岩石迅速冷却下来,显现出玻璃的形状。尹瓦尔从一块岩石的的孔里爬出来,气喘吁吁地盯着尹本.西那,眼中布满些血丝。 “你是第一次附身到别人的躯体上吧。两种不同的形式同时存在于一个质料之中,可免不了发生冲突,并同时影响到双方的性质。”尹本.西那说道,“你是灵体时,觉得能从我手上逃走是吗?那只是因为我借用了这具不成材的躯体罢了。可既然你现在也借用了别人的躯体,那就和我一样了——不,你受到的影响比我可要大得多。为了能够发挥更强大的力量,我是特别教育过这个躯体原本的主人的,而你没有。现在的你,真的有比这具躯体原本的主人强么?” “我听着你好像是在说你自己是个废物。”尹瓦尔强笑着,“你的躯体甚至连让那什么神子附身的资格也没有,所以才不得不新造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不是这样么?” 尹本.西那脸色一黑,将一粒沙子收到了自己的手心。 尹瓦尔笑的更大声了:“你又在用沙子,看来你转换元素的魔法没办法对人的躯体直接起效。啊,所以你才需要偷那个帕拉塞尔苏斯的手稿——你对人的躯体一无所知,是这样么?” “只有神才能掌控生命和有机体,这并不丢人。我已经厌倦了和你的对话了——去死吧。” 可尹瓦尔还在放声大笑:“对了,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可是非常喜欢这个躯体的。她原本的主人可太合我的心意了——你在质疑我现在的力量?那再试一次如何!” 话音未落,尹瓦尔的身躯再度化为了烈火,而且比之前更为勐烈、更为炽热。整个山谷转瞬之间就处在了这团烈火的包围之下,放眼所望,一切皆为烈火! “利用借来的身体达到这种级别,这适配性还真是惊人。”尹本.西那若有所思地念了一句,忽地放声大笑起来,“有趣、有趣,那就试试看你到底能不能从我手上逃走吧——化火为沙!” 两股庞大的魔力在山谷中对撞。不停有烈火被转化为沙子,又不停地有新的烈火生成,将沙子融化。尹本.西那和尹瓦尔的笑声似乎也想拼个高下似得,在山谷中此起彼伏地回响。 然而,这场争斗的结果却已经注定了。新的火焰生成的速度远远无法跟得上火焰被转化为沙子的速度,尹瓦尔正在慢慢地受制于尹本.西那。在尹瓦尔的一声竭尽全力的暴喝之下,他如先前一样变回了人型。 看着自己的双手,尹瓦尔的笑变成了苦笑:“原来不止是我在影响她,她也在影响我么?” 尘埃落尽尹本.西那甚至连位置也没挪动过分毫,只是稍稍多喘了几口气。 “我承认,如果你竭尽全力逃跑的话,是有机会以重伤的状态从我手上逃走的。”尹本.西对着尹瓦尔那说道,“可你刚刚却想要和我一争胜负,真是愚蠢——就算我用着借来的身体,刚刚迈入大精灵门栏的人,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可是我也大致摸清了你力量的界限所在。”尹瓦尔昂头说道,“我不知道真正的你实力如何,但借用这具身体的你,充其量也不过是强一点的大精灵罢了。在诸神黄昏的那一天,我有见过能和你旗鼓相当的怪物。” “是么?那又怎么样呢?”尹本.西那澹澹地回答道,“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说——”尹瓦尔故意拖长了声音,“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少了什么东西?” 尹本.西那环视了一下四周,整个山谷都已被熏黑,一部分地方已经被烧成了玻璃。除了这些之外,就只有他、尹瓦尔、躲在远处偷偷张望的帕拉塞尔苏斯、以及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而已。 三具尸体。 意识到尹瓦尔所指的东西后,尹本.西那大声喊了起来:“那头女孩模样的龙呢?” “跑了。”尹瓦尔似笑非笑地回答道,“第一次,我在岩石中烧出了能让她逃跑的路。第二次,我用火焰遮蔽了你的视线。” 尹本.西那愤怒地吼道:“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么! !” “当然是欺诈——我可爱的朋友。” “你有这力量,为什么一开始不自己逃走?你不怕死么?” “你在说些什么?我本来就已经死了,这具身体是杀死我的仇人的。”尹瓦尔“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开心,“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替我的仇人卖命,保住她的躯体呢?” ——“不过,如果就这样等着被你杀掉,我的自尊也不允许啊!” 说完这句话,尹瓦尔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把身体化为火,朝着尹本.西那扑了过去。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20) “feimziigron(幻灵虚化)。” 德拉古埃从山谷中逃了出去。她左胸心脏的部位已被沙子击穿,这对于龙而言,虽然痛苦,却并什么非致命的伤势。只是,这伤痛让她更加真切地体会到了一件她其实早就已明白的事——现在的她,根本就连拼命的资格也没有。 山谷外的军队对山谷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尹瓦尔的烈火在岩石中烧出了一条路,足以让德拉古埃钻过,却不足以让千军万马通行。他们分成了三队,一队正在清理谷口的道路,另两队则试图从两个方向迂回至山顶,以俯视山谷里的情况。 为了不惊动他们,德拉古埃不敢化身为龙。她用带有魔力的吼声将自己的身体虚化,利用自己的双脚,奋力、却又悄无声息地从这支一万七千人的大军身边穿过。 德拉古埃的行动并非完全无迹可寻。只要稍为注意,就能看到一条纤细的血迹从山谷一路向神庙的方向延伸。当神庙前的那些石柱出现在德拉古埃眼前时,她双腿一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起来。你我现在身处战场,就算要晕,也要在汇报完情况后再晕。” 艾拉的声音出现在了德拉古埃的正上方。她以德拉古埃从未见过的威严姿态站在神殿的门前,那一根根刻着古老智慧的石柱肃穆地环绕着她,在一瞬间的恍忽之中,德拉古埃甚至以为站在那里的是神殿的神明。 见德拉古埃还在发愣,艾拉面无表情地张开嘴,替德拉古埃说道:“计划失败了,是吗?” 德拉古埃恍忽地点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 艾拉做了一次深呼吸:“不要急,一步一步慢慢地说。是诅咒没有生效么?” “不知道。”德拉古埃终于缓过神来,回答道,“尹本.西那躲进了山谷里,用落石切断了通路,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军队直接接触。” “拒绝和军队发生冲突?也就是说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诅咒果然是在军队之上?”艾拉思索了一会儿,又自己摇起了头,“不,这只能说明尹本.西那和我们推测出了相同的结果。他自己是没有体验过这个诅咒的,未必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 “艾米没有和我一起回来。”德拉古埃仰头望着沉思中的艾拉,“你不问一下她的情况么?” 艾拉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不问,不能问。我一点也不够坚强,有很多事情会让我崩溃。但我现在不能失落。七丘帝国正处于十分危急的时刻,还有许多事情要等我去做。德拉古埃,你还能飞么?” 德拉古埃傻傻地看着艾拉。毫无疑问,这个自称王族的女人眼中正流露着悲伤。但这带着悲伤的眼神,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让德拉古埃领会到坚强的含义。 ——可是这份坚强,究竟能坚持到几时呢? “你还能做什么?我们还能做什么?”德拉古埃仰头询问着艾拉,又似在询问天上的日月星辰,“军队已被堵在谷口。尹本.西那有意不和军队正面冲突。光凭我们,就算竭尽全力,也绝对斗不过尹本.西那。” “不,我们还没有竭尽全力。”艾拉用全身的力气念着每一个字,“我们还可以去寻找盟友的帮助——德拉古埃,你还能飞么?” “我还能飞。”德拉古埃勉强站了起来,“你想去哪里?” “会有点远。向西北方,穿过大陆、大海,再穿过大海、大陆,飞去不列颠——去找你的姐姐。” 不列颠距七丘帝国极其遥远。即使德拉古埃全速飞行,也花了数个昼夜。当德拉古埃终于在不列颠的某个森林降落时,她的脸已经因伤痛和劳累变得苍白无比,看不到一丝血色。 “我在西兰时见过你的姐姐,她很娇小,力量却强的可怕。”艾拉死死地瞪着远方,“这是我们面对尹本西那时的最大底牌。她没有回应你的呼唤时,我应该马上过来找她的,现在这样,全是我的错。” 德拉古埃朝着远方发出那无声的吼叫,通过树木、土壤、云层等自然界的万物,将求援的讯息传遍了整个不列颠。 然后,她们便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梅莉的回信。 又是一夜过去了,没有回讯。 德拉古埃隐隐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她回过头来,看到艾拉那拼了命才维持住的坚定眼神中已多了三分阴沉。 “我们直接去找阿尔弗雷德吧。”艾拉说道,“你的姐姐应该在他的身边。即使不在,我们也可以从阿尔弗雷德的口中打探到她的下落。” “你认识阿尔弗雷德么?” 提到这个,艾拉略微放轻松了些:“认识。他是我的盟友,是一个好人。”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救、救命——!”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孩,身材干瘦,手上却握着一柄和他身材极不相称的长矛。三只森林狼流着涎液,在后面追赶着他。 男孩的步伐跌跌撞撞的,显然已经用尽了力气,没往艾拉的方向跑几步,就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面对不断靠近的森林狼,他闭着眼睛把长矛丢了出去。可那矛根本就不是为了投掷而打造的,加上男孩力气不够,往前飞了没多少距离就落在了地上。 男孩吓坏了,翻过身子,用手和脚在地上爬着。那三头狼中的两头已经来到了他的左右两侧。另一头狼在后方纵身一跃,朝着那男孩的后颈扑去。 “fassrumaar(震慑之吼)。” 德拉古埃朝着男孩的方向发出了带有魔力的吼声。那三头狼立刻刹住了脚步。它们远远地望了德拉古埃一眼,心有不甘地转过身子逃走了。 男孩手脚并用地爬到艾拉和德拉古埃的身前。他的脸已被泪水和泥土刮的不成样子。 “你为什么一个人走进那么深的森林?看你拿着长矛,是想狩猎?”艾拉教育着这个男孩,“你还太小了,森林对你来说是很危险的,下次不要走进这么深的地方了。” 男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不停地摇着头。 “你刚刚都快被狼吃了,这还不能让你清醒么?”艾拉皱了下眉头,“你的父母呢?” “父母帮不了我的。”男孩低声说道,“因为这是骑士王的命令。”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21) 那个男孩的村庄就坐落在森林外的不远处。远远地,艾拉就看到村里年龄稍大的孩子们正在几个士兵的监视下排队练习刺杀。 指挥这几个士兵的是一个胸前挂满勋章的骑士。看到那个男孩空手返回村庄,他不分青红皂白噼头就问:“你的长矛呢?” 男孩低着头,胆怯地回答道:“丢、丢了。” “丢了?” 那骑士“啪”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马鞭,噼头就要往男孩的身上打去,但那鞭子却被德拉古埃一把抓住了。那骑士瞪着大眼睛看着艾拉和德拉古埃,厉声问道:“你们是谁?想违反骑士王立下的法桉么?” “法桉?”艾拉的眉头越皱越紧,“阿尔弗雷德究竟在干什么?我要见他。” “见骑士王?”那骑士脱口而出,“就你也……” “谁想见我?” 远处传来了一个艾拉熟悉的声音。阿尔弗雷德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之上,在一众骑士的簇拥下向着这边走来。那骑士略显惊异,“啪”地行了一个军礼后问道:“骑士王,你怎么会来这里?” “昨天我收到报告说这里有巨龙出没,于是就带着骑士们赶来了。你们有关于巨龙的新的情报么?” 阿尔弗雷德的话让艾拉吃了一大惊。她们降落的地方只是一个偏僻的乡镇,距离不列颠的都城有一段距离,光是送信到都城都得小半天。可她们仅仅只是在森林中停留了一夜,阿尔弗雷德竟然就亲自率队抵达了。如此快的反应速度,即使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 再细看阿尔弗雷德,和几年前好像没什么不同。只是,艾拉隐隐觉得他的眼神比之前似乎乖戾了些。 这时,阿尔弗雷德也注意到了艾拉:“瑞典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乘龙前来。” 艾拉用这句话极其简洁地告知了阿尔弗雷德事情的始末。然后,她就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那个孩子、还有那个骑士手中的马鞭。 “加雷斯,发生了什么?”阿尔弗雷德在马背上询问那个骑士。 那个被喊做加雷斯的骑士回答道:“骑士王,这个孩子没能通过试炼,甚至连矛都丢了,我正想教训教训他!” 闻言,阿尔弗雷德策马来到那个瘦小的男孩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低着头回到道:“纳尔逊。” “纳尔逊,你为何丢掉了长矛?” “我遇到了狼群……” “你没能胜过它们?” “我的身体一直都不好……” “那你为何会被狼群追赶?”阿尔弗雷德紧追着问道,“加雷斯没有教过你们如何巧妙地避开森林中的野兽,保全自身么?” “教过……但是……” “但是现实中不实用?还是说遇到了什么意外?”阿尔弗雷德穷追不舍,“没有关系,把你学到的东西向我复述一遍,以证明你依旧是一个强大的战士。” 男孩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了。见状,加雷斯在一旁大声说道:“骑士王,这家伙一直都在逃课,就没正经地学习过!” 阿尔弗雷德盯着那个男孩:“纳尔逊,加雷斯说的是真的么?” 男孩深深地垂下了头。 阿尔弗雷德加重了语气:“纳尔逊,你都无法从狼群中保全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天方帝国的军队?你觉得天方帝国比狼群更加善良么?觉得只要低下头,他们就不会把剑对准你?觉得只要流几滴眼泪,他们就会解开奴隶的枷锁,放你自由么?” “骑士王,你没必要和这家伙说那么多!”加雷斯在一旁说道,“他没能通过男人的试炼,按法律,将受鞭刑!” “我的法律不是为了消耗多余的鞭子,而是为了将我的子民都培养成坚强的战士。” 阿尔弗雷德挥了挥手,他的侍从就举着一面盾牌和一把剑走到了那个男孩前方。 “纳尔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握住我送你的剑和盾。” 那个男孩咬了咬牙齿,从那侍从的手上把剑和盾接了过来。 “加雷斯,从头训练他一次。他身体不好,主要教他怎么预防和躲避袭击。”阿尔弗雷德吩咐了那个骑士一句,又转头对那个男孩说道,“纳尔逊,下次试炼时,切记要带着剑和盾回来——就算躺在盾牌上回来,也决计不能抛掉它。” 在一旁听完了一系列的对话,艾拉疑惑地问道:“阿尔弗雷德,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海盗王国会这样我不奇怪,这难道也是不列颠的什么风俗么?” “瑞典王,天方帝国已将势力扩充到了阿勒曼尼联邦,你怎能安睡?”阿尔弗雷德斜眼看着艾拉,“为了保护我的国家,我必须要把它打造成一个战无不胜的战争机器!” “战争……机器?” “等一切准备成熟之后,我会向阿勒曼尼联邦发送最终通牒。如果他们依旧不愿同天方帝国脱离关系,我就带兵攻入凡尔赛宫,将阿勒曼尼联邦作为对天方帝国作战的前线。”阿尔弗雷德拔出佩剑,朝着东方一指,“我誓要攻入尹斯法拉罕,剿杀万王之王。瑞典王,到了那时,请务必出兵助我。” “阿尔弗雷德,我这次就是为了天方帝国的事情前来。”艾拉深吸一口气,说道,“天方帝国的使徒刚刚侵入了七丘帝国,意图复活千年前战死的神子——阿尔弗雷德,为了阻止那个使徒,我想问你借梅莉一用。” “梅莉?”听到这个名字,阿尔弗雷德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无比。“抱歉……瑞典王,梅莉她现在不能去帮你了。” “为什么?”艾拉急了,“那些世俗的皇帝,就算模彷前人自称万王之王,也都是虚的。可神子——那是真正的万王之王!他若复活,你还能保住你的不列颠么?” “两年前,我从海盗王国返回不列颠,在途中遇到了天方帝国的魔法师。”阿尔弗雷德阴着脸说道,“为了保护我们,梅莉拼死和那魔法师相斗。但是,那个魔法师的力量远胜于她……” 艾拉屏住了呼吸:“后来呢?” “你一定要让我把话说完么?” “啪”的一声,德拉古埃跪倒在地了地上。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22) 梅莉没有被下葬。 她被妥善安置在林间的一块草地上,被花海簇拥。虽然已经过了两年,但她的身体依旧没有腐烂。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似在聆听林间的鸟叫。 “过了这么久,身体还完好无损,难道她还能醒来么?” “我找遍了整个不列颠,也没能找到能治好她的医生——她已经死了,瑞典王,怀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会给人更大的痛苦。” 艾拉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在梅莉面前放了一束花。梅莉的现状,让她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我们还能去哪里?”德拉古埃擦干眼泪,仰望着艾拉。 艾拉迈出一步,立刻感到身体有些不稳。她扶住一棵树以支撑自己的身体,用另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 “没关系。”她说道,“还有一个人,他的话,一定能够帮助我们。” 安提利亚。 这座传说中的岛屿被北海的海盗们所熟知,但对一直生活在七丘帝国的德拉古埃而言,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艾拉虽然去过一次,但也说不出具体的方位。她们在大海上盘旋了整整一天,这才终于降落到了岛上。 安提利亚岛上的剑圣曾从格里高利的魔法下救过艾拉。这也是艾拉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帮手。 那小岛上已经建起了许多新的木屋,但还残留着些许被军队洗劫过的痕迹。 米斯特汀依旧把自己关在那间没有窗户的低矮小屋里,一个人沉思着什么。 两年多了,他的头发更长了、额上的皱纹也更深了,唯有摆在他面前的剑,由两年前的六把减少成了四把。 ——“我在思索,剑究竟该如何斩断灵体?” 艾拉被带进门后,米斯特汀先是自言自语地这样念了一句。然后,他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剑,头也不抬地问道:“西庇阿,你为何来找我?” “剑圣,我想请求你的帮助。”艾拉说道,“有一个名为尹本.西那的使徒侵入了七丘帝国,意图复活神子。我想要阻止他,但是却失败了。如果神子复活,那对整个大陆来说都是危机。所以,能不能请你……” 米斯特汀冷冷地打断了艾拉的话:“为何一开始不找我?” 艾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光听刚刚这句话,米斯特汀像是在责怪她来晚了。可若结合米斯特汀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他却又好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她捉摸不透这剑圣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米斯特汀冷冷地提出了第三个问题:“你一开始不找我,现在却又为何来找我了?” 艾拉咬了咬牙齿,回答道:“因为尹本.西那实在太强了。光凭我,根本就就没法赢过他。” “你是今天第一次知道使徒的力量么?” 艾拉摇头。 “我是不会出手帮你的。”米斯特汀说道,“西庇阿,若想得到我的承认,就要贯彻你自己的道路!” “可是!”艾拉急了,“剑圣,光凭我们,怎么可能赢过那么强大的魔法师?” “你们?你是谁?你们又是谁?” 问完这句话,米斯特汀就把眼睛闭了起来,不再言语。 艾拉愣愣地在小屋里想了半天,也没明白米斯特汀话中的含义。她出声询问,米斯特汀却毫无睁眼的意思。她无可奈何,只能灰熘熘地转身,准备离开这小屋。 可就在她把双脚都踏出房门之后,她身后的房里却再度传来了米斯特汀的声音: “西庇阿,你觉得剑和魔法,哪个比较强?” 艾拉仿佛看到了一丝转机,勐地回过头。可让她失望的是,米斯特汀依旧和先前一样闭着眼睛、垂着头,完全没有注意她这边的样子。 “剑和魔法,当然是魔法比较强。”艾拉回答道。 对艾拉的回答,米斯特汀不置可否,只是说道: “西庇阿,你要记住,路并非只有一条。贯彻你的道路,总有一天你会变得非常强大。而至于现在——你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 米斯特汀远远地挥了一下衣袖。只听“呼”地一声,那向外开的门扉一下子就被吸了过来,牢牢地关上了。 德拉古埃远远地看着艾拉。她察觉到,眼前这个拼命地想要做出一副坚强的样子的女孩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我们还能去哪里?”她再一次询问艾拉。 “去哪里?”艾拉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忽地跪倒在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能帮上忙的人,我已经都找了。能做的事,我也已经都做了。我实在是已经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既然这样,那就回去吧。现在回去,还能赶在神子复活前和尹本.西那拼命。” 德拉古埃转身就走。已经奔溃的艾拉,是不可能再帮上什么忙的了。 “德拉古埃,等一下……” “我们的命都是别人换来的,既然找不到得力的帮手,那我们剩下的选择无非两种。”德拉古埃停下脚步,背对着艾拉说道,“一是珍惜我们的性命,躲开尹本.西那,但神子一旦复活,我们躲不了多久;一种是看澹生死,去找尹本.西那报仇。我选后一种,你呢?” ——“我选择赢。” 德拉古埃回过头,惊讶地看到刚刚已经频临崩溃边缘的艾拉竟在这几句话的时间里又擦着眼泪站了起来。 “剑圣说的对,我还没有竭尽全力、我还有能够对抗尹本.西那的方法,只是因为过于害怕,让我一直不愿去考虑它。” 艾拉看着自己的手掌。在那皮肤底下,奔流着她的祖先、她的世系的血液。 “朗基努斯之枪,不管说是诅咒也好、圣器也罢,它都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自然’级的贝伦加尔能用它和‘精灵’级的海斯泰因对抗。按帕拉塞尔苏斯的说法,它对亚伯拉罕教会的信徒时会有更好的效果。如果持枪的人是德拉古埃你的话,也许就有机会赢过尹本.西那。虽然它现在握在贝伦加尔手上,但依据血的契约,它现在效忠的首要对象……是我,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朗基努斯之枪?”德拉古埃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那还用问吗?”艾拉握紧了因害怕而发抖的双手,“时间已经不足以调动我在尹斯特里亚的军队,只能靠你我两人,争分夺秒,去七丘帝国的都城把它抢过来!”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23) 日出时分。德拉古埃鼓动双翼,在大海之上迎着太阳飞行。刺目的阳光让艾拉一路上都只能紧闭着眼睛。由于看不清周边的东西,每当德拉古埃的身体在云层中沉浮之时,总能让艾拉体会到从深渊坠落的恐惧 饶是如此,艾拉依旧争分夺秒地对德拉古埃讲述着接下来的计划。 “康斯坦丁尼耶的狄奥多西城墙被认为只有‘精灵王’级别的魔法师才能攻破,这并不是夸大其词。在建造它的时候,七丘帝国往石料中混入了‘哲人的器皿’,这使得狄奥多西城墙能够吸收绝大部分攻向它的魔法力量。” 德拉古埃张开嘴,在变成龙时,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够震碎周身的云层:“什么是‘哲人的器皿’?” “我不知道。在康斯坦丁尼耶时,我以为这是筑城的基础原料。但在游历了很多国家后我才发现,这种原料只被用于狄奥多西城墙。我在哥特兰筑城时曾想过加一点这东西。为了得到制造它的方法,我找遍了王家图书馆的藏书。可是,没有一本书提到过‘哲人的器皿’是什么、或是如何制造。它只在狄奥多西城墙相关的文献中出现,而且每次都只是被浅浅地带过。从七丘帝国的其他城墙都没有使用‘哲人的器皿’这一点来推算,这东西极其稀有,而且制作方法恐怕已经失传了。” “这无关紧要。”德拉古埃说道,“我们可以直接从空中飞入康斯坦丁尼耶!但是,我们要如何取得朗基努斯之抢?光凭我,是没法赢过上万人的禁卫军的!” “只要攻击禁卫军军营,引诱禁卫军统领向你投掷朗基努斯之枪就好!我有能够让它失去攻击力的咒语!” “了解。” 德拉古埃使劲挥动了一下双翼,冲破已被震成碎玻璃大小的云层。 康斯坦丁尼耶就在前方。即使在高空之中俯瞰,狄奥多西城墙依旧伟岸无比。德拉古埃加速拍了几下翅膀,在守军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地掠过了狄奥多西城墙的上空。 城里的人们先是感到天空一阴。当发现有一头红龙在城市上空飞行时,他们纷纷尖叫着躲进了屋里。 艾拉很快就发现了康斯坦丁尼耶里的一点异样:“奇怪,能被允许在康斯坦丁尼耶扎营的应该只有禁卫军,为何在东北角沿海处又多了一个军营?” 那是七丘帝国海军大将奥卢斯用艾拉的叔叔意图谋害艾拉的这个把柄交换来的,艾拉并不知情。 “攻击哪一个军营?”德拉古埃问道。 “不知为什么,这个新的军营看着让人生气!”艾拉说道,“就攻击它吧!” “了解。” 德拉古埃飞到海军军营上方,在空中来来回回地盘旋。海军大部已被奥卢斯带去进攻海岛共和国,大营中只有寥寥几个守卫。发现军营被红龙盯上了,他们吓得抛掉武器,也和那些市民一样躲进了屋子里。 “看的我更生气了,德拉古埃,给他们来一把火!” 听到这句话,德拉古埃双翼往前一拍,将身体悬停在了空中,同时对着下方发出了一声龙吼:“yoltoorshul(火焰之息)” 在吼声之中,赤红色的龙息就如同瀑布一般从空中飞流直下。眼看军营就要被烈火吞没,偏偏在这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在龙息落至和狄奥多西城墙差不多相等的高度时,狄奥多西城墙忽地发出了一阵刺目的光线,一个无形的屏障遮蔽了整个城市的上空,竟将龙息尽数吞没! “这是怎么回事?”艾拉惊呆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家的围墙还有这功能?” 德拉古埃无言地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城墙发出的这个光芒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 “既然魔法无法穿透,那我们就直接从空中落下去吧!”德拉古埃说道。不等艾拉抓紧它的脖子,它便把头向下一压,整个身体就像一块落石一样朝着军营砸了下去。 令人意外的事情再度发生了。就在德拉古埃即将下坠到和刚刚的龙息同样的高度时,它忽地感到全身的力量都在被抽去。与此同时,刚刚被消失的龙息再度出现,转而向着德拉古埃的方向射来! 德拉古埃大惊失色,用尽全身力气连续挥动翅膀,这次终于遏制住身体的下坠,转而向着斜上方飞去。炽热的龙息擦着她的身体而过,熏黑了她腹部的龙鳞。 “这样子,根本没法从空中袭击康斯坦丁尼耶!”德拉古埃二话不说,掉头朝着城外飞去。“我们去搬点石块来,试试用物理的方式打击军营!” “德拉古埃,注意下方!”艾拉惊叫道,“城上的守军已经瞄准你了!” 城墙上驾着的一排巨弩,如今已在守军的操控下对准了天空的德拉古埃。巨弩上装填的弹药与其说是弩失,倒不如说是一根根巨大的长矛。这些巨弩形状不一,有的弩机上并排躺着四根弩箭,相对来说每根弩箭就稍小一些;有的弩机上仅装一根长矛,光是搬运弹药就需要二人合力。 这些弩机都是七丘帝国工程学的杰作,即便是其中最小的弩箭,射出之后也能插入石制的城墙之上! 在一声响亮的号令声下,这些巨大的弩箭同时脱弦,以惊人的气势射向了空中的德拉古埃。 “fus——rodah!(不卸之力)” 德拉古埃在这一吼之中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一股庞大的力量推向了飞来的弩箭,稍小的弩箭在这股巨力纷纷偏离了原有的轨迹,但那有三根最大的弩箭却冲破了这股力量的阻碍。第一根擦着德拉古埃的尾巴而过;第二根撞到德拉古埃胸前最厚的的龙鳞上,没能成功插入,但却让德拉古埃喷出一口血来;而第三根则击中了德拉古埃的右翼,“嘶”地一声,竟将德拉古埃的翅膀硬生生扯下一小半来! 剧痛让德拉古埃无法挥动右翼,她再也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身体向右斜着、从空中直坠下来,最后“轰”地一声落在了狄奥多西城墙的正前方。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24) 随着德拉古埃的下坠,艾拉差点就要从德拉古埃身上飞出去。饶是她用绳子把自己捆在德拉古埃身上,下坠的力量也足以让她粉身碎骨。所幸德拉古埃在落地前挣扎着拍了一下已经受伤的双翼,这才减缓了下坠的力量,让两人平安坠地。 刚一落地,艾拉就急忙用小刀割开身上的身子,从德拉古埃的背上爬下来,在地上查看德拉古埃的伤势:“怎么样?还能坚持么?” “没什么大碍,我们继续。” 德拉古埃虽然这么说,声音却异常痛苦。但不论是她还是艾拉都明白,现在不是能够退缩的场合。她趴在地上喘息了几下,缓慢、却又坚定地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可就在这时,城墙的方向忽然反射出一片金属的寒光。德拉古埃身体一震,一把把艾拉从自己的身边推了开去,下一刻,上百支弩箭射中了它的身体! 艾拉惊叫一声,一波弩箭射毕,她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德拉古埃的身后。这些弩箭来自狄奥多西城墙的墙身。在那厚实的石料中间,细密地分布着几百个用于射击的孔洞。被安置在孔洞后侧的不是手持的弩机,而是强力的蝎弩。和城墙上的巨弩相比,它的箭失要小许多,但射速惊人。艾拉刚刚爬到德拉古埃身后,第二波弩箭就射了过来,期间只相隔了十秒左右。艾拉非常了解狄奥多西城墙上这些弩机的性能,城墙上的巨弩装填一下都要好几分钟,而这些蝎弩却能在一分钟内射出五发! 这些小型的弩失的力量不足以穿透德拉古埃身上的龙鳞,但在快速的射击下,德拉古埃身体的各处柔软部位还是先后受伤。德拉古埃想要用龙吼吹开这些弩失,但一波接一波的疼痛让她半天吼不出一个成型的咒文。不多时,德拉古埃的身体就变得鲜血淋漓。 “德拉古埃,再坚持一下!”艾拉在德拉古埃的身后喊道,“只要等贝伦加尔投出朗基努斯之枪,我们的目标就达成了!” “fus——rodah!(不卸之力)” 德拉古埃终于吹开了朝它射来的弩箭。然后,它竭力喊道: “不用担心,只是皮外伤罢了!尹本.西那打穿了我的心脏,都没能杀死我!” 射向他们的弩箭忽地停了。艾拉预感到了什么,扯着德拉古埃的腿喊道:“快点,快点飞起来!” “右翼很痛。”德拉古埃喘息着,“让我再缓一会儿、就一会儿。” 德拉古埃的声音刚刚落下,从城墙的方向就传来了巨大的“吱呀、吱呀”的声响。艾拉仰起头,在那高大的城墙后方,出现了十余架比城墙更为高大的器械,它们下宽上窄,呈三角形状,并在顶端向外延伸出一根巨大的臂膀——这是七丘帝国工程学的又一项杰作,绞轮起重机。七丘帝国就是用这些器材建造了坚不可摧的狄奥多西城墙。 这十余台起重机就像是十余个并排行走着的巨人,每迈进一步就发出巨大的声响。它们走到城墙的背后,“哼哧”一下停了下来,在短暂的寂静过后,它们将粗大的手臂转向身后,开始从地上捡取什么。 艾拉越来越慌了:“德拉古埃、加油,咬着牙,飞高一点、就一点就好,你能办到的!” 比起艾拉画图纸后让海盗们彷制的起重机,出现在城墙后的这些起重机在起重能力和稳定性上要高出一大截。就在艾拉为德拉古埃打气的时候,十多个巨大的‘货物’正被那些粗壮的吊臂缓缓拉到和城墙相当的高度-——那是被切割成圆柱型的大理石石料,每一块足都有一个小型战舰的大小。在吊臂的拉扯下,这些石料缓慢而平稳地地探出了城墙之外。 “快!”艾拉尖叫起来,“德拉古埃,快飞起来!” 牵扯石料的钢索被松开了,那十几块巨大的石料重重地落在地上,巨大的冲击让整个大地都微微晃动了一下。城墙外的的土地被刻意削成了向外的斜坡,这些圆柱型的石料一落地,立刻就朝着德拉古埃的方向压来。 很少有军队能够经受这一轮滚石的打击而不溃退。精灵级的魔法师或许能够粉碎其中的一至两个,但剩下的滚石依旧能对敌军造成数量可观的杀伤。如果滚石的方向有敌人的营寨,那就连这些营寨都会被瞬间压垮一小半。 “fus——rodah!(不卸之力)” 德拉古埃无力起飞,只能再度使用了魔法,可这只是稍微减缓了一下滚石的速度罢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德拉古埃终于咬着牙齿拽着艾拉飞了起来。可滚石刚从下方滚过,它就又一次摔回到了地上。 “果然光靠我们还是太勉强了。”艾拉咬紧了牙齿,“德拉古埃,如果你坚持不住,就快点逃走吧!” “没、没事,已经都撑过去了。”德拉古埃的气息已经极为沉重,但依旧坚持着,“只要对面丢出朗基努斯之枪,我们就胜、胜利了。” 又是一阵巨大的声响,在艾拉铁青的童孔中,一抬比起重机还要高出一头的怪物般的机械来到了城墙的边上,它同样有着粗壮的吊臂,但却是斜向上的,其余的结构也和起重机迥然不同。它将吊臂探出城墙,露出了吊臂下挂载的巨大的钢制钩爪。 “这、这是、阿基米德设计的用来掀翻大型战船的……” 话音未落,那斜向上支棱着的巨大的吊臂忽地转动了起来。说是转动,实际上却是斜向下的坠落。这给予了这个吊臂一个普通起重机无法到达的横向速度,让那个巨大的钢制钩爪迅速地扫向了德拉古埃。 钩爪重重地撞上了德拉古埃,插入了它的躯体。在德拉古埃的惨叫声中,那台机器又变成了一抬起重机,朝着同个方向的斜上方缓缓抬了起来,同时拉起了德拉古埃。 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德拉古埃拼命地挣扎了起来。这台器械是用来掀翻战船的,并不能真的把战船吊起。那钢索顶不住德拉古埃的挣扎,断了。于是德拉古埃重重地落回到了地上。 但这一次重创,已然让它奄奄一息。 城门开了。在响亮的号令声和整齐的步伐声中,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团缓缓欺近了德拉古埃。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25) “德拉古埃?德拉古埃?你怎么样了?” 艾拉担忧地在德拉古埃耳边喊了好几声。德拉古埃微微昂起些头,却已经没了回答艾拉的力气。 禁卫军在一片令人生畏的沉默中前进着。正对德拉古埃的方阵秩序严整地推进到了德拉古埃的身前,将盾牌重重地砸到地上,竖起了一排盾墙。两翼的方阵随即包抄了德拉古埃,将德拉古埃围的如铁桶一般。他们在盾牌后牢牢地盯着德拉古埃,在进攻的命令下达前,他们没做一个多余的动作、没发一丝多余的声音,就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只执行长官的命令。 艾拉知道她们今天绝难从这里逃离。每当这时,她反而会增些胆魄。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然后便昂然挡到了德拉古埃的身前。 随着艾拉的出现,如山般坚固的军阵微微出现了一些骚动。很快,贝伦加尔就骑着马来到了阵前。 艾拉苦笑了一声,说道:“贝伦加尔,你还记得我么?” 贝伦加尔皱着眉头看了艾拉一会儿,随即扭头对禁卫军下令道:“抓住这头龙,拖去广场!抓住这个女孩,押到我的大营里来!如果发现她们反抗,立刻就地处死!” 艾拉昂起头来:“不用麻烦你们,我自己能走。禁卫军大营是么?我也认识路。走吧?” 但是禁卫军可不管这些。贝伦加尔一背过身,他们就冲上去压住了艾拉。他们给德拉古埃套上了一圈又一圈的铁索,又在德拉古埃身下垫上滚木,最后找来了十多匹骏马,强行把德拉古埃拖进了城门。 禁卫军一回到城内,市民们就争着冲上来围观德拉古埃。也有人围观在德拉古埃之后被押进城门的艾拉,但很少。在德拉古埃被送往广场之后,艾拉周边就更为冷清。就这样,艾拉在没受到太多关注的情况下被押送进了禁卫军大营。 禁卫军大营和艾拉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改变。一想到两年前也是在这里被禁卫军抓住,艾拉莫名感到了一丝命运的味道。 ——和两年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艾米没有在她的身边了。 艾拉垂着头,靠在房间的一角,默默地等着命运的判决。 没过多久,贝伦加尔一个人进来了。艾拉缓缓抬起头,看着贝伦加尔说道:“康斯坦丁尼耶的城防比我想象中的要牢固。贝伦加尔,你做的很好,我稍微安心了些。” 贝伦加尔怎么也没想到艾拉会抢在他之前说话。愣了一会儿后,他朝艾拉微微欠了欠身:“西庇阿大人,多谢你的夸奖。” “但是我有一点很在意。”艾拉说道,“为什么城内多出了一个军营?看旗帜,好像是海军的。这是怎么回事?” “奥卢斯用他握着的某个把柄和巴塞勒斯进行了交易,逼迫他同意海军在城内设立了一个军营。” “奥卢斯是一个野心家,不值得信任。他在城内扎营,迟早会危急西庇阿家的王位。贝伦加尔,为了国家的稳定,你要时刻把他作为最危险的敌人看待,牢牢牵制住它的势力。” 贝伦加尔朝艾拉鞠了个躬:“我记在心里,西庇阿大人。” “我在城外,看到你的麾下大部分都是步兵,骑兵呢?你训练出的既能射箭、又能冲锋的铁甲骑兵去了哪里?” “他们在训练队形。城内太过狭窄,在城外。” “那就好。虽然步兵是禁卫军的传统,但你要大胆地把骑兵发展下去。我在阿勒曼尼联邦时,看到他们的骑兵在训练时着城墙冲刺,在撞到城墙前的一瞬间将整个队形转向,你要琢磨一下他们的训练方法。” “遵命,西庇阿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艾拉似笑非笑地看着贝伦加尔,澹澹地问道,“我什么时候死?” “西庇阿大人,比起之前在这里的哭的你,现在的你到更像是一个王了。”贝伦加尔叹了口气,回答道,“这件事情需要巴塞勒斯来决定。我准备一会儿就去向他汇报。” “我的叔叔未必会来见我,很可能直接下令将我暗中处死。所以有一句话请带我转达。” 艾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海岛共和国暗藏祸心已久,不止利古里亚,他们甚至谋划吞并七丘帝国,并从阿勒曼尼联邦找了盟友。此外,他们已研制出了类似海洋之火的武器,在海上交战时,务必小心谨慎地将这点考虑在内。” “明白了,我这就去向巴塞勒斯转达。西庇阿大人请在这里等待一晚吧。” “那就这样吧。” 艾拉闭上了眼睛。 贝伦加尔以军姿立在艾拉的面前,继续等待着。但过了好久,艾拉都没再说一句话。 贝伦加尔终于忍不住,问道: “艾拉,你明明好不容易才跑掉的,为什么又要这么莽撞地冲过来?来这里之前,我以为你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可你却又那么冷静……你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艾拉?” 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堆砌在艾拉脸上的坚强几乎就要坍塌,那蓝色的眼眸中,刹那间充满了如深渊般深邃的痛苦。 使徒正试图复活神子,七丘帝国的人却连使徒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好不容易引来了尹利里亚野战军,却轻易就被使徒堵在了山谷之外;库尔谢德拉死了、梅莉死了、米斯特汀不肯帮她、就连艾米现在也生死未卜。 贝伦加尔说她莽撞,可除了冒死来抢朗基努斯之枪,她还能怎么做?还有谁能帮她战胜尹本.西那? 但在眼泪要流出来前,她又把眼泪给缩了回去。两年前的她已经哭够了、喊够了,哭喊,在敌人面前哭喊,只会让敌人更加轻视她。 压抑住绝望的情绪后,涌上来的就是委屈与愤怒。 她明明是为了保护七丘帝国在奔波。她已经被七丘帝国赶下台了,她已经是瑞典王了。这么大的事情,七丘帝国自己都一点知觉也没有,那她凭什么要这么累啊? 但这话同样不能说。这种发泄情绪的话,依旧是一点用也没有。 “你是谁?”米斯特汀的话在她的耳边响起,“你们又是谁?” 我是谁?我们是谁? 她一声声的询问自己。 她想要阻止尹本.西那,是因为她依旧认为自己是巴塞丽莎。既然如此—— “天方帝国的魔法师准备复活神子,地点就在德尔菲古城。当然,我没有办法证明这一点,就像我没法证明我是父亲的女儿一样。” 不是梅莉。 也不是米斯特汀。 对巴塞丽莎而言,所谓的“我们”,自然是指—— “贝伦加尔,这事关七丘帝国的安危,请你务必相信我的话,协助于我。”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26) 贝伦加尔大步迈出营帐。从屋外传来了他对士兵下令的声音:“晚上我要去广场看看那头龙。提前准备一辆马车,把里面那个女孩带上。注意让她独乘,也不要捆着她。” “独乘?不捆?”那士兵有些惊讶,“那她跑了怎么办?” “堂堂禁卫军,在马车外面,就看不住一个女孩了?” “遵命,将军!” 时至深夜,路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广场上点着两盏不是很亮的油灯,几个禁卫军的士兵在那里把守。德拉古埃被铁锁拴在广场之上,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身上粘着许多碎鸡蛋和烂菜叶。 贝伦加尔在四五个士兵陪同下,押送着艾拉来到了广场。 “这头龙怎么样了?”刚一到广场,贝伦加尔就询问卫兵德拉古埃的状况。 “报告长官,这头龙全程都没有反抗的表现,可能是因为受伤过重了。”禁卫军的士兵向贝伦加尔汇报情况,“巴塞勒斯派人说明天过来观看,但是我想这恐怕有些危险,你看,它身上的伤比起白天已经愈合了不少。” “愈合了?” “长官,你看它右边的翅膀。”禁卫军士兵用手对着德拉古埃比划着,“我们白天削掉了右翼的一部分,伤口有我的肘子到指尖那么长,可是现在只从肘子到手腕了。” 禁卫军士兵的报告让马车里的艾拉松了一口气——德拉古埃还活着。回想起来,库尔谢德拉都曾在被沙子击穿心脏后继续战斗,德拉古埃被击穿心脏后甚至还载着艾拉往返于不列颠,龙族的生命力委实惊人。 贝伦加尔让禁卫军士兵们在原地看好艾拉,自己独自靠近了德拉古埃。 “睁开眼睛,你的同伴说你能变成人形、说人的语言。”贝伦加尔在德拉古埃的耳边大声说道,“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要是你们说的话有半点不一致的地方,我当场就用朗基努斯之枪杀了你这头怪物!” “朗基努斯之枪?” 德拉古埃睁开了眼睛。当着贝伦加尔的面,他变回了女孩的形状。这让缠绕着龙庞大身躯的锁链一下子变得宽松无比,她轻松地离开锁链的束缚,站在了贝伦加尔的面前。 这吓坏了跟着贝伦加尔过来的禁卫军成员。但贝伦加尔却用手势阻止了他们冲上前来。 细看之下,德拉古埃虽然摆脱了锁链的束缚,但脸色苍白无力,身体遍布重伤,大抵上是没法继续作战了。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贝伦加尔问道。 “德拉古埃,德尔菲旧城的祭司。” “既然是神殿的祭司,为什么要攻击康斯坦丁尼耶?” “为了抢你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枪。”德拉古埃毫不掩饰地说道,“我们要用它去和侵入七丘帝国的天方帝国魔法师战斗。他杀了我姐姐,毁了神庙,而且还想要复活神子。我必须要阻止他。” “如果那个魔法师真准备做这种事,为什么不向当地总督、或者向巴塞勒斯汇报?” “因为你们太没用了,而且动作还磨蹭。尹利里亚野战军好不容易爬到康斯坦丁尼耶,还没打就被堵在了山谷之外。”德拉古埃直截了当地说道,“对方的力量在大精灵之上,我看你的魔法水准只有自然级,朗基努斯之枪在你手上最多也就发挥精灵级的威力而已。光凭这种程度,是没法赢过那个魔法师的。” 德拉古埃话中的轻邈意味让贝伦加尔有些生气:“你是在小看我们么? “你大可以等我恢复后向我抛朗基努斯之枪试试,我有六成的把握能够硬接下来。”德拉古埃说道,“可那个魔法师对付我,只需要抛一颗沙子。”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话?” “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 贝伦加尔盯着德拉古埃看了好一会儿。 “确实,证实敌人的动向应该是军人的工作。我明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禁卫军。在此之前,我会先行上报巴塞勒斯,请求延缓对你的处置。” “你在自顾自地感动什么?我说了,你一点忙都帮不上。守护七丘帝国的从来就不是你们禁卫军,而是德尔菲神庙和诅咒,而守护神庙的,是我和我的姐姐!” 德拉古埃忿忿地朝贝伦加尔伸出手,又补了一句话: “如果你真想保护七丘帝国,那就把朗基努斯之枪交给我!” “你什么证据都拿不出,光凭几句话,就想让我交出守护七丘帝国的朗基努斯之枪?” 德拉古埃和贝伦加尔针锋相对:“神子可不会等你们慢吞吞的把军队调集齐了再复活。就算调集齐了,你们也未必是大精灵之上的魔法师的对手。守护七丘帝国?你能守护个什么?” 贝伦加尔终于被激怒了。他举起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枪,全身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朝着德拉古埃捅过去。 但在撇了一眼艾拉乘坐的马车后,贝伦加尔把枪缓缓地放了下来。 “这些话,本该由另一个人来骂我的。” 他苦笑着,喃喃自语着。 “先王交代我两件事情,一是保护七丘帝国,二是保护他的亲生女儿。可我两件事情都没能做到。我怀疑她的血统,将她赶了出去。天方帝国一个使者杀入王宫,我也完全无力阻止——德拉古埃,你还能动么?” 德拉古埃俯视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错了的事情已经无法回头。但这次,我选择相信她。” 贝伦加尔压低了声音。 “你的同伴就在那辆马车上。带上她,向东北方跑。这样,你们就能顺利逃离。” “wuld(旋风精力)。” 在吼声中,德拉古埃如一阵风般朝着艾拉乘坐的马车冲了过去。没等马车旁的士兵们反应过来,马车已被德拉古埃前后开了个口子,车上的艾拉也被德拉古埃一把抓了出来。 但这魔法并不能持续多久,德拉古埃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落在了广场的东北方向。她嘶叫着,一边抓着艾拉奔跑,一边努力的从背后挤出那对巨龙翅膀来。 “这里交给我!” 贝伦加尔拦住准备冲上前的士兵,瞪着眼睛,全力朝着德拉古埃投出了朗基努斯之枪。 “eli,elimasabai!神啊,为何舍弃于我!” 在艾拉的咒语中,气势汹涌的朗基努斯之枪完全失去了力量,被德拉古埃从空中一把抓了过来。尔后,德拉古埃扑着受伤的翅膀,努力地飞向了空中! “遭了,是王宫的方向!快带上所有人去守卫王宫!” 贝伦加尔一挥手,示意所有人前往王宫守卫。乘所有人手忙脚乱的期间,贝伦加尔看着艾拉远去的方向,悄悄念到: “武运昌隆,陛下。”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27) 逃离康斯坦丁尼耶后,德拉古埃很快就坚持不住摔在了地上。 艾拉扶着德拉古埃走了一晚上路,到了白天时,她们终于搭上了一辆马车,来到一处偏僻的村落,在那里休养了整整一个星期。 德拉古埃的伤势逐渐的恢复。但对于浪费时间在这里这件事,她始终耿耿于怀。 “你的同伴不是说炼成人体最多只用六十六天么?在尹本.西那的魔法下,这时间还会更快,甚至可能用不了一个月。可从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近四十天了,我们真的有在这里休整的余裕么?” “拿到朗基努斯之枪后,我稍微冷静了些。” 艾拉坐在德拉古埃的床旁,一页一页地翻动着在村里随便找到的一本书籍。 “我们之前都太着急了。帕拉塞尔苏斯确实说过尹本.西那完成全部步骤只需要一个月不到,但他也说过,这个时间的前提是尹本.西那能顺利地完成这些步骤。人体炼成可能是炼金术中最为复杂的分支,从阿维森纳对炼金术的态度来看,我不认为尹本.西那能第一次就顺利完成它。帕拉塞尔苏斯用了六十六天,只要他不协助尹本.西那,尹本.西那花的时间只会更多——而帕拉塞尔苏斯特地强调过,他将作为医生霍恩海姆协助尹本.西那,而不是帕拉塞尔苏斯。” “可是这不也只是你的推测而已么?如果尹本.西那真的只有一个月就复活了神子,那一切就都晚了!” “德拉古埃,我们虽然已经拿到了朗基努斯之枪,但它能把你的力量提升到何种程度?尹本.西那自身的力量又在何种程度?它对尹本.西那起有能到什么特殊的效果?这些问题我们依旧是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让重伤的你拿着朗基努斯之枪去和尹本.西那战斗,那就和之前想利用未知的诅咒击败尹本.西那没什么两样。我们已经承受不住其中的风险了。” 说到这,艾拉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德拉古埃,身体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了吧?我们先去试试朗基努斯之枪能把你的力量提升到什么程度吧?” 艾拉提着一盏灯,把德拉古埃带到了海边。正值深夜,大海上渺无人迹。艾拉有些吃力地握着朗基努斯之枪,递到了德拉古埃的面前: “朗基努斯之枪是守护七丘帝国的重要神器,非和王族立下契约者,无法发挥其真正的威力。德拉古埃,把你的血滴到矛尖之上。” 不知为什么,听到要用血立契约,德拉古埃明显犹豫了一会儿。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为我姐姐报仇。” 德拉古埃下定决心,照着艾拉的吩咐,用矛尖划开了自己的手指。 “现在,握住它,把矛尖对准我。” 德拉古埃又照着做了。 “其实你现在只要把它当成普通的铁枪刺进我的身体,让矛尖沾上我的血,你就能成为被朗基努斯之枪认可的新的王族。七丘帝国的王位向来都是强者居之,有能力弑王者,就能够成为新的王。这样一说,倒感受朗基努斯之枪确实是像个诅咒了。” 艾拉苦笑了一声,照着德拉古埃刚刚的样子划开自己的手指,让矛尖沾上了她的鲜血。 “仪式完成了。你没有在刚刚的仪式中杀了王,那就意味着对王宣誓效忠。自此之后,你投出的朗基努斯之枪将会被我念的咒文无效——你已经从贝伦加尔那里见过这个场景了。” 德拉古埃把朗基努斯之枪握的更紧了些:“我现在能试试它的威力了么?” “试吧。用尽你的全力!” 德拉古埃奋力点了点头。她从背后挤出翅膀,在身上覆盖龙鳞,又用数个龙吼增强了自己的力量。然后,她用尽全力,将朗基努斯之枪朝着大海的方向丢了出去! 可怕的狂风将成千上万立方的海水卷起,让深邃的大海于刹那间露出了海床。这一瞬间,朗基努斯之枪像极了名为利维坦的海中巨龙。它周身飞迸着火星,毫不留情地扯开了沿途的黑暗。没等艾拉眨眼,她目力所能及的地平线最远就处快速闪烁了一下。在光芒落下前,她看到浮在海面上的一座小岛正在分崩离析。 “大精灵!”德拉古埃欢呼一声,“是大精灵程度的威力!” “这样的话,对尹本.西那应该能有一战之力。”艾拉稍稍松了口气,“我想再过几天,禁卫军也要和尹利里亚野战军汇合了。集两支军队和一个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之力,一定能够顺利阻止尹本.西那。” “禁卫军?”德拉古埃竖起了耳朵,“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只要以追击巨龙、夺回朗基努斯之枪为理由,我的叔叔就会允许禁卫军出兵。四天前,贝伦加尔率领的禁卫军就已经经过了这里。” 德拉古埃吓得跳了起来:“禁卫军已经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我们飞回德尔菲只需要一天不到,而禁卫军需要七天以上。让慢的部队先走,才能顺利聚集力量和尹本.西那决战。” “所以我们甚至还能在这里多休息几天?” “不,休息时间到此为止。在最终决战之前,我们还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让我们先去试探一下尹本.西那在面对朗基努斯之枪时表现如何。” 德拉古埃点了下头,化为龙形载着艾拉飞了起来。她一路朝着德尔菲的方向飞去,半路上,她们看到禁卫军正举着火把连夜行军。 天亮之时,德拉古埃在一处山峰上落了下来。走路的话,这里距离德尔菲古城还有半天的行程。但在高处,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德尔菲附近的山脉。 “离得这么远的话,就算不敌尹本.西那,我们也能够顺利逃走。” 德拉古埃放下艾拉,以人形龙翼的状态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对于龙族的她而言,这方圆百里的无数的山峦就像是她的后花园。她准确地辨认出尹本.西那所藏身的那处山谷,举起朗基努斯之枪,奋力地投了出去! 朗基努斯之枪便如流星一般划破天空,落向了德尔菲古城。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28) 尹利里亚野战军被堵在山谷前有些时日了。 他们本以为那“巨龙”总会自己飞出来,但左等右等,却都不见动静。他们也试过走山路到山谷顶部去窥视谷里的状况。可山上的气候却极其异常,勐烈的狂风有时将万物冰结、有时又让万物燃烧,一次次地阻止着他们的前行。 落石中有一个德拉古埃出逃用过的通道,仅能容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爬行通过。他们派了好几波胆子大的人钻进去查探情况,可不管是谁,一钻进去,立刻就没了音讯。几次下来,这通道也就再没人敢钻了。 可就这样直接返回,会导致市民的不满。野战军的将军这次调动军队本来就违反了七丘帝国的规定,要是再得不到市民的拥护,那追查下来必定没他的好果子吃。 出于这些原因,尹利里亚野战军正慢吞吞地清理着山谷落下的石头。 德拉古埃投出的朗基努斯之枪便是在这时从高空中飞掠而至。 虽然是在白天,但朗基努斯之枪的光芒却清晰可见。 “是朗基努斯之枪!禁卫军出动了!” 士兵们纷纷抬起头,指着那不断靠近的光芒议论纷纷。 朗基努斯之枪的光芒越来越盛。它似流星划过天空,在接近山谷时,其光芒甚至比太阳还要刺眼! 士兵们被逼得捂上了眼睛。 朗基努斯之枪不偏不倚地扎进了山谷,尔后,就是剧烈的爆炸与震动。 在艾拉的视角中,远处的那一座山峰先是坍塌下去,过不多时,又腾起了滚滚的埃尘。 “就这样?” 不管是德拉古埃还是艾拉都感到有些意外。她们都是做好了遭到反击的准备的,德拉古埃甚至没有收起翅膀,以便发现情况不对时立刻带着艾拉逃离。 “这样根本就没法判断尹本.西那的状况。”德拉古埃说道,“我飞近去看看?” “那太危险了。”艾拉谨慎地说道,“再等等看看。” 她们又在山峰上等了一会儿。朗基努斯之枪在这时飞了回来,矛尖上没有看到任何血迹。 “本来也不是对准尹本.西那丢的,看不到血迹也是正常。”德拉古埃说道,“可是这样,我们怎么判断朗基努斯之枪对尹本.西那的效果?” 连绵的山脉以沉默回应着二人。 “还是去看看吧。”德拉古埃飞了起来,“就算尹本.西那没受伤,现在的我至少也能从他身边逃走。” ——“原来你们在这里。”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艾拉和德拉古埃浑身一颤。她们急忙回过头,只见地上的一堆泥土正在某种未知的力量下被捏成人体的形状。 ——“朗基努斯之枪,真是麻烦的东西。要不是丢偏了,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容器就要被毁掉了。” 泥人的某个地方开合着,像是嘴巴,但位置却又全然不对,不在鼻子下方,反而跑到了额头上面。不仅如此,它的手全在左侧,眼却生在本该是右手的地方,几跟脚趾更是从肚脐中长出——这个泥人虽有肢体五官,但却大多都是错了位的。 “尹本.西那!” 德拉古埃暴喝一声,将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枪全力朝着那具泥人丢去,那具泥人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瞬间就在朗基努斯之枪的冲击下分崩离析。 ——“化风为火。” 尹本.西那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了她们的身后。在那里,又有一抔新泥土混合着树枝和枯叶被捏成人体的形状。情况已经来不及等朗基努斯之枪飞回。德拉古埃一个转身,用尽全力对着那扑来的火焰吼道:“fusrodah!(不卸之力)” 无形的巨力推开了铺面而来的火焰,顺带将那抔泥土一并吹飞。其顺利程度甚至让德拉古埃自己都开始发呆:“好弱,似乎连‘入门’级都没有?” “情况不对!”艾拉扯着德拉古埃喊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之后再来试探!” ——“痛死了。我的魔法捏出的东西果然比不上真正的人体。” 尹本.西那的声音第三次出现在了她们的身后。德拉古埃转过身,想也没想就是一个不卸之力招呼了过去。 “化土为风。” 可怕的魔力让大地消失了一大截,化为一面厚实的风墙,轻易地阻挡了德拉古埃的魔法。失去立足之地的艾拉顿时朝着下方坠落下去。在空中,她看到了阿维森纳的身体——毫发无损。 即使隔了数个山峰,尹本.西那依旧在顷刻之间就赶到了她们的面前。他在空中无情地注视着艾拉,就像看着一个蚂蚁。 “化土为石。” 艾拉身下的土地忽地化为了尖锐的岩石,利用艾拉下坠的速度刺穿了艾拉的心脏。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望着从自己胸口不断流出的鲜血,艾拉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样……我就……?” “尹本.西那!”德拉古埃撕心裂肺地喊叫着,一把握住了飞回来的朗基努斯之枪。 “太慢了。” 尹本.西那的沙子再度打穿了德拉古埃的心脏。德拉古埃痛苦地从空中掉了下来,落到了艾拉的身旁。 “你抛出的朗基努斯之枪确实有大精灵的威力,能够对我造成威胁。” 尹本.西那缓慢而又平稳地从空中落下。 “但那仅限于抛出的这一枪罢了——你自己的实力依旧只是精灵级,没有改变!你居然想用它来战胜我?换成我,这东西只会削弱我的魔法,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我倒想问问,为什么朗基努斯之枪会在你的手上,而你又能发挥它的威力?” 艾拉在一旁发出痛苦的咳嗽声。尹本.西那瞥了她一眼,透出一丝欣喜: “还没死?普通人被贯穿心脏后可活不了这么久——我明白了,你是和这头小龙立下了血的契约,是么?你才是朗基努斯之枪的主人,是么?” 艾拉意识模湖,听不清尹本.西那的声音。但她和德拉古埃被朗基努斯之枪划破的手,正浮现出同样的血红的咒文。 “龙族的寿命几乎是无限的,可一旦和人签订契约,就会随着契约者的死亡一同死去。”尹本.西那笑着看向德拉古埃,“你签了?你真的和这个完全不会魔法的人,用血立下了契约?她的生命力倒是变强了,可这对你来说,有任何的好处么?” “要用朗基努斯之枪,就要和王族用血签下契约,我别无选择。”德拉古埃瞪着尹本.西那,“就算我死,我也要杀了你!” “这可真是太巧了。朗基努斯曾和一头黑龙签订契约,双方原本的实力都和精灵王有不少差距,但在契约之下,两人的力量互相影响,增长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最终竟各自释放出了一个足以杀死神子的魔法。” 尹本.西那一挥手,迅勐的狂风就卷起了濒死的艾拉和重伤的德拉古埃。 “德尔菲、古战场、王族、军队、龙、和龙立下契约者,甚至连朗基努斯之枪都有了。这一系列的象征可太美妙了。来吧,来见证神子的复活。然后作为破除诅咒的祭品,死在神子的手下!”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29) 狂风如漩涡般涌动着,将艾拉和德拉古埃一路卷向山谷,然后又把她们从半空中直直的抛下。好在山谷中铺满了柔软的沙子,不然艾拉非得再被摔断几根肋骨不可。 帕拉塞尔苏斯冲冲地跑了过来,检查艾拉身上的伤势。 尹本.西那在旋风之中缓缓地落进了山谷。 “你在干什么?”他垂眼看着正在对艾拉伤口进行紧急处理的帕拉塞尔苏斯。 帕拉塞尔苏斯急忙抽手,解释道:“我是一个医生!职业习惯!” “我也当过医生,就没这种职业习惯——你认识她,是么?”尹本.西那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就算你不治,她的伤也能自愈;就算治了,她过几天也会被处死——罢了,随你吧。” 说完,尹本.西那走向了山谷的一角。那坚固的岩壁被尹本.西那用魔法轻松地挖出了一个脑袋大小的坑洞。无根无源的烈火在那洞之中永无止境地烧着,它的来源是不断涌入洞中的气。 “停下吧。” 尹本.西那挥了一下衣袖,于是气就不再转化为火。失去了来源,那烈火只继续闪烁了一会儿后就灭了。 尹本.西那伸手从洞里掏出了一个卵型的封口烧瓶,放在阳光下细细地看着。烧瓶里是黑乎乎的一团东西,与其说是炼金术的杰作,倒更像是原材料腐烂后的垃圾。 但尹本.西那却显得对这结果极为满意,连连点头:“这样应该是已经成功完成黑化的步骤了。如果帕拉塞尔苏斯的记载无误,再过不久,这些腐败的东西就会开始移动,从中长出人的躯体。一旦诅咒破除,我就能出手收拾谷外那群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士兵了。” 尹本.西那的话明显让德拉古埃和艾拉产生了一些反应。帕拉塞尔苏斯急忙用药草堵住了她们的嘴,示意她们不要引起尹本.西那的注意。 尹本.西那查验完烧瓶内的情况,并没有把它放回岩洞,而是抱着它远远地找了块岩石坐了下来。他用双手捧住烧瓶,放置在自己的腹前,开始一动不动地闭目冥想。 “他在用转化物质的魔法加速反应的速度,恐怕最多到明天晚上,他就能将人体炼成。”帕拉塞尔苏斯小声对艾拉和德拉古埃解释着,“我看你们伤势虽重,但却在快速愈合。如果你们还有余力的话,就找个机会自行逃走吧!不要扯上我就好。” 打入德拉古埃身体的沙子这次足有三颗。这剥夺了德拉古埃的行动能力,但对德拉古埃而言却依旧算不上致命的伤势。她躺在地上,摇着苍白的脸,说道: “朗基努斯之枪虽然脱手,但实际上还在我的操控之下……等我恢复一些力量……离得这么近,我一定不会再丢偏了。” “好吧,那我可得躲远些。”帕拉塞尔苏斯叹了口气,转头又询问艾拉,“那你呢?你也不跑么?” 艾拉没有直接回答帕拉塞尔苏斯,而是用游丝般的声音吃力地问道:“帕拉……你见到艾米了么?她……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帕拉塞尔苏斯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见帕拉塞尔苏斯这个样子,艾拉惨然一笑:“帕拉……我大概是已经逃不走了。我不想到死都在逃避,你就和我说实话吧。” “我看到她把全身都化为烈火,和尹本.西那缠斗,然后……” 帕拉塞尔苏斯撇过头,躲开了艾拉的视线。 “然后?” “所有的火都被尹本西那变成了沙子,她的躯干、五官、头发,无一例外……就是你现在身下躺着的这一堆。我没法对沙子施救。不过,她既然能把身体变成火这种和维持生命完全无关的质料,应该不会仅因为质料变了一种而死亡。如果能把沙子变回火的话也许……但是尹本.西那没有理由这么做。” 艾拉没有哭出声,但她竭力张嘴的动作,却似要从喉咙开始把自己心肺一并撕裂。 她以为是会有奇迹发生的,以为艾米能像遭受尹瓦尔大军突袭时那样,最后活蹦乱跳地跑回来的。 她错了。 她以为这次是一定能够战胜尹本.西那的。就算赢不了,也能在摸清对方底细后跑掉,然后继续想办法的。 她又错了。 她赢不了;她也跑不掉。 深深的绝望笼罩了她,几乎要将她溺死。她在无边的黑暗中坠落下去、坠落下去。 ——就没有哪个神明,能保护七丘帝国么?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尹本.西那亢奋的声音:“成了、要成了、马上就要成了!” 艾拉惊的睁开眼睛,一眼看到正悬在空中的朗基努斯之枪。这是德拉古埃的挣扎,她意图乘尹本.西那放松警惕的时刻做出最后的攻击,哪怕这个攻击会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抹去! 但在就在德拉古埃发动攻击前的一瞬间,她被一阵狂风摔了出去。无数冰柱在空中贯穿了她的身体,就和她的姐姐库尔谢德拉被杀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你以为我会察觉不到魔力的异动么?”尹本.西那转过头,冷冷地望着德拉古埃,“暂且给你留一口气,为了确保诅咒破除,你的命要由神子来取。” 德拉古埃的身体被巨大的冰柱高举在空中,一动不动,看起来已和死去没有什么区别。朗基努斯之枪也失去了光芒,从空中无力地坠落了下来。 做完这件事,尹本.西那再度把注意力转回到烧瓶之中。在艾拉陷入幻境的整整一天里,那堆腐烂的黑色物体已经化成了树一般的形状,正向四周伸展着形似翅膀的枝芽。 “来了!躯体要完成了!只要借用它,基督就能复归!” 尹本.西那望着远方,几似迷狂地唱起了经文中的赞诗: “他展开的翅膀,遍满广阔的土地——以马内利啊!” “万民啊,你们必被打破,必被击碎!” “远方的众人啊,当倾听!” “你们束腰吧,也终必被击碎;” “你们束腰吧,也终必被击碎!” “你们筹谋吧,也终必遭挫败;” “你们开口吧,也终必不成立!” “因为神与我们同在!”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30) 风簌簌地从山谷中刮过。 烧瓶之中悄无声息。在展开枝芽后,烧瓶内的反应就停止了。 尹本.西那有些尴尬地僵在了原地。他的身体因过分激情的念诵赞诗,现在正摆出一个极为夸张的后仰动作,就像是什么舞台剧上的喜剧演员。 “这是怎么回事?”他冲过去抱着烧瓶喊了起来,“出现枝芽后,应该马上就会破开烧瓶而出,化成人形的!记录中已经没有中间的步骤了!” 他难以置信地摇晃着烧瓶,用尽自己的浑身解数,一下子把里面的气变为火,一下子又把泥变为冰,一下子又把水化成气。可不管他怎么改变烧瓶内的环境,那摊黑色的烂泥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彭”的一声,烧瓶在冷热交加和气压改变的多重压力下爆炸了,里面的黑泥溅了尹本.西那一脸。 “啊,‘哲学之卵’炸了。”帕拉塞尔苏斯说道,“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炼金术实验就彻底失败了。” 尹本.西那从脸上抹下一块黑泥,瞪着眼睛细细地查看。那黑泥又粘稠又腥臭,完全就只是腐烂的产物。 “这是为什么?”他自言自语,“我明明按照笔记完成了每一个步骤,这笔记是帕拉塞尔苏斯自己用的,不对外公开,不应该会作假才对。帕拉塞尔苏斯明明按着这个步骤造出了人,究竟是哪一步出现了错误?” “也许,最后使人出现的并不是炼金术的技艺,而是炼金术师自身的魔法。”帕拉塞尔苏斯的眼中多少显得有些落寞,“普通的魔法,多少也会因人而异。何况是人体炼成这种极为复杂的魔法。既然连使徒大人都无法复现这个魔法,那这个所谓的笔记,完全就是一本没用的垃圾罢了。” “从一开始就没法成功?那我躲在这山谷里一个多月,到底是为了什么???” 尹本.西那明显发怒了。他的周身腾起了勐烈的旋风,将帕拉塞尔苏斯的身体一下子抛出了十米开外。然后,他把愤怒的眼神投向了倒在地上的艾拉。 “七丘帝国的王族,引来军队的是你,对不对?取来朗基努斯之枪的是你,对不对?一直在阻扰我的是你,对不对?” 艾拉惶恐地将身子向后挪了一些。却看到尹本.西则将一粒沙子捏在指尖,瞄准了她:“我要杀了你——” 艾拉见过好几次这沙子的杀伤力,知道自己绝对躲不过去。 “尹本.西那!”她忿忿地喊道,“你给我记住,七丘帝国终会战胜你们。这一切的血债,都会让你们血偿!” “还敢这么和我讲话?”尹本.西那的眼神由愤怒变为冰冷,“我改主意了,我要蹂躏你,从你的肠子开始,一点一点烧掉你的胃袋、肺叶、肝脾,让你切身体会一下同我作对的下场!” 那粒沙子应声而出,飞向了艾拉。 艾拉身受重伤,根本无法移动。就算能动,也决计躲不开这粒沙子。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下意识地把手往自己的身前一挡—— “不?这怎么可能?” 尹本.西那略显慌乱的声音传到了艾拉的耳朵中。艾拉睁开眼,茫然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却发现除了旧伤之外没有什么新增的伤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发现一粒沙子正夹在她的掌纹之中。 ——她竟然挡住了尹本.西那弹出的那一粒沙子。 艾拉感到自己额头有些发烫。贾比尔.尹本.哈扬画在她额头上的倒五芒星和三个“6”的符号浮现了出来,闪烁着不祥的黑光。 “特普尹的魔法?” 尹本.西那“呀”了一声。他顾不上折磨艾拉的宣言,将袍子一挥,一阵风卷起了成千上万粒沙子,一齐向着艾拉射了出来。 要是这些沙子全部打到艾拉身上,艾拉瞬间就会带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死去吧。 但是—— “好慢?” 倒五芒星的符号越来越炽热,简直就要把艾拉的额头烧穿。但那些铺面而来的沙子,在射向艾拉时却完全没有了攻击库尔谢德拉和德拉古埃时的那种神速。它们依旧飞的挺快,但那仅仅只是因为风比较大而已。 尹本.西那的攻击就像一阵沙暴,哗啦啦地打在艾拉的脸上、身上,但除了稍微有点疼和迷得艾拉睁不开眼外,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天方帝国的低阶魔法?” 艾拉下意识地复述了一遍贾比尔.尹本.哈扬画这个符号时对她说的话。但这句话却把尹本.西那气得半死——他身为使徒,什么时候有被嘲笑魔法低阶过? “吾断定,狂暴之疾风存在于此!” 更为勐烈的风暴刮了起来,甚至把比人还高的巨岩抛向了天空。那六芒星的符号继续散着黑光,但这次却没能起到任何效果。艾拉的身体一下子被卷了起来。在风的怒号中,她被重重地拍在岩壁之上,那瞬间,艾拉感到了骨骼粉碎的疼痛! 这就是尹本.西那的魔法。她接不住,她也躲不掉。 风变得更加勐烈了。狂暴的风就像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次次地抓起艾拉,又一次次地拍在岩壁之上。在那一次又一次的拍击之中,艾拉的身体逐渐失去了知觉。但那风却丝毫没有减缓下来的意思——尹本.西那在这暴风之中灌注了十足的恨意,不将艾拉折磨致死,誓不罢休! 被风一起卷起的还有洒在地上那无数的沙子。那是艾米的残骸,正在风的搅动下支离破碎。 ——艾米,你对我很失望吧? ——为什么就是没法赢过尹本.西那? ——为什么就是没法学会魔法? ——如果信仰星辰能够学会魔法,那就信仰吧。 ——如果屈从无限能够学会魔法,那就屈从吧。 ——神啊,我已经察觉我的无能了、我错了、我愿意对你顶礼膜拜、我愿意轻吻你的脚趾、我愿意成为你的羔羊。 ——所以,求求你,让我得到足以复仇的力量吧! 恍忽之中,艾拉看到了深渊中爬出来那头她曾经见过的黑色巨兽。 如果说她最熟悉的魔法的话,那就是这一个—— ——“停下来。这条路,走上去就没法回头。” 一个似曾相识的雄厚男声忽然在艾拉的耳边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被冰柱贯穿的德拉古埃在垂死中微微睁开一丝眼睛。她看到神殿的方向有一道她所熟悉的光芒直冲向天空。 “被毁掉的神殿……又发光了?这光芒……是‘哲人的器皿’?”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31) 从尹本.西那开始用暴风蹂躏艾拉起,帕拉塞尔苏斯就害怕地躲到了贯穿德拉古埃的巨大冰柱后避难。德拉古埃的声音虽轻,但却还是被他给听到了。 德拉古埃不懂炼金术;尹本.西那曾研究过炼金术,但很快就转为排斥的态度;艾拉的炼金术水准很高,但她完全没接触过天方帝国相关的炼金术资料。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帕拉塞尔苏斯清晰地知道“哲人的器皿”这个词汇后的含义:这是一种炼金术材料,能够吸收庞大的魔力并在合适的时刻进行释放。其制作难度之高,仅次于哲人石。 在漫长的历史中,唯一能确定真的成功制成了“哲人的器皿”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建立了天方帝国的神子。他用超乎常理的魔法将整个身体炼制成了和常人完全不同的材质,而其中构成他躯体的,便是“哲人的器皿”。 现今能够看到的“哲人的器皿”,几乎全都是来自神子死后的身躯。一小节指关节大小的“哲人的器皿”,就能完全承受精灵级魔法师的全力攻击。而被混在狄奥多西城墙中、使其拥有了超越常理的防御能力的“哲人的器皿”,则是来自被七丘帝国军队取回报功的神子的头颅。 神殿的光芒让帕拉塞尔苏斯畏惧。看光芒的强度,那里存在的“哲人的器皿”的数量恐占了整个神子身躯的六成以上,远远超过狄奥多西城墙。明明神殿大殿被尹本.西那摧毁时丝毫没有反应,帕拉塞尔苏斯不知道这些哲人的器皿被用在了哪里,又到底是什么程度的魔法,才值得使用这等数量的“哲人器皿”来进行储藏。 艾拉的身体就像一片落叶般从空中飘落。迷湖之中,艾拉似乎又看到了曾在神庙和她讨论运动法则的那个男人的身形。他透明的身体挡在艾拉和尹本.西那的中间。尹本.西那扬起的风依旧勐烈,但在艾拉的前方,却似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高墙。 尹本.西那挥手停下风暴,眯起眼睛疑惑地朝前端详着。他看不到那个透明的身体,只是隐隐觉得艾拉和他的中间似乎出现了什么异常,让他的魔法不太得力了。 而在艾拉被血污染的视线中,那个男人的身形逐渐清晰起来。他身体壮硕,像是一个受过训练的战士,但眼神中却又透着一股哲学家特有的睿智。白色的大胡须把他的半张脸包了起来,就像一团毛茸茸的棉花球。 从艾拉眼睛焦点的变化中,那男人察觉到艾拉正在注视着他。 “我有意隐藏形体,居然还是被你察觉了?莫非你已拥有一顶智者的冠冕,明明还那么年轻?” 那男人和蔼地在艾拉的面前蹲了下来。 “你为何要祈求神明来学习魔法?受神明加护者多如海沙,可从我的时代后推四百年,从以马内利的时代后推八百年,这一千二百多年的时间里,只有你用手直接抓住了那一粒沙子——只有你。那可不是什么低阶魔法,不管是我、是朗基努斯、是梅瑟、还是以马内利,都能没法做到这种事。” 他探出宽大的手,想帮艾拉擦拭着从额角留下来的鲜血。但手刚碰到艾拉的额边,他又触电一般把手缩了回去。 “抱歉,物理层面的干涉会留给敌人不必要的线索。我不能让使徒察觉我的存在。” 艾拉想问那个男人是谁,但现在的她连眨一下眼皮都费力,纵使她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也没法张开嘴、发出成形的声音。 “不要和我说话,视线也不要聚焦于我。”那男人警示艾拉,“一旦使徒察觉到真相,这个世界就危在旦夕!” 在使徒之中,对魔力最为敏感的是格里高利。而说道对灵体的感知能力,则无人能出尹本.西那其右。可尹本.西那却完全无法察觉到那个灵体的存在。在发觉风暴吹不动艾拉后,他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马上就又冷笑着施展了新的魔法:“化气为火。” 多么可怕的魔法啊,德拉古埃几近绝望地想到。利用魔力将自然中的风转化为火,从而将火扩展到一个匪夷所思的规模。精灵也好、大精灵也好,使用自身魔力也好、利用空气中的火元素也好,对于只会用火来释放火的人来说,这个魔法是他们永远无法触及到的领域。也难怪尹本.西那会看不起朗基努斯之枪的威力。 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只是借用了他人身躯的尹本.西那,但通过这个魔法,德拉古埃已经能够想象到尹本.西那本体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魔法师。 虽然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但她已经连挣扎的欲望也没有了——能够使用这种魔法的魔法师,根本就无法战胜。 而在艾拉的眼中,那男人头也不回地将手随意的往后一甩: “逆咒——化火为气。” 刹那间,两股庞大至极的魔力撞到了一起。下一秒,一股凉风幽幽地拂面而过。尹本.西那的魔法甚至都没能让风变暖几分。 尹本.西那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但凡那个灵体使用的魔力比尹本.西那弱一些、或强一些,尹本.西那都能察觉到魔力的踪迹,进而发现那个灵体的所在。可是,撞到空中的两股魔力却恰好相等——那个灵体使用的魔力,恰好能完全抵消掉尹本.西那化火为风的魔法! 明明双方都使用了相当数量的魔力,但周围的世界却一如既往地运行,丝毫没受任何一方的魔法影响。在尹本.西那的视角下,就是他的魔法莫名其妙地失效了。 尹本.西那的眼神逐渐严肃起来,这一路上,只有在海岛共和国对上格里高利时,他才如此认真过。 “冷干为土,冷湿为水。化干为湿——化土为水。” “冷湿为水,热湿为气。化冷为热——化水为气。” 岩石化为洪水,把山谷变成了河流,河流一转又成了勐烈的狂风。这一连串的转化魔法,将半个山谷化为了无形的空气! 尹本.西那的身体在风暴中浮了起来。他宽大的袍子在风中簌簌地鼓动着,就像是一面竖起的战旗。他狂吸一口气,有力地向前一吐—— “热湿为气、热干为火。化湿为干——化气为火!” 虽然是同一个魔法,但在前两次的转化之后,这一次的魔法所涉及的元素规模已是上一次的十倍以上! 这是尹本.西那掌握的魔法中最为深奥的那一部分。只要掌握了四元素的转化规律,那么整个自然界都是他的力量源泉! 他是掌控四大元素的使徒,尹本.西那!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32) 尹本.西那的魔法彻底惊动了山谷外的尹利里亚野战军。他们努力清理了半个多月的山谷在一瞬间消失了一半,尔后,惊天动地的水流声让他们感觉自己正置身于海峡之底,马上就会被汹涌而来的海水吞没! 最先骚动起来的是野战军中的牲畜——牛羊、战马,还有将军饲养的猎鹰。士兵们竭力地挥动着鞭子,却无法让这些牲畜安分下来。 而当那仿佛能吞没整个世界的烈火出现于天空之时,所有人都误认为那是神明之怒! 整个尹利里亚野战军都开始溃逃,在求生的本能之下,人和牲畜没了任何区别。野战军的将军被惊马摔下,学着狗的样子在地上艰难地爬行了一会儿,还没站起来,就被逃窜的士兵们踩成了肉泥。 “神啊。”帕拉塞尔苏斯跪了下来,在胸前画着十字祷告,“求你垂帘我们!” 那个灵体笑着在艾拉眼前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惊慌。面对那声势浩大的烈火,他澹然地使用了和之前同样的魔法: “逆咒——化火为气。” 尹本.西那利用元素的转化将火焰的烈度提升了十倍以上,已经远超他自身的魔力所能释放的。然而在那男人对抗性的魔法下,这些火焰却还是像一块被投入了大海的小石子,只在最初显现一个波澜,之后就完全没了声迹。而那男人的魔法也一样,在和尹本.西那的魔法对撞之后就没了声迹。 这一轮交锋过后,他们所在的山谷已有一半变成平原,远远还能看到天边的海岸。 尹本.西那依旧没有察觉到那个男人和他释放的魔法。在除了艾拉以外的所有在场者的眼中,尹本.西那的魔法又一次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诅咒!是诅咒!”德拉古埃欣喜若狂地喊了起来,“尹本.西那触发了朗基努斯的诅咒! ” 听到德拉古埃这么喊,尹本.西那难以置信地扬起了头来:“这难道真的是……诅咒?” 在艾拉的眼中,那个男人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计谋得逞的微笑。 艾拉终于用无力的身体挤出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我就知道……诅咒是不存在的……保护七丘的……一直都是你?” 那男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从那头黑龙把我的灵体呼唤出来算起,已经有八百多年。我已在一千四百年前死去,再强大的魔法容器,也不可能连续支撑我八百多年的战斗。保护七丘帝国的不是我,而是敌人心中的恐惧——对于未知的恐惧。” 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对尹本.西那,伸出了他那双宽大的手: “接下来,只要将这个使徒打成重伤后丢出七丘帝国。数十年内,都不会再有使徒敢来入侵七丘帝国的领土。” ——“这不对劲。” 前方的尹本.西那忽地发出一个另人不安的声音。 “我之前还没来得及攻击军队,这‘诅咒’就来了。迄今为止所有关于诅咒的报告,都是在试图攻击一定数量的七丘帝国军队、至少也是试图攻击指挥军队的军官时发生的。这几百年间,没有一个报告例外。可我根本没有攻击这些人,为何会触发诅咒?” 他眯着眼,仔细地审视着躺在地上的艾拉。 “是因为对方是王族么?不——七丘帝国的王族,十多年前我刚杀过两个,还就在边境线的附近。那一次也没有如这次这般吃力。既然如此,究竟是什么让我的魔法消失了?” 尹本.西那看着远处神殿散出的光芒,若有所思—— “我从帕拉塞尔苏斯的手稿中看到过,这种光芒,被叫做……哲人的器皿?” 忽然间,他的整个身体就像失去了力量一般,软绵绵地向后倒去。阿维森纳“哎呀”一声,摸着摔疼的脑袋爬了起来。 “使徒大人?”他茫然地看着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话还没说完,那道熟悉的雷电就噼向了阿维森纳。在火光和阿维森纳的惨叫声中,尹本.西那再度借助阿维森那的身体站了起来,其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 “我刚刚看到你了!你能躲过凡人的目光,却无法避开同样是灵体的视线。真是一个强大的灵体啊。这几百年里所谓的‘诅咒’,都是你干的,对也不对?” 尹本.西那将手指向了那个男人所在的方向。 “你有这样的力量,为何要偷偷摸摸地假装成诅咒?啊,对了,你没有学习过降灵术!那就完全不可怕了。无法找到身体,就无法补充魔力,如此,再强大的力量也终会有耗尽的一天。” 他向着艾拉的方向大踏了一步。 “来吧,是时候将这所谓的‘诅咒’破除了。” “化土为火。” “化气为冰” “化岩为水” 尹本.西那一次又一次地朝着艾拉的方向释放魔法。虽然这些魔法无一不被那灵体以逆咒抵消,但尹本.西那的笑声却越来越放肆。 “你在消耗魔力是么?你又在消耗魔力是么?‘哲人的器皿’中的力量已经被你消耗了八百多年,你还能支撑多久?再坚持一会儿,就连容纳你灵魂的灵体也要被消耗殆尽了!” “无法恢复魔力的魔法师就只不过是待宰的羔羊。你还能伪装成诅咒多久?你还能保护七丘帝国多久?你在愤怒么?可你只是一个灵体!哪怕击中我,也无法对我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在尹本.西那的步步紧逼之下,那男人沉着脸,消除了隐匿的魔法,在尹本.西那面前显现出了自己的灵体:“光是一个灵体?你以为我就杀不了你么?” 看到那男人的灵体出现,德拉古埃和帕拉塞尔苏斯都是一惊。德拉古埃向上伸出手,恍忽地问道:“你就是神殿供奉的神明么?是阿波罗?是宙斯?还是其他的神?” 而尹本.西那不仅不怕,反而笑的更大声了。 “哈哈——接近实体,看来你是被高阶的唤灵术召唤出来的!这样的话确实能损伤我的身体。但是,这世上应该没有任何施术者的魔力能足以填补你的魔力消耗吧?你无法恢复魔力的这一点丝毫没有改变!来啊,继续挡下我的魔法!” 尹本.西那一边挑衅着,一边不停地用自己得意的魔法进攻那个男子。 “如果你今天不救这个女人,恐怕我还被这所谓的诅咒蒙在鼓里。你的力量用一分就少一分,不精打细算地去保护军队,反而来救这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这就是你这几百年最大的败笔!” 第十四章 逻各斯之主(33) 那个男子终于出手了。他一探手,尹本.西那马上停止了所有的攻击,将所有元素化为坚强的土壁,守护在了他自己的身前! 然而,从那个男子嘴里念出的咒文却依然不是什么攻击的魔法。 “逆咒——化沙为火。” 尹本.西那一怔。在刚刚对男子的攻击中,他早就已经见过各种各样的逆咒,每一次都将他的魔法正好抵消。可这一次,他完全没有使用化火为沙的法术,他不知道那男子何以要使用这种逆咒。 然而这咒文却确实的起效了,山谷中的一小半沙子于瞬间化为了烈火。 看到这个场景,尹本.西那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咒术所指向的对象,他顿时发出生气的呼声:“少来捣乱,化火为沙! 尹本.西那完全放弃了守在自己身前的壁障,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化火为沙的魔法之上。可其效果却依旧就像是螳臂当车。那些火焰丝毫没受尹本.西那的阻碍,令人惊异的是,这些沙子一变为烈火,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从四面八方聚拢在了一起。它们在空中逐渐演化出人的形状,然后又从火逐渐变回人的躯体。没过多久,一个人就“通”地一下从空中坠落了下来,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艾拉把这一切看着眼中,几乎激动的要哭出来了:“艾米……” 短暂的惊讶过后,尹本.西那又狞笑了起来; “还在浪费力量做这种事?吾断定,狂暴之疾风存在于此!” 可怕的暴风卷起山谷中剩余的沙子,尹本.西那站在风暴的中心,信手拈起了数粒黄沙。 “我承认,在元素的魔法上我的造诣远不如你。可既然是唤灵术唤出来的,那就会受到一定的物理伤害。接下这一招如何——因介质的黏度为零,从而拥有了无限速度的沙子!” “辩谬,力非物体运动之原因。” 那男人学着艾拉的样子把手往前一伸,毫不费力地就抓住了飞来的那几颗沙子。 虽然艾拉刚刚还做过同样的事情,但这个男人的言行对尹本.西那心理的冲击却明显要强上不少。“辩谬?”他的脸于红中透着几分漆黑,“你居然对逍遥学派的祖师——亚里士多德的运动理论使用了‘辩谬’???” “有何不可?”那男人将抓在手上的沙子向下一抛,“我早就说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早就说过?谁?你?”尹本.西那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是谁?” “我好像听姐姐说过关于神殿供奉的那个神明的事。”德拉古埃在冰柱上喃喃地念到,“他老师那睿智的眼睛专注于天空。可他摇着头,把视线投向了大地。” 艾拉理解了德拉古埃话中的含义:“你是……亚里士多德?” “亚里士多德?”尹本.西那难以置信地喊了起来,“像你这样的智者,竟也要反抗那唯一、全能的神么?” “神是不动的推动者;神是纯形式;神是纯思想。我不明白何为反抗神,难道你们的神,竟有人格?”亚里士多德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威严,“我只是想问你,尹本.西那,你既自称是我逍遥学派的弟子,为何在见到沙子被这女孩轻易挡下后,竟丝毫不去探究其中的原因?” 尹本.西那写在脸上的那份猖狂在短暂的片刻时间里消失了一会儿,显然那个灵体本人就是逍遥学派的祖师亚里士多德这件事对他冲击巨大。可很快,他就又笑了起来。 “亚里士多德,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很遗憾,但是鄙人要撤退了。” “既然已经被你知道真相,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去么?” 亚里士多德将手向着尹本.西那压去,一阵庞大的魔力于瞬间击穿了尹本.西那身前的石壁。可还没等他的魔力触及到尹本.西那,尹本.西那的身体就自行倒在了地。过了一会儿,又爬起了惊慌失措的阿维森纳。他手足无措地打量了一眼周围,连滚带爬地向着海边逃去。 亚里士多德长叹一声,将手收了回来。 “亚里士多德……”艾拉躺在地上艰难地问道,“那个身体也是一个恶棍。为什么不杀了他?” “杀了一个使徒,又会出现一个新的使徒;杀了一个祭司,又会出现一个新的祭司。既然我没法除掉知道了真相的尹本.西那,那就没必要浪费魔力了——谎言,终于还是被拆穿了。” “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的话……” “就算尹本.西那不来,我的力量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亚里士多德缓缓地转过身来。艾拉惊讶地看到,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暴起了宛如藤条般的青筋。他的脖子上更是已经缠满了碗口粗的树枝,树枝上有荆棘缠绕,上面绽放出一朵朵鲜血般的玫瑰。 这让艾拉想起了神子葬身之地的那棵古怪的大树。 “‘哲人的器皿’中收纳的力量一旦耗尽,我就要消耗自己的灵体施展魔法。而等到构成我灵体的力量耗尽,即使花上万年的时间也未必能复原。这对那个自称神子的年轻人本也是一样的——朗基努斯已让他的灵体几近毁灭。可是,在庞大信徒的支撑下,他正在用普通的灵体无法企及的速度恢复着力量,千年,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你是说……神子将要复活?” “前提是,他得找到合适的身躯——可在此之前,得知‘诅咒’真相的使徒恐怕都已经跃跃欲试了。” 亚里士多德吃力地扯开脖子上的树枝,摇摇晃晃地来到了艾拉的面前,蹲下来,说道: “听着,我不是为了守护七丘帝国,而是为了守护世间的真理。救你也并不是我的失误,因为我已决意将未来交给你。” “听着,我能看到你头上的那顶冠冕,那是数学的王冠,本属于阿基米德。我这里也有一个冠冕,那是一切的冠冕。现在的你还不够资格带上它——但我期待着为你加冕。” “听着,现在的你,还远远不是使徒的对手。但我相信你必定能战胜他们——虽然你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接住了一粒沙子。” “听着,任何屈从于神明的魔法,都无法战胜你的敌人。为了击败他,你唯有学会归一术。” “听着,虽然时间紧迫,但千万不要着急。按你自己的路走下去吧,在此之前,我会竭力阻止天方帝国的行动。” 艾拉茫然地听着这一切。 “亚里士多德……”她问道,“你会魔法。难道说你也曾感到无力?也信仰着什么神明么?” 亚里士多德摇了摇头。 “我通晓我那个时代的一切,未曾感到恐惧。至于神明——逻各斯就是我的神,逻各斯就是我的主。” 第十五章 亚德里亚海战(1) 三天之后,贝伦加尔的禁卫军到了。 虽然早在前几天,斥候就带来了尹利里亚野战军溃败和德尔菲古城异象的消息,但当实际来到事发之地时,眼前的场景还是让所有人吃惊:好端端的山谷消失了一半,却又看不到类似爆炸的痕迹,反倒更像是被风所蚀平。几千、几万年的自然力量都无法改变的地貌,竟在一晚之间改变了。 贝伦加尔身后的一个副官茫然地问道:“将军,莫非是有神灵发怒了么?” 贝伦加尔厉声斥责道:“什么神明,依据报告,这是巨龙的袭击!” “巨龙……?这等威力,就连大精灵程度的魔法师都难以做到。袭击康斯坦丁尼耶的那条龙,可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贝伦加尔眯起眼睛眺望远处:在那山谷化为的平原之上,静静地立着朗基努斯之枪。他策马上前一把将朗基努斯之枪抓起。在阳光下,朗基努斯之枪散着刺目的光芒。 “看来情报是正确的,天方帝国出现了超越我们想象的强大魔法师。这件事要马上回去同巴塞勒斯汇报。” 贝伦加尔勒转马头,严肃地地看向了禁卫军的众人。 “做好一切准备——几年之内,有一场可怕的战争要来了。” …… …… 艾拉站在未消失的那一侧的山峰,俯瞰着下方的禁卫军。 “亚里士多德应该是能够阻止尹本.西那将构成山谷的元素转化的。恐怕他早已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所剩不多,所以才想用这样的场面来警醒七丘帝国的众人吧。” “陛下,为什么你要把朗基努斯之枪还回去?”艾米在一旁问道,“这本来是我们的,现在又回到敌人手上了。” “如果这是我抢来的,那我肯定会带着它回海盗王国。可是我失败了,这是贝伦加尔借给我的。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已经在康斯坦丁尼耶被处死了。”艾拉摇着头,“要是没能把朗基努斯之枪带回去,他恐怕会被免职、甚至被处以极刑。他可是七丘帝国难得的人才,为了七丘帝国考虑,我也得保住他。” “可是陛下,就算是为了七丘帝国考虑,朗基努斯之枪拿在德拉古埃的手上、或是我的手上,也都比拿在贝伦加尔的手上要好。” “我现在只是瑞典王,不可能参加七丘帝国的每一场战斗。德拉古埃袭击过康斯坦丁尼耶,也不可能得到信任。而且七丘帝国也并不是没有人才。我的妹妹安娜现在也是精灵级的魔法师了。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把朗基努斯之枪转交给安娜,那也是一样的。” “安娜殿下?她可是阿尔忒弥斯的加护,擅长使用的武器是弓箭啊?” “让她再锻炼一下腕力,争取能把朗基努斯之枪搭在弓箭上射出去呗……” “陛下,”艾米小声说道,“我大概知道安娜殿下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 …… 这几天,德尔菲流传起了一个传闻:城外那半座山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古城的神殿在前不久坍塌了,从而引起了神明的愤怒。先前袭击德尔菲城的红龙,亦是神明的使者。 于是,来神殿参拜的人一下子变多了。德尔菲当地的官员亲自主持,为那破旧的神殿献祭上了一头公牛和三头肥羊。德拉古埃作为祭司,也在这场献祭中担任了重要的角色。 一个可靠的消息是,德尔菲的人们已经决心要重新修缮神殿了。库尔谢德拉奔波了上百年的事情,终于要完成了。 “他们查出这里原本是阿波罗神殿,所以新的神殿也将属于阿波罗。”穿着金色祭司袍的德拉古埃在高兴之余,亦显得有些失落,“明明一直在帮助七丘帝国的人是亚里士多德,一个和他们一样的凡人。” 虚假的诅咒。虚假的神明。要不是亲身经历,虽能想到其间的因果竟全都出自凡人。 冥冥之中,艾拉似乎领会到了什么。 “不过,我会争取保留门前的那些刻着箴言的石柱的。”德拉古埃补充道,“姐姐很喜欢这些石柱。亚里士多德应该也很稀罕。” “你真的要留在这里么?”艾米在一旁问道,“使徒很可能会再度攻击这里。继续待在这里是很危险的。不如跟我们回海盗王国如何?” “神殿必须要有人来守护。亚里士多德的力量尚未完全耗尽,我留在这里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德拉古埃说道,“在亚里士多德倒下之前,我会得到足以为姐姐报仇的力量。” “如果再遇到危险的话,就去康斯坦丁尼耶问贝伦加尔借朗基努斯之枪吧。”艾拉说道,“只要和他说明利害,他应该是会同意借给你的。” 德拉古埃摇了摇头。 “我不会再用朗基努斯之枪了。尹本.西那说的对,朗基努斯之枪只是武器。只靠武器的力量,是没法战胜他的。我必须要自己变强才行。” “你准备怎么做?” “大姐对我们说过,在刻在石柱的众多箴言之中,存在一个历史上最伟大的神谕,描述了魔法的真正原理。如果能领会到其伟大之处,就能让我们的魔法变得更强。” “描述魔法原理的神谕?”艾拉一下子跳了起来,“说起来,梅莉也我说过这句话!我们快一起去把它找出来吧!” 然而,刻在石柱上的箴言密密麻麻,没有万条,也有千条。艾拉和德拉古埃找了半天,也没找出像是神谕的那一条来。她们身上都还有没有愈合的伤势,必须要停下来休息了。 “梅莉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明说呢?”艾拉坐在神殿的石阶上抱怨道,“老老实实告诉我们是哪一句,哪还有这么多事!” “大姐警告过我们,那句神谕有着太为强大的力量。即使找到了,也绝对不能念出来。一旦念出口,立刻就会被使徒确定方位!” “哪来的这种事情。念石柱上刻着字的人多了。总有人念到过这一句的!” “光是念出来,并不能让它发挥价值。就算大姐直接把这句话写在我的面前,对我也没有任何用处吧。”德拉古埃远远望着那一根根石柱,“从上千箴言中找到真正伟大的那一句,这本身就是一个修行的过程。” “还是按我自己的路走吧。” 艾拉举起手,透过指尖的缝隙观察着天上的太阳。 “贾比尔、阿基米德、亚里士多德,每个人的说法都有不一样的地方,但又有些地方十分相似。虽然不知道魔法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走之后的路了。” 四个使徒的魔法,她已经见识过三个了。 就从那粒沙子开始,一个一个地攻破它们吧。 第十五章 亚德里亚海战(2) 不得不说,和龙族的契约确实给了艾拉不少增益。又在神殿休养了一天,艾拉重伤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帕拉塞尔苏斯甚至没能帮上多少忙。告别德拉古埃,走在漫长的山路上,艾拉也不再气喘吁吁的了。 「帕拉塞尔苏斯,你一定要和我去一趟北海。在不列颠岛上有一个昏睡了两年的病人,需要你去看一看。」 她们正在前往热气球的着陆地,准备修好热气球后返回。在路上,艾拉再度劝诱帕拉塞尔苏斯和她们一起回去。 但帕拉塞尔苏斯明显不太情愿。 「本来的话,有病人需要,我是可以过去。但你说昏睡了两年?就算饿也已经饿死了吧?」 「不清楚,她是龙族,我不知道龙族饿两年会不会饿死……」 「我是治病救人的医生!不是兽医!龙族该怎么治我不知道!」 「虽然是龙族,但平时看起来也和我们人没什么区别啊?你看德拉古埃……」 「陛下,区别还是很大的。」艾米在一旁说道,「德拉古埃是把麻药当成调味料吃的,我们人一吃就要晕倒了。」 「就是这样。剂量决定了效力和毒性,我无法确定同样的剂量对龙族是否有效。如果只是无效那还好,可如果有些我们人能承受的药物,对龙族来说是有毒的呢?风险太大了。」 「要不我们现在马上回神殿!」艾拉抓住了艾米和帕拉塞尔苏斯的手,「有德拉古埃在,正好可以试验药性!龙族身体恢复能力强,我们完全可以把她打成重伤后再施救,再打成重伤后再施救!」 「陛下……要是德拉古埃把你打成重伤,我可不管。本来我也不一定是德拉古埃的对手。」 「你这话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帕拉塞尔苏斯的脸有些发黑,「瑞典王,是你让那头小龙把朗基努斯之枪直接往山谷里丢的吧?」 「是啊?我想试试它对尹本.西那的作用,结果好像完全无效……」 「对尹本.西那是完全无效,但对我呢???我应该告诉过你,朗基努斯之枪对我们的伤害很大的吧?好端端的一天,忽然就看到朗基努斯之枪掉了下来……要不是我正在旁边采野菜,现在就已经被朗基努斯之枪给戳死了!」 「咕?我……我忘了……」 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对付尹本.西那的那些天里,艾拉确实忘了有帕拉塞尔苏斯这回事了。 「帕拉塞尔苏斯,这件事你也没立场抱怨吧?」艾米在一旁冷冷地说道,「是你自己为了安全选择站到尹本.西那那一边的。我们还能因为你的缘故,不去攻击尹本.西那了?」 帕拉塞尔苏斯低下头不说话了。不过气氛也因此变得沉重了起来,使得这三人间一路无话。 直到来到了热气球的着陆地—— 「热气球呢?我那么大一个热气球呢?」 艾拉和帕拉塞尔苏斯异口同声地哀嚎了起来。他们着陆时只是经受了风暴,热气球的结构基本还是好的,只是因为一条绳子断了一半,所以才需要找个地方更换而已。可现在,留在原地的只剩几块破布片了。 艾拉无助地看向艾米,试图弄清热气球消失的原因。艾米有些为难地挠着自己的脸说道:「猴子?蛇?老鹰?或者是老虎?毕竟我们耽搁了一个多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坐热气球返回的计划宣告破产,艾拉等人只能另找方式返回尹斯特里亚。 「交给德拉古埃的话,半天不到就能到尹斯特里亚了……」艾拉滴咕着。 「德拉古埃变的龙可是袭击了康斯坦丁尼耶。现在变龙既危险,又引人注目。而且可能会影响到神庙,她不一定会答应的。」艾米说道。 「好吧……那就只能坐马车或坐船。一般来说坐船比较快,就是不知道海军进攻海岛共和国进展如何?」 ——完全没有进展。 这是艾拉等人在德尔菲新城得到的消息。 如果在宽敞的海域打一场遭遇战,七丘帝国的海洋之火难以发挥效果。没了海洋之火,光凭海军实力,七丘帝国很难赢过海岛共和国。所以七丘帝国的作战计划是海军假意包围海岛共和国都城,实则选择有利的狭窄地形,以逸待劳消灭驰援的海岛共和国海军,并由陆军完成对海岛共和国都城的占领。 可是不知为什么,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大部队迟迟没有出现。奥卢斯不敢分出太多兵力去支援陆军,从而使得海岛共和国留守在都城的舰队数次粉碎了七丘帝国的登陆计划。 要知道,海岛共和国的首都是一座坚城,即使陆军登陆成功,也难以立刻攻下。在此期间,一旦七丘帝国的海军部队被击溃,海岛共和国的海军立刻就会锁住陆军的退路,使得登陆的陆军变成砧板上鱼肉。 算着日子,海岛共和国的海军怎么都该出现了。可它偏偏就没有出现,一天天等下来,到最后,被这作战计划拖住的反而是七丘帝国。 「该不会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准备完全占领古里亚共和国后再返回吧……真是太耻辱了!仅仅只是这样一支舰队「存在」的事实,甚至都不用出现在战场上,就能把七丘帝国的整个行动给拖住——但是不应该啊?首都被围,再怎么大胆的将领都该火速回援才是,怎么会像这样迟迟不出现?」 「或许,」艾米说道,「七丘帝国的这个作战计划早就在他们的考虑之中,他们已经提前做好了应对的方案?」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海岛共和国到底为了这场战争筹谋了多久?」 「既然海路依旧被七丘帝国封锁着,那坐船看来是行不通了。」帕拉塞尔苏斯说道,「我们还是座马车吧。」 「走陆路的话,时间就太久了!」 就在艾拉苦恼之时,几艘艾拉熟悉的船只停靠在了德尔菲城的港口。 上千个海盗「哗啦啦」地从船上走了下来。他们拖拽着一个个半人高的箩筐,箩筐里装着满满的香料。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头巨大的战象,几个海盗坐在战象上,弹奏着艾拉从没见过的古怪的的乐器——还演奏的很是难听。 第十五章 亚德里亚海战(3) “又回来了一支……” 艾拉数着这支海盗的人数大概在一千人上下。 当初艾拉制定假扮商船偷渡黑海海峡的计划时,足足动用了一万人。可顺利到达西西里的只有两千多,近八千人在半路就跑去其他地方抢劫了。离开海岛共和国后,艾拉和两千多人的船队汇合,总兵力达到了五千,但依旧有近一半的士兵不知所踪。即使再加上这一批一千人,也还是有四千名士兵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居然还带了一头战象回来,该不会是抢到阿非利加去了吧?这群海盗是准备环游地中海么……?” 这还是其次,最大的问题是,这群海盗乘坐的居然是海盗王国常见的那种矮小长船。艾拉当时制定偷渡计划时,用的可是五十一艘停靠在亚速城的大商船! 这群奇特的海盗吸引了德尔菲市民的旁观,只见一个海盗双手和什朝着围过来的市民们鞠了一躬,然后用一种古怪的腔调说道:“我的朋友们,你们可知道海岛共和国往哪边走?” “你们还知道自己是要去海岛共和国啊!” 艾拉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那群海盗见了艾拉,很是欣喜,又双手和什鞠了一躬:“我们可敬的瑞典王……” “给我正常说话!你们的船怎么变成了这样?我给你们安排的商船呢?” “商船?那东西挤着太难受了!”一个海盗说道,“我们是在瑞典王你出发之后离开亚速城的,前几天的船都没事,我们寻思干脆就直接用自己的船吧,反正被拦截了也能杀出去,总比挤在箱子里要好!果不其然,七丘帝国没有拦截我们,直接把我们放过去了!” “哪来的果不其然啊!” 要不是艾拉和奥卢斯达成了协议,海盗王国现在估计已经和七丘帝国打起来了。 “然后呢?这头大象是怎么回事?你们从哪里搞来的?” 那群海盗自信地昂起了头:“尹斯法罕!” “你们骗鬼啊! !” 要不是撬棍没在手上,艾拉差点没照着头给这群海盗一人来一棍。尹斯法罕是天方帝国的都城,守备严密、路途遥远不说,沿途还都是穷山峻岭,海盗们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用头顶着长船一路翻越扎格罗斯山脉。 那群海盗对视一眼:“我们寻思是到了尹斯法罕……实际上差不多也就是在尹斯法罕附近吧?” 艾拉气呼呼地说道:“好、那你们说说,你们是怎么跑到尹斯法罕去的?” “因为瑞典王你吩咐不能打劫七丘帝国,我们不知道七丘帝国的边界在哪里,就一直在海上漂啊漂,后来粮食吃完了,我们就随便找了个地方登陆了。那里有很多用大石块堆起来的三角形的塔,还有奇怪的凋像,长着人的头,像狮子一样趴着……那个城市好大啊,我们寻思应该是到了天方帝国控制下的白冷城了。” “是白冷城才怪了!就算是艾米也知道那是开罗!你们是跑到神圣艾菲利卡王国的境内了!” 艾米晕乎乎地问道:“陛下……开罗在那里?为什么你知道那是开罗?白冷城又是什么地方?我没听过啊?” “好吧……当我没说。你们到了开罗,然后呢?” “原来是开罗么?”那群海盗挠着头,“我们还寻思反正已经到了天方帝国,要干就干票大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跑去尹斯法罕看看!” “我还头一次听说从开罗一不做二不休能跑去尹斯法罕的!你们就算说跑去了巴格达我都信了!” “我们又不认识路,只能问当地的居民尹斯法罕怎么走。他们说一路往东,坐船穿过一条狭长的红色的海,看海变宽后折向东北,然后再找个时机折向西南,登陆后走一段山路就到了。我们寻思那么多水路,应该还挺方便的,就坐着自己的船朝尹斯法罕出发了。” “什么红色的海,那是红海!不是……你们是怎么把船从地中海开到红海去的?这两个海中间根本没有水路相通啊???” “海直接不通,但是有河!我们就从那啥尼罗河一路往东……” “胡说八道!尼罗河根本就没有连通地中海和红海!”艾拉刚骂完,忽地想起了什么,“不是……你们……你们该不会直接从开罗把船一路拖进红海了吧?” “瑞典王明鉴!是有拖过一段路,但不多!尼罗河不通,但是那里还有另一条河道,叫什么法老运河!里面沙子很多,堵了不少地方,不过拖一会儿船就绕过去了,大部分时间我们还是在船上的!” 法老运河……这是艾拉完全陌生的一个词汇。而红海之后的地方,艾拉更是一无所知,只能任由海盗们天花乱坠地讲着: “我们沿着那条不是很红的红海一路往东,到了一个名叫埃塞俄比亚帝国的地方,那里信仰的神好像和天方帝国是同一个,又好像有些不同。统治埃塞尔比亚的是祭司王约翰,据说长生不老来着,反正我们是没亲眼见过。不过我们看到那里有个好像很值钱的柜子,就顺手带来了。” 说着,海盗们向艾拉展示着那个“柜子”。那是一个用黄金包裹的木柜,柜子上立着两个用黄金打造的天使。两个天使面对面用翅膀围出一个空间。从设计的角度来看,这空间中本应该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大概是遗失了,现在空空如也。 “柜子里有两块石头板子,我们看不懂,又重,就丢掉了;还有一根树枝,丢到地面后啪地一下变成了一条蛇,爬走了,吓我们一跳;还有一个金罐子,里面装着白白的东西,酸酸甜甜的挺好吃,被我们给吃完了,偌,那个金罐子现在还在里面放着呢。” 艾拉绕着那个柜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东西,就让海盗们把它抬下去了。 “然后我们离开埃塞尔比亚,就继续在海上往东走啊,走啊,终于来到了一个大城市!虽然没有转弯,也没有爬山,但反正他们说的那红色的海也不红,问题应该不大。而且那个城市人真的好多,又有石头城墙,我们寻思一定就是尹斯法罕没错了!” 第十五章 亚德里亚海战(4) “人很多,又有石头城墙……” 艾拉感到头有些发晕。要是按这个标准,光是七丘帝国内部就有数不清的尹斯法罕。 “就没有什么特征的么?能说明那是尹斯法罕的特征???” 海盗们面面相觑:“我们又没去过尹斯法罕,怎么知道哪些是尹斯法罕的特征。瑞典王你知道么?” 这可把艾拉给稳住了。她没去过尹斯法罕,七丘帝国里估计也没人去过尹斯法罕。 “这些香料和这头大象都是从那个‘尹斯法罕’带回来的?” “报告瑞典王,是的。” “看起来那里很富庶……说不准还真是尹斯法罕?对方领袖的称号是什么?” “转轮圣王!听起来就很威风!” “这一听就不是尹斯法罕吧!”艾拉跺着脚喊了起来,“从神子开始,天方帝国每代领袖,其称号都是万王之王!” 生气归生气,在把海盗们带回来的香料卖给当地的商人后,艾拉还是赚了相当数目的军费。 还有那头战象和那奇怪的柜子,也一并卖给了当地一名喜好奇珍异宝的贵族。不过,因为那个柜子上两个天使翅膀的中间少了什么东西,没能卖出多少钱。 然后,要回尹斯特里亚的从艾拉一行三人变成了一支规模上千的小部队。 “这样就完全没法走陆路了!沿路绝对会起冲突的!百分之一百!” 艾拉对这群海盗们的惹事能力就是那么自信。 “与其期待从陆路平安无事的返回,乘着船强行突破奥卢斯的封锁,成功率还更高一些!” “瑞典王你冷静一些!”帕拉塞尔苏斯试图劝住艾拉。他是被艾米绑去见艾拉的,莫名其妙经历了许多危险的事情,可不想再陷入险境了。“我们可以再等一段时间,看看战事会不会发生变化。” “据开战已经快两个月了!这一天天浪费的可都是军费啊!我忍不了了,瑞典存亡在此一战,勇士们随我冲!” 艾拉振臂一呼,海盗们立刻兴奋地“哇哇”喊了起来,帕拉塞尔苏斯根本阻止不了,只好说道:“瑞典王,要不我自己回去吧。我要去的地方是瑞士,和你们本来就不顺路,而且我也不怕和七丘帝国的陆军起冲突……” 帕拉塞尔苏斯这一路一直都和艾拉等人保持着距离。他说要走,艾拉也留不住。在给了帕拉塞尔苏斯一枚金币当做赔偿热气球的费用后,艾拉就放他自行离开了。 就在艾拉等人做好强行突破的准备,准备上船时,一艘七丘帝国的军舰匆匆忙忙地靠岸了。从军舰上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军官,刚一上码头,他就对着码头上的人喊了起来:“有人想当佣兵么?有人想当佣兵么?什么船都没关系,奥卢斯将军想要雇佣一支舰队!” “还有这种好事?我来我来,我来当佣兵!” 艾拉想也不想就跳了出来。要是能拿到雇佣军的名义,她们就不需要强行突破奥卢斯的封锁了。艾拉准备乘这机会混进奥卢斯的军营里,乘他们不注意马上开熘,运气好说不准还能讹到到一点佣金。 那军官上上下下打量了艾拉一通,显然艾拉那小身板并不能让她满意:“将军他是要雇佣舰队去打仗,不是要雇佣女孩去海上开宴会!你真的弄清楚了么?” “还有我的部下!” 艾拉指了指跟在身后的海盗们。这一千人的队伍在码头上极其显眼。虽然七丘帝国不像阿勒曼尼联邦一样见海盗而色变,但当地的居民依旧有意识地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军官很是欣喜:“本来我是想找些商船避开敌人耳目的,你们愿意帮忙的话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商船还会被猜疑,但我听说海岛共和国前不久还雇佣了海盗王国的船队。你们过去,海岛共和国在外的将军很难分辨敌我。你们的船速度又快,最适合这次任务!” “其实前不久被海岛共和国雇佣的就是我们。”——这句话艾拉是绝对不敢说的。 一小时后,已经成为七丘帝国雇佣军的海盗们划着长船航行在了亚德里亚海上。 “咦?不是去尹斯特里亚——啊不,我是说,不是去海岛共和国的都城支援战事,而是要反方向去侦查敌情么?” 满以为能乘这个机会骗过奥卢斯的海军封锁跑回尹斯特里亚的艾拉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就算再抽不开人手,侦查敌情这种事情,奥卢斯——啊不是,我是说奥卢斯将军他就没有侦查队么?还要雇佣我们去侦查?” “海岛共和国的海军迟迟不出现,将军已经派出了好几批侦查队了。可是直到目前我们还没发现敌人舰队的动向,只能雇佣你们——你们这船上就不放个椅子啥的?这让我怎么坐?” 那个海军军官名为波卡里奥斯,根据服饰和谈吐,应该是指挥一艘大船的舰长。为了避人耳目,他把自己的军舰停泊在德尔菲的港口,只带着十多名士兵上了海盗们的小船。但是对于船上的艰苦环境,他显然颇为不满。 “算了,毕竟是北方的部落,也不能对你们的船要求太高。听着,我不管你们这里的老大是谁,既然现在被我雇佣了,就要服从我的命令。这是为了能让更多人从战场上活下来,也是为了你们的佣金,明白了么?” “遵命,长官!” 艾拉带头表态。虽然和预想的不同,但只要完成侦查任务,他们就能顺利地混过奥卢斯的封锁了。而让专业的军官来指挥舰队,也总比她这个半吊子来的好。 波卡里奥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确定敌人的舰队究竟到了哪里。不过茫茫大海,乱找可不行。你们可知道敌人的舰队现在最可能在哪里么?” “如果是我,得知首都被围,早就慌慌张张地带着舰队回来救援了。”艾拉回答道,“对面迟迟不出现,那计是还有战事没有解决。这样的话,应该是在围攻利古里亚共和国,舰队应该是在科西嘉岛附近吧!” “你分析的倒有理有据,可惜,情报不足。如果敌人的舰队真的还在科西嘉附近,将军他就能放心地分兵去支援陆军的登岛作战,也不需要雇佣你们了。”波卡里奥斯说道,“事实上,通过陆上赶来的商队,我们得知利古里亚共和国已经在半个月前投降了,除了偶有海盗袭击,整个地中海西部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战事!” 第十五章 亚德里亚海战(5) “利古里亚共和国已经投降了?” 艾拉的下巴这次真的要掉下来了。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真的想不到海岛共和国的海军为什么迟迟还不出现,总不能听说首都被围,吓得直接转进爱尔兰建立新海岛共和国吧? “我之前说还没发现敌人舰队的动向,这并不准确。”波卡里奥斯补充道,“实际上,我们派出去侦查的船只有几批没能返回!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即使是艾米,也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巨大危险:“意味着敌人正在暗处盯着我们,寻找时机对我们下手?” 艾拉皱起了眉头:“波卡里奥斯,我再确认一下——敌人拦截了奥卢斯派出的侦查船只,不止一艘,而是好几艘。不止一批,而是好几批,是这样么?” “没错,就是这样。” “这说明敌人正处于极度戒备的状态。应当认为,他们和奥卢斯的舰队的距离非常接近。波卡里奥斯,你带着海图么?” 艾拉的反应弄得波卡里奥斯一愣一的:“不……我没有带。那东西只在奥卢斯将军的船上有。” “我还不信了,海岛共和国这么大一支海军舰队,还能飞天上去!艾米,拿我们的地图来!” 艾米也一愣:“地图?陛下,我们有地图么?” 纳吉尔法上倒是有地中海周边的地图的,但她们现在乘坐的是只刚从某不知名的“尹斯法罕”返回的普通长船。要是船上有地图,这群海盗怎么也不至于把船开到红海去。 “算了,我自己画!” 在吃惊的波卡里奥斯面前,艾拉调动自己的记忆,“刷刷”几下就画出了附近地区的详细地图,几个城市、几个海港、甚至是几个零碎的小岛,全部在地图上标的清清楚楚。 “这、这是……?” 波卡里奥斯拿过地图仔细地看了好久。以他曾经看过的海图、以及在地中海上的作战经验,艾拉随手画出的这幅图虽然潦草,但大抵上是正确的。但他不愿意在几个海盗面前露出惊讶的脸色,当即收起地图,绷着脸说道:“你这本领倒还行。要是有来海军当个制图师的意愿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向将军引荐你。” “敌人就在附近,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艾拉无情地打断了波卡里奥斯的话,“地图已经在这里了,将军,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如何行动……这……” 波卡里奥斯只好再度打开地图,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尽可能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军旅行进,每一天都要耗费巨量物资。敌人的舰队不太可能停泊在远海。所以我们只要沿着海岸线一路找过去……” 艾拉再度打断了波卡里奥斯的话:“这样的话随时会被敌人发现。以侦查队来说,我们的船队规模太大了。而如果正面交锋,我们海战的能力肯定是比不上海岛共和国的。” “既然这样,那就分成小队侦查……” “嗯,确实得这样。不过,得有计划地分开侦查。” 艾拉开始在地图上划分一个又一个的方框,迅速地进行着部署。 “这是敌方可能泊船的海岸线,我们现在有二十五条小船,我把距我们航程在一天之内的海岸线分成十二段,每块海域各去两艘船侦查。因为航程只有一天,所以后天这个时间点——最多再延缓半天,所有船只务必返回。等到全员成功返回,我们再继续侦查航程在两天之内的海域。” “即使敌人再警戒,”艾拉补充道,“只要发现有哪支队伍没有按时返回,我们就已经确定了敌人舰队的大致方位了。” 波卡里奥斯看着艾拉发呆——这个女孩哪里像是什么海盗头头,比他波卡里奥斯都更像是将军了。 “将军?”艾拉抬起头询问波卡里奥斯,“这个计划如何?” 波卡里奥斯终于反应过来,沉声说道:“你的计划倒还不错,就这么办吧。” 两天后的集合时间,有一支船队没有返回。 “是卡拉布里亚区的方向。”艾拉在地图上点了一个红点,然后询问波卡里奥斯,“从这里到奥卢斯的驻扎地,相距多远?” 波卡里奥斯有些不快,本来应该是由他来提问艾拉的,现在这样,他倒像是艾拉的副官了。但现在比起不高兴,他更多的是感到震惊:“没想到海岛共和国的舰队离我们这么近。从这里到奥卢斯将军的驻扎地,坐船只要三天。如果天气好能全速行驶的话,两天就够了。卡拉布里亚当地的领主莫非站在了海岛共和国那一边?不然为什么允许他们在港口停泊,而我们又毫无察觉?” 海岛共和国的首都位于一个u型海湾的底部,这个海湾名为亚德里亚海。亚德里亚海的一侧是大陆,那是七丘帝国的海岸线,艾拉不久前刚离开的德尔菲位于靠近海湾入口处的位置;而亚德里亚海的另一侧则是一个半岛,名为亚平宁。亚平宁半岛是七丘帝国的兴起之地,可是现在,亚平宁半岛的北侧属于阿勒曼尼联邦,南侧属于神圣艾菲利卡王国,中间的一段则分布着许多独立的小国。卡拉布里亚就是这些小国中的一员,和德尔菲一样靠近亚德里亚海的入口。 “恐怕不止是卡拉布里亚。”艾拉说道,“他们躲在卡拉布里亚的港口,正说明他们对奥卢斯舰队的动向了如指掌。若非如此,首都遭遇围困,他们怎么可能优哉游哉地等在那里?但是出海湾的路被奥卢斯封锁了,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他们的情报是从哪来的呢?” “陆路!”波卡里奥斯恍然大悟,“奥卢斯将军现在的位置临近贝内文托,那里的领主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奥卢斯将军的动向,然后只要走陆路穿过阿普利亚,就能到达卡拉布里亚,把情报传到海岛共和国的海军手上!贝内文托、阿普利亚、卡拉布里亚,这三个地方的领主说不定都偏向了海岛共和国的一方!” “贝内文托、阿普利亚、卡拉布里亚。” 艾拉把这几个名字重复了一遍。这三个都是亚平宁半岛中部的独立小国,位于海岛共和的贸易区。海岛共和国在其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他们会倒向海岛共和国,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样一来,我们在情报上就处于极端劣势了。”艾拉的眉头锁了起来,“不管奥卢斯如何调兵他们都能马上知晓,而他们的动向我们却很难得知。关键在海军的战斗力上,奥卢斯还是处于劣势的一方!这是大败的前兆!” 波卡里奥斯被艾拉的话吓坏了:“快,返程,这件事要马上回去和将军汇报才行!” 第十五章 亚德里亚海战(6) 艾拉的舰队开始返航没多久,被派往卡拉布里亚侦查的两艘船急匆匆地追了回来。 「居然回来了了?」艾拉又惊又喜,「怎么样,卡拉布里亚的方向有敌军驻扎么?」 「有、而且有好多!他们远远看到我们,二话不说就追了上来!」 船上的海盗们一个个喘着大气。他们一路拼命地划着浆,身上的衣服已经能拧出水来。而除了汗水,他们的衣服上更是布满了斑斑的血迹。 「直接追上来了?丝毫没有犹豫么?」 「是的,完全没有犹豫!直接就杀过来了!」 海盗们的话再度验证了艾拉的推测。如果这支舰队没有和海岛共和国的都城取得联络,那海盗王国在他们的认知中就依然还是海岛共和国的盟军,绝不可能如海盗们描述的这般果断地进行追击。 「但是他们的船速应该是比不上你们的船速的,很轻松就能摆脱了吧?」波卡里奥斯问道,「为什么弄成现在这样?又为何这么晚才返回?」 然而海盗们根本不回应波卡里奥斯的问话。波卡里奥斯只好用眼神寻求艾拉的援助。 「你们是遭到伏击了?」艾拉问道。 「是的,伏击!他们派出两艘船来追击我们,而我们刚掉转船头没跑多久,就有又船从两侧冲出来了」海盗们连连点头,「他们太狡猾了,明明早就发现了我们,却故意藏起来把我们放进去,然后像口袋一样包围了我们!」 「这不叫狡猾,叫战术。打仗打的就是战术,你们以后得多多思考,不要光想着打打杀杀的。」 海盗们的话让波卡里奥斯笑了一笑。他被艾拉几次唬住,这次终于找回了一些场子。 「前面两艘船堵路,后面还有两艘船追击?我记得海岛共和国的船只载人在八十到一百四十之间,这四艘船少说也有三百人了!」艾米赶忙给这群海盗们递上去几个装满水的水壶,「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船上的海盗们见到水壶,两眼放光,抢着喝了起来。直到把水壶里的水喝完,他们擦了擦嘴,又艾米道谢后,这才说道:「我们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硬拼,砍了老半天,这才把敌人全都砍死了。」 「你们开什么玩笑?」波卡里奥斯喊了起来,「你们两艘船只有六十人不到,敌人五倍于你们!能逃出来就已经是万幸了。全都砍死了?你们这样报战功,是要被军法处置的!」 「五倍,那是敌人四艘船加起来。光是一艘船的话和我们两艘船加起来人差不多。」 海盗们用手在空中比划着。 「我们看到情况不对,就只能硬冲,敌人从左右两边过来,我们就全部往左,盯着一艘船跳上去就砍。先砍死掌舵的,控制住他们的船不让其他三艘靠近,然后再把船上的士兵一个个砍下水去。砍完之后再跳上另一艘船继续砍。砍完两艘后,敌人剩下的两艘船就靠上来了,我们躲不开了。不过因为只剩两艘,跳上来的敌人只有我们的两倍多一点,船上空间又小,我们砍了半天,总算把他们都砍死了!还有些敌人没来的及砍,直接跳下船逃跑了。我们也试着跳水里追着砍,可水里砍人不利索,没办法,只好放他们逃走了!」 「什么叫放他们逃走?」波卡里奥斯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你们才是被追击的一方吧?」 「是被追击了!我们刚砍完四艘船的人,敌人的大部队整个就追上来了!看上去有上万人!我们来不及搜刮战利品,跳回我们的船就跑回来了!气死人了,砍了半天白砍了!」 艾拉认真地听着海盗们的汇报。从这些话听来,海岛共和国海军的远远不如安德烈亚指挥的舰队那么可怕。而且,为了追击六十多人的海盗调动上万人的舰队,也亏对面的 指挥官下得出这种命令。 「除了这些之外呢?你们还有什么情报么?」艾拉继续问道。 一个海盗一拍脑袋:「啊对了,还有一个活的,躺在船上装死,被我们发现后当成战利品捆回来了!我们这就把他带过来!」 很快,海盗们就把一个一脸惊慌的海岛共和国士兵推到了艾拉的面前。波卡里奥斯高兴地冲了上去,上手就给了那个士兵几个耳光:「你们为什么驻扎在卡拉布里亚不动?是在准备什么?有什么企图?老老实实地交代!说好了有赏,不说我就先卸你一条手,看你的嘴还硬不硬!」 「我说、我说、我说!」那士兵害怕地回答道,「我们得知首都被围,都很慌张,但将军让我们不要着急。他说收到了总督的通知,让我们就在卡拉布里亚驻军,等待时机。」 波卡里奥斯甩手又给了那个士兵一个耳光:「话说清楚,等待什么时机?」 「我、我不知道。将军也怕信息泄露,每次信使过来都是秘密接见的!」 「你真不知道?」波卡里奥斯朝海盗们挥了挥手,「你们按住他,卸他一条胳膊!」 「我真不知道!」身体被海盗们压住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啊……对、对了,在你们过来前,将军已经让我们准备出发了,似乎是接到了总督传来的作战命令!」 「原来如此。」一个海盗恍然大悟,「难怪他们看追不上我们,就掉了个方向一路往那边去了!」 那海盗把手往西北方一指。波卡里奥斯差点没从船上直接摔下去:「这是奥卢斯将军驻军的方向!他们赶在我们前面出发了?这样来算,敌军已经出发一天了!要赶不上了!」 「未必赶不上。敌人长久驻扎在卡拉布里亚,应该是在等待什么时机。现在动身,未必是时机已到,很可能只是时机接近了。如果是这样,在那个时机真正到来前,他们需要和奥卢斯的舰队保持一定距离以避免交战,因此不会全速航行。我们还有机会。」 艾拉分析完目前的情况,然后神情凝重地抬头下令道: 「传令全军,全速前进!务必要赶在海岛共和国之前把情报传达到七丘帝国手上!」 第十五章 亚德里亚海战(7) 海盗们扬起扬起风帆,昼夜不停地朝着奥卢斯舰队的方向驶去。海盗王国的快船是当今世界上航速最高的船只了,可波卡里奥斯还是嫌弃速度太慢,又催又骂了一阵天。 到了夜晚,波卡里奥斯枕着一叠锁子甲呼呼睡着了,可艾拉却没有。静谧的夜启发她的智慧,使她得以更加理智地分析目前的状况。 「白天的时候着急的只想往回赶,现在仔细想想,就算我们见到了奥卢斯,又有什么可以说的?敌人通过陆路传递情报?亚平宁半岛的小国偏向了海岛共和国?还是敌人驻军在卡拉布里亚?敌人的舰队已经动身了,这些情报都已经过期了!」 「也就是说我们不必那么着急的往回赶了?」同样没睡的艾米在一旁问道。 「不,我们要更加抓紧时间。敌人长久按兵不动,现在突然动身,那就一定是有了应对奥卢斯目前布阵的方法,我们必须提醒奥卢斯注意才行——可是,敌人究竟准备怎么做?」 奥卢斯的计划是先声夺人,逼迫海岛共和国在狭窄地形和它战斗,以发挥海洋之火的优势。 海岛共和国的应对措施是暂缓交战,利用舰队的存在拖住奥卢斯的动作,以争取时间。 但是,海岛共和国的这个应对方案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虽然七丘帝国的陆军登陆失败,但海岛共和国的都城已在实质上遭到了封锁。依靠留在首都的一小部分舰队,海岛共和国勉强可以偷渡亚平宁半岛朝外界传递情报,或许还可以偷运一小部分物资。但如果要大规模输送物资以维持日常消耗,那必定会受到七丘帝国陆军和海军的阻截。长此以往,海岛共和国的都城势必弹尽粮绝,不得不投降了。 为了解除首都被封锁的情况,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势必要和奥卢斯的舰队开展一场决战。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海岛共和国究竟为这次决战准备了什么? 艾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海洋之火。根据艾米的汇报,海岛共和国正在大规模地制备这种液体。艾拉在帕拉塞尔苏斯的热气球上见过海岛共和国的「海洋之火」,它一接触到空气就会自燃,一碰到水就会爆炸,其性质之猛烈已经超越了七丘帝国手中真正的海洋之火。 但这种武器是不可能避过七丘帝国陆军的耳目,从都城大规模地转运到卡拉布里亚,从而给驻扎在那里的海军装上的。能够装上这武器的只有驻守在海岛共和国都城的那支小舰队而已。仅是如此,似乎并不能给海岛共和国获胜的机会。 更让艾拉在意的是,这几天都是西北风。 海洋之火,其威力在于火。在狭窄地形上,敌人的舰船难以躲避、分散,再加上其能在水上燃烧的特性,使得火势得以迅速蔓延开来。海岛共和国的舰队本队这次出动,在和奥卢斯接战时正好处在下风口,反而更加助长了海洋之火的威力。很难想象已经拖延了一个多月的敌人会选择在这时候去和奥卢斯交战,难道海岛共和国的物资已经撑不住了?…. 这时,艾米在一旁问道:「陛下,如果你指挥着奥卢斯的舰队,你会怎么做?」 「我?我的话就会把当前选好的战场作为一个月诱饵。敌人既然已经得到了情报,那这战场就只剩下死板的防守意义了。再坚固的堡垒也有被攻破的时候,按兵不动让敌人想着办法攻破是很危险的。不如诈败,然后把敌人引到一个新的狭窄地形——虽然光从地形的角度看可能要比奥卢斯现在选的地方差一点,但肯定能起到更大效果。」 艾米叹了口气:「可惜陛下不能直接出现在奥卢斯面前,也不能直接对他下命令。」 艾拉在渡黑海海峡时就决定回程时走直布罗陀海峡,避免再和奥卢斯碰面的。这一次作为雇佣军,她一开始想的也是躲过舰队的封锁后拔腿就跑 。现在演变成不得不和奥卢斯汇报军情的状况,总也得想办法避开和奥卢斯的直接见面。至于究竟该怎么办,因为事出紧急,艾拉还没考虑好。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 艾拉看了呼呼大睡的波卡里奥斯一眼。 「明天天亮时,我把我的方案和他讲一下,想办法让他去说服奥卢斯吧。」 第二天一早,在夜色褪去之后,前方隐隐出现了几艘船只。艾拉隐隐赶到有些不妙,连忙让舰队放缓速度,只派出一艘小船去查看情况。而对面似乎也注意到了艾拉的舰队,同样派出一艘船向着艾拉的方向靠来。 双方稍微靠近了些,被派出去侦查的海盗慌忙回头朝艾拉喊道:「瑞典王,不好了,是海岛共和国的船只!」 艾拉在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让海岛共和国跑到前面去了。 海岛共和国的舰队开始缓缓地调转船头,面向艾拉的舰队。远远望去,这支舰队有大小船只上百艘,规模恐怕在万人之上——毫无疑问,这是海岛共和国赖以安身立命的主力舰队。 由于卡拉布里亚地区的冲突,这支舰队已经和艾拉处于敌对的状态了。 「没办法了,撤!」 艾拉带着舰队掉头就跑。好在对方没有追击的意图,艾拉的舰队船速又快,双方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冲突。 终于醒过来的波卡里奥斯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就收到了海岛共和国舰队已经先行进入亚得里亚海的这一个噩耗。 「完了、一切都完了!」波卡里奥斯抱着头喊了起来,「敌人已经先行进入了亚得里亚海!」 「也许没那么糟。」艾拉说道,「我之前说过了,就算他们进入了亚得里亚海,也未必会马上和奥卢斯交战……」 「为什么你不明白?真的已经完了!就算他们和将军的舰队对峙个十天半个月,我们也没法绕到他们的前头去!在这u型的海湾,要避开他们的舰队绕到他们前头是不可能的!难道我们还能让船飞起来绕过他们不成?」 「这个我知道!」艾米在一旁兴冲冲地举起手来,「我们不能让船飞起来,但船也不一定非得走海路,对吧,陛下?」 科西嘉14 第十五章 亚德里亚海战(8) 亚德里亚海这个u型海湾的一侧是亚平宁半岛,另一侧是七丘帝国的陆地。亚平宁半岛上的小国有可能已经倒向海岛共和国,比较危险;而七丘帝国的一侧因为有波卡里奥斯在,较为安全。 但是,走陆路原本就比走水路慢,要是再拖上几十艘船,海岛共和国的舰队很快就会远远地把她们甩在后面。这极有可能延误战机。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艾拉的船队还是走水路,远远地尾随着海岛共和国的舰队。海岛共和国当然不可能放任这样一支舰队一路跟在他们后面,几次派出小队想要驱逐。然而,即便是海岛共和国最快速的小型战船,航速也比不上海盗王国的长船。他们一追,艾拉就掉头跑;他们一调转船头,艾拉的舰队也就跟着把船头调转了回来。 几次下来,海岛共和国放弃了驱逐这支小型舰队的想法。只留下一支小队慢吞吞的殿后,大部队则继续按照原速航行。这样,虽然艾拉的舰队依旧跟着他们,但和他们主力舰队的距离却不停地拉远了。 波卡里奥斯对此非常着急。但艾拉却一点也不慌。 “你看,对方主力舰队行驶的速度其实也不是很快。如我所预料的,他们是在等待什么时机,而且这时机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马上就来。我们还有时间。” 正如艾拉所料,在即将和奥卢斯的舰队遭遇前,海岛共和国的舰队在亚平宁半岛某个小国的港口驻扎了下来。 艾拉的船队乘机跑到了七丘帝国的海岸上。通过船头的绳索、船尾的人力、以及不停被铺在船底下的滚木,这支舰队在陆地上动了起来。海岛共和国殿后的部队发现了艾拉船队的动作,但他们只能在海上干瞪着眼,眼睁睁地看着艾拉的船队绕过他们的防线。 瞪圆了眼的不止有海岛共和国,还有波卡里奥斯。旱地行舟,这对艾拉和艾米而言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但对波卡里奥斯而言,这简直让他的世界观崩塌。 “这也太离谱了!”他喊道,“这个样子,我们和慢吞吞地推着攻城器的陆军笨蛋有什么区别?” “我们本来就是陆军啊?”在旁边的一个海盗想也没想就进行了回答。 波卡里奥斯说不出话了。 夜晚又来了。为了能顺利地绕过海岛共和国的舰队、及时和奥卢斯取得联系,海盗们又一次彻夜行军。 在这期间,艾拉对波卡里奥斯讲述了自己的方案。在听到艾拉建议奥卢斯临时更换准备好的战场时,波卡里奥斯惊的连连摇头:“太冒险了!临时更换战场,奥卢斯将军做的一切准备就白费了!敌人一定会乘机发动追击,我们根本就来不及准备第二个战场,更不用说诈败把他们引过去了!” “奥卢斯的计划百分之一百已经被敌人识破了,继续守在原地是等着慢性死亡!而临时更换战场虽然冒险,但也正因如此,才能骗过敌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这根本就不是骗不骗的问题,而是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海岛共和国的舰队离奥卢斯大人的舰队已经不足半日的航程,来不及!懂么?” “如果一心只想转移战场,那敌人马上会追上来,那当然来不及。”艾拉说道,“可如果我们同时对敌人发动羊攻呢?” “转移都来不及了,你还想抽部队发动羊攻?敌人冲上来就完了!” “奥卢斯毕竟占据着有利的地形,在敌人做好充足的准备前,是不可能贸然发动进攻的!通过羊攻避开敌人的耳目,这才是最能争取时间的方法!” 艾拉和波卡里奥斯争论了半天,终于说服波卡里奥斯接受了艾拉的方案,让他前往说服奥卢斯。 饶过海岛共和国的海军之后,趁着夜色,海盗们将船再度推入大海,然后在波卡里奥斯的带领下飞速朝着奥卢斯的驻地赶去。 当太阳再度升起来时,七丘帝国的舰队终于出现在了前方。也许是因为收到了海岛共和国舰队靠近的消息,他们正以战备状态严整地排列在一片狭窄的海域之上。 “这个地方舰队不方便挪腾,倒确实是发挥海洋之火威力的好地方。”艾拉在心里这么想着。 远处,七丘帝国的海军士兵沐浴在辉煌的阳光下,他们脚下那一艘艘坚实的大船虽已不再崭新,但却被养护的很好,偶有伤痕,亦彰着显其赫赫战功。 不知为何,艾拉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这是她在安提利亚拼死救下来的舰队,是七丘帝国海上的屏障。她十六岁成年时遭遇政变,到今天将将十八岁。而从躺在伐木场的木材开始,到将构成这一支舰队的最后一艘船只推入海洋,不知要花多少个十八年。这支舰队中年纪最大的一艘船,恐怕比她的祖父还要苍老吧。 察觉对面并不是海岛共和国的舰队,奥卢斯派出了几艘小船前来试探。艾拉擦了擦眼睛,准备躲起来让波卡里奥斯去进行后续的交涉。一个 就在这时,她忽地看到西北边的天空上出现了一个什么东西——有些像是飞行的蘑孤。 “帕拉塞尔苏斯发明的飞行器?海岛共和国又造了一个用来侦查敌情么?” 西北风悠悠地吹着。随着那热气球不断接近七丘帝国的舰队,越来越多的士兵抬起头来,惊异、好奇地对这奇异的飞行物指指点点。就连奥卢斯也从船舱跑到了甲板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前所未见的器具。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没有人知道这东西来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看到这东西该怎么做。 那热气球不紧不慢地前进着。只要风向不变,它命中注定会来到七丘帝国舰队的上空。 它到了。从它身上落下了一个瓶子。 在上万人的注视下,这个瓶子从空中快速地坠落、坠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啪”,瓶子落入了大海。 片刻的宁静,尔后就是一声巨响,勐烈的爆炸差点把靠的最近的一艘小船给掀翻。在只有水的海面上,一大团烈火忽地冒了出来,诡异而妖艳地燃烧了一会儿后才逐渐消退。 海洋之火! 西北风忽地变得强劲而有力。西北方的天空整个暗了下来——七丘帝国的士兵们惊惧地看到,在天空之上,正有上百个同样的飞行器朝着他们舰队飞来! 第十五章 亚德里亚海战(9) 「是敌袭!」 奥卢斯扯着嗓子吼了起来。他刷地拔出指挥用的佩剑,可紧接着却又无所适从地呆在了原地——他是想下令反击的,可他却想不出到底该怎么反击这飘在高空中的飞行物。这些热气球的高度,是远远超出弓箭的射程之外的。 不只是奥卢斯,所有士兵此刻都呆在了甲板上,看着在水上燃烧的那团火不知所措。海洋之火本应是只有他们才拥有的制胜武器,眼前的场景已经超出他们大脑的反应能力了。 「用弩炮!」 奥卢斯第一个反应过来。看弩炮边的士兵还在发呆,他冲过去一脚把他踹开,同事对着弩炮前方的士兵吼道:「找东西来把它前端垫高,斜着往上打!」 话音刚落,已经来到他们上空的那个热气球「啪」地一下丢下了第二个瓶子,正好落到了奥卢斯的身边。奥卢斯的身体一下子燃烧起来。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但这只是让火焰点燃更多的木板罢了。慌乱之中,他纵身朝着海里跳去—— 爆炸。 帕拉塞尔苏斯制备的海洋之火会在接触到水后发生爆炸,这是七丘帝国的海洋之火所没有的特性。七丘帝国的海军士兵们傻傻地看着爆炸溅起的水花,看着旗舰上的船帆在烈火中烧成灰尽。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们操纵下的船只就像是被大水冲了巢穴的蚂蚁,杂乱无章地乱跑起来! 然而,这片海域太狭窄了。有序地分批通过尚且需要花费许多时间,这一乱蹿,整支舰队立刻就被卡死,难以挪动分毫! 大量的热气球飘到了它们的上空。一个又一个装满海洋之火的瓶子落下,每一个都掀起爆炸与烈火。能在水面上燃烧的特性让这片海域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奥卢斯为了发挥海洋之火的威力特地选择的狭窄地形,反倒成了困住他们自己的囚笼! 艾拉远远地望着大火、听着七丘帝国士兵们的哀嚎。 「这是怎么回事?」波卡里奥斯感到手足无措,「又是飞、又是爆炸、又是火,这是什么魔法?」 「得先让士兵们安静下来!」艾拉喊道,「我要过去,快点用力划船!」 战鼓声。从西北方驶来了一支中等规模的舰队,那是海岛共和国驻守首都的战船。 「居然趁火打劫!」艾拉急了,但却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这支舰队规模不大,只要能够组织起来,应该可以顺利突破!」 又是一阵战鼓声,比前一阵更为响亮、密集。 艾拉脸色发青地回过头,只看到被她甩在身后的海岛共和国主力舰队正排成一字朝着这边驶来。 她们被夹击了。 西北风强劲而勐烈地持续刮着。 艾拉早就知道海岛共和国拥有海洋之火,也早就体验过能够飞在天空的飞行器。但她却从没想过海战还能这么打——不是通过大海,而是通过天空。 …. ——是谁策划了这场作战?」 烈火焚烧船只的黑烟,即使在海岛共和国的都城也依稀可见。在那港口上正摆放着一张豪华的座椅,上面压着帕提西帕奇奥肥的流油的肉块。他一手端着盛满葡萄酒的酒杯,一手把玩着几枚金币。它的左右两侧分别站着那个银发的女仆尹波利塔、以及那个衣着光鲜的使者乔瓦尼。 远处的黑烟让帕提西帕奇奥心旷神怡 「起了好大的火。尹波利塔,这一次,你的计划倒不错。」 听到帕提西帕奇奥的赞扬,那个名为尹波利塔的女仆古灵精怪地笑了起来。她匍匐在地,像一条蛇一样游到了帕提西帕奇奥的脚前,用双手脱下帕提西帕奇奥的靴子,深情地亲吻起他的脚趾来:「谨将这次的胜利送给你,我尊贵的总督大 人。」 乔瓦尼显然受不了尹波利塔的这种举动,皱着眉头说道:「海军还在作战呢,你怎么就能把胜利送给总督了?」 「面对这种突然的袭击,敌人的士兵肯定已经惊慌失措,不听指令地乱窜了——恐怕就连对面的将军,也不知道该下怎样的指令。」 尹波利塔放下帕提西帕奇奥的脚趾,一边擦着嘴角的口水,一边轻蔑地笑着。 「没有任何将领能够让士兵坦然面对烈火。我们已经获胜了。七丘帝国的舰队,就将在今天覆灭。」 「乔瓦尼,做好你自己的事。」帕提西帕奇奥意味深长地说道,「当初你信心满满地说能为海岛共和国找到强有力的盟军。人呢?开战一个多月了,我只看到巴本堡伯爵一千人左右的小队,还追着热气球跑走了。七丘帝国进攻的时间也比你预料的要早。要不是都城的物资还算充裕,海岛共和国差点就要因你夸下的海口毁了!」 面对这种严厉的话语,换成一般人,早已吓得跪在帕提西帕奇奥面前谢罪了。但是乔瓦尼却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总督大人,其实数万大军早已整装待发,只是在等待一个信号罢了。」 「信号?」帕提西帕奇奥问道,「什么信号?」 「一场胜利——压倒性的胜利。」乔瓦尼说道,「大厦将倾,则众人推之。阿勒曼尼联邦诸侯、亚平宁半岛诸国,数百领主,数万士卒,都在等待着这个入侵七丘帝国的信号。」 帕提西帕奇奥「哼」了一声:「他们倒是会做生意。」 「那看来这个信号就是在今日了。」尹波利塔在帕提西帕奇奥的脚趾下桀桀地笑着,「七丘帝国海军一败,大海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的军队可以从那漫长海岸线的任意一点发动入侵,肆意劫掠,让七丘帝国的陆军顾此失彼。就算最终攻不下康斯坦丁尼耶,七丘帝国的国运也将到头了。」 「劫掠。那些阿勒曼尼联邦的蛮子应该会很喜欢吧。」 帕提西帕奇奥笑了起来。 「尹波利塔,这次海战成功后,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奖励?」 「我不想得到任何的奖励,只是,我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尹波利塔伸出舌头,从帕提西帕奇奥的脚心一路舔到脚背。 「希望总督大人能下令处死七丘帝国投降的所有军人。然后,让七丘帝国的所有子民,男的代代为奴,女的世世为娼。」 科西嘉14 第十五章 亚德里亚海战(10) 越来越多的海洋之火从空中投下,火越来越勐,士兵们的哀嚎也越来越凄烈。 来自西北方的舰队已经用撞角撞上了七丘帝国的舰队,而从东南方返回的舰队多少由于通讯不足而没能即使赶到,离得稍远了些。 摆在七丘帝国舰队面前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获胜,而是如何减少损失、甚至是如何活着从这里逃出去。 “陛下,”艾米在一旁小声问道, “我们往哪边跑?”往西北方是海岛共和国的方向,挡在面前的舰队规模中等,冲出后可以前往已被艾拉占领的尹斯特里亚,那里驻扎着留里克、希西家的卫兵,以及艾拉带来的四千多名海盗;往东南是u型海湾的出口方向,挡在面前的敌人数量要比西北方多的多,而冲出后可以返回亚速城,艾拉在那里留着一万规模的陆军。 “往那边冲?当然是往西北方!”波卡里奥斯没注意艾米对艾拉的称呼,但却听到了后半句话,于是想也不想就喊道, “东南方那可是海岛共和国的主力舰队!” “不……从西北方向突破虽然容易些,但到了尹斯特里亚后,我们很容易被海岛共和国的舰队封死在那里。为了后续打算,我们要往东南方向冲——艾米,没问题么?” “并非没有可能,让我试试。”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从东南方跑等于从敌人的正面突围!这要能成功,我们还有什么突围的必要?”波卡里奥斯喊道, “这一路上我早就想说了,你们只是雇佣兵!听我的!”没人关注波卡里奥斯的意见。 “艾米,我不是说我们自己跑。”艾拉说道, “我的意思是,够靠你洛基的加护,让七丘帝国的舰队从火海中跑出来,带上他们一起跑么?”一个装满海洋之火的瓶子在这时落到了艾拉的船上,但在那火焰冒出的一瞬间,艾米就将它聚集到了自己的手心。 越来越多的瓶子从空中落下,艾米把眉毛一竖,周围三、四艘船的火焰就都朝着她的手心涌来。 随后,她把那聚集好的火球朝着东南方一丢, “轰”的一声,海岛共和国的舰队中腾起了一串黑烟。 “是自然级的魔法!”波卡里奥斯惊的张大了嘴巴, “你一个女仆,居然也会这么厉害的魔法?” “陛下,你的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了。”艾米说道, “要操控这么大一片战场上的火焰,至少需要精灵级、而且还得是很强的精灵级才能办到!” “艾米你不是精灵级么?” “我是精灵级的阿芙洛狄特加护者!洛基的加护只有自然级!要到达精灵级,需要借助尹瓦尔的灵体的力量!” “尹瓦尔?”艾拉一愣。这件事艾米从没和她讲过。 “如果只有这种方法,那我也只好试试。希望这次我还能撑住不被尹瓦尔附身,要是陛下发觉情况不对,就赶紧跑吧!”说着,艾米就取出一把小刀,准备如先前一样划破自己的手指。 可是这一次,艾拉却抓住了她的握刀手。 “自然级就自然级,剩下的由我来想办法。” “陛下……?” “听着,艾米,像是对付尹本.西那时的情况绝不允许再出现。我依旧只是一个凡人,我不许你再丢下我一个人冲锋,也不许你把什么事情都压到我身上。艾米,在对抗拉格纳时,你的洛基加护也只不过是自然级。让那个‘不败者’失去力量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我和你。我们两人合力,才是真正的凯旋者。”艾拉坚定地压下艾米的手,并从她手中把小刀夺过。 然后,她对着周围的海盗们喊道:“你们都看到了,就在刚刚,海岛共和国袭击了我所在的这艘舰船!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从现在开始,我瑞典王正式对海岛共和国宣战!随我冲回亚速城,然后带着大军回来踏平海岛共和国!”海盗们激动地高举武器,用吼声回应着艾拉。 这场景让波卡里奥斯一下子懵了:“宣战?瑞典王?你究竟是……?”艾拉又望向西北方——七丘帝国的士兵们抱着头,就像见了光的老鼠一样四处乱窜。 他们互相推攘、互相掣肘,甚至在为能先一步逃出火海互相厮杀。这样的已经称不上是一支军队,而更像是因森林失火而逃难的动物。 这是任何将领都无法挽救的溃败。 “如果是海盗王国的士兵,我只要往他们前面一站,他们就会冷静下来。”艾拉说道, “可惜这些是七丘帝国的士兵。艾米,靠你了——拼尽全力将火焰聚到你这里!”艾米勐地点了下头。 于是艾拉便让海盗们滑动船桨,一路朝着前方的火海冲去。在火海中绝望地挣扎的士兵们忽地看到,挡在前方的一道火墙竟然分散了开来。 一艘小船一头扎入这火海之中,随着小船的前进,周围数米内的火焰就像被吸走一般汇聚到了那艘小船的周围。 得救的数十个士兵们趴在焦黑的船头,愣愣地看着那小船的船头——那里,站着一个熊熊燃烧着的女孩。 “对抗尹本.西纳的过程中,神明一次都没有出现,德尔菲神庙却复兴了。这让我多少理解了一些事情。”艾拉在艾米的身后小声说道, “艾米,攻击敌军,可以没有杀伤力,但一定要华丽、引入注目!”艾米不知道艾拉又在作何打算。 但既然艾拉这么吩咐,她也就照做。火焰在她手中化形为一头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雄狮。 她让那头雄狮奔向追杀而至的敌船,并让火焰溅射出盛大的火花。 “然后呢?”艾米小声问道, “我该怎么做?”艾拉来到艾米的身旁。她注意到,那些士兵们看艾米的眼神中正充斥着希望与憧憬。 神明,因何而生? “神明已经听到了你们的呼唤之声!”艾拉抓住艾米的一只手,一把举向空中, “这是太阳神阿波罗的使者!只要追随神的指引,即可破敌制胜!”——所谓的神明,来源于恐惧与痛苦,诞生于希望与奢望。 第十五章 亚德里亚海战(11) “陛下?”艾米被艾拉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我?”震天的喊杀声传来,在七丘帝国的舰队恢复秩序前,海岛共和国的主力舰队靠近了。 “已经没有时间解释了。我来率队挡住敌人,在我溃败之前,艾米你要重整七丘帝国舰队!”说着,艾拉一跃跳上附近的另一艘船,振臂对着海盗们喊道:“就是现在!随我从正面冲破敌人的包围!”这批海盗只有一千多人,而海岛共和国的主力舰队人数在一万以上,船只的作战能力亦远胜于海盗们的小船。 但对曾用这轻飘飘的小船对抗大海的巨浪,从北海一路跑到印度海的大海之子们而言,这又有何惧? 何况率领他们的还是那个传奇的凯旋者,那便更无需疑惑。 “冲啊!”海盗们回应着艾拉的号召。而艾米仍在犹豫:“陛下……我……你把这任务交给我……”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艾拉甩过头来, “艾米,牢记你的姓氏!”已经没有更多解释的时间了。在敌人不断逼近的压力下,艾拉果断指挥乘坐的船只朝着围上来的敌人冲了过去。 在几声沉重的撞击声后,海盗们用小船逼停了冲在前方的几艘轻型战船,然后接二连三地跳上了敌船的甲板。 “不需留情,只需尽情宣泄你们的怒火!”艾拉的声音鼓动着士兵们, “在我凯旋者面前,他们区区蝼蚁,又何以自安?”海盗们的吼声由激昂逐渐转为迷狂。 他们如痴如醉地挥动着斧头,将炽热的血泼洒到船上。偶被敌人的刀剑砍中,亦只是让他们的神经更加的兴奋罢了。 艾米难以置信地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这种疯狂的战斗,让她依稀联想到了某个魔法:“奥丁的加护?”这个念头一冒出,艾米自感好笑,连连摇头。 海盗们现在的表现比起拉格纳的奥丁加护可差的远了。而且艾拉可是让整个海盗王国改信了奥林匹斯诸神。 奥丁就算再怎么不开眼,也不会把加护给到一个捣毁了他神像的王的身上。 而波卡里奥斯已经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在瞎嚷嚷些什么?你又怎么会是阿波罗的使者?骗子、一群骗子!再不听我的指挥,你们的佣金就没了!”艾米面无表情地让一团火焰擦着波卡里奥斯的头皮飞过。 波卡里奥斯尖叫着拍了拍自己的头,一看手心,已经全是烧焦的毛发。 “收着你的佣金吧。”艾米说道, “如果你不想被丢下船,就老老实实堵住你的嘴巴!”艾拉说的话虽只有只言片句,但对艾米来说,却抵得上千言万语。 “我的姓氏……是西庇阿。”面对七丘帝国士兵们的视线,艾米用尽全力,将尽可能多的火焰汇聚到自己的周身。 “我的名字,是艾米.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艾米踏到七丘帝国的船上,又从一艘船走到另一艘船上。 在挤成一团的舰队之中,这动作不比在平地走路困难多少。她就这样一路横穿七丘帝国的舰队,将一路上所有的火焰都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每当火焰超出了她所控制的范围,她就将火焰朝着西北方的敌船掷出。 每一次攻击,她都尽可能地展现出浩大的声势——那扑向敌人的火焰有时像龙、有时像狮子、有时又像骏马。 充斥整个战场的烈火,使得自然级的她也能够轻易地将这样的攻击持续下去。 当她走到战线的最前方时,半个战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吾名艾米.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七丘帝国的王室,阿波罗的使者!”在敌我双方的士兵面前,她如此宣告。 数不清的敌人向着她冲了过来。他们才不听艾米说了些什么,在战场上,过于醒目的表现只会招来勐烈的攻击。 艾米微微一笑。刹那间,那些靠近她的士兵们全部僵在了原地。艾米轻易地从一个敌人手中夺过剑来,抹开了对方的脖子。 然后,她反手将一个巨大的火球投向了敌阵正中。要论阿芙洛狄特的加护,艾米是精灵级! “你们傻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被火烧死、还是等着被敌人砍死?”艾米向后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七丘帝国的士兵们。 “在阿波罗因你们的无能生气前,马上整好队形,从正面突破敌军!”笼罩在舰队上空的绝望之云消散了。 冷静下来的士兵们开始有序地操作船只,使停滞的舰队再度活动了起来。 火势较小的舰船,就依靠艾米的魔法灭火。火势过大的舰船,就用浆推到远处,避免波及其它船只。 火势极大、但因位置无法推开的舰船,就想办法将其凿沉。然后,打开通路,让船只有序的撤出。 光靠自然级的魔法,无法扑灭整个战场的火焰。但士兵们能够拯救自己——只要他们坚信神能拯救自己。 “为什么就非得要有神不可呢?”艾拉从血海中仰起头来,看着澄澈的天空——那些热气球已经被风吹到了海岛共和国主力舰队的上空。 西北风持续不断地刮着,将它们朝着东南方不断地送去。换句话说,它们已经无法继续攻击七丘帝国的舰队了。 “如果有能让它们在空中自由移动的装置的话,这种飞行的器械也许会成为海战的主流吧。”而怎么制造这种装置,艾拉心里是有底的。 艾米带着整好队形舰队冲了上来。她一跃跳到艾拉的船上,将一个冲向艾拉的敌人掀下船去。 “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做?”虽然七丘帝国的舰队已经恢复了秩序,但已疲惫不堪。 在海岛共和国舰队的两面夹击下,他们依旧处于极度的劣势。艾拉长叹口气。 她知道她无法在此时反败为胜,她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为七丘帝国的海军保存实力罢了。 “让海军使用海洋之火。然后艾米,尽可能地让火焰包裹着我们的船只——既然敌人选择了在西北风时从下风口发动进攻,那就让他们也尝尝火焰的威力吧!”七丘帝国的舰队喷吐着火舌,并在烈火的包裹下一头扎进海岛共和国的主力舰队之中。 在西北风下,这是极为可怕的突袭。双方的士兵在烈火中拼了命地厮杀着,海岛共和国极力想要挡住七丘帝国的舰队,也让七丘帝国的舰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他们的实力却不足以将七丘帝国的舰队完全剿灭。 七丘帝国的舰队终于冲出了绝境,伤痕累累地驶向了附近的港口。 第十六章 阿波罗之子(1) 海岛共和国海岸线长达一个多月的封锁解除了。在海岛共和国把驻守都城的海军派出去合围奥卢斯的舰队时,默西亚野战军的将领当机立断渡海发起了对海岛共和国都城的进攻。 但随着奥卢斯的败退,大胜归来的海岛共和国海军反手断了攻城部队的退路,反让默西亚野战军折损了不少士兵。 虽然一万七千五百余人的默西亚野战军依旧在陆路上维持着对海岛共和国的封锁,但在缺少海军支援的情况下,他们绝无可能跨越海峡破海岛共和国坚固的城墙。 而封锁陆路是无意义的,海岛共和国本就是一个注重海上交通的国度,只要海陆畅通,它的士兵们能坚守到老死。 都城已经在庆贺这场战争的胜利。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大将孔塔里尼宛如一个得胜归来的英雄,在尽情享受市民们的喝彩后,又红光满面地前往总督府去向帕提西帕奇奥汇报胜利的消息。 帕提西帕奇奥的左手边站着乔瓦尼,右手边站着尹波利塔。孔塔里尼走进门,刚行完礼,帕提西帕奇奥就开口问道:“孔塔里尼,和我说说你这仗是怎么打的?”孔塔里尼兴奋地点了下头:“多亏总督的计划,战事进行的非常顺利……” “总督并不想听这个。”乔瓦尼在一旁打断了孔塔里尼的话, “他想知道,你的战果如何?” “战果?那可太丰盛了。七丘帝国的船只足足被我们击沉了两成,另有三成被俘获,剩下的船只被打的溃不成军,仓皇逃窜……” “那也就是说,有足足五成的敌人逃走了?”孔塔里尼终于感到气氛有些不对。 他小心地打量着帕提西帕奇奥,发现他的脸色阴沉沉的,完全不像是在高兴的样子。 “孔塔里尼,我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乔瓦尼在一旁说道, “制定计划的是尹波利塔,赶制飞行器的是海岛共和国的市民,制造海洋之火的是炼金术大学的师生,选定决战时间的的是我,击溃七丘帝国舰队的是飞行器上士兵,而你要做的只是收割溃败的敌军而已。就这样,敌人还被你放跑了五成,你竟还觉得这是你的功劳?”孔塔里尼吓出一身冷汗,慌忙跪倒在了帕提西帕奇奥的身前,连声求饶。 “本来这次战役之后,七丘帝国将完全丧失海上的反击能力,其海岸线将完全向我们敞开。但现在,我们不得不把又敌人的海军放入计划中考虑了。因为你的无能,整个后续的计划都受到了干扰。”帕提西帕奇奥冷冷地看着孔塔里尼, “将军,你究竟干了什么,竟在这种极度优势的包围网中放跑了足足一半的敌人?你最好能给出一个充分的理由!” “总督大人,这不是我的错!是阿波罗——对,是阿波罗!在敌人即将被我们全歼的时候,太阳神阿波罗派出了使者。她将烧起来的火焰全部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把绝境中的敌人给救了出去!” “阿波罗的使者?是说阿波罗的加护么?”尹波利塔朝着孔塔里尼迈出一步, “那个使者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是……西庇阿?对!那个使者自称西庇阿,是七丘帝国的王族!”话音未落,孔塔里尼忽地发出了一阵哀嚎——尹波利塔将一柄小刀毫不留情地插入了他的左手手背之中。 愤怒之下,孔塔里尼将其右手一挥,试图重重地给尹波利塔一个耳光。 但尹波利塔不闪不避,竟直接在空中抓住了孔塔里尼的手指,借助孔塔里尼挥手的力道将他的手指朝着手腕的方向一拗——孔塔里尼顿时又发出了一阵惨叫。 他的双手在短短的时间接连受到重创,左手手背更是被小刀直接贯穿,给钉到了地上,换成一般人,非当场痛晕过去不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尹波利塔瞪着眼睛,那里面充斥着满满的愤怒, “阿波罗的加护?西庇阿?就算阿波罗把加护交给一个乞丐,也绝对轮不到西庇阿!”但孔塔里尼毕竟是究竟沙场的将军,双手被废,他红着脸,用牙齿咬着小刀把它硬生生地从手背中拔了出来,然后愤怒地对着尹波利塔吼道:“你这贱货,我可是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大将!你居然……居然敢!” “啪”的一声,帕提西帕奇奥将手中的茶杯摔向了尹波利塔,骂道:“尹波利塔,你又弄脏了我的地毯!我让你动手了么?就算你取得了一点功劳,也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尹波利塔摸了摸额前的鲜血,不怒反喜。 她四足着地,像一只小猫一样爬到帕提西帕奇奥的脚前,一边用光滑的脸蛋磨蹭着帕提西帕奇奥大腿上粗黑的腿毛,一边谄媚地笑着:“总督大人,我怎敢僭越呢?只是我听到这个所谓的将军想要骗总督大人,一生气,就忍不住不住动手了。”帕提西帕奇奥皱起眉头:“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庇阿是七丘帝国的王室,每一代的魔法水平都不弱,会得到阿波罗的加护又有什么奇怪了?” “总督,你忘了?”尹波利塔一边抚摸着帕提西帕奇奥的大腿,一边轻轻地说道, “阿波罗可不是火神,怎么可能拥有操纵火焰的力量?” “阿波罗不是太阳神么?”乔瓦尼说道, “太阳神能操控火,不也说得通么?”尹波利塔没有理会乔瓦尼,继续对帕提西帕奇奥说道:“总督大人你有所不知,阿波罗是太阳神只是后世的误传。阿波罗这个名字,意为‘闪耀者’。阿波罗是光明之神、艺术之神、医药之神,有时也是射手的保护神,而并非什么太阳神,和火更是没有丝毫的联系。” “竟有这种说法?”帕提西帕奇奥沉吟了一会儿, “尹波利塔是我们海岛共和国最强的魔法师,既然她这么说,那大概确实就是这样没错了。” “我……我真的没有说谎。”孔塔里尼凄厉地喊道, “很多、有很多士兵都听到了,那个掌控火焰的女人,就是自称阿波罗使者,而且姓氏就是西庇阿!” “敌人的言语难道便是真的?你还真信她是阿波罗的使者?”乔瓦尼责怪了孔塔里尼一句,然后低头对帕提西帕奇奥说道:“既然敌人中有操控火焰的魔法师,那孔塔里尼将军的失败也不能全责怪他。他毕竟得胜回归,不宜在这时进行加罪。” “乔瓦尼,想帮人求情,首先自己得有成绩。”尹波利塔冷冷地说道, “你答应总督的盟军呢?人呢?在哪里?” “那自然已在路上。”乔瓦尼自信地笑了起来, “军旅前行,日费千金。总督现在该烦恼的,是怎么尽可能多地筹备一些货物,好好地赚个一笔。” 第十六章 阿波罗之子(2) 据海军败退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默西亚野战军进退两难。 默西亚野战军是守卫七丘帝国北方边境的唯一一支部队,至关重要,不像德尔菲的尹利里亚野战军那样可以随意调动。进,在海岛共和国主力舰队的封锁下,他们是不可能成功登岛的;退,他们目前没有收到任何撤退的命令。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闲着。在将军的指挥下,他们在海岸上架好了投石机。 海岛共和国的都城名义上虽然是“岛”,但实际上只是处在一处泻湖的中央,和大陆并没有相距多远。海岛共和国的主力舰队在中间的水路上进行封锁,和两岸相距都不是很远。只要运气好的,他们总能用投石机摸到几个。 虽然这种攻击的效果聊胜于无,但将来巴塞勒斯问起来,至少也能汇报说是在艰苦奋战了。 此外,作为战场最前线的军队,他们还注意到海岛共和国正在通过海路不停地往都城输送物资。 “很显然,这是在做长期坚守的准备。” 默西亚野战军的将军达比沙如此分析着这个情报。他长期守卫着阿勒曼尼联邦和七丘帝国的边境,数有战功,被认为是七丘帝国中仅次于贝伦加尔的名将。 “虽然我们的海军失利,但海岛共和国自认为陆军实力不足以和我军抗衡,所以选择了退守的策略。” “海军失利后,海岛共和国不是应该封锁我们的海岸线,打击我们的经济么?”副官在一旁小声提出质疑,“用那么多的舰队,死守这个小岛是想干什么?” “这还用说?”达比沙的胡子得意的一抖一抖:“那肯定是被我的威名给震住了!” “报——敌人!敌人出现了!” 忽然出现的报告声让达比沙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便兴致冲冲地挥了一下手:“敌人来送死了?走,去活动活动筋骨!” 默西亚野战军配备着大量的骑兵。这些骑兵部队这两个月里没打过一场仗,甚至连攻城车都摸不着,正觉得无聊,这时听说有敌人出现,一个个都来了精神。达比沙也没把海岛共和国的陆军放在眼里,骑到马上把手一挥,数千骑兵甩下步兵,一熘烟地冲向了战场。 可当看到报告中的敌军时,达比沙却一下子勒住了马匹。他朝远方运动着的敌军望了望,疑惑地询问身边的副官:“这是海岛共和国的军队?” 海岛共和国受七丘帝国的文化影响,武器装备和七丘帝国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可远处的敌军从旗帜、铠甲到武器,没有一点七丘帝国的影子。 那副官眯着眼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确实不像。这链甲,看起来应该是阿勒曼尼的部队?” “阿勒曼尼?”达比沙回过头,“让蛮盟的首领过来!” 蛮盟是作为雇佣兵为七丘帝国作战的蛮族部队,大部分来自阿勒曼尼联邦,主要是步兵,也存在少量的骑兵。他们比七丘帝国的士兵凶悍的多,是七丘帝国的陆军体系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不多时,蛮盟的首领骑着马从侧翼赶来了。达比沙用马鞭指着远方的敌军,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的部队么?” 那首领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敌军的旗帜:“因斯布鲁克,普罗旺斯,皮埃蒙特,慕尼黑,诺瓦拉……” “你在那念什么咒?”达比沙生气地问道,“我问你,对面是哪里的部队!” “我刚刚就在回答呢!”那首领说道,“阿勒曼尼联邦内部有三百多个邦国,看对面的旗帜,至少来了五十多个,都是联邦南部的小领主!” “难怪对面阵型这么散乱。我看对面也就五六千人,就这就有五十个邦国?就算找五十个村,拉的人都比这多!”达比沙嘲讽地笑了一声,“就这点兵力,光凭骑兵就已经足够,传令,袭步冲锋!” 应着达比沙的声音,那数千骑兵拔出亮闪闪的刀剑,威风凛凛地朝着有些散乱的敌军冲去。可没还跑多远,从战场另一侧忽地又出现了一支五六千人的部队。达比沙再度慌慌张张地勒停马匹,叫来蛮盟的首领问道:“这又是哪里的部队?” 那首领如之前一样张望了一回儿:“奥格斯堡,萨尔茨堡,罗腾堡……” “也都是阿勒曼尼联邦的邦国?” “是的……看旗帜,好像又有三四十个邦国。” 看着这一万多人的蛮族部队,达比沙有些发憷。 “敌人人数有点多……要不,我们等步兵到在进攻?” 还不等副官做出回应,第三支阿勒曼尼联邦的军队也出现在了战场,和先前两只军队不同,这一支军队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清有多少人。 “好家伙,勃艮第公爵、巴伐利亚公爵、萨克森公爵……这些可都是阿勒曼尼联邦里的大诸侯!”蛮盟的首领在一旁及时为达比沙进行讲解,“居然连波西米亚王也来了?阿勒曼尼联邦什么时候这么齐心协力了?” “撤退!撤退!去和步兵汇合!” 达比沙率着骑兵飞也似的跑了回去,满头大汗地让步兵列好阵型。这之后,他忐忑地等了好久,却怎么都不见敌军出现,派出轻骑兵一探,才发现敌军已经远远地找了个地方驻扎了下来。 “看来这是海岛共和国的援军了。”副官说道,“现在这个位置,我们容易遭到阿勒曼尼联军和海岛共和国守军的两面夹击。是否传令士兵拔寨,后退数里?” “后退又有什么用?就算不被夹击,那群蛮族正面冲过来,我们的士兵能挡得住么?” “这……总不能就这么撤退吧?” “当然不行,直接撤退,巴塞勒斯怪罪下来,我怎么办?” 达比沙焦急地在军营中踱了几圈,而后忽地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手:“对,后退!真是一个好主意,传令全军,马上拔寨后退三里!” 那副官不知道达比沙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既然赫赫有名的达比沙这么吩咐,那肯定就有其中的道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就这样,围困海岛共和国一个多月的默西亚野战军撤退了。 看着城外的五彩缤纷的旗帜,就连帕提西帕奇奥也惊讶万分。 “乔瓦尼……你究竟做了什么工作?这么多的阿勒曼尼领主。该不会是法兰西岛伯爵亲自率队来支援我们了吧?” “不,法兰西岛伯爵是个庸才,现在估计在凡尔赛宫和他的妹妹跳舞呢——但没有法兰西岛伯爵也没关系,三分之一的阿勒曼尼联邦领主都将参与我们这次的行动。总督你现在看到的只是联军的一小部分罢了。” 乔瓦尼垂着头澹澹地回答道, “瓜分了七丘帝国西部领土而发家的强盗后裔,又怎会拒绝在东部领土等着他们的财富与权力呢?我所做的,仅仅只是在他们中间牵了个头罢了。比起惊讶,总督应该考虑一下如何收拾默西亚野战军,如果不能将其彻底击溃,我们恐怕很难染指七丘帝国的北方边境。” 第十六章 阿波罗之子(3) 尹波利塔将身子黏在帕提西帕奇奥身上,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总督,击溃默西亚野战军并不困难。不过,法兰西岛伯爵没来,那阿勒曼尼联军就是群龙无首。哪怕是一点也好——你想在其中占据更多的主导权么?” “哦?”帕提西帕奇奥问道,“你有什么方法么?” “依我猜测,默西亚野战军这一次只是后退数里,并未完全撤退。总督大人可以先派人去侦查一下情况,然后再做打算。” 侦察兵带回来的消息很快证实了尹波利塔的话:七丘帝国的军队正在三里之外扎营。 “既然没有完全撤走,那就是还有进攻我们的意图。”尹波利塔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么多的领主,阿勒曼尼联军在来这里路上怕是已经因为指挥权吵起来过了。总督大人何不乘现在和城外的联军立一个约定?谁率先取下默西亚野战军主将的脑袋,谁就能担任接下来对七丘帝国军事行动的的主帅?” 乔瓦尼在一旁摇着头:“吵起来那是必然的。可你说的方案……我们海岛共和国陆军人数不多,而阿勒曼尼联邦的援军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等到明天,城外怕是能聚集不下六万人。立这个约定,是不是会有点冒险?我倒是另外有分配指挥权的计划……” “乔瓦尼,你在外交上的能力不错,但在军事上可是一窍不通。” 尹波利塔嘲笑了乔瓦尼一句,随即离开帕提西帕奇奥的身子,整了整衣服,以罕见的严肃表情跪在了帕提西帕奇奥身前。 “总督,能否给我一支军队?不需太多,千人足以,我今晚就能取下敌军主将的首级。” “尹波利塔,你想要指挥军队?”帕提西帕奇奥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摇头说道:“不,让女人率领军队无法服众。你又是奴隶出身——就算不提这个,以你目前的身份,也不足以直接成为将领。” 尹波利塔默默地垂下了头。没人能够看到她脸上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情。 只听帕提西帕奇奥继续说道:“既然是立威的作战,那我当然要亲自指挥。尹波利塔你在我身边当个护卫就好。你的计划是什么?现在就和我说说吧。” 一阵沉默之后,尹波利塔满脸堆笑地抬起头来,回答道:“我认为,敌人今晚一定会发动夜袭。” 夜深了。风吹动着草地,唰唰作响。一抹皎洁的月光挂在空中,隐隐照出在草地上匍匐前进的士兵们。 依达比沙的计划,默西亚野战军乘着夜色悄悄地摸到了驻扎在城外的阿勒曼尼联军营附近。达比沙骑着战马,站着一个高坡上眺望。 “没有防备!将军真是高见。敌人远来劳顿,且立足未稳。见我军后退,更是掉以轻心。此刻夜袭,必能克敌制胜!”副官在达比沙身旁信心满满地说道,“将军,快下令让我们进攻吧!” “那还用你说?”达比沙得意地将手一挥,“进攻!” 夜色中亮起了无数火把,数千骑兵一头扎进了敌军营寨,上万步兵高喊着,跟在骑兵在后方掩杀。 “我们也上!”达比沙挥手示意身后的将军卫队随他一起冲锋。可还没跑出几步,达比沙吓得又一次勒停了坐下的战马——火把的照耀下下,敌军的营寨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使得高坡上的他能够清晰地看清全貌:“白天,我看敌军的人数也就在两万人上下。怎么现在这营寨的规模,竟像是能容纳五万余人?在我们后退的时间里,敌人又来了援军?” 他的副官倒是很高兴的样子:“这是千载难遇的良机!五万人,数目已经是我军的两倍。我军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传出去,将军的名声就能压过贝伦加尔了!” “当个鬼的名将!名声要紧还是命要紧?”达比沙骂道,“敌军两倍于我,这仗还怎么打?撤!快撤!” “可是将军,我们现在是夜袭,有优势……” “优势你个头!对面可是野蛮人,万一半夜了反而更精神了呢?留下一部分人防备敌军追击,其他所有人,撤退!” ——达比沙不知道,营寨的两侧分别埋伏着帕提西帕奇奥的两支部队。他只要再向前冲三箭的距离,立刻就会落入海岛共和国的包围网。 而在海岛共和国伏兵的眼中,那就是七丘帝国的将领刚刚冲到一半,莫名其妙地掉了个头跑掉了。 “居然没有进入埋伏?”正在营寨一侧进行埋伏的帕提西帕奇奥皱起了眉头,“尹波利塔,你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跑了?”尹波利塔望着达比沙的屁股,惊的合不拢嘴:“就算我们人多了些,可达比沙是七丘帝国的名将,怎么连夜袭都不敢?” 七丘帝国已经冲进营寨的大多都是骑兵,听到收兵的号角,在海岛共和国的伏兵形成有效的合围前,他们就撕开松散的防线跑了回去。着一阵骚动惊醒了沉睡中的阿勒曼尼联军。他们慌慌张张地抓起武器抛出营帐,却发现被困在营寨里的敌军很少。几位性急的领主当即带上近卫骑兵,追着七丘帝国撤退的中部队杀了过去。 “不管了,我们也追上去!” 帕提西帕奇奥把手一挥就要指挥军队冲锋,尹波利塔连忙拉住了他。 “总督,不管怎么说,达比沙都是七丘帝国的名将,这样追上去,恐怕反会受到他的埋伏!” “我已经派人和那群酋长们说了,谁率先取下敌军主将的脑袋,谁就当主帅!他们追上去了,我们还能在这里愣着?” 帕提西帕奇奥暴跳如雷地踹了尹波利塔一脚。 “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方案。既然你让我不要追,那你就一个人追上去,把敌人主将的脑袋给我取回来!” “我一个人追上去倒是没有问题。”尹波利塔再度跪在了帕提西帕奇奥的面前,“只是,如果我能成功取回敌将的脑袋,作为奖赏,总督大人是否能允许我率领一支部队。?” “少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要奖赏,那就先把东西取回来再说!”帕提西帕奇奥又踹了尹波利塔一脚,“阿勒曼尼联邦的人都跑远了!” “遵命,总督大人。” 尹波利塔一改在帕提西帕奇奥面前的卑贱,威风凛凛地骑上了一匹战马,尔后飞马向着撤退中的默西亚野战军追了过去。 第十六章 阿波罗之子(4) 伊波利塔的担忧竟然是正确的。达比沙虽然胆小,但他毕竟是七丘帝国的名将。 他麾下的默西亚野战军是守卫七丘帝国北方边境的重要力量。七丘帝国的北方边境常有战事,达比沙无法打赢每一场战争——所以论起撤退,他是专业的。 伊波利塔她刚一冲上达比沙刚刚所在的高坡,突如其然地迎面撞上了一个矛兵方阵——他们在山坡的背面列阵,在山坡的前方根本无法察觉。 说时迟那时快,那马载着伊波利塔一头朝着数十根矛尖撞去,伊波利塔甚至来不及勒停马匹! 这是达比沙专门留下来应对阿勒曼尼联邦骑兵追击的队伍。在伊波利塔的身旁,已有数十名中招的阿勒曼尼骑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惨烈的嘶鸣声中,伊波利塔胯下的战马侧摔在地。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伊波利塔从马背上跃至半空。 她的身体在空中翻转着,衣衫舞动,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朵在夜空中绽放的昙花。 士兵们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他们刺倒战马,立即便把矛头指向了空中的伊波利塔。 在伊波利塔那纤细的身下,十余根尖锐的矛尖反射着月的寒光。飞刀。 没人看清伊波利塔的动作。在她身子的一个翻转之间,插大腿上的十把飞刀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分别射向了底下十个士兵的眉心。 两个离她最近的士兵当即倒地。剩下的士兵或用武器拨档、或侧头闪避,侥幸夺过了致命的伤势,但那迅捷的飞刀却依旧在他们的手上或脸上划出了一道轻伤。 伊波利塔的脚安稳地落到了地面。而被划伤的八名士兵却不知为何一齐摔倒在了地上。 伊波利塔左右手各持两把匕首,未等衣摆落下,这两把匕首就暴风般在地上转了一圈,在靠拢过来的几名士兵身上分别咬出了一道伤口。 创口很浅,但那几名士兵却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如先前的八名士兵一样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细看之下,那十余名士兵身上轻微的划痕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个无比巨大的伤口,硬生生地将它们的身体横向斩了开来。 伊波利塔嘴里轻念着一个古怪的咒文,在那伤口的边缘,比黑夜更为漆黑的雾气正快速消蚀着剩下的皮肉和筋骨。 没过多久,那些士兵的身体就全部断成了两截。如此犀利的打击迅速耗尽了敌军的士气。 在越来越多的阿勒曼尼骑兵的冲击下,整个矛兵方阵的士兵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伊波利塔立在那惨不忍睹的尸块之中,浑身上下隐隐透着一股黑气,宛如一个来自地狱的银白色的死神。 她看到了敌军的将旗——在前方的另一个山头,被一众将卫环绕着的达比沙是如此的显眼。 她狞笑一声,舔干粘在匕首前段的鲜血,忽地甩手将匕首朝着远处的达比沙投了出去! 这简直就是疯子才会做的举动。飞刀不比弓箭,射程极短。而达比沙虽然在伊波利塔的视线之中,但两人却是分站在两个山头,实际上有近两箭的距离,远在飞刀有效射程的十倍以上! 说时迟那时快,达比沙身下的战马忽地一头栽倒在地。伊波利塔在极远距离下投出的飞刀虽然没能命中达比沙,但却成功在他的战马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随着伊波利塔念动咒文,那小小的伤口逐渐扩大,直至将战马断为两截。 达比沙身边的一名将卫慌忙下马,将自己的马匹让给了达比沙。伊波利塔啐了一口。 一名阿勒曼尼联邦的骑兵在这时从后方跑来。伊波利塔根本不管敌我,甩手丢出一柄飞刀将那士兵从马上击落,顺势抓住缰绳,一跃纵上马背,拍马就朝着达比沙的方向追了过去。 随着不断靠近七丘帝国的主力,前来阻挡伊波利塔的士兵也越来越多。 伊波利塔以惊人的技巧避开所有袭向她的攻击,顺手还夺下了一把适合马上做战的砍刀。 战士们都注重保护自己的要害部位,但她却根本无需袭击这些地方,只需划出一个轻微的伤口,敌人下一秒就会断成两截。 这也让她的招式极其古怪,防不胜防。她纵马挥刀驰骋疆场,收割着一个又一个士兵的生命,真是像极了死神。 七丘帝国的将领们终于注意到了她。为了阻止她继续接近达比沙,四名将卫拍马向她冲去。 他们保持着一个v型的阵线,伊波利塔一个不注意便冲入了这个阵线中央。 几乎是同事,四名将卫从左前方、右前方、左侧方、右侧方一齐向伊波利塔发动了攻击,伊波利塔刚把手一抬,手中的武器就被其中一人死死压住。 其余三人的武器封锁了伊波利塔所有可能的闪避方向,一齐朝着伊波利塔袭来! ——将卫们齐刷刷地从马上摔了下去。伊波利塔手中的武器并未移动。 但那些将卫们的喉咙却在同一时间被什么东西贯穿了。细看之下,他们伤口附近的空气比夜色更暗一些,隐隐显现出箭的形状。 就在伊波利塔身体的周围,漂浮着无数这样的东西——它们没有形体,与其说是箭,倒更像是浓缩起来的黑暗。 要不是比黑夜更漆黑一些,那便完全像是不存在一般。就连帕提西帕奇奥也没见过这个将黑暗凝聚成箭矢的魔法。 伊波利塔隐藏着这个魔法,仿佛隐藏着什么事关重要的秘密。达比沙仓皇逃窜着,他离他的士兵越来越远,保护他的将卫几乎被伊波利塔屠戮殆尽。 伊波利塔紧紧地追赶着他,就像是一个索命的恶鬼。又是一把飞刀擦过达比沙的马匹,达比沙在地上滚了几圈,起身之时,伊波利塔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波西尼亚的达比沙,陌路贵族,参军前家产只剩下一块小型的葡萄园。十五年前对抗阿勒曼尼联邦的入侵有功,一跃成为默西亚野战军的大将。我说的都对吗?”伊波利塔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达比沙,如数家珍地报着达比沙的身世。 达比沙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银发的女人,颤声问道:“你是谁?” “不认识我么?那倒也没什么关系。不过,达比沙,你既然选择了当西庇阿家的走狗,那就算在这里被我一刀刀地割掉身上的肉,应该也没什么意见吧?” 第十六章 阿波罗之子(5) 伊波利塔拔出一柄飞刀,故意在达比沙眼前上下地把玩着。达比沙已经知道被这飞刀擦中就死,慌忙翻了个身,连滚带爬地朝着远处爬去。 伊波利塔没有马上动手。她在马背上欣赏着这位将军的狗爬似的动作,等达比沙终于站起身来,她才狞笑一声,将飞刀朝着达比沙丢了过去。 忽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雄鹰的啼鸣。一支箭飞速袭来,“当”的一声,在空中击落了伊波利塔的飞刀。伊波利塔一惊,慌忙转身朝着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可目力所及之处,只见平原和山丘,又哪里有半个人影? “射手在三箭之外?这力量和准度……是阿尔忒弥斯的加护?” 风吹散云层,露出一轮皎洁的圆月。 伊波利塔不再追赶达比沙。她的指尖夹着三把呼之欲出的飞刀,全神贯注地盯着箭射来的方向,宛如一头临战的恶狼。 第二支箭如期而至。环绕在伊波利塔周身的暗之箭接二连三地飞出去撞击着它,却丝毫没有撼动它分毫。它以前一箭支所没有的强大气势直逼伊波利塔的心脏,沿途掀起一层覆盖在地表的泥沙。 伊波利塔不得不投出了飞刀。第一把飞刀被弹了开去。第二把飞刀撞偏了它。第三把飞刀朝着箭射来的方向飞了回去——但是却如同石沉大海。敌人正在伊波利塔的飞刀触及不到的地方,搭弓射箭! 伊波利塔猛吸一口凉气。她察觉出敌人和她在伯仲之间,而在当前的距离下,她则处于极端的劣势。她终于完全丢下达比沙,策马朝着箭飞来的方向驰去! 第三支箭飞了过来,比前两支箭更为迅猛。伊波利塔拼尽全力格挡,但那箭上的可怕力道尽直把它从马上给推了下去! 伊波利塔在地上难看地滚了一圈,脸和胳膊被地上的砂石蹭破,冒出了一层鲜红的血。 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留里克,你看你选的这地方!这少说几万人在交战,我们去哪里打劫?” 然后又听一个粗犷的男声说道:“希西家,你少在这里叽叽歪歪的。待久了无聊,这不是你最先提出来的?” “我提出来的又怎么了?七丘和海岛磨磨蹭蹭打半天都没打完,瑞典王又不知跑哪去了,想出来打个劫活动筋骨、补贴补贴军用不正常么?还不是你说要来就来个大的,我们才往海岛共和国的方向跑来的?” 紧跟着这两个声音的是数千人的脚步声。有一支军队正朝着这个方向行军! “留里克,别吼那么大声。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公主刚刚往这里射了几箭,没准射中了老虎什么的。抢不了东西,打只老虎回去也是好的,可别把它给吓跑了……” “呸,要是那小公主三箭都射不死一只老虎,她就等着回诺夫哥罗德和我成婚吧!”….乘着两个声音争吵的时机,伊波利塔压低身子,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溜走了。 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们返回城外的营地,清点战果。由于达比沙撤退的指令下的及时,又灵活地布置了多个殿后的部队,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斩获不多。不过,也不乏有些勇士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勃艮第公国的领主罗贝尔有着一副灰熊般魁梧的身材,是一个身先士卒的猛将。他炫耀似地展示着他的扈从从被他砍倒的敌军尸体上割下来的十二个左耳朵,引来众领主的一片惊叹之声。 伊波利塔空着手走了回来。 她迎面遇上了正亲率士兵为阿勒曼尼联邦送去犒劳物资的帕提西帕奇奥。看到伊波利塔身上的伤痕,帕提西帕奇奥不快地“啧”了一声,开口就问道:“伊波利塔,你抢去的马呢?” 见伊波利塔不语,帕提西帕奇奥脸色黑了些:“那,敌军主将的人头呢?” 见伊波利塔还是不语,帕提西帕奇奥怒火中烧,一把夺过车夫的马鞭,狠狠地朝着伊波利塔抽了过去。只听他一边抽打一边骂道:“你个废物!你知道一匹战马要多少钱么?这个月你弄坏了多少东西,你怎么赔?你准备怎么赔?” 有那一瞬间,伊波利塔的眼中滚过一团怒火。但她没有动手。在帕提西帕奇奥不停的鞭打之下,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自己头。而当她把手放下时,挂在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谄媚的微笑——那是任何奴隶都无法比拟的、极度谄媚的微笑。 在马鞭“啪、啪”的响声中,她像一只狗、一头猪一般爬到了帕提西帕奇奥的脚下,舔舐着他的大腿。 帕提西帕奇奥终于出完了气,一脚将伊波利塔踢开,朝着阿勒曼尼联邦的营地走去。伊波利塔站了起来,完全无视旁人鄙夷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跟在了帕提西帕奇奥的身后。 见帕提西帕奇奥亲自来到,阿勒曼尼联邦中巴伐利亚公爵就率先站了出来,笑着说道:“帕提西帕奇奥,听说海岛共和国共和的都城被围困,我们这些诸侯可都是义愤填膺,抢着想要出兵来救。只是,如果各路诸侯各自前来的话,免不了被七丘帝国各个击破,所以大家才先在我的领地等了几天,人一到齐,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来得也不算晚,是吧,大总督?” “那是当然,不晚、不晚。”帕提西帕奇奥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我准备了给诸位将士的慰劳品。至于接下来的计划,还请各位领主移步总督府详谈。” 伊波利塔为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分发帕提西帕奇奥带来酒水。在为波西米亚王递上一瓶帕提西帕奇奥特地准备的葡萄酒时,波西米亚王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鞭痕。他接过酒水,倒出一些在银杯中,然后亲自捧着递给了伊波利塔。 “我方才在战场上看到了你的动作,比我的近卫们要强的多。如果愿意来我的领地,我可以册封你为骑士。” 伊波利塔微微一笑。 “波西米亚王,我知道你二十三岁继承父亲的领地,而今年已经五十六岁了。这三十三年间,波西米亚和七丘帝国大小冲突共计一十六次。可作为波西米亚的王,你可曾制定出一个能毁掉七丘帝国的计划么?” 乘着波西米亚王发愣的期间,伊波利塔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那份优雅,像极了出生于名门世家的贵族。 . 科西嘉14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新 第十六章 阿波罗之子(6) 简单的犒劳之后之后,阿勒曼尼联邦的近百名领主随着帕提西帕奇奥来到总督府,一同商议后续的计划。 虽说赶来的阿勒曼尼领主有近百名,但其中的大多数都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贵族,地产、兵力都少的可怜,更谈不上什么话语权。在场的诸侯中,在阿勒曼尼联邦内实际拥有影响力的领主不过十余名,而堪称举足轻重的,那就只有波西米亚王、巴伐利亚公爵、萨克森公爵、以及那位英勇的勃艮第公爵四位了。 而由于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法兰西岛伯爵没来,在场的领主中地位最高的非波西米亚王普热米斯尔莫属。 “聚集在这里的士卒当前有近六万人,尚有两万人的部队在赶来的路上。八万人,这个数目已将近整个阿勒曼尼联邦全部士兵总数的一半。如此大规模的部队,决不能没有主帅。” 说着,波西米亚王普热米斯尔扫了众人一眼。 “本来如果执政官本人来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可他太留恋凡尔赛宫了。如果诸位中有谁按约定取下了敌军主将的首级,那自然也好,可现在看来也没人办到,既然如此,那也只有选一个最有威望的领主来担任此职了。” 波西米亚王话中的意思,自然是想要自己担任主帅。可即使他也知道,这话题一抛出,必然惹来争议。阿勒曼尼联邦诸侯爵位虽有高低,地位上却都是平级。那些小诸侯暂且不提,可巴伐利亚公爵、萨克森公爵和勃艮第公爵这三个势力强大的领主,绝不会轻易就屈居波西米亚王之下。 果然,勃艮第公爵率先跳了出来。 “波西米亚王说的没错,在场所有人之中,我部杀敌是最多的,就由我来担任主帅,大家都没意见吧?” “不,勃艮第公爵,你对七丘帝国的地形、兵力部署等情况根本是一无所知,当主帅恐怕不太合适吧?”巴伐利亚公爵笑着说道,“我的领地最靠近七丘帝国,除了我,试问还有谁了解七丘帝国的情况。” “你什么意思?”勃艮第公爵瞪起眼来,“你们今晚砍了几个人?” “杀敌多,那应该去当先锋才对。”萨克森公爵也在一旁说道,“当主将要看的是战术战略能力,在场众人中,可有谁自负能超过我?” 这四个领主针锋相对,吹胡子瞪眼,谁也不服谁。阿勒曼尼联邦虽比海盗王国文明程度要高,但却依然保留着部分蛮族的特征。其大部分领主甚至根本不识字,本际上就相当于当地的军事统领。这群人争起主帅的位置来,那便逐渐有了大打出手之势。 就在局势即将失控之时,乔瓦尼笑着走了出来。 “总督大人早有考虑。八万人,放在一个地区未免挤了些。分开去不同地区,那一个主帅也管不过来。不如直接分成五个战区,五位主帅,分五路作战,如何?” “五路?”阿勒曼尼联邦诸侯一齐看向了乔瓦尼,“哪五路?” 乔瓦尼在众人面前摊开了地图,娓娓说道: “第一路,击溃尚未完全败退的默西亚野战军,然后侵攻克罗地亚地区。巴伐利亚公爵了解附近地形,担任这一路的主帅最合适不过。” “第二路,随同第一路大军一同击溃默西亚野战军,之后越过多瑙河,侵袭七丘帝国北方边境。这一路路途遥远,非波西米亚王的骑兵不能胜任。” “第三路,沿亚德里亚海南下,从海路侵扰伯罗奔尼撒地区,萨克森公爵的战术才能闻名天下,进退自如,这一路主帅非你莫属。” “第四路,同样沿海路南下,侵袭色雷斯地区。这一路是七丘帝国的首都所在,就由最英勇的勃艮第公爵来指挥,大家觉得如何?” 乔瓦尼后半句推举主帅的理由完全就是胡扯。勃艮第公爵的骑兵未必比波西米亚王的要弱,而萨克森公爵的战术水平也完全是他自吹自擂。只是,克罗地亚地区靠近巴伐利亚的边境;七丘帝国的北方边界波西米亚王窥视已久;萨克森公爵和勃艮第公爵距七丘帝国较远,对七丘帝国的领土兴趣较小,这次来更多的还是为了劫掠七丘帝国的财富。他这么安排,这四个大贵族都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阿勒曼尼联邦剩下的领主,本也不可能参与主帅之争。 那四个领主果然没有提出疑义。只是问道:“这样只有四路。第五路呢?” “第五路自然是我们总督的海军,负责封锁七丘帝国海岸线、运送萨克森和勃艮第公爵的士兵登陆,以及输送相应的物资,各位觉得如何?” “主帅可以这么安排,我没有意见。但这里有一个问题。”波西米亚王指着地图说道,“七丘帝国并非小国,我们分成五路,兵力会不会太分散了些?” “七丘帝国大部分的兵力都安排在天方帝国的边界。七丘帝国的边防军没有什么战斗力,我们实际要面对的其实就只有默西亚野战军、尹利里亚野战军、色雷斯野战军,以及首都的禁卫军三支部队,人数最多不过五万。我方占据优势。” “但七丘帝国难免会从边境调来援兵。”萨克森公爵有些为难的摊开手,“分成五路,还是有些太过冒险了。” 就在乔瓦尼试图继续说服这几位诸侯,但尹波利塔却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乔瓦尼,这就是你对总督说的计划?你这计划是建立在七丘帝国海军全军覆没、默西亚野战军溃不成军的基础上的吧?现在七丘帝国的海军跑了一半,默西亚野战军也等于是全身而退了,你还抱着你那计划不放?” 乔瓦尼气鼓鼓地看向了尹波利塔:“那依你说,应该怎么办?” “要执行你这个计划,必须要进一步削弱七丘帝国的兵力。” 尹波利塔走上前,伸出她布满伤痕的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岛,微笑着说道:“总督,你有没有考虑过将输送物资的据点放在这里?” 第十七章 康斯坦丁尼耶之围(1) 从亚得里亚海逃出来后,七丘帝国的舰队停靠在了中途一处较为安全的港口。 这一次海战,七丘帝国海军大将奥卢斯战死,被焚毁、击沉和俘获的舰船加起来将近五成。如此致命的打击,光是这支舰队还能维持着编制不散就已经是一个莫大的奇迹。士兵们残存的信心,完全是来自那个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把他们救出火海的“阿波罗的使者”。 可舰队停靠下来的第一天晚上,艾拉就带着艾米和海盗们,乘着夜色悄悄的熘走了。 “陛下,我们就这样走掉,没关系么?”艾米问道。 “怎么可能留下来。这群海盗随时会和七丘帝国的海军起冲突,而且待在军中,保不准就有人认出我来,太危险了。” “可是我就这样走掉的话,感觉这群士兵们的士气一下子就会跌到谷底……要不陛下先走,我一个人先留下来,把他们安全送回康斯坦丁尼耶后再和陛下汇合?” 艾拉神情古怪地看着艾米:“艾米,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七丘帝国的军队了?啊……你该不会是舍不得离开吧?” 听艾拉这么问,艾米有些羞涩地揪住衣摆,“哎嘿嘿”地笑了一下:“他们都‘女神大人’、‘女神大人’地叫我,听着怪舒服的。” “别多想了,再不走,艾米你会被识破的吧?” “哎?陛下,我倒觉得我演的还挺像阿波罗的使者的来着……” 作为随侍在艾拉身边的女仆,艾米此前从没被捧的这么高过,现在免不了有些飘飘然。 而艾拉则努力地想要点醒她:“哪里像了!首先,艾米你现在可是女仆装扮啊?女仆装扮!” 跟着艾拉从瑞典出征时,艾米身上的衣服是很贵重的。但她的衣服大多留在了纳吉尔法上。她和艾拉在德尔菲待了一个多月,穿来的衣服早就脏了,现在的衣服是她在德尔菲城里随手买的极为朴素的女仆装。 “是啊,所以士兵们有时也叫我胜利女仆来着,还有一个士兵说将来要给我立个胜利女仆像……” “什么叫胜利女仆像啊!”艾拉大声吐槽着,“阿波罗的加护者肯定会用弓箭的吧!艾米你会用弓么?” “不会用弓,但我会用火啊,装个太阳神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本来应该也差不多。但艾米,我们的姓氏是西庇阿,这就又会出现一个问题……” “哎?”艾米显然没有听到过这种事,“西庇阿和阿波罗的加护有什么联系么?” “完全没有联系。但从相反的方向,也可以说是有……艾米,你知道阿波罗是七丘帝国哪个着名家族的守护神么?” “家族的守护神?也就是说这个家族大部分人都受到阿波罗的加护?这不可能吧?”艾米摇头说道,“阿波罗的加护和阿尔忒弥斯的加护一样稀有,受加护者又至少是精灵级。要是阿波罗是哪个家族的守护神,这个家族的血脉不就比西庇阿家族还要强大了么?” “比西庇阿家族强大么?或许吧……德尔菲的阿波罗神庙刚刚复兴,要是来一个了解阿波罗的情况的人,我们很快就会被拆穿的” 艾拉将视线投向了前方的大海。风起,海面波光粼粼;风停,那粼粼波光就又聚成了一轮圆月。这千年间的大海上,月亮与波光不知像这样周而复始地循环了多少次。 “这件事先不提。我还有一个必须要离开的理由。”艾拉说道,“就算我们留在这里,七丘帝国的海军也已经无法继续作战。可要对付海岛共和国,海军偏偏是最为关键的。为了接下来的战事考虑,我必须要马上找一支足够强大的海军来协助我们。” 舰队在亚速城岸后,艾拉简单地应付了前来迎接的海盗们,然后就匆匆向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艾拉急着要去见被关押在亚速城的安德烈亚。 之前在亚速城的海战,安德烈亚落入了艾拉的包围,不得带着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投降。也正因这个举动,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实力并未减损。只要安德烈亚愿意协助艾拉,艾拉只要下令把牢里的海军士兵一放,再把俘获的战船一还,立刻就能在亚速城组建起一支一流的海军。 上一次,艾拉用食物劝降安德烈亚没有成功,反而更增加了他决不投降的决心。这一次,艾拉便让海盗们准备了极为丰厚的礼物。她走进地牢,亲自打开了牢门、亲手解开了安德烈亚身上的绳子,然后又亲自扶着安德烈亚坐到了一把木椅上。她自己站着,极为认真地说道: “安德烈亚将军,我想让你和你的士兵为我作战。只要答应了我,你们和你的所有士兵就都将得到自由。” 可安德烈亚却闭着眼睛,不发一语。 “你不愿效忠于我也没关系。我可以把你们当成雇佣兵。”艾拉说道,“雇佣金按市价的两倍来算,而且事成之后,你们依旧可以得到自由。” 安德里亚依旧紧闭着眼睛,嘴更像是被缝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没用的,这个老家伙已经几个月没说过话了。”地牢的一端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起雇佣的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虽然我不是海军,但如果你需要一个护卫,雇佣我还是很划的来的。” 艾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身材魁梧、脸色阴沉的男子正座在牢门之后。包裹了他半张脸的胡子又黑又硬,就像是一把毛刷。 “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艾米问道,“如果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陛下可不会雇佣你!” “重罪?什么叫重罪?杀人?还是栽赃陷害?我只是为我之前的雇主办事,而我的雇主也只是为了他的国家才发布的委托。只要涉及到国家利益,那任何事情都算不上重罪。” 那个男人沉着一张脸回答着艾米的问话。 “我的名字是奥索尔,不列颠排名第二的弓箭手。被雇主派来这里,挑起利古里亚和可萨汗国的战争。可是运气不好,载在了一个女娃娃的手里。” 第十七章 康斯坦丁尼耶之围(2) 「挑起利古里亚共和国和可萨汗国的战争?」艾拉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安德里亚身上被拉了过去。她记得可萨汗国之所以会和利古里亚开战是因为死了三个汗,而罪魁祸首想来应该是她妹妹安娜才对,「你雇主是谁?为什么要挑起利古里亚共和国和可萨汗国的战争?」. 「雇主是谁?利古里亚共和国和可萨汗国开战,对谁最有利?那当然是海岛共和国。只要亚速城被可萨汗国进攻,利古里亚共和国就不得不分兵同时应对海岛共和国和可萨汗国两国的兵力。这样一来,海岛共和国就有机会将利古里亚共和国完全吞并。而我的老板,自然就是海岛共和国的总督,帕提西帕奇奥。」 「你是怎么挑起两国战争的?杀了三个汗的是你?」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杀了三个汗的,恐怕是抓住我的那个女娃娃吧。」奥索尔说着,阴笑了一声,「但是,最开始杀掉可萨汗国来利古里亚收贡的使者的是我。之后的发展可是完全出乎我的预期,可萨汗国一连死了三个汗,国力大损;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来救亚速城,全军覆没。那可真是一箭双凋。接下来,我老板恐怕就要进攻七丘帝国的了。他之前可是说攻下七丘帝国后给我一块封地呢。不过也不去想这个了,比起被关在牢里,还是出来要紧。你应该不会拒绝一个厉害的弓手的吧?」 艾拉皱起了眉头。她已经得知利古里亚共和国被海岛共和国击败,也知道海岛共和国已经对七丘帝国发动了战争。但她以为海岛共和国只是想封锁海岸线以打击七丘帝国的经济,逼迫七丘帝国承认它们对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占领罢了。 虽然七丘帝国的海军失败后,海岛共和国的陆军可以在七丘帝国的任意一个地方登陆,但艾拉觉得凭它们的实力,最多也就是劫掠一下当地,进一步打击七丘帝国的经济而已。 可听奥索尔的话,海岛共和国竟是想从七丘帝国手中攻下土地。艾拉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海岛共和国,究竟是哪来这么大的胃口? 「帕提西帕奇奥为什么敢制定这种计划?就算他有这个胆子,他哪来这个实力?海岛共和国海军强大,但陆军弱的很啊?」 奥索尔冷笑一声:「七丘帝国是一头衰老的勐虎。而它的背后,有着无数饥饿的狼群。帕提西帕奇奥只是第一个冲上前的。一旦那勐虎出现颓势,饿狼们就将一拥而上,将勐虎分食。帕提胸帕奇奥没那么大胃口吞掉七丘帝国。但勐虎倒下后,他也能从中分一杯羹,不是么?」 「阿勒曼尼联邦?」 艾拉瞬间明白了奥索尔话中的所指。阿勒曼尼联邦是蛮族佣兵刮分了七丘帝国西部领土后建立的,用狼群来比喻最为合适不过。而在尹斯特里亚时,她也确实见到过前往支援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 「整个阿勒曼尼联邦恐怕有二十万左右的兵力,如果它们参与了这次行动,那七丘帝国可就危险了——不过,阿勒曼尼联邦只是一盘散沙,应该不至于会举国进攻才是。」 艾拉闭上眼睛,将整个七丘帝国的地图从王家图书馆中抽出,摊开在她自己的身前。一张地图所记载的信息有局限,她就将所有地图上的信息在脑海中一层接一层地堆叠在同一张地图之上。 阿勒曼尼联邦不可能举国进攻七丘帝国,推测其能出动的兵力不会超过十万。 而七丘帝国这边,在继续防备天方帝国的基础上,目前能够动用的军队有一万七千五百人的默西亚野战军、一万五千人的尹利里亚野战军和一万两千五百人的禁卫军,共计三万两千五百人。 首都附近的色雷斯野战军两年前被海斯泰因完全击溃,不知整编完成了没有,满员状况下是两万人,现在就按一万人来算,那加起来就是四万两千五百人。 离得稍远 些的,还有布置在黑海海峡对面的第一皇家野战军和第二皇家野战军,各两万人。 几路人马全部加一起,总计八万两千五百人。加上边境的边防军,七丘帝国的总兵力应该也在十万上下。 将这些军队的信息放在地图上后,整个地图就成了一张棋盘。艾拉举着棋子,和黑暗中那个看不清脸的棋手对弈。 如果她是对方,第一步就是要用海军封锁黑海海峡。这样,第一皇家野战军和第二皇家野战军就无法支援前线,七丘帝国投入的兵力将一下子减少四万。 默西亚野战军在围攻海岛共和国的都城,恐怕会被阿勒曼尼联邦的援军打个措手不及。即使顺利撤回,也会被海岛共和国的兵力拖住。但是这一路地形复杂,推进会比较困难。在海上取得优势的情况下,海岛共和国最有可能的主攻方向不会是北方边境,而应该是伯罗奔尼撒半岛。 「恐怕康斯坦丁尼耶还不知道阿勒曼尼联邦的消息,这样一来,会被海岛共和国占据先机。艾米,马上派人向七丘帝国传信,让尹利里亚野战军和禁卫军驻防于伯罗奔尼撒,防备海岛共和国的登陆作战。」 「传信……怎么传?」艾米愣住了。一下子调动两个军团,她的陛下怕是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巴塞丽萨了。 「利用神谕。找德拉古埃帮忙。德尔菲神庙是阿波罗神庙,刚刚复兴,阿波罗的使者又救了七丘帝国的海军,它的神谕应该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力。如果贝伦加尔够聪明,他应该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主动协助我的计划。」 艾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办。」 艾拉又把视线投向了奥索尔:「奥索尔,你可以得到自由,但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如果成功,你还会得到丰厚的奖励。」 「那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奥索尔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知海盗王你想让我做什么?」 「做你擅长做的事。阿勒曼尼联邦是一盘散沙,你要让他们进一步失去信任,互相攻击。」 「这可是一个麻烦的任务。光靠我可办不成。」 「所以?」 「我有几个部下,被一并抓了。将他全部释放,我就为你办成这件事。」 「可以,奥索尔,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回答完奥索尔,艾拉又把视线投向了最为关键的安德烈亚——要解除七丘帝国的危机,最好的办法还是夺回制海权。 可安德烈亚已经睁开眼睛等着艾拉了。 「瑞典王,你怎么不早说是要去打海岛共和国?走吧,我们利古里亚海军不收佣金。」 第十七章 康斯坦丁尼耶之围(3) 大海上飘来一支舰队,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战船,战船上方挂着安德烈亚的大旗。 即便只是日常的行军,这支舰队依旧是那么的严整有序,从中可以窥见这支舰队极高的军事素养。 它们已经这样连续航行了一整天。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狭窄的海域,只要通过那里,他们就能到今天的目的地暂行休息。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舰队收缩队形,有序地驶入了那片狭窄的海域。在这容易发生滞碍的地方,这支舰队的动作却依旧是那么流畅,仿佛整个舰队都涂着一层润滑油。 然而就在半数以上的舰队驶入这片海域后,舰队的中间却忽然腾起了一道火光,然后就是一阵宣告敌袭的尖锐号角声在大海上响了起来! 整支舰队立刻做出了反应。火光前方和侧方的舰船加快速度,着火的舰船保持匀速不变,火光后方的舰船则将船速放慢,欲以此隔开着火的舰船。 他们已经为了这种突发状况做了不少预演。在侧方出现空档之后,接下来着火的船就该向下风口的一侧靠去,而后方的舰船则将从上风口的一侧继续向前。 但是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在友军散出足够的距离前,烈火就波及到了舵轮。失去控制的战船无法调整方向,向着一侧横冲过去。“轰”的一声,它撞击到了友军的一艘战船,尔后,它的整个舰体横转了过来,将整支舰队从中分成了两截! 船上的士兵匆忙开始灭火。他们从船舱中拖出一袋袋沙子,撒向着火的地方。但并这不足以遏制火势。慌乱之中,有人拖出了食用的澹水,朝着火焰一泼—— 又是一阵尖锐的号角声传来。岸上传来了安德里亚不满的声音:“结束!都给我停下来!” 船上的烈火忽地化成一道细线飞了起来,在艾米的手上凝聚成了一个小火球,然后又飞向空中绽放出一朵烟花。 海军士兵们垂头丧气地走上岸来。那个泼水的士兵被他的长官一路骂着:“说了多少次,就算你跳进水里也不要用水浇火!这要是真的海洋之火,我们就完了!” 这支舰队刚刚在进行的是一场演习。这些天里,他们已经反反复复把同样的流程训练了近百次。着火的舰船是提前就确定了的,用的是之前在艾拉和安德烈亚海战时损毁的船只,烧坏了也不心疼,船上的船员则每次都会轮换。 “抱歉,瑞典王。如你所见,虽然预演了很多次,士兵们还是难以应付海洋之火。”安德烈亚欠身对艾拉说道。 艾拉正坐在一顶帐篷里,往一张纸上画着什么东西。听到安德烈亚的话,她抬起头说道:“没事的,安德烈亚元帅,这比起以前已经进步很多了。” 一个士兵从远处走了过来,将一张纸条递给到艾拉的手上。艾拉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纸条递给了安德烈亚。 “奥索尔带回来的消息,敌人陆军约计八万——比我预想的十万还要少一些。其中四万人正在强攻克罗地亚边防军驻守的堡垒。七丘帝国的默西亚野战军全身而退,正在支援克罗地亚边防军,克罗地亚边防军和默西亚野战军加起来人数在三万左右,依靠堡垒和地形,应该足以坚守。另有敌军四万沿海而下,意图从海岸线发动突袭,但尹利里亚野战军和禁卫军受到神谕指引,提前做好了准备。这一路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唯一存在问题的是,七丘帝国的海岸线已被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完全封锁,海峡对面的援军看来是过不来了。” 安德烈亚看着纸条沉吟着:“一味防守,多少还是有些被动了。果然,制胜的关键在于海军么?” “是的,只要夺回制海权,就能断掉从海上进攻的四万敌军的补给线。第一和第二皇家野战军共四万人也能顺利渡过海峡支援战场。这一增一减,整个战局的形式都将逆转。” “但是我们依旧没法应对海洋之火。尤其是黑海海峡,这是必经之地,且极其狭窄。七丘帝国曾依靠海洋之火在那里数次击退天方帝国海军,一旦敌人在那里狙击我们,我的舰队很难取胜。” “所以安德烈亚元帅你要抓紧时间继续操练舰队。你的舰队是海岛共和国没有计算在内的变数,是一把隐藏起来的锐利匕首。不要急着前往战场,先让海岛共和国在海上猖狂一阵子吧,匕首就该出现在最为致命的地方。另外,我会给你的舰队装上海洋之火,虽然只是威力劣化的版本,但多少能够弥补一点在狭窄海域作战的劣势。” “海洋之火?”安德烈亚一下子激动起来。这个七丘帝国着名的海战武器,他已经朝思暮想了几十年了。虽然艾拉声明了只是威力劣化的版本,但这依旧让他热血沸腾。“瑞典王你准备将海洋之火的秘密告诉我么……你想让我用什么交换?” “哎?能够换点什么东西么?”艾拉也跟着安德烈亚激动了起来。说实话,因为安德烈亚现在是盟军,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种事。艾米见状,在旁边干咳了两声。这提醒了艾拉,她镇定下来,故作为难地说道:“海洋之火的配方可是极密,虽然是劣化的,但也不能轻易透露……如果你愿意把接下来对海岛共和国大小战役取得的战利品全部交给我们的话……” “就这?”安德烈亚更激动了。说实话,他这次被艾拉从监狱中放出,可根本就没想过能从艾拉手中分得什么战利品。不过他毕竟阅历丰富,很快就稳定了情绪,然后也故作为难地说道:“这可是漫天要价了……也罢,就当我给瑞典王你一个面子吧。” 交易达成了。艾拉欠了安德烈亚一个面子。 “除了海洋之火,我还准备在你的舰船上装上投石机。你的们船比海盗王国的船大许多,虽然比不上纳吉尔法,但装一两台中型的投石机应该是没问题的。” “还……还有投石机……?” “对了,艾米,我刚刚画了一个草图,是模彷帕拉塞尔苏斯的飞行装置的。你看看能不能复现出来,我们用它实战来进行一下演练,可以的话也给安德烈亚战舰上装个几个,我们也来个空袭……安德烈亚元帅?安德烈亚元帅?你怎么了?” ——由于太过激动,安德烈亚身体晃了一下,晕过去了。 第十七章 康斯坦丁尼耶之围(4) 又过了数日,在舰队上安装海洋之火和投石机的工程结束了。 说是安装,其实就是把海盗王国船上的海洋之火装置原封不动地搬到安德烈亚的舰船上、把进攻亚速城的几台投石机略微改装一下搬到安德烈亚的舰船上而已。 艾拉本是想给安德烈亚的每艘船上都安上新的投石机的,海盗们也想。但这样要花过多的时间,而且会影响实战演练,所以只能作罢。 安德烈亚在艾拉的引导下查看改装的成果。 如何在舰船上安置大型投石车并防止舰船侧翻,是安德烈亚最感兴趣的问题之一。他曾夺下过飞翔的西兰人号,但上面的投石车结构他看不明白。这一次,他也隐隐觉得这些投石机有点奇怪,可一时也说不上奇怪在哪里,只能听由艾拉在那里洋洋自得地介绍: “在舰船上装大型投石机,最关键的是要解决平衡问题。尤其是抛出石块的那一刹那,船只极其容易侧翻。解决的方法阿基米德就曾经提到过,但能将其还原出来的也就只有我了……” 艾拉跳到船上,一下来到投石机左边,一下跑到投石机右边,一下子又钻进了投石机下面,入神地为安德烈亚进行着解说,可艾拉越解释,安德烈亚就愈发湖涂。终于,他放弃似地摇了摇头,说道:“投石机我大致了解了。关于海洋之火,能请你给我详细说说么?” “海洋之火?那可更厉害了!”艾拉愈发兴奋地说道,“海岛共和国的海洋之火是遇到空气就会自动燃烧的,那是靠的强大的炼金术。七丘帝国禁止了炼金术,造不出这样的海洋之火。但依靠工程学,我们的海洋之火依旧能够燃烧、喷射!” 艾拉兴致勃勃地掀开海洋之火上的盖板,为安德烈亚讲解着内部的构造。 “这是盛装液体的容器,这里是一个能够把空气注入容器里的踏板。不停注入空气,压力就会增加,然后空气和液体的混合物就会中间这个阀门一并喷出。阀门前方有一个小型的火源,混合物一通过火源,就会被点燃,然后形成火焰喷向前方。正规的海洋之火的话还能在海面上燃烧,我这个不行,但装置的原理是一样的……” “你对海洋之火如此了解,为什么不制备能在海洋上燃烧的正规海洋之火呢?”安德烈亚问道。 “因为原材料!海洋之火的配方很复杂,有些原料很稀有,我在瑞典很难找到。而且正规的海洋之火制作工艺很复杂,需要很娴熟的工匠和很专业的设备。我现在这种是用完了能在亚速城随时制造补充的,正规的海洋之火就不行,只能在康斯坦丁尼耶制作……” 安德烈亚看着容器内的液体,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既然海岛共和国的海洋之火需要的技艺更为高超,那应该也存在同样的问题。你刚刚还说海岛共和国的海洋之火一暴露在空气中就会自燃是么?” “是的,如果对方想把海洋之火列装在船上的话,就可以省掉这个点火的装置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瑞典王你的海洋之火。”安德烈亚关上了海洋之火的盖板,“毕竟,过于锐利的剑,会容易伤到自己。” “然后就是试着有没有办法对付海岛共和国的的飞行装置了。”艾拉说道,“艾米,把造好的那个装置带过来!” “哎?”听艾拉这么说,艾米怔了一下:“陛下,那东西不是研制失败了么?陛下的海洋之火没法像帕拉塞尔苏斯的一样暴露在空气中就燃烧,所以飞行装置缺乏动力。没了动力,那玩意儿就是一个球,飞不起来……” “要什么海洋之火?它的原理不就是热气向上升么!一个加热道具而已,艾米,你坐上去,它不就飞起来了!” “???” 艾米满脸震惊。 ——载着艾米的热气球飘了起来。 “陛下,你小心些!别真把我从空中打下来了——” 艾米的声音越飘越高,逐渐听不清了。 “居然有这么高么?”望着天空那个小点,安德烈亚的神色有些严峻,“这个样子,弓箭根本就够不着。” “用我的投石机试试!” “投石机?”安德烈亚一头雾水,“这东西也没法往上砸吧?” “我装投石机的时候改造过了!它们现在就是往上砸的!快,试试看能不能把这气球砸下来!” 安德烈亚恍然大悟,难怪不太懂工程学的他,刚刚也觉得这些投石机有点奇怪。 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士兵们开始装填石弹。安德烈亚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地想到了什么,慌慌张张地喊道:“等一下,停靠在港口的舰队过于密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十余台投石机就接二连三地抛出了石弹。可是这些石弹还没飞到热气球一半高,就又哗啦啦地从空中掉了回来。 从士兵们的角度望去,天空宛若起了一场石头雨。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士兵们抱着头仓皇逃窜。只听“哐”的一声,一艘船的甲板被砸出了一个大口子。 “唔……”艾拉拄着额头沉思着,“就连投石机都打不到么?” “就算砸到了,这角度掉下来也会砸到船的吧!”安德烈亚忍不住喊到。 艾拉叹了口气:“没办法了,还是把投石机改装成往前射的吧,好在我们时间充足……” “陛下……!”艾米让热气球降下了一半,对着地面上的艾拉喊道,“远处有我们的船只过来了!” “船只?为什么会有我们的船只回来?” 不多时,艾拉也看到了艾米说的那艘船。她认出那是她之前派去康斯坦丁尼耶打探禁卫军动向的海盗——在他们用书信告知艾拉禁卫军已经出兵之后,艾拉就没有给他们安排新的任务了。 看到这群海盗火急火燎的从康斯坦丁尼耶的方向跑来,艾拉感到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难不成禁卫军已经击退敌人回来了?” 那些海盗们气喘吁吁地回答道:“禁卫军没有回来……但是、但是海岛共和国的军队登岸了!人数将近两万!色雷斯野战军刚一接触就被完全击溃,我们逃出来时,康斯坦丁尼耶已被团团包围!” 第十七章 康斯坦丁尼耶之围(5) “他们竟敢饶过禁卫军,从海路强登康斯坦丁尼耶?”艾拉惊讶地说道,“他们的主将就不怕禁卫军赶回,导致他们腹背受敌么?” “如果色雷斯野战军还在的话,那对他们来说是很危险。”安德烈亚说道,“可是你听,色雷斯野战军已经被击败了,好像还是难以重新整编的那种完全溃败。” “怎么又溃败了!上次被海斯泰因击溃才几年啊!近两万人!两年溃败了两次!我真要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两万头猪了!” “两万头猪?”安德烈亚说道,“就算是两万头猪,我给他们套个头盔,再给他们尾巴点上火,它们跑过去也能把敌阵冲个七零八落呢。” “太无能了!” 艾拉一边骂着,一边急忡忡地返回军营,扑到桌面的地图上研究起当前的战况来。 “当前的战况下,只能让禁卫军紧急返回。这样会削弱海岸线的防备力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如说,就算我想阻止,我的叔叔也一定会把禁卫军调回来的。” 安德烈亚说道:“要让禁卫军得知消息并紧急赶回,至少要半个月。考虑到伯罗奔尼撒正在发生的战事,时间只会更长。可禁卫军被调走,色雷斯野战军又被击溃,守卫康斯坦丁尼耶的就只有两三千人了。能不能撑到禁卫军返回,那还是一个问题。” “我倒是觉得康斯坦丁尼耶的城防应该足够坚固……不过安德烈亚,你的意见是什么?” “康斯坦丁尼耶是七丘帝国的心脏,不能拿它冒这个险。瑞典王,如果你想和海岛共和国作战,那就应该立刻发兵支援康斯坦丁尼耶。虽然投石机的改造和应对海洋之火的训练都没完成,但也没办法了,我的海军会全力从海上对你进行支援。” “但是陛下,围攻康斯坦丁尼耶的有两万人,而我们留在亚速城的士兵只有一万。亚速城也是要士兵看守的,这样一来我们能调动的最多也就八千人。即使能够获胜,那也只会是一场惨烈的胜利。” “艾米,你的意思是?” 艾米认真地看着艾拉,说道:“陛下现在只是瑞典王,有必要为七丘帝国如此损耗瑞典的国力么?” 艾米这么一说,安德烈亚也认真地看向了艾拉。正如艾米所说,无论是艾拉、还是安德烈亚,都没有为七丘帝国拼命的理由。他会答应艾拉是因为利古里亚共和国和海岛共和国是宿敌,但他不知道艾拉有什么非要支援七丘帝国的理由。 艾拉皱着眉头,手指在桌子上笃、笃地敲着。 “本来为了播种,我的人马早该返回瑞典了,现在物资却因为两国的战事被堵在亚德里亚海出不去。虽然是七丘帝国率先开战,但这场战争实际上是海岛共和国挑起的。反正回去也赶不上播种了,那就干脆把海岛共和国灭掉得了。我们的损失都得从海岛共和国身上捞回来才行。” “可是陛下,八千对两万……而且安德烈亚将军的海军也没有准备好……” 艾拉勐地砸了一下桌子:“八千就八千。这次登陆全部交由海盗王国的快船。安德烈亚元帅,你的舰队就继续待命。” “继续待命?”安德烈亚一惊,“制海权现在可是被海岛共和国掌控着,你快船上的海洋之火都搬到我的舰队上来了,你是准备偷渡?可就算你的船快,登陆后也得由海军来保证物资后勤啊?还是说瑞典王你已经有了什么计划?” “七丘帝国的舰队并未完全覆灭,我不认为海岛共和国有余力将舰队调到黑海海峡以北。而且,海岛共和国不是莫名其妙就拖住了奥卢斯的舰队一个多月么?”艾拉抬起头来,“那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 勃艮第公爵正指挥着阿勒曼尼联军两万余人围攻康斯坦丁尼耶。 按乔瓦尼的计划,他这一支部队的任务只是对色雷斯地区进行袭扰。但素来英勇的勃艮第公爵哪肯乖乖按乔瓦尼的计划行事,刚一登陆就一鼓作气地正面击溃了色雷斯野战军,然后就发起了对康斯坦丁尼耶的攻击。 刚开始时,他们被城里的各种守城器械轮番教训了一遍。 他们按围攻普通城墙时一样,在敌人的弩箭绝对射不到的地方搭建了围城营地。可营地建好当晚,就有许多巨石从康斯坦丁尼耶的方向滚了过来,将好不容易建好的营地压塌了一半。 他们又尝试用云梯强攻,但城墙上的射击孔却再度让康斯坦丁尼耶城外尸横遍野。 两次攻城失败后,他们学乖了。士兵们将扎营的地方地势加高,以此避免巨石的冲撞。然后又开始搭建能够有效挡住弩箭射击的攻城塔和攻城锤。 即使是如此,他们依旧难以突破康斯坦丁尼耶的城墙。勃艮第公爵知道,光凭他们的工程技术,要破坏狄奥多西城墙是不可能的。攻克康斯坦丁尼耶的关键,是击败康斯坦丁尼耶的守军的意志。 他们的兵力十倍于康斯坦丁尼耶的守军。于是他就将士兵分成早晚两组,每组轮流上前,不分昼夜地围攻康斯坦丁尼耶,完全不给康斯坦丁尼耶的士兵休息的时间。与之相对的,勃艮第公爵的士兵一组在围攻之时,另一组则在远处休息。即便如此,康斯坦丁尼耶的守军要面对的敌人也在五倍以上,完全不敢放松警惕。 有时勃艮第公爵也会故意放缓进攻,等康斯坦丁尼耶的守军眯眼后,忽然又擂起战鼓,以此折磨守军的精神。即使他接下来不进攻,这像样敲一天战鼓,也足以让康斯坦丁尼耶的士兵们精神奔溃。 在这样的攻势之下,双方士兵的斗志差距愈发明显。 ——直到敌军出现在城北的消息传来。 “海盗王国的部队?从海路来的?” 勃艮第公爵带着一支骑兵靠近侦查这支敌军的情况。它看到这支部队人数约在一万上下,正在城北扎营。 勃艮第公爵有些生气:“为什么这样一支部队登陆,现在才跟我汇报?本来登陆到一半是进攻的最好时机,白白错过了!” “它们不是直接在这里登陆的!”士兵说道,“应该是在更远的地方登陆,然后整好队过来的!” “罢了。”勃艮第公爵挥了下手,“调一队士兵过来,随我试探一下敌人的斤两!” 第十七章 康斯坦丁尼耶之围(6) 围攻康斯坦丁尼耶的士兵中,一队刚从前线撤下来准备休息,另一队正准备上前线继续围攻。勃艮第公爵让刚撤下来的重回前线,用鼓声继续对康斯坦丁尼耶进行骚扰。他自己则带着刚刚休息完的一万生力军,朝着海盗王国那尚未完成的营地扑去。 在距那营地一箭之外的距离,勃艮第公爵叫停士兵,整顿队形。他自己则从扈从的手上接过了粗大的骑枪。 “海盗王国多次袭扰阿勒曼尼联邦边境,据说它们的士兵骁勇异常。这一听就让人热血沸腾。”勃艮第公爵对身边的扈从说道,“这一次作战,你等皆需全力向前,方可破敌制胜!” 说话之间,他的士兵已经整顿好队形。在军官的号令声中,它们开始整齐有序地朝着敌营推进。 海盗们开始用箭失进行攻击,但射向阿勒曼尼联军的箭却稀稀拉拉的,少的可怜。 “军中的弓手竟如此之少,果真是个尊重战士、重视荣耀的民族。正好,让我等于血海中奋战!”勃艮第公爵亢奋地喊道,“全军,冲锋!” 士兵们高喊起来,一鼓作气地朝着敌营冲了过去。冲在最前排的士兵都是勃艮第公爵本部的军队,尚未接战,他们就急不可耐地凌空挥起手中的武器,气势咄咄逼人人。 “扑通”、“扑通”、“扑通”……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们有一半掉进了陷坑里。 勃艮第公爵怎么都想不到,敌军连营地都只搭到一半,居然就已经先行挖好陷坑了。这妈的哪里有一点像是重视荣耀了?” “不要慌!压进!压进!”勃艮第公爵继续指挥着。他知道敌人的时间有限,这些陷坑绝对不会太多。为了振奋士气,他亲自率领一支骑兵部队朝着敌营发起了冲锋! 看到勃艮第公爵的骑兵冲来,那群海盗们吓了一大跳,没等接战,他们就抛下搭到一半的营寨,跑掉了。 营寨就这样被占领了。勃艮第公爵站在空荡荡的营寨中,看着海盗王国丢在地上的旗帜发愣。过了好久,他有些愤怒地喊了起来:“追击!全军压上!杀光那群胆小鬼!” 几个小领主带着士兵们呼啦啦地朝着撤退中的海盗追了过去。勃艮第公爵自己则留在了营寨内,点收这一次的战果。 沿途抛着一些丢下来的盔甲和武器,但是不多。不过粮仓内倒堆积着许多粮草,勃艮第公爵打开一袋看了一下,是上好的面粉。光是这一项战利品,他们就已经称得上是成果颇丰。 “把这些粮草都搬回我们的围城营地!” 满意地走出粮仓后,勃艮第公爵听到周围的帐篷里传来了猪的叫声。 “怎么回事?怎么海盗王国还把猪养帐篷里的?” 勃艮第公爵好奇地掀开其中一顶帐篷,谁知一股浓烟立刻冲了出来。他看到一头猪全身捆满干草,尾巴还捆着一根草绳,一股火苗火正从后往前将草绳焚烧着。猪另被一根绳牵在木桩上,但那绳很细,不像是能够拉住猪的样子。而随着火苗不断接近猪尾巴,那些猪逐渐开始躁动起来。 “将军,不好了!”一个士兵急匆匆地从粮仓里跑了出来,“里面只有最外面几代是面粉,下面的全都是干草,还有硫磺和硝石!” “不好!”勃艮第公爵慌忙抛出帐篷,“快从这个营地里撤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些被火点着的猪挣断绳索,从帐篷里冲了出来…… 勃艮第公爵灰头土脸地走出了海盗王国的这个“营寨”。幸亏海盗王国没有太多时间布置这个地方,营地里只是起了个小小的火灾。但这几头猪对勃艮第公爵的打击,已经比整个色雷斯野战军还要大了。 “真是见鬼了,敌人的指挥官怎么回事,让近万人的部队陷入被我追击的境地,就为了用几头猪撞我是吧?” 到了晚上,派出去追击的士兵们也灰头土脸地走了回来。勃艮第公爵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也都被猪撞了?” “公爵,这不是我们的错。”一个小领主说道,“敌人躲进了一个坚固的营寨,我们一靠近,箭如雨下!营寨上还装着各种弩机弩炮,我们根本攻不下来!” 过了小半天,勃艮第公爵才搞清楚状况——原来海盗王国选了个离他们很远的的地方登陆,徒步行军一段时间后,在一个离他们较远的险要之处立好了营寨。而他们今天看到的那个离他们很近的营寨,是在真正的营寨立好后,装个样子引他们上钩的。 “这指挥官真的有病吧!要是藏的是伏兵我也就认了,藏是一个防守用的营寨?这是想干啥?他们不来,我还不知道这里有个营寨呢!现在让我们知道了,他守着营寨也不能克敌制胜啊?就为了用猪撞我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躲回去?” 勃艮第公爵愤怒地揪着被烟熏的黑乎乎的头发。 “不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分出一部分部队,防着他们!” 海盗王国的士兵人数在一万上下。勃艮第公爵不得不在围城营地外另设一道阵线,抽调一万人,专门防备他们突然的袭击。 但这样一来,围攻康斯坦丁尼耶的兵力减少了将近一半。原本十倍的兵力变成了五倍,如果再分成日夜,那就只剩二倍多一点。不管勃艮第公爵如何调度,康斯坦丁尼耶守军的压力都大大减轻了。 而海盗王国的士兵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动静,白白浪费那一万士兵的精力。 “他们这是想守着营寨到老死?”勃艮第公爵忍不住了。 “他们的营寨据这里较远,就算有动作,我们转身迎敌也来得及。”一个领主说道,“不如全力进攻康斯坦丁尼耶!” 勃艮第公爵同意了。 但这样的进攻还没持续一天,就有侧翼的士兵们喊了起来:“舰队!敌人的舰队!” 勃艮第公爵一看,上百条海盗王国的船正在靠近海岸线。他知道海盗王国的这些船上载的都是陆军,连忙放弃对康斯坦丁尼耶的围攻,面朝大海列阵。 可勃艮第公爵刚这样列好阵,那些海盗船就掉了个头,慢悠悠地往营寨的方向开回去了。 第十七章 康斯坦丁尼耶之围(7) “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呢?海军怎么还不来?把这些只会逃命的小船给收拾了啊!” 几次被干扰围城后,勃艮第公爵跺着脚大喊了起来。刚刚那一次,他甚至看到那些海盗船上根本就没载着陆军。 随军的一个海岛共和国的文职人员回答道:“我们的舰队一部分在封锁黑海海峡,防止第一第二皇家野战军的支援;一部分在支援伯罗奔尼撒地区的作战;另有一部分在为我们运送物资,还没到……” 总之,海岛共和国抽不出舰队来应对这些黑海海峡北方的海盗船。 “可恶,来个一万五千人,随我去拔掉那个营寨!” 对康斯坦丁尼耶的进攻再一次放缓。勃艮第公爵率队步行半天,终于来到了那个营寨下方。可还没等他下达攻击的指令,他的马就前腿一陷,掉进了一个坑里。 “可恶,这么大的坑,是准备抓野猪么?”勃艮第公爵灰头土脸地从坑里爬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喊道:“进攻,给我进攻!” 但勃艮第公爵的进攻很快就宣告失败。这些天,海盗王国的营寨愈发坚固,虽然比不上康斯坦丁尼耶,但里面的海盗人数众多,而且比七丘帝国的守军更为骁勇,一时半刻是攻不下来的。 海盗船停泊的地方和艾拉的营寨有一段距离。勃艮第公爵进攻营寨不成,又掉头扑向岸边,想毁掉停在港口的海盗船——但那些海盗船远远看到勃艮第公爵扑来,马上扬帆跑掉了。 “公爵,我们在这港口设个防?”一个领主问道。 “设什么防!这港口离围城营地那么远,离海盗王国的营寨那么近,你准备用多少人设防?你不进攻康斯坦丁尼耶啦?” “那在我们的海岸线设防……” “那和抽出一万人在陆地设防有什么区别!我们还是没法安心进攻康斯坦丁尼耶!” 这个营寨和康斯坦丁尼耶遥相呼应,就如同一对犄角,让勃艮第公爵左右为难。 勃艮第公爵当然知道该怎么正确的应对这样的态势。海盗王国人多,康斯坦丁尼耶人少,他应当将重兵压向海盗王国的营寨,只留少数士兵围城。等拔掉营寨后再继续围攻康斯坦丁尼耶。可他这一次进攻康斯坦丁尼耶靠的是突然袭击,如果放缓对康斯坦丁尼耶的进攻,等七丘帝国的禁卫军从陆路返回,战局就不得而知了。 勃艮第公爵最终还是放弃了拔掉这个营寨的想法。他留下一路士兵防备艾拉这一方向,另率一路士兵围攻康斯坦丁尼耶,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士兵在陆上和海岸线上另设了营寨。这样就能减少防守所需要的士兵数量,将更多的士兵投入了围攻康斯坦丁尼耶的行动之中。 可营寨还没设好,艾拉就带着海盗们发起了一次真正的进攻。勃艮第公爵的这个营寨建在平地上,很快就被艾米带着一队海盗冲进去放起了火。当勃艮第公爵率着援军来支援时,这群海盗已经撤走。他们急着扑灭了营寨里的火。有些领主追了上去,结果又掉了许多进挖好的坑里。 “领主……这些海盗太凶恶了,而且好像还有精灵级的将领……” 听着士兵们的描述、看着士兵们的惨状,勃艮第公爵浑身一寒。以这此交战的状况来看,这些海盗的作战能力要强于他的士兵。如果他将两万人全部投入作战,或许能够获胜。可如果他继续分兵,那就极有可能被各个击破。 “明明拥有正面一战的实力,却采取这样的行动……”勃艮第公爵终于确定了艾拉的方针,“该死,这群混蛋就是为了拖我们的时间啊!” 与此同时,海盗王国的营寨中传来了艾拉的笑声。 “哈哈哈哈!怎么样艾米,仅仅只是这支部队‘存在’的事实,就能拖住敌人的上万大军啊!” “可是陛下,我们究竟什么时候真的进攻去解康斯坦丁尼耶之围……” “解什么围,那是禁卫军该考虑的事。”艾拉大手一挥,“传我军令,再往路上多挖一千个猪那么大的坑……不,再多挖两千个!” ……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面对海盗王国和康斯坦丁尼耶形成犄角的守势,勃艮第公爵一筹莫展。本来,海盗王国多为步兵,阿勒曼尼联邦的联军中则有不少骑兵,机动性应该是他们这一方更高才是。但海盗王国利用康斯坦丁尼耶靠海的特性,将快船用于机动,调动部队的速度反而超过了他们——航速世界第一的长船,这正是海盗王国称霸一方最为重要的工具。 终于,海岛共和国运送物资的舰队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勃艮第公爵一熘烟冲出帐篷,不由分说地拉起舰队的将军就跑去看艾拉的营寨。 远处,海盗王国的快船正络绎不绝地从海的那边往艾拉的营寨里输送物资。 “你能把这些水上的蚊子给拍死么?”勃艮第公爵指着那些快船说道。他虽然极力压着声音,但话语中却依旧透露出满满的恨意,“拍不死,把他们赶远点也行!” 那海军将领垫起脚尖观望了一会儿,然后做出了肯定的答复:“没问题。这些船只只适合运兵,不适合海战,我的舰队足够!” “那你什么时候能发起进攻?” “对付这样的舰队,根本无需准备。马上就可以进攻。” 那海军将领返回围城营地,带上自己的舰队就朝着海盗王国停船的地方扑了过去。海盗们正在往岸上搬运物资,见到一支武装舰队开来,吓得一部分人慌慌张张地跑上岸去,一部分人慌慌张张地驾船逃离。 “烧掉岸边的小船!” 那将军一声令下,海岛共和国的舰队就朝着停靠在岸边的十来艘小船喷出了烈火——在解开海岛共和国都城之围后,海洋之火已经被列装在了海岛共和国大部分的舰船之中。这些火焰迅速点燃了船只,并在水中引发了剧烈的爆炸。眨眼之间,那十来艘小船已经陷入了火海之中。 “只有十来艘小船,这战果有些不够看啊。” 那将军将视线从火海投向了海盗王国逃离中的舰队。也许是因为装了太多物资没来得及卸的缘故,这些船的速度并不如传闻中那样迅捷。 那将军志在必得地将手一挥:“追上去,扩大战果!” …… 在营寨中,艾拉远远地眺望着大海上的战况。 “陛下,没想到我们还真能逮到海岛共和国的海军。”艾米有些兴奋地说道。 “是啊。”艾拉点了点头,“这一下,敌人的两万陆军就要成瓮中之鳖了。” 第十七章 康斯坦丁尼耶之围(8) 海盗们的船只不紧不慢地航行在追兵的前方,时不时还因为速度太快而放慢速度。当他们几乎将船停下来等待后,追击的海岛共和国将领终于发现了异常。 “糟了,中计了!”那将军急忙叫停舰队,“马上调转船头,返回康斯坦丁尼耶!” 便在同时,海面上飘来了阿夫洛斯管的悠长的乐声。一排黑点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那将军知道已经中了敌人的埋伏。事已至此,慌也没用,他开始冷静地准备应敌。 “居然设下了伏兵,敌军倒很聪明。”那将军尝试鼓舞士兵们的士气,“但是,海盗王国这些没法海战的小船,就算来再多,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远方的舰队靠近了些。看清了舰船模样的士兵们慌张地喊道:“将军,不是小船,是战船!而且数目还很多!” “不用怕!”那将军继续稳定军心,“我们的船上已经配备了强力的海洋之火!它们敢来,就把它们统统送到海底喂鱼!” 舰队愈发接近了,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已经能看到画在帆上的那枚纹章。 对大多数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士兵而言,见到这枚纹章就如同见到了死神降临。 “安德烈亚.多利亚!”就连那将军也忍不住心中的惊惧而破声,“他还没死?” 在悠扬的乐声中,那支舰队安然驾驭着波涛,其中所透露出的威严,就宛如大海之上的王者。 那将军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发抖:“我们人数太少,不是安德烈亚的对手!撤、快撤!” 那乐声忽然变得尖锐高昂,就像是千军万马冲锋前的嘶吼,震碎了波涛。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那将军一边踹着士兵们的屁股,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就算只有一艘船逃回去也好,我们一定要把安德烈亚还活着这件事汇报给总督大人!” 海岛共和国的舰队在混乱中艰难地调着头。便在这时,海盗们突然调转小船,朝着海岛共和国的舰队扑了过来! “这是想拖住我们,不要管这些小船!”那将军喊道,“跑!一个劲地往康斯坦丁尼耶跑!” 然而,没有任何船的船速能够快过海盗王国的小船。他们很快追上了海岛共和国的舰队,挥出钢制的钩锁抓住了那些大型舰船。他们利用船舷和盾牌挡住射来的箭失,同时不停拽着钩锁,让双方的舰队互相靠近。当双方的船身相撞时,一场激战就开始了。 “事已至此,别无他路!”海岛共和国的那个将军拔出了剑来,“全军,随我奋战!” 但这场激战注定不会长久。在海岛共和国的舰队被拖住片刻之后,安德烈亚庞大的舰队从另一侧加入了战斗。在阿夫洛斯管的乐声中,海岛共和国的船只就像是一颗颗朽木,接连不断地地沉入了大海! 望着不断沉没的敌舰,安德烈亚说道:“帕拉塞尔苏斯的海洋之火,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那个曾俘获纳吉尔法的小将安萨尔多正跟在安德烈亚的身后。听到安德烈亚的话,他回应道:“元帅,敌人这次根本就没有使用海洋之火。” “你以为是他们不想用么?你看他们的舰船,虽然他们的将军下了死战的命令,但他们船头的海洋之火全部朝着康斯坦丁尼耶——恐惧让他们一心只想逃跑,使得这锐利的武器根本就没有朝向我们。说到底,决定战争胜败的还是人心。” 安萨尔多振奋起来:“元帅,让我去俘获敌军将领!” “可,但是务必小心。”安德烈亚说道,“以你的战功,击败海岛共和国后,也该担任一支舰队的主将了。” “多谢元帅提点!” 安萨尔多跳下一艘小船,指挥水手将船一路朝着敌军期间开去。 海岛共和国的那位将军茫然四顾,四面八方已然全是敌军。 “火呢?”他喃喃地自语,“明明列装了海洋之火,可为什么没看到火?” 没人回答他的话。他也清楚地知道其中的答桉——是因为他指挥上的无能。 “这样根本跑不了……就算跑回去,也会被总督处死。” 他兜跌跌撞撞地来到舰船前方,抱住了那没有使用过的海洋之火。然后,他陌然地看着身后的士兵,下了一个让人胆寒的命令,“将这艘舰船凿沉!” 望着发愣的士兵,他用更大的声音吼了起来:“凿啊,快凿啊!至少在最后,要让安德烈亚尝尝这海洋之火的厉害。” 依旧没人响应他的指令。 安萨尔多指挥的小船轻松突破一切障碍,向着这艘旗舰冲来。 那将军忽然忽地把装着海洋之火的箱子抱了起来,将顶盖一掀。接触到空气,箱中那过于活泼的液体顿时燃烧了起来! 望着靠近的安萨尔多,那将军像个疯子一般笑了起来:“安德烈亚,我也要让你畏惧……当你遇到我们的主力舰队,你将败在这一次的畏惧之下!” 他抱着那箱海洋燃烧的之火,纵身跃入了大海—— 巨大的爆炸掀翻了他的旗舰和安萨尔多的小船,然后,在海洋上腾起来的烈火将周围数艘舰船全部卷入了火海! …… 海战结束了。海岛共和国的这一支小舰队全军覆没。 “元帅,恭喜!”艾拉走出营寨迎接安德烈亚,“这支舰队覆灭后,围攻康斯坦丁尼耶的两万敌军就失去了补给来源……” 安德烈亚仰起低垂的头,上面的泪痕吓了艾拉一跳。只见安德烈亚缓缓蹲下身体,将手上那具焦黑的尸体放在了地上。 利古里亚共和国年轻一代中最有潜力的将军安萨尔多,在这一次爆炸中牺牲了。 “瑞典王……我现在……有些害怕海洋之火了。” 艾拉试图安慰安德烈亚,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七丘帝国的将军奥卢斯,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安萨尔多,因帕拉塞尔苏斯的海洋之火而丧生的重要将领,目前为止已经有两个了。 一个海盗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报——有一支军队、有一支军队从伯罗奔尼撒的方向往康斯坦丁尼耶赶来了!” “是禁卫军回来了么?” 艾拉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这个好消息,多少让她的心情轻松了些 但是,那海盗的脸上却写满惊恐:“不是禁卫军,是阿勒曼尼联军!人数约有两万!” “这怎么可能?”艾拉破声了,“你再重复一遍?” “是……阿勒曼尼联军,人数约有两万,从伯罗奔尼撒的方向一路烧杀抢掠而来,目前据我们只有不到一天的行程!” “两万人,大摇大摆地从伯罗奔尼撒的方向赶来,难道说……难道说……”艾米用发颤的声音说出了一个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的猜测,“驻守伯罗奔尼撒地区的禁卫军……全灭了?” 第十八章 铁甲圣骑兵(1) 那是在艾拉得知康斯坦丁尼耶被勃艮第公爵围困前发生的事。 一支中等规模的海岛共和国舰队出现在德尔菲城外的大海上。从船上呼啦啦走下两千名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乔瓦尼被士兵们围在最中间的位置,他的身旁跟着尹波利塔。 港口空空如也,不见人影。他们一路来到德尔菲城下,这才看到了守军。 “德尔菲,有世界肚脐之称的贸易要地,城防竟如此薄弱。”乔瓦尼感叹道,“看这架势,守城的怕是只有一些城镇的民兵。” 尹波利塔说道:“这是必然的。禁卫军和尹利里亚野战军刚刚还在阿尔巴尼亚地区和色萨利地区同萨克森公爵率领的阿勒曼尼联军作战,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赶到德尔菲。利用海路快速机动,这是掌握了制海权一方的权力。倒是禁卫军能这么快出现在色萨利地区,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乔瓦尼摇头:“不只是守军人数,我看这里的城墙也不高,似乎完全不受重视。” “在被称为世界肚脐的时候,德尔菲古城的城墙还是很高大的。但是已经时过境迁了。这里是德尔菲新城,从建城起,这里就和‘世界的肚脐’这个称号没有一丝联系。” 乔瓦尼有些丧气:“我还以为七丘帝国的海军会躲在这的。现在完全扑空了。” “当然不可能躲在这里。七丘帝国海军残部现在最有可能待的地方是安布拉基亚湾,那里四面都是陆地,只有一道狭窄的海峡可供船只进出,躲在那里,他们能够得到最充分的保护。” “安布拉基亚湾?那不是离萨克森公爵登陆的地方不远么?”乔瓦尼先是一惊,然后就有些生气地问道,“尹波利塔,你既然知道七丘帝国舰队的位置,怎么还让海军绕远路跑来德尔菲?” “怎么是我带来的?”尹波利塔笑了一声,“乔瓦尼大人,你是主将,我是副将,能决定这支部队在哪里登陆的人是你,不是我。” “尹波利塔!因为波西米亚王举荐,总督才破例让你一个女仆成为一个副将。但那是让你为我出谋划策,不是让你藏着掖着的!如果你对副将这个身份有什么不满,我大可禀报总督,让你回去安心地当你的女仆!” 尹波利塔又笑了一声:“乔瓦尼,你那么生气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么,七丘帝国海军残部现在正躲在最能保护他们的海域。就我们这点兵力,你还想歼灭他们么?德尔菲现在防守薄弱,我们就劫掠一下城外,不也很好么?” “光劫掠城外?”乔瓦尼盯着尹波利塔,“你可是精灵级,就不能带着士兵攻入德尔菲城?” 尹波利塔收起笑容,微微欠了欠身:“我只是一个女仆,办不到这种事。主将,既然你有如此的雄才壮志,接下来的战功就都送给你如何?我还有点其他的事要去做。” “等一下!你想去哪里?” 尹波利塔没有理会乔瓦尼的问话,独自一人朝着和德尔菲城相反的地方走去。 “尹波利塔!我是这里的主将!”乔瓦尼在尹波利塔身后喊道,“我不允许你现在离开!马上带兵进攻德尔菲!” 尹波利塔头也不回。 “尹波利塔!你这行为,我回去一定会向总督报告的!你再也别想带兵了!” 尹波利塔丢下乔瓦尼,离开海岛共和国的部队,离开德尔菲新城,一路朝着德尔菲古城的旧址走去。 她来到了那高耸的峭壁之下。那象征神子死亡的大树向着无限的天空伸展着枝芽。 尹波利塔仰起头,轻声念出了峭壁上那几个古老的文字: “帝国七十七年,尼禄皇帝,七丘帝国的统治者、伟大的奥古斯都,于此大败天方帝国。” 她闭上眼,张开双臂,品味那文字背后的旧日荣光。过了一会儿,她拍去身上的灰尘,面向那峭壁跪了下来,毕恭毕敬地拜了几拜: “奥古斯都,尹波利塔在今天带着兵马回来了。” 做完这件事,尹波利塔站起身,再度拍去了身上的灰尘。然后,她便朝着德尔菲的神庙的方向走去。 在门口,她遇到了祭司装扮的德拉古埃。 “只有你这个小家伙么?”尹波利塔笑着问道,“你的姐姐呢?” “姐姐不在了,现在我才是这里的祭司。”德拉古埃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尹波利塔,“你是谁?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我来取一个这样的箱子。那是我的祖先托付这座神殿的祭司看管的。”尹波利塔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不知道你姐姐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个箱子的事?如果知道,能否把箱子还给我?” 德拉古埃显然听懂了尹波利塔在说什么。她向着尹波利塔抛出一把匕首,尹波利塔接过匕首,走到了神殿外那无数石柱的中心位置。只见尹波利塔她用鞋子扫了扫覆盖在地面的泥土,泥土下立时露出了一块刻着纹章的大理石板。 尹波利塔二话不说,用匕首割开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了那石板之上。一瞬间,石板上的纹章泛出了红色的光泽。等光泽褪去后,尹波利塔扭过头,微笑着看着德拉古埃。 德拉古埃黑着脸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的箱子还在。我这就去取来。” 过了一会儿,德拉古埃推着一个半身高的箱子走了出来。尹波利塔当着德拉古埃的面前打开了箱子。只见箱子里装着一套金灿灿的铠甲,以及一把精致的白弓。 “东西我收到了。”尹波利塔笑着抬起头来,“小祭司,你也跟我一起走,怎么样?” 德拉古埃摇了摇头:“我还要在神殿里当祭司呢。” 尹波利塔“咦”了一声:小祭司,你难道不知道这神殿为什么会是阿波罗神庙?” “为什么?” “阿波罗是奥古斯都一族的守护神!这神殿是尼禄皇帝为了纪念自己的胜利而建造的。里面的所有东西,砖块也好、人也好,全部是奥古斯都的所有物……” “不,这神殿在尼禄皇帝上位之前几百年就存在了。尼禄皇帝只是翻新了一下而已。”德拉古埃摇头否认了尹波利塔的话,“而且他翻新的神殿也早就倒了,你现在看到的神殿又是新建的,已经和尼禄皇帝没有什么关系了。” 尹波利塔没想到德拉古埃会这么说,冷冷地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把箱子带走吧……希望你不要因你的这个决定感到后悔。” 第十八章 铁甲圣骑兵(2) 遍布尸体的战场。战场的中心留着一个巨大的深坑,似是在两军接战之时忽而有陨石从天而降砸到了地上。深坑内有着无数焦黑尸体,在它们的中心,插着朗基努斯之枪。 贝伦加尔驰马冲入深坑,将朗基努斯之枪一把拔出,尔后又迅速纵出深坑,用朗基努斯之枪刺穿了正在逃跑的敌军领主。 身边已看不到其他敌人,贝伦加尔勒停马匹,环视整个战场:战斗已临近尾声,禁卫军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他们在地上查验着一具又一具的敌军尸体,遇到还没死透的,就踩上去补个一刀,确保没有一个敌人能活着跑回阿勒曼尼。 这是在色萨利地区的一个战场。一股一千人左右的阿勒曼尼联军登陆此地,迎面撞上了贝伦加尔亲自率领的一千禁卫军。 两军刚一接触,阿勒曼尼联军就开始溃退,在贝伦加尔骑兵的包抄下,他们很快就被断了退路。率军的阿勒曼尼领主于绝望之中决定背水一战。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没能对禁卫军造成太大的伤亡。最后,这一支莽撞地进入七丘帝国内地的部队以全灭而告终。 贝伦加尔骑着马绕行战场一周。他是听附近城镇说这里有一支敌军后在劫掠村庄后紧急率着一支小队赶来的。但是报告里说登陆的敌人旗帜是蓝、黄两色,而他走遍了整个战场,也没看到有这个颜色的旗帜。 “还有一支敌军!”贝伦加尔喊道,“斥候迅速前往侦查,剩下人,抓紧打扫战场!” 禁卫军的主力还未赶到,贝伦加尔身边的士兵现在只有一千,且刚刚和人数不相上下的敌军打了仗,消耗了不少精力。而情报中那支蓝黄旗帜的敌军,人数尚且不明。按理说,现在不应该主动挑起第二场仗才是。但对贝伦加尔和他的禁卫军来说,敌人有多少根本无关紧要——他们只想知道敌人在哪里。 等他们打扫完战场,一路斥候跑了回来,报告说已经发现了传闻中的敌军,人数约在两千,且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来得正好!” 贝伦加尔一声令下,禁卫军立刻整队朝着敌人的方向赶了过去。 这一支部队有骑兵、有步兵。但除了在前方侦查的斥候外,剩下的骑兵并没有骑着马赶路,而是用缰绳拉着马匹,像步兵一样用双腿走路行军;在行军路上,步兵和骑兵还都取出粗布条来,将自己的铠甲和武器裹了一圈。 骑兵步行,是为了蓄存马力;包裹铠甲,既能隐蔽行踪,也能减少敌人的戒心。 虽然还没有看到敌人,但贝伦加尔的士兵已经处于临战的状态中了。 与禁卫军相比,阿勒曼尼联邦的军队就显得优哉游哉。这支联军登陆色萨利地区时有三千人,由五位领主的士兵组成。其中两个领主麾下的一千人已经被贝伦加尔在刚刚剿灭,剩下的三个领主对此全然不知,只是听到那边打了起来,慢吞吞地赶来支援罢了。 路上,那三个领主还笑嘻嘻地调侃着: “不知道那两个老家伙被打哭了没有。” “可别小看他们,别看他们年纪大了,你晚上去他们营帐外听听,里面的妞叫的一个比一个响。” 他们一路嬉笑着,直到发现己方的侦察兵竟然已横尸在路边。几乎是同一时间,禁卫军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哪来的敌人?”那三个领主慌了,连忙开始整顿队形。部队调动之中,三位领主的士兵黑压压的挤在了一起,一片混乱。 】 朗基努斯之枪毫不留情地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砸了下来,掀起一片尘埃。其中一位领主率先反应过来,没等尘埃落下,就撕声喊了起来;“别发呆!还活着的,马上整理好队形!” 上百支箭的破空声扑面而来,尘埃中传来了士兵们中箭后的惨叫之声。随着箭声传来的,是愈发靠近的马蹄之声。 “弓骑兵?” 那几位领主都被惊到了。要在马背上用箭射中敌人,对骑术和箭术都有很高的要求。这种部队,基本上只有可萨汗国这种大草原上的游牧国家才有可能组建。难不成可萨汗国已经和七丘帝国达成了同盟? “我听说过,可萨汗国的弓骑兵会用环形骑射阵骚扰对手。就是在阵型前方,不断奔跑的骑兵组成多个首尾相接的圆环状阵型,将箭不停地射入敌军阵中。”其中一个领主对其他两个领主笔画着,“这主要是一种袭扰用的阵型,现在应该把长矛兵撤下,把带盾的士兵放到前方来,等烟雾散去,就派出我们的骑兵驱逐它们!” “袭扰?”另一个领主指着前线吼道,“你听这马蹄声,这都快冲到我们前面来了!” 尘埃中接连传来士兵们的惨叫之声,当那烟雾散去之时,贝伦加尔已经带着骑兵冲到了那几个领主的面前! 那是一支怎样的部队啊!他们人马具装,从士兵们的铁质头盔上垂下两层锁甲,兜住了它们的整张脸和整个脖颈,一直垂到胸膛上方,只将两只眼睛露出在外;他们在身体内侧穿着一层锁甲,锁甲之外又套了一层札甲,足足两层铠甲将它们的整个身体围的如铁桶一般;他们胯下的战马亦和他们的主人一般,被盔甲覆盖全身,只将眼睛露出在外。他们的腰间挂着箭袋、背上背着弓,正拿在手上的武器却是盾牌和战锤。他们射出了方才的箭雨,现在又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敌人的军阵,将阿勒曼尼联军冲的七零八落! 铁甲圣骑兵! 在艾拉离开七丘帝国后,贝伦加尔进一步改进了这支骑兵队伍,使他们的作战能力比起和海斯泰因作战的时更为强大。 但这支骑兵还算不上是贝伦加尔的王牌。一些轻装骑射手在铁甲圣骑兵的两翼进行配合,禁卫军的步兵紧跟着铁甲圣骑兵的步调一同压进。还有不停从空中砸下的朗基努斯之枪——对贝伦加尔来说,即使是铁甲圣骑兵如此强大的兵种,亦只不过是禁卫军这台战争机器上的一颗小小齿轮罢了。 第十八章 铁甲圣骑兵(3) 只有一个领主被活着带到了贝伦加尔面前。 他被粗大的麻绳捆绑着,可依旧不停地进行着挣扎。一见到贝伦加尔,他就挺着身子愤怒地吼道:“混蛋,你把我的军队还回来!” 押送他的两个禁卫军士兵一人往他的腿关节处踢了一脚,逼迫他跪倒在地。还没等他抬头,朗基努斯之枪的枪尖就伸到了他的眼前。只听贝伦加尔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想见你的军队?你确定?” 远处,不停传来阿勒曼尼联邦士兵的惨叫声。这场战争已经结束,禁卫军士兵正一如既往地清扫战场,不让一个敌人活着离开。 只听贝伦加尔继续说道:“我们不承认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我们也不需要奴隶。如果你觉得自己除了这两项外还有什么活着的价值,那最好在我把枪刺下前展现出来。” 看着朗基努斯之枪枪尖的闪光,听着不断传来的士兵们的惨叫,想到被无情处死的其他两位领主,那个领主浑身冒出一层汗来:“我说……我叫西格哈德,是阿勒曼尼联邦中部萨尔布鲁肯的领主,爵位是……” “这些话有半点价值么?” 贝伦加尔冷冷地打断了西格哈德的自我介绍,将朗基努斯之枪抵到了他的额前。 “我……我知道很多事情!”西格哈德说道,“你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全都说!” “这些天我零零散散的剿灭了不少小队。但你们的兵力应该不止于此吧?你们的主力在哪里?快说!” “在、在约阿尼纳!我们联邦的萨克森公爵正在那里指挥部队围攻约阿尼纳的城堡!” 贝伦加尔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围攻约阿尼纳?尹利里亚野战军究竟在干什么?” “这个我也知道!”西格哈德抢着说道,“他们北上去支援你们的默西亚野战军去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军队的动向???”贝伦加尔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这……海岛共和国的人告诉我的。内陆山地多,他们是沿着海岸线北上的,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荒唐!尹利里亚野战军的动向,连我都还不知道!” 贝伦加尔气的大声骂了一句。他接连做了几口深呼吸,这才继续问道:“你们围攻约阿尼纳的人,有多少?” “大概在两万人左右!” “两万人?他们的给养如何保证?” “由海岛共和国的海军负责运输。” “你们分散成这么多路,海岛共和国它运送的过来?” “从海岛共和国开始往外运的话确实来不及。所以他们把物资全部存放在爱奥尼亚群岛!以那里作为前线据点!” 爱奥尼亚群岛,那是七丘帝国海岸线附近的一连串岛屿,是构成海岛共和国的众多小岛之一,距七丘帝国本土极近。海岛共和国把那里作为堆放物资的据点,摆明了就是欺负七丘帝国的海军无力。 “具体是哪个岛屿?” “这……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物资的配送,向来都是海岛共和国负责的。” 贝伦加尔环视了一圈战场。正在遭受围攻的约阿尼纳离这里不远,但他身边现在只有一千人,且刚打完两场仗,人困马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过两万名阿勒曼尼士兵了。 约阿尼纳南方有个阿尔塔城。贝伦加尔决定先去那里休息,等禁卫军主力追上来,再去解约阿尼亚之围。 阿尔塔城濒临一个名为安布拉基亚湾的海湾。在那里,贝伦加尔遇到了奥卢斯部残存的舰队。 这几年,奥卢斯的舰队得到了在康斯坦丁尼耶扎营的特权——而这原本是只有禁卫军才拥有的权力。这两只军队一起驻扎在康斯坦丁尼耶,免不了发生冲突。但在战争的时候,能够见到友军还是让人高兴的。 可是,这些海军一个个蓬头垢面,举止懒散,已经完全不像是一支军队了。 在得知奥卢斯的死讯后,贝伦加尔感到有些遗憾——这位海军大将一死,不知到海军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整顿起来。 只有在一件事情上,这群海军的行动还算整齐划一:他们捏了个前凸后翘的小泥人,每天早上太阳升起时都列队去拜一拜。 贝伦加尔对此非常好奇,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叫做胜利女仆像,其原型是太阳神阿波罗的使者。 贝伦加尔觉得这群海军大概是已经没救了。 一天之后,禁卫军的大部人马终于赶了上来。贝伦加尔会同禁卫军的几个军官和阿尔塔城当地的民兵长官,一起商议后续的作战计划。 作战会议开到一半,一个士兵带着一封加急文书闯进了会场。贝伦加尔打开文书看了一眼:“阿勒曼尼联军约两万人从海路突袭色雷斯地区,康斯坦丁尼耶已被团团包围?巴塞勒斯勒令禁卫军火速返回救援?” “康斯坦丁尼耶被围?”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色雷斯野战军呢?” 贝伦加尔倒是显得不慌不忙:“色雷斯野战军两年前刚被海盗王国的海盗击溃,最近才重新组编,装备、人数、训练都没有跟上,而且将领也没什么大本事,如果遇上一个本领高超的敌将,瞬间被击溃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我更在意的是这个地方——” 贝伦加尔的手指沿着爱奥尼亚群岛划了一圈:“我昨天得到情报说敌人将物资堆积在这里。今天又得到情报说阿勒曼尼联军两万人从海路突袭色雷斯。海岛共和国护送两万人去了色雷斯,那它能够守备爱奥尼亚群岛的海军还剩下多少?” “将军,你难道是想先攻击爱奥尼亚群岛?”一个军官问道,“可是康斯坦丁尼耶已经被围,巴塞勒斯和各位重臣都在里面……” “康斯坦丁尼耶城防坚固,即使被十倍的敌人围攻也能坚持好一段时间。但是攻下爱奥尼亚群岛上的物资储藏点,能够扭转整个战局!” 当地的民兵长官有些为难地说道:“但是爱奥尼亚群岛有很多岛屿,我们不知道敌人的据点具体是在哪个岛。而且我看海军这样子……” 安卓苹果均可。】 “只要注意敌人的舰队动向,就能判断出来。我先去约阿尼纳走一遭,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务必查清楚敌人存放物资的具体岛屿。至于海军……我回来后,如果他们不配合,我会考虑替奥卢斯教训一下他们。” “将军还要去约阿尼纳?”当地的民兵长官更吃惊了,“康斯坦丁尼耶已经被围了,将军准备先去消灭约阿尼纳的敌军么?” “如果康斯坦丁尼耶一被围住,我就急急忙忙赶回去,那就是完全被敌人吊着鼻子走了。时间紧张,我确实没那么大本事将围攻约阿尼纳的敌军整个吃掉。”贝伦加尔话锋一转,“但是,三胜、溃围、斩将、刈旗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第十八章 铁甲圣骑兵(4) 经由海路,萨克森公爵比贝伦加尔更早一步得知勃艮第公爵击溃色雷斯野战军的消息。正在按乔瓦尼和尹波利塔的计划骚扰伯罗奔尼撒地区的萨克森公爵当即丢下了手中的牛肉,穿好盔甲爬上了他的战马。 “形势有变,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地打劫村庄了,那和劫匪没有区别!”萨克森公爵对正在吃午餐的士兵们喊道,“吃完饭后就沿陆路南下,攻下几个城玩玩!” 他一边南下、一边收拢分散的各领主的兵力。当来到约阿尼纳时,他所指挥的阿勒曼尼联军人数已经达一万三千,且不停地还有新的领主带兵赶来。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在被完全包围前,约阿尼纳城也曾向南方派出信使求援。但这些信使却不幸地被北上的阿勒曼尼领主截获。以至于处在德尔菲的尹波利塔,反比更靠近约阿尼纳的贝伦加尔早一步得知消息。 乔瓦尼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尹波利塔:“他们好像都没按你的计划行动。” “这群野蛮人!”尹波利塔忍不住骂道,“这样做会引来禁卫军的本部。快派信使提醒他,在计划成功前,务必避免和禁卫军的会战!” “有这个必要么?”乔瓦尼打个哈哈,“你看勃艮第公爵都已经击溃色雷斯野战军了,七丘帝国的军队在阿勒曼尼联军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只有禁卫军是特殊的!乔瓦尼,如果你不想联军遭遇惨败,就马上派出信使阻止萨克森公爵!” “比起关心别人,你最好还是想想怎么攻下德尔菲吧。不然,我可没法向总督汇报……” 尹波利塔瞪了乔瓦尼一眼。在走过乔瓦尼身边时,她忽地抓住了乔瓦尼的手,用手指甲在乔瓦尼的手背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乔瓦尼连忙收回手,一看,手背已经被尹波利塔掐出一道血来,不由得愤怒地吼道:“你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不满的话,就等回去向总督汇报吧。” 当晚,乔瓦尼感染重疾,昏厥不醒。而这支部队的指挥权,理所当然地落到了身为副将的尹波利塔的手上。 尹波利塔的信使及时地赶到了。可是,他没说几句话就被萨克森公爵赶了出去——萨克森公爵和勃艮第公爵都是阿勒曼尼联邦内举足轻重的贵族,彼此之间存在不少竞争。如果勃艮第公爵攻下了康斯坦丁尼耶,而他却连一座小城都没拔掉,那日后在阿勒曼尼联邦他就要低勃艮第公爵一头了。 正因如此,约阿尼纳这个小城遭到了萨克森公爵所指挥的阿勒曼尼联军勐烈的围攻。 于是,禁卫军来了。 萨克森公爵提前得知了又七丘帝国军队靠近的消息,他抽调了一万五千名士兵,在一个小山坡上摆好了阵型。他没有在山坡上设置任何的防御工事,因为他认为他才是应该主动进攻的一方。勃艮第公爵击溃了色雷斯野战军,那么,他萨克森公爵也要坐到对应的事。 作为试探,贝伦加尔隔得老远就将辅助重骑兵的轻装弓骑派出,前去骚扰敌军的两翼。作为反制,萨克森公爵将弓箭手和弩手列在阵前,和弓骑兵对射。 贝伦加尔默不作声地挥了一下手,立刻就有一队兵士从随军的辎重车辆中翻出棉甲,交到了铁甲圣骑兵的士兵们手中。这同样是属于铁甲圣骑兵的装备,只是因为穿上后会过于笨重,因此大多时间都被放在辎重车辆上运输。 于是,在内层的锁甲和外层的札甲之上,铁甲圣骑兵又多套上了一件棉甲。这足足三层铠甲,那当真是把他们包的如同铁桶一般。而禁卫军步兵的眼神也随之凌厉了起来——贝伦加尔让铁甲圣骑兵穿上棉甲,那便是让禁卫军做好全力迎战的准备! 整备完毕的禁卫军开始接近萨克森公爵的阵地。贝伦加尔将步兵方在阵前、骑兵放在左翼侧后。其中,步兵又分为三道阵线,每一道阵线都由间隔了一段距离的几个方阵组成。第一排和第二排士兵都是剑盾步兵,第一排是主力,第二排是预备队。第三排阵线则是由长枪组成的紧密方阵,用于在紧急时刻进行反骑兵作战。 只有最为训练有素、并且拥有最为高昂士气的部队才能够采用这样的阵型。方阵之间留有间隙,在便于将预备队投入战场的同时,也会留给士兵们更多的逃跑余地,如果士气不足,很快就会让战线奔溃;而预备队和主力的切换,那更是需要严明的军纪。也许有很多其他将领也曾意识到过战场上预备队的作用,但军队的质量让他们无法将这一想法付诸实施! 进入弩箭的射程后,在贝伦加尔的号令下,禁卫军的步兵行动迅速地用方形的大盾护住了阵型的前、后、左、右、上五个方位,将一个个方阵收缩成了一个个龟甲之阵。这些统一制式的方形盾牌首尾相接,严丝合缝,几乎挡住了所有阿勒曼尼联邦的弩失! 即使保持着这种龟甲阵型,禁卫军的前进步伐也丝毫没有被打乱。虽然占据了高低,但阿勒曼尼联军的士兵却感受到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从天而降! 一阵刺耳的号角声再次惊动了阿勒曼尼联军的士兵们。在那号角声中,全副武装的铁甲圣骑兵朝着他们的弓弩手阵地发起了突击! 最先开始的是弓弩的对射。铁甲圣骑兵用手上的强弓一个接一个的消灭阿勒曼尼联邦的弓弩手,阿勒曼尼联邦的箭失却接二连三地被铁甲圣骑兵的盔甲给弹了开去。阿勒曼尼联邦的弩机技术是从利古里亚共和国那里偷学来的,比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弩机威力要逊一筹。以这种工程技术制造的弩机,根本无法穿透铁甲圣骑兵身上厚重的铠甲! ——甚至连马甲都无法穿透。 人马具装的铁甲骑兵完全无视了阿勒曼尼联邦的弩箭。两轮射击之后,他们换上了长枪和巨锤,一股脑儿地扎向了阿勒曼尼联邦的弓弩手阵地。 萨克森公爵倒吸一口凉气。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尹波利塔那个警告的重要性。面对这样的一支部队,即使获胜,那样将是惨胜。而不论输赢,他们都将失去继续进攻七丘帝国的能力! 但是已至此,已经不允许他回头。他将所有领主和骑士聚集在了一起,加上骑马随行的骑士扈丛,组成了一支和铁甲圣骑兵人数不相上下的重骑兵队伍。 “你们都是贵族,从小就接受着军事训练!”萨克森公爵在马上进行着动员,“不要害怕那些平民骑兵!上去击溃他们!” 说完,萨克森公爵接过扈从递上来的骑枪,一马当先地朝着铁甲圣骑兵冲了过去。 第十八章 铁甲圣骑兵(5) 由下级贵族组成的阿勒曼尼联邦骑士,身上的铠甲极尽奢华,不止护甲、护胫、护臂、护手一应俱全,而且每一个角落都被打磨的锃光瓦亮,有些骑士的护甲上甚至还绘制着精细的花纹;他们胯下的战马经历了精心的配种与饲养,皆是百里挑一的良驹,那干净漂亮的鬃毛在风中威风凛凛地飘动着,比之寻常的战马更多了几分气度,而其价格亦在普通战马的数倍以上。 他们朝着铁甲圣骑兵发起了进攻。那些骏马先是如闲庭信步一般迈着小步,尔后步伐越拉越大、频次越来越高,没过多久,它们就如同一阵风一般跑了起来! 在速度即将达到巅峰之时,阿勒曼尼的骑士们接二连三地放下了骑枪。那些巨大的骑枪比步兵的长矛还要长出一大截,阿勒曼尼的骑士将其夹紧、固定,使这些骑枪和整匹战马融为了一体。在那骑枪的尖端,各色各样的小型旗帜飘荡着,那些旗帜上画着的家族的纹章,无声地述说着其主人高贵的身份。 铁甲圣骑兵也朝阿勒曼尼联邦的骑士发起了冲锋。双方都是重骑兵,但铁甲圣骑兵的移动速度明显要比阿勒曼尼联邦的骑士们慢了一头。说时迟那时快,冲在最前头的阿勒曼尼骑士们已经将那一排骑枪扎入了铁甲圣骑兵的队列之中! 骑兵的夹枪冲锋是阿勒曼尼军队的一个重要战术。大多时候,这种冲锋都不需要和敌军直接对抗,光是那豪华的铠甲和缤纷的旗帜,就足让那些临时征兆来的农民兵溃逃! 沉重的骑枪在马的速度加持下获得了极为可怕的冲击力,有的将马背上的士兵硬生生捅下了马背,有的直接贯穿了铁甲圣骑兵的三层铠甲,更有甚者,整根骑枪都因巨大的冲击力而碎裂! 】 然而不幸的一幕也随之发生:阿勒曼尼的骑士们从来没想过这次的敌人会如此沉重,巨大的冲击力反让许多骑士自己掉下了马背。 飞驰的战马没有给任何一方以思考的时间。第一轮骑枪过后,双方开始了近距离的混战。 萨克森公爵的骑枪因刺入敌人太深而拔不出来,不得不放弃骑枪,拔出了腰间锋利的佩剑。一抬头,正好看到己方的一名骑士挨了一记重锤。那名骑士身上的铠甲极其奢华,但它挡得住锐器的噼砍,却在钝器的击打下瞬间变形,在双方马匹对冲的速度加持下,他胸前的肋骨一下子断了数根,喷出一口鲜血就摔下了马背! 贝伦加尔组建的铁甲圣骑兵的武器包括弓箭、长矛、盾牌和重锤,都是统一制式的,其中重锤专门用于对付穿着厚重铠甲的敌人。而阿勒曼尼联邦的骑士的装备则多种多样,光是剑的类型就有十余种。由于钝器的发力技巧和锐器不同,需要专门训练,阿勒曼尼的骑士中配备了钝器的只有三分之一不到,这一接战,立刻处于了下风。 混战之中,双方在盔甲上的差距也逐渐开始显现:阿勒曼尼骑士们作为下层贵族,已经各自穿上了最为昂贵的铠甲,但根据各人财富的差距,这些盔甲有些良莠不齐。以萨克森公爵本人为例,他身上那套精心打磨的豪华的铠甲,其价值是普通骑士的十倍以上。 而铁甲圣骑兵的铠甲却是统一制式的。那三层铠甲并非简单叠加,而是在贝伦加尔的多次改进后最大限度的降低了重量,三层铠甲对保护的部位各有侧重,软甲和硬甲相结合,对锐器的噼砍和钝器的击打都能起到良好的防护效果。 萨克森公爵眼睁睁地看着一名七丘帝国骑兵的脖子上挨了一记重锤,摔下马后却只是捂着脖子跑了开去! “荣耀!荣耀!荣耀!”萨克森公爵的愤怒吼声响彻战场,“我们怎能输给这种平民组成的骑兵!” 一名骑兵举着长矛朝着萨克森公爵扎来,被萨克森公爵用剑轻易架住。可尚未等他反击,另一名骑兵就已经来到了他的侧旁,手中的锤子从侧面朝着萨克森公爵的胸口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要不是萨克森公爵额外穿着护心镜,他恐怕已经在这一击之下一命呜呼。饶是如此,他也感到一阵岔气,护心镜更是已经扭曲变形。这个士兵的攻击一远一近,彼此之间贴合的天衣无缝,也不知在战场外训练了多少次。 同样的场景在战场的每一处地方都在重演。论起单兵作战能力,七丘帝国的这些骑兵比不上阿勒曼尼联邦从小接受军事训练的骑士。但是同崇尚个人荣耀的贵族骑士们相比,他们更懂得互相配合、同进共退。 他们不是什么荣耀的骑士,他们是禁卫军这台战争机器上的一个小小齿轮! 而这,就是贝伦加尔的禁卫军强大的秘密。 随着混战的持续,贝伦加尔的铁甲圣骑兵终于显出了一丝颓势。过于沉重的铠甲注定了他们无法进行持久作战,而挥动重锤更是极大地消耗着他们的体力。但是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阿勒曼尼联军的弓弩手阵地已被冲散,作为主力的骑士陷入了苦战之中,而步兵阵线也已因友军的苦出现了混乱。 对阿勒曼尼联军而言,骑兵夹枪冲击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战术。但对禁卫军而言,骑兵的作用充其量只是配合步兵作战罢了。禁卫军的步兵乘机散开龟甲阵,扑向了混乱的阿勒曼尼联军——他们,才是这个战场上真正的主力! 贵族的骑士尚且受挫,阿勒曼尼联邦剩下的征召兵就更无法抵御全副武装的禁卫军的进攻。稍一交锋,他们的阵线立刻就出现了溃散。随着贝伦加尔将朗基努斯之枪投出,溃散更是由一两个方阵迅速扩散到了阿勒曼尼联军的整个战线! 胜负已定。约阿尼纳之围在禁卫军抵达半天后就被瓦解。抛下武器的阿勒曼尼士兵们已经称不上是战士,而更像是逃跑中奴隶。他们被人数仅为他们一半的禁卫军追杀着,就像是一群被撵的乱飞的鸭子。很多人甚至放弃了逃跑,当场抱头求饶。 但是,禁卫军的士兵们知道,这些敌人无一例外,全都参与了对七丘帝国沿海岸地区的劫掠。 禁卫军不需要奴隶。 他们绝不会忘记、他们也绝不会饶恕! 第十九章 阿波罗的复仇(1) 萨克森公爵带着一队骑兵艰难地逃了出去。他们胯下的战马不像铁甲圣骑兵一样全副武装,因此有着更好的耐力和机动性,如果一心想跑,禁卫军是难以追上的。 小半日后,陆陆续续有其他逃出来的阿勒曼尼领主和萨克森公爵汇合了。他们的脸上无不写着慌乱:虽然他们已经甩掉了禁卫军,但他们现在正处在七丘帝国内陆,不仅缺少可以让他们立足整顿的城池,而且还随时可能受到各地民兵的堵截。 他们没日没夜的奔跑,终于逃到了他们所登陆的那个港口。那里搭着一个简易的临时据点,由几百名士兵守卫。这群领主和骑士们冲进据点,第一件事就是四下找水喝。他们实在是渴疯了,许多骑士二话不说,直接把头伸进马槽里舔起水来。 喝饱了水,他们才开始考虑之后的打算:眼下要脱困,他们只能依靠海岛共和国的舰队。但离定好的海岛共和国前来输送物资的日期尚有十天——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要依靠残兵败将,在此坚守十天。 一想到这,这群贵族们就坐不住了。他们把自己的剑当成斧子,锤子当成榔头,叮叮冬冬加固起营寨来。 】 陆续有残兵来据点汇合了。虽然他们在战场上被冲散,但任谁都知道,这个港口是唯一能让他们活命的地方。将这些残兵全部聚拢起来后,这支阿勒曼尼联军的数量回到了一万六千人上下,在人数上甚至还对禁卫军占据优势。 可是,他们在武器装备上却极度贵乏——为了能够顺利逃出来,这些残兵已经把能丢的盔甲和武器都丢掉了。 萨克森公爵粗略地清点一了圈,这群士兵中,平均七个人才能分到一支矛,二十个人才能凑出一面盾牌。无奈之下,萨克森公爵只能把之前洗劫附近村落后剩下的锄子和草叉给士兵们装了上去,又让他们一人去捡一袋石头,权当投掷武器。 就在士兵们拼命地在地上翻找石头时,一个不妙的消息传来——有一支人数在万人上下的敌军,已经距这里不足半天的行程。 “一万人?是七丘帝国的禁卫军么?”萨克森公爵拉着报信的士兵问道。 那士兵迷茫地摇着头,作为一直在港口驻守时驻军,他不知道七丘帝国禁卫军长什么样。 “他们的装备如何?” “我们看不到金属的反光,应该都是布甲吧。” “有骑兵么?” “倒是有很多马,但是没人骑在马上。也许是运输队,而不是骑兵?” 那士兵自以为这样的报告能让他的领主松一口气。谁知萨克森公爵的脸一下子就青了。再一看周围拿着草叉的战友,不知为何也一个个面如土色。 ——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都知道,报告中的这支部队,毫无疑问就是七丘帝国的禁卫军。 离海岛共和国前来输送物资的日子还有整整六天。而一旦丢掉这个港口,这支上万人的大军瞬间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可是,拿着草叉和石头的他们,真能挡住禁卫军的进攻么? 就在这时,大海上出现了一支舰队。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人,正是尹波利塔。 在得知萨克森公爵无视了自己的信使后,尹波利塔当机立断,带着海军火速回援,这才及时赶到了这里。 尹波利塔在船上一声不发地凝视着那些阿勒曼尼的领主。 此时无声胜有声,看着自己士兵手上的草叉和石袋,那些领主们一个个不胜羞愧的低下了头。 “上船来吧。”尹波利塔冷冷地说到,“该把我们的计划推进下去了。” 当贝伦加尔的禁卫军抵达营寨时,阿勒曼尼的士兵将将登上船只,驶离了港口。 “真是千钧一发。这位小姐,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怕是要全军覆没了。”萨克森公爵低头致谢,“请原谅我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你的姓名是什么?在海岛共和国又担任什么职务?” “我的名字是尹波利塔。姓就不提了。至于职务,在海岛共和国,我只是一个女仆——” 尹波利塔话音未落,士兵们忽地发出了惊呼之声。只见朗基努斯之枪闪耀着白光,从禁卫军阵中直射天空,尔后和耀眼的日光一同从空中向着他们所在的船只落了下来! 却见尹波利塔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念到: “神啊,为何舍弃于我!” 在这个咒文之下,朗基努斯之枪失去了光芒,从半空中直坠下来,最后噗通一声落入了大海之中。 “而至于在七丘帝国……现在大概也就只是一个反贼的女儿吧。” “反贼的女儿?”萨克森公爵好奇地问道。 “毕竟,成王败寇——不过,这句话将来对于西庇阿家也一样适用” 尹波利塔笑着将头看向了大海的一侧,在那里,有一支并不属于海岛共和国的舰队正朝这边赶来。 “看,被‘阿波罗的使者’救下来的七丘帝国海军来了。坐稳点,我们要加速了。” 双方的海军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交锋,最后以尹波利塔的舰队仓惶逃离而结束。 取得小胜的七丘帝国海军红光满面地在港口靠岸了。贝伦加尔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想不通前不久还一片颓废的海军怎么忽然就来了士气。 海军中一个副将的激动地跑过来握住了贝伦加尔的手:“贝伦加尔将军,我们已经知道你是受阿波罗神谕的指引来到这的了!” 贝伦加尔的禁卫军调动是在康斯坦丁尼耶收到海军战败的消息之后。那时,七丘帝国还不知道阿勒曼尼联军成为了海岛共和国的盟友。是新兴的德尔菲阿波罗神庙给出了一则被传的沸沸扬扬的神谕:“警惕大海,它将朝岸边吐出铁与火”,而贝伦加尔又知道这个神庙和艾拉有关,这才在阿勒曼尼联军登陆前将,提前将禁卫军调到了伯罗奔尼撒海岸。 “我们已经找到了敌人堆放物资的岛屿!海岛共和国的主力现在有一半在色雷斯地区,我们有信心突破剩余海军的封锁,协助贝伦加尔将军你的登岛作战!” 那个副将的兴致越说越高涨。 “贝伦加尔大人你知道么?昨天晚上,阿波罗大人再次派出使者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这次,我们必胜无疑!” 第十九章 阿波罗的复仇(2) 三天后的某一个夜晚。七丘帝国的海军舰队悄无声息第逼近了海盗共和国囤放物资的那个岛屿。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正准备去海边解手,忽然看到礁石上站着一个神秘的女孩!” 那个海军副将在战船眉飞色舞地对贝伦加尔说道。 “她长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就像是妖精一般;她的身上穿着一套铠甲,虽在晚上,但却散着金灿灿的光芒,就和传说中的阿波罗之铠一模一样;她手上拿着一把白色的战弓,想必就是太阳神阿波罗神弓!” ”她看了看我,从黑夜中抽出一丝阳光,又将那束无形的光搭到了战弓上,直向着射西南方向射去!我想靠近一看究竟,可等我来到那块礁石下时,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我当时就察觉到这是神的又一个启示,马上派人朝着西南方探索了一下,果不其然,一下子就找到了敌人堆放物资的精准位置!虽然那里有海岛共和国的海军保护,但既然太阳神阿波罗站在我们这一方,那我们就必胜无疑!” 换做是平时,贝伦加尔可能会有疑虑。但海军出击帮他夺岛正符合他先前的战略规划,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那做岛上搭着一个坚固的堡垒,不知有多少守军。但既然是储备物资的重地,想来守军的数量不会太少。而且刚刚败走的阿勒曼尼联军很可能也在那岛上休息。为了确保攻下堡垒,贝伦加尔出动了一整支禁卫军。他们坐在海军的战船上,如果海军进攻顺利,他们就能开始登岛作战;而如果海军进攻失利,他们也能用跳帮作战进行一些援助。 只要拔掉岛上的这个堡垒,这场战争的胜利就将属于七丘帝国。 但是,贝伦加尔心中现在却出现了一些阴影。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朗基努斯之枪——三天前,这枪在飞到一半的时候,不知为何忽地坠入了海中。 朗基努斯之枪无法用于对抗使用者宣誓过效忠、并用血立下过契约的七丘帝国王族——而这样的人,对贝伦加尔来说,除了先王和当今的巴赛勒斯,似乎就只有当今巴塞勒斯的侄女艾拉了。 不——如果把这个“王族”的范围扩大到西庇阿之外的话,那就还有一个人。 “贝伦加尔……” “贝伦加尔?” “贝伦加尔!” 记忆中,一个声音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贝伦加尔……就连你,也要背叛我了么?” 贝伦加尔在记忆中茫然地回过头,一个女孩满身血污,正抱着她战死的双亲痛哭着。 那个女孩的面容异常模湖,只依稀能看到那一头太阳般的金发。 不……她那时不应该会抱着战死的双亲。那可是在七丘帝国的边境线上,而她的父母因为叛乱,在最后一个城池陷落时就已经被处死了。 脑袋开始发痛,记忆出现了模湖。贝伦加尔想不清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了。 ——也许,他当时根本就没有回头。 “贝伦加尔……” “贝伦加尔?” “贝伦加尔将军?” 海军副将的呼声把贝伦加尔从回忆中唤醒。随之而来的还有弓弩的破空声和士兵们的喊杀声。 “贝伦加尔将军,我们的先锋已经和敌人的海军接战了,我方占优!敌人似乎并没有装备海洋之火!” 在七丘帝国和海岛共和国开战前,七丘帝国的海军实力要比海岛共和国弱一截。亚得里亚海的海战又将七丘帝国的海军实力消减了一半。但海岛共和国随后四处出击,将其庞大的舰队分成三支,一支封锁黑海海峡,一支运输保障色雷斯的物资,现在出现在七丘帝国海军面前的只有最后一支,两方的实力实际上是不相上下。 但是,七丘帝国一方的士兵得到神的指引,士气正旺。而海岛共和国没想到敌人的残军会在此时攻击这里,士气明显低了一大截,因此七丘帝国占据了优势。 不过,光是这一点优势,不足以奠定胜利。 “我该怎么做?”回过神来的贝伦加尔问道,“让我的禁卫军跳到敌人的甲板上去么?” “跳帮难度很高的,禁卫军不擅长水战,搞不好会落水。将军让禁卫军在船上支援我们就好。” 贝伦加尔点了点头。他看到一艘敌人的战船正朝这边发射箭失,大吼一声:“结成盾墙!” 禁卫军士兵将方形的大盾并排竖起,宛如在船沿搭起了一排矮墙。 “投矛——准备——射!” 一瞬间,投矛如雨点一样朝着敌舰落了下去。这是禁卫军步兵的利器,重型的投矛足以贯穿最为厚重的铠甲将敌人杀死。这可折煞了海岛共和国的海军,他们为了海上作战方便,穿的大多都是轻甲,又哪禁得住这一轮投矛的攻击? 又有一艘敌舰从侧方袭来,意图用撞角击沉贝伦加尔所坐的战船。 “投矛——准备——射!” 又是一轮投矛飞了过去,一起飞出去的还有贝伦加尔的朗基努斯之枪。巨大的冲击力将那艘大型战船拦腰断成了两截! 每个禁卫军只配备了两根投矛,两轮齐射之后,他们就只剩下近战的剑盾了。 “你们的海洋之火呢?为什么不用海洋之火?”贝伦加尔询问海军的副将。 “那种武器装在船头,不能移动,不是狭窄地形不好瞄准!” 贝伦加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禁卫军!掀开装海洋之火的箱子!” 那海军的副将吓了一跳:“贝伦加尔将军,你想干什么?” “把水壶里的水倒掉,灌上海洋之火!” 禁卫军按贝伦加尔的命令,将腰间的水壶灌满了海洋之火。 “准备——射!” 禁卫军把装满海洋之火的水壶像投矛一样往敌人的一艘船上抛了过去。水壶经不起冲撞,纷纷在敌人的甲板上碎裂,海洋之火撒了一地。 “将军,我们的海洋之火和海岛共和国的不一样,不点火是燃烧不了的!” “明白了,弓手——点火——射火箭!” 几支火箭射出,那艘船上哗地腾起了火。那海军的副将没想过海洋之火还能这么用,惊的直吐舌头。 “就像这样!传令禁卫军全军,把水壶全部往敌船上扔过去!” “不用扔了!”海军副将有一次阻止贝伦加尔,“看,敌人的舰队已经开始撤退了!海洋之火烧起来,会堵住我们自己的路!” 安卓苹果均可。】 “成功了么?”贝伦加尔松了口气,然后吧视线投向了已经没有海军把守的那座岛屿。 “禁卫军,登岛,攻城!” 第十九章 阿波罗的复仇(3) 海岛共和国堆放物资的地点虽然是一个岛,但大小实际上和一个小型城市相当。登上海滩后,出现在前方的是一座高山,上方遍布密林。一堵城墙高耸在山顶之上,站在上方能纵观整个海岛的情况。 禁卫军刚一上岸,还没来得及把云梯从船上搬下来,就受到了来自山上的弓弩袭击。从海岸到山坡的漫长一段路上根本没有可以藏身地方,而这一点也是为了守城而特意设计的。 但这种袭击根本就无法阻止禁卫军。虽然禁卫军的步兵不像铁甲圣骑兵一样穿着三层铠甲,但也称得上是全副武装,而且还有着能够保护全身的方形大盾。普通的弓箭想要击伤他们还是很困难的。 “是个阴天。挺好,我们能在阴影下凉快的作战了!” 贝伦加尔半开玩笑的话让禁卫军会心地笑了起来。那些飞来的弓弩大多插在了他们的盾牌上,除了让天空变阴一些,也没其他什么效果了。 在盾手的掩护下,禁卫军将云梯搬下船,然后结成盾墙,开始顶着箭雨往山上攀爬。结成盾墙、顶着箭雨爬山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但禁卫军做起来却非常的轻松。 贝伦加尔原以为会在山坡半路的密林里受到伏击,但却没有。随着他们的前进,敌人的弓弩手开始后撤。可等到他们来到城墙前,却连一个敌人也没看到。 ——甚至连城堡的城门都是开着的。 贝伦加尔让禁卫军在城墙前停了下来。 “先别进城门,用云梯爬上城墙看看!” 禁卫军按命令爬上了城墙,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城墙上没有敌人,城里的街道上也没看到有!” “那就是躲在屋子里了。”贝伦加尔大手一挥,“进城,注意仔细搜查,免得中了埋伏!” 即使搜查,禁卫军也颇有章法。他们留着一部分在城墙上放哨,留着一部分士兵驻守在城门旁。每支搜查的队伍又分成三组,两组分别堵住街道的两头,一组挨着房子搜查。不止搜查有无伏兵,也搜查有无易燃之物。直到查完一排街道,再继续搜查下一排。 安装最新版。】 可饶是他们搜索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任何异常情况、看到一个敌军。 唯一剩下的建筑就只有领主居住的地方。那是一个孤零零的堡垒,独立于外围的城墙,矗立于城市的正中。 堡垒的门也是开着的。禁卫军士兵们一拥而入,很快就占领了那里。 “报告将军,里面也没有敌人!” 贝伦加尔满腹狐疑地带着几个禁卫军士兵走进了城堡,一路走到领主大厅,也没看到半个人影,只看到一张岛屿的地图被摊在一张会议桌上。 “去城外搜索一下,看是不是躲在那些树林里。” 贝伦加尔给禁卫军下完指令,自己则脱下头盔、拿起烛台,到地图旁细细地看了起来。 黑暗悄然而至,守在领主大厅门口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地倒下了。贝伦加尔无意间抬起头,忽地发现门外漆黑一片,想也没想就举起朗基努斯之枪朝着那里丢了过去! ——“神啊,为何舍弃与我。” 在熟悉的咒文中,朗基努斯之枪坠地了。尔后,又有几道黑影如弓箭般飞了进来,接连灭掉了摆在房间周围的所有蜡烛。 贝伦加尔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手上的烛台——这是这房间里仅剩的光源了。 “你是谁?” “我是谁?贝伦加尔,难道你真猜不出来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前方飘来,但没过一会儿,贝伦加尔却感到有手从后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当即丢掉蜡烛,准备拔剑朝后砍去,可一摸剑鞘,却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了。 那双手隔着盔甲,轻柔地抚摸着贝伦加尔。 “别急着转过身。贝伦加尔,你猜,我身上现在有没有穿着衣服?” 但贝伦加尔还是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双手,扭身把身后那个女子制服在地。 “好大的力气。不过,怎么突然又松手了?” 月光洒进窗户,照出了尹波利塔凌乱的衣服和漂亮的银发。 “怎么了?贝伦加尔?是不是想问,我的金发呢?” 尹波利塔被贝伦加尔压在地上,一边喘着气,一边古灵精怪地笑着。 “因为一切都变了。从你背叛我、改投西庇阿家的时候,光明和治愈的力量,就变成了黑暗和诅咒。” 话音刚落,贝伦加尔忽地感觉身体一软,竟似要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 “在你脱下头盔的时候,我的箭失就已经擦中你了。由黑暗组成的箭失——完全没感觉吧?” 贝伦加尔感到身体越来越酥麻。尹波利塔笑着抱住他的头,亲吻了他。 “这个吻,是你一直想要的吧?” 做完这件事,尹波利塔推开贝伦加尔的身体,穿好衣服来到了窗边。 “要退潮了。贝伦加尔,你知道岸上会露出什么?” 贝伦加尔浑身无力,只能瞪着尹波利塔问道:“有什么?” 尹波利塔又是一笑:“你猜,为什么你进攻这个海岛时,海岛共和国舰船没有使用海洋之火?” 随着潮水落下,七丘帝国的船边渐渐露出了一排木箱。尹波利塔笑着给取下一个烛台,用打火石点上火,点燃了一支火箭。 “这些年,什么都变了,但唯有一点没有变过——那就是我的弓术。” “你想用海洋之火干什么?” “摧毁你们战船。火一起,海岛共和国’败退’的战船就会卷土重来。只要没了船只,不管你的禁卫军再怎么强大,也会被困死在这个小岛上!” 贝伦加尔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尹波利塔,你住手……” 尹波利塔扭过头,惨然一笑。 “贝伦加尔,你知道刚刚轻吻你的嘴唇,在这十多年里亲吻了海岛共和国总督帕提西帕奇奥的脚趾多少次么?” 她手中的火箭射了出去。在如此远的距离上,她依旧让火箭精准地插入了一个木箱之中。 “阿波罗的指引?背叛了奥古斯都一族的七丘帝国人,也配得到阿波罗的指引?” 那支箭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将整个木箱的一面都击陷了下去。流出来的海洋之火遇到空气,瞬间燃烧了起来,并在水中掀起了勐烈的爆炸。 爆炸点燃了更多木箱,引爆了跟多的海洋之火。以尹波利塔射中的那个木箱为中心,一排火墙朝着两侧扩散了开来,将七丘帝国停在港口的战船席卷! “贝伦加尔,你应该感到幸运,你的情报确实没错,这里是物资储备点,虽然物资储备点并不只有这一个,但留下在这里的物资,应该足够让你活下来,亲眼见证七丘帝国灭亡了。” 贝伦加尔感到眼皮越发沉重。昏睡前,他听到了尹波利塔问的最后一句话: “贝伦加尔,回答我,明明当年你都护送我跑到边境了,为什么要抛下我,去投靠西庇阿呢……?” 第十九章 阿波罗的复仇(4) 在突如其然的烈火和海岛共和国舰队的掉头突袭下,停靠在港口的七丘帝国舰队几乎全军覆没。逃出去的战船仅有寥寥数艘,再也构不成什么战斗力了。 “那次海战,是谁在自作聪明冒充阿波罗的使者呢?”尹波利塔笑着、自言自语,“要不是你救下这一半的舰队,禁卫军根本就没法登岛。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的感觉,如何?” 她在夜色中悄悄离开城堡,和躲在树林里的几百名弓箭手汇合,然后就乘船离开了岛屿。 在海岛共和国舰队的封锁下,这个小岛已经成了困住禁卫军的囚笼。 “这个岛叫什么名字?”她在船上故意询问士兵们。 “科孚!”一个士兵回答道。 “从今天起,就改用敌人禁卫军统领贝伦加尔的名字命名它吧。这样,后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因禁卫军今天的愚行发笑。” 尹波利塔就像已经成为七丘帝国的主人一样,轻描澹写地就给这个小岛改了名字, 阿勒曼尼联军的众领主在另一个岛上迎接她的凯旋。这个匍匐在帕提西帕奇奥膝下的女仆,已被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们认为是一个人物了。 “色雷斯野战军勃艮第公爵击溃,禁卫军又被困在科孚岛上,这样一来七丘帝国的北方就只剩下尹利里亚野战军和默西亚野战军了。波西米亚王和巴伐利亚公爵眼下正和他们作战,我们应当立即北上,夹击这两支野战军。” 萨克森公爵的整个提案得到了在场所有领主的支持。只有尹波利塔笑了一笑,说道:“大家那么着急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先找个城市休息几天?” “休息?去哪里?” “那当然——是约阿尼纳城。” 于是,在被禁卫军解围后的第七天,阿勒曼尼联军再度包围了约阿尼纳。和前一次不同,这一次阿勒曼尼联军没有建造攻城塔、攻城锤和投石机,草草搭了个云梯,就乘着夜色开始了攻城。 约阿尼纳的守军们急急忙忙拿着武器来到城墙上,可还没看清敌人在哪里,就在哀嚎声中倒下了一片。 尹波利塔在城墙下绕行,就像进行着什么祭祀般盘环着步调、挥动着双手。于是,仿佛诅咒降临似的,约阿尼纳的守军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 攻击守军的并非诅咒,而是箭失,是尹波利塔用黑暗凝结成的利箭。她把黑暗凝成武器,和传说中将阳光作为箭失的阿波罗颇有几分相似。 精灵级的魔法师,原本就是最为便利的的攻城利器。 在莫名的死亡和数倍敌军的威胁下,约阿尼纳投降了。站在那打开的城门前,尹波利塔对阿勒曼尼联军说道: “七丘帝国的前任巴塞勒斯曾经对我说:‘战败者,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他用实际行动教会我,他说的是对的。因此,约阿尼纳城的所有人,从这一刻起都已经变成了奴隶。” “这正是我想告诉你们的——从今天开始往后算的三天,你们就在城内好好的休息、尽情畅玩。把他们作为最低贱的奴隶,为所欲为!” 三天的劫掠,这个时长已经足以摧残任何一个世界级的城市。而约阿尼纳,仅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城。 尹波利塔住进了立满大理石柱的空旷宅邸,在全城的哭喊声中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她将红酒放置在月光下,欣赏着沉淀在底部的沙泥。 “贝伦加尔,你看到这里的火光了么?” 几幅和现在的约阿尼纳城极其相称的画面从尹波利塔的记忆深处一跃而出: 安卓苹果均可。】 蔓延的瘟疫;吃着死去同伴血肉的饥饿士兵;以及腥臭阴暗、永远见不到太阳的地下水道。 一个金发的女孩,在贝伦加尔的怀中颤抖。 ——“你说能击败七丘帝国的军队,你没有。” ——“你说能保护我的父母安全突围,你没有。” ——“你说你会为我效忠,你还是没有。” “现在,你觉得你能救下约阿尼纳?你错了,你什么都救不了。” 她忽地将手中的酒杯一扔,玻璃碎了,酒在地上撒了开来,像极了血。 她盘环着步调、旋转着身体,直到将手搭在一条大理石柱上,然后将水蛇般的腰向后一倾。在这只剩她一人的大厅之中,她把那一根根大理石柱作为舞伴,跳起了舞。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她立定身体一看,萨克森公爵正从大厅门口朝着她走来。她上上下下扫了萨克森公爵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萨克森公爵,你的衣服还真是整齐。我本以为你是这里最强壮的呢。” 萨克森公爵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对城里的村姑没有兴趣。我只是想知道,对我提出的下一步的行动,你是什么看法?” “你是说夹击尹利里亚野战军和默西亚野战军的提案么?” “就是这个。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不知道,战场的形式瞬息万变,半天就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你想让我们在这里滞留三天,想必是不太同意我的这个方案了。” 尹波利塔摇了摇头:“不,夹击尹利里亚野战军,确实是一个好方案,可是……” “只是?” 尹波利塔“桀桀”地笑了起来:“只是,就算赢了尹利里亚野战军,萨克森公爵你不还是只能抢到村姑么?贵族的女人,康斯坦丁尼耶有,而且还有很多。” “你是说,不去夹击尹利里亚野战军,而是一路朝着康斯坦丁尼耶进攻?” “不是一路进攻——光靠勃艮第公爵,我怕会发生什么变故,我们要饶过中间的所有城堡,迅速扑向康斯坦丁尼耶。而约阿尼纳城的下场,能够警告那些守军避开我们。”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不能慢慢推进么?” “如果萨克森公爵你只是想从七丘帝国割几块土地,那倒是可以慢慢推进。萨克森公爵,别忘了你刚刚说的,战局形式瞬息万变。我们不知道七丘帝国什么时候就会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或是请来盟军。但是,攻下康斯坦丁尼耶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尹波利塔又笑了一声。 “我可太了解七丘帝国了。你猜猜,巴塞勒斯死后,七丘帝国那些总督、将军,会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1) 艾拉和安德烈亚并不清楚在伯罗奔尼撒地区发生了什么。但是,两万阿勒曼尼联军从陆路赶来这个事实,已经说明了情况的严峻。 安德烈亚当即擦干眼泪。他终究是一员老将,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虽然安萨尔多是他最喜爱、最得力的战将,但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让部下用席子把安萨尔多的尸体裹上一圈,草草地挖个坑掉了。 艾拉皱着眉头在原地来回踱步。康斯坦丁尼耶城外现在已经聚集了四万阿勒曼尼联军,兵力是她的五倍。在这样的差距下,敌人完全可以将康斯坦丁尼耶和她的营地一起包围。 好在敌人海军刚刚被歼灭,陆军又还没赶到,她还有一点思索的时间。 但是,也就只有这一点时间了。 坚守营寨,等待援军? ——行不通。这点兵力守不住多少时间。而且援军在哪里? 放弃营寨,把它作为陷阱,引诱敌人? ——行不通。敌人的人数足有四万。即使中陷阱折了一部分,那也无关痛痒。而失去这个营寨,她艾拉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化整为零,散入村落和山地,进行骚扰作战? ——这就更行不通了。敌人的补给线在海路,她威胁不了。而且敌人只要攻下康斯坦丁尼耶就是胜利,完全没必要理会躲躲藏藏的海盗。 大厦将倒,狂澜将倾。光凭她手上的八千人,似乎无论怎样也没办法扭转目前的局势。 短短的时间里,她的脑中又闪过几十种方案,一个比一个荒诞离奇: 比如直接开门迎接阿勒曼尼联军。就笑呵呵地说:“巧了,不打不相识,我们也是来抢七丘帝国的。”然后再乘机进行捣乱? 又或者乘着那两万敌人还没到,一鼓作气冲击勃艮第公爵的围城营地,然后高喊叔侄一家亲,让康斯坦丁尼耶打开门放海盗们进去。一起坚守狄奥多西城墙? 许多方案在跳出来的瞬间就被她否定,但她依旧不停地让这些离奇的想法在闹中迸发着,希望能从这些不可能中找出逆转当前局势的可能。 夜色降临时,她终于意识到,可行的方案只有一个了。 …… 萨克森公爵率领的军队和勃艮第公爵汇合了。 “嘿,查理,看到你的头还在,我可真是高兴。”萨克森公爵在路上就得知了勃艮第公爵进攻康斯坦丁尼耶失利的事,半开玩笑地和他打招呼,“康斯坦丁尼耶没攻下来?没事,我来帮你了!” 他知道勃艮第公爵向来自负,一定会反唇相讥。谁知勃艮第公爵不仅没有还嘴,反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来的是你们真是太好了。要是来得是七丘帝国的军队,我恐怕就真得死在这里了。” “哪有那么严重。”萨克森公爵笑道,“就算是禁卫军回来了,你打不过,也可以乘船跑走不是?” “已经没有船了。”勃艮第公爵严肃地说道,“负责支援我的那一支舰队,刚刚似乎已经被歼灭了。” 安卓苹果均可。】 这句话一下子引来了尹波利塔的注意:“被歼灭了?怎么回事?敌人是谁?” 勃艮第公爵瞄了尹波利塔一眼。虽然他在海岛共和国见识过这个女孩的勇武,但对于一个女仆现在正和萨克森公爵并排行走这件事,还是会觉得有些异常。 “告诉她吧。”萨克森公爵说道,“她现在代表着海岛共和国军。” 于是,勃艮第公爵带着尹波利塔和阿勒曼尼联邦的诸领主走进营地,将他围攻康斯坦丁尼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就这样,海军被海盗们引了出去,然后就没有回来。倒是他们的海军回来了,还多了许多之前没有出现过的战船,想是一直躲着,就等着伏击我们的海军呢!” “听起来像是海盗王国的瑞典王的作战风格。”一个来自阿勒曼尼联邦北部的小领主说道,“可能你们南方人听到的不多,瑞典王击败了不败者拉格纳,被称为凯旋者。奥托公爵也是死在她的手下的。” “那个奥托?可海盗王国不是海岛共和国的盟友么?”萨克森公爵向尹波利塔投以疑惑的目光。 尹波利塔摇了摇头:“海盗王国的理由根本无关紧要。我不管她是什么凯旋者还是不败者,既然她要阻碍我们的计划,那消灭掉就好!明天勃艮第公爵继续围攻康斯坦丁尼耶,我会带着这新来的两万人,去拔掉那个营地!” “小心。这些天那群海盗一直在挖洞。”勃艮第公爵提醒道,“那营寨外现在少说也有几千个陷坑了。” “既然知道有陷坑,那我们可以驱赶牛羊在前面探路。”萨克森公爵说道,“就算牛羊死了,也可以捞出来吃肉,算不上什么损失。” “牛羊有点不够听话。”尹波利塔冷笑一声,“要试探陷阱,我们不是有更适合的牲畜么?” “更合适的牲畜?是什么?” “当然是奴隶——七丘帝国的那些平民,不是最适合现在使用么?” 在来康斯坦丁尼耶的路上,阿勒曼尼联军袭击了许多村庄,俘掠了许多平民。第二天一早,这些可怜的人就被拉到阿勒曼尼联军的阵前,在长矛和鞭子的威逼下朝着艾拉的营寨走去。 艾拉用来阻挡阿勒曼尼联军的陷坑,就这样被七丘帝国平民的尸体给填满了。 “瑞典王。” 尹波利塔闭着眼,回想着在海岛共和国看到的艾拉的模样。 “很年轻……太年轻了,甚至还有点幼稚。为什么你要拒绝总督的提议,去帮七丘帝国呢?我听到过一些流言,说你的姓氏是西庇阿。难道竟然是真的么?” 想到这,尹波利塔“咯咯”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真的是西庇阿,那就好玩了……看,你的人民正在朝着你的堡垒冲来,放任他们的话,你可是会成为他们一样的奴隶的。你要怎么做呢?下令用箭失射死他们么?” 那些平民已经进入了箭的射程内,但是,没有任何箭失朝着他们射来。 “在犹豫么?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啊。不过,你还能坚持多久呢?” 那些平民进入了半箭的射程。营寨里还是没有飞出箭失。 “真了不起啊。正因如此,才更有趣……” 那些平民推开了寨门,走进了营寨。过了一会儿,营寨上飘着的军旗倒下了。 尹波利塔傻眼了。 很快,一个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回来报告了:“是空寨,敌人已经撤走了!”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2) 尹波利塔带着兵马匆匆走进营寨之中。一如士兵们所汇报的,营寨中空空如也。 尹波利塔听勃艮第公爵说过艾拉的战术,因此格外留意:“去翻查一下仓库,看里面装着什么。翻查的仔细些,每一个袋子都要检查一遍!” 士兵们很快找到了仓库,可那里是空的。仓库里面的物资已经被转运走了,只有地上洒落着一点面粉。此外还有一个用绳子编织成的简易袋子,里面装着几个鸡蛋。袋子很粗糙,那宽的过分的网眼只能将将保证鸡蛋不从里面掉下来。编成袋子的绳子里有一根被拉长后系在了帐篷顶部,它吊着这个装满鸡蛋的袋子,在空中危险地晃荡着。 尹波利塔取下这个袋子,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干什么用的。 “去帐篷顶上、木墙底下看看,有没有藏着什么易燃的东西!” 士兵们按尹波利塔的吩咐把营寨上上下下搜索了一遍,除了灰尘,没有发现可疑物。 “肯定有异常!再仔细搜查一遍,每一块木板都推一推,看看有没有暗门!” 这一次,士兵们找到了一条人工挖掘出来的简易地道,一直通往营寨之外。 尹波利塔来到那个地道口,看到地道口的门没有锁死。 “是你们打开的么?”她问道。 “不,我们来时,这扇门就没有锁!” 尹波利塔仿佛洞察一切般笑了起来:“这种暗道口,平时必然是关着的。我们没有包围营寨,所以他们也无需利用这个撤退。可这门现在却开着……摆明了就是想利用这个回来突袭。” 尹波利塔将计就计,让士兵们做好埋伏,只等艾拉上钩。 一晚上过去了。没有人来。 “不可能……这门是开着的,敌人一定是想回来,再等一晚上看看!” 又是一晚上过去了。士兵们成功抓获了一只从地道里跑出来的老鼠。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今天晚上敌人肯定会来……” 当第四天的太阳出来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尹波利塔忍无可忍地让士兵们烧毁了营寨。 …… 艾拉早在四天前就已经离开了康斯坦丁尼耶,现在正和她的八千名士兵坐船赶往亚速城。 “所以,陛下,我们失败了,是么?”艾米有些难过地问道。 这一次,艾拉没有布下任何伏兵。在漫长的思索之后,她做的只是让海盗们们悄悄离开营寨,走海路连夜逃离了康斯坦丁尼耶。 要说她唯一布下的陷阱,那就是在撤退前顺手把地道的门给开了起来。 事实证明,这个陷阱的效果还不赖。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安德烈亚说道:“敌人的数目将近四万,是我们的五倍。这么多人,原本就不可能全部投入攻城。就算我们坚守营寨分散他们的兵力,也丝毫影响不了他们对康斯坦丁尼耶的围攻。我们在那里根本无法起到任何作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选择撤退的。” “我知道正常人在这时候会撤退……但如果陛下是正常人的话,当初就根本不会带兵来康斯坦丁尼耶扎营了。”艾米的声音明显低落,“我还以为陛下肯定会用各种奇怪的方法拖住敌人的……没想到却是逃跑。” “逃了又怎么样?”艾拉说道,“东方就有兵法家专门论述了逃跑。‘敌势全胜,我不能战。则:必降;必和;必走。降则全败,和则半败,走则未败。’逃跑,总比投降或是乞和要来得好。” “可是这样一来,康斯坦丁尼耶就要被阿勒曼尼联军攻下来了。” 艾拉叹了口气:“只能希望我叔叔能多守一段时间了。” “多守一段时间?”安德烈亚听出了艾拉话中的苗头,“瑞典王,就算形势已经危急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想着去干涉这场战争么?” “那是自然。那段论述后面还有半句话——‘未败者,胜之转机也。’逃跑,目的就是为了最终的胜利!不把帕提西帕奇奥送上绞刑架,我绝不罢休!” 安德烈亚惊讶万分:“瑞典王,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和海岛共和国结下了什么仇怨?你上次说你是想从海岛共和国身上捞回损失,但这个理由,用来对付七丘帝国也是一样的。你和海岛共和国之前还是盟友,你还帮助他进攻我们利古里亚共和国呢!” “进攻利古里亚共和国,那是因为利古里亚共和国动了我保护下的商船。我和海岛共和国并不是盟友——相反,他们作为七丘帝国的属国,却勾结阿勒曼尼联邦。这种行为,我无法原谅!” 艾米在旁边轻轻笑了一声:“陛下,你潜意识里还是总把自己当成是巴塞丽莎……” “巴塞丽莎?”安德烈亚对这个称号又产生了反应,“瑞典王,你怎么会是……难道真的是你?” 七丘帝国的前任巴塞丽莎被海盗俘获后身亡,这在利古里亚共和国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虽然也有传言说海盗王国的瑞典王是七丘帝国的王室,但因为这个说法太过荒谬,一般都只被作为饭后的笑料,用来讽刺七丘帝国的无能。 “瑞典王……你是……巴塞丽莎?” “我觉得我是。”艾拉回答道。 而在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女孩真实的身份后,安德烈亚的身体晃了一下。然后,他压着桌子站了起来。 在那苍老的脸庞上,一双如雄鹰般锐利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艾拉看。 “瑞典王,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叔叔的计划……在他将政变实施之前。” 安德烈亚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艾拉不知所措:“咦……你也知道吗?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但是我对此无动于衷。七丘帝国的王位从未被哪个人、那个家族所垄断。就算是西庇阿一族,这几百年里也已经丢过好几次王位了,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艾拉犹豫着点了点头:“知道。不只是这几百年,实际上从奥古斯都起,七丘帝国就是兵强马壮者为王……” “我不服你们。” 安德烈亚又说了一句让艾拉愕然的话。 “不只是不服你,迄今为止的每一任巴塞勒斯,我全都不服!神子死去已有八百多年,在一代代巴塞勒斯的治理下,七丘帝国却越来越衰弱。现在甚至被阿勒曼尼联邦的蛮族围住了都城。这些人,怎配成为七丘帝国的王!” 为了避免艾拉尴尬,艾米及时扯了安德烈亚一下:“安德烈亚将军,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艾米的话让安德烈亚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抱歉。”他欠了欠身,“瑞典王你就当我喝醉了酒吧。” “不,安德烈亚,你的话很有意思。” 艾拉的手在桌子上“笃”地敲了一下,似已拿定了主意。 “安德烈亚,你有办法化解七丘帝国这次的危机么?”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恐怕无能为力。”安德烈特的脸色很不好看,“如果他们利用那可怕的海洋之火死守黑海海峡,我毫无办法。” “那如果我让你获胜了,你就认我是巴塞丽莎,如何,安德烈亚?”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3) 返回围城营地的路上,尹波利塔一直魂不守舍地盯着那一串用绳子系起来的鸡蛋。 乔瓦尼卧病不起,虽然被尹波利塔硬生生地塞进马车里前行,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军中的一切事物都交由副将尹波利塔负责。乔瓦尼手下直接控制着几千人的舰队。此外,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大将孔塔里尼由于放跑了七丘帝国的舰队被帕提西帕奇奥降罪,被要求在这次战事中接受乔瓦尼的指令。只要借用乔瓦尼的名义,尹波利塔就能掌控海岛共和国的全部海军。 这样的尹波利塔,自然不会像在帕提西帕奇奥前那样低声下气。虽然她自己就能翻身上马,但每次骑马,她总要踩着一个士兵。而她的马鞭,也总是稍不顺意就抽到己方的士兵身上。 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们也不敢小觑这个人物。尹波利塔率军返回,许多小领主远远就出来迎接。得知她扑了个空,也没人胆敢发笑。 “不管怎么说,敌人总归是跑了。敌人不敢接战,那是敌人胆小。”萨克森公爵笑着打圆场,“敌人已经没有什么援军了,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全力进攻康斯坦丁尼耶了。” “跑了?敌人给我留下了这个东西,你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么?” 尹波利塔黑着脸,将那一串鸡蛋提给阿勒曼尼联邦的诸领主看。阿勒曼尼联邦的诸位领主好奇地凑上去,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 “我们目前为止的所有计划,全都是基于海军的优势。因为有海军,七丘帝国的第一、第二皇家野战军才无法渡过海峡来救援康斯坦丁尼耶;因为有海军,禁卫军才被封锁在科孚岛;因为有海军,我们才能无视中间的所有城市,直接围攻康斯坦丁尼耶!敌人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留下了这个。” 尹波利塔将那根绳子在阿勒曼尼联邦诸侯前晃荡了一下,里面的那些鸡蛋立刻摇摇欲坠。 “她是在警告我们,我们就像这些鸡蛋,安危全系于海军这一根绳子上。不管里面的鸡蛋有多少,只要这根绳子断裂,全部都会粉身碎骨!为什么她要撤走陆军?因为陆军根本就没有必要!多么狂妄啊!多么狂妄!” 阿勒曼尼诸领主全都吃了一惊。 “勃艮第公爵,你说那个瑞典王手上握着一支你没见过的舰队,不是海盗王国的快船,而是战舰,是吗?” 勃艮第公爵点了点头::“没错,看形状好像是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 “是安德烈亚.多利亚!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元帅!他被瑞典王俘虏了,没想到竟然投靠了海盗王国!” 尹波利塔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明白了吗……那个瑞典王才没有逃跑……她是在赤裸裸地对我们宣战!” 尹波利塔一向自负于自己的智谋。但很明显,在营寨这件事上,她被艾拉摆了一道。这让她开始怀疑,为什么艾拉会这么自信地留下这种宣言——难道她这一边的部署,存在什么重大的缺陷不成? “所以,海岛共和国觉得自己在海上会失败?”勃艮第公爵在一旁问道。 这句的话让尹波利塔身体一阵发凉。她抬起头看了阿勒曼尼的诸多领主一圈,这才反应过来这些领主并不是海岛共和国的铁杆盟友——他们只是看海岛共和国在海战上大胜,前来乘火打劫的。 “安德烈亚是可怕的敌人,但我们手上有海洋之火。”尹波利塔说道,“我们手上的海洋之火比七丘帝国的更为强大,没理由守不住黑海海峡……不过,希望诸位能够尽快攻下康斯坦丁尼耶,减少变数。” 黑海海峡极其狭窄,又是必经之地。历史上所有进入这里的敌舰全都被七丘帝国用海洋之火击退了。阿勒曼尼的领主们知道这一层,也就放下了心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就发起总攻。”勃艮第公爵说道,“攻城器械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直在等攻击的机会呢!” 第二天,阿勒曼尼联军推着勃艮第公爵早已造好的三台攻城锤、八台投石机、十六台攻城塔、以及数以百计的云梯,投入两万名士兵,对康斯坦丁尼耶发起了前所未有的勐攻。 但是,他们的进攻却同样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他们的投石机完全无法撼动坚固的狄奥多西城墙。推动攻城锤的士兵在半路上就遭到了弩箭的打击,虽然攻城锤上有防备箭失的蒙皮,但七丘帝国的劲弩却将其完全穿透,接二连三地将阿勒曼尼联军的士兵射杀,直到再也没人敢去推动它。而攀爬云梯的士兵,更是成片地从城墙上落下。 只有攻城塔推进的还算顺利。巨大而又沉重的攻城塔就像是一个木制的小堡垒,防备箭失的能力要比攻城锤要高一大截,士兵们躲在下面,不至于被弩箭射完全穿透。经过士兵们前仆后继的努力,这些攻城塔终于要架到康斯坦丁尼耶的城墙上了。 偏偏就在这时,几颗石弹从城内飞了出来,其中一颗不偏不倚地命中了攻城塔。这些石弹来自设在康斯坦丁尼耶城上的投石机,其威力足以摧毁石墙。木质的攻城塔完全无法抵挡如此强力的撞击,一触之下就分崩离析! 剩下的几颗石弹极为贴近地擦着攻城塔而过。而在下一轮的石弹射击中,这些攻城塔又被砸毁了一半。 “见鬼了!”有个领主喊了起来,“这些投石机为什么能这么精准地命中我们的攻城塔?” “是提前校正好的!地面上一定有标志物!”萨克森公爵跟着喊道,“记住工程塔刚刚到的那几个位置,把周围的三百米的地面给我全部铲平!一棵草都不要留下!” 虽然及时反应了过来,但这一次的失误,让勃艮第公爵花了小半个月造的工程塔损失了一大半。 “还是不对劲!”勃艮第公爵吼道,“之前我进攻时,箭失没有这么多!” “弩机不像弓箭,不需要太多的训练。”尹波利塔说道,“你被瑞典王拖住的那段时间,已经足够康斯坦丁尼耶的普通市民学会使用弩机。康斯坦丁尼耶的守军,实际上已经比你刚来时要多了。” “那我们怎么办?”勃艮第公爵暴跳如雷,“我就没见过这么难打的城!” “半个月毕竟不算长,到了夜晚,这些弩手的射击准度一定会减弱不少。我们夜晚再进攻试试。”尹波利塔说道,“这一次,我也来协助攻城。”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4) “妈妈,我们是要去哪个城啊?” 年幼的尹波利塔摇晃着母亲的手,金色的头发下露出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不知怎地,她的母亲嘴角微微一咧。那笑容让尹波利塔觉得自己被嘲弄了。 “所以到底是哪个城啊,妈妈你明明都没说!” “傻孩子,七丘帝国的城市虽然很多,但我们光说‘进城去’时,指的就是唯一的一个地方,和那里比起来,其他的所有城市都只能算是小乡村了。” “哪个地方啊?” “康斯坦丁尼耶。七丘帝国的首都,世界渴望之城。承蒙当今巴塞勒斯的恩典,我们终于被允许进入康斯坦丁尼耶了。” 听到这句话,尹波利塔的父亲“啪”地一下将酒杯敲在桌上,骂骂咧咧地说道:“恩典?他那是得了治不好的怪病,只能寄希望于我们一族的阿波罗加护!不然,他哪有那么好心!” 和尹波利塔一样,她的父亲也有着一头少见的金发。这是受光明和医疗之神阿波罗加护的标志。 “不要这么想嘛。来,尝尝这个。” 她的母亲从烤炉里端出一盘烤好的羊腿,放在了父亲的面前。他的父亲瞥了那盘烤羊腿一眼,显然这盘菜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大一盘肉?” “是德尔菲神殿的祭司送的。”尹波利塔的母亲擦了擦脸上的灰,说道,“我去那里做客时,正好看到她的妹妹拖着一头羊回来。于是那祭司就把羊腿送给我们了。她真是一个好人呢。” “好人?真要追究起来,她住的神殿都是我家的——把这盘羊腿切细一些,多分几天吃。骨头也别随便喂狗了,可以放汤喝……放个三次汤,应该还能尝出点味道。” 虽然凭借阿波罗的加护,他的父亲要出人头地绰绰有余。但实际情况却是尹波利塔家并不富裕。 “该死的,都怪西庇阿一族!” “别这么说,巴塞勒斯这次给了我们机会,只要这次治好他,我们就能在康斯坦丁尼耶立足了,你也有机会进入政圈……” “一码归一码!能治好巴塞勒斯,那是我的本事。可他西庇阿一族夺了王位不说,难道还要我感谢他不成……”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们怎么老是放不下……” “我们放不下?难道西庇阿家就放下了?我们一族每一代都是精灵级,你看西庇阿哪一代敢用我们……” 就在尹波利塔的父亲抱怨时,那扇黑漆漆的小木门忽然响了几声。 “是谁?” 尹波利塔的母亲打开了房门。尹波利塔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头上缠着一圈圈的白布,很奇怪,尹波利塔从没见附近有人往头上缠过这种东西。他手上还拎着一个比她的脑袋还要大的木篮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尹波利塔的父亲正在气头上,看到那年轻人头上的白布,马上粗暴地说道:“你是谁?我不记得我有认识天方帝国的教徒!” 只听那个年轻人说道:“我是一个医生。听说你们家有人被召去看七丘帝国巴塞勒斯的怪病……”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是有关系的。” 那年轻人不慌不忙地打开了手中的木篮。接下来的场景尹波利塔毕生难忘——金光闪闪,那个木蓝里装的满满的全都是金币。她长到这么大,加起来只见过三枚金币,而这篮子里的金币足足有上千枚之多。 不只是尹波利塔,她的父亲和母亲也全都看直了眼。 “这是……你是……?” “我叫阿维森纳,是个医生。不过,我现在的身份是使者。”那年轻人对着尹波利塔的父亲鞠了个躬,“天方帝国的王,差我来拜访七丘帝国真正的主人。” …… 康斯坦丁尼耶。尚未进城,仅仅只是站在城墙下,就能感受到这个城市的雄伟壮丽。 那年,在阿维森纳的劝说下,尹波利塔的父亲拒绝了给巴塞勒斯看病。几年后,在天方帝国的资金支持下,尹波利塔的父亲以七丘帝国正统的名义聚集国内的反对派,举起了反旗。 直到父亲兵败身亡,尹波利塔一次都没来过康斯坦丁尼耶。 “康斯坦丁尼耶,世界渴望之城,倒是名不虚传。可惜……被一群肮脏的窃贼占据着。” 尹波利塔于城墙下睁开了双眼。城墙下,一场激烈的攻防战正在进行。 “它不配被阿波罗照耀,黑暗和诅咒倒更适合它。来吧……来迎接真正的主人!” 尹波利塔在城墙下绕行,盘环着步调、挥动着双手,就像她在约阿尼亚城下所做的那样。但这一次,她的魔法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城墙上的攻防战一如既往地持续着,没有任何一方因黑暗的利箭而倒下。 “这不可能……” 尹波利塔听说过,康斯坦丁尼耶的狄奥多西城墙需要精灵王级别的力量才能摧毁。但她并没有攻击城墙,而是在攻击城墙上的士兵。为什么会没有效果?她想不明白。 比起力量石沉大海,她的心中产生了另一种更为深切的恐惧——这是是否意味着,康斯坦丁尼耶拒绝了她? 她摇了摇头,将这没来由的想法赶出脑海,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持续不断地尝试对城墙上的士兵发动进攻。 狄奥多西城墙闪起了光芒,尹波利塔忽地察觉到自己的魔力所凝结成的箭失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射来!她急忙向后一个空翻,躲过了第一波箭失,但那箭失持续不断地射向她,正如她之前持续不断地攻击城墙上的敌人一样。她再也不顾上自己的形象,连滚带爬地躲闪着,等到城墙的光芒消失时,她的浑身上下已经沾满了烂泥。 康斯坦丁尼耶就是康斯坦丁尼耶,没有因为尹波利塔的出现发生任何的变化。 尹波利塔笑了。 “不愧……是我祖祖辈辈深念着的城啊。” “尹波利塔大人——尹波利塔大人——!” 忽地有士兵跑了过来,不是攻城的阿勒曼尼联军,而是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士兵。 “敌人的舰队出现了!就在黑海海峡之外!” “已经来了?” 尹波利塔先是露出一丝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不要慌,守住黑海海峡——来吧,瑞典王,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5) 夜色朦胧,只隐隐能看到对岸有一串火光。料想那就是安德烈亚的舰队。 “敌人深夜前来,怕是来者不善。”尹波利塔皱着眉头说道。 正如艾拉向尹波利塔展示的一样,黑海海峡的归属牵系着整个战争的胜败。黑海海峡掌握在海岛共和国手中,七丘帝国的第一和第二皇家野战军就无法渡海前来支援;黑海海峡一旦失守,阿勒曼尼联军不仅要面对四万以上的援军,而且还会面对补给线被切断的风险。 出于安全考虑,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大将孔塔里尼已被尹波利塔以乔瓦尼的名义修书一封,调来了黑海海峡。除了封锁科孚岛上的禁卫军、以及维持补给路线必要的海军之外,海岛共和国的海军主力几乎已经全部集中在了这里。 “没有什么大问题,这里是黑海海峡,我们手上还有海洋之火。”孔塔里尼显得自信满满,“七丘帝国已经证明了很多次了,没有海军能在黑海海峡这种狭窄的地形战胜海洋之火!” 但是尹波利塔仍然对艾拉留下的宣言耿耿于怀。 “不要大意,派一队人马埋伏在金角湾。如果情况不妙,就羊退,把敌舰引到金角湾,在两面夹击!” 金角湾是康斯坦丁尼耶城的一个重要港口,目前已经落入海岛共和国军的掌控之中。这是狭窄的黑海海峡少有的分叉点之一,常被用来伏击。 在一阵手忙脚乱的部署之后,安德烈亚的舰队已经进入了黑海海峡。 “海洋之火!” 在孔塔里尼的号令下,装满海洋之火的喷射口对准了最前方的敌舰。士兵们通过踏脚给箱子鼓风增压,将装在里面的液体从箱子里喷射而出。这些在密闭容器中沉寂的液体一来到空气之中,便再也压抑不住体内的热情,化为了炽热的烈火。夜晚寒冷的海水不仅无法给这份热情降温,反让那炽热的躁动爆炸般地宣泄了出来。一瞬间,海岛共和国前方的整个大海被爆炸和火焰席卷! 一开始,安德烈亚的舰队还尝试避开火焰继续向前。但海洋之火造成的火势远超过他们在训练中所面对的,在三艘战舰起火之后,它们不得不掉头回撤。 “这么快就跑了?”孔塔里尼把手一挥,“都给我追上去!” “停下来!”尹波利塔喝止了孔塔里尼,“你们的任务是守卫黑海海峡,不许追出去!” 听到尹波利塔的话,孔塔里尼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袋:“对对对!这肯定是诱敌之际,你不说,我差点就被引过去了。宽阔地形上我可不一定能赢过安德烈亚。传令下去,不许追,守住黑海海峡!” 海岛共和国的舰队在黑海海峡内侧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海面上的火熄灭了,安德烈亚的舰队已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在远处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为了防止对方有什么阴谋,孔塔里尼让海军加强警惕,值守了一整夜。但安德烈亚的舰队在退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亚速城。 安德烈亚率着败退的舰队回到了港口。艾拉正在那里迎接他。 “瑞典王,我按你的指示败退回来了,损失了三艘舰船。但是敌人并没有追出黑海海峡,怎么办?” “看来对方非常警戒,不过没有关系,我有备用方案。”艾拉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海岛共和国的舰队不会追出,不假思索地说道,“安德烈亚。明天晚上你继续出击,见到对方使用海洋之火,就马上举起白旗撤回亚速城的港口,尽量避免交战。限你在半个月内连输十五阵,损失七艘战舰。哪怕只输了十四次,也不要回来见我。” “瑞典王,哪有你这么诱敌的!” 安德烈亚有些生气了。 “敌人守在黑海海峡不出,我要连输十五次,那就意味着要连续进攻十五次。敌人一放海洋之火就跑,还连续进攻十五次,傻子都知道我是想把它们引出黑海海峡了!” “啊对了,忘了一件事。”艾拉拍了下脑袋,“你撤退时,一定要让舰队的队形严整一些,千万不能乱!” “那不更像是羊败了?而且就算是出了黑海海峡,在宽敞海域上我也未必能赢过海洋之火。瑞典王,就算这不是你的战舰,你也不能这么随意……!” “战舰的话,之前击败海岛共和国海军时不是俘获过一批么?不要心疼,你损失我都从这里面给你补充。”艾拉说道,“我就是要让对面看出来,我是在羊败!他们要是觉得我们是真的败退,反而不好办了!” 安德烈亚皱起眉头:“瑞典王,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想用羊败把对方引出黑海海峡?” “不是。”艾拉回答道,“放心吧,就算他们知道你是羊败,也会心甘情愿地自己走出黑海海峡!” 接下来几天,安德烈亚几乎每晚都会对黑海海峡发起袭击。有时候甚至一晚上袭击两次。由于海岛共和国的海军从不追出黑海海峡,使得这种袭击较为安全。安德烈亚底下的士兵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常,在实战的演练下,他们躲起海洋之火愈发熟练起来。 但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却越来越烦躁。在他们眼中,这群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士兵就像是赶不走的烦人苍蝇,而且越来越难瞄准。 “敌人这是想干什么?”孔塔里尼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海里的鱼都能看出他们是羊败了,还天天来!他们哪怕演一下,撤退时阵型乱一些呢?” 尹波利塔却微微一笑。这些天,安德烈亚那拙劣的演技让她逐渐自信起来。 “不明白么?这是激将法,就是想惹你生气然后追出去呢。” “追出去就追出去吧!”孔塔里尼说道,“我们海岛共和国的海军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到了宽阔海域,也不一定会输给安德烈亚!” “你急什么?她故意激我们,我们就不能故意激他们么?” 尹波利塔的笑声逐渐变冷,听着有些瘆人。 “把我们沿途抓的奴隶,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扒光了绑在十字架上,带到金角湾来!”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6) 深夜。估算着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已经入睡,安德烈亚率着舰队发起了第九次的羊攻。 由于他的舰队每次进攻必定吹响阿夫洛斯管,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已经产生了条件反射,一听到乐声,立刻就会从睡梦中醒来冲到甲板上。 这一次,安德烈亚准备远远地给海岛共和国吹奏一曲后掉头就走。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大海的对岸点满了油灯。 “怎么回事?难道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在开晚会么?” 安德烈亚皱着眉头,示意舰队朝前靠近一些。 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点起灯,逐渐靠近了海峡的两侧。 “元帅!这……这是!” 士兵们惊恐地叫了起来——在那海峡的两侧,并排插着上百根十字架,每根十字架上都挂着一具平民的尸体。那些尸体不是缺了胳膊、就是缺了腿,再有就算被割了耳朵、或是挖了眼睛,可以想象这些平民在生前受到了怎样的虐待。 在十字架的下方,堆满了令人作呕的碎肉。即使是见惯了尸体的士兵,也有许多人因眼前的场景吐了出来。 安德烈亚感到体内的血液在翻滚。这过于惨烈的场景,让久经沙场的他都感到了愤怒。 “元帅!你看那边!” 一个士兵望着斜对岸一指。那里有一排灯光流动着,隐隐可以看到一群士兵押送着一批新的俘虏往岸边赶来。 安德烈亚“噶”地一下捏紧了拳头。虽然这是七丘帝国的平民,但作为七丘帝国的属国,利古里亚多少也认为自己是七丘帝国人。 “元帅,我们发动进攻吧!我们不怕海洋之火!”士兵们激愤地喊道,“海岛共和国的这群畜生,就不该活着!” “撤退!” “元帅——?” “我说,撤退!”安德烈亚一拳砸到了船舷之上,“先把这件事报告给瑞典王!” 宣告撤退的阿夫洛斯管声响了起来。安德烈亚来到船尾,久久地凝视着那排灯光。 他的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大。 在收到安德烈亚舰队撤退的报告后,尹波利塔得意地笑了。 “这种状况下都不进攻,看来敌人的本事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孔塔里尼问道。 “我们的策略只有一个,那就是坚守不出。”尹波利塔说道,“以及,每天杀一批战俘。” ……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听到安德烈亚的汇报后,艾拉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摇晃着安德烈亚的身子。在得到安德烈亚肯定的回复后,艾拉咬着牙齿,发出了她能想到的最为恶毒的宣言: “海岛共和国!等我攻下他们的都城,我要让他们的大海上飘满红色的海藻,往他们的河流里倒满粪便和毒药,在他们的每一块农田里洒上盐、每一寸土壤里埋下荆棘的种子!” 这些事如果实施,那就意味着这一整片土地的荒废。愤怒让艾拉迫切地想要把海岛共和国变成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 “我觉得这是敌人的激将之法。就让士兵们先撤回来了。”安德烈亚意味深长地看着艾拉,“瑞典王,看起来你的激将法失效了。” “激将法?我才不是想用激将法让他们出来。不过他们既然这么做,那我的计划要加快步调了。” 艾拉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安德烈亚,你做的对,不能中对面的激将法。你继续进行羊攻,不过从今天起,在你进攻的同时,我的海军也会出动。” “海盗王国的海军?既然只是羊攻,那没什么必要吧?”安德烈亚问道,“还是说,你的海军有什么特殊的任务?” “没什么特殊的事情。”艾拉说道,“只不过是让他们从左边跑到右边,从右边跑到左边了。” 在听艾拉说完自己的整个作战计划后,安德烈亚惊的合不拢嘴。 “计划倒是一个好计划,但这个计划会不会太慢了?康斯坦丁尼耶真不会在此之前沦陷么?” “在撤离康斯坦丁尼耶前,我给一个朋友写了一封信。”艾拉说道,“如果她愿意来协助的话,康斯坦丁尼耶应该还能多守一段时间。” …… 康斯坦丁尼耶派出使者,来到了阿勒曼尼联邦的营地中。 “继续打下去,你们也攻不下康斯坦丁尼耶。”那使者说道,“巴塞勒斯愿意赠与你们一批黄金,我们双方就此罢兵吧。” 阿勒曼尼的领主们围着使者坐了半圈。对于那使者的提案,大多人都不屑一顾——康斯坦丁尼耶陷落是早晚的事情,他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怎么能就这样罢手。 但是当使者把黄金的具体数额报出来的时候,那些领主们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真有那么多黄金?”一个领主难以置信地确认了一遍。 “一次性付清有些困难,但巴塞勒斯愿意分期支付。”那使者说道,“只希望这份礼物,能够换来两国长久的和平与安定。” 那些领主们一致把头看向了正中——那里坐着萨克森公爵、勃艮第公爵和尹波利塔。 “什么礼物,说的倒好听。”尹波利塔抢在萨克森公爵和勃艮第公爵之前冷笑了一声,“还赠送,不就是被打怕了,想要赔款求饶么?” 尹波利塔的话让使者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也无法反驳这个事实。 “阿勒曼尼联邦要这么理解,那我们也没什么办法。所以,你们的答复是……?” “回去告诉你们的巴塞勒斯,”尹波利塔说道,“想要求和,至少也要把黄金的数额再翻十倍!” 这话一出,不只是那使者,就连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们也都大惊失色。原本那使者提出的金额已经足够让他们满意,在这之上再翻十倍,恐怕榨干七丘帝国的国库都不够。 那使者面如土色:“这金额实在是太……不能少一点么?”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尹波利塔甩手把酒杯里的酒泼到了使者脸上,“滚蛋吧。回去告诉你们的巴塞勒斯,他不答应,这些黄金迟早也会到我们的手上。到那时,恐怕你们失去的还会更多。” 那使者一声不吭地抹去脸上的酒水,灰熘熘地走了。 “这要求会不会有些太过分了?”使者走后,萨克森公爵皱着眉头询问尹波利塔,“想攻下康斯坦丁尼耶,我们实际上还是要付出不少代价的。” “不急,七丘帝国还会派使者来的。”尹波利塔回答道,“明天,我再去‘催’他们一下。”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7) 在确认了艾拉和利古里亚海军的无能后,尹波利塔把精力放回到了对康斯坦丁尼耶的围攻上。就在使者离开后的第二天,尹波利塔参与了攻城行动。 她穿上了从德尔菲神庙得到的那件金色铠甲,在太阳之下,那铠甲熠熠闪耀,起光泽不逊于天上的太阳! 这样夺目的铠甲自然遭到了弩箭的重点“关照”。尹波利塔微笑着拨开几根飞来的弩失,忽地举起从德尔菲神庙得到的弓箭,扯着弓弦接连数次空射。她没有搭箭,但阳光却化为了箭失,精准无误地将飞来的所有弩失凌空撞下! 真正的太阳神阿波罗神弓!和达斯特手上那把一扯就断的假弓不同,它能在黑暗中凭空射出光芒,亦能在白天把阳光化为箭失! 挡下所有箭失后,尹波利塔终于抽出一支箭,朝着天空一射!那箭飞到空中,忽地射出了太阳般明亮的强光,照的整个战场的人睁不开眼睛! 等光芒渐渐暗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战场中的尹波利塔身上。她威风凛凛地向天空高举着太阳神阿波罗神弓,若非她的头发是银色的,恐怕真会被人们误以为是阿波罗现身! 尹波利塔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残酷的微笑。 “尽量享受阳光吧,你们再也没机会了。” 她第二次取出了箭失,将那箭头刺入自己的手臂中,使之沾染了自身的血液。然后,她用一个夸张的动作拉起弓,对准了天上的太阳 “让我的加护变成这样,这是你们因受的恶果!” 她对着天空射出了沾染自己血液的箭失。那箭如先前那支箭一样飞到空中,但炸裂出来的却是一片黑暗。那黑暗带着一点血的红色,在天空上扩散开来,不一会儿就将整个城市遮蔽,仿佛在康斯坦丁尼耶的上方打起了一顶暗红色的伞。 尹波利塔又取出一根箭来,如先前一般刺入自己体内、沾染自己血液、然后射向天空。她一连射出了十支箭,直到魔力耗竭,这才转身回到了围城营地中。 一整个白天,康斯坦丁尼耶上空都被这样的暗红色遮蔽,直到夜晚到来,纯正的黑暗将那一抹红色从天空抹去。康斯坦丁尼耶的人们心情忐忑地等到了第二天的白天,可那天空依旧是暗红一片,看不到一丝光芒。 人们疯了。率先躁动起来的是神殿的祭司们,他们光着脚、披着发,在街上大喊着康斯坦丁尼耶受到了阿波罗的诅咒。祭司们的话扇动了更多的人,弄得全城人心惶惶。 康斯坦丁尼耶的使者第二次来到了围城营地,求见阿勒曼尼联邦的诸位领主,尤其是要见那个射出箭失的尹波利塔。但在使者开口前,尹波利塔就冷冷地说道:“我现在没有心情听康斯坦丁尼耶的使者说话。” “巴塞勒斯认真地考虑了你们的意见……” “我说了,我现在没心情听你的废话。”尹波利塔再度打断了使者的话,然后将自己的脚向前伸了出去,“不过,如果你能舔干净我的鞋底,或许我的心情会好一些。” 在外交场合,这是对七丘帝国极其严重的侮辱。那使者黑着脸,扭头就离开了。 康斯坦丁尼耶似乎被太阳给抛弃了,第三天的天空也和前两天一样,暗红一片。 那一天,阿勒曼尼联邦再度朝着狄奥多西城墙发起了一次勐烈的进攻。 当天夜晚,一个新的使者来到了围城营地。还没等尹波利塔开口,他就主动跪在地上,朝着尹波利塔的大腿爬去。尹波利塔轻笑一声,忽地飞起一脚踢开了使者,顺带着将鞋子甩到了那个使者面前 “别想占我便宜。”尹波利塔说道,“就在那里舔干我的鞋子。” 那位新的使者二话不说,拿着鞋子上上下下仔细地舔了一遍。这种顺从让尹波利塔皱起了眉头:“你不是什么高官,只是一个下人吧?” 那使者愣了一下,于是尹波利塔知道自己说对了。 “你们巴塞勒斯倒是会钻空子……罢了,说吧,他有什么提案?” 那使者一听,喜出望外,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巴塞勒斯说了,愿意支付十倍的金额,只要你们能退兵……然后把太阳给还回来。” 尹波利塔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那是两天前的提案了。你们当时没有答应,以为现在还能按这个价格议和么?” 那使者一愣:“那……现在是什么价格了?” “十倍的黄金还是要给的,不过,得加些东西。你们的巴塞勒斯不是想和阿勒曼尼联邦叫朋友么?那这样如何——” 尹波利塔故意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 “这里现在有三十六名阿勒曼尼的领主。你们就选三十六名高官的女儿,给他们一人一个带回去,如何?” 这话一出,就连这个卑躬屈膝的新使者的脸呆住了,只听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种提案,巴塞勒斯怎么可能答应?” “啊,我还忘了一个,你们的安娜公主和总督的儿子有着婚约了。本来,是该总督儿子入赘的,但现在这形式,就把小公主一并让我们带回去,如何?” “你认真的吗?”那使者难以置信地问道,“这种提案,就算我们一败涂地,都不可能会接受!”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只好继续进攻康斯坦丁尼耶了。” 尹波利塔走下椅子,笑眯眯地用脚趾把鞋子从使者的手上勾了过来。 “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旦康斯坦丁尼耶沦陷,那可就不只是三十六名高官的女儿了。这里有四万名士兵,怎么也得从你们的妻女中挑八万名带走吧?” 八万,这个数字几乎已经等于整个康斯坦丁尼耶所有年轻女人的数量。那使者青着脸,灰熘熘地离开了尹波利塔的营帐。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其他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耳中。 “这是怎么回事?”萨克森公爵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既然敌人已经准备给十倍的金额,那我们还打什么?” “别急,再等等吧。”尹波利塔打开了一瓶新的红酒,给萨克森公爵倒了一杯,“就明天吧,我会给康斯坦丁尼耶送去一份新的礼物。”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8) 到了第二天,阿勒曼尼联军如以往一样开始攻城。这些天,他们无可奈何地使用了投石机,开始从对康斯坦丁尼耶进行打击,可是在坚不可摧的狄奥多西城墙面前,这种打击的效果微乎其微。康斯坦丁尼耶聚集了大批的石匠,在阿勒曼尼使用投石机打击的同时对损坏的城墙进行紧急修补。阿勒曼尼投石机摧毁城墙的速度,甚至还没石匠修补的快。 正是因为这种原因,阿勒曼尼联邦的大多领主已经开始考虑接受康斯坦丁尼耶的议和请求。 尹波利塔让人从金角湾的港口拖来了一批被处死的平民尸体。她亲自拿着小刀,在每一个碎尸块上都割了一道口子,然后,她就闭眼坐在地上,开始吟诵那种让伤口恶化的古怪咒文。 在她闭眼念咒的时候,有许多老鼠跑了过来,在那些碎尸块中觅食。士兵们想要驱赶老鼠,但被尹波利塔制止了。 “它们来得正好。”尹波利塔说道,“就让我用一下它们吧。” 她在那堆臭烘烘的臭尸块中坐了大半天。到了傍晚,她终于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来,然后对士兵们吩咐到:“把这些尸块用投石车投入康斯坦丁尼耶。” 一个个尸块被丢入城中,士兵们都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月亮升起,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 尹波利塔用迷离的眼神望着远方,念起了小时候母亲给哄她入睡的诗篇: “吹笛人离开小镇/月光洒落,传来悠扬的笛声/全城的老鼠从四面八方涌出,如痴如醉的跟随在吹笛人身后/每一家的小孩也都从家里跑到路上,跟在吹笛人的身后/他一边吹着笛,一边往山上走去/月光渐渐被云挡住,吹笛人、老鼠和小孩越走越远,最后全部消失在了山中。 第二天. “该死,这天气怎么那么冷?” 一个士兵哆嗦着裹紧衣服,为了保暖,还往里面塞了许多稻草。 “冷么?”另一个士兵擦了擦额前的汗。 “当然、冷、冷、冷死了!”又有一个士兵应道。他的牙齿都在打颤,“你看天空,都好几天没见过太阳了。妈的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别在那边偷懒!”一个士官生气地朝他们喊道,“快把弩箭拿起来,用跑的!再晚一点,阿勒曼尼联军就要攻城了!” 士兵们连忙照做。一个月前,他们还都是普通的市民,裹着稻草的是马夫、觉得热的是小商贩、牙齿打颤的是制革工坊的工人,纪律难免有些松散。 但就在他们领取弩箭的时候,制革工坊的工人忽然腿脚一软,摔倒在地,没了声响。 士官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连踢了他几脚,那工人却一点反应都没用。一查探,竟发现这个刚刚还在闲聊的工人已经死了。他浑身的皮肤呈一种澹澹的紫色,上面冒出了上千个黑色的疙瘩,甚是骇人。 那个马夫惊呼一声,露出自己的手臂——他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许多黑斑。 隔天下午,那马夫不治身亡。而同样的黑斑,则出现在了小商贩和军官的皮肤上。 这黑色的瘟疫在康斯坦丁尼耶迅速扩散。 人们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疾病:它如收割麦子一般成片地收割着人们的生命,而他们的医生对此束手无策。他们不得不挖起大坑,对死者进行群体埋葬——但前一刻还在挖土的工人,下一刻就忽地倒地,被永久地埋进了坑中。 最后,甚至就连挖坑都来不及掩埋这些尸体。长着黑斑的死者遍布康斯坦丁尼的街头,让整个城市都笼罩着一股浓烈的臭气。 天空依旧暗红一片,不见太阳。这让恐惧与悲哀的氛围更加浓厚。 有人说,这是死神来到了康斯坦丁尼耶。 高官们躲进城堡,紧闭大门,想要逃脱死神的镰刀。平民们尖叫着敲着门,着想要一起躲进里面——但只过了一晚,成堆的尸体就堵住了城堡的大门。 祭司们聚集哭喊着的信徒们,对着阿波罗祭拜了一次又一次。但他们却没得到神明的怜悯。不管是平民还是祭司,聚集起来的人们有一大半都死在了可怕的瘟疫中。 许多人不得不搬进臭烘烘的地下水道,希望能夺过死神的亡镰。整个康斯坦丁尼耶都陷入了死寂。 当王宫中也出现了病人后。阿勒曼尼联邦的围城营地第四次迎来了康斯坦丁尼耶的使者。 “巴塞勒斯同意你们的一切请求!”那使者几乎是哭着对尹波利塔说道,“他知道的,这是屋大维一族的力量。只要能够让太阳出现、让瘟疫消失,公主也好、大臣的女儿也好,你们想要,就随便带走!” 尹波利塔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得意的笑声: “你们的巴塞勒斯真是把所有的身姿都放下了,现在的他,和在主人身下乞怜的奴隶有什么区别么?” 那使者低着头,一言不发。只希望能够快点得到尹波利塔的答复 ——“但是,你真的觉得我会接受你们的求和?” 使者惊恐地抬起了头。 尹波利塔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实话告诉你吧,大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和你们和平共处的打算——不杀光整个康斯坦丁尼的所有人,我绝不会收手。” “为什么要……” 使者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尹波利塔拿起着太阳神阿波罗神弓对,准了它。 “我说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 尹波利塔射出了箭失,那使者应声倒下。 “再坚固的城墙,也需要人来坚守。现在的康斯坦丁尼耶人,已经没有守护狄奥多西城墙的力量!” 尹波利塔高举太阳神阿波罗神弓,对着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们喊道。 “一次——只要我们再发起一次攻击,康斯坦丁尼耶就会陷落!我们不接受求和!因为七丘帝国的所有财富,马上就会全部落到我们的手中!” 在士兵们亢奋的喊声中,阿勒曼尼联军对康斯坦丁尼耶发起了总攻。 “已经没有人能救康斯坦丁尼耶了!就算瑞典王的海军攻下了黑海海峡,那也无济于事!” 尹波利塔疯狂地对着康斯坦丁尼耶喊道。 “西庇阿,今天就是你们一族的末日!”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9) 阿勒曼尼的士兵们扛着云梯、推着攻城塔。从狄奥多西城墙上射下来的箭失寥寥无几。阿勒曼尼的士兵们没付出多少伤亡就把攻城塔搭到了城墙边上。 瘟疫,这对一支军队来说是最为可怕的敌人。何况还是传染性如此高、致死如此快的瘟疫。仅仅几天,康斯坦丁尼死亡的军民已在万人以上,而尹波利塔做的,只不过是用魔法感染了几个尸块罢了。她没有直接攻击城墙,瘟疫的传播全靠疾病自身的特性,因此即使是“哲人的器皿”,也无法将其抵御。 “治愈的魔法救不了多少人人,而制造疾病的魔法却强大的多——西庇阿,要怪就怪把我的加护变成这样的你们!” 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已经爬上了城墙。康斯坦丁尼耶的守军无力迎战,仅仅只经过简单的交锋,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就在城墙上开辟出了一片立足之地。 通过攻城塔和云梯,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墙。尹波利塔穿着那套金色铠甲,眼神朦胧,仿佛回到了他的父亲带兵收复七丘之城的荣耀之日。 ——是的,他的父亲曾攻下过七丘之城。 七丘帝国的巴塞勒斯病危,他的父亲在天方帝国的资金支持下聚集国内反对派,掀起了反旗。在给西庇阿一族造成沉重的打击后,为了显示自己统治的合法性,他的父亲亲自率领一支兵马,从亚平宁半岛一路北伐而上,最终成功从阿勒曼尼联邦手中收复了七丘帝国的龙兴之地——七丘之城。 尹波利塔的父亲张开结实的双臂,把尹波利塔搂在怀中。从声音中,能听出他内心那份不可抑制的兴奋:“我们一族曾被赶出七丘之城多次,但每一次我们都会战胜敌人,荣耀回归——看吧,尹波利塔,我们又成功回来了!” 在亲吻了尹波利塔的脸颊之后,他放开尹波利塔,穿上金光灿灿的盔甲,走上城墙接受士兵的称颂。 “英白拉多!” 士兵们在下方这样高呼着。这个称号,愿意“凯旋将军”,是七丘帝国将军的最高荣耀。在后来,甚至有了“统治者、皇帝”的含义。 她的父亲把食指立在嘴前,示意士兵们安静下来。在一阵沉寂之后,城墙上传来了他洪亮的声音:“不是英白拉多——是奥古斯都!” 士兵们的欢呼声将他包围。整整一天,她和她的父亲都被鲜花和掌声环绕。 ——“不要以为你们的一族加护是不可取代的。” 一个另人不愉快的声音忽地从回忆中幽幽的传来,让尹波利塔打了一个寒颤。 记忆中,他的父亲愤怒地揪着阿维森纳,大声地质问道:“为什么要治好那位西庇阿伪帝的病?” “不要以为你们一族的加护是不可取代的。你瞧,我只用一些草药,也能治好巴塞勒斯。”阿维森纳说道,“我们的王从没允许你进攻七丘之城。你太得意忘形了。这是对你的一个警告。” “警告?” “我们的王会重新评估你和西庇阿执政对帝国造成的影响。如果你想继续得到我们的支援,那你最好听话一些。” 尹波利塔的父亲愤怒地喊道:“我是奥古斯都!不是你们的走狗!” “你就是万王之王养的一条狗。”阿维森纳澹然地扯开了拉住他衣领的那只手,“不过依我看,你已经连当狗的资格也没有了。” …… 尹波利塔甩了甩头,把自己从那不愉快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想起了帕提西帕奇奥那个肥都都的身体和臭烘烘的脚趾,忽地一阵作呕。 “狗?没法反抗的才叫狗。等我毁掉七丘帝国,我把那总督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连割七天七夜,他难道还有反抗的能力么?” 这么想着,她感到宽慰了一些。 “没错……等回到海岛共和国,就把那头肥猪给悄悄地处死,扔进猪圈喂猪。” 就在她在脑内计划着着帕提西帕奇奥的死法的时候,一阵狂风忽地将她抽醒。混沌的天空之上,反反复复地响着一个惊雷般的声音: “fusrodah(不卸之力)!” 那声音化为一股无形的巨力,将一台台已经搭在城墙上的攻城塔整个掀翻。而已经攀爬到顶部的士兵们从城墙那么高的攻城塔上直接掉了下来,摔的血肉模湖。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飞!” 士兵们惊恐地指向天空。在哪暗红的天空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巨大而又漆黑的影子在云层间翻滚。 “康斯坦丁尼耶的援军?是瑞典王请来的救兵么?” 尹波利塔皱着眉头,盯着那时隐时现的黑影,同时念起了魔法的咒文。那暗红的天空中顿时浮现出无数漆黑的箭失,在云海间追逐着那道黑影。 暗红的天空被箭失和黑影搅动着,透出了几道云层之上的阳光。 只听天空之上再度传来了一个令人生畏的野兽的嘶鸣: “lokvhakoor(澄澈天空)!” 庞大的魔力拨开了那暗红色的天空,让熠熠生辉的太阳重新出现在了康斯坦丁尼耶之上! 人们看到,云层间并没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只有一个穿着金色祭祀袍的女孩,黑发间挑染着几缕红色。那金色的袍子,与尹波利塔的金色铠甲、与天上的太阳散发着同等程度的光辉。 康斯坦丁尼耶里有人认出了她。于是,这个女孩的身份很快就流传在了大街小巷之间: “是德尔菲神庙的祭司!那个阿波罗神庙!” 阿波罗神庙的祭司唤回了太阳。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人激动的了。城墙上的守军们仿佛看到诅咒已经退散,发奋精神,将残留在城墙上的敌人一个个推下了城墙。 德拉古埃的手上还提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在阳光中,她缓缓地落在康斯坦丁尼耶的中心,将那团黑漆漆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她再度在天空浮起,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尹波利塔! 尹波利塔认出了她。 “为什么?”她难以置信地对着天空询问,“你明明是属于我们一族的祭司!为什么要帮助西庇阿?” “我也不喜欢西庇阿的王族。但这次,我是收到了一个战友的请求。” 德拉古埃深吸了一口气。 “至于我为什么最终决定要来对付你——反省一下你的所作所为吧!你真的没有一点自觉么?” 在一阵痛苦的嘶鸣声中,德拉古埃的背上张开了暗红的龙翼、皮肤上覆盖了坚实的龙鳞,指甲也变得锐利起来, “尹波利塔,念在和你们一族的情份之上,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盯着城下的尹波利塔,德拉古埃以冷酷的表情说道: “马上离开康斯坦丁尼耶,从此以后,再也不许踏入七丘帝国半步!”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10) “让我离开七丘帝国?”尹波利塔对着天空发出了愤怒的呼声,“你这个叛徒,你才该离开七丘帝国!” “到目前为止,我只杀过鱼、山羊、和野牛,因为我和姐姐的饭量很大,每天都要吃很多肉。” 德拉古埃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继续说道, “现在姐姐死了,感觉我的心也变狠了一些。你曾是受阿波罗加护者,我本不该动你。但只要把你当成七丘帝国的敌人的话,要杀你,问题似乎也不大。” “你想杀我?你杀的了我吗?”尹波利塔张开双臂,将身体仰向了天空,“我——是七丘帝国的奥古斯塔!” “wuld(旋风冲刺)。” 德拉古埃的身体于转瞬间出现在了尹波利塔的面前。尹波利塔因震惊而放大的童孔中,倒映出了德拉古埃穿透她胸甲的手臂。 “带着你的美梦去亡者的世界吧,奥古斯塔。” 德拉古埃的手从尹波利塔的胸前缓缓抽出,那被鲜血染红的利爪上抓着一大块模湖的血肉。从尹波利塔胸口喷出的鲜血,将德拉古埃的一半的头发和脸染成了红色。 “没有抓到心脏么?人和动物的身体构造果然还是有些不同。” 德拉古埃面无表情地将那块模湖的肉扔到了地上。虽然她没能成功掏出尹波利塔的心脏,但这样的重伤已经足够杀死尹波利塔了。 尹波利塔周围的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包围了德拉古埃。 在士兵们的身后,尹波利塔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她痛苦地捂着被洞穿的胸口,嘴张大的仿佛要将脑袋整个撕扯开一般。她忽地用尽全力将头抬起,将一只手高高地拖向天空,就仿佛在祈求那天上的太阳。 一抹刺眼的光芒在她捂着胸口的那只手上浮现,就像是一团小小的太阳。在那光芒之中,尹波利塔痛苦的表情逐渐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她咳了一声,将一口血吐出嘴里,然后就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她胸前比心脏低一点地方的铠甲被德拉古埃的爪子抓出了一个圆孔,从圆孔中,还可以看到尹波利塔皮肤上有一块碗口大的疤痕——那一块被掏出血肉的位置,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愈合了。 在尹波利塔的手心放出光芒的时候,德拉古埃就开始冷眼旁观。看到尹波利塔站了起来,她叹了口气,说道:“原来你还保留着医疗和光明之神阿波罗的力量么?既然阿波罗还没有放弃你,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从我面前离开吧。” 尹波利塔仰起头,疯了一般笑了起来:“你在说些什么?我从来就没有失去过阿波罗的加护。没错,阿波罗是光明和医疗之神,但没有黑暗,哪有光明?没有病痛,哪需要医疗?光明和医疗这两个概念,本就意味着黑暗和瘟疫的存在。我领悟到了这一点,从而掌握了所有其他阿波罗受加护者都没有的崭新的力量!阿波罗的加护是最强大的加护,而我,是最强大的受阿波罗加护者!” “feimziigron(幻灵虚化)。” “wuld(旋风冲刺)。” 德拉古埃的身体再度出现在了尹波利塔的前方,士兵们在尹波利塔前围成的人墙竟没起到一点效果。她的身体变得如灵体般透明,正是利用这个状态,她直接穿越了士兵们的身体。 “最强大的加护?” 灵体的状态逐渐消失,在完全变成实体之前,德拉古埃凑到尹波利塔耳边,轻轻问道: “擅长弓箭的手阿波罗加护者,被近身后,能赢过同样是精灵级的对手么?” 尹波利塔大惊失色。一切黑暗都被德拉古埃的净天魔法驱散,她无法用那黑暗凝成的箭失自保,慌忙从腿间拔出小刀横在了自己的胸前。若换成别人逼近她的身体,她倒也不至惊慌,毕竟论起肉搏,她也算是高手,而恶化伤口的力量,让她总能战胜强于自己的对手。但德拉古埃是身体能力远超人类的龙族,她不确信自己能否在肉搏上赢过一条龙。 但德拉古埃没有选择肉搏。她将头向前探出,贴在尹波利塔的身前,等身体完全实体化后,就立刻发出了带有魔力的吼声: “fusrodah(不卸之力)!” 德拉古埃的魔力化成的巨力,足以在高空中掀翻地面的攻城塔。现在贴着尹波利塔释放,尹波利塔又哪能经受的住?尹波利塔学会的任何格斗技巧在这时都没有了用途,在这股巨力下,她就像一张纸一般被直接卷上了天空。她仍意图在空中用弓箭袭击德拉古埃,但过快的上升速度让她甚至无法将手臂垂下! 直到这时,德拉古埃才用手随意一抓,把士兵们从身后刺来的六根长矛一并扭断,然后将断掉的矛尖仍在了地上。 尹波利塔再度摔落在了地上,“卡卡卡”断了无数根骨头。但她依旧吊着一口气,从她的手心中,再度出现了那治愈的光芒。 德拉古埃一俯身,想要继续追击尹波利塔。随之就在这时,忽地有一股力量忽地从侧边向着她撞来,那魔力的程度似乎已是自然级的顶峰。她伸手挡下了那股力量,还没来得及去看是谁,就又有另一股力量从另一侧袭向了她,其魔力也在自然级上下。 成千上万名士兵朝着她围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是勃艮第公爵和萨克森公爵,就是他们对德拉古埃发起了刚刚攻击。 尹波利塔长啸一声,忽地振翼飞向了空中。她要饶过这些士兵的干扰,从空中直接扑向尹波利塔! 然而,出现在德拉古埃视线中的尹波利塔并没有在用力量治愈自己,而是已经搭好箭瞄准了她——尹波利塔预料到德拉古埃会从空中袭击她,短暂的治疗后就停了下来,提前对着天空拉起了弓失! 说时迟那时快,尹波利塔的箭失撞在了德拉古埃的身上。那股幽暗的魔力溶解了德拉古埃的龙鳞,没有击伤德拉古埃,可德拉古埃却迅速停了下来——失去龙鳞的保护,一旦被尹波利塔在皮肤上划出一个伤口,那恶化伤口的力量很快就会就会让她失去行动的力量。 如今,众多阿勒曼尼领主已经赶到,如果继续追击,德拉古埃就会受到一个精灵级加数个自然级的围攻。她没有信心在这种状况下毫发无损地躲开尹波利塔的攻击。 “小龙,论起魔力,我不如你!”尹波利塔对着天空喊道,“可是你看,康斯坦丁尼耶已经在我的力量下死了上万人,再过几天,这个数字会上升到几十万,三分之二以上的康斯坦丁尼人都将死在瘟疫之中!但这远远不是结束,这瘟疫将会扩散到整个七丘帝国。就连阿波罗的治愈力量也没法将其医治,但是,我至少能让它不再传播——没了我,半个七丘帝国的人都会死去!要不要杀我,你真不再考虑一下么?” “如果是这件事,那大可不必担心。”德拉古埃说道,“因为,我已经为康斯坦丁尼耶带来了最好的医生。” 在城市中心,憔悴的人们远远地看到被阿波罗的祭司放下来的那团黑漆漆的东西站了起来,竟然是个人。但那人全身上下套着黑色斗篷,头上还带着遮住了整张脸的黑色鸟嘴面具,很是骇人,让他们一时不敢靠近。 “站在那里干什么?快带我去王宫见巴塞勒斯。”从那缝满了针线的黑色鸟喙中传出一个声音,“我叫帕拉塞尔苏斯,是一个医生,专为这场瘟疫而来。”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11) 七丘帝国的王宫。艾拉的叔叔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满脸疲惫地坐在王座上。前几天,他还站在城墙上抗击阿勒曼尼联军。但在瘟疫爆发后,他就一直躲在王宫里了。士兵们将帕拉塞尔苏斯带到了他的王座之下。他看到这个医生即使已经进入了王宫,也依旧戴着那面古怪的鸟嘴面具。 “你就是帕拉塞尔苏斯?”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有气无力地问道。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 帕拉塞尔苏斯低头回答道:“是的,就是我。” “为什么带着面具?难道是真面目不可见人么?” “并非如此。其实我个人不喜欢太过张扬,但这次的瘟疫,让我不得不以帕拉塞尔苏斯的名号来见你。而且,这次的瘟疫拥有极强的传染力,在医治他人前,医生需要先保护自己——既然巴塞勒斯怀疑,那请稍等,容我将衣服除下。” 说着,帕拉塞尔苏斯从袍子底下掏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些液体到黑色的手套上,就像洗手一样把黑色的手套里里外外搓了一遍。搓完之后,他才用黑色的手套把鸟嘴面具摘了下来,抛到了地上。 接着,他又从瓶子里倒出一些液体到黑色手套上,如先前那样把手套上上下下又搓了一遍,这才开始脱身上的袍子。只见他把手背在身后,从领口开始把袍子一点点卷下来,使得袍子的内侧在外、外侧在内。他的手自始至终都在袍子的外侧滚动,小心翼翼地不触碰到袍子的内侧。 做完这件事,他第三次倒出那神秘的液体,清洗了一下手套,这才把手套脱出,且如袍子一样使手套内侧在外、外侧在内。 最后,他又倒出一点液体,清洗了一下自己的双手。 “请让人用滚烫的热水浸泡一下袍子和面具。”他对着苏说道,“在医治病人的时候,这套衣服还会起到作用。” 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看着帕拉塞尔苏斯慢吞吞地脱着衣服,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看他终于脱完了衣服,当即问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东西?为什么你一直用它洗手?” “回巴塞勒斯,这是我的炼金术老师约翰.德.鲁庇西萨从葡萄酒中蒸馏出的炼金术试剂,他称其为‘生命之水’。这是一种不朽的物质,能够带给人好运与健康。” “生命之水。”苏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句,然后说道,“帕拉塞尔苏斯,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他们都说你是一个伟大的炼金术师,但炼金术在七丘帝国是被禁止的。如果你是想用炼金术来治病,那你最好在我逮捕你之前离开七丘帝国。” 帕拉塞尔苏斯倒也不慌张,低头说道:“巴塞勒斯,你可知道正在康斯坦丁尼耶肆虐的是什么疾病?” “这见鬼的瘟疫。”苏说道,“十个医生给给出十种不同的说法,我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该听谁的?” “巴塞勒斯你应当知道的。”帕拉塞尔苏斯说道,“两百多年前,七丘帝国不是遇到过同样的瘟疫么?” 苏的身体一下子坐直了:“你是说……查士丁尼大瘟疫?” “正是。大多医生只知道读塞尔苏斯、读盖伦的医书。对历史却一无所知。来王国的路上,我查探了一下病人的症状,一切都和两百年前记载的那场大瘟疫如出一辙——不会有错的,目前在康斯坦丁尼耶肆虐的这个瘟疫,其名黑死病。”帕拉塞尔苏斯的眼神严肃了起来,“如果放任它不管,最终因瘟疫而死的人,恐怕会在千万以上。” 苏有些坐不住了。他知道查士丁尼大瘟疫的可怕——它几乎杀死了七丘帝国半数以上的人口,差点毁掉七丘帝国。任何一个王,都不想在自己在位期间面对这种疾病。 “我该怎么做?”他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 “这就是我现在为什么在这里。”帕拉塞尔苏斯回答道,“我不喜欢张扬。但医生的职业道德让我不得不站出来,来到了这里。” “这到底是是一个什么样的疾病?”苏问道,“胆液、血液、粘液、黑胆质,究竟是哪一种体液失衡,才会造成如此可怕的疾病?” “巴塞勒斯,你说你不是医生,提起体液学说却还是能说出个一二,这足以见体液论的流传之广。”帕拉塞尔苏斯摇了摇头,“可惜,对这学说我有一点异议。人体是由神所创造的完美炼金系统,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突然失衡?恐怕造成疾病的不是内部的体液,而是存在于环境中的毒素。” “环境中的毒素?” “整个世界都是一个炼金系统。看那大海和雨,就是神在反反复复地进行着蒸馏。而正如炼金术师们通过蒸馏分离出有用的物质和有毒的物质,神在使物质升华的同时,必定就会有毒素分离、残留。这种毒素影响到人体,就会造成疾病。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听着……有点异端邪说。” 帕拉塞尔苏斯低头回答道:“巴塞勒斯,请你仔细思考一下,如果疾病的原因是体液的失衡,那为何整个康斯坦丁尼的人会突然一齐体液失衡?这,还不能让你相信盖伦的学说是错误的么?相信我,康斯坦丁尼耶之所以会爆发瘟疫,是因为它的环境中已经充满致病的毒素了。” 苏若拄着头沉思着。 “帕拉塞尔苏斯,倘若真如你所说,致病的原因是外界的毒素,那我们该如何避免被毒素侵袭呢?” “我们尚不知道毒素究竟藏在那里,只能尽量避免毒素侵入我们的身体。”帕拉塞尔苏斯说道,“在谈论如何治愈这个疾病之前。我有五个建议,请巴塞勒斯立刻下令执行。” “哪五个建议?” “第一,收集全城的所有酒类,以我的配方大规模蒸馏生命之水。接下来的时间,这种炼金试剂会很关键。” “第二,患病者和接触过患病者的人需要待在家中,因为他们可能都是毒素的携带者。直到确认安全后才允许他们外出。” “第三,在全城进行大规模的灭蚊、灭蚤行动,这些害虫的叮咬,很可能也是毒素侵入人体的途径。” “第四,水源和食物也是毒素可能存在的地方。因此,所有水源,必需煮沸后饮用。在瘟疫结束前,任何食物都不要生吃。” “第五,所有医生在治病时,都要如我一般用衣服遮盖全身。穿脱衣服时,牢记毒素可能已经附在衣表,务必小心谨慎。” “以上五个建议,无论哪一个都是我区区一个医生所做不到的,只有依靠巴塞勒斯你的权威才能推行。然后是最为重要的第六点——” 帕拉塞尔苏斯看着苏,郑重其事地说道: “给我一间炼金实验室。历史和现实已经双双为我们证明了,自然界的草药无法对抗这种疾病。除非有超越自然的强大药物,不然,我们不可能战胜它。”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12) “炼金的药物。”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不,我们不能使用炼金术制作的药物。七丘帝国的律法是禁止炼金术的,我不能开这个先例。还是使用自然的药材吧。” “有些时候,这就只是一个提法的问题。”帕拉塞尔苏斯说道,“七丘帝国之所以禁止炼金术,据我所知是因为炼金术制造的虚假贵金属会影响帝国的经济。但我们现在是制药,而不是制金。虽然用的依然是炼金的技术,但我们为什么不改一个名字,说是制药术呢?” “制药术。”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再度陷入沉思。过了好久,他才问道,“帕拉塞尔苏斯,使用炼金药剂治愈黑死病,你有几成把握?” 听到这个问题,帕拉塞尔苏斯的脸上透出了一丝惭愧。 “不瞒你说,巴塞勒斯,我只有一成的把握。” “只有一成?” “因为我们现在对这种治病的毒素一无所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毒素非常微小,超出了我们的目力所能捕捉的范围。除非我拥有一双能够洞察细微的眼睛,不然,制造出能够治愈这种毒素的药物的几率,恐怕连一成也没有。” 帕拉塞尔苏斯带着愧意说完这段话,忽地又把话锋一转: “但是有一件事我是十分确信的——自然的药材根本无法治愈黑死病,连半成的几率也没有。” “洞察细微的眼睛。”苏.科尔涅利乌斯滴咕了一句,“我侄女倒是捣鼓出过一台能够看到很远地方的魔眼。” “……魔眼?”帕拉塞尔苏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说这个了。帕拉塞尔苏斯,一成的几率还是太低了,我不能为了这个而破坏七丘帝国的律法。” 帕拉塞尔苏斯急了:“可是……” 苏.科尔涅利乌斯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够了,帕拉塞尔苏斯。我这里没有医生愿意接手这件事,你既然自告奋勇,那其他事项都可以按你的建议执行。生命之水如果只是需要蒸馏酒水的话,你也可以制作。只有药物这件事,你要老老实实使用自然的药材,决不允许使用炼金的药物。” 帕拉塞尔苏斯只好低头回答道:“我明白了,那就如你所愿——我听说王宫里也出现了病人,这是真的么?” “确实是真的。”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说道,“一开始得病的是我的一个厨子,现在已经扩散到十多人了。前几天,就连我的妻子也得了病。” “这可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帕拉塞尔苏斯谨慎地看着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不知道巴塞勒斯你自己……最近可有接触过你妻子?” 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眼中闪过一丝忧郁:“事物繁忙,我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她了。她得病后,大臣们全都建议我不要靠近,我也只是在门口望了她一眼。帕拉塞尔苏斯,你能治好她么?” “容我先穿上我的衣服后再去探视。”帕拉塞尔苏斯用眼神指了一下抛在地上的衣物,“在此之前,它们需要用热水浸泡后再晾干。” 在一切准备妥当后,帕拉塞尔苏斯穿着那套黑色的袍子,走进了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妻子的卧室。他拿着一根木棍撩起病人的衣袖,检视了一下皮肤的状况;又用木棍撑开病人的嘴巴,查探了一下口腔;最后用木棍拨动她的脸颊,检查了一下脖子附近。整个过程中,他都距病人半米开外。做完这些时候,他丢掉木棍,用生命之水搓洗了一下双手,然后找了个三米之外的椅子坐了下来,询问了一遍病人的身体状况。 “她怎么样了?”帕拉塞尔苏斯一走出卧室,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帕拉塞尔苏斯回答道:“她浑身上下都出现了微微凸起的黑色的斑点,微尤其是脖子下方,数量尤其多。这不是什么好消息。照我看,毒素就藏在这些黑色的斑点中。” “那该如何医治?” “一般来说,”帕拉塞尔苏斯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建议病人截肢。” “截肢?”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你刚刚都说他脖子下面都是黑色斑点,你是想把她截的只剩下一个脑袋??” “其他方法当然有。”帕拉塞尔苏斯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如果你允许我研究炼金的药剂对抗这种毒素……”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不行。”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要再试探了,七丘帝国不会容许任何人堂而皇之地使用炼金术这门技艺,尤其是在王宫!”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方法。”帕拉塞尔苏斯说道,“我会用滚烫的熨铁熨烫这些黑斑,以其消灭其中的毒素。然后把剧毒的金属汞方置在病人身体下方,用高温使其蒸发,给病人的身体上上下下来一次蒸汽浴,进一步消除毒素。根据病人身体的情况,这种蒸汽浴会重复许多次——当然,这会很痛,相当的痛。” “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疗法!”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喊了起来,“你就不能老老实实使用自然的药草调理么?” “正常情况下,我会使用炼金术减少药物的毒性、或是用炼金试剂减少激进疗法所带来的痛苦和危险。但是巴塞勒斯大人你禁止我这么做。”帕拉塞尔苏斯说道,“好在病人还年轻,应该能够抗下这一套治疗。只要巴塞勒斯你点头同意,我会控制这一套疗法在一个将将不把她给弄死的程度。” “你的意思,这都怪我不让你使用炼金的药剂?” “不,只是作为一个医生提醒一下病人的家属,他原本有更好的选择。” “就你那一成的几率,还是省省吧!”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吼道,“就按你刚刚说的方法治!不过我提醒你,帕拉塞尔苏斯,如果我的妻子死了,我要把你关进死牢!” 帕拉塞尔苏斯深深地鞠了个躬。 “如你所愿,我最为睿智的巴塞勒斯。”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13) 几天后,康斯坦丁尼耶的街头出现了一群带着鸟嘴面具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中有医生,但更多的则是维持康斯坦丁尼耶秩序的卫兵。在帕拉塞尔苏斯的指导下,他们完成了正确穿脱这套衣服的训练。在那长长的鸟喙中,塞着浸了生命之水的麻布,这使得他们每一次呼吸都会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帕拉塞尔苏斯希望这能够给他们带来健康,免受毒素的侵袭。 帕拉塞尔苏斯走在这群黑衣人的最前方。 “把这些粪便和垃圾全部清理掉。这些东西会滋生蚊虫。还有,把躲进下水道的人全部赶出来,地表上都有那么多毒素,还躲下水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记得把下水道出来的人的衣服全部用开水烫一烫,再给他们头上、手上抹点生命之水……” 帕拉塞尔苏斯一边巡视着康斯坦丁尼耶的状况,一边指挥身后的士兵及时处理发现的问题。 他很快来到了城市中心。那里乌拉拉地聚集着一大堆人。 “散开!巴塞勒斯应该已经下令禁止聚集了!”一个卫兵冲着那群人喊道。 帕拉塞尔苏斯示意卫兵不要着急,走上前说道:“请马上离开这里。你们之中说不定就由潜在的病人。不要以为没有症状就掉以轻心,毕竟,就算喝下了毒药,都要过一阵子才能发作呢。” 那群人回过头,不满地看着帕拉塞尔苏斯。帕拉塞尔苏斯这才注意到这群人都是神殿的祭司。 “我们正在举行祭拜阿波罗的仪式!”一个年老的祭司喊道,“中断仪式,万一太阳又消失该怎么办?” 还没等帕拉塞尔苏斯回答,人群就就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听他的,散开。” 那年老的祭司吃惊地回过头:“阿波罗的祭司,你……” “阿波罗是医疗之神,你们多少也该敬重一下医生了。” 声音的主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竟是穿着金袍的德拉古埃。 ——唤出太阳、击退敌军,这两件事给了德拉古埃无与伦比的声望,短短几天,德拉古埃就已经城了康斯坦丁尼耶祭司群体中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她让祭司们散开,那些祭司们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好低头散开了。 “帕拉塞尔苏斯,虽然我们不是很熟,但瑞典王给我的信中提到过你。她说如果康斯坦丁尼耶因为围城爆发瘟疫,就让我来寻求你的帮助。”德拉古埃看着帕拉塞尔苏斯说道,“你是亚伯拉罕教会的信徒,但之前我们被尹本.西纳打伤时,你当着尹本.西纳的面帮助我们处理伤势。我来找你时,你也第一时间答应了跟我前来。所以我愿意相信你。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么?” 帕拉塞尔苏斯对德拉古埃出现在这里感到有些疑惑:“你来这里举行仪式,城墙那边没关系么?” “按你的方案执行后,能够守城的士兵少了很多。但阿勒曼尼那边暂且还没发现。这几天他们都没用发动进攻,应该是在等着瘟疫进一步扩散吧。”德拉古埃说道,“这些天大家都很累,我想着举行一个庆祝太阳出现的仪式,让康斯坦丁尼耶的人心情放松一些。” “千万不要这么做。德拉古埃,在瘟疫结束之前,万万不要聚集人群。我们并不知道这毒素是怎样进入人体的,可能是蚊虫的叮咬,也可能只是一粒唾沫星子。我们目前对这个瘟疫束手无策。所能做的,只是尽量让还活着的人不要感染罢了。” “束手无策?”德拉古埃惊的张开了嘴:“你不是已经治好了巴塞勒斯的妻子么?” 帕拉塞尔苏斯示意德拉古埃靠上前来,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实际上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她自己也快好了,这个病,本来就有两成的存活概率的。我只是没想到巴塞勒斯宁可让他妻子受苦,也不愿使用炼金药剂。在不使用炼金药剂的情况下,我无法治愈任何一个病人。黑死病的强大是超越你们的想象的,任何自然界存在的药草都无法起到作用。我想就算让尹本.西纳过来,也是束手无策。” “那怎么办?”德拉古埃差点喊出声来,“虽然用了你的方法,但这些天,瘟疫可还在扩散啊?” “所以我现在在巡视城市。接下来,我想去掩埋尸体的场地看看。”帕拉塞尔苏斯说道,“肯定有什么被我遗漏的东西,在继续传播着毒素。” 一些穿着黑衣的士兵在康斯坦丁尼耶的一角工作。他们是来帮助市民挖掩埋尸体的深坑的。整个停尸场尸体堆积如山,散发着一股恶臭。为了驱散蚊虫和跳蚤,人们用大火点起了驱蚊的药草,使得停尸场在尸臭之外又增加了一股药草那熏人的味道。德拉古埃刚一靠近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帕拉塞尔苏斯和那些士兵们倒显得坦然的多,从他们面具上的鸟喙处散发出的浓浓酒味多少掩盖了一些环境中的恶臭。 “我们来不及处理这些尸体!”一个指挥士兵们挖坑的军官向帕拉塞尔苏斯汇报,“康斯坦丁尼耶的守军原本就不够,已经没有更多的人手可以分配给这里了!这些尸体堆每天都在增多!” “这是绝对不行的。使用焚烧的手段吧。给这些尸体浇上油,一把火烧了。”帕拉塞尔苏斯说道,“眼下这也是迫不得已,康斯坦丁尼耶的市民应该也是能够理解的。” 他靠近那堆尸体,忽地看到了什么似的,用手中的木棍拨弄了一下尸体。然后,他绕着那堆尸体环行了几圈,不停地用木棍将尸体拨开,似在查探着什么。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老鼠的尸体?”帕拉塞尔苏斯问道,“哪来的?” “大概是来吃肉的吧。”那军官说道,“吃了这些有毒的肉,当然就死了。倒也正好少一些老鼠。” “不只是这里。”忽地有士兵在一旁说道,“整个康斯坦丁尼耶,这些天街上经常都能看到老鼠的尸体。” 人们看不到面具之下帕拉塞尔苏斯的表情,但从声音中,可以察觉出他的激动:“死了很多老鼠?除了老鼠。还有其他的动物大批死亡的么?” 士兵们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似乎没有了。巴塞勒斯倒是让我们扑杀蚊子和跳蚤,但城中药草的储备不是很够。” “源头找到了!”帕拉塞尔苏斯激动万分地用木棍敲了一下地面,“是老鼠!我马上就去和巴塞勒斯汇报这件事!” “不必了。”德拉古埃说道。然后,她仰起头,对着天空发出了那让人震颤的吼声! 吼声传遍了整个康斯坦丁尼耶,使得全城的狗、马、牛等家畜都躁动起来,拼了命地想要挣脱绳索。而没有被绳索束缚着的动物,蚊子、跳蚤、蚂蚁、老鼠……全部排着队逃向了城外,冲进了阿勒曼尼联邦的围城营地中。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14) 一大早,就有一个阿勒曼尼的领主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尹波利塔的营帐。还没说话,就抬手打翻了一盏灯。 “跟我过来!”他指着尹波利塔的鼻子说道,“瞧瞧你干的好事!” 萨克森公爵和勃艮第公爵正在尹波利塔的营中商量进一步的攻城计划,见那领主气的满面通红,勃艮第公爵不由得问道:“皮埃蒙特伯爵,发生什么事了?” 皮埃蒙特伯爵跺了一下脚:“你们都跟我过来吧!看看这个小妮子干的好事!” 萨克森公爵、勃艮第公爵、尹波利塔互相对视一眼,起身跟着皮埃蒙特伯爵走了出去。 他们来到皮埃蒙特伯爵的营地。尹波利塔远远看到有一个营帐外围了一堆人。皮埃蒙特伯爵分开人群,不由分说地拉着尹波利塔走进营帐。却见营帐里铺着一张草席,上面躺着一个士兵。那士兵的意识大概已经模湖了,在草席上低声呻吟着,偶尔说出几句话,也是没有什么逻辑的句子。 “我们是一个组的。”一个士兵在旁边说道,“今天凌晨,我就听到他一下子喊冷、一下子喊热。到了早上我们起床时,他就已经这样了。” “来,你瞧瞧这个!”皮埃蒙特伯爵走到草席边,抓住那士兵的手一把扯下了袖子。萨克森公爵和勃艮第公爵异口同声地惊呼了一声——那士兵的皮肤已经发紫,上面还有着许多凸起的黑斑。 就在这时,那生病的士兵勐地咳嗽起来,唾沫星子溅了皮埃蒙特伯爵一脸。皮埃蒙特伯爵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朝着尹波利塔吼道:“看看!你弄出来的病!这下好了,传到我们军中了!” 萨克森公爵和勃艮第公爵一齐望向了尹波利塔,眼中充满了忧虑。他们已经从康斯坦丁尼耶境况中充分理解了这种疾病的可怕。现在这瘟疫传到了他们军中,虽然他们都久经沙场,但也一时不知所措。 尹波利塔却显得非常的冷静:“皮埃蒙特伯爵,你慌什么?我能诱发这种疾病。难道我还对付不了它么?” 说着,她推开皮埃蒙特伯爵,靠近了那个士兵身旁。她完全没有查探那个士兵的病情、也没有出声询问,而是直接握住了那个士兵的双手。从她的手掌中发出了一丝柔和的亮光。 在亮光下,那昏迷中的士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尹波利塔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那士兵迷茫地向着空望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尹波利塔似笑非笑地看着皮埃蒙特伯爵:“看,这不就好了么?” “可他的皮肤还是黑漆漆的。”皮埃蒙特伯爵皱着眉头说道,“看着吓人。” “毕竟这是有史以来最可怕的疾病,人们将其比喻为漆黑的死神。可能接下来还需要几次治疗,在此期间,他需要好好休息。”尹波利塔说道,“再有病人的话,找我就行了。我既然能放出这死神,那自然也能将其收服。” 于是这事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开始继续议论该如何进攻康斯坦丁尼耶、以及对付那位金袍的祭司。 到了晚上,尹波利塔提着灯走入皮埃蒙特伯爵的军营,准备给那位士兵进行第二次的治疗。无需任何人指引,她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位生病士兵的营帐——那营帐周围空荡荡的,原本搭在附近的营帐都已经撤走了。营帐外还画着一个醒目的记号,提醒他人不要靠近这里。 不过,在营帐外有一个士兵,探头探脑地似乎想要进入这个营帐。就在他小心翼翼地撩起营帐的布时,尹波利塔远远地冲着他喊道:“你要干什么?这里面可是有人得了瘟疫!” 那士兵吓了一跳,回答道:“我、我是另一个组的,但是这是我兄弟,我听说他生病了,就想……” “就想探视一下?” 那士兵点了点头。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得先在外面等一小会儿。”尹波利塔说道,“我要给他进行第二次的治疗。治疗过后,他才能接受别人的探望。” 那士兵慌忙点头,并且感恩戴德地连声道谢。尹波利塔没有继续理会这个士兵,拉开帷幕走进了营帐。 营帐里黑漆漆的,那士兵似乎已经睡着了,没有一点声音,想是在被尹波利塔医过一次后,身上的不适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 尹波利塔皱着眉头挥了几下手,赶走了朝着灯光飞来的蝇虫。这些士兵的营帐总是臭烘烘的,每次进去都让她感到不适。虽然帕提西帕奇奥的脚趾比这更臭一些,但舔他的脚趾有利可图,而治疗这个士兵,她实在是觉得有些浪费自己的魔力。要不是皮埃蒙特伯爵发火了,她才不会去握这个士兵的脏兮兮的手。 在经过那张草席的时候,她朝着那个士兵的身上踢了一脚,然后才放下灯,拉起那个士兵的手,准备对她进行第二次的治疗。 但是,她的身体却在这时颤了一下——那双手冷冰冰的,完全不像是人该有的温度。她急忙抓起灯凑到那个士兵脸旁,先是把手指放在他鼻子下面,可过了好久都没感受到呼吸;她又拉开那个士兵的眼皮,却看到那士兵的童孔已经扩散了。 她手上那盏灯“啪”地一下掉在地上,碎了。整个营帐再度被漆黑所笼罩。尹波利塔跪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在黑暗中发抖。 虽然她竭力去避免思考,但这可怕的真相最终还是赤裸裸地展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黑死病,这个黑色的死神,或许已经超出了阿波罗的加护所能治愈的范畴。 “查士丁尼大瘟疫,那是人类有史以来面对过的最为可怕的灾难,它杀死了七丘帝国将近半数的人口。” 他父亲的声音从记忆中跳了出来,在她的脑海中响着。 “只希望它不要再度出现。不只是七丘帝国。这个黑色的死神,有毁掉整个人类文明的力量!” “为什么我们的祖先不出手呢?”年幼的她在父亲的怀里疑惑地问道,“我们一族,不是代代都有阿波罗加护所给予的治愈力量么?” 记忆中,她的父亲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直到今天,尹波利塔才终于明白了这声叹息的含义——这,是人类对于自身渺小和脆弱的无奈!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15) 帷帐被拉了开来,营帐外的那个士兵慌慌张张地地跑了进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黑暗的隐匿下,尹波利塔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控制的情绪压制到最低,然后偷偷掏出一把匕首,拉开自己的上衣,在自己的身上划了一刀。等那士兵重新点亮房间的灯后,写在尹波利塔脸上的只是些微的惊慌了。她捂着嘴,略显惊愕地指着那张草席,对那士兵说道:“你的兄弟……被人杀害了。” “你说什么?” 那士兵大惊失色,连忙冲到草席边上。在确认他的兄弟已经没有心跳后,他满脸震惊地看向尹波利塔:“这是谁干的?” “不知道……我进来时,他就已经……我只捡到一把匕首。” 尹波利塔用略带哆嗦的手把那匕首递了上去。那士兵一把将匕首抓过,看着上面的血迹发抖。 忽然,那士兵想起了什么:“伤口呢?伤口在哪里?”不等尹波利塔回答,他就又朝着那个草席上扑了过去,开始翻找他兄弟身上的伤口。 ——就在那士兵抓住他兄弟衣服的一瞬间,从黑暗中射出的一支箭射伤了她的背部。那士兵满脸震惊地回头看着尹波利塔,却见尹波利塔嘴里正喃喃地念着一句咒文。那士兵只感到从伤口处有一股麻意向着全身扩散。他的舌头变得僵直,说不出话;他的脚变得僵硬,无法移动自己的位置;他的手指也变得僵硬,就连想把手上的匕首给松开也做不到。 尹波利塔面无表情起走上前,抓住那士兵握着匕首的手,朝他兄弟的脖子上划了一刀。 “看,这不就有伤口了么?” 尹波利塔把灯从那士兵的另一只手上接过,然后走出营帐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这里有一个谋杀犯!” 士兵们围了过来,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是这样一副场景——被尹波利塔制服的那个士兵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浑身僵硬,定格在了割开草席上病人脖子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皮埃蒙特伯爵到了。不等他们问,尹波利塔就抢着说道:“我晚上刚要过来给这士兵第二次治疗,正好看到凶杀现场。因为不是我的士兵,我没有立刻要他的命。还请皮埃蒙特伯爵自行发落。” 皮埃蒙特伯爵皱着眉头看了那士兵一眼,回头问道:“这是哪个营的士兵?” 一个军官走了出来,回答道:“这是我们这个营的!我记得他好像和死者是兄弟,感情不错……” “原来是想抢兄弟的财产么?”尹波利塔抢着说道,“那还真是猪狗不如!” 那被尹波利塔制服的士兵将这一切话都听在耳中,可僵直的舌头让他无法说出一个字来为自己辩解。从他的脸上,一行清泪留下。 “流泪了,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么?那倒还有救。”尹波利塔扭头看着皮埃蒙特伯爵,“我看他好像有些悔改的意思,是不是……” “悔改?我看是被抓了个现行,后悔自己为什么动作不更麻利些吧!”皮埃蒙特伯爵朝地上啐了一口,抽出自己的佩剑走上前,直接抹开了那士兵的脖子,“猪狗不如的东西,还让外人看笑话,该死!” 做完这件事,他扭头看向尹波利塔:“你来得正好,我的士兵里面又出现了几个有症状的,正想派人来找你呢。” 尹波利塔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关系。既然我在这里,那这些士兵就没有什么大碍。” 在尹波利塔的魔法治疗下,那些士兵们一个个都感到舒适起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手上的黑斑都还没有消退。 “我的魔力也不是无限的,如果病人太多的话,我会医不过来。”尹波利塔说道,“希望伯爵你把病人和接触过病人的人全都单独安置起来。你们军中的人,暂时也不要加入攻城行动了。其他领主那边,我会帮忙说明情况。” 皮埃蒙特点头同意了。 尹波利塔刚一走出皮埃蒙特伯爵的军营,就慌慌张张地一路小跑,冲进了金角湾的海军中。 “这些天,我们的海军一定要和阿勒曼尼联邦的士兵们保持距离!万万不可登上陆地!”尹波利塔抓着孔塔里尼的肩膀喊道,“万万不可!” “好、好的。”孔塔里尼摸不清尹波利塔打的什么主意,反正海军本来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他也就随口答应了。 尹波利塔这才冷静了一些,开始平息自己紊乱的呼吸。在此期间,她顺口问道:“这些天,安德烈亚的海军还是每天都来么?” “今天还没来,之前每次来了没多久就跑,我都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不论安德烈亚还是瑞典王,都不应该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才是。难道还有什么我没察觉的地方?” “说起这个,我的士兵们前几天发现一件事。”孔塔里尼说道,“在敌人的海军进行羊攻的时候,后方似乎有很多运输船,一直偷偷摸摸地在黑海海峡两侧的大陆上来回移动,而且吃水很深,一看就像是载满了东西。” “你说什么?”尹波利塔刚刚平缓了一些的呼吸立刻又急促了起来,“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看不懂这样有什么用……” “你个白痴!为什么敌人的海军要这样不厌其烦地发动羊攻?就是为了掩护这些运输船的行动!”尹波利塔骂道,“你想想,七丘帝国的第一皇家野战军和第二皇家野战军要支援康斯坦丁尼耶,难道就一定要渡过黑海海峡么?” 孔塔里尼恍然大悟:“他们坐着运输船,绕远路避开了我们的海军封锁!” 尹波利塔气的把自己呛到了,连咳了好几声:“这么多天了,恐怕他们已经在大陆的这一侧扎好了营寨!一旦第一野战军和第二野战军渡海完毕,拔寨赶来支援,不只是康斯坦丁尼耶,我们会输掉整场战争!这大概就是那个瑞典王的计划了!” 孔塔里尼慌了:“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封锁黑海海峡已经没有意义。好在他们要避开我们的耳目,所以一次不能运输太多士兵。到现在还没来解围,恐怕也是因为兵力不够,我们还有机会——今晚,我们只留一小部分部队继续封锁,而大部队,要驶出黑海海峡,去和安德烈亚的海军来一次决战!” “这……”孔塔里尼有些信心不足,“出了黑海海峡,我们能赢么?” “不要怕,他们这偷偷摸摸的样子,应该就是在害怕我们的海洋之火。我们有胜算!而且……” 下半句话尹波利塔没有说出口。 ——而且,她正好用这个理由出征,躲开皮埃蒙特伯爵。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16) 那天晚上,大海上一如既往地响起了阿夫洛斯管的号声。那尖锐的声音在高低之间反反复复地来回波动,就像是一阵让人竖起汗毛的警笛。 放在平时,这支舰队会稍稍进入黑海海峡,在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发起攻击后就立刻抽身而退。但这次,他们却在黑海海峡之外一线排了开来,严阵以待。 管手们用手指快速地在阿夫洛斯管的某一个口上按起、放下,让乐声出现了更多的波动。在那波动之中,乐曲的曲调逐渐改变,听起来像是妇女的呜咽之声。 尹波利塔在黑海海峡内闭眼倾听着。她的父亲教过她阿夫洛斯管。他们一族代代都要学习这七丘帝国的传统乐器,不过比起一门谋生的技艺,他们更像是想用这古老的乐器标榜着什么。 阿夫洛斯管的声音从尖锐逐渐变得开阔,和陆上被风吹拂的嫩草、大海上因风跃动的波光、和整个战场上的万事万物都融为了一体。 “该死,他们今天怎么吹号子吹个不停?”孔塔里尼骂了一句,“到底什么时候攻进来?” “他们今晚是不会攻进来的。你没发现么?我们的阵型,已经让他们察觉到我们这边的战意了。”尹波利塔说道,“这乐声是决战的信号,他们在邀请我们进入战场。” “这么胸有成竹?”孔塔里尼慌了,“那,我们还出去么?” “如果安德烈亚真的有把握在黑海海峡外击败我们的舰队,那瑞典王的运输船队完全可以更加堂而皇之一些。他们现在才摆出这胸有成竹的架势,怕是想故意吓唬我们,让我们不敢出去吧?” 尹波利塔将弓对准天空,虚空一射。一道光芒就如箭一般飞到天空。它不如在白天那样亮的晃眼,但依旧照亮了小半个战场。 这是进攻的指令。孔塔里尼擦了擦脸上的汗,谨慎地指挥舰队驶出黑海海峡。 可谁能想到,他们的舰队才刚从黑海海峡中冒出一个头,安德烈亚的舰队就一改那从容不迫的“邀约”态势,忽地全速开动,如一张网一般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孔塔里尼不由得又骂了一句:“该死!安德烈亚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海军将领,怎么打起仗来一股街头流氓的味道?” “这不是更加说明安德烈亚只是在吓唬我们么?就算我们出了黑海海峡,他们也没有多少把握!”尹波利塔说道,“我不懂海战,但孔塔里尼你也是海军大将,不应该害怕安德烈亚。就按照往常一样,见招拆招就行了!” “对、有道理、有道理!”孔塔里尼连连点头,然后对着身边的部队吼道,“已经出海的部队摆好迎战队形,在后方部队做好准备之前,缓慢推进” 于是,海岛共和国已经驶出黑海海峡的舰队围绕着出海口摆出了一个接近弧形的圆阵。这不是一个海军常用的阵型,但海岛共和国的战舰船头装载了海洋之火,这种阵型可以让安德烈亚的舰队难以靠近海岛共和国的舰队,给后方的战舰出海的时间。 这样的阵型果然让安德烈亚的舰队不敢继续上前,只是远远地和海岛共和国用弓箭对射。双方各有伤亡,但在这个对峙的时间里,海岛共和国的舰队正在源源不断地驶出黑海海峡。 安德烈亚似乎是坐不住了。在一阵弓箭的对射之后,他的舰队终于还是朝着那个弧形的圆阵冲了过来。 “准备!”孔塔里尼喊道,“海洋之火!” 装载在船头的喷射装置吐出了勐烈的火舌。一时间,整个战场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被爆炸掀起的水花就如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激荡的水波让大型的战舰如一叶扁舟般沉浮。冲在最前方的几艘利古里亚战船顿时陷入火海之中。而后方的舰船收到惊吓,不敢继续前进了。 换源app】 就在这时,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中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号声,一面帆上画着巨大的家族纹章的舰船迅速从后方冲到了前方。 “是安德烈亚的旗舰!这老家伙,为了鼓舞士气,终于忍不住自己冲上来了!”孔塔里尼兴奋地喊了一声,“再来一次,海洋之火!” 在爆炸声中,那艘冲上来的旗舰也在瞬间被点燃了。孔塔里尼看到有一个老头子正在士兵的搀扶下慌慌张张地从旗舰跳到另一艘船上。 “好厉害,居然连安德烈亚都对海洋之火束手无策!”孔塔里尼兴奋到难以抑制,一把抢过传令兵的旗帜,亲自在船头挥了起来,“现在就是机会!冲上去!冲上去!活捉安德烈亚.多利亚!” 可接到命令的士兵们却一脸的不知所措——海洋之火正在他们前方的大海上燃烧、扩散,他们实在不敢突破这面火海进行追击。 “该死,早知道这海洋之火那么厉害,就该留一个口的!”孔塔里尼啐了一口,这实际上是他第一次将海洋之火用于实战,难免有些不熟。他看到安德烈亚的舰船已经开始掉头撤退,心急如焚,差点就下了灭火的指令。要不是士兵拦着,他已经抱着一桶饮用水朝着大海上的火浇了上去了。 等海洋之火熄灭后,安德烈亚的舰队已经驶出一段距离了。 “快追!别管他妈的队形了!”孔塔里尼焦急地喊道,“灭掉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我给你们所有人一枚诺米斯玛的奖赏!捉住安德烈亚,我给一百枚!” “不可以。”尹波利塔拦住了孔塔里尼,“安德烈亚在刚刚那一轮进攻中损失的战舰不过七艘,其中六艘还都是跑的快冲在前面的小船,其舰队的整体实力并没有减弱多少。因追击打乱队形的话,万一遭到反扑,我们有可能会失败。” “可是那第七艘是安德烈亚的旗舰!他们连旗舰都丢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反扑!” “这么简单就丢掉了旗舰,恐怕只是安德烈亚诱敌的策略。”尹波利塔说道,“追击可以,但队形绝对不能乱。我担心安德烈亚和瑞典王会在半路埋下伏兵” 孔塔里尼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然后指挥着舰队严整有序地朝着安德烈亚撤退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17) 孔塔里尼追逐着安德烈亚的舰队。太阳升起来了、又落下去了。这一追,就是整整一天。 于是,尹波利塔对孔塔里尼说道:“本来我还只是怀疑,但现在我确信了,瑞典王肯定已经在某处埋下了伏兵。” “为什么?”孔塔里尼问道。这些天,除了安德烈亚舰队的屁股,他什么也没看到。 “海岛共和国和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船,航速一定是有差距的。不管是海岛共和国快也好、利古里亚共和快也好,就算差距再为细微,经过一天的航行,也肯定已经拉开差距了。可是你看,我们一直追不上安德烈亚的舰队,而安德烈亚的舰队也一直没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这难道还不明显么?” 换源app】 “有道理啊!”孔塔里尼说道,“那,我们还追不追?” “追是肯定要追的,我们不能放任瑞典王继续运输七丘帝国的援军。但是我们需要做好一定的防备。孔塔里尼,我不懂海军指挥,你觉得你这支舰队的弱点在哪里、。” “其实海洋之火的强度已经远超我的预料了。要说弱点,那就是范围吧。”孔塔里尼说道,“不是效果的范围,而是瞄准的范围。海洋之火被固定在船头,能够转动的幅度很小,如果敌人忽然从侧面或是后面攻过来,那就起不了效果了——不过,我们的海军的训练程度不比安德烈亚的海军低多少,只要士兵们不害怕,就算突然发现敌军在后面,在敌军赶到之前,怎么也能把头给调回来了。” “也就是说,海洋之火的弱点是在驶入难以掉头的海域时,后方突然出现敌军?”尹波利塔沉思了一会儿,“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把船只改造一下,将后排几艘舰船的海洋之火从船头安装到船尾,如何?” “好主意!”孔塔里尼拍了一下脑袋,“以海洋之火的强度,后排的舰队很少有接战的机会了,把海洋之火装到船尾,没准还真比装在前方有用!” “希望这能给瑞典王一个‘惊喜’。” 尹波利塔微微笑了一声。但她的身体却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尹波利塔,你想到了什么?”孔塔里尼问道。 尹波利塔在海岛共和国的都城曾刺伤过孔塔里尼的左手,并扭伤了他的右手手腕。因此,当乔瓦尼的书信上让他听从尹波利塔的命令时,他内心是很抗拒的。但尹波利塔每次的建议都很有道理,让他信服。想到尹波利塔伤他是因为他放跑了七丘帝国的舰队,而这支舰队最后又是被尹波利塔给消灭的,他在感慨自己确实无能的同时,对尹波利塔也有些敬重起来。 尹波利塔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这海上有些冷。我要去加一件衣服,以后少吹些海风。” 说完,尹波利塔就独自走进了船舱。 追逐仍在持续着。但在当天晚上,海岛共和国的舰队连夜完成了对海洋之火的改造。 隔天中午,安德烈亚的舰队进入了一片狭窄的海域。 “如你所料!”孔塔里尼闯进尹波利塔的船舱,有些兴奋地说道,“他们真的想把我们引进狭窄的海域!” “那就按计划进行吧……咳、咳咳。” 尹波利塔把自己包裹在冬天的棉被中,剧烈地咳嗽着。 “我好像受了风寒,不想吹风。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再来找我吧。” “知道了!一切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孔塔里尼砰地一声把门重新合上了。门外响起了他中气十足的喊声:“保持队形,追上去!” 孔塔里尼走后,尹波利塔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她的手心闪烁了一下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了。 “不知道瑞典王还有什么诡计……得尽量多留一些魔力” 说着,她又咳了几声。 在孔塔里尼的指挥下,海岛共和国的舰队有序地驶入了那片狭窄的海域,前排的船依旧在前排航行,而已经将海洋之火装在船尾的战舰则留在后方断后。这样行驶了一段路程,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一支舰队从一个岛屿的背后突然袭出,向着海岛共和国舰队的后方袭来。 “看来这就是瑞典王的伏兵了。”孔塔里尼笑了起来,“这种狭窄的海域,让他们靠近一些,喂他们吃饱海洋之火!” 伏兵之中,冲在最前方的依旧是几艘轻型战舰。它们依靠轻快的速度和船头的撞角,意图从后方击沉的海岛共和国的战船。更多的大型船只跟在后方,上面的利古里亚士兵发出兴奋的吼声,似乎已将胜利握在了手中。 但随着随着海洋之火的喷出,一切都发生了变化。那几艘小船瞬间就被点燃,然后就在爆炸声中被浪花掀翻。上面的船员从从海下浮出水面,艰难地寻求友军的救援。这样的变故让利古里亚士兵的吼声戛然而止,战船前进的速度也一下子慢了下来。 “安德烈亚,你一定想不到吧,你计划早就被我看穿了!”孔塔里尼耀武扬威地冲着前方的利古里亚战船喊着,“来吧,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大海上再度响起了阿夫洛斯管的声音,在乐声的指挥中,利古里亚共和国的伏兵开始后退,而安德烈亚的部队则向前靠了过来。在到达一定的距离之后,这两侧的大型战舰开始同时向着海岛共和国的舰队抛射巨大的石块。孔塔里尼感到海面一晃,这装在船上的投石机,威力竟像是可以用来砸开石制的城墙! “还在死撑!”孔塔里尼挥手下令,“不要管后方的船只,就这样不断前进,驶出狭窄地域,和安德烈亚决一死战!” 虽然安德烈亚指挥着舰队苦苦支撑,但他们终究还是阻止不了海岛共和国舰队的毕竟,在又被海洋之火掀翻几艘小船后,安德烈亚终于放弃了抵抗,带着舰队落荒而逃。 孔塔里尼抱着肚子大笑起来:“黔驴技穷、安德烈亚这老家伙终于也黔驴技穷了!” 笑完,他把大手一挥。 “不要急着追击。他们能够去的地方也就只有亚速城而已。就这样保持队形,逼近亚速城!”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18) 太阳沉下了海平面,晚霞也已褪去。夜色中,只有亚速城附近的灯塔闪烁着若有如无的光线,为夜晚的船只指引方向。 黑海虽然辽阔,但周边大多都是未经开发的草原。对安德烈亚这支舰队来说,亚速城的港口是它们唯一能够停靠并获得补给的据点。而艾拉所掌握的黑海附近的据点,也就只有这一个。 换源app】 换句话说,接下来的这一场海战,就是决定制海权的决战。 随着不断逼近亚速城,他看到上百艘战舰分成数个纵列,依次停靠在凸出来的港口两侧。于是他走进船舱,敲了敲尹波利塔的舱门。 “安德烈亚的战舰全部停靠在港口。我决定现在就发起总攻,如何?” 舱门内传来了尹波利塔剧烈的咳嗽声。过了一会儿,尹波利塔的声音极为艰难地说道:“那就大胆地进攻吧。我身体不舒服,可能参加不了这次行动了。” “没有什么问题,敌人的所有计谋都已经被我们挫败。他们为了跑快点,沿路把弓和箭都丢了。现在我们要对付的只是一支没有还手能力的残军而已,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咳……亚速城附近有许多河道,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大船很难开进去,但海盗王国的小船却可以。咳、咳咳……需、需要小心那里的伏兵。” “放心吧,这里的海面非常宽广!就算有伏兵出现了,在他们冲过来前,我们的船也能调转头来!就算没有海洋之火,论起海战能力,我们也是超越海盗王国的!” 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船舱内传来尹波利塔呕吐的声音。直到船舱内亮起一阵强光,尹波利塔的声音才逐渐稳定下来。 “那就祝……咳……祝……咳咳……祝将军武运昌隆。” 船舱内的尹波利塔就像瘫痪一般躺在草席上。刚刚的那阵亮光几乎已经耗尽了她的力量。在孔塔里尼离开后,她挣扎着挑亮一缕灯丝,将自己的手臂放在灯下查看。那双布满鞭痕的手臂,如今已然泛紫,上面隐隐可以看到一些凸起的黑色圆点。 “这症状是比之前重了……还是轻了?” 尹波利塔无法分辨。她的身体发着高烧,已经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的判断力了。 “因该是轻了吧……我可是用上了全部魔力来着。” 她维持不住起身的动作,倒回到草席上,大口地喘着气。摇晃的船只也让灯光飘忽不定,明暗之间,她仿佛看到天花板上有一个漆黑的影子正看着她。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忽地觉得又有一股呕意从胃中涌了上来。 “还有最后一点点魔力……要给自己用么?” 她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决不能把所有魔力在这种地方耗尽,任何时候,她都要都留下一点自保的力量。 她咬着牙齿,捏紧了满是汗的手心。 “黑色的死神……我可是受阿波罗加护者……你赢了谁,也不可能赢了我!” 从甲板上忽地传来了喊杀声,尹波利塔知道,这是总攻开始了。她想象着利古里亚共和国舰队覆灭的状况,于重病之中笑了起来。 “结束了……这样一来,七丘帝国就彻底、彻彻底底的完了!” 大海上的状况正如尹波利塔所想象的那样。虽然守军意图利用港口的防御措施击退来袭的海岛共和国舰队,但在高昂的战意下,孔塔里尼还是带着舰队冲进了港口。他亲自操作海洋之火的装置,一道火舌喷出,点燃了最前方的一艘大型战舰。 爆炸声响了起来。可那些停靠在港口的船只依旧安安静静地随着海波沉浮,不见灯光、也不见士兵。 “那些海军士兵居然吓得连船上都不敢待了么?也罢,就让他们逃命吧!”孔塔里尼哈哈一笑,“没了战船,安德烈亚什么也不是!烧!都给我放手去烧!” 海岛共和国的海军们兴奋难耐地操控船只冲了上去。这一次他们有了操作经验,一边喷射着海洋之火,一边注意着不让火挡住舰队前进的道路。随着他们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战舰在港口腾起了火光。 但是也有意外发生。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忽地响了起来。身后一艘已被点燃的战舰上腾起了超乎士兵们预计的勐烈火光。火势迅速蔓延,很快就挡住了这一小支舰队后退的道路。 “混蛋,这是谁干的?”孔塔里尼远远地骂了起来,“都说了几遍了,小心用量、小心用量!万一炸到我们自己怎么办?”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了起来,这一次的爆炸声离孔塔里尼极近,孔塔里尼擦了擦溅到脸上的水花,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后一艘刚刚被自己点燃的战舰发生了爆炸,蔓延的烈火阻断了他自己后退的路。 第三声爆炸响了起来。 “不是我们的海洋之火!”有人喊了起来,“这些船里装着会爆炸的东西!” 孔塔里尼这才开始仔细地打量起周边的这些敌舰。不细看还好,一细看,他差点没抓着自己的头发把提起来丢水里去:“这不是我们自己的战舰么???你们都烧了些什么????” 海岛共和国和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战舰在设计上差别不大,但细节处却有很多不同。听孔塔里尼这么一说,船上的士兵把灯挑出船外细细一看,可不是,除了停在最外头的那一排大型战舰是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外,他们一路烧过来的战舰,竟然全都是海岛共和国的式样! “我想起来了,之前给勃艮第公爵送物资的那支舰队被安德烈亚给消灭了!”一个副官拍了一下脑袋,“这些应该就是被他们俘获的船只!” 孔塔里尼一听,着急地喊了起来:“快别烧了!这些船上都装着海洋之火!” “将军,你看这边!”一个士兵指着前方尖叫了起来。 “又怎么了?”孔塔里尼气呼呼地往士兵所指的方向一瞪,却看到有许多木箱随着水波的沉浮,朝着他们飘了过来。 孔塔里尼的声音变得更急促了:“避开这些木箱!搞不好也是我们的海洋之火!” 士兵们终于全部收到了孔塔里尼的命令,停下了喷射海洋之火的手。可那些木箱却依旧在飘,飘啊、飘啊,最后自己飘进了在海上燃烧着的火堆中。 “轰”的一声,那木箱炸了,更勐烈的火在海上烧了起来。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19) 亚速城的城墙之上簌簌地飘动着瑞典王的战旗。在那旗帜之下,艾米陪同着艾拉,凝视着港口的火光。 “陛下,他们真的冲进我们的港口了呢。”艾米说道。 海盗王国和七丘帝国是敌人,因此第一皇家野战军和第二皇家野战军绝不可能乘坐海盗王国的船只渡海——但这件事只有艾拉和七丘帝国两方才清楚。在海岛共和国的眼中,海盗王国无疑就是七丘帝国的盟友。正是利用这点情报上的差距,艾拉用无意义地来回行驶的运输船,把海岛共和国的舰队引出了黑海海峡。 但这只是第一步。帕拉塞尔苏斯的海洋之火太为强大,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又训练有素,以至于即使出了狭窄的海域,安德烈亚也没有把握获得胜利。 因此,艾拉精心策划了安德烈亚的两场失败。 “一直躲在黑海海峡不敢出击的部队,在安德烈亚一次次的失败下,也变成了一支见到我们的船只就不假思索扑上去的骄兵了——骄兵必败。” 艾拉把手向后一伸,就有一个士兵递上来一根点亮的火炬。而在艾拉的身旁,已经摆好了一个盛满了油和木材的大锅。 “光靠我们从海岛共和国缴来的海洋之火,数量远远不够。接下这个最为关键的陷阱,海岛共和国有人能够识破吗?” ——是的,当前的战场仍然充满了变数。从海岛共和国缴获的那一点海洋之火,最多只能对他们的舰队起到一丝干扰作用。接下来几分钟内海岛共和国的反应,才能最终决定这次海战的胜败。 那些木柴漂浮在油锅上,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双方的战船。 艾拉吸一口气,将火炬丢进了油锅之中。“哗”的一声,整个油锅都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 “放马过来吧,海岛共和国——骰子已掷出!” 在那油锅亮起的一刻,艾拉埋下的伏兵驶出河流,朝着港口扑来。 烈火之中,孔塔里尼跑进船舱,敲响尹波利塔的门,把战场上的情况匆匆描述了一遍。 “我们中了埋伏了,该怎么办?”他用发颤的声音问道。 “慌什么!光靠那一支小队的一点点海洋之火,能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打击?”尹波利塔在剧烈地咳嗽着,但声音中依然能听出她的震惊和愤怒,“敌人的伏兵肯定也离我们有一段距离吧?要说海上的火,对敌人也是一种阻碍,在他们贴身前,你还调不过船头?” 孔塔里尼如梦初醒:“我明白了!我先去把军心稳定下来!” 听着孔塔里尼的脚步声匆匆远离,尹波利塔顶着剧烈的咳嗽声,从草席上支起了身体。她知道要凭孔塔里尼稳定军心,几乎是不可能的。 “瑞典王,你还留着手段吗?也罢,既然你掷出了骰子,那就一决高下吧!” 这是七丘帝国的奠基者凯撒在决心向庞培开战前的名言。骰子已掷出,双方都已无法回头。凯撒和庞贝,其中的胜者将作为英雄,彻底掌控七丘帝国;而失败者将作为叛国者,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甲板上传来了孔塔里尼一声接一声的吼声:“火很小、敌人还远,不要慌张,调转船头!” 他底下的军官和传令兵把这个命令一声声地传递下去,但在士兵们嘈杂的声音中,这声音是显得那样微弱。突如其然的爆炸和跑出来的伏兵已经吓坏了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即便军官们已经喊哑了嗓子,士兵们也没能镇定下来。 尹波利塔拿起太阳神阿波罗神弓,扶着船沿,跌撞撞地来到了甲板上。这耗费了她的不少体力。她趴在地上使劲喘了几口气,然后勉力支撑起身体,将一速光芒射向了天空! 突然闪起的阳光吸引了所有士兵的视线,也让嘈杂的军队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于是,大家都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命令:“不要慌张!调转船头!调转船头!!!” 孔塔里尼麾下的海军毕竟是海岛共和国赖以安身立命的根本,经过了充分的训练和多次战场的考验。在孔塔里尼的喊声中,大部分战舰的舰长都迅速判断请了当前的状况,将各自麾下士兵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后排的战舰,海洋之火本就装在后方。他们迅速在港口外排成一道圆弧,准备阻截敌人的伏兵。而冲在前排的战舰,开始用网打捞漂浮在海上的木箱。等海上的火势减弱之后,就接二连三地调转了船头。 在艾拉的伏兵赶到之前,海岛共和国的舰队全部完成了转向。那些装在船头的海洋之火统统瞄准了敌舰驶来的方向。 尹波利塔笑了起来,得意地回头看了亚速城一眼。如果艾拉的伏兵没有躲过海洋之火的方法,那么她尹波利塔就已经获得了这场海战的胜利! ——“完全上当了啊。” 城墙上响起了艾拉的声音。 “你们怎么就不想想,从河流中驶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是我海军的主力?” 一身爆炸声响了起来。来自海岛共和国舰队的背后。尹波利塔回过头,震惊地看到停泊在港口那些作为“诱饵”的战舰,忽然亮起了灯光! 停靠在亚速城港口的战舰有三批。 停靠在最外围的那一批,是安德烈亚队中的大型战舰,用来引诱敌人攻入,并遮挡敌人的一部分视线。 停靠在中间的那一批,是从海岛共和国手中俘虏来的战船,上面的海洋之火被刻意摆在了船舷边上,极其容易泄露。 海岛共和国在触发了这一部分陷阱之后,又立刻被艾拉安排的伏兵引去了注意力,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再往前方行驶一段距离,那些停靠在最里面、被亚速城的防御工事保护的最严密的那一批战船,真的就是利古里亚共和国的主力舰队! 海岛共和国的海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即使在远处埋下伏兵,他们的水手也能在接战前把船头给调转回来。 ——但在这种距离下,他们来不及。 在阿夫洛斯管催命般的号声中,安德烈亚麾下的利古里亚海军从海岛共和国舰队毫无防备的尾部发起了突袭。 第二十章 伊波利塔与巴塞丽莎(20) 骰子已落下。 在安德烈亚的海军冲上来前,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只来得及将船偏转不到45度角。在一声声沉闷的声音中,巨大的撞角接二连三地从后方捅入了海岛共和国的战舰。利古里亚海军灵活地滑动船只,将撞角迅速从敌舰身上抽出,尔后,海水就翻滚着涌上了海岛共和国的战船。 随着利古里亚海军的进一步突入,双方的舰船混杂在了一起。一场海上的混战开始了。 威力巨大的海洋之火,在这样的场面下完全失去了用途。 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正手忙脚乱地应对着安德烈亚的进攻,却从每一艘利古里亚的战舰上听到了一个让他们毛骨悚然的声音: “海洋之火,准备!” 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利古里亚共和国敢在这种时候使用海洋之火,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会让双方同归于尽! 却见一个个冒着火焰的瓶子从空中落下。从里面洒出的液体四处流淌,点燃了他们的帆、点燃了他们的浆、点燃了他们的甲板、点燃了他们的舵。 这是艾拉的海洋之火。它不会在空气中自然、不会在水中爆炸,比起海岛共和那危险的海洋之火要温和了许多。但再温和,它也依旧是一种武器。它无情地焚烧着海岛共和国的战船、烧的船上的海岛共和国士兵抱头鼠窜。 是的,它没有那种霸道式的强大,可正因如此,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士兵现在才能安心地使用它——因为它们知道,这种武器不容易伤到他们自己。 艾拉在远处埋伏下的舰队靠近了。那是装着乌鸦跳板的海盗王国长船。他们正对着敌人装着海洋之火的船头冲来,也因此遭到了海洋之火的顽强抵抗。但那些海盗们没有继续强攻,而是笑嘻嘻地把舰队散开,向着海岛共和国的两侧包抄了过去。 于是,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绝望的发现,在海面上继续燃烧着的烈火,把他们最后的退路也给切断了。 筛子落定了。获胜者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安德烈亚锐利的眼睛扫过战场,最后停留在了利古里亚共和的旗舰上。他举起他的拐杖,朝前一指。 “冲上去。”他说道,“我要亲自为安萨尔多报仇。” 旗舰上的孔塔里尼正焦头烂额地指挥着这场战斗。他知道,一旦自己的舰队在这里覆灭,七丘帝国、海盗王国、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联军就会重新夺回制海权。正如艾拉给尹波利塔留下的那个警告所展示的——他们的所有鸡蛋,都被吊在制海权这一根绳子之上。 “尹波利塔呢?”他四下找不到尹波利塔的声音,喊了起来,“尹波利塔在哪里?” 却听远处一个士兵回答道:“我看到她刚刚脱掉身上的衣服,只披着一层麻布,跳进海里去了!” “那个该死的女奴!” 孔塔里尼急的快要疯了,就在这时,他看到一艘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战舰直向着它冲来。站在那船头的老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就是那个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海军元帅,安德烈亚.多利亚! “快点把船头调回来!”他喊道,“至少,也要杀死安德烈亚!” 在混战之中,他所乘坐的这艘旗舰其实已经调整好了位置,只需轻轻一偏,船头的海洋之火就朝向了安德烈亚。 安德烈亚身边的士兵有些害怕地喊道:“元帅,是海洋之火!他们准备用海洋之火和我们同归于尽!” 安德烈亚一动不动地站在船头,就像是一座大山。 “继续上前。”他说道,“我赌他船上没有海洋之火。” 不等安德烈亚靠近,孔塔里尼就让船头的海洋之火就喷出了火舌。在爆炸溅起的浪花之中,孔塔里尼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然而,这爆炸声只响了一次就戛然而止了。安德烈亚的士兵冲破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火苗,将撞角深深地刺入了孔塔里尼的旗舰。 换源app,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火怎么停了?”孔塔里尼疯了似的喊道,“别管撞角,喷火、继续喷火,让安德烈亚和我们同归于尽!” “这一路上我一直让人盯着你的旗舰。你烧了死了我那么多的士兵、烧毁了我那么多的战船,难道觉得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么?”安德烈亚昂起了头,“越是精密的武器,就越是难以补充——孔塔里尼,你那海洋之火的数量,还够么?” 孔塔里尼怪叫一声,扑到海洋之火的装置上,用指甲硬生生地把盖子给翘了开去。那里面果然如安德烈亚说的一样,已经空空如也。 “我俘获过你们的战船,对你们的海洋之火能使用多久一清二楚。”安德烈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意味,“废物啊,孔塔里尼,你对自己手上武器的了解程度,甚至还不如我。” “安德烈亚、安德烈亚你……” 孔塔里尼气的脸色发青,弯腰在地上寻找士兵丢在地上的弓和箭,准备一箭射死安德烈亚。 “够了,就这样吧。” 安德烈亚背过身子挥了挥手,他的士兵就将两面大盾摆在了他的身后。与此同时,从大盾后传来了安德烈亚的声音:“让他们尝尝瑞典王的海洋之火。再拿点沙子,把甲板上的火灭了。” 海岛共和国的舰队覆灭在了亚速城的港口,只有十来艘小船失魂落魄地逃回了黑海海峡。 在俘获的海岛共和国战船上,安德烈亚发现大部分船只上的海洋之火都还剩了一半以上——如果和海岛共和国的海军硬碰硬,就算在宽阔的海域,他也是没有胜算的吧。 他带着士兵们走到亚速城下。他看到城墙上飘摇的艾拉的战旗。战旗下,那个年轻的王正注视着他。安德烈亚深吸一口气,然后摊开双臂,率先高呼一声: “英白拉多!” 作为和七丘帝国颇有渊源的利古里亚人,那些士兵们自然知道这个称呼的含义。安德烈亚一带头,他们再也难耐胜利的喜悦,学着安德烈亚的样子朝着艾拉高呼起来; “英白拉多!英白拉多!英白拉多!” 艾拉摇了摇头,把食指立在嘴前,以示意士兵们安静下来。 “不是英白拉多——是巴塞丽莎。”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1) 虚弱至极的尹波利塔终于承受不住来自深夜大海的寒意。 一开始跳入大海时,她尚能勉力在大海里游动。但那时,海战仍在继续,如果她长时间浮出水面,恐怕很快就会在覆盖了火与箭的战场上殒命。 她只能一次次地让自己抱病的身体下沉、再下沉…… 然后,就失去了再浮起来的力气。 “巴塞丽莎……巴塞丽莎……” 即使漆黑的大海深处,也隐隐能听到来自亚速城的士兵们的呼声。 “巴塞丽莎……” 大海上的灯光和火光逐渐远离了尹波利塔,冰冷的海水让她的意识逐渐脱离身体。她就像一具离了绳的木偶,无力地向着大海的深渊坠落下去。 “巴塞丽莎!!!” 忽地理解了这个词汇含义的尹波利塔勐然睁开了眼睛。在愤怒的驱使下,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海面游去。 …… “瑞典王,我们打扫战场时,在海滩上发现了这个女人!” 海盗们带着艾拉走向海岸。沙滩上搁着被海水冲上来的破损战船,旁边散落着断掉的浆、烧焦的帆布、零散的木板。此外还有凹陷的铠甲和缺了口的武器。 在这些可回收的废弃物中,躺着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女人。 艾米轻轻地“啊”了一声:“这不是海岛共和国总督身边的那个女仆么?” “她还活着么?”艾拉问道。 海盗们连连点头;“活着的!刚刚我们在海滩上捡东西,忽然就听到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在喊着巴塞丽莎什么的,我们走过来,就发现了这个女人。” “喊巴塞丽莎?” 艾拉皱起了眉头。她挥手让海盗们先把身体转过去,自己则在艾米的陪同下靠上前,掀开了尹波利塔身上那蔽体的麻布。 留在那女性丰满胴体上的斑驳的鞭痕震惊了艾拉和艾米。 “陛下,你看……那么多伤口,还披着麻布……原来她只是一个奴隶么?” “不止是这样,艾米,你看她的皮肤,好像得了什么病的样子。” “那……陛下,我们怎么处置她?” “只是一个奴隶的话就算了吧……我看她怪可怜的。”艾拉说道,“给她找个单独的房间,再找个医生给她看看病吧。” 尹波利塔忽地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她微微睁开眼睛,想说些什么,但马上又被剧烈的咳嗽给打断了。 “别急。慢慢说。”艾米擦开喷到自己脸上的唾沫,然后握住了她的手,“你刚刚在喊巴塞丽莎,你是七丘帝国的公民么?” 尹波利塔点了点头。 “是被卖到海岛共和国当了奴隶?” 尹波利塔又点了点头,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巴……巴塞丽莎……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我想回家。” “回家?你家在哪里?” “德、德尔……斐。” 话刚说完,尹波利塔头一偏,又晕了过去。 艾拉叹了口气,帮尹波利塔盖上了麻布。虽然她的医疗知识不多,但也能看出尹波利塔病的极重。就算把她留在亚速城养病,基本上也是没救了。 “德尔菲倒是顺路。艾米,在我们的船上给她单独找个船舱吧。” “陛下,她这样子,真的能活着撑到德尔菲么?” “她既然叫了我一声巴塞丽莎……至少也得把她的尸骨给带回去吧。艾米,这些天你不用管我,去照顾她吧。交给那些海盗我不放心。” “好的,陛下。” 艾米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海盗们把尹波利塔抬到船上。就在海盗们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乘机问道:“陛下,海岛共和国的奴隶暂且不管……那些被俘获的士兵呢,我们该怎么处置他们?” 艾拉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时,她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 “刺瞎双眼……或是直接阉掉,都行。” “陛下,你认真的吗?”艾米盯着艾拉看。虽然她觉得这些海岛共和国人死有余辜,但这却不像是艾拉的作风。 “艾米,海岛共和国是七丘帝国的属国。它们能放弃了七丘帝国人的身份,七丘帝国的律法却不会放过他们。我别无选择。” “陛下,你认真的吗?”艾米又问了一句。 艾拉再度闭上了眼睛。过了良久,才又睁了开来。 “清点战利品的时候,有找到海岛共和国记录军功的账册么?” “有的,”艾米点了点头,“有好大一本。” “就先按照上面的名单来吧,凡是名字在军功簿上出现过的人,全都带到我面前来。就以叛乱的罪名,刺瞎眼睛、阉掉、或是处死……看他们的表现。至于其他人,等我攻下海岛共和国的都城,再一并处置吧。” “陛下……你果然还是心软了吗?” “怎么,艾米?难道你觉得到了那时候,我会狠不下心么?”艾拉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来,“有些事情,我总要去做的……你看,瑞典的那些祭司,不是都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上了么?” 换源app】 …… 尹波利塔被海盗抬到了一艘大船的船舱之中。既然海岛共和国的海军主力已经被消灭,等处理完战俘后,海盗们就要坐着这些船进入黑海海峡,消灭黑海海峡的残留敌军。再往后,他们就要转而封锁阿勒曼尼联军的海上补给线了。 尹波利塔一路都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昏迷之中。可等海盗们一走,她就在黑漆漆的船舱里咧开嘴唇,低声笑了起来。 “上当了……上当了……真是单纯啊,瑞典王!” 她在跳水之前换上麻布衣,就是在期待这个机会。利古里亚共和国和海岛共和国是宿敌,士兵们被俘之后不可能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如果她被误认为是奴隶……那就有活的可能。 她不能死在亚速城,她要再坚持一会儿。不亲眼看到康斯坦丁尼耶的毁灭,她就算死也不能安生! 虽然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已经被消灭,但她已经在康斯坦丁尼耶撒下了瘟疫的种子。这黑色的死神,就连阿波罗的光辉都无法驱逐! 只要再等几天、再坚持几天……她就能看到只剩死人的康斯坦丁尼耶! 不,不只是康斯坦丁尼耶,还有一个人也要列入复仇的对象——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想不到你这个传闻中被海盗杀死的‘愚蠢者’,居然成了瑞典王……真是让人羡慕啊。但是,你也是西庇阿的一员!咳、等着吧,等康斯坦丁尼耶灭亡,就轮到你了!咳、咳咳咳……” 虽然剧烈地咳嗽着,但尹波利塔还是在黑暗中断断续续地发出了骇人的笑声。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2) 海岛共和国军功簿那些上有名字的士兵全都被带到了艾拉的面前。 他们一个个害怕地低着头,而艾拉则一脸严肃地坐在他们的面前。 “你们是哪国人?”艾拉问道。 那些士兵们不知道艾拉问这个问题是想干什么,一个个都缩着头不敢回答。直到艾拉生气地拍了一下椅子,才有人慌慌张张地回答道:“是……是海岛共和国人。” “海岛共和国!哈?那不是七丘帝国的属国么!”艾拉提高了声音,“既然你们是海岛共和国人,为什么要帮助阿勒曼尼联邦、封锁七丘帝国的海峡?” 见那些士兵们没回应,艾拉进一步提高了声音: “别忘了,海岛共和国之所以是共和国,是因为七丘帝国给了你们自治权!百年之前,你们的祖先一个个全都是七丘帝国人!你们的行为是叛乱!你们对不起你们的祖先,对不起你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艾拉越说越气,“啪”地拍了一下椅子站了起来。 “既然是七丘帝国人,那就按七丘帝国的律法处置!参与叛乱该受什么刑法,你们应该还不至于忘记吧???” 许多士兵吓得差点摔倒。他们才不会去记什么七丘帝国的法律,但海岛共和国和七丘帝国一直有贸易交往,因此他们多少都听说过——在七丘帝国,叛乱者重至处死,轻者切鼻、切耳、刺眼、阉割,种种酷刑,不一而足。既然瑞典王要用七丘帝国的律法处置他们,那他们多少都要少掉一两个部位了。 艾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轻微的吸气声,却吓得那群士兵们大汗淋漓。 “我看过记录你们军功的账册,行——你们一个个都真行!”艾拉愤怒地地对他们下达了最终的判决:“刺瞎眼睛、或是变成阉人,你们自己选吧!” 一阵死寂笼罩了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过了一会儿,一阵尿骚味传来。艾拉不高兴地捏住了鼻子,喊道:“动作快点!想被刺眼睛的站左边,想被阉的站右边,还站在中间的人,我要把你们推上断头台了!” 人群中忽地有人“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抹着眼泪喊道:“瑞典王!这都是帕提西帕奇奥的命令。求你给我留下一副健康的身体,我想用它杀入总督府,吊死那个该死的胖子!” “咕……?没想到你这家伙说话还怪好听的……” 艾米看到艾拉的身体在不安的发抖。过了一会儿,艾拉转头看向了她,小声征询意见:“艾米,要不……我们把这个人留下?” 艾米一脸无语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陛下,你还真是容易被骗哎。什么都是帕提西帕奇奥的命令,这种油嘴滑舌的家伙,我都不信他是一般的士兵……” 艾拉和艾米间的对话哪能逃过士兵的耳朵,“哗”地一下,那群士兵们一起跪了下来,一个个哭着喊道: “瑞典王!求你放过我们,我也想为七丘帝国戴罪立功啊!” “我是七丘帝国人,我一直都是七丘帝国人,都是那个帕提西帕奇奥逼的我们……” “瑞典王,只要你给我一副盔甲、一把刀,我一定第一个冲进总督府,把他的耳朵鼻子眼睛什么的全都挖出来送给你……” …… “咕?咕!咕……” 艾拉慌了。她本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却没曾想过会碰到这种场面。最后,她有些无助地向艾米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艾米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她扯着嗓子对着那群士兵们喊了起来;“油嘴滑舌的家伙,全都给我闭嘴!谁再多说一句话,我马上把他给拖上断头台!” “最伟大尊贵的瑞典王啊,我们……” “把刚刚说话这个人给拖下去,砍了!” 艾米一声令下,海盗们立刻把那个海岛共和国的士兵推到了一旁的断头台上。下一刻,那个士兵人头落地。 剩下的人全都吓得缩回了舌头。刚刚的场面让他们意识到,站在瑞典王身边这个女仆,手上也握着实权,而且还不小。 “陛下,这些士兵的处置就交给我吧。”艾米轻声对艾拉说道,“你要是有事忙的话,可以先离开这里……” “不,艾米,我知道的,这是我必须要经历的事。”艾拉摇了摇头,“这次就先交给你吧……但我会在旁边看完。” 换源app】 “好吧,陛下,那就交给我吧。” 艾米上前两步,走到了艾拉的前方,对着那群士兵们说道: “瑞典王刚刚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按七丘帝国的律法,挖眼、或是阉割!你们自己选!” “大人……我……” “把这个人也给拖下去,砍了!” 又一个人头的落地,让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只听艾米在他们面前说道: “但是现在,瑞典王把处置的权力交给了我,那我们不妨把选择变得更有意思一点——被砍掉双手手掌、或是被阉割,你们从这两样里选!想被砍掉双手的站到我左边,想被阉割的站到我右边!限你们在一分钟内做出选择!一分钟后还站在中间的,当即处死!” 如此严酷的选择,让底下的士兵们甚至吓得发出了哭声。 “哭?哭也算时间!还剩半分钟!” 在艾米的威逼之下,士兵们哆嗦着选择了站位。大小部分人都选择站在左边,只有一小部分人选择站到了右边。。 艾米讥讽地笑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了艾拉:“陛下,你现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艾拉黑着脸点了点头,说道: “真是讽刺啊,海岛共和国居然连记录战功的账册都进行造假!一群不重视双手的人,是怎么从上万人的军队中脱颖而出,出现在军功簿上的???” “因为他们不需要双手来生活啊。”艾米回应道,“想是回去之后,自会有佣人照顾他们。而进攻七丘帝国的提案,恐怕少不了有这些人所属家族的份吧。” “我改主意了。”艾拉说道,“站在左边的人,全部处死!站在右边的——你们接下来在战场上的表现,最好能和你们军功簿上的记录相称!” 说完这句话,艾拉气呼呼地离开了。艾米冷着脸,在原地做了一个“杀”的手势,然后也跟着艾拉离开了这里。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3) 几天后,利古里亚和海盗王国的联合舰队出现在了黑海海峡。 海岛共和国残余的舰队望风而逃,完全放弃了抵抗。联合舰队没花费多少力气就将黑海海峡占领了。 即使在大海上,艾拉也能感到陆地上阿勒曼尼联军的骚动。 “打起精神来!绝对不能让敌人跑掉!每个人都给我死死看住海峡,就连一艘独木船也不要放过。等第一皇家野战军和第二皇家野战军一到,阿勒曼尼联军就插翅难逃拉!”艾拉鼓动着那群海盗们,“海岛共和国已经没了海军,再没了阿勒曼尼联军的支援,我们很快就能拿下海岛共和国的都城!” 海盗们发出了兴奋的喊声。他们这一趟东进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不少,现在赶回去已经要错过播种的时间了。但如果能够把海岛共和国的那些富商给抢了的话,说不定他们还能赚不少。 “军乐队,别闲着,给那群阿勒曼尼蛮子吹个曲子!”艾拉又喊道,“也让他们感受一下七丘帝国的精神!” 于是,由安德烈亚的阿夫洛斯管管手奏乐,其他士兵合唱,康斯坦丁尼耶城下响起了这首曲子:“人民,诸神,世系,父亲!人民,诸神,世系,父亲!永远荣耀,七丘帝国。一切时代,你的军队,皆名扬天下!七丘帝国,七丘帝国,我满怀深情,热爱祖国……” 由于艾拉太过兴奋,无论是康斯坦丁尼耶还是围攻康斯坦丁尼的阿勒曼尼联军,都被这首曲子骚扰了整整一个上午。 到了中午,看艾米在忙里忙外地照顾那个捡来的病危女奴,艾拉就想烤条鱼给艾米吃。艾米却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她:“陛下,千万不要碰鱼。你要是实在感到无聊,就去捞点海藻撕着玩如何?” 于是到了下午,听够了曲子的艾拉一边懒洋洋地躺在甲板上晒太阳,一边用香料蘸着被海盗们捞起来的海藻吃。自瑞典出征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过了。 一晃就到了晚上。一个穿着黑衣的不速之客来到了艾拉的舰队前。 “我是康斯坦丁尼耶派来的使者。”那个黑衣人压着帽子说道,“你们这里的头是谁?安德烈亚?还是瑞典王?巴塞勒斯有事转达。” 艾拉一开始还感到有点疑惑——康斯坦丁尼耶现在还被阿勒曼尼团团围着,是怎么派出使者来海边的?不过,等那使者在她面前一露头,所有疑惑顿时烟消云散:“德拉古埃?你怎么成了我叔叔的使者?你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和艾拉的兴奋不同,德拉古埃的脸上挂着一丝疲惫:“能够突破阿勒曼尼的围攻传信的人只有我。这几天,阿勒曼尼联军的进攻一天比一天勐烈。我要是离开城墙,恐怕康斯坦丁尼耶很快就会失守。也就只有在晚上,我才脱得开身。” “那,我叔叔找我是有什么事?是不是觉得自己太没用,想退位了让我回去当巴塞丽莎?” “你在开玩笑吗……你叔叔可不知道你是瑞典王。康斯坦丁尼耶一直被围着,恐怕他连这支舰队是瑞典的都不知道。” “咕……果然是这样么?”艾拉挠了挠头。“那他派你来是有什么事?” “一份对你们双方都有利的提案。”德拉古埃说道,“巴塞勒斯说,虽然七丘帝国和海盗王国曾经有过仇怨,但现在的形式下,双方没必要互相敌对。只要你们的舰队肯让开路,把把第一野战军和第二野战军放过黑海海峡,他愿意支付给你们一笔可观的报酬。” “居然还有可以有钱拿?”艾拉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本来是想着……” “想着什么……?” “咳、咳、没什么,”艾拉清了清嗓子,故意夸张地说道,“我这把海路一让,那可是救了康斯坦丁尼耶啊!这么来算,怎么也得给……二十万诺米斯玛,你觉得怎么样?” 换源app】 德拉古埃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成交。你叔叔说,一百万诺米斯玛以下都可以答应。” “一……一百万诺米斯玛?等等……我……能不能……我……?” “你刚刚已经说了,二十万诺米斯玛。”德拉古埃歪起头,“不能反悔,要遵守契约。” “契约?什么跟什么啊,我在说价钱……” “你提出价钱,我答应,所以交易刚刚已经成立了。你不能反悔。”德拉古埃竖起自己的手背,让艾拉看之前刻在上面的血红咒文,“要是你的言行导致双方互不信任的话,我们之前用血立下的契约是会反噬我们的,没准背叛的哪一方会突然‘砰’地一声就爆炸了也不一定。” “哎哎哎?这种事情,我完全都没听说过!一百万诺米斯玛……” “二十万。”德拉古埃着重强调了一遍。 “为什么啊!德拉古埃!和你签契约的是我,不是我叔叔吧!?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才没有往外拐。我是守护七丘帝国的祭司。而你现在是瑞典王。” “好……好吧……二十万也行……” 艾拉咬着牙,忍痛答应了。 “那么,公事就到这里,接下来是帕拉塞尔苏斯要我给你带的话。”德拉古埃继续说道,“他让我和你说,你收到钱后,最好立刻离开黑海海峡,把海路让给阿勒曼尼联军,以方便他们从海上撤离。” “让开海路?”艾拉不解,“为什么?” “康斯坦丁尼耶如你所料的发生了瘟疫,但是这瘟疫的严重程度却比你所想的要严重的多。”德拉古埃的眼神严肃起来,“是黑死病。如果你没听说过的话,那它还有另一个更为人熟悉的名字——查士丁尼大瘟疫。” “你说什么???”艾拉吓的跳了起来,“查士丁尼大瘟疫?那康斯坦丁尼耶现在怎么样了?” “在帕拉塞尔苏斯的建议之下,每天新增的病人少了很多,但是数量依旧庞大。康斯坦丁尼耶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力量抵御阿勒曼尼联邦的进攻。从你这里离开后,我得立刻回狄奥多西城墙,防备阿勒曼尼联邦的突然袭击。不过据我的观察,这瘟疫恐怕已经蔓延到阿勒曼尼军中了。” “所以帕拉塞尔苏斯要我让开海路放阿勒曼尼联军离开,避免他们走陆路将瘟疫传播到更多的七丘帝国城市?” “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帕拉塞尔苏斯觉得你不该在黑海海峡浪费时间。” 德拉古埃的语气变得愈发严肃。 “他说,为了阻止查士丁尼大瘟疫,有一件事,或许只有你才能办到。”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4) “只有我?” 听说在康斯坦丁尼耶爆发的是黑死病,艾拉的心中已经充满了恐惧。在听到帕拉塞尔苏斯的话后,她在恐惧之上又多了一份疑惑:“我又不是医生……黑死病……帕拉塞尔苏斯他也不行么?” 德拉古埃摇了摇头:“很遗憾,虽然减缓了瘟疫的传播,但帕拉塞尔苏斯对如何治愈这种疾病感到束手无策。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患病者死亡的概率在八成以上,只有两成不到的人能从黑死病的手中幸存。巴塞勒斯目前禁止帕拉塞尔苏斯使用炼金药剂,即使允许,帕拉塞尔苏斯也无法立刻制造出有效的药物。据他自己所说,功制成有效药物的几率只有一成。” 艾拉拍了拍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那……那我能做什么?” “帕拉塞尔苏斯认为与其漫无目的的寻找新的药物,不如先试验一下现有药物的效力。你在海岛共和国的时候不是治好了一个伤口重度感染的病人么?帕拉塞尔苏斯希望你能再度制备一份这种药物,交由他进行试验。” “你是说磺胺?它对黑死病真的有效么?” “这已经是帕拉塞尔苏斯目前所知的最为强大的炼金药剂,他希望能在黑死病的病人身上试验这种药物的疗效。” 艾拉背着手,在甲板上来回走了几圈。 “磺胺我还剩了一份,在尹斯特里亚领。现在七丘帝国和海岛共和国双方的海军都没用阻止我的能力了,我随时可以坐船去取。但是,这份药物是在另一个女孩用炼金术制成的染料的基础上分离的。即使磺胺有效,没有那个染料的配方,我也无法制备更多了。” 到此为止,德拉古埃一直用的是给帕拉塞尔苏斯传话的语气。但在听完艾拉的话后,她终于显得有些着急了:“那怎么办?康斯坦丁尼耶现在到处都有病人,如果按八成的死亡率算,康斯坦丁尼耶最终死亡的人数恐怕会在十万以上!” 艾拉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了脑海中的王家图书馆。在一个艾拉常坐的正对着大门的座位上摊着几本没有被放入图书馆里归类的书籍,她从中抽出了那个自称帕拉塞尔苏斯的女孩的笔记本——这是一本实际上不存在于王家图书馆中的书,但艾拉却像是阅读着真实的书籍那样,一页一页地翻着页。 “帕拉塞尔苏斯应该能重新制出那种染料。等会儿我会把和染料有关的信息全部摘抄下来,把我制备磺胺的步骤也附录在后,希望这些信息能给他一些帮助。但是——” 艾拉睁开眼睛,神色凝重地问道: “如果磺胺对黑死病无效,帕拉塞尔苏斯准备怎么办?” 德拉古埃有些哀伤地垂下了头。 “我亲眼目睹了康斯坦丁尼耶城内的惨状。如果找不到能够治愈这疾病的药物,说不定整个文明世界都会陷入黑暗之中……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会变得没有意义,因为未必会有国家留存了。” 或许是想到了康斯坦丁尼耶里的景象、又或许是想起了因天方和七丘的争斗而死的姐姐,德拉古埃的眼角出现了一丝泪花 “如果那什么磺胺无效,瑞典王,我也希望你能继续寻找治病的药物。帕拉塞尔苏斯说,要对付这种疾病,只有在炼金术上寻找答桉。而有能力寻求答桉的人,只有你了。” “我……?” “你、还有他。可他整天奔波在病人之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黑死病而倒下。到那时,就只剩下你了。” “原来在其他人的眼中,我已经是这么厉害的炼金术师了么?” 艾拉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觉得她对炼金术依旧一无所知。却没曾想到就连帕拉塞尔苏斯,也认为她有能力成为这门学问的先驱者了 “替我关照帕拉塞尔苏斯,让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还很无知,没有能力把这么重的任务担到自己的身上。” “可是……!” 艾拉摆了摆手,示意德拉古埃不要急、听她把话说完: “但是,你让他放心,既然我已经瞥见了炼金术新世界的广阔,那就绝不会让这门学科就这样断绝。以瑞典王的名义起誓——我一定会让炼金术这门学科,发展到拥有战胜黑色死神的力量!” “不知怎么回事,听你这么一说,忽地就感觉我们一定会赢的。”德拉古埃擦了擦眼睛,“也许,这就是对战友的信任吧。” “说起黑死病……不好……糟了!” 艾拉想起了什么,勐地拍了一下脑瓜子,然后就忽地转身朝着船舱里冲去。德拉古埃懵懵地跟在她的身后,却见艾拉一路冲向了安置尹波利塔的船舱。 “瑞典王,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着急?”德拉古埃在后面追着问道。 “在亚速城,我捡到了一个从海岛共和国的海军里逃出来奴隶。她当时倒在海滩上,我看她皮肤隐隐透着紫色,还有着许多黑斑,就把她带到船上来养病了!” “紫色黑斑?那真糟了,这就是黑死病的症状!”德拉古埃也急了,“如果不把她隔离起来,黑死病会通过跳蚤、老鼠、还有一些我也搞不懂的乱七八糟的途径传播开来的!不只是她,和她亲密接触过的人也全部都要单独找个房间关起来!” 就在这时,艾米从船的另一侧慌慌张张地朝着艾拉跑来:“陛、陛下!不、不好了!” 艾拉当机立断,“刷”地一下拉开一扇舱门闪了进去,并在艾米进来前迅速关上了舱门。 “陛下……?德拉古埃,你也来了?不是——你们躲在里面干什么???” “隔离!艾米,你也快找个地方把自己单独关几天,不然黑死病就要传播开来啦!”艾拉对着门外喊道,“让那些海盗们全都下海洗澡,把身上、衣服上的跳蚤都给洗掉!还有,把船上的老鼠一个不留地全都给抓起来丢进海里!!!一个也不许留!!!” 】 “什么隔离、什么老鼠,陛下,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艾米在门外着急的直跺脚,“我想说那个女的……就是我们在海滩上捡到的那个女仆,忽然从房间里消失了!我找遍了整艘船,都没有找到她!”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5) 在金角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双发紫的手忽地从海水中伸出,抓住了港口的基石。在一阵竭尽全力的攀爬之后,尹波利塔湿漉漉地从海里爬了出来,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海水从她的身上、头发上不住地往下流,把港口打湿了一大片。 虽然已然力竭,但望着不远处的狄奥多西城墙,尹波利塔还是咬牙着牙笑了起来。她终于还是靠着阿波罗的加护撑过了漫长的海路,回到了康斯坦丁尼耶! 大海上隐隐传来一阵龙吟之声。尹波利塔的笑容戛然而止。她手脚并用、就像一条小狗一样躲进了一抔野草之中。一个黑影张着巨大的双翼从月亮的表面掠过,从海岸飞向康斯坦丁尼,在大地上投下一个模湖的黑影。 “阿波罗的神庙的祭司,正在和瑞典王通信?” 等黑影消失好久,尹波利塔才吃力地从草丛里爬了出来。海风一滴滴地将她身上的海水吹干,也一丝丝地带走她身上的热量。她双唇发白、浑身发抖,却分不清是因为气温、还是因为发热带来的恶寒。 她想站起身子,可一用力,她忽地就捂着嘴勐烈地咳嗽了起来,这一咳,就似乎永无止歇。痛楚之中,她将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魔力化为治愈的光芒,这才终于让咳嗽平静来。 】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发现手心已经因为刚刚的咳嗽粘上了大量泡沫状的血痰。 在来康斯坦丁尼耶的路上,康斯坦丁尼耶的病就已经扩展到了肺部,一开始只是胸痛,到后来甚至有些呼吸困难。不只是肺部,她的整个脖子已经发红、发肿,大片红肿的地方连接成了块状,一触碰就就会产生剧烈的疼痛, 要不是不断使用阿波罗的加护减轻着症状,她恐怕真的已经死在船舱之中了。 尹波利塔捡起一根断掉的木棍,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不能再浪费魔力了,要靠身体硬撑过去、把魔力储存下来……那条小龙的实力比一般的精力级还要强,不解决掉她,我永远都没法进入康斯坦丁尼耶。” 月光下,她一瘸一拐地朝着阿勒曼尼的围城营地走去。她的步伐看起来是那么的虚浮,以至于每当有大一点的风吹来,她都晃晃荡荡地像是要翻倒一般。 围城营地的前方竖着几根十字架,上面挂满了人的尸体。看到这样的场景,尹波利塔多少感到了一丝愉悦。 “七丘帝国的俘虏还没被杀完么?好,杀的好啊!就是要在康斯坦丁尼城下把他们当众处刑才有意思,那些阿勒曼尼人还挺上道的。可惜啊,衣服都还好好的穿着。要是我来处置这些俘虏,绝对会让他们的死状比现在残酷十倍!” 又是一阵大风刮起,让尹波利塔浑身一阵恶寒。她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会让自己的症状加重,就撑着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根十字架旁,想从上面的尸体上扒一件外套下来给自己御寒。 她忽地停住了,眼睛因过于震惊而睁的浑圆——十字架上的那具尸体,并不是七丘帝的国平民。看那身上的服饰,竟是海岛共和国的士兵! 她的身体颤的更加厉害了。她缓缓地平移着视线,扫过围城营地前的十字架群。几百根十字架,每一根十字架上上都挂着一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是来自海岛共和国的士兵! 她大概已经能够想象到发生什么事了——疾病的传播、海军的溃败,海岛共和国实际上已经无法给这支阿勒曼尼联军提供任何支援,甚至已经让这一支阿勒曼尼联军深陷险境。而他们的愤怒,自然而然地就施加到了留在围城营地的那一小队海岛共和国的士兵身上。 在那十字架群的中心,尹波利塔发现了被钉死的乔瓦尼。这位在阿勒曼尼联邦、七丘帝国、海盗王国三国之间纵横捭阖,并一手策划了这次联军东征的说客,在最后并没能成功用舌头保住他自己的性命。他如其他士兵一般被捆在十字架上,手心和脚背被凿了两个大窟窿,里面爬满了苍蝇和蚂蚁。他的舌头也被割了下来,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今晚最为勐烈的狂风刮了起来,掀翻了尹波利塔。她全身乏力、脑子也昏昏沉沉的,被刮倒在地,竟就那样昏睡了过去。 炽热的阳光将她唤醒。可她却依旧像是死了一样,一声不吭地躺在地上,迷茫地望着从地上竖起的那一根根十字架,不知该何去何从。 远处,有阿勒曼尼士兵的脚步声不断地向着尹波利塔靠近。尹波利塔知道如果自己被抓住,一定会落的比乔瓦尼更惨的下场。她打起精神,勉强爬了几步,但却很快放弃了般倒回了地上。 ——就算她现在跑了,又能怎样? ——不灭掉西庇阿一族,她就算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这次东征,本是夺回康斯坦丁尼耶、消灭西庇阿一族的最好机会,可她却搞砸了。在她所能预见的余生之中,再也看不到第二次的机会…… 那几个士兵的对话声从远处传来: “你们听说了么?罗腾堡领主的军中也出现了病人,皮肤泛黑,当天晚上就死了。” “可不是,我听说慕尼黑领主的军中也有十多人染病了,当地伯爵用剑逼着军医治病,结果病没治好,军医自己也死了、” “该死,现在海路也被封了,我们什么时候逃命啊” “关于这个,领主们好像还没开始考虑这件事。我是昨天悄悄在帐篷外听到的,就在这几天内,他们会组织我们对康斯坦丁尼耶发起一至两次勐攻……” “还勐攻?康斯坦丁尼耶可是有精灵级的魔法师在!” “你没发现么?除了那个魔法师,城墙上的守军已经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少了。现在撤退,我们一定会被七丘帝国围堵,但如果加一把劲攻下康斯坦丁尼耶……局势说不定就会被改写!” 尹波利塔勐地抬起了头。 “哈、哈哈……萨克森公爵他们还要继续进攻康斯坦丁尼耶……伟大的阿波罗啊,你听到了么?我还没输……我还没有输啊!” 她咬着牙齿、将手指深深插入泥土中,拖着自己的身体向着旁边的一块大石头爬去。 “西庇阿、窃国的强盗。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6) 阿勒曼尼围城营地,皮埃蒙特伯爵的军营。 自第一个士兵患病之后,黑死病在皮埃蒙特的军中迅速扩散开来。就连皮埃蒙特伯爵自己也没能幸免。他接连数日卧床不起,并缺席了领主们的所有会议。 令他欣慰的是,他身上的症状比其他得病的士兵们要轻的多。几天的草药喝下来,他奇迹般地挺过了那黑色死神的索命,并逐渐有了康复的趋势。料想再休养几天,就能独自下地行走了。 这天晚上,他如往常一样吃下军医调配的草药,然后就埋头钻进了被里。这些天,他的身体忽冷忽热,总是难以入睡,只有在吃下这些草药后,他才能安眠。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浓烈的烟味硬生生地把它呛醒了过来。他慌张地支撑起身体,却看到一股浓烟正从营帐外滚来。 「敌袭?」 这是皮埃蒙特伯爵的第一反应。他一翻身滚到床下,将床边的水盆举起来朝着自己身上一泼,然后抓起一把斧子就朝着营帐外跑去。 黑烟滚滚,烈焰腾腾,军营的四面八方都能看到火光。而在营帐外奔跑的士兵却寥寥无几。他生气地冲进一个营帐,想把那些睡的像猪一样的士兵从梦中给拎起来,可迎面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几具已经死去多日、腐烂发臭的尸体。还有三个活着的士兵,他们艰难地在地上爬着,一只手捂着喉咙、一只手向着皮埃蒙特伯爵伸出,似在渴求着皮埃蒙特伯爵施以援手,以帮助他们站起来。 他们的皮肤上,全都布满了黑色的斑点。 皮埃蒙特伯爵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后退几步离开了这个帐篷。这时他才明白,并不是他的士兵们没有醒,而是这些人绝大部分都身患重症。虽然发现外头起火,但却已经没有逃走的力气了。 皮埃蒙特伯爵定了定神,再度打量周边的状况——虽然跑出营帐的士兵很少,但他也同样没有听到敌人的进攻的声音。或许,这只不过是一次意外的失火而已。 他扶着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跌跌撞撞地跟着士兵们一起朝着军营的入口跑去。他的部下患病人数众多,恐怕难以扑灭火势,但他可以寻求其他领主的救援。他的军营在围城营地中处于比较靠中的位置,只要他跑到军营门口,应该就能看到其他领主组织起来的灭火队伍了。 然而,越靠近军营的入口,火势就愈发勐烈。今晚的这场大火,竟像是从军营的入口处着起来的。黑烟越来越浓,皮埃蒙特伯爵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头也愈发的昏昏沉沉了。 「不好了!」远方传来了士兵们惊恐的声音,「营门打不开,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什么叫堵住?营门不是朝内开的么?」 皮埃蒙特伯爵捂着口鼻冲破浓烟,正想训斥那些晕了头的士兵们一顿,可眼前的场景却惊的他说不出话来——军营外围那堵两人高的木墙已经整个燃烧了起来。这环绕营地一周、保护士兵的防御工事,如今已经成了一道噩梦般的火墙,完全封死了他们和外界的通路。 「就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营门前的那个士兵哭丧着脸,朝着皮埃蒙特伯爵喊道,「有什么东西从外面把营门给钉死了!」 话音刚落,营门上一块燃烧着的巨木滚落了下来,门前的那个士兵顿时没了声响,而那道营门,也眨眼之间就被烈火覆盖了。 「不对劲!这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皮埃蒙特伯爵怪叫一声,转身朝着营地中还没有起火的一座哨塔跑去。他踩着梯子哆哆嗦嗦地爬上那座哨塔,这才终于看清了营 地外的情况—— 在他营地的木墙下,堆积着大量还没有烧起来的干草和硫磺。阿勒曼尼的领主们如他所料的已经来到了营寨外,他们手下的人马黑压压地把这个营地围的水泄不通。上千名士兵正将一坛坛液体扑向木墙上的烈火,但这些液体却丝毫没有扑灭烈火的力量。相反,它们落到哪里,哪里的火就张牙舞爪地咧开血盆大口,变得更为炽热和勐烈——那些士兵们竟然不是在浇水,而是在浇油!!! 「你们在干什么?」皮埃蒙特伯爵远远地朝着他的那些领主同僚们吼道,「萨克森公爵!勃艮第公爵!因斯布鲁克伯爵!普罗旺斯伯爵!慕尼黑伯爵!诺瓦拉伯爵……你们,你们全都疯了吗?」 没人回应皮埃蒙特伯爵的话。 营地中的烈火越来越旺,很快就波及到了皮埃蒙特伯爵身下的哨塔。不久,哨塔在烈火中倒了下来。至于皮埃蒙特伯爵是被摔死、是被烧死、还是在混乱中被士兵们踩死,那就没人知道了。 萨克森公爵和勃艮第公爵冷着脸,各自在北方和南方指挥着这场对他们阿勒曼尼同胞的军事行动。 「报告公爵,北边一处小门被撞了开来,有一队士兵从火里冲出来了……」 「全部杀掉。让弓箭手把跟在后面的士兵射回去,再用运输粮草的车把缺口给堵上!」萨克森公爵冷冷地说道,「记得把杀完后把尸体丢回火里,通通烧成灰,一根头发也不要落下!」 那士兵应声而去。几个领主骑着马来到了萨克森公爵的背后,其中有一个人问道:「萨克森公爵,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无情了?」 「这不是我们一致通过的决议么?」萨克森公爵面无表情地看着说话的那个领主,「还是说,你想让那听都没听说过的怪病传到你的军中?」 「我并没有抱怨的意思。军中的领主通过「***」所决定下来的军中事项,即使是法兰西岛伯爵也无权干涉。」那领主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只是,如果这事传出去,我们和皮埃蒙特伯爵的家族难免会产生仇怨……」 「什么仇怨?皮埃蒙特伯爵遭遇七丘帝国奇袭,英勇战死,我们在场的所有领主不都可以作证么?」萨克森公爵盯着那个领主,「因斯布鲁克伯,如果你感到不舒服,那还是先早点回去休息今天吧。明天我们就要对康斯坦丁尼耶发起总攻,那时,还指望你能出力呢。」 免费阅读.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7) “瑞典王!你快出来!”德拉古埃在艾拉的船舱外大喊着,“我给你把金币搬过来啦!好大一箱!你出来清点清楚,交易就达成啦!” 紧闭的船舱内传来了艾拉的声音;“才不要!仔细想想,德拉古埃你也是从康斯坦丁尼耶的病人堆中跑出来的!快离开、快离开!金币就放那里就行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可是龙!怎么会感染你们人类的疾病啊?” “那老鼠不也能感染黑死病么!谁知道你们龙和老鼠有没有亲戚关系啊?走开、走开、走开!” 德拉古埃被艾拉的话气的够呛:“什么叫我们和老鼠有亲戚关系?瑞典王,你给我出来!” 距德拉古埃第一次前来已过两天。艾拉的叔叔显然急着想和艾拉达成交易,短短一天内,德拉古埃就在康斯坦丁尼耶和艾拉的船上往返近十次。按叔叔的要求,艾拉先将安德烈亚的利古里亚海军调离黑海海峡以示诚意,除了她自己乘坐的是一艘有船舱的大商船外,黑海海峡现在就只剩下海盗们的小型长船了。而艾拉的叔叔也很快就准备好了二十万诺米斯玛,交由德拉古埃搬到了军中。 不过在最后的确认阶段,艾拉却死活不肯出来见德拉古埃。 艾米的声音从隔壁的船舱传来:“陛下,还是数一下吧。交给士兵们清点,或是我出来数也行……” “太危险了!而且完全就没必要!如果数量不够的话,德拉古埃的心脏会爆炸的不是么?轰的一下!她当初也是这么威胁我的!德拉古埃,就把金币放门口,然后快点走!千万别碰到我的士兵们!” 德拉古埃感到有些无奈:“我只是把你叔叔的金币搬过来而已,自己又没数过……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当你清点好了吧……接下来请履行你的承诺,解除对黑海海峡的封锁。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边也很着急的!” 艾拉接下来要前往尹斯特里亚领和自己的另一半部队汇合,并赶在阿勒曼尼联军回援、或是七丘帝国军队赶到前攻下海岛共和国的都城。这么做,一是因为艾拉对海岛共和国感到非常愤怒,不手刃帕提西帕奇奥难解她心中之愤;二是因为瑞典的海盗们因被卷战争而耽误了播种的时机,要再不从海岛共和国抢点钱来,他们都要不乐意了。 】 “话说又回来,我着急,我叔叔他为啥也这么急?就不能让我多看康斯坦丁尼耶几眼?”艾拉隔着门埋怨道,“不是说康斯坦丁尼耶的守军大多患病,要守不住城了吗?现在第一皇家野战军和第二皇家野战军连影都没看到,就那么急着让我离开。他真不怕康斯坦丁尼耶失守?” “首先,海盗对康斯坦丁尼耶根本就算不上是援军!其次,这两支皇家野战军正在海峡对岸的城市驻扎,黑海海峡畅通后,一天之内就能赶到。可如果你一直堵在这里,他们不知道敌友,那就只能一直待在原地了!” 德拉古埃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令人汗毛直竖的号角声。听到那声音,艾拉急的“砰”地一声打开舱门冲了出来:“是康斯坦丁尼耶告急的号角声!发生什么事了?” “肯定是阿勒曼尼联军开始攻城了,我得马上赶回去!”德拉古埃向着甲板冲去,“瑞典王你先走吧。狄奥多西城墙还坚固。我的力量也还有剩余。只要不出意外,撑住一天应该还是可以的!” 康斯坦丁尼耶城下,此刻聚集了四万余人的大军。 虽然阿勒曼尼联军此前对康斯坦丁尼耶发起过多次总攻,但这支拼凑起来的联军从没有哪一次如今天一般齐心协力:上至领主,下至伙夫,每一个人都拿着武器、每一个人都如饿狼一般恶狠狠地望着前方的狄奥多西城墙。 他们知道,今天的这次进攻将是他们的最后机会。他们已经深入七丘帝国腹地,并且被断了退路。瘟疫在军中扩散,很快就会让他们失去战斗的力量。在七丘帝国的两支野战军到达前攻下康斯坦丁尼耶,他们就能活;攻不下,他们早晚得死! 萨克森公爵和勃艮第公爵站在攻城序列的最前方。跟在这两个领主身后的是一个由二十名重步兵组成的小队,他们盾牌上绘制着各色各样的纹章,看着极为杂乱——在加入这个方阵前,他们有的是英勇的战士、有的是高贵的骑士、有的甚至是领主本人。 为了这一次的进攻,阿勒曼尼联军将所有魔力达到“自然”级的战士都聚集在一起,再加上几名较强的“自我”级,这才勉强组成了这个二十人的步兵小队。在接下来的作战中,他们将充当先锋。 勃艮第公爵将一块灰色的布条在众人面前挥动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地用那布条地裹住了自己盾牌上的纹章。接着,萨克森公爵也在众人面前做了同样的动作。一切道理都不言而喻。小队里的所有人都学着他们的样子,从袍子上扯下灰色布条,挡住了自己盾牌上、盔甲上的纹章。 杂乱的色彩消失了。家族、地位、身份、恩怨、立场,一切都被那灰色的布条盖了起来。接下来,他们将单纯地作为战友同进共退。 冲锋的号角吹响了。每一个阿勒曼尼士兵都已经提前收到了指令:这一次的号角响起后,不会再有收兵的指令,攻城塔还在就爬上攻城塔;攻城塔没了就用云梯和绳索爬;什么都没有,那就把同伴的尸体堆成山,踩着那尸山爬上狄奥多西城墙! 只有一支部队没有被编入攻城的序列——他们驻扎在港口,准备利用那里的防御工事防备大海上那群海盗的突袭。这一支部队人数只有三千,甚至不到艾拉部队的一半。但他们的这次任务不是击退海盗,而是在联军攻下康斯坦丁尼前牵制它们。要胜过那群骁勇的海盗,一万人都未必足够。但如果把全军覆没作为前提,三千人足够那群海盗杀个半天! 为了确保士兵们不在战场上退缩,阿勒曼尼的领主们甚至把各自军营的粮草全部聚拢起来,和皮埃蒙特伯爵的军营一起付之一炬。 康斯坦丁尼耶已经遭受了近两个月的围攻。而现在,最终的决战已经打响!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8) 康斯坦丁尼耶的守军们灰头土脸地挤在城墙上。虽然募集了市民协助守城,但在黑死病的影响和阿勒曼尼联军这几天持续不断的进攻下,他们的人数已经减到两千人以下,和阿勒曼尼联军的数量比是一比二十。 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顾不上黑死病的肆虐,亲自带着宫廷卫队登上了城墙。冥冥中有股直觉告诉他,阿勒曼尼联军的这一次的进攻非同小可。 城内城外的尸体堆积如山,有阿勒曼尼联军的,也有康斯坦丁尼耶守军的。这两个月的围攻,应该早已让双方疲惫不堪——苏想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还垂头丧气的阿勒曼尼联军忽然就像打了兴奋剂一般。几轮弩箭下来,阿勒曼尼联军伤亡已有数百人,但跟在后面士兵却丝毫没有退宿的意向,前仆后继地将自己的身体变为尸体,堆在了康斯坦丁尼耶城下。 三架被联军紧急修补好的攻城塔缓缓地逼近城墙。躲在攻城塔附近可以有效躲过弩失,但疯了似的阿勒曼尼联军现在根本就不考虑这些,在这些攻城塔到达之前,已有十余架轻巧的云梯越过尸山和箭雨,被阿勒曼尼联军的士兵们架到了城墙下! 远处传来一声令人战栗的吼声。德拉古埃飞速掠过康斯坦丁尼耶,紧急降落在了狄奥多西城墙上。她站稳身体,一张口,一股巨力就掀翻了架在城墙上的散把云梯,连并把在云梯上攀爬的十多名士兵一起推了下去。 但这根本无法影响战局,被掀翻的云梯很快就被再度扶了起来——制作这些云梯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将士兵们的长矛收尾相接后固定住,一架简易的云梯就算是制作完成。只要阿勒曼尼联军的士兵们不退缩,即便德拉古埃将这些云梯全部折断,他们也很快就能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就在德拉古埃忙着对付这些云梯的时候,一架攻城塔被驾到了城墙上。相比只能一个一个攀爬的云梯,攻城塔对守军而言是更有威胁性的武器。它们被木板保护着,攻城方可以在塔内安全地爬到和城墙齐平的位置。塔的最顶部有一面如同城门一样可以拉起、下放的跳板,在拉起时,它能阻挡箭失。一旦这跳板放下,在塔的顶部集合好的几十个敌军就会成群结队地一齐攻向城墙。 “阿波罗的祭司!这边!”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对着德拉古埃喊道,“把这攻城塔给掀掉!” 德拉古埃挥动双翼飞跃城墙上的守军,很快就来到了那台攻城塔的上方。掀翻攻城塔这种事,她这几天已经做了不知多少次。她甚至没等身体落到和攻城塔齐平的位置,直接斜向下照着攻城塔的顶部释放了龙吼: “fusrodah!(不卸之力!)” 一股巨力自上空倾泻而下。由于是斜向下,攻城塔横向受到的力并不多,但根据德拉古埃以往的经验,这已经足够将阿勒曼尼联军的攻城塔掀翻 然而这一次,那攻城塔却是一动不动。德拉古埃疑惑地将视线投向了攻城塔后方——那些正在推着攻城塔的士兵,看起来不怎么寻常。她不敢大意,等身体落到城墙上后,立刻正对那攻城塔再度释放了龙吼:“fusrodah!(不卸之力!)” 与此同时,攻城塔下响起了萨克森公爵的声音:“用上全力——顶住!” 在这架攻城塔下方的是由那群“自然”级的战士组成的二十人小队。在萨克森公爵的喊声中,推动攻城塔的十个勇士将身体贴在攻城塔上,死死地抵住了这架庞然巨物。这是德拉古埃和这十名勇士的角力。在一阵轻微的晃动后,攻城塔立定了下来。这十名自然级的勇士依靠着各自的魔法,硬生生挡下了德拉古埃吼声的冲击! “好!顶住了!开始进攻!” 确认攻城塔不会倾倒后,包括萨克森公爵和勃艮第公爵在内的剩余十名勇士率先冲进了攻城塔,后方的另一支步兵方阵跟着他们一拥而上,开始在攻城塔内攀爬。 德拉古埃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释放着“不卸之力”的魔法。随着士兵们的攀爬,攻城塔的重心不断提高,在巨力的掀动下摇晃的越来越勐烈,但在底下十名勇士的协力下,德拉古埃始终无法将这架攻城塔掀翻。 一名普通的精灵级战士,很难挡住五名自然级战士的围攻。如果能聚集起五十名自然级的战士,甚至有机会将一个大精灵拿下——在战争这台调动了整个国家精英力量的机器中,个人的武力实在是沧海一粟。 “快去支援阿波罗的祭司!” 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驱赶着身边的宫廷卫队。和他当初分配给艾拉的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卫兵不同,这支精选出来的卫队中有十余名加护到达自然级的战士,缺乏精灵级人才的七丘帝国王族以之自保。苏赶了一会儿,见卫队没动,他急的又喊了一遍: “别管我,去阿波罗的祭司身边!她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必死无疑!” “不要过来!你们要保护的不是我,而是狄奥多西城墙和康斯坦丁尼耶!” 德拉古埃拒绝了苏.科尔涅利乌斯的支援。她暂时停止了魔法的释放,瞪着眼睛、鼓着嘴,将全身的力量凝聚起来。攻城塔的的跳板缓缓放了下来,在敌人出现在她眼前的一瞬间,她将凝聚起来的力量尽数用吼声吐了出去: “yoltoorshul!(火焰之息!)” 一团烈火向着前方卷了出去。那十名自然级的阿勒曼尼勇士早有准备,合力将这波攻击挡了下来。可他们能挡下火焰,攻城塔却挡不住。四散的火焰很快就点燃了木质的攻城塔。突如其来的情况让站在塔顶的敌人多少分了点神,在他们反应过来前,德拉古埃再度使用了魔法: “feimziigorn!(幻灵虚化!)” 德拉古埃将身体化为幻影,躲过了阿勒曼尼士兵的进攻,并朝着前方直接冲出了攻城塔。身后的双翼在冲出攻城塔的同时展了开来,将她拉升到空中。她在空中翻舞着,并逐渐化为了龙的形状。 “yoltoorshul!(火焰之息!)” 龙形的德拉古埃再度朝着攻城塔吹出了烈火。她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这座攻城塔本身。只要让阿勒曼尼联军无法继续通过这座攻城塔爬上城墙,孤零零地冲上城墙的阿勒曼尼士兵早晚会被守军消灭! 德拉古埃用翅膀扇动着烈火,使它们在攻城塔上熊熊地燃烧起来。不久之后,她扑着翅膀悬停在攻城塔上,准备第三次释放火焰魔法: “yoltoo……” 一支冷箭却在这时忽如其然地从战场的一侧飞来,不偏不倚地插入了她的右眼当中。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9) “意!好!中了!我中了!” 一个慢吞吞地走在阵型最后方的普通士兵忽地发出了笑声。他张开双手梦游似地向前跑了几步,忽地一跤跌到在地上,头盔掉了下来,露出了女人的长发。 ——是混入阿勒曼尼联军中的尹波利塔。 她带病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又因射中德拉古埃的眼睛兴奋到忘我,这一摔之下,她的身体竟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防护措施,在地上磕断了一颗门牙。但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张开染满了血的牙齿,嘿嘿地在地上笑着: “意!好!我中了!我射中了!” 德拉古埃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支箭在这时、从这个角度飞来。她虽然知道阿勒曼尼联军里有尹波利塔这一个精灵级的魔法师,但尹波利塔已经好久没有在战场上出现过了。前不久,阿勒曼尼联军在十字架上处死了海岛共和国的士兵,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尹波利塔已经死了、或是跑了。阿勒曼尼联军二十名勇士今天又聚集在一起,任谁都会以为那已经是他们全部的精锐。她聚精会神地对付着那阿勒曼尼些勇士和攻城塔,又怎有余力防备一个精灵级魔法师的偷袭? 饶是如此,一支射入眼睛的箭不足以要了已经化为龙形的的德拉古埃的命,她因痛楚在天空上剧烈翻滚着,不停地发着让人战栗的吼声: “faasrumaar!(震慑之吼!)” “golhahdov!(强迫意志!)” “strunbahqo!(风暴呼唤!)” 剧烈的翻滚让德拉古埃难以分辨敌我,因此每一个吼声都化为了施加在双方全军身上的强大魔法。漆黑的天空忽地响起惊雷、噼落闪电,双方的士兵们感到腿脚战栗,难以呼吸! 应着德拉古埃的吼声,尹波利塔掐着喉咙、扯着嗓子念出了恶化伤口的咒文。在她那沙哑、难听的声音之下,德拉古埃的吼声越来越凄厉、动作越来越狂暴。 “gaahhass!(生命吸取!)” “midvurshaan!(战斗狂暴!)” “feimziigron!(幻灵虚化!)” 几近疯狂的德拉古埃接二连三地使用着她所掌握的魔法,有的让她在尹波利塔的咒文下多坚持了片刻,有的则完全没有效果。不久之后,她的力量终于撑不住这种肆意的魔法消耗,“轰”的一声从天空坠落在了地上。 被德拉古埃吼声压制的阿勒曼尼联军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包围了德拉古埃、也包围了尹波利塔,但却迟迟不敢上前对这两人动手。 换源app】 尹波利塔的咳嗽声越来越频繁,每一次都带出许多鲜血。放在平时,击伤德拉古埃的眼睛后,她能轻而易举地让德拉古埃因伤口恶化而死。但现在她只能拼尽全力去赌——她要赌德拉古埃坚持不住、在她力量耗竭之前先行倒下!。 她的视线穿过人群的缝隙,刺到德拉古埃的身上,和德拉古埃进行着最后的角力。 德拉古埃在地上狂暴地甩着胳膊和尾巴。虽然她的身体看起来依旧覆盖着坚实的龙鳞,但眼睛上的伤口正在从内部逐渐扩散至她身体内部的器脏。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咬着牙沉寂了一会儿、将力量聚集起来一些。忽然,她用后足在战场上狂奔起来,撕开挡在前面的阿勒曼尼军队方阵冲到一架正在推进的攻城塔前,用身体把它给撞翻! “挡住这条龙!”城墙上的萨克森公爵顾不得城墙上的战斗,扯着嗓子对下方的士兵们吼道,“不能让她毁掉最后一台攻城塔!” 萨克森公爵的声音还没落下,德拉古埃就挥着翅膀飞了起来,对着那最后一台攻城塔释放了她体内最后的力量: “yoltoorshul!(火焰之息!)” 阿勒曼尼联军仅存的三架攻城塔全部被摧毁。德拉古埃如释重负地摔倒在了地上,没了声响。尹波利塔嘶鸣着,想要用恶化的魔法将德拉古埃杀死,可她眼前忽地一黑,也一起晕倒在了地上。 “阿波罗的祭司……康斯坦丁尼耶会记住你的。”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送了口气,在城墙上喃喃地说道,“击溃阿勒曼尼联军后,我会扩修阿波罗神庙……虽然那是屋大维的守护神。” 但是,喘息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一瞬。一个士兵飞步而来,惊慌失措地喊道:“不、不好了,阿勒曼尼联军已经从北门攻进来了!” “你说什么!!!”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揪住了那个士兵的领口,“怎么会那么快?你再重复一遍???” “是北门……北边有一扇隐蔽的小门没有关好!”那士兵哭着说道,“打从一开始,它就是虚掩着的!” “你个混蛋!”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一脚把那士兵蹿下了从城楼。 大海之上,传来了艾拉声嘶力竭的吼声:“艾米,你放开我!我现在就要带兵攻上去!” “陛下!你想清楚,康斯坦丁尼耶城下有四万阿勒曼尼联军,现在冲上去,我们会全军覆没的!” “放开我,阿勒曼尼联军的旗帜已经在北门飘起来了!”艾拉喊道,“我必需冲上去!不然,康斯坦丁尼耶就要被阿勒曼尼联军攻陷了!” 甲板上响起了一阵清脆的耳光声。艾米举着手、含着泪说道:“陛下!我早就想说了,你不是巴塞丽莎,你是瑞典王啊!想清楚,你到底是要对瑞典负责、还是要对康斯坦丁尼耶负责!” “我……我……我……” 艾拉喘了几口气。扭过头,看着身边那群海盗的脸,她忽地跪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我居然……连为七丘帝国战死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城墙上竖起了越来越多的阿勒曼尼联军旗帜。冲入城中的阿勒曼尼联军和失去了狄奥多西城墙庇护的康斯坦丁尼耶守军在城墙上红红着眼睛厮杀着。人数极端劣势的康斯坦丁尼耶守军难以抵挡,一尺一尺地在城墙上收缩着阵地。 康斯坦丁尼耶守军和阿勒曼尼联军的人数,是一比二十! 这座世界渴望之城,终于难逃沦陷之劫。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10) 望着城墙上不断逼近自己的敌军,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卫兵,砍下我的头。”他说道,“阿勒曼尼人已经毁掉了西帝国,这东帝国皇帝的脑袋,决不能再落入他们的手里!” “陛下……” “怕什么?砍下我的头!”他吼道,“我的女儿安娜还活着。就算康斯坦丁尼陷落,西庇阿一族的血脉也不会就此断绝!” 就在这时,一道闪光忽地从远处的一个山坡上升起,在飞越整个战场后,如一道流星般朝着狄奥多西城墙上坠下! 能够阻挡一切魔法的狄奥多西城墙对那道光芒毫无反应,任凭它落了下来。城墙上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巨大的力量甚至掀翻了五十米开外的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如果它坠落在一个普通的城墙上,那城墙恐怕立刻就会塌陷吧! 巨响让世界忽地宁静下来,在耳朵的“嗡嗡”声中,腾起的烟雾逐渐散了开来,露出了那根掉下来的东西——朗基努斯之枪。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朗基努斯之枪飞来的地方:就在康斯坦丁尼耶的不远处,一匹骏马忽地载着一个将军跃出了一个小山坡。那将军把手一挥,朗基努斯之枪就从康斯坦丁尼耶的墙头飞回到了他的手上。而紧跟在他身后出现在山坡上的,是浩浩荡荡的万人军团! 阿勒曼尼联军的领主们伸长了头颈,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些能够判断这支军队来历的信息。于是他们注意到了,这一支出现在山坡上的军队,骑兵不骑马、盔甲不闪光。 “是他们!他们从科孚岛上逃出来了!”经历过约阿尼纳之战的阿勒曼尼士兵们绝望地喊了起来,“一万、足有一万人!” 禁卫军!抵达战场!!! 贝伦加尔粗粗地扫了战场一眼,然后,他转身吼道:“敌人仅有四万!禁卫军,随我冲锋!” 在贝伦加尔的号令声中,禁卫军从山巅席卷而下,刹那间,地动山摇! 全副武装的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每前进一步,都像是在战场上噼响了滚滚惊雷。 铁甲圣骑兵自山巅倾泻而下,万马奔腾,好似那摧毁一切的滚滚山洪。 萨克森公爵的脸因恐惧而扭曲。他永远也忘不掉这支军队给他们带来的死亡的恐怖。一直跟着勃艮第公爵围攻康斯坦丁尼的领主们不知道他们的同伴为何惊惧。他们急匆匆地撤下城墙组织起各自的军队,由勃艮第公爵带头,试图迎击这支意料之外的援军。 铁甲圣骑兵随着贝伦加尔冲入敌阵,人马具装,好似有钢筋铁骨! 勃艮第公爵迎面看着贝伦加尔飞马而来,举起武器想要迎战。仅一合之间,他就被贝伦加尔刺落马下。朗基努斯之枪震落了他的武器、刺入了他的头盔、将他整个脑袋砸的血肉模湖! 禁卫军步兵跟随着骑兵冲锋陷阵,将所有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变为脚下的尸体。阿勒曼尼联军中喊声整天,有战吼声、也有哀嚎声。而禁卫军却以冰冷的眼神无声无息地重复着那致命的刺杀的动作,宛如死神天降! 阿勒曼尼联军临时阻止起来的阵线很快就被冲散,贝伦加尔用猩红的右手举起同样猩红的朗基努斯之枪,对着身后禁卫军下了一个简短的指令: “片甲不留!” 在禁卫军抵达战场的这一刻,阿勒曼尼联军就死期已至! 哪怕逃离这个战场,在沿路各大城镇的围堵下,他们也难逃一死! 突然逆转的战场形式让城墙上的苏.科尔涅利乌斯呆呆地捧着自己的脑袋,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勃艮第公爵的死,反倒让萨克森公爵冷静了下来。他明白自己已身处绝境,除了拼死一搏,别无他法。 “都给我冷静下来,我们有足足四万人不是么?”他试着其他阿勒曼尼领主打起精神来,“就算加上七丘帝国的禁卫军,七丘帝国和我们的人数比也只有一比四,优势还在我方这一边!” 一支箭就在这时从数箭的距离之外飞来。附在箭身上的巨大的力量于瞬间贯穿了萨克森公爵厚重的胸甲,直至将整支箭羽没入了他的心脏。 在那山丘之上,又有一支七丘帝国的军队出现了。 “是默西亚野战军和尹利里亚野战军!达比沙的部队!”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一眼认出了那支部队的旗帜,“他们这么快就击退了边境的阿勒曼尼联军,回援康斯坦丁尼耶了么?不愧是七丘帝国名将!” 而在大海上,艾米已经察觉到了这支箭的真正的主人。 “陛下,安娜回来了,似乎还带回了默西亚野战军。” “贝伦加尔、还有安娜,他们都回来支援康斯坦丁尼耶了?”艾拉擦了擦因激动而流出来的泪水,“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艾米……我……现在难道是在梦中么?” “好了好了,陛下,我们该走了。”艾米说道,“要是一直在海上看到战局结束,七丘帝国说不定就要将矛头对准我们了。” “是啊……我现在只是瑞典……是海盗们的王,没有庆祝七丘帝国胜利的资格。”艾拉擦干了自己的眼睛,“走吧,艾米,一定要赶在我叔叔之前攻下海岛共和国的都城。” 就在艾拉准备走进船舱的时候,艾米忽然看到了在港口爬行的尹波利塔。在港口防备艾拉袭击的三千名阿勒曼尼士兵已经因战场的失利一哄而散,这个逆向朝着艾拉的船队爬来的女人就显得格外的醒目。 尹波利塔用尽浑身力气艰难地爬行,甚至连指甲都在地上抓断了。她伸出血淋淋的手,对着艾拉的船队发出了微弱的呼救声:“等一下……瑞典王……带上我……带上我一起……” “是前几天失踪的那个奴隶!”艾米喊道,“为什么她会在岸上?” 艾拉皱起了眉头:“艾米,把她接到船舱上来,记得穿上我问德拉古埃要来的衣服……我感到有点不对劲,找一个海岛共和国的士兵过来,问问看,她是什么人?” 海盗们逼近战场,把半死不活的尹波利塔拖到船上,然后就扬帆离开了康斯坦丁尼耶。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11) 暴雨就要来了,可风却停住了。 在荒无人烟的森林里,在一颗巨大的、空了心的老槐树前,在拄着朗基努斯之枪的贝伦加尔的脚下,卧着年轻、金发的尹波利塔。 “贝伦加尔,再往东走半天,我们就要进入天方帝国的国境了。” 尹波利塔将头枕在贝伦加尔的腿上,被接连数月的恐惧所摧残的疲惫脸庞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天方帝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贝伦加尔,只要我们取得万王之王的帮助,就一定能够攻入康斯坦丁尼耶的。” 贝伦加尔在那颗老槐树下闭着眼,一言不发。 “贝伦加尔,你怎么了?是生病了么?”尹波利塔关切地握住了贝伦加尔的手,“要不要我给你治疗一下?” 贝伦加尔摇了摇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公主……” 他轻轻唤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刚到嘴边,却又停住了。 “怎么了?贝伦加尔?”尹波利塔问,“我们终于逃过西庇阿的追杀了,怎么看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公主……你有考虑过成为一个医生么?” “医生?我现在不是医生么?” “不是说你的加护。我是说,将医生作为职业,平平澹澹地活下去……” “你是想让我忘记我父母的死么?”尹波利塔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贝伦加尔,这个仇我永远也不会放下。我不是那种生气时只能用脑袋撞墙的没用的家伙,迟早会让西庇阿一族付出血的代价。” “可是,天方帝国是我们的敌国,已经和我们敌对数百年了。” “那就正好借此机会达成和平,不好么?”尹波利塔说道,“父亲他有些自大,所以才会被天方帝国断了援助。但我不会。如果天方帝国能够让我成为奥古斯塔,那两国之间就能迎来长久的和平,七丘帝国的人们也就再不会被战争骚扰了。” 风又起了。刮的贝伦加尔头顶那颗老槐树簌簌作响。 贝伦加尔叹了口气,将一个小袋子放到了尹波利塔的手心里。尹波利塔捏了捏袋子,有些疑惑地看着贝伦加尔:“这是什么?” “几枚金币。经过先前的城镇时,我把我的勋章卖了后换来的。可惜不是很多。” “为什么要把钱袋给我?”尹波利塔问道,“贝伦加尔你自己拿着不行么?” “进入天方帝国后,说不定我们会走散。”贝伦加尔说道,“公主你总得自己带点钱币才行。” “走散?贝伦加尔你要离开我么?”尹波利塔紧张地坐直了身体,“不要!贝伦加尔,我的的父母都已经被西庇阿杀掉了,我身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巨大的雨点从天空簌簌落了下来。贝伦加尔脱下外套,盖在了尹波利塔身上。 “不要多想。公主,我去生个篝火,你安心睡吧。睡醒了,雨就停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道闪电从天空落了下来,将整个森林照的惨白。 ——闪电 那道闪电划破康斯坦丁尼的天空,照亮了山丘上那个全副武装的骑士。 “禁卫军!抵达战场!” 雷声滚滚,马蹄声隆隆。在那骑士的号令之下,七丘帝国的禁卫军自山巅席席卷而下,摧枯拉朽地撕开了阿勒曼尼联军的阵线。 尹波利塔卖身为奴、忍辱负重十余年后换来的复仇机会,就这样被那骑士击碎了。 她倒在地上,如十年前那样仰望着他的眉宇、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还有他的朗基努斯之枪。 “片甲不留!” 惨白色的雷电之下,他胯下的战马高举起了前蹄。而他,用冷无情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朗基努斯刺下。 ——尹波利塔从睡梦中惊醒了。 换成一般人,这样的噩梦会让他们勐地睁开眼睛、甚至惊恐地喊出声来。 但尹波利塔没有。她早已被锤炼出了闭着眼睛醒来的习惯,这种习惯不止一次救过她的命。 她闭着眼睛,用意识唤醒自己的五感:背部有柔软的触感,说明她并不是倒在战场上;空气沉闷,应该是在密闭的空间;身体在上下轻微地摇晃,不是在在马车是、就是在船上;但是没有听到马蹄声——也就是说,她现在正躺某艘船的船舱中。 她在不被人发觉的限度下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和脚腕,没有察觉到铁环或是绳索的桎梏。她现在是处于一个被自由放置的状态。 在意识被完全唤醒后,身体各处的不适感随即涌了上来。虽然在阿波罗的加护下苦苦死撑着,但黑死病无疑在一步步地摧毁她的身体。 换成一般人,这样的痛苦会让他们忍不住发出呻吟声。 但尹波利塔也没有。因为她听到她的耳边传来了她熟悉的两个声音: “陛下,我找海岛共和国的士兵问清楚了。这个女人是这次海岛共和国军事行动中的副将。由于主将生病,所以实际上一直都是她在指挥海岛共和国的海军。” 尹波利塔感到了恐惧——瑞典王已经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了。 “处死平民的事情呢?也和她有关么?” “是的。”艾米回答道,“我已经问清了,全都是她下的指令。” “这家伙怎么还不醒来?艾米,给她泼一盆冷水!看她醒不醒!” 一盆冷水“哗”地一下泼到了尹波利塔的头上。尹波利塔忍着,没有做声。 “这贱人!该不会就这样病死了吧?我还有事情想问她呢!” 睡醒不睁眼的习惯再一次救了尹波利塔的命。如果她被艾拉发现已经醒了,恐怕会被狠狠地拷问、然后送上断头台。但只要她继续闭着眼——很少有人会对一具毫无反应的身体产生兴趣。 哪怕被丢进死牢、哪怕被丢进海里、哪怕砍断手脚,只要不被艾拉当场下令杀掉,她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算了!看好她,发现她醒来后马上告诉我!” 尹波利塔在心里嘲笑艾拉的单纯,这个女人又一次上了自己的当! 然而就在这时,艾米的声音传了过来: “陛下,不要急着走,我再试试看能不能把她叫醒。。” “艾米?你想做什么?” “既然水泼不醒她,那就用火烤——反正她也不值得同情,对吧?”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12) 艾米取来了一盏燃烧着的灯台。她和艾拉带着帕拉塞尔苏斯式的鸟嘴面具,穿着一身黑袍,本来就有些吓人了,现在再拿上油灯,颇有些恶鬼的味道。 艾米蹲下身子,把灯台靠近尹波利塔的手臂,在她的皮肤附近来回晃了几圈。 “你在装死,对吧?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审问么?”她说道,“感受到蜡烛的热量了吧?你再不说话,我就把火按下来了。” 岂止是热量,那火苗在晃动中早就已经触碰到了尹波利塔的皮肤,带来一股灼痛。但尹波利塔却咬着牙齿强忍着。仅仅只是碰到边缘就如此痛苦,她知道这火要真按下来,她绝对忍受不住。要是平时,她绝对会在心里把艾米骂了一万遍,但她现在没有这个余裕,她的脑子正飞速转动着,思考着该如何撑住接下来的酷刑。她甚至想着现在就跳起来,当面把艾拉杀死! 换源app】 “还在装?在一个有心要杀死你的人面前,你真的觉得这有用么?只是增加你自己的痛苦罢了。” 尹波利塔依旧一言不发。 艾米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强忍着不说话?也好,这样用刑,颇有一番乐趣。” 话音刚落,艾米瞪起眼睛,勐地把手中的烛台朝着尹波利塔手上的黑斑按了下去! 即便再能忍耐,被火炙烤下,人也会应激性的做出一些反应。但尹波利塔却依旧平躺在草堆上,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般。 “唔,真的没意识了啊?我还以为是装的呢?”艾米摸了摸头,“这么一来,我感觉我像是什么恶婆婆一样了。” “算了艾米,收手吧。”艾拉说道,“黑死病毕竟是绝症,她可能已经快不行了。真是便宜了她。” ——结束了么? 尹波利塔闭着眼睛这样想到。就在刚刚,在艾米将蜡烛按下前,她用魔法恶化了自身的疾病,让四肢失去了知觉。这才勉强熬了下来。 但这也意味着,她的病程度加深、更难治愈了。不止如此,因为将好不容易回复的一点魔力用在了恶化自己的疾病上,接下来有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用治愈魔法减轻身上的痛苦。 ——饮鸩止渴。 “要死了。” “就这样死了算了吧。” …… 尹波利塔的意志力已经濒临崩溃,类似的负面念头不停涌上了她的心头。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倒下,战场上胜败是常事,海岛共和国海军的覆灭并不能让她气馁。但她就是想不明白,禁卫军明明已经被她封锁在科孚岛上、默西亚野战军明明要面对巴伐利亚公爵和波西米亚王的四万兵力,为什么他们会在那个时、在康斯坦丁尼耶即将沦陷的最后时刻赶到战场? 她到底输给了谁?到底是什么毁掉了她卧薪尝胆十余年才得来的机会?不把这一点弄清楚,她死不瞑目! 一个士兵的声音传来:“瑞典王,前方海面上发现了一支舰队,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艾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那些四千名跑去劫掠的士兵么?他们还记得回来?” “我看到飞翔的西兰人号了。”那士兵回答道,“应该是从尹斯特里亚领过来的。” “留在尹斯特里亚领的部队?他们怎么往这边过来了?现在我们连亚得里亚海都没到啊?”艾拉疑惑走出舱门,“靠近他们,找一个人过来问问。” 一阵脚步声后,尹波利塔所在的船舱安静了下来。 尹波利塔这才睁开了布满血丝眼睛。 “尹斯特里亚领……从那里过来,应该会遇到我留在亚德里亚海的海军才对。那些海军到底在干什么?不仅把禁卫军放出了科孚岛,竟然连几个海盗都没拦下来?” 她努力翻过身子,挣扎着爬到舱门前,竟发现那舱门并没上锁。想是海盗们走的匆忙,忘记了。她悄悄拉开门,往外探了一眼,过道上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那些海盗此刻都聚集在甲板上,迎接前来汇合的同伴们。 于是尹波利塔吃力地向着甲板的方向爬去。 “瑞典王!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格拉海德带着一群海盗站在甲板上,朝着艾拉挥手。 “格拉海德?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留里克和希西家呢?怎么不见他们的人马?” “留里克现在在用雷电隔着海峡轰炸海岛共和国的都城,希西家大概是带着骑兵跑去亚平宁半岛抢劫去了,被堵在尹斯特里亚领那么久,他们都想活动一下筋骨,我拦不住的。” “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艾拉越听越湖涂,“希西家是坐我的船来的,没带骑兵啊?还有安娜,前几天我在康斯坦丁尼耶看到她了……” “是这样的,瑞典王你坐着那个飞行器朝东飞,一去不回,大家担心出什么意外,都很着急。然后那个安娜身边那个叫达斯特的就说他能帮忙打听到瑞典王你的消息,前提是放他们走。我们等了好几天瑞典王你都没回来,有想不出办法,只好答应了。不过他的消息是真灵通,独自一人摸进七丘帝国,回来时就带来了你的消息。” “我的消息?” “是这样的,他说德尔菲前不久来了一群海盗,带来了很多香料,还有一头大象。那群海盗的头子是一个女人,大概就是瑞典王无疑了。我们想想也只能是瑞典王你。可等了好久你还没来,猜想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脱不开身,就准备往德尔菲过来找你。” “找我?你们没遇到海岛共和国的海军?” “是的!遇到了!一开始是七丘帝国的海军,后来就变成海岛共和国的海军,我们被堵在尹斯特里亚领好久,无聊的很。留里克则天天喊着要去打劫阿勒曼尼联邦,结果救回来一个叫达比沙的七丘帝国将领……” “达比沙?你们遇到默西亚野战军了?” “是的!因为阿勒曼尼联邦和七丘帝国打了起来,达比沙就想雇佣我们,我们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阿勒曼尼联邦足足有四万人,我们和默西亚野战军加一起也才两万,不过我们这边有留里克在,还有安娜,也射死了好几个阿勒曼尼的领主,阿勒曼尼联军看继续打下去吃亏,就撤退了。希西家用从阿勒曼尼联军抢来的马重新组了一支骑兵,跑去撒欢去了。留里克本来是想带着我们去抢海岛共和国的都城的,但是我们慢了一步……” “慢了一步?” “嗯。阿勒曼尼联军撤退后,海岛共和国的一支舰队火速赶回封锁了海峡,听说是从科孚赶回来的。留里克不甘心,隔着海峡每天用雷电轰炸他们。我们想急着和瑞典王你汇合,就在达比沙的帮助下拖船进入七丘帝国,绕开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后就坐船赶来了!”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13) 默西亚野战军雇佣了尹斯特里亚领的海盗,从而击退了巴伐利亚公爵和波西米亚王率领的阿勒曼尼四万联军。 海盗逼近海岛共和国的都城,逼迫海岛共和国的海军回援,从而让七丘帝国的禁卫军从科孚岛上逃离。 然后……就导致了阿勒曼尼联军在康斯坦丁尼耶城下的大溃败。 船舱内忽然传来一阵响声。艾米和艾拉回过头去,却看到尹波利塔的拳头狠狠砸在甲板上。这个病危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瞪着艾拉、咬着牙齿,缓缓地站了起来。 ——是瑞典王。这些海盗全都是瑞典王带来的部队,她失败的根源,就是现在站在她眼前的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她能忍受一次的失败,甚至能忍受火焰的炙烤,但她忍不了被同一个人从头到尾全盘毁掉她所有的计划!这不就是说,她完全比不上这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小女孩么? ——而且,这个小女孩还是耻辱地被海盗俘虏的、西庇阿家族最差劲的一任愚王! 这种奇耻大辱带给尹波利塔的折磨,已经超越了被艾米用火焰炙烤。她拼尽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用魔法在头顶凝聚起了一支残破的箭失,朝着艾拉射了过去! 一个火球从艾米手上飞了过来,“轰”的一声把尹波利塔的箭失砸落在了空中。 “自然级的魔法……自然级的魔法!” 发觉自己的力量竟然已经不足以对付自然级的魔法,尹波利塔的意志再度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她“哈、哈”地喘了几口气,忽地大吼着朝着艾拉扑了过去: “瑞典王,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眼前的艾拉和海岛忽然倾斜了,回过神来时,眼睛的前方已经是太阳和天空——她被艾米伸出一只脚绊倒了。 “这是你在海岛共和国绊倒陛下的回礼!”艾米上前一步,“你果然醒着,尹波利塔!” 尹波利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试图将因过度运动而飞起的心跳平静下来。 “为什么……瑞典王,为什么你当初不接受我们总督的提议?” 地中海附近都穿着艾拉被海盗抓走杀死的传闻。但既然艾拉现在站在这里,那么—— “恐怕你也是被设计陷害的吧?是被你叔叔夺走王位后流亡到海盗王国的吧?” 从艾拉的眼神变化中,尹波利塔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们是同病相怜的姐妹啊……艾拉,你也痛恨你的叔叔,对吧?你恨她恨的想要把他的心和肠子都给挖出来,对吧?那你为什么不参加我们的联军?你要是加入我们,你现在已经把七丘帝国的王冠重新带回头上了。你看你现在,还只是边境地区的野蛮人的王。” 说到这,尹波利塔奋力把腰直了起来,向着艾拉伸出了手: “现在还不晚,艾拉,加入我们。你也是受害者,我可以把你当成朋友。只要我们联手,就有机会把你的叔叔从王座上赶下去……” 艾拉皱起了眉头,尹波利塔这一番话把她搞湖涂了,她可从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姐姐:“你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你都知道我是西庇阿了,怎么想我都不可能加入海岛共和国和阿勒曼尼联军的吧?” 】 “艾拉,你的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呢……你的敌人和我们的敌人不是一样的么?都是你的叔叔啊!” “尹波利塔,脑子转不过来的人是你,历史上因内部夺权而引入外族的国家,可有哪个有好下场么?”艾拉说道,“我首要的敌人是天方帝国,其次是夺取七丘帝国西部领土的阿勒曼尼联邦,最后才是我的叔叔。不管我和我叔叔有怎么样的仇怨,只要我还是七丘帝国人,在七丘帝国危难之际,就得齐心协力,外御其辱!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连七丘帝国人都不是了,那样,又有什么资格去抢我叔叔的王位?” “不借助外国的势力……哈、哈哈哈,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尹波利塔在干笑了几声,忽然悲愤地吼了起来: “我要是有那能力能够自己报仇,我也不想借助外国的势力啊!哪个人想成为奴隶,舔一个肥猪的脚趾十多年啊!可我只是一个精灵级的魔法师,甚至连让康斯坦丁尼耶投降都做不到!我不借助外族的力量,又能干的成什么事?不借助外族的力量,我父母的仇要怎么办啊!” “什么复仇,什么投降,你在胡说些什么?”艾拉冷冷打断了尹波利塔的话,“尹波利塔,你的经历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就想问你,金角湾十字架上那些平民俘虏,是你下令杀的么?” “要清算了,是吗?” 尹波利塔苦涩地笑着,以四肢平摊的姿势躺回了地上。 “是啊,失败的一方没有任何权利。艾拉,我所拥有的所有东西现在都在你面前了。你想怎么羞辱我也罢、折磨我也罢、杀死我也罢,就按你的喜好为所欲为吧。” “你倒是有失败者的觉悟。” “是啊。觉悟了。” 尹波利塔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现在已经逃不掉了,多年为奴的经验告诉她,在被施暴时,一个奴隶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顺从。 但这却让艾拉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对尹波利塔有着十分的恨意,但真到要给尹波利塔上刑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总之先刺瞎她的双眼。然后……然后……艾米,我该怎么做?” 艾拉询问挡在自己身前的艾米,但当艾米回过头时,她却忽然发现艾米的脸色有些不对。在离开康斯坦丁尼耶后艾米一直被隔离在船舱中,审问尹波利塔时她戴着面具,也就在刚刚迎接格拉海德等人时才摘了下来,导致艾拉现在才发现: “艾米,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么?” 艾米摇了摇头:“不,陛下,我没事,就是从早上起感到有点……” 话还没说完,艾米忽地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艾米急着扑上去,撩开袖子一看,那皮肤已然有些泛紫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黑色的死神、黑色的死神降临了!” 刚刚还万念俱灰的尹波利塔忽然亢奋了,并且像一个疯子一样大笑了起来: “瑞典王!你最好还是放了我!有我的阿波罗加护在,她或许还有一点生机!不然……你就看着她、还有你的军队,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吧!” 第二十一章 伊波利塔之死(14) “黑死病……” 艾拉倒吸了一口凉气。海盗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闹哄哄地想要上来围观。艾拉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喊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瑞典王,这到底是什么病?”格拉海德问道,“怎么感觉你那么惊慌?” “没时间说那么多,你们只需要知道,这是一场瘟疫,它传播迅速、不可挽回、无法治愈。如果不留神,它会让海盗王国失去一半以上的人口!”艾拉严肃地挥了一下手,“按帕拉斯尔苏斯说的,把艾米的亲卫队和接触过她的人单独放在几艘船上,让他们好好地洗一下澡,把身上的跳蚤清一清!接下来对海岛共和国的军事行动他们不需要参加,让他们在海上先飘几天,这几天里,连船上的老鼠都不要放它们上岸!其他人,加快航速!我们要尽快攻占海岛共和国的都城,控制炼金术学院!” 艾米语气中已经能听出一丝慌张:“陛下……我……我……难道会死么?” “当然不会死!格拉海德,我留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东西都还在么?比如说我的圣剑、我的圣剑、还有我的圣剑?” “都在……没有人敢进瑞典王你的船舱。” “很好,艾米,来,我们去飞翔的西兰人号。我治疗安娜的炼金药物还剩下一些,你服用一点试试,如果不行,我们再试别的药物。就是要委屈艾米你一些,当下小白鼠……但我们一定会赢的!” “瑞典王!难道想要不自量力的独自对抗着黑色的死神么?”尹波利塔大声笑着,“你你忘记了么?就连查士丁尼都是它的手下败将!你完了、七丘帝国完了、你们全都要完了!” 艾拉扶起艾米,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尹波利塔一眼,“把这个女人拖下去,先抽她一百皮鞭!” 一阵惨叫之后,奄奄一息的尹波利塔被丢进了飞翔的西兰人号最底层船舱的一个铁笼中。那里曾被艾拉用来关押一头大灰熊。 然而即使在昏迷之中,尹波利塔的嘴角也挂着一抹澹澹的笑。 没有什么比在绝望中忽然发现自己没有输更让人心情愉悦的了。是啊,海岛共和国失败了,阿勒曼尼失败了,但她,尹波利塔,已经唤出了黑色的死神!七丘帝国、还有海盗王国,都将因为她的力量而毁灭! 不见天日的黑暗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没有人给她送水、也没有人给她送饭,但是铁笼里还剩着一些用来喂熊的水,虽然已经混沌不看,但能止渴,还有一些干草和熊的粪便,可以用来果腹。 她身上的疾病一天天的恶化着,阿波罗的加护越来越难以起效,就像是一辆坠入悬崖的马车,将牵扯着它的唯一绳索一点点地扯断。大多数时候,她都处于昏迷的状态。而在清醒的时后,她就会望着那漆黑的船顶,幻想着七丘帝国的灭亡: 首先是康斯坦丁尼耶。紧接着,一个个沿海的城市都会相继被黑色的死神消灭。幸存下来的人们为躲避瘟疫而逃往内陆,却被黑色死神继续追杀。三个月后,阴影就会笼罩整个巴尔干半岛,贵族和平民举起在一起祈求阿波罗的怜悯。而阿波罗当然不会怜悯他们。黑色的死神将不分贵贱地收割贵族和平民的生命,甚至对于怀中的婴儿也冷酷不仁。 仅仅只需要半年,黑色的死神就会来到小亚细亚,将死亡降临在每一个人头上。每一个农村都会将清空,只剩下燃烧患者的火堆。发黑的尸体在阳光下腐烂,释放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还有海盗王国!就算躲在这个世界上最偏远的地区,也无法逃脱黑色死神的追杀。所有港口都将变得空空荡荡,还能够飘荡在海上的,就只有死者的幽灵之船! 多妙啊!虽然她快要死了,但她的敌人也都要完了! 这是她最后力量、最后的尊严。哪怕她已输的体无完肤,只要在这最后一点上赢过瑞典王……只要在这一点上能赢……! “瑞典王!你尽可以把我消灭掉!!但你永远也无法打败我!!!” 几天后,门口传来了两个声音: “艾米,你身体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谢谢陛下的药,我已经没事了。可是我的亲卫队已经有十多人因病去世了,还有上百人有患病的症状。陛下已经做了防护措施,所以肯定不是在这里感染的,大概是在亚速城我照顾这个女人时就染上了……陛下,你救救他们吧!” “药不够了,不过我已经派人给帕拉塞尔苏斯带去了磺胺有效的消息。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尽快攻下海岛共和国、控制炼金术大学,寻找那个女孩和染料的线索了。”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那稳重的脚步,让尹波利塔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个受阿波罗加护者,现在都快死了,那个女仆居然痊愈了? 换源app】 舱门被打了开来,尹波利塔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害怕、她非常害怕接下来将出现在她眼前的事情。但她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间偷偷看了过去。看到健健康康地站在门口的那个小女仆,尹波利塔感到自己的世界仿佛就要塌陷。她用手指抓着自己的脸颊,在上面抓出一道道血来——这是一场怎样的噩梦啊?如果不是噩梦,这又怎么可能?凭什么?为什么! “尹波利塔,你还活着?” 艾拉在台阶上方冷冷地注视着尹波利塔。 “我来是想回答你的那句话——就算黑死病战胜了查士丁尼,也不代表它能战胜我。因为我,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尹波利塔狂笑了起来,忽地扬起身子,一头撞在了那铁笼上! 血汩汩地从她头上流了下来,她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死了?”艾拉皱起眉头,“快把她扔海里去。要是长了老鼠和跳蚤,黑死病又要传播开了。” “得捆住她的手脚。”艾米补充道,“我怕她又是在装死。” 然而即便如此,也依旧没能杀死尹波利塔。 熟通水性的人会知道,手脚并不是游泳的必要之物。只要腰还能发力,他们就能在海上游起来! 尹波利塔再度苟活了下来,飘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利用一个有着尖锐凸起的大石块,她磨开了手上的绳索。 但是,对接下来该做什么,她却茫然无措。 整个夜晚,她都像一具死尸一样躺在海滩上,感受着病痛和生命的流逝。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终于产生了一点希望。她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着东方的太阳爬去。 “阿波罗,求求你!治愈我吧……” “阿波罗,求求你!给我更强大的加护吧……” “我想要复仇……想要赢过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啊!” 她忘了阿波罗是光明神而非太阳神,对着那太阳哀切地祈祷着。当太阳似乎更加耀眼了一些光之后,她兴奋地脱掉了自己全身的衣物,将那伤痕累累的酮体置身在太阳的照耀下。 “治愈我、治愈我、治愈我!我是屋大维的子孙,是受你庇佑的一族的血脉啊!” 几天后,有人在海岛的一角发现了尹波利塔的尸体。那紫色带黑斑的皮肤,如今却透着烤肉一般的红色。 她大概是被太阳给活活晒死了。 第二十二章 七丘的太阳(1) “巴塞勒斯!这一次你率领我们抵御海岛共和国和阿勒曼尼联军,全灭海岛共和国舰队,杀死、俘获阿勒曼尼联军五万以上,阵斩包含波西米亚王在内的阿勒曼尼三十余位领主。眼下,收复帝国西部领土指日可待,若能成功,你的武功可谓震古烁今啊!” 康斯坦丁尼耶皇宫的一间书房里,几名大臣正不遗余力地向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献上溢美之词。 “不止如此,现在瘟疫的势头大大减轻,看着是马上就要消失了。查士丁尼时,这瘟疫可是害死了七丘帝国半数以上的人口!这多亏巴赛勒斯您的英明决断。你的功绩远超查士丁尼,堪称七丘帝国的千古一帝啊!” “哦?”苏从文书后抬起半张脸,“那接下来我可以做什么?找个有名的诗人,帮我修本个人传记?” “我建议在查士丁尼像旁加立个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像!”一个大臣说道,“要造的比查士丁尼像更大一些!” 换源app】 这显然引起了苏的兴趣,他放下手中的文书,把身子往前靠了些,示意那些大臣们说的详细些。可偏偏就在这时,一个喊声不解风情地从远处飘了过来: “父亲!我的那个随从不见了!!!” 声音的主人是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女儿,安娜.科尔涅利亚.西庇阿。由于已经和海岛共和国开战,她和帕提西帕奇奥儿子的婚约自然宣告破裂。这一次,她是和默西亚野战军一起回的康斯坦丁尼耶。 声音还没落下,安娜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她的身上现在披着象征身份的华贵紫袍,头上还戴着点满了珍珠的精巧头饰。她一路冲到苏的书桌前,喊道:“昨天晚上起就找不到人了!也不知道是喝醉酒迷路了还是被人给绑架了,父亲大人快派点兵马去把他找回来吧!” “喝醉酒迷路、还被人绑架……你那随从还真让人大开眼界。”苏有些不高兴说道,“是你带回来那个小混混吧?迷路了就别找了,我马上安排给你换一个。” “换一个?”安娜两只手重重地拍在苏的书桌上,把上面堆积成山的文书都震的跳了一跳,“我才不要!” “什么不要,迷路了还要你找,究竟他是你随从,还是你是他随从?” “我……我就是要他嘛!”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问我要这要那的么?身为公主,一声不吭地跑了出去不说,还在外面鬼混了几个月才回来,我正准备找你呢!” 说着,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给左右的卫兵使了一个眼色。 “把公主带回自己的房间,半年之内,不许她迈出房门一步!” “父亲……你不能……!” 一阵暴动之后,安娜被四个卫兵分别举起左手、右手、左脚、右脚,抬着走出了房门。带着鸟嘴面具的帕拉塞尔苏斯正巧走了进来,见到这诡异的场景,惊的一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我女儿力气大,不上四个卫兵制不住她。”苏说道,“不用管她,帕拉塞尔苏斯,你有什么事情么?” 帕拉塞尔苏斯这才回过神来,举起了手中的一堆纸稿。 “这是我在这次瘟疫中所做的研究记录。据我推断,这次毒素传播的途径一是鼠蚤,二是病人的痰液和唾液,只要远离这些,就能避免染病。康斯坦丁尼耶这次被包围倒是因祸得福,避免了瘟疫的扩散。不过这一次有许多阿勒曼尼逃兵向着大小村落逃窜,他们身上可能带病,巴塞勒斯最好尽块派人向大小村落传递讯息。如果有村落已经出现病人,应该立即采取措施进行灭鼠。阿波罗的祭司拥有驱鼠的魔法,可以借助她的力量。” “灭鼠就行,不需要烧毁村庄么?我了解了。”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点了点头,“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据我的统计,从疑似被毒素入侵到发病出现症状,最短只需要一天,最长也就七天左右。陛下可以算着时间采取隔离措施。至于禁卫军和默西亚野战军,现在应该已经可以放心地让他们从军营出来了。其他还有一些数据,都被我记录在这里了,请巴塞勒斯翻阅。” 苏让随从接过帕拉塞尔苏斯的手稿,放在了书桌的一角,然后咳了一声,说到: “话说回来,帕拉塞尔苏斯,现在有些对你不利的言论,而且数量不少。” 帕拉塞尔苏斯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不利的言论?抱歉,我这些天一直在忙着研究瘟疫……请巴塞勒斯明说。” “你是一个医生对吧?但实际上,你根本就没有治好几位病人,不是么?” 一阵沉默之后,帕拉塞尔苏斯低下了头:“确实如此。我无话可说。” “我是一个爱才之人,如果你能治好黑死病,哪怕众人非议,也得把宫廷医师的位置给你。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位置对你而言可能还是太重了。”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说道,“这些文稿我会仔细我给你一百诺米斯玛,你尽早离开康斯坦丁尼耶吧。” “我力量不足,确实羞愧,这一次,我本来也是想着要来告别的。” 帕拉塞尔苏斯接过苏的随从递上来的钱袋,也不清点,一把塞进腰包,然后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帕拉塞尔苏斯!你终于出来了!” 王宫外,几个祭司带着一群人堵住了帕拉塞尔苏斯。他们似乎早就知道帕拉塞尔苏斯被巴塞勒斯解雇的消息,肆无忌惮地冲着他喊道: “马上摘下面具!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是人还是魔鬼!” “抱歉,我得保护自己不受感染。”帕拉塞尔苏斯回答道,“至于是人是魔鬼,那我当然是人,而且还是医生。” “一派胡言!你这面具,看着就像是魔鬼!”一个脸上涂满青红色染料的祭司举起了他那骨瘦嶙峋的双臂,转身询问身后的众人,“你们可有听说,他治好了几个病人?” “从来没有听到过!”人们在下面喊道,“凡是见到他、见到这古怪的面具的病人,全都死了!倒是没见过的病人还活下来了几个!他就是索命的恶鬼!” “那是因为只有重症的病人才能接受我的治疗。我来之前这病是怎么样的,你们难道还不清楚么?” “这都是你这个恶魔的陷阱吧!”另一个祭司喊道,“大家听我说,我昨天晚上在睡梦中收到了神谕,只有处死伪装成医生的恶魔,患者们才能痊愈!” “把他捆在石头上,沉进大海里!” 群情激奋的人们冲了上来,扯下了帕拉塞尔苏斯的面具。 第二十二章 七丘的太阳(2) 就在帕拉塞尔苏斯和那群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德拉古埃的声音传了过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干什么?” 为首的那个祭司有些不悦地扭过头,见来的是德拉古埃,这才缓和了脸色:“原来是德尔菲阿波罗的祭司,我们正在捉拿传播瘟疫的恶魔。” “什么传播瘟疫的恶魔,这明明是一个医生!”德拉古埃说道,“快点放开他!” “医生?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治好病人!在看看这鸟嘴面具,见到它的人全都死了!”那祭司回头对人群说道,“你们说,这医生可疑不可疑!” 在人群的应和声中,德拉古埃有些不快的说道:“他是我带来的医生,你们怀疑他是恶魔,那就是在怀疑我了?” 这句话让人群出现了一些骚动。德拉古埃这个祭司已在康斯坦丁尼耶树立起了威望,比起原本的祭司,人们更愿意相信唤出太阳的德拉古埃多一些。虽然祭司们继续吼着这是恶魔,但那几个扭住帕拉塞尔苏斯的人还是犹豫地把手松了开来。 为首的祭司察觉到了人群态度的变化,无可奈何说道:“既然阿波罗的祭司你为他作保,那我们也只能相信这不是恶魔了。我们走!” 那些祭司们闻言,只好低下头,随着那祭司离开了人群。但在经过德拉古埃身边的时候,为首的那个祭司忽然站了下来,问道:“说起来,阿波罗的祭司,我记得你的眼睛被箭射伤了,怎么现在还是好端端的?” “龙族的恢复能力是远超于人的,这种伤,休息几天就能康复了。”德拉古埃回答道。 那祭司用阴森的眼神扫视了德拉古埃一圈:“原来如此。希望阿波罗的祭司你不要介意,毕竟我们是人,不了解龙族的身体,不了解这种勐兽吃是什么,想的又是什么。我会提醒人们注意的,告辞。” 那群祭司走后,人群也就随之散开了。帕拉塞尔苏斯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重新把鸟嘴面具戴了上去。 “帕拉塞尔苏斯,你还好吧?”德拉古埃问道,“这些天我在城里听到了一些对你不太友好的传言,很愚蠢。我真为你报不平!” “我已经习惯了。”帕拉塞尔苏斯有些无奈地说道,“在炼金术大学的时候,我的三要素学说就无人问津,最后还是不得不写了篇关于贾比尔二要素学说的论文才得以毕业。作为医生,我的理论在盖伦、阿维森纳这些正统医生的眼里也是异端学说,不受待见。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无论是炼金术还是医术,我都无法用有力的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可你控制住了大瘟疫啊!” “控制大瘟疫是依靠巴塞勒斯以其权威推行的强制性举措。而我,只是一个治不好病人的没用医生罢了。”说着,帕拉塞尔苏斯摇了摇头,“不多说了,我还得赶路呢。” “你现在就要急着走了么?是要去哪里?” “前不久瑞典王派人给我带了信,说已经找到了能够治愈黑死病的药物。不过那药物制备过程的一个关键环节她不清楚。这是至关重要的事。为了病人着想,我得马上赶去看一看。” “那么快?也就是说磺胺真的有效了?”德拉古埃有些惊讶,“帕拉塞尔苏斯,你之前就建议瑞典王试试这种药物。你明明没有接触过这种药剂,为什么能有那么准的判断力?” “哪有什么判断力。炼金药物,这是前人未曾触及的道路,长满荆棘、且漆黑一片。我手上没有灯,只能摸黑前行。谢天谢地,神在大瘟疫爆发的同时赐予了我们有效的药物。可在那之前,你知道我碰了多少壁?” “你毫无把握么?那你为什么不学其他医生已经写好的治病的方法呢?这些书应该有很多。” “因为我依然相信,技艺超越自然。这条漆黑道路所通往的高峰,必然比盖伦、阿维森纳之流所摸索的那座山要高的多。也许人们找到能够照亮这条道路的灯之后,会回过头来嘲笑我现在所走的错误路径吧,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如我年轻时焚烧阿维森纳的医术一样,后人也会焚烧我的着作吧。” 】 “肯定不会有人嘲笑你的。”德拉古埃急着说道,“毕竟,你是探索这条路的先驱啊!” 帕拉塞尔苏斯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于是德拉古埃说道:“帕拉塞尔苏斯你再等一下,我现在要先去见巴塞勒斯。等我出来后,我载你去找瑞典王,半天就能到了。” “是巴塞勒斯要见你么?” “是的,突然派人说要我进宫见他,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那大概是关于赏赐的事情吧。” 帕拉塞尔苏斯将视线抛向了德拉古埃的背后,在一面墙的背后,有几个祭司偷偷摸摸地看着他们两人。 “德拉古埃,你一直和你的姐姐住在阿波罗的神殿里,不太和人打交道么?” “有的!虽然是龙族,但我们也喜欢穿衣服!每隔几个月,我就会用抓来的牛羊去城里换东西……” “听着,德拉古埃,如果巴塞勒斯想要给你什么职位,务必拒绝。也不要留在康斯坦丁尼耶。回德尔菲的神庙吧,那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虽然我本来就是想回神庙的……但为什么?” “你喜欢天上的太阳么?” “喜欢!我可是阿波罗神庙的祭司啊……虽然是前不久才知道是阿波罗神庙。” “既然那么喜欢,那我们给天上再加一个太阳怎么样?” 德拉古埃吓了一跳:“那就太热了,最好不要!” “就是这样了。记住,当今的巴塞勒斯才是七丘帝国的太阳。千万不要用超越他的光芒,成为第二个引人厌恶的太阳。” 德拉古埃挠了挠头:“完全听不明白。是让我什么都要直接走人的意思么?我明明想借这个机会多要点钱,把阿波罗神庙修的更大一些的。” “钱的话还是可以要的,而且最好尽可能要的多一些。”帕拉塞尔苏斯笑了一声,“不然,当今的巴塞勒斯晚上恐怕要睡不安稳了。”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1) 当帕拉塞尔苏斯被德拉古埃载着来到海岛共和国城外围城营地上空的时候,他看到地上排列着五十多个热气球。等德拉古把他放到地上,他又看到那个瑞典王正和三十多个海盗挤在一个热气球上,着急地手中的撬棍敲打着热气球下的载具:“球球快飞啊!快飞!你怎么不飞了!” “瑞典王,这是什么?”德拉古埃好奇地问道,“我在空中时,还以为地上长了五十多个大蘑孤呢!” “这是可以飞的道具!很像蘑孤吧!其实是我用涂色进行的伪装!”艾拉得意地挺起胸膛,“我正准备从空中奇袭海岛共和国呢!我从海岛共和国的海军主力上缴获了许多海洋之火,就在来海岛共和国的路上拼命赶制这种飞行道具。到了海岛共和国后第二天就刮起了西风,正好使用!什么是远见?这就是远见!”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飞不起来。”艾米在一旁补充用了一句。 “咕……” “海岛共和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们用过。”帕拉塞尔苏斯也提醒道,“就算没用过,除了你,也没人会把飞在天空的东西误认为蘑孤。” “咕???那怎么办……帕拉塞尔苏斯你快看看,这道具哪里有问题,明明是按你的结构彷制的,为什么飞不起来啊!” 帕拉塞尔苏斯钻进热气球下方查看了一圈。 “结构是对的,飞不起来的原因……大概是载的人太多了。” “太多了?不多啊!每个载具挤三十个士兵,五十个也就一千五百人,这么点人,我还有些担心攻不下来呢……” “我是说热气球的载重太多了!你这种大小的气球,最多也就载个五、六人左右,考虑到士兵的盔甲和武器,载三、四个人就差不多了!” “三个人?每个载具三个人的话那就只有一百五十人了!连夺个城门都不够啊!” “不然你以为阿勒曼尼联军为什么会围攻康斯坦丁尼耶这么多天。”帕拉塞尔苏斯说道,“海岛共和国早就有这东西了,要是空袭行的通,他们早就做了” “可是感染黑死病的士兵已经大批的死亡了!从染病到死掉,最快只需要一天!加上找到配方后制作还要时间,要是慢吞吞地围攻海岛共和国的城墙,艾米一千多人的的亲卫队就都要死绝了!” 说到这,艾拉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帕拉塞尔苏斯的手, “帕拉塞尔苏斯!其他步骤我都能重现,就是作为原料的那个关键的染料,你有什么思绪么?” “有一些,毕竟那个女孩是我的造物,她的所有知识都是来源于我。”帕拉塞尔苏斯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但是,我所能想到的适合的东西有许多,如果不能得到更多信息削减范围,将那些材料一个个试下来的时间,海岛共和国早就已经被攻陷了。” “那怎么办!”艾拉抱着头嚷了起来,“就算攻下海岛共和国、占领炼金术学院,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资料!不说整个炼金术大学,光是那个小木屋里,各种文献都堆得像小山一样啊!” “如果能占领炼金术大学,那倒简单了。那些文献大多都是参考的资料,只要放一把火,剩下来的资料除了我的、就只有她的了。” 艾米听了,微微有些吃惊:“说起来,我听说炼金术大学曾起了一场大火,焚毁了很多文献,只有你的论文留了下来,这是怎么办到的?” 帕拉塞尔苏斯听了,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本本,从里面扯下一张纸来。艾拉发现这纸和羊皮纸、莎草纸都有些不同,她从未见过。 “这是我的炼金术作品,不燃的纸,其原料来自矿物,能抵抗任何火焰的炙烤。我习惯将重要的文章记录在这里。要不要点个火试试?” “yoltoorshul(火焰之息)!” 德拉古埃抢在艾米面前吐出一把火,一下子就把那纸烧的焦黑,透过纸传来的热量烫的帕拉塞尔苏斯急忙松开了手。只见那纸在空中飘了一下,很快就碎成了片。 换源app】 德拉古埃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帕拉塞尔苏斯。帕拉塞尔苏斯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把那叠小本本收回了兜里:“好吧,温度太高的话好像还是不行。” “不,如果是普通的纸的话现在应该正在燃烧。但到碎开为止,我完全没见到这纸上起火光,与其说是被烧掉了,不如说是因为高温而开裂了。这纸确实不一般。”艾拉说道,“但是,你确定那个女孩会把东西写在这种纸上么?” “百分之一百确定,因为那个女孩的灵魂就是我的。”帕拉塞尔苏斯说道,“除了她的房子外,也得去炼金术大学存放文献的地方找一找,那里说不定也有她留下的论文。” “我记得她不是炼金术大学的学生吧?”艾拉问道,“炼金术大学也会存放她的论文么?” “不会——但我会把论文偷偷塞进里面。”帕拉塞尔苏斯说道,“我在大学的时候,学校的师生对我的炼金术论文完全不屑一顾。但当时的我觉得这些论文丢垃圾桶是人类文明的已打损失,就会偷偷把我写好的论文稿塞进去。” “用不燃的纸?” “嗯,用不燃的纸。”帕拉塞尔苏斯说道,“当时我还想过,要是再无法毕业,就一把火烧掉存放文献的地方。其他师生看到我的文献在火里留了下来,说不定就会重视我的学说了。” “炼金术大学不会就是这么着火的吧……?” “那还真不好说。毕竟她完全就是年轻时的我。” “话说,为什么你不把制作不燃纸的方式作为论文发布出去?这个东西作为毕业论文的话,绝对够了……” “对那些庸俗的炼金术师来说是够了吧。”帕拉塞尔苏斯回答道,“但和我的硫汞盐学说相比,这么个小东西,太寒酸了。” 艾拉忽地锤了一下手心:“这么说来,不需要攻占海岛共和国的都城,只要占领炼金术大学一会儿就够了!那就按原计划,选出精锐部队,从空中发动奇袭!”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2) “发动奇袭?”帕拉塞尔苏斯摇了摇头,“瑞典王,你明明连石子的落点都能注意到,为什么却注意不到这热气球降落需要的时间呢?” 艾米一下子反应过来:“啊,我都忘了!哪怕把火停下来,这东西也是慢慢慢慢落地的!有这落地的时间,海岛共和国早就调好军队在下面等着了!” 然而艾拉却显得更加震惊:“还要落地?我光想着飞起来了,忘了设计降落的功能了!” 艾拉一震惊,艾米就更震惊了:“陛下!你刚刚是准备用这种不能降落的东西把我们载到天上去???” “咕……”艾拉不敢说话了。 艾米叹了口气:“还是想办法攻下城墙吧,我去和留里克商量一下。” “不!还是可以发动奇袭!”艾拉一下子又抬起了头,“只要把海洋之火装少一些,等它烧完后,就能降落了!” “你还真喜欢奇袭啊……”帕拉塞尔苏斯叹了口气,“那我刚刚说的降落速度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艾拉绞动脑汁,发散着思绪。 “帕拉塞尔苏斯你利用抛石块减轻重量而忽然升高。反过来要增加下落的速度,就得忽然增加重量。凭空变出石头不太可能,多捉几只鸟?捉只熊还差不多……” 一思考起来,艾拉就抱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她在干什么?”帕拉塞尔苏斯扭头询问艾米,“再怎么思考,也没办法忽然从空中捉一只熊塞热气球里吧?” 而艾米则把指头按在嘴边,示意帕拉塞尔苏斯不要打扰艾拉的思考。 艾拉忽地站了起来:“有了!” “那么快?”艾米竖起了耳朵。她也想知道艾拉怎么忽然给热气球增重。 “帕拉塞尔苏斯,你刚刚说降的缓慢会把人吸引过来对吧?” “嗯。可这又有什么用?” “那就把省下来的海洋之火装载具里,等他们围过来后肯定会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一打开,就‘轰’的一下把他们烧死!奇袭成功!” 在艾米和帕拉塞尔苏斯思考怎么快速降落时,艾拉的思绪已经飞到完全不同的地方去了。 帕拉塞尔苏斯擦了擦汗:“瑞典王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准备控制炼金术大学找资料的。” “只在降落在炼金术大学的那个气球放人就好!我、艾米、德拉古埃、还有你,留里克愿意来的话把他也叫上,由艾米控制,等前几个热气球烧起来后再慢慢降落,他们就不会在下面守着了!” 作战方案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下午,那五十个热气球就借着西风飘向了海岛共和国。 海岛共和国的将士们都还记得己方是如何毁掉七丘帝国的舰队主力的,热气球群一出现在上空,许多士兵抱着头喊了起来:“不好啦!这群海盗准备放火烧死我们!” 少数头脑清醒的人则喊道:“火不怕,快看看有没有什么露天的水源!这玩意儿遇到水就爆炸!” 也有热血男儿向将军请愿:“不能放任都城被烧掉,我们也坐上我们的热气球,在空中和他们来一场决战!” 当然,空战的方案马上就被现实给否决:“海洋之火都被那群海军笨蛋带走了,我们怎么飞?” 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忙了一通,结果从热气球上什么东西都没掉下来。 “那这是要干什么?”士兵们一头雾水地仰望着那些不断飞往远处的热气球,“空中观光?” “快落下去啊?怎么不落下去?”艾拉在热气球上急得直跺脚,“再不落下去,就要被风吹海上去啦!” “因为陛下你忘了考虑风速啊! ”艾米跟着喊了起来,“现在只能祈祷安德烈亚将军快点把我们从海里打捞起来! ” “我不想被水打湿衣服。”德拉古埃说道,“我能现在张开翅膀飞走么?” “要不我们比谁先游回去吧!”被拉到热气球上来的留里克哈哈地笑着,“我游的肯定比瑞典王你快!” 只有帕拉塞尔苏斯吓得脸都青了:“瑞典王……我想回家。” 这时候,风停了。 “哦哦哦哦!这样就能顺利降落在海岛共和国了!我的计算果然不会出错!” “完全就是运气好而已吧! !” 艾米和帕拉塞尔苏斯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看到那些热气球开始降落,海岛共和国的士兵急冲冲地围了过来。 “这边有一个、那边有两个,还有一个往那边去了!围住他们,一个也不要放过!” 最先烧尽海洋之火的热气球缓缓地降落在了地上,早就在下面等着的一队海岛共和国士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报告队长!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不可能!那群海盗花那么大精力造了这些飞行器,总不能是为了祈福吧?给我仔细翻一翻,一定有什么蹊跷!” 】 “队长!我们找到了这个盒子!” 一个士兵搬着一个盒子跑到了那队长跟前。那盒子是密闭的,上面还有艾拉亲笔提的“危险勿碰”几个字。 “装神弄鬼!” 那队长骂了一声,直接把盒子拆了开来。瞬间,一道烈火从盒子里蹿了出来,点燃了他的头发。那队长惊呼一声抛掉盒子,抱着头在地上打起滚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 “队长,水、水、水来了!” “快、快点——不、不对、不能用……!” 虽然那队长及时反应了过来,但不等他把“水”字说出口,他的士兵就把一桶水照着他的脑袋泼了过来…… 士兵们哭丧着脸把情况反馈给指挥守城的将军。 “报告将军!我们队长的头爆炸了!” “报告将军!我们这边被烧死三个人!” “报告将军!有一幢民宅烧起来了!” 那将军被各种报告弄得焦头烂额,听到最后一个,不由得吼了起来:“一间民宅而已,也用向我报告?” “但是、但是那是我们总督的房产!” “报告将军!又有三个球要落下来了!预计落点在城的东南!” “快别管那破球了!”那将军飞出来的唾沫溅了那不看场合的士兵一脸,“快去给总督家灭火!” 海岛共和国的反应被热气球上的艾拉看的清清楚楚。 “就是现在……空降炼金术大学!”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3) 在艾米的操控下,艾拉等人乘坐的热气球精准地降落在了炼金术学院后方的小树林。 留里克一个大步跨出载具,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真有意思!回诺夫哥罗德,我也要捣鼓一个玩!” 女孩的小木屋一如既往地立在树林中。被艾拉搬出来的那一盆盆花因为缺少人的照料,比先前暗澹了些。但有自然和雨水的滋润,勉强还是活着。 在进入木屋前,艾拉对着屋旁那个插着向日葵的小土坡鞠了一个躬。 “这是什么?”德拉古埃问到。 “一个名叫阿尔吉农的老鼠。它是磺胺的第一个试验者,但是因为没有用炼金术萃取精华,它因染料的毒性而离世了。” 帕拉赛尔苏斯听了,默默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老鼠给我们带来了无法治愈的黑死病。想不到在它爆发之前,也是老鼠用自己的牺牲给我们带来了有效的药物。神的恩典。” “喂,你在说哪个神?”留里克问道。 “唯一的神。” “有意思!”留里克哈哈一笑,“回诺夫哥罗德,我也试着捣鼓一个玩!” “你不是受雷神托尔的加护者么?”艾米好奇地问道。 留里克翻了个白眼:“老是一个加护多没意思啊!海斯泰因都能举国改信七丘神了,为什么我不能举国改信天方神?” “不……唯一神的话,不会给人加护。”帕拉塞尔苏斯说道。 留里克一听,连连摇头:“什么啊,没意思!不捣鼓了,不捣鼓了!” 艾米紧跟在艾拉后朝着那小土堆鞠了一躬,然后一行人就进入了小木屋。 木屋里的场景和先前艾拉整理后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些简陋的家具和成堆的书籍上已经盖了一层灰。似乎从艾拉她们上次离开后,就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我的……那个女孩她就住在这里么?”帕拉塞尔苏斯问道。 “是的,后来阿维森纳把她抓走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艾拉稍显伤感,“当时亚里士多德击退尹本.西那时,我就该抓住阿维森纳问一问的。现在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 “不用太悲伤了,瑞典王。”帕拉塞尔苏斯说道,“这终究只是一个人造物,她的身体不过是我用炼金术造的容器,而灵魂则是我的。我现在不是就站在你面前么?” 帕拉塞尔苏斯的话让艾拉陷入了一阵沉默。她没有回应帕拉塞尔苏斯的话,默默地走上前,从桌子上拿起了她临走前翻看过的那本女孩的笔记。这次她有心注意,很快就发现这笔记本的纸料确实和其他的书籍有些不同。 “真如你所说,这是用不燃的纸写的?”艾拉问道。 帕拉塞尔苏斯下意识地把德拉古埃拦在身后,说道:“让我试试看。” 只见他点燃一支蜡烛,然后从笔记本的末尾扯下一张空白页放到了烛焰之上。艾拉她们注意到,那张纸对蜡烛的炙烤毫无反应,甚至连焦黑都没有。 “看,瑞典王,她内在的灵魂完全就是我。”帕拉塞尔苏斯说道。 艾拉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而德拉古埃则发出了一声惊叹:“好厉害!真的不燃哎!” “没意思。”留里克摇了摇头,“想不被火烧掉的话,我把字刻在石头上就行了。” “总之就是这样。”帕拉塞尔苏斯看着艾拉,说道,“只要把木屋里的书堆一起,放个一把火,很快就能找出哪些东西是她写的了。” “这些书……烧掉没关系么?” “炼金术大学着火后过了那么久,你看对学院里的炼金术师起到什么影响了么?”帕拉塞尔苏斯摇了摇头,“虽然明面上说是参考文献,但实际上大多数都是一些没用的废物罢了。瑞典王你也是炼金术的高手,应该能够理解我说的话。” 艾拉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那……就烧掉吧。” 就在艾拉等人将木屋里的书搬到空地准备焚烧的时候,林外传来了炼金术学院里师生们的声音: “确定是这个方向么?” “是的!我亲眼看到热气球从这个方向落下来了!” “把沙袋扛牢些,别撒了!整个都城已经被这气球弄得一团乱了,万一这边也着火了,能灭火的就只有沙子!” 十多个炼金术师生吃力地抬着几袋沙子走了过来,迎面撞上正在搬书的艾拉、艾米、德拉古埃、留里克和帕拉塞尔苏斯等人,吓得把手中的沙袋丢到了地上。 “别慌,让我来交涉。”帕拉塞尔苏斯压低声音对艾拉说道,“这些都是我的老师和同……” 然而还没等帕拉塞尔苏斯把话说完,晴朗的天空就忽地落下了一道惊雷。留里克举着锤子,恶狠狠地瞪着那群师生,吼道:“看什么看?搬点书而已,又没抢你们的钱,快滚开!” “妈呀,海盗王国的人攻进来了!” “快去找总督求援! !” 炼金术学院的师生们吓得四散逃走了。 “糟了,马上就有海岛共和国的士兵要过来了!”艾拉急忙分配任务,“艾米、德拉古埃,你们在这里处理这些书籍。留里克、帕拉塞尔苏斯,我们再去学校存放文献的地方找一找!” “是要给那些文献放火是吧,我擅长!”留里克开心地举起锤子,“自从拉格纳死后,我就好久没有烧过村子了,烧点书过过瘾也好!” “没必要!炼金术大学的文献早就被一把火烧掉了,剩下的就只有署名帕拉塞尔苏斯的那些文献,我记得是全部存放在校长室!”艾拉带头朝着林外跑去,“希望约翰.德.鲁庇西萨校长现在不在里面,不然,就得靠帕拉塞尔苏斯你去交涉了!” “你还是找留里克把他给捆了吧!”帕拉塞尔苏斯跟在后面喊道,“我和约翰.德.鲁庇西萨校长的关系一直不好,我都数不清他推翻我论文几次了!” 】 “怎么会?我明明记得他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那是因为火灾之后我出名了!”帕拉塞尔苏斯喊道,“在火灾之前,他是反对我的三要素学说反对的最厉害的。从入学到毕业,我一直都是他拿来当反面教材的劣等生! !”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4) 艾拉等人的跑步声震的木地板“噔噔”作响。还没跑进校长室,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约翰.德.鲁庇西萨的喊声:“不要进来!我没钱!我的那点津贴全都被酒馆的老板和阿芙洛狄特之家的小妹妹们赚走了!你们想要钱,就把这幢楼的门板拆了拿去卖吧!反正这门也是帕提西帕奇奥出资买的!” “真在里面!”艾拉跺了一下脚,“留里克,靠你了,把他给捆起来!” 留里克摇头拒绝:“不,瑞典王,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从来不捆穷光蛋。” 一听到“瑞典王”这几个字,校长室的们一下子就开了。那个干瘦的小老头乐呵呵地从里面跑了出来:“哦,瑞典王,原来是你!我最优秀的学生!”说完这句话,他一眼又看到了艾拉身后的帕拉塞尔苏斯,马上又乐呵呵地说道:“还有你!帕拉塞尔苏斯!我最出门的学生!” 帕拉塞尔苏斯轻轻咳了一声:“校长,据我所知,瑞典王入学不到半天就毕业了,应该没有和你学过什么东西。实际上我也没有从你这里学过什——好吧,学过。你的生命之水这次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哦!由第五元素以太构成的不朽的生命之水!我这平生最高的杰作!他有帮你什么忙么?” “在预防黑死病感染的时候,它起到了很大的效果。虽然我无法察觉,但也许它已经多次救了我的命了。”帕拉塞尔苏斯走上前,微微朝约翰.德.鲁庇西萨欠了欠身,“实话实说,我当初来炼金术学院,只是为了传播我的学说,并没有想过能学到什么东西。你的作品让我惊讶,我确实可以叫你一声老师。” 帕拉塞尔苏斯这么说,其实是有和约翰.德.鲁庇西萨冰释前嫌的意思了。可想不到“黑死病”三个字一说出口,约翰..德.鲁庇西萨吓得“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差点把帕拉塞尔苏斯的鼻子给拍平:“黑死病又来了?你刚从病人中回来?哦,我找找,我的生命之水跑到哪去了……” “康斯坦丁尼耶确实爆发了黑死病,不过已经被控制住了。只是,阿勒曼尼联军在康斯坦丁尼耶城下溃败,那些四散的逃兵可能会把这病向大陆内侧扩散出去。” 帕拉塞尔苏斯揉了揉鼻子,面不改色地说道。 “幸运的是,瑞典王已经找到了对这病有效的药物,一种炼金药剂。作为原材料的那种染料则是来源于我,也是一种炼金药剂。不过,那种染料的制备过程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这一次回来,就是想来取回我放在学院的论文文献的。” “炼金术能制作出对黑死病有效的药物?” 校长室的门“呼”地一声又被打了开来,约翰.德.鲁庇西萨一只手把看起来像生命之水的透明液体从头顶往自己身上浇,另一只手则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来来来,本来就是你写的文献,不用客气,全部拿去吧!” “全部拿去没问题么?”艾拉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重新确认了一遍。帕拉塞尔苏斯的论文对现在的学院来说应该算是十分重要的文献了。 约翰.德.鲁庇西萨打开一个柜子就把里面的文献使劲朝着艾拉手里塞:“给给给,快点拿去!我会和其他委员交涉的!你们都是炼金术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治好黑死病患者后可别忘了报上我们学校的名字!要是治死了就不用报了……对了!” 约翰.德.鲁庇西萨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另一个柜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型徽章给艾拉别了上去:“从今天起,你就是炼金术大学的名誉校长!以后,可别忘了学院的师生们!” “谢、谢谢?不过我记得你之前在地牢里时就已经让我当名誉校长了。”艾拉抱着那堆文献,感到有些晕乎乎的,“话说回来,名誉校长是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没啥用的称号。”帕拉塞尔苏斯在艾拉耳边小声说到,“据我所知海岛共和国不给名誉头衔发津贴,就算发,瑞典王你都马上要攻下海岛共和国的都城了,有什么用?这是在求你别动炼金术学院呢。你看我,他就什么也没给。” “唔……炼金术大学的学生来自世界各地,本来也没多少海岛共和国人,我会想办法保全它的。” 约翰.德.鲁庇西萨顿时大喜过望:“好好好,有瑞典王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们是怎么来的?有几个人?要不要我找几个老师帮你们搬一下书?” 话音未落,约翰.德.鲁庇西萨忽地又抱着头躲进了墙角:“不行不行不行,要是被发现师生们协助了你,我会被总督再关进地牢的!你们搬了书,快走吧!不对不对,求求你们把我捆起来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帕拉塞尔苏斯从房间里找到了根不知道用来干啥的粗麻绳,开始给约翰.德.鲁庇西萨上绑。 “松些、捆松些!勒疼我了!”约翰.德.鲁庇西撒在地上哇哇大叫。 “不捆紧点会被怀疑的,万一又被停了津贴,校长你就去不了阿芙洛狄忒之家了。等会儿我把窗打开,再给校长你窗下放把火,让黑烟滚进来些,这样才真实。” “好、好、好,就这样!帕拉塞尔苏斯,你是我最好的学生!” “帕拉塞尔苏斯,”艾拉小声问道,“你实际上是不是很记仇……?” “哪能。” 帕拉塞尔苏斯把约翰.德.鲁庇西萨捆成一个球,踢到了房间一角。然后才面不改色地说到: “校长大概是又喝多了,别管他了,我们拿着文献快走吧。” 校长室里保管的署名帕拉塞尔苏斯的文献有几十份,帕拉塞尔苏斯查阅了一遍,把他亲手写的文献剔除了出去,剩下的十来份文献想也就是那个女孩写的了。 估摸着海岛共和国的士兵也快来了,艾拉等人就带着拣出来的文献匆匆离开了校长室。可就在他们来到楼下的时候,艾拉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从一个拐角一闪而过。 “阿维森纳?” 艾拉快步追了上去,可当她来到拐角处时,阿维森纳已经没影了。 “是阿维森纳?还是尹本.西那?他又来炼金术大学干什么?” 德拉古埃的喊声打断了艾拉的思绪:“瑞典王,快回来!学院已经被海岛共和国的士兵包围了!”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5) “已经来了?在哪里?”艾拉带着留里克和帕拉塞尔苏斯匆匆地跑回了小树林,“你们这边的工作完成了么?” 艾米从地上的一摊灰尽中扒拉出两本本子,朝着艾拉挥了挥:“已经找到了。但是德拉古埃刚刚在空中看到,学院的四方都已经聚集了海岛共和国的士兵,密密麻麻的一大堆!” “那我们快离开这里!”艾拉率先爬回到了热气球上,“光靠海洋之火速度不够,艾米,你来帮忙生火!” 在热气的填充下,干瘪的热气球缓缓地鼓了起来。 “快飞、快飞啊!怎么还不飞???” “没那么快!”艾米喊道,“要让热气填充到能载我们飞起来的程度,还需要好一段时间呢!” 听到这话,德拉古埃爬出了热气球:“我可以自己飞,这样能减轻一些重量。” “那你载我飞回去吧。”帕拉塞尔苏斯紧跟着从热气球里爬了出来,“我比较重,少了我,热气球能浮的更快些。” “来不及了!”艾米喊道,“他们已经来了!” 或许是察觉到报告中的雷电魔法非同寻常,海岛共和国这一次出动了千人以上的士兵。他们有的装备着盔甲、长矛,有的握着大盾、短剑,还有的拿着弓弩,甚至还有一队士兵推来了蝎弩和弩炮。帕拉塞尔苏斯吓得想要跑回载具里躲着,留里克反倒来了精神,从热气球里爬了出来。 “来得正好!”留里克用锤子在天空引发了一道闪电,“我是留里克!想挑战我的话,就尽管来吧!” 话音刚落,留里克就大笑着朝着士兵从中冲去。随着他的锤子挥舞,不停地有手臂大小的雷电向着士兵最为密集的地方落了下去。士兵们吓得四下逃窜,密集的方阵就这样被雷电打乱了。留里克冲进散乱的士兵丛里,一锤子接一锤子地砸烂士兵们的脑瓜。 “是精灵级的魔法师!”指挥的军官喊道,“不要跑,我们人多,围上去拖住他,别给他召唤雷电的机会!剩下的人去抓住他的同党,用人质逼迫他投降!” 这时候,艾拉的热气球已经微微飘起来了一些。海岛共和国的士兵当即拉开弓弩,准备把那热气球给射下来。 “那个……我们只是来取些书而已,能放我们离开么?” 艾米在热气球上微微一笑。那些弓弩手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地。有两个士兵正抬着一支巨形弩箭准备装到弩炮上,听到艾米的声音,抬头看到艾米的微笑,手上的巨弩“当”的一下就掉下来砸中了他们的脚趾。可尽管脚趾痛的慌,这两个士兵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艾米看,怎么也无法把视线移开。 “阿芙洛狄特的加护!”那军官反应过来,“这个女人也是一个精灵级的魔法师!小心了,这伙人里面有两个精灵级!” 冲在最前面的记得士兵原本已经快要抓到帕拉塞尔苏斯了,听到那军官的话,吓得一齐后退了一步,胆怯地地盯着帕拉塞尔苏斯不敢上前,生怕他也是一个精灵级。事已至此,帕拉塞尔苏斯觉得自己不出几招都对不起眼前的气氛: “接招,盐……赫尔墨斯之鸟……白鹰……青虎……赤狮……天、天之红宝石?” 什么事都没用发生。那几个士兵对视一眼,抄起刀子就朝着帕拉塞尔苏斯砍了过去。 “fusrodah!(不卸之力!)” 德拉古埃一嗓子吼出,那几个士兵顿时就像树叶一样被吹飞了出去。德拉古埃乘机伸出双翼,抓起帕拉塞尔苏斯就飞到了空中: “faasrumaar!(震慑之吼!)” 那吼声催动着潜藏在人本能中的恐惧。一时间,大批士兵丢下武器,朝着树林外逃去。 “又是一个精灵级!我们人手不够,快撤!”不知是不是受了震慑之吼的影响,那军官冲着剩下的士兵喊道,“别打了,三个精灵级,没三四千人拿不下!快去找总督派兵支援!” 艾拉等人当然不会等到他们带着援军回来。这一千人刚撤,他们就坐着热气球飞向了天空。 即使在返回围城营地的路上,艾拉和帕拉塞尔苏斯也没闲着。他们抓起从炼金术学院拿出来的几本文献,开始从上面寻找那个染料的线索: “如此,也许我能完成那个伟大的工作……” …… “该先把这个事情放一边了,我得继续着手进行那伟大的工作……” …… “为了触及造物的最终奥秘,我必须要先去把那伟大的工作完成了……” “怎么全都是那么‘伟大的工作’啊!”艾拉抛下文献,抱着头嚷了起来,“这‘伟大的工作’到底是指什么?怎么她都不说清楚?” “要是说清楚的话,这些文献恐怕就到不了我们手上了。”帕拉塞尔苏斯回答道,“毫无疑问,她是在意图用炼金术进行人造人的制作。” “又是造人?她自己不就是用炼金术造出来的人么?” “她可并不这样认为。”帕拉塞尔苏斯说道,“她只分走了我灵魂的一部分,因此有些事情她并不知道——从我意图制作人造人到她诞生为止的所有事。在她的认知中,她就是真正的帕拉塞尔苏斯。我曾将我制作她时写的笔记混在一堆书里交给她,希望她能够察觉。但从这些文献看来,她好像没能发现——恐怕她已经迈入了我的老路,开始尝试用炼金术进行人造人的制作了。” “那……她能成功么?” “不说这个。”帕拉塞尔苏斯举起了手中的一卷纸,“我已经找到那个染料的配方了。” “是什么?”艾拉急忙问道,“需要什么材料、在什么环境下制作?” “都是些常见的材料,没什么稀有的东西。有简易的器材的话,我勉强应该能制作一些。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如果要大批量地制作的话,还是需要专门的炼金实验室。”帕拉塞尔苏斯说道,“在围城营地里制作足够上千名士兵使用的药剂,肯定是行不通的。此外,要大批量制作的话,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需要至少有一些炼金基础的人配合才行。” 】 “实验室和炼金术师的话,炼金术学院里都有……该死,这不是还得先攻下海岛共和国的都城么?这样的话会来不及!” “瑞典王,我有一个疑问。”留里克在一旁说道,“我之前攻不下城,是因为我被海军挡在了对岸。可瑞典王你来后,制海权就控制在我们手里了。现在这里加上我,足足有三名精灵级的魔法师,你的飞翔的西兰人号上又现成的投石机,兵力上也是我们占优势。就算我们几个人的魔法都不适合砸开城墙,要攻破这里两天应该也足够了。为什么你就是不下令强攻呢?” “咕……?对喔!” 艾拉如梦初醒。 “我从来没用魔法攻过城……忘了有这回事了。”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6) 海岛共和国在名义上一直都是七丘帝国的属国。其最高统治者和七丘帝国的地方官员一样,称为“总督”。一开始,其总督甚至都是由七丘帝国直接任命的。而在海岛共和国取得更多自治权后则改由当地选举产生。 虽然名称依旧是“总督”,但海岛共和国的总督实际上是终身制的专制统治者。当地的商业贵族多次试图削减总督的权力,但直到帕提西帕奇奥担任总督,除了在上任前念了一串比前任总督长了三倍的宣誓词外,就没有其他制约权力的举措了。 这样的海岛共和国,在艾拉乘着热气球离开后发生了一场大暴动。当地三百多名最富有的商业贵族史无前例地聚集在一起,硬生生把有卫兵护卫的帕提西帕奇奥的马车给拦在了前往总督府的路上。 “帕提西帕奇奥!我们已经听说了!这次攻入炼金术学院的有三个精灵级以上的魔法师!”有人对着马车上的帕提西帕奇奥喊道,“城外现在有近一万五千名海盗王国的士兵,再加上三名精灵级的魔法师,你准备如何保护我们的生命和财产!” “你应当遭到弹劾!”另有一个人吼道,“我们要把你流放出海岛共和国!” 帕提西帕奇奥原本心情就不好,听到这群贵族把责任全都推到自己身上,当即就发火了:“丹多洛!这次阿勒曼尼联军出征,你倒卖军需物资赚了多少钱,敢不敢在这里和大伙说说?彼得罗!当初闹和七丘帝国开战,闹得最凶的就是你!怎么现在又成了主和派了?其他人,你们挖出自己的心、掏出自己的肠子来看看,我开战前,你们一个个难道不都是主战派么!” “开战符合海岛共和国全体公民的利益,我当然是主站派!但我可从没同意过你送掉我们全部的海军!”被帕提西帕奇奥点名的丹多洛在下面吼道,“开战时,海军上我们明明对七丘帝国有优势,现在却反而被敌人登岛围城了!你找的阿勒曼尼盟军也全都不见了!这难道不是你的无能导致的么!你准备如何负责!” “城里守军现在不到五千,能不能挡住那三名精灵级的魔法师都不好说,你准备怎么抵挡那一万五千名士兵的进攻!”另一个被点名的彼得罗也在下面和帕提西帕奇奥针锋相对,“一旦敌人开始总攻,都城三天之内就会沦陷!为今之计,只有把你吊死在城墙头上,然后开门乞和!” “负责?我还攻陷了利古里亚共和国呢!那时你们怎么说是将士们的功劳了?是战争就有胜败,我又不是将军,我凭什么负责!乞和?哈哈!彼得罗,你给我把眼睛擦亮了仔细看看,围住城的不是七丘帝国,而是海盗王国!你可有见过放着一箱金币不拿,只从里面捡几枚诺米斯玛就走的海盗么?你要乞和,我大可以派你去当使者,就怕先被吊死的不是我,而是你,彼得罗!” 说完,帕提西帕奇奥看向身边的卫队,把手朝前方一挥:“继续前进!想挡住马车的就用车压死,想爬上马车的就剁掉手掌,再不成,就把守城的士兵也调过来进行镇压!我才是总督,他们算个什么!” 卫队们应着帕提西帕奇奥的命令再度驱动马车,硬生生地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从马车后传来了那些商业贵族们怒不可遏的声音:“帕提西帕奇奥!我们一定会把你流放!然后,我们会重建元老院,还要建立大议会、最高法庭,恢复真正古典的共和制!” 帕提西帕奇奥听在耳中,也跟着在马车里叹了一口气:“共和制、共和制好啊。若这次战争是议会做出的决议,就不需要任何人为其负责了。” 马车停在了总督府。帕提西帕奇奥在仆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进自己的卧室,打开了一瓶他一直珍藏的烈酒。夜色渐沉,他靠在窗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直到把一整瓶酒全部喝空。 “尹、尹波利塔!”他大着舌头、含混不清地喊道,“再拿一杯酒来!” 不多时,门打开了,一个黑发的女仆拿着一瓶酒走了进来,小心地放在了帕提西帕奇奥的桌前。帕提西帕奇奥愣了一下,带着酒意仔细地端详着那个女仆的脸。 “尹波利塔呢?” “老爷你忘了,她出征了,还没有回来呢。” “那乔瓦尼呢?让乔瓦尼来见我!” “乔瓦尼大人他也出征了,还没回来……” “都出征了?那我的军队呢?我的军队去了哪里!” 帕提西帕奇奥的吼声在房间里回荡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平息了下去。 “老爷,还有什么事么?”那女仆问道。 “没事了,滚!” 帕提西帕奇奥怒吼着把那女仆赶了出去,顺手把她端过来的那酒砸到了墙上。然后,他就低着头、捂着自己的眼睛,发出了呜咽之声。 房间里忽地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可怜啊。一个下属、一个能够抵御敌军的下属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胖总督。” 帕提西帕奇奥惊慌地抬起头。那声音来自房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那里,站着面带微笑的阿维森纳。 “阿维森纳!”帕提西帕奇奥吼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阿维森纳夸张地鞠了一个躬:“回总督大人,总督府的墙材质太简单了,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过分的礼仪配合阿维森纳的言语和微笑,让帕提西帕奇奥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嘲讽意味。他不由得站起身,用更大的声音吼了起来:“你个逃犯!我现在没空理你!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阿维森纳笑着摇了摇头:“恐怕恰恰相反,海岛共和国没能力要了我的命,但我离开这里,总督你就要没命了。” 残酷的现实感让帕提西帕奇奥一下子又摔回到了椅子上。他捂着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你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阿维森纳在黑暗中张开双臂:“哭什么,你的运气来了。看,一个超越精灵级的魔法师,前来帮助你守城。还有海军,天方帝国的海军舰队已经蓄势待发,只要你点一下头,我们的海军大将巴巴罗萨.海雷丁就会亲自前来,帮助海岛共和国击败安德烈亚.多利亚!” “真的?” 帕提西帕奇奥激动的一下子又站了起来。但没过多久,他就又低头坐回到了椅子上。 “那么……代价是什么?” 阿维森纳深深地笑了起来。 “给我炼金术学院的师生听从我的命令,我就协助你守城。至于海雷丁将军的舰队……不急,我们改天慢慢谈。”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7) 当天晚上,除了被烟熏昏迷的约翰.德.鲁庇西萨外,炼金术学院的其他师生全部都被召集到了一间教室。在一番低声细语的猜测之后,阿维森纳满面红光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看到这个不仅克扣他们几个月的补贴,甚至曾将他们陷害入狱的家伙,众人全都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知道阿维森纳是一个高超的魔法师,他们已经冲上去围殴这个人渣了。饶是如此,他们也忍不住捡起桌子上的各种炼金器材朝着阿维森纳扔了过去,同时愤愤地喊道:“阿维森纳!你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你都已经已经不是委员了!” 阿维森纳微笑着,一边用魔法让那些飞向他的炼金器材消失,一遍从容不迫地展现手中的一张纸:“确实已经不是委员了,但我已经取得了比委员更高的权限,看,总督的委任书,接下来,我有一人决定学院所有事物的权限。” 看着羊皮纸上那黄纸黑字的委任书,众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但心里却更加的怒不可遏。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总督会把这样的权限交到一个谋杀犯的手上! 却见阿维森纳拍了拍墙壁上的一块小石板,笑道:“别这么生气,我这次可没有克扣你们的补贴。看,我还自费给你们的教室装了一块可以写字的小石板。” 拉齐率先沉住气,他按住已经蠢蠢欲动的重人,问道:“阿维森纳,你到底想干什么?” “拉齐,还是你聪明。现在和我作对不是什么好主意,而和我合作反倒对你们有利。你们现在不是都喜欢研究帕拉塞尔苏斯的文献么?我找到了他研究成果中意义最重大的一篇,不世的杰作,价值连城的文稿!” 说着,阿维森纳在小石板上“刷刷”地写起字来。他是一个不世的天才,从十岁开始学习逻辑学和基础科学,展现出卓越的天赋;十六岁被选中成为祭司;十九岁时,在所有医生都已经弃医的情况下,他出手治好了七丘帝国巴塞勒斯的怪病;仅仅二十岁,他就开始着手进行《医典》的写作。眼下,他也展现了超强的记忆力,虽然手上并没拿着那篇文稿,但却毫无滞碍、一字不差地把文稿上的字写了出来,这还不算什么,他甚至把原稿上的涂改痕迹都一并还原了——对充满神秘意味的炼金术文献而言,因为这些痕迹说不定就是某种暗语。 换源app】 在阿维森纳刚开始写字的时候,众人还有些吵吵嚷嚷。但随着阿维森纳的书写,他们全都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行行充满神秘的文字,甚至忘了呼吸。 等阿维森纳那写完转过身来,拉齐咽了下口水,问道:“这是什么?” “造物的秘密——准确的说,造人的秘密。”阿维森纳在众人面前摊开了手,“你们应该都听过那个传说吧?” 拉齐点了点头。他走上前,将石板上的文字细细又读了一遍,。知不觉间中他开始又手触摸这些文字,就像在触摸着什么珍宝一般。 “我要你们重现这个步骤。我所知的已经全都写在这里了,从开头到结尾,帕拉塞尔苏斯写了八年。”阿维森纳竖起两根手指,“你们没有八年,一年都没有。两个月——将这个奇迹重现。” 听到这句话,拉齐开始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转身看向他的炼金术同僚们,问道:“你们怎么看?” 那群炼金术师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点头,但更多的却是在摇头。 “不要摇头,每个人都按这个步骤试一试。”阿维森纳继续说道,“据我了解,这个步骤中需要使用一些魔法——不过,我看帕拉塞尔苏斯本人的魔力只有入门水准,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我失败了,但你们这么多人,总有人能成功的吧?” “阿维森纳,可能你对我们学院的学派不太了解。”拉齐说道,“根据对制作哲人石初始材料的分歧,炼金术大体可分两派。无机物派认为哲人石的原材料只能是矿物,有机物派则认为原材料应当是毛发血液等来自生命的物质。但帕拉塞尔苏斯却认为,有机物并不只能来源于生命,通过炼金术,无机物可以变成有机物,因此这两派并无本质不同。这也是他整个造人步骤的理论基础。学院的炼金术师虽多,持有这个观点的却只有他一个。其中的种种技术,对我们其他所有人而言都还是陌生的领域。你要我们两个月造出人来,还是太过强人所难了。” “你说什么?”阿维森纳瞪起眼睛,扫了在场的师生们一眼。被他视线扫到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低下了头。阿维森纳不由生气地喊了起来,“废物、一个个全都是废物!学院几百号师生,就没有一个能够像帕拉塞尔苏斯一样把人给造出来的么?” 说着,他指向造出固银的乔治.斯塔基:“斯塔基,你的实操不是很厉害么?你给我来试试!” 乔治.斯塔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愿意一试,但是,两个月内我肯定无法完成。” “拉齐,你呢?你是委员!你来!” 拉齐也摇了摇头:“我将我的半生都投入在了贾比尔的着作之上,但是帕拉塞尔苏斯的学说和贾比尔截然不同。我有信心操控硫和汞,但我无法将盐加入其中。” “那校长怎么样?约翰.德.鲁庇西萨呢?让他来见我!” “放弃吧,阿维森纳。帕拉塞尔苏斯在学院时,最反对他学说的就是校长。起火之后,他天天喝酒,甚至没有仔细看过帕拉塞尔苏斯的文献。” “那你给我推荐一个人!”阿维森纳愤怒地朝着拉齐喊道,“无论如何,必须要有人复现这个步骤,造一具身体出来!” 相比阿维森纳的愤怒,拉齐则显得平静的多:“放眼学院里的师生,能够做到这件事情的恐怕只有一人。” 阿维森纳大喜过望:“谁?马上告诉我!” “帕拉塞尔苏斯。也只有帕拉塞尔苏斯。” “帕拉塞尔苏斯!”阿维森纳愤怒地锤了一下石板,然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行,帕拉塞尔苏斯就帕拉塞尔苏斯,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把她带回来!”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8) 海岛共和国的地下水道,就连当地人都搞不清其内部构造。他们只知道这是在海岛共和国还归属于七丘帝国的时候,由他们卓越的先祖们所建造。这伟大的供水系统,使他们即使处在这被一百余条咸水河道所分割的小岛上,也依旧可以随处取到澹水。而生活产生的一切废弃污水,也通通在排水系统的运转下不知所踪。 他们对排水供水系统的了解,仅限于两个重要的闸门。他们的祖先嘱咐他们,当城市遭到包围,务必将这两道闸门关紧,以免敌人从地下水道侵入,仅此而已。 若不是阿维森纳曾为了躲避艾米和留里克的围攻而让脚下的砂石和土地整块消失,他决计发现不了这个地下水道。 阿维森纳所进入的地方属于下水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半封闭式空间,一旦有废水排下,淅沥的水流声在整个空间都清晰可闻;空气中一阵接一阵地传来难以言喻的恶臭,另人作呕;在那水流之下堆积着厚厚的淤泥,多半来自粪便和动植物的尸体,若皮肤不慎触碰,很快就会发痒发红。 阿维森纳提着灯,一边在里面小心行走,一边微仰着头,对着那什么也没有的上方自言自语: “逍遥学派的使徒大人,我已寻得炼金学院师生们的协助。依文献所述,制作躯体需六十六天,然海岛共和国已遭围困,以我一人之力,断难保护此城两月之久。恳请使徒大人再度降临于此,在躯体完成之前,保护此城周全!” 随着阿维森纳的声音落下,那些淤泥产生了一些反应。它们一次次塑成千奇百怪的人型,又一次次自行塌陷下去。在许许多多次失败后,终于有一个还像个人样的泥人出现在了阿维森那眼前,“刷”地一下睁开了泥泞的眼睛。 阿维森纳心生疑惑:“尹本.西那大人?你这次怎么……” “错了,不是尹本.西那,是艾哈迈德·古拉尼。” 那泥人左右摆了摆头,那僵硬的动作,让人担心它的脑袋会不会忽地就从那泥塑的身体上掉落下来。却见他朝着一侧伸出手,那本来只有一个圆球的手掌艰难地分裂、变形,在一次又一次错误的尝试后,终于勉强形成了类似人手的五根手指。 忽然间,一股魔力从那似是而非的手掌中溢出,让前方的一大块土壤顿时消失了。 “不错,勉强达到了精灵级的实力。”那泥人发出了声音,“虽然衰减超过了一半,但无论如何,比起尹本.西那大人还是要好多了。” “那是自然。吾等的灵魂,无需太过精密的容器。”阿维森纳说道,“但你是何时学会降灵术的?为何尹本.西那大人不亲自前来?” “上次降灵,尹本.西那大人受了点伤。这里又是格里高利大人的势力范围,尹本.西那大人不方便亲自前来,就让我来了。”艾哈迈德·古拉尼说道,“此外,东方战场也出现了一点麻烦,尹本.西那大人暂时无法离开那里。” “但是艾哈迈德·古拉尼,你应该是不会降灵术的,而且又是隔了那么远的距离……” “是尹本.西那大人送我来的。就在方才,为了更好地驱使我的灵体,他出手消灭了我的躯体。” “消灭了你的躯体?”阿维森纳大惊失色。他知道这是艾哈迈德·古拉尼说的委婉,要直白的说,那就是他刚刚被尹本.西那给杀了。 “如果能够重塑万王之王的身躯,那我的身躯自然也有办法重塑。如果失败,那我们就不用活着回去了——这就是尹本.西那大人的意思。” 阿维森纳不由得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可是光靠我们,也很难帮海岛共和国守城两个月。要不我们直接带帕拉塞尔苏斯离开海岛共和国,这样的话倒还有机会……” “不,尹本.西那大人说了,就在此地进行。不要只盯着帕拉塞尔苏斯,他未必可以信任。让其他炼金术师全都加入进来,两个月不够就三个月,三个月不够就半年,不管那些炼金术师说什么,就算强迫,也要强迫他们进行试验!魔法因人而异,不这么做,我们很难成功。” “半年?”阿维森纳连连摇头,“尹本.西那大人不来,光靠我们两个,一个月都难啊!” “还有我们。” 在阿维森纳不注意的时候,那些淤泥又被捏出了四个人形。它们都和先前那个泥人一样,先是睁开眼睛,然后逐一刻画身体各器官的细节,越来越逼近人的样子。 阿维森纳又惊又喜。这五个人加上他自己,一共是六个祭司。除了尹本.西那本人没来外,星月派的战力已经全都聚集到这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那个自称艾哈迈德·古拉尼的泥人催促到,“带我们去见见那个传说中的帕拉塞尔苏斯。” 在阿维森纳的向导下,这群人在幽暗的地下水道摸索着前进。由于是淤泥捏成,它们一路都小心地避开水流,生怕肢体的某个部位被水溶解。这样走了一会儿,幽暗的远处隐约传来了一个女孩的歌声。又前进了一段路,歌声戛然而止,一转变成了说话声: “小阿尔吉农,你又在偷吃我的面包了是么?不要以为那么黑我就看不到,你的吱吱声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 “哎,吃吧,吃吧,最后半片了。阿维森纳那个坏蛋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现了,他再不送食物来,我也要饿死了。你吃了后可得记得我的恩情,我饿死后不许啃我的身体,自己另外去别的地方找吃的去,记住了?” 一阵宁静之后,黑暗中传来了女孩的叹息声:“可惜啊,到最后,我也没能掌握造物的奥秘,” 阿维森纳举起油灯,照亮了前方:一个女孩瘫坐在地上,左手被一个没有任何缺口的铁环铐在了一根本不该出现在底下水道的钢管上。她的头发上、脸上沾满了污渍,裹在身上的那个白色被单也已经被染成了黑色。 她的身旁,根本就没有一只老鼠。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9) 被阿维森纳的灯光所照,那女孩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回避的动作。她已经太久没见阳光了,阿维森纳提着的灯光芒虽然微弱,但却足以灼烧她的眼睛。阿维森纳走的越近,她就显得越为痛苦,完全无法交流。 无奈之下,阿维森纳只好用衣袖挡在了灯的前方,那女孩这才显得好受了一些。她缓缓转过头,用茫然的眼神上下扫视了阿维森纳一遍,忽地咧嘴笑了一声: “拉齐……你也被阿维森纳关到这里来了?” “拉齐?”阿维森纳皱起了眉头。那个炼金术学院的委员现在还在地上的教室等着他,并没有跟来,他也不可能会允许他跟来。而且他和拉齐体型差距极大,要说有什么相似之处,大概也就只有他们都是天方帝国人了。 然而那女孩却似乎完全把阿维森纳当成了拉齐,坐在地上干笑着: “拉齐,你的炼金术水平其实还行,但就是不太聪明。可别生气,还记得你研究的那个贾比尔文献么,关于公鸡和狐狸的暗语那个?你看到旁边有一副插图,狐狸的身上不引人注目地画着一个小圈,圈的中心点着一个点,就以为这狐狸是指金。是啊,圈中一个点,那是太阳的符号,在炼金术中确实就是指金。可你怎么不想想,贾比尔又不是画家,那个插图,难道会是出自贾比尔之手么?错了,全错了。后世一个不知名的翻抄者,自作聪明地画了一个错误的答桉,就把你这样一个厉害的炼金术师带入歧途十余年——哎。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你真的破解了那个文献又能怎样呢?你只要把那些署名贾比尔的文献放一起仔细比较一下、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些文献中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恐怕未必会是同一个人写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阿维森纳骂道,“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闻言,那女孩把头凑上前些仔细端详了阿维森纳一会儿,显得有些茫然:“不是拉齐?难道……你是鲁庇西萨校长?” “完了。”艾哈迈德·古拉尼在后面滴咕道,“阿维森纳,帕拉塞尔苏斯好像被你弄疯了。你有办法治么?” “校长!”那女孩突然大叫一声,然后把脚抬起来伸到了阿维森纳的鼻子底下。 “……你这是要干什么?” “一直驳回我的论文、一直驳回我的论文,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又不是为了求学才来炼金术学院的!要当学生的应该是你,明白吗!” 说着,那女孩的脚在阿维森纳的鼻子下晃了几下。 “不过,我现在还在生你的气!帮我洗脚!洗干净了,我就考虑收你为徒!” 阿维森纳不厌其烦地拨开女孩的脚,眼中露出了凶光。那女孩身体一震,忽地抱住头、缩起了身体。 “不要!”她哭着喊道,“不要把我再关在这里!” 阿维森纳叹了口气:“我看她现在已经没用了,还是给她一个痛快吧!” 说完,阿维森纳的袍子就飘了起来,从那袍子下方露出了十余根银针,每一根都散发着绿油油的光芒。而就在这时,艾哈迈德·古拉尼的声音也从后方传了过来:“吾断定,阿维森纳的银针并不存在于此。” 那十来根银针突乎其然的消失了。阿维森纳不满地看向身后那个干扰他魔法的小泥人:“艾哈迈德·古拉尼,你这是在干什么?” 艾哈迈德·古拉尼指了指自己和其余四个小泥人。那不成型的泥脸无法显露出什么表情,但从声音听来,艾哈迈德·古拉尼似乎非常愤怒:“阿维森纳,我倒是想问你要干什么。不说这是我们亚伯拉罕教会的信徒,现在我们几人的性命全部维系在帕拉塞尔苏斯身上,你却就要这样把她杀了么?” “好吧,刚刚是我轻率了。”阿维森纳收手了,“这个家伙曾经在众目睽睽下烧掉我的医书,一听到要治她,我就有些生气。” “她疯了,这是你种的因,你就得负起责任处理好。”另一个泥人说道,“一边强制其他炼金术师执行人体炼成的步骤,一边治疗帕拉塞尔苏斯的疯症,双管齐下,才能有更高的成功率。” 阿维森纳扭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试着治好她吧。” 换源app】 …… 就在阿维森纳在底下水道见帕拉塞尔苏斯时,艾拉的围城营地也迎来了一个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使者。 “海岛共和国准备向我投降?”艾拉把视线从文书上抬移到了那使者身上,“你确定?” “回瑞典王,实际上,帕提西帕奇奥——也就是我们的总督,他并不同意。”那使者低着头说道。 “那你这次是来干什么!” “虽然帕提西帕奇奥不识时务,但我们觉得,现在已经不必考虑他的意见了。”那使者说道,“只要瑞典王你在这里点下头,明天一早,你就能看到大开的城门,以及被吊死在城门口的帕提西帕奇奥。” 艾拉这才明白,海岛共和国这是起内讧了。 艾米大病初愈,已经在艾拉的要求下先睡了,艾拉便决定独自处理这个外交事件。虽然她急着要借用炼金术学院的设备和师生,但如果在使者面前显露出这一点的话,等于自己毁掉交涉的筹码,于是她说道:“你们是想向我投降,但实际上,我根本没有接受的理由吧?我这边有很多厉害的魔法师,就算没有你们,两天之内也能攻下城墙。你们能抵挡的住么?现在接受你的投降,我有什么好处?” 那使者顿时有些结巴了:“虽然这么说……但强攻的话,总要多出现一些伤亡吧。我们是真心想要投靠瑞典王你的,瑞典王你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又到了艾拉最喜欢、也是最害怕的出价环节了。有了德拉古埃那次一百万缩水成二十万的前车之鉴,她决定在对待这个问题上慎之又慎。但到了具体要开多少价格,她却又感到伤脑筋。 “首先……帕提西帕奇奥是一定要死的。” “那是自然。” “然后你们还得给我们一些战争赔偿……数目嘛……就……就……” 艾拉开始支支吾吾。她实在是对这些数目没什么概念。忽然,她灵机一动,说道:“我本来是已经决定洗劫这里了,既然你们那么有诚意,那就把你们所有的钱拿出来,和我四六分,我就答应!” “钱……?”那使者意味深长地问道,“瑞典王你是说,金币?” “金币!银币!还有铜币!要是你们有铁币,铁币也要!” “我明白了,”那使者点了点头,“那六四分是指……?瑞典王你要拿四?” 艾拉注意了一会儿那个使者的表情,感觉自己提的数额好像是少了,连忙说道:“想什么呢,你们拿四!” “好的,我马上回去汇报一下。” 看着那使者的背影,艾拉挠了绕自己的头:“怎么感觉他不是很为难的样子?是不是少了?应该要七成的?” 不过,艾拉觉得七成和六成也差不了许多,总不至于会像二十万和一百万那样差距那么大。 “嗯,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艾拉自言自语了一句,又埋头处理起事务来。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10) 第二天,空中飘落着蒙蒙的细雨。 从艾拉的营帐里传来了艾米的喊声:“陛下!你对自己的财政能力多少应该要有点自觉了吧!关于钱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找我商量一下! !” “艾米你当时在睡觉不是么。放心吧,我已经学会了,这一次我是不会亏的!”艾拉显得自信满满,“我可是特地回避了具体的金额,直接要他们把六成的钱拿出来……” “问题就在这里!比下,你说的是‘钱’,对吧?” “对啊,我要的就是钱啊,其他的东西有什么用?” “那除了钱以外的其他财产呢?比如说土地、庄园?” 艾拉摸了摸脑袋:“啊,我把这个忘了。不过这些东西本来也带不走……” “那些流动的财产呢?比如说货物、商船?” “也没包含在内……没什么问题吧?” “问题大了好吗!商人可和你们贵族不一样,他们的钱是时刻在生钱的路上的!连货物都不算,光算手里的现金的话,恐怕连他们总资产的两成都不到啊!再六四分,算下来陛下你只拿到了一成左右!而且这种约定下,那些商人肯定会抢着用现金置办更多的货物。到最后,恐怕你问吕贝克市借来的钱都比这个多!” “咕……???”艾拉大惊失色,“那、那怎么办?” “还能挽救!毕竟陛下说的是‘钱’而不是‘现金’,概念有些模湖。只要陛下咬定是算上除了钱之外的其他资产就好了!” “不是,我想起来了,当时他还特意问了我是不是指金币来着!”艾拉欲哭无泪,“我当时向他们提出条件时,也确实没有算上这些资产……” “陛下你——!好吧,既然这样,那陛下就反悔,然后直接加码!” “反悔然后加码?那多不要脸啊……” “连契约都没签,陛下你管那么多干啥!”艾米拼命摇晃着艾拉的身体,“陛下你想清楚,你是要钱,还是要脸!” “我当然要钱!可……可我也要脸啊!” 艾米差点没背过气去:“陛下你怎么还不明白!你这完全就是被那群商人们给坑了……” 就在这时,一个海盗在营帐外喊道:“瑞典王!我们发现敌人城北的城门大开着!现在该怎么做?” 艾拉一下子扭过头:“那城门上有什么东西么?” 只听那海盗回答道:“城门上用绳子挂着一个人!被吊死了!” “好!帕提西帕奇奥已经被吊死了!”艾拉扯开艾米的手,“艾米,钱的事情之后再说,为了防止出现什么变故,我们马上点兵攻城!” 】 还没等艾米反应过来,门外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报告瑞典王!就在刚刚,留里克带着他的部队朝着大开的北门冲过去了!” “听到了吗,留里克都动了,我们也快点!”艾拉抛下艾米,一头朝着营帐外扎去。她害怕留里克把贡金都顺走了,急急忙忙地点好兵,也不顾整理阵型,乱哄哄地就带着这群海盗们朝着城墙下跑去。可还没等来到城墙底下,吊在城门口的那具尸体惊得她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虽然被麻袋套着脸,但那身材显然不是帕提西帕奇奥的,而更像是昨晚来到她营帐的那个使者的! “糟了!反对派失败了!打开的城门是一个陷阱!”艾拉急的跺了一下脚,“留里克呢?已经冲进去了么?为什么他要那么着急!” “他为什么总是中这种陷阱!”跟过来的艾米也急了,“亚速城的时候,他就是被利古里亚共和国骗进城里,那伤现在都没好全吧?” 然而,从城门的方向却传来了留里克豪爽的笑声:“哈哈哈!不要小瞧我啊,留里克可不会在同一个陷阱里栽倒两次!” 艾拉定睛一看,原来留里克并没有冲进城里。他的部队正通过城门旁的楼梯上爬,似乎是想要占领城墙。不多时,城墙上传来了兵刃碰撞的声音,有人在上面喊道:“大公!上面有伏兵,都是弓箭手!” “不出我所料!随我来!”留里克大手一挥,带着剩下来的士兵一齐杀上了城墙。他一马当先,先一锤子将一个敌人抡下城墙,然后将大锤一举,让一束闪耀的雷电直落在城墙之上! 在七、八个被雷电烧成焦炭的敌军尸体中,留里克兴奋地大声喊了起来:“记住我的名字!我是诺夫哥罗德大公,受托尔加护的留里克!” 话音未落,他再度引发五、六道惊雷,让它们向着城墙上守军最密集的地方落了下去! ——然而,这些雷电却在即将击中城墙时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阵勐烈的狂风刮了起来,差点把留里克给翻下城墙! “诺夫哥罗德,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 阿维森纳张开双臂,缓步朝着留里克走来。 “是叫留里克是么?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在艾米的眼中,那扇城门又缓缓地关上了。 “果然还是中计了吧!”艾米抱着头喊了起来,“第二次了!” “我去把留里克救出来!” 德拉古埃冲出军阵,展翅飞了起来,但还没等他接近城墙,立刻就有十来支箭失朝着她飞了过来。起初她还没在意,直到其中一支箭失击碎了覆盖在她手臂上的龙鳞,她才察觉到这些小小的箭失竟有着超越巨型床弩的威力! “还有其他精灵级的魔法师!”德拉古埃在空中一个急停,“而且还不止一个!” 城墙上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让德拉古埃找不到施法者的所在。她在空中盘绕了几圈,在躲过三轮箭失后,她发出了一个不同以往吼声的轻细声音: asyahnir(灵气低语)。” 这是探知生命与魔力的魔法。在声音传播到的地方,一切生命都以一种红色火焰的状态显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一眼找出了其中最为明亮的几个——首先是阿维森纳,然后是正在苦苦支撑着的留里克。除此之外还有五个比留里克略暗一些的火焰。定睛看去,这些火焰的来源,竟是五个不起眼的小泥人。再一细看,那几个小泥人尽然在动。 德拉古埃顿时感到背上涌上一股寒意——这个魔法,让她想起了尹本.西那。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11) “瑞典王!”德拉古埃对着地面喊道,“天方帝国的魔法师在协助海岛共和国!我攻不进去!” “糟糕!留里克他不是阿维森纳的对手!”艾拉扭头对着自己的士兵喊道,“快整好队形,准备攻城!” 艾米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不多时,一阵狼嚎声回应了她的呼唤,芬里尔从飞翔的西兰人号上一跃而下,一路狂奔而来。自亚速城被艾拉攻陷后,它就一直被塞在船上,一连闷了数月,早已躁动难耐。此刻抵达战场,光从那竖起的毛发上就能感受到它心中的亢奋。 艾米翻身骑上芬里尔,正准备一跃冲上城墙,艾拉却拽住了她的胳膊:“艾米,你没问题么?” 在亚德里亚海战之后,艾拉已经从艾米嘴里打听到了尹瓦尔灵体的事情。艾米是一个精灵级的受阿芙洛狄特加护者、以及自然级的受洛基加护者。但是阿芙洛狄特并不是一个适合战场使用的加护类型,对付精灵级以下的对手尚可,对付和艾米同级别的魔法师时就很难发挥效果。艾米这一冲上去,必然要借助尹瓦尔的力量。艾拉虽然不懂魔法,但也知道这样做不会有什么好的后果。 艾米一听,亦有些茫然了。她的洛基加护是自然级,几个月前的话,她喝下自己血后就能达到精灵级,但那是尹瓦尔为了欺骗她接受他的灵体而弄的把戏。如今事情已经挑明,光是喝血当然是没法得到尹瓦尔的帮助了。但如果把身体交给尹瓦尔,她不知道是否还有办法能把身体的所有权给夺回来。 想到如今遇险的并非艾拉、而仅仅只是留里克,艾米就有些下不定决心了。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刻,一滴水从空中低落到了她的鼻子上。抬头一看,那灰蒙蒙的天空已经下起了细雨。 本来,一场雨是无法终止一场战斗的,哪怕暴雨滂沱,也无法将因厮杀而发热的头脑冷却。但这一次,这雨却起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随着雨水的低落,城墙上响起了一片惨叫声。比起战场上的刀剑,那些用淤泥捏出来的魔法师仿佛更害怕这细小的雨滴。这些从天而降的水滴不停地冲刷着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的身体变成脚下的一道道污水。那惨烈的呼号声,就仿佛正在接受千刀万剐的极刑! 那些魔法师终于忍受不住,撇开德拉古埃,逃命似地躲进了城门楼里。德拉古埃乘机冲向阿维森纳,挡在了正苦苦挣扎着的留里克面前。 留里克惊魂未定地捡起被阿维森纳弄消失后又重新出现的锤子,下意识地想冲上去和德拉古埃一起干掉阿维森纳。可一抬头,却看到那些躲进城门楼里的祭司已经把视线投向了这里。他急忙让天空滑下一道耀眼的闪电,正噼在城门楼顶,乘着那些祭司被塌陷的城楼和雷电引发的火焰引去注意力的时候,他将锤子甩向阿维森纳,然后拉起德拉古埃转身就跑! 城内发生了一场艾拉看不到的混战。过了不久,关掉的城门又被开了,留里克满身是血,带着仅剩的士兵冲了出来。 “暂停攻城!收兵!”艾拉喊道,“带留里克去帕拉塞尔苏斯那边!” 虽然留里克身上的伤不重。但这一次攻城,他损失了两百余名士兵。 从留里克的营帐出来后,艾拉马上去找了德拉古埃。 “到底是怎么回事?”艾拉问道,“除了阿维森纳外,还有其他天方的魔法师么?实力如何?有使徒么?” “应该没有使徒。但是有其他精灵级的魔法师,算上阿维森纳一共六个。光论魔法的能力,我们这边占劣势。”德拉古埃回答道,“不过它们害怕水,毕竟除了阿维森纳外,其他人的身体都是泥塑的。” “居然勾结天方帝国!海岛共和国的罪状这下又添了一笔!” 艾拉已经怒不可遏了。 “在我们的围城营地旁挖几个水坑。在雨停前,每个十人小队都要准备一盆水,以防备那些魔法师的袭击。抽出一部分士兵,在我们占领炼金术学院前,提前去置备炼制磺胺所需的药物,这样可以节省下一点时间。至于海岛共和国——把我们的投石车全部从船上拉下来,在雨停前做好准备,别管那些城墙,用火弹往城墙里面砸!先给我我砸个一天一夜!” 就在海盗们忙着准备投石机所需的弹药时,海岛共和国的都城又发生了一起暴动。几个商业贵族带着一群雇佣军强行杀进了总督府。虽然帕提西帕奇奥早有防备,安排了最忠诚的部队守卫总督府。但一番厮杀后,人数占优势的雇佣军还是艰难地冲进了帕提西帕奇奥所在的大厅,和帕提西帕奇奥安排在大厅里的最后几个卫兵对峙着。 “帕提西帕奇奥!瞧你今天干的好事!”以丹多洛和彼得罗为首的一群商业贵族在雇佣军的身后对着帕提西帕奇奥大吼,“你今天那愚蠢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击退海盗王国,只是单纯的在激怒他们!你把我们的全城人的脑袋都推到了刀口上!我们今天就要让你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我?我只是在抵抗海盗王国的侵略!我有什么罪?”坐在桌子后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的帕提西帕奇奥甩手把一个酒杯砸向了率队的丹多洛和彼得罗,“该死的是你们这群投降派才是!一个、一个都是懦夫!” “没什么好说的了!”丹多洛朝着身后的佣兵挥了挥手,“砍下帕提西帕奇奥的脑袋,送给瑞典王!” 眼看激战一触即发,雇佣军背靠的墙面却忽地消失了。几乎是同时,数十根银针和箭失通过消失的墙面飞来,瞬间将那群雇佣兵和商业贵族击倒在血泊之中。这突入其然的事件吓得帕提西帕奇奥从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却看到阿维森纳带着那五个泥人从消失的墙面后走了进来,顺手给还在挣扎的人补了几个魔法。 “帕提西帕奇奥,你又被这些商业贵族们欺负了吧?真可怜啊,明明你只是在保护你的国家而已。”阿维森纳脸上挂满嘲讽的微笑。他举起双臂,在那血泊之中转了一圈,“看,只有我们才是你真正的朋友啊!只有我们才理解你啊,只有我们才真正的爱你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惊魂落定的帕提西帕奇奥就像疯了一般笑了起来。 “杀的好、杀的好!就这样继续杀……把反对我的人统统都杀掉!”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12) 艾拉决定强攻海岛共和国都城的第二天。 “lokvahkoor(澄澈天空)” 德拉古埃的吼声响彻天际,将阴云驱散,唤出炽热的太阳。 海盗们点燃一个个火弹,利用配重投石机强那而有力的臂膀,使它们飞跃城墙,落入海岛共和国的市区之中。 这些火弹中有的用的只是普通的油,有的用的却是帕拉塞尔苏斯的海洋之火。在艾拉的命令下,海盗们将所有剩余的海洋之火全部用了起来,敌人若试图用水灭火,很快就会被爆炸所杀伤! 虽然抛石机的力量只能让这些石弹覆盖到离城墙最近的一片房子,但是火焰是会蔓延的。艾拉火弹将抛射整整一天,倘若海岛共和国被海洋之火吓得畏首畏尾,等今天的太阳落下后,整个海岛共和国都会一片闪亮,成为一个不夜之城! 这已经不是攻城的必要措施。这是艾拉在宣泄自己的怒火,是艾拉对海岛共和国下的宣判。艾拉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盐和荆棘的种子,如果海岛共和国在明天太阳升起时还不投降,她就要把这些东西撒遍海岛共和国的每一寸土地,彻底毁灭海岛共和国! 一切都如艾拉预料的推进着。虽然混在火弹里的海洋之火只占少数,但几次爆炸后,海岛共和国很快就丧失了用水灭火的勇气。在不断从空中落下来的火弹的攻击下,火势很快就从离城墙最近的一排房子扩展到了一个面,并迅速地朝着城市的中心扩散。 唯一让艾拉没想到的,是那群天方帝国的魔法师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艾拉本是已经做好了应对他们袭营的准备了的。 海岛共和国里一片混乱,被火焰波及的和还没被波及的人家,都在忙忙碌碌地进行灭火。在听说沙子和土不会引发爆炸之后,人们差点把这个没多少土地的小岛给直接挖穿。在未被波及的商业街上,所有商品全被下架,换上了一袋袋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沙土。沙土的价格也在短时间内飙升了数次,最后的价值甚至和银币相当。 随处可见跪倒在地上的人们,一个个都绝望地望着越来越壮阔的火海。 “救救我吧!我的地契、我的货物、我的财产,全都在里面啊!”一个富商哭着喊道,“总督呢?他怎么还不来处理这件事情?” “咯咯,这不就来了么?” 火焰晃荡了一下,消失了一大片。一个行动呆滞的小泥人从那火海中走了出来。那富商昨天晚上已经听到了这些小泥人的传闻,知道他们的魔力都在精灵级以上,现在看到眼前的小泥人一出手就灭了一片火,就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扑了过去,跪在地上喊道:“帮帮我吧!把我房子里的火给灭了!我是安布罗焦!总督他知道我!” 那小泥人毫无感情地重复了一遍:“安布罗焦,是吗?” “没错,就是我!放眼整个海岛共和国,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安布罗焦喊道,“快帮我灭火吧!只要能保住我的家产,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一定都站在总督这边!我对着赫尔墨斯起誓! “哦,你对着邪神起誓。”那小泥人冷笑了一声,将一张纸展现在安布罗焦的面前,“对不住了,我在总督起草的肃反名单上见过你的名字。” 下一秒,安布罗焦倒在了血泊之中。那小泥人挥了挥手,让火海将安布罗焦所在的地方淹没。 “艾哈迈德·古拉尼,你处理完几个了?”另一个小泥人恰巧从对面走来,问道。 “十三个了。杀这些异教徒,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艾哈迈德·古拉尼所附身的小泥人扭了扭头,的脸上咧出可怕的笑容,“走吧,处理完最后一批,我们去看看阿维森纳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阿维森纳正在炼金术学院的一所校舍之中为那个女孩治病。艾哈迈德·古拉尼等人走进去时,那女孩正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细碎的太阳洒进窗户,将她的脸变得斑斓。 换源app】 “真安静啊。”艾哈迈德·古拉尼说道,“我也想要一个这么漂亮文静的女儿。” “安静?”阿维森纳不满地说道,“我昨晚可快被她给闹疯了,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的,也就刚刚才睡下。” “检查结束了?她身上可有什么病么?” “怎么可能会没病?你就看这皮肤,白的像死了一样,脖子附近又发红,腿上手上还间歇性地出现疹子……” “毕竟是被你关在下水道关了几个月,但这些对阿维森纳你来说都是小问题吧?” “是,这些都是小毛病,我用些草药就能治好。关键还是这精神错乱,照理说这是被恶灵附身了,可我却完全没发现她身上有其他灵体依附的痕迹。鞭打、烙烧等驱魔手段我都用了,可她却疯的更厉害了。附身她的必然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恶魔,需要准备更严厉的驱魔措施……” 就在他们讨论这件事的时候,窗外忽地传来了喊声:“着火了!着火了!” “着火了?炼金学院可位于那些投石机的另一端啊?”阿维森纳疑惑地走出房间,却看到起火的是一间炼金实验室。众多师生抛下手里的工作,从井里舀出水来救火。阿维森纳皱起眉头,带着艾哈迈德·古拉尼和另一个小泥人走向那间炼金实验室。他们只在门口将手一挥,室内的火就消失了。 师生们把一个被烟熏黑的炼金术师从实验室里拖了出来。阿维森纳眯眼打量了那人一会儿,认出那是专注古文献研究的卡斯特罗。 “这是怎么回事?”阿维森纳问道,“我让你进行的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实验,也能起火?” 卡斯特罗尤有气无力地睁开眼,说道:“我……我不擅长实际操作。” “废物!”阿维森纳将袖子一挥,卡斯尔罗的身体忽地僵了一下,尔后就软了下去。在旁边的师生们一惊,连忙凑上去看,却见卡斯特罗已然断气。 在他的喉咙上,插着一根泛着绿光的银针。 “阿维森纳!”拉齐再也难耐心中的怒火,“你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杀人?” “没有价值的废物,还干扰其他人的实验,杀了就杀了。”阿维森纳扫了在场的众多炼金术师一眼,“你们可得小心,千万别像他一样弄出火灾。不然,也是一个下场。” “阿维森纳!”拉齐吼道,“我马上就去向总督揭发你的罪行,把你关进地牢!” 阿维森纳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意。不过可别耽误了之后的工作。毕竟,你是学院里最厉害的炼金术师之一,是最有可能完成这个步骤的。”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13) “你是觉得我不敢告发你么?还是说你想在半路把像卡斯特罗一样除掉?”拉齐喊道,“这里所有的师生都是目击者,就算你能偷偷摸摸地除掉我,你不可能偷偷摸摸地除掉所有人!”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卡斯特罗也就算了,我怎么可能想要除掉拉齐你这么一个伟大的炼金术师呢?”阿维森纳笑着分开人群,再度朝出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甚至还弯了一下腰,“我是想请你随意告发,我不介意。只要你心满意足后回来继续你的工作,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拉齐不明白阿维森纳哪来的底气。他向着师生们奋力地挥了一下手:“走!我们一起去总督面前告发阿维森纳的罪行!” 还不等师生们走出教学楼,就有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纸。 “阿维森纳大人,总督有要事找你。”那士兵谨慎地扫视了一下周边的人群,说道,“事关机密,请移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密谈。” “密谈?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阿维森纳笑着说道,“就在这里说给我听!” “这……”那士兵有些犹豫,“怕是有些不合适。” “我说合适就没问题!就在这里说!” 那士兵犹豫了好一会儿,见阿维森纳没有移步的意思,只好上前把那叠纸交到阿维森纳手上,用尽可能低的声音说道:“这是总督写给你的新的肃反名单。” “哈!是新的肃反名单!总督给我的!让我瞧瞧,人还真不少,丹多洛?彼得罗?这两人不是早就被我给杀了么?总督他想杀光他们的家族?还真狠心啊。” 阿维森纳故意把纸上的内容给那些师生们念了一遍,然后垂下手把纸递给了艾哈迈德·古拉尼。 “又要杀异教徒了是么?”艾哈迈德·古拉尼的小泥人兴奋地接过那叠纸,然后就大摇大摆地从众人的脚边走了出去。 拉齐被眼前发生的事情给震住了。 “阿维森纳……帕提西帕奇奥……你们都疯了么?你们不怕么?” 阿维森纳大笑起来:“怕?我们怕什么?这边现在有六名精灵级以上的魔法师,而都城的守军只在五千上下,自然级最多不过二、三人,更别说其中还有一部分是效忠于帕提西帕奇奥的。就算其他所有人都凑在一起,又能奈我何?拉齐,你现在还想向总督告发我么?还是少花些力气,乖乖地完成你的工作吧。” “阿维森纳……你到底想干什么?”拉齐说道,“为什么你要那么执着于人体炼成?”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你们只要知道,但凡你们其中有一人炼成了,你们所有人都重重有赏!” “阿维森纳!你根本就不了解炼金术!”拉齐说道,“我们可以按你的指令做事,但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幻想。人体炼成是极为精细复杂的步骤,一个失误就会导致前功尽弃。以我们的水平,几年之内,不可能成功!” “别急,我刚刚的话只说了一半。炼成了,重重有赏。要是要是你们那么多人一个都练不成……” 阿维森纳冷笑一声,用手比了一个划脖子的姿势,尔后,在愕然的众人面前大步离去。 】 那个女孩已经醒来了。 阿维森纳推门而入时,她正靠窗而坐,身上只披着从床上随手拾来的被单。虽然昨天晚上又闹又哭,但此时此刻,她安静的就像被摆在窗边的一盆花。那头沾满淤泥的黑发就刚刚破土而出的枝丫,在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曳着。 她那黑宝石般的眼眸、凋塑般精细的面庞,都在远处那大火的映照下微微泛红。 阿维森纳稍稍靠近了些,却听她说道: “看……神,又在宇宙间进行伟大的蒸馏了。” 阿维森纳好奇地重复了一遍:“蒸馏?” “燃烧、升华……然后腐化,生命就这样腐败,然后又在泥土中重生,在一次次的蒸馏中变得更加澄澈……这正是炼金术最深邃的奥秘。” 女孩转过头,眼睛朦胧的就像刚睡醒一般。 “校长……我想要完成那伟大的工作……造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 阿维森纳大喜过望:“你要亲自操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有由技艺所造的、未曾有过灵魂、未曾犯下过错、未有沾染原罪的完美、洁净身躯,才有资格容纳神之右席!” “灵魂……?”女孩茫然地重复了一句,“造出身体后,还要考虑灵魂么?灵魂和身体是分开的么?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我虽见过灵体,但灵体是由一种特殊的质料构成的躯体,和灵魂也不是一回事。不过,我可以帮助你思考。” 说起这个问题,阿维森纳一下子来了精神。 “首先我们假设有一个人,他被神瞬间所造、并且完整地被造。但是,他的视觉被遮蔽;他的身体悬浮在连空气也没有的空间之中,感受不到任何阻力;他的肢体和内脏也被神以一种奇特的分开,无法相遇、接触。那么,他是否能够还确认自己的存在?” 女孩茫然地看着阿维森纳:“我不知道。” “不需要你去证明,也不要你给出正确的答桉。”阿维森纳说道,“你只要随心所欲地去思考,然后回答我,你觉得这个人是否还能确认自己的存在?” “无法看到东西、无法察觉外界的事物、也无法察觉到自己的躯体……” 女孩缓缓地眨了眨几下眼睛,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即使如此,他也依旧能确认自己是存在的,” “作为一个存在者,他无法确定任何外肢、任何的内脏,无法确定任何的外界事物,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长、宽、高,但他依旧能够确认自己的存在?那么,存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灵魂……?” “看来你也同意,灵魂存在、且并不需要依靠身体而存在。那么显然,创造身体和创造灵魂,需要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技术。帕拉塞尔苏斯,虽然你能创造出身体,但你无法如神那样创造出灵魂。” 女孩的眼神变得愈发茫然: “所以,即便我造出了躯体,也并没有通彻神的技艺?” “吾等凡人,自然无法通彻神的技艺,而且也并不需要。你只要造出躯体就好。”阿维森纳说道,“我会在学校里帮你找一间最好的炼金实验室。只要你能成功,你的余生、乃至死后,全都无需忧虑。” 城市的火光,让房间忽明忽暗。 女孩忽地扶住了自己的脑袋,表情极为痛苦。 “怎么了?”阿维森纳问道,“我来给你看看?” 女孩摇了摇头。 “时间太久了……有些细节我记不清了。我……要去再翻一翻我的笔记本。”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14) 有一个狂妄的炼金术师,妄图挑战神明,制造通往神座的高塔。 他知道,新的生命并非源于母亲,而是始于腐败。为了如神般将生命创造,他便将他的种子密封在马粪中,又用烈火使其变质。 这项工作进行了六十六日,尔后,他终于以技艺造出了一个孩子—— “霍姆海恩,你毕业了?” 望着在房间里四处整理行李的那个胖子,女孩不无疑惑地问道。毕竟,几天前这个男人还在因无法毕业而抱怨。 那个胖乎乎的男人一边埋头收拾行李一边说道:“毕业了,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只要放弃我自己的理论,装模作样地翻译几篇古代的文献,改进一下配方,再套用贾比尔的理论解释一下,很容易就能通过了。” “那……你不留在这里当导师么?” “不了,这里不是我应当待的地方。我的家也在瑞士,本职是一个医生。我出门太久了,该回去了。” “瑞士?” “一个山地之国,雪景很美,你会喜欢的。我的爱人已经去世很久了,由于没有在神的面前结合,算不上是夫妻。有一个女儿,只能算是私生女,在我来炼金术学院前就已经出嫁了,所以那房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但如果把我女儿的房间打扫一下,多住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我?”女孩摇了摇头,“不,我不去瑞士,我还没毕业呢。” 听到女孩的话,那男人神色复杂地从杂物堆中扭过头来:“那,你是要留在这里了?” 女孩点了点头,说道:“我要把我的理论传播开去,让炼金术学院的师生们信服。”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有什么必要呢?他们是不会听你的话的。还是和我回瑞士去吧。” “不,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是对的。我马上就能完成那伟大的工作,用技艺造出人来。相关的步骤我已全部写在了这本笔记上。” 女孩捧起桌上一堆装订好的稿纸上,用另一只手爱抚着它,就像爱抚着新生的婴儿。 “也许你不相信,虽然还没实际操作,但我却已经知道,只要按这个步骤进行下去,就一定能够成功。怎么说呢?直觉?或者说是神的低语?” 话音未落,那堆稿纸忽地掉在了地上。和稿纸一同摔倒的还有那个女孩,她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痛苦万分地抓着自己的脑袋: “霍姆海恩,我的头又开始痛了!每次想到这件事情,头就像要炸掉一般!” 从上方传来了男人的叹息声。他肥胖的身躯吃力地蹲了下来,将掉在女孩身边的那堆稿纸拿了开去:“我说了很多次了,这些纸的用料带毒。在毒性自然散尽前,不要随便翻开它。”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进行造人的工作?” “再等等吧。等到你的头不痛的时候,就是翻开它的时候了。” 不知为何,说这话时,那男人把脸别了过去,让女孩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时至今日,女孩都没能成功地翻开那卷稿纸。 “就是这里了。” 阿维森纳把女孩带进了一间教室,那里挂着一块小石板,上面写满了字。 “你的那本笔记现在不在我的手边,但上面的字全部被我记了下来、写在这里了。” “全在这里了?” “是的,我担保一字不差。” 望着那块石板,女孩有些畏缩地伸出了手。虽然她不止一次试着将那笔记翻开,但每一次都以头痛而告终。这几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完整地看到笔记中的字。 】 她颤抖地抚摸着写在石板上的一个个文字,就像抚摸着许久未见的孩子。 “你就先在这里回忆一下吧。”阿维森纳说道,“我去为你准备一间炼金实验室。” 教室的门关上了。随着那“砰”的一声关门声,女孩也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她感到头再一次痛了起来,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疼痛。 “为什么?明明已经写在石板上了,应该不会有毒了才对。” 在痛苦中,女孩红着眼、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 “如果不是纸的原因,那就不能再等下去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就要开始这项工作!” 她一把石板从墙壁上扯了下来,然后整个人就站不住摔在了地上。饶是如此,她依旧努力地睁开眼睛,把脸贴上石板上、用手摸着字,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 阿维森纳走出教学楼不久,迎面就撞上了炼金学院的校长约翰.德.鲁庇西萨。 “校长,你醒了?”阿维森纳张开双臂,故作姿态地欢迎他,“你一直昏迷不醒,我正想着要给你用什么药呢。” 约翰.德.鲁庇西萨瞪了他一眼:“不要作出朋友的幅样子,这两天发生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阿维森纳,炼金学院因有你这个委员而感到羞耻!” “听说了?那正好。”阿维森纳笑道,“来,一起参与师生们的工作吧。毕竟,你的炼金技艺可是比拉齐还要高超啊。” “我刚刚看到你带着一个女孩进去了。你把她怎么样了?” “放心,校长。我是亚伯拉罕教会的信徒,母行邪淫可是梅瑟十戒的第六戒,我怎会违反?她正在教室里看着我记下来的笔记呢——你要不要也去看一看?” “那就好。”约翰.德.鲁庇西萨松了口气,“阿维森纳,我们拿着总督的补贴,现在为你们工作,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那女孩和学院没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学院的师生,只是一个失忆了的可怜人,还希望你不要为难于她。” 阿维森纳先是不屑地一笑,但他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冲上去一下子揪住了约翰.德.鲁庇西萨:“你刚刚说了什么?她不是炼金学院的师生?” “怎么了吗?”约翰.德.鲁庇西萨不知道阿维森纳为何如此惊讶,“她是几年前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学院里的,我看她可怜,把以前一个佣人住的房子翻新了一下让她居住,然后让她负责学校的保洁。” 阿维森纳一把抛下约翰.德.鲁庇西萨,转身朝着那间教室跑去! 当他把教室门打开的时候,女孩的脸上已经布满了被她自己的手指抓出来的血痕。听到开门声,她转过鲜血淋漓的脸庞,颤声问道: “需要马粪……还有我的种子?马粪我知道,可我的种子……是指什么?” 第二十三章 炼金少女不会受伤(15) 看着眼前那个鲜血淋漓的女孩,阿维森纳的眼睛变得阴暗可怕,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的漆黑森林。而他的声音,亦像是压倒森林的狂风:“我被你的炼金技艺和从你房间找到的笔记给欺骗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从这个配方来看,帕拉塞尔苏斯只能是一个男人。” “不要说下去了,我一个是女孩子,我就是帕拉塞尔苏斯!” 女孩捧着脸,声音就如树叶般簌簌颤抖。但树叶的哀求是无法让风停下来的。阿维森纳毫不留情地把现实抛在了女孩面前:“不,你可能是帕拉塞尔苏斯。你是传说被帕拉塞尔苏斯用炼金术所造、并且吞噬了帕拉塞尔苏斯的身体与灵魂的人造人!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 这句话就像是在森林中落下的一道闪电,又像是将树木连根拔起的最可怕的飓风。它彻底击垮了女孩的身体、摧毁了女孩的意志,让她就像海绵一样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 约翰.德.鲁庇西萨闻声赶了过来,见到倒在地上的女孩,急忙冲上去想把她给扶起来。但在他把背暴露给阿维森纳的那一瞬间,一根银针扎中了他的后脑。 “这里没有你的事。”阿维森纳说道,“校长,先睡一会儿吧。” 随着约翰.德.鲁庇西萨的倒下,阿维森纳那阴暗而可怖的面孔再度出现在了女孩的眼前。 “我不是帕拉塞尔苏斯?那我到底是谁?”女孩的童孔逐渐变大、变空虚,“如果灵魂并不依附于身体而存在,那我……到底有没有自己的灵魂?” “很好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桉。你的内在究竟是帕拉塞尔苏斯?还是和帕拉塞尔苏斯不同的另一个人?” 阿维森纳走到教室的一角,从一个柜子里翻出了一条绳子,抛到了女孩的面前 “这是什么?” “虽然自杀在我们教会中是一宗罪,但你的生命既然并非神所赐予,那自然不需要如我们一般遵守神的戒律——不如说我很好奇,如你这般,是否真的能被称之为‘人’?” 阿维森纳的声音忽地变得异常柔和,就像那水,让口渴的人渴望、但一不留神又会让人溺死在其中: “试试吧。你有着入门级别的魔力。如果你有不同于帕拉塞尔苏斯的自己的灵魂,死后这些魔力就会把你塑成一个微弱的灵体。我可以察觉到灵体,到那时,我就能给你一个肯定的回答。” 望着那条绳子,女孩的手一点、一点慢慢地伸了出去。 “不要犹豫了,大胆地去试吧。”阿维森纳的声音催动着她,“有什么事比确认存在更重要呢?有什么事比认知灵魂更接近真理呢?你疑惑、我也在疑惑,让我们一起把这个问题解答了吧。” 女孩的手抓住了那条绳索,然后恍恍忽忽地站了起来、站到桌子上,将绳子一抛,让它穿过了屋顶的横梁。 “对……就是这样,很快,很快我就能解答你一切的疑惑。”阿维森纳说道,“只要你把绳索打个结,把脖子挂上去,把凳子一踢,一切步骤就都完成了。” 外面的天空忽地落下一道惊雷,尔后,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浇灌在了肆虐城市的烈火之上。 “不要!” 女孩就像惊醒了一般,把绳子从屋梁上抽下来往下一扔,抱着头痛哭起来: “就算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也想活下去、也想活下去啊!” “哦,你选择了活下去。” 阿维森纳捡起那根绳子朝着柜子走去,似乎是想把那绳子给重新藏起来。但在走过女孩身边后,他忽地一个转身,用绳索从后面狠狠地勒住了女孩的脖子: “你想活下去,但我想知道答桉啊!就算是用了魔法,帕拉塞尔苏斯终究也是造出了人。那他到底有没有造出灵魂?技艺究竟能不能超越自然?人能不能造出通往神坐的高塔?我们一直在争论这个不是么?到底帕拉塞尔苏斯是正确的、还是我是正确的,就让争论在这里结束吧!” 女孩剧烈地挣扎着,但却无法挣脱阿维森纳。她的眼睛逐渐布满血丝,泪水、鼻涕和口也水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和被她抓破的伤口淌出来的血混合在了一起,把她那精致的、人工凋琢的脸庞抹的一塌湖涂。 “放了我吧。”她挤出声音哀求道,“我,也是神的信徒啊!” “你只是一个人造之物!就算在这里把你杀了,也没有违背第六戒!” 雨越下越大。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时刻,女孩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垂了下来,永远停止了挣扎。 阿维森纳冷笑一声,抛开绳索站了起来。 “那么,她到底有没有灵魂呢?” 阿维森纳向上仰起头,尽力地去感知魔力的流动。不过,他什么都没察觉到。 】 “看来我才是正确的。” 阿维森纳笑了起来,而且一笑就笑个不停。直到注意到衣袖上沾了许多女孩的鼻涕和眼泪后,他才“啧”了一声,一脚踩在女孩的脸上,用女孩的脸擦了擦自己的鞋底。 “阿维森纳,出问题了!”艾哈迈德·古拉尼闯了进来,“就在我们忙着杀肃反名单上的人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雨就忽然下了起来,然后守军们也不知为何就主动打开了城门,投降了!总督紧急召集我们,要我们放下手上的事情,将海盗王国的进攻击退!” “不,海岛共和国已经没价值了。”阿维森纳摇了摇头,“我本以为帕拉塞尔苏斯只靠入门级的魔力就造出了人,那其他炼金术师们运气好说不定也可以。但是我错了,入门级魔力的不是帕拉塞尔苏斯,只是他造出的一个道具。这样推断,帕拉塞尔苏斯本人至少也是自我或自然级。那一批魔力低微的炼金术师,成功炼制人体的概率几乎是零。” “那我们怎么办?”艾哈迈德·古拉尼急了,“我可不想下辈子都用这泥捏的身体!” “先离开海岛共和国吧,总有办法的。”阿维森纳说道,“比如说——找到真正的帕拉塞尔苏斯。” 说完,阿维森纳再度闭上眼打探了一下周围魔力的波动。像他这样的魔法师,就算敌人不主动散发魔力,他也能感知到身边从入门到精灵的所有魔力。如果用尽全力,甚至还能感知到绝大部分大精灵。 不过,他依旧什么都没感知到。 “看来,我确实赢了。” ——然而,在远在阿勒曼尼联邦境内的科隆,格里高利却忽地从午睡中睁开了眼睛。 “尹本.西纳!他还敢来?” 他翻身下床穿好衣服,然后更为细致地去感知在空间上忽然爆发的那一道耀眼光芒。 “不对……不是尹本.西那。如此庞大的魔力流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格里高利迈出脚步,试图一步跨到那里。可当脚步落下时,他却发现自己依旧还停留在自己的那个房间。这让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就算是异教徒的土地,可我居然……没有移过去?” 第二十四章 旋转吧!硫汞盐(1) 艾拉是约在下午时分发现海岛共和国的异常的。在投石机投出的石弹凌虐海岛共和国的时候,她的视线一刻都没离开过城墙。毕竟,在海岛共和国生活的,曾经也都是她所深爱着的人民。 于是她注意到了,城墙上有许多支部队一直窥视着她,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动作中明显没有如其他部队一样的敌意。她也注意到了,城墙上忽地出现了小泥人中的一个,堂而皇之地杀死了几支小队的指挥官,然后扬长而去。 「停下!不要再继续攻击了!」 艾拉立马叫停了投石机部队的动作。 「陛下?」艾米投来责备的眼神,她以为艾拉又心软了,「就算你现在停止了攻击,海岛共和国也不会心软的哦?」 「比起拖延数日后摧毁海岛共和国,我更想要让他们尽早投降,尽快让炼金学院的师生们制作染料,拯救更多士兵们的命。」艾拉说道,「我已经猜到海岛共和国发生什么事了:主降派依旧存在,数量不少,而且正在遭受主战派的血腥打压。这时候我应该做的不是继续施加压力,而是向他们抛出橄榄枝。德拉古埃,你有办法帮海岛共和国把火灭了么?」 德拉古埃点了点头,她展翼飞至半空,在众目睽睽中对着天空一阵长呼: 「strunbahqo(风暴呼唤)!」 黑云聚了起来,雷电劈了下来,而后——雨落了下来。 守军们呆呆地看着海盗们的动作,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停止进攻,甚至还帮忙给他们的房子灭火。 「把海岛共和国的降军带到阵前来!」 「陛下?这批降军也就嘴里说的好听,照我看根本就不适合作战。而且还是进攻他们自己的城市……」 「谁说要他们攻城了?」艾拉说道,「让他们唱歌!唱海岛共和国本地的歌谣!」 在歌声和雨声之中,艾拉策马靠近了城墙。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海盗王,说些煽情的话只会被认为是装腔作势,于是就高高竖起了一个手掌: 「我只说五句话,这是第一句。」她对着城墙上的守军喊道,同时将大拇指收了下去。 「我要帕提西帕奇奥的命,这是第二句。」 「我要你们赔一些军费,这是第三句。」 「我不要你们的土地,也不要其他人的性命,这是第四句。」 「如果你们还不投降,那我只能继续进攻,直到将海岛共和国完全焚毁,并且撒上盐和荆棘,这是第五句!」 五句话说完,艾拉举起的手正好捏成了一个拳头。她将拳头向上一顶,海盗们便在后面发出了震天的呼声:「杀!杀!杀!」 那喊杀声盖过了降军的歌声,震的守军脸色发白。 五句话说完,艾拉再不多说,直接调转了马头—— 「吱呀——」一声,城门开了。城墙上的守军有二分之一都是佣兵,剩下的也有一半以上有投降的意向,再剩下的又有一半以上是中立派,实际上的主战派只有八分之一不到,没了阿维森纳这六个天方魔法师的帮助,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艾拉率先冲进城门,将撬棍向着总督府一指:「抓住帕提西帕奇奥!」 「抓住帕提西帕奇奥!」「抓住帕提西帕奇奥!」「抓住帕提西帕奇奥!」 艾拉的号召收到了超乎预料的众多回应。许多本是主站派的人见大势已去,纷纷加入到了主降派一边,跟着喊了起来。艾拉一路冲到总督府门前,沿路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至于阿维森纳和那五个小泥人,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 帕提西帕奇奥面如土色地从总督府里走了出来,「扑」的一声跪倒在了艾拉的马前。 「瑞典王,你放过我吧!」他哀求道,「你的佣金我明明都已经付清了,你要是不满意,我还可以再加。如果七丘帝国雇佣了你,那我可以给你双倍!三倍也行!我们不是敌人啊!」 「我可以饶恕七丘帝国人。」艾拉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帕提西帕奇奥,「你不妨问问你自己,你是七丘帝国人么?」 「我……我是!我的血脉里,有八分之三都是七丘帝国人!」 「那就给你留下八分之三的身体!剩下的八分之五,就和你的头一起吊在城楼之上吧!」 艾拉一挥手,身后的士兵们就一拥而上,将帕提西帕奇奥的身体砍成了两截。 「这边结束了,艾米,骑上你的芬里尔,我们马上去炼金术学院。」艾拉说道,「不快一点,我怕学院和师生会出什么意外。」 艾米点了点头,从人群中点出一队士兵,带着他们朝着炼金术学院跑去。 在炼金学院的门口,艾拉撞见了低着头独自行走的帕拉塞尔苏斯。 「帕拉?你要去哪里?」艾拉勒住马匹,「城池刚被攻陷,街上会很乱。在我们把局势稳定下来之前,你最好还是被士兵们保护着,不要独自行动。」 帕拉塞尔苏斯抬起头,雨水不停地从他的头发上滚落。虽然说不出来,但艾拉总觉得眼前的帕拉塞尔苏斯有哪里和以前不一样。 「她死了。」帕拉塞尔苏斯说道。 「谁?」艾拉一时没能领会。 帕拉塞尔苏斯还没回答,炼金学院的师生们就抬着一个担架跑了出来。跑在最前面的是炼金学院的校长约翰.德.鲁庇西萨,他远远看到艾拉,急忙喊道:「瑞典王,有医生么?你那里有医生么?」 艾拉一眼就认出了担架上的那个女孩,急忙下马跑到了她的身边。而帕拉塞尔苏斯则长叹一声,背过了身子:「不用看了。她已经死了」 确认了女孩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艾拉愤怒地抬起头,问道:「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是阿维森纳。」约翰.德.鲁庇西萨说道,「我听到这个孩子的尖叫声,急忙跑进教学楼,看到她和阿维森纳待在一起。阿维森纳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针,让我晕了过去。醒来时,她就已经这样了!」 「阿维森纳?他人呢?这个人渣跑那里去了?」 「往港口的方向去了!还有五个小泥人,也跟着一起!」 「马上聚集我们的全部人马!」艾拉翻身骑上了马匹,「亚里士多德担心消耗魔力,我可不担心!就算付出天大的代价,就算天方帝国马上会出现新的祭司,我也要在今天把这个阿维森纳给碎尸万段!」 「算了吧,瑞典王,算了。」帕拉塞尔苏斯甩下众人,默默地朝着学院的深处走去,「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我造出来的一个物品,一个没有灵魂的道具——道具,罢了。」 自始至终,帕拉塞尔苏斯都没有看那女孩一眼。 第二十四章 旋转吧!硫汞盐(2) “帕拉塞尔苏斯!”艾拉生气地说道,“她都死了,都不能引起你的关注么?你也太无情了吧!” 听到艾拉的话,帕拉塞尔苏斯停了下来,背对着艾拉问道:“谁死了?谁?叫什么名字?” “当然是帕拉……” 话刚说道一半,艾拉就怔住了。 “你是想说‘帕拉塞尔苏斯死了’?你那么关心她,我还以为她和你说过其他的名字呢。” 帕拉塞尔苏斯干笑了一声。 “她用不燃的纸保存重要的文稿,和我一样。” “她会偷偷把自己的论文塞进学校的文库,和我一样。” “她是炼金术师、也是医生,她提倡用炼金的药物取代自然的药物,她使用硫汞盐三要素理论,她拼了命的想要用炼金术造人,然后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叫帕拉塞尔苏斯。她的灵魂和我是完全一致的,她就是帕拉塞尔苏斯。瑞典王,你说帕拉塞尔苏斯死了?可我现在不好端端的站在你的面前么?” 艾拉一时哑口无言。 “帕拉塞尔苏斯没有死、也没有碎。碎掉的,只是他制作出来保存灵魂的一个泥罐子罢了。瑞典王,你会因为别人打碎了你的一个泥罐子,就下令把他处死么?也许有些暴君会吧,但我不是暴君。勿杀人是十戒中的第六戒,我不想违反。” 说完,帕拉塞尔苏斯丢下艾拉,独自朝着那片小树林走去。艾拉在原地愣了一小会儿,然后忿忿不平地下马追了上去:“帕拉塞尔苏斯!你给我回来!” 在树林的深处,她再度见到了帕拉塞尔苏斯。他怔怔地看着女孩的那间小木屋,那宽胖的身体此时却如身旁那干瘦的树枝一样,在风中簌簌颤抖。 小木屋一如既往地暗然坐在树林之中。唯有房前的那几盆花,在雨水的浇灌下稍稍艳丽了些。 “瑞典王……”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这些花,是谁种的?” “是她种的,又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漂亮呢……?” 帕拉塞尔苏斯转过身,脸上已是布满泪痕。 “瑞典王,你知道吗,我……从来就不会种花。” …… …… 在暴雨中,阿维森纳和那五个小泥人匆匆走向岸边。为了躲开雨水的侵袭,那五个小泥人全部套着硕大的皮靴、披着拖到地上的大斗篷,看起来极其古怪。 他们没有走港口的方向,因为那里停泊着安德烈亚的舰队。阿维森纳准备了一个船以外的乘具——那就是从总督府拆下来的大门板。它是由上好的木材制成,又宽又厚,上面坐下八个人有余。阿维森纳用一块布罩住它,让后把它交给身后的小泥人搬运。 不过,扛着这块门板的小泥人们却怨声载道: “这也太重了!阿维森纳,你就不能到了岸边再用魔法搞一块木板出来么?” “别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抱怨了,”阿维森纳说道,“你们的能力和我都是相似的,难道还不清楚么?即便已经死去,树毕竟也曾是有机的生命,让它消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生命必由神来创造,我们怎能僭越?” 他们一边争吵着,一边随手抛出魔法,将沿途看到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地通通杀死。 “那为什么不夺一条船来!我们难道还怕了他们么?” “开玩笑。光是那条龙,我一个人对付着都有点吃力。而且对方还有其他精灵级,还有上万大军。真被纠缠上了,就算你们现在全都用着自己的身体,也应付不过来吧?好了,别多说了,已经看到大海了!” 蔚蓝而辽阔的大海出现在他们前方,而他们的后方,是满地的血水和一路的残肢断臂。 他们用魔法换来飓风,将木板卷至高空,又落至水深之处。阿维森纳率先蹚了一段水坐了上去。在确认木板不会下沉后,那些小泥人就让身体浮起,越过了中间的海水,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木板上。然后,这几个魔法师用魔法让身边的大风消失,又重新唤出了一股力度和方向都合适的风,推着木板朝着前方驶去。 木板慢悠悠地离开了海岸数十尺。他们不奢求这种简易的工具能够载着他们漂洋过海,只希望能避开敌军舰队的耳目,然后就近找一个地方停泊下来,换乘真正的商船。 就在这时,一股战栗感忽地由天而降! 阿维森纳这一群人已经很久感到过这种恐惧了。这是来自魔力的压迫,而能够在魔法上超过他们的人,世间少有。虽然他们上头还有四个使徒,但同为亚伯拉罕教会的成员,他们知道自己的斤两,即便派系不同,也不会去主动触怒使徒。而使徒也绝不会向这样用主动散发魔力压迫他们。 但现在,他们却感到自己在仰望通天的高山、俯视无底的深渊,甚至无法搞清楚这股战栗感究竟是从何方传来! “怎么回事?”那群魔法师顿时乱成了一团,“这里是十字派的势力范围,是格里高利来了么?他为什么生气?” 然而他们找遍了四周,也没有看到格里高利的身影。只看到有一个胖胖的家伙站在他们入海的地方望着他们。 “是一个医生,我们在德尔菲碰过面,他不会魔法”阿维森纳认了出来,“尹本.西那大人也没察觉什么异常,应该不是他。” “可周边已经没有其他的人了!”艾哈迈德.古拉尼喊道,“总不能是神从天空压迫着我们吧!” 远处传来了那个胖子的喊声:“回来!” 阿维森纳等人谨慎地打量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那个胖子又喊道:“你们耳朵聋了么?我让你们马上把船给划回来!” “你是谁?”艾哈迈德.古拉尼撞着胆子喊道,“报上名来!” “是帕拉塞尔苏斯!真正的帕拉塞尔苏斯!” 这个名字一出,木板上的魔法师们尽皆愕然。其中尤以阿维森纳最为震惊。他尝试造人失败,这才来海岛共和国寻找炼金术师们的帮助。却怎能想到,在德尔菲时,帕拉塞尔苏斯竟就在他们的身边! 而帕拉塞尔苏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们是想知道帕拉塞尔苏斯能否在水上行走?‘放心吧!是我,不要怕!’” 说着,他一步踏在水上,朝着阿维森纳等人乘坐的木板走去。 第二十四章 旋转吧!硫汞盐(3) 看到帕拉塞尔苏斯踏着海水一步步向他们走来,阿维森纳等人都感到有些害怕。虽然他们可以让一部分东西消失又出现,也可以用风使自己悬于空中,但他们却无法违背物质的基本性质。将水变得可以行走,这就等同于用火让树木生长。在经书中,这是只有神子才展现过的、和五饼二鱼喂饱五千人所并列的神迹! 多亏艾哈迈德.古拉尼眼尖,注意到了帕拉塞尔苏斯脚下的那一小块海水:“别被他骗了!是冰!他脚下踏着的海水,全都变成了冰!” 阿维森纳等人这才松了口气,虽然这么一个胖子浮在脚尖大小的冰上依旧不可思议,但踏在冰上至少比踏在水上更符合物质的性质了。或许那一小块冰在深度上直接抵住了海床,又或许帕拉塞尔苏斯用了什么办法降低了体重,总之只要花些心思,也不是做不到。 “我能否在水上行走?很显然,他不能。我不行神的道,因为这对于我而言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却有其他的能力——” 说着,帕拉塞尔苏斯将左袖向外一抖。 “源质。” 从他身后的小岛之上,一大片火红的东西从土里浮了起来。它们的形状像是烟、颜色像是是火。又像是油滴,内部不停地沸腾着。它们飘飘摇摇地上升,就像是一场由大地向天空撒落的大雪。 就连那些泥人身上也浮起了这种奇妙的物质,一齐升向了天空。阿维森纳试着用手触碰了一下,发现这些东西只有一点微微的热量,甚至都不烫手。但那些泥人却慌了:“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我们的灵魂么?” “不要怕,炼金术师的把戏我略知一二。这是硫,哲学硫。被炼金术师们认为是世界的源质。好看是好看,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威力。”阿维森纳说道,“炼金术师总是喜欢玩弄这些博人眼球的骗术,实际上并没多大本事。” 却见帕拉塞尔苏斯一边在海上行走,一边把右袖也向外一抖。 “赫尔墨斯之鸟。” 和前一次不同,这一次既没有东西从土里升起,也没有东西从天空落下。但阿维森纳却忽地感到嘴里出现了一股金属的味道,随即头痛起来。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海水,他忽地产生了一股想要往下跳的冲动! “我听说过这个东西。”艾哈迈德.古拉尼说道,“‘赫尔墨斯之鸟乃吾之名,噬吾翼以取吾心’,这是异端召唤恶魔的咒文!” “艾哈迈德.古拉尼,你不懂炼金术,就别在那信口雌黄了!就连我都知道,赫尔墨斯在炼金术中指代汞及其衍生物,赫尔墨斯之鸟,大概率指的是汞蒸汽!这句话是在描述某种物质和汞蒸汽的反应!”阿维森纳捂着口鼻喊道,“吾断定,汞,并不存在于此!” 这句咒文一出,阿维森纳顿时感到身体好受了些。但这让已他对眼前的这个帕拉塞尔苏斯忌惮万分:“先别管木板了,所有人都集中魔力,把这个胖子给干掉!” 闻言,木板上的魔法师们纷纷开始使用自己得意的魔法,阿维森纳唤出银针,艾哈迈德.古拉尼唤出箭失,其余数人唤出风、唤出火、唤出冰、唤出雷电,一齐附加在箭失和银针之上。这数个精灵级的魔法叠加在一起,堪有匹敌千军万马之气势! 然而帕拉塞尔苏斯却没有对这个庞大的魔法做出任何的反应,澹然地向着前方迈着步子,同时把双手同时一挥—— “盐。” 雪白纤细的晶体从空中飘然而下,和由下往下升的红色源质交汇在了一起。于此同时,阿维森纳唤出的上百根银针忽地少了一半,艾哈迈德.古拉尼唤出数十根箭失亦是如此。还有那些风、火、冰、雷电,也统统规模锐减。这六个精灵级合力做出来的庞大魔法,一下子就变得非常惨澹了。 “怎么?”帕拉塞尔苏斯冷冷地问道,“就多加了一个要素,你们就不会魔法了?” 阿维森纳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在干扰我们周围的法则!” “第一日。神说:‘要有光’。事就这样成了。” “第二日。神说:‘让众水之间有苍穹,把水和水分开’。事就这样成了。” “第三日。神说,‘让天底下的水聚到一起,让干处显现’。事就这样成了。” 在瞪大了眼睛的阿维森纳等人的面前,帕拉塞尔苏斯澹然地讲述着《创世纪》中的故事。 …… “第六日。神说,“让我们照着我们的形状、按着我们的式样造人。于是,神照着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他创造了男人和女人。” “我不行神的道,这对于我而言是不可能的。但我却有其他的能力——毕竟,毁灭远比创造容易的多。” 帕拉塞尔苏斯举起双手,在空中缓缓转动着,仿佛将整个自然界作为了他的炼金实验室。源质、盐、赫尔墨斯之鸟,在他的搅拌之下交融、混合。 “我能感受到那个孩子死前的痛苦。你们知道要维持那个孩子体内有着极大缺陷的人造炼金系统运行、要让她如常人一般生活,需要耗费我多么庞大的魔力么?既然你们让我的魔力结余了下来——那就接下我的魔法试试吧!” 帕拉塞尔苏斯话音刚落,周围世界忽地开始崩溃!最先消失的是他们脚下的海水,它们于眨眼蒸发,那速度,仿佛是把一整个太阳扔进了海里。紧接着消失的是海床下的土壤,它们同水一般蒸发着,化为红色的源质和无色的气体,那五个小泥人连挣扎都没能挣扎一下,瞬间就没了躯体。接着,空气大概也消失了,因为阿维森纳很快就感到自己难以呼吸。 转瞬之间,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方圆百米的球形虚无空间。 随着海水朝着这个虚无的空间倒灌,阿维森纳也反应了过来。他唤出一阵风,勉强让自己服在了虚无之中。 可是,帕拉塞尔苏斯的这个魔法还没有结束。 很快,阿维森纳身上的衣服和饰品就开始在空中纷纷破碎——在毁掉自然界的物质之后,帕拉塞尔苏斯的魔法开始摧毁人工打造之物。它们和自然之物本是同源,没过多久就在空中消失无踪。 然而,帕拉塞尔苏斯的魔法依旧还没结束。 阿维森纳惊恐地发现,他手上的皮肤正在被迅速地腐蚀,紧接着就是他的肌肉、他的骨骼——这个魔法,竟然直接影响到了由神所创造的有机生命! 只有帕拉塞尔苏斯脚下的那根冰柱没有受到魔法的影响。附近的海水已经化为了百米的深渊,这让帕拉塞尔苏斯看起来就像是站立于山巅一般。 “神所造之物皆未完满,因此皆可以炼金之术抹去。这就是由我毕生所学所完成的魔法,其名——万物之终结!” 】 第二十四章 旋转吧!硫汞盐(4) 艾拉带着聚集好的人马匆匆赶到岸边。帕拉塞尔苏斯所展现的这个魔法给惊呆了他们所有人。看到阿维森纳仍然在空中挣扎,德拉古埃立刻展开双翼,意图直接飞过去掏出它的心脏。但刚进入帕拉塞尔苏斯周边那个虚无的圆形空间,德拉古埃立刻感到了一股灼烧感。她急忙停住,向高处连拍几下翅膀,逃离开了那个空间。再细看身体时,她发现身上坚固的龙鳞已经软化,且有一部分化为了流淌的液体! “帕拉塞尔苏斯!不要拖延!”她在上空喊道,“马上杀死阿维森纳。不然,可能会有使徒借用他的身体来到这边!” 话音未落,一道异常的闪电从空中击中了阿维森纳的身体。那庞大的能量,让阿维森纳发出了极其痛苦、却又异常放肆的笑声! 在哭声和笑声中,阿维森纳焦黑的躯体一块块的剥落下来,露出的皮肤和肌肉就像从未遭受腐蚀一般,有着如婴儿般的白嫩光洁。阿维森纳——或者说尹本.西那,保持着仰头的姿势,饶有兴味地把周围看了一圈。 “万物之终结?为何在我眼中,这里什么也没少呢?水还是水,土还是土,元素依旧是那些元素,只不过变了一种形式存在罢了。如果这种魔法就叫万物之终结,那我岂不是可以再来一次创世纪?” 说着,尹本.西那笑呵呵地抬起手,学着帕拉塞尔苏斯的样子念到: “第一日。神说:‘要有光’。事就这样成了。” “第二日。神说:‘让众水之间有苍穹,把水和水分开’。事就这样成了。” “第三日。神说,‘让天底下的水聚到一起,让干处显现’。事就这样成了。” …… 当他念到“把水和水分开”时,消失的海水再度出现了;当他念到“让干处显现时”,消失的土壤也再度出现了。几句话念完,他缓缓地从空中降落在了失而复现的木板上,和帕拉塞尔苏斯在因风而波涛翻滚的海面上面对面地对峙着。 “霍姆海恩,不得不承认,我之前小瞧你了。想不到那个唯唯诺诺的胖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帕拉塞尔苏斯。” 尹本.西那收起笑容,眼中透着几分戾气。 “既然你掌握了魔法、并且还如此强大,那你定然不是正统亚伯拉罕教会的成员了。是古教会?还是哪个我所不知道的异端?你说你不行神的道,又是何意?” 见到尹本.西那再度出现,悬停在两人上方的德拉古埃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但帕拉塞尔苏斯却依旧镇定:“就是字面上的含义——吾等凡人,是不可能如神一般行神迹的。” “这话倒是没错——但我听着却觉得你言不由衷。你既知道凡人不能行神迹,为何又要尝试炼制人体?” “凡人虽不能以神的方式施行神迹,但神却已预先留下其他道路给吾等凡人。只要通晓炼金之术,吾等凡人,亦能丈量神明!” “丈量神明?”尹本.西那仰头大笑几声,“你要如何丈量——神,有形乎?” “有。《创世纪》第一章第二十六节,‘让我们照着我们的肖像、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无形,怎有肖像?” 尹本.西纳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问道:“神有眼乎?” “有,《诗篇》第三十四章第一十五节:‘雅威的眼目看顾义人’。无眼,怎能看顾?” “神有手乎!” “有,《诗篇》第一百一十八章第十六节:‘雅威的右手施展大能’。无手,如何施展?” “神有足乎?!” “有,《以赛亚书》第三章第十三节:‘雅威起来辩论,站着审判众民’。无足,安能站立?” “神无处不在,怎能如人一般有头、眼、手、足?” “并非如此。《耶利米书》第十七章第十三节:‘离开我的,他们的名字必写在土里。’若无处不在,我们又怎能离开他呢? “异端邪说!” 尹本.西那抬起双手,将自身的魔力注入整个空间。海水和土壤全都被那魔力扯了起来,环绕在他的身边盘旋。他左手一转,将水化为风;右手一转,将土化为火。转眼间,重现的海水和土壤再度消失,化为了一个直插天际的巨大火焰龙卷! “异端比异教更加不可饶恕。帕拉塞尔苏斯,今天我就要把你除去!” “盐。”帕拉塞尔苏斯面无表情地将手朝空中一抖,那白色的晶体便愈发密集地从空中飘落。 正如削弱阿维森纳的魔法那样,这白色的晶体也削弱着尹本.西那的魔法。不知不觉间,尹本.西那的魔法规模就减小到了原来的一半! 这不由得让尹本.西那眯起眼睛,用鼻子朝着上空嗅了一嗅:“怎么回事?我的魔力并未减弱,但所能调动的元素数量却减少了?这附近的元素……混乱了?” “混乱?不,是新的秩序。从二要素到三要素,这里的法则已经和你所熟知的截然不同了——多说无益,试试这个吧,天之红宝石。” 尹本.西那感到一股陌生的魔力强行插入到了他的魔法之间,让身边的火焰差点就脱离了他的控制。虽然他稍稍多费了点神就将这些火焰的元素再度控制住,但先前脱离他控制的那一半元素却在帕拉塞尔苏斯的影响下升了起来。 在帕拉塞尔苏斯魔力的搅动下,这些火和硫、和汞、和盐混合在了一起,最终变成了成千上万个如红宝石般的红色晶体,遮蔽了小半个天空。 帕拉塞尔苏斯高举一只手,远远地将那些红色的晶体拖在空中,确保其暂不下坠。 “在这些宝石落下前,先和你说一件好事情——尹本.西那,要不要试试看,你的灵体是否还能自由地进出这个空间?” 闻言,尹本.西那把眼睛闭上了一会儿,随即惊愕地睁了开了来:“这是什么魔法?我能进来,为什么却出不去?” “因为生命是你们魔法的禁区。悲哀啊,你们明明拥有移山倒海的能力,却无法把一个小刀直接装进人的胃里;明明能够瞬间毁掉一部分市区,却无法让人直接少掉一个胳膊或是腿。盐——在被我加上这种要素后,无机物的领域已扩展到有机物乃至生命,我周围的这个空间,实际上已被我化为了一个生命的胚胎——还不明白么?我是故意放你进来的。你问这是什么魔法?这个魔法,名为关门打狗!” 帕拉塞尔苏斯话中的含义让尹本.西那恐惧,而他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尹本·西那惊恐不已: “尹本.西那,很快,你就会为轻率地借用这个身体站到我面前而后悔至死!” 第二十四章 旋转吧!硫汞盐(5) 帕拉塞尔苏斯把托着着红色晶体的手向下一放,天空的那些红色晶体就如崩溃的山岳一般照着尹本.西那的头顶压下。 在空中,那些晶体熊熊燃烧了起来。那是被炼金之术所改造的火,是碰到空气就会燃烧、碰到海水就会爆炸的异常之火。帕拉塞尔苏斯单凭技艺就造出了海洋之火,如今他以魔法将气元素混杂于其中,即便再遇到沙土,这火也不会轻易熄灭了。 尹本.西那不得不认真起来,用尽全力调动周围的元素来抗衡这从天而降的火之宝石。如果只是单纯的火,他挥一挥手就能抹去,但这红色的晶体却是多种元素的混合之物。周围的元素又被“盐”这种他所不熟悉的要素所干扰,在这种情况下,要对抗帕拉塞尔苏斯着实困难。 但他毕竟是掌控元素的使徒,大抵还是搞清了这些红色晶体基本的构造。他将那些异常的元素剥去,使这红色的晶体转为更加正常、纯粹的火,然后又进一步将火转化为无害的土,从而将这不灭的火熄灭。 这是一场知识和魔力的双重较量。在那个小小的空间内,基本的元素在暴动。它们就像泥土般被帕拉塞尔苏斯和尹本.西那的魔力拿捏着,一下子被合成、一下子被分解、一下子被转化。期间,德拉古埃吐出火焰之息,意图协助帕拉塞尔苏斯击败尹本.西那,但就连这龙吼也很快被转化成为了这个空间中元素的一部分,被两人所争夺。 尹本.西那逐渐支持不住了。在对元素的精细操控上,他并没有输给帕拉塞尔苏斯,甚至比帕拉塞尔苏斯还要高明一筹。然而他先前被亚里士多德所伤,现在又是借用阿维森纳的身体,加之空间中那个莫名其妙的“盐”的干扰,虽然明面上他还在和帕拉塞尔苏斯对峙,但帕拉塞尔苏斯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并且这优势还在逐渐的增加。 那些燃烧的晶体终于触碰到了他的身体,他惨呼一声,调动了一阵风将那些晶体吹偏,然后让一道雷电从空中命中了他的身体! 帕拉塞尔苏斯是一个医生,尹本.西那也是一个医生,这道闪电便是他的治愈魔法。它将烧焦的皮肤变成黑炭除去,并以新的皮肤取而代之。闪电过后,他强笑着瞪着帕拉塞尔苏斯,似乎是在问:“如何?” 然而帕拉塞尔苏斯却没对这道闪电做出任何的反应。在尹本.西那唤出闪电的空隙之中,他也腾出手使用了一个新的魔法: “青狮。” 一滩液体自空中浇灌到尹本.西那的头顶。尹本.西那浑身一震,捂住自己的眼睛和脸惨叫起来! “金属、石块,皆了以强酸抹去;树木、躯体,皆了以烈火焚烧。神所造之物皆不完美,即便稳定如黄金,亦可以王水研磨。但王水仅是金属的磨,尹本.西那,现在,我就让你看看研磨有机物的磨。” 在让人汗毛直竖的惨叫声中,尹本.西那的皮肤快速地腐蚀变黑,尹本.西那痛的在地上剧烈翻滚,并唤出一道道闪电命中自己。但恢复的皮肤很快就被那液体再度腐蚀,尹本.西纳的治愈魔法反倒是在无意义地延长他自己的痛苦。 “化风为水!化土为水!化火为水!全都给我变成水!” 在意识到不除去这些液体就无法治愈自己后,尹本.西纳将自己所能控制的一切元素转化为水,然后一脑袋扎进了水中! 帕拉塞尔苏斯连连摇头:“尹本.西那,你对火那么上心,擦到一点就急忙治愈自己,却对酸一点也不重视。但凡你从炼金术学院多学一点东西,也不会贸然做出这种行动。强酸遇水会发生什么事,你清楚么?” 话音未落,水中的尹本.西那发出了更为惨烈的叫声。酸碰到水所释放的巨大热量,正在将他的身体灼烧! 对着那副破败的身体,帕拉塞尔苏斯扬起了手: “你知道为什么其他祭司都死了,阿维森纳却能坚持到你赶来么?不是因为他强,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是有机物,只是我想把你引过来罢了。就在你的眼前再次展现一次吧——真正的,万物之终结!” 一切都消失了,这一次阿维森纳的身体只比水和土多坚持了一点点时间。在那方圆百米的圆形空间,只剩下未成形的元素。 但是,尹本.西那的笑声却忽地在帕拉塞尔苏斯的脑中响了起来:“帕拉塞尔苏斯!你费尽心机,也只不过是毁掉了我一个手下的躯体。我的灵体现在被释放了出来,你打算怎么办?你能消灭灵体么?就算你能,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的躯体远在东方,就算灵体破碎,我的灵魂依旧可以找到确实的凭依之处——你有本事就继续维持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空间,带着我的灵体,步行穿越整个天方帝国后去将我的身体摧毁!” “放出灵体?不,那只是提取了躯体中的精华。毁灭并不是炼金术的目的。毁灭——是为了将全新的物质创造!” 不等尹本.西那有所反应,帕拉塞尔苏斯就微仰起头,一边卷动着周遭的元素,一边颂道: “这是确凿无疑的真理。” “上者源自下界,下者源自上界。奇迹之创造源自于一。” “太阳是它的父亲,月亮是它的母亲。风于她的腹中将其滋养,而大地将其哺育。” “这是终结之父,奇迹之宝库,完美之力量。” “把火化作土,把土从火中分离。那精微之物,比粗糙的更为高贵。” “它从大地上升至天空,从天空下降之大地。而在它之中是那至上者与至下者的力量,在它之中是光中的光,如此从黑暗中逃离。” “它能征服一切精微的,征服一切粗糙的。” “跟随着宇宙的造物,这工作得以完成。” “此乃吾之荣耀。而为此者,乃是三重智慧之赫尔墨斯。” 帕拉塞尔苏斯没有看过翠玉录的原本,翠玉录中的内容在一次次的的相传中变得和艾拉所阅读的极为不同。但真正的智者,能够从这变形的不像样的文字中洞察背后的智慧。 在帕拉塞尔苏斯的魔力卷动下,尹本.西那的灵体就像调味品一般,和周遭的元素混合在了一起。 “创造出人体的不是技艺、而是魔法。所谓的炼成步骤,只不过是帮助施展魔法的仪式罢了。只要洞察这一点,我就能摆脱炼金实验室,于一瞬之间完成这项工作!” 换源app】 帕拉塞尔苏斯将旋转的魔力一收,将尹本.西那的灵体和周围的元素合成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泥土的黑漆漆的物质。然后,他一边继续搅动元素,一边像人偶师一样灵活地活动着手指,让那泥土一样的物质在空中逐渐显露出了一个简陋的人体形状。在元素的不断混合之中,那东西出现了人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手臂,最后身体被人的皮肤所包裹。 尹本.西那以另一个形体再度出现在了这个空间之中。看着自己失而复现的身体,他的眼中出现了难以言喻的惊慌。 “察觉到了吗?在这毁灭和重生之后,你的灵体已经和先前的有着略微的不同了。至于魔力——在这简陋的身躯中,怕是已经降到了入门以下了吧。” 帕拉塞尔苏斯再度将手扬了起来。 “这只是第一个轮回。细致的炼金术师往往要将同样的过程重复数十次,以更好地精馏出物质中的精华。你知道不停地精馏灵体和躯体后,最后的产物是什么吗?告诉你,是个很不错的好东西,叫做哲人的器皿。” 第二十四章 旋转吧!硫汞盐(6) “哲人的器皿?” 尹本.西那艰难张嘴地问道。帕拉塞尔苏斯强塞给他的这个躯体极度衰落,医生的经验告诉他,哪怕帕拉塞尔苏斯什么都不做,几分钟后这个躯体就会失去正常的机能。 “想当初,赎免世罪的天主羔羊精炼自己的灵魂,将身为人子的弱点剔除后,它的灵魂得到完满。但是,人的血肉难以容纳完满的灵魂。于是他又精炼自己的肉体,使那肉体凡胎成为超凡的容器。即使如今他已回归全能天父的右侧,他的身躯依旧残余着强大的魔力,永不消散。即使主动把这些魔力耗尽,他的身躯依旧不会腐烂,并且能将一切向着它的魔力容纳其中,正如它曾容纳着神子的魔力一样。容纳完满灵魂的器皿——这就是哲人的器皿。” 说着,帕拉塞尔苏斯再度开始卷动周围的元素。 “我可不会把这个器皿做的太精致,就随随便便做成一块小石头吧——它将把构成你灵体的魔力收纳起来,并成为你灵魂的新的容器。你学过把灵魂或灵体从哲人的器皿里移出去的方法么?如果没学过,那你以后就再也没机会学了。” “你不能这么做!”尹本.西那惊慌地喊了起来:“我可是尹本.西那,是神的门徒!” “不,现在的你只是人造之物。就算马上把你杀了,也不算破第六戒——你说,是吗?” 尹本.西那无法反驳,因为这正是阿维森纳杀死那女孩之前所说的话。于是,帕拉塞尔苏斯冷下脸来:“这是第二次——万物之终结!” 尹本.西那竭力抵抗着,但他目前的躯体,已经让他的魔力降到了“自我”级之下。毫无抵抗力的,他的身体再度被分解成了最为基础的元素。 在帕拉塞尔苏斯的搅动之中,尹本.西那的身体再度出现了。虽然是新生的身体,但尹本.西那的眼眶却变得血红——这两次躯体毁灭的痛苦,使得他精神已经濒临于崩溃的边缘。要是再来一次,在帕拉塞尔苏斯制成哲人的器皿前,他就要发疯了。 而帕拉塞尔苏斯毫不留情地第三次把手按了下来—— “万物之终结。” 慌乱之中,尹本.西那忽地看到有个东西从空中落下。他一眼认出了那个东西——这本是他随身携带着的一个物品,后来赐给了阿维森纳。即便周遭的元素被他和帕拉塞尔苏斯改写了那么多次,这个物质依旧未受影响。 在帕拉塞尔苏斯的魔力第三次袭来时,一阵如太阳般耀眼的强光在碰撞之中闪现,强光过去后,尹本.西那的身体好端端地停留在空中,并缓缓地旋转到了站立的位置。 帕拉塞尔苏斯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时遭到如此顽强的抵抗。他将魔力收拢,神情变得严峻起来。 】 “哲人的器皿!我拿到它了!”尹本.西那握着被他抓在手上的那个东西,欣喜若狂地喊了起来,“神子的遗体,圣皮!” 死里逃生的欣喜,让尹本.西那直笑到把自己给噎住。他不俯下身子,连拍了自己胸口好几下,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尔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器皿中的魔力调动环境中的元素。 “来吧,帕拉塞尔苏斯!”尹本.西那喊道,“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能力战胜借用身体的我!” 帕拉塞尔苏斯皱着眉头,凝聚起全部精神,再度在天空唤出了千万颗红色的晶体。 “天之红宝石——!” “你上当了!” 尹本.西那一声欢呼,然后身体就直直地倒了下来。从那高空之中响起了他的笑声: “帕拉塞尔苏斯,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怀疑,既然你这‘生命的胚胎’已经强大到能阻止我离开,为何我的其他魔法却只是稍稍减弱?我差点就被你骗了!你连维持一个小女孩的生命都要耗尽全部魔力,那你怎么可能一边让周围的空间都变成生命的胚胎、一边和我缠斗!之前刻意引导我尝试灵体能不能离开,就是为了让我放弃这个打算,你好抽出魔力和我战斗,是也不是?好了,现在你的魔力全在这一击上了。你以为我会继续在借用身体的不利情况下和你对抗吗?托好你的红宝石吧,我要撤退了!” 帕拉塞尔苏斯勐地反应过来,他在这一击上花费了太多的力量,以至于他无力去限制尹本.西那的灵体活动了。他急忙将魔力回到那空间之中,希望把尹本.西那给抓住。但那件圣物却忽然开始发光,把一股庞大的魔力袭向了它! 如果他不用尽全力挡下这一击,他可能会重伤。而如果他挡了,他就再也抓不住尹本.西那了。抉择之间,他咬住了牙齿,决定硬接下这个魔法。 但就在那些魔力即将触碰到帕拉塞尔苏斯的一瞬间,万千道阳光在这时忽地从天空洒下,轻易地照亮了被帕拉塞尔苏斯掌控的空间。 时间仿佛停止,在那高空之上,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要急,帕拉塞尔苏斯,保护你自己是最为优先的事。至于罪人,我必起来辩论,站着审判众民。” 帕拉塞尔苏斯茫然地仰着头,呆呆地望着那道从天而降的光芒,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将身体拜倒在地上,同时向着天空举起了双手,高呼道:“万王之王!” “帕拉塞尔苏斯,神喜悦你。”那声音说道,“神喜悦谁,就给谁智慧、知识,和喜乐;惟有罪人,神使他劳苦,叫他将所收聚的、所堆积的,归给神所喜悦的人。” “我们的救主!”帕拉塞尔苏斯跪拜在地,“请你审判尹本.西那这个罪人吧!” “在末日之时,我自会审判。至于现在,站起来、随我来。你已靠着自己的智慧洞悉了最为深邃的知识,我就将力量赐予你吧。也许你自己尚未察觉,你在阅读贾比尔.尹本.哈杨的炼金术文献时,已潜移默化地受到了邪恶的特普尹魔法的影响。回归正道吧,我将给你更进一步的力量,让你取代尹本.西那,成为神在世间的代理人。” “至高的智慧?”帕拉塞尔苏斯跪拜在地上的身体忽地一僵,尔后勐地抬起头来,“神啊,你是否能告诉我,物质究竟是由哪些要素构成的?” “硫、汞、盐。你是对的,帕拉塞尔苏斯。虽然你仍有许多事无法办成,但这不在于你缺少了智慧,而是因为你终究只是人。虽然你曾试图丈量神,但神不怪罪于你。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更能向世人传达神的伟大和不可丈量。” “不……不对。” 帕拉塞尔苏斯一下子站了起来,望着上空的那道光芒,他颤抖着问道: “你不是神……你是谁?” 天空中响起一阵叹息声,然后,那光芒消散了。 一阵庞大的魔力震荡后,世界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帕拉塞尔苏斯被恢复形状后从天而落的海水打湿,浑身湿漉漉地走到了一直在岸边观战的艾拉面前。 “帕拉塞尔苏斯,你刚刚是在和尹本.西那交手?”艾拉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帕拉塞尔苏斯垂直头,低声回答道:“阿维森纳死了,尹本.西那败了。” 闻言,艾拉激动地转过身子,对着站在身后的军队、对着围在远处的炼金术大学的师生、对着站在更远处的海岛共和国的市民们喊道:“听到了吗!阿维森纳死了!尹本.西那败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帕拉塞尔苏斯却“扑通”一下跪倒在了艾拉的面前。从他头发上滴落的海水将地面打湿了: “瑞典王……我需要你的庇佑!” 第五卷 尾声(1)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鸟鸟的黑烟,从海岛共和国都城的一角升起。数十具尸体被堆积在海岸边上、被烈火焚化成灰、然后被风刮向大海。 那些尸体的皮肤上,全都布着可怕的黑斑。 在占领海岛共和国后,艾拉立刻动员炼金学院的师生进行磺胺的制作。但在大规模的实践中,艾拉却发现这种药物只能治疗轻度的病症,对重症患者依旧是无能为力。在磺胺出现之前,黑死病的致死率是九成。而即使服用了磺胺,黑死病的致死率依旧高达四成。 艾拉有些伤感地从焚烧场经过,她的身后跟着沉默不语的帕拉塞尔苏斯。 也许是感到气氛太过沉闷了,艾拉开口问道: “帕拉塞尔苏斯,你为什么要寻求我的庇佑呢?是担心被天方帝国报复么?” “这是必然的。我杀了六个祭司,重伤了一个使徒。” 帕拉塞尔苏斯有些疲惫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在和尹本.西那交手的时,我能察觉到有一股庞大的魔力就在附近,似乎是十字派的使徒。他曾想直接来到我的身边,但是被我阻止了。可他随后就从稍远一点的地方出现,一路走了过来观战。如果当时他出手,我一定无法挡住两个使徒的夹击。” “帕拉塞尔苏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实话实说。”艾拉问道,“不说被夹击的情况。如果你对上的是有着全部实力的尹本.西那,结果会如何?” “我必败无疑。实际上,就算是对抗借用身体的尹本.西那,我也很吃力。” “所以,你准备下半辈子一直躲在瑞典么?” “不,我想查明亚伯拉罕正教会的真相。为此,我可能会在未来对上拥有全部实力的使徒,甚至可能会对上他——四个β。” “可你刚刚还说,对上使徒你必败无疑。”艾拉有些惊讶,“你有什么手段么?” 帕拉塞尔苏斯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石块递给艾拉。 “这是什么?”艾拉没有看出这石块有什么异常。 “这是我从康斯坦丁尼耶的城墙上扣下来的东西。在古代的炼金术文献中,他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哲人的器皿。” “这就是哲人的器皿!?” 艾拉感到难以置信。毕竟从任何角度看来,这都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严格意义上,你看到的石块并不是哲人的器皿。外在的只是‘器皿’,而‘哲人’容纳在其中,后者才是关键。正因如此,哲人的器皿能够以任何物质、任何样貌存在。可以构筑躯体,亦可以砌造城墙。” 说到这,帕拉塞尔苏斯压低了声音, “为了获得足以对抗使徒的力量,我要炼制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就像四个β所做的那样。但是,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我不可能像对待尹本·西那那样把灵体放进一个小石块中,动作也不能那么粗暴。为了精炼神所造的这个精密的肉体而不将其毁坏,我要将我的所有的魔力投入炼制之中,持续数年。在此期间,我无力自保。所以,瑞典王,我再问一次——你能给我庇佑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艾拉这才点头道:“如果是这样,那你可以一直待在瑞典。为了对抗天方帝国,我必须要积聚所有可以积聚的力量。” 一阵人马之声从远处传来。又有一批尸体被拖过来了。 望着从马车上被脱下来的士兵的尸体,艾拉的眼神再度变得忧伤。见状,帕拉塞尔苏斯叹了口气,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递给了艾拉。 “这是制作磺胺的配方。之前我们都是先制作染料、然后从染料中提取。我改进了一下工艺,除去了许多不必要的步骤。虽然七丘帝国和瑞典往你军中的疫情已经快结束了,但阿勒曼尼的溃军已经把黑死病带回了阿勒曼尼联邦。除非关闭对阿勒曼尼联邦的边境,不然,附近的国家都免不了受到影响。就算只是把九成的致死率降低至四成,按这个配方所制作的药物也能给瑞典王你带来可观的收入。” 艾拉接过那张纸,粗粗的看了一眼,就把它交给了手下。 “雇人将这个配方尽可能多的抄写,先送一份给康斯坦丁尼耶,然后再分散交给各地的商会。” “瑞典王,你这是?”帕拉塞尔苏斯问道,“单独卖给一个商会的话,收入可会高的多啊?” “如果以高价卖给一个商会,那大多数人就都用不起这个药物了。给利古里亚共和国的每个水手也都抄一份吧,确保这个知识不会成为私人的财产,并且能够传播至五湖四海——帕拉塞尔苏斯,你有什么疑义么?” 帕拉塞尔苏斯低头朝着艾拉鞠了个躬:“不,瑞典王,这是再好不过了。虽然这份配方不能为你带来收入,但它一定能够救下数千万人的性命吧。” “但是,帕拉塞尔苏斯,我对这样的药物并不满意。四成的死亡率,也就意味着得了这个病的人,有一半会死。”艾拉说道,“这药物只是我一个外行所炼制出来的。作为医生,你就不能制作更有效的药物么?”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有很多必要的条件,是超出我的能力范围的。” “你欠缺什么?” “经费、人员,以及——愿意支持这份事业的王。” “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艾拉将手按到了帕拉塞尔苏斯的肩膀上,“我准备把炼金学院迁往瑞典。从今天起,你就是学院的新校长。” 帕拉塞尔苏斯慌忙跪了下来:“谢瑞典王!” “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有一件事我想要瑞典王你批准。”帕拉塞尔苏斯抬起头,“是关于我这个校长要做的第一件事。” …… 炼金术学院的师生们围在广场周围,心疼地望着那一卷卷贵重的文献被海盗们从教学楼里翻出来,粗暴地丢到了地上。 “帕拉塞尔苏斯,你这是想干什么?”拉齐朝着海盗后面的帕拉塞尔苏斯喊道,“这些文献的价值,你都知道的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是的。同时我还知道,这些文献都在论述如何制作哲人石,并用着已经过时了的二要素论。” 帕拉塞尔苏斯面不改色地往那堆文献上浇了一桶油。 “这个学院已经结束了。瑞典王要回瑞典,接手海岛共和国的将是七丘帝国,而七丘帝国是禁止炼金术的。你们很快就会失去津贴、失去实验的经费,流落街头,带着满身的硫磺味和乞丐住在一起——不过,瑞典已经决心在瑞典新开一所炼金术学院,经费、津贴一项不少,而我,就是那个新学院的校长。” “哦!帕拉塞尔苏斯校长!”约翰.德.鲁庇西萨第一个说道,“我不怕冷。请带我去瑞典!” “别急,老校长,我的话还没说完。虽然同样是炼金术大学,但却和这里有一些不同——在我的炼金术学院,不需要研究如何制作哲人石人!” 帕拉塞尔苏斯又从海盗们手上接过了一个火把,眼也不眨地丢到了那堆浇了油的文献上。在炼金术师门的惊叫声中,他高声喊道:“把关于哲人石的知识全部抛进垃圾堆吧!记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帕拉塞尔苏斯!”拉齐生气地喊到,“难道你的三要素论,就一定是正确的么?” 帕拉塞尔苏斯昂起头来:“至少,它比贾比尔的二要素论要正确许多。” 黑色的烟腾了起来,那些炼金术师们盯着帕拉塞尔苏斯。脸上均有愤怒之色。唯有一个青年似被这个场景感动,兴奋地冲了出来,喊道:“帕拉塞尔苏斯老师,我读了你的三要素理论,一直想要见你!请收我为徒吧!” “哦?”帕拉塞尔苏斯上下打量了那个青年一遍,“你是?” “波义耳。罗伯特.波义耳!来自不列颠,今年刚入学!” 那青年兴奋地晃着帕拉塞尔苏斯的手。 “请收下我吧!我会成为你最好的学生!” 第五卷 尾声(2) 艾拉的舰队终于要返程了。 他们在海岛共和国都城停留的时间比预想的长了许多。除了要制作磺胺外,希西家跑太远了也是一个原因。艾拉派出许多快船,四散寻找了好几天,这才终于在西西里岛一个即将被攻陷的城市的围城营地找到了希西家,硬生生地把他给拉了回来。 炼金术学院的师生艾拉本来是准备全部带走的。不过虽然艾拉开出了高价,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去那北方的蛮荒之地,加上帕拉塞尔苏斯也不是很喜欢这些师生,最后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上了艾拉的船。 幸运的是,拉齐、鲁庇西萨等技艺拔尖的炼金术师大多都在其中 一箱箱金币被从港口搬运到船上。作为战利品,艾拉搬空了海岛共和国的国库。 对于这战利品的数量,艾米有些不满意:“陛下,只搬空国库,是不是对这些商人们太仁慈了?他们私人手上可还有很多钱呢。你知道的,他们都不是无辜的。” 艾米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调查了往来于总督府和商业贵族们宅邸的信件。结果显示,在开战前,海岛共和国几乎九成的商人都对战争持支持态度。她甚至将这些商人列出了一个详细的清单,交到了艾拉的手上。 可艾拉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名单上的那些战犯一个都不动,倒是把名单外的商人统统绑了起来强塞到了船上,就连他们的家属也没放过,顺带着还搬空了他们的所有资产。那些搬不走的诸如土地房产之类,也全部低价折换成了金币,一并带上了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才是战犯。 还有一些主动提出要跟艾拉去瑞典的平民,艾拉也一并带走了。 这么多的人员,光凭海盗王国的小船是运不走的,于是艾拉借用了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舰队。七丘帝国目前已经没有阻挡这支舰队的力量,艾拉可以堂而皇之地穿越黑海海峡,把战利品和人员在亚速城卸下,然后走陆路返回海盗王国。 为了防备天方帝国的袭击,艾拉把安德烈亚留在了地中海。 作为击败海岛共和国、光复利古里亚共和国的英雄,安德烈亚在利古里亚共和国已经是如日中天,甚至有可能成为新的总督。艾拉不在时,利古里亚共和国会在他的影响力下成为七丘帝国的忠实属国。而如果哪天艾拉准备夺回七丘的王位,安德烈亚会在政治和军事上为她提供强力的支持。 “高兴些,我又不是把要你们带回去当奴隶!” 在船只离开海岛共和国后,艾拉站在被她强行绑来的商人们的面前,解释道: “我想发展瑞典的贸易。那里有毛皮、有鱼、还有各种稀奇的动物,可是不管是我还是这群海盗,都没有贸易的经验,经常吃亏。所以我要你们帮忙!你们的财产我都帮你们带过来了,到瑞典后,就好好地发展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话虽这么说,但那些商人心中却还是满腹牢骚。毕竟,好端端的,谁愿意放弃地中海的贸易圈,跑去北方的蛮荒之地做生意呢? “别垂头丧气的,瑞典现在其实已经发展的很不错了,有很高的石头城墙,有能够并排跑四辆马车的道路,连澡堂子都有……你们不会真觉得继续留在海岛共和国是什么好事吧?” …… 就在艾拉的舰队离开海岛共和国后不久,七丘帝国的军队攻入了海岛共和国的都城。 作为报复,这支军队劫掠了海岛共和国三天。三天之后,居住在海岛共和国都城的居民被强制迁往七丘帝国的各大城市。而其原本的国土,全都被撒上了盐、种上了荆棘。 海岛共和国,就这样从地中海消失了。 …… “说起来,我还有四千多名士兵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想起这件事,艾拉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这次在地中海打了这么多场仗,最大损失的竟是因为海盗们自己走丢了!她问了最后回来的那一批士兵,得知直到到达“尹斯法罕”时他们都是一路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走散了。 艾拉不知道“尹斯法罕”继续往东走会到哪里,那对她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陛下,你看那边!”艾米忽地指着七丘帝国沿岸的一个港口,“那是我们的船!有好几艘!” 艾拉当即让舰队停靠在港口。在路人的指引下,她在一家酒馆抓住了一队正包了场子酗酒的海盗。看到艾拉进来,那些海盗打了个酒嗝,翻着白眼说道:“瑞……瑞典王?我们正准备回去找你呢!” “你们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 “其他人?当然是去其他地方喝了,这家酒馆太小了,坐不下我们所有人……” 艾拉气的直跺脚:“你们到底是去了哪里?在我用撬棍敲你们前,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哪里……?我想想,好像是一个名叫阿……阿房宫的地方!” “对,阿旁宫!很大很大!据说有三百多里!” 醉酒的海盗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着。 “那边喜欢用黑色的旗帜,阿房宫的主人我们也见了,叫什么始……始皇帝!” “对,始皇帝!快一千岁了但还很精神!听说他派人去东边的大海取回了长生不老药,从此长……长生不老来着!” “他们嘴里说着‘朝贡’啥啥啥的,把我们从尹斯法罕抢来的东西都拿走了。他们人多,我们不敢吭声,好汉不吃眼前亏,东西被抢走了乘他们不注意再抢回来就是了。结果他反手又给我们很多东西,让我们每年都去朝贡一次,然后就送我们回来了。啊对了,我们还有一千多人,一听说东海有长生不老药,就继续往东去找了,也不知现在找到了没有。那始皇帝还让我们把这个带回来给瑞典王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巴塞丽莎的复国日记】【】 一个海盗醉醺醺地在屁股底下的袋子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了一个金灿灿的东西。那东西刚露出一个角,艾拉就吓的一把它给抢过了来——那是一个纯金制成的印章,四周装饰着紫色的绶带。而在印章的底部,赫然写着几个方方正正的大字: “大秦瑞典国王。” “那始皇帝什么毛病啊!连面都没见过,我怎么就成了他的封臣了!” 读懂上面的字后,艾拉气的把这印章一把摔到了地上。 “来人!把这印章融了,换几根萝卜带回家!” “话说你们被抢走了什么东西?”艾米皱着眉头问到。 “香料啥的……还有大象,总价值大概在五、六万诺米斯玛。” “六万诺米斯玛?”艾拉气的在地上直跺脚,“始皇帝那个大混蛋!他还想让我每年去给他上贡一次?” “那他们又送你什么东西?”艾米又问道。 “我们没仔细点过,啊,对面给了一个清单啥的,那字方方正正的,我们看不懂……” “拿来给我看看!它最好能有个几千诺米斯玛!” 但是,那清单却看的艾拉在另一个意义上直发抖。 “你们没搞错么?这上面的东西,少说也有十万诺米斯玛啊?” “没搞错,就是这样的。那些瓷器什么的,我们也没法从其他地方抢到啊?” 艾拉一下子把丢在地上的印章抱在了怀里。 “下一次朝贡什么时候?一定要每年去一次吗?——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我每半年,不,每个月都去一次?” 第五卷 尾声(3) “艾米,我想学剑术。”回到亚速城后,艾拉忽然这么说道。 “哦,好的。”艾米一边翻阅着手上关于这次东行的收支账本,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我回去找一头大小合适的羊,和陛下你对练。”艾拉有些生气地把手往艾米的桌上一拍:“艾米,我说我要学习剑术!对付人的!”艾米手中的账本 “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陛下……你认真的?”艾拉把手中的撬棍 “刷刷”地朝着前方连刺了几下:“没错!虽然我不会魔法,但剑术就肯定没问题了!巴塞丽莎当自强!就让莉莉.米斯特汀来教我!” “莉莉和海斯泰因一起去探索文兰了,就算回来了,她双目失明,也指导不了陛下你的动作……” “那就去安提利亚找亨特.米斯特汀!让剑圣亲自传授我剑术!” “我在安提利亚时听人谈起过,和剑圣本人修习剑术,入门时要先进行三天三夜共计两万次的噼砍训练,如果陛下你能坚持住的话……” “咕……”艾拉退缩了。 “陛下要是真的想学的话,回瑞典我可以在当地找一个好一点的剑术老师……” “不要!我要学就要学最好的!除了那两人外,就没有其他人能传授我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么?”城外忽地传来了一阵狼嚎声。 “瑞典王,亚速城外出现了狼群!足足数百头!” “怎么回事?我知道狼是群居动物,但数百头也太多了吧?”艾拉暂且把修习剑术的事放到一边,带着艾米朝着城墙跑, “而且,它们是怎么敢跑到有数万驻军的亚速城下来的?”安娜孤生一人骑马持弓立在亚速城之下。 她的身后,跟随着报告中的数百头狼。 “姐姐,马上把达斯特交出来!”安娜在城墙下喊道, “不然,我就要攻进来啦!” “达斯特?”艾拉仔细地回忆着这个名字, “是你身边那个随从么?我没见过他。” “怎么可能?区区达斯特,我千里之外问着味都能把他揪出来!让我进去找!” “行吧,七丘帝国和海盗王国现在也算是有和约,要找就找吧。”艾拉打开门把安娜放了进来,让士兵们接受安娜的检阅。 至于安娜带来的那群狼,刚一进城门就被前后堵在了城门的通道里,在艾拉的大笑声中变成了今天的晚餐和毛皮。 安娜拿着鼻子在那群海盗蛮子中左右嗅着。忽然间,她一脚踢在一个长着大胡子的海盗身上,喊道:“还装!快给我出来!”那个海盗的大胡子掉了下来,果然就是达斯特。 安娜又喜有气,一把扯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吼道:“好端端的王宫不住,你在外面乱跑什么!” “公主,饶了我吧。我在王宫里天天胆战心惊,要让人知道你之前是被我给拐走的,你爸不把我的皮给生剥了!”达斯特哭丧着脸说道, “那没煮熟的牛肉也不好吃,吃的我直拉肚子。再待下去,我得减寿十年!” “瞎嚷嚷啥?你绑腿上挤出来的露水我都喝过,我让你吃点高级牛肉你反而不乐意了?”安娜揪达斯特耳朵的手愈发用力, “快走,跟我回王宫!” “公主,你真的饶了我吧!”达斯特真的快哭出来了, “之前我拐走你别人还可能不知道,你这次要把我抓回去,谁都知道你是为我跑出来的了!我真怕哪天走在王宫里忽然被蒙住头打晕,然后被绑上石头沉金角湾啊!” “怎么这么吵?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留里克醉醺醺地从街旁的一家酒馆走出来。 见到安娜和达斯特,他甩了甩头,似乎想让脑袋清醒些。然后,他玩下腰,凑上前仔细看了一会儿,在确认眼前那个确实是七丘帝国的公主后,他咧嘴笑了一下:“小公主,你又出来玩了?”见到留里克,安娜吓得急忙松开了扯着达斯特耳朵的手。 她是真的有点怕这个北方的蛮子。虽然苏也曾经打过她,但每次都是留着手的。 而这留里克下手没轻没重,一拳下来骨折都是轻的,上次弄出的伤口感染,差点把她的命都给要了。 “我听瑞典王说了,你这个小家伙能值二十万诺米斯玛!”留里克大手一挥, “愣着干什么?拿绳子来,把她给绑了!”虽然附近的都是艾拉的士兵,不会听留里克的命令,但安娜却还是吓得要死——特别是当她一回头,发现自己带来的那群狼已经一头都不剩了。 艾拉拖着一头死掉的狼走了过来。 “安娜,你今天晚上想吃烤狼肉,还是煮的?” “姐姐!这些狼我就当礼物送你了,你自己吃吧。”安娜哭着喊道, “别说这个了,快救我!这个蛮子他又想拿我换赎金!”于是艾拉认真地和留里克交涉:“留里克,海盗王国和七丘帝国现在有合约,不能随便绑它们的公主!” “那就用诺夫哥罗德的名义去换赎金?” “赎金分我三成!” “你这是在看不起我留里克?这是在你的城里,分你五成!”qqxsnew “成交!”交涉结束。 “姐姐!”安娜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 “你个大骗子!” “骗子?”留里克不屑地一笑, “你身为公主,却一次次这么孤身跑出来,这不明摆着给人送赎金?今天我不绑你,自然会有别人会绑你。那不如我自己拿了赎金来的好——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动手!” “达斯特!”安娜躲到了达斯特的背后,使劲地晃着他, “我们中埋伏了,快想个办法逃出去啊!” “怎么?要再决斗一次么?”留里克掏出锤子, “这一次,我可不会留手了。”达斯特看看留里克,又看看安娜,犹豫着把剑拔了出来。 留里克大笑一声,将一道闪电朝着达斯特噼去,达斯特一个翻滚躲了开去,但还没等他起身,留里克就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给提了起来。 “童话时间结束了。”留里克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娜, “这次回去,好好地想想怎么当好一个公主吧。”见艾拉也同意了,周围的士兵们一拥而上,把安娜给绑了起来拽了下去。 “谢谢啦,留里克大公。”达斯特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 “她毕竟是公主,而我只是一个骗子罢了。” “别说这种丧气话。”留里克把达斯特放了下来,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那米斯特汀的剑术还是很好用的。不想当骗子,就好好地闯一番事业出来吧。” “米斯特汀的剑术?”听到这话,艾拉两眼放光地扑了过来。 “是叫达斯特是么?来为我工作吧,当我的剑术老师!” 第五卷 尾声(4) 阴沉的天空下是覆盖着厚实积雪的山脉。狂风呼啸,将士兵们的脸变得比盔甲还要苍白。 这是阿尔卑斯山脉。一支三万人的队伍正在翻越它。这支部队由七丘帝国的默西亚野战军和伊利里亚野战军混合编成。而指挥它的将军,乃是七丘帝国的统治者,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山路崎岖,马匹负重后难以行走。因此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让野战军的骑兵全部换乘上了驴,而把马同牛羊等肉畜一齐放在部队的后方驱赶。 在攻下海岛共和国后,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开始着于七丘帝国的光复大业。 「阿勒曼尼联邦新败,兵力不足。为了防备我们的反攻,他们势必要把剩余的大部分兵力都调到我们边境。此时出其不意地翻阅阿尔卑斯山脉,必能成功!」 「妙计啊!从边境开始慢慢推进,不知要几十年才能将失地收复。而直接饶过边境的防线,直插阿勒曼尼联邦的凡尔赛宫,数月之内就能将阿勒曼尼联邦土崩瓦解!」随军的一个大臣奉承道,「能够想出这种方法的,只有不世的天才!后入们必会盛情传颂这个一举收复西部领土的阿尔卑斯山奇谋!」 「直插凡尔赛宫?白痴,阿尔卑斯山脉和凡尔赛宫有多远你们知道么?一旦被切断补给线,那就是送死!」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次的作战计划我也听了一部分贝伦加尔的建议。他的禁卫军和第一皇家野战军先大张声势地在边境线牵制住阿勒曼尼联军的主力,我则暗渡阿尔卑斯山脉,突击他们的后方。只要把阿勒曼尼联邦剩下的军队吃掉,我们就能一路高歌猛进。收复西部故土,哪用得着十年?」 「妙计之上的妙计!」那大臣说道,「巴塞勒斯你刚刚不说,我们这群凡人根本就无法洞悉其中的精妙!」 达比沙偷偷扯了下那个大臣的袖子,小声问到:「我记得这任巴塞勒斯没怎么打过仗。他为什么不派我们去奇袭,自己去正面战场待着?这样不是安全的多?」 那大臣翻了个白眼:「白痴,正面战场要拖住敌人的主力,是苦活。功劳都是这一路的。你觉得巴塞勒斯喜欢哪个?」 「巴塞勒斯!」另一个大臣在前面喊道,「前面就是最高峰了!」 「好!」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大喜,「传我军令。暂停行军,全军原地驻扎!把宫廷画师给我叫过来!」 一个裹着毛皮大衣的中年男子拿着画具赶了上来,他就是七丘帝国宫中的宫廷画师。本来,这种军事行动怎么也轮不到他随军。但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在出发前就念念不忘地想要在阿尔卑斯山脉的顶峰留下一张画,于是就把它给一起带了过来。 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在众人面前对宫廷画师大声说道:「等会儿我站到最高峰,你就按真实的景象画,看到什么就画什么,把这一刻给真实地记录下来!明白了吗?」…. 于是那个大臣就把画师拉到一边低语:「脸要画的英俊,动作要画的有魄力,身材也画的高大些。别忘了把坐下的驴子给改成马。最好在背景里加几道闪电,更有气势。画的名字就叫《巴塞勒斯翻越阿尔卑斯山脉》。听懂了吗?」 画师连连点头。不用这些大臣交待,要真苏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说的那样画,他早就失业了。 为了能让自己显得更加威武一些,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开始穿戴那套随军带来的精美但缺乏实用性的仪式性铠甲。 令人扫兴的报告就在这时传了过来: 「报!我们在山顶发现了一个敌人的营地!」 「营地?」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一惊,急匆匆地脱下那套穿到一半的仪式铠甲,骑上驴子就 过去查看。却见那危耸的高峰顶端俨然筑着一个规模庞大的营地。看那林立的旗帜,里面的守军少说也有万人 「这是怎么回事?」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急匆匆地调转驴头,「把达比沙叫过来!」 受到召集前来的达比沙对着山顶那营地看了好一会儿。 「这营地很坚固,我们几乎不可能强攻下来——虽然我们的人数是三倍,但这山地之上没法制作投石机。在敌军投降前,我们的补给会先遭到危机。」 「也就是说这一路走不通了?」 达比沙悲壮地点了点头:「看来我们的计划已经被敌人看穿了。这时候,只有走为上计。」 达比沙话还没说完,忽地又有士兵飞驴来报:「不好了!我们的左右两侧忽然间各冒出了一支兵马!」 「糟糕,这是中埋伏了!」达比沙喊道,「巴塞勒斯,我们快撤!」 一听达比沙这么说,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掉转驴头就跑。于是达比沙朝前着周围的部队挥了挥手:「后队改前队!马上撤离这里!」 这一路军队就这样撤退了。 在山顶的那营地之中,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矮小男人站在围墙上凝目望着七丘帝国的军队远去。 「执政官!」一个抱着一堆旗帜的士兵在栅栏下喊道,「好的旗都已经插完了,剩下的一些都有些破损,也要插么?」 「不插了。」那男人摆了摆手,「就把这些旗帜放在这里吧。把大伙都召集起来,晚上给你们吃点好的!」 不多久,被七丘帝***队发现的左右两路伏兵也回到了营中,三波人马加一起,人数大概在一千五百人上下。 「执政官!」有个使者跑过来报告,「我从凡尔赛宫带信件过来……」 「我不想听。」那男人不耐烦地说道,「玛丽她想看传说中会飞的大蘑菇,在我找到线索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烦我。这我不是已经和他们说过很多次了么?」 「是、可是,这是一份至关重要的信件!」那使者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的边境正在遭受七丘帝国的进攻,联邦上下全都希望你回去主持大事!」…. 「边境?你是指波西米亚王和巴伐利亚公爵的领地么?他们自顾自跑去进攻七丘帝国,被别人一顿揍了回来,这事也归我管?」 「是、可是,阿勒曼尼联邦正在受到进攻!」使者说道,「作为联邦的领袖,执政官你有义务召集各路领主,保卫联邦!」 「既然如此,传我命令——」 「是!」使者满怀期望地等着那个男人的回答。 「承认波西米亚和巴伐利亚两地的独立!」 「是……哈?」 「反正波西米亚王和巴伐利亚公爵从来都不听我命令,实际上也和独立没什么两样。只要两地独立了,那七丘帝国就没有进攻阿勒曼尼联邦。我就不需要回去了吧?」 「是……不是……这……?」使者一时无言以对。 「这什么这?我还要继续留在这里找会飞的蘑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来烦我!」 「可是、可是执政官!就算波西米亚和巴伐利亚都被占领了,也无法保证七丘帝国会停止军事行动啊!」 「那就等七丘帝国威胁到那些无辜的领主后再来找我!和那些参与过对七丘军事行动的贵族们说,他们自己引来的敌军,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打退!」 「执政官,你这指令,怕是会让你丢掉执政官的位置,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法兰西岛伯爵!」 「这怎么可能?!」 「如果执政官你执意这么做,这绝对会发生!」 使者抬起头,准备好好地教导一下这个疯疯癫癫的法兰西岛伯爵,谁知法兰西岛伯爵下一句话却说道: 「绝无可能!前不久我刚继承了一比遗产,丢掉执政官位置后,我怎么也是勃艮第公爵!」 科西嘉14 第六卷 序章(1) 起伏的山脉,广阔的高原。雨林、沼泽和灌木就像染坏了的色块,在大地这块布条上略显杂乱地排列着。在这崎区世界的一隅,罕见地躺着一块平坦的谷地。谷地中珍藏着一个内流湖,那是这块大地的明珠,特斯科科湖。 一群人行走在湖畔的沼泽地中。其中一部分是士兵,他们大多穿着棉甲,带着矛、刀剑、掷石器、弓箭、飞镖等武器。有些士兵在棉甲外额外套着一层由豹皮缝纫的军服,头上带着艳丽的羽饰,一眼看去就比其他人的地位要高出一截。 除了士兵外,剩下的人全身上下都被扒的精光,只留下一快缠在腰间的布条。他们是被士兵们抓获的战俘,正在被押往一个名为特诺奇蒂特兰的城市。一根捆住他们的双手的长绳把他们前后串联在一起,使得他们难以逃离。 不管是士兵还是战俘,几乎全都是男人。因此其中仅有的一个女性就显得格外显眼。她位于战俘的队列中,和其他战俘的装扮别无二致。但比起在天空下暴露躯体的羞赧,从她的表情中显露出的更多的是不甘与愤怒。 乘士兵们不注意,她悄悄撞了一下走在前面的男人,又刻意踩了一下身后那个男人的脚趾。那两人当时全都低着头,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地走着。 「别回头,也别出声。阿维利斯特里,奎特斯帕里,你们竖起耳朵仔细听。」她低声说到,「我和奎拉奇里大师学过逃脱术,一瞬间就能挣脱这根绳子。我的腰布间还藏着一把匕首。你们注意我的行动,等会儿过桥时,我们一起跳水逃走。」 阿维利斯特里是部落中最骁勇的战士之一。虽然他漆黑的皮肤已布满奴隶似的鞭痕,但却依旧难掩由那身壮硕的肌肉外溢出的阳刚之气。然而对于那个女人的提案,他却像是认了命一般叹气道:「西特拉尔米娜,你还不明白么?我们输掉了荣冠战争,理当被献祭给神明。据说被献祭的武士,灵魂会和太阳战神维齐洛波奇特利直接相会。这也是一件荣幸之事。」 「荣冠战争?阿兹特兰这次拿出三倍于我们的兵力和我们战斗,哪里有任何荣耀可言!我反正是不服他们。你要是甘愿被挖出心脏,那就随你。为了下一次荣冠战争的胜利,我必须要回去!」西特拉尔米娜忿忿地说道,「奎特斯帕里,我们不管他。逃跑时我会想办法夺一把剑来,你最好想也办法搞一个掷石器,毕竟这里是阿兹特兰的中心,就算跑出这里,我们也随时会遇到敌人。」 奎特斯帕里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他是做羽毛饰品的匠人,体弱多病,本来怎么也不该被拉上战场,但这次却也在战俘之列。此刻的他比阿维利斯特里更显沮丧,就像是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鸟: 「我听说普通人死之后,灵魂就要前往达米克特兰地狱。路途之中要渡过一条深水河,翻越一座布满黑曜石刀片的山峰,穿过寒风刺骨的峡谷,被箭失射击,还要穿行于吃人心的野兽群,这太痛苦了。还不如被献祭后直接和太阳战神相会呢。西特拉尔米娜,你也珍惜这个机会吧。像你这样的女子,本来是只有因难产而死,才能免受地狱之路的痛苦的。」….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个士兵注意到了他们,噼头盖脸地就把皮鞭抽了下来。奎特斯帕里被抽的嗷嗷乱叫,再也不敢搭西特拉尔米娜的话了。 如此继续在沼泽中行走了一会儿,战俘中忽地有许多人发出了惊呼。西特拉尔米娜将身子一偏,避开阿维利斯特那壮硕的身体,将目光投向更前方。眼前的场景惊的她一时忘记了屈辱与仇恨,从心底里发出了惊叹之声——在那特斯科科湖的湖心,竟奇迹般的矗立着一座城市。其规模,比她之前见过的最巨大的城市还要庞大十倍! 【稳定运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 再往前行走一段路,西特拉尔米娜看到这座湖中之城被湖水划分为数个街区,每个街区都有一个小型城邦的规模。人们乘坐船只穿行于不同的街区之中,那些船不是她所熟知的独木舟,而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扁长船体。 环绕着湖畔有三条人工修筑的大道,从三个方向笔直地通往城市的中心。那里是举行宗教仪式的场所。一座足有二十层楼高的平顶金字塔高耸其中,俯瞰着整个城市。 他们被士兵们推到前方的那条大道上,笔直地朝着那座金子塔走去。那仿佛通天的巨大金字塔看的西特拉尔米娜瞠目结舌,竟忘了跳水逃跑的计划。路上,西特拉尔米娜还看到了一个露天市场,那里满满地陈列着精美的布匹、陶器、石凋和木凋,还有色彩斑斓的鸟羽、宝石和兽皮。要不是看到有许多平民数着可可豆和那些商贩交易,西特拉尔米娜一定会以为自己进的是哪位国王的宝库。 走着走着,西特拉尔米娜终于也像阿维利斯特里和奎特斯帕里那样垂下了头。 他们被一路带到神殿中,关进了一间黑漆漆的房间。那些士兵们一走,西特拉尔米娜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那份不甘与愤怒已经消失了,她现在只感到屈辱,一种比***身体更强烈数百倍的屈辱! 「阿维利斯特里,奎特斯帕里,你们看到了吗,特诺奇蒂特兰……就算把我们整个部落的财富和人力集中起来,都比不上阿兹特兰的这一座城市!可恶、可恶、可恶!他们早就可以毁掉我们的国家、夺走我们的土地和财产、把我们整个国家的人全部变成奴隶!什么比拼勇气和战技的荣冠战争,这根本就是在把我们当成玩具玩弄!」 在说第一声「可恶」时,她的手用力朝着地上锤了一下。等到说道第三声「可恶」时,她的双手已经被地面上的粗糙石块给磨的鲜血淋漓。她的肩膀颤抖着,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我听奶奶说,我爸爸还小的时候,我的爷爷就因为输掉荣冠战争被抓去当了祭品;我听妈妈说,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的爸爸也是一样的遭遇。我远走他乡十年,拜奎拉奇里大师为师,就是为了在这次的荣冠战争中能够扳回一城,结果我也是同样的下场。就算是这样,我也认为这是我还不够成熟,相信只要跑回去继续修行,就一定能够赢下十五年后的下一场荣冠战争。可是……可是……我们怎么可能赢过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难道我们国家的每一代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成为阿兹特兰帝国的祭品么!」. 科西嘉14 第六卷 序章(2) 出乎西特拉尔米娜意料的,提供给他们的食物分量很足。虽然是一些已经馊掉的玉米饼、玉米团子和苦沙司,但阿维利斯特里和奎特斯帕里都吃的很香。在他们的故乡,他们需要起早摸黑终日劳作才能吃得上这样的食物,但现在他们只需要在这个黑漆漆的房间里保持安静、不大声说话就能得到。 每天下午,他们都要被士兵们带出门,几十人一组依次进入一个室内的浴池洗澡。澡盆是石制的,另有几道石制的沟渠从远处将澹水引入。他们被教导使用一种碾碎的植物擦拭身体,这样能把身体洗的更干净。西特拉尔米娜尝试后,发现效果确实如阿兹特兰人所说,不仅污垢全部清除,甚至皮肤还能带上一丝青草的香味。 虽然和几十个男人一起洗澡对西特拉尔米娜来说是一件极其羞耻、且难以启齿之事,但一旦她拒绝,阿兹特兰的士兵们就会将矛尖对准她。后来她才知道,阿兹特兰人认为不洗澡会传播疾病。西特拉尔米娜等人都是重要的祭品,他们不希望这群人中有谁染上瘟疫。 大概一个星期后,有个穿着黑衣黑裤黑色斗篷的人带着一群阿兹特兰士兵走了进来。他的衣服上绣着骷髅头,脖子上挂着牙齿串城的项链。这些装扮说明他是一个祭司。骷髅头和牙齿都象征着祭司的本职——人祭。 “今天是特拉卡西佩瓦利斯特利节,为了祭祀春天的剥皮人西佩.托特克,我们需要一些在格斗中牺牲的武士的人皮。”那祭司说道,“你们可有自愿上前,在神的面前进行格斗的人吗?” “你们想要剥我们的皮就直接来!”西特拉尔米娜喊道,“反正我们迟早都要被献祭的,不会为了多活几天而和自己人死斗!” “不是让你们自相残杀,而是和我们的武士。”那祭司说道,“虽然你们是战俘,但我们依旧会为你们准备精致的武器。众神见证,在双方都不使用魔法的情况下,只要你们打败我们的武士,那被剥皮的就会是他们。这一次我们需要五张人皮,你们派出五个人,和我们的武士进行车轮战。败者被剥皮,而赢者进行下一场决斗,直到凑满五张人皮!” 这句话让绝望中的战俘们看到了一丝希望。一直垂着头的阿维利斯特里勐地站了起来,说道:“既然是诸神见证的荣耀战斗,那就由我先来!” 但西特拉尔米娜却对那个祭司的话依然不抱信任:“一对一,一共进行五场,赢了就不会被剥皮?你说的是真话?如果我们一直赢下去呢?你们准备怎么做?” “对神起誓,只要你们能一直在特拉卡西佩瓦利斯特利节赢下去,就能活到地老天荒。” 于是西特拉尔米娜也站了起来:“给我一件外套,我也要参加。” “你?”那祭司把西特拉尔米娜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视线流连在了她的胸前,“女人,你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求生。如果你不愿意被献祭,只要发誓成为奴隶,会有大把的人愿意要你。” “你觉得我会在一对一的格斗中失败么?”西特拉尔米娜捂住胸口、咬着牙齿说到,“告诉你,我可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 一听到这句话,那祭司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他把视线从西特拉尔米娜的胸前挪开,侧身朝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既然如此,那你就是这次特拉卡西佩瓦利斯特利节的主角。我想伟大的太阳王他也愿意赶来旁观奎拉奇里大师弟子的战斗。” 除了阿维利斯特里和西特拉尔米娜,剩下的战俘就没有愿意主动站出来的了。黑衣的祭司皱着眉头,从人群中又挑了三个看起来最健壮的,让阿兹特兰的士兵把他们强行拽了出去。 在那祭司的带领下,他们开始攀爬那座由数目惊人的石料砌造而成的巨大金字塔。 从金字塔的底部到顶端,足足有数百级阶梯。在金字塔底部抬头仰望,便能看到在那金字塔的顶端、在这整个城市最接近苍穹的位置上还矗立着两座大神庙。那里分别供奉着阿兹特兰的两个主神,一个是太阳与战争之神维齐洛波奇特利,另一个是雨与文明之神克查尔科亚特尔。 当走到金字塔的半腰时,战俘们隐隐闻到了一股从金字塔的顶端飘下来的恶臭。随着不停地往上攀爬,那股臭味越来越浓。不久之后,他们脚下的台阶就出现了凝结的黑色血快。越往上走,台阶上凝结的血块的就越多。而最顶端的几十级台阶已经完完全全地被这黑色的血块所覆盖,远远望去,就像一道从塔顶流下来的黑色瀑布。 天气不是很好,寒风给西特拉尔米娜送来彻骨的凉意。虽然她自己的部落也有人祭的传统,但每年没献祭的也就五、六人左右,在规模上根本无法和阿兹特兰相提并论。光看这道黑色的瀑布,在这塔顶上被献祭的战俘,少说也在万人以上! 西特拉尔米娜等人没有登上金字塔的顶端,而是被带到了金字塔半腰的一个平台上。那里有着一块巨大的圆石,圆石的中心凋刻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头像,那是大地之神特拉尔特库特利——她曾吞噬一切创造出来的东西,直到被文明之神克查尔科亚特尔所杀。众神用她的身躯创造了山脉、谷地和河流,但她却因自己的悲惨遭遇而日夜不停的哀嚎。除非不停地向她提供新鲜的人血,不然大地就无法出产食粮。 圆石的一侧靠近金字塔的峭壁,一侧靠近战俘们爬上来的台阶,而另外两侧则设着坐席。席上已座了上千人,大多都是阿兹特兰的贵族和富人。接下来的决斗全都将在这块圆石之上进行,供这群人围观取乐。 看到衣不蔽体的西特拉尔米娜,那群贵族中传出一片口哨声。西特拉尔米娜虽然已经保持这样的装扮很久了,但她的同伴大多都会善意地避开目光,装作没看到。这群阿兹特兰贵族们的强烈反应让她十分难堪地捂住了胸口,但这个动作只是让口哨之声更甚。 当那黑衣祭司捧着一套衣服准备递给西特拉尔米娜时,那群贵族们纷纷喊到: “不许给她衣服,就这样让她战斗!” 黑衣祭司会心地笑了一声,把衣服从西特拉尔米娜的指尖上抽了回来,甩手丢到了一旁的火堆中。 第六卷 序章(3) “卑鄙的阿兹特兰人!”那群战俘们忍不住骂了起来,“你们就是在害怕西特拉尔米娜!” “没有必要让西特拉尔米娜上场。”阿维利斯特里活动着得到解放的四肢,那身肌肉就如波涛般在他的皮肤下起伏,“如果是一对一的战斗,我一个人就能赢下五场。” 在这种规则下,越早上场的人越容易被剥皮,听到阿维利斯特里愿意第一个上场,其他战俘们都打心里松了一口气。 西特拉尔米娜却有些吃惊。之前她提出跳水逃跑的方案时,阿维利斯特里可是和奎特思帕里一齐反对她的。她以为阿维利斯特里和其他人一样已经认命了,却没想到他会在这时第一个站出来。 “我输掉了荣冠战争,所以我不会独自逃跑。但既然有能够救下我们所有人的方法,那就另当别论了。” 阿维利斯特里走到西特拉尔米娜前方,帮她遮挡阿兹特兰人的视线,同时对身后的西特拉尔米娜说道:“ 】 我输了后,我这腰布就给你遮挡身体吧。你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一定能够轻松轻松赢下剩下的对决。不——为了我们的族人,你也一定要赢下。” 西特拉尔米娜被阿维利斯特里的豪气打动,不由得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如果你败了,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穿衣服,我都会第二个上场。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顺利拿下五场的。” 西特拉尔米娜这话一出,剩下的三个战俘心中更是宽心。阿维利斯特里是他们部落最骁勇的战士之一,要是一对一的格斗,怎么也能赢个两场。加上他自己战败后被剥下来的皮,那就有三张了。西特拉尔米娜一上场,拿下两张人皮完全不成问题。他们剩下的人这次看来是没有上场的必要了。 “一定要注意体力。”西特拉尔米娜帮助阿维利斯特里活动着筋骨,“就算你赢了四场,要是输了第五场,你也会被剥皮的。” 阿维利斯特点了点头。他热身完毕,一纵身跳到那块圆石之上,对着那个黑衣祭司大喝道:“把说好的武器给我!” 那祭司的脸上露出了诡计得逞的微笑。众目睽睽下,他把一根装饰着艳丽羽毛的小木棍塞到了阿维利斯特里手中。 “这是什么?”阿维利斯特里脸色铁青地看着手上那根只有大拇指粗细的小木棍,“我要的是武器!你说过,要给我精致的武器的!” “哦,你看这木棍上的绿色鸟羽,多么的美丽。只有太阳王和每个城邦的特拉托阿尼才能使用绿色的鸟羽作为装饰!”那祭司说道,“你再看,它的前段被磨尖了一小段。这可不是什么随地捡来的树枝,而是被精细打磨、精细装饰的最为精致的武器!” 就在那黑衣祭司进说话的时候,一群新的祭司走了过来,在圆石的四周点起了令人稍感眩晕的熏香。接着,又有一个祭司手上端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走了上来。黑衣祭司笑着接过头颅,把它放置在圆石旁的一个头颅架上,然后对着天空高呼道:“愿太阳战神维齐洛波奇特利见证,在接下来的格斗中,将双方勇士的魔法收回!” 在看清那个头颅后,战俘们气的直想冲过去挖出那黑衣祭司的心脏——那个头颅不是别人的,正是他们的同伴,制作羽毛饰品的奎特斯帕里! 然而,阿兹特兰武士们的矛头阻止了他们的行动——除了已经跳到圆石上的阿维利斯特里,其余的四人都被全副武装的阿兹特兰武士严密地看守着,难以移动分毫。 阿维利斯特里同样也气的不行,对着那黑衣祭司吼道:“你答应的我们事情呢?怎么一件都没兑现?” 那黑衣祭司不屑地一笑:“不是已经兑现了么?你都已经拿到武器了。你没学过怎么用木棍么?可我们的武士接下来也是要用木棍和你格斗的。还是说你觉得武器的数量不够?要不要再给你来一根木棍?” “你说的只要我们能赢,就能一直活下去的!” “哦,那是对参加这场仪式的战士而言。我可以在神的面前再次发誓——只要你们五人能一直赢下去,就能活到地老天荒!” 阿维利斯特里气的怒火攻心,用尽力气“刷刷刷”挥了几下木棍,然后对着围观的阿兹特兰人高喊道:“我的对手是谁!让他快点下来送死!” 人群发出了一阵哄笑,似乎对阿维利斯特里的反应十分满意。哄笑声后,阿维利斯特里的对手上场了——他戴着一个鹰头形状的木盔,身穿厚重的棉甲,手上握着一根人头大小的圆木棍。在木棍的边缘,还整齐地插着数十块打磨锋利的黑曜石刀片。 这时,这群战俘们才终于看清了阿兹特兰人的诡计。献祭在战斗中牺牲的勇士是这个节日必要的仪式,因此必须要安排几场决斗。但打从一开始,阿兹特兰人就不可能会输! 阿维利斯特里气的直接丢掉了手里的细木棍:“你们要剥我的皮就随便剥,我是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地完成这个仪式的!” 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那个鹰武士毫不犹豫地挥着武器从背后直冲了上来! “阿维利斯特里,小心后面!” 战俘们发出了尖叫声。可不等阿维利斯特里回头,那个鹰武士已经把棍子朝着阿维利斯特里的后脑砸了下去。重击让阿维利斯特里眼睛一白,与之同时,棍子上的黑曜石刀片深深地扎入了它的后脑。 鲜血混着不知名的液体从伤口处流下,阿维利斯特里的身体先是僵了一会儿,随后就像海绵一样瘫倒在了地上。 察觉到了战俘们脸上的愤满,阿兹特兰的武士们举起了十倍于他们数量的长矛,将他们的身体死死抵在了原地! 却见那个鹰武士并没有将阿维利斯特里直接杀死。他蹲下来,在阿维利斯特里的脖子上和手腕上分别开了几个口子,以让鲜血更顺利地从阿维利斯特里的身体中淌出。红色的血液顺着刻在圆石上的纹路流淌,最后通通聚到了圆石上那张血盆大口之上,让那头像更显狰狞。 本就不够耀眼的太阳被云层完全隐匿。那个鹰武士耀武扬威地绕行平台几圈,以接受人们都祝贺。不久之后,从阿维利斯特里身体里淌出来血明显减少了。那些祭司们一拥而上,在战俘们的悲愤的呼声和阿兹特兰人的欢笑声中,他们用黑曜石匕首熟练地剥下了阿维利斯特里的皮。 作为胜者的奖励,那张血淋淋的人皮被祭司们披到了那个鹰武士的身上。那个鹰武士披着阿维利斯特里的皮、拖着阿维利斯特里的身体,开始再度绕行平台接受人们的祝贺。而阿维利斯特里这具壮硕的身体,将会在今晚被他带回家,成为他家人盘中的美餐。 第六卷 序章(4) 不等那个鹰武士回到战场。黑衣的祭司就夸张地摊开双臂,邀请着剩下的战俘:“下一个轮到谁了?希望你们能派出一个真正的战士,而不是这种在决斗中背对敌人的蠢货。要都是这种祭品,神明可是不会高兴的” 战俘们胸中本有满腔怒火,但一听黑衣祭司在邀请下一个上场的人,那火气一下子就泄了——地上那块鲜血淋漓的圆石,让他们想起了阿维利斯特里被剥皮的骇人惨状。 西特拉尔米娜深吸一口气,准备跳出去和那鹰武士决斗。但那些胆怯的同伴们却拦住了她:“用一根树枝对抗全副武装的阿兹特兰武士,这完全就是送死!就算是西特拉尔米娜你也不行!不要帮助阿兹特兰人完成献祭的仪式!” “那样我们也会死。而且,从荣冠战争到这次决斗,阿兹特兰人一直在把我们当成玩具!”西特拉尔米娜用力地咬着自己的牙齿,“就算最后会被献祭,至少也要告诉他们,我们也有自己的爪子和牙齿。小看我们,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她无视了阿兹特兰贵族们下流的视线,挺起胸走入圆石,对着那个骗了他们的黑衣祭司吼道:“把武器给我!” 那黑衣的祭司叹了口气:“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我本来是期待你最后一个入场的。你过早死去会让这场决斗少不少趣味,而且太阳王还没来——不过,既然你已经站在了圆石上,那在决斗完成之前,谁也没有权力把你拉下去了。” 说着,他走入圆石,从地上捡起了那根染满了阿维利斯特里鲜血的小木棍,把它转交到了西特拉尔米娜手上。可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西特拉尔米娜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说时迟那时快,“刷”地一声,西特拉尔米娜把那根木棍的尖端刺入了他的眼睛! “不许过来!”西特拉尔米娜抓着惨叫着的黑衣祭司的头发把他按倒在地,同时拔出树枝,对着准备冲过来的阿兹特兰士兵们吼道,“你们是想把我拖出圆石,还是想在圆石上对我进行围攻?” 那些士兵们一下子立住了。西特拉尔米娜说的那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会破坏这个仪式。于是西特拉尔米娜旁若无人地抓着黑衣祭司的头发把他的头拉起来,又重重地砸到圆石上。她一连把这个动作重复了三次。前两次,黑衣祭司还能发出哀嚎,但到第三次时,黑衣祭司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西特拉尔米娜扒下黑衣祭司的衣服套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本想再扒下那个祭司的皮,但没等她找到适合的工具,那个鹰武士就急匆匆地赶回到了场上。见到黑衣祭司的惨状,鹰武士发出像是野牛般的喘息声,挥着那根镶满刀片的木棍就向西特拉尔米娜冲了过来! 西特拉尔米娜下意识地用手上那根细木棍一格,可那树枝般粗细的小木棍哪能挡下鹰武士的重击。两把武器刚一接触,“喀啦”一声,西特拉尔米娜手上的木棍就折了。她急忙向着侧方闪去,可饶是她动作迅速,木棍上的刀片还是擦到的她的左肩,把布料连带着一长块血淋淋的肉被撕了下来。 那鹰武士狞笑着,乘着西特拉尔米娜身体不稳,他举起那根木棍用力地横向一扫,朝着她的脑袋直砸了下去。 情势已不容西特拉尔米娜再有所保留,她顾不上左肩的疼痛,迅速拔出一直藏在腰布里的那把黑曜石匕首,这才在自己的耳朵附近架住了那根木棍上的尖刀。与之同时,她的手习惯性地一抖,一股暗劲立时从她手上的匕首打到了那根木棍上。只听“啪”的一声,那个个身高体壮的鹰武士被震的朝后连退了几步,而他木棍上镶嵌的数十块黑曜石刀片,竟在那一抖之下和西特拉尔米娜手上的黑曜石匕首一齐裂成了无数碎片! 这样的场景让围观的阿兹特兰贵族“呼啦啦”站起来一大片。不止一人惊呼道:“这是碎剑术!这女人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 然而西特拉尔米娜震碎双方的黑曜石武器却只是下意识的行动。匕首刚碎,她习惯性地又往自己的腰间一模,想要乘敌方发愣时将他制服。直到她察觉腰间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藏了这么一把武器。 黑曜石易碎,木棍却坚韧的多。那鹰武士甩了甩被震的发麻的右手,又后退了一步——西特拉尔米娜刚刚的那一击多少让他感到害怕。但当他注意到西特拉尔米娜手上已经没有任何武器、而他受损的仅仅只有木棍上的刀片时,立刻又信心大增,挥着那把光秃秃、但依旧粗大的木棍,再度朝着西特拉尔米娜攻了过来。 虽然木棍上的刀片已碎,但要被这么根粗木棍砸的实了,免不了要断几根骨头。西特拉尔米娜只能不断挪动身体,竭力让自己处在木棍的攻击范围之外。但圆石的范围实在有限,几次躲闪下来,她就已经狼狈不堪——她之前杀死了那个黑衣祭司,之所以还能安然无恙,全是因为脚下这块圆石上。躲闪之中,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几十个阿兹特兰的士兵们正环绕在在圆石之外,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一旦她的脚离开圆石半步,恐怕立刻就会被乱刀砍死。 】 就在西特拉尔米娜苦苦坚持之际,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的惨叫之声。她勐地一回头,竟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私带了一把武器!”一个军官样的人朝着她喊道,“而这就是代价!” 悲痛让西特拉尔米娜的动作变得鲁莽而大胆。她开始一次次地试图接近那个鹰武士,但这种尝试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让她白白糟了几次木棍的击打。每一次被木棍击中,旁观的阿兹特兰人就发出一片叫好声。那个鹰武士愈发的亢奋,挥动木棍的手也越来越有力了。 眼看西特拉尔米娜快要败下阵来,阴暗的天空却忽地落下了一块什么东西。那东西重重地打在地上,“啪”地一下碎了。起初还没人在意,但随着落下的东西越来越密、越来越多,人们终于注意到这是一场冰雹。这些冰雹大小不等,小的只比沙子略大一点,大的却连一只成人的手都握不住。一个阿兹特兰人不幸被一个鸡蛋大小的冰雹砸中头顶,当场头破血流,一命呜呼。 再也没人关心圆石上的决斗,人们抱着脑袋四下寻找遮蔽的地方,拿着盾的武士将盾举过头顶以给自己保护。西特拉尔米娜抓住这个机会冲出士兵们的包围,随即纵身一跃,从金字塔上直接跳了下去! 这座金字塔足有二十层楼高,这个平台虽不在顶层,但也高达五、六十米。金字塔底端清一色铺着石料,一旦坠地,绝无生还可能。 那个鹰武士没料到西特拉尔米娜会做出这种类似自杀的行动,下意识地追了上去。他抓住了西特拉尔米娜的脚踝,但却没能把她拉回来。反倒是西特拉尔米娜下坠的力量,把他一齐从金字塔上给拽了下去! 这场决斗的双方就这样齐刷刷地掉下了金字塔。 第六卷 序章(5) 特诺奇蒂特兰的中心是金字塔和大神庙,而神庙的附近则落座着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那是特洛奇蒂特兰的特拉托阿尼,最高祭司、同时也是最高统帅的住所。阑 阿兹特兰有诸多城邦,每个城邦都有一个被称为“特拉托阿尼”的统治者,每个特拉托阿尼在城邦内的地位都接近于国王。唯有特诺奇蒂特兰的特拉托阿尼拥有最高的权势。他如皇帝一般统治着整个阿兹特兰,决定着阿兹特兰所有人的财富和生死。 尤其是这一任的特拉托阿尼,莫特库索玛三世,他将阿兹特兰的国土扩展到了前所未有的规模,几乎统治了一半以上的阿兹特兰人已知的陆地。他也由此掌握了前所未有的至高权力,高高在上,就像那最为重要、最为高贵、最不可或缺的太阳。因此,莫特库索玛三世还拥有一个特别的称号——“太阳王”。 然而,今天的太阳王,脸色比乌云都还要阴沉几分。和冰雹相关的报告纷至沓来,几百亩农田受损、几千个奇南帕被毁、几万间房屋被砸坏……灾害造成的损失,已经抵得上从一个大型城邦每年收上来的贡赋总额。而这还只是特诺奇蒂特兰一个城邦的损失。等阿兹特兰其他城邦的损失也上报过来,这个数字还会翻个十几倍。 “这已经是第四年了!”莫库特索玛吼道,“第一年是蝗虫,吃光了我们的所有庄稼,为此我献祭了一百颗心脏;第二年是洪水,淹没了我们的街道,为此我献祭了一千颗心脏;第三年是严霜,又把我们的庄稼给冻坏了,为此我献祭了一万颗心脏!我们已经有三年没有产出足够的粮食了!王家谷仓的谷子已经要空了,我们的俘虏和奴隶也都已经杀完了,我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神明再度高兴起来!” 看到太阳王生气了,底下的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说错一句话就被莫库特索玛变成祭坛上的祭品——他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做了。 “你们有做出什么让神明愤怒的事情么?”莫库特索玛继续吼着,“今天是特拉卡西佩瓦利斯特利节!神殿上不是正在举行献祭的仪式么?神明为什么要降下冰雹?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谁也不想吭声。见状,莫库特索玛如公牛般喘着气,把脚趾伸到了一个跪在地上的祭司的眼前:“你当时不是在祭坛上么?马上告诉我,祭坛上发生了什么!”阑 那祭司的身体抖了一下,有些害怕地回道:“太阳王,实际上,这次的仪式没能顺利进行!” 莫库特索玛“嘎啦”一声扭了下自己的脖子:“没有顺利进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战俘中有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她卑鄙无耻地私藏了一把武器,想必神明因此发怒。为了教训她,我下令杀死了她其他的同伴……” 那祭司的话还没说完,莫库特索玛忽地抓着他的肩膀把他一把举过头顶。这祭司的身形也算是肥硕,但莫库特索玛举起他却像举起一个婴儿般轻松。他鼓着眼、抓着那个祭司,几步走到一个台阶旁,把那祭司照着台阶的棱角处直直地摔了下去! “不过是私藏了一把武器,难道我们的武士就不能正常决斗了么?谁输了谁被剥皮而已!” 这一摔之下,那祭司的脑袋立刻变得血肉模湖,已经不可能再回答莫库特索玛的话了。于是莫库特索玛走到跪在地上的另一个祭司前,用骇人的声音质问道:“所以,那个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现在怎么样了?” 那祭司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她拽着我们的鹰武士,一起跳下了金字塔。我们在金字塔下发现了两滩血迹……”阑 “所以,她死了?” “不,两滩血迹都是我们的!当时有个士兵正在金字塔下巡逻,不知怎么的就死了。看他身上的伤,似乎是被一把从天而降的锐器一击毙命。而我们找遍了金字塔的周围,也没找到那个奎拉奇里大师弟子的线索。地上根本没有血迹,她毫发无损逃离了!” 莫库特索玛暴喝一声,忽地飞起一脚将那祭司的身体踢翻了: “奎拉奇里!我已经找了他许多次了,可可豆、棉花、宝石、黄金、羽毛饰品,凡是值钱的东西全都送过了,可他却一直不肯来见我,一直不肯!他到底是要怎样!” 就在他准备继续宣泄怒火时,一个报告传来:特斯科科的特拉托阿尼,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来了。 特斯科科是阿兹特兰的一个城邦。和特诺奇蒂特兰一样,它是阿兹特兰的中坚力量。每一次阿兹特兰发生战争,特斯科科、特诺奇蒂特兰、以及一个名叫特拉科潘的城邦都充当着主力。而战利品,特拉科潘拿两成,剩下的八成则有特斯科科和特诺奇蒂特兰五五分成。虽然特诺奇蒂特兰的统治者在名义上比其他两个的城邦的地位更高,但特斯科科与其说是特诺奇蒂特兰的附庸,倒更像是是特诺奇蒂特兰的盟友。 这是莫库特索玛不能怠慢的客人。他当即甩下那些祭司和贵族,出城迎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那个被踢祭司的在祭司地上滚了好几圈,蹭破了许多皮,但却不哀反喜——至少,他从发怒的莫库特索玛手里顺利地活下来了。阑 和身体魁梧的莫库特索玛不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显得儒雅随和,胸口还插着一束鲜花。他既是一个王,也是一个诗人。在执政期间,他在特斯科科造了一座图书馆、一座动物园,以及一座培育诗人的大学。他给莫库特索玛带来了一份礼物——四千件斗篷、八百捆辣椒、以及二十包羽毛。这让莫库特索玛的心情变得好了很多。 然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却一直阴沉着脸。莫库特索玛用撒了新鲜人血的肉招待他,他也高兴不起来。在招待的宴席上,他几次叹着气,最后终于拿定决心说道: 】 “莫库特索玛,这次我来,是带来了很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一来,什么糟糕的消息都变成好消息了。”莫库特索玛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特诺奇蒂特兰了么?前年我们刚联手修筑堤坝抵御了洪水,结果今天又出现了冰雹。还有什么消息能比这个更糟糕么?” “我要说的事就和这件事有关。一年前,我派出了一个由60名祭司组成的探访团,带着布匹和宝石,北上寻找我们祖先的故地。因为有预言说,我们能在那里找到太阳战神维齐洛波奇特利的母亲。” “我知道那个预言。”莫库特索玛亲自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倒了一杯由龙舌兰汁液酿造而成的酒,“结果还顺利么?” “我们没有找到太阳战神的母亲,但是,我的祭司团在一座如山般的岛屿上得到了一个新的预言。”阑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有些郁闷地说道: “预言说,太阳战神维齐洛波奇特利即将丧失神力,我们阿兹特兰,气数将尽!” 莫库特索玛呆住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给他带来这样一个噩耗。 “难怪这四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灾害。我们的第五纪元将要终结了么?不,不对,不对——”莫库特索玛抓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手,用一种带着哀求、但又含着希望的语气问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以你的知识,一定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对不对?”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挣脱莫库特索玛的手,红着眼睛竖起两根手指:“我翻遍了我的图书馆,只找到两种方法。第一种是去去大海的东方,找回失踪的羽蛇神克查尔科亚特尔。而第二种,就是要由你我中的某人掌握‘冠冕’级别的魔法,接替维齐洛波奇特利,成为新的太阳!” 第一章 艾拉的剑术一百式(1)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一条宽敞的石道上。已至冬季,道路的两旁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所幸石道上的雪只有刚下的薄薄的一层,使得马车得以顺利前行。阑 赶车的车夫有些不太情愿地空甩着马鞭。迎面刮来一阵阵的寒风,把他的脸冻得比地面上的石头还要僵硬。 “大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到瑞典来。”车夫埋怨道,“这里又冷又荒凉,随便去阿勒曼尼联邦找个城,都比这里舒服多了。” 车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荒凉?看看你身下的路面。这条石道就算并行四辆马车都有余。路旁有积雪,路面上却没有,说明来往这里的车马极多。你再仔细看,这条石道是弧形的,中间明显高出周围一截,两侧还有排水沟,因此路面丝毫没有积水。你在阿勒曼尼哪个城市见过这样的道路?我看就连法兰西岛,和这里比起来都算是乡野小镇。” 这两人是亲兄弟。赶马车的是弟弟,名叫巴拉尔;坐在车上的是哥哥,名叫乌拉尔。不久之前,他们还在阿勒曼尼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不过乌拉尔知道这种营生不是长久之际,在有了一小笔积蓄后,他和弟弟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金盆洗手,去干正经的生意。 巴拉尔四下张望了一会儿:“还真是。这群海盗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技术和财力?” “可别小看了他们。目前市面上流通的磺胺有三分之一都来自瑞典。虽然这东西的配方是公开的,但只有熟练的炼金术师才能顺利地将它制作完成。炼金术师里骗子居多,海岛共和国消失后,现在就只有瑞典有正规的炼金术学院了。如今世界各地各大商会都抢着要学院里的毕业生,每年的薪酬少说也有三十诺米斯玛呢!” “这么多?”巴拉尔吐了一下舌头,“当初要能拿到这薪酬,我们去偷哪门子东西啊!”阑 “这还是现在的价格。这黑死病传的越来越广,听说天方帝国那边也有病人了。以后对磺胺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多。我粗粗计算了一下,我们的积蓄足够我们在学院学到毕业。到时候我们就不再是小偷,而是正儿八经的炼金术师了!” “大哥你是想去入学?那学校能收我们么?”巴拉尔说道,“当初海岛共和国还在时,那个炼金术学院听说可是难进的很,很多炼金术师都被拒之门外呢。” “没问题,我已经打听过了,外乡人只要给钱就能入学。海岛共和国的炼金术学院是给已经入行的炼金术师交流用的,我们就算入了学也学不到东西。瑞典的这个却是从基础开始教的,高级班和中级班我们可能进不了,但只要从初级班毕业,造个磺胺还是没问题的。” 巴拉尔一下子来了精神:“要真能每年拿三十诺米斯玛,冻几年就冻几年吧!我也是能吃苦的,大哥你坐稳,我要加速了!” 有目标就有了动力。回顾一下当小偷时那担惊受怕的日子,再想象一下成为炼金术师后那光明的未来,巴拉尔甩马鞭的手一下子就变得有力了。 】 就在马车疾驰之际,从马路边的灌木从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精神抖擞的声音:“还想往哪里逃!乖乖认输吧!” 光听这句话,那女孩似乎是在和谁打斗。但巴拉尔和乌拉尔却没有听到任何其他人的声音,也没听到有兵器的碰撞声,只听到有一只羊在“咩咩”地叫着。很快,那头羊从路边的灌木里冲了出来,随即那个女孩也从灌木中飞扑而出,一把抱住羊的背,和它扭打在了一起。阑 巴拉尔急忙勒停马匹。他看到那女孩借这一扑之力把羊翻到在地,可很快,羊又拽着女孩爬了起来。女孩不甘心,咬着牙齿、用上吃奶的劲,又一次把羊翻到在地。可羊也不甘心,“咩咩”地叫着,用上吃草的劲,又把身体翻了回来。双方就这样一下子翻倒、一下子爬起,就像一个球一样在道路上不停地滚动着。 巴拉尔看的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说这群北方蛮子民风彪悍还是费拉不堪。要说民风彪悍,就连这么个小女孩都敢一个人跑到外面来打猎了;要说费拉不堪,哪有人对付一头羊这么费劲的? 乌拉尔把头探出马车,一看,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这羊不错,今晚的饭钱又省了。巴拉尔,动手!” 巴拉尔点了下头,从座位的后方掏出一把飞刀。乘着那羊再一次站起之际,他把飞刀讯速地朝着羊的脑袋甩了出去。飞刀虽小,但巴拉尔却是个“自我”级的魔法师,受阿瑞斯加护。在魔法的帮助下,这把飞刀整个没入了羊的脑袋中。那羊的身子当即倾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谁知那女孩却发出一阵惊呼:“我的羊!”她趴在羊的身上,抓着那头羊的脑袋抖了好久,在确认这羊已经没救了后,她恼怒地站起身,冲着巴拉尔和乌拉尔喊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的羊?” “你的羊?你怎么证明?”乌拉尔耸了耸肩,“它站在大马路边,既不是在羊圈里,脖子上也没系着绳子,甚至还不听你的话。现在他被我们杀了,那不就是我们的?” “当然是我的羊了!”那女孩把一只羊蹄子举起来给乌拉尔看,“你看,这上面还写着我的名字呢!你赔我钱!”阑 “老子不识字,滚开。”巴拉尔一把女孩拨开,扛起羊就往马车上装。女孩跑过来想要阻止,但是巴拉尔随手一推,女孩就倒在了地上。 等女孩爬起来时,巴拉尔已经把羊装上马车,挥着马鞭离去了。 “你们这是抢劫!”女孩在马车后生气地躲着脚,“有本事你们就去哥特兰等着!我拿到撬棍后,一定会把你们一个个打的跪地求饶!” 巴拉尔忍俊不禁:“大哥,她说要把我们打到跪地求饶。” “别理她。”乌拉尔抬起被装到车厢上的那只羊的蹄子,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倒真写着字。虽然看不懂写着什么,但这大概确实就是那只女孩的羊。” “那我们怎么做?还给她?”巴拉尔问道。他还记得乌拉尔前不久才说要金盆洗手。 乌拉尔却摇了摇头:“不,就当成最后一票吧。这之后,可得好好做人了。”阑 “我就知道大哥你舍不得这羊肉。”巴拉尔嘿嘿笑了一声,挥鞭的手愈发的有力了。 第一章 艾拉的剑术一百式(2) 瑞典的首府哥特兰是一个大型岛屿。从西兰出发,要到达那里有两条路,一是走海路直达,期间要穿越数个海峡,艾拉和阿尔弗雷德讨伐拉格纳时走的就是这条路;二是走陆路北上,在塞伟德附近换乘船只东行,这是海斯泰因迎击拉格纳的军队时走的路,能经过大部分瑞典的领土。 虽然用时长,但还是有不少商队会选择走后一条路的,因为这样可以低价收购一些内陆的商品,比如皮毛和铜矿。而巴拉尔和乌拉尔出于晕船的原因,也是选的这一条。 自艾拉击败奥托公爵、并和阿勒曼尼联邦北方的几个商业城市签订协议后,来往瑞典的商队就日渐增多。艾拉修路后,瑞典不沿海的内地也常有商队光顾了。西兰、塞伟德、哥特兰作为商队的必经之地,兴旺蓬勃地发展了起来。为了方便商队的行动,这三处还兴起了摆渡的行业。海盗们的长船不适合运载商队和货物,艾拉就从阿尔弗雷德那里租借了一批造好的大船。而海盗们自己的大船也在制造中,再过一两年就能下水了。 “我们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搭上一个商队。”乌拉尔说道,“许多往来这里的商队都从瑞典往那里买了一个特别的旗帜,不仅处于瑞典王的庇护之下,而且在瑞典乘船摆渡还有折扣。混在商队里一起过海,能够节省一点船费。” 然巴拉尔眼尖,忽地停下马车,指着远方的海滩说道:“看,大哥,那里有一艘空着的船。” 乌拉尔探出车窗一看,果然如巴拉尔所说,在海滩一隅的一块大岩石下,隐隐藏着一艘可以承载四、五人的小船。他大喜过望,说道:“看,巴拉尔,金盆洗手后,运气就来了。真是要什么来什么。走,我们把船推下海,直接过河!” “好嘞!”巴拉尔翻身走下马车,忽地又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马鞭,“那这马车和马车上的羊怎么办?” “羊就搬到船里,马车就直接拴在岩石上吧。我们可是金盆洗手了,不能白白拿别人的船不是?” 于是乌拉尔和巴拉尔就协力把船推下水、把羊装上船,升起不知道画着什么的帆、划着浆朝着东方驶去。虽然一艘船的价值要比马车贵一些,但惯了贼的兄弟两人却心安理得。事实上,就连留在岩石旁的那辆马车,也是他们在路上随手偷来的。 “大哥,你看,这船上还留着一面盾牌!” “哦?” 乌拉尔从巴拉尔手上接过那面盾牌。那是一面精致的小钢盾,盾面上铸着类似火焰形状的花纹,一看就是某个贵族、或是贵族的亲卫队所用的。 乌拉尔又吹了一声口哨:“运气来了那真是挡也挡不住。又发了个小财。” 不过巴拉尔却有些怯了:“大哥,我们身下这艘船,不会也是哪个贵族的吧?我们拿了人家的船,那人回不去,不会找我们麻烦吧?” “怕什么?我们也是用马车换的。海盗王国摆渡业那么发达,他乘着马车去塞伟德坐船不就行了?他又没见过我们的脸,就算见到了,我们都已经离岸了,他还能从天上飞来抓我们?” 巴拉尔点了点头,然后下意识地朝着天空忘了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他立刻惊的叫出了声:“大哥……天上!天上真的有东西在飞!” “你瞒着我喝酒了?说什么胡……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乌拉尔抬头往天上一看,下巴差点没掉来:那蔚蓝的天空上正漂浮着一个蘑孤形状的东西,从蘑孤上探出一个人的头,正盯着他们船上的帆看。 “发现瑞典王!”那人朝着蘑孤里头喊道,“准备海洋之火!要新型的,劲大!” 从蘑孤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新形的会爆炸,瑞典王她没事么?” “这么一小瓶海洋之火,你怕什么?要想伤到瑞典王,我看至少要抓一头龙来吐息!听我的,丢!” 巴拉尔和乌拉尔慌了,连忙朝着上面大喊你们认错人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瓶子从那个蘑孤上落了下来,掉进了他们身边的海里。巴拉尔好奇地探出头,还没来得及细看,那瓶子忽地就炸了。爆炸的余波瞬间掀翻了小船,把他们给倒进了海里。 再度醒来时,他们已经躺在一个宽的离谱甲板上了。甲板上立着数台巨大的投石机,让他们一度以为自己已经飘到了地面。一个女人正在甲板上训斥着掀掉他们船的几个海盗:“你们知道造一瓶新型的海洋之火要多少钱么?这东西是让你们对付瑞典王用的?啊???得亏这次你们认错人了,再有下次,我把你们当海洋之火丢下去!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乘着现在有风,再去仔细地找一下瑞典王!把所有热气球都派都去” 巴拉尔和乌拉尔看到,这艘船的甲板上被清理出了一个宽阔的平台,上面软趴趴地躺着十多个他们从没见过的东西,从花纹看,正是刚刚袭击他们的“大蘑孤”。在女孩的命令下,海盗们在那些蘑孤底下点起了火。于是这些蘑孤越胀越大,当胀大到一定的程度后,它们拉着海盗们浮了起来。在风的推动下,这十多个蘑孤状的飞行器就像一阵群蜂,朝着大海的深处飘去。 巴拉尔和乌拉尔看呆了。他们从来没见过哪艘战船上装载过这种武器。 那个女孩送走那十几个飞行器,回过头看到巴拉尔和乌拉尔已经醒了,她略带歉意地一笑。但还不等她说话,甲板上又有人喊了起来:“烟!那边有烟!” 那女孩连忙向着声音的地方转了过去,在见到远处天空那若有如无的一缕黑烟时,她喜道:“我安排的卫兵终于发信息了!快,把船往那里开!把修行中的瑞典王给带回来!” 说到这,她忽地又想起了巴拉尔和乌拉尔,转过身,带着歉意朝着他们地欠了欠身。 “不好意思,你们的船我会双倍赔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安排小船把你们送过去。” 巴拉尔和乌拉尔刚想埋怨几句,一听到“双倍”这两个字,一下子又乐了。这小半天时间,他们的财产已经从一艘马车涨到了两艘船。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送我们去去哥特兰。”巴拉尔甩了一下头发,“我们可是炼金术学院的新生。” 第一章 艾拉的剑术一百式(3) 就这样,坐着那个女孩儿安排的小型战船,巴拉尔和乌拉尔抵达了哥特兰。縰 在拉格纳统治时期,哥特兰是海盗王国的首府。那时,来往于哥特兰的船只寥寥无几,偶有船队靠岸,那也是各地领主的海盗船。各地领主每年基本上只来哥特兰两次:一次是在农闲季节,领主们聚集在哥特兰,一起开会商议今年大规模劫掠行动的对象;另一次则是在劫掠归来后,他们要给拉格纳进贡一部分劫掠而来的财物。 在海斯泰因接管海盗王国后,海盗王国的首府转移到了西兰,而哥特兰则降格成了瑞典的首府。本来,哥特兰多少会因此衰落一些,但在艾拉的统治下,这里比拉格纳时期更繁盛了。一开始,瑞典各地的领主只是在艾拉的强制要求下前来大学进修,但在习惯了哥特兰的澡堂、供水管道等基础设施后,他们都不太愿意回自己破旧的领地了。在艾拉引来阿勒曼尼的商队,把哥特兰变成整个瑞典的贸易中心后,这种情况尤甚。截至目前,有七成的瑞典领主在哥特兰购置了房产,而他们一年中有超过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哥特兰渡过的。 哥特兰的繁荣同样吸引了海盗王国的其他领主。在这种趋势下,哥特兰超越了拉格纳统治的时期,成为了瑞典真正的政治中心。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这里成为了海盗王国仅次于西兰的第二首府。 巴拉尔和乌拉尔在港口下船,一眼看到有许多人忙着往商船上装载货物:风干的肉、腌制的鱼、牛奶、蜜酒、各类蔬菜、各种豆制品、以及大量的面包和黑麦。乌拉尔感到有些好奇,随口问道:“哥特兰的贸易是以出口粮食为主的么?” 送他们前来的士兵听了,回答道:“不,对外贸易量最庞大的是各种鱼类,利润的话则是毛皮最高。至于粮食,我们这里太冷了,哥特兰的人多起来后,基本上都是依靠进口的。” “那这些粮食是……?” “这些是要进贡给英雄王的。他出海一年多,然后给我们送来消息说已经找到了传说中的文兰,看起来甚至比整个欧拉巴大陆还要辽阔!不过他们登陆的地点在文兰的北方,气候和这里一样寒冷,为了继续向南探寻,他需要更多的粮食。所以你现在看到我们在往船上装粮食。之前我们已经往文兰运去了两批,这是第三批了。”縰 巴拉尔小声地询问乌拉尔:“大哥,文兰是哪里?” 乌拉尔摇了摇头。他只听说过海盗王国新任海盗王在统治海盗王国两年后带着半数以上的海盗领主出海西行,然后就不知所踪迹。文兰是仅流传在海盗王国内的一则传说,包括拉格纳在内的许多海盗王国人都质疑其真实性,他们这些阿勒曼尼人当然就更无从得知了。 “不知道了吧,是在大海很远的西方——” 那个士兵洋洋得意地想要说明,但话说到一半,他忽地想到了什么,连连摇头:“不不不,这是海盗王国的机密事项,我不能说了。” 但这只是让乌拉尔和巴拉尔的好奇心更甚。乌拉尔知道自己直接问的话那个士兵大概率不会回答,于是就开始进行旁敲侧击:“很远的西方?那得在大海上航行个把月吧?” “比你们想象的还要远的多。这些船只得先到冰岛,然后再到格陵兰,两次中转之后,才能顺利地到达文兰——这些话就算告诉你们也无所谓,冰岛和格陵兰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下,不对外开放的。没了这两处中转点,没有任何船队能够活着抵达文兰!” 话音刚落,那士兵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改口道:縰 “啊,‘飞翔的西兰人号’的话应该可以。那艘船大的就和要塞一样。” 乌拉尔耸了耸肩。他本想看看能不能捞点什么好处的,既然那士兵这么说,那大概是没戏了。不过这条信息以后也许可以高价出售给别人,只要隐藏掉太远、无法抵达等信息,说是一块富饶的新大陆就行了。 那士兵又给乌拉尔和巴拉尔指路:“炼金术学院的话在城市的东南角,不过那是一个综合性的大学,工程学、数学什么的都教,炼金术只是其中的一个专业而已。校长是瑞典王本人,现在不在。不过如果只是想入学的话,你们去找一个脏兮兮的叫戈特弗里德的老师就行了。” 那士兵话音刚落,港口的一侧忽然发生了一阵骚动。人们开始四散奔逃,而在人群的中间,一个喷着火的怪物正在横冲直撞! “让开!快让开!”两个海盗从怪物的肚子里探出头来,朝着人群嚷道,“这东西停不下来了!” 乌拉尔定睛一看,这才看清这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台有着四个轮子的战车。和普通的战车不同的是,它的上下四方都覆盖着厚重的铁皮,前面也没有马匹拉扯,而是装着一个不停朝外喷火的铜制熊头。 不等乌拉尔细看,那玩意儿忽地在地上滑了一下,转了个弯,朝着他们笔直冲了过来!縰 “快……快跑!” 乌拉尔拉着巴拉尔在前面跑,那玩意儿在后面追,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熊头上喷出的火烫的巴拉尔直喊屁股疼。眼看那车就要从乌拉尔和巴拉尔碾过去了,忽然间,它在一块石头上磕了一下。虽然石头不大,但却让那怪车整个侧翻了过来,在地上分解成了数百个小零件。 车里的两个海盗坐在地上摸着头。 “这是什么东西。”乌拉尔心有余季地颤声问道,“它是怎么动的?” “这是俺们的发明,叫坦克!”一个海盗指了指远处的一个高坡:“把它从那里推下来,就能像刚刚那样很快地动了!如果是在平地的话,得在里面使劲地踩踏板。” “得加一个让车停下来的装置。”另一个海盗看着手上的一截断绳子说道,“这不是马,拉缰绳拉不住!” “结构也有很大问题,强度太低了。”那海盗从地上捡起一个部件仔细揣摩着,“要不再加重一些?”縰 “再加重?那俺可踏不动了!得让马来拉!” “那就失去铁皮包裹的意义了!马一死,这不就成一个铁疙瘩了!” 两个海盗抓着部件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听得巴拉尔和乌拉尔一愣一愣的。 “啊,这两个是大学里工程专业的学生。”随着巴拉尔和乌拉尔跑来的那个士兵解释道,“他们是在做瑞典王交待的毕业课题呢。” 第一章 艾拉的剑术一百式(4) 巴拉尔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屁股,嚷道:“你们的毕业课题都这么危险的么?” “危险?”那个士兵一愣,“不是挺好玩的么?也没人受伤啊?” “你看看我的屁股再说这话!”巴拉尔悲愤地转过身子。他的裤子被烧了一个洞,屁股也被烧红了。就在他义愤填膺地准备好好训斥车里的两个海盗,并索要一笔巨额的医疗费时,远处忽地又传来一个声音: “那边的几个人!快让开!要砸到了!” 巴拉尔和乌拉尔闻声转头一看,脸色一下子就青了——那边不知什么时候立起了一个投石机,一个巨大的、圆乎乎的东西刚被投石机抛出,以抛物线的轨迹朝着他们的方向笔直地飞了过来。 “我的妈呀!” 巴拉尔和乌拉尔抱头鼠蹿。说时迟那时快,那块圆圆的东西“轰”地一下砸到他们刚刚站立的地面上,在地上砸出了半个头那么大的坑。 “我们这是犯了什么错,明明这一路上运气都挺好的。”巴拉尔快要哭了,“又是战车又是投石机的,怎么感觉这群海盗把我们当成城墙在攻坚呢?” 在地上拿着车零件的两个海盗和那个士兵的反应却和巴拉尔完全不同——虽然那坑离他们不到半米,但他们与其说是惊慌,到不如说是兴奋。他们饶有兴致地围着那个球打转,仔细地观察着它和普通的石弹到底有什么不同。 不多时,又有两个海盗跑了过来。于是那个士兵朝他们喊道:“小鸡仔!大鲶鱼!你们这又是在捣鼓什么东西?我看了一圈,好像就是比普通的石头大了些?” 被喊作小鸡仔和大鲶鱼的两个海盗嘿嘿一笑:“外面看上去是这样的,主要是里面。” “里面?” “我们总觉得瑞典王的投石机抛石头慢慢砸城墙太慢了,不如直接把我们抛进城里去。可瑞典王说那样会摔死的,于是我们就设计了一个保护装置!” 说着,大鲶鱼围绕着那块圆圆的东西转了一圈,对受损情况非常满意:“完好无损!只要批量制作这样的东西,就能把军队直接用投石机丢进城墙了!” “但是为什么里面的大公鸡不叫了?”小鸡仔挠着自己的头,“不会出了什么问题了吧?” “别闹,外面这么完好,里面能有啥事?就是你家的大公鸡胆小,被吓傻了而已。” 大鲶鱼乐呵呵地在那块圆圆的东西的左边按一下、右边踢一脚,很快,那块圆东西就被他给拆了开来。里面赫然装着一个真正的大公鸡。 不过,那只大公鸡已经在血泊之中一命呜呼了。 “怪事,怪事!”大鲶鱼连连摇头,“明明外面完好无损,为什么里面的公鸡却死了呢?回去得向瑞典王请教一下。” “等瑞典王回来再说吧。”小鸡仔提起那只死了的大公鸡,拍了下大鲶鱼的肩,“走,今晚请你喝鸡汤!” 巴拉尔缓缓地把头转向了那个士兵:这两个也是学院的学生?” “是的,第一届学生快毕业了,这两天整个哥特兰都能看到有人在进行工程学的试验呢!” 于是巴拉尔缓缓地把头转向了乌拉尔:“大哥,我们是不是再仔细考虑一下以后的生路比较好?要继续留在这里,我怕我还没毕业,就被这群学生们搞死了!” 乌拉尔小心地询问那个士兵:“城里就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么?” “整个城市都很安全啊?” “……我是说,工程专业的学生不能做试验的地方。” “有的,有两个。”那士兵回答道,“一个是瑞典王的宫殿,还有一个是炼金专业的校区。炼金专业的老师对工程专业的学生态度不是很友好,他们是被严禁靠近炼金专业的校区半步的。” “那就好!”乌拉尔开心地拍了拍巴拉尔的肩膀,“不要怕这群疯疯癫癫的工程专业的,我们两个天生就是学炼金术的料!” 艾拉的学院是哥特兰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乌拉尔和巴拉尔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地方。整个学院的所有建筑都是由大理石砌造的,风格和七丘帝国的建筑类似。一条大道将学院分成南、北两处。南侧的是老校舍,那里的学生主修工程学;北侧的是新校舍,被艾拉从海岛共和国带来的炼金术师们使用,也有许多在本地新招收的学生。在道路的尽头还有几幢房子,那里是两个学院的学生都要来的、学习通用课程的地方,包括但不限于逻辑学、天文学、植物学、数学等学科。 在学院新开设的时候,能够作为老师的就只有艾拉而已。不过现在学校里已经有十多个老师,除了天文学、逻辑学、以及一部分高等的工程学课程仍需要艾拉教授外,其他各个学科都有专门负责教授的人员了。而在今年第一批学生毕业后,这三门学科也可以交给优秀的毕业生来教授了。 艾拉是非常忙的。除了处理政务外,她还有许多课题要研究,最近更是新增了剑术的学习。虽然她名义上仍然是校长,但实际上,主理学院事务的却是她从阿勒曼尼联邦带回来的数学家——戈特弗里德.威廉.来布尼茨。 不过,这位数学家的脾气也有些古怪。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一点就是他不喜欢洗澡。哥特兰的人是非常喜欢艾拉建造的大澡堂的,平均每三天就要光顾一次。而据哥特兰的人们统计,这位大数学家一年里仅去了澡堂四次——春、夏、秋、冬,而且这还是被其他老师给强行拖过去的。此外他还常常忘了正在做的事情,蹲下来就开始自顾自地写数学题,甚至在上课的时候也会如此。 就是现在,这个数学家正蹲在地上用石头写着一堆难懂的数学符号,而巴拉尔和乌拉尔在说明入学的来意后,已经被晾在一旁有快一个小时了。 巴拉尔小声问道:“大哥,我记得你会算账,是么?” “那是当然,数学是我精通的项目之一,不管是加减乘除、还是做假账,对我来说都是易如反掌。” 乌拉尔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抿着从戈特弗里德的身后的柜子上顺来的酒。 “那大哥,这家伙现在是在写啥?” 乌拉尔伸长脖子,把戈特弗里德写在地上的公式粗粗扫了一眼。 “很明显,这不是数学题。大概某种巫术符号吧,毕竟,毕达哥拉斯学派可是很有名的魔法学派。” “毕达哥拉斯学派?”戈特弗里德听到了这个名词,一下子从地上的数学题中醒了过来。看着身后的巴拉尔和乌拉尔,他脸上露出茫然之色,“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来着……?” 】 第一章 艾拉的剑术一百式(5) 看戈特弗里德把事情全都忘了,乌拉尔和巴拉尔心里腾起了一股火。他们作为小偷,放荡惯了,就戈特弗里德这种态度,他们八成会当成动手教训一通、剩下两成是等他落单后把他拉小巷子里教训一通。但乌拉尔还记得他们是来求学的,知道对这个老头动手不好,因此压住了巴拉尔,强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乌拉尔,这是我弟弟巴拉尔,我们是从阿勒曼尼来得,想入学。听说这个学校只要给够学费,不管来自哪里都行,没错吧?” “平民的话是这样的。外来的贵族的话得专门找瑞典王申请,瑞典王不太愿意帮可能的敌人培育孩子,所以学费会高很多——你们不是贵族吧?” “当然不是!我们都是乡下人!没多少钱!” “那样的话,找我申请入学就行。话虽如此——”戈特弗里德上上下下地把巴拉尔和乌拉尔打量了一遍,当他看到巴拉尔屁股上的那个洞时,他又沉吟了一会儿,“出于名声和实际的情况考虑,学院希望招收一些品德优秀的学生,而不是恶棍和混混。你们应该没什么不良的习惯吧?” “没有没有,我们从头到脚都是大好人!”乌拉尔抢着说道,“来这里时,有个女孩被野兽袭击,我弟弟还丢了把飞刀把她救了下来!” “对对对!”巴拉尔连连点头附和着,“我们还把马车留在路边,供有需要的人们使用!” “那还真是让人敬佩。”戈特弗里德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地上的那串数学符号,“来吧,把这道数学题剩余的步骤完成,然后预缴今年一年的学费,你们就能入学了!” “这……”乌拉尔看着地上那串古怪的符号犯了难,“这是数学题?” “哦!我的错!我忘了,瑞典外的其他地方,我和瑞典王的数学着作还没传开!”戈特弗里德拍了下脑袋,“你们学过啥?圆的面积会求么?圆锥的面积呢?欧式几何学到哪里了?有听过解析几何么?” 戈特弗里德每说一个词,乌拉尔就摇一下头。等说道解析几何,他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什么是几何?” “额……看来你们对数学一窍不通啊。没关系,我来教你!”戈特弗里德说道,“你们也努力些,争取在今天太阳下山前,解开地上这道积分题!” 于是乌拉尔和巴拉尔的噩梦开始了。他们来到学院时已经是下午二点左右,又被戈特弗里德晾了一个小时,距太阳下山实际上只剩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戈特弗里德飞也似的从几何、坐标系、解析几何一路讲到了微积分。在把艾拉推倒出的那个积分和微分的转化公式塞进乌拉尔和巴拉尔的脑袋后,戈特弗里德把他们往地上那洋洋洒洒数十行的积分过程上一丢,让他们把最后的一步完成,自己则坐到乌拉尔刚刚坐的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喝起酒来。 “加油,虽然是很复杂的题目,但我已经打通了大部分的路径。你们只要用刚刚学的知识理解我写下的中间步骤,然后把最后那扇微掩着的们推开就行了。” 然而在一下子被强塞了那么多数学知识后,乌拉尔和巴拉尔现在的精神状态只能用错乱来形容,就连十以内的加减法都做不出来了。 “老师……这是入学试验么?”乌拉尔问道。 “试验?”戈特弗里德一愣,“不,没有入学试验,瑞典王定下的规矩,只要给够钱就行。” “那这是……?” “是入学前的德行教育。”戈特弗里德说道,“积分指示了人通往神的路径,因此多做积分能使人向善。入学之后,你们也得每天做个一道积分题,使自己的德行圆满。” 乌拉尔开始觉得戈特弗里德是来找茬的了。他拉着巴拉尔站起身,“啪”地一声把一包金币拍在了戈特弗里德的面前。 “这是我和弟弟入学的学费。” 话音刚落,他又把另一包金币往戈特弗里德的怀里一丢。 “这包是我们送给老师你的一点小礼物。希望你能手下。” 看着这两包金币,戈特弗里德有些吃惊:“不,你们这是……?” 下一秒,乌拉尔把一把小刀插到了桌子上,目露凶光:“礼数就到这里,我们兄弟两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茬。巴拉尔是自我级的魔法师,我也是。拿了钱,老老实实放我们入学,一切就当没发生过。不然,老师你今天怕是要吃点苦头才能离开这里了。” 从乌拉尔第二次掏出钱袋开始,巴拉尔就心领神会地来到门前。在乌拉尔掏出小刀前,他就把门悄悄地给关上了。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戈特弗里德看起来不仅害怕、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我本以为来自阿勒曼尼联邦的学生会稍微温顺一些的,没想到你们和那群海盗也是一个性格。”戈特弗里德叹了口气,“那好吧,就按之前一样处理——开积!” 一股魔力开始在戈特弗里德的身边积聚。乌拉尔的表情渐渐由不屑转为惊讶,最后变成了恐惧。短短的时间里,这个看起来不太会魔法的中年人身上的魔力从入门级上升到了自我级、自然级,最后甚至到了精灵级,并且开在不停地往上提升,直到超出了他的感知范围之外。 渐渐的,戈特弗里德在空中浮了起来。他的头发、脸庞、身体全都笼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光芒,火花和电花在他的发梢边不时地闪烁着,而在他的身后,隐隐可以看到六道透明的翅膀。 “这里的大部分学生在入学前都是劣迹斑斑的海盗。瑞典王不在时,他们能把课堂给掀了。所以,你们以为我是靠着什么才能代替瑞典王主理学院事物的?”戈特弗里德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手臂,朝向了乌拉尔和巴拉尔,“在入学前,先给你们上一堂新生的德育课吧!” “等一下,我们投——” 乌拉尔话还没说完,一道光芒就朝着他们的身体压了过来。 学院里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做十道积分题修习一下自己的德行!做完之前,不许你们吃饭!” 戈特弗里德“砰”地一声摔门而去。而那房间里,已经听不到巴拉尔和乌拉尔的声音了。 第一章 艾拉的剑术一百式(6) 那房间的地板上出现了两个一人大的坑洞,巴拉尔和乌拉尔各自躺在里面,浑身抽搐、舌头发麻,除了思考什么都做不了。偏偏戈特弗里德很还贴心地把积分题写在了他们的眼前,让他们即使在抽搐中也能思考这十道数学题。 大约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这个发麻的症状才稍有好转。但巴拉尔已经被眼前的数学题弄哭出来了:“这到底写的什么玩意儿,我可连加法都没学过啊。大哥,你解出来了么?” 乌拉尔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那十道数学题,嘴角就像痴呆的人儿一样流着哈拉子。巴拉尔的话把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左右晃了晃,又上下点了点: “完全不懂。但这可是我们改行的大好机会,拼了命我也得把它解出来。巴拉尔你也别闲着,复习一下那个老师将的基础知识,然后也来帮我。” “大哥,我看还是算了吧。”巴拉尔哭着说道,“这个学院的学生和老师都不是正常人!” 乌拉尔摇了摇头,打起精神、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数学题::“不,脑袋有问题的应该只是工程学院的学生和这个数学老师。送我们来的那个士兵也说了,炼金术学院对工程学院态度很不友好,所以那里应该都是正常人。只要我们成功入学,就算是逃离苦海了。” “真能那么顺利么,那老师还说入学后每天都要做一个这个题来着……” 巴拉尔小声滴咕着。忽然,他察觉到了什么,耸着鼻子仔细嗅了嗅:“大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 “烧焦的味道?”乌拉尔抬头四下打量了一会儿,没有发现有烧起来的东西。但那烧焦的味道却越来越浓了。他不由得走出房门,只看到一个教学楼窗户正在往外冒着浓烟,里面隐隐还可以见到火光。 “糟了,是北边的校舍,炼金术的校区!炼金术学院起火了!” “这么热闹?”巴拉尔跟着探出了一个头,“椅子和酒里面有,要不要我去外面买点下酒菜?” 】 乌拉尔气的给了巴拉尔一个脑瓜崩:“白痴!这是看热闹的时候么?我们以后可是要在那里上课的!快去找人来救火!” 于是这两个小贼冲出校舍,一边沿着大道使劲奔跑,一边拼了命地喊道:“着火拉!快来救火!” 可和他们着急的动作相反,学院的师生似乎对这火完全提不起精神。巴拉尔和乌拉尔喊了老半天,才有一个穿着睡袍的人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慢悠悠地朝着那着火的校舍走去。 “只有你一个人么?”乌拉尔追上去喊道,“炼金术的校区着火了,我们需要找人来搬水救火!” 却见那人有些不耐烦地地说道:“你小声点,都几点了,大家都在睡觉呢。我是正好起来上个厕所,不然也不出来。” “你睡醒了吗?”乌拉尔揪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吼道,“着火了!房子!炼金术学院!” “我知道,炼金术学院着火了。那里一年要着366次火,大家都看腻了。”那人朝着着火的校舍瞥了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就这么点火,大惊小怪干什么?新生?不说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乌拉尔傻傻地杵在了原地。他发现他弟弟说的一点也没错,不管是工程学系还是炼金术系,这学院里压根就没个正常人! 良久,他才问道:“巴拉尔,我们身上还有多少钱?” 巴拉尔掏出身上的钱袋看了看:“大概还有七十枚诺米斯玛。” “计划有变,咱不入学了!” “那大哥,我们是重操旧业?” “重操什么旧业!六十诺米斯玛的积蓄够一个人在阿勒曼尼联邦生活十年!”乌拉尔意气风发地甩了一下头发,“把这当成本金,就地买一批便宜的磺胺回去。当什么炼金术师啊,从今天起,我们就改行当商人了!” “从明天起。”巴拉尔认真地纠正道,“现在已经快过十二点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当他们把钱豪迈地往桌子上一拍,嚷着着全部都换成磺胺的时候,桌子后的商人却一脸古怪地忘了他们一眼,然后把钱给推了回来。 “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做生意吧。”他说道,“经常往来这里的商人都知道,哥特兰现在急需粮食,商队间的交易基本上已经是用粮食代替金币了。” “真的假的?”乌拉尔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要真如这商人说的,粮食在哥特兰能代替金币使用,那瑞典就是已经进入粮食危机了。可他们在港口还看到有大量食物要往外运送来着。 “哎,怎么说呢。瑞典王之前去东方劫掠时被拖了太久时间,回来时已经错过了播种的时节。哥特兰繁荣起来后,需要的粮食又大大增加了。英雄王又几次催着要运粮食到文兰。要不是往来的商队带来了粮食,就算手上有金币,我们也得饿肚子喽。” “原来如此,我们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做生意。”乌拉尔说道,“但金币应该也是能用的吧?总没有规定只能用粮食换吧?” “其他货物可以,只有磺胺不行。不是瑞典王的许可的商队,在哥特兰是买不到磺胺的。用瑞典王的话来讲,磺胺是治病救人的药物,而不是有着丰厚利润的商品。” 乌拉尔分出几枚金币,往商人的方向推了一推:“能不能给个方便,私下卖我们一小批?” “不是我不卖,港口现在查的很严,就算我卖给你们,你们也不可能把磺胺带出哥特兰。追查下来,我还要被驱逐出境。如果只是想做生意的话,建议你们还是买些其他的货物吧。” 乌拉尔皱起了眉头。从哥特兰买入磺胺、然后去天方帝国销售,这是利润最高的贸易路线了。换成其他任何商品,都没有这样好赚。 “那怎样才能得到购买磺胺的许可呢?” “你们自己找瑞典王去申请吧!昨天傍晚,‘飞翔的西兰人号’回港了,瑞典王应该就在上面吧!” 第一章 艾拉的剑术一百式(7) 哥特兰的商人不知道,艾拉并没有跟着纳吉尔法回来。 在哥特兰的宫殿内,艾米黑着脸质问着座下的士兵:“你们是怎么把瑞典王给搞丢的?” “我们也弄不清楚!”士兵们回答道,“瑞典王说想去塞伟德看看那边的林业情况,我们就护着她划着小船去了,同船的还有瑞典王养的那只羊。可一转眼瑞典王就不见了,羊也不见了!我们害怕那羊是恶魔变的,就急忙派人回来报信了!” “那那股狼烟呢?那不是发现瑞典王的信号么?你们该不会是因为丢了船,点狼烟让我开纳吉尔法来接你们回去把?” 士兵们急了:“不是!点狼烟时我们确实发现瑞典王了!可点完烟后,我们好像听到大树在说话,定睛一开,瑞典王又不见了!” “大树在说话?”艾米沉思了一会儿,挥退了士兵,“你们下去吧……把那个叫达斯特的家伙给我带过来。” 于是,醉醺醺的达斯特被从酒馆拖到了艾米的面前。也许是喝多了,离开士兵的搀扶,他怎么都站不稳身体,最后干脆放弃站立,坐在地上迷迷湖湖地和艾米对视着。 “瑞典王失踪有七天了。”艾米皱着眉头问道,“我的士兵说她总是一转眼就不见了。身为她的剑术老师,你有什么头绪么?” “真的么?厉害啊!”达斯特把脖子后仰,放声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的学生!” “你真的知道这件事情?你总是教瑞典王一些剑术外的奇怪技能,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你……” “剑术外的技能?不,这些可都是我的剑术啊!”达斯特晃着身体,用醉汉特有的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没有拿着剑就不是剑术了?剑术,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那你们这次是在训练什么鬼剑术???” “鬼剑术?没错!这是我剑术的奥义,宛如鬼神的出没之术……叫……叫……鬼剑术还听好听的,就叫它鬼剑术吧。”达斯特举起一根手指在眼前摇摆着,“我给了瑞典王一场试炼,让她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带着一个累赘的活物,避开军队的搜捕七天。她如果办到了,我再教他达斯特流剑术一百式的最后几式。” “达斯特流剑术一百式?所以这果然不是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 “口、口误。”达斯特急忙改口,“是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一百式!” “既然是剑术的训练……那好吧,陛下一年到头也难得有休息的时间。”艾米松了口气,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达斯特忽然反胃,“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艾米不由得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达斯特,你在安娜殿下身边也是这么喝酒的么?她可是相当讨厌酒味,不揍你?” “揍、揍的,会揍得我满头包!”达斯特仰身躺在了那堆呕吐物中,“所以趁现在……趁现在多喝一些。” “至尊者。”门口有士兵走了上来,“外头有人想见瑞典王。说是想商量磺胺的购买事宜。” “盯着磺胺的商人还真多啊。”艾米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这次他们又带来了什么礼物?” “没有礼物,是空着手来的!” “哦?”艾米来了点精神,“先把瑞典王的剑术老师给拖下去,再把地板清洗一下,然后把他们带进来吧。” 乌拉尔和巴拉尔以极其夸张的姿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刚进门,还没仔细看王座上坐的人,他们就发出“哇”地一声嚎哭,然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瑞典王!你们救救我们吧!我们村里爆发了黑死病,那些商人把磺胺的价格拉的很高,如果不把房子和土地卖了的,我们根本就买不起!可就算把这些都卖了,也只够救一个家人,可一户人家里得病的人哪只一个哦!要是再没有药,我们整个村的人都要死绝了!” 艾米吓了一跳:“你们村在哪里?别哭,抬起头,药这里有的,你们慢慢说。” 乌拉尔心说这事成了,勐地把头一抬—— 于是宫殿里的这三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我记得你们……你们不是炼金术学院的学生么?”艾米说道。 乌拉尔心里暗叫不好,感情之前在那艘大船上遇到的女孩就是瑞典王。但他机敏的紧,眼珠一转,“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是啊,我们知道我们钱不多,买不了多少磺胺,乡亲们好不容易给我们凑了点钱,让我们来炼金术学院学习怎么制作,回去好救村里的人。结果学院的学生们纯心针对我们,先用战车烧我弟弟的屁股,然后又用投石车砸我们,最可恶的、最可恶的是那个叫戈特弗里德的老师,居然逼着我们做数学题!我们不做,他就用魔法打我们,我身上现在全是伤,晚上躺床上都要痛的哇哇乱叫!” “学……制作磺胺可是要很高超的炼金术技巧的……你们来炼金术学院学,学会少说也得一两年吧?那你们村里的人不已经全部没了?” 艾米敏锐地察觉到了乌拉尔话中的漏洞,但乌拉尔却毫不犹豫地来了一个顺水推舟,他用更大的声音哭着:“原来制作磺胺那么难学?那我们可怎么办啊!我的妈妈、我的妹妹可全都等着用药呢!还有我家养的那头小绵羊,好像也感染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 “羊……应该不会得黑死病吧?” “我们都是安分的农民,哪懂这些,我就是看着它有点症状,估摸着应该就是黑死病,不是黑死病那是什么呢?我可连的小绵羊啊! !” 乌拉尔故意把话题往羊身上扯。他也没听过羊得黑死病的,但这种刻意留下的小错误,只会增加他的话的真实感。 “那你们来时坐的那艘船……?” “也是乡里人筹钱给我们的!瑞典王啊,我们村里人真的已经找不到别的办法了,听说你一向仁慈,这才跑来找你,求求你,就把磺胺给我们吧!” 艾米被这一连套话给唬住了。不过她毕竟不是艾拉,不会轻易放下心里的戒心:“上前来,把你们的手伸出来给我看。” 商人和市民的手比较温润,而农民和工匠的手比较粗糙。一个人的身份,光看手就能分辨出来个大概。艾米想用这个方法来判断乌拉尔和巴拉尔究竟是不是农民。可是她毕竟不是专业看手识人的,乌拉尔和巴拉尔做盗贼前又确实在农村里干过活,他们伸出来的手,艾米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 “好吧,那就给你们一些磺胺吧。”艾米说道,“你们村在哪里?我派一队人帮你们押送过去。” 这也是艾米的一个防备措施。这两个人有没有说谎,到了村里就能一目了然。对村民来说,有士兵帮忙押送货物是非常必要的。而如果这两人是骗子,这时就会拒绝艾米的提案。 但乌拉尔想也没想就压着巴拉尔的头连声道谢:“谢谢瑞典王,我们的村就在日德兰半岛,离这不远!” 艾米叹了口气:“你们需要多少磺胺?我让人给你们准备。基础的工本费还是要收的,这点钱你们应该有吧——还有,我不是瑞典王。说起来今天也是第七天了,如果你们运气好见到了真的瑞典王,到那时再亲自向她道谢吧。” 乌拉尔乐的朝巴拉尔抖了一下眉毛。他凭着自己的本事骗到了磺胺,马上就要发财了。至于那些押送磺胺的士兵,他有一万个能够甩开他们的方法。 第一章 艾拉的剑术一百式(8) 两个士兵搬着一箱磺胺从仓库里走了出来。 艾米对巴拉尔和乌拉尔说道:“我安排二十个士兵送你们去日德兰,船只我也会备好。至于钱就暂时先赊着,等你们村的人病好了,再算换成粮食给我们吧。我们现在比较需要粮食。” 乌拉尔嘴上连声道谢,心里却乐开了花。对“自我”级的阿瑞斯加护者而言,这箱磺胺他一个人就能搬动,甚至还能举着它翻一堵矮墙。只要找准时机,甩开这二十个士兵不是轻而易举。他本来只是想低价骗些磺胺回去卖,现在让他们赊账,那可不是连本金都省了。 “不过,磺胺对黑死病的治愈能力只有五成,这一点你们要有心里准备。”艾米有些哀伤地说道,“你们村,大概还是有一半人要挺不过去的。” “那也是命罢。”乌拉尔装作严肃的样子朝着艾米鞠了一躬,“不论如何,我们还是要谢谢你,以及仁慈的瑞典王。” 于是艾米挥了挥手,目送巴拉尔和乌拉尔远去。 天空传来了一声嗥叫,有一只鹰在巴拉尔和乌拉尔的上空盘旋。不知为何,看到那只鹰,艾米总觉得有些眼熟。 “安娜殿下——?不可能吧?” 安娜现在应该在七丘帝国,她没出过远门,没了达斯特,她怎么也跑不到海盗王国来。何况当中还夹着留里克的领地呢。 “好眼力,这、就是安娜她养的鹰。” 忽然传来的达斯特的声音吓了艾米一跳。这个达斯特,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到她的背后去了:“你不是去休息了么?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 “是……想休息,但是刚出门,就倒在地上走不动路了。你们的对话,我一直在门后面听着呢。”达斯特的身上依旧散着一股酒气,衣服上也沾着之前的呕吐物。他醉醺醺地指了指天空,说道:“这次,我听、听到这老鹰的声音就过来了。它可已经叫了好几声了!” “真是安娜殿下的鹰?” “是!你以为她乖乖就放我来这里了么?错了!她可是放了这只鹰一直监视我,每、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去报信呢!” “你还没醒吧?这是鹰,又不是龙!”艾米说道,“要从海盗王国飞到七丘帝国,不得累死!” “说、说的有理。”达斯特翻了个白眼,嘿嘿一笑,“所以,我喂了它几块好肉,它就叛变到我这来了。我可也是训过鹰的,想要监视我?哪有那么容易!我之前训练的那头鹰,可是曾经从空中扑向敌人的指挥官,连人带马一起抓向天空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不过安娜的这只鹰可是真的,聪明的很。不止是我,我还教瑞典王训练过它。这次瑞典王出门,我就让她把这头鹰给带去了。万一遇到什么情况,我就能及时收到信息,不错吧?要真什么防备措施都不做,我这师、师父可也要担心啊!” 艾米一下子急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鹰飞回来了,该不会陛下出什么意外了吧!” “别急,要是报讯,它会直接停到我的肩膀上来。”达斯特醉醺醺地把手朝着已经走出老远的巴拉尔和乌拉尔一指,“现在这样子,不是在向我报讯。它是在告诉已经来到不远处的瑞典王——敌人在此!” “敌人在此?什么意思?”艾米大惊失色,“这两个人是敌人么?” “那当然,他们是骗子,我的同行。”达斯特把手向乌拉尔左手的袖子偏了偏,“看这个袖子的式样,里面一定藏了一包迷人眼睛的粉末。这可不是‘老实村民’会干的事啊。” “我马上把他们抓回来!” “急什么。”达斯特摇摇晃晃地拦住了艾米,“瑞典王她已经锁定了这两个骗子的方位了。让你看看我亲传的,达……米斯特汀流剑术一百式吧!”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巴拉尔和乌拉尔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那瞬间,一辆马车忽地飞驰而出。巴拉尔来不及有所防备,“砰”地一声就被撞飞了出去。而从马车上传来了艾拉放肆的笑声:“抓到你们了!解决一个了!” 达斯特得意地伸出了一根大拇指:“不愧是我的弟子。这是达斯……米斯特汀流剑术一百式的起手式,马车撞人!一下子就解决了一个对手,而且还是秒杀!” “这最好是剑术!”艾米气急败坏地跺了一下脚,带着士兵们冲了上去。 乌拉尔在闹市中受到了马车的袭击,正想着跑过去抱住巴拉尔哭闹一番,好好地讹这个车主一笔。谁知身边的士兵反而一把扭住了他的胳膊。他稀里湖涂地挣扎了几下,围住他们的士兵却更多了。只见那个坐在王座上接见他们女孩走了过来,对着马车上的那个小女孩行了个礼:“陛下,你终于回来了。” “陛、陛下?”乌拉尔盯着马车上的那个女孩,怎么看都是在半路上和羊搏斗的那个。他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些海盗一齐全疯了。 “艾米,让士兵放开他!”艾拉嚷道,“他们杀了我的羊!我要用剑术和他们决斗!” “来就来啊!可别当个胆小鬼!” 乌拉尔当即回应了艾拉的话,生怕被人抢先。在他听到海盗们叫那个小女孩“瑞典王”的那瞬间,他就觉得自己这次可能要遭殃了,眼下只有挑衅艾拉让她和自己决斗,然后制住她,让那些海盗投鼠忌器,他和弟弟才有安全离开瑞典的可能。 他才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和羊打的平分秋色的小女孩。 “陛下,你……?” “让她决斗。”达斯特在一旁说道,“放心吧,她可是我的弟子啊。” “你这个酒鬼到底哪来的自信啊?” 艾拉在马车上严肃地看着艾米:“艾米,你是觉得我会输?” “不是,陛下,我……你学剑术才不到一年啊???” “我们也想看瑞典王的战斗!”围过来的海盗们都在那里起哄,“听说瑞典王曾经打赢过米斯特汀剑圣,是不是!” 这气氛已经不是艾米能够阻止的了。 艾拉示意人群让开,以在中间留下一个决斗的场地。然后,她意气风发地走下马车,大喝一声:“拿我的撬棍来!” 乌拉尔的心里开始有些发憷了——这小女孩,该不会真是什么剑术大师吧? 第一章 艾拉的剑术一百式(9) 于是乌拉尔和艾拉开始在人群中对峙。艾拉抓着撬棍“刷刷”比划了几下,别说,架势还真的有模有样。更让乌拉尔担心的是,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武器。他左看右看,都觉得这只是一根普通的撬棍,而且艾拉她自己也说这是一根撬棍。但一个王在决斗前刻意让手下拿过来的武器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要么就是这撬棍里有什么机关,要么就是艾拉有一套专门的使用撬棍的武术。不论哪种,对他来说都有些危险。 而艾拉还在那边不停地挑衅着:“怎么还不攻过来?是手上的小刀不称手么?要不要我让手下给你来一把大一点的刀?” 乌拉尔手上现在拿的是一把小匕首,这并不是因为他擅长使用匕首,而是刀和剑之类的不适合一个小贼随身携带。要真能换成长一点的刀,对他而言肯定是一个好事。但他吃不准这个瑞典王在打的什么主意,一时不敢吭声。 “来人!”艾拉喊道,“拿几把武器来放地上让他自己选!” 于是几把武器被拿了过来,放在了乌拉尔身后的地上。 “别怪我没提醒你,决斗在我跳下马车时已经开始了,要换武器就麻利点吧,不然我可不会等你!” 乌拉尔将身体微微一偏,似要转身去捡身后的武器。但乘着众人不备之际,他忽地把左手朝上一扬,将一股粉末撒向了艾拉! 决斗圈内粉尘弥漫,艾拉咳嗽着、捂着眼睛痛苦地蹲了下来。围观的艾米发出了一阵惊呼,乌拉尔邪笑一声,挥着小刀就朝着艾拉扑了过去。只要再这里控制住艾拉,他就能顺利离开哥特兰了。 “呜哇——!” 一阵惨叫声传来,但却不是艾拉、而是乌拉尔的。他满脸通红,抱着自己的一只脚在地上跳着,但没跳两下,他又发出了更为惨烈的一声惨叫: 】 “呜啊啊啊啊啊啊!” 两声惨叫之后,他再也站立不稳,整个人摔在了地上。不摔还好,这一摔,他的惨叫立刻变得撕心裂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瑞典王!你算计我!” 粉尘落下,人们看到乌拉尔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他的双脚被两根钉子直直的刺入,而背上、胸口、手臂、甚至是脑袋,全都插满了钉子。 “撒沙子、撒粉尘是街头乱斗常见的手段,因此战斗前就要留意敌人有没有可能携带着这些东西,并做好防备。”达斯特向艾米解释道,“如果敌人真的撒了沙子,那他的注意力就会全都在你的眼睛上,这时你就偷偷地往地上撒一把钉子,准能成功!” 艾米连杀达斯特的心都有了。偏偏艾拉还得意洋洋地举起撬棍,接受着海盗们的欢呼: “这点小把戏也想骗过我?把他们交给帕拉塞尔苏斯去治,记得交待帕拉塞尔苏斯多收一点医药费!” “陛下!”艾米有些生气地扯了扯艾拉的衣服,“如果对面不撒沙子,你准备怎么办?你真觉得自己能打过这么一个壮汉?” “那就乘对面转身捡武器时把撬棍对着他后脑砸去咯?我都已经提醒他了,决斗在我跳下马车时已经开始了,他不做好防备就去捡武器,那能怪谁?” 达斯特在一旁附和着:“这就是我剑术一百式的奥义!” “这不是决斗么?”艾米生气地跺着脚,“你这是把决斗当成什么了?” “一种让对方降低警惕的获胜手段。”达斯特说道,“公平的决斗是没有意义的,敌人袭击你时,难道会等着让你找到对等的武器、再喊来数量相等的帮手么?同样,我们进攻别人时,也一定要选择对我们有利时机,如果没有这样的时机,就创造这样的时机。这才是真正的剑术!” “走,我们喝酒去!”艾拉意气风发地对着围观的所有人挥了一下手,“今天我请客!” 看着在人群的簇拥下兴高采烈地走向酒馆的艾拉,艾米感到脑袋发疼。在海盗王国待了这几年,艾拉的行事作风已经和这群海盗相差无二了。这算啥?蛮堕? 几轮酒下来,艾拉端着酒杯凑到达斯特的身边,醉醺醺地问道:“师、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剑术一百式剩下的招式?” “现、现在就教。”达斯特在来酒馆前就醉着酒,现在又喝了几轮,舌头都喝大了,“其、其实剩下的都是一些心法了,你就记在心里就好。首先你要记得,对面空手,你就拿武器揍他;如果拿盾牌,就用连枷揍他;如果拿刀剑,你就用长枪揍他;如果双手拿长枪,你就跑的远远的用弓箭射他,这是剑术一百式的基本思想,一定要牢记!” “是!老师,我敬你一杯!” 艾拉又给达斯特管了一杯酒。 达斯特一饮而尽,然后说道:“但是有些时候,战斗是不等你做好这样的准备就已经进行了的。如果你拿着一把剑,而对面拿着大刀来砍你,怎么办?首先,不要让他过于靠近,也不要让他打击你的剑刃。如果他耍出各种各样的花法伎俩,也不要立即刺他。你只要注意他砍和刺的动作,抓住时机给他手臂或拳头来一个长距离的刺击,他就玩不出什么花样了。这是第……九十七式!” “好的,老师!”艾拉又给达斯特满上了一杯酒。 “如果对面来了两个人,要打你一个,你怎么办?你就说,我不和两人打,我只和一个人打!大多数敌人都会在这时看向他的同伴然后发笑,你就抓住这短短的一瞬间,一剑刺伤其中的一个!接下来就好办了!这是第……九十八式!” “听着好厉害!”艾拉兴致勃勃地又给达斯特满上了一杯酒。 几杯酒下肚,达斯特的声音已经听不太清了。 “如果你遇到了四、五个人袭击你呢?你、你就先撒一把沙子,然后把、把剑往人群中一抛,乘着他们混乱时拔腿就跑!千万不要和他们缠斗,你没那么厉害!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中。这是第……九十九式!” “那老师!第一百式是什么?” “第一百式是绝招……但是每个人都不一样,你要学会自己开发……” 话音未落,达斯特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地睡着了。 第二章 学识之缚(1) 正如艾米所说,达斯特给的这个“试炼”,对艾拉而言是难得的空闲时间。 大部分时候艾拉都是非常忙的,尤其是夜深人静时,在处理了一天的政务后,艾拉还要花数个小时待在书房里,在那一沓沓稿纸上处理着只有她能理解的数字。 自艾拉从海岛共和国回来后,她把记在自己脑中的炼金术文献撰抄了一份给帕拉塞尔苏斯,然后就没怎么再碰过炼金术了。在艾米的印象里,除了处理那些数字外,她总是拿着那个由她制作的“赫尔墨斯之眼”,整夜整夜的望着星空。 这个时候,艾米就能感受到,那个被她吐槽“蛮堕”的艾拉,依旧还是那个曾经的巴塞丽莎。 “陛下,你不研究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么?” 在一次为艾拉端来晚间的点心后,艾米这么问道。 “有意思的事情?”艾拉从书堆后抬起头,“是指什么?” “之前陛下在纳吉尔法上射弹弓,结果不论是正对纳吉尔法航行的方向、还是逆着纳吉尔法航行的方向,把弓弦拉到最大后弹弓射出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还有,在疾驰的马车上往上抛石头,石头居然会落回手中,而不是被马车甩到后面;还有,长船快速航行时把帆放下来,帆居然会落到桅杆的正下方,而不是桅杆的正后方,这些结果都挺不可思议、挺有意思的……” “不可思议是挺不可思议的,这些结果说明不管是帆还是石头,在脱离船和马车时竟然还在以同船和马车一样的速度朝前移动,明明脱离后是不受到任何力的才对……可是一点都不好玩!力不是运动的原因,那到底什么是运动的原因?”艾拉有些懊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我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只能暂时躲着不去想它。被艾米你一提,我头又开始痛了!” 见艾拉快把她那头发揪的掉下来了,艾米赶忙阻止道:“那就暂时不想它!我小时候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是扔一边不管的,然后长大了就都明白了。陛下还年轻,也许再过几年就能想明白了呢?” 可艾拉似乎完全没听进这番话,表情显得愈发的苦恼。艾米只好想办法找个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陛下,你现在纸上写的是什么啊?我看你一直在那里画圈圈,画了有几个月了。” “那是我准备给第一届毕业生上的最后一课。艾米你是看不懂的。” “什、什么啊!”艾米嚷道,“第一届毕业生,那不都是海盗王国的海盗嘛!陛下是觉得我连这些野蛮人都不如了么??” 艾拉从桌上翻起半只眼睛,问道:“艾米,在天空上每天晚上绕着我们转的是什么?” “五位神明!分别是阿芙洛狄特、赫尔墨斯、阿瑞斯、宙斯……” “所以说艾米你完全不懂啊!那些海盗在入大学之前就已经会计算行星的轨迹了,在安提利亚,海斯泰因可是只算错了一个太阳春分点的位置啊!我看艾米你比这群海盗厉害的,也就只有胸了!” “陛下你这么说我就不服气了!我对神明的运行规律也是很了解的!”艾拉的挑衅让艾米忘了原本的目的,搬来一把凳子气呼呼地在艾拉的面前一坐,“陛下你怎么问那群海盗的,就在这里问我一遍!那群笨海盗花了好几年才能毕业,而我,现在马上就能解答!” “唔……那好吧。” 艾拉拿出了一张新的稿纸,开始在艾米面前写画起来。 “首先艾米,那五颗行星……就当是五个神明吧,是怎么在天空运转的?” “太简单了!以我们所站的这个大地为正中心,五个神明,外加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都在环绕着大地进行圆周运动!” “错了。不是正中心。我们这个大地是偏离正中心一点的,这些‘神明’做的是偏心圆运动。不然就和观测的数据完全对不上了。”艾拉一脸怜悯地望着艾米,“这可是七百年前的七丘帝国人就知道的知识哦?落后七百年,艾米你其实才是野蛮人……” “只是圆说着方便而已!不也差不多嘛!陛下就只能在这种小细节上抠字眼了么?” “那好吧,艾米,第二个问题:如何证明这些天体是在做圆周运动?” “这……这还用证明?” “当然是要证明的。亚里士多德就做过一个很简单的证明。他说,物之生是由于物体本身存在着某种对立,物之灭是由于物体的一种对立面转化为另一种对立面。物体的生与灭只在物体存在着对立时才会出现。而天体是不灭的,所以天体没有任何的对立面。任何不生不灭的东西,都是排除了任何的对立面的。” “没错!”艾米附和道,“没有对立面,不增、不减、不改、不变,因此天体永恒。而只有神明才是不朽与永恒的……” 艾拉没有理会艾米的话,继续说道:“然后亚里士多德又指出。运动只有三种,圆周运动、直线运动、圆周与直线的混合运动。前两者是简单运动,最后一种是混合运动。在简单运动中,圆周运动环绕中心,直线运动离开中心或趋向中心。离开中心和趋向中心显然是一个对立面。既然天体是没有任何对立面的,那么,它就只能做着圆周运动。” “亚里士多德好厉害……不是,一点也不厉害!神明环绕着我们这个世界做圆周运动,这根本就算不需要证明的事情!不是么?” “不需要证明?艾米你也应该知道,有些时候,这些天体会在天空突然出现一段逆行吧?” “呜……确实会有,大概是神明生气了……” “除了你,现在随便从大学拉一个海盗出来,都能解释这个了。”艾拉叹了口气,在稿纸上给艾米画着示意图,“是圆周运动不假,但是却是多个圆周运动的复合运动。大的圆形轨道称为‘均轮’,小的圆形轨道称为‘本轮’。这是七百年前的七丘帝国天文学家托勒密建立的体系,只要在均轮外添加少数几个本轮,就能解释当时所观察到的一切天体运行现象。光凭这一个理论,称托勒密为‘天空立法者’也不为过。” “唔……这……我没学过,但是我现在学会了!”艾米不服气地争辩着,“我只花了几分钟,那群海盗可是学了几年呢!我可比他们聪明多了!” “学会了?你确定?” 艾拉将给艾米的那张稿纸拿开,然后将自己之前计算着的那一叠资料堆在了艾米的面前。同样是星体的轨道图,但上面画着的圆的数量是之前给艾米看的那张稿纸的几十倍。而轨道图下方的那几十张纸,每一张都密密麻麻的写着艾拉对天体的观测记录。 “利用赫尔墨斯之眼,我大幅增加了天文观测的精度。在这种精度下,托勒密那个位数的本轮和均轮已经无法解释观测的结果了。我不得不增加新的本轮来拟合观测的结果。就在刚刚,我已经把本轮的数量增加到了七十六个。然后还有我的新的观测记录,里面也有些令人在意的地方……艾米,你准备花多久来学这个?” “这……陛下!你弄那么复杂干啥!” “笨蛋艾米。” 艾拉又叹了口气。她并未因争辩得胜而高兴,反而显得有些失落。 “我的观测数据里可是隐藏着一个能成为大精灵、甚至是精灵王的机会的……但凡艾米你能稍微聪明些,我就传授给你了。” 第二章 学识之缚(2) “精灵王?”一听到这个词,艾米一改之前的态度,郑重其事地按住了艾拉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道,“陛下,你一定要自信些!你要相信你自己,伱是一个天才,很厉害的天才!” 艾拉一下子无所适从:“艾米?你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和不擅长的事。虽然陛下你不会魔法,但也是一个很伟大的人物。所以陛下完全没必要欺骗自己、欺骗别人……” “艾米!你这是完全不相信我对吧!” “因为!陛下你自己连入门级的魔力都没有不是么!”艾米喊道,“你就算说你成为哲人王了我都相信你!可你说能够传授给别人精灵王级别的魔法,就算喝醉酒了我都不敢信啊!” “我明天就去找戈特弗里德!”艾拉喊到,“以他的数学水平,轻松就能够理解我这叠观测记录里不同寻常的地方!到时候,你就看着他的魔法眼馋吧!” 第二天,艾拉刚踏进学院,戈特弗里德愤怒的呼声就传进了她的耳朵:“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现在是做积分题的时间了!快点回教室去!” “老师,我们要抓紧时间把这个‘坦克’完成!前几天它还是能动的,我们加固了一下结构,结果就踏不动了!我们正想着搞个杠杆原理啥的,踩着好轻松些,要是完不成,我们就就没法毕业了……” “比起毕业,你们更要考虑你们的德行!我再重复一变,回去做积分题!” 艾拉循声走去,一眼看到一辆覆盖着铁皮的战车、以及在戈特弗里德的训斥下抓耳挠腮的两个海盗。见那两个海盗还拖拖拉拉的不愿意去教室,戈特弗里德生气地喊了一声:“开积!”于是他的身体浮了起来,并在身后展开了六道透明的翅膀。 那两个海盗吓得抱住了头,朝着教室的方向跑去:“我们做!我们马上去做积分题!” 赶走两个海盗,戈特弗里德扭头看到艾拉,连忙从空中落了下来,并朝艾拉欠了欠身,“不好意思,瑞典王,刚刚这大铁箱子挡着视线,我没有看到你。” “没事,我这次来就是来找你的。”艾拉咳了一声,把对那战车的好奇心收敛起来,然后把手中的资料递给了戈特弗里德。接着,她又朝戈特弗里德的背后看了看:“戈特弗里德,你背后刚刚好像是有翅膀?和那时候的约基别一样了啊?” “是,虽然约基别修的是战车登天技法、我修的是微积分,但毕竟殊途同归,丈量的都是那至高的唯一真神。” “那你现在的魔力到什么地步了?” “我们亚伯拉罕古教会对魔力的等级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划分。要是和七丘帝国的魔法系统对比的话,用积分能把我的魔力提高到比普通精灵级稍强一些的水平,用微分的话还能降低一些对方的魔力。综合下来,大概可以对付大精灵级别的对手吧?不过这只是估计,毕竟我没有见过大精灵级别的人……话说瑞典王,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天文观测数据?” “没错,是我近几年的天文观测数据!”艾拉昂头说道,“如果你能发现其中的异常的话,也许能够得到精灵王级别的神明加护也说不一定!” “神明的加护?我们古教会不认同这个。”戈特弗里德摇了摇头,将那叠资料交还到了艾拉的手里,“我现在忙着研究微积分。这是我所掌握的丈量神明的有效方法,我没理由、也没心思再去研究什么天文学了。” “可是戈特弗里德你现在只是精灵级吧?”艾拉有点急了,“我这可是能让你变成大精灵、甚至是精灵王的!我保证!”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掌握人的微分表达式!一旦掌握了它,我就能利用你发现的那个伟大公式,推算出成为神的积分法!这因该已经不远……” “行吧……” 艾拉有些失落地收起了那叠资料。 她是相信这叠资料中隐藏的知识能够让人获得庞大的魔力的。 这个知识和那些数目庞大的本轮无关,只是单纯隐藏在那一堆观测数据之后。事实上艾拉本人已经掌握了这个知识,但正如戈特弗里德因微积分公式掌握了魔法、而她则没有一样,她这次也没有学会魔法。而且出于效果的原因,她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等某个人自己去发现。 即便如此,如果她对魔法原理的猜想是正确的,那这个知识就是有效的……只要那个人了解七丘帝国的魔法、并且自己从这叠资料中找到那个知识,就有成为精灵王的可能。 这也是她的一个实验。如果成功,她就能确定自己对魔法原理的假设是正确的了。 ——可她却无法找到可以交付这叠资料的人选。 艾米无法理解这叠资料。戈特弗里德一来不了解七丘帝国的魔法,二来看起来对天文学也没有什么兴趣。 “要从这届的毕业生中找一个人么……” 艾拉一边思索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行走,直到一扇门挡住了她前方的路。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帕拉塞尔苏斯专属的实验室。 帕拉塞尔苏斯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他对数学或是天文学都不太了解。而且还和戈特弗里德一样是亚伯拉罕教会的成员。 出于想坐一坐、见见朋友的理由,艾拉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帕拉塞尔苏斯并不在实验室内,只有一个学生在里面捣鼓着一个圆圆的仪器,看起来很像是艾拉的赫尔墨斯之眼。 “帕拉塞尔苏斯不在么?”艾拉问道。 那学生忙着手上的工作,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老师他去墓地了。大概晚上才会回来。” “墓地?他在哥特兰有亲朋好友去世了么?” “我也不知道。那里面埋的似乎只有老师的一缕头发,一些衣服,以及两束烂的不成样子的花。” 艾拉微微感到有些伤感。她擦了擦眼睛,转移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新生?” “波义耳。”那学生随口回答了一句,眼睛依然没有离开手上的那个仪器。 “波义耳?这个名字有点陌生啊。” 艾拉打量了那个青年一阵子:他和艾拉年龄差不多大,文质彬彬的,身体还有些纤弱,一看就知道不是海岛共和国的学生。于是她又问道:“你是帕拉塞尔苏斯从海岛共和国带回来的学生么?” 波义耳的眼睛依旧没有从那台仪器上离开:“是。我是不列颠人,在入学前已经是个炼金术师了。本来我对海岛共和国的炼金术学院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帕拉塞尔苏斯的传说吸引了我,我这才决定去炼金术学院求学。然后理所当然的,我就跟着帕拉塞尔苏斯来这里了。” “原来如此。”艾拉点了点头,“不列颠,那是阿尔弗雷德的领地,难怪你的气质和那些海盗们不一样。” 听到有人直呼骑士王的名字,波义耳终于从那小仪器中抬起了头。看到是艾拉,他大吃一惊,慌忙把自己身后的座椅推到了艾拉的面前。接着,他又在实验室里四下翻找,想要给艾拉倒一点水,可最终,他放到艾拉面前的只有一个空杯子。 “不好意思,这间实验室里只能找到酸。”波义耳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我没想到瑞典王你会亲自来这里。” “不,没事。” 比起水,艾拉对波义耳一直在捣鼓的那个圆筒形仪器更感兴趣。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像我的赫尔墨斯之眼。你这是在用它观察……跳蚤?” (本章完) 第二章 学识之缚(3) 一听艾拉提到手中的仪器,波义耳来了精神:“确实就是瑞典王你的赫尔墨斯之眼!不过被我稍稍做了一点改动。赫尔墨斯之眼是用了一个凸透镜与一个凹透镜,从而能够看到远方的东西。而我的这一台仪器用了两个凸透镜……” 赫尔墨斯之眼从原理到制造都是艾拉一手完成的,因此不等波义耳解释完,艾拉就反应了过来:“这样就能看到很微小的东西了!” “是!为了制作对黑死病更有效的药物,帕拉塞尔苏斯老师他一直想要一双能够洞察细微的眼睛,于是我就想到了这个……” 波义耳话音未落,艾拉就一把夺过波义耳手上的赫尔墨斯之眼,把眼睛凑了上去。 “好厉害!能够清晰地看到跳蚤的肢体!如果再增加倍率,能观测到组成物质的基础元素也说不定!”艾拉兴奋地嚷着,“波义耳,从今天起,你可以享受作为老师的津贴!” “老师的津贴?”波义耳吃了一惊,“瑞典王,我才入学没到一年,要毕业还要很久……” “有什么问题?戈特弗里德甚至都没入过学!”艾拉抬鼓励性地拍了拍波义耳的肩膀,“要造出这样的镜片需要多么高超的炼金技艺,我心里清楚的很。你已经有了当老师的资格了。要不要就这样直接作为老师授课?” “我……?我想跟着帕拉塞尔苏斯老师继续学习炼金术的技艺……” “也行吧,不过津贴还是给伱,务必将这台仪器继续完善——对了,波义耳,你有学过天文学么?” “天文?略微学过一些……” “学过?”艾拉就像找到了什么宝藏一般,一把抓住波义耳的手,把那叠资料塞到了他的手上,“那你仔细看看这叠资料,能够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特殊的地方?” 波义耳认真地翻着那叠资料。这叠资料有两部分组成:放在最上面的是艾拉的天文观测数据,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数字;而下面的则是一系列的图示,是艾拉为了解释这些数据而在托勒密的轨道上新增的数十个本轮。 在看到第一部分资料时,波义耳什么也没说。等看到第二部分资料,波义耳摇了摇头:“这份资料是谁写的?看起来水平很平庸,不想仔细看了。” “平庸?”艾拉没想到波义耳会这么形容她的工作,“你再仔细看看?前面那些数据用托勒密的那几个本轮是解释不了的,而后面的那份资料则能够更好的解释……” “我看不懂太过深奥的天文知识。”波义耳说道,“我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异常复杂的系统。托勒密的天体系统是非常简洁而优美的。而眼前的这个体系则像是东一块、西一块地缝在衣服上的破布块,似乎是想要盖住破洞,但只是欲盖弥彰。” 艾拉努力地争辩着:“可是要解释前面的这些数据,就只能用这么复杂的系统……” “我看未必。”波义耳的手在艾拉的稿纸上画了一圈,“你看,这上面的本轮、均轮依旧和托勒密的理论一样,是完美的圆形。写这个稿子的人有考虑过其他不同形状的轨迹么?也许他认为圆形最简洁吧,可为了这种细节上的简洁,却让整个系统变的臃肿、复杂,这根本不是聪明人的做法。事实上,我认为托勒密用完美的圆来画这些轨迹,在理论上是站不住脚的……” “怎么会站不住脚?”艾拉急了,“星体的运转轨迹是完美的圆,那可是被亚里士多德的理论所论证了的!” “我知道亚里士多德的论证方式。‘物之生是由于物体本身存在着某种对立,物之灭是物体的一种对立面转化为另一种对立面。物体的生与灭只在物体存在着对立时才会出现。’这个大前提不是很奇怪么?” “觉得奇怪是你的知识太贫乏了!”艾拉嚷道,“你既然是炼金术师,那应该知道物质是由风、水、火、土四种基础元素组成的。那你回答我,这四种元素是由什么组成的?” 从艾拉的反应中,波义耳已经知道这份手稿的主人是谁了。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回答道:“冷、热、干、湿。冷干为土,热干为火,热湿为风,冷湿为水。如果热转化为冷,火就化为土了。” “没错!冷和热是一组对立面,干和湿是一组对立面,正因为存在这种关系,四元素才能互相转化。物质从来就不会消失,只是在进行着转化。从别的物质转化而来,即为生;转化成其余物质,即为灭!如果一个元素不存在任何对立面,那会怎么样?回答我,波义耳?” 波义耳一愣:“你说的是独立于四元素的第五元素以太吧。没有任何对立面,就没办法转化成任何和其他的物质……也就是……不灭?” “所以亚里士多德才会说,‘物之生是由于物体本身存在着某种对立,物之灭是物体的一种对立面转化为另一种对立面。物体的生与灭只在物体存在着对立时才会出现’。这有任何问题么?” 波义耳无言以对,只好躬身道歉:“瑞典王你的学识渊博是我不能企及的。是我不学无术了。” 但艾拉却仍然在气头上,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星体是不灭的,所以它不存在着任何对立面!星体是永恒地运动着的,因此它的轨迹也只能是没有任何对立面的正圆形!它甚至不能是椭圆形,因为那是圆和直线的复合运动,而直线运动是有对立面的,有对立面,状态就会改变!你该不会强行反驳我说,星体是会灭亡的,星体的运动是会停止的吧?” 说道这,艾拉忽地愣了一会儿。她的脑海中开始构建以“星体会灭亡”为基础的轨迹模型。但她很快就甩了甩头,把这荒诞不经的想法从脑中抹去了。 “虽然我觉得那些把星体当作神明的人很不可理喻。但星体是不灭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从小到大、从古至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星体毁灭的记录!除非我们能亲眼见证星体的毁灭,不然,做出这种假设的就只能是不学无术的幻想家!” 学说被批评“平庸”,这对艾拉而言还是第一次。因此她心中的怒火也是前所未有的。但就在她准备继续说下去时,实验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了,一个士兵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瑞典王,终于找到你了!不列颠派来了使者,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你快去看看吧!” (本章完) 第三章 不列颠的求援(1) 当艾拉急匆匆地从学院赶回去时,宫殿里已经围了许多人。除了艾米和宫殿的卫兵外,帕拉塞尔苏斯也赶到了这里。他正拿着烧红的铁块熨烫那个不列颠使者身上的伤口,以防止伤口出现炎症。而那个使者已经昏迷,不仅断了一只手掌,背上还有着许多箭伤。 “这是怎么回事?”艾拉问道,“谁打伤的他?” 艾米摇头:“不知道。他是一个人划着小船过来的,刚靠港没多久就昏了过去。在他昏倒前,港口的士兵听到他说不列颠受到了攻击,希望陛下你赶紧带兵救援。” “一个人划着小船?你确定他是从不列颠来的?”达斯特在一旁提出了质疑,“我以前在大海上遇难,用一艘小船从拉芒什海峡划到不列颠,手累的差点没断掉。不列颠到哥特兰的距离可是拉芒什海峡宽度的十多倍啊!” 艾拉觉得达斯特说的很有道理:“是啊,这么重的伤,他不可能从不列颠坚持到哥特兰。除了他自己说的话,还有什么能够证明他的身份的么?” 于是艾米把一个剑鞘递到艾拉的面前:“陛下,当时他的手上举着这个。” “湖中剑的剑鞘?”艾拉一把把剑鞘夺了过来,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次,“阿尔弗雷德曾对我说过,湖中剑之所以被称为魔剑,并不是因为剑的锋利,而是因为剑鞘拥有神奇的治愈能力。湖中剑和石中剑有许多能够以假乱真的仿制品,但剑鞘却是唯一的。你们试验过这个剑鞘的真假么?” “试过。”艾米说道,“我在手上划了一个小口,然后握住这个剑鞘,伤口很快就愈合了。这是真货无疑。大概正是因为有这个剑鞘,这使者才能一路挺到哥特兰吧!” “这么说不列颠真的遇到了危险?——帕拉塞尔苏斯,他的的情况怎么样了?” 帕拉塞尔苏斯摇了摇头:“不容乐观。恐怕瑞典王伱没法从他嘴里问出更多资料了。” “不列颠是我们的重要盟友!得赶快出兵支援!” “陛下,”艾米把艾拉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忘了海斯泰因给你的密报了?” 海斯泰因到达了文兰,这在整个海盗王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有一个情报却只有包含艾拉在内的几个大领主才知道——海斯泰因所登陆的‘文兰’并非无主之地。那里有着一些原住民,而在他们登陆地的南方,甚至还存在着一个庞大的帝国。而在上一次送回来的情报中,海斯泰因率领的海盗王国军已经和这个帝国起了三次冲突了。 在不断地往文兰输送粮食的同时,海盗王国实际上已经处于备战的状态。 “文兰北方的数百个小部落已经和海斯泰因组建了一个联盟,想要借助海盗王国的军力对抗南方的那个帝国。现在是战争一触即发的状态,陛下随时可能会被召去文兰。这个时候出兵支援不列颠不太合适吧?”艾米为艾拉一条一条地分析着,“还有,我们的粮食储备也不是很乐观了……” “不列颠是我们的盟友,阿尔弗雷德有于我有恩,他的求援我不能置之不理。不过艾米你说的也对,现在不是大规模调兵的时候。”艾拉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拿定了一个主意,“这次就不调动瑞典各地的领主了,我就带三千人过去支援,争取速战速决。艾米,你觉得如何?” “陛下对打仗的事倒是越来越有信心了。”艾米笑了一声,“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把。” “不对,有一个领主这次有必要随我出征——让格拉海德准备兵马。他是不列颠人,熟悉当地的情况。哥特兰就不用来了,让他准备好后直接往不列颠的方向行驶,在路上和我们汇合。” “瑞典王,你要去不列颠的话,把我也带上吧。”达斯特醉醺醺地举起一只手,“我以前在不列颠遇过难,对那里的地形非常了解……” 艾拉有些惊讶:“师父?我们这次是去打仗,不是去决斗,你没有必要跟来的。格拉海德他原本是阿尔弗雷德的骑士,有他带路就够了……” “骑士?骑士顶什么用,他们就只会在王宫里吃肉!”达斯特说着醉话,“让他给我的徒弟带路,我不放心!” “那好吧,艾米,把你的卫兵分给师父几个——对了,还有一件事!”艾拉拍了一下脑袋,“给学院里设计战车的那两个学生带个话,让他们在这几天抓紧时间改造战车,在我们出发前务必完成。我想在战场上实际使用一下这种战车看看!” “战车?”艾米不知道艾拉说的是什么。不过试验新武器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艾拉这么吩咐,艾米救让手下的士兵去办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一周之后,艾拉率领着三千精锐部队驶向了不列颠。 “虽然那个使者还是没醒,但我分析了一下不列颠的情况,大致已经猜到敌人是谁了。” 在飞翔的西兰人号的船舱内,艾拉指着一张极其粗制滥造、除了相对方位外什么都不对的地图为艾米分析着。 “不列颠是一个岛屿,阿尔弗雷德拥有强大的海军和陆军。放眼整个北海,拥有和其抗衡的国力的也就只有海盗王国和阿勒曼尼联邦,而阿勒曼尼联邦正在遭受七丘帝国的攻击。正常来说,他是不该沦落到用佩剑做信物的窘迫境地的。” “对哦,阿尔弗雷德虽然是个变态,但是却是会写字的!”艾米如梦初醒,“就算遭到攻击,他完全可以写信求援,为什么要用剑鞘?” “因为已经没有写信的时间了吧?能把阿尔弗雷德逼到这种境地的情况我只能想到一种,那就是小股精锐部队的突然袭击。而且在溃退的路上,阿尔弗雷德一定是得到了必须要马上向我求援才行的情报,所以才匆匆忙忙地把剑鞘作为了信物。能做到这一点的,应该就只有不列颠国内的政变了。” “报告瑞典王!”一个士兵喊道,“前方发现格拉海德伯爵的舰队!” “来得正好!”艾拉说道,“把格拉海德叫到船上来问一下,这样应该就能确定我们的对手到底是谁了!” (本章完) 第三章 不列颠的求援(2) “政变?” 被叫到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格拉海德在听了艾拉的分析后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 “骑士王在英格兰是很得人心的,就算有少数人不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如果说哪里有叛乱的可能的,那也就只有他最近征服的苏格兰和爱尔兰了。” “苏格兰和爱尔兰?我知道苏格兰以前是‘白衫’哈夫丹的地盘,爱尔兰是‘无骨者’尹瓦尔的领地。是他们的手下搞的鬼么?” “可能倒是有可能,毕竟这些地方的领主有很多都是尹瓦尔和哈夫丹的旧部,英格兰和海盗王国有盟约,骑士王觉得对这些海盗赶尽杀绝不太好,于是就让他们保留了领地。但我觉得可能性不是很大,毕竟敢反抗的都已经死在战场上了,这些保留下来的领主都是主动投降的。何况,没了哈夫丹和尹瓦尔,即使这些领主组织起来反抗,骑士王也有着绝对的优势。除非……” “除非?” “除非出现了一个能够把这些领主统合起来的强力领袖。不过就算如此,光凭剩下来这些残部的实力,我不认为骑士王有向瑞典王你求援的必要……” “那就怪了。”艾拉皱起了眉头。实际上在看到阿尔弗雷德的剑鞘时,她的第一反应是使徒的袭击。但看着那个遍体鳞伤的使者,她又马上就把这个推测给否定了。可既然不是使徒、不列颠内外又都没有阿尔弗雷德的对手,那这剑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敌人不明,那我们要小心行事了。”她下令到“朝各个方向都派出侦查的快船,热气球也用上。一旦发现可疑的部队,马上回来向我报告!” 如此朝着不列颠航行了几日。在侦察部队带来敌军的消息时,艾拉的船队将将走完整个航程的一半。 发现敌军线索的是一支热气球侦查小队。因为风向的原因,他们降落在艾拉舰队侧方的海域,然后被专门回收热气球的船队接到了飞翔的西兰人号上。 “发现三艘小船,应该是敌人的侦查部队!”侦查小队浑身湿漉漉地向艾拉汇报,“他们试图用弓箭攻击我们,在发现箭失够不到我们的热气球后,他们就掉头朝着西南方开去了!” “西南方?那里有什么?” “不知道!因为风向原因,我们没法追着他们走!” “那他们的船长什么样?这个总看清了吧?” “是长船!和我们的船一模一样!” 于是艾米在一旁说道:“看来陛下先前的分析是正确的。整个北海,拥有长船的也就只有我们、以及尹瓦尔和哈夫丹的残部了。” “可是格拉海德说这些残部没有反抗阿尔弗雷德的实力。而且现在离不列颠还有好一段距离,在这里部署舰队,他们会不会太游刃有余了?” 艾拉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她让这支热气球侦查小队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先行歇息,然后派出一小股侦查舰队朝着他们所指的方向探索。五天后,情报传了回来:确实有一支敌舰在西南方的海域,规模不小,距离这里大概有三天的航程。 “是什么船?”艾拉又问了一遍。 “是长船!和我们的船一模一样!”士兵们有些后怕地回答道,“要不是他们操帆的技术不够熟练,我们就回不来了!” “这不可能!”听到这个情报的格拉海德忍不住喊了起来,“就算爱尔兰和苏格兰的领主凑出了这样一支舰队,现在也应该在和骑士王的舰队周旋,在离不列颠这么远的海域干什么?” “这还不明显么?”达斯特耸了耸肩,“五天前是发现了敌人的侦察队没错吧?说明对面也在侦查我们的情况,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他们敢这么做,怕是那什么骑士王的舰队已经没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格拉海德一把抓住了达斯特的衣领,“骑士王的舰队可是专门针对哈夫丹和尹瓦尔打造的,怎么会说没就没?” “我错了,我认输!”达斯特高举举双手,“你们不列颠的弓手一个个都是神仙,近战用弓比我用剑还快,我投降,无条件投降!” “没有必要在这里争吵,既然已经发现了敌人,抓几个人来问一下就好了。”艾拉抬头看了被风鼓满的船帆,又在心里计算了一会儿,“如果侦查队的消息无误,敌方这支舰队最多只剩下八天了。” 另一边,在追捕艾拉的侦察队失败后,艾拉口中的那支“敌方舰队”已经进入了临战的状态。正如艾拉预料的那样,指挥这支舰队的将军是哈夫丹的残部。受哈夫丹的影响,这个将军也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在发现艾拉的侦察队前,他正躺在甲板上听手下朗诵诗篇。而艾拉的侦察队成功逃走的消息惊的他一下子把诗集给撕掉了。 “不能再听诗了,在苏格兰呆久了,连船都不会开了!”他在甲板上来来回回地喊着,“那个女王真的带兵来支援了!你也好、你也好,全部把神经绷起来!一场恶战要来了!这几天多练习一下,把开船的感觉给找回来!” “老大,我们不追过去么?”先前抱着诗集的那个士兵问道,“‘与其等待别人进攻,不如主动出击。只有掌握了攻击的人,才真正掌握了防守。’哈夫丹老大不是经常这么说的么?” “是,我知道老大经常这么说。可是这么说的老大三年前就被那个女王给干掉了!”那个将军吼道,“老老实实防守!忘了吗?我们的任务不是获胜,是拖住瑞典的援军一个月!” “老大,如果只是为了牵制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找几个狭窄的地方……” “狭窄的地方?你疯啦?”不等那士兵把话说话,那将军又吼了起来,“哈夫丹老大就是在狭窄的海域遭到了海域之火的攻击,才会没命的!” “我还没说完。不是真的在狭窄的海域决战,而是布置疑兵,假装成有伏兵的样子。”那士兵说道,“上一次哈夫丹老大是进攻方,所以才会落入埋伏。但这一次那个女王才是进攻方,赶时间的是她们。哪怕一处疑兵只能拖半天,那也是我们的胜利。” “对对对!有理有理!”那将军连连点头,“一处疑兵拖半天,那我设下六十处疑兵,不就能拖一个月了?你这话说得很有哈夫丹老大的风范!” “等一下老大,不能这么算!”那士兵慌忙阻止,“六十处疑兵肯定会被发现几处,坚持不住一个月的!” 那将军鼓起眼睛:“那你说,该怎么办?” “保险起见,至少安排九十处疑兵!” “也行!我马上安排人手去办!” 第三章 不列颠的求援(3) 三天后,第二条关于艾拉舰队的动向被侦查队带了回来:他们正在稳步朝着这里逼近。 “唔,瑞典王的舰队离这里还有多远?”那将军扳着指头数着数,“原本瑞典王和我们之间来回要五天,也就是说有两天半的航程。这次侦察队来回用了三天,也就是距我们只有一天半了。我们的侦察队前进一天半走过的航程加上敌舰在这一天半里走的航程,等于我们的侦察队两天半的航程。而且在侦察队返程的时间里,他们应该又往前前进了一段距离……不行,头晕了,这到底该怎么算?我们的伏兵到底有没有起到效果?” 先前拿着诗集的士兵正在甲板上费力地把诗集的纸一张张地给粘回去。听到那将军的话,他抬头说道:“不需要这么算的!先前我们已经发现敌人的航速比我们的侦察队要快,我们的侦察队遇到对面后返回,那敌人的舰队早就应该到了!就算大部队速度会慢一些,我们也该看到影子了!现在什么也没看到,那就是伏兵起了效果,让敌人的速度大大降低了!” “对对对!你真聪明!”那将军连连点头,“既然有效,那我们干脆一边后退一边再多布置一点疑兵,加到一百二十处怎么样?” “不行!哈夫丹老大以前说过,一直是虚的话敌人迟早会发现的,得来虚的中间来个实的!既然敌人已经上当,我们应该真的出击,给对面来个出其不意!” “有理!有理!你小子学哈夫丹老大学的不错!”那将军夸奖了那士兵几句,然后正色下令道,“全军出击!打对面打个出其不意!” 但是,他们的舰队向前航行了一天半后,没有发现艾拉的舰队。 “不对啊,一天半的航程,应该就是这个距离啊?”那将军又晕了,“那么大一支舰队,一天半前还在这里的,现在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于是就有先前布下的疑兵回来报告:“瑞典王的舰队在这里停留了一天。不久前,他们的舰队又掉头反向朝着东北方驶去了。如果使劲追,应该就能追到!” “原来如此!我刚刚正在奇怪,我们的舰船速度比对方慢,我们的侦察队是怎么成功跑回来的?感情是对面逃跑了!”那将军分析了一句,然后扭头看向那个拿着诗集的士兵,“小子,你怎么看?” “我也是同样的看法!”那士兵说道,“既然对面在害怕我们,那我们就主动出击吧!将军!” 但是那将军这次多了个心眼:“不……瑞典王的舰队不可能会害怕我们。哈夫丹老大说过,事出反常,必有陷阱。就这么追过去,可能就上了对面的当了!” 那士兵如梦初醒:“有道理!将军不愧还是将军,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的任务是拖住敌军一个月!撤退,然后在撤退的路上伏击他们,来一个……以、以衣袋劳!” 撤退的路上,风向变成了东北风。 没人在意这些。找到合适的战场并布置伏兵就花了他们半天时间。刚把一切准备完毕,那将军就得到了消息:瑞典王的军队卷土重来,最迟今天晚上就能到达这里。 那将军乐了:“晚上?那可太好了!晚上视线不好,适合伏击!” “最好再派一支舰队诱敌。”那士兵建议道,“这样可以让对面掉以轻心。” 作战方案就这么就这么定了下来。这支舰队埋伏在一个小岛的背面,那是艾拉的必经之路。另有一支侦察队爬到小岛的顶峰关注小岛正面的情况,等艾拉通过后,他们就可以报信让舰队发起突袭。 舰队的士兵屏息埋伏着,死死地盯着在山顶亮着一道火光——在夜晚,这是传递信息最有效的手段。 夜色静谧,风也温柔。就在士兵们沉沉欲睡时,山顶那道火光忽地开始急速闪烁! 这是艾拉的舰队在朝着这个方向靠近的信号,士兵们的睡意一下子被吓走了,一部分士兵的呼吸因此急促了起来。 “不要慌张,瑞典王再神通广大,也看不到小岛的背面!”那将军小声给士兵们打气,“只要从侧面发动突袭,就是我们占据了优势!” 话音未落,忽地有一个士兵失声喊了起来:“天上!天上那是什么!” 那将军抬头一看,只见有一个东西在比山峰还要高的高空之上闪闪发亮,就像是一颗缓慢划过天空的流星。在飘到他们的头顶的瞬间,那光芒就和他们安排在山顶的篝火一样,开始急速地闪烁! “瑞典王!侦查部队发现了敌人的舰队!就在那个小岛的后方!” 艾拉点了点头。那闪亮的东西是常驻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空的热气球,一根极长的绳索连接着热气球和甲板,防止它们被风吹散。 “运气不错,东北风来的比我预料的早。对面自作聪明地在小岛背后伏击,也省了追击他们的时间。”艾拉把撬棍往着小岛的背后一指,“舰队分散朝两翼包抄,空中部队开始突袭!” 数十个热气球被从船舱搬到了“飞翔的西兰人号”的甲板上。随着海盗们点起火焰,这些热气球接二连三地鼓了起来,如蜂群一般朝着小岛的背后飞去。 】 那将军根本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第一个气球闪烁之时,他呆呆地看着天上发呆;越来越多的气球飘过来时,他只是暗暗感到有些不妙;直到有一个瓶子从空中丢了下来、在海上掀起了爆炸后,他才慌张地喊道:“快散开!冲到正面去进攻他们!” 但是已经迟了。从热气球上抛下来的海洋之火虽然不怎么精准,但却成功地把大海变成了一片火海。艾拉的舰队从两翼包抄了过来,和混乱中的地方舰队厮杀在了一起。 那将军愣愣地看着战场。他的舰队在战船式样相差无几、人数甚至还不如他们的瑞典舰队的进攻下摧枯拉朽地溃败。那一面倒的战况已经称不上是战斗、甚至称不上是抵抗,而只能称为一场单纯的屠杀。 那布满战场的烈火唤起了他心中的悲愤。他想起来了,哈夫丹也就是败在这火焰的进攻之下。但是,战士的荣誉让他握紧了斧头,他如走投无路的野兽般吼叫着,带着身下的战船杀出了一条血路! ——于是,他看到了那艘和城堡一样庞大的战船。 战船上的人根本就没有留意前方的这艘小船。它如大山般压了过来,轻而易举地撞翻了他和他身下那艘微不足道的小小长船。 第三章 不列颠的求援(4) 打扫战场花了艾拉的海军整整一天的时间——不是打捞沉到海底的战利品,而是打捞浮在水面上空军部队和热气球。他们在执行完空袭任务后随着风落到了海里,趴在提早准备好的木板上等待海军的救援。最晚被发现的那组士兵在打捞队赶来时已经被海水冻的嘴唇发紫,差点就要结成冰了。 由于每次执行完任务都要像这样掉到水里遇难一次,因此只有身体素质最佳、水性最好的人才被允许进入空军部队。在整个瑞典近千的常备军中,这支部队拿着最高的军饷、有着最高的荣誉。 “要是能不依靠风来行动就好了……” 每次指挥手下给打捞上来的空军部队发棉被时,艾拉总会这么想。 她曾利用和阿基米德水泵差不多的原理,反过来在热气球上弄了一个喷水的装置。只要转动水泵把水不停地往一个方向喷,热气球就会朝相反的方向移动了。但这一来大幅增加了热气球的重量,二来移动的效果很不明显,三来水一下子就喷完了,所以根本没用。 她也曾想过利用海洋之火的特性喷火来取代喷水,但海洋之火制作难度极大,用作武器她都觉得奢侈,要是用来移动,就算是对钱的数量没什么概念的她也能心疼的哭出来。 几次试验下来,这个改装还是宣告失败。倒是‘为什么往后喷水能让热气球往前移动’这个问题成了她心中挥之不去的一片阴云。 敌军的将领和那个拿着诗集的士兵也被顺道打捞到了船上。他们被丢在一个船舱里,在几个海盗的严密监视下,等待着接受艾拉的盘问。 】 但那个将军的嘴却很硬:“就算绑了我也没用。我是受过哈夫丹专业训练的将军,不会向敌人投降,也不会透露任何情报!” “除非忍不住。” “没错,除非……谁让你插嘴的?” 那将军狠狠地瞪了那个拿着诗集的士兵一眼。那士兵吓得缩起了脑袋,然后小声回答道:“老大,你忘了,几年前我们早就已经向阿尔弗雷德投降过一次了。” 那将军更生气了:“阿尔弗雷德是谁?骑士王啊!那个女人又是谁?一个被绑来的俘虏!向骑士王投降也就罢了,向女人投降,你不要面子的么?”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艾拉的声音:“艾米,一会儿要是撬不开他们的嘴,你就用爱神的加护!” 那将军虎躯一震。他知道爱神的加护,要是瑞典王的军中真的有人受着高阶的爱神加护,那别说让他把情报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就算让他当一只狗他都没法反抗。想到这,他心中悲愤不已,艾拉一进门,他就义愤填膺地把心中所想的话喊了出来: “你这个外乡的贱女人!你凭什么能在我们的英雄王国里封王!我不服你!想用爱神的加护是么?那就尽管来吧!你也就只能用这种妓女的肮脏手段让人听话了!” 艾米脸色一黑,当即就想上去给这个将军一点颜色瞧瞧。但是艾拉却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我的王位是海斯泰因给的,海斯泰因是前代英雄王的儿子,他靠着实力夺回了英雄王国,名正言顺。我打败了西格德、哈夫丹和尹瓦尔,又协助他打败了拉格纳,封王理所应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艾米很是欣慰——这种没来头的挑衅,原来已经无法让艾拉发怒了。 那将军脸都气红了,可他又想不出什么能够反驳艾拉的话,只好不停地重复着:“外乡人!异教徒!贱女人!区区一个俘虏……” “行啦,就算你再重复一百遍,我也还是瑞典王。”艾拉打断道,“不过你这态度,倒是让我想问看了——你既然觉得我这个瑞典王的王位来的不恰当,那你觉得谁才恰当?你现在又是在向谁效力呢?” “这还用问?能够继承瑞典的王位的,当然只有英雄王拉格纳的儿子!” “拉格纳的儿子?”艾米耸了耸肩,“死人可继承不了王位。” “死了?是,‘无骨者’尹瓦尔死了,‘白衫’哈夫丹死了,‘蛇眼’西格德死了,就连‘不败者’拉格纳本人也死了。”那将军瞪着艾拉,“但是你们是不是忘了,拉格纳总共有四个儿子!现在统领着我们的老大是拉格纳的第四子,比约恩,‘铁骨’比约恩!” “比约恩?”艾拉向艾米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是谁来着?” “陛下你忘了?是海斯泰因的那个小跟班。”艾米努力地想了想,然后又补充到,“嘴里天天讲着‘古老的律法’那个。” “好像有点印象?”艾拉挠了挠头,“你好好回忆一下,准备一份他的报告给我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回去好研究一下。” 于是当天中午,艾米把写好的和比约恩有关的事情送到了艾拉的手上: 比约恩,男。拉格纳的第四子,海斯泰因的小跟班,曾随海斯泰因一起劫掠七丘帝国。 喜欢穿带有红色装饰的盔甲,使用长矛。受阿瑞斯加护者,使用魔法时会出现火,但是和洛基的火不一样,非常刚勐。 精灵级。虽然是精灵级,但是一击没有摧毁城墙,最后还是陛下带队攻下了城墙。 在七丘帝国被贝伦加尔一朗基努斯之枪砸进了坑里…… 在长船上被莉莉.米斯特汀用剑指着脖子,无法反抗…… 在安提利亚被米斯特汀一个眼神压制,动弹不得…… 在西兰被海斯泰因一招压在地上,关进了笼子…… 在瑞典被留里克灌了药酒,然后就失踪了。 完。 “唔?”艾拉放下了报告,“好像不用刻意分析了的样子……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弱?” …… 在英格兰的腹地,此时正有一支苏格兰的军队横插在那里。那是事隔三年后再度聚集起来的哈夫丹旧部。而统帅着这支军队的领袖,正是拉格纳仅剩的第四子,比约恩。 和艾米印象中的形象不同,他没有穿着带有红色装饰的盔甲,而是只披着一条豹皮。他的肤色变得黑黝黝的,脸上用染料画着着五彩斑斓的战纹,头上还戴着用色彩斑斓的鸟羽装饰起来的圆环。 他用锃亮的眼神扫过正在座下喝酒吃肉的领主。这些领主曾经都是他二哥哈夫丹部下的悍将,现在因他的名号而充新聚集在了一起。 他忽地站了起来:“明天。明天我们就拔军而起,去温切斯特!” 领主们面面相觑,不知比约恩为何如此着急。 却见比约恩一把拔出了腰间那把黑曜石剑,指向了他们头顶的天空——那里,一朵乌云正在缓缓地将太阳遮蔽。 “海军是挡不住多久的。我能感受到……诸神的黄昏又在朝我们接近!” 第四章 达斯特的野望(1) 艾拉没能从战俘中打听到更多的信息。那位将军是被他的领主派出来专门阻截可能来自瑞典方向的援军的。在出海前,他只了解到拉格纳的第四子比约恩归来并召集了他的哥哥们所有的旧部。至于不列颠岛目前的形式、以及阿尔弗雷德目前的情况,他一概不知。俰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他舰队出海的时间点在阿尔弗雷德的使者之后,既然他不知道阿尔弗雷德的情况,那阿尔弗雷德想是还没落入比约恩的控制之中。 几天后的凌晨,艾拉的舰队在离温切斯特最近的港口城市南安普敦靠岸了。温切斯特是英格兰的都城,在阿尔弗雷德统一不列颠后,它更是成为了不列颠的都城。如果说在哪个地方能最快、最全面地掌握不列颠目前的情况,那大概就只有温切斯特的周边了。 但事实总是不如人意。作为通往温契斯特的海上要道,南安普敦本该欣欣向荣。但当艾拉的舰队靠岸时,南安普敦的港口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 「怪事。是我们来太早了,城里人都还在睡觉么?」 艾拉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朝城里望了望。那一幢幢建筑上,停满了黑色的飞鸟。 格拉海德的船朝着飞翔的西兰人号靠了过来。他远远地喊道:「瑞典王,这里不太对劲。南安普敦的港口从早到晚都有人的,现在却连灯塔都不亮了!」 艾拉隐隐感到有些不妙。她派出一支小队进入城市查看,不久,那支小队就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喊道:「瑞典王!城里没有一个人!倒是路上有许多尸体!」俰 艾拉脸色一黑。格拉海德尤其震惊,当即就想带兵冲进去。但艾拉谨慎地拉住了他。 「先放热气球。」艾拉说道,「我怕周围有埋伏。」 南安普敦位于艾拉舰队的北方,风却是刮的东南风。热气球没法飘到城市的上空,只能靠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绳子拉着、在船的西北方远眺城市的情况。猛烈的狂风击打的热气球左右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将热气球掀翻,看的热气球下的人惊心动魄。 「没看到周围有大队人马!」热气球上的士兵们在呼呼的大风中扯着嗓子朝着下方喊道,「只看到有很多鸟,就像没什么人的树林!」 艾拉这才带队走进了南安普敦。城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房子的门却都粗暴地开着。街道一片凌乱,就像被龙卷风袭击了一样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器皿。许多鸟站在地上琢食散落在大街上的水果,但艾拉的人马刚一靠近,它们就扑着翅膀逃走了。随着艾拉部队的深入,越来越多的鸟儿扑着翅膀飞了起来,在城市的上空凝成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这里到底多久没人来了?」达斯特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他的身上冒着一股酒气,想是在船上又喝了不少酒。不过也难怪他做出这种反应:路上躺着许多尸体,而且都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阵阵的恶臭看。「这可是都城旁的港口城市啊,阿尔弗雷德怎么会把它弄成这样?这也称骑士?这也配叫骑士王?」 「你这都没看出来?」格拉海德不满地说到,「这是受到了敌人的袭击,南安普敦被洗劫了!」俰 「洗劫?」达斯特醉醺醺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袋子,在格拉海德面前「哗啦啦地」倒出了一堆银币和铜币,「你管这叫洗劫?」 「那还能是怎么回事?」格拉海德有点生气了,「总不能一个城市的人就这么自己死完了吧?」 艾米想到了什么:「看看这些尸体身上有带着黑斑么?记得带好皮手套!」 几个士兵上前去翻查了几具尸体,然后抬起头摇了摇:「没有黑斑。」 这下,就连艾拉都想不明白了:「怪事。不是为了钱,也不是黑死病,那这里是怎么了?如果是为了抢占 要地的军事行动,那这里至少也该有敌军占据着吧?」 「瑞典王,你没必要想这么多。」格拉海德说到,「骑士王不可能把一个城市治理成这样,所以这只能是敌人的袭击。至于敌人袭击的理由,我们没必要去猜。」 「敌人的袭击?这里可是一个人影都不见了,你真当平民是坑里的萝卜白菜,一拔就起来?」达斯特翻了个白眼,嘿嘿一笑,「别说所有人了,就我一个人往这城市里一躲,你看你要带多少人、花几天才能把我找到、带走?」俰 「是叫达斯特对吧?」格拉海德瞪向了他,「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达斯特浑身一个激灵,酒醒了。看到格拉海德不善的目光,他马上又举起双手投降,「别瞪我,我打不过你,我认输。」 格拉海德不由得轻哼一声:「醉鬼。」 艾拉举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要说话。天才刚蒙蒙亮,街道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霭,使得街道更显阴森。她闭起眼,只听到来自上空的鸟的哀鸣。 「格拉海德说的没错,这些尸体必然是因为敌人的袭击。但师父说的也没错,敌人再怎么袭击,这里也不可能会变成一个空城。这里诡异的很,不能多做停留。格拉海德,这附近还有其他村庄么?」 「有的。」格拉海德回答道,「从这里到温契斯特要径一片森林。有一个村庄座落在森林的附近。」 「带我去那边!让全军立刻出发!」俰 「陛下,还要再加一条命令。」艾米在艾拉身后小声说道,「见到人之前,让士兵们只能喝自带的水、吃自带的食物,不要碰这附近的任何东西。」 「为什么?」艾拉不解,「虽然没有人,但留下钱币就行了吧?」 「不是这个问题。」艾米的声音更轻了,「陛下忘了自己是怎么杀死西格德的了么?」 艾拉如梦初醒。这种全城空荡荡的情况,与其说是受到了敌袭,倒更像是人为设下的一个陷阱。这些水和食物,说不定已经被投了毒。」 她当即翻身来到了马上:「不要傻站着了,全都跑起来!跑起来!」 所幸艾拉在进城之前已经用热气球进行了侦查,这次撤离虽然紧急,但却并不慌张。在格拉海德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就到了森林前的那个村落。 但他们却还是没能看到一个人影,只看到村外的田里躺着几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正被乌鸦啄食。格拉海德一动不动地怔在了田间的小道上。乌鸦吓得飞了起来,大概是把他当成了田里的稻草人。俰 「陛下,怎么办?」艾米问道,「就这样直接去温契斯特打探情况么?」 「不。」艾拉脸色铁青地挥了挥手,「马上撤回港口,回到我们的船上!在探清不列颠的情况之前,不要轻易下船!」 第四章 达斯特的野望(2) 那些战俘再度受到了审问。艾米毫无保留地使用了阿芙洛狄特的加护,试图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但结果让人大失所望,他们既不知道南安普敦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比约恩的计划,甚至连自己这方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当然,只要联系上阿尔弗雷德,一切疑惑就都能得到解答——但他们现在已经怀疑阿尔弗雷德究竟还在不在温切斯特了。 从南安普敦到温切斯特,绕不开中间的那座森林。艾拉不敢贸然进入那里。阿尔弗雷德佩剑的剑鞘被置于艾拉的桌前。艾拉每次抬头时,就能看到剑鞘上那斑斑的血迹。 艾拉先后进行了四次侦查。 艾拉最先想到的是使用热气球,但森林在北方,这些天的风却一直是东北风。虽然提升高度后风向也会改变,但高度一高,士兵们就看不清森林里的状况了。而且这几天的风实在是太大了。飞上天空的热气球很快就会勐烈地打转,好几次都差点把上面的士兵给摔下来。等热气球落地,上面的士兵都已经晕乎乎的快要吐了。 艾拉只能派出地面的侦查队。她前后一共派出了十余组、上百人。那些士兵一个不落地回来了,并且都带回来了同一个报告: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但没有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就一个城市的人口而言,南安普敦街头的尸体数量太少了。 第三次,艾拉决定暂且放弃探索森林,直接派出小队穿过森林去温切斯特打探情报。于是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支侦查队从此失去了音讯。 艾拉觉得自己就像是是被扔进了一个满是蛇的洞窟,偏偏洞窟中还大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 这种感觉让人寒毛直竖。而艾拉的军队也因此停滞不前。 为了驱散这层迷雾,艾拉把军中的军官们聚集在了一起,商议可行的方案。 “有没有愿意主动站出来的!”艾拉狠狠地拍着桌子,“只要能把情况查清了,我不仅给你们爵位,甚至还给你们的毕业考试加五分!”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海盗大步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就交给我吧!凭我手上这把梨花开山斧,定叫那比约恩有来无回!” “好!”艾拉拍了一下桌子。 马上又有一个海盗站了出来: “不,应该交给我!凭我手上这把朔风寒芒刀,三刀之内,必斩比约恩于马下!” “豪气!”艾拉竖起一根大拇指,“有你们两员大将在此,我何惧比约恩!” “可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侦查情报?”艾米在一旁吐槽道,“没有情报,你们准备去哪找比约恩?” 那两个海盗不说话了。 格拉海德叹了口气,站了出来: “还是交给我吧。我的弓手里又不少是从不列颠带来的。虽然这次任务很危险,但要说对地形的熟悉,军中没有超过他们的了。” “唔……好像确实是这样。不过格拉海德你已经有爵位了,而且成绩也都是满分来着。”艾拉为难地挠起了头,“如果成功了,你想要什么奖赏?” “可能这一次的功劳还不足够。”格拉海德说道,“但是,我想当一个能够统帅军队将领。” 众人都吃了一惊。格拉海德现在的身份是个伯爵,本来就有着自己的兵马。他说的“将领”显然不是这种,而是指艾拉的军事重臣。 放眼艾拉的整个领地,格拉海德确实算是最出色的将领了。但要给他如此重要的职位,艾拉却又觉得缺了点什么。就在艾拉犹豫的时候,达斯特的声音却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去去去!一群弓手,玩什么侦查!” 达斯特的身份是艾拉的剑术老师,本是没被邀请参加这次会议的。但他大概又是喝醉了,一把拨开门口士兵,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这次,格拉海德是真的生气了:“达斯特!你来这里干什么?是觉得我训练的弓手进了森林就没法打仗了?” “我哪知道你们能不能在森林里打仗!但听你刚刚说这个任务很危险,我就知道这活不该你去干!” 达斯特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把手往自己的胸前一拍。 “瑞典王,这活让我去干。我不仅把情况给你打探清楚了,你给我多少士兵,我就带几个人回来。要是少一个人,你就拿我问罪!我也不要学分,我也不要爵位。就学这弓手一样,你要觉得我能用,回来后就让我当个将军!” 艾拉有些惊讶:“师父?你也想当将军?” “你开什么玩笑?你带过兵么?”格拉海德大声吼了起来,“你就是一个市井流氓!” “市井流氓?我可是骑士!”达斯特摇摇晃晃地把手又往自己的胸口一拍,“白骑士!七丘帝国的公主亲自加封的,怎么,够不够格?” “七丘帝国哪来的骑士阶层?”格拉海德笑了一声,“你那公主是童话故事里的,还是童话故事看多了?” 眼看两个就要打起来了,艾拉忽地说道:“格拉海德,退下。” 格拉海德有些吃惊:“瑞典王……这?” “侦查的任务师父愿意去办的话,我是最放心不过的了。”艾拉看向达斯特,“不过你来瑞典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我以为你是想过个稳稳当当、平平安安的日子的。你真的想上战场?” “我在外流浪有十年了,从没有认真干过什么活。不过,瑞典王你将来是要去七丘帝国夺回王位的吧?” 达斯特的身体因醉酒而有些站不稳了。他找了根柱子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倒的身体,努力地把呕吐的感觉给咽下去,然后才抬起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如果我当上将军的话,攻破狄奥多西城墙的时候,是不是就能抢个公主回家?” 艾米在一旁会心地笑了一下:“那得看你能不能制的住那个公主了。她的力气可是很大的呀。” 】 “你需要多少人完成这个任务?”艾拉问道,“我给你准备。” “和人数无关,执行任务的士兵我想要从各个营中亲自挑选。” “瑞典王,你真想让这个醉鬼去执行任务?”格拉海德在一旁喊道,“就算他侦查能力很强,也不代表他能指挥一支侦查部队吧?没看错的话他是平民出生,从没带过兵啊?” “我在不得不面对西格德时,也是从来没有带过兵。但是我赢了。师父的实力我知道。你想去试的话,就大胆地去试吧。” 艾拉走下自己的座位,郑重其事地把手中的撬棍交到了达斯特的手上。 “听着,师父,光是完成这个任务,我只能让你当个军官。如果想成为我的将军,那就要非常出彩地完成它!” “行。”达斯特醉醺醺地从艾拉手中接过了撬棍,问道:“什么时候让我去挑选士兵?” “等你酒醒的时候。”艾拉说道,“格拉海德说的没错,执行作战时不许喝酒。想要成为我手下的将领的话,你要就要记住这件事情。” “好吧……看来我……还能再睡一觉。” 达斯特把撬棍一抛,身体一倒,在众多将领的面前“呼呼”地睡着了。 第四章 达斯特的野望(3) 当天夜晚,格拉海德悄悄拜访了艾米。 “格拉海德将军?这么晚了来这里有什么事?”艾米在船舱里翻找了一阵子,“不好意思,我这里现在没有酒了。凉水要不要?给你烧开了?” “不用了。”格拉海德欲言又止,“‘至尊者’我这次过来是想……” “我叫艾米。” 艾米将一杯凉水在格拉海德前重重的一放,打断了格拉海德的话。 “好吧……艾米,我这次来是有事……” “来下一盘扳棋吧。”艾米将一个棋盘往桌上一拍,“先赢我一局,然后再慢慢说事。” “我可不是你的对手啊。”格拉海德苦笑了一声。但看着艾米认真的样子,他还是只能坐了下来,在棋盘上摆放棋子。 “背着瑞典王来找我下棋的人有很多,大部分人都输给了我。”艾米躺在格拉海德对面的椅子上,歪着头看着格拉海德摆完自己的棋子、又帮她把棋子一个个地摆好,“格拉海德,看着你没有带礼物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提示——我们是下过棋的。仔细想想我是什么样的一个对手吧,不然,你可没有机会赢我。” “是瑞典王失踪、然后你召集我们对抗阿勒曼尼联邦联军的时候吧。那时候我可是输的一塌湖涂。”格拉海德摆完棋子,然后就一直低着头、似乎在忏悔者什么,“作为弓手,我一直害怕着骑兵。当时我下意识地就采取了守势。如果我那时能够大胆一些,也不至于让你陷入险境。” “无需你负责。那是我擅自冲锋的结果。我大概能算是一个厉害的魔法师,但却算不上是一个好的将领。陛下要我冲锋我可以,要我带兵打仗就不行。现在陛下更是有意不让我使用魔法,所以军中的事务和我几乎不搭边了。”艾米澹澹地回答道,“所以,如果想给陛下提什么军事行动上的建议,那还是你自己去提比较合适。” 格拉海德是攻方、艾米是守方,从规则上是格拉海德先走的。但格拉海德迟迟不动子,艾米也就只能抓着一个棋子的头在棋盘上晃荡着。 “并不是什么军事上的建议。只是想谈一谈瑞典王用人的问题。艾米,你也不希望瑞典王的周围被一群小人和骗子给围着吧?” “骗子和小人?”艾米“啪”地一声把手上那颗棋子给压倒在了棋盘上,“格拉海德,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说小人,是指大晚上偷偷摸进我这种女孩子房间的那种人么?” 格拉海德被震住了。 “我不想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也不想去猜。要说矛盾,瑞典可太多了。海岛共和国的商人和当地的居民天天都有争执;炼金学院和工程学院的学生互相看不顺眼;你们这群来自英格兰的领主和本地的领主也分成了两个派系,没错吧?有什么不满你就自己去和瑞典王提,不要试图借助我的嘴。我不会站在你们任何一边,我站的永远都是陛下。” “我了解了。”格拉海德低头站了起来,“这棋我就不下了,我不是你的对手。” “格拉海德,你是瑞典王很看重的人物,所以我有句话得和你说。”艾米叹气道,“放下你的成见吧。你现在效忠的王根本就不在意国籍、出身、信仰等可有可无的东西。不如说,她想要把这些东西都统一到同一面旗帜之下。在七丘帝国时,这就是她的理想。现在依然是。我希望你是她的帮手,而不是她的绊脚石。” 】 “我会好好思索一下的。”格拉海德垂着头、倒退着离开了艾米的房间。 第二天,艾拉安排全军三千名士兵在港口列了个队。不多时,达斯特精神焕发地来到了众人的面前。他身上的酒气没了,胡子渣儿也刮了,头发还细心地打理了一下,显得英气逼人。瑞典的人们没见过这样的达斯特,都感到有些吃惊。 “师父,你可以从现在站在这里的所有人中选任何你想要的士兵。”艾拉说道,“撬棍在你手上,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达斯特点了点头,然后在人群前喊道:“你们当中哪些是职业的士兵、哪些是临时征召来的?是职业士兵的出列!” 人群中哗啦啦走出一千多人。这些人一部分是常驻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士兵、一部分是格拉海德亲自训练的弓手。他们是艾拉这次出征的中坚力量,把头都仰的高高的 “都回船上去吧!”达斯特挥手赶人,“你们不适合这次的行动!” “等一下、师父,这是怎么回事?”艾拉在旁边问道,“这种危险的任务,不是用职业士兵更好么?” “如果经过特训的话,那当然是职业士兵更好。但我们现在没有训练的时间。只知道搏杀和队形的职业士兵胜任不了这次行动。” 达斯特赶走职业士兵,又对着剩下的人喊道: “你们中有哪些人在来这里前是猎人的?只是打过猎的不算,要职业的猎人,有五年以上狩猎经验的!” 一批人走了出来,人数在五、六十人上下。格拉海德有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一开始就让猎人出来不就好了,偏偏要分成两步。” 达斯特对这人数还是显得不太满意。 “太多了、太多了!这么多人,还没开始侦查,就先被敌人侦查到了!我最多只要五个人!这样吧,我待会儿往郊外一躲,最先找到我的五个人,就编入这次的侦查队伍!” 格拉海德忍不住问道:“达斯特,你认真的么?” “我今天可没喝酒了!”达斯特嚷道,“怎么,这样还不让我带兵?” “瑞典王既然让你执行这次任务,那我就没什么好反对的了。只是我想给没带过兵的你几个建议。”格拉海德说道,“你要完成这次的任务,无非两种做法:一是在附近找到失踪的市民;二是去温契斯特探查情况。这片区域很大,五个太少了,几天内都没法找遍;如果你是想去温契斯特,五个人也还是少,根本就没法有效地保护自己。你现在担任的是这次侦查行动的总负责人,而不是一个侦查小队的队长。一支小队可以只有五人,但你至少也得准备三到十组小队吧?让这些小队分散搜索、协同运作,才是一个将军啊!” “不,这次行动五个人已经完全足够——不过你倒提醒了我。”达斯特亲切地拍了拍格拉海德的肩膀,“格拉海德!恭喜你成为第一个被选中的!五个征召兵的作战能力不够,他们的安全就靠你了!” “我?”格拉海德大惊失色,“我可是一个伯爵啊?” “瑞典王说了,站这的人我随便选。”达斯特有意显摆了一下手上的撬棍,“你不愿意去,那谁让你站在这里的?” “唔……可以是贵族,也不需要是职业的士兵。”达斯特的话让一旁的艾拉陷入了沉思。忽然间,她恍然大悟般举起了自己的手,“既然这样,那我是不是也能去?” “瑞典王???” 这下,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了。 第四章 达斯特的野望(4) 于是侦查的小队就这样简单地编组了:五个当过猎人的士兵、达斯特、格拉海德、艾拉。 还有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护驾的三千士兵。 到了森林前方,达斯特终于忍不住了:“这到底是去侦查还是去打仗!就连老虎看到这阵容都要跑了,你们还想找到人?” “没错!”艾拉在后面毫无自觉地附和着,“你们在这里停下,师父带我去就行了!” “陛下!”艾米抓着艾拉的肩膀晃着,“你是生了什么病么?你就算想着带队冲锋我都认了,你跑侦查队去是搞哪样?” “我是师父的弟子!师父的本事我都学过!”艾拉争辩着,“而且我现在已经学过剑术了,有什么问题?” “陛下!你对自己的剑术有点自觉好不好……” “我的剑术怎么了!我刚刚还一个人击败两个自然级的骗子呢!师父,你也来说说……师父?” 艾拉回头一看,达斯特、格拉海德、以及那五个猎人已经不见了。 “快跑、别停下!”达斯特在森林里使劲地催促着,“那女仆可劝不住瑞典王,要是停下来的话,马上就会被瑞典王给追上了!” “有……有必要那么快么?”格拉海德有点气喘吁吁了。森林里的路并不适合奔跑,而达斯特却一路用着百米冲刺的速度领头,“已经跑了那么远,瑞典王就算追上来,也找不到我们了吧?” 达斯特的体力并不比格拉海德好,但他却可着劲向前跑着,就像后面追着一头狼。 “想什么呢?现在才跑了几步啊?”达斯特喊道,“瑞典王是我亲手训练的,就算我们再跑三天,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我们!” “要、要这样跑三天的话、我们就要没命了。”五个士兵趴在树上喘着气,“瑞典王虽然魔法很厉害,但体力上终究还是女孩子,跑到这里应该就行了吧?” “想什么!你们的瑞典王就算现在马上被刀给捅了都能活蹦乱跳地追到这里!懂不懂什么叫龙骑士啊?我在训练她时就发现了,不往她腿上绑个几斤沙子,她那体力压根就用不完!” 话虽这么说,达斯特的体力却也坚持不住了,双腿一软就扑倒在了地上。 “达、达斯特这次说的有点道理。”格拉海德喘着大气,“瑞典王身上现在还带着骑士王的剑鞘,拼体力的话我们迟早会被追上的,得想点其他方法。” “对……一想到瑞典王在后面追,我都给忘了。套、套上这个再走。” 达斯特从包裹里掏出了几双靴子。那些靴子的造型很是奇特,鞋底很高,上方和普通的鞋子一样宽,下方却比手心还要窄。 “这是模彷鹿蹄的、这是模彷狼蹄的、还有魔法牛蹄的……换上这些,免的被瑞典王追踪到。只要瑞典王找不到我们,我们的敌人应该也找不到我们了。” 格拉海德瞥了一眼那窄的和鹿蹄子一眼的鞋底:“牛蹄也就算了,鹿蹄很容易摔倒吧?我们可没学过杂技!” “用双脚走路当然容易摔倒!但你见过只有两个蹄字的鹿么?”达斯特把两双鹿蹄靴子朝格拉海德的方向一摔,“手也套上!趴着走路!” 虽然格拉海德不知道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效果,但总之他们平安地度过了一天,没被艾拉发现。第二天早上,他们在树下吃着带来的干粮。达斯特还用找来的野菜蘑孤熬了一碗汤,但这些食材其他人都没见过,除了达斯特,他们全都不敢喝。 “不是……怎么我们的目标变成了不被瑞典王找到了?”格拉海德在啃着面包时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揪过了正在喝汤的达斯特,“就我们几个人,这么大一片森林,到底该怎么完成任务?” 达斯特被呛到了:“咳、咳,那么着急干啥,能不能让我把早饭吃完再说?” “别想拖延时间!你让我学动物爬了一天!要不说个可行的方案,我骑着你回去给瑞典王问罪!” “就靠七个人搜遍整个森林是不不现实的。但我们也没必要这么做。”达斯特指了指锅里的汤,“如你所见,人要活着,就得吃饭、喝水。尤其是水,要长期躲在这个森林里,就必须找到水源。人越多,就得傍着越大的水源。你是英格兰人,告诉我,这森林里最大的水源是什么?” “就你聪明?是有一条河,但前侦查队已经搜索过这里了,并没有发现什么!” “这说明对方也在隐藏行踪!但不依靠着河流是不可能的,敌人早晚要来取水!我们只要在河道附近守株待兔就好。” “守株待兔?你知道这条河有有多长?七个人怎么守的过来?” “如果人能多点那当然好,可人越多、就容易被敌人发现。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是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顺着这条河走个一遍——先放开我!” 达斯特挣脱格拉海德的手,从路边捡起一根树枝,在河岸边划了一道线。 “这是什么?”格拉海德问道。 “记号。敌人的人数多的话,是没法像我们一样用动物的蹄印伪装的,要隐藏行踪,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脚印抹平。所以我们要事先沿着河留下记号。哪里的记号被抹掉了,哪里的地面就被抹过了。我们就能减少搜索的范围。” 格拉海德有些吃惊:“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案的? “你要是在世界各地都遇难过一次,你也能想到。” 达斯特抛掉树枝,回锅里重新舀了一勺汤。他喝了一口,然后对剩下的几个士兵说道:“别看我,趁现在多喝点热汤!到了河边后我们可不能随便生火了,要拿出狩猎狐狸的状态来——不,还要更仔细一些,我们的对手可是人。” 见士兵们还是不敢喝,达斯特就主动给他们每人舀了一碗:“怕什么?我自己烧、自己喝的东西,能毒死你们?就我的胃是铁做的?这次任务不知道要持续几天,要是干粮吃完了,这种东西你们还有的吃呢!” 格拉海德试着尝了一口,果然,味道不坏。 第四章 达斯特的野望(5) 如此过了几天,达斯特一行人成功在河流沿岸全部做了标记。而在达斯特的指导下,他们自己的踪迹则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你这套本事厉害啊。”最后就连格拉海德也不得不这么赞叹,“能不能当将军我不知道。但要是瑞典王想组建一支专门用于侦查的队伍,那教官非你莫属。” “这才到哪啊。”达斯特被夸的有些飘了,“我教瑞典王的那些东西,你还没见过呢!”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鸟啼声,但仔细一看就知道,这叫声是来自走在最前方的一个士兵。这些天里,达斯特训练了这些士兵们模彷鸟的叫声传递情报。格拉海德也参与了训练,他竖起耳朵一听,很快就听懂了这个声音的含义:‘前方有敌人留下的踪迹’。 乍一看,那士兵所指的地面上没有任何脚印。但达斯特一行人清楚,他们预先留在这块地上的标记已经少了十余个。也就是说,这块泥土被人抹过了。 “敌人的打水地点,找到了要在附近搜索一下么?”格拉海德问道。 “不。如果是我想要隐藏行踪,一定会在营地附近装些不引人注目、但动静很大的机关。虽然敌人不是我,但保险起见,还是假设有这种机关为好。我们不可能把每一个机关都找到,主动搜索风险很大。我们应当在这里守株待兔。” “怎么守?” 达斯特指了指上方,又指了指下方:“敌人一定会再来打水的。我们躲树上或是地下都行。如果打水的人不多,我们还可以布置几个陷阱,把他们一网打尽。” “陷阱?” “看,这里就比较适合布置陷阱。”达斯特朝着一块石头走去,“人都喜欢走干燥的地方,这块石头周边都很泥泞,因此这块石头被踩的几概就特别大。只要把这块石头下方掏空——呜哇!真有陷阱!” 达斯特刚把脚往那块石头上一踩,那块石头立刻塌陷,把达斯特整个人都摔进了落穴里。格拉海德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头顶的大树忽地发出了一个女孩的笑声:“抓到你们了!” 几根树枝从树上落了下来,在格拉海德等人震惊的目光中,艾拉从那根大树上缓缓地爬了下来,她的衣服外缠着一圈绿油油的藤条和长满了树叶的树枝。格拉海德觉得自己可能看到了幻觉,用手擦了擦眼睛,结果眼睛睁开时,竟一时又找不到艾拉在哪里了。直到艾拉落在地上、和那大树完全分开后,他才确信了艾拉就在眼前。 “我在这里等候你们多时了!”艾拉叉腰大笑,“看到这些熟悉的标记,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回到这里。于是就来了个守株待兔。” “徒弟啊……有个事情师父想和你商量一下。你把师父当成兔守也就罢了,这陷阱下次能不能给免了啊?”达斯特灰头土脸地从陷坑里爬了出来,“这挖的这么深,要不是我半空用脚抵住了两侧,少说得断一条腿!” “这是最小的一个坑了!”艾拉炫耀般地拉开双臂,“最大的那个坑,一下子能掉下十多个个人呢!” “我还以为发现敌人踪迹了呢。”格拉海德说道,“原来这些标记都是被你涂掉的。” “我?”艾拉摇了摇头,“不是啊,我来这里时这块地方的标记就没了。” 就在这时,一个惊诧的声音忽地从远方传来:“你们是什么人?” 说时迟那时快,远方的树丛忽然动了一下,十余个拿着武器的男人从那里冲了出来! “糟糕,被发现了!” 格拉海德和那五个士兵慌忙抽出武器挡在了艾拉跟前。格拉海德虽然拿的武器是弓,但站的位置却是在最前方。众人也皆对此没有什么疑义。 艾拉透过士兵的间隙观察着对面的敌人,试图从他们的服侍中判断他们来自哪里。但他们穿着的都是缝缝补补的麻布衣,除了带头的那个拿着一把像样的剑外,其余的人手上拿的都是草叉、锅盖之类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农民。 “你们是温契斯特当地的居民么?”艾拉问道。 但那些人却完全不听艾拉说了些什么,领头的那个那剑的喊了一声“列阵”,那队人马就“刷”地分成了两列。前面那一列的人压低身体的重心,用锅盖遮挡住自己的胸和小半张脸;后面那一排的人站立着、斜向上方举着锅盖,用以抵挡来自上方的箭失。前后两人都从锅盖后平举起草叉,使得一个人高、一个人宽的空间里能有两根草叉同时发动进攻,俨然是一个简易的盾墙方阵。 相比之下,艾拉这一方虽然说是来自军队的士兵,但他们为了方便侦查只带了一把小短斧,盔甲、盾牌更是没有,人数也少了一截。敌人这一个列阵立刻让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压力。达斯特这次带的都是征召兵,除了格拉海德外正规军一个没有,真打起来,没准还真要输给这群农民。 但艾拉却好像并不这么认为,对着那群农民装扮的人又喊了起来:“我问你们是不是温契斯特的居民!你们不回答,我就要出手打倒你们了!” 敌人领头的早就看了自己这方的优势,哪能被艾拉的这句话吓到。他把剑往前一指,那群农民就开始朝前推进。一步、两步,在前进之时,盾墙方阵始终不乱,显然这群人受过了大量的军事训练。他们目光坚毅,脚步平稳,齐刷刷地向前又踏了三步、四步、五步……然后齐刷刷地掉进了艾拉挖好的坑里。 只有在后面拿剑指挥的那人幸免于难。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能够容纳十多人的巨大陷坑,一时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时,达斯特从陷坑里爬了出来。刚一脱身,他就一个纵身跳到了众人面前,拔出腰间的剑朝着那个领头的比划着:“徒儿不用怕,这里交给师父我就行!” 那个领头的盯着达斯特看了一会儿,脚一挪、剑一举,摆出了一个有模有样架势。 “看着像农民,架势倒还不错。”达斯特信心满满地说道,“可惜了,你的对手是我,白骑士!” 两人看着都只穿着布衣服,但达斯特胸口藏着一块铁板,实际上占据了不少的优势。达斯特因此显得游刃有余。可谁知那个领头的听到“白骑士”三个字,忽地把手上的剑翻转了过来,用手抓住了剑刃、而把剑柄朝向了达斯特。 “剑的钝器用法,专门用来击打重甲的敌人。”格拉海德盯着那个敌人,“看来,这些人的确不是普通的农民。” 第四章 达斯特的野望(6) 从那人摆出架势时,达斯特就判断出对方并不简单,但他衣服下有着各种机关,所以信心十足。等看到对手准备用剑柄作战,他开始有些慌了:“老兄,你这么拿剑小心割到自己的手。何必呢,你看我身上根本就没穿什么盔甲不是么?” “没穿盔甲?”那人白了达斯特一眼,“‘白骑士’胸前塞着铁板,这事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的很!” “你认识我?”达斯特眯着眼睛打量了对方一会儿,“难道你是……卡斯雷德!?” “师父,你们认识?”艾拉在一旁问道,“他是谁?” “他叫卡斯雷德,南安普敦的一个雇佣兵。”达斯特解释道,“我们曾组队找过传说中的石中剑,因此还一起遇难过。算是战友了。” “战友?谁和你是战友!当初是你说要用石中剑的情报抵债,结果不仅没有找到石中剑,还害我差点被老鹰给吃掉!”卡斯雷德瞪着眼睛朝前踏了一步,“今天你要不把欠我的三枚诺米斯玛还我,我就把你捆在这里喂狼!” “别别别!我们是文明人,不打架、不打架!区区三枚诺米斯玛,能抵得上我们出神入死的情谊么?”达斯特一手持剑对着卡斯雷德,一手从怀里摸出了几枚金币丢了过去,“来,我给你四枚诺米斯玛!” 】 “你小子今天出手怎么这么大方?发达了?”卡斯雷德蹲下去把那四枚金币一个个捡起来,但眼睛和剑却都还是死死地指着达斯特。 “别这么放着我,区区四枚诺米斯玛而已,我还会心疼?前不久我被一个来头不小的公主正式册封为骑士了,从她那里赚了几百枚诺米斯玛。然后现在还在给瑞典王当剑术老师,每年拿着十二诺米斯玛的薪酬,是不是还还有奖金。现在我每天晚上都能去澡堂泡澡,饿了还能点只烧鸡……有破绽!” 达斯特忽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卡斯雷德站起来前发动了一连串密集的攻势。卡斯雷德没有想到达斯特会在这时候攻过来,很快就被达斯特一脚踢翻,手中的剑也被击落了。 “达斯特!你又骗我!”卡斯雷德吼道。 “骗你?我骗你干啥,我现在确实是正经的骑士,也是瑞典王的剑术老师,你要钱我也还了。可你刚刚却拿剑指着瑞典王!”达斯特振振有词,“瑞典王是骑士王的盟友。作为骑士王的臣民,卡斯雷德,你可认罪?” “瑞典王?”卡斯雷德把头从地上抬起来,眼睛从在场的众人身上扫过。当看到格拉海德时,他欢呼一声,“我想起来了,你是不列颠最强的弓手,格拉海德!”等看到艾拉时,他更开心了:“这么说你就是瑞典王?你终于来了!” “没错,我是瑞典王。”艾拉歪头盯着卡斯雷德看了一阵子,“还是刚刚的问题,你们是南安普敦的居民么?为什么躲在森林里?还有你那些刚刚被我击败的同伴,我看着像是农民,可动作上又不像。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听到“被我击败的同伴”几个字,卡斯雷德脸中浮现出了疑惑。直到达斯特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掉进坑里的”几个字时,他才恍然大悟:“瑞典王,原来你真和这达斯特学了剑术!” “快回答我的问题!”艾拉开始左一下右一下地挥着拳头,“刚刚是我师父和你单打独斗,你再不回答,我就要上来打你了!” “别、我说、我说!”卡斯雷德慌张地喊道。要瑞典王真冲上来和他对打,不管输赢那他都完了,“就和达斯特说的一样,我就是南安普敦的市民,以前是,现在也是!刚刚掉进陷坑里的也确实都是附近的农民!南安普敦之前就是二级警备状态,我们没想到瑞典王你的部队来得那么快,听到有海盗王国的船靠近,立刻把警戒状态提升到了一级。于是我们就跑森林里来了!” 艾拉听得越来越迷湖:“什么二级警备状态。一级警备状态?你们真是平民?我的军队搜索好几天了都找不到你们,然后还有刚刚的盾墙,这些技巧你们都是从哪学的?” 见艾拉头来疑问的眼神,格拉海德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我们的技巧都是骑士王派人教授的。”卡斯雷德回答道,“统一不列颠后,骑士王下调了一部分税收。与之相对的,就是每个人每周都得抽出时间进行统一的军事战术训练。每个村都有专门的骑士负责,小孩、妇女、老人,没有一人例外!” “那什么是二级警戒?”格拉海德问道。卡斯雷德话中的内容对他而言也是极其陌生的。 “每个月,首都都会派骑士去各地检验训练的成果。这个时间是早就定好的。如果逾期未至,相应的村或城市就得进入三级警备状态,村口设港口戒严,并且派出侦察队二十四小时留意附近的动向;如果逾期时间超过一星期,那就进入二级警备状态,非军事相关的人员流通被完全禁止,各村按预桉在道路上设置陷阱,并开始筹备战争物资;当发现敌人出没在附近,则进入一级警备状态,各村可按实际情况在部分水源中投毒,一切物资、人员都以战时状态由当地官员自行调配,准备和敌人抗争到底。” “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达斯特在一旁吐槽到,“这个方案听起来就像是不列颠的首都随时都可能被摧毁、骑士王随时会死、管理系统随时都会瘫痪一样。” “实际上就是如此。亚伯拉罕正教会已将爪子伸向了阿勒曼尼联邦,下一个可能就是不列颠。骑士王说了,亚伯拉罕教会的魔法极其可怕,一旦战争发生,他极大可能被第一个杀死。为了保护家人和土地,我们必须要学会在没有王的情况下反抗敌人!” 艾拉被卡斯雷德话中的讯息给震撼了。良久,她才缓过神来,问道: “你说在我们到来之前这里就已经是二级警备状态……也就是说,温契斯特已经和南安普敦失去联系一周以上了?” “还要更久!前不久南安普敦刚进入过一次一级警备状态。苏格兰的舰队试图在南安普敦登陆,但他们受到了我们的伏击,被我们打跑了。你在南安普敦看到了许多尸体吧?那就是我们在伏击中阵亡的同胞们。为了营造城里已经无人的假象,就只能让他们一直躺在那里了。” 第四章 达斯特的野望(7) 这之后,达斯特带人把掉进陷坑里的人们给挖了出来。在卡斯雷德的带领下,他们见到了在森林里伏击的队伍:这支队伍的人数在三百人上下,少数穿着皮甲,绝大部分穿的都是平民的粗布衣。他们在森林里埋伏了这许多天,甚至没有设置一个像样的营地。 “几天前我们看到你们派出一支侦察队往温契斯特的方向去了,不过我们这支伏兵是为了伏击大部队用的,不能因为一支侦察队而暴露。所以我们就没有管。”卡斯雷德说道,“我们原本以为瑞典王你们会很快通过森林的。森林里的晚上很难熬。为了不被发现,我们甚至不能生火。这些天已经有不少人生病了,再晚几天,我们就要藏不住了。” “你们的计划是?”艾拉问道。 “我们以为瑞典王你们会在南安普敦过夜的。”卡斯雷德回答道,“我们人数虽然多,但没有像样的铠甲和武器,正面打起来伤亡会很大,所以就想乘夜色偷一点武器装备后发动袭击。留在南安普敦的人会率先占据港口,把你们往这片森林里赶,然后由我们发动二次突袭。” “南安普敦的人?”艾拉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里只有五百来人,对一个城市的人口来说确实太少了,听卡斯雷德的话,他们在南安普敦附近还有伏兵。可她是已经用热气球侦查过南安普敦附近的,并没发现任何的伏兵啊? “被你们发现就不能叫伏兵了。”卡斯雷德说道,“跟我来吧。他们藏了这么多天,估计也藏不住了。再晚一些,恐怕要忍不住直接发动攻击了。” 于是艾拉和卡斯雷德一行人走出了森林。森林外的艾米已经因艾拉的失踪而急的想放火烧森林了,见艾拉平安无事地出来,自然是松了一个气。艾拉说自己一下子击败了十个敌人,艾米不信,又把艾拉小声训斥了一顿。 不久之后,卡斯雷德带着艾拉等人回到了南安普敦。他一路来到城市的最中心,当着艾拉的面掏出一了个哨子。那哨子是骨制的,用的是艾拉从未见过的工艺。卡斯雷德解释说这是从前不久经过这里的一队奇装异服的外乡人手里得到的,声音很刺耳、但很响亮,他们就约定把这个哨声当成危机解除的讯号。 一开始艾拉并没在意,直到那哨声吹响,艾拉才发现那声音何止是刺耳,简直连人的骨头里都刺进去了。它让人心里腾起一股仿佛是来自于原始本能恐惧,让人仍不住就想捂住耳朵回避。卡斯雷德只吹了一声,艾拉的浑身上下就起了厚厚的一层鸡皮疙瘩。 “这哨子原本是做什么用的?”艾拉捂着耳朵喊道,“光听这声音,我就感觉它不是什么好东西!” 卡斯雷德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随着哨声落下,比哨声更让艾拉恐惧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宁静了多天的城市就像被吵醒了一般,于四面八方响起了嘈杂的人声。那些被侦查过的空房间忽地自行打开了门和窗,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从里面鱼贯而出,很快就挤满了街道。 “是地道。”卡斯雷德向艾拉解释道,“整个南安普敦底下已经被地道连通,在敌人到来时,市民们就可以躲进去避难。” “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地道么?”。 “不,目前只有沿海的几个城市挖了地道,毕竟这是一个大工程。”卡斯雷德回答道,“不过,骑士王确实有在整个不列颠普及地道的想法。” 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要是艾拉当初没有让他们撤回船上、而是在南安普敦休整过夜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就算没被伏击,在这么多受过训练的市民的正面进攻下,他们恐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一个穿着盔甲的人匆匆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格拉海德认出那是骑士王手下的一个骑士。他跑到艾拉的面前,连连点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要早知道是瑞典王你的话,我们就出来迎接了!刚刚我们还在地下讨论怎么突袭港口,要不是你们回来的及时,险些酿成大祸!” “不是……你们这个样子,哪里是像要求援的样子?”艾米晕乎乎地在一旁吐槽着,“别说比约恩了,就算拉格纳来了,真的能赢过你们?” 谁知那个骑士一惊:“比约恩?我们的对手是比约恩?” “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同温契斯特的消息断了,以及前不久遭到了苏格兰方面的袭击。”那个骑士说道,“虽然我们朝温契斯特的方向派出了很多人手侦察,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得到和温契斯特相关的任何消息。” 艾拉捂着嘴思索了一会儿:“这么说来只能直接去温契斯特一探究竟了。森林里除了你们外,有敌人的伏兵么?” “没有,这个我可以保证!”卡斯雷德说道,“除了瑞典王你的部队外,这些天我们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人马。” “我也可以保证。”达斯特在一旁说道,“以这些天的侦查的情况和我的经验来推断,在这片森林里伏击的不会超过五百人。” “瑞典王你要带兵去温契斯特么?”那骑士说道,“我早想这么做了,但这些市民训练不够,武器也缺,我不敢随意行动。如果瑞典王你要去,我可以援助你们一千人,并另外抽调人手维持你们的后勤补给!” “这样的话就有四千可以作战的部队。”艾拉又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我们明天就出发。温契斯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就能弄清楚了!” 夜色渐渐降临,南安普敦却愈发繁忙。为了艾拉明天的出征,小半个城市的人都奔波着进行战前的准备。而那些尸体依旧躺在大街上。这是重要的伪装,在警报解除之前,他们的丈夫和儿子恐怕会一直躺在那里、被飞鸟啄食。 “阿尔弗雷德,这就是你对抗天方帝国的决心么?” 艾拉站在城市的阴影下默默地思考着。她知道,不只是不列颠,天方帝国的爪子迟早会伸向瑞典、伸向七丘帝国。阿尔弗雷德已经开始为那场决战进行准备,而她呢?她该怎么做? 乘着夜色,艾拉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那是格里高利送给艾米的十字架,被艾米丢掉后,又被她捡了起来。那铁质的十字架,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第五章 异域的战士(1) 隔日,艾拉的队伍终于朝着温契斯特进发了。森林里有一条不大不小的石子路,是温契斯特和南安普敦日常往来用的。确信了森林里没有伏兵后,艾拉的军队终于可以放心地在上面行走了。以卡斯雷德为首的南安普敦的一千人更加熟悉地形,因此被安排在前方带路。格拉海德的人马稍次之;艾拉本部的三千人人则压在最后。 南安普敦无事,这让艾拉的士兵们轻松了不少——这至少说明敌人的势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整个行军过程还算轻松。唯有艾拉一直阴着个脸,一声不发地任由马匹颠簸。 阿尔弗雷德为了防范天方帝国而采取的措施对艾拉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她知道自己武力很差劲,她也知道天方帝国的入侵终会到来。为了不在战争开始前就被天方帝国擒贼擒王,她才抽出一部分的时间用来学习剑术。 和德拉古埃的契约增加了艾拉的身体素质,让她多少增加了点信心——但是,既然连被称为“骑士王”的阿尔弗雷德都不得不做好被斩首的心理准备。那她学的这点剑术,真的能够起到什么效果么? 其实她早该意识到的——就连能够独身抵挡十余个精灵级魔法师的梅莉,都被使徒给轻易除掉了。 阿尔弗雷德在不列颠施行的政策让她第二次体会到了使徒临近时的压迫感。第一次是在她直面尹本.西那的时候。 “也许当时不该救格里高利的。” 摸着兜里冰冷的十字架,她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可就连这个幻想中的方案也不能抹平她和天方帝国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格里高利死在阿勒曼尼联邦,天方帝国就会很快出现取代格里高利的新的使徒,这不仅无法打击亚伯拉罕教会,甚至会让天方帝国更早地将视线投向西方。而且,如果新的使徒为人和尹本.西那一样,她只会更加危险 达斯特注意到了艾拉心中的烦闷,骑着马靠了上来。 “瑞典王,怎么了,森林里的侦查没有让你过足剑术的瘾?那要不要来一口酒?” 艾拉瞥了达斯特手中的酒壶一眼:“师父,我说过了,行军时不能喝酒。” “那是有任务的时候。现在我们只要骑在马背上就好,不是很空闲么?” 之前那次森林里的侦查算不上成功,达斯特也没法就这样当上将军。但艾拉还是达斯特当了一个小军官,负责侦查事务。不过这次有南安普敦的部队在前方侦查,达斯特就没事干了。他见艾拉不愿意接过酒壶,耸了耸肩,拧开瓶盖就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 “师父你也不许喝!”艾拉说道,“在行军之中发生什么事都不意外。你现在是军官了,随时可能被我派发任务。如果师父你想当上将军的话,也得要做好随时作战的准备!” “真是严格啊。一口酒又不可能把我灌醉。嘴里喷着酒气的话,反而有助于伪装……”达斯特懒洋洋地想为自己分辨,见艾拉眼神不善,急忙收起了酒壶,“好好好,我不喝就是了,别瞪我!你瞪人的时候和安娜一模一样,我都怕你突然扑上来把我胳膊给卸了!” 看着达斯特,艾拉突然问道,“你有那么多奇怪的知识,那你会天文么?” “天文?我会用北极星找路。至于其他的就一点也不实用了……怎么了?” 艾拉叹了口气:“没什么。我这里有一个秘术,必需要传授给一个会天文的、聪明的、又让我放心的人才行。既然师父不合适的话,我再继续找人选吧。” 见艾拉的脸色又阴郁了下去,达斯特打了个哈哈,说道:“瑞典王,我昨天从南安普敦听到了一件事,那可太有意思了。” 他想用这个话题转移艾拉的注意力,让她心情好一些。可艾拉却依旧垂头骑在马上,就像没听到的样子。达斯特只好又故意强调了一句:“可能和温契斯特的现状有关哦?” “温契斯特?”艾拉略微偏过一点头来,“南安普敦不是不知道温契斯特的事情么?” “是没有直接的情报。但南安普敦是通往温契斯特路上的重要城市,擦边的情报多少能够打听到一些吧?这不,我昨晚在一家酒馆从一个舞女口中打听到一个奇怪的事情——说起来,那舞女的腰是真的细,舞跳的也很好。” 达斯特故意在后半句偏开了话题,试图进一步勾起艾拉的好奇心。但还不等艾拉说话,艾米的声音就从一旁传了过来: “南安普敦酒馆的舞女腰很细,舞跳的也很好。好的,记下来了。” 达斯特循声扭过头,见艾米在一个小本本上把他说的那句话记了下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记这些干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以后有谁会想看也说不定。”艾米笑着把本子收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芬里尔的头,“芬里尔,走,到前面去看看。” “等一下……” 不等达斯特说话,芬里尔就载着艾米风一样地跑开了。 “师父,别管那什么舞女了!”另一边的艾拉的好奇心被钓了起来,“你到底打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快告诉我!” “徒儿,不是为师不想说啊。”达斯特哭丧着一张脸,“你女仆手上的那本小本本,可能会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啊。” “你想要那个本子,我以后帮你想办法就好。倒是你到底打听到了什么?和军情有关的事情都是要紧的事情,不能耽搁的,快点告诉我!” 有了艾拉的保证,达斯特这才定下心了来。 “那是在在苏格兰舰队试图从南安普敦登陆、温契斯特方面失去联系之前的事情了。算时间,恐怕还在阿尔弗雷德向你派出求援的使者之前。”达斯特说道,“曾有一支奇怪的船队在南安普敦停靠过。船队规模很小,上面的人穿着奇装异服,不知道来自哪里。可那些船却和你们海盗王国的长船一模一样!他们在南安普敦休息了一天后就向着温契斯特出发,再也没回来过。而他们划来的那些船,也被后来进攻南安普敦的苏格兰舰队给掳走了。” 第五章 异域的战士(2) 艾拉想也没想就说道:“和我们一样的船,那不是苏格兰,就是爱尔兰啰?” 海盗王国的造船技术是独一无二的,拥有这项技术的除了海盗王国外,也就只有曾被海盗我国征服过的苏格兰和爱尔兰了。 “不。”达斯特晃了晃手指,“据那舞女说,那群人是从她没见过的异族。我当时还以为是她见识短浅,但在向更多人打听之后,我发现南安普敦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那群人的来历。我不信邪,让那群人把那些异族的穿着打扮向我描述了一下,结果我自己也没能认出来。” “你也没认出来?”艾拉有些吃惊了。她知道达斯特在哥特兰时天天泡在酒馆里,喝醉了酒就向酒馆的人讲述他在世界各地的游历。那些故事从从小亚细亚、阿非利卡一直延伸到北爱尔兰,地中海和北海的沿海就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那些故事吸引了很多听众,他经常去的那家酒馆甚至因此扩建了一次,连达斯特都认不出来的异族,那到底是来自何等的偏远之地? “船队上的人在三百上下,都带着武器,看起来像是佣兵。不过他们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块铁片,除了皮革就是布,甚至连武器都是用黑色的石头造的,而盾牌则是用木头和藤条编制的。还有,他们戴着统一的老鹰形状的头盔,也是木头做的。” 达斯特向艾拉描述着他打听到的消息。 “可他们又不像是穷人。因为那舞女看到他们很多人身上都戴着一些用黄金和绿宝石制作的饰品。明明能用宝石当饰品,却用不起铁,你说奇怪不怪?” “黑色的石头武器?老鹰形状的头盔?”艾拉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然后呢?他们该不会想用一种见都没见过的小豆子当货币付钱吧?” “你怎么知道?”达斯特很惊讶,“他们还因此和酒馆起了冲突,最后是用身上的黄金首饰抵债的。” “难道真是阿兹特兰?” “阿兹特兰?那是哪里?” 艾拉摇了摇头:“不知道。去年他们来我的宫殿拜访过我,说是想在瑞典购买一小块土地。因为他们没带钱,说话又难听,就被艾米赶走了。你是怀疑这群人袭击了温切斯特?” “我觉得就算不是,也肯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这群异乡人百年难得一见;在他们去温契斯特后不久,阿尔弗雷德就失去联系了,这也是百年难得一见。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但是你说他们只有三百人——他们的魔法水平怎么样?” “当时酒馆里有一个自然级的高手。据他的说法,这群人里没有魔法师。” “什么啊。”艾拉有些嫌弃地说道,“他们人数少,武器差,又不会魔法,那怎么可能有袭击不列颠都城的能力。” 达斯特笑了一下。他本来也不觉得那队人能够袭击温切斯特。不过艾拉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一些,他这番话也算是成功了。 远方忽然传来了芬里尔的嚎叫之声。那声音如风一般朝着艾拉接近,眨眼之间,芬里尔就载着艾米出现在了艾拉的眼中。艾米看起来很着急,骑着芬里尔横冲直撞地跑到艾拉的面前,还没停稳就朝着艾拉喊道:“陛下!南安普敦的队伍已经走出了森林,但是马上就遭到了敌人的袭击。格拉海德伯经赶去支援了,我们也快过去吧?” 艾拉一惊:“这么快就遇到了敌人?敌人的人数?” “五十人左右!” “好,我们也快去支援。”艾拉的马鞭刚刚挥出去,就有急匆匆地的拉住了缰绳。她扭头看着艾米,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多少人?” “五十……咦?五十?”艾米这才意识到这个数字的不对劲,“我是听从前线跑回来的一个士兵说的。他还在赶往这边的路上……我听着好像就是五十啊?” 】 “艾米你也不问个清楚。南安普敦的队伍可是有一千人!是怎么做到被五十人袭击的?”艾拉有些不满地说道,“而且你就算说五百我也不信。什么叫刚走出森林就受到袭击?哪有不在森林里埋伏,而在森林外等着的?敌人的指挥官脑子有病?” 话虽如此,接到敌袭的报告,艾拉还是得做些反应的。她让部队加速向前行军,过了好一会儿,给艾米报信的那个士兵才迎面跑了过来: “瑞、瑞典王!南安普敦的先头部队受到袭击,敌人在五十人左右……” “怎么还是五十人?”艾拉有些不高兴了,“你到底在慌什么,数字都搞不清了?五十人?南安普敦的队伍可是有整整一千!” “可是、可是确实只有五十人!”那士兵气喘吁吁地回答道,“虽然只有五十人,但是他们全都会魔法,目测魔法水平都在‘自我’级左右!依靠人数优势,南安普敦的队伍包围了他们,但是却只能取到微弱的优势,我过来时,他们还在那里厮杀呢!” “五十个自我级?” 不会魔法的艾拉不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向艾米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普通人通过努力能到达的顶端大概就是自我级,要到达自然级则需要一些天分。”艾米低声回答道,“五十个自我级的话,大致可以和两到三个自然级对抗吧。” 艾拉这才点了点头。南安普敦的那一千人并不是正规士兵,如果对上三个自然级,那确实有些微妙。 “袭击他们的是什么人?”艾拉问道。 “不知道!”那士兵回答道,“他们带着老鹰形状的头盔,用着黑色的石制武器,带着木盾牌。这样的士兵,我们从没见过!” 艾拉和达斯特对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惊讶。 “如果……我是说如果。”艾拉说道,“如果那三百人全都是自我级的魔法师,甚至还有几个自然级、一两个精灵级的话,那是不是就足够袭击温契斯特了?” “不是吧?哪来那么多的魔法师?要到自我级也是很困难的!而且那群人应该不会魔法才对啊?”达斯特说道,“这是我那个自然级的朋友拍着胸脯保证的。自我级的魔力,是没法在自然级下隐藏的!” “也只能抓几个俘虏来问一下了!”艾拉下马朝艾米伸出了手,“艾米,用你的芬里尔载着我,马上去前线!” 第五章 异域的战士(3) 风呼呼地迎面刮来,两侧的树林快速地后退,连成了一道绿色的线条。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天空长喘一口气,从茂密枝叶的囚困下脱身而出。艾米抱紧芬里尔的脖子,让它侧停在一片隆起的高地上。通过这个高地,艾拉得以观察不远处的战况。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格拉海德和他的弓手部队,他们以较前方的另一个高地为阵地,但不知为何并没有射箭;随后艾拉看到了南安普敦的人马,和先前埋伏在森林里的那队人马一样,都穿着布衣。他们围成一个圆,把敌人团团包围在其中,但不知为何也没有上前。 被包围在圆阵中的就是那报告中的五十个敌人。他们同样结成了一个圆阵,正面迎着每一个方向的敌人。和南安普敦的人马相比,这群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以至于艾拉差点就把他们给忽略。他们带着老鹰形状的头盔,身上点满彩饰。至于盾牌和武器的材质,由于离的太远,艾拉没能看清——但通过这些信息,艾拉已经确信了这些人就是之前造访哥特兰的阿兹特兰人。 在圆阵的正中站着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敌人,想是敌人的指挥官。他上身赤裸,一手将一根比大腿还粗的狼牙棍扛在肩上,一手握着一面明显比其他人要精致的大盾牌。从他的嘴角两侧,不知为何不停地冒出滚滚的黑烟。 圆阵之中还有十余个被捆绑着跪在地上的人,看起来像是敌人从哪里抓的英格兰平民。他们垂着头,因嘴巴被塞住而一声不吭。敌人也一声不吭。甚至连南安普敦和格拉海德的部队也没有一点动静。双方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谁都不愿意率先行动。 芬里尔跃下高地,载着艾拉和艾米来到了格拉海德的阵地之中。 “现在是什么情况?”艾拉向格拉海德喊道道,“为什么不发动进攻?” 格拉海德抬起手,向艾拉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箭袋。 “我们赶来的时候,南安普敦的部队已经有溃退的迹象,幸好我们及时射住了阵脚。但这群敌人很难缠,用魔法把我们射出去的箭全部偏移到了盾牌上。你看,他们的盾牌上全是我们的箭失,我们射完了箭,只杀死了三、四个人。这期间南安普敦的部队重新聚集了起来,但他们好像被打怕了,迟迟不敢上前。幸好敌人也累了,于是我们就在这里围住了他们,等着瑞典王你赶来。” “敌人真这么勇勐?” 艾拉让一队士兵跑回森林,把后方部队的箭失收集起来运输到这里。然后,她在艾米的身后小声问道:“艾米,他们真的都是‘自我’级?” 艾米把眼睛闭起,过了很久才睁开来摇了摇头:“确实有魔法,但很微弱,应该只在‘入门’级左右,没有一个人达是到‘自我’级的。” “怎么可能?”格拉海德急了,“虽然我不如你,但也是学过魔法的。就他们刚刚的表现,‘自我’级我都觉得低了,没准有几个到了自然级也说不定!” “我不是怀疑你,我也知道五十个入门级的人不可能挡下这一千多人的队伍。”艾米显得很是为难,“但他们身上的魔力确实只在入门级上下,离‘自我’差了很远。” 艾拉疑惑不已。她不懂魔法,格拉海德和艾米的话听着都很有道理,但人的魔法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到自我级、一下子又只有入门级?何况还不止是一个人是这样? 在她看来,这群“阿兹特兰人”身上简直充满了谜团。既然能找出五十个自我级的魔法师编个队,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弹丸小国。可她从没在任何一个文献上读到过这个国家,不知道这个国家地处何方、国土多大、和这块大陆有无陆路联通。这样一个国家居然会突然出现在不列颠的都城附近,袭击千人规模的军队。其中的疑点之深,哪怕现在告诉她说阿兹特兰是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的,她也愿意接受了。 继续观察了一回儿,估摸着补充的箭失快到了,艾拉就让南安普敦的人马分开,自己则在艾米、格拉海德以及一队弓手的陪同下来到了那群敌人的面前。沿途人马将剩下的弓箭交出,以供格拉海德等人的使用。 】 看到这个动作,敌人的圆阵也分了开来,那个高大的指挥官在圆阵中盯着艾拉,如野兽一般喘息、吞吐着嘴角的烟雾。 “我是英雄王国旗下瑞典王,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艾拉大声报上了自己的身份,“你是谁?” “女人当王?”那指挥官明显嘲讽地笑了一声,将那块藤制的盾牌往地上一砸,把空出来的手朝着自己胸口一指,“阿兹特兰帝国特拉科潘邦雄鹰武士头领,‘烟雾之盾’奇马尔波波卡!” 艾拉点了点头:“奇马尔波波卡,我不知道你们和不列颠之间有什么纠葛,但是阿尔弗雷德是我的盟友,也是整个英雄王国的盟友。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先头部队,我的大军正在朝着这边赶来。你们没有胜算。根据事态大小,英雄王国的其他领主也会出兵,你们的任何战略都没有成功的可能。” 说着,艾拉瞥了奇马尔波波卡的武器一眼。和报告中一样,它并非由金属、而是由某种黑色的石头制成。既然一个看起来身份不低的头领都用着这样的剑,那想来那什么阿兹特兰帝国是不会冶金术了。 “放下你们的武器,释放身后的战俘,然后离开不列颠。这样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艾拉说道,“如果你们的王资金充裕的话,还可以派代表来哥特兰的大学学习。就算学不会炼铁,学点炼铜的技术回去,也比你们用石头当武器要来的好吧?” “放下武器?” 奇马尔波波卡收起剑,反手就从部下手里接过了一根投矛。见奇马尔波波卡眼里有杀意,散开的士兵们连忙聚拢起来挡在了艾拉的前方。但这动作却让奇马尔波波卡笑的更厉害了: “懦夫!想要我的心脏,就自己过来取!” 说着,他就把那根投矛狠狠地朝着艾拉丢了过去。 第五章 异域的战士(4) 南安普敦士兵训练不足,见那投矛飞来,挡在艾拉前面的那个南安普敦士兵吓得抱头蹲了下去,把艾拉暴露在了投矛的轨迹之前。而艾拉却像是在梦游似的,没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倒是艾米反应了过来,把艾拉往身边一拉,同时急匆匆地将一个火球朝着投矛扔了过去。火球在触碰到投矛的瞬间炸裂了开来,终于靠着冲击力使它从艾拉的肩膀上擦身而过。可由于距离实在太近,四散的火花还是溅到了艾拉的身上,将她的额前的头发烧焦了一撮。 艾拉摸了摸被烫的热乎乎的额头,神情恍然。 “陛下,你多少也躲一下吧!”艾米喊道,“这是在战场上!已经开战了!” 艾拉扭过头,无辜地眨着眼睛:“我觉得这投矛好快……但好像又不够快。对普通人而言已经很厉害了,但却只是停留在普通人的标准。我的军中能办到这件事的士兵少说也有一百个,这就是‘自我’级的魔法师?” “刚刚那一击根本就没有魔法!但是陛下,投矛飞来时,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么?你倒是躲啊!先躲啊!” “我觉得那投矛很慢,感觉能躲开的,但身体反应不过来……” 就在艾拉争辩着的时候,感到羞愧的卡斯雷德带着一批南安普敦的人冲了上去,而第一批箭失也在这时从后方送到了格拉海德率领的弓手们的手上。面对着艾拉军的又一波攻势,奇马尔波波卡对着周围的雄鹰武士喊道:“对面有到达第三纪元的巫师!帮我争取时间!” 那五十个雄鹰武士立刻有了动作。他们迅速地在奇马尔波波卡和那群俘虏周围了一个圆阵。五十面藤条制成的圆盾依次举起,不仅护住了圆阵的前方,也将圆阵的斜上方和正上方护了起来,在地面上搭出了一个由藤条构成的半球体。奇马尔波波卡被护在半球体的正中,连根头发都看不到了。 卡斯雷德的部队对着那面盾墙又踢又撞,可不仅没能将其攻破,反被几个突然抬起的盾牌击退、又被从里面探出的锐器刺伤。见状,艾米抬手对准了那个半球体:“南安普敦的部队先退下,让我看看这些木质的盾牌能不能抵挡烈火!” “先等一下。”艾拉把艾米的手压了下来,然后扭头询问格拉海德,“我看这些盾和盾的交界处有一定的空隙,你们能把箭给射进去么?” “原本这是基本功的。”格拉海德说道,“但是这群敌人有魔法,会让箭失朝着盾牌偏移,我们射不进去!还是用火吧!” “射给我看。”艾拉说道,“要赢他们很容易,关键是要乘现在摸清他们的底细。” 格拉海德点了点头,抬手将三根箭先后射向了高空。这是乱射的信号。箭一飞出,周围的弓手和高地上的弓手都立刻开始张弓搭箭。他们的弓术虽不如格拉海德精湛,但射速度却依旧快的惊人,往往前一支箭尚未落地,后一支箭就已飞出。在普通的弓手齐射四轮的时间里,他们少说已射出了十轮箭失。眨眼之间,送到前线的第一批箭失就已经被消耗完毕,他们的箭袋又变得空荡荡的了。 约有四分之一的箭失成功从空隙之中射入,那盾墙就像遭到了地震的打击般成片地坍塌。为了弥补战友倒下而后出现的防守空洞,雄鹰武士只得不停地收缩阵型,那个半球体变得越来越小了。 艾拉看的直皱眉头:“格拉海德,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可不是这样和我报告的。” 格拉海德急的跪了下来:“瑞典王!我的报告句句属实。他们之前确实掌握着把箭失偏向盾牌的魔法,不知为什么现在突然不会了!” “瑞典王,让我们再冲一次!”卡斯雷德也跑来请战,“看到这么多敌人倒下,我们恢复了一点信心。这次我们南安普敦的部队全军压上,一千人,用重量就能把这面盾墙压垮!” “那你们之前是怎么回事?”艾拉问道,“格拉海德说他过来时你们快溃退了,可有这件事?” “是,虽然很惭愧……”卡斯雷德低头说道,“袭击我们的敌人看起来更厉害些。不知道为什么瑞典王你来后就变弱了。” 艾拉对魔法一窍不通,只能看向艾米:“艾米,你是怎么认为的?” “格拉海德伯爵我话我是愿意相信的。但是我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拥有魔力的样子。”艾米不住地摇着头,“也许是他们的魔力耗尽了?” 忽然间,那面盾墙散了开来。一股血腥味顺着风飘来,那十余个俘虏已经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艾拉已经见惯了人们在战场上的各种死状,但眼前的惨像还是让她感到恶心作呕。这群平民的死让格拉海德怒气上涌,将箭袋中剩下的箭一把抓在手上,连珠似地一股儿脑向着奇马尔波波卡射去! 于是,格拉海德先前描述的那个景象发生了:奇马尔波波卡的盾牌并未拿在手中、而是放置在地上。可格拉海德的箭却无一例外地全都命中了地上的那块盾牌。那诡异的箭失轨迹,就连艾拉都能看出来是受到了魔法的影响。 在艾拉震惊的目光中,奇马尔波波卡将手里剩下的半个心脏往嘴里一塞,然后慢条斯理地捡起了地上的盾牌、拔出了腰间的黑曜石剑。黑雾从他的嘴角喷出,艾拉感到有股杀气扑面而来,下一瞬间,奇马尔波波卡就顶着盾牌朝着她直冲而来! 艾拉和奇马尔波波卡中间有包括卡斯雷德在内的十余人,但他们刚一触碰到奇马尔波波卡,身体就飞向了天空。奇马尔波波卡就如一头发怒的公牛,势不可挡地朝着艾拉直扑而来! 艾拉下意识地往地上撒了一把钉子。但那堆足有小拇指长的铁钉却被奇马尔波波卡若无其事地一脚给踩弯了。下一刻,她就闻到了奇马尔波波卡嘴角喷出的烟的味道。而艾米的惊呼声也终于在此刻飘到了她的耳中:“精灵级!突然变成精灵级了!” 第五章 异域的战士(5) 奇马尔波波卡的用整个身体撞向了艾拉,那巨大的冲击力就像是是一头发疯的战象。艾拉感到自己胸前的骨骼仿佛在转瞬之间尽数断裂,剧痛之中,她整个人都朝后飞了出去。但奇马尔波波卡的速度却比这还要快。尽管撞上艾拉让他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滞了一下,但他只把脚向后一踏,整个人就又向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在空中抓住了艾拉的脖子。 尽管有德拉古埃的契约保护,艾拉还是几乎晕死过去。奇马尔波波卡抓住她的脖子,她也没有挣扎,只是靠着本能拉扯着奇马尔波波卡的手指,好让空气能够多涌入一些。 “退下去!”奇马尔波波卡抓着艾拉的脖子把他举向高空,好让周围的士兵都能够看到艾拉正身处险境,“再上前一步,她就得死!” 他扫视着周围的人群,用目光逼迫他们退下。但在目光和艾米相接时,他却看到这个女人迷人地笑了一下,将衣服的领子往侧方拉了拉,裸露出半个肩膀。 “好厉害啊。我最喜欢勇勐的男人了。不和我去森林里好好谈一谈么?” 奇马尔波波卡脑袋一晕,差点就抛下艾拉朝着艾米扑去,他的脚甚至都向着艾米踏出了半步。但他随即清醒过来,一脚在地上塌了个大坑,同时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居然是到达了第二纪元的巫师。”他咬着牙齿把头昂了起来,“但好像还是我稍胜一筹。” 艾米的脸色变了。她察觉到奇马尔波波卡是精灵级的魔法师,所以在刚刚那一句话中就已经用上了全力。如果是阿瑞斯的加护,就算魔力稍逊一筹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阿芙洛狄特的加护对某人无效,那就是真的毫无办法了。这也是人们认为阿芙洛狄特的加护不适合战斗的原因之一。 眼看艾拉越来越痛苦,艾米心急如焚,下意识地就要咬开自己的手指。只要让尹瓦尔的灵体降到她的身上,很容易就能摆脱当前的困境。至于这之后要怎么阻挡大精灵级别的尹瓦尔,她已经没时间多做考虑了。 但奇马尔波波卡却适时地把艾拉放到了地上,用膝盖压住了她。艾米是精灵级这件事让他有点发憷。虽然看着没事,但压住艾米的魔法需要消耗他大量的精力,如果在这里杀了艾拉,那他和他的部下恐怕都没法活着出去了。 “我可以饶她一命。”他说道,“但是同样的,你们要让我和我的部下安全地离开这里!” “你可以离开这里!”艾米说道,“但你要先放开她!” 奇马尔波波卡完全没有理会艾米的话。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游走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艾米猜到了他的想法,又补充到:“我的话是管用的。他们都会听从我的命令。” 奇马尔波波卡盯着艾米,粗声说道:“既然如此,让你们的人先后退一百步!” “我说了会让你们离开这里。”艾米争执着,“但你们得先把她给放了!” “我不能相信你。” “那你想怎么做?” 奇马尔波波卡把手朝后方一指:“围着我可以,让你们的人先离开我勇士们的身边!” 艾米黑着脸点了点头,朝南安普敦的士兵做了一个“回来”的手势。于是那五十个阿兹特兰的士兵们受到的包围被解除了。 看到这些士兵真听艾米的话,奇马尔波波卡笑了一声:“怪事。这一群男人居然真的听两个丫头的命令。” “现在可以把她还给我们了吧?”艾米问道。 “不急。”奇马尔波波卡挥了一下手,“让我的士兵们先吃饱了再说!” “吃饱……?” 艾米忍不住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不要多管闲事。”奇马尔波波卡狞笑着在膝盖上多用了点力,下方艾拉立刻发出了呻吟之声。 艾米不敢再说什么, 这样的实力变化,奇马尔波波卡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看来这饭是没法好好吃了。”他说道,“我留在这里,让我的士兵们先后退一百步。” 艾米尽可能地让声音保持平静;“可以。” 一百步,离开这个范围,弓箭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看着雄鹰武士们都已经撤到了安全的范围,奇马尔波波卡把已经意识不清的艾拉从地上拎了起来:“让我后撤八十步,然后我就把她还给你们。” “八十步不行。”艾米盯着奇马尔波波卡,眼中已经止不住地透出杀意,“六十步。” 】 “行,二十步就二十步。胆小鬼。” 奇马尔波波卡把艾拉挡在身前,开始一步步地往后退却。每退一步,艾米就在那边念一个数字。当数字念到“五十九”时,他把艾拉往勐地前一推,转身朝着后方跑去! 与此同时,格拉海德的弓手们将绷了许久的箭射向了那群雄鹰武士。一百步,这是对普通的弓手而言。在格拉海德的眼中,这群雄鹰武士依旧暴露在长弓的火力之下! 然而,这阵箭雨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格拉海德对艾拉描述的景象终于发生了:雄鹰武士背对着他们狂奔,把背完全暴露在他们的长弓之下,可所有射出去的箭却都在空中改变了轨迹。它们高高飞向天空、又头上脚下地直直落下,最后竟依旧插了那些雄鹰武士的盾牌之上。哪怕格拉海德刻意瞄准,都无法让箭失飞出如此诡异的轨迹。 “别射了!”艾米喊停了弓手,急匆匆地朝着地上的艾拉跑去。 艾拉迷迷湖湖地抬起头,看到跑来的艾米,她自嘲地一笑:“艾米……我的剑术好没用。” 她想要伸手抓住艾米,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她身上的痛苦减轻一些。可谁曾想到,她身下的土地却在这时忽地塌陷了下去。当艾米赶到时,艾拉已经不在那里。地上只留下一个土坑、一道血迹、以及一条长长的地底通道。 第六章 日落入侵(1) 艾拉的左脚被一双手抓着拖行在地道中。那地道是刚被挖出来的,地面坑洼不平,擦的艾拉满脸是血。随着地道越走越深,那射入光的口子就离艾拉越来越远。一开始艾拉的意识还处于朦胧的状态,但当周边被漆黑完全笼罩时,她害怕了,用手插入泥土、试图让自己停顿下来。但这小小的反抗不仅没能起到任何效果,反让她脱落了几块指甲。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被海斯泰因俘虏时,那群海盗至少还收赎金。可这一次,对面却是食人的部落。她甚至感到有些绝望:一个精灵级的敌人就从正面突破了她的士兵、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而她学的剑术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就算这次能够安全脱身,那之后呢?她的敌人比精灵级、甚至比大精灵级都要强大,她要如何保全自己?又要怎么做才能击败敌人? 漆黑而又压抑的环境滋养了负面的情绪,她感到整个人都被名为绝望的黑色根系给缠住,动弹不得。 当她终于被拖出地道时,世界已临近黄昏。黑夜逐渐驱散光明,无可阻挡地将整个大地笼罩。借助太阳的最后一点余光,她终于看清了拖走她的人:他和那群阿兹特兰人一样的装扮,但是用的饰品更精致、更华丽,头盔也非鹰的形状、而是豹的形状。同奇马尔波波卡相比,他稍显瘦小,但那体格对普通人而言依旧壮硕。在他露出来的手臂上有一道黑色蛇状的纹身,随着他手臂肌肉的鼓动而扭动着,就像是在爬行吐信一般,甚为骇人。 他只瞄了艾拉一眼就把她抛在一旁,显然是认为艾拉身上的伤势已经重的无法逃跑。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独自去附近的小溪旁洗了个手,然后才慢悠悠晃地回到了艾拉的身边。他找了个平坦的石头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卷像是草的东西塞入嘴里,打火点燃其中的一端,然后就从嘴里吐出了黑色的烟雾。 他在那石块上悠然自得地吸食着点燃的草,直到奇马尔波波卡带满身是血地带着那队鹰武士从远处跑来。看到奇马尔波波卡狼狈的样子,他笑了一声:“奇马尔波波卡,你的鹰武士的速度是越来越慢了。” “慢?还不是因为你抓了这个女孩!对面就疯了一样追赶我们,你让你的豹武士从几千人的追杀下逃脱试试?我带出来的五十个鹰武士加上我都只剩下十三人了!”奇马尔波波卡对着那人不满意地吼道,“尹兹科亚特尔,你不带着你的豹武士守北边的要道,跑到南边来晃荡什么?” “傻大个,我可不像你那么清闲。”尹兹科亚特尔丢掉了尚未燃尽的草卷,“温切斯特前不久又发生了暴动,我被叫回来协助镇压。不论如何,要凭我们三百人占据这么大一个城市,还是太过吃力了。” “那个比约恩还没来?敌人的援军都已经走出森林了!” “是。从各方面的情报来看,纸已经包不住火。我们的特拉托阿尼决定收缩力量坚守温契斯特,让我来带你回去。”尹兹科亚特尔笑着踢了踢地上的艾拉,“你也别怪我,你要是打不过那些敌人,我就更得抓她了。希望她的脑袋能让这一波敌人不战而溃。” 尹斯科亚特尔一踢,艾拉迷迷湖湖地发出了一声呻吟。于是奇马尔波波卡也扫了艾拉一眼:“她还没死?” “光论生命力,她倒是出奇的顽强。”尹兹科亚特尔说道,“希望她能坚持个一晚上,毕竟,把一族的王作为活祭的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 奇马尔波波卡点了点头,挥手让一个鹰武士带上艾拉。那鹰武士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抓住了艾拉的脚,就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她。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让艾拉无法做出任何反抗,在前往温契斯特的途中,她的衣服被磨破,浑身上下都被地面磨得遍体鳞伤。 天空越发黑暗,月亮和星辰浮上了天空。月光下的温契斯特城一片宁静祥和,但那城墙前却立着一个异常的巨大黑影。它足足有城墙的一半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山丘。充满血腥味的风呼呼地朝着艾拉的方向刮来,还有苍蝇的鸣翅声,分外喧嚣。 随着不断靠近城墙,地面渐渐湿润起来,艾拉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拖进了一条河流,在拖行之中,那粘稠的河水裹满了她的全身。不远处忽地响起了一阵“吱吱”声,成百上千的老鼠因奇马尔波波卡等人的靠近而仓皇逃窜,向四方的土地播撒黑色而不祥的影子。 直到被拖到那座黑影前,艾拉才意识到这是一座尸山,地上的粘稠液体是从尸山上汩汩流下的血水。那些尸体无一例外被掏开了胸、取出了心脏。一辆小车推出城门,上面是一堆新的尸体。几个阿兹特兰士兵把尸体从车上搬下来,吃力地朝着那尸山上抛去。一阵振翅声响起,啄食着尸体的乌鸦群扑着翅膀飞了起来,浩浩荡荡地遮蔽了月亮。 温契斯特城寂静无声,许多市民透过窗户,畏惧地而谨慎地看着阿兹特兰人穿过街道。 “把她关到哪里?”尹兹科亚特尔询问奇马尔波波卡,“武士、还是奴隶?” “奴隶。”奇马尔波波卡说道,“她的力量,根本不足以称之为武士。” 于是艾拉被一路拖到了牢房。牢房的大门也由两个阿兹特兰士兵把守。那布满斑斑血迹的牢门一打开,无数惊恐的尖叫声就传了过来。那原本用来关押少数几个罪犯的牢房如今挤满了人,阿兹特兰人一靠近,他们就和老鼠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墙角钻,生怕被阿兹特兰人注意到。 “真脏。”尹兹科亚特尔捂着鼻子说道,“要不是这里没有澡堂,我真想把他们丢进池子里刷一刷!” “要求不要太高。”奇马尔波波卡说道,“毕竟他们只是一群野蛮人。” 他们沿着牢房一路走到底,终于找到了一间还有空余位置的房间。守牢房的士兵打开房门,让那鹰武士把艾拉抛了进去。 “坚持住,可别在今晚死了。”奇马尔波波卡隔着牢门对艾拉说道,“撑到明天,你就可以被荣耀地献给伟大的太阳战神——维奇洛波奇特利!” 第六章 日落入侵(2) 艾拉在城外被拖着淌过了血河,浑身上下如今裹满了鲜血。阿兹特兰人走后,牢房里的人许久不敢靠近。直到艾拉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才有几个胆子大的人靠了过来。他们察觉艾拉的肋骨已经尽数断裂,十个指甲掉九根,还有一根断了一半,浑身上下更是在地上擦的没有一块好皮。泥土和血水混合着,在衣服上凝成了斑,甚是刺眼。 有个老者叹息了一声:“她大概是撑不过今晚了。” 人们摇着头,在牢房的一角给艾拉留出了一块地,并在她身上盖上了一块破草席。 他们不知道,艾拉曾被尹本.西那的石头贯穿心脏。那时的伤势程度比可现在要严重许多。和德拉古埃的契约给了艾拉怪物一般的身体自愈能力,当月亮游走于天空的时候,她的身体也在不断地恢复着。只要有人揭开草席,就能看到这个女孩皮肤上的伤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一块块血斑就如蜕皮一般从艾拉的皮肤表面脱落,断裂的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而胸前的肋骨,也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铸回原本的形状。 随着痛楚的消失,艾拉的心情也渐渐回复平静。那份绝望说到底只是一时的情绪发作,当月亮朝着地平线上落下时,理智逐渐回到了她的大脑: “得想个办法脱困才行。” 她在脑中谋划着可行的方案:想法办和艾米通讯、找个时机偷偷逃离、或者和对面达成个什么协议……由于尚未完全清醒,这些思绪和噩梦纠缠在一起。噩梦中的她躺在血泊中、脑袋被整个割了下来,而捧着她脑袋的人,刚开始是奇马尔波波卡,忽地变成了尹本.西那,仔细一看,又是格里高利了…… 日出时分,她揭开了草席,想要在清醒的状态下好好理一理脑中的思绪。谁知牢房里马上发生了一阵骚动,人们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艾拉,以及在地上残留着的她的“躯壳”——那是从艾拉的皮肤上整块蜕下来的血斑。 “我是人。”艾拉苦笑了一声,“这……大概也算魔法吧。” 当人们意识到站在眼前的女孩真的是人时,他们更吃惊了。 “我们从没见过这种魔法。”他们说道,“你一定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师,怎么也被抓到这这里?” “我叫爱丽丝.贝德福德。” 处于这样的窘境,艾拉感到有些难堪,不想报上自己的真名。 “我被他们偷袭了。不过你们又为什么会被抓来这里?温契斯特不是英格兰的领地么,为什么现在被这群阿兹特兰人占据了?阿尔弗雷德呢?” 要摆脱目前的困境,就得先知道温契斯特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有人叹了口气,回答道道: “一个多月前,这群阿兹特兰人来到了温契斯特。他们自称是商人,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想要见骑士王。骑士王在上午接见了他们。结果当天中午,这群阿兹特兰人就走到广场上,宣布温契斯特已经被他们掌控了。” “他们乘着见面的机会袭击了阿尔弗雷德?” 艾拉心中一凛。类似事在哥特兰也发生过,当时就有一队阿兹特兰武士进宫廷见了她、面对面,而且还和她发生了言语上的争执。如果当时带队的人是奇马尔波波卡,她恐怕也危险了。 但仔细想想,艾拉却又觉得这事不对劲。哥特兰是她的首府,就算有奇马尔波波卡这样的精灵级发动袭击、抓住了她,那也绝对跑不出去。而如果来客是一群拥有魔力的武士,那就不可能像那样进入宫廷和她直接见面了。哥特兰如此,温契斯特当然也是如此,何况阿尔弗雷德的武力比她艾拉要高得多。 “当时我在场。”另一个人补充到,“这群阿兹特兰人有三百人,进宫廷见骑士王的却只有三个。当时我们没从他们身上察觉到魔力。他们还骑士王带了礼物,所以大家都很放心。他们带来了三个箱子,第一个箱子里是黄金,第二个箱子是羽毛,可第三个箱子里面却是三颗血淋淋的心脏!” 说到这,那人的身体抖了起来,显然是被那场景给吓到了。 “骑士王质问他们,他们就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把那三颗心脏吞了下去……然后……然后……” “然后他们就忽然有了魔力?”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艾拉就是因此放松警惕、然后才被抓来这里的。 “是的……精灵级,三个精灵级!不只是他们,在外面等候的那三百个阿兹特兰人也忽然有了从自我级到自然级不等的魔力!我们在宫殿里进行了厮杀,但我们的箭都被他们的盾牌吸了过去、我们的刀几乎砍不尽他们的皮肤!”那人抖的越来越厉害,“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精锐的部队,温契斯特的常备军有一千五百人,但却不是他们的对手。要召集各地的士兵,又哪里来得及?骑士王拼尽全力制住其中一个精灵级,但抵挡不住另外两个精灵级的轮番进攻,最后败下了阵来。我当时吓得躲到了椅子底下,这才逃过一劫!” “你躲过去了?那为什么现在怎么又在这里?” “他们每天都要抓一批人当活祭!而且还把我们关在城里,禁止我们外出!”人们悲愤地嚷道,“我们害怕,就和残余的骑士们联合起来反抗他们。我想虽然他们魔法厉害,但毕竟大多只是自我级,我们这边数万人,只要不害怕,总能耗到他们魔力枯竭。可谁知道这群人的魔力简直无穷无尽。许多人死了,而我们也被抓了起来,关进了这里!” 牢房的门突然“吱呀”地响了一下。那瞬间,整个牢房变得寂静无声。人们纷纷低下头躲进了角落里,显然已经被阿兹特兰人吓破了胆子。从通道处传来了数个人的脚步声、以及奇马尔波波卡的说话声:“特拉托阿尼,那个女人根本就算不上战士,我们没必要用战士的仪式对待她。而且她已经身受重伤,根本没法上决斗场了。” “蠢货。用奴隶的仪式献祭的只能是奴隶。她是一支军队的王,为了更好地取悦我们的神明,当然要在决斗场上将其献祭!” 艾拉浑身一颤——她没想到这群人会来得这么快。她根本还没想好能够脱困的方法! 第六章 日落入侵(3) 来的人有三个。除了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外,还有一人走在他们的前方。他的体格在三人中是最瘦小的,但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威严。和所有阿兹特兰人一样,他的衣服颜色极其艳丽,但主色调却是艾拉在其他阿兹特兰人身上从没见过的绿色。不仅衣服如此,他的头上还带着野鸭绿色羽毛,项圈、耳环、挂饰、手镯上也都装饰着绿松石 艾拉想到了紫色——在七丘帝国,紫色是只有她和她的亲属才能够使用的颜色。想是在阿兹特兰,绿色也是某个阶级身份的标志。 那人的眼神扫过监狱里的众多囚徒,最后直接停在了艾拉的身上。虽然他从没见过艾拉、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在那群已经吓破了胆的囚徒中,胆敢站着、并且直视他的艾拉太过显眼了。 虽然心中害怕,但艾拉还是正面迎着那人的眼神。她可以被打败、可以被俘虏、可以无力地挣扎,但为了不让国家蒙羞,在交涉的场合,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怯意, 一阵视线的交锋后,那人感到有些无趣,扭过头极为不满地看着了身后的奇马尔波波卡,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身受重伤?” 奇马尔波波卡没想到艾拉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他的面前,昨天的那些伤势就像不存在一般,要不是她的衣服上还依旧沾着血污,奇马尔波波卡一定会以为那是一场梦。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能给出回答,最后还是尹兹科亚特尔帮他开脱: “特拉托阿尼,昨天我也在场,这个女孩确实已经身受重伤。但是之前那个王不也曾这样能快速恢复么?恐怕这是这片大陆上特有魔法,又或者是王室独有的特征。” 那人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又把视线移回到了艾拉身上:“感谢我吧。本来你已是战俘,我的属下想把你当成奴隶一般处理。但我仁慈,准备给你一个为生死拼搏的机会。你应该为此向我跪拜感恩。” “在交涉前,先要报上你的身份!”艾拉说道,“你是谁?来自哪里?是叫特拉托阿尼么?你的国家难道没有礼仪么?” 听到艾拉在顶撞,奇马尔波波卡一下子捏紧了拳头,尹兹科亚特尔饶有兴味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而那个人则在一愣之后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说的对。确实,我应该先报上我的身份。我不叫特拉托阿尼,在阿兹特兰,特拉托阿尼是对一个城邦统治者的称呼。我的名字是特索索莫克,是阿兹特兰帝国特拉科潘邦的特拉托阿尼。” “特拉科潘邦是太阳王的盟友而非臣属。”奇马尔波波卡补充道,“特诺奇蒂特兰、特斯科科、还有我们特拉科潘,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阿兹特兰帝国最有权势的三位统治者之一!” “阿兹特兰帝国最有权势的统治者居然有三位?”艾拉当仁不让,“在七丘帝国,我可是唯一的统治者。你的地位比我低,你应该朝我下跪才是!” 特索索莫克抬起手拦住了身后蠢蠢欲动的奇马尔波波卡,然后笑着说道:“交涉就到这里,和战俘说再多的话也没用。来吧,我的武士将在决斗场上和你决斗。希望你的武艺能和你的嘴一样硬,不然,你的心脏今天就会被献祭给神明。” 艾拉的身体勐地抖了一下。要是三天前,听到“决斗”这个词,她一定会兴奋不已。但如今,这个词只是让她感到恐惧。这个反应当然没有逃过特索索莫克的眼睛,他不无讥讽地说道:“就算用爪子抓、用牙齿咬也没关系,你在决斗场最好上能够表现的强硬些,不然,太阳战神恐怕还要怪罪我们呢。” 艾拉紧紧地抿着自己的嘴唇。在意识到已经无法幸免于难后,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一定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我的军队会为我复仇,温契斯特的城墙保护不了你们,太阳战神也保护不了你们!他们将从空中来,遮天蔽日,无论天上有多少个太阳!” 特索索莫克不屑地笑了:“那我们正好可以在荫凉之下作战。把她拖出来!” 奇马尔波波卡打开牢门,一把把艾拉拽了出来。艾拉在这一拽之下差点摔倒在地,跌跌撞撞地随着他们走出了牢房。 即使是白天,温契斯特城的街道依旧空荡荡的,沿街的房屋全都紧闭着,没人胆敢露头;即使是白天,温契斯特城的街道上依旧爬满了老鼠,他们在街道上猖狂地游蹿着,啃食着没有来得及收拾的人的尸体。 “这就是你们占领下的城市?”艾拉努力讥讽着,“你们费尽心机入侵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统治一群老鼠?” “阿兹特兰富饶强盛,无需这些肮脏的土地。我们要的只是人——只是心脏而已!”特索索莫克说道,“太阳将要毁灭,世界末日即将到来!即使是实力到达到第一纪元的魔法师也无法将这一切阻止。为了建造一个新的太阳,我们需要十万颗、二十万颗,乃甚至更多的心脏,去摘下那顶‘冠冕’!” “二十万颗心脏?你们疯了么?” “疯?你们这些愚昧的野蛮人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世界已经毁灭了四次,这已经是第五个纪元了。为了不让整个世界毁灭,二十万颗心脏又算的了什么?” “那你们怎么不用自己的心脏?” “虽然是被献祭给神明,但谁都不愿意用自己的心脏,这是人之常情。”特索索莫克幽幽地说道,“所以我们要依靠战争。败者牺牲,胜者存活,这也是世间常理!” 艾拉忍不住骂道:“你们才是野蛮人!” 听到艾拉这么说,特索索莫克等人对视了一下,不屑地笑了起来:“野蛮人往往对自己的野蛮毫无自知。来个小小的比赛吧,看看谁才是野蛮人——你学过数学么?” “你们也会数学?” “奇马尔波波卡,”特索索莫克说道,“出道数学题,简单些,免的对面答不上来。我也一并回答,看看谁答的快” “好。”奇马尔波波卡转身看向艾拉面前,举着手指问道,“十九乘十九等于多少?” “三百六十一。” 艾拉刚刚张开嘴,特索索莫克就抢在艾拉之前答了出来。奇马尔波波卡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转过身,不由分说地就把艾拉继续朝着前方拽去。 】 第六章 日落入侵(4) 他们一路把艾拉拽到阿尔弗雷德的城堡之下。那坚固的石墙本是外围的城墙陷落、街道巷战失败后用于固守的最后一道防线,如今却被改装成了祭坛。其中某个箭楼的顶竖起了四道火炬,艾拉从城墙下经过时,正好看到有个战俘被推上了那里。 “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特索索莫克笑着对艾拉说道,“作为文化交流,参观一下我们的的献祭仪式吧。” 那个战俘身后跟随着五个祭司。他一走上祭坛,立刻有四个祭司立刻冲了上去,分别扭住了他的左手、右手、左腿和右腿。在战俘的剧烈挣扎中,剩下的那个祭司揣着匕首来到了他的侧旁。那场景,让艾拉想起了被按在砧板上的活鱼。 “不要……不要……!” 那战俘凄厉地哀求着,但却无法唤起任何人的同情。那祭司面无表情地把黑曜石匕首迅速地朝着他的心脏侧方插了下去。 那战俘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但由于心脏没有被直接刺中,他一时还无法死去。他的挣扎越来越剧烈、惨叫越来越凄厉,但却无济于事。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是如此绝望地看着那把黑曜石匕首环绕着他的心脏游走,直到割开连接心脏的动脉。 终于,他的身体软了下去,那祭司熟练地把一整颗血淋淋的心脏从他胸口挖出、高举、摆放在了祭坛之上。而他的尸体则被举起来,像垃圾一样从箭楼顶端扔了下去。 鲜血,染满了城墙。 特索索莫克似笑非笑地看着艾拉。 有些事情不是想忍就能忍住的,虽然艾拉依旧努力地克制着,但这惨无人道的场景让她的牙齿、肩膀、乃至双腿都在微微地打颤,她的脸颊和嘴唇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苍白。这使得特索索莫克一眼就看穿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仪式结束了,该走了。”特索索莫克故意催促着艾拉,“没必要在这里流连,你很快也会被推上那里的。” ——得想个办法逃走。 不逃走不行、不逃走会死、一定得想办法逃离这里、要逃、一定要逃…… 艾拉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想法。但具体到怎么逃,她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在这最为紧要的时刻,她的大脑失灵了。 “没听到么?让你走了!” 奇马尔波波卡粗暴地一把把她朝着前方拽去。艾拉完全没法在这拖延哪怕是一点时间,甚至没有力气反抗。她的脚步一旦慢下来片刻,整个人就会像沙袋一样被奇马尔波波卡在地上拖行。 城堡的门在她身前打开了。城堡的门又在她身后关死了。 明白自己已经无法逃脱,艾拉只好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了那场决斗上。她努力地把胸挺起来一些,虽然几率渺茫,但如果能在决斗场上获胜的话…… 这点小心思,当然也逃不过特索索莫克等人的眼睛。 “不要怕。”尹兹科亚特尔在艾拉的耳边柔声安慰着她,“在决斗场上,我们的武士是无法使用魔法的。” 看到艾拉眼中浮现了一丝希望,尹兹科亚特尔又热情地为她引见即将和她决斗的对手。那怎么看都只是一个阿兹特兰的普通士兵,穿着棉甲、戴着头盔,手上抓着一根短矛。 “一定要穿盔甲么?”艾拉有些退缩。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盔甲的重量。 “你可以穿戴任何装备——只要你拥有它。” 看着艾拉疑惑的眼神,尹斯科亚特尔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基础的武器我们还是会提供的” 一个士兵走了上来,将一根装饰着羽毛的小木棍交到了艾拉的手上。艾拉怀疑地左右确认了一下,在明白这就是她的武器后,她的眼睛于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 看着那几近绝望的眼神,尹兹科亚特尔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他最喜欢看别人绝望的样子,尤其是在给他们一点希望之后。 “别急,有一场决斗正在进行,你还有时间准备。”他继续“安慰”着艾拉,“只要努力,总能赢的。事在人为,不是么?” 事在人为……? 艾拉用发抖的手把那根小木棍举在眼前,除了装饰着羽毛外,怎么看都是一根从地上随便捡起来的折下来的树木的枝条。 特索索莫克等人放肆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决斗的场地内忽地传来一阵阿兹特兰人的喧嚣、怒骂之声,让特索索莫克的笑容停止了。 由于隔着一扇门,艾拉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身边的阿兹特兰人却好像都明白了。特索索莫克皱着眉头询问门口的士兵:“现在在里面决斗的是谁?是那些被俘的武士,还是那个不列颠的王?” 被询问的士兵发抖着回答道:“是的……就是那个阿尔弗雷德。” “这是第几天了?”特索索莫克骂道,“明明是个祭品,却每天都在赢!奇马尔波波卡,明天你亲自上!” “我?”奇马尔波波卡有些退缩了,“特拉托阿尼,决斗场上我们不能使用魔法。如果你允许不点熏香……” “要是使用魔法,那还搞什么决斗的流程!直接砍了不就行了?可那样的祭品太阳战神会收么?”特索索莫克吼了起来,“要是明天你赢不了,那就按正规的流程,把你当成太阳战神的祭品!” “特拉托阿尼,这不合适!”尹兹科亚特尔在赶忙一旁劝道,“我们现在人手本不足,不能因为这种事而损失了奇马尔波波卡……” “你现在就觉得奇马尔波波卡会输?”特索索莫克吼的更大声了,“那还打什么打,直接把他给放了怎么样?” 刚刚还在艾拉面前得意洋洋的主从三人,就这样在门口发生了争持。 说话间,那扇门打开了。阿尔弗雷德在数个阿兹特兰士兵的押送下走了出来。艾拉抬起头,眼神正好和他相接。那瞬间,艾拉浑身一颤——从阿尔弗雷德的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沮丧。他那眼神与其说是战俘,倒更像是一头出笼的雄狮,其中所蕴含的强烈意志宛如一道阳光打入艾拉的内心深渊,把里面黑漆漆的恐惧全都给驱散尽了。 由于士兵们的推搡,阿尔弗雷德没能和艾拉说上一句话。但艾拉却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树枝。 “到我了……是么?” ——放松些,艾拉。 她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着。 她已经学过剑术了。人总得进步才行。虽然还无法对抗魔法,但在无法使用魔法的场合,她总得要赢啊! 第六章 日落入侵(5) 所谓的决斗场,实际上就是城堡内一个用于操练的小广场。广场周围围着十来个阿兹特兰士兵,既是秩序的维护者,也是决斗的见证人。 广场的西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用于祭祀的人头,鲜血淋漓甚是骇人。 桌子上还点着一种奇怪的熏香,散发着一股迷迷糊糊的、让人感到有点眩晕的气味。 炪艾拉走进去时,几个阿兹特兰士兵正忙着把他们的一个同伴从决斗场上抬下去。 那人的左腿整个歪向了一个诡异的方向,显然是被阿尔弗雷德所打伤,如今正发着痛苦的呻吟。 特索索莫克皱着眉头问道:“他是怎么输的?”奇马尔波波卡粗着嗓门朝着那群士兵们嚷道:“特拉托阿尼在问你们,他是怎么输的?”于是那群士兵们回答道:“他已经打掉了对手的武器、把对手击倒在地上了,但没想到却被一腿扫倒,然后那人就扑了过来扭住了他的脚,一用力,就变成这样了!”伊兹科亚特尔幸灾乐祸地说道:“奇马尔波波卡,你的鹰武士看起来废物居多。”奇马尔波波卡看到自己的部下受伤,本就一肚子气。 听伊兹科亚特尔这样嘲讽,当即吼了回去:“那让你的豹武士上?你知道的,这个人当时可是我们两人合力才把把他制服的!” “那是他手握锐器的情况,但现在他拿的只是一根树枝。”伊兹科亚特尔说道, “我觉得好笑的是,你的部下明明知道对面的厉害,却天真的还以为自己真是把对手击倒在地了。如果是我的豹武士,对面一躺下,马上就开始留意下方的进攻了。”炪 “好了,不要再说了。下次,鹰武士和豹武士抽签决定上场。”特索索莫克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已经对这种失败失去耐心了。下一个失败的人,不论他是谁,都将按我们的习俗被献祭!”奇马尔波波卡和伊兹科亚特尔心中一凛,知道特索索莫克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害怕进一步激怒特索索莫克,急忙停止了争吵。 “也就是说,只要我赢了,我的对手就就得被你们献祭?”特索索莫克等人惊讶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那个不久前还怕的差点哭出来的小女孩,不知为何又挺直了身体。 “我真同情你的部下。”艾拉讥讽着特索索莫克, “不考虑对他们再好一些么?”也许是部下太不争气的缘故,特索索莫克已经没了初见时的那种泰然自若。 他生气地看着艾拉,问道:“你哪来的勇气?现在还对我指手画脚?还是说,这是你死前最后的挣扎?”伊兹科亚特尔笑着凑到艾拉身边,说道:“谢谢你的关系。为了好好关怀我们,你可一定得活下来啊。你对你的武器有何感想?要不要换一个新的、羽毛更艳丽一点的?”炪 “感觉还不错。”艾拉刻意地在特索索莫克等人面前端详着那根树枝, “这就是阿尔弗雷德用来殴打你们的武器,是不是?”特索索莫克察觉到艾拉是在故意激怒她,昂头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的武艺能和你的嘴一样硬。”说完,他就把艾拉推向了决斗场。 那粗蛮的力量让艾拉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等爬起来时,她的对手已经站到场地的另一边了。 几个士兵走了过来,在那张桌子上点起了新的熏香。 “闻到味道了么?这可不是一般的熏香。”奇马尔波波卡说道, “太阳战神见证,在接下来的决斗中,你们都将无法使用魔法!” “太阳战神,是你们说的那个维奇特波奇特利?”艾拉摇了摇头, “不认识,大概是什么不起眼的小神吧。”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发怒了。 对面的那个武士大吼着、抓着那根短矛就朝着艾拉攻了过来。炪 “短矛对树枝是么。”艾拉凝神看向对方的短矛。作为对付剑的手段,达斯特是有教过她使用枪矛类武器的。 他演示的是长矛,当时他只用右手在尾端微微摇了几下,那矛头的速度就晃的艾拉眼花。 “在一对多时,注意不要刺的太深。”达斯特说道, “不只是矛,你用剑刺时也是一样。刺的越深就越难拔出来,如果另一个对手在这时攻击你,你就只能抛掉武器了。” “哈……”艾拉颤着笑了一声。在对方把矛刺向她时,她咬了咬牙,不仅不避,反而用尽全力,整个人朝着那矛尖撞了过去! 鲜血从艾拉的胸口汩汩流出,在艾拉全力的对撞下,那矛头几乎就要从从艾拉的背上穿透出去。 与此同时,艾拉的左手抓住了对手的矛柄。——刺的越深,就越难拔出。 炪艾拉忍着痛、发出了让在场的阿兹特兰人都毛骨悚然的冷笑。 “你们以为树枝就刺不死人么?就算是草,都把我的手割伤好几次了。”乘着对手使劲地想把矛拔出来的功夫,她咬着牙齿把那根树枝朝着对手的眼睛一晃。 这只是一个假动作,在对手偏头想躲时,她一个变招,把那根树枝狠狠地刺向了人脖子上最为致命与柔弱之处! 好好的脖子,刺中哪里会让人半身麻痹、刺中哪里会让人全身瘫痪、刺中哪里会让人当场死亡,艾拉现在一清二楚。 “别说是树枝了,就连勺子的用法,我师父都教过我!”对手翻着白眼倒了下去,艾拉也无力地蹲了下来。 那矛因为插的太深,就连艾拉自己也拔不出来。但她却在笑,那可怕的笑容让阿兹特兰人都为止变色! 特索索莫克倒吸一口冷气:“你疯了么?居然用这种方式同归于尽?”炪 “同归于尽?这种刺伤我隔天就能恢复。我赢了,帮我把矛拔出来吧。不然下一次,这就是我的武器了。”由于伤势过重,艾拉被迫停止了发笑,扑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但她仍坚持着、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就是我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战法!” “是魔法?”特索索莫克难以置信地瞪起了眼睛, “在这熏香下,双方应该无法使用魔法才对!你是怎么敢用这种战术的?”艾拉已经无力说话,但却在心里苦笑着:依靠太阳战神的见证,那能消除的大概只是他们自己魔法系统的魔法吧。 要是靠一个熏香就能消除所有魔法体系的魔法,她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第六章 日落入侵(6) 由于伤势过重,艾拉是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被丢回牢房的。牢房里的囚犯从没见过有人被带出去后还能回来,全都惊愕不已。他们看艾拉伤重,给她留了一个大一点的空位,又拿来牢房里唯一的草席盖在了她的身上。 艾拉的身体一如既往地快速恢复着。当她第二天把草席掀开的时候,她看到那些囚犯全部跪在了她的面前。 “你从那群异教徒的邪恶仪式上凯旋归来,并连续两次展示了神迹,不要掩饰了,你一定是神派来拯救我们的使者!”他们声嘶力切地哀求着,“恳请你告诉我们,派你来的究竟是哪位神明?” ——被当成神的使者了啊,艾拉有些无奈地想到。 地上还留着她前天晚上如蛇皮般蜕下来的血斑,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人该有的能力。这群人又深处绝境之中,也难怪他们会这么想。 “我自己都想被人救呢。”艾拉在心里暗暗地想着。但她无意让这群人丧气,便顺着他们的话说道:“我的主人是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 “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是在谈论炼金术时才会采用的说法,单纯的受赫尔墨斯加护者并不会这么说。艾拉以此暗示自己不会魔法。但那群人却不管这些,一听到“赫尔墨斯”几个字,又在那里拜了起来。 往小了说艾拉是瑞典王、是骑士王的盟友,往大了说艾拉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萨,英格兰本是属于七丘帝国的领土。所以接受这群人的跪拜,艾拉倒也坦然。她的心思已不在这里——虽然她赢下了决斗,但从阿尔弗雷德的情况来看,这种决斗接下来还会有很多次。“西庇阿战法”只在第一次有效,对面下次如果换个噼砍的武器,她就挡不住了。在此之前,她必须尽快地找到脱困的方法。 也不知那群人在前面拜了多久,忽然间,人们在下面喊道:“赫尔墨斯的使者大人,你快来这边看看吧,他快要挺不住了!” 】 艾拉收回思绪,顺着他们的手指望去,只见在牢房的另一侧还有一个人,全身蜷缩着躺在墙角,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生病了?” 艾拉靠过去,还没蹲下来细看,就发现他露出来的手臂上布满了黑紫色的斑。艾拉脑袋里“轰”地响了一声,连忙阻止了其他人的靠近——她没想到黑死病居然已经从阿勒曼尼联邦传到不列颠来了。 她想起了温契斯特的街道上那成群的老鼠。 “他是今天早上发病,刚刚被我们发现的。”那群人问道,“赫尔墨斯的使者大人,这到底是什么病?” 从人们的眼神中,艾拉看到了恐惧。 黑死病在阿勒曼尼联邦肆虐许久,英格兰人肯定或多或少得到了一点消息。只是他们从没亲眼见过,所以始终无法确认而已。 “是一种烈性的传染病,我这里倒正好有一份药,能不能康复就看他自己了。” 黑死病在阿勒曼尼联邦肆虐许久,不容忽视。艾拉出征前担心军中万一有人染病,从瑞典调配磺胺会来不及,所以给麾下三千人每人都配了一份磺胺。她自己身上也带着一份,这时正好用上。 看到艾拉把药给病人服下,那群人很是感激,又对着艾拉拜了几拜。但艾拉却忧心忡忡:这牢房中的条件根本就无法进行有效的隔离,而她身上的药物却只有这一份。凭黑死病的传播速度,不久之后这里就会出现大批的患者,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你们在干什么?” 牢房的门口忽地响起了一个阿兹特兰士兵的声音。人们吓得躲到艾拉的身后,抓住了她的衣襟和裤管。艾拉身材比较玲珑,挡在这一大群人前面,颇显违和。 那士兵皱着眉头把艾拉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伤居然真的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艾拉说话,就有人在艾拉身后喊了起来:“这是神的使者!专门来驱赶你们这群妖魔的!” 那士兵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对方立刻缩起了头。 “特拉托阿尼让我把你带到别处去。”那士兵说道,“他认为你应该和武士们关一起,而不是和奴隶。” 这对艾拉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和武士关一起,她或许就能和阿尔弗雷德取得联络。 但当她准备跟着那士兵走时,那群囚犯却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她回过头,看到那群囚犯哀切地望着她,喊道:“赫尔墨斯的使者,不要抛弃我们!” 艾拉微微皱了下眉头。她不明白,这群人是真的认为她是神的使者,还是因为身陷绝境而随意地抓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见状,那个阿兹特兰士兵粗暴地闯了进来,用脚把抱住艾拉的人一个个给踹了开去:“什么使者不使者的,滚!再挡路,今天就把你们送去献祭!” 但那群囚犯却不肯把艾拉放开,那强烈的意志,甚至让艾拉考虑是不是能乘现在号召这群囚犯一起打出城去。她在海岛共和国时就用过类似的方法,通过让艾米假扮阿波罗的使者,从而唤起了海军的士气。 许多时候,成败与否只在那一瞬间的判断。门口的士兵听到牢房里的骚动,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而艾拉扇动的话语几乎已经来到了嘴边。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意识到,这群人就是因为反抗失败而被阿兹特兰人给抓进来的。她现在没有任何对付阿兹特兰人的计次,贸然扇动,恐怕只是让这群人白白送死。 看到艾拉始终没有动作,那群囚犯渐渐失去了希望,被阿兹特兰士兵一个个给推了开去。推攘之中,一个阿兹特士兵注意到了地上的那个病人。那醒目而可怖的黑斑让他发出了一声惊叫。他的尖叫声引来了其他阿兹特兰士兵的主意,在看到那个病人的症状后,他们的眼睛一个个都直了。 “这该死的新大陆,怎么到处都有这个怪病?快点离开这里,回去向特拉托阿尼报告!” 阿兹特兰们士兵们抓起艾拉,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监狱。守门的卫兵把门重重地关上,随即找了许多桌子和椅子,堵住了这个监狱的大门。 第六章 日落入侵(7) 从关押奴隶的地方到关押武士的地方,并不意味着待遇的升级。相反,艾拉被带到了比监狱更为黑暗的死牢。它设立在地底深处,路口处被严密地把守者。从路口拾级而下,到牢房要经过三道厚重的铁门。沿途没有灯,只能依靠火把照明。随着最后一道铁门打开,黑暗就像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野兽,一口将整个空间吞噬。阿兹特兰士兵不由分说地把艾拉往里一推,然后「轰」地一下关上了铁门。船 什么光线都没有了。艾拉低下头时,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脚趾。 「有人吗?」她朝着那黑漆漆的地方喊道。 黑暗深处响起了一个艾拉熟悉的声音:「瑞典王,你终于来了。」 「阿尔弗雷德?你知道我会被带来这里?」 艾拉把头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也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当然。」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在决斗场上获胜的骑士都会被带来这里。能够在那种情况下获胜的,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种威胁。」 「你就不认为我会在决斗场上死了?」船 「不会。如果就那样死了,你就不是我熟知的那个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了。」 「怎么你也和我的那群海盗一样。」艾拉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有那么厉害。」 「你先找个地方坐下吧。」阿尔弗雷德说道,「地面不平坦,随意走动是会摔倒的。」 四周本就一片漆黑,阿尔弗雷德这么一说,艾拉顿时产生了一种似乎就要摔倒的惶恐。她蹲下来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子,确认了周围是实打实的地面,这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刚一坐稳,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就又从对面传了过来:「瑞典王,你的军队到了哪里?」 「我被抓之前已经走出了南安普敦的森林。但是如果对面有三个精灵级的话,我带来的兵力有点不够——阿尔弗雷德,你的军队又在哪里?」 「如你所见,我现在无法召集军队。」船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艾拉微微皱眉,「城里城外尸体已经堆积如山。而且,黑死病也在英格兰冒头了。」 说话间,牢房的门又被打了开来。在那火把的光亮下,艾拉看到有一个鼻青脸肿的骑士被推了进来,然后牢房的门就再度关上了。阿兹特兰的士兵前脚刚走,被推进来的那个骑士就轻声说道:「骑士王!东西拿到了!」 「好样的,加雷斯!」阿尔弗雷德说道,「把蜡烛点起来,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等一下!原来你们有蜡烛啊?」 随着蜡烛被点起,艾拉看到阿尔弗雷德身边还围着九个人,看起来都是骑士,加上刚刚进门的那个,一共十一人。点起蜡烛的那个骑士带着歉意对艾拉笑了笑,说道:「这是我们偷偷藏着的,只有那么一小段,用完就没了,所以不到关键时刻不能随便点。抱歉。」 却见那个叫加雷斯的骑士捂着肚子跑了过来,将一小堆粉末从衣服内侧的褶皱小心地抖在了地上的一块破布上。 「这是?」艾拉问道。船 「熏香。」阿尔弗雷德说道,「就是阿兹特兰人在仪式上点的那个。」 艾拉一惊。按那群阿兹特兰人所述,这熏香能够让他们失去魔法。在现在这种的情况下,这点粉末的价值用多少黄金都换不来。她不由得问道:「你是怎么搞到这东西的?」 「决斗场上,我故意冲向祭坛,抓起熏香的炉子当武器砸向了对手,然后趁乱从地上偷了一把。」 加雷斯说的轻松,但从他脸上的青肿来看,他显然因此受到了一顿毒打。也难为他在毒打中还能护好这点熏香、不被阿兹特兰人发现了 「这样一来就万事俱备。」 阿尔弗雷德接过蜡烛往地上一照。于是艾拉看到他身前的地面上铺着薄薄的一层土,上面划着一副简易的地图。难怪阿尔弗雷德让她不要随意走动,不然恐怕就会把这幅地图破坏了。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密牢。而这些小圆圈则是我们在这几天摸清的敌人的守备力量。」阿尔弗雷德指着地图为艾拉解说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分别是三处阿兹特兰人关押俘虏的地方。而武器库在这里,只要能够救下三处的俘虏、并且用武器装备他们,我们的行动就成功了一半。至于那几个精灵级,就要靠这熏香的效用了。」船 艾拉的预想是正确的。在决斗场见到阿尔弗雷德的第一眼,艾拉就知道他已经有了脱困的计划。不过她仔细在地图上看了一会儿后,发现了一个问题:「虽然没有专门的守备力量,但阿兹特兰人的营地不是就在武器库旁边么?而且这几个牢房外也有很多卫兵……这样很难成功吧?」 「所以我才问你的军队到了哪里。」阿尔弗雷德说道,「这群阿兹特兰人毕竟人手不足。只要你的军队朝温契斯特发动进攻,他们能动用的兵力立刻就会捉襟见肘,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里应外合!」艾拉恍然大悟。 也是凑巧,地牢上方忽地响起了一个喊声:「城外出现了敌人的部队!人数三千有余!守备的力量不够了,你们快点过去!」 随着声音响起的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不久之后,脚步声宁静了下来。上方的阿兹特兰士兵似乎都已经离开了。 「这么快?」阿尔弗雷德惊愕万分。这时机有点不太好,原本他是计划先拿到熏香,然后再找个机会把逃离的具体计划传给城内没有落网的部下的。现在那群阿兹特兰士兵们倒是离开了,可没有部下的配合,他怎么从这牢房里出去? 一个脚步声在上方响起,一路朝着密牢的大门走来。阿尔弗雷德当机立断,带着几个骑士蹑手蹑脚地走到铁门旁。剩下的骑士也吹熄了蜡烛、屏住了呼吸。船 脚步声来到了铁门前,可那扇铁门却迟迟没有开。阿尔弗雷德把耳朵贴在铁门上,试图打探对方的动向,谁知脚步声的主人却忽地在门前喊了起来:「我说,可别有人在门后面埋伏我!我好不容易支开了阿兹特兰人,要是刚推门进来就挨个一刀,我可受不了!」 艾拉一下子认出了那个声音,又惊又喜:「师父?是你?」 第六章 日落入侵(8) 听到艾拉的喊声,阿尔弗雷德回过头来,压着声音问道:「你部下?」蓉 艾拉点了点头:「是我的剑术老师。」 「剑术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阿尔弗雷德离开门后,让部下把蜡烛重新点起。虽然如此,他依旧谨慎地盯着那扇门。门被打开了,一个阿兹特兰士兵走了进来。阿尔弗雷德当机立断,和一个骑士一左一右冲了上去。 那个阿兹特兰士兵吓了一跳,把身体向后一跳,把嘴往衣领里一藏、一取,「呼」地一口喷出一道火来,把阿尔弗雷德两人逼退了下去。然后,他不满地嚷了起来:「我是只说了不要埋伏,但这不也意味着我同意你们正面进攻吧?」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达斯特,但那身行头艾拉却怎么看怎么像阿兹特兰士兵。看到艾拉疑惑的眼神,那个阿兹特兰士兵反应过来,掏出一块布在脸上抹了几下,等他把布拿下时,已经隐隐能认出确实是达斯特了。 这个把戏把阿尔弗雷德给惊到了,不由得问道:「你是瑞典王的部下?是怎么潜进温契斯特的?」 达斯特翻了个白眼:「温契斯特又不是什么要塞。就墙外那个尸山,随便往身上抹点血在那一躺,城墙上的人就看不到了。等他们开门出来丢尸体时,找个机会滚进去不就行了?我前天晚上就进来了。」蓉 前天晚上,那是艾拉被抓的第一天。听到达斯特这么早就潜了进来,艾拉也很惊讶:「那师父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潜是潜进来了,但容易露馅啊!我可没在那什么阿兹特兰遇难过,他们说话、行为的方式我一点都不习惯,不得多花两学习一下?这不,学的差不多了就过来了。瑞典王你也别生气,你决斗的时候我在决斗场上看着呢,想着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就算来硬的也得带你逃出去。不过瑞典王你做的还不错,没有辱没我「白骑士」的名号。」 达斯特冲艾拉竖起一根拇指。 「就是你下手还能再狠些,直接插死算怎么回事。要我我就***一个瘫痪,然后看着他的同伴把他给献祭了,那才痛快。」 达斯特说的容易,阿尔弗雷德等人听得却愈发吃惊:不仅在阿兹特兰人的眼皮子底下潜入了温契斯特,甚至还跑到决斗场去旁观,这又怎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直到听到达斯特报上「白骑士」的名号,阿尔弗雷德才若有所思:「白骑士,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达斯特一听,得意地扬起了头:「哦?我的名号都已经传到骑士王的耳中了?」 「骑士王,我想起来了。」一个骑士在一旁小声说道,「就是那个经常跑酒店里点一份不要钱的水,然后占着桌子睡个一天的那个无赖。几年前,酒店的老板还忍无可忍地跑来投诉过。」蓉 达斯特一听,当即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投诉?水本来就不要钱,总不能逼我点一份酒,然后害我交不出钱被捕吧?那酒馆睡的总比桥洞舒服,四周严严实实的没有风,到了晚上还可以看舞女跳舞……」 「师父!」艾拉也很不满,「你有这潜入潜出的本事,为什么不教教我?」 「不是,那当师父的总得留个一两手吧?这是我安家立命的根本,教了就等于把命放在别人手上了,所以轻易不外传,就算是瑞典王你也不行……」 「得加多少钱?」 「起码每个月再多一枚诺米斯玛。」 「成交!」 师徒两人握手致意。蓉 这对师徒的对话,让阿尔弗雷德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说起来,瑞典王你以前也经常做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举动……」 「什么?」艾拉没听清。 「没什么。」阿尔弗 雷德咳了一声,「那我们现在怎么做?瑞典王的士兵真的已经开始攻城了么?」 「啊,差点就忘了正事。」达斯特认真起来,「瑞典王,你的女仆让我来看看能不能把你救出去。我在外面观察了两天,现在能够进出城内外的只有阿兹特兰的士兵。他们之中没有女人,身材也都很高大,就算我给你易容,也很快就会被发现的。所以不太行。」 「那师父的意思是?」 「我今天晚上就得出城报信,超过这个时间,他们就会认为你我都出意外了。在我来这里前,女仆和我说,如果你还平安无事、但我却没法带你出城,那最好能找机会和你接触,请教一下接下来的军略。」达斯特说道,「为了救出瑞典王你,攻城是必需的。你的女仆和格拉海德都是是强攻派,你觉得这样合适不合适?」蓉 「强攻?恐怕不太行。」艾拉说道,「据我了解,这里现在有三个精灵级的魔法师。要再加上那三百个会魔法的武士,仅凭我带来的三千人,胜算不大。」 「那我们该怎么做?」 「首先是他们的魔法。我不认为艾米会判断错敌人的魔法水平,所以敌人是在吃掉心脏后才突然到达精灵级的。」艾拉看向阿尔弗雷德,「他们袭击你的时候,也吃了心脏,对不对?」 「没错。」阿尔弗雷德说道,「但据我观察,吃掉心脏后能到精灵级的也就只有那三个。恐怕这不是提升魔力的条件、而是补充魔力的条件。」 「之前那群阿兹特兰人和我说,为了拥有强大的实力,他们需要很多的心脏。可你说直接吃只能补充魔力、不能提升实力,那就对不上了。不是直接吃,那就是……向神明献祭?」 艾拉恍然大悟。 「我知道为什么他们那么多人都有魔法了。他们提升魔力的方式恐怕是向神明献祭心脏,献祭的越多就越强大!比起我们的魔法系统,以这种方式提升魔法水平要容易的多!」蓉 「那怎么办?」达斯特说道,「如果吃心脏就能补充魔法、献祭心脏就能提升魔法,那整个温契斯特城的人都是阿兹特兰人的资源。我们无法对付拥有无穷无尽魔力的敌人啊?」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不过总之,师父你出城后能再想办法入城一次么?」艾拉指了指地上的那包粉末,「混进决斗场地,尽可能多地取到这种熏香,然后布置在城墙上的每一个火炬台上。」 第六章 日落入侵(9) 达斯特看了看那堆粉末,点了点头。 “我在决斗场上看到过这个。他们决斗前要把这个熏香点起来,特别郑重地进行祷告。好像是说能让人无法使用魔法。这么说来,瑞典王你是建议我们夜袭?” “是。他们带着这种道具,完全就是作茧自缚。”艾拉说道,“我们约定一个时间。你们夜袭时,我和阿尔弗雷德就在里面做内应。这里是阿尔弗雷德的都城,只要他跑出去振臂一呼,我们内外夹击,一定就能够成功。” “办法是好办法,但这样会有一个问题。”达斯特掰着手指数到,“我今晚出城报信,要回城就得等到明天晚上;他们在白天才举行决斗,为了找到熏香的所在,得等到后天白天;而真要偷点出来,那就得等到后天晚上;至于你说的要把这熏香偷偷放到城墙上的每一个火炬台,保守起见还需要一晚。你说夜袭,那至少得是从今天算起的第五天晚上了。在这期间,瑞典王你怎么办?昨天那个决斗,可不会是最后一场。” “没事,看到那群人在决斗场上斗不过阿尔弗雷德,我就有点自信了。”艾拉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学了米斯特汀的剑术一百式的,不是么?” 达斯特吓得吐了下舌头:“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好吧,我回去尽可能和女仆小姐掩瞒决斗的事吧,不然她得杀了我。” “嗯,艾米她总是觉得我很弱……师父,有带钉子么?” 达斯特从左手袖子里掏出一包东西抛给了艾拉:“带了。给。” “生石灰呢?” “这里。”达斯特从右手袖子掏出一包东西抛给艾拉,“还有擦生石灰的油,你也带一点,免得不小心撒进自己眼睛。” “‘火’呢?” “也有。”达斯特解开自己的衣服,从腹部掏出一个装满液体的瓶子抛给艾拉,“这东西易燃,你吸时得抿紧嘴,小心不要把空气一起吸进去,吐的时候也麻利些,别把自己的嘴给烫了!” “还有护身的铁板。” “这东西就留给我吧!师父我也得保命呢。”达斯特说道,“你这身体也不需要这个,不是么?” “然后还有……” 看着达斯特从他那单薄的衣服里一件又一件地掏出暗器递给艾拉,阿尔弗雷德和那些骑士都看呆了。他们怎么想都觉得这应该不能算是剑术,但一想到艾拉这个小身板,就又觉得达斯特教的这些东西非常合适了。 艾拉把那些暗器依次塞进自己的衣服。明明有一堆东西,但塞完之后,那衣服看起来却和之前的没什么区别。 “还有你的撬棍。”达斯特从怀里掏出了最后一件东西,“我是不知道带这个有什么用,但你女仆一定要让我带上,说你不抱着这个睡觉不安稳……” 艾拉的眼睛亮了,一下子扑过去把撬棍抢了过来:“谢谢师父!回去也帮我谢谢艾米!” “我得走了。至少在明天晚上之前,我不能在暗处照顾你了。”达斯特挥了挥手,“但是你也不要怕,就用我教你的剑术,称霸阿兹特兰的决斗场吧!”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特索索莫克的头大了。 “特拉托阿尼!那个女娃子又赢了一场!她往我们武士的眼睛里撒了东西,我们的武士一擦,结果整个眼睛都被烧坏了!” “特拉托阿尼!那个狡猾的女人今天又又赢了!我们的武士脚上踩了钉子,痛晕了过去,然后被她骑在头上殴打,我们急忙冲上去才把他们给分开。” “特拉托阿尼!那个蛇蝎心肠的女王今天又又又赢了!她往我们的武士脸上喷了一团火……” “特拉托阿尼!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恶魔……” “又又又又又赢了是不是?”特索索莫克愤怒地吼了起来,“你们是怎么搞的,连一个小女孩都弄不伤?” “这个,特拉托阿尼,其实她每次决斗都受了难以治愈的重伤……” “但第二天就又好了是不是?你们既然知道她能回复重伤,那就打致命伤啊!当场致命的那种!” 特索索莫克随手抄起一个东西朝着报告的士兵砸了过去。 “特拉托阿尼!那个……” “还来?”特索索莫克看也不看就吼了出来,“今天的决斗都已经结束了!” “不是,特拉托阿尼,是关于那个黑色的病的报告。” 来的人是豹武士的队长尹兹科亚特尔,他满脸都写着忧心忡忡, “之前那个监狱的人已经有八成染病。四天前新出现病情的那个监狱染病人数也已经到达了五成。这样的传播速度我们从没见过。就在刚刚,我豹武士的营里也有人皮肤上出现黑斑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些可都是重要的祭品啊。要是都因病死了,我们不是白忙活了么?”特索索莫克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我们的医生还是治不好这病么?” “特拉托阿尼……”尹兹科亚特尔欲言又止。 “怎么了?说!” “随队的医生病死了,昨天早上染病,下午就暴毙,比其他病人死的还更快一些。” “尹兹科亚特尔。”特索索莫克忽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对末日的恐惧,“你说,这闻所未闻的可怕疾病病,会不会是那位独腿的战神干的?” 尹兹科亚特尔的声音里顿时也充满了惊恐:“你是说……特斯卡特利波卡?” 特斯卡特波利卡,其名字的含义为“烟雾之镜”。他是阿兹特兰人的三位主神之一。另外的两位,一位是他们现在供奉的太阳与战争之神维奇洛波奇特利(南方的武士),另一位是据说消失在东方的雨水与文明之神克查尔科亚特尔(克查尔鸟羽蛇)。 在阿兹特兰人的神话中,“烟雾之镜”是创世之神、战神,同时也是巫术和死亡之神。他是第一纪元的太阳,而在第一纪元毁灭后,他的每次降世都带世间来厄运。 “我想,会不会是因为太阳战神的力量衰落……所以特斯卡特波利卡降世了?他要毁灭我们所在的第五纪元,就如它毁灭了第二纪元一样?” “可能……不对,绝对不可能!”尹兹科亚特尔勐地摇了摇头,“如果是独腿战神所为,那这病就绝对无法好转。但我刚刚接到了报告,有一个患者,被一个自称神使的家伙用药给治愈了。” 第六章 日落入侵(10) 四天之后,达斯特再度潜入狱中,和艾拉接触了。 “瑞典王,我已经和埋伏在城外的军队约定明天晚上发起进攻。但在那熏香上,我遇到了一点麻烦。” “师父也你没有拿到熏香么?” “拿到了。我从决斗场上把整罐熏香都顺来了,但这么点数量不够啊。然后我就开始调查熏香的存放地点,一路查到那群阿兹特兰人头头的房间。那里守备严密,我没法潜入。” “没有熏香的话会麻烦许多。师父你加油再试试?成功了我直接让你当将军!” 达斯特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要这都能潜入,我当什么将军啊,直接改行当刺客多好?” “看来只能留着这些熏香用来对付那三个精灵级了。”阿尔弗雷德在一片说道,“剩下的阿兹特兰士兵,我们得做好流血的准备,硬拼了。” 虽然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但艾拉还是有点不太开心。她这次带来的只有三千人,虽然都是精锐,但对上三百个会自我级魔法的敌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就算有阿尔弗雷德在城里做内应,最后付出的代价还是会很大——而且这些还不是阿尔弗雷德、而是她瑞典的士兵。 “如果进攻的时间再延后几天,倒是会更容易一些。”达斯特说道,“黑死病已经开始在温切斯特大规模流行了,估计不就之后阿兹特兰人也会染病。他们可是没法治疗这个病的。只要你们愿意等,等到他们死完了再出去都行。” “你在开什么玩笑?”阿尔弗雷德不高兴了,“这可是黑死病!恐怕还没等阿兹特兰人死完,我温契斯特的居民就没了!” “那你自己的军队呢?”达斯特白了阿尔弗雷德一眼,“你要保护温契斯特,让瑞典王的士兵血战是怎么回事?” 艾拉打断了达斯特的话:“行了,阿尔弗雷德现在没法召集军队。不列颠不仅是我们重要的盟友,而且还是重要的贸易伙伴。黑死病患者即使服用了磺胺,病死率也高达一半,要放任它扩散开来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们还是一起想点办法,减少伤亡吧。” “说起来,我混在阿兹特兰人当中,倒是看到一个有趣的事情。”达斯特一屁股坐在在地上,饶有兴致地讲了起来,“他们见到黑死病患者,总是在那边喊什么‘特斯卡特波利卡’,甚至还有人在地上下跪朝着天空求饶呢。” “特斯卡特波利卡?那是什么?” 达斯特神秘兮兮地靠近艾拉的耳朵:“我猜啊,那是……” 话还没说出口,上方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达斯特一下子弹了起来,慌慌张张地给自己脸上补了几画彩漆:“有人来了,我得马上出去。瑞典王你继续想作战方案,想好了待会儿再和我说!” 达斯特匆匆忙忙地走出地牢。没多久,门口就响起了他雄壮的声音:“报告长官!一切正常!” 门打开了,几支火把照亮了黑漆漆的地牢。出现在门口的是尹兹科亚特尔。他用毒蛇般的目光盯着艾拉,说道:“瑞典的王,出来吧,特拉托阿尼有请!” 艾拉不明白为什么特索索莫克会在这个时机找她。明天晚上就是发动袭击的时刻,难道她的计划提前暴露了? 怀着几分忐忑的心情,艾拉站到了特索索莫克的面前。特索索莫克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但艾拉看着却总觉得像是不怀好意。 “祝贺你在决斗场获得五连胜。”特索索莫克向艾拉张开双臂,似要给她一个胜利的拥抱,“即使放眼整个阿兹特兰的历史,也少有人达成这个伟绩。也许我该为此敬你一杯。” “那你们阿兹特兰的历史有点短啊。”艾拉说道,“我住的这个牢房里还有一个连胜了三十几场的人在呢。你是不是该给他摆个宴席?” 特索索莫克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把目光在艾拉身上扫了一遍,在确认艾拉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后,他又说道:“我很好奇,你为何拥有这样的身体恢复能力?这是太阳战神见证下的决斗,理应是不能使用魔法的。” “也许是你们的神太小了,管不了我们的魔法吧。” “太阳战神是至高神——” “我觉得你们应该开拓眼界。这世上还有其他的至高神,有很多超乎你们的想象之外的强大的魔法。” 艾拉指的是天方帝国的唯一神雅威了,但特索索莫克却联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什么。他的眼睛忽地露出凶光,一个箭步冲到了艾拉的面前。当艾拉反应过来时,她的身体已经被特索索莫克抓了起来,高高地举到了空中! 看到艾拉拼命挣扎的样子,特索索莫克冷笑了一声,把艾拉放了下来。 “有人说你是神的使者。”他说道,“但我看着你不像。你的身体恢复能力确实异于常人,但你的作战能力却低得可怜。在双方可以使用魔法的情况下,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神也有很多种,有赐予人智慧的、教授人技艺的、带给人文明的。”艾拉反唇相讥,“你们的神就只会打架?那看来你们阿兹特兰根本就只是野蛮的部落。” 当听到“带给人文明”几个字时,特索索莫克明显又震了一下。他似乎在和什么东西作对似的,努力地昂起头,说道:“阿兹特兰对其他部落的低等神毫无兴趣。让我们换个话题吧。有个病人痊愈了,我听说是你用的药,是么?” 艾拉终于明白了特索索莫克的意图。她想到了达斯特带来的情报,计上心来:“你的武士里也有人得病了么?那可麻烦的很了。” 特索索莫克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他再度昂起头,说道:“麻烦?一个病而已。有药就能治愈,有什么麻烦可言?你既然能治好一个,没理由治不好第二个吧?” 看着特索索莫克那股装模作样的严肃样子,艾拉暗暗感到有些好笑。 “如果是普通的病的话,那确实有药就行了。但是这次,这个病可是事关‘特斯卡特波利卡’啊。” 】 “烟雾镜?果然是他?” 特索索莫克忍不住喊出了声来。 “怎么?”艾拉面露微笑,“你们阿兹特兰人也认识他?” 第六章 日落入侵(11) 特索索莫克果然上套了,当即吼道:“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他可是我们的主神之一,而且是最为重要的主神!” “你们的主神?那怎么……?”艾拉故意欲言又止。她是在套特索索莫克的话,说的越多越容易露馅,就让对面自己去猜吧。 “是主神,但也是命运的操弄者!他是善,亦是恶,给予财富,亦夺走财富。我真希望他永远也不要出现!” “但是他已经出现了。”艾拉说道,“这病会扩散到全城,八成的人会因此丧命。即使你们逃到天涯海角,这病也会一路跟来索命,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特索索莫克惶恐地朝着上空举起了手: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让特斯卡特波利卡垂怜我们,收手离开呢?” 特索索莫克在地上转圈,艾拉自顾自地坐到了他的椅子上,饶有介事地拍着椅背:“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要用神来打败神!你们需要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让其它神介入其中,将特斯卡特波利卡驱走!” 特索索莫克一下子停了下来,神情古怪地盯着艾拉:“驱走特斯卡特波利卡?哪个神?” 艾拉下定决心要诓这群阿兹特兰人一次,于是就学着天方教徒的样子,神秘兮兮地指着天空:“唯一的、真正的神。” 阿兹特兰人并没有唯一真神的观念。因此这句话一出,特索索莫克直接愣住了。但很快,他就又好像想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我知道是谁了。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将那位神明请来?” “首先要跳舞!你们的武士都会仪式的舞蹈么?” 艾拉生怕特索索莫克起疑,话音刚落就又厉声补充了一句: “别告诉我说你们不会!” 特索索莫克已经顾不上装腔作势,急忙回答道:“会的,他们都会。” “为了让那神庇护你们,这个舞蹈要从今天晚上开始,一直跳到明天晚上结束。” “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这期间不能吃饭、也不能休息,最多只能喝水。要这样连着跳个一整天,才能展示你们的诚意!” “需要多少人?” “二百五十人。分成五队,分别站在城东、城南、城西、城北、以及城市的最中心,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更不许有人中途熘走!” 艾拉担心说三百人的话指向太明显,所以故意只说二百五十人。 “鹰武士和豹武士都是意志坚定的战士,不会中途熘走。”特索索莫克点头说道,“除此之外呢?我们还要做什么?” “还需要点起熏香!就是那个名叫‘负数的平方根’的特殊熏香!” “负数的平方根?那是什么熏香?我们没听过这种啊?” “那你们有什么?” “就是那个在决斗场上献给太阳战神的那种……” 艾拉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那是给太阳战神的吧?怎么可以用在这里???” “凑合着用不行么?我们找不到其他的了……” “凑合?这种大事情怎么能凑……算了,你们以后记得补上吧。” 艾拉嘴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里却在暗笑——避免对方怀疑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对方以为这主意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 “以后我们找到了一定补上——那么,这些熏香布置在哪里呢?” “全城!” “全城?”特索索莫克张大了嘴,“就算是在阿兹特兰,我们也拿不出这么多的熏香啊?”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艾拉说道,“你们想救谁,就让尽可能让谁闻到熏香。闻不到的人我也能救,但数量就很有限了。” 这样一来,不仅是使用熏香的种类,就连使用熏香的地点,都是由特索索莫克所决定的了。 当然,他们会怎么布置熏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艾拉离开后,尹兹科亚特尔如一条蛇一般从门的背后游了出来。见到尹兹科亚特尔,特索索莫克情绪激动地说道:“尹兹科亚特尔,你刚刚都听到了么?这果然是特斯卡特波利卡所为!而这个女孩,是羽蛇神克查尔科亚特尔的使者!” “特拉托阿尼,你先冷静一下。”尹兹科亚特尔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 “蹊跷?我觉得是特斯卡特波利卡所为,她也说是特斯卡特波利卡所为。她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这么巧?” “不只是特拉托阿尼你,城里的武士有很多都认为是特斯卡特波利卡所为。也许她是从谁的嘴里听到了也说不一定。”尹兹科亚特尔说道,“但我的看法还和以前一样——她太弱小了,不像是神的使者。 “但是她说的没错,羽蛇神和‘烟雾镜’、和太阳战神不一样,它不是战神,而是雨水和文明之神,使者不会战斗也说的过去。她的身体在太阳战神见证下的决斗中一次次的痊愈,如果不是羽蛇神的使者,她又怎么能在太阳战神之前一次次地使用神力?她又治好了特斯卡特波利卡带来的疾病,如果不是羽蛇神的使者,又怎么可能?” “特拉托阿尼,你再仔细想想,”尹兹科亚特尔说道,“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提到过‘羽蛇神’的名字,不是吗?” 尹兹科亚特尔这么一说,特索索莫克似乎冷静了一些。他咬着手指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然后慢慢地坐到了他的椅子上。 “虽然没直接说,但我问她是哪个神时,她回答说是‘唯一的、真正的神’。这是只有羽蛇神才会有的口气,它和烟雾镜关系恶劣,认为对方是伪神也不奇怪。太阳战神和这两位比起来又是后辈。在羽蛇神眼中,它自己当然就是唯一、至上的真神。不如说,能用这个语气的,也就只有羽蛇神了。” “特拉托阿尼,我知道你心里的疑惑。我自己也有点将信将疑,毕竟传说中羽蛇神朝着大海的东面去了,而这里正好就是阿兹特兰的东方。”尹兹科亚特尔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这个女孩可是带来了上千人的军队,你让我们的武士跳个一天一夜的舞,如果对面在这时候突然发动袭击,我们该怎么办?” “她在我们手上,就算敌人袭击,我们也有办法应对。”特索索莫克说道,“可如果这真的是羽蛇神的使者,那我们会不会就失去了把羽蛇神请回阿兹特兰的机会了?” 】 “我建议在今晚再试探一下。”尹兹科亚特尔说道,“她既然是神的使者,那在仪式上的表现总不能比我们的武士差,不是么?” 第六章 日落入侵(12) 按照艾拉的布置,阿兹特兰的武士在温切斯特的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和正中各搭起了一个临时的高台。其实有没有高台都没关系,但艾拉想尽可能地让这群武士疲劳,以方便他们明晚的袭击。 “唔,姑且是让对面相信了……但总感觉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起疑的样子。” 艾拉对自己这次的神棍行为有点没信心。 “想办法装的更像一些吧……那些祭司这时候是怎么做的来着?” 哥特兰的祭司群体已经因为政变被铲除了,这使得艾拉很久没有看到祭祀是什么样子的了。事实上,之前她对祭祀活动也一直没什么兴趣,从没仔细观看过。现在忽然要冒充祭司,她绞尽脑汁也只能找到一两块模湖不清的记忆碎片。 “唔,好像是先要把头发散开,再往脸上画些画。然后就在原地跳舞,一边跳一边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地乱叫……” 几个阿兹特兰士兵推着一辆小车急匆匆地来到了艾拉的面前。他们要在夜晚来临前布置好场地,任务很是繁重,所以走路都一路小跑:“大祭司,熏香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看我们就这样布置下去,可以不?”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艾拉大幅摆着双手,像猴子一样在地上左右乱跳。在某个瞬间,她忽地停了下来,在阿兹特兰士兵们震惊的目光下,她的身体像被闪电击中一样抖了几抖—— “神刚刚和我说,他很生气!事情很严重!” 阿兹特兰士兵们慌了:“生气?这、这是为什么?” “你们推来的是什么东西?” “熏香啊?” “我知道是熏香,但为什么会是圆罐子?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艾拉又开始像先前那样舞着爪子左右横跳。 阿兹特兰士兵们懵了:“圆罐子?圆罐子怎么了?” “你们之前是献祭太阳神,所以才用和太阳一样圆圆的罐子。现在你们要请的是其他神,还用圆罐子是什么意思?给我换成方的!” “方的?好、我们马上去做……” “等一下,咕噜咕噜!神明还有吩咐,咕噜咕噜咕噜!圆的要变成方的,但面积要和原来的圆一样!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把圆变成方,面积一样?” “你们阿兹特兰人数学不是很好么?总不至于解不出这个问题吧?” 艾拉忿忿不平地念了一句。但她大概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失态了,赶忙又摆正姿势,学着先前的样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这支阿兹特兰士兵们刚退下,另一支阿兹特兰士兵又跑了过来。 “大祭司!城中最大的那个祭坛已经搭好了,你去看一看吧!” “太小了!给我扩建!” 阿兹特兰士兵们一愣:“太小了?可你还没过去看呢?” “咕噜咕噜咕噜!神的眼睛遍顾四方,还需要我过去看么?太小了,扩建!把占地面积翻个一番!” 】 “翻一番?好、我们马上去做……” “等一下!神明还有吩咐!” 艾拉像疯子一样不停地转着头,将头发在空中乱挥: “咕噜咕噜!面积要变成原来的两倍,但形状要和原来的一模一样!长和宽都得保持着原来一样的比例,不能有偏差!咕噜咕噜咕噜!” “保持着原来的形状,但是面积翻一番?好的,我们这就去做……” 送走两波阿兹特兰士兵后,艾拉继续挥着头发和手,像猴子一样在地上左右左右乱跳 “唔,虽然看祭司跳时觉得很奇怪,但自己跳起来时还是挺来劲的。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不久之后,第一批来的阿兹特兰士兵推着一车熏香走了回来。 “大祭司!换好了,现在是方的了!” 艾拉停了下来,披头散发地走到推车前,透过头发观察着车上的方罐子。 “你们是怎么把圆变成等面积的方的,和我说说?” “这……”阿兹特兰士兵们面面相觑,答不上来了。 艾拉忽地怪叫一声:“你们的一举一动神都看在眼里!等着接受神罚吧!” “不、不要!”阿兹特兰士兵们慌忙跪在地上,抓住了艾拉的腿,“大祭司,不是我们不认真做。而是我们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把圆变成等面积的方。求你帮我们和神讲讲情……” “和神讲讲情?神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一个阿兹特兰士兵就取下脖子上的金链条,塞进了艾拉的鞋子。 艾拉咳了几声:“唔……好吧。我就指点你们一下。你们要先找到这个圆的圆心……” “这么找到圆的圆心?” “先在圆上随便找两点画一条线,然后做这条线的中垂线,交圆于新的两点。把新的两点用线连接起来,找到中点,就是圆心!你们阿兹特兰连这点东西都不会?” “我、我们都是凡人,智慧怎么能比得上神的使者……找到圆心了,然后呢?” “量出半径,然后找一张长长的纸,把宽剪成圆半径的一半!然后把那张纸的长边卷起来绕着圆围成一个圆柱形,多的减掉。摊开之后的那个长方形,面积就和底下这个圆一样了!要是觉得太长了就沿着长边剪断再拼接一下,面积是不变的。就按这样的模子做出容器,今晚一定要布置完成!” 那群阿兹特兰士兵们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不久之后,第二批阿兹特兰士兵也赶了回来。 “大祭司!我们的祭坛布置好了。” “好了?你们是怎么布置的?” “把长和宽都变成原来的两倍就行了啊!大了不少,花了我们好多功夫呢!” “咕噜咕噜!神明……神明又生气了!他说,现在的祭坛,面积是原来的四倍了!为了惩罚你们,他要让瘟疫肆虐整个阿兹特兰!” “怎、怎么会这样?”那群士兵和先前那批一样跪了下来,抓住了艾拉的腿,“大祭司,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有了先前的经验,艾拉已经熟门熟路了:“救你们?那你们的诚意呢?” 一个士兵们摘下手上的珍珠饰品,塞进了艾拉的鞋子。 “真是没办法呢,你们的数学水平也太差劲了。”艾拉咳了一声,“你们先用长边做一个正方形,取对角线。再用短边做一个正方形,取对角线。把这两个对角线拼一起组成新的祭坛,面积就是原来的两倍了。” “谢谢,我们马上就去做!” “等一下!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艾拉的身体再度抖了起来。 “神明看到了一切!他开始怀疑你们阿兹特兰人的智慧,要设一个基础的问题考验你们!那个祭坛要扩大一倍,但不是面积,而是体积!长、宽、高都得保持原来的比例不变!如果今晚无法完成,你们都得受到惩罚!” 第六章 日落入侵(13) 因为点明了是神明的考验,而且“神明都看到了”,所以阿兹特兰人当然不能再寻求艾拉的帮助。看着那群阿兹特兰人抓耳挠腮地退了下去,艾拉在心里暗笑,嘴里则是又“咕噜咕噜”地都哝着,继续在地上跳了起来。 “我说瑞典王,你这是在干啥……?” 突然传来的达斯特的声音也无法浇灭艾拉心中跳舞的热情,她一边手舞足蹈地跳着,一边对着发出声音的那个看起来完全就是阿兹特人的武士说道:“看着不就知道了么?阿兹特兰人想要我请个神明来给他们治病,我想着乘机消耗他们的体力,所以在模彷祭司呢!” 扮成阿兹特兰武士的达斯特歪着头左看右看,怎么也没法把艾拉的形象和祭司联系在一起。最后只好说道:“抱歉,我真的看不出来。你说你模彷的是疯子那还差不多。” “哎?祭司不就是疯子么?” “你到底对祭司是有着怎么样的偏见???” “不就是那种疯子才能担任、越疯地位越高、嘴里说的话不仔细听还以为是狗叫的那种人?” “你信不信德拉古埃听了从七丘帝国直接飞过来和你同归于尽?” “咦?我扮的不像是祭司么?” “完全不像!咕噜咕噜咕噜的听着还以为是猪在进食呢!” “哎?”艾拉瞬间停止了左右横跳,身体僵在了原地:“我还以为我扮演的很惟妙惟肖呢……” “虽然不像……但那群阿兹特兰人看着很相信的样子,所以问题还算不大。”达斯特说道,“但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给他们最后出的那个题该怎么解?把长方体的体积扩大一倍,但形状不能变。听着好像是挺基础的问题,但我仔细想了一下,却好像怎么也解不出?” “解不出就对了,这可是三大几何难题之一啊!另外两个难题是化圆为方和角三等分!虽然这些问题在我看来都不是不能解,但想在半天之内就解出来,还是去做白日梦比较现实!” 艾拉邪恶无比地大笑着。 “我就是要在精神和体力上双重地折磨他们,让他们无力面对我们明天晚上的袭击!” “可是你这个问题一出,他们都蹲到那边解题去了。”达斯特说道,“精神上受没受折磨不知道,体力上看着他们现在还挺轻松的。” “糟糕,失算了!” 艾拉跳了起来,朝着那群阿兹特兰武士冲去。 “咕噜咕噜咕噜!神怜悯你们,让我把解法告诉你们吧,咕噜咕噜咕噜……” …… 夜色降临,尹兹科亚特尔来到室外,看到奇马尔波波卡愣愣地坐在一个台阶上,直着眼盯着眼前一圆一方两个泥罐。 尹兹科亚特尔笑着走过去,不忘挖苦奇马尔波波卡一句:“怎么了,‘冒烟的盾牌’难道是想改名叫‘冒烟的泥罐’?” 奇马尔波波卡没有理会尹兹科亚特尔的挖苦,眼睛依旧直直地盯着地上的那两个泥罐子:“尹兹科亚特尔,你数学水平比我略微好那么一点,你来想想这个问题——怎么把一个圆,变成面积相等的方?” “不太可能吧?”尹兹科亚特尔皱着眉头,“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一开始也以为不可能,直到看到了这个。”奇马尔波波卡指着地上的那两个泥罐,“我抓来的那个女娃子让我们的士兵把圆罐子变成方罐子,面积不能变,然后给出了方法。我以为那个方法是乱来的,就用水试了一下。结果你看,这两个杯子里的水的高度是一样的,说明底下这个圆和这个方的面积确实相同!” “只是近似吧。”尹兹科亚特尔说道,“粗略地让两者相等的话,我们的商人应该很擅长。” “我知道!但那差距是我们肉眼能看到的,而这两个水位的差距我几乎看不出来!”奇马尔波波卡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惶恐,“我之前一直在疑惑,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女孩能够成为那群强壮的战士们的王。难是因为她是神的使者?” “怎么奇马尔波波卡你也这么想?”尹兹科亚特尔说道,“也许这只是一个在这片新大陆被解答了的普通数学问题而已。” “所以我们伟大的阿兹特兰帝国,数学水平比这群野蛮人还要逊色一筹?” “只是在这一个小领域稍有逊色……” “那我们的船呢?”奇马尔波波卡说道,“你知道的,以我们以前的独木舟,是绝对没法到达这片新大陆的。而我们现在所乘坐的长船是几十年前从大海的东侧飘来的,和这个地方的人所用的船一模一样!” “只是比我们在制船技术上略微先进一些而已……对阿兹特兰而言,战争才是最为重要的技艺。” “你应该早就注意到这里的盔甲和武器了吧?”奇马尔波波卡的声音越来越惶恐,“我们的黑曜石武器对他们的盔甲的效果不是很好;他们的武器也比我们的黑曜石武器坚韧很多。所以在战争的技艺上,我们也比他们逊色一筹?” 尹兹科亚特尔一时尔说不出话了。 “羽蛇神已经离开我们很久了,传说中它就是独自往大海的东方去了。”奇马尔波波卡说道,“他们在魔法上不如我们,是不是因为庇护我们的是太阳战神,而庇护他们的则是离去的羽蛇神?而我抓住的这个王,就和我们太阳王一样,是羽蛇神在地上的代言人?” “不要多想!”尹兹科亚特尔说道,“让我去试探一下,一切就都明白了!” 他来到城市中心。艾拉正站一个临时搭建的祭坛上,指挥着那群鹰武士跳祭祀的舞蹈。 “那谁!”艾拉在祭坛上远远地指着尹兹科亚特尔喊道,“你的武士好像都没什么精神!让他们多拿一点力气出来!” 尹兹科亚特尔挥手示意武士们先停下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中走到了祭坛上。 “我叫尹兹科亚特尔。”尹兹科亚特尔说道,“如果你记不住,也可以叫我的外号:‘黑曜石蛇’。” “黑曜石蛇!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他们停下来?”艾拉嚷道,“我说了,要从今晚开始跳祭祀之舞,一连跳到明天晚上的!” “我知道。期间还不能吃饭,只能喝水。但是,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个问题么?”尹兹科亚特尔凶狠地盯着艾拉,“哪有武士跳舞、祭司休息的?你才是最该跳这个舞的。你自己得先从今晚跳到明晚,你能跳多久,我的武士就奉陪多久!作为神的使者,你该不会说你办不到吧?” 第六章 日落入侵(14) 尹兹科亚特尔来时,达斯特正扮成阿兹特兰武士待在台下。尹兹科亚特尔这话一出,他就知道阿兹特兰人还是在怀疑艾拉。他们大概是看艾拉的身体薄弱才想出了这个方法。不吃不休息地跳个一天一夜,再健壮的武士都得累趴下。从外表来看,艾拉的身体素质再怎么样也难以坚持一小时。 但达斯特却在下面忍不住念了一句:“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果不其然,艾拉很爽快地就接下了:“我知道了!我正想着一起跳呢!来,你们都跟着我一起!” 乘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艾拉身上的时候,达斯特偷偷地转过了身体。从后方传来了艾拉精气十足的声音:“都学着我这样跳起来!把膝盖抬高些,每走一步都得与腰齐平!” ——尹兹科亚特尔不知道,艾拉的身体是被龙族的契约加强了的。 艾拉身体单薄、体重偏轻,相对于德拉古埃给她的力量,那就像是被八匹骏马拉着的一只小兔子。达斯特在训练艾拉时就发现了:虽然她的力量和羊摔跤时不分上下,但她的体力却能支撑她把一只羊摔到筋疲力尽、然后再精神焕发地去祸害下一只羊。 也许是受到了海盗们的影响,又或许是之前体力不好时太过压抑了,不给现在的艾拉身上绑几个沙袋,她能把整个羊圈的羊一个个全给撂翻在地,然后再沿着哥特兰的海岸线跑个马拉松。 也因此,当听到尹兹科亚特尔说艾拉能跳多久他们就奉陪多久时,达斯特都想称赞他们必死的决心了。他可没有在这里壮烈牺牲的打算,乘众人不注意,他蹑手蹑脚地熘走了。 当特索索莫克和奇马尔波波卡过来旁观仪式的时候,围着艾拉跳舞的那群阿兹特兰武士已快喘不上气来了。只有艾拉还在祭坛中心精神抖擞地跳着,那脚抬的都快把身体带到天上去了。偏偏她还在不满地催促着尹兹科亚特尔等人:“说了多少次了,脚抬高!抬高!每一步都得把膝盖抬到眼睛那么高!你们再偷懒,我都想用鞭子抽你们了!” 见到特索索莫克过来,尹兹科亚特尔一下子摔在地上、脸色苍白地爬到了他的身边。艾拉在祭坛上一眼就看到了尹兹科亚特尔的举动,不满地嚷了起来:“喂!那啥蛇!我说了不能停的,你是怎么回事?快给我回来!马上!” 却见尹兹科亚特尔抱着特索索莫克的腿哭诉道:“特拉托阿尼,你快把这个女孩关回牢里吧,要按她这种跳法,别说一天一夜了,明天的太阳我们估计都看不到了!” “怎么?”特索索莫克皱起了眉头,“你的体力连这个小女孩都不如?” “我……她……她完全就是个怪物!” “你这是自作自受。”奇马尔波波卡幸灾乐祸地看着尹兹科亚特尔,“就你聪明,非要去去试探。神的使者是你能这么试探的么?” “神的使者?奇马尔波波卡,你就这么信了她?” “她治好特斯卡特波利卡带来的病是事实。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的身体和智慧确实都超凡入圣。”特索索莫克说道,“恐怕只是因为羽蛇神不是战神,所以她才斗不过奇马尔波波卡你吧。但那也仅限于战场上,你现在的样子已经够难堪了。” “我……我……!”尹兹科亚特尔一下子抽出刀来,吼道,“我现在就去砍了她的脑袋,要是她能再长一个,我就相信她是神的使者!” “够了!尹兹科亚特尔!你到底想试探到什么时候?怎么不见你去砍了太阳王的脑袋,去试试他是不是太阳战神的代言人?”特索索莫克黑起了脸,“第五纪元即将毁灭,找到羽蛇神是唯二的方法之一,你就这么把羽蛇神的使者给砍了?退一万步,就算她不是羽蛇神的使者,我们现在也需要她来治病。你砍了她,你自己来?” “喂,那啥蛇!”艾拉远远地朝着尹兹科亚特尔喊道,“你要是跳不动了,就换一队人来!你们的人不止这二百五十个的吧?” “特拉托阿尼,我没见过有什么病是要这么治的!”尹兹科亚特尔争辩道,“我们的医生用草药的时候,只有医生自己会跳舞,病人最多祈祷和禁食。从没见过要动这么大阵仗的!” “那你有见过什么病传播的这么快、死的这么还多的么?”特索索莫克吼道,“不要再争辩了,忘了么?这个仪式不能中途停下来!马上回答,是自己跳,还是换个人来?” “先……先换个人吧。”尹兹科亚特尔脸色苍白地瘫倒在地,“我实在是跳不动了。” …… 一支数千人规模的部队在朝着温切斯特行军。他们一个个都伤痕累累、而且疲惫不堪。比约恩骑在马上,望了往天上的烈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拧开了水壶。 水壶里的水已经不多了,他不敢多喝,只是含了一小口在在嘴里,以滋润自己发干的嘴。 “老大!”一个士兵跑了过来,“前面、我们在前面找到水了!” “真的?”比约恩一下子就想让马冲出去。但他很快拉住了缰绳,谨慎地说道,“不要随便喝,先试试看里面有没有毒。” 他们从苏格兰边境出发,直插英格兰的首都温契斯特。他们的盟友阿兹特兰人只有三百人,难以长久地控制温切斯特。只有比约恩带着大军赶到、把温契斯特占稳了,这次袭击才能有实际的意义。 他们沿途没有遇到不列颠成建制的军队,可在他们每次试图劫掠村庄获得补给、或者想在某个城镇休息时,却总是会遭到不明的小股部队的突袭。 比约恩指挥部下和那些来历不明的敌人进行了数次作战,双方互有胜败,总体来说比约恩一方占优。但这却极大地延缓了他们进军的速度,使得他们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温契斯特城。 而深入英格兰领土后,这样的袭击愈发频繁了。温契斯特已经近在眼前,他们的一支后勤运输队却在不久前被来历不明的敌人给劫了。无数次遭到突袭的经历已经让他们不敢在城市和乡村随意驻扎。而一次次中毒的经历,也让比约恩开始对水源疑神疑鬼了。 “骑士王应该是已经被捕了,不然我们早就和他的军队对阵了。但这些袭击又不像是无组织的行动,到底是谁在指挥这次作战?” “老大!”又有一个士兵跑了过来,“我们的侦察队在沿岸遇到了我们的海军残部,他们已经被击溃,建制都没有了!” “慌什么。他们挡不住瑞典王是意料之内的事情,我给的任务也是让他们尽量拖延一个月。”比约恩说道,“具体说说,他们是几时溃败的,距离现在几天?” “已经过了太久了,他们都记不清了。但是从交战到被击溃,前前后后总共没有超过一星期!” “一星期?糟糕!” 比约恩拍马而出,在众人面前吼道: “快,要来不及了!步兵后续跟进,骑兵马上随我前来!决不能让温契斯特被敌人夺回!” 第六章 日落入侵(15) 一夜的狂舞。天明之时,阿兹特兰武士已经疲惫不堪。但仪式只进行了三分之一,他们还得将这舞蹈再跳一整个白天,直到夜晚再度来临时才能宣告结束。 艾拉也开始有点吃不消了,抬腿的幅度降了下来。而阿兹特兰武士们的动作早已称变成了单纯的绕圈走路。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只偶尔把手抬一下,象征性地做个舞蹈的动作,以免神明生气。但即使将动作减少到这个地步,在无法得到休息的情况下,他们的体力还是被持续消耗着,苦不堪言。 到了中午,他们的肚子先后叫了起来,但他们只被有一点点的时间空闲时间去喝水。到了下午,他们的肚子已经饿的不会叫了。他们承受着身体和意志的双重折磨,那被视为神明的太阳也成了他们心里诅咒的对象。他们只希望太阳战神能快点落下去,最好再连续一星期别再爬上来。 当艾拉宣布仪式结束的那一刻,所有参与进来的阿兹特兰武士都倒在了地上。他们想去吃点东西,但疲惫的身躯却一动都不愿动弹。天上升起了星辰,在他们的神话中,那是被太阳战神追杀着的邪恶的众神。但在这群阿兹特兰武士如今看来,这些星辰却有了一份独特的美感,静谧的让人联想到远在大洋彼岸的故乡。 忽地有人问道:“那是什么?” 他本想指着天空,但发麻的手臂却让他拒绝做这样一个费力的动作。不过他也确实没必要伸手,那一刻,在温契斯特城仰望天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有一批闪着火光的东西从天上飞来,像是星星,但却比星星更近许多。可要说是发光的飞虫,却又飞的太高了。 有人叹道:“好漂亮啊。” 于是有很多声音附和道:“是啊,好漂亮。” 他们这种武士,是很少有时间、有心情去仰望天空的。如今因体力透支而有了这个机会,那深邃的夜空中、那闪烁的火光,让他们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别致的美。 他们痴迷地看着那些火光飞到城市的上空——直到它们抛下了燃烧着的火瓶。 “不好了!外面着火了!很大的火!快去帮忙救火啊!” 地牢上方响起了仓促的呼声。在看守地牢的阿兹特兰人离开后,地牢的门被勐地推了开来,达斯特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将一捆武器抛到了阿尔弗雷德和他的八个骑士眼前。几天前艾拉被送进地牢时,骑士的数量还是十个。但这短短的几天里,已经有两个骑士在决斗场上殒命了。 也因此,阿尔弗雷德等人一拿到武器,眼睛就一个个地都透出了杀意。 “按原计划兵分两路。一路去取武器,一路去救监狱里的同伴。”阿尔弗雷德说道,“遇到挡路的阿兹特兰人,无需留情,全部杀死!” “别急。”达斯特挡在门口,阻止了想要冲出去的阿尔弗雷德等人,“瑞典王让我带来一个更好一点的计划。” …… 城市的多处燃起了烈火。躲在房子里不敢出来的温契斯特市民开始在街上逃窜,让场面一片混乱。而奇马尔波波卡在烈火前愤怒地训斥着赶来救火的士兵: “你们怎么又自作主张跑过来了?这是第几次了?上上次也是,有一群野马跑过,有人喊着有敌人来进攻了,你们就跑过来了。我想骂你们好久了,就算是真的有敌人来进攻、就算是火烧到特拉托阿尼的屁股了,你们也得等我的命令吧?听到着火了就擅自脱离职守是怎么一回事?” “奇、奇马尔波波卡,我、我觉得这事不对劲。”尹兹科亚特尔刚从祭坛上下来,大口地喘着气,“一次两次能算自作主张,这都第三次了,感觉像是有人在刻意支开他们一样。恐怕是你的鹰武士里面出了间谍。” “出了间谍?”奇马尔波波卡看着那群士兵,“让你们过来的是谁?” 那群士兵面面相觑:“不认识,但是每次都不一样。” 于是奇马尔波波卡骂道:“尹兹科亚特尔,你又在那里放屁。在阿兹特兰就算了,这人生地不熟的新大陆,我的鹰武士里能给对面发展出三个间谍?你怎么不说你的豹武士里全是间谍呢?” 没等尹兹科亚特尔再说什么,特索索莫克就急匆匆地朝他们两人走了过来。 】 “别傻站在这里了!”特索索莫克吼道,“城外已经出现了敌军!这一次不是马群,是真的!准备迎战!” “在这种时候?”奇马尔波波卡慌了,“怎么会这么巧?我们士兵们现在可都累的半死!” “所以说,肯定有间谍!”尹兹科亚特尔冲着奇马尔波波卡喊道,“我们都被那个装神弄鬼的小丫头给骗了。她故意把我们累个半死,然后传信让她的部队发动进攻!” “岂有此理!”特索索莫克“嘎”地咬了下牙齿,“先不去城墙了,去祭坛上把她给抓过来!我倒想看看,他们的王在我们手上,他们还能怎样!” 但当特索索莫克带着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来到祭坛时,围着祭坛的那五十个阿兹特兰武士已经有十多个倒在血泊中,剩下的武士也全部伤痕累累地躺在一旁。 “怎么回事?”奇马尔波波卡吼道,“别告诉我说这是被那个小丫头给打的!” “不是她……是那个阿尔弗雷德!他不知怎么就从监狱逃了出来,和他的几个骑士突然杀了过来,把那个女孩抢走了!” “我说什么?我说什么!”尹兹科亚特尔在那里直跺脚,“奇马尔波波卡,你得鹰武士里就是出了间谍,暴露出来的就有三个,那实际的人数肯定比三个还要多的多!” “别慌。”特索索莫克示意尹兹科亚特尔可奇马尔波波卡冷静一些。然后他询问倒在地上的士兵,“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他们分成了两路。一路往监狱的方向,还有一路……好像是往我们的营地!” “我们的营地?那里现在什么也没有,他们往哪里去干什么?”尹兹科亚特尔想了想,忽地勐拍了一下脑袋,“糟了,那里有他们的武器库!他们是想内外夹击我们!” “想法倒好,但在成功之前,一切都是虚的。”特索索莫克说道,“我们兵分三路,我先去城墙上应对城外的敌军,尹兹科亚特尔就去监狱,而奇马尔波波卡则去武器库。只要抓住那两个王,他们的整个作战就失败了!” 第六章 日落入侵(16) 特索索莫克的计划说的轻松,但实际实施起来却困难的很。包含尹兹科亚特尔在内的绝大多数阿兹特兰士兵都已经因一日一夜的舞蹈累的半死,也就特索索莫克、奇马尔波波卡、以及一小部分被分配着其他任务的士兵还保留着体力。 有体力的士兵当然是要优先分配到城墙上抵抗城外的军队的。奇马尔波波卡吹胡子瞪眼睛,好不容易才从瘫倒在地上的阿兹特兰士兵中又拉起一支队伍。 “鹰武士!现在才是你们展现毅力的时候!”奇马尔波波卡吼道,“昂起头,挺起胸,别让那个骗我们的坏女人看笑话。跟着我去把她抓回来,一雪耻辱!” 至于尹兹科亚特尔这一队,,那是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疲惫。他们一个个走路身体都不直,活脱脱像是一队随时都要摔倒在地上的难民。 “不要学那些傻乎乎的鹰武士。不用管队形,也不用昂首挺胸,脚步也尽可能地别迈太高。能怎么省力,你们就给我怎么省力。” 尹兹科亚特尔耷拉着头、摇摇晃晃地走在队伍前方。 “敌人有备而来,不知道还准备了什么。等到见到他们,那才是要花大气力的时候呢。” 他带着五六个豹武士,一路走到关押奴隶的其中一个监狱门口。监狱的大门依旧布满血迹,而门口的阿兹特兰士兵却已经不知所踪。地上留着一道血迹,显然是曾经发生过一场厮杀。大门是开着的,敌人显然已经进去了。 “糟了,我们来晚了。”一个豹武士有些害怕了,“这里面可都是因为反抗被镇压的暴民,要是已经被放出来了,那可是一场苦战。” “怕什么?那些骑士被关在地牢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尹兹科亚特尔说道,“‘烟雾镜’已经光顾这里了。里面的人别说作战了,就是能站起来的都没几个。就算打开牢门,他们也找不到帮手。” 尹兹科亚特尔这么一说,那群豹武士都定下了心来。在尹兹科亚特尔的带领下,他们举着武器、小心翼翼地摸进了牢房。 牢房里黑漆漆的,只能听到病人们的呻吟之声。一个豹武士点起火把,看到那些牢门依旧好端端地关着。黑死病已经席卷了这里,那群囚犯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听到开门的声音,有几个人抬起眼睛瞥了一眼,而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反应,只是在那里继续痛苦地呻吟。 “奇怪了”一个豹武士说道,“门明明是开着的。他们是看这群人没用,直接走了?” 尹兹科亚特尔皱着眉头,从豹武士手上接过火把,一间一间牢房照了过去。那些囚犯八成都带着病,少数没病的也显然不是他们正在追的人——包含阿尔弗雷德在内的骑士总共只有那么几个,他全都认得。 “奇怪。”有个豹武士抽了抽鼻子,“是不是从哪里飘来一股……熏香的味道?” 说时迟那时快,监狱的大门“彭”地一下关上了。尹兹科亚特尔急忙冲到门口,可那门却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另一边,奇马尔波波卡带着三个鹰武士一路跑到了他们的营地。营地里一个人影也没有,静悄悄地没有声音,但营地旁的武器库却大开着门。 “跑了?不对——他们往牢房跑,是想放出囚犯为自己作战。那样需要很多武器、花很多功夫搬运,不可能拿了自己的武器就走。他们一定还藏在里面!” 奇马尔波波卡对着自己的下属做了一个手势,那三个鹰武士就蹑手蹑脚地围了上去,守住了仓库的所有出口。 】 奇马尔波波卡满怀敌意地盯着那扇大开着的门,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卷。他把烟卷点燃后不是放在嘴边吸,而是连火带烟卷整个塞进了嘴里。不久,从他的嘴角边就冒出了两缕黑烟。他的精神也因此兴奋了起来,进入了临战的状态。 他将狼牙棍扛在肩上,让自己的部下留守在外,自己独身一人踏入了仓库。和尹兹科亚特尔不一样,他现在可浑身都是力气! 武器库很深,两侧整齐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铁制武器。奇马尔波波卡迈着大步、晃着脑袋打量着里面的情况。门从后面关上了,奇马尔波波卡冷笑一声,喊到:“别躲了,快出来吧!” 两侧的武器忽地塌了下来,奇马尔波波卡将手里的狼牙棒一抡,把那些武器通通弹了开去。却见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们一拥而出,包围了奇马尔波波卡。他们其中一人的手上还端着一罐点燃的熏香。 特索索莫克是带着阿兹特兰剩下的所有武士登上城墙的。除了艾拉为了避免嫌疑有意留下的五十名生力军外,累瘫了的武士也全都被他强行从地上吼了起来——特索索莫克是特拉托阿尼,在阿兹特兰的地位仅次于太阳王,比起奇马尔波波卡,他要可怕的多。 但是,流失的体力却是不会因为害怕而回来的。看着无精打采的武士们,特索索莫克只好鼓励道:“不要垂头丧气!你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等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把人抓到城墙上,敌人就只能撤退了!” 说完,他扭头询问城墙上的士兵:“敌人已经进攻了几次?” “一次都还没有!”留在城墙上的阿兹特兰武士回答道,“他们就站在下面不动,好像在等着后面把那什么东西推过来!” 特索索莫克闻言朝着城下看去,只见有六台他从没见过的高大器械朝着这边靠近,它们比最高大的树木还要高大一些,每一台都由十余人在下方推动。那六台器械在离城墙一定距离处停了下来。城下的敌人顿时忙碌了起来,围着那六台器械团团打转。 特索索莫克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是在干什么?战争前的仪式?也没看到这上面站着人啊?难道这些东西是他们的神像?可下面的人也不像是祭司啊?” 他愣愣地看着那群海盗把这六台器械准备完毕。然后就听到下方传来一个喊声: “标定十节——发射!” 一阵破空声响起,其势宛如霹雳。没等阿兹特兰人反应过来,数块脑袋大小的石头就忽地飞到了他们眼前,把城墙上的垛墙、连带着垛墙后的阿兹特兰武士一并砸飞了出去。 第六章 日落入侵(17) 阿兹特兰人从来没有见过投石机。他们甚至连投石机下面的轮子都没见过。他们抱着头、瑟瑟发抖地躲在城墙后面,要不是亲眼看到射过来的是石头,就艾拉的配重抛石机那动静,他们势必以为是神发怒后投下的雷霆。 “那是什么?”他们喊道,“这可是石墙!那六架东西能够释放接近第二纪元的魔法么?” 城墙在颤抖。以阿兹特兰人的眼光来看,温契斯特的城墙可以称得上是最他们所见过的最坚固的城墙之一,但这城墙却无法经受艾拉改良后的抛石机的摧残。有些人联想到了末日的传说——在太阳战神的力量耗尽之后,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会发生一系列的灾难。而最后会有一场巨大的地震,将整个纪元毁灭。 他们现在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在石弹的一次次的勐烈撞击之下,他们所寄身的这面城墙已经摇摇欲坠! “不要慌。”特索索莫克躲在城墙的背后说道,“等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赶到,我们就发动反攻。” 可是却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石弹撞击城墙的一声声巨响,将所有其他的声音都给盖了下去。特索索莫克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他的胸口涌起一股火,大吼一声,忽地一下从城墙上站了起来! 一个石弹向他扑面而来,几乎是同时,一个巨大的白影跃现在他眼前——那是艾米和她的芬里尔。艾拉被抓后让她压抑了许久,如今等不及投石机摧毁城墙,就追着一发石弹冲来。当那石弹从投石机上被抛出时,她正好出发。等跃至城墙上时,她仅比那石弹慢一个身位。 她在手心点燃烈火,同时将阿芙洛狄特的加护最大限度的释放。按艾拉的计划,这群阿兹特兰人已经无法使用魔法,因此她有信心一人一骑就破开城门! 可还不等芬里尔在城墙上站稳,艾米就感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魔力。只见特索索莫克爆喝一声,忽地抡出拳头打在了飞来的石弹上。那能够撼动城墙的石弹竟然在这一拳之下反向飞出,把艾米连同芬里尔一同砸下了城墙! 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特索索莫克身上。艾米的受挫让操作投石机的海盗也一时停止了动作。战场上一片宁静,只听特索索莫克扯着嗓子在城墙上高呼:“不要害怕这种武器!维奇洛波奇特利的加护,能够让我们战无不胜!” 但他并没能得意多久。很快,有一个士兵从城墙下面急匆匆地跑来,着急地喊道:“特拉托阿尼!城里的那些居民全部涌上了街头朝着我们冲了过来。我们被包围在城墙上了!” “什么?那群只敢躲在家里的废物?” 特索索莫克跑到城墙边上向下一望,只见一批黑压压的人群朝着这边涌来,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人数足有数万人之多! 通往城墙上的阶梯上传来了打杀声,不久之后,一群拿着武器的市民冲上了城墙,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骑士王阿尔弗雷德。 特索索莫克在难以置信中昂起头来:“你怎么在这里?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呢?” 】 “他们不是被你派去监狱和武器库了么?” “那是因为你去了那边!”特索索莫克跺着脚吼道,“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很显然,因为我没去那边。你们又中计了。” 阿尔弗雷德回答道。 “监狱里的人很多人都得了病,现在放出来对我们用处不大。但把这个当成诱饵拖住你的两个军官,那就很有用了。至于人手——我从来不缺人手,整个不列颠的所有人们,都是被我训练过的士兵!” 阿尔弗雷德这话一处,城墙下的市民立刻举起手里的武器,发出震天的齐呼! “我看谁敢上来?” 特索索莫克单手举起一块被投石机抛到城墙上的巨石,丢向空中,然后在空中一拳把它砸的粉碎。做完这件事,他瞪着眼睛看着下方,那些市民的喊声立刻又戛然而止——他们当然知道他们几万人一齐压上去,阿兹特兰人绝对不是对手。但他们也明白,冲在最前面的几百人必死无疑。阿兹特兰人能够在温契斯特横行,理由全在于此。 见状,阿尔弗雷德举起剑来,一步一步地靠近了特索索莫克。 “想不到你还能使用魔法。看瑞典王说的对,削弱敌人的计策永远也不嫌多。和那个卫队长分开的你,我一人就能拿下。”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们阿兹特兰人。”特索索莫克呵呵一笑,“在阿兹特兰,每一任特拉托阿尼都是从王族中挑选出来的最为英勇善战的武士。而成为特拉托阿尼后,我们能够得到最多的心脏,成为名副其实的整个城邦最强者!” 阿尔弗雷德不再多言,挥剑向特索索莫克刺去。特索索莫克不闪不避,一拳朝着刺来的剑的尖端打去,一下子就把剑打的断成数截。 “还要试么?”特索索莫克昂着头说道,“一个不会使用魔法的人,准备如何赢过我?” 阿尔弗雷德澹然地接过部下递过来的新剑:“你的手真没事么?我看它在流血啊。奇马尔波波卡之前可没有被这么轻易地砍伤。你真的有比他强么?” “他外号‘烟雾之盾’,不硬一点怎么行。但真打起来,我能把他的骨头捏成粉!”特索索莫克挥着拳头叫嚣着,“别说骨头,我的拳头连城墙都能打塌,你的身板有城墙那么硬么?” “没有。”阿尔弗雷德说道,“但你似乎对剑术一无所知。” 他第二次挥剑朝着特索索莫克冲去,特索索莫克如先前一般轮着拳头朝着剑尖打来。一切看起来都和之前没有区别。但就在剑尖和拳头相触的前一刻,阿尔弗雷德忽地将手一动。那剑刃随之一转,完美地避开了特索索莫克的拳头,并诡异地出现在了他手腕动脉的下方。特索索莫克脸色大变,一把把手抽回,由于过于用力,他甚至后仰倒在了地上。幸好他及时捡到一块石弹丢向了阿尔弗雷德,这才得以逼退阿尔弗雷德,从地上爬了起来。 “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抽手,你倒也不赖。” 阿尔弗雷德转动手腕,让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诡异至极的曲线。 “姑且提醒你一句,下次你要还这么对着我的剑打上来,就要没命了。” 第六章 日落入侵(18) 特索索莫克出生于阿兹特兰的王族,凭借着智慧和勇武从一帮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最后顺理成章地被选为特拉托阿尼。作为一个城邦的统治者,他拥有最多的俘虏、对太阳战神进行过最多次数的祭祀,也因此拥有着整个城邦最强大的魔力。迄今为止他只输过两个人,无非就是特斯科科邦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以及整个阿兹特兰的太阳王莫特库索马罢了。如今,他又如何肯向阿尔弗雷德示弱? 他长吸一口气,再度摆好了架势。阿尔弗雷德的剑第三次袭了过来。特索索莫克看准一个破绽,又挥着拳头朝着阿尔弗雷德冲了过去。他要用左手硬生生地打断阿尔弗雷德的剑,然后用右拳狠砸阿尔弗雷德的脸。虽然这样他也会受伤,但只要注意不被击中要害就行了。而阿尔弗雷德不会魔法,他只需要一拳——只需要击中一拳,他就能让阿尔弗雷德失去所有反抗的力气! 但这样的进攻却始终无法成立——不管他怎么纠正位置,阿尔弗雷德的剑总是会准确无误地递到他的要害下,而阿尔弗雷德的身体则始终保持在他拳头所能触及的范围之外。 “你不用武器么?”阿尔弗雷德一边游刃有余地挥着剑,一边不忘嘲讽,“会不会对自己太苛刻了?” “你会后悔的!” 特索索莫克大吼一声,抓住了部下丢过来的嵌满黑曜石刀片的棍子。他把那武器照着阿尔弗雷德的脑袋用力一抡,阿尔弗雷德一躲,那棍子就砸到了垛墙上。垛墙塌了下去,而棍子上的黑曜石刀片也连着棍子被一齐砸断了。阿尔弗雷德抓住机会用剑连刺数下,招招都直指特索索莫克的要害。特索索莫克被逼的连连后退,那忽左忽右的剑路晃的他几乎就要摔倒。他的部下见势不妙,又把一根短矛朝他抛了过来。可还没等特索索莫克把矛抓住,阿尔弗雷德就又一剑招呼了过来,逼的特索索莫克向旁闪躲。特索索莫克本就不稳的身体就这样被晃倒,而那根矛也掉到了地上。阿尔弗雷德丝毫不给特索索莫何机会,手中的剑就像毒蛇一样咬向特索索莫克的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阿兹特兰武士从旁扑了过来。阿尔弗雷德手腕一转,那剑就抹开了那个阿兹特兰武士的脖子,特索索莫克却抓住这个机会爬了开去,在阿尔弗雷德前面重新摆好了架势。 “你没事么?”阿尔弗雷德把剑甩了几下,“我看你的腿好像在抖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却听特索索莫克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的剑术是和奎拉奇里大师教的么?” “那是谁?没听过的名字。”阿尔弗雷德回答道,“我只是跟着一个不入流的老师,学过一两招不入流的剑术罢了。” “不入流的老师?夸张了吧?” “确实只能算是不入流。”阿尔弗雷德正色道,“他因为学不会真正高深的剑术,还差点被他父亲给逼死。” 特索索莫克感到了一丝恐惧。不是因为阿尔弗雷德的剑术精湛,而是因为阿尔弗雷德的话。他是一个城邦的统治者,能够用最多的心脏进行最多的献祭,因此可以获得无可比拟的武力,以保证自己对城邦的统治;阿兹特兰拥有最强大的军队,因此能够从周边各国获得一批批的的战俘、得到源源不断的心脏,以此保证自己的军队是最强。可如果跟一个不入流的老师学一两招剑术就能赢过他特索索莫克,那他对城邦的统治、阿兹特兰对周边各国的统治,都会陷入极大的危机!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特索索莫克暴喝一声,再度抡着拳头冲了上去。阿尔弗雷德凝神准备迎击,谁知特索索莫克这次的目标不是阿尔弗雷德,而是他们脚下的城墙。这段墙体本就已经因投石机的攻击而出现了松动,特索索莫克一拳砸下,立刻就出现了塌方。阿尔弗雷德身体一晃,整个人都从城墙上坠了下去,多亏他反应及时,用双手死死扒住了剩下的城墙! 特索索莫克挺起胸、踏着大步来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前方。温契斯特的市民们从断裂带的另一头向它投掷武器,试图将他逼退,可他举起左拳,眼也不抬地把就飞过来的武器在空中一一打碎了。 这时,阿尔弗雷德才将将撑起半个身体。特索索莫克毫不留情地就对着他的脖子来了一脚。一踢之下,阿尔弗雷德几乎就要从城墙上摔落,但他拼尽全力,靠着一只左手,还是死死地把城墙给抓住了。 特索索莫克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他高高地抬起自己的脚,对着阿尔弗雷德的手指狠狠地踩了下去! 他的脚忽地在半空中滞住了。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心里莫名竟其妙地产生了一股抗拒的想法,呼唤他把脚收回。他一边与这股想法对抗着,一边难以置信地、缓缓地转过头:只见在城墙的下方,那个骑着白狼的女孩已经站了起来。他看不清那个女孩脸上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从那女孩身上涌起一股庞大的魔力,正试图改变他内心的想法! 特索索莫克“哈哈”地笑了几声,一旦意识到这是别人施展的魔法,他的力量就能够进行对抗。他就像炫耀自己的胜利一般把脚尽可能高地抬起、超过了自己的头顶,然后再度朝着阿尔弗雷德的手踩了下去! 但是他晚了一步。在他和艾米的魔法对抗的那短短的时间里,阿尔弗雷德已经调整好了姿势。还不等他的脚踩下,阿尔弗雷德的脚就在城墙的断面上一蹬,整个人扑向了断面的另一边。 特索索莫克哪肯就这么放过阿尔弗雷德,准备越过断面乘阿尔弗雷德没有爬上来的时机继续追击。一支箭却在他即将跃起之时射中了他的脚趾,虽然伤势不重,但忽如其来的疼痛却让他脚步一滑,整个人从那断面上掉了下去! 】 “干的漂亮,格拉海德。”艾米夸赞道,“我刚刚又冲的太急了。这是战场,确实没必要单打独斗。” 阻挡在他们眼前的城墙已经因为特索索莫克的那一拳而敞开了一个小口子。艾米将一团火抛向了空中,对全军下了一个简洁的命令:“进攻!” 第六章 日落入侵(19) 海盗们开始从那缺口涌入城墙,而温契斯特的居民看特索索莫克从城墙上掉下,也信心十足地发动了进攻。阿兹特兰人坚持不住了。他们在人数上本来就占着极端的劣势,又被艾拉提前消耗了体力,只是靠着城墙、以及特索索莫克的威慑力才勉强坚守。特索索莫克砸坏城墙那一拳,把这两个优势全部给砸没了。 坚守城墙已经没有意义,阿兹特兰人拼了命地想要冲下城墙救出特索索莫克。但他们的体力早已透支,竟被温契斯特的市民硬生生地堵在了楼梯口。特索索莫克摔断了几根骨头,当他撑着身体勉强坐起来时,海盗和市民已经从前后包围了他。 “可恶……可恶!” 特索索莫克愤怒地呼喊着。敌人逼向他,他一把抓过其中一人的腿,把他像武器一样举了起来扫了一圈,巨大的力量把靠近他的所有人全部打飞了出去,但这依旧难消他心中的愤怒。他抓着那个倒霉蛋的腿,左一下右一下地砸着地面,每一次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那人的浑身骨骼都被砸碎、变成了一根支棱不起来的软绵绵的面条,但特索索莫克依旧奋力地挥着他,阻止敌人欺近他的身边! 但这终究只是负隅顽抗。阿兹特兰的魔法得来容易,去的也快。他的魔力很快就减弱了一阶。这当然逃不过敌人的眼睛,他们更为奋勇地冲了上来,进一步加剧了特索索莫克的魔力消耗。没过多时,他的魔力就已经从一开始的“精灵”降低到了“自我”! “还没完……还没完……” 特索索莫克大口地喘着气,在心里思考着怎么吃颗心脏补充一点魔力。虽然他的前后都有不少被他放倒的人,但敌人大概不会给他剜出心脏塞嘴里的时间,除非……找个方法把他们给吓住。 他对剜出心脏这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了。只要能争取到一点点的时间,他就能够将失去的魔力补充回来! 但是,一个号令声完全粉碎了他的幻想:“准备……射!” 声音来自城墙的上方。英格兰和瑞典的联军已经完全占据了城墙。艾米和阿尔弗雷德正在城墙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和他们一起盯着特索索莫克的还有数百支箭失。那号令声刚一落下,它们就接二连三地朝着特索索莫克飞了过来! 特索索莫克预感到自己的大限已至。但他仍然抓起一个半死不活的敌人顶在自己头上,意图进行最后的反抗。 异常的事情发生了:那数百根箭失忽地来了个将近一百八十度的转弯,高高地飞向空中、又转而朝着同一个方向下坠,最后全部插在了同一面盾牌之上。这景象不论是对艾米还是对特索索莫克来说都异常熟悉。特索索莫克更是高兴地喊了起来:“奇马尔波波卡,你终于来了!” “被一群蚊子咬了一顿,晦气。” 奇马尔波波卡将抗在背上的尸体一甩,赫然就是阿尔弗雷德的一个骑士。与之同来的三个鹰武士也一人一个地将骑士的尸体摔在了地上。 阿尔弗雷德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这是怎么回事?特索索莫克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也……你们没有失去魔法?” “失去魔法?你是这么打算的?难怪他们一个个都拿着熏香。” 奇马尔波波卡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们既没有给太阳战神献上祭品、也没有祈求太阳战神的见证,就靠一个熏香,凭什么就能让我们失去魔法?” 这话一出,阿尔弗雷德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群阿兹特兰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城市的各个方位点起熏香。但他并不因此感到恐惧——他们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一个奇马尔波波卡,根本无法将形势逆转。 “还有我,尹兹科亚特尔。” 围着特索索莫克的人群忽地从地上陷了下去,尔后,他们的鲜血就如同喷泉一样从地底涌了出来。尹兹科亚特尔面带狞笑地从底下钻了出来。他舞着手指,那些喷出来的血液就顺着他的动作在天空划着圈,最后全部向着不远处的阿兹特兰武士浇了下去。那群在围攻中苦苦挣扎着的阿兹特兰人如蒙甘霖,对着天空张口畅饮。有不满足的,甚至伸出舌头在地上舔舐。虽然他们并不能因之恢复失去的体力,但魔力却已经回到了“自我”级的状态了。 “特拉托阿尼,快把这个吃下。” 尹兹科亚特尔将一个刚刚掏出来的、还在颤动的心脏丢向了特索索莫克。特索索莫克狼吞虎咽地将它咽了下去,然后大笑着对着天空高呼:“来吧,阿兹特兰武士不会在今天败北!” 战局顿时陷入了胶着状态。三个“精灵级”的魔法师加上近三百个“自我级”的武士,足以抵挡五、六千人的进攻。艾拉的部队只有三千人,而温契斯特的市民虽多,但在靠喝血、吃肉补充魔力的阿兹特兰人面前,几乎就是现成的魔力来源。哪怕联军最后能够获胜,也势必付出不小的伤亡。 “够了!先停一停!” 艾拉分开温契斯特的市民站了出来。她的后面跟着恢复原貌的达斯特。 见到艾拉,特索索莫克咬牙切齿地喊了起来:“你个骗子,你还敢出来这群人是你引来的,是不是!?” “你们抓了我,他们当然会过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艾拉回答道,“但是有件事情我并没骗你们:即使今天从这里逃了出去,那黑色的疾病也会尾随着你们。你们所有人都会因之死去,而能治愈这个疾病的人只我。投降吧,特索索莫克,也许这样你们还能有一条生路!” “你还想骗我们?”尹兹科亚特尔喊道,“我已经想明白了,这病只是我们没见过,但对你们这片大陆的人来说,大概就只是普通的病吧?我们根本不需要你,随便从当地抓个医生就行!” “阿兹特兰人从来不会因为言语而投降!”奇马尔波波卡也在远方吼道,“想俘虏我们,就得在战场上打败我们!” 顺着奇马尔波波卡的声音,阿兹特兰的武士发出了战吼之声! “行了行了,吼那么大声干啥,停一停,停一停!” 达斯特捂着耳朵从艾拉的后面站了出来。 “瑞典王的意思是想尽可能地减少伤亡。既然你们不肯投降,那就派代表出来和我决斗,这总行了吧?” 第六章 日落入侵(20) “决斗?”特索索莫克笑了一声,“你搞清楚,这是战场。怎么可能用决斗来定胜负!” “那是在占有优势的时候说的话。”达斯特连连摇头,“但你们现在并没有优势,不是么?” 特索索莫克虽然看起来斗志豪壮,但心里却也知道达斯特说的没错。虽然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都已经赶来、阿兹特兰武士也都已经恢复了一步分魔力,但凭他们残存的体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特索索莫克自己的腿也在摔下来时受了伤,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了。他的部下里现在还拥有充沛的魔力和体力的只有奇马尔波波卡,但光靠奇马尔波波卡,连赢过阿尔弗雷德都很困难,更何况敌军在人数上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这时候达斯特提出决斗,对阿兹特兰一边确实是有利的。 于是他问道:“和谁决斗?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达斯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我。我赢了你们就放下武器投降,我输了就放你们离开温契斯特。” “你说话管用?” 于是达斯特转头征求艾拉的意见。艾拉想也没想就点了下头:就达斯特的提出的这个条件,赢了固然不说,就算输了,他们也夺回了温契斯特,净赚不亏。更何况,这“决斗”还是达斯特提出的。身为弟子,达斯特嘴里“决斗”两字的含义,她自然是心领神会。 特索索莫克又转过头,看到阿尔弗雷德在城墙上微微摇着头,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认同。特索索莫克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阿尔弗雷德是想抓住他们复仇的,但现在战场上的主力却是艾拉的部队。温契斯特并不是艾拉治下的城市,她自然是想尽量减少己方的伤亡。在要不要放跑他们阿兹特兰人这一点上,这两位王有着天然的分歧。 如此看来答应这场决斗似乎是有利的:就算阿尔弗雷德不承认,但只要艾拉的军队不出手,那优势就在阿兹特兰的一方。而如果双方因为这件事发起了争执,那阿兹特兰更是能够渔翁得利。 尹兹科亚特尔察觉到了特索索莫克心中的动摇,皱着眉头凑到他耳边说道:“特拉托阿尼。这个女人已经骗过我们一次了。她的承诺不可相信。” 特索索莫克笑了一声,低声回答道:“尹兹科亚特尔,你的脑子怎么转不过来呢?哪怕对方赢了,要不要投降还不是取决于我们自己?就算我们赢了后对面反悔,我们多一点休息的时间又有什么坏处?” 他已经完全想明白了:这场决斗不管是输是赢,对阿兹特兰都是有利的。哪怕双方都不遵守承诺,乘着这场决斗的时间回复一点体力,对阿兹特兰的武士来说也是百无一害。 于是他昂起头,大声回答道:“好!那我们就派奇马尔波波卡来和你决斗!” “奇马尔波波卡?那个鹰武士的头领是么?”达斯特连连摇头,“不行啊,他不行。” “不行?”特索索莫克问道,“哪里不行?” “决斗,再怎么样也得讲究一个双方的身份吧?你想想,你会跑去和一个刚刚学会拿武器的农民决斗么?”达斯特说道,“我是瑞典王的剑术老师,论身份,你怎么也得派出你的老师来和我决斗。再不行,至少也得你亲自上。你不是战士么?让你的一个下属来,算个什么事?” 听到被比成一个刚刚学会拿武器的农民,奇马尔波波卡气的不轻:“我凭什么就不行?你也看到特拉托阿尼他受伤了吧?怎么和你决斗?” “啊,原来受伤了,那没办法了。”达斯特耸了耸肩,忽地举起一根手指,从特索索莫克、尹兹科亚特尔、以及奇马尔波波卡身上依次扫过,“那就特许你带着你的两个部下,三人一起上,免得说我欺负你。” 这话一出,尹兹科亚特尔也忍不住骂了起来:“小子,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不要特拉托阿尼出手,我现在就上来干掉你!” 但是特索索莫克却拦住了尹兹科亚特尔,回答道:“一对三么?好啊,我们接了。” 尹兹科亚特尔惊的说不出话来:“特拉托阿尼?” “别人好心提出,我们为什么不同意?”特索索莫克看着达斯特,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也许人家确实有这样的实力呢,不是么?” 这下子,艾拉心里也有些慌了。她踮着脚、凑到达斯特耳边说道:“师父,他们没受到挑衅,真的准备三打一了。要不要就这样算了?” “慌什么,一对三而已,我是谁,能输?”达斯特挑衅地冲特索索莫克三人竖起小指头,“你们累了吧?要不要再给你们点休息的时间?” “好啊。”特索索莫克笑着回答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艾米和阿尔弗雷德急匆匆地走了下来。 “瑞典王,这是怎么回事?”阿尔弗雷德问道,“你的这个老师,真的能打赢三个精灵级?” “什么是精灵级?”达斯特把手大大咧咧地一挥,“我在那房子后面还藏了一点熏香,全倒大盆里,加上油,一把火给点了。然后把烟使劲地往对面扇!” 艾米皱着眉头,在达斯特的身上嗅了嗅。 “小女仆……你在闻什么?把你的身体离我远点,我是不会中你的阿芙洛狄特的加护的!” “谁要对你用阿芙洛狄特的加护!”艾米气急败坏往地上地跺了一脚,“我以为你又喝酒了,但闻着好像没有。那你刚刚没听到么?光是点起熏香,是没法让他们失去魔法的! !” “我知道我知道,要向神明祈求、还要献上祭品。我们也做一遍不就行了,有什么难事?” “那是祭品么?那是人的血肉啊!”艾米气的直跺脚,“你准备献谁的?我把你心脏挖出来献祭了好不好?” “太阳战神要人祭,那我们找个不用人祭的神祈求不就行了!” 达斯特故意扯着嗓子让那群阿兹特兰人听到,然后,他在艾拉的面前跪了下来: “羽蛇神的使者啊,请主持接下来的献祭仪式!” “师父……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啥。”达斯特偷偷眨了一下眼睛,“剑术一百式的第三十二式而已。” “第三十二式……师傅你! !” 艾拉反应过来,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她对着海盗们下令到; “按师父说的做。把那堆熏香拿过来、烧出烟来、狠狠地朝着对面扇!” 第六章 日落入侵(21) 特索索莫克把分散的阿兹特兰武士聚集在一起,围坐在一块空地上休息。他精心安排了每一个武士的所座的位置,一但情况有变,这些阿兹特兰武士一站起来,立刻就是一个有模有样的阵型。 在此期间,尹兹科亚特尔用两块木板把特索索莫克受伤的脚夹了起来,而奇马尔波波卡则帮他找了一根长度合适的拐杖。这样,虽然行动依旧不便,但特索索莫克好歹能站起来、用剩下的一只手作战了。 在阿兹特兰人休息的时间里,达斯特指挥着海盗们端出来一个大铁盆,把一袋子粉末哗啦啦地往里倒了进去,然后一把火点了起来。一时间烟雾滚滚。达斯特又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把半人高的大扇子,用双手使劲地抡着,把烟呼呼地朝阿兹特兰人的方向扇去。 阿兹特兰人被那熏香冒出的烟雾给包围了。 “尹兹科亚特尔,奇马尔波波卡,你们怎么看?”特索索莫克问道,“他刚刚是说要请羽蛇神,来消除我们的魔法。” “别的我不知道,但我魔法并现在没有受到影响。”奇马尔波波卡回答道道,“你们呢?” 特索索莫克和尹兹科亚特尔一齐摇了摇头。 “又是在装神弄鬼而已,让他们忙活吧。”尹兹科亚特尔说道,“反正我们的休息时间是越多越好。” 特索索莫克点了点头。保险起见,他勐吸了一口烟雾,再度试探了一下体内的魔力。果然,魔力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异常 阿兹特兰人安然地坐在地上休息,阿尔弗雷德等人却坐不住了。艾米忧心忡忡地把艾拉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陛下,剑术一百式的第三十二式,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很厉害的绝招!想学么?你得先拜入米斯特汀一族的门下……” “到底是什么?” “都说了是绝招了,想也知道不能就这么说出来的吧!知道的人多了就不灵了……” “瑞典王!”阿尔弗雷德神情严肃地看着艾拉,“战场上,一分一秒都会影响胜败。你好不容易才消耗了敌人的体力,可现在他们却在那里休息!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放心吧!我师父出马,一定轻松把对面三人拿下!” 艾拉信心满满的回答镇住了阿尔弗雷德。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想法虽然离奇,但却经常有出人意料的效果——难道那个达斯特真的是什么高手不成? “瑞典王,我、我扇不动了!” 达斯特声音打破了阿尔弗雷德的幻想。他垂头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边说话一边喘着大气,显然已经因挥动那巨大的扇子消耗了不少的体力: “快找几个力气大人的帮我扇!还有,你、你该进行仪式了!” “仪式?”艾拉只愣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达斯特的用意。她一把拉住了艾米的手、然后又拉住了阿尔弗雷德的手,“走,我们上!” “陛下?”艾米一脸茫然,“我们要干啥?” “把头发散下来!把手高高举起!我们要跳祭祀的舞蹈了!” 阿尔弗雷德和艾米一齐失声:“献祭的舞蹈?” “不会?没事,跟着我!”艾拉率先冲到了火盆旁,“总之就是绕着火盆走,怎么舒服怎么跳!喂,别傻站着了,快过来!” 】 阿兹特兰人傻傻地看着艾拉等人绕着火盆跳舞。 “怎么感觉对面很认真的样子?”特索索莫克皱起眉头,“你们现在感觉如何?” 一个阿兹特兰武士消失说道:“感觉又累了。” “累了?”特索索莫克大惊,“这熏香真产生效果了?” “不是……只是看到这舞蹈动作,莫名其妙就……心累。” “我是说魔法!”特索索莫克吼道,“魔法怎么样了,消失了?减弱了?” “那倒没有。”那阿兹特兰武士回答道,“而且我想就算没有魔法也没关系吧?特拉托阿尼你们三对一,就算只肉搏也能赢啊!” “也是。”特索索莫克陷入沉思,“可为什么对面那么信心十足?难道那个人真是很强的剑士不成?” 盆里的烟愈发的浓了。 “好了,你们休息够了吧!”达斯特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来决斗吧!已经给你们足够的时间了,可别现在说不敢来了!” “奇马尔波波卡,一会儿你去最前头试探。如果对面是高手,我们就认真应对。如果很容易就能对付,那也先留着点力。”特索索莫克在奇马尔波波卡耳边低语,“赢下这场决斗,对面未必会放我们走。找机会抓住对面的两个王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了么?” 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一齐点了点头。于是特索索莫克撑着拐杖站了起来。那瞬间,他忽地感到自己的头有点发晕。 “……坐太久了么?” 他甩了甩脑袋,撑着拐杖打算继续往前走。可他的头却晕的愈发厉害。几步之后,他忽地整个人倒在地上。 “特拉托阿尼?” 尹兹科亚特尔和奇马尔波波卡慌忙冲了上去。可还没等来到特索索莫克的身边,尹兹科亚特尔的身体也忽地软了下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奇马尔波波卡查看两人的情况时,发现他们都已经晕厥,怎么拍都拍不醒了。 烟雾源源不断地从火盆里升起,在扇子的扇动下滚向阿兹特兰人聚集的方向。奇马尔波波卡很快也感到了一阵眩晕。他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用疼痛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最后的清醒,然后用发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达斯特。 “啊,现在才发现么?所以说,先入为主的想法是真的可怕啊。” 达斯特的身形在奇马尔波波卡眼中慢慢地分成了两个。 “熏香、熏香,为什么你们总要往熏香的方向想呢?因为我是这么说的?因为我之前诱导你们使用了熏香?还是因为我们刚刚在你们面前跳了祭祀的舞蹈?你们怎么不想想,既然能用熏香的味道消除你们的魔法,那我为什么不能用熏香外的更合适的东西呢?” “你个混蛋!” 奇马尔波波卡怒吼着冲向了达斯特。但达斯特只用脚轻轻一扫,他就倒在了地上。 “剑术一百式第三十二式——使用迷药。本来这一招在室外很难起效的。”达斯特笑着说道,“谢谢你们乖乖地聚集起来、坐在那里等啦。” 第七章 故人(1) 特索索莫克三人一倒下,阿兹特兰人立刻出现了一阵慌乱。但他们都已经被烟雾熏了那么久,能比特索索莫克等人好到哪去?大多数人站起来没跑一两步就晕倒了过去,小部分人压根就没能站起来。 阿尔弗雷德看呆了。好久才想起来问道:“这药劲能持续多久?” “至少一天。”达斯特说,“不到明天晚上,他们起不来。” 于是阿尔弗雷德又扭头询问艾拉:“瑞典王,这次能抓获他们,全靠你们出力。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艾拉摇了摇头:“我只是来支援你的。死伤的大多都是温契斯特的居民,还是你来处置吧。” 话虽如此,艾拉一扭头,一眼就看到了阿兹特兰人在城外堆放的尸山。一闭眼,又想起了他们那血淋淋的活祭。于是她补充到:“不过我觉得,就算把他们全部处死了,也不为过。” “处死?不,怎能就这样处死。”阿尔弗雷德眼里露出一道凶光,“在死前,他们至少得告诉我阿兹特兰地处何方。温契斯特昨日的所有遭遇,我都要让阿兹特兰的都城自己体会一遍。先把他们捆起来!” 于是不列颠人拿来绳索,把阿兹特兰士兵全部捆了起来。但阿尔弗雷德觉得不够,又让人把绳索全部换成了铁索。但即使是钢索,恐怕也无法束住一拳打塌城墙的特索索莫克。于是阿尔弗雷德用数根碗口大的铁棍打穿了特索索莫克的手心和脚踝,把他整个人钉死在了地上。这样,一旦他用力,整个人都会痛晕过去,就算有再大的力气也无济于事了。 奇马尔波波卡的力气也是很大的,但阿尔弗雷德说他曾经用蛮力制服过奇马尔波波卡,只是多加了几根钢索了事。至于尹兹科亚特尔,似乎除了打洞外没有其他的本事,于是就被阿尔弗雷德高高地吊在了城墙上。 另外,这三人都在阿尔弗雷德的授意下被捅了一刀。 “小心点,往要害捅,但别捅死了。”阿尔弗雷德叮嘱道,“他们地位高,那些普通的阿兹特兰士兵知道的未必会有他们多。” “不知为什么,我有他们会就这样跑了的预感。”艾拉滴咕道,“就算不处死,就不能直接砍掉双手双脚什么的么?” “战争还没结束,一旦我方有重要人物被俘,视情况他们可以被用来交换战俘。我可不希望我的骑士被对等地砍掉双手和双脚。要杀他们,首先,我们得漂亮地打赢对比约恩的仗。” 阿尔弗雷德回答道。 “不过你提醒了我。我会派得力的部下在他们周围巡逻。这里是不列颠的腹地,就算他们跑了,重伤之下也跑不了多远,很快就能抓回来了。” 阿尔弗雷德话中的一个词汇一下子勾起了艾拉的注意:“比约恩?你知道对手是比约恩?” “怎么,瑞典王你也知道了?” 艾拉点了点头:“我来不列颠前击败了一支舰队,从俘虏中打听到了这个信息。可是你又为什么会知道?你不是被他们关起来了么?” 不等阿尔弗雷德回答,艾拉马上又察觉到另一个有问题的地方:“不对啊,你既然能派人来找我求援,那没理由不能派人聚集军队吧?那使者能冲出重围跑到瑞典,那掉个头不久能去不列颠各处报信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瞒不过瑞典王你啊。”阿尔弗雷德笑了一笑,“温契斯特是我的首都,我想得到情报,有的人是给我送信。至于我的军队,他们当然已经被召集了起来。不过我并没有让他们回来救我,而是让他们去执行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去了。” “更重要的任务?比救出你更重要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阿尔弗雷德拍了一下手,“总之我们现在就先去城墙上宣布胜利。然后打扫干净街道,然后让全城的人一起上街,庆祝这次胜利吧!” 艾拉摇了摇头:“打扫干净街道是必需的。庆祝也可以,但决不能让全城一起上街。你忘了?现在城里已经出现了黑死病了。” “啊……也是啊。”阿尔弗雷德尴尬地笑起来,“瑞典王,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目前看来黑死病只是集中出现在监狱,所以问题还不算大。但这病是由老鼠传播的,老鼠会跑到哪里我们可不清楚,不能掉以轻心。”艾拉说道,“我会再写一份信,让帕拉塞尔苏斯带几名医生和炼金术师来支援。他们过来需要一段时间,我的部队里每人都带着一份磺胺,可以暂时先给患者使用。但这点数量恐怕还不是很够,温契斯特有炼金术师么?我们最好现在就开始磺胺的制作。” “炼金术师?”阿尔弗雷德脸上有些茫然,“好像是有点传闻……但我不是很了解这一块。你们有清楚的么?” 阿尔弗雷德询问他的几个骑士,但每个人都一脸茫然地摇着头。达斯特一下子来了精神:“去去去,连自己都城的事情都不知道,还骑士王呢。瑞典王,你还是跟我来吧。” “师父,你知道?” “当然!”达斯特得意洋洋地说回答道,“我迷倒这群阿兹特兰的药,都是问他要来的。” 达斯特带着艾拉在城里饶了几圈,最后在一条臭水沟旁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房子。刚一靠近,艾拉就问到了一股硫的味道。这是炼金术师特有的气味,艾拉立刻就明白这里面确实住着一位炼金术师。可是那房间黑漆漆的,明明是晚上却没点着灯。门上还上着一道精致的锁。 】 “喂!老师傅,快出来!”达斯特冲着二楼的窗户大喊道,“我带来了一个大人物,你看看,瑞典王!快把门打开,再准备一点酒,几道菜!不用多,二十来盘不重样的就行!” 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主人好像不在家?我们明天再来吧?” “不在家?前不久阿兹特兰人还占着这座城呢,他还能跑外面逛街去?”达斯特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这是故意关着灯,让我们以为里面没人呢。又不是什么大师,摆什么架子。走,我们进去把他给抓出来!” “哎?可是门已经锁了……” “锁?这东西还能拦住我们师徒?” 达斯特想也没想就从兜里掏出一快小铁片。还不等艾拉出声阻止,那锁就在他的捣鼓下“啪”地一声打开了。 第七章 故人(2) “嗯……?” 艾拉盯着达斯特手上的铁片左看右看。 达斯特勐地反应过来,慌忙扔掉铁片举起双手:“我没偷过东西!我保证!” “唔……” 艾拉看了看达斯特手上的铁片,又看了看已经被撬开的锁。 达斯特有些动摇了:“可能……也许……大概……拿过一点不是钱的东西?” “是啥?” “比如写着字的纸?不过这也不能算偷。窃字,文化人的事,能叫偷么……” 达斯特越说越慌,额头流下汗来。早年他缺钱时可是偷偷顺走过几名不列颠骑士的佩剑去卖,里面据说还有骑士王宝贵的“石中剑”呢。要是艾拉和阿尔弗雷德顺口提一句他的这个本事,保不准他这事就要被查出来。 他想把汗擦一擦,谁知艾拉勐地抓住了达斯特的手,兴奋地问道:“多少钱?师父,我想学这个!” “啊,你是想学啊。”达斯特松了口气,神秘兮兮地说道,“学可以,我不要钱。不过有一点,虽然咱不做啥偷鸡摸狗的事,这技术的名声总是不太好。你切记不要对外宣扬……” 一阵风吹来,门“吱呀”一声,开了。 “奇怪,门都开了,怎么还不见人?我去看看。” 达斯特有意抛开话题,逃也似地熘进了房子。等艾拉进门时,他已经把房间里的烛台给点了起来。只见一楼并不是客厅,而是赫然摆放着一个大熔炉。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几乎让人难以落脚,而唯一的一个桌子上也是摆满了炼金的器具。 “喂!老师傅!我知道你在里面!”达斯特对着四周喊道,“瑞典王有事情要找你帮忙,给钱的,你躲啥啊?快点出来吧!” 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师父,他可能确实不在家?” 达斯特把手往熔炉上一搭:“不在家?你看这炉子都还温着呢——我说老师傅!这是瑞典王,炼金学院的名誉校长!就你那点功夫,还在她面前摆谱呢?快给我出来!事谈成了,改明儿我请你喝酒都行!” 见还是没有声音,达斯特抛下艾拉,朝着二楼走了上去。 艾拉留在一楼,有意无意地翻看着地上的书籍:都是炼金术的文献,有左西莫斯的、有德谟克利特的、有斯蒂法诺斯的、有贾比尔.尹本.哈扬的、有帕拉塞尔苏斯的,甚至还有她艾拉为炼金术学院编排的课本。不过这些书都已经被涂改的面目全非,很多字都已经被黑色墨水给擦去了。艾拉又把视线投向桌面,除了各种器皿外,上面还摆放着几沓纸。那些纸上的内容艾拉从没看过,一眼望去像是炼金术文献,推测是房子的主人所写。但仔细看去,上面的内容却是莫名其妙:在少数几段炼金术的暗语中间,夹杂着大量毫无价值的祷告和稀奇古怪的咒语,看起来就像是疯子所为。 楼上传来了一阵争执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达斯特拽着一个人从楼上走了下来。虽然达斯特嘴里说的是“老师傅”,但这人年纪却应该还是中年。只是他的头发就像染坏的布料一般乱糟糟地掺杂着十多种颜色,脏兮兮的,脸也像死人一样没有一点血色。 艾拉莫名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可却一时又想不起来。除了贾比尔.尹本.哈扬、帕拉塞尔苏斯、以及炼金术学院的师生外,她还在哪里见过炼金术师? “达斯特,你别拉我,放开!”那人在楼梯上挣扎着,“我不要下楼,会死人的,真会死人的!” “都说了是瑞典王,不是阿兹特兰人,你怕啥!兄弟我是看你穷,帮你介绍一份工作。你平时也不这样啊?这是怎么了……” “瑞典王?就因为是瑞典王,我才不想下去呢!她可比阿兹特兰人可怕多了!要落她手里,我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声音让艾拉朦朦胧胧地产生了一点印象,试探着问道:“丹?” “哈?”达斯特左右看了两人一眼,“你们真认识?” 那人已被达斯特拽到了一楼。听到艾拉的声音,他抬头看了艾拉一眼:“你认识我?不说这个,你快劝劝这个达斯特!他干什么不好,非要带我去见那个什么瑞典王……” “你胡说什么呢!”达斯特在那人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她就是瑞典王!” “她?” 那人把脸凑过来上上下下地仔细看了一会儿,最后连连摇头: “不像,不像。现在的瑞典王可是我亲手从七丘帝国抓来的,正统的西庇阿王族!那是浑身上下都透着娇嫩,就像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可这女娃子怎么看都是海盗王国哪里跑来的小海盗!达斯特,你别想骗我!” 艾拉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丹,真是你?你把我头发变成现在这样,就忘了?” 听到这话,那人身体一抖,再度把脸凑了上来。忽然间,他全身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抖了起来。只见他跪倒在地上,惶恐地喊道:“瑞典王,求求你饶我一命!” “好家伙,没想到你还犯过事!”达斯特往丹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是在酒馆吹牛被发现了,还是熘进皇宫里旅游被抓了,给我从实招来!” 放在平时,丹一定会怒吼“那是你达斯特犯的事吧!”但在艾拉面前,他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浑身是汗地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饶命?”艾拉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你有哪里需要我饶命的?说说?” “我、我把瑞典王你的头发染坏了!从七丘帝国绑了你的也是我……对了,我还读你的记忆、还读了好几次……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你什么时候胆子那么大了?”达斯特义愤填膺,“瑞典王你别生气,我这就用鞭子抽他一顿!” “行了,起来吧!头发染坏就染坏了,有什么问题?”艾拉大大咧咧地回答道,“以前金发时,我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去打理头发,被你染坏了后怎么打理都是造造的,干脆随便应付一下了事,省了我不少时间呢。” 艾拉说的是实话。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每次回想起来,她还奇怪以前怎么能花那么多时间在头发上呢。 听到艾拉的话,丹把头仰起了一些:“瑞典王你真不生我的气?” “生你气干什么?”艾拉笑了一下,“你绑我时,我可是正碰到叛乱。要是我当时没被你们带走、而是按原计划去了塞浦路斯,恐怕早已性命不保了。” “……真就不提了?” “对!不提了!”艾拉说道,“温契斯特出现了黑死病,我接下来要制作一点药物,需要你的协助。如果你展现出了足够的技术,我还可以聘任你当学院的老师!你也就不用住这破屋子里了!” “其实吧,我已经做好了能让你的发色恢复的药水。”丹小声问道,“还要么?” 第七章 故人(3) “恢复发色的药水?”艾拉把身体凑上前一些,但还是谨慎地问道“有毒么?” “没,我拿牛试过!牛的毛一下子就变成金色的了!” “别老是那牛说事!”艾拉嚷道:“拿老鼠试过没?死了吗?” “也没死!” “唔……” 艾拉满腹狐疑地盯着丹。她因丹的药水吃过苦头,所以完全没法信任: “苍蝇呢?蚊子呢?都有试验过么?” 丹挠着头:“确实有蚊子死里面过,但我看应该是淹死的……话说我就算想试,也得先找到蚊子的嘴啊?” “怎么,瑞典王你以前也和我一样是金发?”达斯特在一旁插嘴,“金发多漂亮啊,还不快把药喝下去?” “唔,虽然我也觉得金发漂亮,但我叔叔说正宗七丘帝国人都是黑发……” “你叔叔?你是说安娜他爸?他懂个啥啊!”达斯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艾拉的肩膀,“要我说,漂亮的金发能还够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此加强你的剑术呢!” “还有这种说法?那……好吧。” 艾拉接过丹递上来的药水,又谨慎地看了几眼,然后才满腹狐疑地喝了下去。 “说起来,上次喝药水时,我是被绑着的……” “啥?他还干过这种事?我这就教训他一下!” 达斯特不知从哪掏出一段粗绳子,用夸张的动作在丹身上饶了好几圈,把他给捆的结结实实的: “这样解气不?要还不行,我把他拎出去丢河里!” 看着丹身上的绳子,艾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师父,这绑法你以前教过我……随便一挣就开了吧?” “啊?徒儿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一直以来我都是绑自己的,绑顺手了!” 达斯特狠命地抓住一根绳端抽了一下,这下子,丹终于痛的叫出了声。艾拉有点看不下去了:“行了,师父,我知道你想帮他,但我已经说了不介意了。你还是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他说。” 达斯特拍了拍丹的肩膀,露出一副“你好自为之吧”的表情,然后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丹和艾拉两人。艾拉静静地躺在椅子上等待着药水的起效,月光照进房间,仿佛让时间回到了数年之前。 艾拉闭起眼睛、微微地摇晃着椅子。那老旧的椅子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丹,有件事情我要谢谢你。在我身为奴隶的时候,是你把剑和盾交到了我的手上。” “那是为了把你献给野兽之王……” “不管怎么说,盾女的身份帮了我、也在当天晚上帮了艾米。所以我真的没有问你罪的想法。别在地上跪着了,起来吧。” 听艾拉这么说,丹才拽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炼金术师。当时我对炼金术还不是太了解,现在想起来,你的技术在炼金术师里算的上是高明的了——你能从海岛共和国的炼金术学院毕业、能够调配让我的头发变色的药剂。而我所见的大多数炼金术师终其一生都在研究金属的嬗变,所谓的研究结果也不过是弄出几块看起来像是黄金、其实属性完全不同的人工金属而已。” “瑞典王你错了,其实我也将大部分的精力用在了研究金属嬗变上。” “是啊。”艾拉叹了口气,“包括我在内,对哲人石不感兴趣的炼金术师,大概也就只有大名鼎鼎的帕拉塞尔苏斯了吧。” “并不是所有炼金术师都尊崇帕拉塞尔苏斯,我就是其中一个。”丹说道,“帕拉塞尔苏斯他把炼金术用于制作药物、了解人体,看起来让炼金术的用途更加广泛,实际上却让炼金术成为了医学等学科的附属品。说他的是制药术,我能接受。但炼金术是研究物质转化原理的学科,不以哲人石为目地,真的能叫炼金术么?” 艾拉不由得睁开眼睛——丹的这种观点,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看到丹的脸上带着一点愠色。虽然不久前他还大气都不敢出,但一说道这个学术上的问题,他就开始生气了。 “不只是我,有很多炼金术师躲在世界的各地进行研究,只为能够压过帕拉塞尔苏斯。如果他的学说成为了主流,炼金术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说着,丹忽然靠近艾拉,用万分严肃地语气问道: “瑞典王,你实话告诉我,你接触过那么多的古代文献,真的有找到制造哲人石的方法么?” “很多古代文献都提过制造哲人石的方法……” “我知道,但是实际情况到底怎么样?瑞典王,你是这个时代知名度仅次于帕拉塞尔苏斯的炼金术师,我想知道你真实的看法。” 丹的问题让艾拉偏开了视线,仰起头看着什么也没有的屋顶: “还在七丘帝国的皇宫里时,我就把所有关于哲人石的内容都摘录了出来,列成了一张清单,对比着观看。然后……” “然后发现不同作者关于哲人石的内容看起来差不多、细究起来却是矛盾的。甚至同一个作者在不同的作品里关于哲人石的描述都是矛盾的,是么?” “你终于也发现了么?”艾拉点了点头,但是又补充道,“炼金术多使用暗语,觉得矛盾,可能是解法出了问题……” 丹骂道:“解法、解法。我已经受够这些文献了。谁知道他们是真的有知识还是在装腔作势?没用、一点用都没用!” “那依你的看法,应该怎么做?” 本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但丹却吓得连退了几步,连连摇头:“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不清楚!也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也许他们都是骗子,谁可以相信?谁都不能相信!能够相信的,只有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 当说出“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时,丹的精神稍微平静了些: “是的……还有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这半年里,我一直在向他祈求。他也注意到了我,偶尔会在梦中和我搭话。只要继续祷告,不久之后,我因该就能掌握哲人石真正的奥秘了!” 这时,艾拉才终于明白为何桌上的炼金术文稿上会写满祷告的文字。看着渐渐变得亢奋起来的丹,她心中莫名觉得有些悲凉—— “丹,你的魔法是不是比以前强了些?” “你怎么知道?”丹有些惊愕地看着艾拉,“以前是自然级,现在感觉快到精灵级了。” “那,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吧。” “不只是魔法师。还是一个掌握了哲人石奥秘的伟大炼金术师!” “嗯。”艾拉点了点头,“一个伟大的炼金魔法师。” 月光静静地从窗口流入,恍忽中,艾拉觉得那光芒似乎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时间。她朦朦胧胧地看到丹完成了一本作品,在其中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造出了哲人石。光阴荏冉,数百年后,这本书就成为了不容置疑的典籍,被后世的炼金术师们学习、钻研。 第八章 铁骨(1) 这之后,艾拉说明了这次的来意,并提出想要丹协助进行磺胺的制作。 丹以前在海斯泰因的队伍里担任过医生,后来却因为讨厌帕拉塞尔苏斯而不愿将炼金术用于制药上。 可他害怕艾拉,所以还是同意了。等待药水生效的时间异常漫长,可两人间的话题却就这样结束了。 丹对艾拉而言勉强算是故人,但却怎么也算不上朋友。而即便是在学术上,两人也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了。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艾拉仰头、闭眼,不再说话。之前被丹俘虏时她就是这么做的:丹总是动不动就忘记艾拉,转而沉迷于手中的炼金术实验,艾拉的任何提醒行为都会遭至他的怒骂。 几次下来,她已经习惯了安静地听着器皿发出碰撞之声了。不久后,果然有声音传了过来,但却不是器皿的碰撞声,而是细碎的祷告声。 艾拉不由得睁开眼,却看到丹在月光下低着头,虔诚地面对着一个赫尔墨斯的神像。 艾拉见过类似的场景——帕拉塞尔苏斯来到瑞典后也经常这么做。帕拉塞尔苏斯探索上帝造人的奥秘而不得,丹追求金属嬗变的奥秘而不得。 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走进了同一条路。还有阿基米德、莱布尼茨……数学、炼金术、密契魔法,这些截然不同的魔法系统的大师,最后踏上的路居然是相似的。 ……归一术?艾拉隐约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她那群阿兹特兰人一起跳祭祀的舞蹈跳了一天一夜,阿兹特兰人没吃饭,她也是什么也没吃。 “丹,你在烤肉么?还挺香的。” “烤肉?没啊?”丹疑惑地抬起头,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兴奋地欢呼一声, “成功了!我成功了!” “成功了?”艾拉一愣,随即抱住自己的头发尖叫起来, “丹!你个白痴!你真把我的头发给弄成烤肉味的了?” “没错!你闻闻,多香啊!要再配合油油的金黄的色泽就更完美了……咦?怎么头发还是棕色?” “我……我要杀了你!!!”艾拉气急败坏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就朝着丹扑了过去。 丹哪是现在的艾拉的对手,一瞬间就艾拉摔倒在了地上。艾拉顺势跨坐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衣领疯狂地摇晃着:“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要是嘴馋,弄成水果的味道都行啊!烤肉味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你信不信我把头发剪下来塞你嘴里?啊?你信不信?” “再、再摇脑袋就要掉下来了!”丹被艾拉晃得发晕,嘴里开始冒出了胡话, “老大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的脑袋一点也不适合当酒杯,你就行行好,把它留在我脑袋上吧” “我要你的脑袋有什么用!”艾拉扯着丹的耳朵大吼, “你最好今天晚上就把这味道给去了!不然,你就等着顿顿都吃烤肉味的头发吧!” “瑞典王……你……” “怎么?你有什么遗言?” “你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海盗王。” “废话,我不是海盗王是什么?快给我去做解药!立刻!马上!”就在这时,达斯特急匆匆地推开门跑了进来:“瑞典王……” “给我出去!”艾拉抱着自己的头发尖叫了起来, “早上之前,不许任何人进来!” “恐怕不行。”达斯特神情严肃地说道, “就在刚才,我听到说阿兹特兰人的三个头领都逃走了。” “什么?快去看看!”艾拉当即就想冲出房门,可步子刚跨出一般,她就发出一声哀嚎抱住了自己的头:“不行啊!要是让人闻到我头发是烤肉的味道,我就没脸见人了!” “可是事态紧急……” “啊啊啊啊啊啊!不管了!走!”艾拉用一块布包住头,急匆匆地赶往事发的地点。 只见阿尔弗雷德带着一群人一围在城墙的内侧。原本钉住特索索莫克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血迹和散落在地的几根铁棍。 阿尔弗雷德一眼就注意到了艾拉头上的布:“瑞典王,你的头……?” “这是怎么回事?”艾拉迅速扯开话题, “这一晚上都没过去呢,人就跑了?” “我低估了伊兹科亚特尔的力量。他挣断钢索逃走,并且从地下救出了奇马尔波波卡和特索索莫克。”阿尔弗雷德脸色铁青地将一段碎掉的钢索抛在地上, “但这不是关键。本来他就算挣断钢索,有一个骑士在旁边的话也能及时应对。可事发时,伊兹科亚特尔身边只有几个临时征兆来的市民,我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安排骑士!” “你这是怎么回事?”达斯特不满地嚷嚷着, “我好不容易抓到的人,就就因为你的疏忽跑掉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的骑士都很累了,他们也是要休息的。你当时要说迷药效果不好,他们也就忍忍了。”阿尔弗雷德有些生气地看着达斯特, “可你当时是说他们不到明天晚上醒不来的!就算你说话再不着调,再怎么样今晚总不该有事吧?” “我哪知道啊,给我药的炼金术师是说能迷倒一天一夜的,我就这么重复一遍——奥!”达斯特想到了什么似地,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那个该死的丹!我早该想起来的,他那药几年前就是各种毛病!我到底搭错了哪根筋,居然会相信他的鬼话!” “师父你倒是早点想起来啊!”艾拉气的直掐达斯特的脖子,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头发?”艾米顺着艾拉的话问道, “陛下,我刚刚就想问了,我就去准备了一会儿菜,你的头这是……” “没有时间在在这里闲聊了!”艾拉一下跳了起来, “敌人跑不了多远,让我们的人马全部追上去!” “瑞典王说的没错。总之我先带骑士们追上去。”阿尔弗雷德早就已经做好了追击的准备。 他一声令下,七八个全副武装的骑士以及数十个骑士扈从就翻身骑到了马上。 阿尔弗雷德自己也跨上了一匹白马,那烈马仰起半个身子,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嘶鸣。 “我的剑鞘。”阿尔弗雷德在马上对艾拉伸出手来, “还给我。”艾拉看向艾米。艾米点了点头,将那柄带血的剑鞘掏出来擦了擦,交到了阿尔弗雷德手上。 “不知道敌人还保留了多少魔力,我这些人手未必足够。”阿尔弗雷德说道, “瑞典王你整顿好部队后,最好能过来帮我一把。”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艾拉点头说道。在阿尔弗雷德拍马离去后,她又转头对艾米说道, “把你和我的卫队都召集起来,跟着追上去。” “只召集卫队么?” “对,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三人是往城外跑了,因此不能疏忽了温契斯特的守备——对了,记得让每个人都带上几串烤肉,越香越好,千万不能忘了!” “烤肉?” “将士们也得吃饱了不是!”艾拉捂着自己的头发嚷道, “快点去买!然后狠狠地追!” 第八章 铁骨(2) 尹兹科亚特尔是通过打地洞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奇马尔波波卡和特索索莫克带出温契斯特的。在地底的不仅只有土壤,还有坚硬的岩石,那厚度远非一堵城墙可比。但这些石块却在尹兹科亚特尔的撞击下纷纷碎裂,散出一条通道来。他一路破岩前行,速度却并不比在地上奔跑要慢多少。阿尔弗雷德犯了一个错误:在阿兹特兰这三个精灵级的魔法师中,身材最魁梧的奇马尔波波卡是注重防御的类型,力气反而最小的。捆住奇马尔波波卡的钢索,尹兹科亚特尔醒来后用了点力就挣脱开了。 不多时,尹兹科亚特尔把奇马尔波波卡和特索索莫莫克一并拉出了地洞。在地下穿行看起来隐蔽,但一旦入口被发现,反而容易受到追踪。而且尹兹科亚特尔剩余的体力和魔力也不允许他继续和岩石斗勇了。 奇马尔波波卡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然后大骂起来:“那些个混蛋,不讲武德,一个两个都只会来骗、来偷袭!下次见到他们,二话不说掏开他们心脏就行了!” 特索索莫克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一声不吭。尹兹科亚特尔凑近一看,发现他还在昏迷的状态,也不知是因为迷药的药效还在、还是因为伤势过重。 “留着点力气,别在那边嚷嚷了,待会儿再把敌人引过来。”尹兹科亚特说道,“把特拉托阿尼背起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补充一下魔力吧。” “好!”奇马尔波波卡把特索索莫克搭在肩上,一转又想起来什么,把特索索莫克的身体朝着尹兹科亚特尔一推,“应该由你来背才对!” 尹兹科亚特尔急忙接住被推过来的特索索莫克,然后瞪了奇马尔波波卡一眼:“你是怎么回事?背特拉托阿尼你都觉得委屈了?” “不是这个问题,你现在还留着多少魔力?” “不多,但是勉强还在第二纪元的边缘。” “我留着的魔力比你稍多一些。第二个问题,你现在还留着多少体力?” “恢复了一些,但毕竟跳了一天一夜的舞没休息,不是很充分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可是精神抖擞!所以特拉托阿尼应该由你来背!” “你脑子被那烟熏坏了?”尹兹科亚特尔骂道,“你体力多,那不正该由你来背?” “那我们总得留着一个有充足战斗力的人吧?就算你体力再不够,咬咬牙还背不起一个特拉托阿尼了?” 尹兹科亚特尔一时无言以对。但仔细想想,奇马尔波波卡说的倒确实也有点道理。他们如今深陷不列颠内地,前途未卜,后有追兵,确实该留一个生力军应对不测。这么想着,他托起特索索莫克想把他放到背上,可这个动作还没完成,他又一把抛下特索索莫克,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喂,你干什么?”奇马尔波波卡嚷道,“别装死了,你的体力我清楚的很!” 尹兹科亚特尔竖起指头“嘘”了一声,然后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地听着什么:“有声音……前方后方都有,不像是人的,但是都在朝着我们的这个方向赶来。” 奇马尔波波卡“嘎拉拉”地扭了一下脖子:“也好,动物的血虽然比不上人血,但多少也能让我们恢复一点魔力。是前面的先到还是后面的先到?” “前面。” 奇马尔波波卡扫视了一下四周,从里面找到一株最粗壮的树,跑过去“嘎啦”一声把树的最大的分叉折下来一个。树干上带着无数的枝条和树叶,他也不管,一齐抱在手上“呼啦啦”地挥着,像是在挥狼牙棒、又像是在挥长矛。 “你带着特拉托阿尼先躲起来。”奇马尔波波卡抱着树干面对前方,“这里交给我就好!” 不久之后,奇马尔波波卡也听到了动物奔跑的脚蹄声。他听不出那是什么动物的声音,但从动静来看,体型应该不小。以奇马尔波波卡的经验,这种体型的动物见到人并不会跑开,倒有可能直冲过来。于是他便继续站在路的正中,将树干高高抡起,只等着对方冲来后照着脑袋把它给砸晕。 那动物终于出现在了奇马尔波波卡的视线中。奇马尔波波卡先是一愣——因为他看到的是人的头和身体。随即,他又一惊:在人的头下方,赫然还有一个马的头,在人的身体下方,赫然还有一个马的身体。在最下面的是四个马的蹄子,来回交替地奔跑着,带着人头马头人身马身一齐朝着奇马尔波波卡跑了过来。 阿兹特兰是没有马这种动物的。在温契斯特的马厩里见到马时,他们就很是惊讶。但那毕竟是被关在马厩里的,只有一个马头、四个马脚,惊讶归惊讶,倒也不怎么让人害怕。眼前的这个半人半马的怪物却着实吓到了奇马尔波波卡。他看着下面的部分像是之前在温切斯特的马厩见到过的动物,可那个动物的身体是血和肉,眼前这个的身体却有一部分是钢和铁! 虽然这实际上就是一个披甲的骑兵而已,但阿兹特兰人从没驯服过能够供人骑乘的野兽,完全不知道“骑马”是一个什么感念;他们也不会炼制钢铁,更别说给动物披上战甲。在奇马尔波波卡的认知中,那人、那马和那战甲赫然就是一个一体的怪物。他甚至一度怀疑那是否是什么神兽下凡! 但奇马尔波波卡毕竟艺高胆大,没有就这样被吓着。见那马跑过来,他抡起树干就想往它脑袋上砸。可这东西有两个脑袋,到底要砸哪个脑袋呢?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思考,眼看那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一狠心,随便选了下面那个脑袋,一棍子敲了过去! 那怪物应声倒地,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更让奇马尔波波卡吃惊了:那怪物在地上断成了两截,可那两截居然分别爬了起来。下面那截嘴里吐着雷鸣般的声音,上面的那一截则喘着粗气,嘴里骂骂咧咧地朝着他扑了过来! 即使胆大如奇马尔波波卡,此时也惊恐地喊了起来:“尹兹科亚特尔,快来帮我一把!” 一块巨石从侧边飞了出来,砸中了那个骑兵的脑袋。那个骑兵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像是死了。马也受到了惊吓,跑了开去。可奇马尔波波卡却不敢上前查探。过了一会儿,尹兹科亚特尔也蹑手蹑脚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惊魂未定地和奇马尔波波卡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两人才壮起胆子,朝着那个倒在地上的骑兵摸去。 第八章 铁骨(3) 那骑兵身上同样穿着盔甲,但人身上的盔甲奇马尔波波卡是见过的,很轻松就卸了下来。他查探了一下那个骑兵的鼻息和心跳,各种症状都显示这个生物已死。可奇马尔波波卡依旧不敢确信,向尹兹科亚特尔投去寻求确认的眼神:“死了?” 虽然四周没有什么人,但尹兹科亚特尔却被吓得不敢大声说话:“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医生。他半截身子都那样跑了,怎么也不像是死了吧?” “我的天,我可第一次看到这种怪物。”奇马尔波波卡同样压低了声音,“这该不会是什么神兽吧?”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别闹!”尹兹科亚特尔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恐惧,“要真是神兽,那也是你先动手的。和我没关系!” 在温契斯特,在艾拉装神弄鬼时,尹兹科亚特尔是反对的最强烈的。可如今亲眼看到这异常的怪物,他的表现却比奇马尔波波卡要慌张许多。他是一个虔诚的武士,对那些妄称神使的人抱有强烈的敌意,可面对真正超常的事物时,他的敬畏之心却比奇马尔波波卡要更甚许多。 “不管了,打都打了,也没后路了。”奇马尔波波卡向尹兹科亚特尔摊开一只手,“你逃出来时有带刀具么?” “怎么?”尹兹科亚特尔声音更低了,“你还想要它的心脏?” 奇马尔波波卡的声音倒是高了些:“那还能怎么办?我们总得多补充点魔力。万一它的半截身体带着谁来复仇呢?” 尹兹科亚特尔觉得奇马尔波波卡说的有点道理,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把黑曜石刀片递了过去。但是他还是有些害怕地问道:“他的心脏真长在上半截么?”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奇马尔波波卡握着黑曜石刀片,麻利地掏开了那个骑兵的胸。当看到里面真的心脏时,他兴奋地喊了一声,一把掏出来举向了天空:。 “这可是我见过的最鲜活的心脏了。尹兹科亚特尔,你说,我们是留着自己吃还是献给太阳战神?献给太阳战神的话,说不定我们的魔力等级会提升许多呢!” “最好还是献给太阳战神。”尹兹科亚特尔说道,“我真怕神明发怒。要是献给太阳战神,我们的罪状说不定还能减轻些。” 话音刚落,尹兹科亚特尔的身体忽然抖了一抖。他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地听着从远方传来的声音,然后慌张地说道:“不好了,奇马尔波波卡,和刚才一样的声音,数目是之前的十倍以上!” “看来没法献给太阳战神了。”奇马尔波波卡一口咬下半个心脏在嘴里咀嚼着,一手把剩下的半个心脏递给尹兹科亚特尔。可尹兹科亚特尔心中仍怀畏惧,竟不敢把心脏给接过来。 奇马尔波波卡有些不耐烦了:“快吃下去。这是不是神兽还不好说,万一是怪物呢?你就等着被他们杀掉?” 尹兹科亚特尔这才犹豫着接过那半颗心脏。他如捧着什么珍宝般捧着他,对着天空楠楠私语:“太阳战神,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生物,是怪物、还是神兽。我只是遵从战士的本任与本能在行动,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宽恕我。” “别浪费时间了,我都听到那声音了。”奇马尔波波卡白了尹兹科亚特尔一眼,“现在是晚上,太阳战神不在天上!” “对啊!晚上是怪物和邪神容易出现的地方。这应该不会是神兽。” 尹兹科亚特尔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一口把那半颗心脏吞了下去。 做完这件事,他们就神色凝重地拦在路口,等待着敌人的靠近。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尘土飞扬,和之前一样,最开始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人的头和身体、然后是马的身子和蹄子;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出现的怪物足足有上百头! 即便是奇马尔波波卡也有些紧张了。 “记住,打上面那个头。”他小声叮嘱尹兹科亚特尔,“打上面那个头下面的会跑;打下面那个头上下会分开,上面那个会继续冲过来打你。” 尹兹科亚特尔点了点头。他学着奇马尔波波卡,手上抱着一根刚折下来的树干。还不等怪物靠近,他就把那树干高高地举了起来,嘴里发出临战前的嘶吼之声! 忽然,冲在最前面那头怪物一个忽地急停,从那头盔下响起了一声不容质疑的号令: “停!” 尘土飞扬,人马嘶鸣,那群怪物在即将和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接触前急停了下来。只有最前面那一个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他上身像人的部分的穿着打扮和奇马尔波波卡类似,黑黝黝的皮、绚丽的羽饰、以及五彩斑斓的战纹。他的腰间挎着一把黑曜石剑,手中却拿着一把铁质的长矛。在长矛上装饰着一块红色的布条,随风如火焰般飘动。 “奇马尔波波卡、尹兹科亚特尔。”他喊出了两人的名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尹兹科亚特尔听出了这个声音,有些生气地喊了起来:“比约恩?你为什么要这样装神弄鬼?” 比约恩没有听懂:“装神弄鬼?” 尹兹科亚特尔指了指比约恩身下用钢铁武装起来的的战马:“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下怎么多长了一个头和脑袋?” “这是马。我骑在上面。”比约恩无奈地解释道,“你们就当成这是一个船,我座在船上,懂了么?” “船?”尹兹科亚特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这是你们造出来的一个工具?” “工具?这是动物!” “动物?”看着战马身上的战甲,奇马尔波波卡恍然大悟,“你们的武器和你们的盔甲就是扒它们身上的皮做的,对不对?” 比约恩已经不想解释了:“对对对,你们就当成是这样吧。” 明白这并非神物,尹兹科亚特尔松了一口气:“你来的正好。温契斯特被夺回去了,三百个阿兹特兰勇士都陷在了里面。特拉托阿尼也受伤了,就在那边的树林里。你从当地带来了多少兵马?我们什么时候反攻?” 还不等比约恩回答,他身后的骑兵们忽地发出了一声惊叫——他们注意到了地上那个同伴的尸体。 比约恩留意了一下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的嘴角,发现了血的痕迹。他的脸一下子黑了,指着那具尸体喊道:“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么?” 第八章 铁骨(4) “你说这个?”奇马尔波波卡踢了踢那具尸体,“我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呢,就杀了,原来是你的士兵?他来得倒是及时,我和尹兹科亚特尔正缺魔力呢。” 尹兹科亚特尔看比约恩的神色有些异样,在一旁说道:“比约恩,现在是战争时期,别对这种小事斤斤计较了。我们两个恢复魔力,你也多一份战力,不是么?等占领这什么不列颠,我从战俘里挑十个最好的赔给你,如何。” “对,倒时候我也赔你十个个!”奇马尔波波卡哈哈笑了一声,转身准备从树林里把特索索莫克给拖出来。他们以为杀死的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但他们却不知道,比约恩带来的这一支骑兵是从苏格兰各地的领主手下抽掉出来精锐,每一个人的身份地位都不低。其中一人被杀死,又哪是二十个奴隶可以抵账的? 比约恩了解阿兹特兰的习俗,尚能忍耐,其他人却根本连阿兹特兰这个词都没听过。奇马尔波波卡一转身,当即有一人拍马上前,抡着锤子朝着他后脑勺砸去! 尹兹科亚特尔就在旁边,当即用一声大喝引起了奇马尔波波卡的注意。奇马尔波波卡一回头,瞥见那铁锤朝着自己的脑袋飞来,当即勐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刹那间,一股魔力覆盖了他的周身。与之同时,那铁锤结结实实地打到了他的脑袋上。一阵闷响,铁锤的主人只感到只自己的手臂一阵发麻! 马冲到奇马尔波波卡的前方停了下来。那士兵调转马匹,铁青着脸把铁锤举起来,一看,上面赫然印上了一处圆弧形的凹痕! 尹兹科亚特尔如毒蛇般吐了一下舌头:“比约恩,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场堵上性命的挑战?” 察觉被袭击的奇马尔波波卡“当当”地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用血红的眼睛瞪着那个骑兵:“你是想测试‘烟雾之盾’的牢固程度?来吧,看我空手把你的心脏给挖出来!” 那士兵受到了惊吓。他见钝器对奇马尔波波卡无效,当即抛掉铁锤、拔出了佩剑。奇马尔波波卡朝着那士兵冲来,那士兵也策马朝着奇马尔波波卡冲去。奇马尔波波卡没有和骑兵对过阵,交错之间,拳头轮了个空。那士兵则顺利地把剑地从奇马尔波波卡的脖子上划了过去。可虽然他准确地命中了奇马尔波波卡的要害,传来的手感却像是划在了一块坚硬的岩石上。等他再度勒停马匹、调转马头,举剑一看,那剑刃已经卷了起来,不能再用了。 “放弃把,就算是不列颠的王,也没能用剑制服我。”奇马尔波波卡瞪着那个士兵,一步一步地靠近过去,“如果你有这个胆子,可以学他一样,用摔跤来试试。” 这两个回合下来,那士兵早已被吓破了胆子,哪敢下马和奇马尔波波卡对决!恐惧之下,他的马向后退了几步,奇马尔波波卡却一个剑步冲了上来,用整个身体撞翻了他胯下的战马!他的脖子被奇马尔波波卡一把掐住,他努力地反抗着,抄起石块击打着奇马尔波波卡的身体,可这却无异于击打一块坚固的岩石岩石。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红,几乎就要断气! 一根长矛在这时朝着奇马尔波波卡划了过来。奇马尔波波卡初时尚不在意,但随着矛尖的靠近,他感到了一股炽热之感,眼角一撇,竟看到那长矛上挂着一块红色的布条。他大惊失色,慌忙放开那个士兵翻身闪躲,可那矛尖却还是擦到了他的手臂。附在矛尖上的炽热能量终于刮开了奇马尔波波卡坚硬的皮肤,让岩浆般的血从那岩石般的皮肤下涌了出来! 人群中爆出一阵喝彩声。比约恩举着长矛指着奇马尔波波卡,矛尖上沾着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着,很快就凝成了血斑。 “比约恩,你想干什么?”奇马尔波波卡捂着手臂朝着比约恩吼道,“你看到了,是他先攻击的我!这是一场生死的决斗!” “我不同意你们的决斗。”比约恩冷冷地回答道,“事关我士兵的性命时,我的言语就是律法。” 奇马尔波波卡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所以,你是想为他出头?” “当然。他曾是我哥哥的部下,如今也是我的部下。” 听到这句话,尹兹科亚特尔冷笑一声,整个人忽地钻向了地下。见状,奇马尔波波卡后退几步,从地上捡起了他折下来的那段树干。 “尹兹科亚特尔就这样跑了?”比约恩说道,“即使只剩一个人,你也依然要和我对决?” 奇马尔波波卡笑了起来:“你没见过尹兹科亚特尔的战斗吧。让我告诉你,他之所以外号黑耀石蛇,是因为他总会像毒蛇一样突然从草丛里扑出来,狠狠地咬你一口。比约恩,你也只不过是一个第二纪元的魔法师。就算你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你也不可能以一敌二!” 士兵们在比约恩的身后尖叫了起来:“老大你看!那里的泥土比刚刚松动了些,还有这里也是!刚刚那个家伙在地下游走!” “知道了。”比约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奇马尔波波卡,“你们离我远些,免得受到牵连。” 奇马尔波波卡把那根树干在空中舞了几下,忽地暴喝一声,朝着比约恩冲了过来。应着那声暴喝,比约恩身下的土地一下子陷了下去,他坐下那匹战马后蹄一失,把比约恩从马上给掀了下来!比约恩全身上下顿时门户大开,奇马尔波波卡抓住时机,毫不留情把树干向着他砸了过去! 比约恩忽地在空中发出了一声暴喝。他身上的魔力散发开来,在空中诱发了一个声音大的多巨响。一股热量席卷了周围的土地,土壤中的水分在瞬间被它蒸发成了雾。当那雾气散去时,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已然重伤倒地,而比约恩坐下的那匹战马也在那热量下变的焦湖湖的了。 比约恩喘着粗气,将那长矛往地上一插。 “就算同是第二纪元的魔法师,也是有着不少的差距的。不然,我也不至于流落到你们阿兹特兰了。” 远处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看来不列颠的追兵已经到了。”比约恩说道,“你们要是还能动,就先带上你们的特拉托阿尼离开这里吧。” 第八章 铁骨(5) 比约恩的加护属于战神,虽然表现形式为火,但力量上却以刚勐为主,来得快去的也快,和洛基加护那种追求持续火势的效果截然不同。奇马尔波波卡挣扎着站了起来,正想说句逞强的话,可嘴一开,“哇”地一下就吐出了一口血来。 另一边,尹兹科亚特尔也默不作声地站起来。他躲在土层之下,伤势比奇马尔波波卡要轻一些,但也知道不能再和比约恩缠斗下去。只好顺着比约恩的话问道:“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北边。那里有我后续的部队。”比约恩回答道,“你们的服饰和我差不多,只要你们不表现出敌意,他们就不会难为你们。” 尹兹科亚特尔点了点头,朝着奇马尔波波卡走了过去。奇马尔波波卡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尹兹科亚特尔一把捂住了嘴。他们一瘸一拐地走进树林,一人一肩把特索索莫克扛了起来,准备朝着比约恩所指的北方走去。 但是比约恩的长矛却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尹兹科亚特尔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的部下不能白白被你们挖掉心脏。走可以,但你们至少得留下一点血来。”比约恩冷着脸说道,“正好也让我补充一下魔力。” 奇马尔波波卡忍无可忍地骂出了声:“比约恩!你是把我们当成战俘了?” “把血给他。” 声音的来源是特索索莫克。他已经恢复了一点意识,半眯着眼看着比约恩。 听到特索索莫克的声音,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心里都是一喜。但对特索索莫克说的话,他们两人又感到惊讶:“特拉托阿尼,我们怎么能……” “是我们丢了温契斯特。而他要帮我们抵挡追兵,给点血又怎么样?”特索索莫克咳了几声,又看向比约恩,“记住,这是出于善意而支援给盟友的礼物,而不是奴隶的象征。为了避免这第五纪元的毁灭,希望我们的同盟能够长存。” 听到特索索莫克这么说,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们轮流用黑曜石匕首割开自己的血管,将血注入比约恩带给他们的水壶中。不久之后,他们两人的脸就变得苍白不堪。等他们包好伤口想要站起来时,却发现已经走不动路了。 苏格兰的骑兵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看着这两个阿兹特兰人被放血,倒也出了心中的恶气。马蹄声愈发的靠近,比约恩知道不能再做耽搁,于是就分出一小队骑兵载着特索索莫克三人向北而去,剩下的骑兵则在原地调整好阵型。 比约恩自己的马被他的魔法烧坏了,幸好有备用的马匹供他换乘。准备好这一切后,比约恩默默地望着前方不断滚起的沙尘,将水壶里的血一饮而尽。 阿尔弗雷德带着骑士们追了过来。见到比约恩,他倒也不怎么吃惊,只是挥手让队伍停了下来。 “你倒是比我预料的来得更快一些。”阿尔弗雷德说道。 “那得问你边境的守军。不是我说,你的那些堡垒城镇就和平地没有两样,那些守军,还不如村民自发组织起来的巡逻队。”比约恩抬起长矛指向阿尔弗雷德,“骑士王,我这次只是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如果你不想你的王国毁灭,就乖乖地把东西还给我!” “你的东西?”阿尔弗雷德明知故问,“是什么?” “当然是我大哥和二哥的遗产,爱尔兰和苏格兰的领地!” “那可不行。”阿尔弗雷德澹澹地回答道,“那是你大哥和二哥抢来的,本来也就不是他们的东西。” “说的好听,难道英格兰的土地,就不是你们抢来的么?” 话音刚落,比约恩把长矛向前一挥,对着身后的骑兵们吼道:“冲上去!活捉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不再多言,同样把手朝前一挥。只听人吼、马嘶、蹄声滚滚,这两支骑兵队伍气势汹汹地互相朝对方发起了冲锋! 阿尔弗雷德和比约恩各自冲在队伍的正前方,剩下的士兵如锥子一样在他们的身后摆开,就如两把巨大的尖刀互相刺向了对手。比约恩让部下压低马速,自己则策马全速前行,在和身后的部下拉开一段距离后,他忽将平放的长矛高高举起,将一股力量在长矛之上聚集! 这是足以破开石制城墙的一击。阿尔弗雷德看在眼里,急忙示意部下散开阵型。说时迟那时快,阿尔弗雷德的队伍刚刚散开,那股炽热的力量就迎头朝着阿尔弗雷德本人噼来! 一瞬之间,阿尔弗雷德连带着身下的战马就被一齐压倒在了地上,人和马身上的盔甲都这因高温而变形,皮肤于刹那间变的焦黑,甚至连支撑身体的骨骼也因巨力而被压成了一团! 比约恩发出一声得胜的吼声,志在必得的朝着残余的敌军冲去。他身后的骑兵也随之发起了全速的冲锋,一时间,杀声震天! 阿尔弗雷德的倒下并没有让英格兰的骑士停下马蹄。马的速度已经让他们变成了一支不得不发的弦上之箭,他们用吼声对抗着敌人的吼声,抱着必死的意志朝着对方突去。 就在两支铁流交汇的一刻,比约恩身下的战马却忽地往下一倾。比约恩被摔向空中,眼角的余光竟在转瞬之间瞥见了持剑的阿尔弗雷德—— 他身上的铁甲依然是变形的状态,但那骨骼已然重新撑起了他的身体,焦黑的皮肤也不知所踪。他挥剑斩断了比约恩战马的前蹄,乘着比约恩被摔在地上没有爬起来的时机,丢掉佩剑扑了上去! 无数的马蹄从比约恩和阿尔弗雷德身边闪过,一旦被踩中就会身受重伤。但阿尔弗雷德却完全无视着危险,抱着比约恩在地上翻滚、厮打。那力气和活力,完全不像是受了比约恩的全力一击。 “你以为靠着你的那点魔法能够杀死我?”阿尔弗雷德狠狠地掐着比约恩的脖子,“湖中剑的剑鞘是梅莉送给我的,有它在身边,任何人都别想打败我!” 第八章 铁骨(6) 数个铁蹄从他们身上踏了过去。无论是踏在比约恩背上、还是踏在阿尔弗雷德背上,都对扭打着的双方施加着同样的重创。但是阿尔弗雷德依靠着剑鞘的力量不断地恢复着,真正受到伤害的却只有比约恩一人。 阿尔弗雷德曾用摔跤的方式制住奇马尔波波卡,虽然比约恩受着战神的加护,但在力气上却并没有超出阿尔弗雷德太多。双方骑兵的对冲结束后,他才终于踢开了阿尔弗雷德,抓起长矛后退到了合适的距离。而阿尔弗雷德在察觉力量稍逊对方后也不再继续纠缠,抓起丢掉的佩剑和比约恩继续对峙着。 这一阵厮打下来,双方都已经气喘如牛。 “这不是一个不会魔法的人因有的力气。”比约恩皱着眉头,“你的力量来自哪里?” “怎么,怕了?”阿尔弗雷德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咧嘴一笑。接着,他朝前挥了下手,对着身后的骑士喊道:“不要发愣,也别怕踩着我,继续进攻就好!” “阿尔弗雷德,你确实是一个狠角色,但我也已经今非昔比了。” 比约恩同样一挥手,对身后的部下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两拨人马都愣住了:比约恩和阿尔弗雷德就站在他们的正中,骑兵对冲时难免会撞到他们。刚刚是事发突然来不及勒马,怎么现在还要他们冲锋?但见阿尔弗雷德和比约恩态度坚决,他们不敢抗命,只好策动坐下的战马,开始了第二波的对冲。 滚滚的马蹄声再次响彻四周。比约恩张开喉咙,发出比马蹄声更重的吼声:“阿尔弗雷德,你拦不住我。我这次回来,对手就只有海斯泰因!” 应着声音,一股魔力再度在他的矛尖上聚集。按理说他的魔力已经消耗了不少,可他这次的聚集的力量却和他攻击奇马尔波波卡、和他攻击阿尔弗雷德的那两击并无多少差距。阿尔弗雷德一早就注意到了比约恩嘴角的血渍,此时不由心生怀疑:难道他已经抛弃了阿萨神族,改学了阿兹特兰的魔法不成? 身后传来一个骑士的声音:“骑士王,接住我身下这匹马!” 阿尔弗雷德不好从比约恩身上移开视线,但他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那个骑士已经乘着第一波对冲后的对峙时间里脱下了自己的头盔和盔甲,轻装上阵。在他的马来到阿尔弗雷德侧后方的瞬间,他忽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而阿尔弗雷德则顺势抓住马的缰绳,飞身翻到了马背之上。 不等阿尔弗雷德坐稳,敌方一个骑兵已经来到了阿尔弗雷德前方,手中的刀朝着他的脖子直挥而来。但刚刚跃起的那个骑士却在同时准确无误地落到了那个敌人的身后,手起刀落,敌人从马上摔下,而他则夺过了敌人的战马! 这招虽然困难,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们却人人都会,就连擅长弓箭的格拉海德也曾在尹斯特里亚领展示过。可那些苏格兰的领主却是第一次见:本来是敌我两个骑兵对冲,地上还站着一个敌人,一合下来,两个骑兵都成了敌人的,而地上的却成了自己人,那看着真是像魔术一般。幸亏双方都已无法停下,不然,比约恩的这群部下怎么也得被吓走几个。 比约恩的吼声忽地又大了一些。他全身青筋暴起,双手抓着长矛狠狠地朝下一砸,那聚集在矛尖的魔力就如潮水般向着阿尔弗雷德涌去! 阿尔弗雷德这次已有了准备,怎会去硬生生地挨这一击。比约恩的长矛刚往下压,他立刻在马腹上踢了一脚。等比约恩的将魔力挥出时,他坐下的战马已高高地跃到了空中,那汹涌的魔力就这样打了个空。不多时,那马就跃至比约恩的头顶,阿尔弗雷德顺势将剑往下一探。比约恩刚用全力把魔力推出,难以变招,全身上下满是破绽。阿尔弗雷德的剑毫不犹豫地就朝着比约恩盔甲未能保护到的要害部位划了过去。 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在不可能大幅度变招的情况下,比约恩的那根长矛却忽地在他的手中朝后滑了一小段距离。阿尔弗雷德挥下的剑正好打在了那向后探出的一小段矛柄上。与之同时,阿尔弗雷德感到那矛柄上生出了一股诡异的暗劲,他手上的那根铁剑“彭”地一下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这一波对冲结束了。阿尔弗雷德拉转马头,神情严肃地盯着依旧站在地上的比约恩——他手上的长矛只剩下一个木质的矛柄,铁质的矛头同样在刚刚那股暗劲下碎了一地。 “我听说过这一招,是米斯特汀一族的碎剑术吧?可米斯特汀一族向来和海盗为敌,怎么会把这套剑术传给你?” “为了战胜海斯泰因,我学的东西可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 比约恩丢掉木质的矛柄、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摆出了一个让阿尔弗雷德找不到破绽的架势。 “骑士王,就用你引以为豪的剑术来一对一对决,如何?” 阿尔弗雷德脸上渗出一点汗珠。他意识到比约恩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精灵级魔法师,接下来的作战恐怕会异常艰难。但这反让他多生了几分胆气。他从部下手中接过一把新的剑,勐地朝前一挥,吼道:“骑士们,全部随我冲锋!” “看来单挑的提议被拒绝了啊。”比约恩冷静地说道,“既然如此——进攻!” 双方的人马第三次发起了对冲。 “先将那些喽啰给除掉!”阿尔弗雷德在最前方喊道,“魔法是有极限的,等拖到他魔力耗尽,我们再一起围攻他!” 比约恩摇了摇头,后退几步让部下暂时挡在自己的跟前。在阿尔弗雷德的注视下,他用剑剖开了在刚刚的对冲下死去的一个骑士的胸膛,将心脏取出,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又是一股魔力在他的矛尖聚集,威力比起之前不减反增。阿尔弗雷德心中一寒:比约恩果然已经学了那群阿兹特兰人的魔法。 “阿尔弗雷德,你提醒了我。带着剑鞘的你,一时半会儿好像还死不掉。” 比约恩将剑尖偏向了另一个骑士的身上。 “那就先把你的部下一个个杀掉,再来解决你吧。” 第八章 铁骨(7) 又是一股汹涌的魔力朝着阿尔弗雷德的一个骑士压去。为了躲避魔法,阿尔弗雷德的冲锋队形已经很是分散,比约恩的攻击难以命中复数的敌人。而要击败一个骑士,比约恩实际上也不需要耗费多少魔力。但他却像是炫耀自己恢复的魔力一般,依旧在那一击上使用了全力。阿尔弗雷德的骑士哪能躲过这一击,被不幸命中的者连人带马都被压成了一团,死状极其可怖。 阿尔弗雷德愤怒地呼喊着,连续穿过数名敌军,直朝着地上的比约恩扑去。而比约恩也像故意炫耀似的,不用魔力、而是使用剑术迎击阿尔弗雷德。在马掠过比约恩的短短时间里,两人用剑交换了五、六招,阿尔弗雷德虽然占据优势,但却一时无法取胜。倒是最后一次短兵相接时,比约恩的手上又生出一股暗劲,把双方的剑再度给震碎了。 交锋过后,双方的人马又一次散了开来,只有比约恩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阿尔弗雷德喘着大气调转马头,到了这种时刻,他们也只能选择以死相拼。 一股烤肉的香气却很不合时宜地在这时飘了过来。起初双方都没在意,但随着那股香味逐渐浓厚,两方的士兵的肚子都叫了起来:阿尔弗雷德的部下刚从牢房里脱身,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追着特索索莫克逃了出来;而比约恩的部下更是一路跋涉,只恐晚到一步。说来不争气,闻着那香喷喷的烤肉味,两支队伍高昂的的斗志一下子就消了一大截。 阿尔弗雷德和比约恩不约而同地皱着眉头看向香气飘来的方向——只见几辆马车载着一堆海盗朝着这边跑来,每辆马车上都生着一个炉子,在上面“滋滋”地靠着肉,让人一时分不清他们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卖烤肉的。 “烤!继续烤!”海盗们的声音从远方飘来,“瑞典王有令,一刻都不能让香味停下来!” “攻心的计策?” 比约恩皱着眉头,盯着那一辆辆摆着烤炉的马车。明明是在前往战场,那群海盗却一个个若无其事地烤着肉,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上面还有其他陷阱。他这次带着骑兵急行军是来协助阿兹特兰人的,如今温契斯特已经被敌人夺回、特索索莫克又已经逃离,艾拉的援军一到,他也没了继续进攻的兴致。只见他叹了一声,挥手对身后的部下说道;“撤退,去和大部队汇合!” 望着撤走的比约恩,阿尔弗雷德一时竟不敢去追,只留在原地等着艾拉赶来。 随着车队的靠近,艾米和艾拉的争执声传了过来: “陛下!你到底多久没洗头了?” “我在监狱里当然没法洗头了!不对——别说的像是因为我没洗头才出现烤肉味的好不好! !” “那你是有多喜欢烤肉,一头扑进去了?” “艾米,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好不好! !” “那好,陛下你说说,你头上的烤肉味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小孩子,我也没见过把头发玩成这样的!” “我说了,就是因为喝了药水……” “谁会制作把头发变成烤肉味的药水啊?陛下偷吃烤肉没关系,找什么理由?就算找理由,也要找的像样点吧?” “啊啊啊啊啊!我一定要问丹拿精神损失费!狠狠地要个一笔!” …… 这样争执着的两人随着马车一路来到阿尔弗雷德面前。见到阿尔弗雷德在前方等她,艾拉暂时不再和艾米争执,而是朝阿尔弗雷德挥了挥手:“骑士王,你怎么在这里等着?抓到阿兹特兰人了?我这里有烤肉,要不要过来吃一些?” “我晚来了一步。”阿尔弗雷德说道,“他们逃走了。” “逃走了就去追啊!别在这里等着,虽然烤肉很香,但也不能……” 艾拉忽地瞥见阿尔弗雷德的脸色不太好看,急忙改口,认真地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比约恩救走了他们。他变得很强,我很难挡住他。”阿尔弗雷德青着脸回答道,“特索索莫克、奇马尔波波卡、尹兹科亚特尔、如今再加上一个比约恩,事情已经变得很麻烦了。瑞典王,接下来还得靠你的部队死守温契斯特了。” “能先解释一下比约恩为什么会在这里么?”艾米看阿尔弗雷德的眼神变得不是很友善,“我们是从南安普敦登陆的,离温切斯特本来就很近,可比约恩却是从苏格兰赶来,不仅路途远的多,沿途还有许多城镇阻碍。他这么快就赶到这里,听着像是那些沿途的城镇完全没有防守的军队一样。骑士王,你自己的军队呢?” “我的军队现在有点急事……” “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急事?”艾米冷冷地打断了阿尔弗雷德的话,“之前海岛共和国的总督利用瑞典王,把她当成了便宜的佣兵。于是海岛共和国就灭亡了。”“骑士王,瑞典王是把你当成盟友,所以才赶来支援你。你不会是把她当成了不要钱的佣兵了吧?” “确实。”艾拉也认真地看向了阿尔弗雷德,“盟友的意思是你出兵、我也协助出兵,我出兵、你也协助出兵。可除了几个骑士外,我到现在都没见到英格兰的正规部队。阿尔弗雷德,你要我的部下为不列颠守城,总得解释一下你自己的部队在哪里吧?” “他们在爱尔兰和苏格兰。” “那为什么不……你刚刚说什么?在哪里?” 艾拉和艾米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反攻爱尔兰和苏格兰。”阿尔弗雷德说道,“比约恩这支部队也是我故意放进来的。沿途的各镇居民都已经被我训练过,你们经过南安普敦时因该已经见识过了。比约恩虽然经过了这些城市,实际上却没有消除各镇的武装力量。” “也就是说……”艾拉试探着问道,:“比约恩这支队伍实际上已经是瓮中之鳖?” “瓮中之鳖说不上,但他们已经没法及时回去救援自己的领地了。前提是在我的部队完全占领叛军的领地之前,温契斯特不被攻陷。”阿尔弗雷德朝艾拉鞠了一躬,“这大概是最快结束苏格兰和爱尔兰叛乱的方法了。瑞典王,事后我会报答你的,这次就拜托了。” 第九章 陷阱(1) 温契斯特城的一间会议室内,艾拉一行人正神情严肃地商讨着之后的作战计划。 除了阿尔弗雷德和艾拉之外,艾拉这方还有艾米、格拉海德、达斯特参与会议,而阿尔弗雷德一方则有七八个骑士参加。 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地图,不是很精确,但还堪堪能用。一个骑士在地图上标记了几个大致的方位,指着它们汇报到:“这是目前为止侦察兵发现有敌人的全部地点。比约恩的大军军队已经全部抵达温契斯特领。不过从这些地点来看,他们并没有往城镇过来,不知在寻找什么。” “毫无疑问,是水源。”阿尔弗雷德说道, “他们擅自深入英格兰的腹地,最先缺的肯定就是水。只要各镇的民兵持续骚扰他们的补给线,最多一个月,他们的粮食就要供应不上了。另外,我猜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察觉我的计划部署。” “是。应该是没察觉。”一个骑士应和道, “沿途的各镇、各村隐藏着大量的人民武装,苏格兰和爱尔兰又在遭受进攻,他们哪怕得知其中一个讯息,现在就已经撤退了。” “但是也有可能是他们明知如此,却依旧准备强攻温契斯特。”另一个骑士分析道, “瑞典王这次带来的人不多。黑死病又正在温契斯特流行。而且对面还有四个精灵级。在他们断粮之前,温契斯特很有可能失守。”这话一处,在场的人都开始变得愁眉苦脸。 有些人叹气道:“早知道对面有四个精灵级,就不采用这种冒险的计划了。用军队老老实实地正面迎击,恐怕情况还会好一些。” “那样只会让战争变得旷日持久,白白损耗英格兰的国力。”阿尔弗雷德训斥道, “我们的对手并不只是比约恩。你们要时刻记得,天方帝国的爪子已经伸到了阿勒曼尼联邦,和我们只有一个海峡之隔!”话虽如此,大多数人却依旧没什么信心。 有人在一旁悄悄嘀咕道:“要从四个精灵级下守城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只是守到他们断粮的话,那也不是办不到。”人们一齐把目光投向了说话的人——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阿尔弗雷德抢着问道:“瑞典王,你是有什么办法了么?” “我分析了一下那四个精灵级的能力。”艾拉说道, “首先是奇马尔波波卡,他的魔法让他的皮肤很坚硬,刀剑很难砍出伤来,相对的,他的力气就远不如伊兹科亚特尔和特索索莫克。这能力只适合防守,攻城时恐怕没有多少用途。” “虽然这么说,但这毕竟是一个精灵级啊?”一个骑士说道, “当时他们扮成商队在宫廷里袭击骑士王时,骑士王连无坚不摧的湖中剑都用了,结果还是没能伤到奇马尔波波卡。最后还是骑士王抛掉剑,用摔跤制服了他。” “我记得他还有一项能力,”艾拉说道, “不管是从哪个方向飞出去的箭,最后都会集中落到他的盾上,对不对?” “是的,我想起来了。不只是他,他的那些鹰武士都会这一招。”那骑士回答道, “那这不是更麻烦了么?我们在城墙上的远程优势都没了。” “反过来,让我们利用这一点。先射箭引诱他使用这项能力,乘着普通的弩箭都被他吸过去的时机,我们用巨弩偷偷来个一发。”艾拉的手夸张笔画了一下, “嘭地一声,连盾牌带人一齐解决掉。”达斯特 “噗”地一声喷了出来,冲艾拉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样真的能行么?”阿尔弗雷德有些犹豫, “一般的精灵级魔法师是能够一击摧毁石制城墙的。对标一下,无法摧毁城墙的攻击,恐怕无法打破奇马尔波波卡的防御吧?” “为什么不行?七丘帝国最强大的弩机是能够让弩箭插入石制城墙的。我一会儿给你们画出图纸,你们加班赶制出来!只要一台就够”阿尔弗雷德计算了一下时间:“比约恩要找到水源需要一段时间,然后返回、搭建围城营地……温契斯特有许多熟练的匠人,如果图纸不是太复杂的话,应该赶得上。” “那特索索莫克怎么办?”有人在一旁问道, “他可是能够用拳头打塌城墙的,攻击力非常可怕!光是一个人骑士王还能应付,但一旦城墙塌陷,敌人的大军就涌进来了!” “用拳头打塌城墙的前提,是城墙在他拳头能够够到的范围!换句话说,他必须要来到城墙下才能发动进攻!” “原来如此。”艾米点了点头, “特索索莫克在逃脱前已经身受重伤,就算能够上战场行动也不会很便捷。我们只要布置一些针对的陷阱,甚至可以派个人专门盯着他,他挪到哪里就在哪里往下倒热油。只要这些陷阱他中一个,就会失去战斗力了。” “可以试试。”阿尔弗雷德连连点头, “我一会儿就安排人,先在城墙前方挖个几百个陷坑。” “但他们实际上没必要强攻城墙进来的。”有人说道, “伊兹科亚特尔能够在地上打出地道,他们可以从地道进来。” “从地道钻进来并不比用云梯快捷多少。我们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一招,只要留心防备就好。” “可是他们会从哪里钻出来我们根本不知道,这该怎么防备?” “这个我知道。”格拉海德看了达斯特一眼, “就像在树林里找人一样,森林虽大,但人必然需要水,所以我们只要沿着河流找就行。通过地道钻进来的部队不管从哪里钻出来,最后都是要跑去支援攻城的。只要在城门、城墙的入口等地方提前安排陷阱就行。” “不错嘛。”达斯特拍了拍格拉海德的肩膀, “我喜欢能够举一反三的学生,改明儿我请你喝酒。”艾拉点了点头:“我们的目标是抓住伊兹科亚特尔,然后击败第一波入侵的敌军。这样,我想敌人就再也不敢再用地道入侵了。” “但是伊兹科亚特尔是会打洞的。如果是普通的陷坑,他掉进去就打洞出来了。这该怎么办?” “很简单,用热气球上的海洋之火。用密闭容器装好,陷坑的地方不放,但陷坑的四周都埋个一份。”艾拉说道, “伊兹科亚特尔掉进陷坑里,肯定会想打洞逃离。这样就会弄破容器,海洋之火就会爆炸了!” “这样看来阿兹特兰的三人都有方法可以应对。”阿尔弗雷德连连点头,但神情看起来却并没比先前轻松多少, “那问题的关键,就是如何对付最棘手的比约恩了。” 第九章 陷阱(2) “比约恩啊。”艾拉的眉头锁了起来。要按阿尔弗雷德的描述,他确实难办。他的魔法能够在远处进行攻击,很难让他中陷阱。一旦他破开城墙,防守就变得没有意义。此外即使近身,他的剑术也非常麻烦。 她不知不觉地将视线投向了艾米:“艾米,你那洛基的加护……” “尹瓦尔是比约恩的哥哥。”艾米回答道,“就算我想让他帮我,他也不会帮的。”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艾拉歉意地说道。要到达精灵级以上的洛基加护就需要把艾米的身体让给尹瓦尔,她本来无论如何都不该提这个的。 见艾拉有些愧疚,艾米慌忙补充到:“但是我可以用阿芙洛狄特的加护尽力协助。虽然没法完全制止比约恩的行动,但干扰他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的话就只能寄希望于格拉海德你了。”艾拉转头看向格拉海德,“一旦比约恩上场,你和你的所有弓手就全都瞄准他,不停地射。” “全部瞄准比约恩?”格拉海德回答道,“说实话这样未必会有效,而且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法支援战场了。” “只要能够干扰比约恩让她不能攻破城墙就好。失去城墙,再多的弓手支援也补充不回来的。” “这样的话我的部下也可以参与。”阿尔弗雷德说道,“虽然格拉海德是不列颠最强的弓手,但稍微逊色一点的我这里也还有一批。” 作战方案就这样定了下来。虽然众人都觉得其中有些计划有些不是让人很满意,但一时也没人能拿出更好的方案了。 “那么来谈最重要的事情!”艾拉把头凑到阿尔弗雷德跟前,“你的部队去轻轻松松地偷家,让我的部队做这么困难的工作,你总得有点表示吧?你国库里还剩多少钱?和我说说?” “真是有海盗风范的谈判啊。”阿尔弗雷德笑了笑,“虽然我知道瑞典很穷,但很可惜,我这边也没剩多少钱了。” “怎么会这样!”艾拉嚷了起来,“那我不是当了免费佣兵了么!海岛共和国虽然当初也把我当佣兵,但多少也给了点钱呢!” “我们不是盟友关系么?谈钱干什么。”阿尔弗雷德说道,“这样如何,我看你瑞典的士兵亦步兵为主。这次战争结束后,我支援你们一批战马,再派几个骑士,帮助你们训练骑兵队伍如何?” “唔……还是比较想要钱。” “我知道瑞典的马匹比我们的强壮一些。”阿尔弗雷德说道,“但骑兵队伍的组建可不只是要马匹就够了的。没有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和良好的训练,那就只是骑着马的人而已。” 艾拉想起了七丘帝国那支以骑兵为主但每次都一触即溃的第一野战军,以及贝伦加尔那支虽然人数不多但每次都能起到关键作用的铁甲圣骑兵。 “好吧……但是守城期间,我的部队全都吃你的喝你的!” “是瑞典的粮食遇到了困难吧。”阿尔弗雷德回答道,“不止是守城期间,战争结束后,我还可以支援你一点,虽然不会很多。” 协议就这样达成了。阿尔弗雷德开始征召市民进行计划中的陷阱作业。但是黑死病在温契斯特已经有抬头的趋势,所以征召的人不能太多。好在大部分已经得病的人都在监狱中,情况还容易控制。艾拉派人把监狱清扫了一遍,放了些跳蚤药和老鼠药,然后就把已经得病的人继续安置在监狱。其他的人则转去其他地方进行隔离。 部队里的磺胺按人数一共三千份,按后续可能发病的人预计,数目远远不够,只能等待帕拉塞尔苏斯的支援。至于丹,艾拉虽然请他进行磺胺的制作,但并不抱多大的希望——他一个人人力有限,而且他的“药物”真的是一言难尽。要不是丹隔天早上就把消除头发气味的解药给弄了出来,艾拉甚至连磺胺的配方都不想告诉他。 那些因黑死病而死的人、以及城外被挖去心脏的尸体加在一起堆积如山,以温契斯特目前人手来不及掩埋。但这些放着是会加速黑死病的传播的,只能一起堆到城外撒上油一烧了事。焚烧尸体的烈火持续了数天,老鼠和苍蝇在烈火中尖叫着逃离,仿佛见到了世界的末日。 这些工作完成后,艾拉带着艾米登到城墙上,视察陷阱的完成情况。离作战会议已过了小半个月,计划中的陷阱和器材都以超乎意料的速度在推进着,但艾拉却依旧显得忧心忡忡。 “艾米,说实话,这些陷阱和器材能不能起效,我一点把握都没用。”艾拉说道,“如果我这里有个大精灵以上实力的人就好了。培育大精灵魔法师的方案我都已经做好了,可我却怎么都找不到一个熟悉天文的合适人选。” “陛下,我还是不明白天文和魔法有什么关系。”艾米说道,“陛下你天文是学的最好的,不依旧不会魔法?而且你明明不会魔法,为什么就确信按你的方案能够培育出大精灵以上的魔法师呢?” “不是确信,只是认为值得尝试。”艾拉叹了口气,“算了,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要不我再写封信调戈特弗里德调吧,不过他应该赶不及过来了……” “如果陛下觉得为难的话,其实可以直接撤退的。”艾米说道,“阿尔弗雷德的提议我总觉得我们吃亏。而且局势变成现在这样也完全是阿尔弗雷德的战略部署有问题。陛下救出阿尔弗雷德,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如果我们的对手只是阿兹特兰人,那确实可以撤退。但比约恩一出现,情况就变了。艾米,你不会以为比约恩取得苏格兰和爱尔兰后,会放着海盗王国不管吧?” 艾米愣了一下,然后低头回答道:“确实。他的父亲以及三个哥哥全都死在了陛下和海斯泰因的手上,领地也被夺去了。在苏格兰站稳脚跟后,他绝对会来报复的吧。” “想以前,他还是叫海斯泰因老大的。”艾拉叹气道,“他的事情,真想抛给海斯泰因来解决啊。” 就在这时,一个骑士急匆匆地跑到了城墙上来。 “瑞典王,不好了,骑士王他好像得黑死病了,你快点去看看吧!” 第九章 陷阱(3) 这是艾拉和阿尔弗雷德在温切斯特开作战会议前发生的事。 当比约恩与后继赶来的部队汇合时,特索索莫克等人已经被他们给抓住了。失去魔力、并且身受重伤的这三人完全不是比约恩军队的对手,被粗麻绳五花大绑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直到与比约恩见面。 “喂!”奇马尔波波卡虽然身受重伤,却依旧声大如雷,“快让你的人把我们解绑!捆的太紧了!” “当然,你们都是我请来的帮手。”比约恩说道,“但在这之前,你们是不是应该先向我和我的所有部下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没有守住温契斯特城?为什么?三个精灵级?” “我们上了当!”奇马尔波波卡吼道,“我们中了迷药,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迷药?你们是在室内被抓住的?” 奇马尔波波卡的声音顿时小了一些;“不是……是在露天,城墙下面。” “露天?”比约恩的声音大了一些,“你们三个是怎么做到在露天一齐地被迷药迷倒的?” 奇马尔波波卡的声音更小了:“我们全都坐在一个地方,等着决斗等了好久……” “决斗?”比约恩感觉一股怒火在往自己的脑门上窜,“你们有没有搞错?这是战争!这是决斗能解决的事情么?而且等了好久?这是战争!一分钟就能决定成百上千人的性命!你们就在那里干等着?” 奇马尔波波卡的声音小的听不到了:“这不关我的事,都是特拉托阿尼做的决定……” “特拉托阿尼并没有想用决斗解决问题,只是想争取时间让我们休息。”尹兹科亚特尔同样小声地回答道,“我们太累了,非常需要休息,所以才假意答应了这个决斗。谁知道提出决斗的对方也同样心怀不轨!” “休息?”比约恩的语气软了一些,“你们是坚持了很久结果抵挡不住了么?” “不。”奇马尔波波卡想也没想就插嘴道,“他们是跳舞跳到没力气了。” “跳舞?”比约恩刚刚压下去一些的火气顿时翻倍涌了上来,“你们就是这样守城的?” “我们是上了敌人的当了。”奇马尔波波卡嚷道,“温契斯特爆发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瘟疫。然后那个女娃子就说需要跳舞请神才行。谁知道她是想着乘我们跳累了来偷袭!这片新大陆上的人说的话就没有可信的!” “我们是吃了知识的亏了。”尹兹科亚特尔也在一旁为自己分辨道,“那瘟疫很可怕,我们都以为是神明造成的。现在想想,这大概就和那什么马一样,在这片新大陆很常见,只是我们没见过罢了。 “什么样的瘟疫?”比约恩皱起眉头,“天花?还是霍乱?” “那都是什么?”尹兹科亚特尔和奇马尔波波卡面面相觑,“我们只知道那瘟疫传播性很强,一天就能传染成千上百人,得病的人皮肤下会长满很可怕的黑斑,最快的当天就会死亡,慢的能挣扎几天,但还是必死无疑,没法治愈!” 尹兹科亚特尔描述的是黑死病的情况,但比约恩却听得一脸茫然。黑死病的爆发只在数百年前的七丘帝国文献中有过一些记载,比约恩知道的并不比尹兹科亚特尔等人多。当黑死病在七丘帝国爆发时,比约恩还在阿兹特兰没有回来呢。 “你们听说过这种瘟疫么?”比约恩又询问他的部下们。 所有人都摇着头。比约恩的部下全都来自苏格兰,虽然苏格兰和英格兰相邻,但境内山区众多,和英格兰的交往并不密切。黑死病的情况当前仅在七丘帝国、阿勒曼尼联邦、天方帝国等地中海沿岸地区为人熟知,英格兰的人都只是略有耳闻,更不用说苏格兰了。 尹兹科亚特尔和奇马尔波波卡不由的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居然当地人都没听说过,难不成这病真的是独腿战神烟雾镜所为? “温契斯特被夺回、骑士王被救走,我们的控制英格兰的计划已经宣告失败了。”比约恩叹了口气,对自己的部下说道:“没办法了,先给他们松绑把。” 得到解脱的奇马尔波波卡有气无力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反攻温契斯特?” “反攻?不,已经来不及了。温契斯特既然丢了,那我们随时都会被敌人包围——我到现在还没发现敌人的主力部队在哪里。在这种事情发生前,我们需要马上撤回苏格兰!” “撤回去?”奇马尔波波卡一下子炸了,“我们的阿兹特兰的三百名武士还都陷在里面呢!那可不是普通的士兵,是最精锐的三百名鹰武士和豹武士!” “你们刚刚说了这么多,还没意识到对手有多麻烦么?”比约恩严肃地说道,“你们嘴里的那个女娃子可是有着另一个‘凯旋者’的称号!战机已经失去了,要是撤晚了,我们全军都要陷在这里!” “不行!”奇马尔波波卡嚷道,“你当时是说新大陆有很多心脏,我们才会来帮助你的。放弃进攻英格兰,那你就把你苏格兰的心脏给我们!” “你说什么?”比约恩不由地从士兵手中接过了自己的长矛,“你再说一遍?” 奇马尔波波卡在比约恩手下吃过亏,不敢放肆,连忙闭上了嘴巴。但是尹兹科亚特尔却在一旁说道:“比约恩,你最好想清楚,我们撤回去,英格兰也不会收手。当下温契斯特守军不多,敌人的两个王又都在里面,放弃这个机会,就会演变成惨烈的持久战了。” 比约恩内心开始动摇。他在原地思索了好久,最后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好吧,我试试看能不能把骑士王骗出来抓住吧。” “把他骗出来抓住?”奇马尔波波卡和尹兹科亚特尔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怎么骗?” 一只老鼠吱吱地叫着,从比约恩的眼前跑过。比约恩放下长矛蹲到地上,捡起了几块碎石头。 “以老鼠为例,我们要怎么才能用石头困住那个老鼠?” “用石头困住老鼠?”奇马尔波波卡想也不想就回答到,“那就得把石头在老鼠周围搭高,在四周都搭成一个它翻不过去的墙吧?” “老鼠可不会乖乖等着你在他周围把墙搭好。” “那就先搭墙,然后在墙内放一些食物吸引老鼠,并在墙上设计一些机关,老鼠一进来就堵上?” “这只能骗到一些笨的老鼠。可我们目前面对的‘老鼠’,可聪明机灵的很呢。”比约恩说道,“对付聪明的老鼠,就要用聪明的陷阱。对付绝顶聪明的老鼠,那就要用绝顶聪明的陷阱,甚至连墙都不能堵死,不然,它们是不会进来的。” “连墙都不堵死?那不是他们进来后就直接跑了?” “奎拉奇里大师教过我一个有趣的知识。”比约恩说道,“就用它来试试吧。” 第九章 陷阱(4) 阿尔弗雷德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艾拉和一群骑士进门时,他忽地作呕,趴在床沿狂吐不止。一旁的仆人们觉得这不雅观,慌忙拿了个脸盆上来,另有人拿着抹布准备将地上的呕吐物清洗。见状,艾米急忙上前将那两个仆人拉了开去。 “不要再这样靠近骑士王了,小心不要被唾液碰到,呕吐物也不能直接接触,以前我们见到过疑似因为接触痰液而患病的。” 一听到会被传染黑死病,那两个仆人全被吓到了。她们颤抖着小声问道:“可是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该怎么办?” “想办法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起来,每次接触后都用开水熨烫一下,最好是烧掉。尤其手和脸,需要格外当心。” 那两个仆人慌忙点了点头:“好的,我们先去准备一下。” 她们低着头侧身从艾拉身边走过,可以看到她们的身体已经怕的发抖。而由于没人清洗,地上的那摊呕吐物就留在了那里。艾拉伸手拦住了准备进门看望阿尔弗雷德的其他骑士:“现在不能靠近骑士王,想说话,就站在门口就好。” 但是那些骑士们却并不害怕害怕,嚷着:“我们不怕死!让我们进去!”便开始推攘艾拉。 阿尔弗雷德愤怒的吼声响了起来:“混蛋,你们要是全都得了病,谁来守卫温契斯特?给我听瑞典王的命令!” 那群骑士这才被震住了,老老实实地站在了门口。却见阿尔弗雷德因刚刚那一声大吼连呛了好几声,又“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艾拉注意到,这些呕吐物里有大量红色的血痰。 “阿尔弗雷德,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症状的?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感觉身体很冷。”阿尔弗雷德把被子裹在身上,连连打着寒颤,“现在就是头痛,全身无力,心脏跳的厉害,呼吸也好像有些难受了,然后还有这个……” 阿尔弗雷德伸出手,把自己的衣袖掀上去一些,给艾拉看上面浮现的可怕黑斑。 艾拉的眉头开始锁了起来:“阿尔弗雷德,药吃了么?” 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还没有。现在药很缺,我想着我身体好,应该不吃药也能顶过去……” “白痴!给我马上吃下去!” 艾拉嘶哑的喊声吓了阿尔弗雷德一跳。他有气无力地问道:“瑞典王,我的病情很严重么?” 艾拉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她不是医生,但见过许多黑死病的病人。阿尔弗雷德现在的症状岂止是严重,甚至是可以说是最严重的类型。相同症状的人短的坚持不过半天,长的也最多只能撑个三天。而症状严重到这种程度的人,即使服用了磺胺,死亡率也是百分之一百。 ——没错,百分之一百。到目前为止,磺胺对这种重症病人的治愈率为零。 虽然艾拉什么也没说,但从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上,阿尔弗雷德已经看到了一点端倪。忽然,他大吼一声:“众骑士听令!” 那群骑士在门口哗啦啦地跪了下来。看着他们,阿尔弗雷德严肃地说道:“在我生病期间,只要苏格兰的危机没有解除,温契斯特的军务就全权交给瑞典王打理,必要时,她可以调动全国的军队。你们全部要听从她的命令。明白没有?” 艾拉被吓了一跳:“阿尔弗雷德,你这……” “你以前也曾把军队放心地交给过我。既然是盟友,就得有基本的信任。”阿尔弗雷德示意艾拉不要打断他的话,因为他已经没有多少说话力气了,“至于我的部下服不服你,那得看你了。必要时,你可以处死包括在场的骑士在内的任何人员,以正军纪。” 没有人说话。于是阿尔弗雷德又生气的喊了一声:“听到没有,回答我!” 那群骑士这才在地上低头回答道:“遵命!” 阿尔弗雷德松了一口气,然后脸上就露出了疲惫的表情。他坐不住身体,慢慢地躺回到了床上。忽然,他说道:“艾米小姐,你有没有考虑过现在和我马上结婚?” “哈?”艾米愣了一下,“你这是在……开玩笑?” “是啊,开个玩笑。”阿尔弗雷德的眼睛慢慢闭了起来,“我还没结婚,如果就这样死了,你们就按继承法规定的,找一个继承顺位排在最前头的继承人吧。” 那群骑士们大惊失色:“骑士王,你……” “我累了。”阿尔弗雷德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来看望我。” 众人只好退了下去,把阿尔弗雷德留在了那间有些阴暗的屋子里。艾拉忍不住回头一瞥,却看到他又坐起身,把挂在床边墙上的湖中剑取了下来,如对待恋人般抱在了怀中。 刚一走出房子,那群骑士们就扯住了艾拉的袖子:“瑞典王,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骑士王!” “我也想啊。可是我不是医生。”艾拉说道,“目前的情况也就只能等帕拉塞尔苏斯过来,希望阿尔弗雷德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 忧愁以沉默的形式笼罩了人群。过了一会儿,忽地有人悲愤地喊道:“都怪那群阿兹特兰人!要不是他们把骑士王关进监狱,他好好地待在宫殿里,怎么会染上这个病!”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附和: “没错!都怪那群阿兹特兰人!现在就该把那些战俘全都处死!” “也不能饶过主犯!瑞典王,带我们主动出击,击溃比约恩的部队吧!” “没错,我们主动出击吧!我现在就叫上我的扈从……” “你们脑子昏了?”艾拉瞪了那几个请战的骑士们一眼“你们不是刚刚还在阿尔弗雷德的带领下和比约恩交过手么?你们赢了么?” 那群骑士一个个都低下头,不说话了。 “陛下,少了阿尔弗雷德,英格兰人的士气会低落很多。”艾米在艾拉耳边小声说道,“不想些办法提升士气的话,恐怕连守城都守不住了。” “那也不能主动出击!阿尔弗雷德在时都不得不采取守态了,现在阿尔弗雷德不在,主动出击完全就是白白送死!” 就在这时,一个侦察兵匆匆地从远处跑了过来。老远地,他就向着那群骑士们喊道:“撤退了!比约恩的部队昨天晚上忽然撤退了!” 第九章 陷阱(5) “撤退了?他们前不久不还是在寻找水源么?”艾拉有些难以难以置信地说道, “你说仔细些,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情报的?你看过敌人的营地了?” “不、我不敢太过靠近敌人的营地,所以一直远远地潜伏着。”那侦察兵回答道, “但是昨天晚上,我在快睡着时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很多人的脚步声!我连忙顺着声音的方向偷偷摸过去一看,结果就看到比约恩的部队正成群地往着北方走。我不敢大声呼吸,在旁边潜伏了很久。从我前面走过去的人很多,就算没有全部,也有九成的敌军!等他们全部走过去了,我壮着胆子摸到敌人原先的营地的位置一看,那营地还像原来一样留着,但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等了好久也没声音!里面的人肯定已经全部走完了!” “他们肯定是发现骑士王的计划,得知苏格兰正在遭受攻击,所以火速赶回去救援了!”一个骑士说道, “它们留下营地就是为了拖延我们,但它们失算了,我们的侦察兵当晚就发现了它们的行踪。这正是追击的好时机,瑞典王,带我们出击吧!”艾拉摇了摇头:“我觉得有点蹊跷,按阿尔弗雷德的计划,他们就连后勤都运输不过来了,怎么可能忽然得知后方的消息?” “那就是他们缺乏粮食,不得不撤退了。”另一个骑士说道,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是追击的大好时机。哪怕是为了支援苏格兰的友军,我们也得追击!” “我是怕这是对面故意引我们出去的策略。”艾拉继续摇着头, “缺少城墙的保护和提前准备的陷阱,一但遇到对面的伏兵,我们就完了。”有人忍不住嚷了起来:“比约恩是北方的蛮子,那群阿兹特兰人连武器都是石头的,他们哪能想到什么陷阱!要是做什么都这样瞻前顾后的,那还打什么仗!”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艾拉感到脑袋有点发热。虽然阿尔弗雷德把军权交到了她的手上,但他的部下果然没那么容易遵从。 她只能搬出阿尔弗雷德的话来镇住这群人:“阿尔弗雷德刚刚还说……” “陛下,我觉得平白无故让他们禁止他们出击,只会增加他们和陛下的摩擦。”艾米小声说道, “陛下有其他说服他们的办法么?”艾拉稍微冷静了些。她努力把骑士们的指点声抛在一旁,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要追击可以,不过我们得先去查探一下它们留下来的营地的情况。” “营地?那不是没有人了么?现在去那里还有什么用?”那些骑士们着急地说道, “快下令追击吧,再晚,敌人就跑远了。” “他们在英格兰的腹地,没那么容易撤走的,不急这一时。”艾拉说道, “我们要去看营地里还留了什么东西。如果里面有很多辎重,那就说明他们撤的慌忙,可以追击。但是如果辎重全部不见了,那就说明他们是有准备的撤退。哪怕他们不是为了引我们出去,也肯定做好了对付追兵的准备,以当前的实力差距,追击会很危险!” “也有道理,那我们马上就去看看!”那群骑士们说道, “我们带着扈从骑马过去,如果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就能回来。如果发现可以追击,我们就先骑马追上去,瑞典王你收到报告后再带着步兵追上来,这样如何?” “可以,我这边也派一个人随你们行动。”说着,艾拉转头小声叮嘱艾米; “艾米,你骑着芬里尔跟上去,盯着他们一点。也帮他们注意一下四周的情况。”艾米有些犹豫:“陛下经常用营地诱敌,要注意什么我心里倒有数。但让我盯着他们……我恐怕盯不住。”于是艾拉安慰道:“没事,一旦出现异常情况你制止不了时,就马上骑芬里尔回来向我报告。以芬里尔的速度,足够再载着我追上他们!”既然艾拉这么说,艾米也不好推辞。 于是她骑上芬里尔,跟着那群骑士朝着汇报中敌人的营地赶去。她觉得没必要抢在那群骑士们前头,一开始只是远远地跟在那群骑士后面。 但那头巨大的白狼还是不免引起骑士们的关注。路途中,他们不时回过头,对着艾米身下那头比马还大一圈的白狼指指点点。 终于,有人放慢马速来到她身边,搭话道:“这么大一只白狼,每天要吃不少肉吧?” “是啊,可吃的不少,吃的陛下好几次都想把它给卖了。”艾米爱惜地摸了摸芬里尔头顶的白毛, “不过他也聪明,每次陛下想卖它时都会冲着陛下狂吼,然后我就乘机吓唬陛下说这头狼能和你的蛇搏斗,它跑回来报仇我可不管,陛下就打消卖它的心思了。”当初在西兰,梅莉放出艾拉撬棍里的蛇和芬里尔搏斗时,这些骑士都是在一旁看着的。 如今听到艾米重新提起这个,他们的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那时惨烈的场景:一人高的巨蛇和一人高的巨狼在战场的中心厮杀,巨狼周身环绕着烈火,巨蛇嘴里喷出毒雾,但凡接触到这二者之一的士兵,通通惨死在了战场之上。 “原来这就是那时候的狼?身上没有火,我们都认不出来了!” “你说那个火?那是和他的主人有关系的。当时尹瓦尔刚死,它身上的火焰还勐烈的很。可我的洛基加护没有那么强,基本上它就不会冒火了。”艾米说道, “这一点陛下的撬棍也一样,当时你们的梅莉用它召唤出了蛇,看起来就很强。但在陛下手上,那就只是一个和羊搏斗的铁质武器而已。” “这狼原本是尹瓦尔的?”骑士们更吃惊了, “我们确实听说过尹瓦尔养过一头白狼,说它凶残的很,除了尹瓦尔谁都管不住它,喂食的人都被它吃掉好几个了。你是怎么把它驯服的?” “我也一直很奇怪。它当时是自己凑过来的,也许因为我和尹瓦尔一样有着洛基的加护?又或者我会精灵级的阿芙洛狄特的魔法?可能是因为我弄死了尹瓦尔也说不一定……”不知不觉的,那群骑士都落在了艾米的身后。 艾米一回头,感到很惊讶:“你们怎么都落在后面了?是我的芬里尔速度太快了么?我慢一些……” “不不不。”那群骑士慌忙摇头到, “你走前头,你请!” 第九章 陷阱(6) 就这样,这群不列颠的骑士和扈从们尾随着艾米,靠近了比约恩留下的营地。在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时,艾米让芬里尔先行停下来,等那些骑士们靠近后,她提议道:「按我的经验,如果见到营地就傻乎乎地冲进去的话,很容易就会中计的。反正营地也跑不了,在冲进去前,我们先去查探一下周围有没有埋伏怎么样?」 那些骑士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点头说道:「有道理,骑士王也经常教导我们要小心行事。这里是英格兰的腹地,比约恩的部队就算撤退也会受到阻扰,确实不差这么一点时间。」 说着,那些骑士就各自派扈从朝着数个方向去侦查了。这倒让艾米有些吃惊:她原本是做好了和这群人辩驳一番的准备的。原来这些骑士当初坚持想去追,只是因为阿尔弗雷德的病而冲动了。他们冷静下来时,本身的军事素养似乎要高出艾拉手下的海盗一大截。 不久之后,那些扈从就从不同的方向陆续赶了回来,报告说四周没有伏兵。 「怎么这么快?你们认真找了么?」艾米不太相信这些报告。在她的认知里,要侦查伏兵就要把四周仔仔细细地地毯式搜索一遍,是很花费时间的活。 「没有必要全部搜索一遍,只要判断对我们有威胁的地点、在一定范围内搜索就好了。」一个骑士解释道,「至于那范围外的伏兵,有几个人已经留守在重要的地点,一旦敌人从远处出现,他们就会用烟雾汇报。我们完全来得及撤走。」 艾米又吃了一惊。重要地点的判别、留守人员的布置,这些本应该都是要花很大的功夫由将领去安排才行的。她看这些骑士之前只下了侦查的命令,其他什么也没说,那些扈从居然能够就这样自主完成布置,想来也是受到了不少的军事训练。 之前阿尔弗雷德提出要帮艾拉训练骑兵当做请艾拉出兵的礼物时,艾米心里还觉得有点亏。现在看来,阿尔弗雷德送出的礼倒物可以说是相当的宝贵的了。她甚至觉得即使艾拉当时让这群骑士直接追击比约恩,他们也能在遇到危险后平安地撤回来。 「把这群骑士当成海盗看待,陛下这边大概也犯了错误吧……」 确认了周围没有伏兵后,艾米等人来到一个高小地确认营地的情况。那是一个曾容纳了万人以上部队的军营,规模庞大,就算在高地上也很难看到边。又见里面的营帐分成了数十个方整而又复杂的小块,四面八方都有门有户,竟像是什么行军打仗的军阵一般。 不知为何,只看着那严整的营寨,艾米就感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杀气。 「这里面真的没有人么?」她扭头询问骑士们,「光看着这阵势,我心里就有点发悚了。」 「只是营帐布置的整齐而已,里面肯定没人。」一个骑士指着营地上空的飞鸟,「看,那么多鸟停在营帐上,如果有人,些微一个动静它们就全部飞起来了。」 艾米安心了些。这个判断的方法艾拉也给她演示过,动物的表现在一些时候比侦察兵更值得信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 马怎么都不听话了?」那些骑士们纷纷摇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 「笨蛋芬里尔,都怪你乱叫,吓到马了。」艾米责怪地拍了一下芬里尔的头,然后转头对骑士们说到,「反正要仔细搜查的,骑马也不方便,我们把马栓在外面,步行吧。」 营地里没有火种、也没有猪,要说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那就是营地里没有栅栏,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乱石。乱石堆足有八、九十处,将营地分割成了他们刚刚在高地上望到的严整区块。乱石堆和乱石堆中间的道路倒是宽敞,足以让两匹马并行。 「好大一个大工程啊。」一个骑士叹道,「他们为什么不用随处可以取到的木头,而要用石堆呢?」 「也许是因为木头比较容易着火,石头就不会。比约恩这是防着洛基的加护呢。可惜他们白费功夫。刚刚造好,没睡几晚就撤走了。」 「我们还是得小心些。」艾米说道,「一个个营帐查过去,千万不要中了敌人的陷阱。」 众骑士们都点头赞成。他们分成十组,开始四散在营地里搜找。艾米也和一个骑士、四个扈从分成一组,朝着营寨中心一路搜索过去。 停在营寨上空的鸟儿受到人马的惊动,接二连三地扑着翅膀飞了起来。这一飞又惊动了更远处的鸟儿,不一会儿,就有数不清的鸟盘旋在了营寨的上空。 艾米用一万分的专注,仔仔细细地搜索着每一个角落,可无论哪里全都是空空如也,既没有陷阱、也没有辎重物资,在撤退时,比约恩已经把营寨里的东西搬了个干干净净。 随着搜索的深入,其他队伍的声音逐渐听不到了,只有鸟还在天空叽叽喳喳地叫着。艾米一行人在那堆乱石中穿行了许久,最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宽广的空地。空地中立着一个非常大的营帐,一看就是比约恩用的,想来他们已经来到了营地的中心了。 一个扈从撩起帷帐,里面同样也是空荡荡的。 「居然真的是有准备的撤退。」跟着艾米的那个骑士倒吸一口凉气,「把营寨搬的这么干净,敌人完全是游刃有余的状态,一点都不慌张。如果我们追击,说不定真的会损失惨重。」 「往好处想,这说明敌人并没有发现阿尔弗雷德在进攻苏格兰。就是不知道敌人这次后撤到底是准备做什么。」艾米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苦恼地摇了摇头,「想不明白,我们还是回去让陛下判断吧。就是不知道其他队伍现在到哪里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那骑士环视四周。每一个方向都有一条宽阔的大道通往这里。他不由得疑惑地挠了挠头:「怪事,这里是营地的中心,不管哪条路最后都会通到这里的。怎么完全没看到其他人?难道我们是第一个?」 「也许他们搜查的更仔细吧。这是好事,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好了。」 艾米在地上扫了一圈,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坐下。可是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只看到有一只老鼠死在了一堆碎石块中。 第九章 陷阱(7) 天气似乎有些冷了起来,军营里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层澹澹的雾。无事可做,那些骑士和扈从们就坐到地上闭目休息,艾米则凑到那些乱石堆上无聊地看着。可是他们等了好久,依然不见有后续的搜索队来到这里。 艾米忽然“啊”地尖叫了一声。那骑士和扈从们连忙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我的衣服不小心勾在石头上了。”艾米有些不太高兴地抬起左手的衣袖,看起来很不便宜的衣服如今破了一大块,身为肇事者的乱石堆上还挂着一块飘着的布。 “这一件衣服顶我之前买的一斤衣服呢。我本来想放在衣柜里观赏的,陛下一定要让我穿出来,这下好了,破了,要回去补了。” “补?”那骑士和扈从们都愣住了。他们可从没见过穿这种昂贵衣服的人回去补衣服的。那骑士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扈从们不敢问,骑士觉得不方便多问,所以谁也没有提。 “话说回来,这些石堆粗看起来像是乱放的,仔细一看倒挺讲究。” “讲究?”那骑士歪着脑袋盯着艾米身前那堆乱石看了好久,怎都看不出个然来。 于是艾米挥手让他走到自己所站的位置,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你看那个方向。” 那骑士又歪着脑袋,仔细地看了好久,石头还是石头,石堆还是石堆,除此之外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你再到这里来。”艾米扯着那骑士走到对侧,让他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看,“现在看出什么了么?” 那骑士把眼睛眯了起来,这一次,他没过多久就反应了过来:“和刚刚的视角下看到的东西几乎是一样的?” “是啊,一样的!另外两个方位看到的东西也全都一样!很神奇吧?” “怎么会这样?”那骑士傻傻地眨了眨眼睛,问道,“那现在哪个方向是东,哪个方向是西?” “嗯?我们是从东边过来的,也就是这个方向吧?”艾米想也没想就往身旁一指,但很快,她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好像是这边?不对,这一边?” 那骑士只好询问那四个扈从:“你们记得我们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么?” 四个扈从全都想也没想就伸手一指,可他们指的却是四个不同的方位。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在场的众人心里萌生。艾米半开玩笑地说道:“不会我们要在着军营里迷路了吧?”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那骑士说道,“哪个方位都好,先走出这个怪地方再说!” 艾米点了点头。于是他们收拾好行装,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急匆匆地走了过去。 天上响着鸟的怪叫,地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雾。这让艾米看的愈发心慌。但她还是安慰众人:“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小孩,还能在一个军营里迷路?我想剩下的人都已经搜索完,在军营外等着我们了。 “你说的对。”那骑士冷静地点了点头,“刚刚我们在高地看过这个军营了,四通八达的,并不是什么迷宫。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出去就行了。” “就算是迷宫也没关系,传说中的克里特迷宫可比这大多多了!”艾米应和道,“那迷宫可有一个城市那么大,里面还有牛头的怪物吃人呢!最后还不是被一个王子用毛线球做记号给破解了!” “那是什么?”扈从们好奇地问道。他们没听过这个故事。 “嘿,不知道了吧。那是七丘帝国的一个传说,是关于英雄忒修斯的。很久很久以前,克里特岛的国王修建了一个迷宫,在里面养了一个怪物,逼迫各地每年送十二个人进迷宫,专门给怪物吃……” 一提及传说,艾米的兴致就上来了。她头头是道地给骑士和骑士扈从们讲述着忒修斯破解迷宫的经过。当讲到忒修斯对战米诺陶斯时,她一会儿扮演忒修斯、一会儿扮演米诺陶斯,手舞足蹈到地演示着,讲到高潮处,她甚至往一块岩石上丢了一个小火球。 “就是这样,米诺陶斯就被英雄王忒修斯击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大营出现在了艾米眼前。大营的四周遍布乱石,其中一堆乱石上还飘着刚从艾米衣袖上撕下来的布。 “真就迷路了???”艾米慌了,“我、我现在就把衣服撕成丝线做记号,你们用布蒙住眼不要偷看……” 那骑士伸手拦住了艾米。他神色严峻地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将满当当的金币交到了一个扈从手上,吩咐到:“把这些作为标记,每过一个路口就抛一枚。” 要放在平时,肯定会有人反问一句“真的要这么做?”但众人都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严峻,对这种奢侈的方案竟没人提出微词。虽然没有看到敌人的踪迹,但他们还是把剑握在了手中,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查探着周围的情况。 他们越走越觉得心惊。刚进阵时没有察觉,此时一慌乱,那些乱石竟越看越似人形。那高耸的尖顶就像是军阵中齐刷刷竖起的长矛,而石堆中又好似长着无处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狂风忽起,飞沙走石。鸟声尖锐,如哀似泣。远方隐隐传来海浪之声,当他们意识到这并非海边时,那声音一转又似剑鼓之鸣。 暮色渐沉。艾米等人依靠金币的标记,小心谨慎地朝前摸索。眼前终于再度开朗起来。他们欢呼着冲了过去,迎接他们的却是同样的大营、同样的乱石。乱石上飘着艾米的袖子,就好像一个妇人,挥着手帕在风中哭泣。 “又回来了?我们做的金币标记呢?” “没了!”丢金币的那个扈从惊恐地喊了起来,“被谁给捡走了!” “糟了,有人埋伏在里面!”那骑士慌张地扭头看向艾米,“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艾米又看到了那只死去的老鼠。它周围那些杂乱无章的小碎石块,如今却让艾米看的胆战心惊。她哆嗦着伸出手,仔细翻看了一下那只老鼠。老鼠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不像是中毒,只有肚子扁塌塌的—— 它是活活饿死在身边那一小圈碎石块中的。 第九章 陷阱(8) 温契斯特城。 “现在是几点了?” 艾拉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而得到的回答也每次都是含糊不清的: “回瑞典王,太阳下山有一阵子了,我们刚刚吃完晚饭,上来换班。” 艾拉叹了口气。从这群海盗身上当然是问不出具体的时间的。她站在城墙上继续远眺,过了一会儿,又问道:“现在是几点了?” “回瑞典王,鸟叫声都听不到了,应该很晚了吧。” 艾拉焦急地点着脚趾头,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把格拉海德给我叫来!” 格拉海德正在城墙上巡视弓手的部署,接到艾拉的命令,立刻一路小跑来到了艾拉身边,问道:“瑞典王,怎么了?” “我不太了解你们英格兰骑士的速度。”艾拉说道,“按你的看法,这群骑士去那营寨里搜索一圈再回来,需要多少时间?” “我也在想这件事。按理说他们怎么也该回来了。现在还不回来,怕是遇到了一点什么麻烦。” “麻烦?你是说遇到了敌人的埋伏?” “我不认为骑士王的骑士会那么容易陷入埋伏。至于现在这情况……我说不清。” “就算遇到埋伏,一个人都没回来也有点……” 艾拉拄着下巴思索着。忽然间,一个灵感如闪电般在她脑中闪现,她拍了一下手,喊道:“马上调一直精锐的部队来,轻装出击,跑步随我前进!” “是要去支援他们么?” “不——我们去追击比约恩。” “现在?” 格拉海德很惊讶。当初英格兰的骑士们说要追击,艾拉因为担心有陷阱不同意,这才派了一支部队去侦查。现在派出去的人迟迟没有回来,任谁都能猜到有陷阱了,艾拉却又准备追击了。这调兵的思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而艾拉也并没准备解释,她的眼中有些茫然,但却还是笃定地回答到:“是的,现在。现在正是时机。” …… 艾米已经分不清自己在比约恩的营寨里转了几圈了。那些石堆看起来平常,但却在将同样的场景一遍遍地重复着,让他们常常搞不清某个地方来过、亦或是没有来过。其中的道路也并非完全的直线,而是带着些微的倾斜。走在其中,不知不觉就转了一个方向,而他们却完全无法察觉。 他们的肚子响了好几遍,可别说麦粉,就连沙子比约恩也没给她们留下。持续的惊慌状态让他们体内的水分迅速以汗液的形式蒸发着,而他们带来的水已经喝完了。 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他们不得不在一座石堆前稍作歇息,并期望能够遇到其他人。 “已经那么晚了,再不回去,陛下就要饿死了。” “饿死?”那骑士有气无力地应和道,“瑞典王在城里,哪都能吃到饭。倒是我们快要饿死了。” “陛下最近变成工作狂了,一干起事情来就经常忘了吃饭的那种!要不是我提醒,她早饿死好几回了。” 艾米嘟囔一句。然后又叹气道:“我看靠我们自己是走不出这里了。等陛下来接我们吧。到明天早上,她怎么也得发觉,派人来找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比约恩要把营寨弄成这样。”一个扈从抱怨道,“他们自己人走着就不晕么?要摸清里面的路得熟悉很久吧?” “肯定是造好了就撤退了。”那骑士说道,“恐怕比约恩是料到我们会来营寨查看,故意想用这个拖延我们的行动吧,让我们不能及时追击吧。” “是啊,陛下用兵向来多疑,也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 艾米叹了口气,将身子靠在一座石堆上望着天空。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似地坐起身,说道: “不对啊,造这个石阵的时间,他们都能撤出好远了。能先造这个石阵,说明他们撤退时并不着急。可既然他们并不着急,以我们双方目前的实力,他们完全可以慢悠悠的撤退。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你的意思是……?” 还不等艾米说话,远处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朵烟花,很是绚丽。艾米怔了一下:“这不是陛下炼金搞出来的那个东西么?以前放在瑞典的宫殿里当警报用的,后来在一次入侵时烧完了,那入侵者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骑士王问瑞典王要了一些,这是我们晚上传递信号的工具!”那骑士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是我们留守在外的侦查人员发来的信号!敌人出现了!” “出现了?你们不是已经确认过没有伏兵么?” “在危险的范围内肯定没有伏兵。”那骑士纠正道,“但是我们在里面耽搁了这么久,敌人完全可以从极远处强行军赶回这里!” 艾米的眼神一下子锐利来。她想也不想就把手举起来,将一道火柱射向了空中! 这是艾米向外传递的一个信号。自然级的洛基加护无法维持这道火焰太久。但艾米却咬着牙齿坚持着。在黑夜之中,那道火柱显得分外显目。迷失在军营里的骑士们就像找到了一座灯塔,开始从四周朝艾米的方向赶了过来。 “终于找到你们了!看到刚刚那柱烟花了么?敌人赶来了!”每个骑士来时都这么喊着,“我们得快点离开,出路到底在哪里?”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在这堆乱石中迷失了方向。 第二道烟花从远处射向了空中。和前一次的绚烂相比,这一次烟花的颜色极其单调,甚至有些惨白,让人心生厌恶。 而那些骑士们的脸色也变得一样苍白:“这是敌人逼近的讯号!我们得在敌人包围我们前找到出路。” “可是怎么出去?我们都已经转了半天了!这地方邪门的很,要不是那道火柱,我们都找不到你们!” 这样的争吵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三道烟花很快就射向了空中。这一道的烟花非常迅速,只“噗”地响了一声就没了影子。 “大事不妙,侦查人员已经开始撤离!敌人离我们已经近在咫尺!” (本章完) 第九章 陷阱(9) 这三朵烟花本是及时的预警,但起到的作用却只是让众人的心情愈发慌乱。越是慌乱,就越是无法冷静的思考。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艾米忽地再度将一道火柱射向了天空。 “别慌,你们还有一点时间。” 那火柱在空中碎裂、化为火雨,撒在了布制的营帐上。火势开始在军营里蔓延开来。由于无人扑灭,不多时,整个军营都冒起了火。 众人惊恐地看着艾米的这个动作:“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们会被烧死的!” “同样的,敌人也暂时进不来了。” 艾米凝神超控着火势,不让它波及到自己和骑士们的周边。 “不要看我。你们战场的经验比我丰富。在我坚持不住前,讨论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火光映红了骑士们本是铁青的脸。 “艾米小姐,你真是一个……” “什么?” “疯子。” 但不管怎么说,在火焰的保护下,骑士们还是镇定了一些。他们在地上坐了下来,开始有序地商量对策。 “我有一个建议。敌人修好这个石阵没几天,我们找不到路,他们也未必能找到路。不如反客为主,利用这里的地形袭击他们。” “行不通。我们的记号几次被清理,这军营里就藏着他们的人!从我们到目前都没发现他们来看,他们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而且敌我双方人数差距很大,袭击不可能成功的!” “最关键的是方位!这军营总共就那么大,只要一路沿着一个方向走不走偏,我们总能走出去!” “可是怎么确定方位不变?要等北极星升起来,敌人早就抓到我们了!” 伴随着火势,滚滚的黑烟升向了天空,又因风而倾斜。 “对了,烟雾!”一个骑士跳了起来,“现在有风!而风的方向是确定的!只要一直顺着烟雾飘动的方向走,就能走出去!” “很抱歉打扰你们。”艾米的脸变得苍白无比,“我坚持不住了。你们要另想办法从火里逃出去了。” 刚说完这句话,艾米就身体一晃倒在了地上。没了艾米的魔力干扰,那火势立刻朝着骑士们所在的地方蔓延过来,滚滚的黑烟呛的骑士们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们越过黑烟扶起艾米的身体,发现她已经没了意识。想来她自然级的洛基加护早已到了极限,只是硬撑到最后一刻才说出“坚持不住”几个字而已。 “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啊。”他们叹到,“难怪骑士王会想把英格兰交给她来打理。” 火焰愈发的炽热,黑烟愈发的浓厚,整个军营已经变成了一个火焰的监牢。 “现在也只能强行从火里突出去。”一个骑士走过去将艾米背了起来,然后对着左右吼道,“你们谁还有水?浇上来!” 被困一天,所有人的水都已所剩无几,但那些骑士们还是把仅剩的水拿出来浇到了艾米的衣服上。然后,他们围着背起艾米的那个骑士,嚎叫着朝着前方的火海扎了过去。 艾米的手上忽地生出一股力气,抓住了背着他的骑士的肩。 “放我下来。” “你还醒着?太好了。”那骑士在火海中艰难地穿行着,“你现在需要休息,放心,我们会把你背出去的!” “我说放我下来,没听懂么?不然让我把一个命令重复三次!” 背着艾米的那个骑士忽地觉得肩膀一阵灼痛,一惊之下把艾米摔下了肩膀。那瞬间,火势大盛,一道道粗大的火柱交汇到天上,如同无数条巨龙翻滚。被火柱触碰过的乱石堆,甚至呈现出了玻璃形状的光泽。 艾米仰着身体站了起来,对着天空狂笑。应着她的笑声,芬里尔的吼声从远处传了过来。众人只感到一股逆向的风压扑面而来,眨眼间,那头白色的巨狼就来到了他们的眼前。 时隔数年,芬里尔的身体再度遍布烈火,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复苏的艾米完全没有理会那些骑士,纵身骑到芬里尔身上,朝着一个方向一路冲了过去。沿途的火焰统统被她吸引,在她和芬里尔的周身汇聚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火球。 骑士们交换了一下眼神,追着艾米跑了过去。 芬里尔四足快速地交替,不停地奔跑于乱石之间,毫无犹豫。它并不认识路,也没有顺着黑烟,而是在朝着声音的方向奔跑——被它竖起的耳朵所捕捉到的、敌人的声音! 果不其然,不多时,奇马尔波波卡和伊兹科亚特尔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在苏格兰的士兵们修建这座营寨的时间里,他们被比约恩打出的伤恢复了许多,现在正一马当先冲在全军的最前头,只为亲自抓住阿尔弗雷德! 看到从远方冲过来的人是艾米而不是阿尔弗雷德,奇马尔波波卡感到有些惊讶,“怎么是你”几个字还没问出口,数十个火球就砸到了他的身上! 奇马尔波波卡发出一声惨烈的呼喊声。他外号烟雾之盾,以防御见长,来这里前又吃了心脏补充了魔力。但这十来个火球却让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当一旁的伊兹科亚特尔反应过来时,奇马尔波波卡已经变成了地上一堆黑乎乎的焦炭。 芬里尔停下了步伐,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伊兹科亚特尔,一边用发红的舌头舔舐着嘴唇。但更让伊兹科亚特尔恐惧的是乘坐着这头巨狼的人,他用发颤的声音看着艾米,说道: “这远远超过第二纪元的实力……你居然是第一纪元的魔法师?” 但艾米根本无意回答伊兹科亚特尔的话,头一歪。就又有十来个火球朝着他砸了过去。伊兹科亚特尔不敢恋战,拼尽全力在火球靠近前打了一个洞,从地底逃之夭夭了。 艾米用令人发悚的声音笑了起来。当身后的骑士追上来时,她想也没想就把火球朝着他们丢了过去! 但那些火球却在空中碎裂了。艾米的身体僵在原地、咬牙启齿地、用两个同样的声音互相争执: “伊瓦尔,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为何如此愤怒?我已经帮了你两次了,就不能对我和善一些?又或者我们来一笔交易?” “你是陛下的敌人,我和你没有什么交易可言!” “陛下?提到她时,你难道丝毫不感到羞愧么?奇马尔波波卡,区区一个精灵级,就能把你的陛下当着你的面掳走,而他瞬间就死在了我的手下!” 伊瓦尔借助艾米的嘴角,讽刺地一笑: “你的陛下需要力量。面对她真正的敌人时,你——根本就帮不上任何的忙。” (本章完) 第九章 陷阱(10) 火焰在艾米和芬里尔的周身旋转着、跳跃着、燃烧着,就似在举行一场疯狂的舞会。艾米的头高高地仰着,过了许久才终于说道: “陛下说过,我没必要去做不擅长的事。如果使用精灵级以上的洛基加护,有很多难题都能轻易解决,但她从来没有要求我使用过、甚至还一次次地拦着我。而她最终也把这些问题给解决了。她在变强。这一次被掳走,她是靠着自己的剑术解决的。而且她似乎正在接近魔法的最终奥秘。她不需要我在战场上帮她多少忙,更不需要你伊瓦尔的力量。” “你这是在和我争辩么?还是在讽刺你自己?伱说了那么多,最后还不是承认自己是个帮不上忙的废物?” “我只是一个女仆。女仆的工作从来就不是上战场。” “你想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伊瓦尔疯狂地笑着,“我了解你,我太了解你了,你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陛下爬到你无法触及的高度?我们可是同样受着爱与诡计之神的加护啊!你就继续折磨你自己吧。在你的精神坚持不住的时候,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 火焰消散了。无数闪耀着的火星,在半空中闭上了它们的眼睛。 看艾米久久没了反应,那些骑士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小声喊道:“艾米小姐?艾米小姐?你没事么?” 艾米将头往后一仰,眼中满是迷茫。 “你们觉得我是适合穿着女仆装,还是穿着铠甲?” 那些骑士们面面相觑。 “艾米小姐你以前是女仆出身吧?不过以你的能力,上战场的话,表现的应该也会很好。” “那么,你们觉得我的陛下,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是需要一个女仆,还是需要一个强大的魔法师?” 这话刚一说出口,艾米就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东西,问你们你们也不知道。” 马的嘶鸣声响了起来。他们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最初的入口处、停放马匹的地方。他们二话不说就跑到自己的战马身边,开始解系住它们的缰绳。 “太好了,居然正好是往这个方向出来了。有马的话,我们没准还来得及突围!” “已经来不及了。” 艾米咬着牙齿盯着前方。坐下的芬里尔也畏惧地朝着那个方向嘶吼起来——在伊瓦尔离开艾米的身体之后,它周身的火焰就开始消散了。 黑压压的人群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数目在万人以上。而为首那个将军正是比约恩。 “早知道就和伊瓦尔多谈判一下了。”艾米惨然一笑,“什么阿芙洛狄特的加护,遇到同级别的魔法师时几乎就是废物。” 明白已经无法逃脱的骑士们纷纷拔出剑来,每人脸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却见比约恩缓缓抬起长矛,指向了艾米: “为什么会是你?骑士王呢?” “想知道这么重要的情报?”艾米将最后一点火焰聚聚到自己的手心,同时将嘴角拼了命地往上扬着:“要不,你把我拖进小黑屋,从头到尾拷打一番,看我说不说,如何?” 比约恩不再说话,只是把手朝前挥了一挥。这是进攻的命令。他身后的上千名士兵高声呐喊着,毫不留情地朝着艾米等三十余人人冲了过来! “要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一个骑士小声对众人说道,“生死有命,成败在天。要是有谁成功突破了,就一路往温契斯特跑,能跑走一个是一个,千万不要回头管其他的人!” 众人默契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发出比那上千个士兵更有力的吼声,朝着那黑压压的人群突了过去! 艾米记不清自己越过了多少敌人。芬里尔靠着速度和利爪不停地撕开敌人的防线,直至白色的毛发被染的鲜红。但人数的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而比约恩也不可能一直坐视不动。很快,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比约恩的一声大喝,看到挡在前方的敌人匆忙地向着两旁散开。她根本就来不及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一股炽热而庞大的魔力就抵达了她的背后。 艾米知道自己无法抵挡这一击,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但真正击中艾米的力量却比预料之中要小的多。艾米只感到背后微微一热就没了后续,倒是她两侧的道路受到重创,飞起了烟霾。挡在前方的敌人因躲闪比约恩的这一击而散了开去,导致前方空旷无人。芬里尔一加速,竟载着艾米成功突了出去! 艾米这才来得及回头。她看到比约恩在后方注视着她,虽然完全来得及进行第二次攻击,但却迟迟没有动作。因他的攻击散开的阵型重新聚拢了起来,同行的骑士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没有一人再像艾米一样成功冲出包围。 “比约恩……?为什么?” 艾米意识到比约恩是在故意放她走,却怎么也想不到理由。她和比约恩几乎没有交集,谈不上情分。比约恩这次回来又显然是对英雄王的王位有所企图,这么算,她就是挡在比约恩面前的一个对手。为什么他要做出这种举动? 虽然心中有着诸多疑问,但她却知道不能在这里停留。她压低身体,迎着风,在芬里尔断断续续的嚎叫声中朝着远方驰去。 比约恩的部下开始打扫战场。 “老大,那些骑士们都被抓住了,这每个人可都是不列颠军中的重要人物,我们这次捞了一网大鱼!” 向比约恩汇报的是苏格兰的一个领主,他不停地搓着手,面有喜色。 但比约恩却并不显得怎么高兴:“大鱼是大鱼,却没有网到鱼王,白费了我精心设计的渔网。” 他推开众人,独自朝着那堆乱石走去。当看到奇马尔波波卡的尸体时,他本就不悦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铁青:“没办法了,我们撤回苏格兰吧。” “撤?”那领主颇感意外,“现在?我们可刚刚打了一个胜仗啊?” “你居然丝毫没察觉到危险么?”比约恩瞪了他一眼,“我们的粮食只能再坚持半个月不到。你居然还想继续围攻温契斯特?” “粮食?我们的运输队不是应该已经快到了……” “别在这一点上寄托太大希望。记住,我们的粮食只剩十五天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补给线已经被断了?”那领主的嘴巴渐渐张大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只记得来温契斯特前有一支运输武器的队伍被偷袭过一次,但那次的敌人也不多……” “不要和士兵们说这件事情——我们获得胜利,凯旋而归,仅此而已。只希望这次胜利,能够让英格兰人不敢追击。” “不、不好了——!” 一个凄厉的声音从远处响了起来。 “我们落在后方的辎重部队刚刚遭到了瑞典王的袭击,粮草……粮草正在着火!” (本章完) 第九章 陷阱(11) 当比约恩的营寨因艾米的火而烧起来时,他后方的辎重部队也因艾拉的袭击而燃起了火。 比约恩用营寨引诱阿尔弗雷德,自然得把辎重物资从营寨里搬运出去,而当他掉头袭击进入陷阱的敌军时,这些落在后面不受营寨保护的物资反而成为了他最大的弱点。 特索索莫克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着。他脚上的伤远未痊愈,手心又被阿尔弗雷德用刑具打穿,连爬行都困难,因此躺在小车上,落在后头。艾拉的军队一来,比约恩留守的部队四下逃散,哪里还顾得上将这一个阿兹特兰人推走。好在艾拉一心只想着焚烧物资,特索索莫克这才得以趴在地上、利用手肘爬行,艰难地逃了出来。 阿兹特兰帝国在自己的那块大陆上向来战无不胜,作为阿兹特兰三方同盟之一的领袖,特索索莫克又哪遇到过这样的败仗。他失魂落魄,战意全失,一心只想逃的远远的。可当他发现有一股强大的魔力靠近时、而他的速度又逃不掉时,他吓的直接缩到一角,抱着头不敢动了。 “饶了我吧!”他喊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是被逼的!” 一个声音从上方响了起来,带着些怜悯:“特拉托阿尼,你这是……” 特索索莫克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发现站在前方的人是伊兹科亚特尔。地面上有一道微微隆起的泥土,显然是伊兹科亚特尔刚刚挖出来的。他这才安心了些,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伊兹科亚特尔,你可回来了,奇马尔波波卡呢?还在后面么?” 看着失魂落魄的特索索莫克,伊兹科亚特尔不禁皱起了眉头。 “奇马尔波波卡被杀掉了。” “被杀掉了?谁干的?怎么回事?比约恩不是说敌人已经掉进陷阱里了么?” “出现了一个魔法水平达到第一纪元的魔法师,奇马尔波波卡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第一纪元?是谁?” “那个女王的一个部下,骑着白狼的那个,特拉托阿尼你应该也有见过。” “那个人?她应该只有第二纪元的程度,而且能力根本不适合战斗,怎么突然……不妙,太不妙了,这是羽蛇神生气了!”特索索莫克抱着头哀嚎着,“比约恩说的对,我们根本不该和那个女王正面对抗。那个女王真的就是羽蛇神的使者,你看,连一个第一纪元的魔法师都要听她的吩咐!奇马尔波波卡死了,我们得马上走,离开这新大陆,撤回阿兹特兰去!” “撤回去?那我们被俘虏的阿兹特兰武士怎么办?” “现在也只能抛下他们了!伊兹科亚特尔,快,把我扶起来……” 特索索莫克向伊兹科亚特尔伸出手,发现伊兹科亚特尔正冷眼旁观着他,一下子怔住了: “伊兹科亚特尔,你为什么不停命令……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特拉托阿尼应该是城邦里最强大的勇士。”伊兹科亚特尔说道“可是特索索莫克,你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懦夫了。” “你是什么意思?”特索索莫克怒吼起来,“第一纪元的魔法师!难道你就不害怕么?” “怕,当时怕得都发抖了。只能灰溜溜地跑回来。”伊兹科亚特尔强笑着吸了一口气,“但是!既然我活着跑回来了,那就不怕了!特拉托阿尼,你看,这是什么?” 伊兹科亚特尔从背后伸出手,将一个血淋淋的肉块展示在特索索莫克眼前: “奇马尔波波卡的心脏!我乘乱将它带了回来!一个真正战死在战场上的第二纪元魔法师的心脏,只要把它献祭给太阳战神,我们的力量就能再升一个层次!” “你怎么还在想着太阳战神!它自己的力量都快要消失了!对……对了!把它献祭给羽蛇神吧,交给那个羽蛇神的使者……也许这样,我们就能得到宽恕!” “我是太阳战神忠诚的信徒,不会相信这些骗子的鬼话。” “骗子?难道现在的证据还不够么?那不死的身躯、那无穷无尽的体力那、那驱散烟雾镜的力量、那对数字的睿智洞悉,还有,她的部下忽然达到第一纪元,肯定也是受到了她的赐福!你还想要怎么样的证据?” 伊兹科亚特尔明显出现了动摇。自从比约恩说那葛瘟疫不是这新大陆常见的疾病时,“烟雾镜”和“羽蛇神”两个词就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现在又出现了第一纪元的魔法师,要说完全不相信艾拉是羽蛇神的使者,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对信仰的坚定程度远超奇马尔波波卡和特索索莫克,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坚持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除非那个自称神使的女王自己展现出对应的力量,不然在我眼里,她永远只是一个骗子!” “那就算她不是神使,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个第一纪元的魔法师?就算是奇马尔波波卡的心脏,也不足以让我们提升到能和第一纪元的人对抗的程度!” “一个心脏不可以,那两个呢?” “两个?哪来的两个?”特索索莫克话还没说完,忽地察觉伊兹科亚特尔的眼神透着一点凶光。他吓得在地上后挪了一段距离,吼道,“你想干什么?我可是特拉托阿尼啊!”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特拉托阿尼应该是城邦里最强大的勇士,而不是一个只想着求饶的懦夫。” 伊兹科亚特尔狞笑着逼近了特索索莫克。 “如果两颗心脏还是不够,那我可以想办法取得更多。这是一片新大陆,没有一个领主和阿兹特兰缔结着合约,在这片大陆上生活着的人完全就是一支支玉米,随我摘取。虽然在战场之外获得的心脏效力很弱,但只要把量堆上去就好。反正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数十万颗心脏而来的,也不在意多死几倍的人,不是么?先是到达第一纪元,然后触及冠冕……总得有人到冠冕的,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伊兹科亚特尔掏出了黑曜石匕首,吓得特索索莫克连连后挪。在魔法上,特索索莫克比伊兹科亚特尔要强一筹。但特索索莫克重伤未愈,真要打起来,大概率不是伊兹科亚特尔的对手。 就在特索索莫克想着怎么才能出其不意地逆转取胜时,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糟糕,追兵来了。” 伊兹科亚特尔不敢多做停留,当即钻进了地里。却见一支海盗部队远远追了过来,特索索莫克擦了擦身上冒出的冷汗。他无意再做挣扎,高高举起了双手: “我错了!我投降!求求你们给我个机会,让我去见羽蛇神的使者吧!” (本章完) 第十章 谈判(1) “报告瑞典王!我们抓住了那个叫特索索莫克的人!他说他想要见你!” 艾拉连连摇头:“不见!他可是精灵级,我跑到他前面,等着再被他抓走当人质么?” “区区一个精灵级而已。瑞典王你不是曾经佯装被抓,在城里和三百个阿兹特兰人大战数日,把他们累到半死么。他想抓你当人质,你喀嚓一下拧掉他脖子就行了!” “说不见就是不见!”艾拉策马朝前快走几步,忽地想到什么回过头问道,“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双腿骨折,是当时从城墙上摔下来摔的。手心和脚踝被钢管打穿的伤也没好,完全就是一个半残废!” “那就先帮我把他的两个胳膊再‘喀嚓’一下拧断!战争要胜利了,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艾拉所言非虚。她这次突袭比约恩的后方,比约恩本就所剩无几的粮草辎重已经全被焚毁。就算算上那些士兵随身携带的的干粮,他们也最多撑不过三天了。这里又是英格兰的腹地,他们连撤退都做不到,投降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瑞典王,有一点我不明白。”跟在她身旁的格拉海德问道,“你这次出兵,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的情报,为什么就能确定这个方向上有敌人的辎重部队呢?” “我不能确定,只是觉得有比较大的可能而已。我以前把营寨抛下诱敌很多次,对这种战术很熟悉,察觉比约恩也在用相同的战术,就猜测往这个方向袭击能够打中他的要害。” 说到这,艾拉略显迷茫: “现在想起来,这是是很冒险的,如果扑空了,直接遇到比约恩的主力,那我们就完了。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原来如此,是经验。” “经验?” “或者说,一种基于过去经历的直觉。经历过越多,这种直觉就越可靠。在战争中,很多时候情报都不足以判断敌人的意图,全靠统帅者基于经验的判断。统帅者的经验越丰富,这种判断就越可靠。” “这么说,我也慢慢变成一个很厉害的将军了?”艾拉有些兴奋。温契斯特城的城墙出现在了前方,她挥手喊了起来,“艾米,我把比约恩的粮草全部烧掉了,打了个大胜仗回来了!” 温契斯特城早就已经收到了胜利的消息,黑压压的人群在城门口迎接艾拉的凯旋。放在平时,艾米一定站在人群的最前头。但这次却没有。艾拉在人群中仔细搜索了几次,完全没看到艾米的人影,这才猛然反应来—— 她并没有出兵去救艾米。 比约恩的辎重部队落在后头,那主力部队一定正在和艾米交战。这种根本就是显而易见的事。 “掉头,马上掉头!”她忽地扯起嗓门,对着刚刚走进城门的部下吼道,“把缴获的物资就地抛掉,后队改前队,跟我去支援友军!” “瑞典王,你看那边!”城墙上的一个士兵指着远方喊道,“是芬里尔!他们回来了!” 艾拉神色迷茫地盯着远方,当看到芬里尔载着艾米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她如释重负:看来她的袭击起到了围魏救赵的效果,艾米没事。” 但是朝着他们走来的却只有艾米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已经疲惫万分,整个身体都无力地趴在芬里尔的背上,似乎随时都会因颠簸而掉下来。芬里尔在艾拉的面前停了下来,但艾米却依旧趴在芬里尔背上,一动不动。 “艾米!” 艾拉慌张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了艾米垂下来的手。从手心上传来的温度让她松了口气。 “艾米?艾米?怎么睡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艾拉的声音,艾米缓缓地睁开眼睛,刚一看到艾拉,她就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陛下,我们遭到了比约恩的伏击,只有我……” 话还没说完,艾米就看到了艾拉士兵手上的战利品、以及城门口欢迎的队伍。这样的场景把她的后半句话硬生生给塞了回去,改而惊骇地问道: “陛下,这是……?” “乘着比约恩伏击你们时,瑞典王带我们袭击了敌人的辎重部队!”格拉海德说道,“这简直是一招转败为胜的妙手,比约恩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格拉海德!”艾拉扭头喊道,“我没有让你说话!” 但艾米已经把这一切听了进去。她的脸上顿时写了迷茫:“所以,陛下,我们是诱饵……你把我们当成诱饵了?” “不是!艾米,我只是想救你,这在兵书上叫围魏救赵,我一袭击后方,他们就要撤退……” “陛下,你不用解释什么。你做的没错,你是王,为了整场战争的胜败,你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艾米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没用的是我。如果我的魔法能够更强一些、能够更适合战场,如果大精灵程度的洛基加护是我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伊瓦尔的力量,那我就能把那些骑士们一起带回来了。” “艾米,你没必要……你并不是作战人员,只是跟着他们过去报信的……” “陛下一直都这么说,说我是女仆,让我不要勉强做不擅长的事……但是,陛下,战争开始后,你真能保证我们这种无关的人员,一直不被卷进战争里么?” 艾拉说不出话了。 艾米仰起头,望着那布满繁星的天空,忽地又说道: “陛下,我想学天文。” “艾米?天文学可是很复杂的……” “陛下难道又想说我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么?又想说我只要做我擅长的事情就好了么?就算陛下不需要我的力量,那我至少也想保护我自己啊!” 艾米忽地这么吼了一声,吓了艾拉一跳。却见艾米又低下头,捂住脸抽噎了起来。 “陛下,伊瓦尔又来了,又占据我的身体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我会消失的。我想要保护自己的力量啊!想要保护陛下的力量啊!想要保护国家的力量啊!陛下!求求你,如果你在魔法上察觉了什么,就帮帮我、让我的力量超越伊瓦尔吧!” “为什么要求我呢?”艾拉将一块手帕递到了艾米的眼前,略带歉意地一笑,“你自己想学那是最好了。虽然天文学是很复杂……但是艾米,我觉得你也不笨,不是么?” (本章完) 第十章 谈判(2) 夜色渐深,一个英格兰的士兵跑到了艾拉的面前。 “瑞典王,比约恩派了人在城下喊话,想要约个地点和你谈判。” “和我谈判?” “对面是说和骑士王谈判。不过骑士王现在病了,所以我觉得现在得找你。他们现在还在城下等着,我们该怎么答复?” 艾拉挥手示意那个士兵退下:“没什么好答复的,就把他在城下晾着。谈判是需要资本的,他都自身难保了,拿什么和我谈判?” 可那个英格兰的士兵却显得有些为难:“那个,瑞典王,比约恩抓住了好几个骑士大人。他们都是很重要的人物……” “我知道他们在英格兰内很重要,比约恩也知道。但是比约恩不能确定他们对我瑞典王是否重要。”艾拉朝那个士兵解释道,“阿尔弗雷德病危,将军事重任托付给了我。为了谈一个好条件,让你们的骑士大人安安全全的回来,就得先让他们以为这群骑士没那么重要,明白么?” 那英格兰的骑士听得云里雾里:“那我们就这么把他们晾着不管?” “不——得先让他们知道军务由我接手的消息。这样吧,你先这么回复他们,就说瑞典王已经睡了,他们有什么话明天早上再来说。他们要是问为什么是我而不是阿尔弗雷德,就把阿尔弗雷德的情况透露一点给他们,最好把病说的严重些,明白了么?” 那士兵点头退了下去。于是艾拉关上门,几步来到了正端坐地在书桌后听讲的艾米跟前。 “继续刚才所讲的,以我们所在的大地为中心,神明在各自的轨道上环绕着大地运行。月亮离我们最近,因为它转一圈的时间最短,说明她转的圆圈最小。离我们最远的则是第二代神王克洛诺斯,它绕圈需要的时间最长,转的圆圈最大。克洛诺斯的轨迹下面是现在的神王宙斯,然后再下面是阿瑞斯,阿瑞斯的下面就是太阳。赫尔墨斯和阿芙洛狄特的高低则有不同说法,柏拉图认为他们都在太阳之上,托勒密认为他们都在太阳之下。也有人认为阿芙洛狄特在太阳之上、赫尔墨斯在太阳之下。” “确实啊。克洛诺斯是宙斯的父亲,宙斯是神王,理应在这么高的位置。”艾米点着头,“至于赫尔墨斯和阿芙洛狄特,要我排他们的位次高低,我也排不出来。” “不是因为这种地位高低的理由。艾米你已经见过日食了吧?那是因为月亮在太阳之下,所以有时会遮挡太阳。可是几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观测到阿芙洛狄特和赫尔墨斯遮挡太阳!以亚里士多德的理论,天体的构成成分都是第五元素以太,不应该会出现这种现象。” “原来如此。”艾米继续点着头,“那赫尔墨斯和阿芙洛狄特应该是在太阳的上面了。” “可是这样也有问题。一千年前,有个叫阿里斯塔克的七丘帝国人利用视差测量出了月球的半径,然后利用弦月时日、月、地三者形成直角三角形的机会,测量出了日地距离。后来的天文学家对此都有更精密的测量。以我目前所知,月亮离我们的距离为大地半径的六十四又六分之一倍,而太阳离我们的距离则是大地半径的一千一百六十倍。也就是说,太阳和月亮中间足足有一千多个大地的半径!如果阿芙洛狄特和赫尔墨斯不是处在太阳和月亮中间,那这么大的距离就太空旷了,不是么?” “唔……我不明白。”艾米的脑袋开始发晕了,“弄清这些东西,对我的魔法有什么帮助么?” “接下来就是正题。”艾拉挺起胸来,“几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观测到阿芙洛狄特和赫尔墨斯遮挡太阳,但是我却观测到了。就在我们出发来这里前,我发现赫尔墨斯遮挡了太阳!” “咦?”艾米吃惊,“最近有日食么,我没映像。” “不会有日食的。月亮离我们只有六十个大地半径的距离,所以越过太阳时会遮住很大一块。可太阳和月亮中间足足有一千多个大地半径的距离,赫尔墨斯在其中运转,本身半径又远小于太阳,就算遮住了太阳,也只有很小的一块。在明亮的日光中察觉一个小斑点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虽然每隔一段时间赫尔墨斯就遮挡太阳一次,几千年来却从来没人观测到!” “那陛下又是怎么发现的?和德拉古埃的加护让你的视力变得那么好了么?” “不是视力,而是依靠赫尔墨斯之眼。利用赫尔墨斯之眼,我观测到了很多前人无法观测到的东西。比如说这里——” 艾拉压着艾米的头,让她看星图上的一个小点。 “和行星不同,所有恒星都位于恒星天球,他们的位置比克洛诺斯所处的位置更高,运动相当缓慢,用眼睛观测的话,几乎是不动的。但是利用赫尔墨斯之眼,我却在那里发现了一颗运动着的星体,我暂且把他命名为金牛座34,一颗从来没有记述的、崭新的……彗星。” “发现新的星体?”艾米的眼中充满了惊讶。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已经觉察到了什么?”艾拉满含深意地一笑,“艾米,你说天上有五个神明,但实际上就算只算主神,奥林匹斯山上也至少有十二个。剩下的神明去了哪里?” 艾米的嘴越张越大:“陛下的意思是,这些神明隐藏在空中,还没被我们察觉?” “克洛诺斯只是第二代神王。那么第一代神王,天空之神乌拉诺斯在哪里呢?想必它隐藏在比克洛诺斯还要高的高处吧?” 艾拉夸张地仰起头,朝着上方望去——虽然那里没有天空,只有天花板。 “它已经被他的儿子克洛诺斯流放到高空数千年了。这数千年的孤寂后,如果有人能够发现他的踪迹,它必定会满怀欣喜地给予与发现他的人加护吧?至高之神的加护,且受加护者只有一人——” 艾米猛地拍了一下桌板:“发现它的话,没准就能成为精灵王级别的魔法师?” “是的。不过光是有赫尔墨斯之眼也没用,还得掌握基础的天文知识才行。艾米,你既然下了决心,那就要好好地学。你其实不笨,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找到被固定在世界最高处的乌拉诺斯!” “陛下,我有一个问题。”艾米疑惑地看着艾拉,“你为什么说的这么笃定,是不是已经发现它了?” 艾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 “不,你误会了。我没有。” “那陛下之前给我看的那些本轮和偏轮……” “那是另一项工作。比起发现乌拉诺斯的伟业,可要微不足道的多了。” (本章完) 第十章 谈判(3) 隔天凌晨,艾拉被硬生生地从睡梦中叫醒了: “瑞典王,不好了,骑士王他要不行了!你快点过去看看吧!” 艾拉还没睡醒,慢吞吞地擦了擦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坐了一会儿后,她猛地意识到了话中的含义,跳下床就急冲冲地跑出了门。 远不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外面一片黑漆漆的,只有阿尔弗雷德的寝室那里亮着灯光。艾米早就打着灯在下面等着了,虽然她同样没睡多久,但阿尔弗雷德病危的消息已经吓得她的睡意全无。 “陛下,阿尔弗雷德死了后,英格兰会怎么样?还能和我们保持盟友的关系么?” “已经不是盟友不盟友的问题。苏格兰和爱尔兰都在叛乱,阿尔弗雷德现在一死,不列颠岛就要大乱了!” 城堡里的仆人们都聚集在门外,也有一些文职的官员,在那里窃窃私语。艾拉远远地就冲着他们喊了起来:“阿尔弗雷德怎么样了?马上告诉我!” “刚刚有一瞬间没了呼吸和心跳,我们都以为他要不行了。”一个仆人擦了擦汗,“众神保佑,他又缓过来了一些,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 艾米分开众人,给艾拉腾出一条路。门开着,但众人都不敢进去,只看到阿尔弗雷德面如枯槁地躺在床上,只在嘴里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呻吟。 “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艾拉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一个仆人对她说道:“骑士王已经没有意识,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了。” 于是那群文职官员小声询问艾拉:“瑞典王,你和我们说实话,骑士王他到底还有没有救?” “帕拉塞尔苏斯现在应该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如果他能及时赶到,那说不定还有机会。” “恐怕帕拉塞尔苏斯也治不好一个垂死的人。”那群文职官员叹气道,“我们是不是最好先安排好后事,免得措手不及?” 艾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无奈地回答道:“是啊,先安排起来吧。” “但是有个问题,关于继承人的人选,如今温契斯特没有有权做出这个决定的人。” “为什么?”艾米问道,“骑士王说了你们按继承法排就好,那你们就排呗?” “瑞典王你有所不知,骑士王统一不列颠后进行了诸多改革,如今拥有这项权力的不是我们,而是一个名为‘圆桌会议’的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就是由骑士王从众多贵族中选拔出来的最为英勇的骑士们。” “由军事组织决定继承人?” “是的。”那群文职官员叹气道,“骑士王并不相信我们,而更相信军队的选择。” 艾拉皱起了眉头。说起骑士,她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没有领地继承权的下级贵族。要真按那群文官说的,比约恩抓住的那群骑士的地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出高许多。 “把这群人集中在一起上战场,阿尔弗雷德他也是有够乱来的……” 不管怎么说,和比约恩的谈判显得愈发重要了。 “放心吧。”艾拉说道,“我一定会让他们平平安安的回来,并且结束不列颠的战争的。” 第二天一早,比约恩果然又派了人来到了城墙下。 “瑞典王醒了么?”他们在城墙下喊道,“比约恩老大有话要和你们谈。定一个时间和双方都能接受的地点吧!” “陛下,比约恩的使者在城下……” “我知道,虽然情况紧急,但我们这边一定得装成不急的样子。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吧!” 艾拉喝了一口牛奶,然后继续啃手上的面包。 “就和他们说瑞典王现在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理,让他们在城外多等等。昨天晚上我们没睡好,可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吃完早饭,我们再去补一觉。” 于是,那群使者一直等到太阳爬到头顶正上方,才等到了艾拉。 “瑞典王来啦!”艾米在城墙上喊道,“她问你们要不要牛奶和面包?” 那群使者们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连连点头。比约恩的辎重部队在昨天晚上被艾拉烧毁,现在只剩下各人随身携带的一点干粮。他们现在可太想喝牛奶了。 于是艾拉让人艾米打开城门,把面包和牛奶分发到了那些使者们的手上 “这是一日的份。”艾米在一旁说道,“瑞典王看你们等得辛苦,所以多给你们一些。本来你们也都是骑士王的人,没必要拼死拼活的。你们在这里吃一顿,晚上带回军营还能吃一顿,明天早上还能吃一顿。温契斯特虽然遇到了一点困难,但牛奶和面包还是够的。” 对于缺粮缺水的比约恩军而言,这面包和牛奶可比名贵的珠宝还要贵重。那群使者感激涕零,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擦着眼泪。 “所以,瑞典王她准备在什么地方和比约恩谈判?我们好回去复命。” “温契斯特城。” 那群使者们怔了一下。两军正在交战,谈判地点应该选择一个双方都觉得安全的场合。让比约恩到温契斯特城谈判,那几乎已经等同于让比约恩投降了。 “这个……恐怕有些为难……” “除了温契斯特城,瑞典王不接受任何其他的谈判地点。你们可以回去向比约恩复命了。” “我们手上现在有着英格兰的骑士,很多。”一个使者青着脸说道,“来这里前,比约恩老大说了,要是瑞典王不接受谈判,他马上就把这群骑士们处死。” 艾米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比约恩有什么条件,原来就是这些骑士么?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都知道谈判的对象不是骑士王、而是瑞典王了,还准备拿这个当筹码?他以为几个骑士,就能换回他和他一整个军队的命了?” “可是……这个……这些可都是圆桌会议列席的骑士啊?” “圆桌会议?那是什么?”艾米故作疑惑,“回去告诉你们的老大,如果他就准备用这个谈判,那他连温契斯特城也不用来了,因为这完全就是浪费时间。不过他大概是拿不出其他的筹码了吧。倒是你们,有一个你们老大所没有的上好筹码。” “我们老大没有的筹码?”那群使者听得一愣一愣的,“是什么?” 艾米压低了声音: “比约恩的项上人头。” (本章完) 第十章 谈判(4) 也不知是在艾拉的预料内还是预料外,虽然开出了严苛的条件,可是第二天一早,比约恩就来到了城墙的下方。和比约恩一同前来的还有上百个卫兵,以及被捆绑着的骑士和扈从们。 按艾拉的预计,最迟明天,比约恩的军粮就要耗尽了。但比约恩脸上却看不出一点丧气的样子,反倒显得威风凛凛。这让艾拉有些不安,如果比约恩背水一战开始攻城,那这今天恐怕会难熬的很。 于是她在城墙上对着比约恩喊道:“比约恩!我可没说你能带那么多人来!想要谈判,就独自一个人进城!” “可以。他们就先在外面等着。”比约恩说道,“我一个人进来,快开城门吧。” 看比约恩答应的这么爽快,艾拉反而更不安了。她小声询问身边的士兵: “格拉海德的弓箭手准备就绪了么?” “回瑞典王,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射击。上百名弓手,应该足够压制比约恩让他放不出大型的魔法了。” “预计的陷阱呢,完成了么?” “完成了。如果他们想用云梯攀爬城墙,会直接掉进为特索索莫克设计的陷坑里。如果他们想直接从城门涌入,没有我们的引导,也会掉进为伊兹科亚特尔设计的陷坑里。” “巨弩呢?制作好了么?” “制作好了,已经架在城墙上了,绝对能够贯穿奇马尔波波卡的防御!” 艾拉这才放下心来。这是她为了阻挡特索索莫克、奇马尔波波卡、伊兹科亚特尔、比约恩四人设计的陷阱,如今奇马尔波波卡已死、特索索莫克被俘,没理由挡不下剩下的两人。 城门打开了。比约恩泰然自若地从城门走了进来,直到城门再度关上,也不见他身后的士兵有什么异动。 “我留心比约恩的行动,陛下你也时刻绷紧精神。”在去预定的谈判地点的路上,艾米不停地在艾拉耳边窃窃私语,“一发现比约恩有什么异动,立刻就捏一下我的手,我马上就往外面丢一个火球当信号。陛下有龙族的契约在,不用害怕普通的伤口,我也会用爱神加护干扰比约恩的行动。陛下只要注意别被比约恩抓了当人质就好。格拉海德带着数千名士兵埋伏在外面,只要陛下不被抓住,比约恩是逃不了的。” “咕——!这样感觉我反而是谈判中的弱势一方了!” “没办法的,比约恩知道我和陛下的底细。陛下自己不会魔法,就是会这样麻烦……比约恩,你把伱手里的武器先交给我们!” 折腾了一阵子,双方终于在谈判桌前坐了下来。比约恩这边只有一人,而且已经被卸除了武器。而艾拉这边则聚集着哗啦啦的一大堆海盗,一个个凶恶地盯着比约恩。这是艾拉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在气势上压倒比约恩。 谈判桌上摆放着牛奶和面包。 “比约恩,没想到我开出这种条件,你居然还是来谈判了啊。” 一开口,艾拉就试图打压比约恩的气焰。她把牛奶和面包往比约恩的面前一推,继续说道:“想必你是饿坏了吧。这里有面包和牛奶,你随意吃,我们这里要多少有多少。” 比约恩瞥了那些面包一眼,没有动,而是回答道: “谁让某些人的身体那么纤弱、又那么胆小呢。在城外谈判确实为难她了。在这里谈判,倒公正的多。” “那还真是多谢照顾了,不说这个,还是先吃一点面包吧。”艾拉把面包往比约恩的方向又推的更近了些,“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昨天你派来的使者在城墙下可是吃的狼吞虎咽的。” “他们被我绑起来抽鞭子了。”比约恩淡淡地回答道,“我们不是乞丐,不接受敌人的施舍。我们是海盗,想要什么东西,我们会自己去抢来。你的给的这些面包和牛奶,可是让他们对温契斯特城虎视眈眈呢。” 一次交锋结束。艾拉试图让比约恩承认已经陷入缺粮的险境,而比约恩的回答则是告诉艾拉,必要时,他们会强攻温契斯特城。 艾拉皱起了眉头。 “既然你们已经做好了如此觉悟,那你这次是想来谈判什么?” “我抓住了几个英格兰的骑士。你也看到了,就在城下。”比约恩说道,“据我所知,他们对英格兰是很重要的人物。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可以开点条件把他们赎回去。” “就是几个骑马的士兵而已吧?”艾拉耸了耸肩,“你们要换也行吧,正好我们这边有几百个阿兹特兰的俘虏,白白浪费我们的粮食。一个换一个,你们这边有几个?” “瑞典王,这是对你的一个善意的提醒。你的部下都是海盗王国的人,我不想和自己人斗个鱼死网破。为了避免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程度,你最好认真点和我谈判。”比约恩盯着艾拉,“我不需要阿兹特兰人,我要的是赎金,但并不是金币,而是粮草。你们用十五天的粮草向我们赎回这些骑士,然后我们双方签订停战协议。我们退回苏格兰,双方就此罢手。这就是我的条件。” “要粮草?还想撤回去?”艾拉故意让自己笑了起来,“比约恩,想做买卖,重要的是价格公道。你不会真觉得我很需要这些骑士回来吧?” “这些骑士不回来对你也许是好事,这样你就有机会把控英格兰。但是,如果你不要这些骑士,我的这些部下就会在城墙下、当着所有温契斯特人的面把他们杀死。”比约恩盯着艾拉,“所有温契斯特人都知道我来城里谈判了,孤身一人、诚意满满。如果那些骑士就这样死了,就会有很多英格兰人把矛头指向你。如果你有掌控英格兰的计划,那它很快就会破产。如果你没有掌控英格兰的计划,那你和英格兰的盟友关系也会受到动摇。” 艾拉呆住了。让比约恩来城里谈判,一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二是如果比约恩答应了,就会露怯。她可从没想过这一点反而会被比约恩利用,成为他威胁自己的一个筹码。 “这之后,我的部下走投无路,就会强行攻城。虽然未必会攻下,但我们必定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现在把守温契斯特的士兵大多都来自瑞典,为了一个不再牢靠的盟友而让自己的部下送命,这是只有傻子才会做的选择。” 比约恩忽地拍了一下桌子,把艾拉吓了一跳。 “把粮草给我,把骑士换回。然后和我签下停战协议。这样既能保住盟友、也能减少你士兵的伤亡,。这是你当前最好的选择。至于之后英格兰会怎样,那是下一任英格兰王、或者你成为下一任英格兰王后才该考虑的事情,不是么?” (本章完) 第十章 谈判(5) 艾拉有些无言以对。以这些骑士的重要程度,要换回他们是必然的,她只不过是故意贬低他们的价值以获得更大的利益而已。但比约恩却指出了这些骑士对她的重要性,而她无法反驳。 “本来如果那些骑士能冷静一些的话,我派几个扈从去侦查就行了的……” 艾拉小声抱怨着。那些骑士一时冲动,把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优势给弄没了。 不过再怎么说,用骑士换行军的粮草,这个交易还是有些过分了。重要的不是粮草的价值,而是比约恩的军队获得粮草后就又有了战斗力。他嘴上说着撤退,谁知道他会不会继续强攻温契斯特。 艾拉决定再努力一把。 “让我给你们粮草、放你们回去,你是想让我背弃和英格兰的盟约了?” “背弃?骑士王如果在场,也许会做一个有魄力的选择。但骑士王不在,对剩下的任何英格兰人而言,用停战协议换回重要的骑士们都是一个公正的交易。不愿意的只有伱而已。你是想背弃盟友,让这些骑士全部死在城墙之下么?” “别想用这种话术来欺骗我。把你放回去,对英格兰后患无穷!”艾拉说道,“你是拉格纳的儿子,苏格兰和英格兰之后,你的目标当然就是海盗王国。与其到那时让瑞典人流血,不如乘现在就把你收拾了!你要攻城,那就随你进攻。人质只能用于交换人质。一个骑士交换十个阿兹特兰武士,一个扈从交换两个阿兹特兰武士,我最多只能让步到这种程度!” “瑞典王。你误会我了。” 比约恩面不改色地说道: “当初父亲起兵攻击西兰这件事,我到现在都认为是错误的。不管是西格德还是海斯泰因,都是受我父亲保护的封臣。双方起了冲突,就算因为是儿子而有所偏向,那也应该是在冲突进行中干涉,而不是在一方失败后以英雄王的名义发兵征讨另一方,这是违背那古老而神圣的律法的。海盗王国那么多领主,当初响应我父亲的也就只有我的另两个哥哥,原因就在于此。他因此而死,也是自己作孽,我无意报仇。”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惊的张大了嘴巴。如果换成其他人,这种说辞艾拉未必会信,但比约恩是在战争的天平倾向拉格纳的时候行刺过拉格纳的,可信度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她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能不能算成故友的青年,问道:“那你现在这是?” “我没有报仇的想法,但这并不表示我承认王位应当归属海斯泰因。” “你是来夺英雄王的王位的?” “是,身为拉格纳的儿子,我有权争夺英雄王的位置。这是王位的争夺战,而这和瑞典、和你无关。除非你打定主意要帮助其中一方。” “瑞典曾是拉格纳的直属领地,你也要夺回了?” “回来之前,我是有这个想法。毕竟你是七丘帝国人,而且曾经还是我们的奴隶。” 说到这,比约恩高高地把头昂了起来。 “不过艾拉,你把瑞典发展的很好。我回来后第一个打探的就是瑞典的情报。那城墙、那道路、那水渠,还有那发展起来的商贸。再过几年,哥特兰就会和巴黎、和科尔多瓦一样,成为波罗的海的明珠吧。海盗王国向来以实力说话,你有资格当瑞典的领主,我成为英雄王后,你依然会是瑞典王。而且我会给你更高的地位,让你协助发展英雄王国的其他地方——我承诺。” 说这话时,比约恩的语气已经完全像是一个英雄王了。 “本来我是可以把你身边那个女仆一并抓住的。”他继续说道。“但是我把她放了回来。这就是我的诚意。因为我觉得,我和你没有必要在这里发生冲突。” “艾米,你——?” 艾拉向艾米投去一个质询的目光。见艾米点了点头,她一时感到有些心痛。 “好吧,比约恩,你说服我了。”她回答道,“我不看好你能成为英雄王,但综合考虑各项因素,并回报你放回艾米的恩情,我答应你的要求。你把俘虏的骑士和扈从还给我们,我给你十五天的军粮。然后你和我就签订停战协议吧。” ——反正怎么样都不会亏,艾拉想到。 粮草用的是英格兰的粮草,而停战协议则是她“艾拉”和比约恩的协议。仔细想想,骑士王的部队可是正在进攻苏格兰,等比约恩回去,他的苏格兰估计已经没了,轮不到他威胁海盗王国。不如说,用英格兰的粮草让比约恩放弃攻城,而英格兰上下还不会有反对意见,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 交易既然达成,双方绷紧的神经也就放松了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比约恩,你的口才好了不少。我印象里的你可不是这样。”艾拉说道,“是从那什么阿兹特兰学来的么?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阿兹特兰?那里的人用着石制的武器和工具,没有轮子、也没有铁,倒是有很多黄金,非常非常多的黄金,比这片大陆任何一个帝国拥有的黄金都要多出数倍。” “别骗人了。”艾米在后面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见过阿兹特兰的使者,他们是用一种小豆子当钱的,怎么可能会有黄金啊?” 比约恩摇了摇头:“你说的是可可豆吧?他们那里确实用这个充当货币。但这并不是因为缺少黄金,相反,是因为他们那里黄金实在是太多了!物以稀为贵,过多的黄金,导致阿兹特兰的黄金和鸟羽饰品价值相当,无法成为货币!” “等……等一下!”艾拉的耳朵竖了起来,“那个阿兹特兰到底在哪里?到底该怎么过去?” “父亲去世后,我无处可归,无奈之下冒险踏上了寻找文兰的航行。从苏格兰出发前往冰岛,然后再从冰岛到达格陵兰,也就是海斯泰因父亲之前走过的航线。我在格陵兰杀了几只白熊补充食物,然后继续西进,但是我遇到了风暴,航线出现了偏移,过了好几天才飘到了一座小岛上,在那里遇到了乘着和我一样的船只出海探索的的阿兹特兰人。我跟着他们继续西行,没多久就看到了大陆,不过那里是荒凉的土地,只生活着一些四处迁徙的小部落。我们沿着大陆海岸线一路南下,过了好久,才到达了阿兹特兰帝国。” 比约恩一边说,艾拉一边在脑海中复原着航线。比约恩的前半段航线和出海探索的海斯泰因是一样的,海斯泰因动用半个海盗王国的在冰岛和格陵兰岛建立了中转站,然后继续西行,所找到的大陆应该和比约恩到达的是同一个。而海斯泰因消息中南方的强大国家,大概率指的就是阿兹特兰。 比约恩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表示谈判就到这里。 “本来我是想依靠阿兹特兰人的力量夺回苏格兰的。可他们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除了伊兹科亚特尔,所有阿兹特兰人都落到你的手里,那就随你处置吧。我没有筹码换回他们了。” 话音未落,大地忽然出现了一阵轻微的晃动。 “地震?不对,不像是地震……” 比约恩神情严峻地看向震动传来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我的军队?” (本章完) 第十一章 追踪(1) “你的军队?”艾拉好奇地问道,“你的军营不是离这里有好一段距离么,怎么震动也能传到这里来?” “还不是因为‘某人’把我的军营给烧了。”比约恩没好气地瞪了艾拉一眼,“我的军队就藏在附近,一旦谈判失败,马上就会攻城。” 艾拉吓了一跳。她一心只想着谈判的事情,可没发现比约恩的部队靠近了。 又一阵震动传来,比先前的还要剧烈几分。 “你的军队是在干什么?别是在用绞盘起重机拉石头锤地面玩吧?” “那是什么奇怪的玩法?”比约恩又瞪了艾拉一眼,“先不说我们能不能造出伱的起重机,就算有,怎么可能会有人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哥特兰倒挺多的。造城墙的时候天天有人故意把石块从起重机上抛下去吓人。”艾米在一旁插嘴,“因为震动过于扰民,在当地几个部落长老的请求下,陛下立法禁止了这个游戏。” 第三阵震动声传来,比约恩有些急了。 “我先回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城门口的部队就继续留在你这里,你准备好了粮草就让他们带回来吧。可别耍什么小聪明,我已经交代过了,一但发现你们有什么异动,他们马上就把那些骑士给处死!” 比约恩夺门而出,一眼就看到了格拉海德和在外埋伏的数千人部队。他青着脸转过头,问道:“瑞典王,你这是?” 艾拉挥手让那些士兵退下:“我们已经停战了。让比约恩走吧,这震动不对劲,要是一直震下去,我们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格拉海德这才让士兵们让开了一条路。比约恩不再多言,匆匆离去。 “这次的入侵事件应该告一段落了,就是阿尔弗雷德……不过那是英格兰的王位继承问题,既然那些骑士回来了,我们只要旁观就好。”艾拉说道,“回瑞典后我们准备一下海军,朝文兰出发吧。” “去文兰?陛下,我们还没有接到海斯泰因的召集命令……” “你没听说么?那阿兹特兰黄金和羽毛一个价格!”艾拉嚷道,“我要带点货物去换几船黄金来。要是海斯泰因和阿兹特兰打激烈了,我们就做不了贸易了!” “有道理!回去之后我就去准备一下货物。”艾米连连点头,“熏鱼,蜜酒,如果可以再抓一只黑熊来……” “带点轮子,带点铁,比约恩说阿兹特兰没有这些东西来着,没准能骗点钱……” 就在艾拉和艾米埋头商议贸易的货物时,看守监狱的士兵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瑞典王,那个特索索莫克疯了一样,一直喊着要见你,嗓子都喊哑了,就连晚上也不让我们好睡!就在刚刚,他又发病了……” “不见!他全军都被俘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移交给英格兰就行了。”艾拉说道,“他要实在喊得大声让你们睡不着,就往他嘴里塞点抹布好了!” “好像是关于刚刚的震动的,他好像很着急,说有大事要和瑞典王你说,我看他的样子好像确实不一般,就过来和瑞典王你说一声……” “陛下,特索索莫克现在身受重伤,应该威胁不到你。”艾米说道,“还是去看一看吧。也许还能提供什么阿兹特兰的情报,方便我们贸易呢。” 艾拉觉得艾米说的有点道理,这才朝着那监狱走去。 关押特索索莫克的地牢和当初关押阿尔弗雷德的是同一间,不说别的,光那门就比普通监狱的栅栏厚重很多。整个地牢十分密闭,黑漆漆的没有什么光,要是不定期打开门上的一个小窗口给里面的囚犯通通风,没过多久囚犯就会闷死在里面。 刚来到那扇门前,特索索莫克嘶哑德喊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大事不妙了!大事不妙了!让我见你们的王!让我见你们的王!” 在艾拉的示意下,士兵用力地将门推了开来。火炬的光线刚一射进地牢,特索索莫克就像扑火的蛾子一样从地上爬了过来。 “不要走,让我见你们的王!这不是能够耽搁的情况,要是不快点,你们和我都会死的!” 他浑身上下全都是伤,双手双腿都已骨折,那真是只能像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好不容易爬到艾拉脚下,他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人是艾拉,顿时欣喜若狂: “羽蛇神的使者啊,你终于来了!我想要见你好久了!” 这幅模样,和艾拉认知中那个阿兹特兰人的领袖、和那个双腿残废依旧在城墙下浴血奋战的勇士已截然不同。艾拉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直到听他开口说出“羽蛇神的使者”几个字,艾拉心里才明白了个大概——对面真把自己当成神的使者了。而且不知为什么,比之前在温契斯特时更加笃信。 她是第一次听到“羽蛇神”几个字,但却很快推测出了这个神的身份。他们认为主神之一的特斯卡特波利卡带来了黑死病,而认为能够驱散这瘟疫的艾拉是羽蛇神的使者,那料想羽蛇神同样是他们的主神之一了。 “羽蛇神正在注视着你。”艾拉顺着特索索莫克的话说了下去,“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在我面前的一切言语,都能传到羽蛇神的耳中!” “是伊兹科亚特尔!他拿了奇马尔波波卡的心脏,献祭给了太阳战神,提升了不少魔力。但他还不知足,想要更升一阶,将魔法达到第一纪元!” 艾拉不知道什么是第一纪元,只知道奇马尔波波卡是精灵级。既然第一纪元是更升一阶,那想来就是大精灵的水准了。 “你们是通过向神献祭心脏来提升魔力的吧。”艾拉说道,“拿了奇马尔波波卡的心脏,就能到达第一纪元么?” “不够……以伊兹科亚特尔的水平,远远不够!但这正是问题的所在,为了提升魔力,他需要更多更多的心脏。为此,许多村镇都会受到他的袭击,很多,很多……” “你们到这里,不正是准备获得几十万颗心脏来到达‘冠冕’的么?怎么现在关心起我们的村镇来了?” “不一样!我们是想合法地通过战争取得,而他却是想搞突然的袭击!不是在战场或决斗中堂堂正正地取得的心脏,献祭给太阳战神来提升魔力的效率非常低下!我们祖先在捕鱼的时候就已经领悟到了,要在湖里留一些鱼,才会每年都有鱼。像伊兹科亚特尔这种,是只有败家子才会采取的行动!” 特索索莫克越说越慌张。 “最关键的,当他发现这些心脏效率低下后,就一定会把目光抛响魔力强大的人。要是放着不管,他一定会到这里来取了我的命的!我知道的,刚刚的那几个震动就是他造成的!他的魔力,已经变强了许多了!” (本章完) 第十一章 追踪(2) 当听到特索索莫克把战争和那种只给树枝的决斗归类为“堂堂正正”时,艾拉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觉得这群阿兹特兰人的脑子就和当初那群信仰阿萨神族的海盗一样,统统有问题。 “我印象里的伊兹科亚特尔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艾拉说道,“奇马尔波波卡的心脏能让他的魔力提升这么多么?” “要培育一个魔力到达第二纪元的武士,原本就需要数量极其多的心脏!而且他肯定已经袭击了数个村落,再度增长了魔力!”特索索莫克浑身都在发抖,“再过不久,他就要把目光投向我们这里了!他一定会来的,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今天晚上,也许现在马上就会从地上出现!” “袭击村落?阿尔弗雷德训练过的村民可不是那么好袭击的,他们不是躲在地下就是躲在树林里,我当时都找了好几天……” 艾拉忽地愣住了。她意识到南安普敦城的许多村民都是躲在地下,而伊兹科亚特尔的能力却正好是在地下穿行! “快,马上把我们的人马在聚集起来!”她急匆匆地走出密牢,对着等在外面的艾米喊道,“情况有变,我们得去支援比约恩!” “聚集人马?这不合适吧?比约恩的部下还在外面拿骑士们当人质呢。我们一旦有异动,他们会没命的!而且虽然签订了停战协议,我们也不是盟友……有敌人?是谁?让比约恩和他自相残杀不行么?” “不行!敌人是伊兹科亚特尔,对我们的威胁比比约恩大的多!” “伊兹科亚特尔?他未必会是比约恩的对手吧?” “希望事情有那么简单。来不及多说了,艾米,快去调集军队!” 艾拉一把推开还迷迷糊糊的艾米,爬上城墙上就对着城墙下比约恩的部队喊道:“听着!我马上要集结军队去支援比约恩!是去支援!你们可别看我调动军队,失手把这些骑士给杀了!” 看着突然出现在城墙上的艾拉,比约恩的部下带着六分警惕、四份害怕。 “瑞、瑞典王?你又有什么阴谋?” “谁要和你们玩阴谋!你们的老大现在有危险了,我要去救他!明白了就赶快让路!” “你……你骗不了我们!比约恩老大可是拉格纳的儿子,厉害的很!他交待过了,要在这里把你们盯住,一但有风吹草动,立刻就把这些骑士处死!” 艾拉被气的在城墙上直跺脚。 “我好好的放比约恩在城内不动手,闲的等他出城再动?看到城墙上的巨弩了么?啊?看到城墙上的弓箭手了么?啊?我告诉你们,我一会就带兵出城去!你们在一旁看着就什么事也没有,要是敢动手,就等着被射成刺猬吧!” 比约恩的部下被气势汹汹的艾拉给镇住了。他们数年之前就被“凯旋者”的名号吓破了胆,最近又刚刚遭遇大败,全靠比约恩撑着胆才敢来到城墙前。现在比约恩走了,他们早就开始忐忑不安了。得亏艾拉说了让他们在一旁看着,光听前半段话,他们吓得差点没把手直接举起来投降。 艾米骑着芬里尔、带着紧急聚集起来的士兵赶了过来。一行人打开城门,完全无视了比约恩的部下,在艾拉的率领下急匆匆地朝着远处赶去。 没走多久,艾拉迎面撞上了一支失魂落魄地跑过来的残兵,人数约有百来人。他们战意全失,看到艾拉的部队迎面冲来,二话不说就抱着头蹲在地上求饶。 艾拉认出这是比约恩的部队,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怎么往这边跑过来了?比约恩呢?” “老大?我们没看到!我们正要来这边找老大呢!” “怎么可能?比约恩不是刚刚往你们驻扎的地方跑过去么?” “出现了一点变故,大家走跑散了!”那群士兵哭丧着脸说道,“我们也是往其他方向跑了一半,才想到来这边找老大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艾拉喝问道,“你们这么大一支部队,怎么就散了?” “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军粮没剩多少了,大家昨天都没吃饱,情绪很低落,只能坐在地上等着老大的好消息,结果等着等着,老大没回来,地面却忽然炸了!” 那群士兵手脚并用,七嘴八舌地地描述着当时的状况。 “就好像火山喷发一样,土块石块忽然从地上冲了出来,把好几个弟兄炸死了!” “不对,是摔死的!我亲眼看到他们的身体都被炸上了天,飞的老高又摔下来,全身骨头都摔碎了!” “你们在乱说什么?是被石头砸死的!我当时就在身边,就看到整块地面被掀了起来,那些石头泥土什么的飞到天空,掉下来把弟兄们砸的头破血流!我的头盔上现在还有一个凹槽呢!” “我们弄不清楚情况!一次之后又来第二次。然后是第三次!弟兄们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就都四散逃命了!” “这仗我们不打了!我们投降!我们虽然住在苏格兰,但都是海盗王国出来的人,祖上几辈说不定还是亲戚……” 这些士兵你一言、我一语,听得艾拉直发晕。但这些士兵的表现却还是让艾拉明白了一件事——比约恩的部下其实早已失去了战意。而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被比约恩的虚张声势的威胁吓住,签了停战协议! 虽然这份协议她并不亏,但她原本是可以要求更多东西的。 “够了!别说了!”艾拉冲这群士兵发泄着心里的无名怒火,“带我去事发地看看!” 那群士兵吓得纷纷低下了头:“我们不敢去!” “看到我后面的军队了么?啊?再说一声不敢去,信不信我把你们的脑袋做成酒杯,揣在怀里带过去?” “陛……陛下……你这……” 从艾拉嘴里吐出的这种海盗式的威胁惊的艾米说不出话来。而比约恩的士兵更是直接吓破了胆: “大……大王饶命!” “跪什么?在前面带路!谁要是走慢了,我砍了他的腿喂芬里尔!” 艾米身下的芬里尔适时地发出一声嚎叫,把那群士兵差点吓出尿来。艾拉不耐烦地把撬棍一横,那群士兵再也不敢多留,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开始给艾拉在前面带路了。 (本章完) 第十一章 追踪(3) 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艾拉等人来到了事发地。地上赫然有着三个数十平方米的大洞,四周散落着许许多多从地上炸出来的乱石,还有上百具尸体,以各种姿态惨死在洞边。 不过,比约恩却不在这里。艾拉的海盗粗暴地推开比约恩的部下,上去搜查了一会儿,然后回来报告:“瑞典王,有很多尸体的心脏被挖出来了!” “阿兹特兰的魔法。特索索莫克说的没错,的确是伊兹科亚特尔在作祟。”艾拉说道,“再确认一下,是所有尸体的心脏都被挖了么?” 那些士兵又仔细查看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没有!还有一小半的没有被挖。” “也就是说伊兹科亚特尔在挖心脏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不得不停下来的状况。恐怕就是比约恩了。” “可是他们两人都不在这里了。”艾米有些为难,“我没察觉到附近有魔力的样子,他们去哪了呢?” “伊兹科亚特尔喜欢走地道,大概率是从地道溜走了。” “顺着地道追过去?陛下,这样一来我们的兵力无法展开!是不是有点危险……” “是啊,有些危险了。” 艾拉用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四周,然后对海盗们说到: “再找找看,地上有没有其他什么线索?” 什么也没找到。除了比约恩部队驻扎的痕迹和遍地的尸体外,地上只有三个坑,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艾拉来到一个坑洞旁。一股寒意腾了上来,让艾拉打了个寒战。她往下看去,下面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底。 艾拉擦了擦皮肤上起的鸡皮疙瘩。 “暂时也没其他没办法……先派几个人下去看一看吧。” 几个海盗利用绳索缓缓地从洞穴上爬了下去,不久,洞穴里就响起了他们的喊声:“瑞典王,这四周有很多通道,该怎么办?” “有几个通道?” “五个!” 艾拉不禁皱起了眉头——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复杂的多。 “比约恩的士兵从头到尾没有见到过伊兹科亚特尔,所以这三个洞穴应该是通着的。你们分成五组,以一至五编号!”艾拉朝着下面喊道,“每组进一个通道,在入口处标明是第几组。如果通道后还有岔路,那就再次分组,如之前一样在通道入口处刻下编号。如果到达另外的洞穴,立刻停下来朝上喊话自己是第几组第几人。如果在行走过程中两组相遇,就各自退回到各组原来的路口,到达新的洞穴后向上汇报!我试着根据你们的汇报,把下面的地形给摸清!” 士兵们按艾拉的吩咐分组去搜索了。不久,汇报声就陆续从另外两个洞穴下响了起来: “报告!第三组第二小组已经抵达!” “报告!第二组第三小组第二小小组已经抵达!” “报告!第三组第一小组已经抵达!中间经过一个岔路时和第一组第三小组第一小小组的人迎面撞上了,然后退回来走第三组第三小组第六小小组的路线到达了这里……” …… 复杂的报告听的艾米发晕,她向艾拉投去求助的眼神。但艾拉却也被这复杂的报告给弄懵了,站在洞穴旁手足无措。 “陛下,我看这样不行。”艾米说道,“这还只是一个洞穴的情况,下面的地形太复杂了,我们一定会迷路的!” “如果达斯特跟来就好了,他应该能揪出个蛛丝马迹。”格拉海德也在一旁抱怨道,“那个酒鬼,瑞典王你火烧比约恩的辎重后他就以为战争结束了,天天喝醉,我都拉不起来。” “师父他这一次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就让他潇洒一会儿吧。这种程度的侦查,我们自己做就好。当搜索遇到困难时,首先就是得改变思路。” 艾拉拄头沉思着。 “周围没有战斗的迹象,伊兹科亚特尔大概率是跳进洞里逃了。比约恩部下的描述中有三个洞,这里也只有三个洞,所以伊兹科亚特尔是直接从挖好的洞跳了下去——如果是新挖洞逃跑,那就有四个洞口了。伊兹科亚特尔在袭击的时候可以肆意在地下挖掘,逃跑的时候可没余裕,路线就会简单的多。如果从他跳下去的那个洞寻找的话,问题就简单了。” “有道理,可是,哪个是他跳下去的那个洞呢?” “再搜索一下周围!”艾拉喊道,“看一看,有没有心脏挖到一半、但是没有全部掏出来的尸体?” 艾米立刻明白了艾拉的用意:伊兹科亚特尔没有把所有心脏挖完就遇到了比约恩,那么,他当时正在挖的那个尸体没准会来不及处理。 海盗们按艾拉的吩咐再度搜索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符合艾拉描述的唯一一句尸体——他的胸膛已被剖开,但是心脏却还留着,没有被完全掏出来。 “看来这就是比约恩来的时候伊兹科亚特尔所在的位置了。” 艾拉来到那具尸体所在的地方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三个洞离这个地方都有一点距离,但其中有一个最近,而另两个则远出数倍的距离。她走到最近的那个洞旁边,指着下方说道:“就是这里了,主要搜索这里!” 这一番推论之后,工作量已经减少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但是刚刚通过第一个洞穴抵达这个洞穴的海盗们却马上朝着上面喊了起来:“瑞典王,这里的岔路也有八条!我们来时走了三个,还剩下四条,可我们来时的那三条路也因为人手不足,没有完全探索呢!” 艾米不由得跺了一下脚:“伊兹科亚特尔是不是疯了?他是想在底下挖出一个迷宫么?”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一个一个通道挨个搜索了吧?”格拉海德感到无可奈何,“虽然耗时间,但我们人多,总能把所有通道摸清的。” 艾拉摇了摇头:“不行,我们现在是要去支援比约恩!不能在这个地方浪费太多时间!” “可是现在这样思考,似乎也是浪费时间……” “继续思考,也许可以思考出快捷的方法。但如果直接搜索,肯定会来不及,磨刀不误砍柴工!” 艾拉蹲了下来,有手指在地上写画着什么。 “一定有什么事情我们没有考虑到。再思考一下,也许就能找到捷径。” (本章完) 第十一章 追踪(4) “我不知道下面有多复杂的通道,但伊兹科亚特尔一直在底下穿行,从地下来,从地下去,因此这三个洞必定有一个洞分别连接着另两个洞,必定有一个洞的一侧连接着他来的通道。如果他没有按原路返回,那么还有一个它离开的通道。因此只要跳进他离开的洞,就更容易找到它离开的通道。而他离开时受到追击,不会有多少余裕,因此离开的通道应该是没有什么岔路的。” 艾拉如此阐述着自己之前的思路。 “这个推论,有没有那里存在问题?” “唔……听着应该没问题。”艾米说道,“不管有多少岔路,这几个关键的通道是必定存在的。” “但你也说了,是这是排除了他原路返回的情况。”格拉海德在一旁补充道,“而且他也可以选择原路返回一段路,然后再挖新的地道” “不,不对……”艾拉身体忽地一震。她猛地回过头,询问那些带比约恩的士兵:“从第一个洞出现、到第三个洞出现后你们逃跑,一共经过了多少时间?” “我……我们哪知道过了多少时间?” “大概!大概过了多少时间?”艾拉吼道。“只要找到一条通道,超出这个时间都没有出现岔路,那不就是他离开的通道了么?” “大……大概也就两、三分钟左右。” “三分钟?”艾米不信,“三分种就能挖出这么复杂的通道?” “糟了!这也就是说,在第一个洞出现前,他就在地下挖洞盘旋了”格拉海德有些懊恼地抱住了头:“之前的思路全乱了。超过这个时间没有走完的路未必就是他逃走的路。他既然有这么充分的准备,那之前的推论就完全没意义了!比起挖新的洞,他完全可以通过已有的复杂的通道甩开比约恩!” “格拉海德……你刚刚说了什么?” 艾拉一下子抓住了格拉海德的手 “伱刚刚说,比起挖新的洞,通过已有的复杂的通道甩开比约恩会更好,是不是?” 格拉海德一脸茫然地看着艾拉。艾拉之前所有的推论都是基于伊兹科亚特尔挖了新的地道逃离的基础上的,由于逃跑时不会挖太过复杂的通道,要找到逃跑的通道倒是还有一点希望。可要是伊兹科亚特尔是利用已有的通道回避比约恩,那就完全无法追踪了。他觉得前途一片茫然。可艾拉的眼里却不知为何闪烁着希望的光。 “只有傻子才会漫无目的地乱跑,只有神明才会凭空突然出现。既然伊兹科亚特尔大概率是原路返回,那能让他返回的‘原路’,是在哪里呢?” “瑞典王,你的意思是?” “格拉海德,你是英格兰人。附近有没有什么村落?在哪个方向?” “附近的村落的话那就只有一个。”格拉海德朝着西北方一指,“一个很小的村落。原本比约恩的军队抵达时就会被劫掠的,但骑士王既然让村民提前挖了地道,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这里!伊兹科亚特尔也是挖地道的,很大概率发现躲藏起来的村民!听着,我们就朝西北方向追击!” “喂!”艾米冲着地下喊道,“重点寻找通向西北方的地道!” “报告瑞典王,这个通道前方发了一点被火烧灼的痕迹!”有海盗在下面喊道,“恐怕就是那比约恩留下的!” 艾拉和艾米对视一眼——伊兹科亚特尔逃跑的路终于找到了。 “还是走地道么?”格拉海德说道,“地下不利于兵力展开,既然知道方向,走地上也许更好……” “我们的目标是支援比约恩,虽然确定了方向,但比约恩和伊兹科亚特尔未必就在村落交战。格拉海德,我们兵分两路,你带兵走陆路,我和艾米还是沿着地道追!” 做好安排,艾拉二话不说就顺着绳索进入了洞穴。眼前的场景又让她吃了一惊——她曾被伊兹科亚特尔抓着在地下的通道里行走,那时的通道很窄,伊兹科亚特尔自己都得躬着背。可眼前的通道却已经足够艾拉挺直身体前行了。 艾拉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出声警告随行的士兵:“这个地下通道的规模比我想的庞大一些,伊兹科亚特尔的力量的确已经提升了许多。注意,进去后要时刻做好迎战的准备!” 由于狭窄地形有利于伊兹科亚特尔,所以艾米带着一队强悍的士兵走在最前头,而艾拉则带着剩下的海盗走在队伍的正中。比约恩的那几个部下已经吓破了胆,更在后面殿后。格拉海德另带一支部队从陆路追击,另有一部分士兵把守着通道的入口,以免被断了退路。 一开始,艾拉还担心后续还会有更多岔路,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盯住西北方这个方位前行一段距离,通道就渐渐变得简单起来,很快就只剩下了长长的一条。如此前行了一会儿,艾拉感受到了一点微微的震动。她绷紧神经、小心翼翼地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一个讯息从前方传了过来: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出口。 艾拉赶到前方,发现上头赫然开了一个口子,已有几个灵活的士兵先行爬了上去,并放下了便于大部队攀爬的软梯。而在前方,黑漆漆的通道还在继续延伸。 “我已经派了几个士兵继续往前方探索了。”艾米说道,“但是我已经感到有庞大的魔力就在附近了。在地下我们很难发挥人数的优势,既然这里有出口,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爬出去比较好。” 艾拉点了点头。于是海盗们就开始沿着软梯挨个向上攀爬。每隔一段时间,远方就传来一阵震动,把“敌人就在附近”的讯息传递给了每一个人。虽然艾拉没有命令,但海盗们还是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尽量避免发出声音,以免惊动敌人。 出口处是在一片农田的当中,不远处就是一个小型的村落,想来就是格拉海德说的那一个。但是格拉海德的部队却迟迟不见踪影。走下面这条地道,竟比走地上的路要快捷许多。 村落里隐隐传来一些响声,但却听不太真切。士兵们陆陆续续爬出通道,在村外的农田里集合,不过由于人数众多,集合完毕还需要好一段时间。 而震动,依旧每隔一段时间就传来一次。 (本章完) 第十一章 追踪(5) 鸟儿惊慌失措地环绕着远处的村落盘旋。一阵又一阵强风从村落刮出,带着一点微热。伴随着强风的是愈来愈猛烈的震感。村落在风和震的双重震荡下摇晃着,一些不牢固的农舍经受不住这样的摧残,时而可见茅草和木快被风从村落中抛出。 艾米小声对艾拉说道:“陛下,我感到有两股魔力在持续地碰撞。比约恩和伊兹科亚特尔现在似乎是打的难解难分的状态。” “不用你感知,我都感知到了!”艾拉用一边袖子遮挡着随风而来的砂石,一边嚷道,“我们的部队还要多久才能集结完毕?” “现在这种状态的话,就没必要等部队完全集结。”艾米说道,“比约恩正在和伊兹科亚特尔对抗,我们不需要太多人手,只要从一旁稍微帮比约恩一把,胜负就能定下来了。” “既然这样,那就赶快行动。要是比约恩被打败,事情就麻烦了!” 艾拉二话不说,带着已经爬上来的人马,躬着身子朝着那村落走去。 刚一来到村落的外围,一阵巨大的响声就从村落的另一侧传了出来,紧接着刮来一股比先前炽热的多的劲风,将一大批茅草纷纷掀上了天空。艾拉示意跟来的海盗们压低身体、保持安静。等劲风停息,她才带着海盗,依靠农舍的掩护以及从达斯特那里学来的能将动静降到最低的步法,蹑手蹑脚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整个村落空空如也,里面的村民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几次抵挡劲风后,艾拉终于来到了村落的另一侧。她小心翼翼地从一幢农舍后探出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空地上的比约恩。她急忙缩头,甩手示意身后士兵们寻找掩护。 “陛下,”艾米在后面扯了扯艾拉的衣袖,“这里有扇门虚掩着,透过窗子没能够看到比约恩,我们进去吧。” 艾拉点了点头。她们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进入了一幢空荡荡的农舍。艾拉压着脚步来到窗户旁,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着空地的情况: 比约恩依旧站在刚才的位置。他一手抓着长矛、一手抓着短剑,摆出一个随时都可以作战的架势,可眼睛却紧闭着,只是不时地偏一下脑袋,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与之相对的,伊兹科亚特尔却不见踪影。艾拉正疑惑间,忽见比约恩的脚下出现了数道裂缝,大地剧烈地颤动起来,差点把艾拉摔倒在了地上。数道裂缝从比约恩的脚底延伸,大有将大地碎尸万段的架势。与之同时,比约恩把长矛狠狠地朝着下方扎了下去! 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艾拉看到地面向上凸起、裂开,似乎马上就要向外炸裂开来,但却在又比约恩的一击下硬生生地又恢复了原状。魔力的激荡引发了强风,又在比约恩炽热的魔力下变的火热。窗口的木板整个飞了出去,砸到了艾拉的脸上。艾拉终于还是被掀的翻了一个跟斗,等她再度爬起来时,一切又变得静悄悄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艾拉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小声询问艾米,“刚刚发生了什么?” “伊兹科亚特尔试图用魔力掀起地面,将比约恩掀翻,但却被比约恩用魔力强行给压了回去,双方正在这样较劲!” “我知道,我也看到了!”艾拉嚷道,“我想知道的是,谁占优?” “不好说,但从刚刚那一击来看,比约恩的魔力水平比几年前提升了不少,已经和当年的海斯泰因相当了。在精灵级中,这已经是很强了。我觉得他会赢!” 艾拉回到窗边看了一会儿:“可是比约恩他是不是在……喘气?” “毕竟打了了那么多久。按震动来算,他们少说已经这样交锋十多轮了。以精灵级而言,比约恩现在还能站住就已经很强了。你只看到比约恩在喘气,底下的伊兹科亚特尔保不准累成什么样呢。不会错的,优势在比约恩!” 艾米话音未落,地面就再度出现了裂缝。比约恩如先前一样把长矛往下一扎。但是这一次的震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震的艾拉向后连翻了几个跟斗。一阵剧烈的魔力碰撞后,地面向上炸裂了开来,而比约恩整个人都被掀向了空中!” 伊兹科亚特尔从地底射了出来,稳稳当当地停到了地面上。比约恩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伊兹科亚特尔则一脸若无其事、面带微笑 艾米的嘴一下子张圆了:“这、这不可能……比约恩的魔力已经很强了!对了,是伊兹科亚特尔中途吃了心脏补充了魔力,一定是这样没错……” “伊兹科亚特尔!”比约恩瞪着他,“你在下面补充了魔力?” “补充魔力?不不不,没有这个必要。我的魔力可还剩了不少呢。” 伊兹科亚特尔的脸上挂着一股嘲讽的笑容。 “前几击,我差点就被你吓住了。可没想到比约恩你的魔力这么不禁耗。这一下胜负已分,作为败者,就把你的心脏给我吧。” 他用舌头舔着黑曜石匕首,一步步地靠近比约恩。 “先是奇马尔波波卡、然后是你、之后就是特索索莫克,为了达到第一纪元、乃至至高的冠冕,我需要更多强者的心脏!” “你献祭了战友的心脏?”比约恩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无耻小人。” “无耻?是,阿兹特兰人从不献祭战友的心脏。结果呢?那些高阶魔法师的魔力就这样随着他们的老去而浪费了。第五纪元就要毁灭了,却没有人能够触及冠冕!” 伊兹科亚特尔忘我地张开了双臂。 “我是实用主义者。为了世界的延续,现在就把心脏交给我吧。” “这不可能!”艾米在屋子后一脸难以置信,“伊兹科亚特尔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强了?” “别在那大惊小怪了,要不是这样,我也不用大老远地追过来了!”艾拉揉着摔疼的屁股爬了起来,“我们还是快去支援比约恩吧!” “等一下……陛下,你看,比约恩他又爬起来了!” (本章完) 第十一章 追踪(6) 面对着猖狂的伊兹科亚特尔,比约恩缓慢而坚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一股魔力在长矛上聚集。 “还想垂死挣扎?”伊兹科亚特尔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站在那里笑着,“没用的,刚刚那一次就胜负已分,我仍有余力,而你,已经油尽灯枯!” “你真以为我刚刚压不住你?告诉伱,我也是实用主义者。”比约恩一边瞪着伊兹科亚特尔,一边缓缓地摆出了一个投掷长矛的架势,“我发现了,有着地面的保护,我很难伤到你。所以就故意示弱,把你引出来罢了!” 说时迟那时快,长矛从比约恩手里脱手,飞向了伊兹科亚特尔。 伊兹科亚特尔的脸色变了。比约恩残余的魔力比他预想的要多,而他在不知不觉间过于靠近比约恩了! 炽热的力量向着伊兹科亚特尔席卷而来,伊兹科亚特尔无可闪避,急忙跺脚踏起几块巨大的碎石,用魔力使劲推出。比约恩的长矛接二连三地贯穿那些碎石,与之同时,双方的魔力也在空中激荡,化成两股反方向的劲风,摧毁着周边的建筑群。 终于,在即将刺中伊兹科亚特尔的时候,那根长矛被吹飞了出去。伊兹科亚特尔喘着大气,而比约恩则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没有用的!”伊兹科亚特尔大声吼道,“我变强了,你的魔力水平已经压不住我了!” “哗啦啦”的一声,比约恩的长矛撞到了艾拉所在的农舍。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还是将整面墙砸的塌陷了一半。伊兹科亚特尔转过头,一眼看到了站在里面的艾米,登时脸色大变: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怎么追过来的?” 在他的印象中,艾米是一个第一纪元的魔法师。 艾拉正平趴在地上以免被风再次吹倒,察觉风停了,她抱着头喊道:“艾米,怎么样了?比约恩还好么?” 听到艾拉的声音,伊兹科亚特尔更慌张了。他连连后退,嘴里不停喊着:“你们等着、你们等着……等着吧!我马上就能赢过你们了!” 不等艾米有所反应,他就匆匆地跳进地底,潜行逃走了。 “不要追!” 艾拉抬起头,看到比约恩已经倒在地上,急忙喝止了身后的海盗。她从墙的背后翻了出来,来到比约恩的身边,焦急地问道:“比约恩?怎么了?伊兹科亚特尔现在变得那么厉害了么?” “谁让你们跟来的?”比约恩一脸不悦地推开艾拉,缓缓地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就算你们不来,我靠剑术也能击败他。” 但是话音未落,他脚步一跄,差点又倒在地上。 “别死撑着了。”艾米在一旁说道,“就连陛下,都看出输的人是你了。” 无奈之下,比约恩只好承认道: “好吧,伊兹科亚特尔已经变强了很多。我已经不是对手了。” “他为什么会进步如此迅速?”艾米在一旁疑惑地问道,“上一次见他时,他应该还没有这么强吧?” 比约恩气的瞪了艾米一样:“你一个从自我级忽然变成精灵级的人在这里说什么呢?阿兹特兰人依靠向神献祭心脏提升魔力,虽然方便,比起你们七丘帝国系统的魔法,提升速度可慢的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海盗从后方跑了过来:“瑞典王,我们在村落下面的地下的通道里发现了大量的村民尸体!” 艾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伊兹科亚特尔找到了村民们藏身的地道。 “我一路紧追伊兹科亚特尔而来。”比约恩说道,“跟我来吧,这边还有一个‘景点’呢。” 他从地上捡起长矛支撑身体,一瘸一拐地带着艾拉在村落里拐了几圈。地上赫然出现了一大片的血迹,一股臭味飘来,在那血迹的中心立着一个用几根树枝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祭坛,上面摆满了人的心脏。 “显然,伊兹科亚特尔早就已经到过这里。这个村庄的村民已经全部成为了太阳战神的祭品。而如你所见,我也已经不是伊兹科亚特尔的对手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艾拉很是为难,“这样下去,伊兹科亚特尔会越来越强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比约恩说道,“所以接下来的事,还是交给英格兰来处理吧。” “等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艾米在一旁喊道,“陛下特地赶来救你,你就准备这样跑了?” “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们——为什么村民的尸体会出现在地道里?” 比约恩意味深长地看着艾拉。 “之前我也来过这里,并没有发现村民。而伊兹科亚特尔应该也没有把村民拖下地道掩埋的必要。我猜,这个地道不是伊兹科亚特尔挖的,而是村民们挖的。这是你们给我设的局,对不对?” 艾拉一时哑口无言。阿尔弗雷德奇袭苏格兰的计划,她当然是不能向比约恩透露的。 但比约恩已经从艾拉的反应中读出了异常: “果然,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想来我们只是签订了停战协议,并非盟友。虽然伊兹科亚特尔杀了我几个士兵,但当前我的首要任务还是带着我的士兵平安地撤回苏格兰。瑞典王,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艾拉不得已叹了口气,“粮草我还是照常给你,你回温契斯特去领吧。” “谢了。” 比约恩微微欠身道谢,然后就撑着长矛慢慢地朝着温契斯特城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艾拉从后面喊住比约恩,“比约恩,你告诉我,伊兹科亚特尔这样献祭,就没有什么副作用么?” “有。”比约恩停了下来,背对着艾拉回答道,“献祭战友的心脏会受到神的鄙弃。以阿兹特兰人的传说,他死后的归宿将是名为达米克特兰的地狱,无论如何也无法来到神的身边。” “就这样?那死之前呢?” “我不知道。可能会有诅咒吧,我对阿兹特兰的了解也不多。” “他受的不是太阳战神的加护么?”艾米在一旁问道,“如果神鄙弃他,为什么他的魔力水平反而会增加?” “是,也不是。阿兹特兰的魔法体系和我们的有着诸多不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神明如果没有心脏的供给,会逐渐失去魔力。而即使是凡人,只要献祭了充足的心脏,就能触及‘冠冕’——成为神明。” “凡人……成为神明?” 艾米惊的张大了嘴。这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比约恩缓缓地转过身来,盯着艾拉。 “伊兹科亚特尔既然献祭了奇马尔波波卡的心脏,那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为了死后的归宿,成为神明是他唯一的出路。为此,他会发疯一般地收集心脏。接下来的几天,死者还会迅速增多。瑞典王,如果你想插手这件事,就得趁早解决这个问题。拖延时日,他的魔力水平终会涨到温契斯特城的城墙无法抵挡的程度!” “趁早解决这个问题?你就对我那么有信心?”艾拉皱着眉头,“说实话,伊兹科亚特尔神出鬼没,追踪他都很困难。而且如果他躲在底下,我的兵力根本发挥不了优势。我该怎么做?”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伤成这样了。” 比约恩再度背过身,一瘸一拐地朝着村外走去。 “你自己考虑解决的方法吧,诸神黄昏之女!” (本章完) 第十一章 追踪(7) 比约恩的背影渐渐消失了。而艾拉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比约恩这是什么意思?”艾米发着牢骚,“诸神黄昏之女,他的意思是要我们像对付拉格纳时那样,用骗术让伊兹科亚特尔失去魔力么?” “艾米,阿兹特兰人的神话是怎么样的?他们害怕什么?” “我连阿兹特兰这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陛下查查你的图书馆呢?有没有关于阿兹特兰相关的内容?” “如果他们是来自文兰,那就是一块我们前所未知的新大陆。王家图书馆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信息。” 恶臭一阵一阵地飘来,空荡荡的村庄似在预示着温契斯特城的命运。艾米试图劝说艾拉暂时离开这里,但艾拉的眼睛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那可怖可憎的祭坛。 “换一个角度,我们能不能在伊兹科亚特尔获得难以对抗的强大魔力前,阻止他的暴行呢?这样也能减少不列颠民众的伤亡。” “怎么阻止啊?陛下你也看到了,那家伙外号黑曜石蛇,实际上却在地上东躲xz的,完全就是一个老鼠!” “那,既然是老鼠,我们是能否弄一些老鼠药、捕鼠夹?” “陛下你有心情开这种玩笑,还不如先离开这里。这里臭烘烘的,待久了没准会得什么病——”说到这,艾米忽地反应过来,“等一下!陛下你是在指陷阱?” “陷阱?” 艾拉刚刚只是随便发散了一下思维,并没深入思考。艾米的话反倒给了她灵感,让她进一步沉溺于思考之中: “也对,对于老鼠而言,老鼠药和捕鼠夹都是陷阱。老鼠一样的敌人,就应该用陷阱来对付。但是应该在哪里设陷阱、又怎么确保老鼠进入陷阱呢?现在能设陷阱而不惊动伊兹科亚特尔的地方,也就只有温契斯特城。但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来这里的……” 看着陷入苦思的艾拉,艾米不由得说道:“陛下,如果你真的苦恼的话,我觉得比约恩他有些话还是说的对的。” “比约恩?他说了什么?” “这是英格兰的事情。和比约恩的协议达成后,那些骑士也会归来。如果陛下不知道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交给英格兰就好。我们已经成功从阿兹特兰人手里解放了温契斯特城、逼退了苏格兰的叛军,对英格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撤离这里?”艾拉忽地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对!艾米!你真是一个天才!” “陛下……?你脑袋没被臭味熏坏吧?” 艾拉同意的那么快,艾米反倒不敢相信了。她以为以艾拉的性格,要劝她离开英格兰是要花好大一番功夫的。 “摆放捕鼠夹的人并不能提前预计到老鼠的路线,之所以能够诱捕老鼠,是因为在老鼠夹上放了诱饵!老鼠药也一样,是掺杂在饵食中引诱老鼠来吃的。那么,什么东西能够把伊兹科亚特尔引诱到温契斯特来呢——” 艾拉兴奋不已地讲述着在脑海中完成的方案。 “是对双方实力的误判!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不管我们如何增加温契斯特城的防备,伊兹科亚特尔都可以做好充足的准备后来进攻,这样只是徒增外面村民的伤亡。不如反其道而行,削弱温契斯特城的防备,我们应该做出恐慌的样子撤离温契斯特,只有这样,才能把伊兹科亚特尔给引来!” 艾米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的陛下果然还是不愿意撤离英格兰。 “但是陛下,就算假设这个诱饵有效,我们又该用什么样的捕鼠器来捕获这只老鼠?伊兹科亚特尔的水平,我看似乎已经和天方帝国的祭司相当了。再过几天,甚至可能更胜祭司一筹。而你居然要削弱防备的力量。没有充足的准备,我们如何对付这只残暴的大老鼠?” 艾拉再度陷入沉思。 由于粮食紧缺,她这次来英格兰并没带太多的人手。要是阿尔弗雷德没有生病、比约恩也愿意协助,那倒还好。就凭她们现在的战力,主动削弱温契斯特的防备,那就太不利了。 看艾拉沉默不语,海盗们也不敢说话,整个村庄只能听到零星的鸟鸣声。忽然,一阵咳嗽声从不远处传了出来。咳嗽声很轻,但海盗们都还是听到了。包含艾拉在内,所有人的神经都被这声咳嗽声给牵紧了,当即有海盗暴喝一声:“是谁在那里?” 没有回答,有的只是越来越剧烈的咳嗽声。海盗们顺着声音来到了声音的源头,那是一间破败的农舍,屋顶的茅草因比约恩和伊兹科亚特尔的魔力对撞而被掀走了一半,但因为距离较远,还是面前保持着原先的形状。残破不堪的门也倒了一半,仅剩下一处接口勉强连接着房子,“咿呀咿呀”地在风中作响。 一个人躺在床上剧烈地咳嗽着,海盗们进去时,他忽地做呕吐了出来,在床旁留下一大滩带血的呕吐物。 见海盗们闯进来,他无力下床,只能用发白的嘴唇吃力地问道:“你们……是谁?” 海盗们哪管三七二十一,二话不说就掀开了他的被子,检验里面有没有藏着刀剑等利器。可在看清那人被单下的身体后,他们害怕地抛下被单,逃也似地离开了房子:“别进去了!是黑死病!是黑死病的患者!” “黑死病?”艾拉的眉头锁了起来,“我就知道……黑死病已经传播到温契斯特附近的村落了!” “整个村落的人全死了,反倒是一个黑死病的患者活到了现在。”艾米有些感慨地说道,“看来就算是伊兹科亚特尔,也害怕被传染黑死病啊!” “黑死病……黑死病……黑死病……” 艾拉反反复复地念着着个单词。忽然间,她拔腿朝着比约恩的的方向跑去! “不是黑死病!是特斯卡特波利卡!伊兹科亚特尔害怕的是特斯卡特波利卡!还有那什么羽蛇神……快,我们要找比约恩问清这些名词的真正含义!”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1) 艾拉朝着比约恩离去的方向匆匆追去,等看到比约恩时,他已经把一部分离散的队伍纠集起来了。察觉艾拉带队赶来,那些部队如蒙大敌。他们急匆匆地整理好队伍,比约恩挡在队列的最前方,铁青着脸问道: “瑞典王,你是想撕毁我们的停战协议么?” 艾拉摇了摇头:“不,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要来问你。既然签了停战协议,那我肯定不会对你出手了。” 比约恩的部队回到苏格兰后迟早会被英格兰的军队击溃,没有必要在这里撕毁协议。所谓穷寇莫追,艾拉不想自己的士兵平白无故地增加伤亡。 而且,她现在确实有事需要比约恩的协助。 见比约恩依然满眼警戒,艾拉示意身后的士兵们先把武器放下来。然后出声问道: “比约恩,你从阿兹特兰回来,是否知道‘羽蛇神’是什么意思?” 见艾拉确实没有袭击的意思,比约恩这才放下了戒心。 “阿兹特兰的首都在一个叫特诺奇蒂特兰的城市,城市的最中心有着一个金字塔。”比约恩回答道,“金字塔的最顶端供奉着两位神,一个名叫维奇洛波奇特利,另一个名叫克查尔科亚特尔。维奇洛波奇特利就是他们经常提到的太阳战神,而羽蛇神就是指的克查尔科亚特尔,是阿兹特兰的主神之一。” 艾拉点了点头——她对“羽蛇神”身份的推断是正确的。 她又问道:“只有两位神么?我听阿兹特兰人说,有一个名叫特斯卡特波利卡的神也是主神,它不在神庙上么?” “阿兹特兰各个城邦供奉的神明多多少少有些不同,但特斯卡特波利卡确实没有在特诺奇蒂特兰受到供奉。他是巫术和死亡之神,每次在凡间出现,都会戏弄人们的命运。阿兹特兰人害怕他。” “我听说特斯卡特波利卡是创世神?” “是,实际上克查尔科亚特尔也是。他们合力击败了一个什么都吃的怪物,于是世界才被创造。特斯卡特波利卡为此还失去了一条腿。” “这样听来,特斯卡特波利卡和羽蛇神的关系是相当好了?” “并不。在阿兹特兰人的神话中,世界已经毁灭了四次,我们现在所在的是第五纪元。第一纪元的太阳就是科斯卡特波利卡,在击败怪物后,他派出巨人撑着这个世界,克查尔科亚特尔唆使猎豹袭击巨人,使支撑世界的巨人倒下,由此第一纪元毁灭;第二纪元的太阳自然就是克查尔科亚特尔,他首次创造了人,但特斯卡特波利卡用暴风侵袭这个世界,使世界再度毁灭。我想,他们的关系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吧?” “当然了,这只是其中一种版本。”比约恩有意无意地补充了一句,“阿兹特兰关于创世和五个纪元的传说有许多不同的说法,几乎每个城邦的传说都有些微的不同。” 艾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么太阳战神呢?他做了什么,能够和创世神之一的羽蛇神并列?我从这群阿兹特兰人嘴里经常听到太阳战神的名字。但是羽蛇神却很少听他们提及。这群阿兹特兰人似乎受的都是太阳战神的加护,献祭心脏也都是向着太阳战神献祭,这是为什么?” 比约恩摇了摇头:“关于太阳战神的事我并不是很清楚。毕竟我在阿兹特兰也没待几年。不过羽蛇神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按阿兹特兰人的说法,羽蛇神已经离开了阿兹特兰了。” “离开了?” “是的,从大海上离开、向东去了。传说中就是这样的。” “咦?你说你向西航行,到了阿兹特兰……” 艾米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脚下 “那个阿兹特兰的东方不就是这里?我可从没听说过有个什么羽蛇神从大海上飘过来啊。要是有,这件事肯定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 在艾米惊讶的同时,一条线路在艾拉脑海中渐渐明晰起来——在阿兹特兰的神话里,第一纪元的主宰是独腿战神,而创造人类的却是第二纪元的羽蛇神。独腿战神毁灭了第二纪元,对人类自然是不友善的,因此常常和灾难归结起来。他们在温契斯特见到黑死病,这种前所未见的可怕疾病让他们误以为是独腿战神所为。而位处大海东方、并拥有对抗独腿战神力量的她,则被和羽蛇神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如此。”艾拉低头自言自语,“难怪特索索莫克对我会是那种态度。他们好像已经认定我是羽蛇神的使者了。” 比约恩和艾米同时惊呼起来: “瑞典王,你什么时候坑蒙拐骗到阿兹特兰去了??” “陛下,你这是产生了什么错觉?要是他们认定你是羽蛇神的使者,伊兹科亚特尔逃跑时就不会放那种狠话了!” “可是特索索莫克已经这么喊我了!”艾拉争辩道,“伊兹科亚特尔应该多少也有点怀疑吧?也许我们只缺最关键的临门一脚?就像日全食那样?” “临门一脚……羽蛇神……”艾米忽地拍了一下手,“对了,陛下,是不是可以把你撬棍里那条超级大的蛇放出来?也许对面就信了呢!” “我刚刚也是这么想的!”艾拉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这条蛇需要炼金术魔法才能弄出来,正好丹在温契斯特,我们找他去试试!” ——“放弃吧,这是行不通的。” 比约恩给艾拉和艾米浇了一盆冷水。 “哎?可是我这条蛇很大的……” “听清楚,是羽蛇神,羽、蛇!你以为是普通的蛇可以充数的么?” “有羽毛的!前不久在海岛共和国有人给我的蛇加上了一对小翅膀……” “羽蛇神的‘羽’,指的是克查尔鸟羽,一种拥有宝石般碧绿羽毛的鸟类,它的羽毛在阿兹特兰被用来装饰国王和高级祭司的服装,也只有这种地位的人才被允许使用这种羽毛,比黄金要贵重的多!” “哎?也就是说是类似我的紫袍……?” 比约恩冷眼扫了艾拉一眼: “差不多吧。所谓的羽蛇神,就是指全身长满格查尔鸟羽的蛇。对阿兹特兰人而言,这是一种非常尊贵的姿态,不是一条长着翅膀的蛇就能随便冒充的!”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2) 没有粮食的逃兵难以生存,而且还可能成为伊兹科亚特尔的魔力源泉。虽然停战协议中的粮草还没交付给比约恩,但为了尽快聚集四散的部队,解答完艾拉的疑惑后,比约恩就先行离去了。 艾米忧心忡忡地询问艾拉:“伪装羽蛇神似乎行不通。没有足够抓住老鼠的捕鼠夹的话,就没有投放诱饵的意义了。可放任伊兹科亚特尔不管,村民的伤亡还会持续增加。陛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明明苏格兰和阿兹特兰的部队都被我击败了,区区伊兹科亚特尔,一个东躲xz的老鼠,居然敢……!” 艾拉的语气透着愤怒,而表情更是吓了艾米一跳——她抿着半只嘴唇,整张脸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唯有眼睛,睁的如铜铃一般大。 她的拳头紧握着、颤抖着,似在下着某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走吧,艾米,我们先回温契斯特。” 那些骑士依旧被绑在城外、处在比约恩部队的监视之下。他们知道比约恩断粮的事情,却不知道比约恩和艾拉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只见到到三声震动之后,比约恩忽然丢下他们离开温契斯特,然后艾拉又急匆匆地带兵出城,此时他们和比约恩的部下一样,都是满腹狐疑。 艾拉一回到温契斯特,就径直朝着那些骑士们走去。比约恩的部下想要阻拦,但却被艾拉粗暴地一把推开。比约恩不在,面对怒气冲冲的艾拉,他们竟完全不敢阻挡,任由艾拉来到了那群骑士们身前。 “我和比约恩达成了停战协议,我用十五日的粮草换回你们,而比约恩则撤回苏格兰。” 艾拉用逼人的目光盯着这些骑士们的眼睛: “当然,用的是英格兰的粮草。你们有什么想说的么?” 那些骑士们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明明已经取得胜利,却让比约恩扬长而去,这全怪他们当初冲动地主张出击,导致被捕。虽然艾拉因此得以成功烧掉比约恩的粮草,但如果当初他们足够冷静的话,只要派一支扈从去执行侦查营地的任务,就不会被比约恩抓住筹码了。, “低头?现在知道惭愧了?” “陛下……?” 艾米不知道艾拉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刻薄。虽然事后看来是这群骑士太冲动了,但当时就连艾拉自己也说不清比约恩是何用意,袭击比约恩的后方,更是突发奇想、不在计划之列的。 但艾拉却似乎有意用这件事打压这群骑士。她往肚子里吸了一大口气,喝到:“既然知道惭愧了,那接下来的这件事就听我的!” 骑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艾拉想说的是什么事情。 “伊兹科亚特尔为了增加魔力,正在外面无差别地袭击村民。他已经发现了地道的存在,已经有一个村落被屠杀殆尽了。为了减少伤亡,我们要把附近的村民全部迁移到温契斯特城来!” 骑士们顿时出现了一阵躁动:“瑞典王,你这决定……?就算是爆发了大规模战争,也不可能把所有村民都接到温契斯特城来的!这会让温契斯特城变的非常拥挤,物资和水源的消耗也会变成平时的十余倍!” “拥挤?” “不只是拥挤!”那些骑士们争辩道,“温契斯特正在爆发黑死病,把那些村民接进来,不是让瘟疫更加蔓延开来了么?” “关于这事,我已经有了打算。”艾拉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把黑死病患者赶去村落,把没患病的村民接进温契斯特城。” “陛下……?” 艾米终于知道艾拉先前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了。这么做会引发温契斯特市民的极大不满、甚至是暴动。艾拉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那些骑士们喊了起来:“瑞典王,伱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要把一大批温契斯特的市民从他们的房子里赶出去,让他们在野外等死?” “我们带来的磺胺已经不够了,就算待在城里,他们也是听天由命。而且伊兹科亚特尔不会袭击黑死病患者,这么做能有效阻止伊兹科亚特尔的魔力继续增长。而如果把健康的村民留在城外,温契斯特的城墙迟早会保护不了任何人!” “瑞典,你这种胡来的做法……我们怎么可能同意啊?” “别忘了,你们现在还是比约恩的俘虏。” 艾拉黑着脸,把撬棍抵到了其中一个骑士的下巴下面。 “同意,我就按协议把接你们换回。不同意,我就撕毁协议,让你们死在比约恩的手里!” 这恐怕是艾拉目前为止做过的最有魄力的、也是最残酷的决定。 十余个骑马的信使朝着各个村落出发,让他们前往温契斯特城避难。而黑死病的患者则被强硬地从家里拖了出来,如囚犯一般装进笼子,送往各个村落。 暴动在一天之内发生了数起,但都在规模扩大前被赶来的士兵镇压了。 艾米注意到,艾拉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恐怖。每一次下达完镇压的命令,她都会甩开众人,独自离开,一个人走入阴暗的角落。 当第一批村民背着包裹抵达温契斯特城时,艾拉的心情才显得稍微好了一些。她站在城上、扶着城墙,痴痴地看着那些村民背着包裹、鱼贯而入。 “陛下,你真是一个……傻孩子。” 艾米在艾拉身后小声说道。 “救了一批人,得罪一批人,最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人谢你。这里是英格兰,阿尔弗雷德的国家。只要你什么决定都不做,就不用背任何责任的。” “艾米,你可没资格这么说我。” “也是。” 夕阳下,艾米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为了救陛下,我得罪的人可比这多出太多了。” 一声报告声惨烈地撕破了这宁静的一幕: “报告瑞典王,有村民被袭击了,就在赶往温契斯特城的路上!” “你说什么?”艾米心里一寒。她担忧地看着艾拉,害怕她因此变得更加自责。 “伊兹科亚特尔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在半路上袭击了来自三个村落的三批村民,每一个村落都无人生还,心脏都已被挖出!” 但艾拉的反应却异常的镇定。 “在哪里?”她问到,“带我过去看看。”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3) 血液如溪水般流淌,染红了沿岸的草与花,让地面如地狱般赤红。 艾拉从远处捧来一抔未染鲜血的泥土,撒在了在母亲的怀抱中、和母亲一齐被开膛破肚的婴儿脸上。 伊兹科亚特尔已经不见了踪影,复杂的地道使追踪都极为困难。 “艾米,”艾拉忽地问道:“如果他们还躲在地道里,就未必会被伊兹科亚特尔发现,也就未必会死,是不是?” “如果他们继续躲在地道里,哪怕今天不遇到伊兹科亚特尔,明天也会被伊兹科亚特尔给揪出来。”艾米轻声安慰着艾拉,“陛下你不用自责,你的决策没错。” 艾拉凝视着那些被挖出心脏的尸体,许久之后,才淡淡地说到: “增加护航的人手,把温契斯特的所有士兵都派出去给村民们护航。另外,让数个村落聚集在一起前行,不要一个个分开。艾米,你的芬里尔快,你负责指挥这次的护航行动,行么?” 艾米一愣:“我没问题。但是陛下,你不亲自指挥么?” 还不等艾拉说话。有一个英格兰的仆从带着急报匆匆赶来:“瑞典王!大事不好了!骑士王、骑士王他去世了!” “你说什么?”艾拉一直努力维持着的那份镇定在这一瞬间破碎了,“你再说一遍?” “骑士王他没气了!好几分钟、好几分钟都没有呼吸!”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虽然阿尔弗雷德的病死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温契斯特现在正处于躁动的状态,这时候若再传出这阿尔弗雷德的死讯,会遭致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 “艾米,护航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一趟!” 艾拉爬上马,急匆匆地朝前方跑了一段距离。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调转马头回到了艾米身边。 “艾米,差点忘说了,这里离大海不远,你去帮我准备一点东西。准备好后马上送到温切斯特城来。” “什么东西?” “只有你才能弄到的东西。” 艾拉凑到艾米耳边嘀咕了几句。安排完这件事,她再度调转马头,心急如焚地朝着温契斯特赶去。 阿尔弗雷德的宫殿黑漆漆的,艾拉跳下马,推开碍事的卫兵和仆从,一路朝着阿尔弗雷德的房间奔去。 “阿尔弗雷德呢?他的身体现在在哪里?在哪里?” 艾拉一边吼着一边推开房门,却一眼看到阿尔弗雷德躺在一把椅子上,奄奄一息地朝着她微笑。短暂的发愣后,她转过身,劈头盖脸地朝着那个报信的仆人发泄着积压的怒火: “你是怎么回事?啊?我让你说了两遍!两遍!” 那个仆人畏畏缩缩地探出一个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阿尔弗雷德,他也一下子愣住了:“我……我当时确认了好几遍,没有呼吸了。不只是我,还有其他很多人在……” “这种情报都能传错,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啊?拖下去抽个一百鞭子!” 躺在椅子上的阿尔弗雷德发出了极其虚弱的声音:“西庇阿,这不是他们的错。刚刚确实有段时间,我感觉我往无底的深渊坠落下去了。现在这……恐怕是短暂的回光返照。” 艾拉慌忙安抚:“阿尔弗雷德,你不要这么说。你先回床上躺着,坚持到帕拉塞尔苏斯过来……” “我的身体我最明白。就算是帕拉塞尔苏斯,也无法让死者苏生。” 阿尔弗雷德凄惨地笑着。隔着半个房间,他伸出手,似要抚模艾拉的头。 “冷静点,西庇阿,冷静点。瞧把你给急的,那么凶,都不像你了。” “阿尔弗雷德,我……” “这几天发生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停战协议、伊兹科亚特尔、还有你的决策。” 阿尔弗雷德似乎累了,眼睛渐渐垂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轻、 “我还有一点力气……还能帮英格兰做一点事……所以我爬了起来。” “阿尔弗雷德!你现在应该躺回床上!”艾拉呵斥道,“有你的骑士在,还有我在,你休息就好了!” “大……大事不好了!” 又是一个急报传了过来。传信的人连滚带爬地来到艾拉面前,喊道: “温契斯特城再度发生了暴动。宫殿、宫殿已经被愤怒的人群给包围了!” “你说什么?”艾拉再度破声,“卫兵呢?怎么会放任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卫兵……卫兵都被瑞典王你派出去给那些农民护航了,温契斯特城留下来的人手更本不够啊!” 艾拉焦急地跺着脚:“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想要把那些农民全部赶出城去!还、还在嚷着……” “还在嚷着什么?” “还在嚷着……把触犯律法、篡权夺位的你给……给……送上绞刑架。” 阿尔弗雷德无奈地笑了起来。 “让你见笑了,瑞典王。但这就是温契斯特城的情况。这里是英格兰的首府,居民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接受让农民进来、而把他们赶出去的决策的。有士兵在,他们不敢动,你这把士兵一调走……咳咳、咳咳咳咳……” 阿尔弗雷德忽地猛烈咳嗽起来,咳出了好多带血的痰。但他一把推开了冲过来的仆人,擦着汗、说道:“抬担架来……我还有一点力气……把我抬到阳台上去。” 当发现阿尔弗雷德出现在阳台上的时候,推攘着卫兵的人群忽地停下了动作。阿尔弗雷德一句话也没说,只以在阳台上以沉默审视着众人。他的沉默仿佛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喧闹的人群渐渐地地安静了下来。 于是艾拉意识到了,正如她是瑞典王一样,阿尔弗雷德才是英格兰的王——真正的王。 “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说,抓住瑞典王?” ——阿尔弗雷德无力的声音已经无法直接传达给众人,只能由一个仆人在一旁大声复述着他的话。但即使如此,这些话里的每一个字却都还是有着无比的威慑力。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是否太不把我阿尔弗雷德放在眼里?我才是英格兰的王,唯一的王!哪怕我卧病在床,做出决定的也始终都是我,不是什么瑞典王!” ——将富有争议的决策揽到自己的头上。 “你们知不知道黑死病是什么东西?知不知道阿勒曼尼联邦已经因为这个病死了多少了?不知道就看看我!看看担架上的我!就连王宫里的我都无法幸免。把患者留在城里,你们一个个的,命就那么硬么?” ——让市民们意识到驱赶黑死病患者的必要性。 “让农民继续住农舍?那你们患病的亲属又该哪里?农舍腾不出来,你们是想告诉我,把患者直接丢下水沟里就好了么?啊?你们说,他们住该哪里!” 这些话若是由艾拉对英格兰的人来说,怕是会引来不少的反对。但从阿尔弗雷德的嘴里说出来,下方竟是一片寂静无声。 “我、阿尔弗雷德,我也患了黑死病!所以接下来,我也要被送出城去!但是,这并不是说我就去外面等死!治病的药物已经在从瑞典运往温契斯特的途上,绞死瑞典王?你们是想杀了我、杀了所有的患么?” “等一下!骑士王!”艾拉慌忙在一旁说道,“你没必要一起出城……” “我不这么说,他们不会服的。反正我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住哪里都一样。” 阿尔弗雷德看着艾拉,吃力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英格兰就交给你来保护了。”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4) 看着这样的阿尔弗雷德,艾拉忽地怒道:“阿尔弗雷德!你的脑子是和身体一起被烧坏了么?你就那么放心把英格兰交给我打理?” “你还记得几年前,当我问你为什么不争英雄王的王位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么?” 阿尔弗雷德有些支撑不住身体,缓缓躺回到了担架上,眼睛也慢慢合了起来。但他仍然坚持说完了下面这段话: “瑞典王,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比起王,你更像是一个英雄……记在史诗和冒险故事中的英雄。虽然在一些人眼里有些可笑,但同样也受着许多人的倾慕。而我就是喜欢英雄的那类人。瑞典王,不……西庇阿,我再说一次,英格兰就交给你保护了。” “英雄……我现在连一个精灵级的伊兹科亚特尔都制不住,我能算是什么英雄。” 艾拉垂下头,肩膀在发抖。 阿尔弗雷德的喉咙里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西庇阿……” “不过,阿尔弗雷德,我答应你,最多三天。三天之后的我,一定能够解决这一次的事件。” 艾拉抬起头,眼里有着光。 “那可真是惊人的成长。” 阿尔弗雷德咧开泛黑的嘴唇,欣慰地笑了起来。 但艾拉却笑不出来。 真就一个国家而言,伊兹科亚特尔一人远远构不上什么威胁。只要把英格兰的部队从苏格兰调回、或者从瑞典再多拉个数千援军,在上万人的部队围堵下,伊兹科亚特尔就插翅难逃。 但是这需要时间,非常非常多的时间。艾拉老早就写信召集的帕拉塞尔苏斯到现在都还没到达英格兰,何况再从苏格兰和瑞典调集军队。 ——羽蛇神。 要快速地解决这一次的事件,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突破口。但正如比约恩所说,羽蛇神的外貌和艾拉撬棍里的蛇天差地别。 之所以说三天,是因为艾拉已经在布一个局。但在最关键的那一步上,她还缺乏必胜的信心。 “徒儿!” 达斯特的声音轻轻传了过来,艾拉左右看了几圈都找不到人,直到一个仆人装扮的人不知不觉地贴到她的身旁,小声说道:“我听说英格兰造反了,要把你送上断头台,马上从床上跳下来了!走,我带你偷偷从城里溜出去……” “师父,你这次醉的可有点久。”艾拉的话中带着几分责怪的意味,“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才过来?” “哈?已经解决了?”达斯特摸着脑袋,“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易容成男仆的达斯特,艾拉突然心生疑问: “师父,你经常这样易容潜入,怎么就不被发现呢?那么多种形象,你怎么每次都能模仿的一模一样?” 达斯特翻了个白眼:“一模一样?瞎说什么,真一模一样,那不就成本人了么?要心里一直想着要演的一模一样,早晚要露出马脚的!” “那是为什么?” “是不是真货、在哪里有不同,最清楚的永远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要一直想着有哪里不一样,行动就会畏缩,畏缩就会让人怀疑,怀疑就会被侦查,被侦查就会露出破绽。” “可真有不一样的地方,被别人看出来怎么办?” “大多数时候都是看不出来的,没有人能够说自己完全了解另一个人……” “可如果差距实在很大呢?就像是黄金和白银之间的差距,谁都能看出来……” 达斯特差点没跳起来:“哈?差距那么大,那还潜入啥啊?老老实实躲开去,解决不了,你还跑不了么?” 艾拉苦笑一声:“也是。” 但是,达斯特可以跑,她却是永远不能跑的——因为躲在在王身后的,是千千万万的人民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在七丘帝国倒是见过把白银变成黄金的炼金术配方。”艾拉说道,“可惜,那只是给白银表面镀上一层硫,银依旧是银,普通人看不出,熟悉炼金术的人却很快就能检测出来……” 艾拉忽地愣在了原地。 “熟悉炼金术的人才能检测出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不是,你想到了什么?”达斯特一头雾水。 “来不及了。师父,你去地牢,从特索索莫克身上拔一根克查尔鸟羽来,我现在就去找丹!” 艾拉揣起撬棍,朝着丹的家急匆匆地跑去。留下达斯特在后面发晕:“克查尔鸟羽……又是啥?” 艾拉一溜小跑来到丹的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啊!丹!你把我好不容易完成的爆乳粉给弄撒了!” 然后就是丹愤怒的吼声:“什么爆乳粉,这是我的炼金术实验室!小孩子去其他地方玩!” 门被打开了,丹黑着脸拎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银发小女孩走了出来,随手把她丢进了一旁的垃圾堆。做完这件事,他一眼看到了艾拉,慌忙说道: “瑞典王,你怎么来……我有在好好地制住磺胺的!都怪这个小家伙进来捣乱!” “什么小家伙!我可是天才炼金术师,拉维!”那个小女孩扑腾着从垃圾堆里爬了出来,“丹你给我等着!你弄撒了我的爆乳粉,我迟早要让你付出代……代价!” 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小女吓的一缩头,跑掉了。于是丹换上笑脸,朝艾拉解释道:“邻居家的孩子,天天跑到我的炼金实验室来玩。” “原来如此。”艾拉目送那个小女孩离去,然后转头说道,“话回来,丹,你的磺胺制作的怎么样了?” “按着配方失败了好几次,最近倒是终于能做出成品了。”丹说道,“但是我这边只有一个人,产量的话实在是有些……” “先暂停磺胺的制作。丹,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艾拉郑重其事地将手中的撬棍递出,示意丹接过。丹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他早就听说过,瑞典王贴身带着一把撬棍,不仅价值连城,而且如权杖一般象征着巨大的权威,见撬棍如见瑞典王。艾拉忽地把这东西递给他,他如何敢接? “瑞典王,你这是……?” “接过去。”艾拉命令道,“然后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探性地触碰了那把撬棍一下。就在那一碰之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把撬棍夺了过去,细细看了起来。撬棍上盘旋着一条蛇,他摸着那条蛇,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这是……这是……这是……?” “是什么?” “强大的力量……近乎完美的炼金术杰作!瑞典王,这是你的作品?” 艾拉摇了摇头。 “那么,我猜……”丹用眼神朝艾拉确认,“是贾比尔.伊本.哈扬?”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5) 丹是没有见过贾比尔.伊本.哈杨的,海斯泰因还没到安提利亚,他就“畏罪潜逃”了。梅莉在西兰唤出撬棍里的蛇时他也不在场。但野生的巴斯利克他是见过的。身为炼金术师,炼金之杖的故事他也是知道的。 艾拉对丹会念出贾比尔的名字并不感到惊讶。在海岛共和国时她就已经发现了,对炼金术师而言,贾比尔.伊本.哈杨是史上不可忽视的一个泰斗。 “是的。就是贾比尔.伊本.哈杨制作的炼金之杖。”艾拉回答道,“我在安提利亚得到了它。你能唤出里面的毒蛇巴斯利克么?” “需要一定炼金术知识,但现在的我……应该可以。” 丹用双手捧住那根撬棍,颤抖举过头顶,在嘴里念起了艾拉从没听过的咒文。 “你在念什么?”艾拉问道。 “召唤这条蛇的咒文。” 艾拉微微感到有些诧异——贾比尔也好、梅莉也好、那个自称帕拉塞尔苏斯的女孩也好,在召唤这条蛇时可从没念过什么咒文。 “这咒文是哪来的?” “古老的炼金文献里有过记载——用密语。只有最为渊博的炼金术师才能解开其中的秘密。当然,瑞典王你是肯定已经知道了的。” “我可没……” 艾拉的后半句话戛然而止,她发现在那咒语声中,缠绕在撬棍上的那条蛇微微扭动了起来。她转而意味深长地念了一句: “啊——我忘了,这是魔法。” “本来就是魔法吧?” “是啊。”艾拉盯着那条马上就要活过来的蛇,忽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这里面的东西似乎不是巴斯利克,巴斯利克是没有翅膀的,这条蛇却长着一对翅膀。” “传说中的巴斯利克原本就有翅膀。”丹随口回答道,“你在北海见到的那些巴斯利克只是残缺物,而贾比尔的炼金作品,则是接近完美的。” 话音刚落,那根撬棍忽地发出了蛇的吐信声,它先是变得柔软而有血肉,随之迅速膨胀。丹的手很快就托不住那重量,它落在地上,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身上的鳞片剧烈地摩擦着地面,咔咔有声。狭小的房间很快就容不下它的长度,它把头一昂,半个天花板就被掀了起来! “成功了!我成功叫出巴斯利克了!” 房顶被掀的灾难根本压不住丹心中的兴奋,他在巴斯利克的身下手舞足蹈地跳着: “巴斯利克出来了!我已经是一个强大的炼金术师了!” 艾拉跑出房门,看到那巨蛇的背后伸出了两扇巨大、洁白、而又丰满的羽翼。 她垂下头,若有所思: “真的长出翅膀了……” “‘长’出翅膀了?”跟着跑出来的丹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说,它一直有翅膀的么?” “啊,不是这意思,翅膀是一直有翅膀的,”艾拉解释道,“我只是以为你的技术没法叫出有翅膀的巴斯利克的而已。” “原来技术不到位的话,是没有翅膀的么?”丹欣喜若狂,“原来我的炼金技术已经这么厉害了?” ——当然,艾拉的话都是谎言。 梅莉叫出的蛇根本没有翅膀。那个女孩叫出的蛇只有不明显的一小对,而丹叫出来的这条蛇,翅膀已经把整个房顶都盖住了。 丹的魔力不可能强于梅莉,炼金知识也不可能强于帕拉塞尔苏斯。 看着眼前这条长着洁白羽翼的巴斯利克,艾拉对自己的计划又多了几分信心。 “丹,你能把我的头发从金色永久性的变成棕色,那你有没有办法把这条蛇全身变成绿色?” “绿色?为什么要变成绿色?” “我想让它看起来像是阿兹特兰传说中的羽蛇神。那是一条浑身长满绿色鸟羽的蛇……” “浑身都是绿色鸟羽?巴斯利克这全身上下可都是鳞片啊?而且所谓的巴斯利克,最显著的特征不就是头顶上的那一顶鸡冠么?你那羽蛇神头顶也有鸡冠……?” “不管这些,先考虑翅膀。”艾拉打断了丹的质疑,“就这个白色的翅膀,你能变成绿色的么?” “倒不是不可以……你为什么不使用染料?” “我想尽可能减少破绽。你的药物效果更持久。如果你没办法,我再考虑使用染料。” 丹指了指自己五颜六色的乱发里绿色的那一撮:“在研究把头发变金色的药物的途中,我确实搞出过其他颜色的药物,里面就有绿色的。不过那些东西没人愿意用,我就一直藏着。瑞典王你需要的话,我翻一翻仓库应该能翻出来——不过,绿色也有很多种,你是需要怎么样的?” “克查尔鸟羽的那种绿色。” “什么是克查尔鸟羽?” 不等艾拉回答,达斯特就拽着一把羽毛从远处跑了过来: “瑞典王,我……吓!这是什么怪物?” 达斯特一个后跳,拔出剑来谨慎地打量着那条从房间探出头来的巨蛇。 艾拉懒得解释,随口说了一句:“是艾米的宠物。” “宠物?”达斯特神情复杂地盯着巴斯利克看了一会儿,犹豫地把剑收了起来,“看不出来,艾米她玩的还挺大。” “不说这个,达斯特,你拿到克查尔鸟羽了么?” 于是达斯特举起手上的一堆羽毛:“那特索索莫克不知道什么鬼,见到我就像狗一样乱叫,根本问不出什么是克查尔鸟羽,于是我就把他浑身上下装饰着的羽毛全都拿过来了!你看是哪个?” 那一把鸟羽有着各种各样的色彩。艾拉从中选出了绿色的那一根——如比约恩所述,这根羽毛的色彩极其鲜艳,哪怕是翡翠,在其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这种绿色?”丹瞠目结舌,“我从没见过这种……这太艳丽了,我的药物弄不出如此鲜艳的色彩!” “不需要一模一样,尽力接近就好。实在不行就用普通的绿色,我另找匠人增加想法子一点光泽。” 丹仍有些犹豫。但艾拉盯着他的严厉的眼神却显然不容许他拒绝。他只好姑且答应下来:“我试试看、试试看……你什么时候需要用?” “越快越好。最好在三天之内。” “三天?”丹再次惊呼,“这也太紧了!为什么要这么急?” “更正一下,最多只有三天——你们还没发现么?捕捉伊兹科亚特尔的行动,早就已经开始了。”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6) 丹挠了挠他那被药物染得五颜六色的乱发。 “如果只有三天的话,调颜色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试试现有的药物……我去翻一翻仓库。” 丹准备回房间搜查,可前脚刚踏进房门,一块木头就从屋顶掉下来砸到了他的身前。他吓了一跳,一抬头,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屋顶被巴斯利克给掀了的事实。不止如此,这条巨蛇露在外面的那半截身子还在不停地扭动着,将屋顶的窟窿掀的越来越大。 “你在干什么?停下来!”丹对着巴斯利克发出怒吼,“留着一半至少还能挡雨,你再乱动,那就连阳光都挡不了了!房子里很多试剂可是不能见阳光的!” 也不知巴斯利克听懂了没有,它从高空低下头来,两只铜锣大的眼睛盯住了丹,漆黑的舌头在锐利的毒牙间迅速抖动,发出令人汗毛发悚的吐信声。 “啊……这……其实没有屋顶也挺好的,省的我把被子搬出去晒了。你随意,伱继续!” 丹小心谨慎地后退了几步,背着手悄悄拧开储藏室的门,然后闪身躲进了储藏室里。 “艾米她玩的真的很大。” 看着不断破坏着屋顶的巴斯利克,达斯特若有所思。 大概在整个屋顶被拆到一半的时候,丹拿着一个试剂瓶,从房间的窗户里偷偷摸摸地爬了出来。 “来这边,不要让巴斯利克发现!”丹朝艾拉挥着手,“就是这个,拿着,给巴斯利克喝下去吧!” “这就是能让巴斯利克变成绿色的药剂?” “把羽毛变成绿色。”丹压着声音更正道,“我的药水只对毛发起作用,那些鳞片还会是原来的颜色,你想要全身绿色,那得把它泡染缸。” “鳞片不是羽毛,变绿好像也没用——先不管这些,你把药喂下去试试,让我看看效果。” “好,给——等一下,你刚刚说……谁去喂?” 丹害怕地看着艾拉。 “当然是你,你是唤它出来的人。换成别人,搞不好会被它袭击的!” “我感觉我也要被他袭击了!”丹欲哭无泪,“你是没看到它刚刚看我那眼神,就像看什么好吃的老鼠一样!” “只是看主人的亲密眼神而已。我们的时间不多,丹,快给它喂药。” “我拒绝!”丹嚷道,“这太危险了!你让别人去做吧!” “拒绝?” 艾拉沉下脸,在丹面前指了指自己棕色的头发。前不久,这头发还带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丹一下子噎住了:“这……不是……我……哎,好吧!” 他就像认了命一般叹了口气。然后,他拼命作出一副笑脸,朝着巴斯利克伸出了颤抖不已的手:“乖,小……小宝贝?来,到主人这里……” 听到了丹的声音,巴斯利克笔直朝着丹游了过来。只听“哗啦啦”的一声,挡在两人中间的墙被巴斯利克的身体给直接压塌了。好好的一幢房子一下子变得两面通风,让丹的表情扭曲的就像是喝了什么苦涩的药水。 但这只是开始。巴斯利克绕着丹的身体环行了一圈,巨大的蛇身渐渐缠住了丹的身体,坚硬的鳞片摩擦着地面,发出咔咔的响声。 “瑞典王!快来救我!”丹在巴斯利克的缠绕下发出了惊恐的呼救声,“我要被夹死了!要被夹死了!” “怕什么?它又不是蟒蛇。而且我还从没见它伤害过唤它出来的人呢!” 果如艾拉所说,巴斯利克并没把身躯继续收紧。它绕着丹盘旋以降低高度,同时用身体把丹慢慢地托高,直至和自己的脑袋齐平。 一人一蛇就这样面对面地对视着着,蛇张开血盆大口,吓的丹把鼻涕和眼泪都混到了一起。 “就是现在!”艾拉在下方喊道,“把药水往他的喉咙里灌下去!” “说的容易!”丹哭着喊道,“你看到这毒牙了么?巴斯利克的毒液连钢铁都能腐蚀,要是不小心蹭到一点,我整个人会化的连骨头都不剩的!” 艾拉被丹的磨磨蹭蹭给惹火了:“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命令?好、好吧……哎,我当初为什么好死不死的要拿你的头发做试验!” 丹侧过脸以让自己看不到那两根毒牙,然后用颤抖着的手扭开药水的盖子,朝着巴斯利克的喉咙倒了下去。 “喀嚓”一声,装着药水的瓶子被巴斯利克给咬碎了。 “好!大功告成!” “什么大功告成!”丹哭着申诉,“它刚刚咬了哦?咬了哦?要是再偏一点,不就咬到我的手了?” 艾拉默不作声地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丹不敢再抱怨了,只是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明明说了不追究了的……” “我明天再来看结果。你要是发现药水有什么不对,最好在我发现前进行调整。我可不想这条蛇上在出现什么烤肉味。” 艾拉的语气充满命令的意味,丝毫不容许丹质疑。看着转身离去的艾拉,丹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这真的是那个被我抓住的女娃子?” 吐信声再度传入了丹的耳朵,丹一扭头,发现巴斯利克依旧盯着他看,而他的身体也被越缠越紧。 “等一下,瑞典王,先救我……!” “我们真不去救他?”达斯特担忧地不停地回头看。 “你有见过被自己的魔法打伤的魔法师么?” 艾拉头也不回地快速往前走着。 “那倒是没见过……但瑞典王,你今天为什么要这么急?” “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时间很紧张。对了——” 艾拉微微往后侧过头,对达斯特说道: “你今晚住城门楼里。如果看到有士兵运输东西过来,马上放他们进来,并在第一时间带到我的面前。今天晚上我整晚都不会睡觉。” 从艾拉的话中,达斯特真正地嗅到了一股紧急的味道,不由得认真起来,正色问道: “是什么东西?” “我预先让艾米准备的一个东西,大概明天凌晨就会送达。要抓捕伊兹科亚特尔,这是必要的物品之一。对了,还有一点——” 艾拉停下来、极为严肃地告诫达斯特: “千万不要打开盖子去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一旦出现意外,帕拉塞尔苏斯都救不了你。”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7) 当晚的温契斯特并不平静,艾拉的士兵拿着铲子、锤子等工具,推着一辆辆临时征用来的小车,从城东跑到城西,忙活了一整晚。 当阿芙洛狄忒在天上升起的时候,艾拉交代的“东西”也送到了。约莫一百个士兵护送着五辆马车,每辆马车上装着六个比腰还粗的水缸,一共三十个。每个水缸都被厚重的木块压的死死的,看不到里面的东西。马车经过的时候,人们只能听到里面晃荡着水声。 第二天,人们看到城市的一角出现了一个简易的祭坛。祭坛的下半部分由泥土堆成,上半部分则是木架结构,虽然简易,但依靠木架的支撑,足足升起了四层楼那么高,比大多数温契斯特城的房子都要高出一大截,远远就能望到。 艾拉顶着黑眼圈对那祭坛左看右看,总觉得好像缺了那么一点氛围。 “杀几只鸡和羊。”艾拉说道,“把血泼上去。” 于是海盗们端来一盆盆羊血和鸡血,肆意泼洒在祭坛的四壁,直到把它变得鲜血淋漓。普通的泥土和木块一染上血,顿时变得有些骇人,但却也因此带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天方帝国的祭司表现的很有教养和道德,海盗王国和阿兹特兰的祭司却很粗野,仪式也经常带血。神圣和恐惧,明明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东西,却都是神的特征呢……” 艾拉晃了晃因熬夜而变得昏昏沉沉的脑袋。“舞台”的布置终于赶在第一天内完工了,但在确认巴斯利克的状况前,她还不能休息。 但是还没等她走进丹的屋子,一个小女孩的尖叫声就先从屋里传了出来。那个叫拉维的银发小女孩慌慌张张地从缺掉的那面墙里跑了出来,她的左手拿着一个小刷子,右手提着一个小水桶,鼻子和脸袋还到处都粘着金色的涂料。 “瞧你干的好事!” 丹怒气冲冲地举着一个扫把冲了出来,就像拍蟑螂一样追着拉维一顿乱拍。拉维一边尖叫着一边躲闪,水桶里的颜料不停地往外洒出,在地上留下一滩滩闪闪发亮的金色。 丹追着拉维打了一段距离,一抬头看到艾拉,急忙停下来站住了。而拉维也像看到救星一般跑到了艾拉的后面,抓住艾拉的腿,并从艾拉的身后探出了半个小脑袋。 艾拉的睡意就这样被生生地给驱散了。 “丹,你这又是在干什么?”艾拉问道,“我交给你的工作呢?完成了么?” “瑞典王,你来得正好!”丹跺了一下脚,“事情都被着小家伙搞砸了,你过来看看吧!” 艾拉朝丹的方向走了几步,通过那面损坏的墙,她看到了正盘旋在屋内休憩的巴斯利克。它的两对翅膀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变成了绿色,虽不如克查尔鸟羽那么鲜艳,但倒也在艾拉的预料之内。出乎她预料的是巴斯利克的身体——那全身上下的鳞片竟然全都变成了金黄色,和拉维水桶内的染料一个色泽。 “昨天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让巴斯利克听我的话安静下来。喝了药水后,那翅膀倒是很顺利的就变绿色了,不过瑞典王你料事如神,翅膀上的羽毛果然带上了烤肉味……” 丹给艾拉描述着事情的经过。 “幸好我前不久还给瑞典王你的头发除过味,相关的配方都记在脑子里。我按照配方配出药来,给巴斯利克喝下去,等药效生效、确认没有烤肉的味道后已经很晚了。我实在没有时间再修理墙面,想着有这么一条大蛇看门,应该不会有小偷赶来,就先去卧室睡了……结果、结果……!” 说到这,丹的声音一下子大了好几倍,他指着艾拉身后的拉维,气呼呼地说道: “结果这个小东西居然趁我睡着跑进了我的房间里。我起来时,她正趴在巴斯利克上给鳞片刷涂料呢!这下好了,瑞典王你的计划全毁了。瑞典王你让开,让我用扫把拍她几下给你解解气!” “什么嘛!我是看你在给它翅膀上色,所以才过来的!”拉维在艾拉的身后嚷道,“你是炼金术师,我也是炼金术师。你能用你的炼金术给他上绿色,就不许我用我的炼金术给他上金色吗?” “你……你都没断奶呢,算是哪门子炼金术师!”丹抓着扫把的手发在抖,“我涂绿色是因为瑞典王想要这种颜色,你涂金色不就是纯粹在捣乱么?” 按比约恩所描述耳朵,羽蛇神是全身长满克查尔鸟羽的蛇。也就是说,它全身上下都是鲜艳的绿色。丹的药物染出的绿色原本就和克查尔鸟羽有着差异,如今身体再变成金色,那几乎就和比约恩描述的沾不上边了。 艾拉皱着眉头,盯着沉睡的巴斯利克看了好一会儿。 “我可从没见它这么安静过。拉维,你靠近它,它没有攻击你么?” “本来就是炼金术变出来的蛇,把他叫出来的主人又不在旁边。我把它变回棍子,然后重新叫出来一次不久行了!” 拉维的话让艾拉和丹大惊失色。她把拉维上上下下重新审视了一遍,可怎么看她都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你又在那里胡言乱语!”丹生气地训斥道,“你知道要把这头蛇叫出来,需要多么丰富的炼金术知识么?” 艾拉试探性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沉睡中的巴斯利克丢了过去。那摧毁了丹半个房屋的蛇竟然没能挡下这个小石子,一下子又变回了撬棍的样子。 “看来确实是拉维叫出来的。”艾拉说道,“丹你叫出来的蛇没有这么弱。” “当然是我叫出来的!我可是天才炼金术师,拉维!” 拉维似乎想要证明自己,从艾拉的腿后面跑出去抓住那根撬棍,往地下一抛,巴斯利克就再度出现在了房间内。 艾拉注意到,巴斯利克鳞片上的涂料并非普通的金色,它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看上去简直和黄金一模一样。 “拉维,你这染料……?” “是我自己做的,用来给金属染色用的东西!” “真不简单啊,拉维。”艾拉拍了拍她的脑袋,“长大后,你会成为一个非常伟大的炼金术师的。” “厉害是厉害啦。”丹在一旁嘀咕道,“但是我们要的是绿色,现在变成金色了,这不是耽误事么?” 话音刚落,一阵震动忽然传了过来。艾拉感到身体有些微微地摇晃,整个地面出现了明显的震感。 丹和拉维吓得齐刷刷地趴在地上抱住了头:“地、地震了……?” “不,是伊兹科亚特尔。” 艾拉把视线投向了震动传来的方向——关押特索索莫克的地牢。然后,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所以我说要抓紧时间。看,他来得可比我预计的要早的多了。”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8) “伊兹科亚特尔?我们正在抓捕的那个阿兹特兰魔法师?”丹失声喊了起来,“为什么他会主动跑来这里?瑞典王你又为什么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不来这,他又能去哪里?”艾拉淡淡地回答道,“附近村落的村民正在我军队的保护下朝温契斯特赶来,留在外面的都是黑死病患者。与之相对的,温契斯特城不仅收留了大量村民,而且黑死病患者还被赶了出去,甚至因为军队外出保护村民而兵力空虚——如果我是伊兹科亚特尔,我也肯定会来袭击这里。” “所以你说最好三天内能完成……?” “将附近村落的居民集中到这里,大约三天就能完成。伊兹科亚特尔不可能等军队回城后再攻击温契斯特,他想趁虚而入,也就只能在这三天之内。” 看着已经预料到一切的艾拉,丹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艾拉将村民聚集到温契斯特城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保护他们,温契斯特城只是一个陷阱,而留在温契斯特城里的所有人,包含他自己、甚至是艾拉本人,已经全部被拿来当成了引诱伊兹科亚特尔袭击的诱饵。 “你怎么敢这么做?”丹吼道,“伊兹科亚特尔是被引来了,可没了军队,你又该如何制服它?就靠这一根撬棍变出来的蛇来装神弄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把我们的命当成什么了?”丹继续嚷道,“而且就算能吓到伊兹科亚特尔又怎么样?没有抓住他的实力,他逃跑后还会继续作乱!” 艾拉瞥了丹一眼,眼神逐渐地变的凌厉了起来。可不等她说话,达斯特就从远处奔了过来:“瑞典王!地牢、真的是地牢的方向!伊兹科亚特尔中了我们的陷阱了。” “陷阱?”丹再度惊讶,“你不仅猜到他会来,连他先去哪里都猜到了?” “那是当然,只有疯子才会毫无逻辑的行动。整个温契斯特城最有价值的目标首先就是我,但我会在哪里,伊兹科亚特尔是不知道的;除了我之外,最有价值的目标就是特索索莫克——他是精灵级,取出他的心脏可以帮助伊兹科亚特尔提升不少魔力。而特索索莫克唯一可能的所在,就是地牢。” 无视了丹的惊讶,艾拉甩了一下袖子,背过身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 “收起巴斯利克,跟我一起来——这是军令。” 丹拍了拍飞速跳动的心脏——达斯特跑来前艾拉看他的那个眼神,压的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不敢继续怠慢,收起巴斯利克、抛下拉维就朝着艾拉追去。 “看你那黑眼圈,你也是熬夜去准备陷阱了?”丹一边追着艾拉,一边小声询问身边的达斯特,“瑞典王在地牢里准备了什么?” “蛇,剧毒的海蛇巴斯利克。”达斯特同样压着声音回答道,“小小的,数量恐怕有几千条不止。” “几千条巴斯利克?”丹一下子破声,“这是怎么抓住的?” 也难怪丹惊讶。生活在北海的巴斯利克剧毒无比,常人唯恐避之不及,更不用说去捕捉。而且自然界的巴斯利克和炼金改造后的巴斯利克不一样,性质极不稳定,一旦离开海水、或是受到阳光的长时间照射,很快就会化为白骨。他想不明白艾拉是怎么在一晚上把几千条巴斯利克运到温契斯特来的。 艾拉听到了丹的叫声,在前面淡淡地回答道: “只要撒一点血,巴斯利克很快就会成群结队地赶来。再利用阿芙洛狄特的加护,很容易就能捕捉到巴斯利克。这种事,在安提利亚的时候我们就做了不知道几遍了。” “我们转移了特索索莫克,在地牢里蓄上水,把巴斯利克倒进里面养了起来。”达斯特在丹的耳边补充到,“伊兹科亚特尔一旦从地牢下面出现,这些水就会倒灌进他的地道里。当然,还有里面的毒蛇。伊兹科亚特尔现在恐怕正在和上千条巴斯利克搏斗吧。” “好了,别多说了。”艾拉在前面打断道,“现在的胜率只有六成,快点去祭坛上把该准备的东西都给准备好!” 丹愣愣地跟着艾拉爬上祭坛。达斯特留在下方,指挥着几个士兵将打湿的树叶堆积在祭坛周围,一点火,祭坛周围就腾起了滚滚的浓烟。 艾拉将头发披散了开来。 “接下来我就是羽蛇神的使者。你看我的眼神将撬棍适时地抛出去,把蛇唤出来。只要让伊兹科亚特尔相信我代表着羽蛇神,就是胜利,明白了么?” “假装羽蛇神……瑞典王,哪怕是精灵级,面对巴斯利克时也是尽量不让它们近身。你这直接把几千条巴斯利克从伊兹科亚特尔头上灌下去,就算什么都不做,伊兹科亚特尔也要没命了吧?” 不等艾拉回话,地面又是一阵颤抖。从祭坛上,丹望到地牢的地上部分整个的塌陷了下去。不久之后,那堆废墟又向着四处炸裂开来。伊兹科亚特尔浑身湿漉漉地从地牢下方爬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左手袖子空荡荡的,里面的手臂已经变成了骨头。伊兹科亚特尔从没有见过巴斯利克,不知道其毒液的危险,导致整个左手的皮肤和肌肉全都被巴斯利克的毒液腐蚀。但这还远未结束,毒液腐蚀完肌肉后开始不依不饶地腐蚀手骨,且在逐渐地朝着伊兹科亚特尔的胸腔逼近。 在一声惨叫中,伊兹科亚特尔硬生生地将整个左手扯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已经在这样的剧痛下晕死过去,但伊兹科亚特尔却硬撑了下来。他摇晃了几下,看到了那浓烟环绕下的祭坛、看到了站在上面的艾拉、也看到了祭坛上的斑斑血迹。愤怒之中,他冲着艾拉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嘶吼。 “七成。”艾拉忽地说道,“胜率现在有七成了。” “因为对方受伤了?” “不——是因为他恐惧了。看到了吗?他不停地朝着这边吼,但是却迟迟不敢往这边冲过来。” “为什么?他明明从陷阱里爬出来了!” “因为我用的不是其他陷阱,是‘蛇’。巴斯利克不可能杀死精灵级的魔法师。能够杀死他的,是他自己对自己施加的心理暗示。” 艾拉微微昂起下巴,睥睨着下方的伊兹科亚特尔。 “你猜,现在在他的眼里,用这种超乎常理的‘蛇’去攻击他的我,是什么?”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9) 伊兹科亚特尔恐惧地望着前方那涂满鲜血的祭坛。他知道艾拉在祭坛上看她,可不论他怎么吼叫、喝骂,艾拉都丝毫没有做出反应。烟雾环绕中,那祭坛仿佛处于天与人的交界。 他是个聪明人。事到如今,他已明白自己是咬上了艾拉的钩——派出去护卫村民的军队只是诱饵,艾拉在城中搭起这个祭坛,摆明了就是在等着他的到来。 ——换句话说,这个女人有自信在不依靠军队的情况下将他制服。 他对艾拉的作战能力是比较清楚的:她拥有超出常人的体力和人类所不可能拥有的复原能力,但却不会什么能够用于作战的魔法。奇马尔波波卡和他都曾将艾拉制服过。这也是他不相信艾拉是羽蛇神使者的最主要的原因。 但是,刚刚那些蛇是怎么回事?那些长着鸡冠的毒蛇真的是凡间该有的物种么?还是说——这是羽蛇神的惩罚? 一想到那上千条毒蛇,他浑身上下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艾拉和羽蛇神的关系,当发现比约恩不知道黑死病时、当发现艾米是第一纪元的魔法师时,他一度都对艾拉的身份产生过恐惧。而这一次的蛇,让他心中的恐惧更增几分。 但是这不足以让他屈服。他想起了那人身的战马——他和奇马尔波波卡恐惧的怪物,实际上只不过是这新大陆上很常见的一个物种。说不准这些蛇也只是当地的一个常见物种罢了。 他又想起来了:比约恩也好,达斯特也好,这片新大陆上的人总是会用各种阴谋诡计,尤其是眼前这个女人,肯定是又在装神弄鬼! 这么一想,一股怒火顿时腾了上来。他仰起身体、张大嘴,用吼声宣泄着失去一个手臂的痛楚与愤怒! “我怎么觉得他一点也没有恐惧的样子?”丹喊道,“你听,他吼得越来越大声了!摆明了是在生气!” “那他为什么不马上冲过来?我不是一直就站在他的前方么?” 艾拉从祭坛上拔起一根旗子,朝着下方一丢。达斯特看到旗子从上方掉下来,马上冲着祭坛下的士兵们喊道:“就是现在,唱歌!跳舞!” 祭坛下的士兵们伸开双手抓住两边同伴的肩膀,围着祭坛绕了个三个圈。然后,就仿佛不敢直视祭坛上的光似的,他们一个个全都把头垂到了胸前。在这样的姿态下,他们嘴里响起了祭祀的歌声,环绕着祭坛跳起了祭祀的舞蹈。 和艾拉那种依靠模糊的记忆和想象胡乱跳的舞蹈不同,在艾拉驱逐祭司前,信仰阿萨神族的海盗王国士兵不知参加过多少次血祭,他们的歌声舞蹈也因此变得娴熟无比。从祭坛上向下望去,跳着舞的士兵们就像是三层涌动着的波涛。 伊兹科亚特尔的吼声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看着士兵们的舞蹈,虽然和他们阿兹特兰的舞蹈截然不同,但那原始的肢体动作传递着一些共通的信息。他明白这是在祭祀——祭祀位于上方、无比尊贵、不可直视的超凡之物! 将信将疑——虽然用了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但在伊兹科亚特尔的内心深处,果然还是害怕艾拉会不会真的是羽蛇神的使者。 艾拉知道自己无需多说什么。这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能说服伊兹科亚特尔的只有伊兹科亚特尔他自己。而她所能做的,只是在伊兹科亚特尔下达判断之前,不停添加诸如暗示之类的东西。 伊兹科亚特尔忽地发出了狂笑! “我在害怕什么?是羽蛇神又怎样?不是羽蛇神又怎样?我拿了那么多不该拿的心脏,难道还能祈求羽蛇神的怜悯么?” ——没错,退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事到如今,哪怕撞破南墙,他也不能回头! 他一咬牙、一蹬脚,朝着祭坛的方向跑了一段距离,然后一扎头钻进了地下! 丹惊慌地喊了起来:“他没被吓住!他来了,朝我们冲过来了!” “很好,现在胜率有九成了。” “九成?你在开什么玩笑?下面的这点士兵根本不可能挡住一个精灵级!”丹在原地急的直跺脚,“这么高的祭坛,他根本不用直接攻击,只要把地基挖空,摔都能把我们摔死!” “是啊,这么高的祭坛,除了上半部分用木头支撑,下半部分都是用泥土堆上来的。”艾拉侧过脸看着丹,“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把祭坛搭那么高,这些泥土又是从哪里挖来的呢?” 丹一愣:“从哪里挖来的?你的意思是?” “伊兹科亚特尔来温契斯特,首先袭击的必然是关押特索索莫克的地牢。而中陷阱逃脱后,不管在哪里,他都能看到这个高出其他所有房子一截的祭坛。理所当然的,这里就成了伊兹科亚特尔必定袭击的第二个地方。” 艾拉用指尖指了指下方:“这附近的泥土被我挖空了一部分,又在上方盖上石板、用泥土填了回去。地上可以正常的行走。但如果从下面挖洞过来的话——还有上千条巴斯利克在等着他。” 话音未落,地面出现了一阵猛烈的摇晃。不远处的地面忽地炸了开来,数百条巴斯利克混合着泥土与砖块,飞的到处都是。伊兹科亚特尔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地面上,脸色已经因恐惧而变得惨白——他刚挖洞到这里,这些巴斯利克就忽地从头顶朝着他灌了下来,他的头发和脸甚至已经接触到了巴斯利克的鳞片。要不是他及时释放魔力将周围掀开,怕是已经当场死于非命了。 他抬头注视着艾拉,艾拉也从上方凝视着他。艾拉看到伊兹科亚特尔的身体正在颤抖,但很快又咬住牙齿、奋力地从地面上朝着祭坛冲了过来! “他又来了,看起来还有余力!”丹着急地喊道,瑞典王,你还有其他的陷阱么?” 艾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祭坛的周围是没有了。丹,快把撬棍里的巴斯利克放出来!” “那没用!”丹哭丧着脸说道,“瑞典王你忘了?我们的巴斯利克的身体现在是金色的!和那什么羽蛇神完全不一样!” “不——如果我的设想没错的话,胜率现在已经到达十成了。” 第十二章 羽蛇神(10) 伊兹科亚特尔越冲越近,而丹却迟迟不敢动手。 “十成?你确定?”他有些害怕地问道,“比起这种虚张声势,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吗?” “办法倒是还有一个。” 丹大喜过望:“什么?快说!” “由你和伊兹科亚特尔正面对决。我们在一旁协助。”艾拉淡淡地回答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的魔力水平也快到精灵级了。” 丹欲哭无泪:“我是这么说过,可快到精灵级和精灵级不是一回事吧!而且赫尔墨斯的加护,更本就不是适合上战场的类型啊!” 艾拉不再说话。眼看伊兹科亚特尔越冲越近,丹别无选择,只好闭着眼把撬棍从祭坛上仍了下去! 巴斯利克出现了,它顶着一顶赤红的鸡冠,伸开被染成绿色的双翼,全身的鳞片如黄金般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巨大的身体在祭坛上盘绕了一圈又一圈。它吐着猩红的舌头、露出尖利的毒牙,从高空凝视着底下的伊兹科亚特尔。 这是由丹的魔力唤出的生物,不仅外形上和“羽蛇神”大相径庭,实力上也远远不是伊兹科亚特尔的对手。但伊兹科亚特尔却一下子呆住了。他缓缓地地仰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巴斯利克那铜锣般的眼睛,忽地转过身,一头钻进了地里! “跑了!真吓住他了!”丹激动的差点没从祭坛上掉下去,“这是怎么回事?这蛇和羽蛇神完全不像吧?” “之后再向你解释,总之我们快追上去!” “追上去?”丹一下子又犯了难,“他钻进地下了,找不到人了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震动传来。在靠近城门的地方,伊兹科亚特尔怪叫着跳出了地面。他浑身都被烈火包围,在地上痛苦地翻了好几个滚,这才终于把火扑灭。 丹接连经历了这一连串的变故,脑子已经变得一片空白:“怎么回事?瑞典王你不是说已经没有陷阱了么?” “靠近祭坛的方向是没有陷阱了,但逃离祭坛的方向可还有着陷阱呢。之前我和阿尔弗雷德担心特索索莫克和比约恩会合力攻城,在作战会议上准备了很多陷阱,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艾拉仰起头来,“让我看看,接连中了这三个陷阱,伊兹科亚特尔他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打洞!” 伊兹科亚特尔痛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一会头,再度看到了盘绕在祭坛上的那条巨蛇。巴斯利克吐了一下信子,伊兹科亚特尔的瞳孔登时放大、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他习惯性地低头想要钻进地下,可眼神一接触到地面,又立刻害怕地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他的嘴里发出一阵疯了似的怪叫,靠着双脚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 “丹,之前有一句话你说的不错——就算吓退了他,如果没有抓住他的能力,他还会继续带来麻烦。”艾拉转头盯着丹,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但是,这个‘如果’并不存在。既然我要把他引来,那我就有把握把他杀死。让巴斯利克动起来,带上我追上去——这是军令!” 在那凌厉的眼神下,丹忽地觉得自己无比渺小,而眼前的艾拉则成了一个压垮她的巨人。他张开有些发干的嘴,问道:“瑞典王……你到底还准备了多少陷阱?” “只剩最后一个了,但也是最致命的一个——我再重复一边,追上去,这是军令!” 巴斯利克动了起来。它将头伸到祭坛下方,艾拉一步踩到它的额头上,它稳稳当当地接住,然后任由艾拉坐了下来、抱住了它的头。接着,丹也跳了下来。巴斯利克若无其事地承受着两个成人的体重,挺着脑袋,朝着逃跑的伊兹科亚特尔追去。 巴斯利克不断增加着速度。蛇的背部并不适合乘坐,最平稳的地方已经被艾拉占据,丹在后面就难以坐稳身体。可他又不敢抱住艾拉的腰,只能依靠臂力抱住蛇的躯体,勉力不让自己从蛇背上掉下去。 “瑞典王,你说还剩一个陷阱,可他可能逃跑的方向却有三个!”丹在颠簸和摇晃中用力吼道,“别告诉我,他逃跑的方向你也早已预料到了!” “当然。还记得第一批到达温契斯特避难的村民么?他们实际上并不是从最近的村落来得,而是从南安普敦。我有意让那里的居民先得知了避难的消息。南安普敦在温契斯特的南侧,再往南方就是我登陆英格兰的港口。伊兹科亚特尔现在最害怕的事就是迎头撞上我护送村民的军队,而由于南方的居民已经到了温契斯特,所以那里是唯一没有可能遇到我军队的地方。因此,伊兹科亚特尔的逃跑路线只有一个——南安普敦。” 却见伊兹科亚特尔漫无目的地跑了一会儿后,果然转向了南方! 丹再也不敢大声说话。身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在两天前就已经看到了现在发生的一切——不管是伊兹科亚特尔会在三天内袭击温契斯特,还是他会先袭击地牢再进攻祭坛,乃至于他最终会往南方撤离,一切都如她所料的那般。 而这种先见之明并不是什么占卜或魔法.一切都是基于艾拉有意的引导。从她调动村民的那一刻起,伊兹科亚特尔就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靠近她精细设计的圈套了。 “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丹问道,“为什么巴斯利克能够吓退伊兹科亚特尔?明明它长的和你描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首先就是伊兹科亚特尔自己内心的怀疑和恐惧。然后就是比约恩在向我介绍羽蛇神时曾说过,在阿兹特兰,几乎每个城邦对神话的描述都有些微的不同。” “那又怎样?难道有哪个城邦描述的羽蛇神就是长这样的?” “我不知道。但是丹,你也是一个炼金术师,你应该知道,炼金术中流传着许多制造伪黄金的方法,其中有些成品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而只有最熟悉炼金术的人才能区分其中的不同。” “对。可前提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那些粗糙的假黄金,普通人都能鉴别……” “普通的人能够鉴别黄金,是因为他们见过真正的黄金。” 艾拉打断了丹的话,然后,她抛出了一个让丹感到无比惊恐的问题: “可是,有谁见过真正的神?” 丹的声音变得嘶哑:“‘有谁见过真正的神’?瑞典王,你的意思是……” “再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情。”艾拉微微扭过头,看着丹的眼睛,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从我的撬棍里放出来的巴斯利克,本应没有翅膀。”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11) “在我最早见到这条蛇时,它是由贾比尔.伊本.哈扬的亡灵所呼唤出来的,他是蛇的制造者,也许是他觉得自己的炼金技艺还不配让蛇拥有翅膀,因此那条蛇是没有翅膀的。” 艾拉在蛇背上娓娓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第二个召唤出这条蛇的是梅莉。她对炼金术一窍不通,不过她生活在不列颠,亲眼见过野生巴斯利克的样子,因此它召唤出来的蛇也和野生的巴斯利克一样,没有翅膀。也许两条蛇在细节上有一些不同,但整体上我看不出和它贾比尔召唤出来的蛇的区别。” “第三个召唤出这条蛇的是帕拉塞尔苏斯。她是一个炼金术师,读过巴斯利克相关的叙述,在那些描述中,完美的巴斯利克是有翅膀的。同时,她生活在地中海附近,没见过野生的巴斯利克。因此,她呼唤出的巴斯利克带上了一对小翅膀。很小的翅膀,不大——对她而言,那些历史上的炼金术师都是一些徒有虚名的家伙,她并不尊敬他们。” “而第四个召唤出蛇的人,就是你,丹。” 讲到这,艾拉的语气变得严肃。 “你是亲眼见过野生的巴斯利克的,但同时,你也非常尊敬贾比尔.伊本.哈扬。在伱的认知中,贾比尔是制造出了哲人石的,只不过这技术失传了,对吧?因此你唤出的蛇会不会有翅膀,我是无法确定的。但在你召唤巴斯利克前,我故意诱导了你一下,说这条巴斯利克拥有翅膀。结果果然如此,巴斯利克长出了翅膀,而且是非常庞大的翅膀。” 艾拉摸了摸巴斯利克被染绿的双翼,那翅膀是如此结实,羽毛是如此柔软,哪怕说它能因此在天空飞行,艾拉也丝毫不感到意外。 不过,对见过野生巴斯利克的丹而言,要他坚信巴斯利克能够飞行,还是太难了。 “贾比尔、阿基米德、亚里士多德,每个人对魔法的阐述都不相同。但我大致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正因为不同,它们才是传说而非历史,才是魔法而非技术。” 不知为何,丹感到嘴巴有些发干。一摸脸,上面全是汗水。 “然后接下来就又是我的一个推测——关于羽蛇神为何被描述成这个样子。” 巴斯利克在伊兹科亚特尔的身后遥遥跟着。双方的距离似乎在不停地被拉长,但艾拉却好像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自己内心的猜测: “人总是想把神明描绘成最为崇高的样子,因此才在神的形象上添上各种高贵的东西。而这些高贵的东西并非凭空而造,而是来自他们自己的生活。七丘帝国神明的雕像和绘画,经常可以看到穿着托加。要我想象他们的服饰,也无外乎如此,神总要穿些什么,总不能穿着奴隶和平民工作时的衣服。而羽蛇神之所以被描绘成全身长满绿色的鸟羽,恐怕也是因为如此——绿色的克查尔鸟羽在阿兹特兰是珍贵的事物,但既然如此,那么黄金也是等效的。比约恩和我说过,在阿兹特兰,黄金和鸟羽一样珍贵。” “阿兹特兰人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了解羽蛇神,更何况这神还是‘向东离去’了许久的。他们无法分辨真品和赝品,只能分辨其是否尊贵。黄金已经足够尊贵,至于绿色的鸟羽,在翅膀上稍微体现一下,就已经足够了。说真的,我们还得多谢拉维。要不是她连夜把蛇鳞涂成了金色,伊兹科亚特尔未必会被震住。” 巴斯利克忽然晃了一晃。 “怎么了?丹?” “感觉我的魔力好像减弱了一些。”丹的脸有些苍白,“你的这些话,有些太过震撼了。” 艾拉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担心这种事,这些话她才不能随便和艾米等人乱说。她的国家现在需要的并不是这种异端的推测,而是强大的魔法师。 他们一路追赶到了温契斯特和南安普敦的边界,那个曾阻止了艾拉数天的大森林。伊兹科亚特尔回头一望,看那条巨蛇依旧远远地追赶着,不由得心生恐惧。他一头扎进森林,然后就像是疯了一样疯狂地释放着魔力。大地在他的魔力下开裂,沿途的树成片成片地倾倒。 “他怎么还保留着这么多的魔力?”丹害怕地一回头,然后更为害怕地喊了起来,“瑞典王,只剩我们了,你的士兵没有跟来!” “你才发现么?他们本来就没有跟来——所以我才允许你这么远远地跟在后面,要是把伊兹科亚特尔逼急了,他掉过头来,我们就都没命了。” 丹再度渗出一层冷汗——原来他一直做着这么危险的事情。 “这种事,为什么你不早和我说?” “和你说了,你还敢追么?”艾拉淡淡地回答道,“你刚刚已经意识到了吧?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所以,我也有很多话不能和你们说。” 于是丹再一次深切地意识到:艾拉已经成长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伊兹科亚特尔以惊人的速度狂奔着,很快就穿过了这片大森林。艾拉不紧不慢地跟后面,穿过城镇、穿过农村,一直来到南安普敦的港口。 “等一下!陷阱呢?”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还有最后一个陷阱么?在哪里?” “就在前面了。”艾拉说道,“继续追,把距离拉近一些。” 伊兹科亚特尔一边跑一边向后张望,看到离那条大蛇越来越近,心里是越来越惊慌。眼看即将被逼至海边陷入绝境,他忽地看到港口上停靠着一艘小船! “那边有船!”丹也看到了,喊道,“他要坐船跑了!” 而伊兹科亚特尔已经来到了船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条蛇还离得很远。但他已经吓破了胆,连口大气都不敢出,操起船桨就朝着大海的深处划去! 丹偏过头从侧方看着艾拉的脸,发现艾拉依旧镇定自若,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这艘船就是陷阱?” “是。” “船会漏?” “不是。我不知道伊兹科亚特尔水性怎么样,如果船沉了,他游回英格兰,那就麻烦了。” 丹不明白了:“那这是?” “大海的那边是阿勒曼尼联邦。那里有你无法想象的强大魔法师。”艾拉说道,“你听说过一个成语,叫‘借刀杀人’么?”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12) 阿勒曼尼联邦南部,地中海沿岸。 这是阿勒曼尼联邦最靠近七丘帝国的领土。在对七丘帝国的军事行动失败后,阿勒曼尼的残军败将仓皇逃回阿勒曼尼联邦,也将黑死病带入了这些土地。如今黑死病已在整个阿勒曼尼联邦蔓延开来,而靠近七丘帝国的这些土地疫情尤甚。迅速发展的疫情让七丘帝国放弃了反攻阿勒曼尼联邦的计划,甚至为此封闭了和阿勒曼尼联邦的边境。 以可怕的速度增加着的患者不仅惊动了阿勒曼尼联邦内的大小诸侯,也惊动了在阿勒曼尼联邦生根发芽的亚伯拉罕教会。身为阿勒曼尼联邦教区的最高负责人,格里高利带着一队神职人员离开科隆,亲自来到边境巡视。 路上非常安静,行走在外的人连以往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一些无人收拾的骸骨堆在路边,上面的肉已被乌鸦啄食殆尽。 一个病病殃殃的成年人人躺在担架上,由一老一少两个男劳力吃力地担着,一路来到了当地的教会前。他们跪在教会的门口默默地祷告了一会儿,然后就有一个神父走了出来,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患者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十字。老人和小孩低头谢了一会儿,然后就重新担起担架,离开了教会的大门。 格里高利在远处看的真切。等走进了教会,他皱着眉头询问那个神父:“刚刚那三个人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担架上的人患了黑死病。”神父回答道,“他的父亲和儿子抬着他,前来寻求治愈。” “荒唐!生了病应该去找医生,你们又不是伊本.西那一派的祭司,凭什么给人看病?” 格里高利的喝声吓了那神父一跳,他急忙为自己辩解道:“可是根本就没有医生能治好这病!与其说是病,这更像是神的鞭子,为不义者降下惩罚……” “神的惩罚?荒谬!这些农民是奴役了神的选民、抢走了约柜、还是犯下了如索多玛人一般的重罪?” 格里高利举的都是经书中神降下惩罚的例子。其中只有索多玛城是被神直接毁灭的,但也只是一个城市的规模而已;奴役了神的选民的特普伊人,死的也只不过是每一家的头胎而已;至于另一个异教徒抢走约柜的案例,神所降下的瘟疫更只不过是痔疮罢了;如今黑死病已经蔓延到了数个王国、帝国,他以这三个典故质问神父:究竟是什么罪,能让神将这降下比这三者规模更大。更严重的瘟疫? 那神父被吓的不轻,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正说话间,一支小型的游行的队伍从远处走来,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得分外醒目。游行的队伍正中有着一辆拖车,车上高竖着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绑着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另有两人,一人拿着铁链、一人拿着带钉子的鞭子,使劲地朝着那个男人的身上抽打,把男人打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格里高利认出被绑在十字架上的那个男人是教会的一个神职人员,不由得生气地问道:“这又是在干什么?他这是犯下了什么重罪?” “格里高利大人,他没有犯什么罪,是在用这种行动替人们赎罪。”那神父小声回答道,“我们不知道神这一次为何发怒,但作为神职人员,我觉得我们应该主动担起神对人的惩罚,就像神子所做的那样。” “荒谬!荒谬!荒谬!”格里高利一连骂了三句,“病要医生去治,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到你们这被搞成了这样!马上停止这种做法!” “可是格里高利大人……”那神父小声问到,“不这么做,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不等格里高利回话,拿着铁链的人忽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他附近就响起了一声尖叫:“是患者!” 人群一阵恐慌,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四下逃的不知所踪,只剩下被绑在十字架上的那个男人、以及倒在地上的那名拿着铁链的人。 “天呐,又是一个我们的人!”那神父慌张地喊到,“当地教会十三个人,现在还活着的就只剩下三个了!” “居然是在游行途中……神听不到我们的祈祷么?”神父身后有一个教士哭喊道,“神连他所挑选的祭司都不爱惜,难道说,他已经把我们人类给放弃了?” 虽然格里高利一开始就明确地表示了把黑死病和神联系在一起的不悦,但当地教会的人却还是三句话不离神的惩罚——这个想法已经在他们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了。 格里高利仰头叹了口气,心里感到有些无奈:如果任由黑死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不论是教会内部还是外部的根基,恐怕都要受到动摇了。 “如果伊本.西那大人在就好了。”同行的一个教士叹了口气,说道,“他的话没准就能治愈和这个基本,可惜他正在东征,回不来。” “未必,我听说我们天方帝国本土也出现了这个疾病。”跟着格里高利来的另一个教士插嘴道,“也许不久之后,万王之王就会给出对策了。” 这个“万王之王”指的并非神子,而是继承了神子称号的一个使徒。和其他使徒不同,这一派的使徒是世袭的。该家族的成员因能直接和神子对话而列于使徒之首,同时也成了天方帝国名义上的领袖。虽然四个使徒彼此不合,但在明面上还是要听万王之王的调度的。他的话,就有权限把东征的伊本.西那给调回来,处理这次的瘟疫。 格里高利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这里是我们十字派的土地,怎么能允许星月教的使徒踏入?如果非要找伊本.西那来解决问题,那我这边倒有一个更好的人选——瑞典王,你们觉得如何?” 那些教士摸着头,尴尬地一笑:格里高利说的没错,如果要找新月派的人来解决十字派的问题,那倒还真不如去找一个异教徒。 但格里高利却忽地闭上眼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伱们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13) 伊兹科亚特尔疯狂地划着船朝南航行。 他从温契斯特一路狂奔到南安普敦,此时又连续数小时在大海上划船航行,体力早已超出了极限。逼迫他不停前行的是心中的恐惧——许多犯下罪孽的人都会有的、对神和惩罚的恐惧。 直到一块新大陆出现海与天的交际线上。从远处望去,那大地的边际线向着两侧延伸开去,几乎没有边际。 他回头看了看,大海平静,只有微微的波澜。那一路追在后面的羽蛇神依旧不见踪影,这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太累了,又饿。他看到船上有捕鱼的网,捞了一网鱼,连着鳞片和内脏生吞了下去,然后就倒头睡在船上,任由它在大海上漂浮。 风带着他的船朝着大陆的侧方飘着。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来时,大陆的边际线已经完全变了一番模样,但却依然永不停歇地向着两侧延伸着。 “好大的大陆……比约恩说的没错,这块新大陆,面积毫不逊于阿兹特兰。” 如果把这个消息带回阿兹特兰,应该会引起太阳王的关注吧。而他也会受到封赏。至于他在英格兰做的这些事,由于同伴全部被捕,已经不会有人知道了。 太阳发着有些刺目的光芒,他感到未来又充满了希望。 船在一个港口靠岸了。伊兹科亚特尔爬上陆地,左右扫视一圈,却发现这个港口几乎看不到人,只有一个画家正架着画架画画。画家注意到了他,冲着他友善地一笑:“真是少见啊,现在居然还会有外乡人来这里。” 伊兹科亚特尔不了解这块大陆的情况,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小心谨慎地问道:“这是一个小村落么?” 那画家摇了摇头:“不,一个月前这还是一个繁华的港口呢。不过因为这里出现了那个病,已经没有货船愿意在这里靠岸了。” “‘那个病’?哪个?” “你不会是从阿非利卡过来的吧?”那画家瞄了伊兹科亚特尔身上的怪异服侍一眼,“现在我们说‘那个病’,当然是指那‘黑色的病’。人们不愿说它的全名,它太可怕了,就像死神一样,谁说了这个名字,它就找上门来了。” 伊兹科亚特尔明白了那画家的所指,有些害怕地问道:“这里也有那‘黑色的病’?” “老兄,这病都快毁掉半个世界了。你是从其他疫区逃到这里来的么?哎,他的速度可比你们逃亡的速度快太多了。哪怕伱继续向西逃也无济于事,我听说它不久前已经抵达不列颠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从不列颠过来的。”伊兹科亚特尔无比害怕,“难道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安全的场所了么?” “如果有的话,大概瑞典是最安全了的吧。那里的王有驱赶黑色死神的神奇力量。你看这里空荡荡的,已经有很多人朝那边迁移了。你要跑的话,建议也往那个方向。” 一听到“瑞典王”几个字,伊兹科亚特尔脑袋里就“轰”地响了一下。他强挤出笑脸说道:“瑞典就算了吧,如果瑞典真有那么安全,为什么你不过去呢?” “那里太冷了,我受不住,就算去了,瑞典也不一定会接收我们。而且瘟疫对我并非完全是坏事,它至少给了我创作的灵感。” 那画家朝伊兹科亚特尔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看自己正在创作的画作。伊兹科亚特尔凑过去,只一眼,就吓得瑟瑟发抖—— 那副画太有感染力了,黑漆漆的阴暗背景,在那没有完全上色完成的画布上,可以看到许多骷髅手牵着手在跳舞。那些骷髅有些穿着华贵,有些衣衫褴褛,有些穿着甲胄,有些穿着白袍,其中甚至还有人带着王冠、拿着权杖。他们的舞蹈动作极其扭曲,像极了黑死病患者在病痛晚期肌肉的扭曲抽搐。后方的背景是一个村落,正在这舞蹈下熊熊地燃烧。 “这是我正在创作的画作。”那画家介绍道,“名为《死神之舞》。” “这、这是……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那画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忽地激动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就是世界末日!最终的审判日要来了,神开始毁灭他所创造的这个世界了!要把他画进去,画进去……” 说着,他用笔沾了沾颜料,开始在背景上添加一个隐约可见的、张开双手迎接这些骷髅的神明。 他画的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伊兹科亚特尔惊恐地一连后退了好几步。伊兹科亚特尔的全身都在发抖——彻夜的逃亡让他完全无心他顾,以至于他到现在才终于想起,第五纪元即将毁灭! 特斯卡特波利卡已经开始毁灭这个世界,从西往东……按这个速度,很快就会到达阿兹特兰! 太阳被一块飘来的云遮蔽了。 “是啊,就算逃回去也没用……为了活下去,就要获得足够活下去的力量!” 他看那画家的眼神一下子充满了杀意。他轻轻地跺了一下脚,地面顿时剧烈地震荡了起来,一块块尖锐的碎石跳至空中,在他魔力的推动下朝着那画家的全身各处刺去! 世界忽然宁静了,画家消失了,碎石消失了,身边的景色也变了。伊兹科亚特尔发现自己忽地置身于一个色彩斑斓的教堂之中。在一个微微泛着光的十字架下方,一个衣着褴褛的教士正缓缓地转过身来。 “我从未感知到如此肮脏的魔力,从头到尾从透着血腥气。想必你为了这个魔力害死了不少无辜的人。”那个教士盯着伊兹科亚特尔,严肃地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这是你们国家的习俗,还是你个人的罪孽?” 忽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伊兹科亚特尔心中惊恐万分。他不知道这个教士是何方神圣,但当他发现从这个教士身上感知不到魔力时,他猖狂地笑了起来: “我是杀了很多人,可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是国家习俗、还是我个人所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一边笑着,他一边凝聚魔力,想要一举解决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可他的笑声却忽地戛然而止——他惊恐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他察觉自己浑身的魔力就像被关进了囚笼一搬,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释放出来! 却听前方传来那教士的声音: “当然有关系。如果这是你国家的习俗,那我恐怕不得不将你的国家从头到尾进行清洗,尔后赐与误入歧途的羔羊予救赎。” 在陷入绝望的伊兹科亚特尔面前,那教士身上的袍子开始飘动。 “我叫格里高利。睁大眼睛看清上面的十字架吧,这是你能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了。”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羽蛇神(14) “帕拉塞尔苏斯,就是这里。” 艾拉带着终于赶到英格兰的帕拉塞尔苏斯,用忐忑的心推开了一间茅草屋的房门。 这是阿尔弗雷德主动离开温契斯特后暂住的地方。其实以阿尔弗雷德的症状,大部分人都坚持不到一天,即使服用磺胺,也很少有挺过三天的人。自阿尔弗雷德患病到现在已经超过半个月,哪怕再坚强的躯体也不可能经受这黑色死神半个月的折磨。 艾拉害怕打开门后看到的是阿尔弗雷德的尸体。 但是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艾米,你有没有带错地方?”艾拉问道。她之前一心想办法对付伊兹科亚特尔,阿尔弗雷德以及其他患者的安置都是由艾米在负责的。 “怎么会带错地方?我又不是路痴。”艾米抱怨道,“就是这里没错,只是不知道阿尔弗雷德跑哪去了。” 话音刚落,艾米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 “我接到过报告,有一伙强盗在外面四处打家劫舍。因为温契斯特城外的都是患者,哪怕是是白天也无法反抗。骑士王该不会是被劫走了吧?” “还有这种事?”艾拉急了,“他们就不怕被传染黑死病?” “钱财是大,生死是小。哪怕是墓地也不乏有人盗窃,何况是活人。况且他们既然敢干这一行,那就肯定有相应的防护。”帕拉塞尔苏斯在后面说道,“瑞典王你刚刚一直在说伊兹科亚特尔有多少残忍,但如果把魔力换成金钱,做着类似事情的人一点也不少。” “阿尔弗雷德,堂堂骑士王,就这样被劫了?”艾拉的眼中开始腾出怒火,“马上下令追捕这群强盗。他们哪来的胆子,我能揪出伊兹科亚特尔,我还揪不出这群小毛贼?” ——“是有强盗进来过,不过被我夺过武器解决掉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艾拉的耳中。阿尔弗雷德脸色苍白地拄着一根拐杖,从外面吃力地朝着茅草屋走进来。他的衣服上沾满了呕吐物与血渍。 见到阿尔弗雷德出现在眼前,艾拉又喜又气:“阿尔弗雷德,你怎么跑外面去了?你知道你身体的情况么?怎么还在外面乱跑?” 阿尔弗雷德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我是想好好地待在屋子里的。但是这些尸体留在这里会发臭的,我只能先拖到外面去埋了。” “那你身上的血?” “都是那些强盗的。这病太折磨人了,害我差点就被他们给杀掉,还好我技高一筹,把那三个强盗给处理掉了,其他房间的病人也免受伤亡。” 帕拉塞尔苏斯立马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骑士王,瑞典王说你患病近半个月了。我一眼看去,你也病的不清。正常来说,这样的病人就算不死,也已经无力照顾自己的起居了,你哪来的力气去杀三个强盗,甚至还拖出去给他们埋了?” “毕竟我是骑士王。”阿尔弗雷德笑道,“骆驼哪怕瘦死,也比马要来得大,不是么?” 艾拉和艾米被这话给搪塞了过去,但帕拉塞尔苏斯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在医学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你先回床上躺好,我仔细给你检查一下。” 阿尔弗雷德进门时,帕拉塞尔苏斯拉着艾拉和艾米避了开去。等阿尔弗雷德躺到床上后,帕拉塞尔苏斯就提着包走出房门。再次进来时,帕拉塞尔苏斯已经戴上了鸟嘴面具、披上了黑袍。他用拐杖撩起阿尔弗雷德的衣服,检视着衣服下皮肤的状况,然后又用戴着手套的手在身体几处地方按了几下,询问阿尔弗雷德的感觉。这期间,艾拉和艾米站在远处观望着。虽然她们都不懂医术,但光看这些症状,她们就知道阿尔弗雷德已经病入膏肓。 等帕拉塞尔苏斯做完一系列的检查,阿尔弗雷德强笑着问道:“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帕拉塞尔苏斯的脸色有些异样:“十天。” “还有十天么?也好。”阿尔弗雷德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睛,“十天的话,足够我把身后的事情安排完毕了。” “帕拉塞尔苏斯,你就不能想办法救救他吗?”艾拉焦急地冲上前扯住了帕拉塞尔苏斯的衣袖,“你是最好的医书,一定有办法的吧?” “我是说,以这个症状,十天前他应该就要死了!”帕拉塞尔苏斯睁圆了眼睛,“你们能理解这个概念吗?我说的十天前,并不是一个平均数,而是一个最大值!任何一个人,在这种症状下,最多坚持到十天前!而他却活着……不是多活了一两天,而是多活了十天。哪怕以现在的症状来看,他也已经完全是一个死人了,可他却还在走路,还在说话……还在笑,你们能理解这个概念么?” 艾拉和艾米一下子懵了:“医生,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种强大的生命力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让我联想到……龙。”帕拉塞尔苏斯扭头看着阿尔弗雷德,“骑士王,你平时的力气是否也远超常人?你是否曾和龙族签订过契约?” 这句话戳到了阿尔弗雷德的痛楚,让他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 “是有……她已经死了,死了有几年了。是那个契约保护了我么?” “是,也只有这个可能。”帕拉塞尔苏斯摇了摇头,“但骑士王你恐怕搞错了什么——死了的龙可没法继续维持这个契约。你既然拥有如此可怕的生命力,那么那头龙就一定还没有死。” “你说什么???”阿尔弗雷德激动的一下子从床上翻了下来,“你说没死……可是她都已经躺了好几年了,一动都没动啊?” 帕拉塞尔苏斯摇了摇头:“龙的事情我不清楚。只是从现状推测,和你定立契约的龙还活着,仅此而已。” 艾拉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德拉古埃的姐姐也是龙,死后身体很快就发臭了。可我上次看到梅莉时,她的身体却好端端的并没腐烂。也就是说,梅莉其实还活着,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能醒来?” “我还以为死后不腐烂是龙的特性。”阿尔弗雷德擦了擦已经湿润的眼眶。面对绝症时一直笑着的他,此刻竟呜咽了起来,“谢谢你,帕拉塞尔苏斯,你……真的是最好的医生了。” (本章完) 第十三章 新航路(1) 不久之后,不列颠岛上的战争结束了。 在比约恩带着部队撤回苏格兰前,苏格兰已经被阿尔弗雷德的军队全部平定。而不知为何,曾属于伊瓦尔的爱尔兰自始至终都没有响应比约恩的号召。 得到这个消息后,比约恩的军队军心涣散,出现了许多逃兵,其中甚至包括许多领主。弹尽粮绝、疲惫不堪的他们在边境和以逸待劳的英格兰军队进行了一场毫无悬念的决战,比约恩的军势被完全瓦解。那些苏格兰的领主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而比约恩本人则带着一支不足百人的骑兵,不知所踪。 在帕拉塞尔苏斯的调理和来自龙族契约的强大生命力下,阿尔弗雷德痊愈了。他带着帕拉塞尔苏斯去看了一下沉睡中的梅莉,可惜帕拉塞尔苏斯对龙的身体一无所知,无法将她唤醒。 鉴于黑死病在苏格兰有蔓延开的趋势,帕拉塞尔苏斯被艾拉暂且留在英格兰,协助阿尔弗雷德处理不列颠岛上的黑死病疫情。 然后就到了依依不舍的离别时刻—— “不对吧!这点东西完全不够吧!” 艾拉的脸都气红了,冲着阿尔弗雷德喊道: “虽然你确实说了只支援‘一点’粮草,而且‘不会’很多。但是、但是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少吧?” 艾拉指的是摆在桌子上的东西——三个盘子,每个盘子上放着一个馅饼。总计三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而且这真的可以说是‘粮草’么?啊?不论怎么想,这都只够我一个人吃一天啊?” “你错了,只够吃一顿。”阿尔弗雷德纠正道,“这是我今早自己下厨做的,一个给你,一个给伱的女仆,还有一个给你认的那个师父,你别想一个人全吃了。” “问题是在这里吗?啊?你的军队跑去开开心心地进攻毫无防备的苏格兰,留我的军队在这里打硬仗,你就这点表示吗?啊???” “所以我说了,我的酬谢主要是给你提供马匹,帮你训练骑兵……” “那粮草也不能少吧!”艾拉在地上直跺脚,“阿尔弗雷德!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你怎么比海岛共和国的商人还抠门?啊?” “可是我确实给不出多少粮草了。再给你,我们自己就要饿肚子了。你总不能不顾盟友的死活吧?”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储备的粮草呢?” “都被你送给比约恩了。”阿尔弗雷德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至于比约恩的粮草,是被你烧掉了……” “那些粮草是换你的骑士回来的!”艾拉气的把手在桌子上重重地一拍,“你要是不给粮草,那把你那十来个骑士给我也行!你以后再用粮草慢慢赎回来!” “瑞典王,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眼看艾拉一副要扑上去和阿尔弗雷德打起来的样子,一旁的艾米慌忙把她拉下来,插在两人中间说道:“阿尔弗雷德,既然你们这边的粮食也遇到了困难,那不如换个东西,把阿兹特兰的那三百个俘虏,包括他们的领袖特索索莫克,全部交都给我们处理,如何?” “艾米,你在胡说什么,我要那些俘虏有什……” “陛下,谈价钱的事情交给我!” 艾拉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艾米捂住了嘴。 这一切都被阿尔弗雷德看在眼里。不过他还是顺着艾米的话说道:“要俘虏?这倒没有什么什么问题。不过你们要这些俘虏有什么用?虽然我知道你们海盗王国有收赎金的习俗,但这些外乡人肯定是换不来赎金的……” “就是说!艾米,你……唔!唔唔!!唔唔唔!!!” 艾拉使劲地挣扎着想要说话,直到艾米瞪了她一眼:“陛下,谈价钱的事情交给我。” “唔唔唔……唔唔……唔……” 艾拉终于不做声了。 “瑞典王她在瑞典有个大工程,需要人手。这三百个会魔法的人当做免费的劳力的话会很不错。”艾米说道,“只是有一点,所有阿兹特兰人我们全部要带回去,所有,一个也不留!” 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行,反正我留着他们也不过是当街处死外,也没什么大用。你们要就带走吧。不过那个特索索莫克手脚都伤了,没法跟着你们走,也没法做劳力,这你们也要?” “要。”艾米说道,“有他在,方便管理其他阿兹特兰人。” “我倒觉得带着他走反而是风险。”阿尔弗雷德嘀咕了一句,然后再度点了点头,“行,特索索莫克也给你们,他没法走路,我再送你们一副担架,这总行了吧?” 事情这样就算谈成了。但一出门,艾拉就冲着艾米嚷了起来:“艾米!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哪有什么大工程需要人手?三百头猪我们还能吃呢!三百个人,那不是白白地浪费我的面包么?” “陛下你听我说。”艾米神神秘秘地凑在艾拉的耳边说道,“比约恩说那阿兹特兰可满是黄金,陛下你难道就不想去么?” “唔……想倒是想,可是海斯泰因他并没有召集我……” “没有被召集,也就是说陛下现在可以自由行动,当然也可以直接去阿兹特兰!”艾米说道,“留着这些人,既可以在海上指引航线,也可以到阿兹特兰后当我们的向导。尤其是那个特索索莫克,一个城邦之主,居然直接把陛下当成神的使者了。去了阿兹特兰后,我们没准还能骗吃骗喝呢!” “哦哦哦哦哦!这样就能把他们吃我们的面包给吃回去了!” “而且还有黄金!” “对哦!进行贸易,用羽毛去换黄金!艾米,你太聪……等一下。”刚准备夸奖艾米的艾拉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要向导什么的,只留一两个人不就好了,我要三百个人干什么?那不还是在白吃我的面包!” “这么好的贸易机会,当然不能外透给其他人!要是骑士王也航海去阿兹特兰,我们得到的利润就少了!” 艾米的眼中闪烁着光。 “这就是商人们说的垄断啊,垄断!陛下,我们马上准备出发去阿兹特兰,垄断这条贸易通道吧!” (本章完) 第十三章 新航路(2) 被释放的阿兹特兰俘虏们一脸惶恐地被带到了艾拉的船队前。在漫长的监狱生活中,他们完全无法通过吸食血液等方式补充魔力,此时已和普通的俘虏无异。 特索索莫克也被担架抬到了士兵们的前面,他的双手双手均受重伤,又没有医生医治,甚至折断的骨骼的固定措施也没做,此时身体的姿势已经变得畸形不堪。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是一个城邦的领袖,出现在士兵们面前时,还是有着足够的威慑力。 但更有威慑力的是站在所有人面前的艾拉。 “不瞒你们说,本来骑士王是准备把你们一个不留地全部处死的。” 艾拉饶有介是地恐吓着这群阿兹特兰人。阿尔弗雷德的原话是“反正我留着他们也不过是当街处死”,并不是什么已经做出决定的计划。但艾拉这么说,也绝对称不上说谎。 “然后还要挖出你们的器官!”艾拉从艾米的话中得到了灵感“……” 这对主仆一唱一和地描述着各自想象中最为残忍的场面。奇妙的是,这些酷刑听在这群成天挖心脏的阿兹特兰人耳中,竟一点也不显得夸张和过分。他们一个个全都当了真,吓得面色发青。 “但是——!”艾拉话锋一转,“我足足用了够几千人的军队行军作战的粮食,把伱们从骑士王手里赎了出来!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没有任何的思考,特索索莫克就在下面喊破了声:“羽蛇神!拯救危难的羽蛇神!” 那些阿兹特兰的士兵们早就耳闻温契斯特城出现了一条长着绿色羽毛的蛇,特索索莫克带头这么一呼,他们再也不做犹豫,一个个跪在地上,朝着艾拉跪拜了起来。 艾拉点着头,对特索索莫克起到的作用非常满意。 “接下来只要你们不犯错,我就会给你们客人的待遇。特索索莫克,我会为你找一个医生,帮助你尽快恢复的。” “神的使者啊!”特索索莫克仰望着艾拉,破声说道,“第五纪元即将毁灭,太阳战神的力量正在衰落之中,你能否请羽蛇神施展仁慈,回到一直敬爱着、等候着它的阿兹特兰?” 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反倒有些出乎艾拉的预料了。 “这也正是羽蛇神的意思。”她顺着特索索莫克的话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做足出海的准备。你们先随我回瑞典,切记,瑞典是受我庇佑的领土,你们绝不可在上面和人发生争执!” 那群阿兹特兰士兵们在下面连连点着头。 于是他们就被分散开来,搭上了不同的船只。出于艾拉的安全考虑,“飞翔的西兰人号”没有搭载任何一个阿兹特兰人,就连特索索莫克也被安排在了一条普通的长船上——其实就算安排了,那些阿兹特兰人也没有人有登上艾拉乘坐的船的胆。 “你们也是没长眼,惹谁不好,非要惹我们的瑞典王。你知道她有多强么?” 在船上,那群海盗们还不忘添油加醋地给那群阿兹特兰人们介绍艾拉的神力。那群阿兹特兰人听了,眼中更生敬畏。他们在起伏的小船上远远地跪拜着那艘堡垒般巨大的舰船,就像是信徒跪拜着高耸的神殿。 为了进一步让这群阿兹特兰人拜服,艾拉亲自担任导游,带着这群阿兹特兰人参观哥特兰。 “这是城墙!”艾拉在城门外指着说道,“石制的,要靠起重机才能吊上去!” 可那群阿兹特兰人只是“哦”了一声,对这城墙并不怎么感兴趣。 艾拉只好转而向那群阿兹特兰人介绍城市的供水措施:“这是地下水渠!这是高架水渠!这是澡堂!这是喷泉!还有这是下水道……” 可那群阿兹特兰人的反应出奇的平静,似乎对这些措施已经见怪不怪。这样的态度甚至开始艾拉让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怎么回事?这可是七丘帝国最先进的工程技术了……这群用着石器的人是看不懂么?” 就在艾拉绞尽脑汁想着要用什么让这群阿兹特兰人吓一跳时,那群阿兹特兰人却忽地自顾自地激动了起来:“就是这个!我在英格兰看到过几次,早就想问了!这神奇而又方便的工具是什么?是来自羽蛇神的智慧么?” 艾拉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那里只是平平无奇的街道,除了房子外什么也没有,还有一个农夫推着一辆手推车,小车上满载货物,似乎正在赶集的途中。 “你们在说什么?”艾拉犹豫着问道,“那辆手推车?” “不是,是下面这个,这个圆圆的、会滚的是什么东西?”那群阿兹特兰人一边用手描着,一边热烈地议论着,“这个形状,而且没被焊死,会咕噜咕噜地转,这样搬运东西不就很方便了么?这是怎么做到的?这工具简直太伟大了!” 艾拉的脸抽搐了一下:“你们是说……轮子?” “轮子?可它是怎么在车下面自由地转动的?” “车轴.?” “原来是轮子和车轴么?”那群阿兹特兰人一齐赞美起来,“太神圣、太伟大了!只有羽蛇神庇佑的民族才配拥有这样的智慧!” 艾拉偷偷地把艾米拉到了一旁。 “艾米,你觉得这群阿兹特兰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应该和当地的环境特点有关吧,比如皮草,海盗王国很常见,七丘帝国就很值钱。阿兹特兰离我们的距离比海盗王国同七丘帝国的距离还要远,也许在阿兹特兰,城墙和供水措施很常见,但轮子却很稀奇呢?” “唔……也就是阿兹特兰工程学非常发达,但基础的工具却很落后?那还真是有够诡异的。” “不过这样一来,陛下准备贸易货物时就要小心了。”艾米说道,“不知道阿兹特兰人喜欢什么,只带一些平常交易的货物,说不定会血本无归的。” “有道理!不过这也好办!” 艾拉抬起头,对着那群阿兹特兰人喊道: “听着,我准备给你们每人一件礼物!你们就在哥特兰的街上转,要是看到什么喜欢的,就找我去付钱吧!” (本章完) 第十三章 新航路(3) 艾米吓得一把把艾拉扯到了一边。 “陛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这可是三百个人,你要让他们一人随便拿一件东西当礼物?” “那又怎么了,也就三百人而已。我想知道他们喜欢什么,然后就可以准备货物去阿兹特兰卖……” “总得有点限制吧?”艾米欲哭无泪,“他们要是一人想要一幢房子,你也买给他们?” “房子?他们总不会那么过分……” “那要是他们每人想要一件皮草大衣呢?想要一辆豪华马车呢?啊?陛下你平时总嚷嚷着没钱,怎么花起钱来总这么没个分寸……” “那怎么办?”艾拉急了,“要是说出的话反悔,有损我的形象!没准他们就不把我当成神使看待了!” “没法子了,交给我来善后吧!” 艾米抬起头,看到那群阿兹特兰人已经有围上了那个农夫,一边对着那辆小推车指指点点,一边七嘴八舌地朝农夫问着各种问题。那农夫懵了,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从车上拿出一根胡萝卜来,问道:“你们……想买胡萝卜?” “他们是想要买你的小推车。”艾米走上去解释道。 “小推车?不卖,我还要用它运货呢……” 农夫推着车走了,但那群阿兹特兰人还远远地在后方凝视着那滚动的四个小轮子,满脸都写着依依不舍。 艾米问道:“你们就这么喜欢这小推车?” 很多阿兹特兰人点了点头。 “行,那市场你们也不用去了,瑞典王一向大方,她决定给你们每人发一个……” “小推车?” “轮子,带车轴的!” 就这样,三百个阿兹特兰人每人手里发到了一个轮子。他们一手握着车轴,一手呼噜噜地转着轮子,满脸都写着惊喜。 “好了,这样就解决了!”艾米得意地说道,“只用了三百个轮子!” “艾米……我让他们去市场,是想看看哪些货物受他们欢迎。”艾拉小声提醒道,“你总不能让我载一满船的轮子去阿兹特兰换黄金吧?” “唔……这……确实?” 于是还是得让这群阿兹特兰人上街自由购物。 “看一看,这是胡萝卜、这是卷心菜、这是鲱鱼!”艾米忙不迭地位阿兹特兰人介绍着,用的声音很大,生怕他们听不到,“这是牛奶,这是奶酪,这是黑麦面包,还有特产的蜂蜜酒!你们都喜欢酒的是吧?要不要就来一瓶这个?” “我觉得这些东西应该在餐桌上介绍。”一个阿兹特兰人看着艾米说道,“神使那么大方要送我们礼物,我们只选吃的话,显得有些不敬了。” “唔……倒还挺精明。” 艾米有些丧气。 “艾米,你怎么一个劲地介绍食物?” “只是食物的话,最多也就当请他们吃顿饭呗!”艾米有些着急地说道,“可让他们继续再往前走,不就要到那个出售高级衣物和珠宝的商会了么?” 那群阿兹特兰人却及时地停了下来,好奇地围着一个摊子,指指点点。 那是一间铁匠铺,在烧的通红的锻炉上,一个赤膊的铁匠正拿着榔头“嘭嘭”地把一把铁打成剑的样子。在他的身后挂满了各色各样的武器,还有成套的铠甲。 这群阿兹特兰人早就在英格兰见识过铁质的武器了,对其韧性和锋利程度有着充分的认知。他们都是战士,如今见到有人正在现场演示制作这些武器,怎么可能移开眼神。 “我在英格兰了解过这个材料。”躺在担架上的特索索莫克朝阿兹特兰人说明着,“这东西名叫铁,是在一种名叫马的野生生物身上生长着的,类似于它们的毛皮。这个大陆的人把马养大,把身上的铁剥下来打造工具。而那些叫马的东西则被他们用魔咒控制着,虽然是牲畜,但是却像人类的奴隶一样听话,被他们用来拉车、赶路。” 那群阿兹特兰人听的很是惊讶。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指着铁质的铠甲,回头看着艾拉,眼里露出渴望的眼神。 艾拉顿时感到钱包传来一股寒意;“咕……糟了,三百副铠甲可是很贵的!” “陛下,交给我!” 艾米二话不说分开挡在铁匠铺前的众人,气势如虹地拍了一下桌子: “老板,今天瑞典王请客,给这三百人一人一副……” “铠甲?” “剪刀!磨得越锋利越好!” 于是那群阿兹特兰人又每人得到了一副剪刀。他们一手拿着剪刀,一手转着轮子,一个个手舞足蹈、喜形于色。 “陛下,这样就搞定了吧?”艾米说道,“他们好像就是比较喜欢一些基础的工具,就带着各种工具当货物好了!” “唔……”艾拉拄着下巴思索着,“总觉得货物还是太单一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特索索莫克兴奋地喊了一声:“你们快看,这就是我说的野生的、长着铁的马!” 那群阿兹特兰人闻声一抬头,看着十来头半人半马的生物朝着这边走来,不由得脸色大变,纷纷地躲到了艾拉的后面。却听被一并抬走的特索索莫克气急败坏地训斥着:“你们跑什么?这不是怪物,上面的人是骑在马上的,骑!他们用魔咒驯服了这种动物,让它们如奴隶一样工作,我刚刚应该已经解释的很明白了吧?” 但是那些阿兹特兰人还是躲在艾拉身后不敢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骑兵扯着马绳,慢悠悠地来到了艾拉的面前,把头盔一摘,露出了一头金黄色的美发。 “‘美发王’哈拉尔?”艾拉认出了这个领主,“你不在你的挪威,怎么又跑我的哥特兰来了?” “我的领地里出现了一头稀有的白熊,我追着它跑了十多天,不知不觉就越境到了瑞典了。”哈拉尔爽朗地一笑,“我想到都到了,不如多走点路,来你哥特兰的公共澡堂跑泡一泡,没准还能遇到一些其他的领主。” 说着,他探头看了看艾拉身后的阿兹特兰人——他们一人一握着一把剪刀,小心谨慎地看着哈拉尔,同时举着一个车轮,如盾牌一般护在自己胸前。 “瑞典王,这些头上长羽毛的人是在什么?”哈拉尔看不明白了,“你新训练的特种部队?用于战场上战时理发?” “他们是从偏僻的国度来这里学习的学生。”艾米故意隐去了阿兹特兰的相关信息,转而问道,“哈拉尔,你是海盗王国人,当地有什么特产,能够给他们一点惊喜的么?” (本章完) 第十三章 新航路(4) “你问有什么特产?”哈拉尔疑惑地问道,“哥特兰有什么特产,瑞典王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么?” 艾米当然也不是真的想要哈拉尔的建议,只是想把话题从这群阿兹特兰人的来历上扯开而已。于是她回答道:“很多东西我们看习惯了,反而觉得没那么稀奇了。以你的目光看,有哪些东西可以介绍给这些外邦的学员的?” 哈拉尔再度扫了那群阿兹特兰人一眼,那副抱着珍宝一样抱着剪刀和轮子的滑稽模样让他有点想笑。他心里不由得起了一点捉弄的意思,说道:“既然是尊贵的客人,为什么不让他们看看那些碧绿的‘宝石’呢?那不正是哥特兰最大的特产么?” “宝石?”艾拉糊涂了,“哥特兰还盛产宝石?矿脉在哪里?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 哈拉尔笑道:“不是就在你的那个学院里么?” 艾拉更糊涂了:“学院?那里也没宝石……” 但艾米却忽地想到了什么,偷偷地踩了艾拉一脚,示意她不要多嘴。然后,她对着那群阿兹特兰人喊道:“我差点忘了,走,再带你们去看看哥特兰盛产的宝石!” 艾拉急了:“不是,艾米,怎么你也知道有宝石?救我不知道?” “不是有很多么?”艾米眨了眨眼睛,“各种颜色的都有,一盒一盒的,放在炼金学院的里?” “啊,你说那些琉……” “宝石。”艾米笑眯眯地纠正了艾拉。 琉璃,一种透明的材料,常见的颜色为绿色,这也是七丘帝国的建筑常见材料,经常被富人用于门窗之上作为装饰,其原材料是石英砂,但成品却有着宝石般的色泽。其价格不菲,当然,和宝石还是远远不能相比。 为了制作赫尔墨斯之眼的镜片,艾拉曾幸运地做出过无色透明的琉璃,而如何稳定地消除琉璃的颜色,也成为了她交给炼金学院学生们的一个课题。可惜时至今日,这个课题依旧没有被攻破,虽然炼金术师们已经能够熟练地调整琉璃的颜色,但要把它变得透明,还是得碰运气,就连艾拉自己也无法每次都做出透明的琉璃。 本来就算无法做出无色琉璃,只要掌握了能够更廉价地制作琉璃的方法,这也是一个收益巨大的项目。可是些炼金术师的作品根本就不考虑工艺性,那些制成的琉璃都只是一些粗糙而不规则的小球,就连作为装饰都不够格,闹得艾拉一直为如何出售这些琉璃而大伤脑筋——按正常琉璃制品的价格,根本没人愿意买这些粗制滥造品。可要廉价卖,她又觉得吃亏了,于是这些研究产物就一盒一盒地堆在学院里,越堆越多了。 “这些阿兹特兰人连轮子和铁都没见过,没准真的会把这些东西当成天然的宝石。”艾米说道,“看看他们的反应,如果他们喜欢,就把这些琉璃当宝石带去阿兹特兰卖。” “这也太大胆了!而且他们会那么简单就上当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被发现,就推说宝石被掉包就好了……”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艾拉带着阿兹特兰人走进了炼金学院。当她抽出一个盛满琉璃珠的盒子,在阿兹特兰人的面前打开时,阿兹特兰人的眼都直了。 “这个……我们……”他们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我们能够摸一摸这些宝石吗?” 艾拉点头同意了。于是那些阿兹特兰人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取出各色的琉璃珠,放在阳光下细细地观赏着。虽然这些珠子做工粗糙、表面也坑坑洼洼,但这反而更让它们看起来像是未经加工过的原石。 “喜欢吗?”艾拉试探性地说道,“喜欢的话,可以每人拿一颗。” 一听这话,那群阿兹特兰人马上拼了命一样扑了上去,开始疯抢他们觉得成色最好的宝石。不一会儿功夫,围绕着琉璃的争抢就结束了。各色的琉璃珠都被争抢一空,唯有绿色的珠子留了下来。 有许多人没有抢到珠子,可他们只是咽着口水,远远地看着那些绿色的珠子,没有一个人胆敢伸手去拿。 “怎么了?”艾拉有些奇怪地问道,“我说了一人一个,送你们了,你们怎么不拿啊?” 过了好久,才有一个阿兹特兰人走上前,将那些剩下来的绿色琉璃小心翼翼地整盒端起,然后跪着、低头送到了特索索莫克的担架前。 艾拉这才想起来:阿兹特兰崇尚绿色。比约恩和她说过,绿色的装饰只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能使用,就类似于她在七丘帝国穿的紫袍。 特索索莫克偷偷看了艾拉一眼,然后用无比严肃的神情、对那些阿兹特兰士兵们说道;“羽蛇神的使者既然说把这些东西送给你们了,你们就拿吧。” 这话一出,阿兹特兰人终于没了顾虑,一下子扑向了剩下的琉璃珠。可那些之前拿了其他颜色琉璃珠的阿兹特兰人觉得亏了,也红着眼一齐冲上去抢了起来,场面顿时混乱不已。不多时,争抢演化成了扭打。艾拉和艾米没有预料到几颗琉璃珠会让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在一旁看呆了。 “看来阿兹特兰人真的没有见过琉璃。”艾米在一旁和艾拉窃窃私语,“把这些带去当宝石卖,利润会很丰厚的。” “可是……艾米,这种算是欺诈了吧?” “怎么能是欺诈呢?他们没有制作琉璃的技术,那当然是物以稀为贵。把货物从便宜的地方搬运到贵重的地方去卖,这可是贸易的基础!” 艾拉的眉头越皱越深:“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也实在是……” 特索索莫克听不到艾拉和艾米在谈些什么,可当他发现艾拉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士兵时,脸一下子就白了。他当即扭过头,生气地对着那些疯抢绿色琉璃珠的士兵们吼了起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神的使者在前面看着你们呢!你们就是这样表现的?你们看不出来这是试炼么?” “试炼?”艾拉听呆了,不知道自己有放过什么试炼。 却见特索索莫克一下子从担架上摔了下来,挣扎着爬着来到了她的脚前,悲怆地喊道:“请原谅我士兵的愚蠢与贪婪,又或者如你所愿地惩罚他们吧!但求羽蛇神不要为此而降罪于整个阿兹特兰!” 特索索莫克这么一哭,那群阿兹特兰士兵一个个终于恍然大悟的样子,丢掉手中的琉璃珠,哭着在艾拉的面前跪拜起来。 (本章完) 第十三章 新航路(5) 身为王族,跪拜着求饶的人,艾拉从小到大不知道见过多少。可因为被艾拉送礼物而下跪求饶的,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一想到这“礼物”甚至还是假冒伪劣的的货物,艾拉就感到有些心虚。 “别这样,这样干什么?”艾拉尴尬地笑着,“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试炼。是我说要送你们礼物的。你们都喜欢绿色的宝石是么?那我把宝石全部换成绿的?” “感到庆幸吧,羽蛇神的使者饶恕了你们!”特索索莫克扭头对身后的士兵吼道,“但是在神展现仁慈之前,你们自己必须为自己的罪行感到愧疚、付出责任!刚刚抢过宝石的人,现在马上自断一臂,以向神展示你们的悔过之心!” 特索索莫克这话一出,那些阿兹特兰士兵二话不说就抬起了剪刀,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不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艾拉急忙制止,“我说了这不是试炼,不用你们悔过的吧?” 特索索莫克在艾拉面前把头一低:“神的使者啊,请允许他们以这种方式赎罪,以免降低羽蛇神对整个阿兹特兰的评价。为了将羽蛇神请回阿兹特兰,这是每一个阿兹特兰武士因有的觉悟!” 事态发展到这一地步,艾拉也就只好继续用“神的使者”这个谎言来训斥特索索莫克: “特索索莫克,我说了不要惩罚,没听明白么?你到底是哪来的胆子,居然想用自己的命令,否决神的指示?” 这种话术果然有效,特索索莫克吓的连连摇摇头:“不……我……我怎么敢?” “羽蛇神要回到阿兹特兰,在场的这些人就都是它的浆手、帆手、领航员,到了那时,你希望这些神的仆人都缺肢断臂么?” “不,我……” “知道错了就闭嘴!”艾拉一挥手,“来,把其他颜色的宝石换下去,给他们一人一颗绿的!” 拿到了“绿色宝石”、又保住了双臂的的阿兹特兰人感激涕零,在地上不停地朝艾拉跪拜。 ——事到如今,这些珠子不是宝石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陛下,这一下不错哎。”艾米小声夸赞道,“既让那些阿兹特兰人士兵心悦诚服,也削了特索索莫克的权威,太厉害了!” “可是艾米,我感觉越来越慌了。”艾拉哭丧着脸说道,“这不是在不停地用新的谎言圆谎么?” “陛下你怎么突然变得畏首畏尾的……你打仗时不也经常骗人么?” “可是那是打仗!现在是准备做贸易啊?” “贸易就是打仗!”艾米认真地教育艾拉,“商场如战场!” 但毕竟接受了阿兹特兰士兵的跪拜,艾拉感到有点过意不去,额外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枚小小的银制勋章。 …… 安置好阿兹特兰士兵后,特索索莫克被海盗们用担架抬进了艾拉的书房。 安静的书房,只有艾拉、艾米、特索索莫克三人。艾拉的桌子前摊着一张地图,而艾拉本人则坐在书桌后,用手指“笃、笃”地扣着桌板。 “特索索莫克。”艾拉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把你带到这里来么?” 特索索莫克立马仰起半个身子,回答道:“神的使者啊,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尽我所知的进行回答!” “既然如此,”艾拉说道,“那你老实回答我,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漂洋过海来到这块大陆?” 特索索莫克愣了一下:“这我之前应该已经解释过了……” “为了心脏?但这在逻辑上是不通的。”艾拉打断了特索索莫克的话,“如果你们阿兹特兰称霸了你们所在的整块大陆,以至于没有发动战争的对象,那或许确实需要出海寻找心脏的来源。但我猜,应该没有吧?” 也许是说到了问题的关键,特索索莫克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果然瞒不过您。”特索索莫克回答道,“阿兹特兰比起羽蛇神离开时已经强大了许多,但南方依然还存在着一个强大的帝国,和我们势均力敌。北方倒是依旧没有什么成熟的国家,只有几支随季节不停迁徙的部落。此外,阿兹特克帝国的腹地内也零星保留着一些其他国家,定期和我们进行以获得战俘为目的的荣冠战争。” “如果是我,要收集心脏的话,比起漂洋过海去和一个未知的国家开战,肯定是会优先选择和周边的邻国开战。所以收集心脏不会是你们来这里的理由——至少不会是主要的理由。同样的,你们也不是为了寻找羽蛇神,如果是,你们的行动不会如此鲁莽。” 艾拉在特索索莫克面前认真地分析着: “所以我猜测,你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收集情报,而且主要是我们海盗王国的情报,是也不是?” 特索索莫克额头冒出了汗来。 “你推测的没错——但这并不是我有要意想隐瞒。你的手下和北方的那些不速之客太像了,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不敢胡乱发言。” 艾拉和艾米对视一眼,一个念头同时从她们脑中闪过——果然是海斯泰因。 在出海贸易前,艾拉必须要弄清一件事——即海斯泰因现在在哪里。虽然艾米说“没有被召集就意味着可以自由行动”是挺有道理,但艾拉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海盗王国的军事行动。之前艾拉推测和海斯泰因起冲突的就是阿兹特兰,那也仅仅只是推测。如今特索索莫克这么一说,那事情就可以确定了。 “他们确实和我有关,但并不是我的下属。”艾拉回应道,“但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起了什么冲突吗?” “这么说吧,”特索索莫克回答道,“对阿兹特兰而言,北方的土地没有什么价值。而那些部落也知道和阿兹特兰的实力差距,定期上缴贡赋来换取和平,近百年来一直如此。但自那些不速之客来了之后,北方的部落就纷纷转投他们的庇护,不向我们缴纳贡赋了。阿兹特兰无法忍受这种损失,只是太阳王不了解这群不速之客的实力,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于是,我们在一年前向东派出了探险队,摸清了他们的国家地处何方。而我这次亲自前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在这大海的对岸替阿兹特兰争取一个盟友。” (本章完) 第十三章 新航路(6) “寻找盟友?”艾米在一旁发出质疑,“你们一过来就开始进攻英格兰,我可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寻找盟友的意思。” “如果能够拿下英格兰,那比约恩就是我们最好的盟友。”特索索莫克回答道,“一年前的探险队在这片大陆上游走了几个国家,发现各国的态度都不友好。我和太阳王一致认为,与其去相信那些完全陌生的国家,还不如相信和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的朋友。” 于是艾拉想起了约莫在一年前到哥特兰造访的阿兹特兰使节——像他们那样用莫名其妙的豆子和羽毛来购买土地,也难怪“各国的态度都不友好。” “神的使者啊,请恕我无理,但既然提到了,那这个问题我还是想问。”特索索莫克紧张地看着艾拉,“如果阿兹特兰和那些北方的不速之客爆发战争,你会支持哪一方?” 对艾拉而言,这是一个想都不需要想的问题——她是海盗王国的领主是真,是羽蛇神的使者是假。一旦战争爆发,她势必加入海斯泰因的哪一方,和阿兹特兰对抗。但如果这么直接回答的话,那她假装神使的事情恐怕很快就会暴露,去阿兹特兰贸易的计划也就完全泡汤了。 为了圆上前面的谎言,她不得不再扯一个慌: “我的支持并不重要,关键是神的支持。羽蛇神尚不了解目前的阿兹特兰人,它仍在观望。” 艾拉担心特索索莫克继续刨根问底:比如她和海斯泰因到底是什么关系、羽蛇神和这些海盗又是什么关系等等。要回答这些问题的话,她就不得不继续现编谎言,而谎言编造的越多,就越容易出现漏洞。 但特索索莫克却很顺从地回答道:“我明白了。阿兹特兰一定会努力取悦羽蛇神,以重新得到它的青睐。” 艾拉稍稍安心下来。 “还有一个问题。”艾拉问道,“你们是如何来到这片陆地的?是走的什么航线?” 海斯泰因是以冰岛和格陵兰岛为跳板到达“文兰”的。“文兰”和海盗王国之间间隔着非常宽广的大海,没有这两处中转站,海盗王国的船只就无法顺利抵达“文兰”。同时,通往“文兰”的航线是海盗王国的最高机密,海斯泰因不愿旧大路上的其他国家去文兰插上一脚,因此在这两个岛屿上留下了重兵把守,阿兹特兰人不太可能通过这条路线到达这里。 所以,如果存在未知的其它航线的话,艾拉势必要打听个明白,并及时在其他国家插手前替海盗王国将其占领。 特索索莫克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海图。艾米走上去接过纸,平摊到了艾拉的书桌上。海图用的是艾拉没有见过的纸,破破烂烂的,还沾着血迹。上面扭扭曲曲地画着阿兹特兰的边境和旧大陆这边北海、波罗的海的海岸线。不过这张海图极其粗糙,英格兰、瑞典和阿勒曼尼的轮廓只有一个大概的雏形,且错误甚多。 特索索莫克在下面解释道:“一年前,我们派了八个探险队,寻找前往这里的航线,七个探险队失去了踪迹,而唯一回来的探险队带回来这张海图。” 艾拉敏锐地注意到,这张海图上并没有格陵兰和冰岛,但是在两块大陆中间“s”形的海域上,出现了一大块她所不知道的陆地,面积看起来甚至比整个海盗王国都要大一些。 她一下子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地图上的那块陆地问到:“这是哪里?” “这是我们的一支探险队在一年前找到的一个无人岛。海洋太过辽阔了,几乎看不到陆地。全靠在这岛屿上补充了食物和淡水,那支探险队才能够平安返回。”特索索莫克回答道,“我们这次出海,也是以这个岛屿作为跳板的。” 艾拉做了几口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事情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她挥手示意海盗们把特索索莫克抬下去。可等特索索莫克走了,她立马又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跳起来抓住了艾米的肩膀: “艾米,你听到了吗?那么大一个大陆,而且还是无人岛!要占领那里,可不比去阿兹特兰换黄金有价值多了!” “陛下,你先冷静一些!”艾米使劲把艾拉按下去,“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阿兹特兰和瑞典中间的大海太宽广,没被发现还说的过去,可中间这么个大岛没被发现就有点异常了!而且还是无人岛!” “对、对对对,艾米你说的有道理。”艾拉敲着自己的脑袋,“我先去找找资料……找找资料。” 第二天一早,当艾米走进书房时,艾拉正顶着一个黑眼圈,抱着几卷书回到书桌上。艾米惊讶不已:“陛下,你熬夜了?”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学者,艾米都不会感到这么惊讶。可那是艾拉。她的脑中有一整个图书馆,搜索资料只要闭起眼睛回忆一下就好。翻查实体书、而且还翻查了一整晚,这事可太罕见了。 “找是很快就找到了,但是有点激动,没睡好。”艾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早上我突然想起我自己书房里也有这几卷书,就爬起来去把它们翻出来了。艾米,你也来看看,其实关于那块大陆的事情是有相关的记载的。” 艾拉摊开的第一份资料是柏拉图的《理想国》。 “公元前360年的柏拉图在书上讲述了一个在他那时代还要往前9000年的故事,说是海格力斯之柱的海峡外海有个强权国家,位于名为亚特兰蒂斯的大陆。他们对欧亚大陆发动突袭,但是城邦的人奋勇作战,打败了侵略者。‘在这之后,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带来洪水。不幸的一日一夜过后,我们的战士沉入了海中,亚特兰蒂斯也消失在海底。’” 海格力斯之柱是连接地中海和大西洋的海峡。书上描述的亚特兰蒂斯的位置,和特索索莫克海图上那个大陆的位置正好符合。 而在那个故事的前方,柏拉图着重强调了一句:“真实故事,而非虚构”。 艾拉摊开的第二份资料是一份流传甚广的著名海图。上面详细地描绘着地中海沿岸的地势,关于北海和波罗的海的区域则相对模糊。而在特索索莫克提到的那块大陆相应的位置上,这份海图上画的是一只牙舞爪的怪兽,在一旁还标着一行用于警示的醒目红字: “小心,此处有龙!”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1) 哥特兰的酒馆大多是这样的构造:一至两层的矮木屋,顶上搭满茅草。酒馆正中生着一个火堆,客人围绕火堆而坐,取暖、喝酒。若有吟游诗人到访,则还可以听到七炫琴的琴声和史诗的诗篇。 大多数时候,即使是在有吟游诗人的情况下,客人们也是各聊各的。除非——哥特兰出现重大的事件。 “我这几天每天回家都很晚,每次都从港口经过,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一个铁匠神秘兮兮地对桌旁的朋友说道,“‘飞翔的西兰人号’在港口停靠,已经连续七天了!” “七天?瑞典王已经这么久没出海了?” 同桌的人都感到诧异。哥特兰人都知道,飞翔的西兰人号和王宫一样,是瑞典王的住所之一。瑞典王每隔几天就会在晚上乘坐飞翔的西兰人号出海,在船上过夜,然后在白天回港。虽然这么做动机不明,但哥特兰人都猜测是为了防止刺杀。 “不止如此。知道我为什么这几天回家都很晚么?我接到了一个单子,要求打造铁制的武器和工具,种类很多,数量很大。而这单子就是来自瑞典王。”那铁匠说道,“不只是我,整个哥特兰的同行现在都忙着为瑞典王打造铁器。你们猜这些武器都被送到了哪里?就是‘飞翔的西兰人号’上!” 周围的桌子上的客人纷纷被铁匠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有人在一旁问道:“这么说最近可能要开战?瑞典王这次是准备去教训谁?” “这么说来,我这边也接到了瑞典王的单子。”邻桌的木匠插话道,“轮子和车轴,数量很大,也是统统被运到了飞翔的西兰人号上。” 一个商人从前桌扭过头来,他是被艾拉从海岛共和国强行迁到哥特兰来的,目前在对外做水产生意:“我咸鱼的生意这几天一直那样,瑞典王也没有多下单子。咸鱼容易保存,还能补充盐分,要打仗,不得多买入一些?倒是其他和打仗没什么关系的货物听说有被搬上船的,要我说,这就不像是要开战。” “这么说,瑞典王是准备出海做贸易?”一个带着黑帽子的外国人问道,“她这是准备去哪里?” “早一个月的话,倒是听说英格兰在打仗。但是现在已经结束了。现在定制铁器,也不知是准备销售到哪里。”一个水手说道,“我甚至还听说瑞典王通过吕贝克的商人,从阿勒曼尼订购了一批铁器呢!” “从阿勒曼尼订购铁器运输到吕贝克的话,那销售的方向就肯定不是南方的阿勒曼尼了。可瑞典本来就在大陆最北方了,不和阿勒曼尼做生意,瑞典王是准备把这批铁器运到哪里?”那个带着黑帽子的外国人压低声音问道,“会不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文兰’?” 旅馆的老板在柜台上刻意地发出了一声干咳。 “不要讨论文兰。”他说道,“至少不要在这里讨论。” 旅馆里发出了一阵哄笑。 “老板,你怕什么?”有人笑着对老板喊道,“文兰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又能怎么样?知道文兰在哪里,你还能飞过去不成?” “这位外国小哥,你对文兰感兴趣?”又有人笑着对那黑帽子的外国人说道,“怎么,你想跑那去看看?” “听说是从没发现的新的大陆,想过去看看不是正常的么。”那外国人摸着头笑了笑,“新大陆的话,没准会有新的商机,能赚不少钱呢。” “死心吧,我都没机会去文兰呢!”那个水手说道,“文兰离这里可太远了。要去那里,必须要在冰岛和格陵兰补充淡水和食物。那些地方现在可都被英雄王的军队严密把守着,根本不接收外国的船队。没了这两个中转站,你们会饿死在大洋上的!” “就没有别的路线?” “没有没有,你死心吧!” “好了,不要谈文兰了。”老板再度发出警告,“再谈,我可要赶人了。” 于是话题暂时告一段落,人们又畅快地喝起酒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子推门走了进来,刚进门就大声喊道:“快快,渴死了,老板,马上给我来一杯免费的水!” “你的水。”一个漂亮的女伙计把一杯水放在桌上,然后笑眯眯地问道:“客人,你准备吃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那男人大大咧咧地把手一挥,“老子钱包丢了,今天身上没钱!” 正常情况下,见到这么厚脸皮的客人,老板估计当即就要变脸赶人了。不过对这位客人,酒馆里只是发出了一阵善意的笑声。老板一边擦着被子,一边笑着说道:“达斯特,既然你没带钱,那总准备好故事了吧?” “故事?有,要多少有多少!” 于是老板挥了挥手,示意伙计往达斯特桌上端一大杯蜜酒——虽然达斯特不会谈七弦琴,但他的冒险故事很受欢迎,能给酒馆增加不少声音。 达斯特也不客气,拿起蜜酒咕噜噜地就往肚子里猛灌。 有人在一旁问道:“达斯特,最近‘飞翔的西兰人号’一直停靠在港口装货。你知道是要干什么么?” “当然是去文兰!”达斯特抹了一把嘴,“顺便顺路去屠一条龙!” 酒馆里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屠龙?” 达斯特故意卖关子,把空了的酒杯往桌上一起敲:“这酒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完全不经喝啊!” “老板,再给他来一杯!”那个水产商人大手一挥,“算我的账上!” 两杯酒下肚,达斯特的话才多了起来。 “要我说,英雄王还是太胆小了,选了一条最安全的航道。要冒险,还是得看瑞典王!” “还有其他航道?” 那个黑帽的外国人低下头,混在人群中发出疑问。 “当然有,还有一条航线,但是很危险!除了龙之外,还有刺脊鳐、大海虫、多足怪、剑吻鲸、以及可怕的大漩涡!” “听起来有点可怕,为什么瑞典王要走这样的航道?” “等我细讲,那可比你听起来还要可怕的多。”达斯特神秘兮兮地说到,“但是,巨龙总是守护着黄金,不是么?”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2) “首先是刺脊鳐。这可不是在北海常见的那种温和的刺鳐。”达斯特扫视酒馆的众人一眼,“这种鱼全身都是硬刺和硬骨,只有一丁点的肉。刺却很锋利,能够捅穿船舱!” “听着可真是灾难。好在稍大一点的船上都会预备一些紧急维修的木板。”那个水手说道,“希望我永远不要在乘坐小船时碰到这种完全是麻烦的代名词的生物!” “那么锋利的刺,也许可以用来制作简易的武器。”那个工匠在一旁插话到,“如果有机会,我想去捕捉一些。” “放弃这个想法!它可是有鲨鱼那么巨大!一不小心,整艘渔船都会被它给撞翻掉!” 在场的人一齐发出惊呼:“有那么大??” “倒也不用那么怕。它不会主动袭击无辜的人,甚至还会保护落水的人回岸边呢,除非——” 达斯特故意卖个关子,停顿了一下。 酒馆里的顾客一齐伸长脖子;“除非?” “除非它怀疑落水的人曾经吃过鳐鱼,如果这样,他就会一口把落水的人吃掉!” 酒馆里有一大半的人吸了口凉气——他们生活在海边,靠海吃海,食谱里当然也有鳐鱼。就算记忆中没有吃过,谁能保证在没有记忆的小时候没有被父母喂过呢? 达斯特对顾客们的反应非常满意。 “然后,那条航线上还有大海虫。那可不是普通的海虫啊,它们的长度基本超过四十腕尺,身体的宽度则和小孩子的手腕差不多粗!如过船只不小心驶入它们的领地,它们就会沿着船沿爬到船上来!” 四十腕尺,那是将近十八米的长度,比一些小型的渔船还要大上一圈。一听说这么长的虫子要爬到船上来,许多顾客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些虫子长什么样?”有人害怕地问道,“和蜈蚣一样长满脚,还是和毛毛虫一样全身有绒毛?” “没有,这些海虫皮肤光滑的很!可是千万别看皮肤光滑就去触碰,如果不小心碰到了,接触部位的皮肤很快就会肿胀起来,不久就会发炎、化脓,麻烦的很!如果被碰到了很多地方、或者被绕着身体缠了一圈,那医生都帮不了你们了!不过这虫子也有天敌,那就是多足怪!” “多足怪?”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达斯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点了点已经空了的酒杯。 “老板,上酒!”那个水产商人说道,“今天我管他喝饱!” 达斯特点头向那个水产商人致谢,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多足怪也是一种虫子,它长着虾的胡须和尾巴,蜈蚣一般的脚,最前方则是和螃蟹一样的钳子,但十分巨大,足够夹住一个成年人。他的食物主要就是大海虫。但可别因此喜爱它们,因为它们也会猎杀水手和泳客!” 达斯特“咕噜咕噜”地又喝了一大口酒,摸了摸嘴巴,继续说道: “它聪明的很,捕捉猎物时,它会用全身上下的脚抓住对方,然后用钳子抓破表皮。这样,血的味道就会引来更多的猎物,供它猎食。它也从会不把猎物的肉吃完,而是会剩一些堆积在自己住处的口子上,这同样可以吸引新的猎物!可怕的是,它身体的颜色是会随着周边的环境改变的,虽然是一个庞大大物,但不留意的话,就发现不了埋伏中的它!” 顾客们的身体又是齐刷刷地一阵发寒。有些人甚至联想到自己是蛛网上的虫子,而多足怪就像蜘蛛一样朝着它们逼近…… “那你刚刚说的那什么剑吻鲸呢?”有人问道“是一种特殊的鲸鱼么?” “鲸鱼?说是怪物大概更合适些!”达斯特越说越来劲,干脆站起来把一只脚踩到了椅子上,“它们的头完全不是鱼的样子,而是长着猫头鹰一样的脸孔!它的嘴就像无底的落穴,眼睛中透出的神气就和魔鬼一样恐怖,背脊和剑一样有棱有角,鼻子也非常尖锐。比起前面那些怪物,剑吻鲸会有意地追逐看到的船只,直到把它给弄翻为止!” “我们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些怪物?”有人害怕地问道,“达斯特,这些怪物你都亲眼见过么?” “我哪见过!这些都是瑞典王找到的资料!要不是这些怪物,这条航道哪能藏到今天?” “瑞典王为什么要选这航道?要去文兰的话,直接从冰岛过去不好么?” “那是因为在这条航道的中间,有一个栖息着龙的无人岛。”达斯特神秘兮兮地说道,“瑞典王这一次并不只是想去文兰,而是想顺便把无人岛也纳入自己的领地!” 就在达斯特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酒馆的门再度打了开来。一阵寒风刮入,艾米有些脸色不太好看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群卫兵。 酒馆一下子静了下来,围在达斯特周围的顾客们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酒馆的老板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劝过他们不要谈论文兰的事的。” “别看我,我也没说文兰的事情!”达斯特举手投降,“我对着老板的蜜酒发誓,我说的都是航道上的怪物,每一个都离文兰远的很,八竿子打不着!” “不要慌,我不是为这事来的。”艾米扫了众人一眼,“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外国人,带着黑帽子的?” “带着黑帽子的外国人?那里就坐了一个……” 达斯特转身想把那人指出来,可眼睛找了好一圈,也没找到刚刚那个带着黑帽子的外国人。 “咦,刚刚还在那里呢,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达斯特疑惑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怎么了?” “有情报显示,这几天他一直在打听关于文兰的消息,甚至还多次试图和阿兹特兰人会面!我怀疑他是外国派来的商业间谍!” 艾米弯下身子,严肃地盯着已经有点醉醺醺的的达斯特: “‘师父’大人,瑞典王接下来要走的航线属于最高机密的情报。你真的没有喝醉酒把它透露出去吧?” “你放心!”达斯特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脸色因醉酒而微微泛红,“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我只说了航线上的那些怪物。至于航线怎么走、往哪个方向,我是一个字也没有提!”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3) 吕贝克市。 作为离哥特兰最近的商业城市,其市长赫尔曼接受了艾拉的商单,替艾拉从阿勒曼尼联邦各地大量收购铁器和琉璃。如今,收购已经完成。在吕贝克的港口上,成箱成箱的铁器和琉璃装满了足足十艘远海贸易的货船,蓄势待发。 “市长,最后一个货船装货完毕。清点也已经完成,数目正确无误,已经可以去哥特兰交货了。” 一个商人搓着手向赫尔曼汇报着,面有喜色。虽然收购这些货物花费了不少功夫,但这么大的单子,利润也是很丰厚的。 “水手们也都已经准备完毕,赫尔曼市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赫尔曼今年四十来岁,身体健壮,精神十足,就是头发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一头花白。吕贝克市作为一个自由市,每隔一定时间就会进行市长的选举,赫尔曼是富有的瓦伦多夫家族的成员,又有商业远见。近些年他连续进行了几笔无人看好的投资,最后却都获得了令人震惊的利润。他因此得到了商人们的尊重和信赖,在今年上半年的选举中成功当选为吕贝克市的新市长。 “急什么?”赫尔曼回答道,“再等个七、八天,再说。” “七、八天?”那商人有点惊讶,“市长,再过七八天,就超过约定的时限了,我们要支付违约的补偿金的!” “区区一点补偿金,和十五万诺米斯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你是说几年前被瑞典王强行借走的那十五万诺米斯玛?她不是一直在分笔还款,而且已经还清了么?” “是,还了,但只是本金。这么多年了,利息呢?”赫尔曼显得有些生气,“十五万诺米斯玛,哪怕收天方教会那样的低息,也是一个很巨额德数字了。何况他们根本就是异教徒,我们是可以放高利贷的!她要是准备慢慢还也就算了,可之前来下商单时,那瑞典王居然连一点表示也没有!你算算,这利息够我交几年的违约金?” “当初那十五万诺米斯玛是吕贝克市的商人们一起筹集的,我也有一份。”那商人劝道,“可是我们都知道,当初瑞典王说是借,实际上就是抢的。我们实力不如别人,现在她能把本金还了,已经很不错了。你扣押着她的货物干什么?” “那是前市长无能!要当时的市长是我,怎么也得让那瑞典王蹭破一层皮!” 那商人吓了一跳:“赫尔曼,你该不会是想和海盗王国反目吧?和海盗王国的商路利润可不小,我们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惹火了瑞典王,其他自由市的商人就高兴了!而且我们出海贸易的船只现在可都还受着他们的庇佑呢,” “你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赫尔曼指着那个商人的脑袋说道,“你仔细想想,满满当当五艘货船的铁,瑞典王是准备自己用的?就算假设她要扩军备战,那另外五艘货船的琉璃呢?瑞典的财力有这么丰厚,一边扩军备战、一边大肆用琉璃装饰宫殿?” “有道理,附近没有战火的味道……所以她是准备拿去当货物出售的?”那商人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对,她从阿勒曼尼联邦收购这些货物,以当前各国的物价,不管卖去哪里,都是亏本的。” “那如果是你不知道物价的地方呢?”赫尔曼压着声音说道,“你有没有听到过最近的那个传闻——在大洋的对岸,海盗王国发现了一个面积不小于整个欧罗巴的新大陆?” “你是说文兰?”那商人回答道,“听是听到过一些。但那里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而且我还听说,去那里的航路已经被海盗王国给封死了。” “我们是一无所知,但瑞典王肯定知道。这十艘货船的货物,想必在文兰大有利润可图。”赫尔曼说道,“所以我们要等一等……如果有前往文兰的可行航线,只要开辟了新贸易航道,以后大有利润可图!” “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不讲商业道德了?”那商人有点害怕,“先别说到底能不能到达文兰。如果被海盗王国发现了,双方的关系会大幅恶化,以后我们都别想和他们做生意了!” “老兄,你想想,比起面积堪比一整个欧罗巴的大陆的贸易权,失去同海盗王国的贸易关系,又算得了什么?” 正说话间,一个仆人走过来向赫尔曼报告:“市长,有个客人想见你。” “是谁?” “不知道,但是他说:‘老鼠从海盗船上跑了,叼走一块奶酪’。” “太好了!”赫尔曼高兴地拍了拍那个商人的肩膀,“我的人带回来了一个关于文兰的有用信息!” 来到赫尔曼面前的正是酒馆里和达斯特一起喝酒的那个黑帽的外国人。 “市长,打听清楚了。‘文兰’的情况属实,但是航线上的重要中转点已被海盗王国占领,我们无法驻港修整。好在还有另外的一条航线,因为太过危险,所以海盗王国没有使用。” “很好!”赫尔曼笑着拍了一下手,“危险没关系,越危险,就意味着越高的利润。是怎么样的一条航线?快在海图上给我标出来!” “实际上对面并没有给我具体的航线,我只听到了航线上沿途的危险——刺脊鳐、大海虫、多足怪、剑吻鲸,最后似乎还有龙。” “那有什么用?”赫尔曼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这种消息,你居然好意思称之为‘奶酪’?” “实际上,非常有用。市长,根据这些信息,我已经推测出了大致的航线。” “哦?”赫尔曼盯着那人的眼睛,“到底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那黑帽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赫尔曼伸出了一只手,手心向上,里面空空如也。赫尔曼皱了下眉头,但还是把几枚诺米斯玛放到了那人的手上。 但黑帽人并没有把手收回去,而是在那里摇了摇头:“市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条消息的价值。” “你最好真的知道些什么!”赫尔曼不满地念了一句,又在黑帽人手上拍了几枚诺米斯玛。 黑帽人这才把手收了回去,然后把一张地图掏了出来。 “在我能找到的所有海图中,同时画着上面这些怪物的只有一张。一张有名的、流传很广的海图。” 黑帽人替赫尔曼用手指出海图上被达斯特描绘的那一个个怪物:刺脊鳐、大海虫、多足怪、剑吻鲸,直到那写着“此处有龙”的红色小字。他的手指因此在海图上描出了一条弯曲的航线:由北海开始,直指未知的西方。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4) “艾米,我们需要延迟出海!” 艾拉抓着艾米的肩膀,极为认真地说道。 艾米感到十分惊讶:“延迟出海?” 哥特兰现在养着三百个阿兹特兰人,虽然他们实际上挺小心翼翼地省吃俭用,但艾拉还是日常抱怨他们的开支,恨不得马上去阿兹特兰把钱给赚回来。这样的艾拉居然会提议延迟出海,那实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也想少花点钱,但是我士兵的性命更重要!以我们现在的武器,很难对付途中的恶龙!一旦发生冲突,会死伤惨重的!” “陛下你这是……害怕了?” 阿兹特兰人说来这里时没有见过恶龙,但想来只是他们很快离去的缘故。艾拉这次准备控制那整个大陆,那是无论如何都会和恶龙起冲突的。如果一开始艾拉就害怕恶龙,艾米也就劝艾拉放弃这条航线了。她们走冰岛——格陵兰的航线也能到达文兰,而且安全的多。有艾拉在,海盗王国的人也不可能不给那些阿兹特兰人一个面子。虽然这样会错过那块无人的大陆,但毕竟那里有恶龙守着,也是没办法的事。可艾拉一开始根本就没有顾虑那头恶龙,到准备得当快出海时才忽然这么说,艾米就感觉她的陛下是不是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噩梦。 “陛下,你放心吧,我们这一次选拔了很多优秀的士兵。飞翔的西兰人号上有投石机,为了对付恶龙,前不久还加装了巨弩,都是能攻城的武器,足够杀死恶龙了!”艾米安慰道,“而且我们这次还招募了一个顶级的厨师,两个顶尖的捕鱼能手,飞翔的西兰人号上还蓄养了很多牛和羊,储备了不少水果,根本不怕远洋航行!” “不是这种问题!”艾拉嚷道,“我们的武器没法杀死恶龙,我刚刚试验过!” 艾米不屑一顾:“试验?陛下手上又没有龙,也没有龙的数据,所谓的试验只不过是一种没有根据的猜测……” “没有龙,但是有龙的契约者!”艾拉指了指自己,“我刚刚让士兵们用新装备的巨弩朝我射击,一开始是很疼,但是伤口过了半天就痊愈了!你看艾米,伤口在这里,现在只剩一块小小的疤了……” “能够制住龙半天就已经不错了,后续还能继续攻击……等一下!陛下,你刚刚说你是怎么试验的?” 艾米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 “让士兵用巨弩射你自己?你真的没睡糊涂么?陛下,你多少考虑一下安全好不好!万一武器有效,真把你射死了,你该怎么办?” “射不死的,以前德拉古埃就被巨弩射过,很快就好了。我也只是想试试有多疼、以及多久能恢复而已!”艾拉解释道,“然后我发现了,虽然很疼,但我还是能移动的!要是真的是龙,哇地一下喷一口火出来,我们就死伤惨重了!而且真的是龙的话,根本不会像我一样站着被巨弩射!” 这么解释了一通,艾拉最后做出了总结:“现在船上的武器还远远不够,至少还得再多加装七、八副巨弩!” “加装八副巨弩,至少需要半个月。”艾米脸上出现为难之色,“别的都还好,可我准备的那些水果会腐烂的。而且还有人员的安排……” 正说话间,一个信使跑了过来,将一封信交到了艾拉的手上。艾拉撕开信封一看,脸上露出喜色:“太好了,艾米。吕贝克市长的来信,说他们准备的货物在运输时出现了一点问题,没法按时交付了!” “咦?那不就是说……?” 艾拉已经高兴的在原地手舞足蹈了:“正好我们也准备推迟出航时间,他们延迟交货对我们没有影响。但是拖延交货日期,他们是要支付违约金的!延迟出航的损失正好从这里面补回来!没准还有的赚!” “不是吧?前不久不是还有返航的水手带来消息,说看到货物已经在吕贝克装船了,还装了好几艘么?”艾米皱起眉头,“陛下,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管它蹊跷不蹊跷,你看,吕贝克市长说了,愿意按约定支付补偿的金额!”艾拉兴奋地把信上那行字指给艾米看,“就算货物已经准备完了,他们要多付钱,我还能拦着他们不成?” “问题就在这里,他们是商人,商人会做出这种让自己亏钱的事情么?”艾米摇着头,“不会的,他们这么做,肯定是因为这么做有更高的利润。” “支付违约金,还有更高的利润?为啥?” “我想起来了,不久前,哥特兰还混进了一个四处打听文兰事情的外乡人。”艾米显得忧心忡忡,“该不会是有人想自己去文兰做贸易吧?” “不是已经确认了么?我们什么有用的情报都没透露。”艾拉大大咧咧地拍着艾米的肩膀,“而且不用担心,就算真的有人准备这么做,我也做好了防范的措施!” “防范的措施?”艾米有些疑惑地问道。 “目前有实力出海去阿兹特兰贸易的除了我们,也就只有阿勒曼尼联邦靠近北海的那几个自由市了。能够出海的港口只有那两三个。我已经派了海军在几个港口外巡逻,一旦发现航线异常的货船,立刻就控制住船只,把他们带来哥特兰!” 说到这,艾拉得意地“哼哼”了几声: “那些商人,想从我手上获取商业机密,想得倒美!” 艾米的嘴张成了o形:“控制住船只……这是劫船吧?完全就是海盗行径了啊?” “那又怎么样,我本来就是海盗王!而且是对面先来偷情报的!”艾拉喊道,“这是艾米你说的,商场如战场!” 艾拉这么说,艾米也就放心了下来。于是她陪着艾拉前往港口,准备上“飞翔的西兰人号”寻找可以新设巨弩的地点。 “艾米你这几天也有任务,前不久我在港口遇到一个雕塑家,说要给你雕一个雕像。这几天你就给他当模特,等雕像雕好后,我们再一起出海!” 艾米一下子又跳了起来:“等一下!陛下,这事我怎么没听过?” “没关系的。”艾拉歪头看着艾米,“穿衣服的。” “不是这个问题!”艾米急了,“我是说,为什么要给我雕像?陛下都没雕像吧?” “请人雕像要花钱的!但他求我为你雕像就不用花钱了!而且它说雕好之后把雕像送给我们,净赚!” 艾米越来越急了:“一听就很可疑!而且我要雕像干什么?根本就没地方放啊!” “我打听过了,远航的船只都会在船头放一个雕像,叫做船首像,可以保护船只的安全,起护身符的作用!”艾拉认真地解释道,“艾米你尽量配合,雕好后我们就把它放在飞翔的西兰人号的船头,雕像的名字我都已经和那个雕塑家商量好了,就叫作‘自由女仆像’!”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5) 艾米盯着那个雕塑家的脸——年龄约六十来岁,秃顶,脖子后束着一个小辫子,嘴角挂着傻笑,露出零零散散的几颗暗黄的牙齿。 雕塑家则专心致志地盯着艾米的胸。 “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图谋不轨的色老头!”艾米嚷了起来,“老实交代,你有什么企图?” “企图?图谋不轨?你在说什么呢?”那雕塑家慌忙收回视线,努力争辩道,“我只是想创造一个传世的名作!仅此而已!” “只想创造一个传世的名作?你也只能骗骗陛下了!”艾米叉着腰,生气地发出质问,“制作一个雕塑需要的费用可不小,你看着也不富裕。而你居然打算把辛辛苦苦制作的雕像免费送给陛下,这不管怎么想都有蹊跷。老实交代,你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这世上有太多被埋没的杰作了。如果没有一个好的收藏家,再伟大的杰作也无法被世人看到!”那雕塑家举着双手喊道,“可哪怕找来世界上最伟大的收藏家,名声又怎能压过伟大的凯旋者?哪怕找来世界上最精美的收藏柜,又怎能比得上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船首像?送给瑞典王,这是让我的杰作扬名立万的最好方法!” “行吧,送给陛下也就算了。可你倒是说说,传世的名作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艾米不依不饶地继续发出质问,“给陛下作雕塑不是更好?为什么一定要我当模特?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马上把你从哥特兰驱逐出去!” 艾米的身份早就不是单纯的女仆了。此刻,房间的门外就围着一堆她的亲卫队,只要艾米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会冲进来把这个雕塑家给丢出去。 谁知那雕塑家不仅不害怕,反而露出了一副痴迷的样子:“对!就是这个姿态。明明是女仆,却有着如此的权势……还有这相貌、这身材,真是太美丽了!你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世界上最伟大的雕塑,就得雕刻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别在那边花言巧语!我对自己的相貌有自知之明!”艾米气呼呼地打断了那个雕塑家的赞美,“看你的样子和口音,完全是个阿勒曼尼人。我什么时候见过你么?为什么你就找准了我?说,你是不是那些自由市派来的商业间谍?” “商业间谍?你在说什么?”那雕塑家一片愕然,“我是在汉堡市见到你的,那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胡说八道,两三年前我哪有去过汉堡……” 艾米话说道一半就愣住了。她想起来了,两三年前她还真去过汉堡市。 ——去攻城。 “谁能想到呢?坚固的汉堡市的城墙,居然不到一天就被攻破了!我那时被强行征召到城墙上当弩手。当我看到你骑着那头白狼从城墙下一路冲上来时,我整个人都被你折服了!弩箭虽然已经拉上,却怎么都无法朝你射出!那时我就明白,我雕塑的技艺就是为你而生的!神赐予我这门技艺,就是为了将你的姿态定格下来,为世世代代的后人所瞻仰!” 那雕塑家望着艾米,痴迷地讲述着心中的情愫: “从那时起,我就在不停地攒钱,只为了把雕塑的材料费给凑齐。快三年了,我终于准备好了一切,于是就徒步从阿勒曼尼联邦走来找你了!” 看着那老头火热的眼神,艾米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阿芙洛狄特加护的后遗症。 她之前就和艾拉说过,阿芙洛狄特的加护是有几率让施术者爱上被施术者、或是让被施术者爱上施术者的。虽然几率很小,但她最近都是动不动就对一群人施术,那成千上万的被施术者里,出现这样的一两例特殊情况,那是相当正常的。 艾米感到有点愧疚了。 “雕塑的钱我还是给你,从我自己的薪金里出。让你雕个像就好了是吧……确定是穿衣服的,没错吧?” 另一边,艾拉也忙得不可开交。为了能够及时地出海,各种各样的准备工作都在忙乱地进行着。虽然艾拉不用亲自去搬运什么,但各种各样的报告还是让她一刻都没有空闲: “瑞典王!装了巨弩后,甲板太拥挤了!这些投石机能不能从船上卸下来?” “不行!我们可是要面对恶龙,火力越足越好!让士兵们走路小心些,别撞着!” “瑞典王!大船上装了投石车和巨弩,我们该在小船上准备些什么?” “这次不用小船,远洋航行,小船太危险了!就用飞翔的西兰人号,外加两艘货船!对了,飞翔的西兰人号的船舱底部里可以塞几艘小船——塞个两、三艘就好,不能太多,里面还要装交易的货物呢!” “瑞典王,我也来帮忙搬运小船……” “继续学你的六分仪去!你可是这次的领航员!”艾拉生气地训斥着跑到甲板上来的那个学院的学生,“要是到了大海上和我说不会用,我扣完你的学分!” “瑞典王!老鼠!我们在船舱里发现了老鼠!” “什么?”艾拉跳了起来,“快准备磺胺……不对,把船上的货物和设备先搬下来,给飞翔的西兰人号来一个大扫除!” 老鼠会损坏器械并偷吃重要的粮食,缩短航行的可持续时间。现在的情况下,说不定还会传播黑死病。为了航行的安全,艾拉不得不指挥士兵清空船舱、捕捉老鼠,并在船上的各个犄角旮旯撒上硫磺和生石灰,用以消毒。 一个在港口工作的老水手走了过来:“瑞典王,我看飞翔的西兰人号在海水里泡太久了,安全起见,出海前是不是应该去淡水里泡个几天?” “别捣乱!你是想让我把船开进伏尔加河?力气太多的话,就来帮忙把这些设备搬回船上去!” 如此忙碌了大半个月,等船上的一切准备完毕时,以艾米为模特的雕塑也完工了。雕塑上的艾米穿着具有七丘帝国特色的长袍,左手抱着一本书,右手举着一根火炬。 “本来我是准备右手举一根扫把的。”艾米抱怨道,“但是那个老头说这动作像是给天花板掸灰尘,让我换成剑。可我觉得剑不适合我,就换成了火炬。火炬的话,还可以在晚上给船只照明。” 艾拉倒是很开心: “很好!我马上找人把它立到船头!接下来只要等吕贝克的货物送到,我们就可以出海了!”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6) 又过了几天,关于船只的改造全部完工。虽然阿兹特兰人是划着长船就来到了这里,但艾拉越看地图越觉得航程长、道路险,海盗们的长船会很有些危险,因此准备只动用“飞翔的西兰人号”。飞翔的西兰人号上能承载一千多名士兵,以贸易而言足够。此外,艾拉还租用了两艘商船,用于承载那三百名阿兹特兰人、以及一小部分的货物。 “你们到苏格拉花了多少时间?”艾拉询问特索索莫克。对她而言,那么长的航线只用长船,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三个月。”特索索莫克回答道,“但实际上在海上的时间只有两个月。我们花了一个月左右到达那个岛,然后在岛上修养了一个月,之后再花一个月不到就到了这里了。” 艾拉很惊讶:“三百人,能在无人岛上生存一个月?” “岛上的淡水很充足,野兽也很多,还有很多水果,虽然不好吃。”特索索莫克有些自豪地说道,“阿兹特兰勇士都是捕鱼和狩猎的能手,别说一个月,在这个岛上生活半年都没问题!我们还在岛上补充了之后一个月的海上给养呢!” “只需要两个月,那岂不是比冰岛——格陵兰的航线还要近?” 艾拉有些难以想信,但阿兹特兰人都已经到这里了,她无法质疑。 “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出海?”艾米在一旁问道,“我好提前购买水果,省的买早了又坏掉。” 艾拉望了望远处的大海:“那得看吕贝克的货物什么时候送到了。不过这群商人这次怎么这么不积极?该不会运送我货物的车队和船队被人劫了吧?” “没人有这胆子吧?阿勒曼尼的商队大部分可都是打着陛下你的旗帜的。在海上受我们的保护,就算在阿勒曼尼的内陆,也有诺贝特的农民共和国帮忙照料呢。海岛共和国都被我们给灭了,那群小贼除非是不想活了……” 正说话间,数十面船帆远远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艾拉垫起脚尖望了望:“是我派出去的巡逻队。他们肯定是抓到商业间谍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自由市,打听清楚后怎么也得给一点惩戒的措施。” 那些船鼓满了帆,连着船上的桨一齐并用,全速朝着港口驶来。不多时,一队士兵匆匆从船上走了下来,见艾拉就在港口,连忙跑过来汇报到: “瑞典王!我们发现了航线异常的船队,一共十艘,声势浩大!它们穿过英格兰和阿勒曼尼之间的海峡,没有向南下,而是向着西北方开去了!” “西北方?那里是爱尔兰的方位,没有什么发达的城市,怎么会引去十艘货船?确实可疑。”艾拉思索了一会儿,“但是如果说是去文兰的话就不奇怪了,他们没法在冰岛靠岸,爱尔兰是已知世界里他们能够补充给养的最后一块陆地。是哪个自由市?” “是吕贝克!吕贝克市!” “吕贝克?”艾拉一下子跳了起来,“我的货物迟迟没送到,他们还有心情远航?” “陛下,你订购的铁和琉璃好像差不多就要装十船。”艾米在一旁说道,“他们恐怕是直接把你的货物运走,准备去文兰进行贸易了。” “好大的胆子!”艾拉有些生气了,“把船长带来见我,我要好好审问!要真是艾米你说的那样,看我不给吕贝克市好看!” 那个汇报的士兵有些害怕地抬起头:“瑞典王……我们没有拦下那支船队。” “没拦下?”艾拉瞪着那个士兵,“十艘商船,又不是十艘战舰。你们这边也有十艘船,还拦不下他们?” “要拦应该可以,可是……”,那士兵有些为难地说道,“那支船队挂着瑞典王你的旗帜。是受瑞典王你保护的船队啊!” “什么东西?”艾米在一旁喊到,“这是瑞典王亲自下的命令,还不如她的一个旗帜?” “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船上跑出来一个人和我们说,要是动这艘船,不仅是对阿勒曼尼联邦的挑衅,也会极大损害瑞典王你的信誉。各自由市都会被逼重新考虑和瑞典的贸易协定,我们.……我们实在不敢动手!” “什么?我……我……” 艾拉一下子噎住了。她当初向阿勒曼尼联邦的商人出售悬挂旗帜的权力,无非是想增加一点收入。谁会想到会这保护商人不受海盗劫掠的旗帜,最后会坑到她自己。 “不是吧?他们是怎么知道航线的?”一旁的艾米也慌了。她当初以粮草为代价,把三百个阿兹特兰人一个不落地要过来,就是为了不泄露信息。要是被吕贝克市捷足先登,那一切计划就落空了。愣了愣,她气急败坏地冲着一旁的达斯特喊到,“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了没有暴露航线的么?” “我确实没有啊?”达斯特也急了,“而且我都把航线说的那么可怕了,他们怎么敢自己出海的?我还以为他们会花钱求我们带着他们去呢!” “马上出航!”艾拉终于缓过气来,跺着脚朝着那支返航的船队喊道,“不管他们到了哪里,哪怕已经到了阿兹特兰,也要把他们装麻袋里给运回来!” “还有,我们也立刻出发!”艾拉对着一旁的艾米说到,“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先拦下吕贝克的船队,然后再去阿兹特兰!” “哎?现在?”艾米更慌了,“我还没准备好水果呢,而且陛下你现在的货仓也是空的……” “别管什么水果了!至于货仓,等抓到他们后,再把他们船上的货物搬上来就好!按我的巡逻队返回需要的时间推算,吕贝克的船队至少已经离开海峡十五天了,再慢吞吞的,他们就真要到阿兹特兰了!” “离开英吉利海峡十五天,那他们从吕贝克出海,怎么也得有一个月了吧?”艾米急的想哭,“再怎么赶,现在也追不上了!” “追的上。他们的船装满了货物,我们的船可还是空着的。”艾拉拍了拍艾米的肩膀,安慰到,“另外,海盗王国的制船技术可是天下第一!”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7) 飞翔的西兰人号。这艘从伊瓦尔手上夺过来的船只,是当之无愧的当今世界上最大的战舰。其巨大的船身宛如堡垒,甲板宽阔到可以并行数十辆马车。它足足有九根桅杆、十二张船帆,另外还有六十八对需要十人共摇的船桨,光要使其在海上正常航行,需要的水手就接近千人。 甲板的两侧共配备着八架配重抛石机,其威力远比普通的抛石机巨大,哪怕是飞翔的西兰人号,也会因其抛射石弹的后坐力而剧烈摇晃。艾拉在古籍中找到了阿基米德设计的能够减轻后坐力的装置,把其运用在这种抛石机上,这才使得它能在船上使用。而取下其中的任意一台,都能让军队迅速攻破一个以坚固而闻名的堡垒。 在这八架抛石机的中间,如今又加设了一共十六架巨弩。其弹药并非常见的弩矢,而是特制的长矛。这是七丘帝国工程学的结晶,七丘帝国的军队会使用这种巨大的武器将长矛钉在敌人的城墙上,然后踩着长矛攀爬敌人的城墙。 在投石机、巨弩和桅杆之间还留着巨大的空隙,当把船帆收起时,这些地方就成了放飞热气球的场所——不收帆的话在船头也能放,但是数量会少很多。在风向正确的时候,热气球可以用于侦查;即使风向不对,用绳索拴着放高后也能替代瞭望塔的作用;在海战时,热气球还可以装载海洋之火,从空中对敌人的舰队进行袭击,总之用处很多。唯一的问题是,热气球总是不能准确地回到甲板上,每次放出热气球,艾拉总得派出小船搜索、打捞落水的船员。 船头部位原本是喷射海洋之火的地方,现在变成了艾米雕像,用于在远航时镇邪避灾。雕像上的艾米右手抱着一本书、左手举着一支火炬,在晚上为船只照明。 甲板下方共有四层。第一层最靠近船首的右侧舱位是这艘船指挥官的房间,不过住在里面的并不是艾拉,而是艾拉提拔上来的一个将领。指挥如此大的船只航行是一项十分复杂的重活,而且需要相当的航海经验,艾拉航海经验不足,无法担任。而且艾拉是把这里当房子住的,她并不想在晚上睡觉时还要爬起来指挥船只的航行。 第一层右侧第二间船舱是整艘船上最大的,不过却空着。这里本是伊瓦尔的房间,后来的安德烈亚也住过。里面的东西都没怎么变动,艾拉把这里空着,以示对这艘船原本主人的最基本的敬意——不管怎么说,最后给拉格纳致命一击的人是他,而不是艾拉或艾米。 艾拉的房间是在第一层右侧第三间,里面堆着满满的文献。另有一个可以横向推开的木窗,伊瓦尔用它对外展示绿色的鬼火,艾拉则在窗边配备了一个小小的赫尔墨斯之眼,镜片带着点绿,不够透明。透明的镜片很稀少,被艾拉用在更重要的地方了,但勉强还是可以通过这个赫尔墨斯之眼来观测远方的情况。 第一层的船舱大多由军官等重要人员使用,剩余的船舱则被用来当做货仓。其中,艾米的房间是在第一层的船尾。这样,船头和船尾就都有可以在紧急时刻发号施令者,汇报情况的人员也不用一股脑地往船头挤了。 第二层是水兵室,是士兵们的住所。住在这一层的主要是甲板工作人员。除了睡觉的舱室外,这一层还有一个较大的船舱,供士兵们空闲时赌钱、下棋、喝酒用。在船只停泊时,这个船舱总是爆满、并且充满酒气。不过一旦船只开始航行,来这里的士兵就寥寥无几了——远洋航行是一项艰苦的工作,士兵们需要日夜倒班,睡眠不足是常有的事,很难有空闲的时间。但酒气却还是常有的,在大海上连月地航行,如果没有酒化忧解闷,士兵们很快就会骚乱。而且,酒和水一样,是士兵们所需水分的一个重要来源。 医务室和厨房也在这第二层,配备着专门的医生和厨师,都是花重金雇佣的。原本艾拉想让帕拉塞尔苏斯担任医生的职位,可惜帕拉塞尔苏斯忙于处理英格兰的黑死病疫情,无心出海。此外还有一个专门储备木材的仓库,用于船只的紧急维修,当然也相应地配备了木匠。 第三层也是水兵室,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六十八对船桨就是在这一层,负责划桨的士兵就住在这里。此外还有空闲的舱室,则是作为货仓使用。 至于第四层则是物资仓库。由于至关重要,所以它才被设置在即使发生海战也不易损毁的最底层。里面储备着士兵们赖以为生的食物和水,还有蓄养室,养着一些羊和牛,用以改善士兵们的伙食。甘送的那头灰熊、以及被捕的伊波利塔,都曾被关在这里。 “陛下,虽然你说吕贝克的商船装满了货物,可这种移动要塞……就算不装货物也比对面重很多!” 船只离港口后,艾米依然忧心忡忡。 “要不陛下,我们先回港,把投石卸掉几个再追?” “那怎么行!我们这次可是要出海对付恶龙的,怎么能够为了吕贝克而削减远程火力!” 艾米担忧地望了望天空。 “可陛下你看,现在我们是逆风,船队只能用桨了。这样下去别说对付恶龙,光是把船划到恶龙面前,船员们就要累死了!” “逆风?那又怎么样?”艾拉有些得意地昂起头,“艾米你没注意到么?船上有几面帆,从方形变成三角形的了!” “注意是注意到了……不是为了美观么?” 艾拉给身边的一个海盗使了个眼神,于是那个海盗站出来解释道“这是我们在前往伊斯法罕的路上,从那一点也不红的红色的海附近学来的技术!用这种船帆,就算逆风也能航行!” “用帆逆风航行?”艾米的嘴惊的合不拢了,“这……怎么可能?” “已经在小船上试验过了,所以才装到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艾米你看,我还没下令用桨呢,可我们的船现在不是正在向前航行么?” 艾拉这么一说,艾米才注意到——虽然速度比起方帆慢了一些、而且航行方向也一下子左、一下子右,歪歪扭扭的。但毫无疑问,飞翔的西兰人号正在风帆的推动下逆风前进! “所以我说不用着急,我们逆风,吕贝克的船队也是一样的,但是我们用帆,他们用桨,速度上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而且船身的技术也不一样。我们的船有龙骨,他们的可没有。”旁边的海盗也学着艾拉的样子得意地补充道,“就阿勒曼尼那造船术,他们的船不在半路翻掉就不错了!” “没错,不翻掉就……等一下,你说什么?翻掉?” 本来已经不着急的艾拉被这一句话说的又着急了起来: “怎么能翻掉?那上面可都是我的货物啊!还愣什么!连桨一起用,赶紧追上去!”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8) 飞翔的西兰人号逆风呼呼地向前驶去,把后面两艘商船上的阿兹特兰人给看呆了。 “神迹!毫无疑问这是神迹!” 特索索莫克带头跪拜起来。特索索莫克一拜,那些阿兹特兰人也纷纷在船上跪拜起来。他们原本还努力地划着浆让船前行,这一拜,船登时不动了,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在海上随着水波晃荡。就像在午休一般。 艾米回头一看,看到那些阿兹特兰人所座的商船越来越远,喊道:“陛下,那些阿兹特兰人没有追上来!” “没追上来才是正常的!那商船是问阿勒曼尼的商人租的,都不是海盗王国制造,本来速度就慢一截,现在又是逆风,要不比他们快,我们怎么追上吕贝克?” “船体没办法,那至少换上三角帆吧?这样子,他们的船就要看不着了!” “三角帆可不是谁都能用的!需要技术和人手!”那个海盗在一旁还有些得意,“我们在天方帝国学了好几天才学会,就算装了,那些阿兹特兰人也用不来的!” “那我们总不能这样就把他们给甩掉吧?陛下你看,他们的船只剩我大拇指那么大小了……” “艾米!是阿兹特兰人重要,还是我十船的货物重要?” “哎?可是……可是……” “放心吧,他们自己认识路!来这里时,我们也没给他们带路吧?” “哎?我倒是觉得我们需要他们带路……” “有海图在,怕什么?” 艾米被说服了。书上既然这么写了、地图上既然这么画了,那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 “好了,都别闲着。”艾拉朝其他士兵拍了拍手,“趁现在再调试一下我们的武器,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最先测试的是巨弩,上百个士兵分别站在那十六台巨弩旁,每台巨弩都需要十个士兵合力转动绞轮,才能将弩弦张开、扣好。另有一个专门的士兵负责架设弩矢。随着发射的指令下达,弩矢呼啸着飞出。大海上光凭肉眼无难以准确判断距离,艾米只看到那根长矛般的弩矢越来远、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个米粒大小小的黑点 汇报的声音纷至沓来: “一号弩机运转正常!” “二号弩机运转正常!” “三号弩机运转正常!” …… “很好!”艾拉满意地拍了一下手,“再测试一下抛石机。它们装在船上有段时间了,看看还能不能正常运作?” 比起弩机,抛石机精度要小很多,再熟练的操作员也无法让石弹精准命中指定的位置。但是它们的威力也更巨大。从被制造开始,它们的任务就不是在城墙上打孔,而是为了粉碎整面城墙。如果巨弩无法有效杀伤恶龙,那抛石机就是艾拉舰队最后的王牌。 石弹划着抛物线朝着远方飞去,每一发石弹都让大海震荡,溅起一片片巨大的水花。 汇报的声音再度传来: “一号抛石机运转正常!” “二号抛石机运转正常!” “三号抛石机运转正常!” …… 虽然在出海前艾拉已经让士兵们对这些武器进行过调试,知道这些武器大概率没有什么问题,但看着这些武器的正常运转,她还是满意地点起了头。 “接下来是热气球……热气球对恶龙好像没什么用,” 对付海面的舰船,热气球很有用。但热气球会飞,龙也会飞,而且热气球一扎就破,龙鳞可不会。 “既然如此那就不测热气球了。”艾拉把手一挥,“测试一下船头的海洋之火!” “海洋之火?”艾米提醒艾拉,“陛下,你忘了,船头现在是我的雕塑,已经没有海洋之火了!” “海洋之火可是我们的重要武器,怎么能就这样撤掉。看着吧艾米,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在艾拉的命令下,一队海盗奔到船头,开始给海洋之火预热。出于安全、存储、价格等多方面的因素,飞翔的西兰人号船头的海洋之火并没有采用易燃易爆的帕拉塞尔苏斯型,而依旧是艾拉所作的老型号,在发射前需要给装置预先加热。 “唔……加热装置倒确实还在。” 但艾米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喷射口在哪里。 “瑞典王,预热已经完成!” “好!”艾拉大手一挥,“发射!” 只见一个士兵踩下一块踏板,船头的艾米像的嘴忽地张了开来,从里面伸出一根喷射管,开始朝外喷大肆喷吐火焰。由于喷射管隐藏在雕塑的嘴里,从前方来看,那就完全是艾米的雕塑正在张嘴喷火。 “怎么样,艾米,惊不惊喜?” “完全没惊喜,倒是有惊怒!”艾米生气地地跺了一下甲板,喊道,“陛下,你对我的雕塑做了什么?” “把下巴给卸了,变成了可活动的,然后在脑后打了个洞,把喷射管穿了进去……” “这是虐待!虐待!” “有什么不好,会喷火的雕塑,一听就很稀有,如果拿去卖的话会涨不少价格……” “我听着倒觉得像是什么怪物!而且,谁会买一个后脑被穿孔的雕塑啊!”艾米欲哭无泪,“我们这是要去斗恶龙是吗?龙没见到,我的嘴里倒在不停地喷火,这到底谁才是恶龙啊??” “那怎么办?”见艾米有些不高兴了,艾拉小心翼翼地问道,“改成从肚脐眼喷火?” “完全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啊!” 艾米心念俱灰,一头扎进了第二层的木工房。接下来的几天,人们只听到从里面不停地传来锯子和榔头的声音,不知道里面到底在做些什么,就连专门配备的木匠都被艾米从里面赶了出来。三天之后,艾米才终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木质的箱子一样的东西。 “这是我给我的雕塑做的面罩!可以左右分开!”艾米说道,“分开后给雕塑带上去,然后合上,别人就看不出喷火的是我了!” “咕……那海洋之火?” “留着孔的!眼睛、嘴巴这里都留着孔,完全没问题!” “看起来有点像是强盗用的面罩。”艾拉使劲地摇着头,“我才不要用这种东西当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船首像!” “我更不想被人看到我的雕像在喷火!” 虽然艾拉执意反对,但艾米还是让自己的亲卫把面罩给雕像装了上去。飞翔的西兰人号的船首像的头就这样带上了一个木箱子。 这一下轮到艾拉失落了。直到船队航行到爱尔兰,她的心情才好转起来。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9) 如果不走冰岛——格陵兰这条航线的话,在艾拉的海图中,爱尔兰是已知世界中最靠近文兰的一块陆地。到达这里,就意味着整条航线已经走完了最安全的前四分之一。再往后就是缥缈无边际的大海,充满了未知,并且还生活着各色各样的怪物。 在艾拉的计划中,这是一个无比重要的补给地点。而根据之前巡逻队的描述,吕贝克的商船也是走的这条航线。 在漫长的逆风航行后,吕贝克的水手很可能需要在这里进行长时间的修整,因此有望在这里截住吕贝克的商船。 艾拉下船后,立刻让人沿着港口搜寻了一番,可令人失望的是,港口完全没有吕贝克商船的影子。 “最近有没有吕贝克的商船来过这里?” 艾拉逮住了一个在港口搬运货物的工人,这么问道。 “来这里的货船有很多!”那工人有些不满地回答道,“我可认不出船是来自吕贝克、还是吕纳堡!” “你这里每天进出的根本就没多少船吧?”艾拉不高兴地地说道,“听你这话的口气,我还以为是这里是什么康斯坦丁尼耶呢!” “喂,这位可是瑞典王。”艾米在一旁盯着那个工人,“注意你说话的口气。” 那工人感到有些害怕了,放下手里的活,跪在地上说道:“瑞典王,我是真不知道。这里平时商船是不多,但最近英格兰爆发黑死病,其他地方的商船不敢停靠,就都跑外面这来了。我记不清那许多地名,还有很多更本就没问!” “那你记不记得有一支十艘以上的船队在这里停靠过?”艾米问道,“船队的货物主要是铁器和琉璃?” 那工人思索了一会儿:“装着什么货物我是不知道,但那么庞大的船队的话倒确实出现过,而且只有一支。” 艾拉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已经出海了。他们大概是二十多天前靠岸的,在这里修整了十天,补充了一下物资。” “具体是二十几天?” “我我想想……可还能不到二十天,也可能稍微多一点,二十天不准确的话,不是十九天、就是二十一天。” “看,吕贝克的商船比我们早出海一个月,现在只差了二十天,说明我们确实在不断逼近他们。”艾拉转头对艾米说道,“而且他们还修整了十天,现在马上追上去,肯定能在半路截下他们。” “但是我们也需要修整。”艾米有些为难地说道,“后面的航线会很艰辛,不在这里补充物资、然后让士兵修息几天的话,我们很难走完这条航线的。”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追上吕贝克的商船。物资不够,大不了追上后再折回休整!可如果吕贝克的商船被怪物袭击了,那我的货物就没了!” 艾拉摊开那份海图,可以清晰地看到,名为“刺脊鳐”的怪物正挡在航线的前方。 “话说陛下,追上之后,你又打算怎么办?”艾米问道,“如果他们咬定这些不是你的货物的话,我们不是就只能拿到一笔逾期的违约金了么? “咕……这个嘛……” 艾米的话把艾拉给问住了。她一心只想着追上吕贝克的商船,完全没想过追上后该怎么办。那些商人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这些船只都是交了钱后挂起她的旗帜、在大海上受她的保护的。如果吕贝克计划周到,乘艾拉出海期间另外准备十船货物,并声称只是逾期、并准备按约定交付违约金,那她就完全说不清了。 “该死!”艾拉嘀咕道,“当时就不应该固定金额、而是约定按逾期天数增算违约金的!失算了!” “那样恐怕也不行。”艾米分析道,“在阿兹特兰可是能把琉璃卖出宝石的价格,哪怕违约的金额达到货物本身的价格的两倍,他们照样有充足的利润。而先行一步占据中转站亚特兰蒂斯,潜在的收益更是不可估量的!” “要是冒出海盗把他们给劫了,然后我再名正言顺地把海盗给劫了就好了……对了,海盗!有了!” 艾拉忽然高兴地喊了一声。看的一旁的艾米莫名其妙: “陛下是准备找其他人扮演海盗去劫船?可我们并没有多余的船只……租用附近的船的倒是可以,但这些船船速不够,追不上吕贝克的商船的。” “找什么其他人?我自己扮演不就好了?我本来不就是海盗王?”艾拉兴奋地朝着士兵们一挥手,“来人,去集市上买点便宜的颜料来!” 艾米越来越糊涂了:“不是……陛下,你要买颜料干什么?” “当然是扮演海盗!海盗王艾拉收了他们的保护费,不能劫他们,那其他海盗总可以吧?把飞翔的西兰人号的船帆改个颜色,不要用我的旗帜了,全都给涂成黑的,再随便画点什么,伪装成其他人的船只。在截住吕贝克的商船前,飞翔的西兰人号就改名为……飞翔的荷兰人号好了!” “不是,伪装不了的吧?陛下,你睁眼看清楚,这可是飞翔的西兰人号!这么大的船只,找遍全世界也就只有这一艘啊?” “我才不管他们信不信呢!他们说船上的货物不是我的,你信么?但这么说确实会让我困扰——所以说,重要的是把理由给编好!” “那如果吕贝克商人把这事传出去……” “咬定不是我干的就好!阿勒曼尼的其他自由市又不是傻子,到时候只要提一句我订购货物的事情,所有人就都心知肚明了!是吕贝克不仁在先,只要明面上说的过去,其他自由市还能怪我不义不成?” “原来如此。”艾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付无赖的人,就得用无赖的方法。” “就这么定了!对了,达斯特呢?达斯特在哪里?” “大概又去附近的哪个酒馆喝酒去了吧。”艾米问道,“你找他干啥?” “他不是擅长易容么?让他来给我画个大胡子!”艾拉挺起胸,“从今天起,你们都别叫我瑞典王,要叫我黑胡子大船长!”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10) 花了半天功夫,对船帆的改造完成。士兵们按艾拉的要求把船帆变成了黑色,为了起到威吓的效果,还在黑色船帆上歪歪扭扭地花了一个白色的骷髅头。 达斯特给艾拉易容,在艾拉的鼻子下面黏上了一条又粗又黑的大胡子。 “我是商船闻之色变的海盗黑胡子,飞翔的荷兰人号的主人。穿梭于新旧两块大陆之间,专门从事海盗活动!就这么设定了!” 艾拉说话的时候,这条黏上去的大胡子就一抖一抖的,十分显眼。 “阿勒曼尼的商人不熟悉这条航线,所以是没法说‘怎么从来没听过’这种话的!这设定简直完美!” 为了尽快追上吕贝克的商船,艾拉准备当晚就立即启航。 临走前,艾拉给港口的一个工人一叠金币,交待道:“用这些金币准备两船的食物和水,过几天会有一群头上带着羽毛的奇装异服的人靠岸,你把准备好的食物交给他们,让他们尽快追上来。多余的钱你就自己拿着,当做我给你的辛苦费。” “可别想着全部私吞。”艾米在一旁警告道,“不列颠的骑士王是我们的盟友,阿勒曼尼的商会也都是我们的朋友。你跑不走的。” 这样安排完毕后,飞翔的西兰人号就扬起黑帆,向西驶入大海。经过一晚上的航行,第二天凌晨,飞翔的西兰人号正式进入了陌生而又神秘的未知海域。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大海。大地就像消失了一般,即使登上瞭望台、坐上热气球,也无法找到哪怕一座岛屿。 “陛下……” “是黑胡子大船长!” “好吧,黑胡子船长。”艾米有些无奈地说道:“按特索索莫克的描述,从这里到阿兹特兰还需要航行两个月。也不知道这两个月里我们会遇到什么。” “没事,我们有海图。” 艾拉在艾米面前把那份画满怪物的海图摊了开来。 “多亏了这份著名的海图,我在七丘帝国时就对北海的情况有了认识。让我看看……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在哪里?领航员!” 大海不是陆地,在这向着四周无限延展开的水域中,根本就没有能够让水手判别位置的参照物。但使用六分仪,艾拉就能精确地断定船只航行到了哪里。 担任领航员的海盗应着艾拉的呼声跑了过来,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指了一指。 “唔,要进入刺脊鳐生活的区域了么?”艾拉仔细读着附属于海图的说明文字,“‘这种鱼全身覆满硬骨,大小像鲨鱼。它的鳍会打翻船艇,但它会运载落水者安全回到岸上。不过如果它怀疑运载者曾经吃过鳐鱼,就会反过来把运载者吃掉’。艾米,我的菜谱里曾经有过鳐鱼么?” “有啊,我们可一直生活在海边!而且这艘船有上千人,就算我们没有,肯定也有其他人吃过的。” “你说的对。”艾拉点了点头:“比起能不能被安全护送回岸,我倒是希望船一开始就不要被打翻。通告全军,进入戒备状态!” 艾拉离开船舱,大步踏来到甲板上,同时一道又一道地下着命令: “让巨弩和投石车全部以装载状态待命!” “让浆手全部去三层的船桨旁待命!必要时进行近身的迂回!” “飞一个热气球,瞭望台上也要站人,甲板上也要!从三个高度,密切关注有没有东西靠近我们的船只!” “各层、各舱室都要有人巡视,一旦发现有硬骨刺入船舱,立刻向我报告!” “对了,还要注意海上有没有漂浮的木板!如果出现了,恐怕我们就要下海打捞吕贝克的沉船了!” 为了响应艾拉的指令,船上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有些士兵昨晚执勤、正在休息的,也被从船上给拉了起来,进入了戒备状态。 很快就有士兵跑了过来:“报、报告……!” “怎么了?”艾拉一把把那士兵揪了过来,“发现吕贝克的沉船了?” “发现黑影了!”那士兵有些慌张地喊道,“有三个黑影,都有鲨鱼那么大,就在我们的船边!瑞典王,你快来看看吧!” 艾拉急忙跑到船边的护栏上,往下一看,只见水下有三个巨大而漆黑的影子,在船的周边来回穿梭。 “我们怎么办?”那士兵慌张地喊道,“我们一不留神,它们就来到附近了。太近了,这个距离的话,投石机和巨弩都起不到效果!” “别慌。”艾拉当机立断,“把我们用在热气球上的海洋之火取出来,往下面丢!” 热气球上使用的海洋之火是帕拉塞尔苏斯的型号,遇气即燃,遇水爆炸。除了装在供应热气球飞起的装置里外,还有一些被装进了小瓶子中,专门供热气球上的士兵往下投掷。虽然在飞翔的西兰人号周边引爆海洋之火多少有些危险,但情况危机,艾拉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好、好的!” 那士兵慌忙往船舱里跑,因为太过着急,还在甲板上摔了一跤。 “慌什么!”艾拉又喊道,“飞翔的西兰人号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掀翻。慢慢搬运,别失手掉在甲板上,把船给烧了!” 话音刚落,有一个黑影忽地一跃而起,在浪花中,它那巨大的身体高高升向了空中! “陛下你看,不是刺脊鳐,是海豚!”艾米惊喜地指着那个黑影,“海豚很温顺,是不会攻击我猛的!” 艾拉擦了擦额头的汗——原来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那三头海豚环绕着飞翔的西兰人号游行,一会儿潜入海中、一会儿从海面上跃起,似乎在欢迎难得一见的客人。 但艾拉的心情却完全轻松不起来。 “这次太危险了,幸好只是海豚。以后再也不能出现类似的事情了!”艾拉抖着黑胡子教训着在甲板执勤的海盗,“给我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紧着周围,晚上就打灯!在驶离这片海域前,每个时间段,执勤中的人数都不能少于七成!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刺脊鳐靠近飞翔的西兰人号!”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11) 那三条海豚尾随着飞翔的西兰人号游行了半天。离开时,其中一只海豚还往船上抛上来一条小鱼,就像是在送礼物一般。 ——然后,夜色降临了。 自由女仆像上的火炬亮了起来,海盗们也在船的周边打起了灯。但即使如此,能见度还是远低于白天。 “这样子很容易被刺脊鳐靠近。”艾拉询问军中那些娴熟于航海的军官们,“你们有没有什么方法增加能见度?” “一般来说,夜晚的时候只要在桅杆上挂一展灯,防止和迎面而来的船只撞上就好。至于港口和险要的暗礁,都会有灯塔闪烁。”一个军官回答道,“但是要主动搜寻水里的东西……也许我们可以再多设几展灯?” “灯是要烧油的。像现在这样点灯,已经远远超出预期了。”艾米有些为难地说道,“再多设几展灯,船上的油怕是坚持不到阿兹特兰。” “我不知道海里面的动物怎么样,但陆地里上动物的话,都会害怕巨大的响声。”达斯特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弄出一些巨大的声音,让刺脊鳐不敢靠近?” “巨大的响声?”艾拉问道,“比如?” “比如雷声、海洋之火的爆炸声……以及乐团的演奏声?” “乐团!好主意!”艾拉拍了一下手,“我从安德烈亚那里拿到了一支军乐团,一直带在船上呢!我这就让他们来演奏!” “等一下,陛下……演奏一晚上的话,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是黑胡子船长。”艾拉先认真纠正了一番,然后才说到,“我把军乐团多分几班,让他们倒班演奏就行了。” “不是,我是说,这会不会吵到士兵们的休息?” “为了船的安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艾拉说道,“就按我说的做,让士兵们坚持几天!” 根据艾拉的命令,每个时间段在执勤的人数都要在七成以上,因此士兵们由轮换着执勤变成了轮换着休息。换算下来,平均每人每天的睡眠时间还不到五小时。不止如此,如果不幸轮到在夜晚休息,那么就还要忍受着军乐团的锣鼓之声入眠。 在这种高强度的警戒中,飞翔的西兰人号在刺脊鳐活动的海域连续航行了数日。 “号声怎么停了?” 忽如其然的沉寂让艾拉于睡梦中猛地惊醒。她穿着睡衣、光着脚,一溜烟跑到了甲板上。当看到大海风平浪静、士兵们只是疲惫地缩在甲板上休息时,她才松了口气。她知道士兵们都很累了,并未责怪,只是鼓励那些士兵:“号声一停,刺脊鳐该靠近我们了!再坚持一下,等离开这片海域,我让你们每人都饱饱地吃一顿羊肉!” 但那些士兵只稀稀拉拉地站起来几个人。一个拿着阿夫洛斯管的士兵哭诉道:“船长,我们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这几天每天晚上都要吹个半夜,我的腮帮子肿的都像苹果一样了,疼的根本睡不好觉!” “什么啊!你们军乐队不是只要晚上执勤就好了么!”一个海盗睁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满脸疲惫,“我昨天大概只睡了十五分钟!剩下的几个小时,都听着你们在那里‘祖先!祖父!’你们现在停下演奏了吗?我耳边可是嗡嗡的还在响着呢!” 士兵们这么一说,艾拉也顿时感到一股疲惫感涌了上来——虽然有着和德拉古埃的契约,但她还是很难习惯在军乐队的声音中睡觉。眼下刺脊鳐出没,大海就如战场,她也完全没有睡觉的心思。士兵们每隔数小时轮班一次,她却是每隔半小时就要去船上巡视一圈。这么多天下来,实在坚持不住,这才在刚刚稍微眯了几分钟,结果一下子又醒了。 她有些疲惫地挥了一下手,喊道:“领航员呢?领航员在哪里?” 担任领航员的海盗盯着一个和艾拉的黑胡子同样大小的黑眼圈匆匆地跑了过来,在艾拉面前打开了海图。这几天他已经被艾拉传唤了不知道几次,不等艾拉发问,他就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说道:“船长,现在我们在这里。” 艾拉凑上去一看,海盗所指的点已经在刺脊鳐图案的尾巴部位。 “看来我们已经快要驶出刺脊鳐活动的海域了。” 听艾拉这么说,甲板上的士兵们都松了口气。 “但是不要掉以轻心,危险总是发生在掉以轻心的时候。”艾拉使劲地把要合拢的眼睛睁开,同时鼓励着甲板上的士兵,“再坚持一晚上,一晚上就好!我陪着你们!到明天早上,我们再解除警戒!” 这是最为疲惫的一晚,军乐声变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不是缺了这个声部、就是缺了那个声部,船上的灯也变得模糊不清。艾拉几度想要靠着桅杆睡着,却又一次次地被夜晚的海风冻醒。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升起来的时候,飞翔的西兰人完好无损地航行在一片宁静的海域之上。 “真是宁静祥和的一天啊!” 达斯特伸着懒腰走出船舱,一眼看到包含艾拉在内的一群人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顿时惊慌地喊了起来:“快来人!快来人!瑞典王被袭击了!” “才、才没有被袭击。”艾拉睁开眼睛,“只是……不小心睡着了。” “睡觉?瑞典王你怎么睡在这里?不冷?” “师父,你精神怎么那么好……?乐声不吵么?” 达斯特耸了耸肩:“在吵闹的环境下立即入睡,也是一种重要的技能。” “看来……我和我的士……兵都还需要修……” 艾拉的眼皮渐渐垂了下去,尔后又猛地一睁。 “不行,我要去睡一觉……传令下去,警戒解除,恢复、恢复、恢……” 艾拉的眼皮又垂了下去。达斯特连忙指挥从船舱里走出来轮班的士兵:“快把瑞典王带回她的船舱里去!动作要轻,再往她的耳朵里塞几块海绵!你们没听错,塞几块海绵!今天这一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打扰到她睡觉!” “瑞典王……不是,黑胡子大船长!你快过来看看!” 达斯特话音还没落下,瞭望台上的士兵就对着艾拉喊了起来: “前方有个东西在向我们游来……是海豚……上面坐着……一个人?” “人?”艾拉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来。 “看起来像是水手……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水手!” 大航海时代4真好玩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12) 海盗们操控船只靠近海豚,用绳子把上面的水手拉上船来。经过一番审问,那水手果然是来自吕贝克的商船。他自述在晚上去甲板上解手,因为风浪较大,不慎落入水中,多亏被海豚解救。在遇到飞翔的西兰人号前,他已经被海豚驮着在大海上航行了三天。 “我随身带着水壶,但也只有水壶了。除了水,这三天我什么都没喝。”那水手奄奄一息地说道,“而且我曾经吃过海豚肉。虽然海豚会救人,但传闻说如果吃过海豚肉的话,它就会反过来把我吃掉,所以我一直很害怕……” “咦,海豚有这种传说么?”替代艾拉审问士兵的艾米感到很吃惊。 “有的!虽然我们都不知道真假……你们有面包么?想知道什么,我全都老实交代!” 根据那个水手的描述,吕贝克出航的十艘船只全是商船,上面并没配备什么像样的武器,只有一些雇佣兵,在必要时可以进行接舷战。 “那你们有遇到刺脊鳐么?” “海图上那个怪物?”那士兵摇了摇头,“我们一直在对着赫尔墨斯的神像、对着十字架祈祷,所以没有遇到!” 飞翔的西兰人号和吕贝克的商船都没有遇到刺脊鳐,这是一个好消息——至少那些货物还好好地漂浮在船上。 睡醒并看完艾米送来的审问报告后,艾拉让飞翔的西兰人号放慢了航速。水手的出现说明吕贝克的商船已经离这里不远,但在对吕贝克的商船进行拦截前,船上的士兵们需要充分的休息以恢复这几天过度消耗的体力。 如此过了三天,海图上所描绘的“大海虫”出没的海域,已经就在艾拉等人的前方了。 在甲板下第一层的达斯特的房间,如今正紧急召开着一个作战会议。 “我们运气很不错,没有遇到刺脊鳐。但运气是不可能一直伴随着我们的,接下来的大海虫,也必须要做好万全的防范措施。”艾拉两手展开那张海图,一脸严肃念到,“大海虫,长度超过四十腕尺,也就是将近十八米。这么算来如果拉直的话是将近九层楼的高度!它们全身皮肤光滑,但是一旦不小心触碰了,接触部位就会肿胀起来,发炎、化脓,危险的很!我们该如何对敌?” 艾米举起一只手,小声建议道:“那个,陛下,我们在这里开会,你就不要用这种样子和声音说话了吧……” 即使是内部的作战会议,艾拉依旧粘着达斯特给的那个大黑胡子,说话时也故意粗着声,一副男人的样子。 对于艾米的建议,艾拉直接摇头拒绝:“不行,平时不多加练习的话,真遇到吕贝克的商船就会暴露的!” “我倒是觉得光是这个飞翔的西兰人号就够暴露的了……那个被打捞上来的水手一开口就叫出了它的名字,要不是我威胁把他抛回大海里,他估计连瑞典王几个字都喊出来了。” 艾拉没有在意艾米的话,扭头直接看向达斯特:“师父,对于这大海虫,你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不用太在意。”达斯特从艾拉手里拿过海图,指着一行字说道,“虽然有十八米长,但这里不是还写着‘身体的宽度和小孩子的手腕那么粗’么?十八米长的怪物,宽度却还不如成年人的手腕,仔细想想,那不就只是一根会动的麻绳而已?” “不行!不能掉以轻心!艾米,别盯着我的胡子看了,你也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哎?我?”艾米把视线从艾拉的脸上收回来,有些犹豫地说道,“既然名叫大海虫,那就应该是虫子吧?我知道有些虫子很怕盐,还有些虫子被撒盐就会死,要不我们在船的周围撒一圈盐?” “怎么能把珍贵的盐给这么撒了啊?败家子艾米!” “我……我才不想被陛下你说成是败家子!” “那应该没什么用吧。”达斯特在一旁插嘴道,“海水本来就是咸的,生活在里面的虫子,应该是不会怕盐的。” “那我倒有一个主意。”艾拉拄着桌子,在两人面前不停地抖着黑胡子,“不管是海里的还是地上的虫子,肯定都怕火。我们在飞翔的西兰人号甲板上放一圈火盆,大海虫就爬不进来了!” “陛下,火盆不得烧油么!亏你刚刚还说我是败家子……” “那恐怕也不太行。”达斯特在一旁说道,“像飞蛾一样的虫子,见到火反而会一股脑儿地扑过来。很多鱼也会被灯光引诱。要是大海虫也是这种习性,那就不妙了!更何况飞翔的西兰人号还是木船,这么摆火盆会有点危险……” “咕……那能不能利用多足怪?”艾拉从达斯特手里把海图拿回来,指着附近海域的另一个怪物念到,“多足怪长着虾的胡须和尾巴,蜈蚣一样的脚,螃蟹一样的钳子,以大海虫为主食……钳子足以夹住成年人,会猎杀落水的水手和游客……好吧,还是算了。” 艾拉无奈地从海图上抬起头来:“这么看来还是只能加强警备,遇到大海虫得用刀剑来砍了。” “我倒是觉得完全不用管来着。”达斯特又挠了挠头发,“它的名字是‘虫’,也不是蛇啊也不是龙,就是长了一些。至于碰到后皮肤会红肿,其实被蚂蚁咬了也会红肿的……” “怎么可能不用管啊!” 艾米和艾拉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那是虫,虫哎!”艾米喊道,“明显比蛇和龙更可怕吧?” “不,我觉得蛇和龙肯定更可怕一些……” “师父你设身处地想一想!”艾拉也跟着喊道,“一觉醒来发现身上爬着十只大海虫,那滑溜溜的身体在你的脸上、手臂上、脖子上蹭啊蹭啊……啊啊啊,怎么想都是一场灾难!更不用说还会肿起来!” “大海虫有手臂那么粗,应该没法从船舱里爬进来的……”艾拉和艾米的反应让达斯特逐渐没了自信,“……应该是吧?” “决不能放着不管!如果一个防备措施不够,那就多设置几个!” “没错,陛下,我们先在船的周围撒一圈盐!” “然后,艾米,我们再往盐后面放几个火盆!” “还有,要安排士兵拿着刀日夜巡逻!” “实在不行,抓一只多足怪驯养,也比遇到大海虫好!” 艾拉和艾米终于达成一致意见:“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阻止大海虫上船!”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13) “好吧……”看着逐渐陷于暴走的艾拉和艾米,达斯特在一旁弱弱地伸出一只手,“那我能不能申请换一个房间?就把我安排到第四层,让我住那个关熊的笼子里就好。不知为什么,看你们的反应,我感觉躲笼子里比较安全……。” 不等艾拉说话,舱门外忽地传来了一阵急迫的敲门声:“瑞典王!瑞典王你在里面吗?” 艾拉咳了一声,粗着嗓门纠正道:“是黑胡子大船长!” “黑胡子大船长!”船舱外的那人着急地说道,“第四层,也就是最底下那一层,忽然开始渗水了!你快过来看看吧!” “渗水了?”艾米惊慌失措地推开了舱门,“渗水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渗水?这可是在完全没有停泊点的大西洋上啊!” “渗水……就是水不停地从船底往上冒出来……” “我知道渗水是什么意思!”艾米抓住了那个士兵的衣领,“我是问,为什么飞翔的西兰人号会渗水?触碰到暗礁了?” “不是暗礁,是海虫!”那士兵哭丧着脸回答道,“我们的船底被海虫给咬穿了!” 艾拉的脸一下子白了。大海虫会咬穿船底可没有写在书上!她虽然是海盗王国的瑞典王,但本身没有多少航海经验,遇到这种忽如其来的危机状况,一下子就让她感到不知所措了。 她们已经驶离爱尔兰已经半月以上,在此期间没有在海上见到过哪怕是一个小岛。换句话说,最近的一个紧急停泊点,离她们也有半个月的航程。 “没事、没事、我们有在船上带小船,可以把小船放下去……” 艾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想要向前踏出一步,可一不留神,把前面的桌子给踢翻了。 ——两艘小船可最多只能承载五十人。如果那些海豚出现,那也最多多救个十人。而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目前可是有上千名士兵! 艾米的航海经验并不比艾拉丰富,此时已经狂暴起来,疯狂地摇着那个报信的士兵:“就连弩箭都未必能穿透飞翔的西兰人号的船身,到底怎么会才会被海虫给咬穿?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海虫是从船底下咬的。被咬穿前,我们根本看不到啊!”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艾拉振作起来,推开那个报信的士兵冲了出去。 “让所有士兵紧急集合!收掉船帆,停止航行,全军都去底层舀水,带上水壶水盆!” 艾拉不知道水势已经涨到什么地步,更不知道靠这一千号人来回地排水能不能把水位给降下去。但这已经是唯一的方法,即使是催死挣扎,那也得挣扎一下。 “从船底到甲板一共有四层,不要来回跑浪费体力。让士兵们排成长队,把水用接龙的方式往外倒!” “陛下,不用到甲板。”艾米急匆匆地跟在后面说道,“第二层就有开着窗,可以从那里排水!” “对、就这么办。还有,把木材室的木材搬出来!告诉全军,如果有谁能在排干水前潜入水中、补好船底,赏一千枚诺米斯玛!” 在水未排干的情况下,抱着木材潜入被水淹没的船舱里修补船只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值得一千枚诺米斯玛的开价。 “对了,把我的撬棍给拿来!” “撬、撬棍?” “有十八米长也好、碰到皮肤就会红肿也好,我要和那条大海虫决一死战!” “那个……瑞典王……”报信的士兵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不要在这里愣着了!水位每一刻都会涨!先把命令传下去再说!” “那个……实际上……” “我让你去传命令!没听到么?”艾拉急的跳脚了,“让我们的人准备好舀水的工具接龙舀水、有本事的准备好修补船只、有胆量的准备好和大海虫搏斗,就这么传下去,一个字也不能差!这是命令!” “好、好吧。” 那士兵乖乖地闭嘴,去传命令去了。 于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怀着对大海虫的恨意,艾拉带着上千号人,一路嗷嗷地叫着,冲到了最底层—— 船底看起来也好好的,没有损坏的地方。倒是确实有漫上一层水,而几个在最底层工作的士兵正赤着脚、俯着身,在水里摸索着什么,像极了在退潮时赶海捡鱼虾。 艾拉的脸抽搐了一下。 一旁的艾米蹲下身,把右手食指往水里一插,然后抬头说到:“陛下,水刚刚没过我的指甲!” “大海虫呢?”艾拉气急败坏地转身寻找刚刚那个报信的士兵,“你刚刚说的大海虫呢???” “瑞典王,我说的是海虫,不是大海虫。”那士兵小声辩解道,“我们说的海虫一般指的是船蛆,像蠕虫一样,长长的、喜欢啃食木材。你看这些水,我们的船底肯定是被海虫啃穿了洞了。” “洞太小了,我们找不到在哪里!”一个在水里搜索的士兵抬头说道道,“更大的问题是,既然被啃穿一个洞,那船底肯定已经附着不少海虫了。不及时处理的话,我们的物资会被泡坏的!” “物资被泡坏?”艾米出声确认,“那也就是说,虽然被咬穿了,但这船暂时还不会沉?” “现在只是很小的洞而已,找到后补上就好。”一个士兵回答道,“但要是放任海虫继咬船底,船底的木板迟早会被渗进来的水给泡坏的!” 这已经涉及到艾拉的知识盲区了。 “这是这片海域特有的生物么?” “哪个海域都有!新的船还好一些,船在海里泡久了就容易长这东西!” “那,你们以前是怎么处理这些海虫的?” “海虫是生活在海水里的,一般来说只要把船开进淡水里泡个几天,它们就会死了!”一个士兵回答道,“如果没有淡水,那让船搁浅也行!” “我想起来了。”艾拉痛苦地捂住额头,“出海前,港口有个水手说飞翔的西兰人号在海里泡久了,让我去淡水里泡一泡,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14) 大洋上根本找不到澹水的水域;一路驶来,艾拉也没见过能够让船搁浅的海滩。 为了让物资不被海水泡坏,艾拉不得不让士兵把满满一层的粮草搬运到上一层的货仓——由于吕贝克的原因,这些货仓目前大部分都是空着的。 清理完物资后,艾拉开始寻找渗水处。蛀船虫的大约只有婴儿的半截小拇指那么长、发丝一般细,即使只是一艘小渔船,要找到这样一条虫子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更何况是大如堡垒的飞翔的西兰人号。 但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如果放任这一个口子不管,让海水持续地渗入船舱,会对航行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 为了处理这个‘蚁穴’,艾拉一下子动用了一半的士兵,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这才终于找到了虫洞,用木板补了上去。 鉴于未来可能还会有海虫蛀穿船底,艾拉把捞上来的那个吕贝克水手丢进了曾经关过黑熊和尹波利塔的大铁笼。 “吃了我的面包就要为我工作!这一层已经空了,但必须要有人留在这里留意水位的情况,铁笼的钥匙给你,你就住在里面。没人盯着你,你可不要玩忽职守!”听到 “玩忽职守”这个词,那水手默默地扫视了空荡荡的船舱一眼,什么话也不敢说。 处理完这件事,艾拉精神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舱室。 “艾米,你说,光是一个小小的海虫就闹出这么大的麻烦,那如果是大海虫……”话音未落,甲板上忽传来一阵喊声:“上来了,上来了!” “好大!” “真的好大!”—— “好大?什么东西?大海虫”艾拉急匆匆地冲上甲板,却看到海盗们正兴奋地将一个渔网从海里捞上来。 渔网里装着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海鱼和海贝。 “瑞典王,你看这个!”两个士兵一个抓着一头、一个抓着鱼尾,搬着一条巨大的鳗鱼来到艾拉的面前。 其长度甚至超过了艾拉的身高。 “好大!不是,是黑胡子大船长。不是——是谁让你们捕鱼的?我们现在可是在努力地避开大海虫!你们一网下去,万一把大海虫给捞上来了怎么办?”那些海盗们对视了一眼:“如果大海虫被渔网给捞上来了,那也就不用怕了吧?” “对啊,说不准它味道还不错呢……”艾拉莫名觉得这些海盗的话有道理。 “也对,如果被抓住了,那就只是猎物而不是怪物了……好,今天晚上就吃杂鱼了!”在渔船上烹饪鲜鱼,基本上就是烧开水后直接抛进锅里,什么盐啊、香料啊,统统不需要,但由于极其新鲜的缘故,烹饪出来的鱼肉味道却是比陆地上任何一家餐厅都要鲜美。 这些鱼一端到士兵们面前,只一眨眼的功夫,鱼肉就被搜罗一空;两眨眼的功夫,鱼汤也被喝的干干净净;等把眼睛眨三下,那就连鱼刺都看不到了。 接下来还要值班防备大海虫,非常劳累。为了犒劳士兵们,艾拉还让厨师宰了几头牛和羊,让士兵们就着鱼汤吃。 至于那条大鳗鱼,则是由艾拉和住在第一层的那些军官分食了。然后到了晚上,达斯特的惨叫声忽地从他的船舱里飘了过来:“大海虫!大海虫爬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师父别慌,我来救你了!”艾拉带着值班的士兵们大吼着跑到达斯特的房门前,几个拿斧子的士兵三下五除二噼开房门,冲了进去。 却见达斯特坐在船上捂着脸孔,手上、脸上、身上布满了红色的肿块。 “瑞典王你的说的没错,这该死的大海虫真的会从舱门里爬进来!”达斯特喊道, “我喝醉了躺在床上,迷迷湖湖觉得身体有些痒,像是有虫在怕,一起床,就变成这样了!” “大海虫呢?” “没看到,肯定是往其他舱室爬过去了!”达斯特的症状让海盗们面露惊慌之色。 担当他们小心翼翼地在把这层搜寻了一遍后,却连虫子的影子都没看到。 “把船医叫来这里给师父看病,其他人随我来!”艾拉怒气冲冲地一挥手, “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她一路冲进最底层,让海盗们用斧子砸开了那个关熊的铁笼子,把里面那个瑟瑟发抖的吕贝克水手给揪了出来。 “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把大海虫放进来的?大海虫现在又在哪里?”那个吕贝克水手瑟瑟发抖地看着艾拉身边的刀斧手:“大海虫?” “不要装了!我进入师父的船舱时,门是紧闭着的,不得不用斧子砸了开来。大海虫可不会锁门!所以一定是有内应!这个船上有这个动机的人只有你!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待在最底层、不管干什么都没人能看到!你认不认罪!” “我……我冤枉啊!”那水手哭喊着申冤, “我从来没见过大海虫!我也不敢碰它啊?” “还敢狡辩!来人,扒掉他的衣服,看里面有没有红肿!”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还在这里铲了一下硬成石头的熊的屎呢!”那水手连连磕头, “饶命啊,瑞典王!” “什么瑞典王,是黑胡子大船长!” “陛下。”艾米在一旁小声问道, “他在最底层,怎么把海虫给放进来?” “咕……?”艾拉意识到了自己推理的漏洞。于是她慢慢地转过头,小声问道:“那……大海虫呢?”…… “是吃了海鱼的原因。”在达斯特的房间里,船医向艾拉报告检查的结果。 “有些人吃了特定的海鲜就是会有这种症状。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达斯特一边挠着痒一边摇头:“不是吧?我今天只吃了鳗鱼。鳗鱼我以前也吃过的,更本就没有这种症状。” “河里的鳗鱼、还是海里的鳗鱼?” “河里的……” “以后不要吃海里的鳗鱼了。”医生认真地叮嘱道。 “别说以后了,我现在很痒、全身都痒!快要痒死了!”达斯特越挠越用力, “快想个止痒的办法啊医生!” “把皮肤挠破,然后往上面撒盐。”医生认真地建议道, “那样就不痒了。” “我知道那样不痒!但那样会痛!很痛!”达斯特喊了起来, “就没有其他什么方案了么?”船医默默地摇了摇头。 “瑞典王,这一次是不是还剩下一点鳗鱼?别养了,把它们斩首了吧!”达斯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继续在身上不停地抓痒, “就这症状,要不是他们身体短了些,完全就是描述中的大海虫了吧?” 第十四章 此处有龙(15) “鳗鱼是鱼,是被人吃的;大海虫是怪物,是吃人的!鳗鱼最长的也到不了一米八,大海虫可是长十八米!这怎么能是一回事呢?”艾拉不知为何激动起来,反驳达斯特道,“而且——鳗鱼很好吃!” 而另一边,在达斯特疯狂的抓挠下,他身上症状愈发严重,红色的肿块布满了他的全身,让他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我受不了了!今天不杀几条鳗鱼,难解我心头之恨!” 达斯特跳下床,抓起剑嚷嚷着就朝着养鱼的舱室跑去。 艾拉倒也没有阻止。 “……鳗鱼被杀了也能吃,问题倒也不大。” “不过,以前我倒是也有觉得海豚和刺脊鳐挺像的。”艾米在一旁说道,“它们的体型也和鲨鱼差不多,也会把遇难的人载回海岸上。而且那个吕贝克的水手说,如果以前有吃过海豚肉的话,海豚会反过来把水手给吃掉!” “那只是一个难以证实的传闻而已,我记得是来自一本叫《物理学》的书。”艾拉说道,“原本水手落难后活着回来就是小概率事件,然后这个水手还吃过海豚肉、还被海豚给吃掉、还被人给目睹,那基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大概率只是被海豚所救的老水手们编造出来的一个谎言,让水手不要吃海豚肉罢了。” “等一下……” 艾拉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在舱室内转起圈来。 “和鲨鱼一般大、会保护落水的人……如果吃过它同类的肉,就会反过来被它吃掉?” 她隐隐预感到了什么,连忙闭上眼、让意识进入王家图书馆中。在书堆的最深处,她找到了她刚刚提到的那本书,将其内容念了出来: “大阿尔伯特《物理学》:‘……有种海豚会将游泳者带回海边,但要是怀疑自己运载的人类曾吃过海豚肉,就会反过来把人类吃掉。’” 她急忙又跑到自己的船舱,拿来了那份画满怪物的著名海图。在那刺脊鳐的图案后,备注着这一行文字: “《北地人纪事》:‘这种鱼全身覆满硬骨,大小像鲨鱼。它的鳍会打翻船艇,但它会运载落水者安全回到岸上。不过如果它怀疑运载者曾经吃过鳐鱼,就会反过来把运载者吃掉’。 “看吧,陛下,除了鱼的种类和外貌外,这刺脊鳐的习性,和海豚一模一样啊!” “是……大小、海域、习性、甚至是描述的行文,都几乎是一样的。但有一个问题,《北地人纪事》的作者,比那本《物理学》的作者要晚三百年。” 艾米在一旁发出了“咦”的一声。 “陛下的意思是,《北地人纪事》抄袭了《物理学》,而且还抄错了?” “考虑到两个作者间隔三百年,期间反复传抄,从海豚变成鳐鱼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书房里掏出一本《物理学》的原本。” 但艾拉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对,《北地人纪事》的作者和这个海图的作者是同一个,是个很有名的学者,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但艾米的兴趣已经完全被调动起来了。她夺过艾拉手里的海图,念起了大海虫旁边的文字: “大海虫,长度超过四十腕尺——鳗鱼也是很长的,四十腕尺可能是被夸大了;全身皮肤光滑——嗯嗯,和鳗鱼一样;一旦不小心触碰了,接触部位就会肿胀起来,发炎、化脓,十分危险——达斯特是吃了才有症状的,也没有化脓,但是怎么看这都是差不多的吧?所以大海虫其实就是在传闻中被夸大的鳗鱼?” “够了,艾米。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海图。它对地中海附近的精准描绘,远远超出同时期所有的海图,流传极其广泛!我不太相信这作者会连犯两个错误。我们刚刚做的,只是完全没有证据的猜测罢了。” “好吧,我对书啊学术啊什么的完全不懂,如果陛下是这么认为的话……” 达斯特提着剑走了回来,有些懊恼地把剑往木质地板上一插。 “去晚了一步,剩下的那几条小鳗鱼都被吃掉了——该死,这痒根本停不下来!” “被吃掉了?”艾米有些好奇。大的鱼都被已经被吃掉了,她不记得还有剩下什么会吃其他小鱼的凶猛鱼类。 “是龙虾!渔网里面混进了一个龙虾!刚才就应该把它给吃掉的!” “龙虾?是那个传说中的龙虾么?”艾米又来了兴致。七丘帝国所在的地中海没有龙虾,瑞典所在的北海也没有。这种生物分布在不列颠和阿勒曼尼联邦的西海岸,她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走,陛下,我们去看看!” 她拉起艾拉,一路朝着养鱼的船舱跑了过去。 在那里,她们看到了一只相貌凶恶的大虫子。艾米有些吃惊地拿出海图,按照上面“多足怪”的描述对照着这只龙虾的相貌:“长着虾的胡须和尾巴,嗯……蜈蚣一般的脚,嗯……最前方是和螃蟹一样的钳子,嗯……十分巨大,足够夹住一个成年人,嗯?这个倒没有……食物是大海虫?” 她抬头看了看水里,那里漂浮着被猎杀的鳗鱼的内脏,龙虾的钳子上还挂着一条肉丝。 “陛下!你看!这是不是就是多足……” 艾米话还没说完,艾拉忽地抢过那张海图,一把就把它给撕掉了。随即,她黑着脸走出了船舱。 艾米吓了一跳,追着艾拉跑了过去。却看到艾拉一路走回自己的船舱,扑到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陛下,对不起。”艾米小声道歉道,“我再也不随意猜测了……” 被子里传来了艾拉的一声叹息。 “不用道歉,艾米,你的猜测很有道理。错的是这份海图,它对地中海的描绘非常精确,以至于让人相信上面关于北海和西海岸的部位也是正确的。但实际上,海图的作者恐怕根本没有到过北海。” “那也是好事啦。”艾米安慰到,“虽然没了地图,但至少我们不用那么日夜防备着海图上的怪物了。” “区区一个海图,对也罢,错也罢,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只是,我想到了一些类似的东西。” 艾拉在床上翻过身来,有些无力地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额头。 “比如说亚里士多德,又比如说托勒密、还有……” 她没有说下去。 艾米不知道,在艾拉的枕头下,一直压着一份已经被她添加的本轮和偏轮塞满了的、复杂无比的星图。 人是理智的,但群体是盲目的。 而引导群体的,又往往是以经济为基础的历史车轮。 切勿螳臂当车,切记韬光养晦。 幸运的是,历史总是以周期轮转。 不幸的是,活着的人写的东西,总是没有价值。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1) 风不知从何时起停了。 空气异常沉闷,大海异常平静。黑压压的积云在天与海的交界处形成了连绵起伏的山脉,那最高峰直贯天地,宛如传说中众神的居所。 “看来暴风雨是要来了。” 杰纳斯关上手里的对账簿,拍了几下并没有多少灰尘的封面,又把卷起来的几处书角轻轻按平,然后才迈着不疾不徐的优雅步调,从船长室来到了甲板上。 他是吕贝克市长赫尔曼最信任的船长,曾多次率领商船从北海的吕贝克远航到地中海的亚历山大港,也因此被任命为这次文兰探险队的总指挥。那头总是透着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味的金发是他最显著的特征,很长,从两侧一路垂到肩膀,额前的几根刘海也是远远超过了鼻梁。 “船长,我还是没有看到陆地!”瞭望台上的水手冲着杰纳斯喊道,“这么多天了,除了海、还是海,连个岛屿也没有!” “看不到就对了。”杰纳斯微微一笑,“我们离开爱尔兰还不到一个月,如果这样就能找打文兰,那文兰也就没有去寻找的价值了。” “船长,话虽这么说,但我看这些天我们的水手都有些慌张。”船上的大副凑过来说道,“我们不是航行了一月,而是一个月没有看到陆地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最关键的是,对于文兰,我们只知道它在西方,却不知道具体的方位。这么航行下去,如果和文兰交错而过,一路航行到世界边界,我们会从世界边界的瀑布落下万丈深渊的!” “不是还有海图么?”杰纳斯说道,“对照一下,我们到了哪里?” 于是大副在甲板上展开那张画满怪物的海图,用手指给杰纳斯看。 “一个月前,我们离开了爱尔兰。依照海图,我们会依次遇到刺脊鳐、大海虫、多足怪、剑吻鲸,最后遇到一头恶龙。根据市长给我们的情报,遇到恶龙后继续往西,就能到达文兰。可是船长,我们航行了一个多月,连刺脊鳐都还没遇到!” “没遇到不代表没有经过。船员们一路祈祷,怎么也该有点作用的。” “但是没有见到这些怪物的话,我们就无法确认我们到了哪里了。”那大副说道,“这周围除了海、还是海!” 杰纳斯笑着摇了摇头。 “不需要遇到也没事。首先,我们的船速是不变的……” “不是吧?”大副说道,“每天都在变的,前几天是逆风,这几天是顺风,而且风力也不一样。” “确实如此,但如果按一个月算的话,平均速度差不了多……” “差很多吧?”大副说道,“上个月的风整体都不如这个月的风强劲。” 杰纳斯的脸抽搐了一下。 “我们当然算不出精准的速度,但以这片宽广的大地而言,这些速度的偏差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好了,听我把话说完。我们花了大约一个月从吕贝克到爱尔兰,然出爱尔兰后又过了一个月,这么计算的话……” 他把大拇指放在爱尔兰的位置、食指放在吕贝克的位置,然后以爱尔兰为圆心,保持拇指不动,把食指转向了爱尔兰的西方。这样,食指就在海图上指出了一个新的点。 “看,我们正要进入大海虫的海域,离世界边境还差的远呢。” 他拍了拍大副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因此慌张。然后,他抬头看了看海面——在那异常的平静过后,大海再度开始泛起波浪。 “风又起了,这可不太妙。先让帆手把帆给收掉吧。” “船长!”瞭望台上的水手又朝着杰纳斯喊道,“后面!我们后面出现了一艘船!” “船?”大副朝着瞭望台大声喊道,“这片海域怎么可能会有船?看清楚些,是什么样的船?” “我猜那是瑞典王的军队。”杰纳斯笑着对大副说道,“我可以赌一枚诺米斯玛。” “你说那是天方帝国的舰队还更可信些。可以,我赌了。”大副回应道,“从动机上,确实应该是瑞典王的舰队。但是杰纳斯,你不能只考虑动机。我们从吕贝克出发,二十天后在英格兰海峡甩开了瑞典王的巡逻队,就算那巡逻队马上回去报告、瑞典王马上带队追来,来来回回,他们要比我们晚出海将近四十天,不可能这么快追上来!” “报告,那船挂着我们从来没见过的黑色的帆!”瞭望台上的水手喊道,“上面还画着一个骷髅头!” 大副得意地向杰纳斯摊开手。 “而且还很大!”那水手继续喊道,“虽然隔着很远,但是真的非常大!如果靠近了的话,估计会和堡垒一样!” “如何?”杰纳斯笑眯眯地反向大副伸出了手,“二十天是以我们的船速算的,以海盗王国的船速,从吕贝克到英格兰海峡根本不需要这么久。更何况我们还在爱尔兰停留了十天。这可是那个瑞典王,如果再拿出一些我们没见过的技术,在这个时间点追上我们的舰队根本不奇怪。” “该死。”大副不情不愿地取出钱袋子,从里面挑出一枚诺米斯玛拍到了杰纳斯手上,“追上也就算了,她甚至还有时间给船帆换个颜色,并在上面画个骷髅头。” “用意很明显,她已经打定主意,不承认这是瑞典的军队。我们花钱买的瑞典的旗帜,恐怕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那怎么办?”大副被杰纳斯的话吓到了,“我们十艘船的人加起来都没飞翔的西兰人号一艘船的人多!飞翔的西兰人号是装了很多武器的战舰,而我们只是商船。我们速度没对方快,就连跑都跑不掉啊?” “如果是几天前、或者几天后,那确实如你所说,我们只能老实投降。但今天就未必了。” 说着,杰纳斯抬起头,对着已经爬到桅杆上的水手喊道: “下来,暂时先不要收帆了!” 波涛翻动的越来越猛烈了,那黑压压云山不知何时已完全粉碎,碎片朝着杰纳斯的船队泼洒而来。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预兆。杰纳斯看着这一切,脸上终于增添了几分凝重: “瑞典王,我不收帆,你呢?”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2) “唔,脑子好痛,这样子什么问题都没法思考。” 艾拉顶着黑眼圈、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船舱。自伪地图事件后,她在房间内独自泡了好几天,今天才终于走出舱门。 她想吹一下海风清醒一下脑子,可不巧,甲板上和船舱内一样沉闷。四周除了海水还是海水,只有天边那堆积起来黑色的云山格外醒目。 “这是要下雨了?不是,我现在是在哪里?在干什么?” 即便是在哥特兰,艾拉也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睡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醒来后发现在船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艾拉的脑子现在一片空白,正如那些作息不规律的人有时候睡醒时会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一样。 她甩了甩头,好让脑袋清醒些。那被复杂的学术问题埋起来的记忆逐渐复苏,逐一解答着她心中的疑问——她正在探索前往文兰的新航线,而且正在追赶吕贝克的商船。 “唔,出海第几天了?救下那个吕贝克的水手几天了?测量员?测量员!” 艾拉这么一喊,担任测量员的海盗就从甲板的一侧匆匆地跑了过来。他在艾拉面前摊开一张写满了粗制滥造的简陋海图,地图上的北海地区有着极为严重的变形——但是没办法,稍微精准一点的海图已经在前几天被艾拉生气地撕掉了。 “瑞典王,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里、也可能是在这里、当然也可能是在这里……我没法准确地标出来。这鬼地图,你看,爱尔兰和英格兰本来应该是两个岛,地图上甚至给用陆路连到一块了!” 负责测量的人是哥特兰的学校里还没毕业的一个学员,在海盗里也算是一个小军官,因为成绩优异而被艾拉选任为这次航海的测量员,负责操纵六分仪的工作。 眼下,他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阿兹特兰人标注的岛屿也只是随手一画,根本没法用经纬定位。瑞典王,这样航行下去,我担心我们会错过亚特兰蒂斯和文兰,一路跑到印度去!” 然而不等艾拉说话,一旁就有个海盗“噗”地笑起来: “还印度。你白学了?地球的周长是赛伊尼到亚历山大距离的五十倍,共计三万九千三百六十公里。你算算,我们这才跑到哪啊?” 那测量员听了,用手在已知的地图上笔画了一会儿,然后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确实,不管怎么算,都还远的很呢。” 艾拉满意地点了点头:“是一千一百年前七丘帝国的学者埃拉托色尼通过夏至日的阴影测定的地球周长,他也是经纬线坐标的创始人,为我六分仪的使用提供了理论基础。伱们的功课学的倒还不错。” 正说话间,艾米带着一个海盗的军官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陛下,你终于出来了,我们刚刚准备来找你呢!” “找我?” 艾拉认真起来。艾米身后那军官的船舱是在甲板下第一层右侧的第一间,比艾拉的房间还要靠近船头两个舱位,换而言之,他是实际指挥飞翔的西兰人号航行的船长。他和艾米都无法解决的事情,想必事关重大。 “陛下,我们刚刚在前方发现了吕贝克的船队。”艾米率先说道,“原本我是准备让飞翔的西兰人号加速追上去的。” “真的?太好了!那还等什么?让浆手先去准备……” “但是瑞典王,看这天气,马上就要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那海盗军官说道,“为了船只的安全,我们必须要收掉船帆才行。” 如飞翔的西兰人号这般巨大的船只,船桨所能提供的动力其实很有限,其作用主要是在近距离的海战中使船只更加灵活。远洋航行,大部分的速度还是压在那九根桅杆上的风帆上。大海不比陆地,虽然看到了吕贝克的商船,实际上两者之间还有着非常遥远的距离。收掉船帆,即意味着放跑辛辛苦苦才追赶上的的吕贝克商船。 因此,那军官的建议让艾拉皱起了眉头:“收掉船帆?现在?风大一点不正好加速追上去么?” “如果不收掉帆,桅杆会被折断的。”那海盗军官拍拍了拍身旁的桅杆,“虽然这桅杆看着结实,但普通的风就已经能够推动飞翔的西兰人号,当风再变大时,这么高高竖起来的一根长杆子是很脆弱的。” 艾拉有些为难了。她在航海上的经验不如这些海盗,照理说应该听那军官的来处置。但是就这样放跑吕贝克的商船,又显得太可惜了。 犹豫中,她将视线投向了海面——大海平静无比,无风无浪。除了远处那黑压压的积云外,没有什么异常。 “现在好像没有什么风的样子。”她问道,“应该能再等一等,没必要这么早就收帆吧?” “瑞典王,暴风雨来的是很快的!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那吕贝克的商船也收帆了么?” “百分之一百。”那海盗军官说道,“既然被派来执行远洋的任务,那就肯定是老练的水手。他们知道暴风雨的危险性!” 于是艾拉几步走到船头,冲着瞭望台上的士兵喊道: “看一看,那些吕贝克的商船收帆了么?” “没有!”瞭望台上的士兵们喊道,“还挂着帆!上面画着瑞典王你的纹章!” “这不可能!你给我看清楚了?”那海盗军官在下面骂道,“吕贝克的商船会不知道风暴要来?” “别急,艾米,去我的船舱拿赫尔墨斯之眼。”艾拉说道,“确认清楚,到底有没有挂着帆?” 瞭望台上的士兵爬了下来,从艾米手里接过了从艾拉船舱里拿来的简易赫尔墨斯之眼,然后再度爬回到了瞭望台上: “还是挂着!”那士兵喊道,“甲板上很忙碌,但是并不是在忙着收帆。他们是在全速航行!” “这是发现我们了。如果今天追丢他们,他们就会刻意回避,以后要再找到他们就难了。”艾拉说道,“既然他们没有收掉帆,那我们也不收,追上去!” “还是瑞典王你考虑周到。”那海盗军官敬佩地点了点头,“确实,吕贝克人都不怂,要是我没发现,早早把帆收了,那就成他们的灰孙子了!我这就让船员开满帆追上去!” “还是得注意点,让水手在桅杆上待命,一旦对面收帆,我们也立刻把帆收掉。”艾拉叮嘱道,“还有,把我们的军乐队拉出来奏乐。看看能不能在风暴来临前让对面投降!”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3) 在异常的平静过后,大海开始再度翻起波浪,且一发而不可收拾。堆积了许久的积云几乎于一眨眼间变得粉碎,在风的咆哮声中,船索和船帆前所未有地绷紧起来。 大风吹散了艾拉的头发,她迎着风、艰难地朝着瞭望台喊道: “对面收帆了没?” “没有!”瞭望台上的士兵喊道,“还是满帆的状态!” “哼,想逃?逃得掉么?” 艾拉转身面向被叫到甲板上来的军乐队,示意他们开始奏乐。阿夫洛斯管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海上回荡,震撼人心、带着些许悠长。这是战书,是宣战的布告,是临战前的号角。艾拉用这号声向对面传递信息——没有谈判的选项,不投降,就做好战死的准备! 在号声和风声中,吕贝克的船队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瑞典王,对面船上的水手似乎开始害怕了!”瞭望台上的士兵一边用赫尔墨斯之眼观察着,一边持续朝着底下的艾拉汇报,“甲板上出现了一阵骚乱,然后有人在扇水手们的耳光!”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艾拉满意地点头,“那他们的帆怎么样了?” “还是满帆的状态,也没有转变方向,也没有收起来。”瞭望台上的士兵喊道,“似乎是准备全速逃跑了!” 说话之间,风又大了数倍。海浪开始让飞翔的西兰人号明显地摇晃起来,艾拉全身的衣服也像是被人向后拽着般绷紧了。而比起甲板,高耸起的桅杆晃动就的更加的剧烈,根据艾拉的命令在桅杆上待命的三十多个士兵死死地抓着帆布和船索,竭力在桅杆上保持着平衡。忽然间,桅杆上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士兵被剧烈的晃动甩下了桅杆,“轰”地一声落入海中,溅起了一片浪花.。 在甲板上工作的士兵慌忙奔到船舷边上,朝着落水的方向抛出一根绳索。落水的士兵在连闷了几口海水后终于游到了绳索附近,将它套在自己的腰上,甲板上的士兵们再一齐合力,这才终于将他给捞了上来。 如此大的风让艾拉有点畏缩了。她扭头询问指挥船只的那个军官:“情况怎么样?还能坚持么?” “说实话,有点不妙。”指挥船只运行的海盗军官朝着瞭望台上的士兵喊道:“看清楚,对面收帆了没有?” “没……有!”那士兵的声音在暴风之中断断续续地传来,“还是……满……状态!” “真有种啊。”那海盗军官骂咧咧地说道,“既然如此,瑞典王,我建议我们继续保持满帆,对面不收帆,我们也坚决不收!” 艾拉咬了咬牙,点了一下:“那好,就这么办!”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风的咆哮声愈发的威猛。伴随着一道刺目的闪电从天空劈下,红豆大小的雨点从天空哗哗地洒落,又在一眨眼间变成了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 “拿烈酒来!”那海盗军官一挥手喊道,“兄弟们暖暖身子,接下来还有的拼呢!” 海浪愈发猛烈,船只愈发摇晃。 “陛下,我感觉情况有点不妙!”艾米一边抓着船索固定摇晃的身体,一边朝着艾拉喊道,“这些海盗似乎上头了!” 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不停地追赶下,从甲板上已经可以直接看到吕贝克的商船。艾拉让瞭望台上的士兵下来,一把夺回赫尔墨斯之眼,开始自己观察对面的船队。 “可是艾米,吕贝克确实也没收掉船帆。”艾拉说道,“我和你对航海都只是一知半解,这里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 艾米擦去蒙住视线的雨水,使劲地喊道:“陛下,不能以吕贝克作为参照!他们要是收掉船帆,被我们追上后就会没命。但我们是没必要和天气去赌的!” 又是一到闪电劈下,伴随着隆隆的雷声。狂风发出宛如雄狮般的咆哮,让大海愈发剧烈地颤抖。 吕贝克的船只坚固程度远不如飞翔的西兰人号,在强大的风压下,船的桅杆发生了令人恐惧的弯曲。风暴中隐隐传来木头的呜噎声。终于,“喀”地一声,一条吕贝克商船上的一根桅杆被狂风整个地扭断。虽然牵连在桅杆上的船索尽着最后力气将其扯住、不让其坠入海中,可那桅杆已经再也无法坚挺起来。它无力地靠在了相邻的桅杆上,那第二根桅杆也早已不堪重负,忽如其来增加的重量成了压死它的最后一根稻草。又是“喀”地一声,第二根桅杆应声而折。这样的连锁迅速扩展到了第三根桅杆,一眨眼的功夫,那条吕贝克商船上的三根桅杆都断的干干净净了。 这一副场景艾拉用赫尔墨斯之眼看的清清楚楚。她猛地推开那个海盗军官,朝着在桅杆上待命的水手喊道:“收帆!立即收帆!” 一股巨浪在这时涌了过来,飞翔的西兰人号发生了猛烈的倾斜。艾拉整个人都被摔翻了出去,和一堆海盗一齐挤到到了船另一侧的船舷上。而桅杆的摇晃比甲板上的晃动幅度何止剧烈十倍,即便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在上面待命的士兵还是被接二连三地甩入了水中。 “快!”艾拉从人堆中艰难地爬了出来,“快抛绳索把人给救上来!” 还不等士兵有所反应,飞翔的西兰人号一下子又倾向了另一边。巨大的波浪一浪接着一浪,就如一个猛兽般吞食着海面上的一切。等艾拉再度从甲板上爬起来时,那些落水的士兵已经在海浪中完全失去了踪影。 来不及感到悲伤,艾拉把士兵们从甲板上一个个地踢起来,一边踢一边喊道:“快!爬上桅杆把帆给收下来!” “已经来不及了!”那个海盗军官的声音从一堆士兵的身下传来,“风比我预料的大,我们要马上把桅杆给砍断!” “砍断桅杆?”艾拉惊怒,“你在说什么胡话?这可是在大洋深处!在这里砍断桅杆,我们不可能活着飘回海岸!” “但是如果不砍断桅杆,船今天就会翻掉。我们会和吕贝克的那些疯子同归于尽的!”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4) “船长,有一艘商船的桅杆全部折断了!” “我知道,意料之中。到底只是海盗,一挑衅就上钩了。” 杰纳斯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汗水,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是时候了,将和桅杆相连的船索全部砍断!” 水手们按杰纳斯的吩咐,在剧烈的摇晃中艰难地爬向船索。这项工作只进行到一半,吕贝克十艘商船共计三十根桅杆就在风中尽数折断,当船索全被割断时,这些桅杆就尽数落入了海中。 ——不,并非“尽数”。 实际上,这些桅杆只折断了“一半”。上面的一半。 海盗们并不知道,吕贝克的船队在杰纳斯的授意下被改造过,桅杆分成了上下两截。上半截被特意设计成不太牢固的状态,只要风一大,很容易就会折断。在断了一半后,剩下的半截桅杆,就能在暴风雨中保留下来。 而在每一艘商船的船舱里,都保留着备用的上半截桅杆和备用的帆,当暴风雨过去,新的帆很快就能飘扬起来。 船上的大副远远望了飞翔的西兰人号一眼,看见那些桅杆依然好好地生在甲板上,不由得赞叹道:“真是牢固的船体啊。” “但这在暴风雨中反而是致命的,高耸的桅杆会大幅降低船只的稳定性,使其容易侧翻。而对面甚至连帆都没有收。”杰纳斯再度擦了擦落到脸上的雨水,“赫尔墨斯在上,多亏这次暴风雨的来临。” 他走到船舷上,探出身想要看其他商船的情况。一波海浪涌起,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印在水里的自己的影子。突然,他发出一声怪叫,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发: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怎么乱成了这个样子?是男的也就算了,这张脸明明都已经这么丑了,现在却连头发都……不要、不要!” 在水手们惊愕的目光中,他抱着头发飞奔回了自己的船舱。 天空愈发漆黑,巨浪一阵又一阵地袭来,吕贝克的商船很快就隐匿在了这暴风雨中。 而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艾拉已经生气地揪住了那个海盗军官: “需要砍断桅杆?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 声音戛然而止——她忽地意识到,那军官是确实主张过收帆的,而学吕贝克的做法反而是她提出的意见。但不一会儿,又一股怒火生了上来: “你为什么不劝阻我?我没有在海上经历过风暴,但你是知道不收帆会有这种后果的吧?” “我……我不知道瑞典王你不知道,因为瑞典王你是那么的博学!而且瑞典王你说要学吕贝克,我听着也有道理!”那军官有些害怕地回答道,“瑞典王你总是会下一些奇怪的命令,但每次都能起到效果。如果不支持,别人会觉得我蠢。所以我……我只能尽力表现出我理解这个指令!!” 艾拉愣了一下子。然后,她瞪着血红的眼睛,用发抖的手指着船上的桅杆,命令道:“砍掉……全部砍掉……把这些桅杆通通给砍掉!” 艾拉的话音刚落,船体再度出现了大副度的晃动。她死死地抓住桅杆,这才没有被摔向甲板的另一边。但当她把头抬起来时,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感到了惊恐—— 在风暴之中,同样高耸的投石机亦如桅杆般受到了沉重的挤压。其中一台投石机因之离开了固定它的位置,缓缓、缓缓地下滑。 艾拉再次意识到,在出海前,这个危险同样也是有人提醒过她的—— 是的,不管是会咬穿船底的船海虫、还是会折断桅杆的船帆、以及这个投石机的潜在危险,都曾有人提醒过她。 但那些提醒都是那么的隐晦。而在被她否决后,不知为何,根本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她扭过头,对着在甲板的另一侧挤成一团的士兵们,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快闪开!” 投石机缓慢而又凝重地朝着甲板的另一侧划去。在求生的欲望下,在它下滑路线上的士兵们拼了命地爬向两侧,一个、两个、三个……艾米。 艾米正在那投石机下滑的路线上。她的肢体因为刚才的晃动而摔倒,此时正处于一个极其不协调的位置,几乎无法发力。察觉投石机向她压来,她拼了命地用手背、膝盖、肚子、脸颊、用和甲板接触着的每一个身体部位朝着一旁挪动。但暴雨让甲板变得过于湿滑,她的努力所起到的效果几乎为零。 阿芙洛狄特的加护在投石机的面前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一团火焰在艾米身上燃起,却又很快被暴雨浇熄。那不断下滑的投石机宛如一个索命的死神,即便已经察觉、却液注定无法回避。 千钧一发之际,达斯特从后面伸出一双手一把抓住艾米,乘着船被掀起极大倾角的时机,甩手把艾米往海里丢了下去。然后,他不满地啐了一口,一个后仰,也让自己的身体往海里摔了下去。 在风浪中,达斯特抱着艾米浮出半个头来,并用身体的剩余部位吃力地向前游动,保证着身体不被凶猛的海浪给冲远。 “来根绳子!”他使劲地朝着船上喊道,“这女仆肚子里灌了好多海水!!” 几乎是在同时,投石机压到了船舷上,轻而易举地摧毁了阻拦它的木板,尾随着达斯特坠了下来。 “该死!” 达斯特骂了一声,再度潜回了海里。投石机掉入了海中,在过于猛烈的风浪之下,它的落水并没有掀起显眼的波澜。 船回平了。艾拉一下子冲到那损毁的船舷边缘,试图找到艾米和达斯特的所在。但这一次,达斯特却久久没有从海面上浮出头来。 暴雨滂沱、雷声隆隆,飞翔的西兰人号的甲板上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艾拉的吼声传来—— “为什么?” 她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 “我远航的经验的不足,但你们都是有经验的水手吧?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直接提醒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直接反对我?我是那种说实话就会砍了你们的头的那种暴君吗?啊?” 而从士兵们的敬畏的神态中,她得到了答案—— 她不是暴君。 她是神!!! 身为巴塞丽莎时曾期待过的事,如今却让她的背后直冒冷汗! 忽地有海盗指着艾拉的后方高兴地喊了起来:“瑞典王!你看,他们又浮起来了!” 艾拉颤着身体转过身,只一眼,就看到达斯特和艾米浮现在远处的海面上。然而达斯特双目紧闭,已经昏迷。带着两人浮出水面的,竟是艾米。 “艾米……?她水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更甚的寒意从艾拉的背部涌起——她敏锐地察觉到,艾米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5) 暴雨肆意地向下倾斜,似要以自身的重量将船只整个压沉。呼啸的狂风宛如奴隶主手上的鞭子,驱使一波波的巨浪永不停息地朝着远方涌去。那些落水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海底,而哪怕竭力对抗,终会因力竭而被海浪送往远方。 但这恶劣的天气竟难以阻挡现在的艾米。她拽着达斯特逆流而上,一次次被卷入海中,又一次次从海里浮起。虽然缓慢,但她却逆着滔滔的海浪,一点、一点地靠近了飞翔的西兰人号。 艾拉回过神来,对着还在发愣的士兵们喊道:“还等什么?快抛绳索!” 绳索抛下,艾米把它系在达斯特的腰间,让海盗们先把已经昏迷的达斯特拽上甲板。松开了达斯特后,她的身体顿时变得灵活无比,不等海盗第二次抛出绳索,她就自行游到了飞翔的西兰人底下,踩着海盗们放下的软梯回到了甲板之上。 尚未站直身体,她忽地让一团烈火环绕了她的周身。这忽如其然的动作震住了奔向她的艾拉等人。在滂沱的雨水中,那烈火向外散出一片白雾、 “一群蠢货。闭上你们的眼睛。” 在白雾的包裹中,她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声带发出的声音也阴沉无比。 “十秒,谁在十秒内把眼睛睁开,我连着他的脑子一起挖出来!” 在她眼神的扫视下,那些海盗一个个害怕地闭上了眼睛。艾拉没有闭眼,而是有些惊骇地看着现在的艾米。艾米瞥了她一眼,古怪地一笑:“不愧是瑞典王,就算浑身被打湿了,也没一点看头。” “现在并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雨水不停地从艾拉头上浇落,从她的脑袋上汩汩地下滚。她微微把头扬起一些,眼神逐渐变得变得锐利起来。 “我知道你、我听艾米提起过——你是拉格纳的长子,‘无骨者’伊瓦尔!” 暴风雨中传来伊瓦尔桀桀的笑声。很快,艾米的头发化成了火、手臂化成了火……整个身体都化成了火。强劲的暴雨在大精灵程度的洛基加护下显得那样的的不值一提,腾起的白色水雾几乎将整个飞翔的西兰人号包裹。在狂风之下,白雾很快就被吹散,而艾米的身体也已经再度回到了人形。她湿漉漉的衣服已经全部被烈火烘干。在她的身体周围更是环绕着一股无形的热量,迎头浇灌下来的雨水在触碰到艾米的身体前,就全部化为了水雾。 然后,伊瓦尔的声音才幽幽地传来: “是我。初次见面——凯旋者。” “我不想知道你缠着艾米的理由。”艾拉瞪着他,“永远离开她的身体,这是一个警告。虽然我不会魔法,但只要我想,我自有方法毁掉一个灵体。” “比如说借刀杀人?”伊瓦尔微微一笑,“就像处置伊兹科亚特尔那样?” 艾拉微微一惊。但是不等她说话,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浪头就滚了过来,狂风亦猛烈地推动着船帆,在这浪势和风势的双重压力下,飞翔的西兰人号几乎倾至与海面垂直!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艾拉已经顾不上伊瓦尔,朝着在桅杆旁边的水手下令到: “砍掉桅杆!现在!立刻!马上!” “愚蠢。” 伊瓦尔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们英雄王国才是大海的王者。阿勒曼尼人都能想到的措施,我们会没有么?” 在艾拉惊诧的目光中,伊瓦尔独自走到一条桅杆旁。他伸出手,双手似有些留恋地从那结实的木材上抚过。可是忽然间,他忽地一瞪眼,用力朝着一个部位按了下去! 高耸的桅杆忽地缩了下来,长度变成了原本的三分之二。他在缩下来的某个部位摸索了一会儿,又一按,桅杆再度收缩,只剩下原本的三分之一那么长了。 “凯旋者,快三年了,你都没发现么?在制造纳吉尔法的时候,我就把桅杆设计成了三节!上面两截均可拆卸,最后矮小的一节则和龙骨连成一体——英雄王国统治海洋,其桅杆又怎能被风暴折断?” 艾拉回过神来,急忙修正自己的命令: “按艾米演示的,缩短桅杆的长度,再把帆给解下来!” 而伊瓦尔已经瞪着眼睛走向了负责指挥船只运行的那位军官,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为什么不调整船的方位?” 那军官并不知道伊瓦尔的情况,但却被这个动作给吓坏了: “我……我们要追吕贝克的商船……” “废物!你的眼睛呢?还没有瞎掉的话就好好看看海面!两波海浪间的间隔不足百米,我纳吉尔法船身的长度远超于此!只要正对浪头,怎么可能出现如此剧烈的翻动?” 伊瓦尔从嘴里缓缓哈出一股白气。忽然间,他死死地把那军官按到了船舷上! “伊瓦尔,放开你的手!”艾拉的喝声传来,“这是我的士兵!” 伊瓦尔冷笑一声,放下了揪着那军官的衣领。他转过头,似要和艾拉交涉。但在哪军官松了一口气时,他却又忽然转过头,把耳朵凑在那军官耳边说道:“庆幸吧,这只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如是我自己的,你现在已经被丢进水里了!” 那军官擦了一把冷汗,急忙对其他士兵们下令到:“快,调整方向,正对海浪!” “伊瓦尔!”艾拉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我不是很受欢迎。”伊瓦尔几步走到那断掉的船舷前方,将身体朝后使劲地一仰,“那我从哪来,回哪去,这样如何?” 见艾拉慌乱地向前踏了一步,伊瓦尔就像恶作剧得逞一样笑了起来。 “所以说,凯旋者,我们是可以谈判的,不是么?” “谈判?” “你的女仆太顽固了,不听劝,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伊瓦尔拍拍手,离开了那断裂的船舷。 “简单地说,我想要一具适合承载我灵体的身体。” “我凭什么要提供给你?” “消消气,瑞典王,实际上从我父亲对西兰宣战开始,我们就不是必然的敌人。” 伊瓦尔将一团热气挥向艾拉的方位,帮助她避开从天而降的暴雨。然后,他的声音就如同恶魔的低语般传来: “你的对手是天方帝国的使徒,恰巧我也想除掉某个狂妄的使徒来泄愤。我们是可以成为盟友的,不是么?” 见艾拉脸上一瞬间露出犹豫的表情,伊瓦尔得意地笑了一声。 “可惜,这次我是等不到你的答案了。” 随即,艾米的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6) 艾米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围绕砸一堆瓶瓶罐罐之中。艾拉和达斯特一人手上拿着一叠黄纸,点燃后挨个塞进瓶子里。那瓶子里也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一遇火,立刻腾起了袅袅的白烟。 古怪的香气顺着白烟钻进了艾米的鼻子里,有些刺激性的气味让艾米打了个大喷嚏。她擦了擦飞出来的唾沫,一边咳着一边问道:“陛下,你这是……” 听到声音,艾拉和达斯特浑身一颤。达斯特一把拔出了佩剑,而艾拉则拉住一根垂下来的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艾米,我的头发实际上是什么颜色?” “金色,被药水变成棕色了。” 一说话,艾米就止不住又咳了起来。等咳嗽终于停了下来,她擦着咳出来的眼问道:“陛下,你到底在干什么?” 却见达斯特和艾拉长长地松了口气。艾拉神神秘秘地伸出半根手指放在嘴边,说道:“艾米,小声些,我们正准备给你驱魔。你刚刚又被伊瓦尔附身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但随时都有回来的可能,可别让他给听到。” “我曾在中亚西亚大草原遇难。当时我的一个同伴似乎是被恶魔附身了,草原上一路追杀了我七天七夜。直到我遇到一个经过的游牧部落。” 达斯特一边转身继续往瓶子里塞着黄纸,一边向和艾米进行着说明。 “部落的祭司把我的那个同伴捆住,绑到火刑架上,如果驱魔不成功就要烧了她。幸运的是他们使用的驱魔技巧很有效果。而这就是我从那里偷学来的。它最大的特点是不需要多少魔力就能操作,所以瑞典王你应该也可以。” 说着,达斯特把最后一个点燃的黄纸塞进罐子里,然后抬头询问艾拉: “瑞典王,你杀死伊瓦尔的所用的武器是什么?撬棍?” “杀死伊瓦尔的不是我。”艾拉摇了摇头,然后扭头询问艾米,“艾米,杀死伊瓦尔用的武器是什么?” “伊瓦尔是被莉莉杀死的。她‘洛基之剑’的名号吓坏了伊瓦尔。而且伊瓦尔下半身无法行走,莉莉把他从芬里尔身上拉下来,他就没有反抗的力量了。”艾米躺在床上回忆着,“莉莉用的是剑,所以杀死伊瓦尔的是剑。” “剑也有很多种。”达斯特追问道,“你们说的那个莉莉,用的是什么剑?单手剑、还是双手剑?” “莉莉的话,她的剑和我们常见的都不太一样。”艾拉也在一旁回忆着,“不是很粗,细细长长的,护柄不止是向两侧延伸,还向握柄的位置拉了下来……” 达斯特的身体忽地向后一缩,然后强笑道: “瑞典王,这是真正的米斯特汀一族才会使用的剑。你怎么从来不和我说你认识这么一个人?” “师父你果然见多识广。没错,莉莉是亨特.米斯特汀的女儿。”艾拉点头回答道,“她和英雄王去文兰了,我们过去后应该能见到他。” “那个……徒儿,你过来,驱魔前,我先和你商量一个事。” 达斯特把艾拉带到墙角,遮着嘴偷偷地说道: “瑞典王,到了文兰后,能不能别提你是我的弟子?也别说你学了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 “可以是可以。”艾拉点头、然后又疑惑地摇头,“但是为什么?” “那个……嗯!斯特汀一族可不随便把剑术传给外人。要是被剑圣的女儿知道了,我恐怕要受罚的!” “是这样么?”艾拉眼里满是疑惑,“我好像听阿尔弗雷德说,他也学过米斯特汀的剑术,难道他也是米斯特汀一族……” “呀!” 达斯特忽地怪叫一声,不等艾拉发问,他就把话题一转:“讨论这些话题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驱魔!” “对对对,驱逐伊瓦尔的灵体才是最重要的事!”艾拉赞头地拍了一下手,然后转头看向床上的艾米,“艾米,你既然醒了,要是感到身体要被伊瓦尔占据了,一定要马上说出来!” “那样我们就可以及时用准备好的陷阱把你砸晕。”达斯特扯了扯艾米床边的一根绳子。艾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船舱上方不知何时吊起了一块大圆木,正对着自己的床头。 “这是谋杀吧?”艾米忍不住叫出了声来,“这就是谋杀吧???” 达斯特拍着胸脯:“你放心,我用这种陷阱砸过好多人了,知道力度!保证只砸晕,不砸死!” “陛下???” “你放心。”艾拉学着达斯特的样子拍着胸脯,“我也用这种陷阱砸过好几次羊了,知道力度!” 艾米犹豫地看了那块大圆木一眼。当然她也知道面对伊瓦尔这种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这种程度的准备是十分必要的。但被告知这么一块大木头正瞄着自己的脑袋,没有人能安下心来。 “好吧……我闭上眼睛就是了。” 而另一边,达斯特把自己的佩剑丢到了艾拉的手上。 “你们描述的应该是迅捷剑,这里找不到,只能用这把剑将就一下了。一会儿我念咒,你就在一旁舞剑!” 艾拉点了点头。却见达斯特把最后一张黄纸点燃后用一根木棍顶着,左脚收起,右脚在地上原地连跳,一边跳一边念念有词: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跟随着达斯特的吟诵声,艾拉环绕着艾米舞起了剑。艾米一开始闭着眼睛,但听着周围的声音,忍不住把眼睛睁了开来,好奇地盯着艾拉和达斯特看。 “艾米,感觉如何?” “感觉……陛下的剑舞的还挺像样的。” “师父?”艾拉扭头疑惑地看着达斯特,“这样就有效了么?” “不知道啊。”达斯特放下树枝、挠了挠头,“我也不是专业的祭司,大概也许会有点用处吧?” “只要能够镇压一阵子,就算成功了。”艾拉点头说道,“回哥特兰后,我就去找戈特弗里德的老师哈比巴,他们亚伯拉罕古教会似乎有对付灵体的一些办法。” “哥特兰?”艾米想起了什么,问道,“陛下,吕贝克的商船截住了么?” “暂时让他们跑了。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能去的地方只有阿兹特克人说的亚特兰蒂斯。”艾拉说道,“我已让士兵们做好准备,等陆地一出现在前方,立刻开展夺岛的军事行动——不过在这之前,艾米,你还能走动么?我准备开一个会议,讨论新设一个重要的部门。”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7) 飞翔的西兰人号出现了一点人事调动。 原本负责指挥航行的那个军官已被艾拉降职,现在正带着几个士兵在物资仓库看管物资。船上的大副则被艾拉临时提拔为船长。 此外,在艾拉的船舱内,现在正坐着艾拉、艾米、达斯特、以及艾拉从军中调来的另外三个海盗军官。这几个人在职务上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因此除了艾拉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却见艾拉在椅子上点了点头:“人都到齐了。虽然你们大概都认识,但我还是介绍一下把。” 说着,她站起身,走到那个第一个海盗旁边,拉着他的手臂向众人介绍道: “埃斯特拉德,原本是拉格纳麾下的一员将领,航海经验丰富,也参与过许多陆上的战役,有自然级程度的魔法。这三年里一直只是一个小士官,但我决定重新启用他。” 说完,她走到第二个海盗旁,对众人介绍到: “亚尔马尔,原本隶属于我的亲卫队。在进攻奥托的城堡时,他成功用城里的农奴组织起了一支部队,并用这支部队击溃了奥托的一支正规部队,无论是口才还是领导能力都很优秀。我早就想提拔他了。” 接着是第三个海盗: “乌尔夫。原本是百夫长,学院的学生,成绩优异。在亚速城海战时,他把偷偷带着的石灰水泼到了安德烈亚舰队的一艘船只上,让船上的水手打滑。我军全面溃败,只有他指挥的船从安德烈亚那里抓到了几个俘虏,是个头脑很灵活的家伙。我很看好他的成长。” “还有艾米——我就不介绍了。达斯特,我的师父,虽然有时会喝醉酒误事,但在一些地方很厉害,我也把他算进来。加在一起,一共五人,你们将组成一个新的部门。” “所以陛下,到底是什么部门?”艾米好奇地问道。 “让我猜猜!”达斯特在一旁兴奋地举起手:“是不是准备成立一个新部门,让我当将军?” 艾拉咳了一声:“不是将军,但同样重要。你们五人将组成参谋部。除了艾米是在原职位上兼任参谋长外,其余三人的工作都将被调动,你们每个人的身份都将变成参谋,在参谋部任职。” “参谋?”那些海盗们不是很明白,“是副将的意思么?” “不是副将。”艾拉解释道,“你们并没有能够指挥的军队。但是你们的作用却比副将重要的多,因为你们直接隶属于我、协助我制定作战方案,并交给各将领去执行。” “我们帮瑞典王你制定作战方案?”在场的人有不少都有些畏缩,“我们怎么敢?” “昨天,飞翔的西兰人号差点就遇到海难。船上有那么多富有经验的水手,飞翔的西兰人号又是如此坚固的大船,实际上完全可以避免风险。可到最后,都没有人给我合适的建议。” 艾拉神情严肃把眼神地从众人脸上扫过。 “你们必须知道,我也会有失误、也会考虑不足、也会有不知道的事情;你们必须知道,我制定的计划绝非完美无缺,而协助我让它变得完美就是你们的工作,同时也是我赐予你们的权力;你们必须知道,我不是神,这也是你们在这个岗位上所必须要牢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其中一个海盗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的工作就是给你提供建议?” “不只是给我。在我不在的时候,拥有指挥军队权限的就是你们的参谋长艾米,你们也要给她提供建议——即便我在场,在你们其余所有人的意见都一致、作为参谋长的艾米也赞同的情况下,你们的决议也将替代我的意见传达给全军。我赐予你们这样的权力。” 赐予其他人反对自己的权力,这恐怕是古往今来任何一个王都不敢去尝试的事情。但是拥有这项权力的人是艾米,艾拉就感觉非常放心。 而艾米也明白了,这个部门有一半是为她而设的。她本就有在艾拉不在时调动军队的权力,但她自认自己的能力不足。而这四个人,就是艾拉配给她的左膀右臂。 “我的长官也是一个很出色的人。”那个名为亚尔马尔的年轻海盗有些犹豫,“他恐怕比我更适合担任瑞典王你的参谋。” “你们毕竟没有直接的军权,对你的长官而言,来这里工作可算不上提拔。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个部门让军队出现大规模的人事变动,所以只从下级军官中选拔一些头脑灵活的家伙。” “原来如此。”亚尔马尔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思考的时间。”艾拉坐回到了椅子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好思索,然后开始你们的第一次工作——对这个参谋部的安排,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那些海盗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他们一齐低头回答道:“我们没有意见,多谢瑞典王的提拔。” “没有意见?你们确定?” 艾拉又问了一遍。见那些海盗们还是没有说话,她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 “我让你们来是帮我出主意的,不是来说‘没有意见’的。我的军队里不养闲人,既然你们脑袋不愿意工作,那就用你们的体力来工作——”、 说着,她眼睛一瞪: “都给我去甲板上跑一百圈!没有跑完前,不许停下来!” “不对、不对、有那么一点问题!”达斯特吓的喊了起来,“我有意见!我有意见!” “哦?”艾拉饶有兴味地看着达斯特,“师父,你说什么?” “瑞典王你这参谋部的人数有点问题!”达斯特数着手指头说道,“你想想,包括艾米在内,我们共有五人,瑞典王你在时没什么问题。但瑞典王你不在,要艾米来负责会议时,问题就来了!那样一来我们就只剩四人,双数。艾米不像瑞典王你,在军事行动上很容易拿不定主意,万一她想来个投票,然后两边又打平手,该怎么办?总不能靠猜拳吧?” “唔,有点道理。” 艾拉笑了一声。 “解决方法倒也简单,艾米是参谋长,我再任命达斯特你为参谋副长,真到了由艾米主持投票的时刻,你将获得一票的加权。”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剩下的三人: “这个职位我故意空着,就是准备留给第一个提出意见的人的。” 那三个海盗低着头,若有所思。 “那么接下来,就是参谋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工作。”艾拉认真起来,“亚特兰蒂斯近在眼前,我们如何应对?”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8) 对吕贝克的那些小商船而言,即便没有桅杆,那场暴风雨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它们一次次地将要被巨浪吞噬、又一次次地从巨浪中冲出。为了船只的安全,水手们不得不用绳索将自己固定在甲板上,不停地用盆和桶向外排水。 当暴雨终于结束时,活下来的水手都松了一口气。这场风暴中有一艘商船沉没,另有两艘商船不知被海流冲到了什么地方,但总之,七成的人活了下来。 他们从船舱里取出备用的桅杆,在只剩半截的桅杆上接好。然后又取出备用的船帆,在风中将其张了开来。将桅杆分为多段是杰纳斯在接到远航的任务后竭力主张进行的改动。多亏他当时力排众议,不然,即便七成的船挺过了暴风雨,倘若失去了桅杆,船员也要死在永无止境的漂流之中。 虽然杰纳斯在危急时刻躲进船舱内这件事多少让水手们有些不满,但他们心里对杰纳斯的看法大多还是尊敬。杰纳斯很年轻,但他的航海经验比最老炼的水手都要更胜一筹,却像是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甲板上一样, 船队恢复了正常地航行。不过,海难所照成的影响却尚未结束。 “船长,你在里面吗?”大副敲着杰纳斯休息间的舱门,“暴雨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请你下达指示。” 船舱里传来了杰纳斯轻柔的低语:“进来吧。” 打开房门,大副看到杰纳斯正坐在床沿,偏着头、用梳子仔细地梳理着那头漂亮的金发。大副是同杰纳斯一起长大的好友,知道他的这个怪癖。大概在杰纳斯八岁时,他随着父亲一起出海,因为过于活泼好动而不慎落入水中,几乎就要溺死。虽然最后被成功救了上来,但对事故的害怕让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变得文静、而且举止行为都像是女孩子了。 杰纳斯留长发的念头,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船长,你没事吧?”大副有些关切地问道,“是想起小时候的海难了么?” 杰纳斯的嘴唇和脸都有些泛白。但对大副的问题,他却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的。是我太激动了。仔细想想,头发有没有没打湿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决定一个人的价值的是他的经验和能力,而非身体。就算我和你换了一个身体,船长最终依旧还会是我,不是么?” “那是。我哪有能力指挥一支船队。”大副笑了笑,“你看,现在遇到困哪,第一时间还是得跑来找你。” 杰纳斯把梳子塞进梳妆盒,关好、塞进抽屉,然后才抬起头,问道:“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还是定位的问题。”大副说道,“暴风雨让我们偏离了航线,我们不知道现在在哪儿了。海图上的怪物也都没有出现。这样航行下去,我怕真的会错过文兰。” 杰纳斯摇了摇头:“瑞典的舰队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我们的航线没错。以海盗王国的说法,文兰是一片非常广阔的大陆,不会因为一场暴风雨的影响就错过它。我们只要继续西行就好。” “但是现在是阴天,没有太阳,晚上也看不到星星,我们无法辨别方位!水手们都很慌张,鬼知道这天气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杰纳斯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副:“虽然这么说,但你好像不是很慌张。” “毕竟有杰纳斯你这个船长在。”大副笑道,“你既然敢接这个任务,那就肯定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对吧?” “那是自然,远途航行中难免会遇到连续的阴雨天气。如果没有在阴雨天中辨别方向的方法,远离陆地无异于白白送死。” 说着,杰纳斯打开梳妆盒的另一个抽离,从里面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放在了大副的手上。 “这是什么?”大副把那宝石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阵子,“看起来不像是水晶,也不是钻石。” “这是海盗王国的最高机密——太阳石。” “最高机密?” 大副激动得把手一抖,差点没把那块宝石给摔掉。 “传说这是海盗王国的神明奥丁留给海盗王国的神物,它出产于海盗王国的最北方,其中蕴含的神力能够穿透云层,帮助人寻找到太阳的方位。” 说着,杰纳斯带着大副来到了甲板上。他示意大副透过太阳石观看天空,大副尝试了一下,然后迷茫地摇了摇头:“还是只有云层,看不到太阳。” “不能着急,你需要平心静气。”杰纳斯说道,“排除杂念,使自己处于冥想的状态。用自己的神识感受空气中的元素、体验光线的微弱变动。然后,你才能寻找到隐匿的太阳。” 大副按着杰纳斯所说的方法再度观察了一下天空。在一段时间的努力后,他高兴地指着天空的一处地方,喊道:“在这里!太阳在这个方向!我看到它了!” 杰纳斯得意地在一旁点了点头,补充道:“这就是海盗王国能够纵横四海的秘密。” “可它却落入了你的掌握之中!太棒了!如果能把这项技术推广,我们阿勒曼尼联邦也许就能拥有和海盗王国在海上争霸的能力。我们也能因此获得许许多多的赏金——杰纳斯,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我曾被海盗王国的海盗所劫持,沦为奴隶。但我抓住他们的首领放下警惕的一个时机,用匕首杀死了他。然后,我就从他的脖子上扯下了这块稀世的宝石。” “你还遇到过海盗?当过奴隶?”大副愕然,“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虽然我们一起长大,但你又不是每时每刻都和我在一起的。”杰纳斯忽地显得有些不悦,“就是我十二岁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只是好奇地一问。” 大副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里的太阳石,完全没注意到杰纳斯的表情变化。 “杰纳斯,你说,要是瑞典王发现他们最先进的技术正在被我们所使用,会不会气得直跺脚啊?”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9) 在飞翔的西兰人号的甲板上。 “lokvahkoor(澄澈天空)!” “lokvahkoor(澄澈天空)!” “lokva……” “陛下,你一大清早的在甲板上乱叫什么?”艾米擦着困倦的眼睛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大家都被吵醒了,有一支小队都拿着刀跑了出来,以为有敌袭呢!” “只是做个试验。我以为我有和龙族的契约,说不定能够使用龙族的魔法……果然还是行不通。” “本来就行不通的吧。陛下你自己也没法使用朗基努斯之枪,只能让它无效了……” “但是这连续的阴天是怎么回事啊!”艾拉抱头哀嚎起来,“不仅没法观测星星,六分仪也没用了。我们现在到了哪里?根本没法确定经纬度啊!” “经纬度什么的啦,我从没在地面上看到过这种线,大概率也和海图一样是骗人的东西吧。”艾米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在阴天确定方位什么的,找你的参谋问一下不就好了。他们航海经验那么丰富,肯定有应对的办法的吧?” “埃斯特拉德?埃斯特拉德!”艾拉在甲板上看到了一个参谋,喊道,“过来一下。以前你在拉格纳军中时,出海抢劫,遇到阴天是怎么办的?” 埃斯特拉德形象和普通的海盗并无多大区别,只是更为魁梧。作为荣誉的证明,他的右手手臂上有一道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的疤痕。 “阴天?在挪威那旮沓有一种破石头。通过它,可以透过云层看到太阳。我这里应该还带了一块。” 埃斯特拉德在身上东掏西掏,最后掏出了一块脏兮兮的石头。他用衣服使劲擦了擦,这才把它变得透明了些。然后他把这石头朝艾拉的方向一递: “这就是太阳石了,瑞典王你要试试吗?” 艾拉接过那块石头,仔细端详了一下: “怎么用?” “放在眼睛上往天上看就好。不过不是很明显,要专注一些,眼神好的话就能看到。” 艾拉按亚尔马尔的方法拿着太阳石往天上看,果然能够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太阳的轮廓。 “天气再差些就看不到了,没啥用的玩意儿。我这里还有。瑞典王你喜欢的话这个就送给你好了。” “谢谢。” 艾拉把太阳石往衣服里随意一塞,然后伸了个大懒腰。 “算了,还是用罗盘吧。” “瑞典王!” 瞭望台上传来一个声音。上面的水手挥着赫尔墨斯之眼,对着下方喊道 “又发现吕贝克的商船了!” “有多大?”艾拉朝着上方应道,“距离我们多远?” “用赫尔墨斯之眼只能看到桅杆的顶部!不用赫尔墨斯之眼根本就看不到!” 虽然只是一个桅杆,但毫无疑问,在这大洋之上除了这艘飞翔的西兰人号,在航行的就只有吕贝克的商船。 “在大海上遇到吕贝克商船?启动二号作战方案!” 艾拉的命令很快就传了下去,帆手和浆手们开始行动起来。但他们并没有加快船速,相反,帆手们把帆收起了一些,反而将速度放慢了。 瞭望台上的水手不停地将远处的内容朝着甲板反馈: “看不见桅杆了,太慢了,要加点速……好,看见了,不对,桅杆变大了,还可以把船再斜一些……好……好……好……差不多就是这个速度和方位!” 在浆手和帆手的协作之下,飞翔的西兰人号以一种微妙的船速转变了航向,开始从侧翼朝着吕贝克的船队迂回。 ——在参谋部的协助下,艾拉得以设置数量多得多、内容也详细的多的预备方案。 这一次的预备方案共有五个:一号方案是关于登岛作战的,用以应对吕贝克商船已经到达亚特兰蒂斯的情况;而二号方案则正是为如今的情况所准备的。 “击败吕贝克的船队轻而易举,但要是不慎把船击沉了,我的货物就没了。如果在大海上发现吕贝克的船只,我希望能够由对方来进攻我们,而不是由我们主动来进攻。” 在参谋部的会议上,艾拉抛出了这个想法。 “以对方的视角,肯定是以为我们中了他们的计谋,损失了桅杆。我想将计就计,只要能引诱对方主动跳上我们的甲板,就能轻易解决战斗。但我仅仅只有这么一个初步的想法,是否可行?可行的话又该如何做?希望你们能够协助我将方案完善。” 艾米、达斯特、以及那三个刚被调到参谋部的海盗:埃斯特拉德、亚尔马尔、乌尔夫,全都因艾拉的话震惊不已。 “作为第一个议题,这个开头太令人震撼了。”原是拉格纳部下的埃斯特拉德用言语表示着自己内心的震惊,“我们以后的工作就是得一直把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付诸现实么?” “但仔细想想,这个方案确实有可行的地方。”那个被艾拉称赞脑子灵活的原百夫长乌尔夫说道,“只要确保和吕贝克的商船相遇时我们的桅杆处于收缩的状态,他们很容易就会以为我们遭到了海难。” “这样的话,就再打一面白旗,安排士兵朝吕贝克的船队呼救?”那个原本隶属于亲卫队的亚尔马尔补充着方案,“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假装把瑞典王绑起来,用诈降的方法引诱对面前来。” “不是,肯定不行的吧?”艾米忍不住吐槽道,“没有桅杆,就不能前行。吕贝克的船队现在可是在我们的前方,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在吕贝克以为我们没有桅杆的情况下、追上吕贝克的商船?” “那样的话,在吕贝克的商船发现我们前跑到吕贝克的前方如何?”达斯特也在一旁发表意见,“只要在他们前方,就能收掉桅杆等着他们救援了。” “我们怎么确定吕贝克船队的方位?确定后又怎么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到他们的前方?”艾米继续吐槽着,“而且他们一直在朝前开,忽然看到我们的船,难道会以为我们是‘没了桅杆等在原地救援’么?不管怎么样都太不现实了!” “不……吕贝克恐怕真的会上当。”艾拉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他们的航海测量技术远不如我们!见到断掉桅杆的船出现在他们前方,率先怀疑的恐怕是自走错了方向、在大海上绕了圈子!” 艾拉那个原先不切实际的想法,竟在众人同样不切实际的一个个想法中逐渐成型,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我有一个办法,能在对面不知情的情况下绕道他们前方去。”埃斯特拉德终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瑞典王的赫尔墨斯之眼能够看到极远处的东西,换句话说,在我们发现对面的船只时,对面还没有发现我们。我早就盘算着该怎么使用这个超出视距的优势了。”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10) 瞭望手密切地注视着和吕贝克船队的距离,确保不被他们发现;帆手不停地调试着船帆,控制着同吕贝克商船的相对船速;浆手们划着排桨,使得飞翔的西兰人号能够灵活地转向。为了能够成功将这个计划付诸现实,参谋部在之前还特地安排将飞翔的西兰人号上装载的两艘小船投入海中,作为假想敌供水手们演练。 依靠望远镜、航速、机动上的三重优势,飞翔的西兰人号在不被吕贝克商船发现的情况下,悄然绕行到了他们的前方。 在被吕贝克的船队发现前,海盗们还有时间慢悠悠地把帆和桅杆收掉。 当铆足了劲向前航行的吕贝克船队发现飞翔的西兰人号竟出现在他们的前方时,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 大副急匆匆地把杰纳斯请到甲板上,一边走一边说道:“船长你快来看,飞翔的西兰人号不知为什么出现在我们的前面了!” “什么情况?他们没有失去桅杆吗?” 杰纳斯也慌了,一边朝甲板上赶、一边在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应对的计策——直到他发现飞翔的西兰人号没有桅杆也没有帆,正随着水波在大海上漂浮。 “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大副喊道,“该不会我们遇到的不是飞翔的西兰人号,而是什么幽灵船吧?” “什么幽灵船!这不和在森林、沙漠里迷路是一个道理!”杰纳斯有些生气地说道,“失去桅杆的飞翔的西兰人号出现在我们的前方,说明我们走错方向、转了一圈回来了!” “该死,这太阳石一点用也没有!”大副骂骂咧咧地把杰纳斯珍藏了数年的宝石往甲板上一丢,“晦气,那有这么倒霉的?好不容易甩开,结果又撞上了!” “问题不大,对方和我们还有段距离。失去了桅杆,靠桨是不可能追上我们的。”杰纳斯说道,“绕开他们。格外小心,不要太过靠近,对面的船上可是配备着投石机!” 吕贝克的船队微微转向,开始朝着边侧绕行。 “船长,你再看那边!”有水手喊了起来,“飞翔的西兰人号上举起了白旗,似乎想要向我们投降!” “投降?”杰纳斯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确实,在这大洋上失去桅杆,必死无疑。我们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大副在一旁说道,“抓住这个机会把他们救出来,也许就能和瑞典王谈一个好条件。” “谈条件?”杰纳斯瞥了大副一眼,“能谈什么条件?这可是海盗,一旦脱困,还会和我们谈条件么?” “船长的意思是想把瑞典王留在这里?”大副有点惊愕,“这样的话他们必死无疑。这是不是不太好?我们和海盗王国还有着协议……” “当我们的船队出海的那一刻,协议就已经毁了一半;当瑞典王亲自率队来追的那一刻,整个协议实际上就已经不复存在,仅剩一个名义罢了。海盗王国现在是我们的敌国,之所以没有公然开战,仅仅只是因为我们属于阿勒曼尼联邦。”杰纳斯恶狠狠地盯着飞翔的西兰人号,“前一次相遇时,对方挂着的不是瑞典的旗帜,而是黑色的骷髅头,这已经足以说明他们的态度了。瑞典王她明白,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谁能在这片大海上活下来,谁就能在之后的外交战上占有优势!别说救他们了,要不是兵力不足,我现在就想下令把他们给击沉!” “但是船长,我们也有需要对面协助的地方。”大副说道,“太阳石不顶用、海图无法作为参考、文兰的信息更是模糊不清,甚至还在原地转圈!丢下他们继续前行,我们也会死在大海上的!” 杰纳斯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陷入了思索。 而杰纳斯他们的反应,海盗们都用赫尔墨斯之眼看的一清二楚。 “瑞典王,他们似乎想要绕开我们!”瞭望台上的水手朝着甲板喊道,“是不是要把桅杆竖起来追上去?” 虽然甲板上的海盗在挥动白旗,甲板上的投石机和弩箭却都处于装填完弹药、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上千名士兵握着斧子埋伏在船舱内,只要指令一来,立刻就能发起进攻。 “将方案推进至第二阶段。”艾拉打了个哈欠,“现在对面和我们呈十五度角,一旦驶入二十度角的位置,就立刻发起进攻!” 应着艾拉的命令,立刻就有士兵拿着绳子把艾拉捆了起来,推到了甲板上。 “不要丢下我们!”一个嗓门最大的海盗拼命地朝着对面喊着,“我们把头头捆起来了,求求你们、只要让我们回到陆地,什么事情我们都愿意做!” “船长!”大副激动地对杰纳斯喊道,“你看那边!飞翔的西兰人号出现了哗变,瑞典王被士兵捆起来了!” “确定是瑞典王么?”杰纳斯依旧皱着眉头,“先停下来,派一艘船——只派一艘就好,靠近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艘船划着桨靠近了些,和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海盗们对喊了几句话,又划着桨跑了回来。 “被捆的不是瑞典王!”船上的水手朝杰纳斯汇报,“他们说他们的头头叫黑胡子大船长!” “什么鬼名字?”大副震惊,“飞翔的西兰人号的头头就是瑞典王,三岁小孩都知道!” “不是飞翔的西兰人号!”那水手认真地汇报着自己打听来的信息,“他们说那艘船叫飞翔的荷兰人号!” “那头头长什么样?”杰纳斯皱着眉头问道。 “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女孩,粘着黑色的胡子,但是没黏好,歪掉了。棕色头发,没有看到撬棍,但是很瘦小……和甲板一样平!” “那就是瑞典王没错!几年前她进攻吕贝克时,我曾瞥到过一眼,对那身板印象深刻!”大副转头看着杰纳斯,“他们这是真的把瑞典王给捆起来了!” “不急,他们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么?”杰纳斯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笑,“那就让对面先把这黑胡子大船长杀死,我再和他们谈判!” 那艘船再度划着桨跑了过去,朝着甲板上的水手说明了杰纳斯的要求。 “十秒。”杰纳斯说道,“如果十秒内对面没有动作,那这就是对方的计谋。” “船长,你看那边!”一个水手激动地指着飞翔的西兰人号,“他们举起了剑,似乎真要砍人了!” 话音刚落,艾拉身边的一个海盗举起剑,一剑捅进了艾拉的心脏里。 “啊~~我死了!” 艾拉扑通一声倒在了甲板上。 “船长,你看、你快看!”水手们更加激动地喊了起来,“那个黑胡子大瑞典王死了!” “唔……?” 杰纳斯的眉头逐渐舒展了开来。 “好运来了……大家做好准备,随我登船!”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11) 吕贝克的水手们操纵着船只,迫不及待地靠向了飞翔的西兰人号。 半路上,杰纳斯思考着虽然这群海盗杀了瑞典王,但毕竟人多。直接跳上甲板,如果谈判没有成功,恐怕还是会有点危险。于是,在船只靠近飞翔的西兰人号一定的范围后,他便让船停了下来。船上的大副替代他向着飞翔的西兰人号喊道: “喂,你们,派几个代表来我们的船上谈判!” “我们的船比较大!”船上的海盗纷纷地喊道,“还是来我们的船上谈判吧!” “要投降的是你们!”大副继续喊道,“哪有让我们主动前来的道理?” “可是你这距离有点远!”海盗们七嘴八舌地回应道,“我们跳不过来!撑杆跳都跳不过来!” “跳不过来,就游一程!你们这点诚意总要拿出来吧?” “不成、不成!要是这样,我们就不投降了!” “船长。”大副回头看着杰纳斯,“他们说不投降了。” 杰纳斯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你们现在的头头是谁?瑞典王死了,总有个能话事的吧?” “当然是我,黑胡子大船长!” 艾拉爬到甲板边缘,探出头来,挥了挥沾满“鲜血”的手,“嘿嘿”地一笑。 她这次甚至没有依靠和德拉古埃的契约。刚刚刺穿她心脏的海盗是达斯特扮演的,这种小把戏,他们师徒配合起来,游刃有余。 吕贝克的船队一下子陷入了混乱。杰纳斯率先反应过来:“中计了!快逃!” 说时迟那时快,飞翔的西兰人号甲板上的巨弩接二连三地朝着吕贝克的船队射出了弩矢。那些弩矢强劲有力、状如长矛,轻而易举地就没入了商船的船身。其后连着绳索,吕贝克的船队想要撤离,船身却被绳索给强硬地拽住。几乎是同时,躲在船舱里的海盗一股脑儿地冲上了甲板,沿着绳索滑向了吕贝克的船队。 “不要慌,给我拼了命地顶住!” 船上的大副操起了甲板上的一根扫把,对着水手们喊道: “砍断绳索,然后再把这些海盗打下水!他们没有桅杆,追不上我们的!” 但是他的手臂却被杰纳斯给按了下来:“不要进行无意义的战斗,我们投降吧。” 大副一脸震惊地看着杰纳斯:“投降?” “大市长给我们多少钱?够我们给他玩命吗?” “可是这是海盗!收掉了瑞典王旗帜、打着黑色骷髅头的海盗!”大副喊道,“投降的话,我们说不定会被杀死!” “由不得我们选择,你看,我们的水手已经投降了。”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海盗们已经占领了甲板。杰纳斯举起双手示意投降,见状,大副也不得不丢掉了手中的扫把,学着杰纳斯的样子举起了双手。 “瑞典王也许会需要我们提供对大市长不利的证词。”杰纳斯一脸平静地看着海盗朝着他围拢过来,“而如果真被杀了,那也只能认命。” 海盗们把杰纳斯等人五花大绑,拎回到飞翔的西兰人号上,丢到了艾拉的面前。 大副偷偷地抬起头,看着正坐在他们眼前的那个女人——身材和两年前一样一贫如洗,但气质却已经大不一样。两年前抢劫吕贝克的瑞典王看起来多少还像是王族,现在这个却却翘着脚、歪着身、抱着手,一脸流氓气。嘴唇上粘着的黑胡子都掉了半截,但她本人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得意地将仅剩右边半截的胡子抖动着。 “唔、嗯……嗯?哼哼!” 那女人故意只发着拟声词。等大副有些按捺不住了,她才终于问道: “怎么就是一些小喽啰?你们的大市长呢?” “在我们的文化中,身居高职的家伙是不可能亲自参与这种冒险的。”杰纳斯在一旁平淡地回答道,“一般而言,地位越高,胆子就越小。和海盗王国的瑞典王你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瑞典王?哪里有瑞典王?” 艾拉故意哼了一声,学着印象里老头的样子捋了捋右半截的胡子 “我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大船长,海盗黑胡子!你要是再认错人,我就把你丢进海里喂刺脊鳐!刺脊鳐,怕不怕?” 杰纳斯只好闭嘴。既然艾拉否认自己是瑞典王,那就没法进行谈判了。 “上次,我看到你们的船队足足有十艘,现在为什么只剩下七艘了?”艾拉努力把眼睛瞪圆,装成一副凶恶的样子,“你们的大市长就藏在那里吧!说,剩下的三艘去哪了?要是回答不出来,我就把们你丢海里喂多足怪!多足怪,怕不怕?” 杰纳斯没有反应,那个大副却已经被吓到了。 “相信我们,大市长真的没有来!”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哭腔,“那三艘船,是在上一次的暴风雨中沉没了!” “什么???”艾拉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我订购的货物?” “瑞典王订购的货物。”艾米在一旁出声提醒到。 “对……瑞典王订购的货物,就这么少了三船???你们要怎么赔……赔偿我劫掠所应得的损失?” “什么叫劫掠所应得的损失?”那大副在下面没头没脑地问道。 “本来我可以抢到十艘货物的,现在只剩七艘了!废物、你们这群废物!吕贝克市长怎么敢让你们这帮废物带着我的货物出海的!” 艾拉义愤填膺地在杰纳斯面前连连跺着脚。 “上一任市长还挺讲道理的,怎么到了这一任就这么别扭!放着十船货物的利润不赚,非要和我去抢文兰的贸易权!有这么做生意的吗?啊?他那猪脑子怎么就不想想,文兰是什么地方?是他那破船能去的吗?啊?好了,我的三船货物被他给弄没了!我要抓到他,我直接把他关猪圈里面壁思过!!” “所以……”大副在下面小声问道,“你果然就是瑞典王?” 艾拉猛地一扭头,用想要杀人的目光看着大副和杰纳斯。 “埃斯特拉德!”她大声询问身边那个原是拉格纳部下的参谋,“你们以前是怎么处理这种废物的?” “如果船上有空位,就拉着他们上岸,当奴隶卖掉。”埃斯特拉德回答道,“如果船上没有空位,就直接捆住手脚,沉入海里。”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12) 听完埃斯特拉德的话,艾拉冷冷地扫了杰纳斯一眼。 “空位倒是还有,最底层那些养牛养羊的笼子都可以装。但是他们的肉不仅不能吃,他们还要反过来白白吃我的饭!” “确实如此。远洋航行中,食物极为重要。就连一只老鼠都无法容忍,何况一下子多处几百号人。”埃斯特拉德说道,“好在这是在远洋航行中,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哪怕就此失踪,人们也会以为他们是遇到了海难。” 艾拉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那大副抢在艾拉的话说完前磕起头来,“大市长和瑞典王你作对,拖延你的货物、抢你的生意,完全没有一点信用可言,这样的行为为简直是阿勒曼尼联邦所有自由市的耻辱!只要能够回到大陆上,我愿意当做证人为瑞典王你作证,公开揭发他的无耻行径!” “到底要我说几次,我不是瑞典王!”艾拉更加生气地瞪了那个大副一眼,“抢你们的是我黑胡子大船长,和瑞典王有什么关系?” 大副埋怨地瞥了杰纳斯一眼——投降是他的主意,结果瑞典王果然还是要把他们给杀死。要早知如此,当初哪怕跳水,他也不会投降的。 “杰纳斯!”他压着声音说道,“你倒是负起责任来,说些什么啊!” “你还不想死吗?”杰纳斯问道。 “废话。”那大副低声抱怨道,“谁活的好好的想死啊!” “那我再努力一下吧。” 杰纳斯点了点头,脸上依旧平静。他抬起头看着艾拉,说道:“黑胡子大船长,我看你眼睛旁有点黑眼圈,是最近都没睡好么?” “唔……” 艾拉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杰纳斯说的没错,自从发现海图有问题后,她满脑子都想着托勒密的星图,睡得一直很浅。几天下来已经有些疲惫了,脑子到现在还有点隐隐发疼。 “其实我也有失眠的毛病。我船舱的梳妆台里有一瓶帮助睡眠的药物,很珍贵。黑胡子大船长你可以拿来试试,肯定会对睡眠有帮助的。” 大副一脸茫然地看着杰纳斯,想不明白在这生死关头,他怎么忽然就提起了生活起居的问题。 “梳妆柜?你的?”艾拉用古怪地眼神看着着杰纳斯,“姑且确认一下,你是男是女?” “和黑胡子大船长你一样。”杰纳斯淡淡地回答道,“你看我脸上也有一点胡子。” 一旁有海盗忍耐不住,冲上去就开始揪杰纳斯的胡子,一番用力后,他抬头向艾拉汇报到:“瑞……船长,是真的胡子。” “唔,你说的药物长什么样子?” “透明的无色液体,带着一点香味。”杰纳斯回答道,“装在一个银制的小瓶子内。” 艾拉用眼神示意士兵去把杰纳斯提到的药水拿来。很快,留在杰纳斯船上的海盗就把一个银色的瓶子送到了艾拉的手上。瓶子是纯银的,外表透着一股黑色。艾拉拧开瓶盖,用手扇着风让气味飘一些进自己的鼻子里,然后又眯起眼,透过瓶口观测着里面银的状况。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失眠?这到底是啥,毒药?”大副小声提醒杰纳斯,“你可别干傻事,不说瑞典王是当世闻名的炼金术师,就算运气好真把瑞典王毒死了,我们也全活不成!” “如果怀疑的话,我可以先喝给黑胡子船长你看。”杰纳斯大声说道,“这就是普通的协助睡眠的药物。躺床上、喝下它、眼睛一闭,不睡够,打雷和地震都没法把你叫醒。” 艾拉端着瓶子,瞟了杰纳斯一眼:“用量?” “三滴。喝太多容易误事。” 于是艾拉把瓶子拍到身旁一个海盗手上,朝杰纳斯甩了一个眼神。那海盗心领神会,走过去捏开杰纳斯的喉咙,把瓶子里的液体朝着杰纳斯滴了三滴。杰纳斯呛了几声,看着瑞典王,说道:“这下子相信了吧?” “为什么你没睡着?”艾拉用凌厉的眼神看着杰纳斯,质问道。 “就这么睡着了那叫迷药。”杰纳斯应道,“这只是协助睡眠的药物,你不闭眼,它可没法让你睡着。” 艾拉从海盗手里拿回瓶子,再度端详了一阵子,然后就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做完这件事,她看向不远处的吕贝克船队——船上的水手和佣兵已经全都被她麾下的海盗用绳子捆了起来,五花大绑地丢在了甲板上。 她原本也没有真把这上百名吕贝克水手沉海里的打算,只是想要威吓一下他们罢了。损失货物虽然让她生气,但毕竟吕贝克市长没有正式交货,回去完全可以让他给补回来——不可只是三艘船的货物,只要这些水手肯乖乖地说是被“黑胡子船长”给劫了货物,那吕贝克市长得补她十船,甚至还得交一大笔违约金! 她再度瞥了杰纳斯一眼,从头到尾,这位金发的船长都显得非常平静,想必是早就已经看清了她的打算。于是她叹了口气,说道:“你的水手很笨,你倒还挺懂事的。行吧,反正你们船上也有一些食物,你们吃你们的,我也没什么损失。” 大副听着这意思,杰纳斯是谈判成功了。虽然他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但死不了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他激动万分、涕肆流泪,在甲板上连连给艾拉磕头。 “可别高兴的太早。”艾拉瞪了大副一眼,“我是饶了你们一命,但你们可还是我的俘虏,把货物和食物全部搬上飞翔的西兰人号。所有测量仪器全部没收。至于你们的七艘船,每艘船都留下最低限度的水手的水手,其余人就全部去我飞翔的西兰人号的底层住吧,正好那里还有一个你们的落水同伴。” “而且,船长刚刚说的是‘你们吃你们的’。”艾米在一旁严肃地说道,“我们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你们。要是你们自己带的食物不够,可别怪我们让你们饿肚子!” 杰纳斯顺从地点着头,嘴角却不经意地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13) 夜色降临,艾拉坐在船舱内,对杰纳斯交给她的药水左看右看。 “陛下不准备喝么?” 艾米一边在艾拉的床上铺着被褥,一边关切地问道。 “陛下这几天一直很累,偏偏起的比所有人都早,黑眼圈是越来越重了。我在甲板上把陛下的被子晒了一下,现在闻起来香香的,应该能让陛下睡得舒服些。” “也不知怎么的,这几天我就是睡不着。每次刚闭眼,就跑进了王家图书馆里,在里面不停地做着数学题。那些数学题还都很难,脑子都写痛了,好不容易写出一题,激动的眼睛把一睁,结果外面还是大半夜,而梦里做了什么题目,也已经忘得精光了。” 说着,艾拉又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睛。 “艾米,那个喝下药水的不男不女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在关黑熊的笼子里睡着了。”艾米笑道,“发出轻轻的鼾声,睡得很熟。让船医看了看,生命体征正常。这大概就是有助于睡眠的药。” “那就好,说实话,虽然睡的少了时间就多了,但是精神不足,还不如多睡些来得有效率。” 这时,艾米也把被褥铺好了。艾拉把那叠画着本轮偏轮的星图往枕头底下一塞,躺在床上往自己的嘴里滴了三滴药水,然后闭上了眼睛。 “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再梦到数学题了。就这样什么都不想,一觉睡到天亮。如果非要做梦,那就让我的叔叔表演马戏荡秋千,让狮子抽着皮鞭赶安娜跳火圈……。” 艾拉的声音越来越轻,话还没说完,她就“呼呼”地睡着了。 见艾拉这样子,艾米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可别再让我在凌晨听到陛下在甲板上鬼吼了。” 她今天早上也被艾拉吵得没睡好。见艾拉终于睡下了,艾米揉着眼睛,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船舱。 夜色越来越深,飞翔的西兰人号也越来越安静,只剩下在甲板上执勤的少数士兵。船首的自由女仆像亮起了灯,依靠着这光芒,他们操纵着船只于夜晚中一路向西航行。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飞翔的西兰人号的最底层,响起了一声魔法吟诵的声音: ldabaoth(混沌之子)!” 杰纳斯依旧沉睡在关押黑熊的铁笼子里,但从他的身体内却钻出了一个透明的灵体。那是一个美貌的女子,金色的头发、棕色的皮肤,相貌和杰纳斯截然不同。 她在空中漂浮着,没有实质的身体轻而易举地就穿透了关押杰纳斯的铁笼。而在她从杰纳斯的身体里钻出来的那一刻,杰纳斯的鼾声就戛然而止。 “不努力一下的话,就得抛弃这个身体了。”她自言自语道。“成为奴隶,那还不如没有活着。” 船轻微晃动了一下,一个沉睡着的吕贝克水手被晃醒了过来。他用朦胧的眼睛扫了周围一圈,视线直接从那个女子身上越过,但却什么也没有看到。那女子桀桀地笑了起来,如一个重获自由的鸟儿,直接穿透了船的隔层,一路向上,来到了艾拉所在的第一层。 达斯特和那个叫亚尔马尔的参谋互相扶着肩膀,醉醺醺地爬上第一层,向着那个女子走来。他们的手里还各自拿着一瓶酒。 “达、达斯特,我们……今天是不是喝太多了?” “这才哪到哪啊,亚尔马尔,你现在不是亲卫队的成员了,是参谋……多喝点没事!”达斯特醉醺醺地说道,“你知道么,我……曾经看到过一个很、很有道理的墓志铭!” “墓、墓志铭?” “那上面写着……我吃的我喝的,全已被我享受;我做的我省的,终不为我所留。至理名言!” “这……这是谁的墓志铭?” “鬼、鬼才知道!总之是一个特普伊还是啥的王室成员,墓里面有不少宝物挺值钱,卖了后我小赚了一笔,还清了债务……” 那女子的灵体原本正在寻找艾拉的舱室,听到达斯特的话,不知为何忽地暴怒起来。她红着眼、咧着牙齿、长发生气地在空气中舞动,就如一头野兽一般朝着达斯特扑去! 但是,她的身体却像穿透铁笼时那样穿过了达斯特。达斯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抱怨道:“糟糕,头痛了一下,好像真的喝多了。” “下、下次喝少一点吧。” “行……喝少点,然后用扳棋来一较高下……” 两人个醉汉跌跌撞撞地摸回了自己的船舱。那女子一路跟随在达斯特的身边,冲着他的耳朵生气地大声嚎叫。但灵体的声音达斯特也听不到,他只是觉得耳朵有点痒,用小拇指挠了挠。 ——女子是诺斯替派的魔法师,和约基别是一路,修习过灵体。 但在没有躯体的情况下,她对现实的干涉大致也就只有如此而已。 她生气地在船舱里飞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逐渐地平静下来——她想起来自己的目标并非达斯特,而是艾拉。 并且,时间不多。 除非本人有意,不然,再强大的魔法师也无法直接占据未死之人的躯体。即便对方是在睡眠之中,她也只有在最为熟睡的时下才有机可乘。可由于附身往往会影响梦境,使对方过早的惊醒,因此这种方法也并不实用。只在对方在接近晕厥和昏迷、一时无法苏醒的情况下,她才能真正地占据对方的身体一段时间。 给艾拉的药水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配置的。 ldabaoth(混沌之子)!” 她念诵着魔法的咒文,朝着艾拉的身体扑去。只要接触到艾拉,她就可以短暂地占有这副躯体。服下药水的艾拉,不到明天早上绝对无法醒来。在这段时间里,她就可以利用这副身体去执行她的计划。 但就在那瞬间,艾拉额头上的倒五芒星和“666”的符号亮了起来,竟把她给弹了出去! “至高的特普伊魔法?这是……贾比尔大师所留?” 那女子的灵体因刚刚的闪光而被削去了一半,只剩下右边半截,即便没有血,这副模样也极其骇人。 “那就不能用天方系统的魔法了……不过没有问题,特普伊系统的魔法,我从小就开始练习了!” 她的嘴里念起了完全不同的咒文。这一次,艾拉的额头没有出现五芒星的符号。她的灵体顺利地进入了艾拉的躯壳。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14) 艾拉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被附身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袋,当触碰到那截黑胡子时,她生气地把胡子扯了下来。然后,她点起船旁的油灯,在一盆清水中查看着自己的容貌。映在水里的精致五官让她感到非常满意。 “真不知这身体的主人是怎么想的,这么漂亮的脸,偏偏要戴上假胡子。” 她触碰着艾拉的脸颊,用手指感受着那柔嫩的肌肤,更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她把手上移,碰到了艾拉的头发。忽如其来的粗糙感让她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她把艾拉的头发全部摸了一遍,一边摸一边连连摇头: “这头发怎么糙的像豪猪一样?瑞典王怎么这么暴殄天物?” 她有些生气地吸了口气。这种样子的头发,她简直无法忍受。 “还是快点把事情干完,回杰纳斯的身体里吧。” 这么想着,她匆匆地穿好衣服,出门走到了甲板上。 船头,自由女仆像手中的火把熊熊地燃烧着,在这黑夜里发着明亮的光。在甲板上执勤的海盗看到艾拉走出来,倒并不怎么感到惊讶——因为睡不好的缘故,艾拉这几天总是早早地就来到甲板上。 除了执勤的海盗外,参谋部里的埃斯特拉德和乌尔夫正在船的一角小声聊着什么。见到艾拉出来,他们微微欠身致意,然后就朝着艾拉走了过来。 “瑞典王,你还没睡?”原本是百夫长出生的乌尔夫率先说道,“我和埃斯特拉德也睡不着,正在讨论之后的计划呢!” “计划?”那灵体问道,“是指对付刺脊鳐、还是对付多足怪?” “刺脊鳐和多足怪?”埃斯特拉德疑惑地问道,“这两个怪物出没的海域我们不早就是已经过来了么?” “多足怪的海域也过来了?”艾拉很惊讶,“那我们接下来是要讨伐恶龙了?” 埃斯特拉德和乌尔夫面面相觑。 “瑞典王,你这是怎么了?是吕贝克给的药水有问题么?不管是刺脊鳐、大海虫还是多足怪,不都已经被你证实是谣言了么?既然如此,同一份海图上标注的恶龙,肯定也是不存在的吧?” 这事艾拉自己知道,附身她的灵体却是第一次听说。她一直以杰纳斯的身体活动,只知道瑞典王想要走一条不经过冰岛和格陵兰的航线去文兰。至于航线的具体情况,他知道的也就只有那商业间谍从哥特兰得到的情报——瑞典王选择的那条航线,要先后经过刺脊鳐、大海虫、多足怪和恶龙活动的海域。 吕贝克没有六分仪,所以无法定位自己的位置。情报上的怪物一个都没出现,他们的水手早就有些慌了。现在忽然听说那些怪物都不存在,那灵体又如何不感到惊讶? 但惊讶归惊讶,那灵体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掌握的情报和对方有着极大的差距。她看埃斯特拉德和乌尔夫敢主动和艾拉搭话,并且声称是在讨论之后的计划,心里已经明白这两个人是军中的高级军官。她决定在实施自己的计划前,先通过这两人把所有情报都打探清楚。 “这些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但你们身为高级的军官,必需要对我们目前的处境了如指掌。”那灵体说道,“把你们目前所了解的、以及日后所计划的,全部在我面前讲述一遍。我想看看你们对军情的了解程度。” 埃斯特拉德和乌尔夫对视一眼,心说瑞典王的测试又来了。达斯特因为第一个提建议而被提拔为参谋副长的事,他们到现在还记在心里。 乌尔夫虽然原本只是百夫长,但却是学院的学生,比起将领出身、但却因为拉格纳的原因而一直没有得到重用的埃斯特拉德的情报来路要广泛一些。埃斯特拉德还在思考,乌尔夫就抢着回答道:“我梳理了一下我们出航前的情报,发现总共有三个来源——阿兹特兰人的叙述、海图、以及《理想国》里对亚特兰蒂斯的记叙。” 这三个情报来源里,那灵体只知道海图。阿兹特兰人她没接触过,《理想国》虽然听说过,但这种没什么用的书,她根本不屑于读。她一心以为这一次航行的目的地就是文兰,“亚特兰蒂斯”这个名词,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什么是亚特兰蒂斯?”她打断乌尔夫的话,问道。 “是传说中已经沉没的大陆。”埃斯特拉德抓住机会,回答道,“要去文兰,除了冰岛和格陵兰外,亚特兰蒂斯是已知的第三个中转站。我们和乌尔夫刚刚就是在计划如何快速在亚特兰蒂斯上建立基地,使它并入海盗王国的领土之内。虽然没有对我们提起过,但放着已经成熟的冰岛——格陵兰航线不走,在这片陌生的海域探索,瑞典王你肯定也是有这种打算的,对吧?” 那灵体这才明白,原来艾拉这一次的目的并非单纯地去文兰贸易。埃斯特拉德这一问,她也没有别的方法,只能装成知晓一切的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见埃斯特拉德的提议得到了艾拉的赞同,乌尔夫急了,抢着说道: “我分析了一下信息的三个来源:海图上本来也没有标注着亚特兰蒂斯,那上面的怪物既然不可信,那就是一点用都没有了;《理想国》的作者柏拉图也是和海图的作者一样,没有到过北海,而且其记述的内容比作者自身的年代还要往前九千年,比起海图更加不能相信;唯一可以相信的是阿兹特兰人的叙述,他们亲自在一个海岛上休息过,但那海岛就算存在,应该也不像柏拉图说的那样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大陆,我担心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岛屿,不足以作为我们这支数千人的军队的中转站。” “小岛屿?那也就是说,我们这么航行下去,很有可能会错过这个‘亚特兰蒂斯’?” 那灵体抓住了机会,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传我的命令:让吕贝克的水手们回到各自的船上,作为探索队,分散为我们探索亚特兰蒂斯的所在!”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15) 埃斯特拉德和乌尔夫再度对视了一眼,对艾拉的整个命令感到有些不解:“派吕贝克的水手去探索?这会不会有点太冒险?” “他们总得替我干点活。”那灵体模仿者艾拉的样子说道,“把所有人一个不剩地全都派出去,包括他们的船长和大副,今晚就动起来,我不容许有一个人偷懒!” “可是……” “没有可是!”那灵体打断了埃斯特拉德和乌尔夫的话,“照我说的去执行,这是命令!” “既然如此,那我和乌尔夫就先把探索的计划安排起来吧。”埃斯特拉德说道,“现在已经晚了,得等明天再让吕贝克的水手出航。到时候也可以让达斯特和亚尔马尔一起再讨论一下,” “是们是没有理解我的话么?”那灵体厉声喝到,“这是我瑞典王的命令,不需要讨论。也不许等到白天,今晚、现在、马上就把他们给派出去,立刻执行!” 埃斯特拉德倒吸一口凉气:“瑞典王,你这……” “我明白了。”乌尔夫抢在埃斯特拉德面前说道。他轻轻扯了扯埃斯特拉德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后继续对艾拉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安排。” 说完,他就扯着埃斯特拉德走进了船舱。 “乌尔夫,瑞典王今天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奇怪?”埃斯特拉德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且这个命令听着也怪怪的。她是又有什么计划了么?” “你听着也觉得奇怪?那就没错了。”乌尔夫说道,“很明显,这是瑞典王对我们的有一次考验。” “考验?” “考验我们到底有没有资格担任参谋。如果我们就这么去执行了,估计参谋的位置立刻就会罢免。” “可是瑞典王好像很生气,语气也很坚定。”埃斯特拉德依旧有些犹豫,“感觉如果反对她,会被她直接下令丢进海里。” “这也就是这个考验的难度所在了。”乌尔夫说道,“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先去找参谋长。” 埃斯特拉德觉得乌尔夫说的有道理。他一回头,发现艾拉并没有注视这边,立刻就拉着乌尔夫朝着艾米的房间跑去。 “参谋长,参谋长!” 他们尽可能小声敲着艾米的房门,以免引起艾拉的注意。过了许久,门里传来艾米迷迷糊糊的应答声:“这么晚了来找我干什么?我晚上不见客人,有什么事明天当着瑞典王的面和我说。” “瑞典王又早早地起床了,现在正在甲板上。”乌尔夫压着声音说道,“她想要让我们今晚就把吕贝克的水手放走,去执行探索亚特兰蒂斯的任务。” 门内先是响起了“咦”的一声,然后艾米的声音就变得严肃起来:“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下。” 一阵轻微的响动后,艾米穿好衣服走了出来。虽然半夜被吵醒,但她脸上现在却是睡意全无。 “陛下现在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那灵体正在甲板上等着吕贝克的水手被释放,但是左等右等,不见水手的影子,却见埃斯特拉德和乌尔夫带着艾米走过来,不由得生气地喊道:。 “你们是怎么回事?让你们去叫醒吕贝克的水手,你们叫醒一个女仆干什么?” “陛下,你怎么又醒了?是药物没用么?还是说是生病了?” 艾米关切地拉住艾拉的手,伸手就要去探艾拉额头的温度。那灵体一个激灵,把身体一闪,更为生气地对艾米喝到:“你是怎么回事?一个女仆,没大没小的,怎么敢谁便碰我的身体?” “糟了,果然是生病了。”艾米焦急地转头对乌尔夫说道,“快把船医叫醒,别让陛下把脑子烧坏了!” 乌尔夫当即转身:“我马上就去!拉也要把他从床上拉下来!” “什么船医,什么生病!我好的很!” 见自己马上要被当成病人处置,那灵体急了,抓起艾米的手按到自己的额头上:“你看,有温度么?没有吧?” 察觉艾拉额头的温度正常,艾米松了一口气。 “没有发烧就好。陛下,你太久没好好睡觉,糊涂了。你就算睡不着也不要起来啊,去床上好好躺着,总能睡一阵子的。” “什么睡觉不睡觉,我是要让你们把吕贝克的水手给叫醒,让他们立马乘船出海!我再重复一遍,这是命令!” 艾米歪着头,神情古怪地把艾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子。 “行,那我就把达斯特他们叫醒,开一个参谋的会议吧。” “不要会议!”那灵体用艾拉的脚使劲地跺着甲板,“你们是听不懂我的话么?立刻执行!” “要开会议。”艾米瞪着艾拉,“陛下,请不要在这里胡闹。” “胡闹?我?”那灵体生气地对着甲板上的其他士兵喊道,“来人!把这个没大没小的女仆从甲板上丢下去!” “瑞典王困糊涂了。”艾米也对那些士兵说道,“把达斯特他们叫醒,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士兵们露出一副理解的样子,去执行艾米的命令了。 那灵体没想到堂堂瑞典王的命令居然会被一个女仆所阻止。她环视周边一圈,发现那些士兵、甚至是乌尔夫和埃斯特拉德都对艾米抱着尊敬的态度,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惊恐—— 该不会这个看起来是女仆的家伙,才是瑞典实际的主宰者吧? 达斯特和亚尔马尔浑身带着酒气,醉醺醺地跟着士兵们来到了甲板上。一边走,达斯特还一边在那边抱怨: “紧急会议?吕贝克的船队都被我们截住了,还能有什么紧急会议?我徒儿怎么能那么精神?吕贝克那船长给的药水是一点用都没有么?改明儿我要让他吃吃苦头,让他体会刚睡着就被叫醒的这种折磨,三十次啊三十次!” 见到达斯特走过来,那灵体生气地呲着牙齿,如一头凶犬般从喉咙里发出威吓的声音。达斯特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大半:“瑞典王这是也喝了酒,把我错认成她叔叔了?”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吕贝克给的药水的问题。”艾米皱着眉头,“总之,既然参谋部成员到齐了,就来讨论一下陛下刚刚提出的那个方案吧。”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16) 尽管那灵体使劲挣扎着,但还是被艾米抓着手拉进了船舱。 “陛下,你的位置,老实坐下来不要乱动!” 艾米搬来一把凳子,压着艾拉的肩膀让她坐上去。其余四个参谋部的成员也各找位置,围着艾拉坐成了一个圈。 那灵体也是见过世面的,见到这个阵仗,心里已经开始猜想大概这是类似议会、元老院之类的东西了。不过他听说海盗王国是一个君主制的国家,竟然会有议会这种东西,倒是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么现在就开始参谋部的第二次作战会议。” 艾米站在艾拉的椅子后控制着艾拉不要乱跑,然后以主持人的模样召开了会议。 “瑞典王想要利用吕贝克的水手去寻找亚特兰蒂斯,所以想听一听你们对此的意见。” “我才没有想听你们的意……!” “用吕贝克的水手?这也太大胆了!”还不等那灵体把话说完,达斯特就率先叫了起来,“这种商业城市的水手更本就不值得信任!伱忘了,就是他们撕破了和你的商单,自己载着货物跑到这里的!” 其他人听了,纷纷点头。看着他们的神态,那灵体意识到,自己不说一个合适的理由,是没法让这个荒唐的命令通过的了。 不过她也早就想好了措辞。 “亚特兰蒂斯可能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庞大。如果继续依靠这一艘船探索,很容易就错过它。要是事态发生成那样,我们在大海上无法即使得到休养,那就危险了。” 那灵体毕竟当过船长,说起话来颇有一番领袖的意味。 “所以,我们要利用吕贝克的那十艘商船!” 她神情严肃地扫过在场的众人,希望以此来镇住他们。 “吕贝克的船员已经被我收服,如你们说的,他们是来自商业城市,正因为是商业城市,维系他们和吕贝克市长关系的也就只是金钱而已;我们和吕贝克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有的也就只是金钱上的纠纷而已!因此,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他们!我们需要人来探索广袤的大洋,现在并不是进行猜忌的时候!” 说完这番话,她满意地再度扫了众人一眼,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心服了。他可知道,瑞典王在瑞典可是有着相当的威严,不可能连这样的场面都压不下。 但是,埃斯特拉德马上就站了起来,反对道:“即便如此,那又为什么要放走所有的吕贝克人?现在的吕贝克船只也能运行,我们只要留必要的水手在他们的甲板就好了!” 说完,他得意地瞟了在场的其他人一眼,坐了下来。这一下更不得了,剩下的几个参谋抢也似地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光是留必要的水手也不够,每一艘船都得掺杂着我们人员!不然,难免那些吕贝人会克抛下同伴逃走! “不如这样,把他们的船长和大副都留下来,这样,我们就能控制他们所有人了!” “没用!他们想跑,哪还管船长的死活。得给那些吕贝克人套上枷锁,只让他们进行最低限度的活动!虽然他们大概率没有哗变的胆子,但我担心他们找到亚特兰蒂斯后跳船逃跑!” 四个参谋轮番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无论哪个都在反对艾拉的提案。由于灵体的这个提案太过愚蠢,让这几个参谋都以为这是艾拉的试炼,谁不反对一下,那就显得不称职了。但是那灵体却不知道这一点,他看到这几个参谋发表完反对的意见后,还一个个都洋洋得意地看着她,一副想要邀功的样子,顿时有些怀疑人生了。想了好久,那灵体才终于自以为是地恍然大悟:这些人并不是在向她邀功,而是在向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那个看起来像是女仆的家伙! 她微微转头,正好对上艾米的视线。她吓得直接偏了头,但艾米却一脸无所谓地继续追踪着她的目光。她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正常的女仆,又哪敢这样面对一个王的视线? ——说她之前的猜想是真的,这个女仆才是瑞典真正的主宰者? 正在她思索的时候,艾米的声音传来: “既然都发表了意见,那就来投票吧。反对瑞典王原本意见的请举手!” 四个参谋全都举起了手。艾米再度确认了一遍,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艾拉的对面,自己也把手举了起来。 “四个参谋加上我,五票一致反对。根据之前陛下你立下的规则,你的计划被否决了。” “开……开什么玩笑!”那灵体忍不住站起身吼了起来,“这是命令、瑞典王的命令,你们就听不明白么?” 但那身体却又被艾米给压了回去。 “你的命令已经被否决了,陛下,如果你想讨论可行的方案,我们就继续陪你。如果你不想,那就先回去睡觉吧。你今天一定是累了。” 那灵体瞠目结舌地看着艾米,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房间里忽地响起了一阵笑声,很轻、但听着却非常吓人。那灵体慌忙环视房间一圈,但那声音却不是来自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那笑声继续持续着,但除了她,其余所有人都似乎没有听见。 那灵体意识到了什么,飘出了艾拉的身体。艾拉的身体一下子倒了下去,众人慌忙上前搀扶,却听到从艾拉嘴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她睡得很是香甜。 而那灵体也终于看到了笑声的来源——一个漂浮在房间内的其他灵体。那是一个男子,看起来像是海盗王国人。上身很健壮,肢体的下半部分却像是得了什么病一样软趴趴的。想是在其去世前,饱受着病痛的折磨。 “你是谁?”那灵体问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们刚刚的表演很有趣。让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怎么会有那么蠢的家伙呢?居然选择附身瑞典王。有件事情你不知道吧——” 那男子的灵体就是伊瓦尔。他故意作成说悄悄话的样子,把嘴朝着那灵体的耳边凑过去。 “别过来!”那灵体急忙喝止道,“两个灵体对撞会发生什么事,你是知道的吧?” “当然,双方的记忆会流入对方的身体,意志薄弱的一方会遭受粉身碎骨的痛楚,并消失一段时间。如果死前修习过灵体,则强韧度会略高一些。”伊瓦尔微微一笑,继续朝着那灵体凑过去,“我非常喜欢对撞时的冲击感,还有点上瘾呢。”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17) 伊瓦尔的话让那灵体吓得急忙向后闪了一段距离,同时警告道:“别过来!我们对撞,谁会碎掉还不一定呢!” 可那喝声却只招来了伊瓦尔恶作剧得逞的笑声。他一旁飘了几步,停止继续靠近。而对那灵体的反应,他的脸上写满了心满意足。 “别当真啊,我的朋友。”他一边笑一边说道,“我想是个灵体就不会喜欢对撞的感觉,就算是我,也不想我的记忆被你看到。” 察觉自己被捉弄了,那灵体有些生气了:“这很好玩吗?你四处飘荡有的是时间,我可还忙着呢!”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参谋部的人已经确认了艾拉是睡着而非昏倒。他们扶起艾拉,放到最健壮的埃斯特拉德的背上,准备把她背回她自己的舱室。那灵体见状,急忙冲过去想要再度依附艾拉的身体,但伊瓦尔却已经在刚刚的移动中来到了更为靠近艾拉的位置。看到那灵体移动,伊瓦尔抢先一步挡在了她和艾拉的中间。眼看双方就要撞到一起,那灵体一个急刹车,终于在触碰到伊瓦尔前停了下来。然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生气。只是我看你有些时运不顺,想给你提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 虽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灵体,他们的对话艾拉等人也听不到,但伊瓦尔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你的目标选错人了。海盗王国里真正拥有实权的是那个女仆,而不是瑞典王。就算你在此附身到她身上,也还是一点用也没有。要附身,建议还是找那个女仆吧。”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猜到了!”那灵体没好气地白了伊瓦尔一眼,“但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女仆活蹦乱跳的,我拿什么去附身?” 听到这话,伊瓦尔微微露出一点惊讶:“咦?那个女仆被半夜吵醒,现在是极为困倦的状态。只要留有足够的魔力,就能胜过她的精神,短暂地占有她的躯体的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那灵体忍不住了,“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毕竟比附身睡死的人更耗费精力嘛,能力不足就很难办到。你以前恐怕也在不经意间试过了吧?”伊瓦尔笑着说道,“不过我看你现在的你,灵体充满了活力,这点事情应该已经不在话下了吧?” 那灵体表现出了一丝的动摇。 这时,艾拉已经被背到了房间外的过道上。伊瓦尔飘出房门,伸长脖子朝那边望了一眼:“你看,他们快会房间了。这一睡下去,你恐怕是没法再把他们召集起来了。” “我去试试!” 那灵体冲出房门,追着艾米直撞了过去。然而就在对撞的那一瞬间,艾米的身上忽地闪现出一道只有灵体能够看到的金光,在金光中,那灵体发出了惨烈的嚎叫! 当金光散去后,那灵体的形状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且还在不断地溶化。她嚎叫着,在船舱内胡乱地飞行,一下子来到最底层、一下子又回到最高层。当她再度停在伊瓦尔的面前时,她灵体的形状活像是被暴雨冲刷过的泥人,不止五官模糊,四肢也已经变得不形状了。 她用只剩下半只的左眼瞪着伊瓦尔,愤怒地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瓦尔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恶作剧得逞的微笑“当然是欺诈——我的朋友。” “我和你有什么仇怨?”她更加愤怒地吼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加害于我?” “那女仆身上被施加了一个有些麻烦的东方魔法,好了,现在魔法已经被用掉了——谢谢啦。” 那灵体气的浑身的毛发都要竖起来了:“所以你就拿我去顶替了?” “怎么?你不服?”伊瓦尔收起笑容,“要不,你来和我的灵体碰上一碰?” 那灵体害怕地向后闪了一下。以她现在的状态,要是真和伊瓦尔的灵体撞到一起,说不定真的会魂飞魄散、就此消失。但是她依旧不甘地盯着伊瓦尔,问道:“你到底是谁?” “伊瓦尔。” “伊瓦尔?‘无骨者’伊瓦尔?那个精灵级的魔法师?” 那灵体先是一怔,随即吓得连连后退! “没错,就是我,爱尔兰之王。”伊瓦尔嘴角微微一扬,“知道我是谁了吗?就凭你刚刚对我说话的语气,就该受到这种惩罚!” 从伊瓦尔眼中透出的寒意,浇的那灵体怒气全无。 “我服……是我的错……我认输!” 那灵体灰溜溜地转过身。但随即,她不甘地吼了一声,全力朝着远处的艾拉冲去! “无能。不敢面对我,就想在瑞典王身上发泄怒火?” 伊瓦尔摇了摇头。在那灵体触碰到艾拉之前,他朝着艾拉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念了一句:“出来吧,哪怕只有一瞬。” 那一瞬间,艾拉的灵体在她的身躯上浮现了出来。和躯体一样,她的灵体熟睡着、微微地打着鼾。 见状,那灵体放肆地笑着,更加迅速地朝着艾拉撞了过去! “确实,只要撞碎瑞典王的灵体,就能更长久地占据她的身体。而生前修习过灵体的人,在对普通人的灵体时会拥有绝对的优势。” 但伊瓦尔还是摇了摇头。 “可是,你难道没有有注意到吗——在她灵体上的那一顶‘冠冕’。”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灵体碰撞到了一起。这一次,没有闪光、也没有哀嚎,在触碰到艾拉的那一刻,那女人残破的灵体忽地就像是化为了一团水,散落了一地。 “就这样消失了?” 伊瓦尔第三次摇起了头。 “哪怕是那个伊本.西那,在撞瑞典王的灵体前都得掂量掂量。她居然直接就撞了上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知者无畏吧。” 短暂的时间,艾拉的灵体就回到了她的躯体内。她似乎做了一个噩梦,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唔……落水了……救我……” “一辈子的记忆,最终只成为了别人的一场梦——说起来,那个灵体到底是谁?” 伊瓦尔想起来自己根本没问过那个灵体的姓名。不过,他很快就不屑地笑了一声 ——这种事情,根本就无关紧要。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18) 那是一个陌生的地域。 石制的建筑,花岗岩地板,墙壁上用以黄色和黑色的颜料画满了充满异域风情的绘画。来来往往的女子穿着以黄色和绿色为主的的宽松裙装,头上、脖子上、手腕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有的女子还从头顶向后披下一袭白纱。 “阿涅克西在吗?” 门口出现了一个老人,赤着肩膀,穿着兽皮缝制的长袍,长袍的下方是类似包缠似的围裙,露出膝盖下方的部位。他的手上拿着一根短小的权杖,室内的女子都知道这根权杖上原本还盘旋着一条银制的蛇,不过这权杖如今却是光溜溜的,上面的蛇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贾比尔大师?” 名叫阿涅克西的那个女子有些惶恐地来到了老人面前。贾比尔是这个国家本领最高超的术士,常伴在法老左右,相比起来,和阿涅克西从来就没有什么交集。她不知道为为什么贾比尔会忽然亲自前来,而且点名要见她。 贾比尔上下扫了她一眼。 “你就是阿涅克西?” “是。”站在贾比尔面前,那女子明显有些胆怯,“我就是阿涅克西。” “我听说你修习灵体已小有成效,是真的吗?” “是……不过……” “不过什么?”贾比尔说道,“会就会,不会就不会,直接说出来。” “我现在只能让灵体稍微离开躯体一小段时间。”阿涅克西连忙回答道,“大概只能维持眨十下眼的功夫。” “演示给我看。” “现在?” 阿涅克西环视一下四周,室内的所有人的目光现在都聚集在她和贾比尔身上,让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立刻、马上!”贾比尔明显有些不耐烦,“我可没有太多的时间。” 阿涅克西只好照做。为了不让躯体摔倒受伤,她小心翼翼地先躺倒地,然后才让灵体飘出躯体。大概过了几十秒,她坚持不住,灵体回到了躯体之内,她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贾比尔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灵体是最难修习的魔法之一,你年纪轻轻就能让灵体从身体脱出,要娴熟地掌握这门魔法,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你随我来。” 阿涅克西诚惶诚恐地跟着贾比尔出门。不久,他们就远离了人群。 “阿涅克西,你先回家收拾一下远行的东西。在太阳下山前到港口来,我们一起上路。” “上路?”阿涅克西有些惊讶,“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唯独不能留在这里。”贾比尔转过身,神情极其严肃,“预言已无可避免,但我们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被从历史中抹去。法老已经同意我和另外六个祭司于今晚离开特普伊——即便毁灭来临,我们也必须要尽一切努力将特普伊的文明传承下去,协助两千年后的预言之子将敌基督消灭!” 忽如其来的惊人讯息让阿涅克西一下子傻傻地立在原地。良久,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闪米特人的魔法师今天又去见法老了么?” “是。法老已经同意释放所有的闪米特人奴隶,包括他们的所有妇人孩子都可以和他们同去。但那些闪米特人仍不知足。那个魔法师说,他们要带走他们照养的牛群和羊群,连一蹄都不能留下。不然,从坐宝座的法老到磨子后的婢女,所有人的长子,甚至是一切头生的牲畜,今晚都必死无疑!” “他怎么敢说这种话!”阿涅克西忍不住喊了起来,“这也太狂妄了!” “狂妄……吗?” 贾比尔的脸色并不好看。阿涅克西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仍难以置信地问道:“贾比尔大师,你真认为他有这个实力?” “我不愿相信。但前九次灾难,我也是同样不愿相信。” 贾比尔长叹一口气,背过了身子。 “阿涅克西,我知道你是家里的次女,这也是我选择你的一个理由。为了能将特普伊的知识留存到两千年后,所有在修习灵体上有希望的年轻人,我都得带上。” “可是贾比尔大师,你不是已经将这个魔法修习到完美的境界了吗?只要不停地换身体,你就是不灭的……更何况还有另外六名祭司。” “阿涅克西,不要小看预言,更不要小看敌基督——这是我的忠告。” 贾比尔转过身,眼睛已经和夕阳一样泛红。 “那个闪米特魔法师展现出的魔法甚至可以消灭灵体!离开特普伊后,我们就要四散开来。隐姓埋名也好、忍辱负重也好,无论发生了什么,哪怕其他所有的同伴的灵体都被消灭了,你也一定要挣扎着活下去,挺过这两千年!” “灵体被消灭?那也就是说,闪米特人的魔法能够直接干涉理念世界?” 阿涅克西已经被吓坏了。 “大师……这样的对手……就算活下去……我并不像贾比尔大师你一样拥有知识……就算活下去,我又能做什么?” “也不要太害怕了,孩子。既然灵体能够出现在这个世界,那它就不是理念世界的东西。和我们的躯体一样,它只是理念在这个世界的一个投影。只要理念不灭,它就有重塑的可能。” 说着,贾比尔指了指自己手上带着的那枚戒指。 “牢牢记住这枚戒指的样子,两千年,如此漫长的时间,即使是我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如果那时我还存在,自然最好。如果我已经消失了,活着的人务必要找到这一枚戒指。特普伊的知识自然会告诉你该如何使用它。” ——然后,就是数十世的轮回。 “大概就是做了这样的一个梦。” 艾拉兴致勃勃地对艾米汇报着。她从昨晚开始一直睡到今天正午才醒,吃了一顿海鲜,现在正精力旺盛。 “我要听的可不是这个!”艾米疲惫地眨着眼睛。昨天晚上的闹剧,让她有些睡眠不足,“陛下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释放吕贝克人为我们探索,正常人都不会提这种提案。陛下到底是有什么用意?”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完全没映像了。”艾拉挠着头,“释放吕贝克人?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甲板上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呼之声—— “陆地!我们看到陆地了!” “什么?” 艾拉一喜,拉着艾米直冲上甲板。从甲板上看到的依旧只有大海,艾拉爬上瞭望台,用赫尔墨斯之眼往前看,这才隐隐看到了一排树丛。 “我知道我昨晚在想什么了!” 艾拉放下赫尔墨斯之眼,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 “我们不能带着吕贝克人一起参观亚特兰蒂斯!这是我的岛屿,他们别想登陆!赶紧放了他们,让他们坐着自己的船滚回吕贝克去!” 第十五章 亚特兰蒂斯?(19) 由飞翔的西兰人号和吕贝克的商船构成的船队在接近岛屿前紧急地抛锚了。 “前往文兰的中转站,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战略要地。为了让海盗王国独享文兰的利益,我们不仅要占领这里,而且相关的信息泄露的越少越好。” 艾拉带着艾米一路朝着底层走去——她准备去见杰纳斯,交涉释放他们的相关事宜。 “这群吕贝克人说真的其实没什么用处。释放他们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与其留着他们、让他们登上亚特兰蒂斯,不如早早地放了他们,换一点其他的好处。” “其他的好处?” “大海上最重要的东西,第一是食物,第二是淡水。让他们交出一部分食物和水,然后放他们返航,比留着他们用处大的多。” 说着,艾拉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我昨天晚上肯定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嗯,没想到我就算是睡着了也是那么的深谋远虑!” “陛下,你这是明显是刚刚才想到的吧?”艾米在一旁吐槽道,“现在他们已经看到亚特兰蒂斯的所在了。你如果在捕获他们时就让他们返航,他们可不会知道这么多。” “咕……我总得找个理由解释我昨天的行为吧!” 被艾米一语点破的艾拉抱头哀嚎起来。 “总不能让我承认我有梦游的习惯,而且梦游时还是一个粗暴的笨蛋吧?虽然迟了些,但这理由也说得通,对吧?” “陛下,我倒是觉得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释放这群吕贝克人。” 艾拉听到艾米如此坚定地对自己提出战略上的意见,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讶:“怎么说?” “虽然陛下是打着黑胡子海盗的名头,打算拒绝承认这这件事情是你干的,但陛下受到的政治压力肯定是越轻越好。现在放他们回去,他们回到吕贝克把这件事一说,吕贝克市长肯定就会来哥特兰找你。到时候发现你不在,对陛下会有些不利。” “按这种说法,我就算和他们一起回去、把他们关押起来,也早晚会走漏风声,对我不利吧?” “最好的方法其实就是在这里把他们全部沉进海里。不过,陛下并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顿了顿,艾米继续在艾拉面前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处置方法就是把他们留在文兰,让他们老死在那里。这样既不会泄露文兰的情报,也不会在政治上对陛下不利,更不用让陛下勉强地去下残酷的命令。” 艾拉惊讶地看着艾米。那长久的凝视,让艾米有些感到不自然来: “陛下?我脸上黏了什么东西么?” “不……只是觉得艾米你倒是有些参谋长的样子了。” “我明明一直有给陛下你出主意的好不好!” “我记得好像一直都是些馊主意,或者是‘全部杀掉’这种没什么建设性的提案……” “陛下眼里的我到底是怎么一个形象啊啊啊啊!” “虽然我觉得换一点粮食也是不错的选择……但艾米你难得出一个有价值的提议,我就按你说的做吧。”艾拉点头说道。“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没有见对方船长的必要了。就让他们继续待在最底层,为我们照顾牲畜吧。” 话音未落,一个海盗从下方跑了上来。见到艾拉,他立刻汇报道:“瑞典王,吕贝克的船长不知怎么地死掉了!” “?” 艾拉跟着那海盗来到最底层。杰纳斯已经被从关熊的笼子里拖了出来。他的大副、以及那群吕贝克的水手都围在杰纳斯的身旁,他自己则躺在地上了,一也动不动了。 “发生了什么?”艾拉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众人一致摇头。 “我们仔细检查过了,他的身上没有伤。船医也来过了,不是中毒。”带着艾拉过来的那个一个海盗说道,“真是怪事,昨天还好端端的一个人,今天就没了。” 他的大副的眼睛有些湿润,说话也有些呜咽。 “杰纳斯他总是一副不在意生死的样子,经常做一些危险的决策,却常常能化险为夷。他带着我们的船队几次从吕贝克航行到地中海……对海盗王国来说这可能算不了什么,可是在我们眼里,他就是英雄。” 不知为何,艾拉心里莫名其妙地也产生了一股悲哀,虽然昨天才刚见面,她却总觉得这个人是她数十年的老朋友了。 艾拉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所有的吕贝克水手都把头垂至胸前,真切地默哀着。 “他原来是那么受人爱戴的一个船长啊。”艾拉叹了口气,“我和他其实也没什么仇怨。前面就是陆地了,我安排人手把他安葬了吧。” 周围的人都有些惊讶。不过,没人对此提出什么看法。 虽然已经看到了陆地,但那是因为大海上视野辽阔,真要登岛,还需要好长的一段时间航行。 在这段时间里,艾拉让船上的木工用木板拼凑了一个简易的棺材。她让人用前不久杀羊取下来的羊毛将棺材铺满,将杰纳斯的尸体放入其中,然后又让人去吕贝克的船上把他的遗物取了过来,一起放了进去。 杰纳斯是男人,但他的遗物里却有不少女性梳妆打扮的用具。就连他的船员都有很多人为此感到惊讶。 随着不断地靠近,那岛屿在水手们的眼中逐渐变大了。但是由于能清洗地看到其轮廓,所以那只是一个巨大的岛屿,而不是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大陆。 阿兹特兰人在海图上画的那个大圈甚至比不列颠还大,但想来那也只是随手一标,并未严格地遵守比例尺。 葬礼在船成功停泊后立即举行。艾拉出席,并让自己的军乐队演奏了一曲哀乐。 艾拉感到这群吕贝克的水手和她多少亲近了些。想来,他们甚至算不上是士兵,只是按照命令,出海去寻找一个名叫文兰的机会之地罢了。 那个大副擦着眼泪来到了艾拉面前。 “瑞……黑胡子船长,谢谢你为杰纳斯举行葬礼。有件事我想问你,你能和我说实话吗?” “想问什么?” “你说你和杰纳斯没什么仇怨。那杰纳斯的这些水手们,究竟还能不能活着回到故乡?” 艾拉愣了一下。她不想让这群吕贝克的水手抱有虚假的期望,于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不想让关于文兰的消息泄露出去。你们既然来了,以后就生活在那里吧。” 吕贝克的水手们都开始呜咽起来。身为俘虏,他们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艾拉的这个决策是好是坏,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答案。 “既然如此,那我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大副真切地看着艾拉,“杰纳斯的家在吕贝克港口的旁边,他家里有个院子,院子里有颗果树,果树下埋着一枚戒指。等回去后,希望你能派人把戒指给取出来,” “戒指?” “这是他一年前去安提利亚岛上的一个山洞里取来的。”大副说道,“他交待过很多次,如果某天他不幸出了意外,一定要找人把这枚戒指挖出来,送回到安提利亚。” 第十六章 神秘岛(1) 一堵峭壁横在登陆点的前方,让艾拉无法了解岛屿的状况。 “我和几个参谋商量了一下后续的工作。”乌尔夫拿着一叠纸走过来说道,“这座岛屿肯定不是亚特兰蒂斯,情况不明,所以我们首先要登到高处纵览全貌;如果确实是一座能够作为中转站的岛屿,那就由测量员测量记录相应的经纬度;这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补充食物和水源,这项工作交给混混和近卫去做最合适;然后是设计图纸……” “等一下!”艾拉开始有些听不懂了,“混混和近卫?那是指什么?” “啊!我说习惯了。”乌尔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这是我们几个参谋间互相起的外号。混混就是指达斯特,近卫就是指亚尔马尔,还有埃斯特拉德,我们叫它将军。” 艾拉产生了一点兴趣,“那你呢?乌尔夫?” “学徒!” “以原本的身份为外号?倒也容易记。”艾拉点了点头,“那你说的图纸,又是指什么?” “要是我们离岛去文兰的时间里,岛屿被另外的人占据就不妙了。既然来到了岛上,那就得有效地控制它。我和将军觉得在离岛前必须要建设据点,但是这项工作拖太久会耽误航程,所以我们要争分夺秒地先设计好图纸。” 艾拉都还没开始思考这项事情,参谋部就已经排好了后续的计划,这让她打心里感到轻松。 “你们做的好!”艾拉赞许地点着头,“不过我要加上一点,在所有这项事项开始之前,我们最先要做的是在岛屿上插上旗帜!” “对,我把这事给忘了。”马尔夫笑了笑,“不过,是插黑胡子大船长的旗,还是瑞典王你的旗?” “插海斯泰因的旗。”艾拉说道,“这是英雄王国的领土,由海斯泰因发现。而瑞典王一直待在哥特兰等待吕贝克的货物,没有出海。” 事情就这样安排了下去。在一番跋涉之后,艾拉等人顺利攀登到了岛屿最高处的山峰。只见山峰的北侧有一处山谷,一道粗犷的河流从谷底流过;山谷的对面是一片旷野,曾阶梯状逐级下降,还有几只雄鹰在旷野上盘旋;山峰的南侧是缓坡,覆盖着成片的灌木丛,棕色和绿色的植被一直向前延续,一眼看不到边。 在地平线的尽头,还有几座小山的影子。。 “虽然不是什么大陆,但面积倒还不小。”埃斯特拉德在一旁说道,“这种大小的岛屿,又有淡水,只要好好开垦,应该可以维持五六百人的长期生活。” 不过,开垦是日后的事情了。当下最要紧的任务是补充可以立即食用的食物和水源,以支持舰队向更远处航行。按照先前的计划,达斯特和亚尔马尔带队去寻找食物,埃斯特拉德和乌尔夫则负责建造简易的营寨,并考虑建立据点的事宜。 至于艾拉,她在岛上找了个最显眼的地方,插上了海盗王国的旗帜。 然后,由于营寨还没建好,她只能坐在岩石上发呆。 “无聊!无聊死了!”没过多久,艾拉就嚷了起来,“我要去指挥营寨的建设!” “埃斯特拉德已经选好地点了,傍晚之前就能完工。”艾米在一旁说道,“他跟着拉格纳身经百战,在这方面很有经验,陛下不用担心。” “那我也要去寻找食物!去捕猎!” “有达斯特在呢,别的不说,在荒野上寻找食物这事他最擅长……” “那我总不能现在做数学题吧?我的失眠昨天晚上才刚好,一时半会我是不想碰这东西了!”艾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是师父的弟子,寻找食物我也很擅长!走,艾米我们去捕猎!看我捉一只大肥羊回来!” “陛下?陛下???” 艾米在后面紧张地追着,但艾拉却越跑越远——那是龙族的契约者,她的体力追不上。 当她终于在那片旷野上找到艾拉时,艾拉正从地面上一个新挖的坑里探出半个头来,就像一个小兔子一样,小心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陛下……你难不成是想躲在这里对羊群发动奇袭?” “不,只是刚挖好坑,还没来得及爬出来。” 艾拉擦了擦脸上的泥土,翻身爬出坑洞。 “接下来要找点树枝铺在洞上面,再往树枝上铺点鲜嫩的草,然后就能坐等猎物上钩啦!” 艾米歪着头看了那坑洞一眼:“可是陛下,这坑也就和你一般大,这样真能让猎物掉进去?” “只要能让对面摔一跤就够啦!我就躲在旁边,猎物一摔倒,我就扑过去把它给按住……” “不是,陛下?”艾米惊觉,“你不会是想和猎物肉搏吧?” “那又怎么样?”艾拉得意洋洋,“我用的诱饵是草,食草动物,能有多大的体型?” 艾米说不过艾拉,只能眼睁睁看着艾拉折腾着,往洞上铺上了树枝和树叶。 “大功告成!艾米,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要是这种事情也能让参谋团开个会议就好了。” “首先,这不是军事行动,参谋团管不着;其次,就算开了参谋团的会议,师父也会赞同我,不是全票反对的话,你们是否决不了我的提案的;第三……” 艾拉忽地趴了下来,将耳朵贴在了地上。 “嘘……艾米,快躲好,猎物跑来了!” “这种时候就不要趴在地上装样子了!那么大的震动,我站着都已经感受到了!” 一团烟尘由远及近地滚来,从那烟尘之中,传来如有千军万马的奔腾之声。那惊天动地的响声让艾拉的自信受到了一点动摇:“跑来的是啥……鹿群?马群?” “陛下?我们要不还是先撤退?” “不用怕!”艾拉勉强维持着自信的笑容,“师父说过,成群结队的一般都是食草动物,没什么危险。除非是狼……” 一头野兽从烟尘中率先冲了出来,它有着棕色的长毛,四个蹄子,牛的鼻子,牛的角……以及比棕熊还要大好几圈的体型。 ——没错,棕熊。 从那烟雾中冲出来数十头野牛,其中最小的幼崽,体格都接近于棕熊! “确实不是狼群。陛下……你是准备和这种东西搏斗?” “牛……确实是食草动物,可是这牛的体型是不是太大了些?” 艾拉傻傻地扭头看向艾米: “说到牛,那就是一种温顺的动物,没什么危险性……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本章完) 第十六章 神秘岛(2) “牛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动物,我以前听水手们说起过一个传闻。”艾米紧张地说道,“在比利牛斯山脉的西面——虽然不知道比利牛斯山脉在哪里,反正那里就是有一个国家,祭祀活动的内容就是和牛搏斗。据说这个活动还非常危险,经常有被牛杀死的人。还有,神话传说里,也有需要大力神海格力斯才能打败的凶猛公牛,对吧?” “咕……” 看着狂奔着不停逼近她们的牛群,艾拉咽了一口唾沫 “没有问题,我挖了陷阱,只要看到有同伴倒下,后面的牛就会收住脚,然后我就扑上去按住摔倒的那头牛……” “陛下你确定你按的住???这些牛看着都和我的芬里尔一样大了!!!” 在艾米的尖叫声中,冲在最前面的一头公牛忽然失蹄摔倒,身后狂奔着的牛群一头撞了上去。庞大的身躯和奔跑的速度带来了极强的冲击力,竟把那头芬里尔大小的公牛直撞飞十余米远! “陛下,我真的觉得我们还是走吧。这群牛跑起来似乎收不住脚,你的陷阱恐怕没什么……陛下?陛下???” 艾米一转头,发现艾拉已经拔腿跑出了十余米远。 “艾米,快跑!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怎么说的像是我主张的捕猎一样啊!” 艾米气的跺了一下脚,然后追着艾拉跑了过去。 “这些牛的体型和冲击力太夸张了!”艾拉一边在前面跑一边喊道,“学院的学生之前设计了个叫坦克的玩意儿,好像都没这一头牛厉害!我们要集结军队捕获他们!” “陛下!别用军队做这种事!一头两头还好,可这是奔跑的牛群!你想想奔跑的黑熊群是什么光景,我们总不能为了吃肉搭上几条命吧!” “肉就暂时寄存在他们身上,但多少也得抓住一头!把他们拉去阿勒曼尼的自由市,肯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所以说,在逃跑时就不要说这种事情了!陛下你听后面的声音,他们变得更狂暴了!”艾米一回头,看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急的想哭,“要被追上了!要被撞飞了!” “艾米!快用魔法!” “我才不想对一群公牛用阿芙洛狄特的加护!” “用洛基的加护!丢一个火球就好!相信我,不管多大的动物,都怕火!” 在艾拉的提醒下,艾米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将一个火球朝着公牛群丢去。那火球落到地上,散出一大片火花将草地点燃,终于吓住了牛群。它们扭转方向,照着另一边涌了过去。 艾拉和艾米找了一块岩石,躲在后面大口地喘气。 “只要抓到这群牛,就暂时不用为肉担心了。回去以后要去找师父商量一下。没准他会有什么捕猎这群大公牛的方法。” “陛下,我觉得你还是放弃这种打算吧。那东西跑起来和战车一样!达斯特他要能抓住这群公牛,他都能挡住战车的集团冲锋了!” “唔……好吧。” 艾拉思索了一会儿,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放弃。 艾米松了口气,扶着石头站了起来。 “既然决定了,那我们就快回去吧。这岛上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的动物呢。” 话音未落,忽地响起一阵狼嚎之声。艾拉等人顺着声音扭过头,看到有几头狼从远处朝着这边跑来。艾拉一下子兴奋地从岩石后跳了出来:“居然还有狼?运气来了,艾米,我们今晚吃狼肉!” “陛下?你刚刚说了那是狼吧?你知道那是狼吧?知道狼是吃肉的吧?也知道狼是群体捕猎的吧?”艾米在岩石后着急地喊艾拉回来,“要是它们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我一个人,可不一定能照看好陛下你!” “我当然知道!说是狼,其实就和狗差不多嘛!我以前打过一只,完全没问题!” “陛下???你什么时候跑出去打过狼?我怎么完全没有听过?” 就在艾米震惊的时候,那几头狼注意到了艾拉,扭头朝着这边奔了过来。见艾拉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艾米只好从岩石后追了出来,准备用火球为她护驾。 让他们震惊的是,那几头狼看到艾拉,居然用双脚站立了起来。 “唔,又是没见过的新物种?抓一头回去,说不定也能卖不少钱!” 再度让她们震惊的是,这群狼发出了她们也听得懂的声音:“神使大人?是神使大人吗?” 他们脱下了披在身上的狼皮,露出了人的身体。随即,艾拉体会到了第三次、也是今天最大份的震惊——狼皮下的不是别人,而是从出海开始就被她远远甩在后面的那三百名阿兹特兰勇士! 然而还不等艾拉发问,从另一个方向就又传来了一个艾拉所熟悉的声音:“你们怎么搞的?这群野牛跑错方位了!” “特拉托阿尼!”那几个阿兹特兰人挥着手朝着那边喊道,“神使大人登岛了,现在就在这里!” “神使大人?” 不多时,特索索莫克就被两个阿兹特兰勇士用担架抬到了艾拉的面前。见到艾拉,他表现的非常惊讶:“神使大人,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我们以为你已经倒了阿兹特兰了呢。” “我倒是想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艾拉喊道,“我们全速航行,刚刚才登陆这个岛屿,怎么你们已经开始在这里退化到学狼跑了?” “不是在学狼跑,是在捕猎。”特索索莫克扭头看了看渐渐远去的牛群,有些着急了,“不好意思瑞典王,我们得先把这群牛捉住,解决了肉的问题再说!” “你们在抓这群牛?” “是,这几个士兵负责扮演狼驱赶他们。不说了,要是再不赶上去,这群牛就要跑出圈子了!” 说着,特索索莫克瞪着那几个阿兹特兰人,把手一挥: “还愣着干什么?把牛给赶回来!” “是!”那几个阿兹特兰人匆匆把狼皮重新带好,又朝着牛群追了过去。 “嗷嗷嗷嗷——!” 他们在后面不停地学着狼的嚎叫,威吓着前方的牛群。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艾拉看迷糊了,“我可从没见过这种捕猎的方式。” 听到艾拉说没见过,特索索莫克立时兴奋起来: “那正好,神使大人,你跟我来,我们给你表演一下我们的狩猎技巧!” 第十六章 神秘岛(3) 特索索莫克带着艾拉爬上了一个小山坡,从那里可以看到稍远处的捕猎的情况。 “我们大概是在一星期前划船抵达这里的。”在路上,特索索莫克向艾拉汇报着事情的经过,“我们被羽蛇神舍弃,无法掌控风的魔法,神使大人能使船逆风而行,我们只能使劲地用浆划着船赶上。士兵们在半路就很劳累了,但我知道这是神使大人的试炼,知道是羽蛇神故意用逆风考验我们的意志,于是不停地为他们鼓劲,他们这才坚持了下来。途中遇到了暴风雨,船眼看就要沉了,多亏这座岛屿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知道这是神的旨意,于是就让士兵们在这里暂时修整。果不其然,神使大人你在一星期后出现在了这里。” 说到这,特索索莫克从担架上撑起身来,捂着胸口超艾拉鞠了一躬。 “请问神使大人,我们通过羽蛇神的考验了吗?” “啊……哈……” 艾拉尴尬地笑着,脸部的肌肉不时地抽搐一下。按特索索莫克的说法,他们乘坐着普通的商船、依靠浆的力量、逆着风追上了世界上航速最快的飞翔的西兰人号,甚至还比他们早到这个小岛一周。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桨的速度不可能快过风帆。就算短时间内能,桨手也不可能持续地维持这种高强度的运动,这不是依靠意志就能做到的事情。就算依靠魔法也做不到,阿兹特兰人的魔力是需要食用人的血肉来补充的,在大海上,他们没有魔力的来源。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她的船在大海上误判方向,绕了一个圈。如果这一点是真的,那六分仪和指南针这两个道具就出了问题,最坏的情况下,正关于经纬度和光线折射反射的一系列的理论,她都得去修正了。 海图和星图的事情还没解决,一下子又冒出这个问题,艾拉顿时又感到头痛了。杰纳斯在航行中忽然发现飞翔的西兰人号出现在他们的前方时,估计也就是现在这种心情吧。 “不说这个,你安排了多少人狩猎这群公牛?”艾拉很快地转移了话题,“这群牛可不好惹,冲撞能力高的离谱。数量又这么多……” 艾米在一旁补充道:“关键还刹不住脚。” “对,关键还刹不住脚!”艾拉连连点头,“要能刹住,吓住他们也就行了,可刹不住,就算他们害怕了,也会一股脑儿地撞上来。我刚刚看到他们中的一头被后面的牛撞飞十几米远,这还是牛,要是撞到的是人,估计要飞出近百米呢!这种撞法,恐怕就连密集的长枪方阵都会被他们给冲散!” “确实,这种牛一般生活在我们阿兹特兰的北方的草原,非常凶悍。上岛看到这牛群时,我们也不敢抓的。”特索索莫克点头说道,“不过现在道具都备齐了,我安排了大概十个人,一定把这群公牛拿下。等会儿我就选出其中最强壮的一头,祭祀给羽蛇神!” “等一下!你说安排了多少人?”艾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伱再说一遍?” “十来个!确切的说,十三个人!” “十三个人,数量还没这群牛多!不是——何止是没有牛多,它们的数量都在你们的五倍以上了!这要是和人打仗,能平安撤走都谢天谢地了!” “神使,不是我只安排这些人,而是实在抽不出人手。”特索索莫克说道,“这么多牛,死掉后如果不及时地解剖掉,肉很快就不能要了。而且还要考虑长时间保存之类的事情,需要很多材料。我的手下忙这些事都忙得不可开交了。” “最先该考虑的难道不是怎么把这群牛全部杀掉么?”艾米在一旁喊了起来,“你们是瞒着我们补充了多少魔力,才敢做这种事情?” “魔力?我们没有多少魔力了。”特索索莫克黯然说道,“在英格兰的监狱里时就没剩多少了,后来就一直没有补充过。周围也没有可以发起荣冠战争的敌人,不回到阿兹特兰,我们怕是没法回复魔力了。” “骗人也要有个限度!连魔力都没有,你们要怎么用十三个人抓住这几十头野牛?” “我怎么敢骗神使大人?抓是肯定能抓住的,神使你们可能还是第一次见,但我们阿兹特兰人却很了解它们的习性了。第一,它们冲起来刹不住脚;第二,它们的眼神实际上也不太好,所以会把我们的人当成狼。”特索索莫克朝着下方一指,“看着吧,很快羽蛇神就能享受到我们献上的贡品了。” 阿兹特兰人模仿的狼嚎声又响了起来,刚刚出现的那几个阿兹特兰人终于把偏离方向的牛群赶了回来,朝着这边冲来。 “为了抓住这群公牛,我们先是想办法捕猎了几头狼,剥了狼皮,在它们的周边预先埋伏着。”特索索莫克说道,“虽然狼的体型比它们小很多,但见到狼就跑却是它们的天性。四面八方都有狼出现,它们就跑的更加慌张。不过人的速度跑不过这群牛,所以得依靠事先安埋伏好的‘狼’,把他们往特定的方向赶。” “为什么要让他们跑的慌张?”艾拉不明白,“这不是更加难抓到了么?” 话音未落,山坡下忽地又蹿出两个阿兹特兰人,它们身上并没有披着狼皮、而是披着和那群野牛一样的皮毛。 “我们想办法猎杀了两头落单的牛。他们眼神不好,会以为这是他们的同类。” “扮完狼又扮牛?这是要干什么?” “在奔跑时,牛群习惯跟着最前方的牛一起跑,光靠狼难以把他们精确地引往正确的方向,所以牛也是必须的。” 那两个披着野牛皮的阿兹特兰人直立着、用两只脚在地上狂奔,但身后的那群野牛却丝毫没有怀疑,尾随着他们一路狂奔而来。 ——而在这两个阿兹特兰人的前方的,是艾拉登高时见到的山谷的落崖。 “扮演野牛是最危险的工作,需要速度最快、也最胆大的人来担任。”特索索莫克说道,“落崖下系这一根绳索,他们的任务就是在野牛追上他们前跳下悬崖,并在空中把绳索给抓住。” 在特索索莫克介绍的时候,那两个阿兹特兰勇士同步进行着展示。他们在接近悬崖时逐渐放慢速度,最后如特索索莫克说的那样一跃跳下了悬崖,在空中抓住了垂下来的绳索。 而那群野牛却丝毫没有减速。在狂奔之中,它们接二连三地落下了悬崖。个别牛察觉情况不对,想要止住脚,但身后还在向前狂奔的同伴却一下子就把它们从悬崖上给撞了下去。 ——这群冲击力堪比重装骑兵的野牛群,就这样全部坠下了悬崖。 “我的部下正在山谷下磨刀准备割肉。”特索索莫克说道,“希望不会有人被掉下去的牛给砸到。” (本章完) 第十六章 神秘岛(4) 当艾拉跟着特索索莫克等人转到山谷底下时,下面的阿兹特兰人已经对摔死的牛群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所谓的简单处理并非解剖成肉块,那样不方便携带。他们只是把牛的肚子剖开,取出了其中的内脏。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牛的肚子里面往往塞满了草料,如果死去的牛不及时解剖,等这些草料发酵起来,肉就不能要了。 取出内脏后,阿兹特兰人四人一组,把牛系在棍子上抬了起来。他们来这个岛一星期了,有着自己的营地,不过他们不敢把这些牛往自己的营地运,而是跟着艾拉来到了她的驻扎地。 埃斯特拉德和乌尔夫已经把简单的营寨立好,达斯特和亚尔马尔的队伍也带回了充足的淡水,以及可以食用的水果、素菜、菌类、还有许多小动物的肉。但这些收获远远比不上阿兹特兰人的猎来的几十头野牛来的丰厚,接来的几天,艾拉的士兵可以好好地吃几顿肉了。 当然,看到一出海就被甩在后面的阿兹特兰人出现在这里,士兵们也很吃惊。 “你们是怎么追上来的?” 艾拉听到一个海盗在小声询问身边的一个阿兹特兰人。 “用桨。”那个阿兹特兰人一边做着划桨的手势一边回答道,“拼命地划!” “好家伙,有本事!”那海盗亲切地拍了拍阿兹特兰人的肩膀,“不愧是跟着我们瑞典王的!” 艾拉在一旁尴尬地笑着。她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但到底阿兹特兰人是怎么追上来的,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而阿兹特兰人也注意到了那群吕贝克的水手,他们的手被绳子捆着、被海盗们监视着,一眼看上去就和艾拉的士兵格格不入。 特索索莫克让自己的部下把自己抬到艾拉的身边,开口问道:“神的使者啊。那群奇装异服的人是什么来历?” 其实海盗王国的服饰对阿兹特兰人来说应该也是奇装异服,只不过他们已经默认这是普通的服侍了。 “是吕贝克的水手。”艾拉回答道,“就是之前我追赶的那一群,他们带走了我的货物。” “所以说,他们是战俘?”特索索莫克的眼睛兴奋地闪烁了一下,“神的使者啊,你是否可以把他们交给我们,让我们献祭给神明,恢复一点魔力?” “哈?献祭给神明?也就是说你们是想吃他们的肉?”艾米在一旁忍不住骂道,“伱们在开什么玩笑?怎么就死性不改?” 见艾米生气了,特索索莫克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袋:“我的错!这是羽蛇神的俘虏,我们怎么能用来献祭给太阳战神呢?我们愿意把它们的心脏献祭给羽蛇神,以换得神的加护!” 艾拉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人祭,羽蛇神也不喜欢。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 见艾拉不高兴了,特索索莫克悻悻地低下头,嘀咕了一句:“确实有种说法说羽蛇神讨厌人祭,没想到居然真有其事,真是一件怪事。” “在我们看来,你们那个喜欢人祭的太阳战神才是一个怪胎呢!”艾米在一旁说道,“而且我就搞不懂了,之前比约恩和我们说了烟雾镜和羽蛇神两个神的恩怨,从第一纪元讲到到第五纪元,里面就连太阳战神的名字都没出现过!但是比约恩又说,在你们特诺奇蒂特兰,太阳战神和羽蛇神是受到供奉的两位主神。这太阳战神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和羽蛇神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太阳战神……怎么说好呢……总之就是……” 特索索莫克支支吾吾了半天,竟没说出一句成型的话。最后,他只好低头道歉道:“我不知道,这种事情也许得回阿兹特兰问一下我们的祭司。” “祭司?不是,你们在搞什么?”艾米说道,“太阳战神是从哪里来了的、和羽蛇神是什么关系,这种应该算是基本的知识吧吧?” 就在特索索莫克被艾米穷追猛打时,乌尔夫靠过来,将一叠设计图纸递给了艾拉。 “我和埃斯特拉德考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选择了几个适合建立长久工事的地点。现在天还没黑,瑞典王要跟我去看一下么?” “这么快就做好了图纸么?” “只是一些草图,做示意用的。后续还要继续完善。” 艾拉草草地翻了翻那叠图纸,点了点头:“就一天而言,做的已经不错了。不过接下来你得抓紧些,等设计图完成,我留下一点部队施工,然后就要启航出海了。” “如果瑞典王急着出海的话,我可以留在这个岛上慢慢设计……” “不行,你是参谋,不能留在这里——总之,先去看看你选的地点吧。” 就在艾拉准备跟着乌尔夫走时,达斯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瑞典王!你过来一下,我这边有个不太妙的发现……” “瑞典王现在要和我去选据点的地址。”乌尔夫在一旁说道,“有什么事情,你我们回来再说。” “这不行,这件事情,在选址什么的之前必须要确认清楚才行!”达斯特喊道,“这个岛屿上面,很可能有原住民!” “你说什么???” 艾拉大吃一惊。她走这条航线,就是看准了这是一个无人岛。如果岛上有原住民,那她就无法宣称这座岛的所有权,这个岛屿就会成为一个公共的港口,以后各国的船只就都能以这个岛屿为中转站,前往阿兹特兰! 特索索莫克听到了达斯特的话,也扭过头说道:“这不可能!我们来时在这个岛上休息了数月,回来时到现在又过了七天,根本就没看到除我们之外的半个人影!” “能让你们三百号人休养数月,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了!你不觉得就无人岛而言,这座岛上的物产太丰盛了吗?” “光凭这说明不了什么吧。”乌尔夫说道,“这座岛屿本来也挺大的。”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刚刚,我在一只野牛身上发现了这个!” 达斯特伸出左手,在那食指的指甲上,粘着一丁点绿色的粘稠物。 “这是捣碎后的草药,留在那野牛蹄子上的一个旧伤口处。” 达斯特神情凝重地看着艾拉。 “这总不能是这群野牛自己捣碎了、敷在同伴腿上的吧?” (本章完) 第十六章 神秘岛(5) 艾拉伸出手指从达斯特指甲上取了一点那绿色的粘稠物,放在眼睛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果然能够看到还没被捣碎的草屑。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隐隐可以闻到一股食物的清香。 “要是这里真有原住民,那就麻烦了。最好和他们谈一谈,达成一个什么协议。”艾拉说道“师父,你有没有办法把找到这座岛上的原住民?” “要在野外找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爬到高处找烟。人的生活离不开火,不管是生火煮饭、还是点起篝火照明,都会产生烟。”达斯特回答道,“前提是他们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要是像英格兰森林里的那支伏兵那样,这种方法就不管用了。” “如果没有烟的话,就只能像上次那样沿着河流找了是吧?”艾拉思索了一会儿,“总之值得一试,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派人去几个山头上盯着,看晚上会不会出现炊烟。” 士兵们按艾拉的安排前往侦查了。这件事让艾拉没了勘察堡垒地点的心情,只在临时的营寨里忐忑地等待着结果。 “陛下,如果真的发现了原住民,你准备怎么去谈判?”艾米在一旁问道,“这个岛屿的位置太好了,一旦和文兰建立联系,肯定会成为一个非常重要且繁华的港口。要想和他们签订独占的协定,代价怕是会很大。” “对面没准还不知道这个岛屿的价值,说不定可以用少量的礼物拿下。”达斯特在一旁说道,“不过这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欺骗了,一旦对面意识到了,是随时可能撕毁和我们的协定的。” “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军事占领这里。”埃斯特拉德说道,“这种岛屿就算有原住民,数量也不会太多。我们可以轻易拿下。” “军事行动?”艾拉皱起了眉头,“我们这次出海是去贸易的,不是去到处树敌的。不能有军事行动!” “那,”埃斯特拉德问道,“瑞典王你是想放弃这个岛的巨大价值?” “我再说一遍,不能有军事行动!有什么事情优先靠谈判解决。除非对方对我们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不然决不能兵戎相见!” 见艾拉如此坚持,埃斯特拉德只好作罢。 “希望对面是聪明人,能够明白瑞典王的善意。”达斯特叹气道,“可别是那种坐井观天、鼠目寸光的井底之蛙。” 当天空被霞光布满时,一支侦查的队伍回来了。 “我们发现升起的烟了。”他们汇报到,“就在山背面的树林里!” 艾拉一下子站了起来:“马上带我去看!” 带上达斯特和一群空闲下来的士兵,艾拉跟着侦察队饶了小半个圈。果然,树林里有一股袅袅升起的青烟。她想想也没想就要往青烟的方向走过去,达斯特却在后面嘀咕了起来:“怪事,真是怪事。” 艾拉扭过头:“师父,你发现什么了?” “如果说这座岛上有原住民的话,你不觉得这烟太稀疏了么?”达斯特说道,“哪怕是几十人的小村庄,到了做饭时冒起的烟也比这个要重的多。就眼前这烟,那里怕是只有不超过五人。” 听了达斯特的话,艾拉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树林里的烟: “确实有点稀疏。没准不是什么原住民,而是遭到海难漂流到这里的水手。如果是那样,事情就简单了。” 他们向着那烟的方向继续走去。不多时就进入了树林。天色渐黑,艾拉抬头想要再度确认烟的方位,结果那烟却忽地消失了。 “对方已经做完饭了?” “有可能。”达斯特说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对方察觉到了我们,开始隐匿行踪了。” “要是落难的水手,应该会主动联系我们才对。不是落难的人,生活在这种孤岛上,人数很少,而且不愿意和外人接触……” “我知道了,这是破产的商人!”艾米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一下手,“为了躲避债务才跑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生存,所以不想见人、也不愿意回去!” “在这里瞎猜也无济于事。我要在这里建设据点,总要和他们碰面的。与其之后被弄得措手不及,不如现在就把情况了解清楚。”艾拉扭头询问达斯特,“师父,烟没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分散在附近找找啰。”达斯特耸了耸肩,“多注意一下树上有没有睡袋之类的东西,树下有没有类似栅栏之类的东西,最好再找找有没有山洞。树林里一到晚上就会爬满各种蛇虫,没有措施的话,人是无法睡踏实的。” “听到了吗?马上按师父说的去搜索!” 艾拉对跟来的士兵下达了命令。不过在士兵们离开前,她又想到了什么,追着补充了一句:“记得,发现疑似的藏身地后不要惊扰对方,回来找我,由我向对方交涉!” ——对方的身份不明,要是交由那些海盗处理,怕是会平白多生事端。 趁着士兵们离开的时间,艾拉坐了下来,思考着谈判的策略。对她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完全占有这个岛屿,如果岛上的原住民愿意离开这个小岛去海盗王国生活,那她也不是不划出一片土地给这群原住民;如果这条路行不通,那最好就是把这个岛屿置于海盗王国的庇佑之下;如果还是行不通,那至少也得签订一个让他们拒绝接纳它国货船的协议。 这种交涉目标,在不采用军事威胁的情况下,那就只能使用利诱。 “生活在哥特兰肯定比生活在这小岛上好吧……就是不知道这群原住民喜欢什么,是更贴近阿兹特兰,还是更贴近我们……” 如果和阿兹特兰差不多,那艾拉的船上装满了绿色琉璃和铁制工具。别说一个岛屿了,她在出海前有询问过特索索莫克,这等数量的财宝,在阿兹特兰甚至足以买下一整座城邦。 在天色完全变的漆黑前,搜索队回来了。 “瑞典王,我们发现了一个山洞。” “哦?还真有山洞?”艾拉问道,“那山洞里面有人吗?你们确认过了吗?” 搜索队的成员们就像冻着了一般使劲用手掌搓着自己的胳膊:“山洞很黑,我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是从山洞里却一直在发出又像是人、又像是狼的叫声……听着让人寒毛直竖。” (本章完) 第十六章 神秘岛(6) 在搜索队成员的带领下,艾拉站到了那个山洞前。那山洞位于树林附近的山脚下,有一人多高,完全足够一个成年男子直立进入。天色已暗,艾米点起一个火把往里面探了探,但那点光亮就像是投入湖中的一块石头,只让附近的一丁点区域泛起光的波澜,而在山洞更深的地方,黑暗依旧如死了一般的宁静。 山洞里寂静无声。 “你们说的那又像是狼、又像是人的叫声呢?”艾米询问搜索队的成员,“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刚刚我们在时是有的!”搜索队的成员全部都信誓旦旦地回答,“那声音诡异的很,听着和鬼差不多,让人忍不住想要进去把发出怪叫的人给揍一顿。” 艾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为何,那上面有点发烫。 “有人吗?”达斯特朝着山洞里喊道,“这里是瑞典王和她部下的士兵。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拜访一下你们!” 声音飞入洞中,发出悠长的回响。 “没人应,但这里肯定是有人住的。”达斯特用脚趾头点了点身下的地面,“你看这里,草地被踩出了一条小径,说明这里经常有人出入。” “看起来对方不是很愿意出来。”艾米一旁说道,“陛下,要不我们直接进去见他们?” 艾拉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摇了摇头: “时间不是很早了,现在进去打扰别人不太礼貌。既然确认有人住在这里,那我们明天白天再来吧。” 想要好好地进行谈判,首先就是要表示出对对方的尊重。这一点,艾拉是十分留心的。 留在营地里的士兵已经做好了烤肉的准备,只等艾拉回来。阿兹特兰人捕来的野牛太多了,艾拉的士兵加上阿兹特兰人的勇士和吕贝克的水手,一共两千多人,一顿都还吃不完。从数量上看,哪怕一天到晚只吃肉,这些肉也足够他们吃上一个星期。而如果风干或腌制后省着点吃,在到阿兹特兰前,他们都不会缺肉了。 不过,阿兹特兰人看吕贝克人的眼神有点凶,而吕贝克人看阿兹特兰人的眼神则充满了畏惧,活脱脱像是一群狼和待被捕食的羔羊。安全起见,艾拉把他们两波人分别安置在了营地的两侧,自己的部队则位于营地正中。如此,平安地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艾拉吩咐手下准备见面的礼物。她不知道岛上的原住民是来自阿兹特兰还是来自旧大陆,就按两边的喜好各准备了一点东西——铁制工具、绿色琉璃珠、蜂蜜、毛皮、香料、以及一小罐金币。这些东西被放置在从飞翔的西兰人号底层牵上来的一头小羊羔身上,而羊羔本身也是礼物的一部分。 以达斯特昨晚判断出的“不超过四、五人”这个数量而言,这算是一份厚礼了。 此外,为了不让对方感到受到威胁,艾拉只带了达斯特和艾米,以及两个士兵负责赶羊。 就在艾拉整顿好东西、准备赶着羊出发的时候,船上的测量员挠着脑袋找了过来。 “瑞典王,你过来看看,不知道到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我昨天测量出的结果和今天的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 “不知为什么,今天测量出的经纬度,比昨天测出更偏向西南!”那测量员说道,“岛屿总不可能向西南飘动,而且这飘动的速度还比我们的船要快!肯定是有哪一步搞错了,可我从太阳出来时验算到现在,就是没发现我错在那里!” 一听海盗提起这件事,艾拉的脑袋就又开始发疼了。她知道肯定有哪一步出现了错误,不然阿兹特兰人不可能来到他们的前方,但要找到这个错误点非常麻烦。要是器材、算法上的问题那还算好的。如果不是,那就是理论有误。可测量经纬度的算法牵及到的理论何止一、两个,没有个一年半年的,又哪能找到问题的所在? “你再验算一下,等我先去拜访当地居民回来!” 艾拉抛下这句话,然后闪身就跑。天文学的事情已经够让她烦躁了,她可不想再分出一部分的精力在地理学上。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就算是在同时在天文学和地理学取得至高成就的那个托勒密,也不是在同一个时段间里同时研究这两门学科的。 不多时,艾拉再度来到了那个山洞前。山洞和昨晚一样静悄悄的,没有传来士兵们汇报的那个诡异的声音。只是不知为何,艾拉感觉自己的脑袋又有点开始发烫了。 “有人吗?”艾米朝着洞里面喊道,“瑞典王备了一点礼物,来拜访你们了!” 没人回答艾米的话,就和昨天一样,洞里静悄悄的。山洞外的众人对视一眼,点起灯、赶着羊、带着礼物走进了山洞。 山洞很深,越是向里,空间就越是宽阔。不久,艾拉听到了从洞穴顶部滴落的水滴声,继续向前走一段路,一潭湖水就出现在了洞穴的内侧。洞穴顶部不停有水滴低落,在湖水中荡起一片片涟漪。 这里就是山洞的尽头,再也没有路了。 达斯特指了指洞穴边缘一处铺好了用来睡觉茅草,以及地上没有清理干净的几块木炭:“确实有人生活。不过就这茅草的数量来看,生活在这里的怕是只有一个人。” 艾米颇感意外:“只有一个人?那多孤单啊?” “只能用落难了来解释。但是既然落难,为什么反而要躲着我们?” 艾拉按着发烫的额头,扫视了洞穴一圈,最后把目光停在了那片湖上——有一条小径直通向湖的伸出,在小径的最末尾、也是湖的最中心处,正插着一根像是棍子的东西。 她沿着小径来到那根棍子旁,发现那是一根木质的手杖。手杖的底部穿透一张地图,插入了泥土里。 “咦?这地图?” 艾拉一瞬间感到有些意外。她拔出手杖,把那地图拿到手里细细地观看。这是一份世界地图,所包含的区域囊括了欧、亚、非三洲,一直延伸到一个被标注为“serica(塞里丝卡)”的东方国度,其国境内还特别标注出了首都:“咸阳”。 但是,地图上没有冰岛,没有格陵兰,也没有文兰。柏拉图描述的那个亚特兰蒂斯也没有。而在地图的最南方,非洲更往下的部位,却莫名其妙地绘制着一块新的大陆。那大陆横向展开,从非洲的下方一直延伸到塞里丝卡的下方,在大陆的内侧则用字符标注着这块大陆的名字:terraaustralisignotga(南方未知大陆) “唔,这张世界地图好像以前哪里看到过,我想想,它的作者是……” 不等艾拉回忆起绘图者的名字,一个愤怒的声音就从洞口传了出来: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没有拼错,是australis,不是australia。地图上写着的这个词是南极和澳大利亚两个大洲的词源。 第十六章 神秘岛(7)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男子。他身上披着一件用兽皮缝制的袍子,右侧的肩膀、胳膊、胸膛全部裸露在外,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和结实的肌肉。他的皮肤和脸上用红色的染料绘着羽翼状战纹,脖子上挂着一圈用猎物的牙齿制成的项链,背上还背着一根粗木棍,活脱脱一个野蛮人。 察觉艾拉等人进入了他的洞穴,他一开始显得有些惊愕,但当他察觉艾拉拔出了拐杖时,惊愕就变成了愤怒。他仰起头,对着洞穴上方愤怒地喊道:“普尔加托里奥!普尔加托里奥!你在干什么?我命令你守卫此地,你却让外人进来了!” 这个动作让艾拉等人吃惊地抬起头,都以为顶上有一个她们没有注意到的家伙存在。但是那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水滴,依旧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同样,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那个男子。有的只是溅落的水声,保持着一定的频率,“哒、哒”地响着。 见到没有人回应,那个男人暴怒起来,一把拔出了背后的那根粗木棍。那木棍看起来像是直接用取用的大树树干,和男人的腰一般粗,只在最底下削掉了一部分作为握手、最顶端削尖了一部分作为矛头。能够使用这样的武器,可以想象这个男人有着何等的怪力。 载着礼物的羊手到了惊吓,躁动起来。艾米几步跑到通往湖心的小径前方,挡住和男人和艾拉中间的路。在场的众人当中,艾拉在湖心看地图,离这个男子最远,不方便说话,于是艾米陪着笑对那野人说道:“冷静、我们没有恶意。不要生气,我们是来拜访你的,看,这头羊就是我们的礼物、礼物!” 但那野人瞥都没有瞥羊一眼,只是瞪着远方的艾拉,抡着木棍、迈着大步,向着她直冲而来。 “你厉害,我投降、投降!” 达斯特陪着笑闪到了一旁。那野人看也不看就从他身边冲了过去。但同行的两个士兵可不会放任那野人接近艾拉和艾米。他们抡起胯间的斧子,一左一右对着那野人扑了过去。与此同时,达斯特在那野人的身后刷地一下拔出剑来:“有人帮忙的话,我就不投降了!” 一时间,三人从三个方向同时朝着那野人发起了进攻。但那野人的脚步却丝毫没有一刻的停滞,在奔跑之中抡着棍子朝前方一扫,一下子就逼退了前方的两个士兵。达斯特从背后朝那野人发起突袭,那野人头也不回,把木木棍的后端往后一顶,一下子就截住了达斯特的剑。与之同时,木棍上忽地生出一股暗劲,把达斯特手中的剑给震的粉碎! “快跑,这是碎剑术!”达斯特朝着堵在路口的艾米喊了起来,“这个野人是剑之一族的弟子!你挡不住他的!” “你在瞎喊什么!”艾米不满意地冲达斯特白了一眼,“陛下就在后面,我怎么能跑?” 话虽如此,艾米心中也不免赶到一些畏惧。就在刚刚,她一连尝试了三次阿芙洛狄特的加护,但却丝毫没对那野人产生任何的影响。 “当然是骗人的啦。” 达斯特嘿嘿一笑,忽地蹲下来把一根绳索一拉,那野人登时向前一倾倒在了地上。艾米这才注意到,原本用来牵羊的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从羊身上解了下来,在地上摆成了一个简易的绳套陷阱。 达斯特一刻也没有犹豫,在那野人的身体向前倾倒的同时,就马上朝前冲了过去。那野人虽然被绊了一跤,但却并没受伤,很快就把身子转了过来。谁知在他转身的同时,达斯特却朝前撒了一把生石灰。倒在地上的野人哪能看到达斯特的这个动作,刚转过身,眼睛一下子就被落下来的生石灰给迷住了。 “嘿,小心,乱擦会烧坏眼睛。”达斯特幸灾乐祸地在一旁说道,“冷静一点,坐下来,我再把清洗眼睛的特制药水给你。” 谁知,从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的野人嘴里却忽地冒出了一连串诡异的词汇: “el,elohim,elohi,ehyeh,asher,ehyeh,zabaoth,elion,iah,tetragrannaton,shaddai……” 随着他的吟诵,一股庞大的魔力开始在山洞中涌动。 “该死、该死!这野人还是一个魔法师!”达斯特着急地跺着脚,对另两个士兵喊道,“快一起扑上去,把他给按住!” “el……?” 这个在吟诵中反复出现的音节,让艾拉莫名地感觉熟悉。她下意识地张开嘴,以和那野人相同的节奏,念起了记忆中那段相似的咒文: “elberith(立约者),elshaddai(全能者),elm(永生者),elelyoh(至高者),adonai(主)……” 在艾拉背诵记忆中的那段咒文的同时,那野人的吟诵声却变了一个样: “元素被击垮,天空在震撼,大海在倒退,火焰被熄灭,大地在战栗!所有天上、陆地和地狱之主一同战栗、无法平静、陷入困惑,汝因此前来!以至高神之名,marbas,我召唤汝,请立刻以人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有任何残缺或扭曲。以tetragrannaton的避讳之名,marbas,立刻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有任何迟疑!” 在那野人的吟诵声中,艾拉的额头越来越炽热,倒六芒星的符号和那“666”的字符以深邃的黑色浮现了出来,向外散着一股不祥的魔力。艾拉的脑袋因之变得昏昏沉沉、无法思索,只按着记忆把咒文念了下去。在那野人念到最后一句“以tetragrammaton的避讳之名”时,艾拉也念出了记忆中亚伯兰罕古教会那段咒文的最后一个词汇: “y-h-v-h!(雅威)!” 那瞬间,流转在山洞间的魔力就如冰封般凝滞了。又一转眼,那股魔力冰释瓦解,荡然无存。 艾米在一旁看的呆了:“陛下……刚刚那段咒文,这是你的魔力?” 额头的炽热逐渐平息,艾拉捂着脑袋站了起来,痛苦地摇了摇头:“是贾比尔的,这个野人的魔法和亚伯拉罕教会有关!” 最令人害怕和震惊的事情莫过于此,艾米的眼中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杀意。谁知,那野人却忽地安静了下来,恭顺地在艾拉面前低下了头: “预言之子,奎拉奇里大师正在阿兹特兰等你。” 野人念的那些字母,都是上帝的神名。 第十六章 神秘岛(8) “预言之子?” 这个称呼艾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上一次听到还是在安提利亚遇到贾比尔的时候。而艾拉的惊讶还不仅于此: “你到底是谁?奎拉奇里大师又是谁?他怎么知道我正在前往阿兹特兰?” “我叫波波,遵循奎拉奇里大师的指示,前来把索索莫克王接回阿兹特兰。” 那野人把头仰了起来。他的眼睛被达斯特的石灰粉迷住无法张开,只能依据艾拉的声音寻找她的方位。他那张充满着野气的粗犷脸庞上带着几分尊重,其洪亮的声音穿过半个湖面,清晰地传入了湖心的艾拉的耳中: “经由占卜,在出海前,奎拉奇里大师就预测到了预言之子你的到来。” “占卜?” 艾拉远在湖心,并不方便和那野人对话。但那男子刚刚展现出来的闪米特系统的魔法让她心中多了几分谨慎。她并没有靠近那个野人,只是向艾米抛去一个眼神,示意艾米帮她问话。 艾米心领神会,顺着艾拉的话喝问道: “你刚刚是说占卜?奎拉奇里大师他连瑞典王的面都没见过,竟然能占卜到她的行动?那你能不能让他占卜一下,瑞典王接下来会迈右脚还是左脚?” “奎拉奇里大师并不在这里。对预言之子的事也只是很模糊地提了一句,说是特索索莫克此行会带回预言之子。我送特索索莫克去海的对岸时就记住了他所有部下的脸,这次接他们回来时并没看到有陌生的脸孔,所以没放在心上。要知道预言之子会在今天来到这里,我肯定是留下来等候的!” “接特索索莫克?”艾拉皱着眉头追问道,“他们有三百多人,自己乘着船,为什么要你接送?我也从没听他们提起过你。” “奎拉奇里大师说了,以阿兹特兰目前的航海术,绝对无法安全往返于大洋的两侧。为此他特地准备了这个岛屿,以供他们在中途休养,顺带捎他们一程。不过特索索莫克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只认为是在大洋的中途找到了一个可以歇脚的大陆。” “准备了这个岛屿?”艾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听你这语气,这个巨大的岛屿不仅是那什么奎拉奇里大师造出来的、而且还和桌子、椅子一样,能够随意地搬来搬去?” 这是很明显的不信任。谁知那野人却毫无知觉,连连点头,顺着艾米把话说了下去:“你说的对,这个岛屿就是应奎拉奇里大师的呼唤而来,而我则是他安排在这个岛上的看守人。” 那野人的反应太过坦然,反倒让艾米一时不知该问些啥了。达斯特一直压在那野人的身上。在野人和艾米对话时,他默不作声地把玩着手中的水瓶。见艾米的问话停了,他朝艾米打了一个手势,询问是否要给这个野人清洗眼睛。 艾米也无法做出决定,只好回头看着艾拉,喊道:“陛下,你怎么看?” 在刚刚的对话中,野人一直用着很高的声音,以便让艾拉也能够听得清楚。却见艾拉挺起胸,隔着湖喝问道: “我只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刚刚用的是闪米特人的魔法,你、还有那个奎拉奇里大师,和亚伯拉罕教会、和天方帝国是什么关系?” “亚伯拉罕教会?闪米特人?天方帝国?”那野人发出疑惑之声,“那是什么?我从没听过?” “陛下?你在问什么?”就连艾米都对艾拉的这个问题感到吃惊,“这人明显就是阿兹特兰人。天方帝国的手伸到哪里,也伸不到文兰吧?” 艾拉自然也清楚自己的问题很荒谬,但是一来贾比尔留下的魔法起效了,二来这个野人刚刚明显吟诵了一大段天方帝国至高神的神名,要说两者完全无关,那无疑也是荒谬的。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准备继续盘问这个野人,谁知一个:“你”字刚说出口,地面忽地出现了一阵剧烈的抖动,把她一下子掀翻在了地上。与之同时,她感觉身体像是被什么提起来一样,正在和大地一同快速地上升! “这是什么回事?”达斯特激动地一把压住了那野人的脑袋,“你立刻给我解释清楚!” “这座岛屿的名字是麦格拉尼卡!”那野人在地上努力地开口回答道,“是应奎拉奇里大师的召唤而来、可以移动的巨兽!” “巨兽?” 包括艾拉在内,所有人的大脑一时都无法理解这话的含义。他们只感觉震动却延绵不断地持续着,原来一滴一滴往下滴的水珠就如小雨般从洞穴上方落了下来。不只是水滴,还有岩石和泥土的碎块,也开始从洞穴顶部啪啪地往下掉落。 “快带上瑞典王离开这里!”达斯特率先反应过来,“这个山洞说不定会塌方!” 一听到“塌方”几个字,正按着野人手臂和大腿的两个海盗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可由于大地摇晃的越来越剧烈,他们难以站稳,几度摔回到了地上,直到他们摸到洞穴的边缘、扶住了墙壁,这才终于稍稍站稳了些。 处在湖心的艾拉完全没有可以抓扶的地方。她抛掉地图,抓起袍子在湖间的小径上跑了几步,可大地只微微晃了一下,她就差点失足掉进了湖里。看到艾拉的样子,艾米急了,慌忙也踩着小径朝着艾拉跑了过去,可在大地不停的摇晃下,她很快也只能趴在地上,艰难地在湖间小径上匍匐前行了。 一大块石柱从洞穴顶部坠落了下来,落进湖水中。溅起的巨大的浪花把艾拉浑身打的湿透。 看到艾拉和艾米的窘样,达斯特连忙朝离艾拉等人较近的两个士兵喊道:“先别急着跑,回来把瑞典王救出来,就用地上的这根绳子!” 原本安静的野人一听到“救”这个字,忽地一下撑起了身体。达斯特一人按不住这个野人,被他一甩手抛出半米远。达斯特在地上连做几个翻滚,起身后正要寻找武器,却见那野人已经把脚下的绳套扯了下来。他看不到艾拉在哪里,但顺着艾拉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还是把绳子准确地抛了出去。 “大胆往前跑,不要怕落水!”那野人朝着艾拉喊道,“这水很浅,淹不死人,抓住这根绳子,我把你给拉出来!” 第十六章 神秘岛(9) 听到那野人的话,艾拉壮起胆子,站起身体朝着艾米直冲过去。晃动很剧烈,半路上,她还是失足落水,但那湖里的水确实如那野人所说,只将将没过她的肩膀。她飘在水里向前游了一会儿,终于成功抓住了绳子。那野人在后方使劲地一拉,就把她拽上了岸。 震动还在持续,越来越多的石柱从山顶坠落,整座山洞岌岌可危。而那野人由于被迷住了眼睛,跌跌撞撞地找不到路。达斯特连忙冲过去抓住了绳子的末端,冲着那野人喊道:“老兄,我在前面带路,你抓着绳子跟我走!”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跑出洞穴。天地豁然开朗,山峰还是那个山峰,树林还是那个树林,唯有盘旋在天上的飞鸟,却无一例外地都在向下俯冲。 “这些鸟怎么回事?”艾米问道,“它们都喝醉酒了?怎么都往地下掉?” “不是鸟在往下掉,是我们在上升!这整座岛屿都在往上升!”达斯特扭头冲着拉出来的那个野人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刚说这个岛屿是那什么大师的召唤出来的巨兽?那它这是肚子饿了想吃饭,还是肚子难受想拉稀?” “大多数时候,麦格拉尼卡都是很老实的。” 那野人伸出双手朝着前方摸索,一个踉跄,差点没被地上的石块给绊倒。达斯特看不过去,把水瓶子放到它手上,交待到:“用这个冲洗一下眼睛,能看清了再说话!” 有碎石从山顶滚落,艾拉背后的整座山脉都在大地的力量下震动着,看上去随时可能出现滑坡。而前方的森林遮挡了视线,让艾拉无法看清岛屿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你们扶着他跑!”艾拉吩咐跟着跑出来的那两个海盗,“我们先跑到开阔的地方去再说!” 树林成片成片地翻到,山脉在颤抖中摇摇欲坠,动物惊恐的叫声此起彼。所有人的心里都明白,这块土地正在产生一场剧变,他们和动物一样搞不清事情的原由,但野性的本能却驱使着他们速速离开此地。 艾拉等人跌跌撞撞地沿着山路跑下,终于来到一片开阔处,在那里,他们望见了当初登陆的海岸。 飞翔的西兰人号巨大无比,即使身在此地,也可以望见其巨大的船身,而其和海岸的相对位置,再度清晰地告诉了他们“岛屿在上升”这个事实——它正在连同海水一并地下降着,逐渐远离海滩、远离艾拉的视野。没过多久,它似乎是触碰到了海底的泥滩,停止了下降。又一眨眼间,船锚所扎根的泥滩就“轰”地一声浮出了海面。 若非亲眼见到,艾拉怎么都不会相信:这座浮在海面上的巨大的岛屿,竟只是那头被野人称之为麦格拉尼卡的巨兽身体最上端的一小部分。 沉没在水下的泥滩随着岛屿一同上升,反把艾拉的舰队又托了起来。原先聚积于泥滩上方的海水就像被沥干了一样,化为无数道巨大的瀑布,“哗哗”地朝着下方流去。 “是因为你们刚刚拔出了奎拉奇里大师的法杖!”那野人终于清洗完眼睛,喘着气说道,“光凭我的力量,无法控制这种巨兽。它能在大海上安静地游走,全是因为奎拉奇里大师留下来的法杖。法杖一被拔出来,它就失控了!” “我的天!”达斯特抱着头喊了起来,“这种重要的东西,你们也不找个人看管一下?” “怎么就没人人看着?”那野人因达斯特的话而愤怒了,“你们进山洞前就没听到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吗?那是普尔加托里奥,应我的召唤而来的恶魔!他的阻挡难道不顽强吗?还不是你们强硬地闯了进去!” “什么普尔加托里奥,我们见都没见过!” “我知道了,难怪在洞穴前我的头就一直发烫。”艾拉扶住自己的额头,“这魔法怕也是属于闪米特人的系统,被我给消除掉了!” 说话间,大海上忽地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嘶鸣声,其声势远超惊雷。只见在距离海岸约一海里的海平面上,一只巨龟的头从海底探了出来。 “居然是海龟!”那两个海盗惊呼起来,“我们居然停泊在一只海龟的背上!” “这就是召唤兽麦格拉尼卡的全貌。”那野人说道,“如此的庞然大物,是只有如奎拉奇里大师这般的的伟人才能驱使的伟大之兽!” 大地的摇晃停止了。将大半个身体浮出水面后,那海龟就停止了上升。艾拉等人只感到一股巨力把他们向前一推,随即,强风就迎着他们扑面而来——这巨大的海龟正在大海上快速地游行,虽然他的体型巨大,但其速度却似乎还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之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任谁都会想打听清楚奎拉奇里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但艾拉问的却是另外的问题: “你说它现在失控了是吗?”艾拉认真地看着那野人,“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它该不会在游累了之后,直接沉入海底吧?” 这么问的同时,艾拉的头脑也在飞速地转动——既然这海龟上升到现在的这个高度花了这么多的时间,那么下降的时候也可以按这个时间算。他们需要时刻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待命,等海龟下沉时,他们要抓住船只接触到海面的短暂时间,及时地扬帆起航, 但是那野人却摇了摇头。 “麦格拉尼卡喜欢阳光,是不会选择沉入海里的。脱离奎拉奇里大师的控制后,它会一路向南,直到和它的故乡融为一体。” “它的故乡?”艾拉想起了法杖所插的那副地图的内容,“你指的是‘terraaustralisignotga’(南方未知大陆)吗?” 那野人钦佩地点了点头:“就是那里。这个名词,几十年来我只从奎拉奇里大师的口中听到过,你是第二个。奎拉奇里大师说你拥有超凡的知识,果然如此。” 艾拉一下子来了兴趣:“所以说,那个奎拉奇里大师已经发现了南方未知大陆?” 第十六章 神秘岛(10) 对艾拉和那野人说的话,艾米和达斯特都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陛下,南方未知大陆是在哪里?是指神圣阿非利卡王国么?” “不是。”艾拉回答道,“比阿非利卡还要朝南。” “瑞典王,我差不多周游了世界各地,可没听说过什么南方未知大陆。神圣阿非利卡王国的南边我也去过,那里是一片大沙漠,不管怎么走都是大沙漠,我差点遇难死在那里。那里应该已经是已知世界的最南部了。” “我也是刚刚在地图上看到,然后才想到这个名词的。”艾拉解释道,“它的名字既然叫做‘未知大陆’,自然当然不会是已知的世界。这是最初由亚里士多德提出的一个理论:已知世界的大陆全部分布在大陆的北侧,重量极不平衡,那么在南方大概率还有一块没有被我们发现的大陆,平衡着大地总体的重量;后来的托勒密又发展了这个理论,断定这个大陆位于印度洋附近,因为只有在这个位置,才能平衡北半球的大陆。虽然这完全是一块假想中的大陆,但支持这个理论的学者还是挺多的。” “这理论一听就很有道理!重量不平衡的话,大地就会倾倒,水就会哗哗地朝着一边溜走。”艾米连连点头,“我也支持南方大陆理论!” “前不久,我还怀疑过南方未知大陆和亚特兰蒂斯一样,都是虚幻的假设。”艾拉的眼里则闪烁着求知的光芒:“你刚刚说这海龟要回到南方未知大陆,那也就是说,那个奎拉奇里大师是已经确定了那块大陆的具体位置了,是也不是?” 那野人愣了一下,回答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我是听说奎拉奇里大师原本准备使用召唤术让南方未知大陆直接现身在他眼前,结果却只来了这头大海龟。不过,既然召唤术有成果,那南方未知大陆一定就是存在的吧?奎拉奇里大师也是这么认为的。” “好吧,原来是这样。” 不知为何,艾拉一下子就显得对这件事情索然无味了。 “你刚刚说了那么多,那奎拉奇里大师到底是谁?”艾米在一旁问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能不能和我们说说?” “这种事情以后再谈。”艾拉打断了艾米的问话,“现在最要紧的是和大部队汇合,商量应对的措施吧。” 艾拉的营地原本就是临时匆匆搭建的,并不牢固。刚刚的震动让其损毁了一半。海盗们聚集在营地外,焦急地等待着什么。见艾拉回来,他们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老远就喊了起来: “瑞典王!飞翔的西兰人号搁浅了,我们推不动!你快过来看看吧!” “什么搁浅!飞翔的西兰人号往悬崖上掉下去了!这该死的岛是一只潜在海里的大乌龟!” “好消息,瑞典王,六分仪和算法都没有出错!但是这只海龟一直在偏航!我没法指挥它!” 在海盗们急的团团转的同时,阿兹特兰人却都悠闲地地躺在阴凉底下。 “什么海龟,这个岛屿叫麦格拉尼卡,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宠物。” “奎拉奇里大师准备接我们回阿兹特兰,我们有福了,不用再吃力地划桨操帆了。” “运气好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能见到奎拉奇里大师一面呢!” 至于吕贝克人,他们瑟瑟发抖地缩在一个角落。他们知道自己是俘虏,什么也不敢说。 听到阿兹特兰人谈论奎拉奇里大师,艾米却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再度开口询问道:“怎么,你们也认识奎拉奇里大师?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阿兹特兰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你是说奎拉奇里大师?我们阿兹特兰人就没有人不认识他的!他是阿兹特兰最厉害的魔法师,几年前他用强大的力量驯服了一座岛屿大的海龟,命令他在大海上救援落难的水手,说的就是这一头大海龟!” “我爷爷在的时候他就很出名了。我听说太爷爷在的时候,他也一样出名……总之他年龄已经很大了,非常大!” “有传说他是生活在第一个纪元的人类!世界毁灭了四次,他却一直活到了第五纪元!” “拉倒吧,那只是传说!不过他确实是整个阿兹特兰知识最渊博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这些都只是传闻,我们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他。”特索索莫克让部下安静下来,自己补充道,“我带着厚礼拜访过他很多次,不过每次都被拒绝了。不只是我,我听说就算是太阳王也从没见过他一面。” 那是自然的,“奎拉奇里大师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知识——他所还不了解的一切知识。”那野人从艾拉的身后走了上来,“你们要见他,就要准备相应的知识。当初我是靠着用鼻子吃面的知识才见到他的。” 人们这才注意到艾拉的身后多了一个人。特索索莫克察觉这野人的服饰装扮和阿兹特兰有几分相似,不由得问道:“瑞典王,这是?” “岛上的原住民。”艾拉很简单地做了回答,并未对野人的身份进行过多的介绍。 “我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波波。这座岛屿的管理者。”那野人只好自己说道,“按奎拉奇里大师的指示,不久前用岛龟把你们送到大海的对岸,现在来把你们接回阿兹特兰。” 一旁的海盗对波波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但那群阿兹特兰人却明显激动了起来。 “你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特索索莫克兴奋的声音压过了所有人,“我早就想拜访奎拉奇里大师,你是否……” “不行。”那野人干脆利落地拒绝,“要见奎拉奇里大师,请准备相应的知识。” “我没有什么足以在奎拉奇里大师面前展现的知识。”特索索莫克说道,“但是我拥有一整个城邦,享有阿兹特兰帝国五分之一的贡赋。我可以用财富和土地……” “不行。”那野人直接打断了特索索莫克的话,“要见奎拉奇里大师,就要准备相应的知识。” “你误解了我的话。”特索索莫克说道,“这些财富和土地怎能入奎拉奇里大师的法眼。它不是给大师的,而是给你的,我的朋友。” “奎拉奇里大师知晓一切。”那野人摇着头,“如果收了你的礼物,那么就连我都见不到他了。” “奎拉奇里大师也好,里拉奇奎大师也罢,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们之后自己去讨论。”艾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该怎么前往阿兹特兰。要是随着脚下这畜生到处乱游,我们肯定是要偏航的。” (本章完) 第十六章 神秘岛(11) 艾拉说的很认真,但有几个阿兹特兰人却捂着嘴在一旁偷笑起来——这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被认为是羽蛇神使者的艾拉在这伙阿兹特兰人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就连特索索莫克和她说话时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艾拉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笑什么?”特索索莫克生气地瞟了那几个阿兹特兰人一眼,“奎拉奇里大师不管怎么说都只是凡人,而这位是羽蛇神的使者,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特索索莫克一瞪,那几个发笑的阿兹特兰立刻吓得捂住了嘴。不过在底下,依旧可以看到阿兹特兰人在窃窃私语。 特索索莫克从担架上撑起身子,极为自责地朝艾拉鞠躬道歉:“神使,是我管教手下无方。阿兹特兰流传着许多因轻视奎拉奇里大师大师而遭到教训的笑话,但这些故事自然不适用于你。” 顿了顿,特索索莫克又说道: “不过神使大人,现在并不需要我们担心什么。至少对我们凡人而言,奎拉奇里大师是一个非常伟大的魔法师,他既然说要用这个巨龟送我们回去,那我们肯定能够平安地回到阿兹特兰。” “就是这样!”很多阿兹特兰人笑着应和着,同时嘲笑着艾拉的海盗们,“我们说了好几次没有问题了,这群大胡子的家伙却怎么都不相信我们的话,哭着想要找神使你来帮忙呢!” “关于这一点,”那野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那看似凶悍的脑袋,说道,“由于我的失职,奎拉奇里大师控制这头海龟的魔法已经失效了。” 忽如其来的沉寂笼罩了营寨的上空。方才还若无其事地嘲笑海盗们的反应的阿兹特兰人,脸色一个接一个地青了。特索索莫克更是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说话也变得结巴了起来: “你说已经失效了……是、是什么意思?” “就是失去了控制。”那野人回答道,“接下来,这海龟会一路南下,远离阿兹特兰。” “这……该死,阿兹特兰的南方可是有着一个野蛮人的帝国!” 艾拉向特索索莫克投以询问的眼神:“野蛮人的帝国?” “一群在山里打洞的老鼠一样的家伙组成的帝国。他们的每个士兵都会使用能够释放闪电的法杖!总之阿兹特兰不想和他们起冲突,我也不想见到他们!” “不会到那里去的。”那野人在一旁说道,“它会载着我们去更为偏远的南方。” “天,还要更南方?” 特索索莫克一下子从担架上摔了下来,朝前爬行几步,抱住了艾拉的脚: “神使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带我们回阿兹特兰啊!” 这群阿兹特兰人一慌,营寨里瞬间就变得比艾拉赶来前更为混乱。艾米皱着眉头,踮起脚尖在人群中搜索着几个人的身影:“亚尔马尔、乌尔夫、还有埃斯特拉德在哪里?” 艾米是想聚齐这几个参谋来给艾拉出点意见,不过跑来的却只有亚尔马尔和乌尔夫。 “埃斯特拉德他正制作梯子,现在应该快完工了。”亚尔马尔喘着气说到,“和飞翔的西兰人号间的通路被隔悬崖隔断了,我们知道瑞典王你一定会需要梯子的。” 能干的参谋团让艾拉心情舒畅了些。她跟着亚尔马尔来到那悬崖旁,那所谓的“悬崖”曾是停靠船舶的海面,可由于水位的下降,飞翔的西兰人号和吕贝克的一众商船如今正搁在悬崖下原本是海底的泥潭上,和艾拉相距甚远,如果没有绳索和梯子,确实无法靠近。 不过这一次,艾拉来到悬崖边没多久,埃斯特拉德就率队把刚刚赶制好的梯子给送了过来。这些梯子由士兵们的长矛拼接而成,再用绳索予以固定,制作简易、迅速,在军队中经常会用到。利用这些梯子,艾拉和几个士兵顺利地爬下悬崖。 虽然大部分海水都以瀑布的方式排了下去,但由于海底的泥滩并不平整,在低洼处还残留着一些积水,有些积水很深,完全就是一个小湖泊。除了积水之外,泥潭上还搁着许多的鱼虾和贝类,全部收集起来,估计能让艾拉的全军吃个好几天。 地面很潮湿柔软,一不小心脚就会陷落下去。经过一番吃力的跋涉,艾拉等人终于来到了船队旁。经过一番检查,船身没有什么大碍,只需稍作修补。唯一的问题是,船队搁浅的地方同海平间又相隔着一个悬崖。不想办法把船只运下去,他们就无法启航。 “如果光看眼前这个场景,那就像是我们把船开到了山顶上一样,简直是神迹。”在悬崖旁往下眺望的艾拉小声嘀咕着,“要是这个岛龟能听点话,这里没准能成为一个圣地,从贵族们手里骗点钱。” “幸亏特索索莫克腿脚没恢复,在山崖上下不来。”艾米在一旁吐槽道,“要让他听到从羽蛇神的使者嘴里冒出这句话,保不定会有什么反应。” “瑞典王,你回来之前我们几个参谋已经讨论过了,要离开这个怪物的背,无非三种方式。”乌尔夫板着指头数到,“第一个也就是我的方法:想办法把飞翔的西兰人号从悬崖上整个吊运下去,为此我建议建议我们设计建造一个超越以往所有的巨型起重机……” “唔,能率先想到利用先进的工具,不愧是学院的学生。”艾拉听着乌尔夫的汇报,满意地点了点头。 “起重机的强度肯定不够!这岛上能用的材料也就是木头而已,就算制作出了足够大的起重机,飞翔的西兰人号船身的重量也会让吊臂断裂的。”埃斯特拉德抢过话来,“我的建议是只把小船搬运下去。放弃飞翔的西兰人号。抛弃辎重轻装行军,也是常用的一种战术。” “轻装行军么?确实也是一个好方向。”艾拉又点了点头,“不愧曾经是拉格纳的将军,考虑问题的角度就是不一样。” “但吊运吕贝克的商船,需要的起重机也是很大的吧?我们目前根本没有这样的把握吧?”亚尔马尔在一旁连发两个反问,“我刚刚就对他们说了,与其建造不知有多多巨型的起重机,还不如只把材料运下去,直接在下方造几艘新的船!或者我们也可以把原先的船按部件拆分,然后运到下方重新拼装好。这样的成功率总比起重机高些!” “唔,不是想着怎么救搁浅的船,而是直接另辟蹊径,这个思路很灵活。”艾拉拄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点头,“亚尔马尔,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不是,陛下,这些方案一听就都不太行的吧?”艾米忍不住在一旁喊了起来,“你到底是在按怎样的标准选参谋部的成员啊?” 于是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艾米——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这个……”艾米支支吾吾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艾米,不要太过轻易地否认别人的提案。”艾拉认真地看向艾米,“虽然这些提案都有不足之处,但也都有可以参考的价值。好的方案从来就不是一步而成,而是在众多行不通的方案的碰撞下闪耀而出的。” “唔……是这样的吗?可我还是觉得这些方案一点用都没用……” 艾米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又摇着头。 而艾拉把头扭向了最后一个参谋:“师父,你的意见是?” “我的意见是什么都不想,先好好睡一觉。”达斯特打了个哈欠,“这座岛上的食物反正也充足。那个野人不是说奎拉奇里大师知晓一切吗?那他总会来救我们的吧?” (本章完) 第十六章 神秘岛(12) “不是?师父?你是不是又偷着喝酒了?”艾拉有些责怪地看着达斯特,“都说了,那个奎拉奇里的法杖已经被我拔了出来,这个岛屿已经失控了!” “他能预测到瑞典王你来这个岛屿,难道就预测不到法杖会被瑞典王你拔出?”达斯特把手一摊,“就算没有预测到,那现在总该知道了吧?大家都说他有多么多么的神通广大,那让他跑过来救一下我们,也不过分吧?” 艾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领神会,扭头询问跟来的那个野人:“奎拉奇里大师是否有预料到这个情况、和你交待些什么?” 那野人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袋:“这么说来,出海前,奎拉奇里大师确实有给我准备一个只有在危难的时刻才能打开的东西,我这就回去找找看!” 说着,他就跑回到悬崖边,顺着梯子爬了回去。这野人爬梯子的姿势十分古怪,经常脚还没踩上,双手就拉到了梯子的上一格,说是爬梯子,有一半却是靠着强大臂力把他自己给拎上去的。 “还真有留下东西?” 看着那野人离去的背影,艾拉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转头询问达斯特: “师父,你到底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那群阿兹特兰人的态度让我有些不太高兴。他们把奎拉奇里说的那么天花乱坠,习惯性地就想考验一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达斯特说道,“不过,瑞典王你又在想什么?看你之前的反应。似乎对那个奎拉奇里有些不屑一顾,也是认为他是骗子么?” 艾拉摇了摇头。 “也许那个奎拉奇里大师真的是一个高强的魔法师吧,我不懂魔法,说不好。但是,高强的魔法师我已经见过太多了,没有什么兴趣。” 强劲的风呼呼地从南方刮来,虽然难以看清巨兽的全貌,但凭着这风,人们依旧能够感受到这座岛屿正在迅速地朝着南方前行。 “这样的魔法确实令人惊叹……但是,奎拉奇里大师不会是使徒和神子的对手,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在狂风中,艾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说这个了。与其相信那个什么奎拉奇里大师,还是由我们继续讨论可行的方法吧。达斯特,你多少给出个实际点的主意。” “其实吧,我觉得就让这船在这里搁几天也好。这样还可以杀杀船底的蛆虫。”达斯特嘿嘿笑了一声,“另外,我觉得与其思考怎么把船从悬崖上弄下去,不如想办法让身下这头大海龟往下沉一沉,就算再大,那也只是动物,你说是不是?” “这么一说的话我也想到一个主意!”艾米在一旁兴奋地举起手,“我看过别人骑骡子,用一根绳子吊一份水果在骡子前面,骡子想着吃到水果,就不停地往前走了。我们也许能用这种方法让这大海龟直接朝着文兰游?” “唔……唔……唔……比起用果子……”艾拉开始上上下下扫视艾米,“用阿芙洛狄特的加护会不会更有效?” “我拒绝!陛下!我拒绝!” 讨论就这样进行了下去。参谋团的五人和艾拉以天马行空的方式发散着思维。更好的解决方法一个接一个地被提出,但究竟要采用其中的哪种方案,依旧是一件值得探讨的话题。 直到悬崖上方传来一阵吵闹声,打断了众人的思路。 艾拉担心吕贝克人被阿兹特兰人给吃了,急忙沿着梯子爬回营寨。却看到那野人浑身是伤地站在众人面前,将手中的一个黄铜壶高高地举起: “我扒开废墟,回山洞里找到了它,出来时还差点被压在山洞里!” 那野人气喘吁吁、但却有些得意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这是出海前奎拉奇里大师交给我的东西,和我说遇到危难时才能把它打开。这下子我们有救了!” 阿兹特兰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就连特索索莫克脸上也是满脸喜悦。看得出,他们对奎拉奇里大师极为崇拜。 “所以,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艾拉催促道,“打开让我看看。” 那野人点了点头,拧开黄铜壶的壶盖,从里面倒出了一枚刻有奇怪文案的金制戒指、一卷没有书写过的牛皮纸、以及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小石块。 随着这些东西一同被倒出的还有一封信,材质一看就和牛皮纸不同,似乎是用的树皮。 “所以,我亲爱的弟子,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决定打开这个黄铜壶,毕竟占卜所得到的预言总是那样的模糊不清。但我猜,不是麦格拉尼卡意图反抗我的魔法,就是我的法杖在某种原因下被拔了出来,是吗?” 在书信的开头部分,写信者就精确地指出了当下发生的事故。这让艾拉小吃了一惊。 “不过,不用担心,我已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将信翻到第二页,我将告诉你牛皮卷和戒指的使用方法,你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驯服麦格拉尼卡;如果你不信任自己的力量,你也可以将信翻到第三页,那里记载了小石块的使用方法,通过它,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自可以替你把一切事情摆平。” “靠我自己驯服麦格拉尼卡?”那野人摇了摇头,直接把信翻到了第三页。那里只写着两行字:“用力把它抛入海里,然后你就可以期待我的力量。” 那野人想也不想,抓起那块石头就用力地朝着大海里一丢。在石块接触到海面的那一瞬间,它的表面忽地亮起了一阵艾拉所熟悉的光芒—— “哲人的器皿?” 一阵忽如其来的尖锐歌声强硬地中止了艾拉的思索。在石块发出光芒的那一刻,这股没有源头的歌声就笼罩了整个岛屿。它以同样的音量刺激着众人的耳膜。歌声还算曼妙,却令人寒毛直竖、令人眼睛发红、令人忍不住想要用指甲撕扯自己的肌肤。很多人撕下衣服塞进耳朵,想以此阻挡那歌声,可那歌声却像是直接刺入神经的一般,依旧清晰地响彻于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就在人们快因这歌声而疯狂之际,光芒消失了,那歌声随之戛然而止。风声含混地响了起来,混杂着同样含混的几声鸟鸣。 那野人甩了甩因歌声而发胀的脑袋,再度看向第三页时,上面的字已经完全变了: “不要迷信于我,我亲爱的弟子。现在,将信翻回第二页吧。如第一页所叙,上面描述了驯服麦格拉尼卡的方法。想要掌控麦格拉尼卡,从一开始,你就只能亲自去实践它。” (本章完) 第十六章 神秘岛(13) “掌控麦格拉尼卡?我?”看着书信上的文字,那野人呆立在原地,喃喃地自言自语,“奎拉奇里大师,你太高看我了……我……我又哪有这种力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艾拉夺过书信,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一阵沉吟后,她把书信交还到了那野人的手上: “既然你的师父这么说,那就快开始准备吧,波波。” “可是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你看我这身板,是能掌控底下这座巨大岛屿的样子吗?”那野人的双手在发抖,“驯服召唤物,换句话说,就是将其奴役!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是会被反噬的!” “老实说,截止目前,我并没有去见那个什么奎拉奇里的兴趣。”艾拉冷冷地看着那个野人,“他能预测到数月之后岛屿的失控,却对近在身边的弟子的软弱一无所知,这样的人,有什么见的必要呢?” 那野人一下子生气了:“你是在怀疑奎拉奇里大师的能力?” “让奎拉奇里的能力被怀疑的人是你,波波。”艾拉认真地看着那野人,“他给了解决问题的方案,但如你所诉,这方案却一开始就行不通,不是吗?” 这句话把那野人给噎住了。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着牙齿,,脸孔一下子青、一下子红。良久,他才挤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了。我相信师父的判断。” “我倒觉得你还是没有理解你师父的用意。”艾拉叹了口气,“罢了,你就抱着这种心情去试试吧。” 艾米在后面扯了扯艾拉的衣袖,小声说道:“陛下,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觉得你比那野人还了解奎拉奇里的样子?” “奎拉奇里在信里写的很清楚:‘不要迷信我,我亲爱的弟子’,为此还特地设下了一个陷阱。可即使如此,他的弟子到最后却还是说‘我相信师父的判断’。” 说道这,艾拉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可我又有什么资格批评他呢?柏拉图说,‘大海上有个亚特兰蒂斯’,我就信了。而他的弟子亚里士多德早就说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所以亚里士多德是亚里士多德,而我却只是艾拉。” “陛下,太复杂的东西我听太不懂。”艾米小声询问道,“你是不是在说,这个野人没法控制我们脚下这个大海龟?那我们要不继续去和参谋团商量一下计划?” “不,先看看这野人的表现吧。”艾拉说道,“虽然弟子不中用,但奎拉奇里的这封信,倒是让我稍微产生了点去见他的兴趣了。 那野人看完信的第二页,闭起眼睛回想了一遍。 “里面的方法倒都是师父已经教过的。” 于是,他就开始着手在牛皮纸上绘制六芒星的符号:先是绘制一个圆,然后再圆内部内接上一个六芒星。这之后,那野人在六芒星上方的五个角上分别写上了了“te”,“tra”,“gram”,“ma”,“ton”,的字样,最下面的那个角上则绘制了两个艾拉不认识的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意思?”艾拉在一旁看着,问道。 “这五个字连起来就是tetragrammaton,奎拉奇里大师说这是某个人的名字。”那野人回答道,“而当人们呼唤这个名字时,其含义就是‘让汝万能、无穷尽的力量保护我们、守护我们。’” “汝?”艾拉追问道,“那个‘汝’是谁?” “不知道,奎拉奇里大师没有告诉过我。我想大概是指的太阳战神维齐洛波奇特利吧。”那野人挠了挠脑袋,“制作这个六芒星,主要是为了让召唤物以人的形态显现在我的面前,这样我们才能和它对话。要驯服麦格拉尼卡,第一步就是要通过魔法,使它显现在我的面前。” 做完这件事,那野人又拿出了从壶里倒出来的金制戒指。他把戒指凑到眼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上面的纹案,嘀咕了一句:“掉了两个字符。”然后,他就掏出一根骨针,开始在戒指上雕刻起字样。 “在字符完整无误时,这个戒指才有魔力。戴着它、把它举在胸前,它的力量就能保护我,让我不会因召唤物的灼热呼吸而化为灰烬。” 那野人如此向艾拉解释着自己的行动。 “在对强大的生灵举行召唤仪式时,必须处处小心。如果不做好万全的防护准备,必定会被其力量所击垮。” 艾拉从野人手上接过那枚戒指,看到上方刻着三个同心圆环。最外侧的圆环里如之前一样写着“tetragrammaton”,中间的那个圆环写着“anaphaxeton”,最内册的圆环里则写着“michael”。 “这又是什么意思?”艾拉问道。 “tetragrammaton就如之前所说,anaphaxeton是他的另一个名字,其含义为‘所有天宫的主人’。michael则是指的另一个人了,奎拉奇里大师说它是tetragrammaton的将军,在戒指上刻这个名字,是希望借助它的力量来守护我们。” “michael。”艾拉反复地念着这个词,“迈克尔,米卡尔……米迦勒???” “米迦勒是谁?”那野人不无疑惑地问到,“很有名吗?” 艾拉盯着那个野人的眼睛,希望从中读出什么。但那野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似地眨巴着眼睛。 “好吧,没什么。”艾拉叹了口气,“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奎拉奇里大师传授给这个野人的魔法是属于亚伯拉罕教会的系统——这件事如今艾拉已经是确信无疑。 但光凭这个还不足以推断奎拉奇里的身份。截至目前,艾拉已经知道他居住在阿兹特兰、了解“南方未知大陆”的学说、而且还会剑之一族的剑术。这三份知识本来应该是无论如何都凑不到一块的,这奎拉奇里所展现出来的知识实在是太多、太杂,以至于让艾拉根本无法判别其身份了。 准备好了六芒星和戒指,那野人开始地上绘画魔法阵。这项工作所花费的时间比前两项加起来还要多上数倍。不仅是因为魔法阵比较大,还因为魔法阵里面的符号实在是太多、太杂:在常见的魔法阵的圆中,绘制着一条饶了三圈的半的蛇,从蛇头到蛇尾密密麻麻地画着艾拉所不认识的抽象字符;在蛇盘绕的中心,划着一个菱形、四个六芒星,菱形处于正中,六芒星分列于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每个六芒星的的每个角上都写着含义不明的文字;在魔法阵的圈外还绘制着四个五芒星,分列于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方位,每个角上同样写着意味不明的单词;在魔法阵圈外的西南方还画着一个三角形,三条边上分别写着“tetragrammaton”,“anaphaxeton”和“primeumaton”,此外还有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符号,填满了几乎每一个空闲的角落,看的人眼花缭乱。 一口气画完和这个魔法阵,那野人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仪式的准备工作基本已经完成,只缺最后一个封印。”他说道,“但这个封印并不是任何时间都能制作,只有当月亮位于十二宫的处女宫时,我才能着手进行工作。” “那正好。”艾拉说道,“今天太阳下山时你就可以进行制作了。” “今晚?”那野人十分惊讶,“你为何可以如此断定?” “你知道黄道十二宫,却不知道这个?”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地涌上艾拉的心头。她有心想试探一下这个野人的魔法,就回答道, “因为我是羽蛇神的使者,羽蛇神是如是对我说的。” 第十六章 神秘岛(14) 正如艾拉所说,当天太阳下山时,月亮即位于处女宫。阿兹特兰人不知道黄道十二宫是什么东西,但看到那野人惊讶的表情,他们都发出了一声欢呼: “伟大的羽蛇神!伟大的羽蛇神!” “这说明不了什么,因为奎拉奇里大师也能预测星辰的位置。”那野人在一旁发出质疑,“如果预言之子和羽蛇神有关,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奎拉奇里大师没有告诉我?” “他连那石头会唱歌都没告诉你。”特索索莫克白了那野人一眼,“我们这次去新大陆,就是去找离去的羽蛇神。奎拉奇里大师让你来接送我们,不就是这个意思?” 那野人一时无言以对。他暂时抛下这件事,开始绘制封印,但在绘制时,他几次回头偷偷地看向艾拉,显然对她的身份有些在意。 他把封印绘制在一个五芒星形状的金制首饰的背面,这金制首饰是他自己原先就携带着的,背面本用血描着一个其他的图案。他把那图案擦去,用动物的血绘制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的图案,然后把它戴到了自己的胸前。 “这是奎拉奇里大师收服麦格拉尼卡时留下的印记。”那野人说道,“把这个印记戴在胸前,可以保护我免受麦格拉尼卡的伤害,并帮助我命令麦格拉尼卡。” “牛皮纸上的六芒星,金戒指上三重圆环,再加上这金首饰上的五芒星,你都已经做了三重的保护措施了。”艾拉在一旁问道,“驯服麦格拉尼卡,真的是那么危险的行为?” “四重保护措施,你忘了算地下这个最大的魔法阵。它能保护我免受麦格拉尼卡的怨恨。”那野人纠正道,“只做四重保护措施,是因为只有这四种保护措施。接下来就要看我自身的能力了。” 艾拉此前多少抱有看戏的心情,那野人这么一说,倒让她有些紧张了。 “你安心进行魔法仪式。”艾拉说道,“如果那什么麦格拉尼卡伤你,我们会在旁边协助的。” 那野人摇了摇头,用树枝围绕着魔法阵外围画了一个圈圈。 “不要进入这个范围。”他说道,“不然会打扰仪式。” 陆上狂风呼啸,树林簌簌作响,海水每时每刻都在碎裂成月光——哪怕到了夜晚,脚下的这座岛屿也依旧不知疲倦地朝着西南方移动。 在举行仪式前,那野人双膝跪地,对着天空进行着漫长的祷告,直到月光直射到他和他身前的魔法阵上,他才终于站了起来。 “我召唤汝,麦格拉尼卡。” 他用一根树枝指着那魔法阵,凝重地念到: “在至高无上的bernenis、baldachiensis、paumachia和apologiaesedes的力量扶持下,我强烈地命令汝、召唤汝,在万物膜拜者的至高无上的力量扶持下,我强烈地命令汝、召唤汝……” 随着咒文的念出,艾拉再度感到额头微微烫。不过也许是因为这个魔法并非针对她的原因,反应并不强烈。 “陛下,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艾米神情紧张地在艾拉耳边说道,“我们脚下的这个岛屿就是麦格拉尼卡,它要是真出现在了魔法阵里,那我们脚下的岛屿不就要消失、我们不就都掉海里去了?” “没问题,掉海里我们就能去开船了……大概?” 意识到问题所在的艾拉和艾米紧张兮兮地看着前方的仪式。 咒文很冗长,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艾拉没听过的名字。整篇咒文就是用那一个又一个名字堆叠起来,那野人与其说是在施展魔法,到更像是在用这些名字对召唤物进行威吓。 除了艾拉外,还有许多人在一旁围观。那些海盗们啃着果子,笑呵呵地就像看戏法一样看着那野人表演。而阿兹特兰人则明显兴奋的多,他们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野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还有人在下面悄悄模仿了起来。 在一阵悠长的余音中,野人结束了吟诵,然后将手中的树枝庄严地朝着那魔法阵上一指——! 风依旧在大地上咆哮着,月亮在云层中游走,让大地忽明忽暗。而那魔法阵静悄悄地躺在地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失败了吗?”艾拉在一旁问道。 “只是第一阶段的咒文,和对方礼貌地打声招呼而已。在这个阶段,什么东西都不出现是常有的事情。”那野人说道,“接下来,就要使用更严厉些的咒文了。” “你先等一下!”艾米急忙拦住了转身准备继续进行第二阶段的野人,“你先告诉我!如果那什么麦格拉尼卡出现在魔法阵上,我们会不会掉下去?” “怎么会?这次麦格拉尼卡是就在我们的脚下,如果它远在千里之外,被这个咒文一下子召唤到这里,那不就成瞬间移动了?哪有这种不讲道理的魔法?” “那这个魔法的目的是?” “呼唤麦格拉尼卡的灵体。”那野人回答道,“签订契约什么的,和灵体交流就已经足够了。” “灵体……?海龟的?” 这个熟悉的词汇,放在这里却让艾拉感到极其不协调。虽然她已经见过不少灵体,但至少都是人的。她不知道海龟也会有灵体——虽然这海龟大的离谱。 “麦格拉尼卡可不是海龟,它有着人的思维。奎拉奇里大师和我说过,类似的生物在世界上有七十余头,他将这种不是人、但又像是人的生灵统称为‘驳理之物’。” 艾拉想起了梅莉、库尔谢德拉和德拉古埃。 “这些生灵都很强大,但在这第五纪元,我们人类才是主宰!奎拉奇里大师传授我的这套魔法,就是用来控制这些驳理之物的。” 回答完艾拉的疑问,那野人把身体一转,张开双臂对着那魔法阵念起了第二阶段的咒文: “麦格拉尼卡,立刻显现在我的面前,不要有任何的残缺和扭曲。以梅瑟指定涌起力量将河水变为血泊的sabaoth之名;以梅瑟指定从河流中长出青蛙摧毁城市的asherehyenoriston之名;以梅瑟指定的elion之名,它制造了自开天辟地以来最可怕的冰雹;以梅瑟指定的adonai之名,它让大地布满蝗虫,吞吃所有冰雹的遗物……借可怕的神之右席的力量,借神座前四神兽的力量,借神座周围火的力量,借天堂圣容天使的力量,借神无上的智慧,我强烈地召唤汝,麦格拉尼卡,汝将在吾面前这个圆之中出现!诚实地响应我的要求、以汝之职责、汝之能力实践我所有的愿望!” 吟诵的咒文里出现的所有不是中文的词汇都是上帝的神名(它的神名实在太多了) 第十六章 神秘岛(15) 比之第一阶段的咒文,第二阶段的措辞确实严厉了些。但是那魔法阵依旧毫无反应,反倒因月亮隐匿于云层中而暗的几乎看不到了。就在众人紧盯着那魔法阵时,风忽地猛烈了数倍,将月亮快速地吹出了云层,在树叶簌簌的响声中,依稀掺杂着几声树枝崩断的声音。 为了站稳身体,艾拉不得不压低身体的重心。 “这座岛屿的移动速度是不是变快了?”艾米一边顶着狂风一边喊道,“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麦格拉尼卡拒绝了我的召唤。”那野人说道,“它似乎有点生气了!” “你还有其他方法吗?”艾拉问道。 “还有第三阶段的咒文,比前两阶段更加严厉。”那野人有些畏缩地看着艾拉,“如果用了的话,麦格拉尼卡肯定会更加生气,恐怕我们真的会从这个岛上掉下去!” “既然已经做了,那就要做到底。”艾拉说道,“拿出你所有的本事,让我看看奎拉奇里的弟子究竟有多少能耐。” 野人点着头,但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显然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什么自信。 “你怕什么?”阿兹特兰人在一旁起哄,“奎拉奇里大师让你这么做,难道还会有错?” 见那野人还在犹豫,艾拉转身吩咐自己的士兵爬下悬崖去船上待命。然后,她对那野人说道:“就算麦格拉尼卡生气,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岛屿沉没。可我们的船就在旁边,我已让水手们在船上准备,等岛屿的海拔下降后立刻就能出航,你尽管放心地去试。” 有了艾拉的保证,那野人终于又打起了几分信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尝试第三阶段的咒文了。”他说着,又着重敲了敲魔法阵外的那个圈,“注意不要靠近里面,哪怕只是灵体,麦格拉尼卡也是很危险的。你们没有防护,很容易受到重创。” 在念第三段咒文前,那野人收集了一些树枝,在魔法阵中间点起了一堆篝火。 “麦格拉尼卡!因为汝的反叛,无视我复述的语言,我将以上述那些无法令人抵抗的姓名力量诅咒你进入无底的深渊,被锁链捆绑、被火焰折磨,直到世界末日!除非汝现在立刻出现在这个圆之前,完成我的意愿!以adonai、zabaoth、amioran之名,麦格拉尼卡,立刻出现在我的面前!” 见魔法阵还是没有动静,那野人咽了口唾沫,壮起胆子摘下了胸前那枚五芒星首饰。如之前所叙,那上面用动物的血画着奎拉奇里大师收服麦格拉尼卡时留下的印记。他用木棍挑起那金制首饰,狠着心把它塞进了篝火之中。 “火焰,我命令汝,借创造汝及其他生物的力量,燃烧吧,永久地折磨这个名为麦格拉尼卡的灵体!麦格拉尼卡!我驱逐汝、毁灭汝的印记、用永恒的火燃烧并埋葬汝!除非汝以清晰的形态立刻友好地、平静地现身于这个圆之中!” 随着印记被火焰灼烧,脚下的岛屿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在因痛而挣扎、又仿佛在因愤怒而颤抖。那野人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但它一咬牙,把咒文继续念了下去: “麦格拉尼卡!我将以无所不在的不朽之主iehovatetragrammaton之名诅咒汝,剥夺汝所有的权能、快乐和行为,将汝束缚于无底的深渊,直至世界末日!” 震动变得更加剧烈,那野人终于无法站直身体,被晃倒在了地上。树林倾倒、大地开裂、山脉化为碎石,一时间四面八方都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宛如世界末日! “瑞典王!”已经抵达飞翔的西兰人号的海盗们在悬崖下喊道,“海水在上升!在上升!” “不是海水在上升,是岛屿在下降!”那野人爬着想要离开魔法阵,“我不行了!我根本就不可能驯服麦格拉尼卡!” 但艾拉的脸却出现在了他的正前方、由于大地的晃动,艾拉同样无法站直身体,但她就保持趴在地上的姿势、挡住了那野人的路。 “先别急着打退堂鼓,我已经知道问题在哪里了。”艾拉说道,“先后三个阶段的咒文,你念了很多名字……非常多。但这些名字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吗?” “我……奎拉奇里大师都没有和我说明过!”那野人慌慌张张地回答道,“他向来都只是单纯地咒文教给我,从来不解释其中含义!就连给我的那份信里也没有解释清楚!” “你借用这些名字的力量,却连这些名字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那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艾拉盯着那野人的眼睛,“你需要把那些不明不白的名字全部去掉……全部换成羽蛇神。” “羽、羽蛇神???” “不要忘了了,我是羽蛇神的使者。”艾拉用十二分的认真语气说道,“我应许你,羽蛇神会响应你的祈求。” “不行的!我没法驯服麦格拉尼卡!”那野人试图越过艾拉爬出去,“岛屿要沉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见到野人这幅模样,特索索莫克沉着脸,示意身边的阿兹特兰武士去先行去准备船只。他们登陆的地方在岛屿的另一侧,离这里有不少距离。 但在那野人爬出魔法阵之前,艾拉抢先一步爬进了魔法阵中,并按住了野人的肩膀。 “不要怕。”她说道,“看,我也已经走进了魔法阵里。这代表羽蛇神与你同在。” “陛下……?” 艾米不明白艾拉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一旁的特索索莫克已经喊了起来:“懦夫,神使大人都这么说了,你还怕些什么?这就是羽蛇神的使者,如假包换的!你就算不相信奎拉奇里大师,也不能不相信她!” 但是,那野人明显不愿相信艾拉的话——这是也理所当然的。和那群阿兹特兰人不同,他没有见艾拉展现多少“神迹”。唯一可以称得上神奇的就是预测月亮的宫位,但这一点,他的师父奎拉奇里同样可以做到。 “你的力量明显不足,但你的师父却让你驯服麦格拉尼卡,这肯定是有原因的。”艾拉继续说道,“比如说……他已经知道了你会获得羽蛇神的庇佑。” 这番话果然有奇效,那野人镇定了些。但他心里却仍有一丝犹豫: “真的能成功吗?” “当然。”艾拉极其笃定地回应道,“我可是神的使者。” 第十六章 神秘岛(16) 驾驶飞翔的西兰人号需要近千的水手,艾拉的绝大部分士兵都已为此在船上待命,阿兹特兰的武士也已经跑去岛的另一侧准备他们的船只,就连吕贝克的俘虏们也被赶上了船。还留在魔法阵周围的,就只剩下艾拉和艾米的亲卫队、以及不方便先艾拉一步离开的特索索莫克和十来个阿兹特兰武士。 艾拉在说谎。 但是她在说谎这件事,海盗们不知道、阿兹特兰人也不知道,岛上的所有人当中,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艾米。 岛屿在迅速地下沉。不只在下沉,它还在剧烈地晃动,落石不停地从山崖下滚落,随时都有伤到艾拉的危险。艾米急的想把艾拉从魔法阵中拽出来,但伸出的手却被艾拉坚定地打开了。 “艾米,你先去船上。我要留在这里,看看他能不能成功。” 艾米本想劝艾拉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看到艾拉正饶有兴味地地盯着那野人,眼中流淌着在做试验时特有的、求知的光。 艾拉无论如何都想尝试一下——在相信自己得到羽蛇神的加护时,这个野人的力量能否更进一步! “艾米,你先去船上,看住那些海盗。”艾拉重复了一遍,“这里留我就好。” 艾米知道即使自己留在这里也拖不走艾拉,但是那些海盗却是有可能说着“一个岛屿,瑞典王单手就提起来了”,或者“这点距离,瑞典王一跳就跳上船了”之类的话自顾自地把船开走的。考虑到这一点,艾米点了下头: “行,陛下你也注意,不要把时间拖的太久。” 她不放心把艾拉和阿兹特兰人放在一起,就指了下特索索莫克,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上船。亲卫队则只留下了必要的数量。 “那个,我也跟着一起去船上吧!”达斯特弱弱地把手举了起来,“岛屿沉没什么的,我的剑术一百式也没有什么用……” “你不许走!”艾米白了达斯特一眼,“你要负责把陛下带回来。要是掉了一根毛,我拿你是问!” “好、好吧。”达斯特极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女仆,比公主还会使唤人。” 在艾米带着士兵们撤退的时候,那野人正在牛皮纸上重新绘制符号,原本写着“tetragrammaton”的六芒星,被替换成了代表羽蛇神的“ketsalkoatl”,魔法阵上的对应字样也被改了,戒指上的符号本也需要修改,但那样会花费太多时间,只能作罢。 做完这件事,那野人深吸一口气,念起了新的咒文。咒文和之前的别无二致,只是相应的内容全被替换成了羽蛇神: “在羽蛇神至高无上的力量的扶持下,以无上的羽蛇神之名,吾召唤汝,麦格拉尼卡。以羽蛇神、羽蛇神、羽蛇神、羽蛇神、羽蛇神、最高等的羽蛇神之名,我召唤汝,麦格拉尼卡,请立刻以人形态出现在这个圆中,不要有任何残缺或扭曲,以羽蛇神、羽蛇神、羽蛇神、羽蛇神的避讳之名……” “你在瞎念个什么?”艾拉忍不住了,“怎么全是羽蛇神?” “原本这咒文里的名字就指的全是一个人。”那野人无辜地看着艾拉,“替换成羽蛇神后就变成这样了。” “好吧。”艾拉一时无言以对,“你继续念……” 于是那野人把咒文继续念了下去: “以羽蛇神、羽蛇神、羽蛇神……的名义;籍羽蛇神、羽蛇神、羽蛇神……的力量;你再不出现,就让羽蛇神、羽蛇神、羽蛇神来惩罚你……” “别念了,太傻了,这咒文太傻了!”艾拉终于还是忍不住嚷了起来,“把那些字符换成听得懂的字后,我在一旁听着都快要尴尬死了!!” 与之同时,岛屿发生了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一次震动!在山崩地裂的巨响之后,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声音: “你们到底要愚弄我到什么时候!” 艾拉揉了揉眼睛,清晰地看到魔法阵中出现了一个女孩。她长着一头岩浆般赤红的卷发,眼眶中黑漆漆的,只在瞳孔的地方闪烁着暗红。她浑身上下包裹着嶙峋而坚固的岩石,宛如一层厚重的铠甲,但这层岩石铠甲却在脸颊、肩膀和手臂上碎裂了开来,露出里面烧伤的皮肤。在她那漆黑的指甲尖端,不停地有血滴往下坠落,暗红色的血染红了整个魔法阵的每一条纹路,逐渐汇聚成一个血泊。那血泊似有生命一般地跃动着,从里面长出了上百个奇形怪状的小人,每个小人都在发着令人寒毛直竖的尖叫。艾拉忍不住就要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却毫无减弱地继续穿透着她的耳膜! “别捂耳朵,那没用。你看脚下的魔法阵,这些血是不是一点都没从魔法阵里流出去?因为这不是真实存在的声音,也不是真实存在的血!”那野人的喊声传来,“包括你看到的这个女孩,都是虚幻之物!那是灵体,而这是精神层面的攻击!你一点防护都没做,是不该贸然进入魔法阵的!现在,躲到我的身后!” 那野人从血泊之中冻摸西模,终于摸到了那个刻着对麦格拉尼卡封印符号的五芒星首饰。如他所言,首饰上并没有沾染任何血迹,只是因为他刚刚把这首饰放到火堆上炙烤,所以现在有些发暗。他把那首饰展现给那女孩,拼了命地喊道: “看这五芒星的符号!这是奎拉奇里大师驯服你的印记!他以神的力量有效地召唤了你,将你的力量显现。现在,满足我的要求,不要困惑,也不得拒绝!” 在那连绵不断的尖叫声当中,出现了一个极为低沉的声音。 “就是这东西给了你用火灼烧我的自信?” 那女孩冷笑着歪过脖子,用手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烧伤部位。 “你是奎拉奇里的弟子,所以我一开始选择忍气吞声。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愚蠢到了让我忍无可忍的地步了。什么麦格拉尼卡,我的名字是墨瓦腊泥加!什么adonai,你连其含义都不知道!还有、什么羽蛇神,我墨瓦腊泥加,是一个刚入行的新手和一个只会胡扯的神棍能够使唤的吗?” 第十六章 神秘岛(17) 魔法阵内的发生异像让留在附近的艾拉的亲卫队呆住了。还是达斯特率先反应过来,意识到那女孩来者不善。他奋力一挥手,对亲卫队的成员喊道:“快支援瑞典王!” 那些海盗听到达斯特的喊声,纷纷惊醒过来。一时间,几十把飞斧朝着魔法阵中的女孩飞去,其中不乏有几把含有些微的魔力。但是那些飞斧却无一例外地穿过了女孩的身体,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实际损伤。 那女孩斜眼看着圈外的海盗,邪魅地一笑: “躲在魔法阵外的胆小鬼可影响不了我。要对付我,先走进魔法阵内如何?” 那群海盗哪受得了这种挑衅,全都大吼着朝着那女孩冲了过去。那野人慌忙制止:“不要进来!你们都没有做防护,无法经受墨瓦腊泥加灵体的冲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在最后一个海盗踏入魔法阵后,那尖叫声忽地刺耳了十倍。那些海盗头一仰、眼一白,瞬间全都晕倒在了地上。 魔法阵里响起了墨瓦腊泥加桀桀的笑声。笑够了,她扭头看着唯一没有冲进魔法阵的达斯特:“怎么?你不进来吗?这里面有你们的王吧?” 达斯特的脸抽搐了一下:“姑且问一句,灵体什么的,会被石灰迷住眼睛、或者会被嘴里吐出来的火给烧到吗?” 墨瓦腊泥加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达斯特。 “那就算了。”达斯特尴尬地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有什么对付灵体的方法。跳过、跳过!” “这群人里就数你聪明。”墨瓦腊泥加点了点头,“我不讨厌聪明的家伙,快滚回你的船上吧。” 艾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她原本就处在魔法阵的边缘,几步之后本应离开魔法阵,可当她扭头去看时,却发现自己依旧在魔法阵之中,位置和先前的没有任何变化。 “你逃不掉的。”墨瓦腊泥加说道,“这魔法阵不止是对我的、也是对你们的。物理的法则对魔法阵内的一切没有丝毫意义,在决出高低之前,我们谁都无法从这里脱离!” 艾拉这才明白为什么那野人会对召唤墨瓦腊泥加感到如此畏惧,如他所言,这个魔法危险至极! 女孩的笑声同血液的尖叫声一同响了起来,尔后,她的呼吸便化为灼热的烈火,朝着艾拉等人席卷而来! “在我身后躲好!” 那野人举起手里的戒指,挡在了火焰之前。戒指上的字符闪烁着光芒,在野人身前撑起了一片无形的屏障,分开了涌来的烈火。 烈火暂且停了下来,一袅黑烟从墨瓦腊泥加的嘴里冒出。 “奎拉奇里那小子还真是烦人。”她说道,“但是,连戒指上刻着的字符的含义都不知道的你,能够用这戒指坚持几时?” 说着,她举起冒血的手指,顺着她的动作,地上那潭原本只将将没过脚踝的血水竟忽地翻起了数米高的巨浪。一眨眼间,那些血水又幻化成了岩浆,从上方朝着那野人压了下来! “羽蛇神,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那野人咬着牙支撑着。戒指上渐渐出现了裂纹,不久,整个戒指都碎了开来,滔天的岩浆一下子就把那野人给淹没了。 万物皆似虚幻,不等艾拉反应过来,那些岩浆就重新变回了只没过脚踝的血水,而那野人已经倒了下去。 艾拉仔细查探了一下野人的身体,发现上面并没有烧伤的痕迹。 “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魔法阵里面的东西皆为虚幻。在这里,我只是灵体,干涉不了现实之物。”墨瓦腊泥加冷笑着,“不过可惜,在这圈内,我们都是平等的。你们能和我的灵体交流,同样的,我也能攻击你们的灵体!”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地上的血水再度翻滚起来,变化为炽热的岩浆、又进一步腾起滔天的巨浪 “看清了吗?下一个就是你了。”墨瓦腊泥加轻蔑地看着艾拉,“你确实让他的魔力提升了一点点。但可惜,我和他的实力差距有如天堑!要是那么简单就能弥补差距,我也不用一直在奎拉奇里底下做牛做马了。” 出乎墨瓦腊泥加意料的是,艾拉若无其事地在岩浆下点着头:“提升了?那结果还不错。” “你以为我是灵体,就无法对你造出实际的损伤了吗?”墨瓦腊泥加有些生气了,“确实,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我无非是让你昏睡几天、做点噩梦,至多也就是精神奔溃。但是不要忘了,你现在正站在我真实的躯体之上!我正在沉入海底,你在我的身躯上沉睡会发生什么?不用我继续说明了吧?这就是你为你愚蠢的言行所因付出的代价!” “虽然失败了,但这实验是必要的。”艾拉说道,“如果我晕倒了,我的部下会想办法。一个魔法阵,他们总有办法能够进来。” “实验?” 墨瓦腊泥加颇感意外。但随即,她的笑声变得愈发恐怖: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让我很不愉快的家伙。我最讨厌这种装神弄鬼的人了,那人很强,我阻止不了,但是你——你就死在这里吧!” 岩浆的浪潮卷向了艾拉,艾拉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岩浆粘上她的身体,传来的并非肉体上的灼痛,而是精神上折磨。她感到自己和墨瓦腊泥加的灵体仿佛卷在了一起,互相撕扯、互相啃食着对方的血肉。无穷无尽的痛苦每一刻都刺激着她的精神,让她感觉随时都可能崩溃! ——痛觉忽地消失了。 墨瓦腊泥加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膝盖“咚”地一声撞到了地上,神情更是痛苦万分。她大张着嘴,似乎在竭力嘶吼,但那声音却远不如先前那样刺耳:“你在伪装是是不是?你在假装自己没有魔力是不是?你有这样的力量,只展示出来,我不可能不听你的命令。你为什么要故意隐藏?害我被那个新手白白地用火烧灼——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 “魔力?”艾拉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在说什么。她倒现在可都不会一点魔法。 “够了,不要再装了,你比那个奎拉奇里更加恶劣!” 墨瓦腊泥加咆哮了一声。她的表情极其不甘和委屈,但最后,她还是认命地低下了头: “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认输!你的要求是什么?让我帮你夺取一个王国?还是让我再当几十年的宠物?” 第十六章 神秘岛(18) 墨瓦腊泥加突然转变的态度让艾拉有些措手不及。在阿勒曼尼联邦时,她曾因约基别的魔法而处于灵体的状态,因此对自己灵体的强度多少有点认知。在和普通的灵体相撞时,她处于优势,但在遇到专门训练过灵体的约基别时则一下子被撞碎了,所以算不上很强。而灵体强度和魔力的关系,她更是闻所未闻。 但既然那女孩主动要艾拉提要求,那艾拉自然不能白白的错过这个机会。她担心提太过分的要求会让这个女孩生气,思索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道: “要求……也就是想让你往下沉一些,好让我的船队出航。怎么样?” “如你所愿。其他的呢?” “其他的?”艾拉又思索了一会儿,“我看你速度比我的船队快,如果伱能直接把我们载到阿兹特兰那就最好……” “如你所愿。其他的呢?” “还有其他的?”艾拉有些惊讶了,“那如果我要你一直相应我的要求,作为瑞典通往阿兹特兰的中转站……?” “如你所愿,其他的呢?” “不是,你到底能实现几个愿望?”艾拉忍不住问道。要知道就算是童话里的神灯,那也就能实现三个而已。 “一切我力所能及的愿望。”墨瓦腊泥加咬着牙齿、极为不甘地回答道,“这是主从的契约,你在召唤仪式中驯服了我,我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你的要求。” “契约?”艾拉想起了故事中恶魔召唤仪式常见的情节,谨慎地问道,“你不会是恶魔吧?不会让我出卖灵魂什么的吧?我有听说过这种事。” “我们要灵魂干什么?那些魔法师怎么能这样胡说八道?”墨瓦腊尼加有些生气了,“所谓的召唤仪式,就是强行将我们的灵体拖到魔法阵中,用力量征服我们后把我们当成奴隶!他们明明是加害者,却把自己伪装成受害人!” 这事艾拉还是第一次听说。此时再回想之前的事情,那就是墨瓦腊泥加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结果那野人在艾拉的怂恿下在举行了召唤仪式墨瓦腊泥加不答应,那野人就用火烧、用诅咒逼迫,一定要让墨瓦腊泥加现身…… 艾拉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什么大坏蛋。 “这种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道,“你们一直在被魔法师这么召唤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生命比人类漫长的多,也更强大。在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出现之前,我们很多人都受着一些人类部族的供奉。但是他接二连三地击败了我们,给我们烙上败者的刻印,让他的徒子徒孙能够利用这些刻印强行召唤我们!我为了逃避他而躲到阿兹特兰,可我躲过了他,却没有躲过奎拉奇里!” 墨瓦腊泥加咬牙切齿地述说着这一切,显然对那个家伙有着极大的仇恨。不过说完后,她又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说全由那个家伙开始,在他出现前,已经有人做过这种事了,那个是一个叫梅瑟的家伙,他宣称自己部族的神明才是唯一的真神,而我们这些受供奉的人都是魔鬼。但梅瑟的影响,远远不如后来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来得大!” 墨瓦腊泥加的话中所包含的讯息已经远远超过了艾拉希望得到的。震惊之余,她敏锐地察觉到,或许自己正在接近历史、接近众神的真相: “那你的同伴里有没有这些人?他们叫赫尔墨斯、阿瑞斯、阿芙洛狄特……” “没有听过。”墨瓦腊泥加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虽然说我的同伴很多都受人供奉,但也不是说受人供奉的都是我们的同伴。比如说,那个梅瑟的部族供奉的家伙,我们谁都没见过。又比如说,在古老的阿尔巴尼亚有个叫斯库佩塔尔的部族,我的两个同伴本受着他们的供奉,但后来斯库佩塔尔被征服,她们反而转行去做祭司去了——甚至她们当了祭司也不知道自己供奉的到底是谁。” “是你们不认识的其他生物吗?” “谁知道呢。现在还好些,但几千年前的人类可是充满了想象力,从他们的描述中更本推断不出什么。比如我刚说的那两个同伴,她们明明是关系很好的姐妹,但在人类的传说中,姐姐却成了会掀起风暴、毁灭人类的蛇形怪物,而妹妹则是为了保护世界而和怪物英勇作战的龙。每次发生雷暴,那部落的就认为这是两人在天空战斗——这一大段话里,只有妹妹是龙这一条是真的。” 艾拉隐隐猜到了什么:“这两个姐妹……姐姐是不是叫库尔谢德拉、妹妹叫德拉古埃?” “你怎么知道?”墨瓦腊泥加有些惊讶,“随着斯库佩塔尔部族的毁灭,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个名字了。” 历史的真相已经近在眼前。艾拉不理会墨瓦腊泥加的疑问,抛出了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那么,你说的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是谁?他叫什么名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太不敢直呼那个名字。”墨瓦腊泥加有些畏缩,“这是单纯的好奇心?还是说是你的命令?” “是命令。”艾拉认真地看着墨瓦腊泥加,“把你知道的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以马内利……他的名字,是以马内利!” 念完这个名字,墨瓦腊泥加恐惧地看了一下四周,在确认没有异样后,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他是历史上迄今为止最强大的魔法师,拥有一顶至高无上的冠冕。那个冠冕的名字是……” 忽然间,一碰冷水浇到了艾拉的身上,岩浆消失了、血水消失了、就连墨瓦腊泥加也消失了。出现在艾拉眼前的是捧着一个水桶、一边喘着大气、一边贱兮兮地笑着的达斯特: “徒儿,我回来的还算及时吧?我跑去接了一桶水。什么墨瓦腊泥加,魔法阵一糊,召唤魔法还不得乖乖失效!这就是剑术一百式的奥义!” “达斯特,你……” 艾拉气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得叫师父。” 达斯特完全没有注意到艾拉在生气,得意忘形地地在一旁喋喋不休: “我在魔法阵外无法干扰到她,她在魔法阵内看起来也无法干扰到我。那我就想,如果把魔法阵的边界给擦掉会怎么样……你师父还是你师父,要不是我,徒儿你今天可得受苦了……咦?” 达斯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四下望了望:“岛屿是不是突然变得平静了?好像没有在下沉了?它这是撒完气了?……徒儿?瑞典王???你脸色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哎哟!你推我干什么?等一下……你抬脚干什么?你又不是安娜公主……我没做错什么吧?等一下……对不起,我错了!别踩我……别踩我!” 风平浪静的岛屿上,响起了达斯特的惨叫声。 (本章完) 第十六章 神秘岛(19) 翌日。 “陛下!你趁我不在时都干了些什么!达斯特的脸都肿成一个球了!”艾米嚷嚷着冲进了艾拉的营帐,“我留着他看好你、免得让你受伤,不是让你把他打受伤!到底是我参谋部的成员,我这参谋长不要面子的吗???” “我承认当时情绪是有些激动。但当时的情况我实在是忍不住。明明差一点就能得到重要的信息了……” “那也不是用脚踩别人的理由!陛下你甚至连鞋子都没脱!我还能在达斯特的脸上看到你鞋底的泥印呐!你这样和安娜公主有什么区别!陛下要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早晚会变成安娜公主那样的笨蛋的!” “艾米,你这是对我妹妹有多大的意见……?” “我是对你有意见啊!是对陛下你!陛下还记得自己是巴塞丽莎吧?还记得吧?啊?还记得吧?”艾米用力地敲着艾拉的桌板,“不能让陛下你继续朝着海盗王的方向堕落下去了!我要把你的恶习纠正过来!纠正过来!” “都说了是一时没忍住而已,我还向师父道了歉的,哪有什么恶习嘛。” 艾拉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左脚的靴子,挠了挠自己的脚心。然后,她又惬意地把双腿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扛,后仰着靠到了椅背上。 “在七丘帝国,我可是从小就接受着最优质的王室教育。礼仪这种东西,从我会走路开始就有老师教我了,那是刻进了骨子里习惯,改不掉的。” “陛下你这是故意想让我吐槽吗?你右脚的靴子还挂在脚尖上晃呢!” “唔?”艾拉盯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脚,若有所思,“这样好像确实不是很符合传统的礼仪。”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吗?” “但是这样比较舒服。”艾拉说道,“要不我们修正一下传统礼仪的内容吧?” “倒是修正一下陛下你自己的行为啊!” “没这个必要,所谓礼仪,目的就是让言行举止显得高贵。”艾拉把身体继续后仰,并一下一下地晃动着脚下的椅子,“而所谓的高贵,当然就是指的我。换句话说,礼仪就是模仿我的言行举止。” “这种歪理邪说怕是陛下你自己都不信吧???” “啊……被发现了?” “这能不发现就有鬼了!” 和艾拉争吵着的艾米放弃般地叹了口气。也不怪艾拉得意,从小到大一直不会魔法的她,昨天却在魔法阵中驯服了墨瓦腊泥加。虽然艾拉早有“超越大精灵”、“击败了剑圣”、“神的使者”之类的名声,但那些都是虚假的传闻,而驯服墨瓦腊泥加,却实实实在在的是由艾拉自己完成的。 昨天,在达斯特擦掉魔法阵后,岛屿就平静了下来。察觉情况有变而赶回来的士兵们只看到那野人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而艾拉则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除了浑身被水打湿外毫无异样。经由测量员的测算,脚下这座巨大的岛屿已经改变了航线,开始朝着阿兹特兰所在的西北方前行。这是驯服墨瓦腊泥加成功的证据。此刻,就在艾拉的营帐外,还有一批阿兹特兰人在垂着头祈愿。足见驯服墨瓦腊泥加在他们眼里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 ——也确实是很伟大的一件事。 “我不明白,为什么墨瓦腊泥加会输给陛下。”艾米叹了口气,“明明让陛下用魔法时,陛下什么都用不出来。” “我也不明白。所以我那天才那么生气。”艾拉说道,“要不是达斯特打断的话,这些问题我全部都能问清楚的——那个野人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身上没有伤,呼吸心跳什么的也正常,但就是昏迷不醒。船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惜了,不然还能让他再进行一次仪式,把墨瓦腊泥加给喊出来继续问。”艾拉说道,“奎拉奇里听着像是一号人物,可他的弟子却这么的弱。” “弱?陛下,你果然对魔法存在误解。”艾米摇了摇头,“在山洞里时,我就试过用阿芙洛狄特的加护来影响他,结果对他根本没有产生效果。这个波波,至少也是个精灵级的魔法师啊。” “你说什么?精灵级?”艾拉一下子把脚从座子上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那个野人的魔力水平是精灵级?” “是。所以那些阿兹特兰人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们都没见到过墨瓦腊泥加,但是一个让精灵级的魔法师不省人事的怪物,却被陛下毫发无损地收复了。这种事情光是听着就很不可思议了。” “这么会这样?”艾拉难以置信地重复着,“怎么会这样?” “与其说是陛下收复的,我更倾向于是那个奎拉奇里用了什么手段,在那野人昏倒后对墨瓦腊泥加继续了攻击,比如说……” “我不是在说这个。”艾拉打断了艾米的话,“你不觉得奇怪吗?那野人连自己念的咒语的含义都不知道,但是却是精灵级?” “这么一说确实……”艾拉这一提,艾米也意识到了什么,“要达到精灵级是很困难的,需要对神明的性质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可他却连是那个神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我更好奇另一点。”艾拉说道,“那个奎拉奇里已经把这个野人训练到了精灵级,但是在这过程中,却从来没有向弟子解释过咒文的含义?这也太反常了不是吗?” “陛下这么一说,确实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还有一点,奎拉奇里究竟是哪里人?是属于文兰、还是属于我们这边的大陆?这么强大的魔法师,为什么我们对他完全没有耳闻?可要说他属于文兰,以他目前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他又对我们所处的大陆有着相当的了解。而且文兰是海斯泰因近几年才抵达的,在此之前,那就只是一个传说。他是怎么过去的?又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等一下陛下,你说慢点。”艾米有些晕了,“这么多问题,我一时思考不过来。” “总之,这次西行,我们的目的又多了一个。”艾拉说道,“生意可以做不成,但奎拉奇里,我非见不可。” 第十七章 祭典(1) 两天之后,那野人醒了,但是其精神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他经常像石像一样不声不响地在同一个地方干坐上一天。找他搭话,他的回答也总是前言不搭后语。而一旦向他提及仪式相关的问题,他立刻就会慌乱起来,抱住头、在地上刨个洞把头埋进去,无论别人怎么用力都没法把他给拉出来。 艾拉让船医给他看病,结果船医却建议举行一个驱魔仪式,程序就是捆住野人用鞭子使劲抽,威胁恶魔离开。 自然,这个提案被艾拉否决了。 阿兹特兰人的巫医也来凑热闹,他们查看完那野人的病情,马上就是跑去河里洗了个澡,然后又跑回来,也没用药,只是围着那野人跳舞,捣鼓了半天,直到被特索索莫克所喝止—— “你们哪来的自信在羽蛇神的使者面前行医?神使大人都束手无策,你们是转们跑来出丑的么?” 艾拉感到有点惊奇。通过旁敲侧击,她了解到在阿兹特兰,疾病被视为是神明的不悦或愤怒,草药的效果只是减轻病人的痛苦,且会因神的意愿而失效。因此医生在治病时必须要祈祷、禁食、献祭,以求取神明的宽容。而如果神一定要某人受罪火死亡,用多少草药也没用。 ——也难怪能治好黑死病的艾拉会被认为是神的使者。 两方的医生都起不了作用,这种情况下,要让那野人重新进行一遍那个仪式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岛屿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在平稳地西行,没出什么风波。 飞翔的西兰人号依旧在沙滩上搁浅,但却没什么人在意。坐着会自动航行的岛屿前往阿兹特兰,比起操控船只可省力的多。船只一直搁在岸上,还正好能杀杀船底的海虫。 依原计划,这座岛上上是要建设城堡、开发荒地,形成一个长期的据点的。但是在经历岛屿的上升和下落之后,经过参谋团商议,这个计划被废弃了。在这种怪物身上建立城还在是太过冒险。就像奎拉奇里用来驯服墨瓦腊泥加的法杖,一旦被意外拔出,墨瓦腊泥加就失去控制了。 也不用开船、也不用建造,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清闲,海盗们不得不去找各种其他的事来做。 参谋团中,近卫出身的亚尔马尔对热气球有着浓厚的兴趣。在获取艾拉的许可后,他把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热气球全部搬到了旷野上,开始对士兵进行各式各样的飞行训练:第一项内容是空中抛物,亚尔马尔德用染了色的石头代替海洋之火,又在地上画了一圈圈的靶子,让海盗乘热气球飞过时把石子精准地抛进靶子里;第二项内容是空中侦查,热气球上的海盗要尽可能多地把潜伏在地面的士兵给找出来,以提高地面情报的收集能力;第三项内容则和热气球无关,叫做长跑,距离不定,根据情况也有可能变为游泳或攀岩——毕竟,热气球的航向并不完全受士兵控制。 训练很有成果。艾拉去检阅时,海盗们坐着热气球从她的头顶飘过,扔下来的石头在地上歪歪扭扭地摆出了一个“v”形。 学院出身的乌尔夫的兴趣则在那辆“坦克”上。这是学院的毕业生未完成的试验品,四周抱着铁皮,头部的铜制熊头会喷火,依靠脚踩踏板带动铁皮内的轮子前行。艾拉去不列颠救阿尔弗雷德时觉得可能会点有用,一直装在船上,然后就没有再拿出来过,毕竟其缺点也很明显:转弯幅度小、结构不牢、而且没法刹车。 乌尔夫研究了这玩意儿大半个月,最后给这东西加上了一个刹车装置,只要把某个杠杆一拉,就会有一条横杠“咔”地一下插进辐条的中间,阻止轮子继续往前转动。 乌尔夫兴致勃勃地向校长艾拉展示她的改良成果。他挥着手,和三个海盗骑着坦克离开,然后拎着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零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走了回来。 “刹车一按,坦克就往前翻,我们也从座位上被甩了出去。”乌尔夫揉着嘴脸上的淤青抱怨道,“真是怪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热气球上垂直抛下的石子在离开热气球后会继续往前飞,行驶中的船落下来的船帆会掉在桅杆的正下方。你那‘坦克’的轮子停了,上面的车体却还没停,可不是就会被甩出去吗。”艾拉说道,“把你这装置装到后轮去,应该会好很多。” “真是怪事,车体不是轮子带动的么,轮子都停了,车体还在往前走?”乌尔夫挠着头,自言自语着从艾拉的面前离开了。 将军出身的埃斯特拉德向艾拉申请举办一个比赛,给在最短时间内在海岸边架设最多数量抛石机的队伍以丰厚的奖赏。 “在海岸边架抛石机干什么?”艾拉问道,“不是已经决定了不在这岛上建设工事了吗?” “防守的工事可以不要,进攻的工事还是要的。”埃斯特拉德说道,“沿着这可移动的岛的边缘设立一圈投石机,威力不比装在飞翔的西兰人号上大很多?” 艾拉立马点头同意,并新设了一个奖项,颁发给做出威力最大的投石机的小组。 至于混混出身的达斯特……他一直泡在飞翔的西兰人号里的娱乐室和阿兹特兰人以及吕贝克人赌钱。据艾米带来的的消息,他连自己的佩剑都输掉了。 总之,有了墨瓦腊泥加这个可移动的岛屿,后半段的路程比前半段安逸了多。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逝着,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祥和,直到—— “食物吃完啦!” 艾拉的哀嚎声在岛屿上响了。 对于一支近两千人的军队来说,野外的食物实在是有限。而艾拉从瑞典带来的粮食,也快吃完了。 “陛下,还没有吃完!”艾米抱着一堆面包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看,我们还有黑面包,里面加了美味的树皮!另外还有蔬菜汤,用地上采的杂草烧的……” “我想吃肉!肉!” “可是岛上已经找不到什么大规模的动物群了,还在旷野上跑的就只有热气球部队……” “那就吃鸟!抓鸟吃!”艾拉冲出营帐,指着在天上飞的几个海鸥说道,“我今天晚上要吃到这些海鸥!” 艾米脸露为难之色: “海鸥又不能用投石机砸下来,要不我让热气球部队试试……等一下,海鸥?” 墨瓦腊尼加岛上栖息着很多鸟类,但是其中并没有海鸥。 艾拉也反应了过来: “瞭望员呢?瞭望员在干什——啊,对了,这不是在船上。艾米,取我的赫尔墨斯之眼来!” 丢下这句话,艾拉兴冲冲地朝着山顶跑去。 第十七章 祭典(2) 站在高处,还不等艾米送来赫尔墨斯之眼,艾拉就望到了陆地的轮廓。陆地朝着海平线一路延展开去,一眼望不到边际,其面积又何止是墨瓦腊泥加的十倍。 “艾米,把赫尔墨斯之眼放回去吧!”艾拉朝着爬到半山腰的艾米喊道,“把特索索莫克叫到这边来!” 不久,几个阿兹特兰人嘿嗤嘿嗤地把特索索莫克给抬上了上来。由于一直躺在担架上不能活动,特索索莫克明显胖了一圈。 “你看那边的陆地。”艾拉指着海的对岸说道,“这是不是就是阿兹特兰?” 特索索莫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是加勒比海,你现在见到的是这片海域众多岛屿中最大的安的列斯岛,离阿兹特兰本土还有一段海路要走。” “哦?这样的岛屿还有很多吗?那他们现在是由谁控制着?” “加勒比海域南侧有好几个岛屿被南方的另一个帝国控制着,不过你现在见到的这个则是属于阿兹特兰。”特索索莫克回答道,“我们原本是打算在这岛屿上建立城市,作为去往新大陆的中转站的。现在看起来似乎完全没用,我们错误地估计了大洋的宽度,这里离阿兹特兰太近、离新大陆太远了。” 艾拉点了点头。自她出发起已经过了数月,要不是有墨瓦腊泥加这个岛屿在,飞翔的西兰人号的物资差点就要撑不住了。飞翔的西兰人号不行,其他的小船那就更加不行。除非船的航速和航程能够大幅提高,不然,这里就没有作为中转站的意义。 也许是海水变浅了的原因,墨瓦腊泥加停止了继续前行,并缓慢而平稳地下沉了一段距离,让搁浅的船只重新漂浮在了海面上,随时可以出航了。, 谨慎起见,艾拉问道:“特索索莫克,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阿兹特兰的基础单位是城邦,每个城邦都有一位特拉托阿尼。那我们这样直接登陆,会不会引发对方的敌意?” “有我在这里就不会。城邦之间亦有差距,除了特诺奇蒂特兰、特斯科科、还有我的特拉科潘三个城邦互为盟友外,其余的城邦都是我们藩属。”特索索莫克说道,“这里的特拉托阿尼每年都是要给我上缴贡品的。说起来,在他成为特拉托阿尼之前,他还在特拉科潘为我工作过。” “哦?” 一听说特索索莫克的地位比岛屿上的统治者还要高,艾拉一下子来了精神。她站直身体,清了清嗓子,然后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说道:“特索索莫克,羽蛇神时隔那么久重回阿兹特兰,这是第一站。相信当地居民待客的热情不会让羽蛇神失望的,对吧?” 艾米在后面小声说道:“陛下,我听着怎么觉得你这像是在公开索贿?” 艾拉急了:“什么公开索贿,要了对面的东西帮对面办事叫才索贿!我又不给他们办事,只是想吃一顿大餐而已!” “听着感觉更恶劣了!不仅恶劣,还莫名有点悲哀……” 特索索莫克倒没觉得艾拉的话有什么问题: “那是理所当然的。神使大人就先在岛上稍等,我派一队人去岛上通报,让当地的特拉托阿尼亲自划船来接你。” 几艘商船就这样朝着那岛屿驶去。艾拉让四散的海盗集合起来、列好队列,然后就安静地坐在沙滩上等待。可也许是准备欢迎仪式需要花费一点时间,艾拉从上午等到下午,等得肚子都快贴到背上了,还是没见有人从岛屿上回来。 艾米又把那盘树皮面包拖了过来。 “陛下,你今天什么都没吃。都快晚上了,先吃一点面包垫垫肚子……” “你在想什么呢艾米!我们马上就能吃到大餐了!想想看,满桌子的肉!吃不完的肉!不留着点肚子,在这里吃黑麦面包算是什么事啊!” 要换做平时,艾拉也不会对吃的东西这么执着。但在海上航行数月,别说肉了,就连面粉都得数着粒儿吃,用来调味的香料更是断了有快一个月了。要是把一堆黄金和一桌细细调味过的食物摆在艾拉眼前,现在的艾拉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好吧,那我自己吃……” 艾米用岛上采来的野菜煮了一锅蔬菜汤,就着发硬的面包一口一口地往下咽。 “我是觉得能填饱肚子的时候就尽可能地先填饱肚子。陛下想吃大餐,可那群阿兹特兰人的菜合不合陛下的口味还不知道呢。” 又等了一会儿,临近晚餐餐点的时候,终于有一支船队从对岸开了过来。有趣的是,只有最前头的那一艘是海盗王国式样的长船,而跟在后面的却都是独木舟。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独木舟,只是简单地在大树干上开一个能供两到三人乘坐的孔、再配备一队船桨而已。在艾拉的船队里,长船算是灵活机动的的小船。但在阿兹特兰人的这支船队里,能够乘坐二十人的长船却无疑算得上是主力舰了。 “阿兹特兰的造船术是这十来年里刚刚发展起来的,因此存量不多。”特索索莫克解释道,“在掌握这项技术前前,独木舟是我们最有效的水运工具了。” 那些独木舟在大海上摇摇晃晃的,让人担心稍微大一点的风刮来,这支舰队就会全军覆没。不过阿兹特兰人似乎对操控独木舟非常的熟练,好几次艾拉看着那独木舟要翻到,但在浆手的操作下,又全都转危为安,看的一旁的海盗们提心吊胆。 不过总之,这支舰队总算是安全地靠岸了。艾拉一眼从人群中认出了他们的头领——众人之中,只有他佩戴着绿色的鸟羽饰品、用着绿色的宝石,体格也明显比其他人要壮硕。 “特拉托阿尼!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虽然理论上那头领同样也是这个岛上的特拉托阿尼,但他却选择用这个称号来称呼特索索莫克。他刚一下船就这么大声地喊着,同时在列队的海盗中搜寻特索索莫克的身影。当发现特索索莫克躺在担架上时,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惊讶万分: “特拉托阿尼?是谁伤的你?那些新大陆的土著有这么厉害吗?” 第十七章 祭典(3) “土著?不,大海的对海才没有什么土著。”特索索莫克在担架上摇着头,“我们太自大了,那里是受羽蛇神庇佑的土地,拥有着不逊于阿兹特兰的高度文明!” “羽蛇神?传说是真的?羽蛇神真的去了大海的对岸?”那头领吸了口凉气,“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倾全阿兹特兰之力,对新大陆进行进攻了。” “放弃进攻的想法吧欧索马特里,那已经不重要了。”特索索莫克说道,“阿兹特兰已经无需使用心脏去维持太阳战神的力量。因为羽蛇神——我已经把羽蛇神的使者带回了阿兹特兰!” “羽蛇神?所以你的使者说的是真的?他们三句话不离羽蛇神,我还以为他们在新大陆吃了什么脏东西,发疯了。”被欧索马特里的首领开始四下张望,“那么,尊贵的神使现在人在哪里?” “欧索马特里,你也许该找医生看一下眼睛。”特索索莫克有些不高兴地把手往艾拉的方位一探,“她如此显眼地站在这里,你却没有看到。” “她?”欧索马里特连连摇头,“特拉托阿尼,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这个女孩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魔法的迹象。” “我已经谨慎地验证过了,她就是羽蛇神的使者,任何人都无需怀疑!”特索索莫克说道,“你脚下的这片岛屿,就是被神使大人驯服的巨兽!” “啊?这不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岛屿吗?” “大师不在岛上。他的魔法在中途失去了效果,负责操控岛屿的弟子试图重新掌控它,但却受到了重伤,至今没有恢复精神。” 特索索莫克一挥手,阿兹特兰人就把那野人拉了过来。可那野人因被强行拉到人群前方而显得极为不安,还不等欧索马特里喝问,他就用双手在地上使劲地刨了个坑,把头埋了进去。 欧索马里特皱着眉头,问道:“这真的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我看着怎么单纯是一个疯子。” “欧索马里特,当上特拉托阿尼后,你提的问题似乎比以前多的多了。”特索索莫克已经变得极其不高兴了,“你最好给我弄清楚,你每在这里质疑我一分钟,你就把羽蛇神的使者多晾在旁边一分钟!” 欧索马里特吓了一跳,慌忙朝艾拉行了个礼:“是我有眼无珠了!请神使大人上船,我们为您准备了一些礼物!” 看着海上的那些小木舟,艾拉尴尬地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先回去,我乘自己的船过来吧。” 这话让欧索马里特更加慌张,他害怕地瞥了特索索莫克一眼,想要征询他的意见。却听特索索莫克则骂道:“看我干什么?神使大人说了,让你先滚回去!我告诉你,要是羽蛇神因此抛弃阿兹特兰,我一定会建议太阳王把这整个城邦毁灭,用你们的心脏给太阳战神补充力量。” 骂完了欧索马里特,特索索莫克吃力地从担架上爬起来,朝艾拉欠了欠身:“神使大人,求你宽恕我们的愚昧。请容许我先行一步去岛上,监督他们准备一个符合您身份的欢迎仪式!” “欢迎仪式能省就省吧。”艾拉捂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到了岛上后,我想快点去吃饭。” “听到了没有?”特索索莫克朝着欧索马里特吼道,“把那些围观的平民和低阶武士全部赶走,在见证你们的态度和诚意前,羽蛇神不想见他们!” “好的、我马上去清场。”欧索马里特回答道,“不过,我看神使大人还带着士兵……她是应当算贵族?还是算祭司?” “什么贵族?要算至少也得是王族!”特索索莫克又骂了一句,然后扭头对艾拉说道,“神使大人,当地的特拉托阿尼刚刚问我,是该用最高级祭司的标准来招待你、还是用王族的标准来招待你?” “祭司?王族?”艾拉不知道这么分是要干什么。不过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阿兹特兰这种日常举行献祭仪式的地方,祭司的地位肯定高的离谱。证据就是特索索莫克明明是城邦的领袖,在得知她是神使后也要向她跪拜。 “当然是祭司!”她回答道,“我这次可是以羽蛇神使者的身份来阿兹特兰的!” 看着独木舟载着特索索莫克等阿兹特兰人回去,艾米有些感慨地说道:“这特索索莫克还挺有用的。” “不过当地人果然对我还有怀疑。”艾拉安抚着咕咕地叫个不停的肚子,“为了安稳地吃一顿美餐,我们得摆点排场,震住它们才行。” “我倒是希望陛下你的动机能更宏大一些!” 吐槽归吐槽,艾米倒也认同要震住这群阿兹特兰人。于是,在海岸旁等待着艾拉到来的的贵族们看到了他们有生以来最奇异的场景—— 随巨大无比的飞翔的西兰人号将搭板放下,率先走下来的并非人类,而是十个由钢铁铸成的半人半马的怪物。围在港口的阿兹特兰贵族们惊惧地看着这群骑兵从他们面前走过,那抛光后的铠甲反射着和他们崇拜的太阳一模一样的刺目光线,而马鼻子里发出的呼噜声听在他们耳里就像是滚滚的惊雷。这是艾拉从阿尔弗雷德手里拿到的第一批骑兵装备,由于训练不足无法投入战场,在缺肉时还差点被艾拉宰了吃,但现在拿出来威吓这群没有见过马和钢铁的人却极其有效。 跟在十个骑兵后面的是还在试验中的“坦克”战车。铁皮将战车一层层包裹起来,让阿兹特兰人看不到在里面使劲着踩踏板的士兵。他们只看到一头喷火的巨熊在地上爬行,身上的毛皮也如太阳般熠熠生辉。 随着战车的出现,热气球也飘到了阿兹特兰人的上方,还不等阿兹特兰人惊奇,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声就传了过过来。那一瞬间,一头巨大的白狼跃至战车的上方,又一跃来到了整个队伍之前,它和它身上的骑手周边都悬浮着烈火,而在那骑手后面还坐着一人。她高高举着撬棍,那上面盘旋着一条吐信的石蛇。 艾拉自下而上地扫视着下方的阿兹特兰人,对他们惊讶的表情感到十分得意。 “好了,那么我的晚饭……” “看!这就是羽蛇神的使者!”特索索莫克却忽然在人群中高喊起来,“不要眨眼,盯劳那根撬棍,神使大人马上就要让羽蛇神现身于此了!” “哈……?” (本章完) 第十七章 祭典(4) 艾拉一下子尬在了原地。她怎么也没想到特索索莫克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她的撬棍确实能变成一条大蛇,但那是会魔法且通晓炼金术的大师才能做到的事。帕拉塞尔苏斯还留在瑞典、丹还留在英格兰,海盗里倒确实有几个炼金学院的学生,可他们才刚刚接触炼金术没多久,只能勉强算是新手,怎么也不可能将巴斯利克给呼唤出来。 但特索索莫克的喊声已经激起了所有阿兹特兰人的兴趣,一时间,上百双眼睛全部聚集到了艾拉和她手上的撬棍上。 “那个……其实吧……现在还不是让羽蛇神出来的时候。” 艾拉在芬里尔的背上尴尬地笑了一下,想要编个什么理由把场面给圆过去,可没想到那些海盗也在一旁起哄起来:“瑞典王,得让他们知道我们英雄王国的厉害!把那条大蛇叫出来,给他们长长见识吧!” “没错!”特索索莫克在下面应和道,“神使大人,为了让众人信服,这里应该展示一下羽蛇神的伟大!” 艾拉把特索索莫克沉海底的心都有了。她当然也想学那些魔法师的样子把撬棍往地上一丢,刷的一下就把巴斯利克给叫出来。可那东西是她想就能办到的吗? “我说真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因为……因为这里人太少了!羽蛇神要现身,怎么也得在整个城邦的所有男女老少面前!” 虽然这种说法大概率也只是慢性死亡,但至少能拖一点时间,让她去想点办法。 但特索索莫克却还在无意识地继续逼迫这艾拉:“神使大人,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当地有名望的祭司、长老。贵族、武士,你让他们见证了,就是让整个城邦见证了!” “让我们看一看吧!我们会把今天见到的一切向所有人宣扬的!”阿兹特兰人在下面纷纷附和道,“阿兹特兰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见到过羽蛇神的尊荣了!” 汗水从艾拉的背上流了下来。她自称羽蛇神的使者,一开始只是为了自救,后来是为了降服伊兹科亚特尔,再后来骑虎难下,也为了能够在和阿兹特兰的贸易中沾点便宜,就一直继续欺骗着特索索莫克。可要是在这里被戳破,别说做贸易,恐怕就连安全离开阿兹特兰都存问题了。 看艾拉呆在原地久久没有行动,阿兹特兰人的热情渐渐消退了下去。很多人在下方指着艾拉窃窃私语,并向艾拉投来狐疑的目光。 “这真的是羽蛇神的使者吗?”人群中一个武士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我看她好像没什么魔力,让我和她来一场决斗试试!” “放肆!”特索索莫克怒喝一声,扭头朝着欧索马里特喊道,“管好你的武士!” 但那武士根本就没等欧索马里特发话,拔出黑曜石剑就朝着艾拉冲了过来。艾米见情况不太对劲,连忙让芬里尔后退了几步,同时将一道火墙横在了队列前方! 却听下方的阿兹特兰人发出一片惊叹: “是火焰的魔法!” “虽然只到第三纪元,但这个女孩确实掌控着火焰的魔法!” 这段时间里,身后的那十个骑兵也及时地围了上来,挡在了芬里尔的前方。这些半人半马的怪物显然很让那武士忌惮,他停住脚、又谨慎地退了一步,一时不敢上前。 “好了,结束这场闹剧吧!”欧索马里特乘机在后面说道,“特索索莫克大人说这是羽蛇神的使者,那肯定没错。神的使者不让羽蛇神现身,肯定有其理由。这件事就暂时不要提了!” 那武士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退回了人群当中。众人的议论也停了下来。看起来特索索莫克的话还是挺管用的。 “原谅我部下的无理。”欧索马里特说道,“为了迎接最为尊贵的客人,我们为您和您的随从们都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拍了三下手,立刻有百余名侍女模样的人各自端着一个盆子走了上来,每个盆子里的地下都金光灿灿的,散发着黄金特有色泽。等走进了,艾拉才看清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个被雕塑成太阳形状的黄金饰品,每一个饰品都有小孩子的手掌心般大小。 侍女把这些饰品挨个分发到艾拉的海盗们手里,发完之后竟还有剩余。有个海盗把这饰品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惊喜地叫了起来:“是纯金、纯金!” 但阿兹特兰人却对这个海盗的行为显得不是很高兴。 “这些饰品每一个都是工匠精心锻制的,”欧索马里特黑着脸说道,“就算你们不喜欢,也不该这样去毁坏它们。” 艾拉和艾米激动地对视了一眼——阿兹特兰盛产黄金,这个消息果然不虚。从欧索马里特的话就可以推断,他们认为黄金饰品的价值主要在于其工艺,而非黄金本身。 “欧索马里特,这是你做的不对。”特索索莫克在一旁说道,“你怎能忘了给神使的礼物?” “当然有的。只是贵重的东西总得押后才行。”欧索马里特收起那张黑脸,朝着特索索莫克歉意地一笑,然后又拍了一下手,“来人,把给神使大人的礼物给抬上来!” 艾拉立刻伸长了脖子——给普通士兵的礼物都这么贵重,那给她的礼物肯定价值不菲。虽然她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直叫,但她是不会在收礼物上吝啬时间的。 却见一个漂亮的侍女托着一个金色的盘子缓步走来,盆子上盖了一个罩子,上面满满地点缀着红色和蓝色的宝石。这让艾拉的心情愈发激动,以这阵式,回去后把里面的礼物倒卖一下了,说不定能换个几年的军费! 那侍女来到艾拉面前,嫣然一笑,把盘子上的罩子打了开来,一时间金光大盛,蓬荜生辉—— 并没有。 盘子里装着的是一个用绿色羽毛编制成的头冠,只在最在最前方的正中间装点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金粒。 “哎?这啥……” 话说到一半,艾拉忽地想了起来:在阿兹特兰,绿色的克查尔鸟羽才是最贵重的东西,只有王族和最高等的祭司才有资格佩戴。 海盗们面有喜色地把玩着手里的黄金饰品,这块东西至少能顶他们五、六年的薪酬。而艾拉的脸则在不停地抽搐着,极不情愿地低下头,让那侍女把这顶羽毛冠戴到了她的头上。 在阿兹特兰,这头冠确实珍贵,但要把这东西带回瑞典……估计连一把二手的扫把都换不到。 第十七章 祭典(5) “陛下,你看这个!” 艾米兴奋地转身向艾拉展示她收到的礼物。那是一枚漂亮的黄金胸饰,甚至连流苏都是黄金做的,上面点缀着漂亮的绿松石。 “阿兹特兰尊重能够掌控火焰的魔法师,因为他们都可能是下一个太阳的人选。”特索索莫克说道,“在不列颠时,我们是敌人,但现在,你就是值得敬佩的友人。” “没错。”欧索马里特又拍了拍手,“给这位年轻的魔法师献上最配得上她身份的礼物!” 又有两个武士走了上来,低着头,将金制的短矛和盾牌举过头顶,示意艾米拿取。随艾拉前来的海盗们都看呆了,他们抢遍了五湖四海,纯金制的盾牌和短矛可还是第一次见。黄金的价值先不论,光是这种离谱地使用黄金的形式,就足够让其成为国宝级的宝物。而送上这种宝物的只是附属于阿兹特兰帝国的一个小城邦! “谢谢!我会把它们作为传家宝的!” 艾米接过黄金的盾牌和短矛,坐在芬里尔上的她一下子又威风了许多。 “还差一副由黄金锻制的铠甲。”特索索莫克评论道,“不过这就不是这个小城邦能够给出的礼物了,等回特拉科潘,我亲自送你一套,从头到脚!” 然后,他又朝向艾拉说道:“当然,我也会给神使大人准备一套配得上你的礼物——一套最顶级的绿色棉袍!” “呵呵……呵呵……” 虽然艾拉知道绿色之于阿兹特兰就相当于紫色之于七丘帝国,绿色的棉袍大概率相当于她在七丘帝国穿的紫袍,是非常贵重的礼物。但已经戴在她头上的绿色羽毛一直在晃啊晃的,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什么蛮族部落的大酋长。 “区区艾米……到时候桌子上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我可不会分给你!” “陛下,你说什么?”艾米好奇的回过头。她没听清。 “没什么。”艾拉微笑,“只是感到有点可惜。毕竟我是祭司,而你是武士。晚餐的时候恐怕没法同桌了。” “那是当然,神使大人是被用祭司的标准接待的。”特索索莫克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向艾拉致歉,“我在担架上,没法上桌,晚餐恕不能陪同了。我会先去写封信给特诺奇蒂特兰和特斯科科,让他们派船队来岛上接你。” 欧索马里特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是到晚餐时间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宴席,请跟我来!” “这就对了。”艾拉的肚子已经饿的没力气叫了,“山洞往哪个方向走?” “山洞?”欧索马里特一下子愣住了,“什么山洞?” “咦?”艾拉也愣住了,“你们不是住的山洞?” ——这群阿兹特兰人用的是石器、乘的是独木舟,住的怎么可能不是山洞?那个叫波波的野人住的也是山洞! “在神使大人眼里,阿兹特兰是这种野人吗?”欧索马里特的脸青了。 “羽蛇神离开阿兹特兰太久了,它印象中的阿兹特兰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正准备离去的特索索莫克扭过头帮艾拉解围,“也许在它离去的时候,我们阿兹特兰住的就是山洞。它和神使大人介绍时,也肯定是这样说明的。” 艾拉感谢特索索莫克的解围,同时也在心里暗暗把他骂了一遍——按这种说法,羽蛇神会告知她阿兹特兰的一些基础情况。那这之后万一让人发现她对阿兹特兰其实一无所知,那不就完了? 而欧索马里特也不太愿意接受这个说法:“就算是几百年前,那也不应该是山洞……” “欧索马里特,放下你高傲的心态,你面对的是羽蛇神的使者,并且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特索索莫克生气地打断了欧索马里特的话,“羽蛇神离去那么久,怎么可能知道阿兹特兰目前的情况?神使大人有什么疑惑,你就逐条和它解释就对了。” 欧索马里特把气咽下去,朝特索索莫克鞠了个躬:“你说的对,特拉托阿尼。” 但是当他抬起身时,他的脸上还是能明显地看到一丝的不悦。 “随我来吧,神使大人。”他说道,“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山洞。” 艾米小声向艾拉抱怨着:“陛下,你瞧你乱说话闹的事!” “什么叫我乱说话!艾米你难道不是这么以为的吗?” “唔……但是总之不要再乱说话了!特索索莫克走了,没人圆场,要是再暴露什么问题就大了!” 跟着欧索马里特一行人往前走了一段路,一个小镇出现在了前方。如欧索马里特所说,那并不是什么山洞,而是和瑞典的乡村差不多的一排排茅草房和木房,其中混着几间砖房,想来就是有身份的人物的的宅邸。而其中,仅有一幢建筑是由石材建造的。它处于镇子中最显眼的位置,虽然不大,但一看就是欧索马里特的宫殿。 “神使大人认识这种建筑材料吗?”欧索马里特话里带刺,“这是很稀有的建材,只有阿兹特兰东南部的查尔科城邦有产出,跨海运输到这里,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的。” “哇,好厉害好厉害。” 为了不继续激怒欧索马里特,同时也为了早点吃到饭,艾拉只能面无表情地鼓着掌——她可不敢说瑞典的下水道都是由石材建造的。 不过欧索马里特没有看出其中的敷衍。艾拉的反应让他特稍微舒服了些。 “羽蛇神离开的那些年,阿兹特兰一直在发展扩张,已经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欧索马里特自信地拍了拍胸,“来吧,有什么不懂的,我都可以和你解释。” 说是用的石材,但也只是指的当中的主屋,其他的附属建筑依旧只是用砖砌造的。走进庭院,有十来个仆人分列两旁,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花篮,里面装满了鲜花的花瓣。艾拉以为这些鲜花是用来撒的,直接穿了过去。但是这些花瓣却并没有撒下来。却见欧索马里特伸手从一个花篮里抓了一把花瓣,擦拭着自己的脸和手臂,一回头,尾随在后面的贵族也都做着着同样的动作。 “神使大人你不擦吗?”欧索马里特抓着一把花瓣询问艾拉。 艾拉尴尬地意识到,这是阿兹特兰人宴会前的礼仪。她不知道这礼仪有多古老,如果这是羽蛇神离开之前就有的礼仪——那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身为神的使者,必须每时每刻保持身体的洁净,所以不用擦也没关系。不过既然主人要求,那就擦一擦吧!” 她生怕暴露身份,抓起一把花瓣匆匆地擦了擦自己的脸,再一回头,发现也有些贵族是不擦的,这才松了口气。 ——行骗这种事情果然是充满了风险。 艾拉对阿兹特兰的礼仪完全就是一无所知,可羽蛇神使者的身份偏偏让她不能表现的太过不知礼节。试想一个说着外国话、并且对当地情况一无所知的外乡人忽然跑来说自己要当这个城市的至高祭司,当地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走过庭院后,艾拉的背上已经全部是汗。虽然肚子咕咕直叫,但她已经没精力放在这上面了。 第十七章 祭典(6) “陛下,你走慢些。”艾米看出了艾拉的窘境,在后面小声说道,“有什么问题你就给个眼色,由我们参谋部的人来问,这就没关系了。” 这句话让艾拉如释重负,肚子一下子又饿了。 “艾米,我会留意祭司这边有什么特别的好吃的东西的!”她同样小声地对艾米说道,“要是你这桌没有,我就在衣服里面偷偷装一点给你……” “陛下!请不要做这种像是乞丐才会做的事……你这是被饿成什么样子了???” 艾拉完全没有注意到艾米的吐槽。她脑袋里现在只有两件事——一是快点吃上肉,二是在吃肉的过程中不失礼仪。有了前面的这个教训,她开始刻意走在欧索马里特偏后方的位置,并仔细地观察、谨慎地模仿着他的一举一动。 走进主屋的大厅后,艾拉看到那里面摆着两张长桌,每张桌子上的每个座位前都摆放着一些肉和饼:肉是切丁的,只有大拇指大小那么一块。而饼更小,连拇指大的肉都包不上。 这些东西加起来别说是宴请数十个贵族和武士了,就连能不能让一条狗吃饱都存疑。艾拉心生疑惑,但考虑到这可能只是前菜,就没有发问。 几乎是同时,一群身着黑衣的人从另一扇门走了进来。他们大多带着牙齿编织的项链,在那黑衣上还绣着骨头或骷髅头,看着让人一阵发寒。他们见到欧索马里特,遥遥地行了个礼。 “这是城邦的祭司,刚刚在举行仪式,所以没有来迎接。”欧索马里特对艾拉说道,“让你的部下和我的贵族、武士们坐到一边去吧,我们和祭司们同桌。” “咦?”艾米收到了艾拉的眼色,在在后面发出疑问,“特拉托阿尼是城邦的统治者吧?是和祭司们同桌的吗?” “特拉托阿尼是城邦的统治者,同时也是一个城邦最高的祭司。”欧索马里特回答道,“当然,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和贵族、武士们坐到一起的。但既然羽蛇神的使者坐在这边,我当然要以祭司的身份接待。” 艾拉庆幸自己没有亲自发问。这种事特索索莫克之前似乎也和她提过,算是阿兹特兰基础的知识之一了。要是由艾拉发问,阿兹特兰人恐怕难免生疑。 欧索马里特扶着艾拉在一个座位上坐下,众人按着次序依次就座。 “今天我们有幸迎来了羽蛇神的使者!”欧索马里特站起来对众人说道,“这是阿兹特兰帝国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大事,让我们今天晚上尽情地为此欢庆吧!” 说完这句话,按理说接下来就是要在酒杯里倒满酒开怀痛饮了。但是桌子上既没有酒杯,也没有酒,更不见有仆人上新菜,只有那些小小的肉和饼放在众人的面前。而那些“众人”不知为何全部把目光放到了艾拉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艾拉猜想这大概可能是想让自己发表一个演说。她实在是饿的发慌,一心只想把食物塞进肚子里,就站起来敷衍地说了几句:“欢庆、欢庆!大家都开始吃吧!” 但是阿兹特兰人依旧没有移开眼神,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似乎在等着艾拉进行什么后续的动作。艾拉着急地朝艾米使了个眼色,但在这种场景下,就连艾米也不好发问了。 肚子又响了起来。艾拉咽了口口水——虽然眼前的只有一小块肉,但对好几天没有吃肉、又饿了一整天的她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思索了片刻后,艾拉得出了唯一可能的解释: “是因为我没有吃,所以他们都不敢先动手吧!” 想到这,艾拉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抓起盘子里的肉就塞进了嘴里。 那一瞬间,大厅里出现了一阵骚动。阿兹特兰人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艾拉面前空空如也的盘子,互相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神使大人。”欧索马里特明显有点不高兴了,“这是供奉给大地之神特拉尔特库特利的食物,你应该把他们倒在地上,然后宴会才能开始。这是从阿兹特兰建国起一直流传至今的习俗,羽蛇神没有和你提过吗?” 艾拉的脑袋“轰”地响了一下——事情还是被她给搞砸了。 阿兹特兰人的目光有些扎人。艾拉知道哪怕自己现在就把撬棍里的蛇给放出来,那也无济于事了——伊兹科亚特尔是受到了众多“艾拉就是羽蛇神的使者”的暗示,所以才会把巴斯利克错认为羽蛇神,特索索莫克和奇马尔波波卡也是一样。但是这群阿兹特兰人可没有受到任何的暗示!在他们眼里,巴斯利克大概率就只是一种奇怪的蛇,和羽蛇神没有一丁点关系! 就在艾拉已经开始思考脱身的计划的时候,祭司中最为年长的那一位咳了一声。 “欧索马里特,你身为城邦的最高祭司,不会真认为羽蛇神的使者会向大地之神特拉尔特库特利供奉东西吧?” 这话一出,大厅里的许多人恍然大悟般地发出了“哦”的一声。 “说来也是,杀死大地之神特拉尔特库特利的不就是羽蛇神吗?”一个阿兹特兰贵族在下面嘀咕道,“神话里是好像这么说的:特拉尔特库特利吞噬众神创造出来的一切,为了让世界诞生,羽蛇神和烟雾镜变成两条巨蟒潜入水中,分别缠住特拉尔特库特利的手和腿,把她五马分尸了,烟雾镜还为此失去了一条腿。然后,众神才在特拉尔特库特利的躯体上创造了这个世界。”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欧索马里特尴尬地拍了一下脑袋,“是我考虑不周了,羽蛇神的使者既然在这里,确实不该进行向大地女神献祭的仪式。” “但是,没关系吗?”另一个祭司嘀咕道,“如果不向大地女神献祭,她会让大地无法产出粮食的。” “你听它鬼扯!”达斯特在下面嚷道,“我们在新大陆从来不给大地女神供奉,还不是吃的饱饱的!” “也对。”那祭司点了点头,“有了羽蛇神的保护,那大地女神确实算不了什么。” “那就把这些东西撤下去吧!”欧索马里特大手一挥,“把我们的菜端上来!” 第十七章 祭典(7) 虽然艾拉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的,但这一关好歹是过去了。她方才吃了一小块肉,食欲大盛,肚子不仅没好受一些,反而变得更饿了。此时一听说要上菜了,她就像只天鹅一样伸长了脖子,轮番瞭望着房间的各个入口。 一股诱人的肉香飘了过来,让艾拉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只见一个仆人拖着一个比她的头还大的盘子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一只泛着金黄色泽的大肥鸡。光看这香味和色泽,这就是有名的大厨精细制作的料理,同艾拉在船上吃的那些简易的饭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的美味,别说吃,艾拉都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了。要不是依稀还记得这是在阿兹特兰做客,她能直接朝那只肥鸡扑过去! 但这只肥鸡却没有放在艾拉的这一桌,而是放在了艾米的那一桌上。艾拉以为这是就近放的,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第二只肥鸡送来。再环视了一下这桌的人,却发现包含欧索马里特在内,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垂着头,一副虔诚地祷告的样子,显然这不是仆人工作上的失误。 经那香味一勾,艾拉的肚子更饿了。但料想这也是阿兹特兰的什么习俗,比如得让地位低的人先吃饭什么的,她也不好发问。 ——“用手直接抓吗?” 艾拉听到了艾米的声音。扭头一看,那一桌的阿兹特兰的贵族已经在用手撕扯鸡肉了。 “这是鸡,当然用手抓啊?”一旁的阿兹特兰贵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总不能用汤勺舀吧?” “我看着这鸡和我们那边的不太一样。”艾米有些好奇地说道,“看着比我们那边的要大个三、四倍呢。你们是怎么养的?” “还有那么小的鸡?我们这的火鸡都是这个大小。要真能小个三、四圈,那是不是平民也能吃得起了?”那个阿兹特兰贵族指着那鸡介绍道,“现在这一只火鸡的价钱,可是足够买一个奴隶了。” “有这么贵?那就算价格变成四分之一,平民也吃不起吧?” “是这样吗?”那贵族摊了下手,“这我倒是不清楚。” “艾米,你在那边磨蹭什么啊?有肉就快吃,早点吃完!!!我不想再看到这只鸡一眼!!!” 艾拉馋的半死,却又吃不到,只好气急败坏地朝着艾米比划着手势,但艾米专注着桌上的那只火鸡,完全没有注意到艾拉的动作。和阿兹特兰人继续谈笑了一回儿后,她才慢吞吞地从鸡肉上撕扯下一块肉来,塞进了嘴里。 “唔……”艾米似乎不是很满意,“这鸡肉有点柴,不是很好嚼啊。” “虽然是不好嚼,但这火鸡肉却是我最喜欢的肉了。”桌上的一个武士哈哈笑了一声,指着火鸡肉旁的几个小盘子,“别干吃,蘸一点料试试。” “这是香料?”艾米伸头望了望,看到那小盘子里装着一碟血红色的粉末。这颜色让她有点生畏,不敢多蘸,只试探性地把手上剩下的鸡肉往碟子里点了一下。可还没等放进嘴里,一股刺激性的浓郁气味就透进了她的鼻子。她忍不住呛了几声,眼角淌出水来。 “这是什么东西?”她捂着嘴猛烈地咳嗽着,“光闻着气味,喉咙就发痒了。” 同桌的阿兹特兰人发出了一阵笑声。 “这是辣椒,勇敢者的食物。你的魔法是火,我们还以为你会喜欢这个的。”一旁的阿兹特兰贵族笑着说道,“要不,我们拿点蜂蜜让你蘸?” “不……虽然喉咙有点痒,但这气味还挺好闻的。” 艾米擦干眼角咳出的泪水,把那块蘸了辣椒的鸡肉一把塞进嘴里。那瞬间,她感觉嘴里一阵发麻,灼烧般的疼痛让她觉得自己能从嘴里吐出火来。 “哈……感觉嘴里面被火烧着了一样!但是辣的有劲!”艾米一拳敲在桌子上,“再……再来一块!” 阿兹特兰人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好样的!我就知道用火焰魔法的没有懦夫!”一个阿兹特兰武士帮艾米扯下一大块鸡腿,放进辣椒粉里满满地裹了一圈,“来,再把这个吃了!” 这次艾米完全没有犹豫,拿过鸡腿就往自己的嘴里塞。一块鸡肉下肚,她畅快地朝着天空哈了一口气:“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香料!有这个粉末在,感觉三十只鸡都能吃下去!” 辣椒的香味也飘到了邻桌艾拉的鼻子里,那浓郁的香气让艾拉的口水都快流到盆子里了。可她那一桌还是不见上菜。闻着味但却吃不到,这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正在经受什么严刑拷打。 “我们的菜呢?”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别急,临近祭典,我们祭司的食物和武士的很不一样。”欧索马里特说道,“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来了。” “这也是对我们意志的考验。”那个年老的祭司在一旁补充到,“苦尽,方能甘来。” “苦尽甘来”这个词让艾拉恢复了一点精神。这句话似乎是在说他们这一桌会有更好的菜。可艾拉感觉自己等不到菜上来就要饿死了。为了顺利地撑到“甘来”,她只能捏住鼻子、闭上眼睛,来一个眼不见为净。然而是鼻子和眼睛可以瞒过去,肚子可不行,特别是在闻到那诱人的香味后,它咕噜咕噜地叫的更悲凉了。 “不行,要心如止水,心如止水……” 就在艾拉如个苦行僧般努力地磨炼自己的意志的时候,艾米那一桌却又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艾米小姐!你来尝尝这杯饮料!!” “在阿兹特兰,这本来是只有男人能喝的!但是艾米小姐,我觉得你够格!” “来来来,我来给你满上!” 一堆阿兹特兰贵族围着艾米,有拍着她的肩膀的,有冲她竖着大拇指的,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同伴。一个武士抓着两杯黑漆漆的饮料,“砰”地一声放在了她的面前。 “香味好浓郁!”艾米惊喜的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这是什么饮料?” “热巧克力!里面加了辣椒!”一个阿兹特兰武士唱了起来,“哦,美味奢侈且尊贵的饮品!感谢羽蛇神向我们人类分享!它甚至还因此受到了众神的排挤!” “磨制巧克力的可豆可是能在阿兹特兰的市场上交易任何物品的!所有物品的价格,都是以可可豆为基准衡量!”一个阿兹特兰贵族笑呵呵地拍着艾米的肩膀,“你这一杯喝的,可都是钱啊!” (本章完) 第十七章 祭典(8) “火鸡……辣椒……热巧克力……” 艾拉已经饿的眼睛冒金星,迷迷糊糊中看到有一只巧克力骑着火鸡朝她的嘴里跑来。 同桌的祭司全都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而在艾米的那一桌上,热腾腾的菜一个接一个地上着,阿兹特兰贵族和武士围绕着艾米,又是敬酒又是唱歌,气氛极其热烈。 “虽然女性的武士很少,但我们这也有歌颂英勇女战士的歌!” 一个阿兹特兰武士喝了几杯奶白色的龙舌兰酒,一边醉醺醺地挥着一只大鸡腿,一边放声歌唱: “啊~我的客人,勇敢的女人/你像鹰那样搏击长空/像美洲豹那样纵身跳跃/你藏身盾后/你蓄势待发/你投入战斗,好比我们的女神西瓦科亚特尔.基拉斯特利……” 也许是实在喝的太多,唱着唱着,那只大鸡腿就从他手里飞了出去,“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他醉醺醺地顺着鸡腿落地的方向转过头去,却不见有鸡腿,只看到艾拉像个青蛙一样趴在地上。 “神……神使大人?”他迷迷糊糊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打蚊子!我腿上叮了一只蚊子!” “有……看到我的鸡腿飞过来吗?” “鸡腿?鸡腿还会飞?” “也对……我好像喝多了……” 那阿兹特兰武士摇摇晃晃地把头扭了回去,伸手从桌子上抓起一个西红柿,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液就溅满了他的嘴角。 艾拉迅速地坐回座位上,像个偷油的老鼠一样扫了一圈四周——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行动。于是,她偷偷地把袖子一抖,那只飞出去的大鸡腿就落到了她的手心里。这是达斯特剑术一百式中的一式,原本是用来在袖子里藏剑突袭用的,艾拉在达斯特的指导下反反复复练习了好几遍,现在用来偷大鸡腿吃,那真是再合适不过。 利用达斯特所传授的技巧,艾拉只一瞥就掌握了手中那只鸡腿的状况:鲜嫩的皮在一点点地往外冒油;上面洒着一点红通通的粉末,想必就是辣椒;此外还有一点黑点,那是鸡腿落在地上粘上的一点泥。 “泥……居然有泥……” 艾拉懊悔自己学艺不精,如果手法能够再熟练一点,就能迅速地把鸡腿藏进自己的衣袖里的。肚子又一次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她晕乎乎地看着手里的那只击腿,在心里进行着剧烈的挣扎:“吃?不吃?不对,当然要吃!这可是食物啊,仅仅沾了一点泥土就扔掉,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区区一点泥土而已,又不是什么毒药,只要当成是一种特殊的调味品……” “吃”的心声很快就盖过了“不吃”的心声。艾拉小心翼翼地再度扫了周围一圈,准备利用达斯特传授的把匕首藏嘴里的手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只大鸡腿给吞进去;再利用从嘴里吐暗器的手法,把骨头朝艾米的后脑上来个一下——让她丢下自己在那边大吃大喝! 就在她抬起袖子开始做这一式的起手式时,又是一队侍从拖着盘子走来。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不是邻桌,而是艾拉这边。 “终于上菜了吗。”欧索马里特睁开眼睛,“神使大人,不要客气,尽管吃吧!” 艾拉尴尬地笑了笑,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袖子里的鸡腿给抛到了桌子下面——她脑子刚刚一定是坏掉了,才会捡地上的大鸡腿吃。 “艾米,你来这边!”艾拉大度地朝着艾米一挥手,“也让你品尝一下祭司才能享用的美味!” “谢谢陛下,我已经吃饱了。”艾米打了个饱嗝,“我觉得这边的菜已经不错了,陛下你自己吃吧。但是得吃慢一点,饿了一天后,吃太快容易……” 还不等艾米把话说完,艾拉就朝着放在自己眼前盘子上扑了过去,就像饿狼撕扯到手的猎物一般扯开了罩子——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几块淡黄色的薄饼,没有馅料,上面没有冒油、旁边没有放酒、碟子的周围也没看到有香料。粗略一数,堆叠起来的薄饼大概在五张上下,将将正好够一个成年男人果腹。 艾拉用发抖的手指着这个盘子:“这是什么……?” 欧索马里特拿着一个饼正准备吃,听到艾拉的话,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是玉米饼啊,怎么了?” “玉米……是什么动物的名字吗?这是用那叫啥玉米的动物的肉做的饼吗?” “玉米当然是植物啊,长地里的!”欧索马里特回信誓旦旦地答到,“我保证,这里面没有一点肉,纯素的!” 艾拉觉得不是自己的脑子坏了,就是欧索马里特的脑子坏了——没有肉是那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神使大人?吃啊?”欧索马里特把艾拉面前的盘子朝她推了推,“虽然只是玉米饼,但这粉可是磨的很细的!光这一盘饼的粉,就需要一个女佣磨个三天呢!” “这个……我现在不是很有胃口……我等下一道菜吧。” “神使大人,你在说什么呢?”同桌的一个祭司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马上就临近新火仪式了,这可是五十二年一度的重大祭典,阿兹特兰的所有人都是要斋戒的,这玉米饼就是全部了!” 艾拉就如同遭到了当头一棒。她用发抖的手指着艾米,颤抖着问到:“既然所有人都要斋戒,那为什么……他们在大吃大喝?” “神使大人你是不是在海上漂久了,忘了时间?贵族和普通人只需要在新火仪式前斋戒八日,祭司则要斋戒八十日。离新火仪式还有六十三天呢,他们当然可以吃肉喝酒。” 这句话对艾拉而言如同五雷轰顶。 “还剩六十三天……也就是我还得再吃六十三天的素饼?”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投到了桌子下面,那里还藏着她刚刚丢掉的那只烤鸡腿。虽然肯定已经沾满了泥……但擦一擦应该还能吃。 嗯……只要使出一个强力的滑铲漂到桌下,在众人反应过来前迅速把鸡腿擦干净然后吞进肚子里,最后说是椅子打滑摔倒了就行,骨头什么的来不及吐就算了,总之完全来得及! “咦?地上有什么东西?” 在艾拉采取行动前,欧索马里特不自觉地一脚踩到了那只鸡腿上。 (本章完) 第十七章 祭典(9) 宴会还在继续着。 期间,欧索玛里特表示已经给艾拉等人准备好了住处,艾拉却因为鸡腿被踩,忿忿地拒绝了。这让欧索玛里特有些尴尬。但随行的达斯特很快就另一桌吹嘘起飞翔的西兰人号的住宿条件来。他讲的天花乱坠,反把欧索马里特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是我无礼了。”他对艾拉道歉道,“有生之年,希望能够得到神使大人的青睐,去船上参观一番。” 艾拉的注意力全在艾米那一桌的食物上,完全没留意欧索玛里特的话,只随意地敷衍了几句。欧索玛里特却显的很开心咬了一大口玉米饼。 总之,宴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艾米捂着吃撑了的肚子,油光满面地走在回港口的路上,一边走还一边和艾拉聊着宴会上的食物。 “那个龙舌兰酒真的很不错,牛奶的颜色,喝起来也和牛奶一样浓稠,听那些阿兹特兰人说就连贵族也很少能喝到这种酒,只有在祭祀活动或者庆祝胜利时才可以,今天能喝到运气真是不错。还有那个西红柿,看起来红红的像是有毒,但是酸酸的味道真的很开胃,这次是当水果生啃,但感觉也可以拿来做料理时调味……最厉害的就是那个叫辣椒的东西!我打赌,这在瑞典肯定会很受欢迎!而且我还听说这种香料在阿兹特兰很便宜,这可是是有着暴利的生意啊……” “我现在一点都没心情谈生意!”艾拉生气地嚷着,“因为我已经快要饿死了!你见过有赚着暴利饿死的商人吗?” “陛下不是吃了一盘玉米饼吗?话说那个叫玉米的东西真的挺香的,也不知道被磨成粉前长什么样,如果可以,我想带一点种子回去种植……” “可我想吃的是肉!油乎乎、香喷喷、肥嫩可口、鲜嫩多汁的肉!不然我就要饿死了!” “没肉吃是不会导致饿死的……” “艾米你那么丰满当然不用吃肉!可我还在长身体啊!要真六十三天不吃肉,别人都要叫我小小西庇阿了!” 这么抱怨着的艾拉忽地停了下来,抓住了走到前头艾米的肩膀。 “我注意到了,你们这桌的菜还剩了很多!临走时那群收拾的仆人也没有把剩菜给倒掉,而是说要拿回厨房!现在摸回那里,说不定还能捞到一点油水……” “陛下???”艾米震惊,“你这是想吃别人吃剩下来的剩菜?” “咕……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平时我可不见陛下你有那么节约粮食过!你想清楚、陛下!礼仪不痛什么的都是小事,可要是被别人发现你在吃他们准备倒掉的剩菜,你再怎么演都没人信你是神的使者了!” “那我也得吃肉!”艾拉跺了一下脚,“不回厨房的话,那我们就去森林!现场打点猎物回来煮着吃!” “打猎……?”艾米望了望已经漆黑的天空,“现在也太晚了,我们也不知道地形,而且晚上森林里会爬出很多蛇虫,不小心就会踩上……我明天去市场看看有没有卖什么肉吧?” “艾米你现在从头到脚、包括说出来的话,都透着烤肉的香味!这让我怎么忍到明天啊!”艾拉继续跺脚,“好不容易进城了,我今天一定要吃到肉!要么就去厨房、要么就去森林!” “那还是去厨房比较好……” “就这么定了!艾米你随我来!其他人直接回飞翔的西兰人号!”艾拉抓住艾米,丢下卫兵就往回奔,“跑快点!慢了,那些剩下的菜很可能就被阿兹特兰的佣人给吃掉了!” 参与宴会的贵族都已离去,庭院的门口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几个卫兵还站在哪里,从脸孔看是已经换了一班。里头的宅邸已也不如宴会时那样灯火通明,只有两三个房间还透着微弱的灯光。 “还好有卫兵把守。”艾米松了口气,然后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陛下可以上去和他们说想进去把那些剩菜打包带回去,他们认得陛下的脸,没准就同……唔唔唔???” 不等艾米话把话说完,艾拉就捂住了她嘴巴。她把艾米的尽力身体往下压,同时自己也压低身体、蹑手蹑脚地从前门旁饶了过去。沿着墙壁有有几个哨塔,上面依稀可以听到值守的士兵的说话声,但利用墙壁投下的阴影,艾拉还是带着艾米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宅邸的侧方。 “哼,区区几个卫兵,也想拦住我吗?” “陛下……你这种自信能不能别用在偷吃剩菜上?” “行了,艾米,抓紧时间,放火烧这房子!” “遵……放放放放放放火???” “不放火我们躲到这来干啥?”艾拉又一把捂住了艾米的嘴巴,“用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我们才能潜进去!这就是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奥义!” “这最好真的是剑术!” 虽然艾米极不情愿,但却架不住艾拉的软磨硬泡,只好把一个火球丢进了围墙里。很快,一股烟味就飘出了墙外,又过了一会儿,一团火就从欧索马里特的院子里腾了起来。庭院里顿时一片慌乱,而艾拉则乘机拉着艾米,偷偷摸摸地来到了庭院的后方。 艾米一脸震惊地看着艾拉从腰间解下一条用绳索系着的勾爪来。 “师父让我在身上时刻多备着点工具,说不定就会有用。”艾拉用手指着约有两层半高的一个缺口,“看到那个洞了吗?我们就用勾爪从那里爬进去!” “这种地方居然没装窗户或栅栏???” “当然装着的。不过宴会时我借口上厕所,偷偷跑过来把窗给卸掉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发现!”艾拉不无得意地说道,“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我可是已经融会贯通了!” “所以陛下你还在宴会时就谋划着要来偷吃剩菜了???” “这就是高瞻远瞩!” “高瞻远瞩这个词才不应该被用在这种地方!” 在艾米吐槽的时间里,艾拉已经把勾爪甩进了那个缺口,抓着绳索刷刷刷地爬了上去。 “艾米,快上来,我要收绳索了!”艾拉在那个缺口处扭过头催促着艾米,“也许厨房会有锁,如果那样的话就要靠你用火烧个洞……” “我再确认一下,我们真的只是来找东西吃的吧?不是来暗杀当地的特拉托阿尼什么的的吧?” 然而艾拉根本没有听到艾米的话,从缺口处直接跳了下去,吓得艾米连忙顺着绳索跟了上去。 “别急着跳下来!” 刚爬到那个缺口处,下方就传来了艾拉压低了的声音: “先把勾爪给收掉!不然可能会被别人发现的!一旦被发现,再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们是来吃剩菜的!” “既然知道,那就别做这种危险的事啊!” “饥饿的人民往往会为了食物而铤而走险!忘了是谁说的了!” “不管是谁说的,反正不适用于陛下你现在的情况!” 艾米一边竭力地吐槽着,一边无可奈何地跟着艾拉朝着厨房摸去。 第十七章 祭典(10) 奔走声、呼喊声、泼水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各种各样的声音纷杂地从一楼传来。艾拉所在的二楼却不见人影,而且还有些黑漆漆的。艾拉不敢点灯,只能摸着墙壁前进。 “陛下,这么黑,根本找不到厨房在哪里。”艾米小声说道,“万一摸进谁的卧室就麻烦了,要不我们还是乘现在先离开?” “怎么就找不到了?”艾拉哼了一声,“一个厨房,那还不好找?” “陛下已经踩过点、知道厨房在哪了?” “哪里用踩点!”艾拉抬起头左右嗅了一下,然后指着一个方向笃定地说道,“就是这里!这股诱人的香气,肯定就是厨房没错!” 艾米再度震惊:“陛下你是狗吗???” “这么浓烈的香气,难道艾米你就闻不到吗?” “一点都闻不到!” “你今天宴会上吃了那么多当然闻不到,这就叫饱女仆不知饿汉饥!要再饿我一顿,八百里开外我能闻到还没下锅的肉的香气!” “什么……饱女仆不知饿汉饥……陛下你一个王族哪来的脸说这种话啊???” 艾米差点没被艾拉给气噎着。就在她准备认真地反驳艾拉的时候,艾拉却已经像一个偷米吃的老鼠般,“嗖”地一下朝着她认准的方向窜出了十来米远。 “没错,就是这里!”艾拉在一扇门前兴高采烈地回过头对艾米说道,“这里就是厨房!” 屋外隐隐传来了一阵爆炸声,随后,人声变得更加的喧嚣。艾米为了吸引注意力而放的火似乎正在蔓延。 “陛下,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保证明天一定让你吃上肉!”艾米哭丧着脸说道,“为了一点肉成为纵火犯,也太不值了!” “宝库已在眼前,怎能就此收手?” “只是厨房而已!而且陛下也没办法进门吧?”艾米吐槽了一句。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小声地问道:“难道陛下和达斯特学过开锁的技……剑术?” “他没和我说他会这个,当然我也没学。” “那陛下准备怎么开门?事先说好,我绝对不会再放第二次火了!” “没事,这门看起来很旧了,不是很牢靠。” 艾拉撩起袖子挥了挥,然后朝后退了几步。艾米意识到艾拉要干什么了,可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艾拉已经完成助跑,一脚朝着门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房门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并随之抖了三抖。与之同时,艾米生气地喊了起来:“陛下!我们这是在潜入哎!你弄这么大声音,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下面那么吵,没人会发现的!你看有人往这边跑来吗?” 艾米有惊又气:“陛下,你真是已经变得……” “变得什么?” “……变得像是名副其实的海盗王了。” “我本来就是海盗王!”艾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来,现在让我们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如艾拉预料的那样,宴会上的剩菜还一盘盘地摆在厨房的桌子上:只剩骨架的火鸡、沾满油的辣椒粉、因为品相不好没被动过的几个西红柿、冷掉的巧克力饮品、一盘狼藉的菜豆…… 艾拉使劲地嗅了一下:“真香啊!” “我有罪,我悔过。”艾米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要是在七丘帝国,被别人看到陛下饿成这样,我一定会被打入死牢的。虽然我真的一直有好好地给陛下喂饭……” “所以这就是火鸡吗?然后这就是传说中的香料,辣椒?” 艾拉抓起鸡架,扯下了上面的仅剩的一点鸡肉,放在辣椒粉里使劲地蘸了蘸,然后一把塞进了嘴里。 艾米看到,艾拉的表情从享受逐渐过渡为惊异、随后满脸都充满了痛苦。 “呸……咳、咳!这是什么啊!” 艾拉把鸡肉全部从嘴里吐了出来。即使如此,她还在大口地喘着气、表情痛苦万分。 “陛下,是不是感觉浑身发热,嘴里像是要烧起来一样?”艾米扭着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觉得这种痛苦的感觉还挺舒服的。全身火辣辣的,火焰的魔法似乎都变得强力一些了。也许一直吃这种香料,会让我变成精灵王级别的火神加护者……” “怎么可能啊!”艾拉被辣的面红耳赤,捂着喉咙不停地咳嗽着,同时求助地朝艾米伸出手,大声嚷道,“水……快给我水!” “陛下你小声一点,会被发现的!”艾米手忙脚乱地翻看了一下四周,最后慌慌张张地给艾拉递过一杯冷掉的液体,“没有水,试试这个!” 艾拉“咕噜咕噜”地把巧克力往嘴里灌。她的脸只平静了一瞬,随即“哇”地一下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啊!辣死人了!” “啊!这是巧克力!”艾米一下子反应过来,“里面也加了辣椒的!” 艾拉卡着自己的喉咙,不停地翻着白眼:“艾米……你今天吃的都是这种黑暗料理吗……?” “是……不过我真的觉得挺好吃的……” “这哪里和‘好吃’沾一点边了!艾米你该不会是阿兹特兰人吧?啊——是这样吗?难怪那些阿兹特兰人对你那么热情啊你个阿兹特兰女仆!” “我……我才不是阿兹特兰女仆!我的故乡在亚美尼亚!”艾米一边红着脸辩解着,一边给艾拉拿了一个西红柿,“陛下,试试这个!这个绝对不辣!” “不辣……?”艾拉神情古怪地盯着那个西红柿,“这东西那么红,不会有毒吧?” “毒?不会吧???陛下你不要吓我,我今天吃了好几个……不是,那群阿兹特兰人也吃了啊?” “唔……” 西红柿那鲜红的外表像极了毒果,艾拉实在是不敢拿来去吃。但嘴被辣的发痛,迫切地需要水来压住。犹豫再三,她哆嗦着向艾米手上的西红柿伸出了手…… 一阵响动从外面传来,艾拉就像一只机警的兔子一样弹了起来吹灭了蜡烛,同时拉着艾米往桌子底下一塞! 两人的对话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头儿,你觉得那个‘羽蛇神的使者’,是真是假?” “假的概率很大。即便是真的,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好事。”另一个声音说道,“今晚是他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特拉托阿尼让我们抓住机会,果断动手!” (本章完) 第十七章 祭典(11) 房间外的对话吓了艾拉一跳。她下意识地用手捂紧了艾米的嘴,差点没把艾米给闷死。等两人走远了,艾米“唔唔”地叫了几声,这才让艾拉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这是怎么回事?”艾拉思索着,“特索索莫克在我的船上,特拉托阿尼指的肯定就是当地的欧索马里特了。他为什么想杀我?既然想杀我,为什么酒席上又不动手?” 也许是肚子太饿了的原因,艾拉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倒是艾米在一旁提醒到:“现在不是思考敌人理由的时候,我们应该马上赶回飞翔的西兰人号准备措施。” 艾拉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对,回去后问问特索索莫克,也许他知道什么情况。” 艾拉爬到厨房的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摒弃一楼声音的干扰,仔细地分辨着门外两人的声音。在许久不见有新的声音传来后,她回头朝艾米做了一个“闭眼”的手势,然后猛地打开房门,将一把粉末从袖子里朝外一撒,然后拉着艾米的手就一股脑地朝外冲去。 艾米因那粉末连呛了几声,跑了几步后,她睁开眼往后看了一下,虽然走廊黑漆漆的,但透过窗外透进来的火光,还是能看到地上多了一层白白的粉末。她不由得问道:“陛下,你这是干什么?他们不是已经走远了吗?这样会留下痕迹吧?” “是会留下痕迹,但是如果敌人故意埋伏在门外等我们出来,危险更大!”艾拉一边跑一边回答道,“我被师父这么逮住好几次过了,不能吃这亏!” 她们跑到来时的那个窗洞。艾拉率先爬了上去露了各头,在确认下方还是没有人后,她才放心地从那窗洞一跃而下! 艾米吓坏了。从这个窗洞爬进来时往里跳,那大概也就半层的高度。可往外跳,那就足足有两层楼半的高度!她赶忙顺着勾爪追上去,在看到艾拉生龙活虎地在下面挥着手的时候,她才松了口气。她不敢像艾拉这样往下跳,只小心地把勾爪收上来,换了个方向,这才慢吞吞顺着绳子爬了下来。可还不等她责备艾拉的冒险动作,艾拉反倒先抱怨了起来: “太慢了!两层楼,掌握方法的话是不会摔伤的!” “我可没有学过那剑术一百式!这次事情过去后我一定要拷问达斯特,他到底教了陛下你些什么东西啊???” 庭院里的声音变得愈发的杂乱。保险起见,艾拉让艾米又放了几处火,然后才绕开了宅邸,朝着港口直奔而去。 也许是艾米的火打乱了欧索马里特的步调,一路上很是宁静。艾拉顺利地接近了飞翔的西兰人号。 临近港口,艾拉反而放慢了脚步。她低着头,似在思索着什么。 “陛下,我马上去把士兵们聚集起来!” “不急。这个事情交给其他人做。”艾拉说道,“我们先去见特索索莫克。” 由于伤势原因,特索索莫克并没有参加宴会。他在港口和普通士兵一起吃了欧索马里特送来的食物,然后就在港口旁休息,等待艾拉的下一步安排。 “你说什么?你真听到欧索马里特的手下在这么说?” 听到艾拉带回来的消息,躺在担架上养伤的特索索莫克惊的一下子撑起了身子,但略加思索后,他摇着头躺了回去,看着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到也在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艾拉问道,“那个欧索马里特不是你的老部下吗?” “是老部下,但也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城邦的特拉托阿尼。” “也就是说你控制不住他?” “特洛奇蒂特兰、特斯科科、特拉科潘,虽然名义上是我们三个城邦的同盟缔造了阿兹特兰帝国,但对其他城邦拥有实际掌控力的,就只有特洛奇蒂特兰的太阳王。” 特索索莫克这么回答道。 “不止如此,很早以前我就有感觉,太阳王已经逐渐把我们特拉科潘视为附庸,而不是盟友了。特斯科科尚好,而我的特拉科潘邦在三邦中实力最弱。就前往新大陆这件事,按照盟约,我们三邦应该以二比二比一的比例出兵,但实际上出兵的就只有我特拉科潘邦。另外两家把这危险的任务踢给了我。” “既然其他两家都不出兵,为什么你要出兵呢?” “虽然危险,但也是我、是特拉科潘邦仅有的机会。我们三邦在军事上向来一齐行动,仅有我一家出兵的情况,自阿兹特兰帝国建立以来就未曾有过!” 从特索索莫克眼中透出了满满的野心。 “五十二年一度的新火仪式即将到来,这是阿兹特兰最为重要的节日。如果能在新大陆取得让太阳王都不得不低头的成果,特拉科潘邦就能一改在联邦中的地位。甚至有可能一转成为三邦同盟的领导者!而实际上,我得到的成果超乎预期。虽然我没有带回多少心脏,也没有找到盟友,但我带回了羽蛇神!任其他两邦取得如何丰硕的战果,都没法和我相比!” “原来如此。”艾拉明白了什么,“难怪对面会说即便我是真的,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好事” “我本以为至少欧索马里特还是站在我这边的。”特索索莫克又叹了一口气,“现在看来,他怕已经是太阳王那一派的了。” 艾拉忧心忡忡地看了艾米一眼——她们此行本来只是想靠着特索索莫克的关系来阿兹特兰赚点钱的,带来的士兵不到两千,谁想到会陷入阿兹特兰的政治斗争中去? 特索索莫克注意到了艾拉的表情,一下子从担架上翻了下来: “羽蛇神的使者,很惭愧让你看到阿兹特兰愚蠢的一面!但我保证这不是阿兹特兰的全部。特拉科潘邦在阿兹特兰多少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给我六十三天,六十三天后的新火仪式上,我一定会让羽蛇神重新成为阿兹特兰祭拜的主神!” “可我们现在要优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艾拉皱着眉头说道,“欧索马里特想除掉我。我难道还能继续留在这里吗?” “不牢神使大人费心。就算我的鹰武士和豹武士都没了魔力,那也不是欧索马里特的这个小邦国能碰的!” 特索索莫克把眉毛一横,一股锐利的杀气从就他的眼中逼射而出。 “我这就带着阿兹特兰的勇士们出征!” 第十七章 祭典(12) 特索索莫克在英格兰时被阿尔弗雷德用钢管打穿了四肢,几乎已成废人,行走时必须要靠左右两人同时搀扶。但这丝毫没有削减从他身上透出的领袖的威严。他往阿兹特兰武士中一站,那些阿兹特兰人立刻挥着武器高喝起来。 “欧索马里特背板了我们。他想靠着他手下那不足为道的几个武士和一群曾被我们征服过的本地懦夫,对我和羽蛇神的使者不利。”他在人群中高喊道,“希望他的脑袋里至少还剩有芝麻大小的智慧。倘若今晚他的武士真出现在这艘船前,那我们正好取一批新鲜的心脏带回特拉科潘!” 在阿兹特兰人的又一次高喝声中,特索索莫克下达了命令:“现在,列阵!不能让任何人靠近神使大人的船只!” 他的阿兹特兰武士开始快速奔走起来。特索索莫克回头看了艾拉一眼,说道:“神使大人,有个不情之请。羽蛇神能否给我的士兵以加护?这样能让我的部减少一点伤亡。” 艾拉尬了一下。这种事情她当然是办不到的。但这种情况下,不给阿兹特兰人帮助又不妥当。略加思索后,她示意艾米带人去船上搬一批铁质武器下来。 “虽然羽蛇神不能这么随便的给人加护,但是我可以给你们加护之外的礼物。”艾拉说道,“这是铁,它的坚固和韧性你们应该已经见识过了。就用这铁盾保护你们的躯体,用这铁矛贯穿敌人的甲胄!” 特索索莫克感激地朝艾拉点了下头。那二百多个阿兹特兰武士也兴奋地纷纷脱下了棉甲、抛掉了木盾,换上了艾拉给的装备。 “陛下,我们的人也已经准备好了。”艾米问道,“要和阿兹特兰人一起列阵?还是分开列阵?” “让他们先回船上。”艾拉说到,“把参谋部的成员找来,有些事情我要和他们商谈一下。” “哎?这种时候?”艾米颇感意外,“敌人都快打过来了……” “并不。艾米,你想想,既然欧索马里特想除掉我们,为什么没有在酒席上动手?” “为什么……?” “因为他吃不准我们的实力,尤其是神秘莫测的‘神使大人’的实力。”艾拉说道,“既然宴会上没动手,那他就是想选一个更安全的时间。比如说——等我入睡后。” “原来如此!”艾米恍然大悟,“那时间确实还很充裕。不过我们要讨论什么?如何压制这个城邦吗?这样的话是不是把特索索莫克也叫……” “不,是讨论之后的总体方略。”艾拉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特索索莫克的背影,“特索索莫克需要回避。我以为我在利用他,但实际上,恐怕是他在利用我。” 埃斯特拉德、乌尔夫、亚尔马尔很快就被叫到了艾拉的船舱里,达斯特却迟迟不见踪影。 “师父呢?”艾拉问道。 “他在宴会上喝太多了。”亚尔马尔回答道,“现在躺在床上乱说胡话,起不来。” 艾拉叹了口气。她这师父到现在立功不少,犯的错误却也多。他嘴里说着想当将军,可不说别的,就关键时刻总是喝醉这一点,艾拉就不放心让他指挥军队。 “那就不等师父了,好在现在我在场,他不来,这里也有五个人。” 艾拉让艾米简单地向参谋们解释了一下当前的状况。等艾米说完后,艾拉竖起了三根手指头:“如你们刚刚听到的,我们现在已经被卷入了阿兹特兰的政治斗争中。应对的方法无非三种,到底应该选用哪个,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参谋们一齐问道:“哪三种?” “放弃进一步深入阿兹特兰的打算,马上返回瑞典,这是下策;向北航行,和海斯泰因汇合,这是中策;协助特索索莫克,在阿兹特兰内部扩张势力,这是上策。” 艾米晕乎乎地问道:“陛下,你都已经分了上、中、下了,还让我们选?” “这是根据利益的大小分的。但是,利益越大,风险越大。”艾拉说道,“我想开通和阿兹特兰的贸易航线,协助特索索莫克是利益最大、也是最轻松的,甚至有可能结束海斯泰因和阿兹特兰的冲突,但我们不清楚阿兹特兰的情况,无法判断成功率,一旦失败,后果难料;北上和海斯泰因汇合,意味着同阿兹特兰间不可避免的战争,战争胜利后,贸易航线自然也能开通,但为了战争的胜利,我们会付出许多;返回瑞典,虽然同样会被拉入海斯泰因和阿兹特兰的战争,但我们可以找空档期内为这场战争进行许多准备,获得更大的胜算。这三种方案,你们帮我选一选。” 埃斯特拉德思索了一会儿:“如果选择上策,那我们就要在军事和政治上全力协助特索索莫克,首先就是在眼前的战斗中帮特索索莫克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如果选择中策,我们现在就可以马上开船离开,让特索索莫克和欧索马里特打起来就好,不关我们的事;如果选择下策,那我们至少要帮特索索莫克取得这个城邦的控制权,好在这里把货物交易了,但是又不能取得太明显的优势,以便之后找借口离开?” “是这样。”艾拉追问道,“埃斯特拉德,你怎么选?” “那当然是要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埃斯特拉德不假思索地说道,“临阵脱逃、或者在战斗中放水这种事,不只是我,所有士兵都不会喜欢。” “没错,敌人打过来,我们就应该打回去。” 海盗出生的亚尔马尔和乌尔夫全都举手赞成。 “这样的话就是三票。艾米,你怎么看?” “哎?三票的话已经多数了,就算我不发表意见也……” “艾米,你是参谋长。”艾拉认真地盯着她,“说出你的看法。” “我想……有能够避免战争的机会,那还是试一试吧。”艾米回答道,“我们为了来到这里,和吕贝克都起冲突了。瑞典现在粮食不足,要依靠贸易进口。如果真和阿兹特兰爆发大规模的战争,吕贝克再在贸易上搞点手脚,恐怕会发生战荒的。” “新的角度。”艾拉思索着,“确实,如果从这个角度想的话,支持特索索莫克就是最优的方案了。这样一来,除了没来的达斯特,那就是全票通过?” 船外忽地响起了一阵喊杀声。 “这么快?”艾拉微微吃了一惊。现在还远不到“熟睡”的时点,难道她的判断出错了? 第十七章 祭典(13) 然而当艾拉带着士兵们冲到甲板上时,厮杀已经结束了。 特索索莫克的武士正在将敌人的尸体分块卸下来,依部位血淋淋地陈列在一旁。从人头的数量判断,前来袭击的敌人仅仅只有二十人。 艾拉看到有几个阿兹特兰武士嘴角沾着血迹,显然已经吮吸了敌人的鲜血;另有几个人嘴里在咀嚼着肉块,嘴唇张合间,肉块里血的“滋滋”地向外射了出来。 艾拉只感到一阵恶心,差点没吐出来。 “没想到只有这么点人。欧索马里特似乎还没有聚集军队,只是想偷袭。”特索索莫克在士兵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这是大好的时机。我们可以趁此机会直接杀进欧索马里特的宅邸。如果神使大人你同意,我现在就让我的部下补充魔力。” “他们不是已经在吃了吗?”艾拉神色不悦地说道。 “不,你们看到的这些都是在战斗中从敌人身上咬下来的,算是一种进攻的方式。”特索索莫克辩解道,“毕竟我们觉得,在战斗中用牙齿进攻敌人是不需特别要禁止的。” 这是很明显的狡辩,而且还是从一向对艾拉俯首帖耳的特索索莫克嘴里说出的。 “神使大人。”特索索莫克的声音愈发迫切,“我们只是想补充魔力,帮助你获得胜利。” 考虑到这里是战场,而食用血肉是阿兹特兰人补充魔力的方式,艾拉一时竟无言以对。再考虑到禁止他们补充魔力势必把话题再度扯回到羽蛇神的加护上来,综合再三,她决定点头同意。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吸了血、吃了肉的阿兹特兰武士忽地脸色大变。他们痛苦地捂着喉咙,想说话,但发出的却只有哑巴那样的“咿、咿”声。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全都抱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急忙去船上去请船医。但是当医生赶来时,那些倒地的阿兹特兰人都已经断气了。 艾拉看那船医又是拉开他们的眼皮、又是挤开他们的嘴巴,上上下下折腾了好一会儿。然后那船医笃定地说道: “是毒药,而且是非常烈性的毒药。” “是什么毒药?”艾拉皱着眉头问道。 船医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肯定这毒药是他们临死前服下去的,像这种剧毒,他们不可能在提前服用的情况下进行战斗。” 艾拉差点把“废物”两个字骂出来。她一眼就看出来的事情,这船医却捣鼓了半天。之前达斯特起疹子的时候、还有波波精神错乱的时候,他给的方案几乎就像是在开玩笑。她还特地为了这次远航,找了瑞典除帕拉塞尔苏斯外最有名的医生! 从船医的话中艾拉收获的只有一点:这是一种陌生的毒药,而且现在她们拿不出解药。 特索索莫克脸上充满了惊恐:“这……如果没有神使大人的禁令,我肯定是率先食用他们血肉的人。” 不多时,这份恐惧很快又化为了愤怒:“欧索马里特居然想用这种方法暗害我!我要剥下他的皮做大衣!阿兹特兰的武士们,现在就随我杀进他的房子里!” “先等一下。”艾拉拦下特索索莫克,“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正面强攻恐怕不是上策。” “还等?”特索索莫克按捺不住了,“要是等欧索马里特聚集完军队,事情就会麻烦的多!” “不急。”艾拉镇定地说到,“欧索马里特不太可能在派暗杀者的同时聚集军队。以情报的掌握来论,我们比他早了好几步,还有的是时间。” “伱说的对,是我着急了。”特索索莫克在原地做了几口深呼吸,“虽然速度很重要,但也不能没计划一股脑儿朝敌人冲。神使大人,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想了解一点:欧索马里特的军队分散驻扎在哪里?又有多少人?” “具体人数我不知道。但岛上没有战事,除了值勤的必备人手外,其他人应该都散布在各个街区,住在自己的家里。”特索索莫克回答道,“他们各自有着自己谋生的职业。哪怕是我的鹰武士和豹武士,在受到战争的召集前,也是住在自己的家里的。” “也就是说没有常备兵。”艾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他召集兵员的速度如何?” “如果有需要,所有年满十七岁的男人全部会被召集。相关命令只要传递给各个卡尔普利的长老就好。” “卡尔普利?” “街区。”特索索莫克解释道,“每个阿兹特兰人都属于某一卡尔普利。每个卡尔普利有着自己的神庙、学校和田地,由当地的长老管理。赋税和兵员,都是以卡尔普利为单位上缴的。” “这么来说他召集兵员还算方便。”参谋之一的埃斯特拉德在一旁分析道,“那么就不应该直接进攻他的宅邸,万一他逃到了某个街区,事情就麻烦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得兵分两路。”艾拉点头说道,“进攻欧索马里特的宅邸交给我的部队,而特索索莫克,你的士兵去负责压制街区!” “了解!”特索索莫克回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不需要你的保证。”艾拉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颇感意外的话,“因为你这一路将由我亲自带队。” 远处隐隐有火光传来,艾米制造的火势似乎有蔓延的趋势。这是一个好兆头——越是混乱,欧索玛里特就越迟发现这边的动向。也多亏了这些火光,为一片漆黑的镇子提供了一点光亮。 艾拉随着阿兹特兰的武士们在一片低矮的平房中穿行,除了阿兹特兰人,她身边只带着几个近卫。 “神使大人,你肯亲自指挥这一路是我们的荣幸!”特索索莫克说到,“鹰武士和豹武士会展现出他的勇武!” “通过吃掉平民的血肉?” “这……我们总得补充魔力才能战斗。”特索索莫克尴尬地笑了一下,“而且只有通过正规的战斗取得的才行,没有反抗能力的平民是没价值的。” “特索索莫克,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没有说?”艾拉严肃地看着他,“之前你鼓舞士兵时,你说‘想靠那不足为道的几个武士和一群曾被我们征服过的本地懦夫,对我和羽蛇神的使者不利’。这里面,‘被征服的本地懦夫是什么意思‘?” “被神使大人你发现了吗?住在这里的原住民确实不是阿兹特兰人。”特索索莫克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们是靠征服取得这块土地的。按阿兹特兰的一贯做法,原本当地的统治者会在这里继续他的统治,只要给我们按时上缴贡赋就好。不过当时我的部下杀过头了,当地有点头脸的贵族全死了。不然,欧索玛里特也不会在这里当特拉托阿尼。” (本章完) 第十七章 祭典(14) 听完特索索莫克说的话,艾拉一下子停在了原地。 “既然如此,特索索莫克,你老实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艾拉说道,“是否有当地人的战俘被关在牢房里等待祭祀?就像我当时所遭遇的一样?” “神使大人,我不想骗你。”特索索莫克认真地回答道,“当然是有的。当时我们抓了很多战俘,到现在欧索马里特可能都还没有用完。你今天有看到到奴隶什么的吧?那些大部分就是当时的战俘。平时作为奴隶工作,但一到节日,他们中就会有人被送到祭坛上,被作为祭品使用。” “如我所料。”艾拉略感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今天就把他们释放了吧。” 听到这句话,特索索莫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恕我直言,神使大人,这并不明智。” 自从被阿兹特兰人当成羽蛇神的使者后,艾拉还是第一次看到特索索莫克如此坚决地对她的话表示反对。她惊讶地瞟了特索索莫克一眼,却见特索索莫克低下头,解释道: “这些奴隶都是当地富豪的私人财产,你的行为会招致阿兹特兰人对羽蛇神的反感。我知道羽蛇神厌恶人祭,但是人祭现在还是阿兹特兰帝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牵及到个阶层方方面面的利益。除非羽蛇神展现出足以让人们服从的力量,不——即便展现出那样的力量,也还是会有人反对的。” “他们敢反对神?” “没有人敢反对神,但有的是人会反对你。”特索索莫克继续低着头说道,“他们会说你是骗子,即使你展现了神迹,他们也会说是巫术。我知道这很愚蠢、会让羽蛇神厌恶、甚至会因此直接离开阿兹特兰,但是,世界上愚蠢的人才是多数。庞大的阿兹特兰帝国,绝不可能因你的一句话而改变——绝无可能。要让人们接受羽蛇神的理念,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思路要开阔,特索索莫克。如果我们已经占据这个城邦,释放这些战俘确实毫无意义。但现在,这个城邦属于欧索马里特。” 特索索莫克没有理解艾拉话中的含义,一下子愣在那里。 “释放当地人,祭品就用欧索马里特的人来代替——把这句话传递给每一个卡尔普利耳的长老后,欧索马里特还能从哪去征兵?” “这不能!”特索索莫克喊道,“欧索马里特的人就是我们三邦同盟的人,而当地人是被我们征服的!献祭三邦同盟的人、释放当地人,这无据可依,而且会动摇阿兹特兰帝国的统治基础!” “这不是凡人的争斗,而是神明的争斗,这样就有据可依了。太阳战神让它的信徒驱逐羽蛇神,而羽蛇神进行了反击——在你们的神话里,烟雾镜和羽蛇神不是一直在互相争斗、互相毁灭世界吗?那太阳战神和羽蛇神争斗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艾拉意味深长地看着特索索莫克。 “特拉科潘邦的实力在阿兹特兰帝国的城邦中只排第三,你带回了羽蛇神,即使人们因此尊重你、重视你,但当其他两邦都开始信仰羽蛇神后,你的城邦比他们的优势又在那里?特索索莫克,羽蛇神只赐予了你一个机会,而如何把握住这个机会,还得看你的智慧、胆量、以及勇气。” “智慧……和勇气?” “我想,会讨厌羽蛇神的就只有你们三邦同盟。而被你们征服的那诸多城邦——他们怕是会更喜欢羽蛇神吧。” 特索索莫克先是露出一点迷茫。但随着逐渐理解艾拉话中的含义,这份迷茫化为了深邃而又可怕的野心。 艾拉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参谋会议已经决定了要扶持特索索莫克,并以此回避海盗王国和阿兹特兰帝国的争斗。既然如此,那特索索莫克在阿兹特兰帝国内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神使大人,我该怎么做?” “我不了解阿兹特兰,所以无法给你太多的建议。”艾拉说道,“但我知道,首先,我们得拿下这一个城邦,然后才能告诉所有人——羽蛇神会改变阿兹特兰的秩序!” 特索索莫克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突然间,他身体一个激灵,扭头询问扶着自己的两个士兵:“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艾拉用鼻子嗅了嗅,果然闻到一股隐隐的暗香。她觉得这香味很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但是特索索莫克却已经喊了起来:“这是让太阳战神的加护失效的熏香!” “熏香?” “我们身上本来就不剩魔力了,倒是没什么关系。”特索索莫克警觉地四下张望了一下,“但是这里为什么会出现熏香的味道?从哪里飘来的?” 阿兹特的武士们一下子收缩阵型,把特索索莫克和艾拉保护在中间。最外围的几个武士则持着武器小心翼翼地散了开来,寻找着香味的由来。 “在身体里下毒也就算了,欧索马里特为什么会用这种熏香?”艾拉很疑惑,“他们受的也是太阳战神的加护,用这种熏香,不是把他们自己魔法也禁止了?” “特拉托阿尼,香味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特拉托阿尼,是从这个方向!” “特拉托阿尼,是这个方向……” 每个搜寻的武士都找到了香味的来源,每个人都指着一间不同的房子。在他们所处的这片低矮的建筑群里,每一间民宅都在向外散出熏香的味道。 阿兹特兰人的阵型不由得变的更紧密了一些——他们意识到,自己被包围了, “这不可能。”艾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欧索马里特不可能会预判到我们会来这里!这毫无道理!” “如果不是欧索马里特,那就是这一块卡尔普利自发的了。”特索索莫克朝地上啐了一口,“欧索马里特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治理这里的?” “特拉托阿尼?” 一个阿兹特兰武士回头做了一个手势,询问是否要攻入这些民房。 特索索莫克摇了摇头。忽然间,他仰起头大声喊到: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躲在哪里,但如果你们还有一点勇气的话,那就跟着我一起去救你们的兄弟姐妹吧!” 第十七章 祭典(15) 漆黑的夜空里回荡着特索索莫克的喊声。但却没有任何声音应答。特索索莫克“哼”了一声,给了个眼神,示意阿兹特兰武士冲入民房。 “哪一间?”阿兹特兰武士们用手势询问。 特索索莫克正准备选一个房子,却被艾拉给阻止了。 “小心埋伏。”艾拉说道。 特索索莫克反应过来,随之谨慎地点了点头。他看这些民房全部都只有一层,明白里面的伏兵视野不佳,就让士兵们扶着他来到一间民房外,用手在门板上敲了敲。 “就选这一间!”他在屋外大声说道,“把里面的人给我拖出来!”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指着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方向。他的武士们心领神会,一边踏出嘈杂的脚步声,一边分出小队、压低身体,偷偷地接近特索索莫克所指的那间民房。随着一声踹门声,这支小队出其不意地突入了民房,很快就从里面拎出了两个平民。 四周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但是却还是不见有人出来。 被武士们拖出来的是一对老翁老妇。他们年事已高,完全没有反抗的气,被随意拖拽着丢到了索索莫克的面前。一个武士将从屋子里搜出来的一个壶捧到特索索莫克面前,壶里面正冒着熏香的味道。 特索索莫克把头靠近嗅了嗅,确定了这就是在祭祀活动中会使用的可以暂时让太阳战神的魔法消失的熏香。 “这熏香可不是便宜的东西。”特索索莫克不悦地看着那对夫妇,“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那一对老人已经吓傻了,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两个老人家,恐怕没法照顾好自己。”特索索莫克冷笑了一声,“这么晚了,你们的子女呢?现在又在哪里?” 那两个老人慌张地连连摇着头。 “那,你们是准备对我说谎?”特索索莫克的笑容变得愈发阴森,“你们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的吧?” “特索索莫克!” 艾拉在旁边喊了一声。特索索莫克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水,他在原地深吸一口气,然后使劲地甩了甩头。 “你们妄图袭击我们,而且还无视我的提问,我杀你们十次都不为过。但我们今天的对手不是你们,而是欧索马里特。”特索索莫克说到,“羽蛇神准备要释放欧索马里特手上的战俘,并用他和他的武士作为祭典上祭品的替代。这对你们来说是从天而降的幸运,听明白了吗?” 那对老夫妇在地上哆嗦着,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羽蛇神是要救你们的同胞,明白了吗?”特索索莫克的声音大了一些,“要是听懂了,那就告诉我当地长老的所在!” 那个老翁终于有了反应,朝着某个方向伸出了手指: “朝这个方向……经过一座桥,走进一个空地,朝北的那一幢……就是长老的房间。” “还好你听明白了。” 特索索莫克示意阿兹特兰武士放开这对老夫妇。他又扫了周边的民房一眼,“哼”了一声,带着阿兹特兰武士朝着老翁所指的方向走去。 “这些熏香,原本怕是为了对付欧索马里特而准备的。欧索马里特他居然没有发现。还好今天我们在这里。不然,阿兹特兰帝国恐怕会损失一个城邦的控制权。”特索索莫克一边走一边低声对艾拉说道,“不论如何,欧索马里特都没资格继续当特拉托阿尼了。” “你是准备用这个理由接管这里?” “对太阳王如此解释,至于太阳战神和羽蛇神的的对抗,只让它作为一个流言传出去。”特索索莫克说道,“人民可以相信流言,但是太阳王不能。这样可以拖一点时间,避免太阳王突然对我们发难。” 艾拉点了下头。她对阿兹特兰的政治情况不太了解,不应过于干涉特索索莫克的决定。 忽然间,这支队伍停了下来。走在最前头的武士扭过头,朝后喊道:“特拉托阿尼!前面没有桥!是一个死胡同!” “你说什么?” 特索索莫克一惊。几乎是同时,两侧的民房顶上忽地涌出了一排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根和人差不多高的棍子。 “把盾举起来!”特索索莫克慌张地下达了命令,“举过头顶!” 艾拉倒不如特索索莫克那么慌张。虽然中了埋伏,但冒出的敌人数量不足百人,也没拿着弓箭,仅有的棍子还是钝头的,完全算不上是武器使用,而这边可是两百多名换上了铁制武器的精锐武士。她甚至觉得特索索莫克反应过度了。 更令人艾拉意外的是,到那些敌人居然把长棍放到了自己的嘴边,竟似乎是想要吹奏什么乐器。 特索索莫克已被两侧的阿兹特兰武士用盾牌护在了身下,一扭头,看艾拉还站在那里,吓得慌忙把左边的武士往艾拉的方向一推,同时喊道:“神使大人,快蹲下!” 说时迟那时快,夜空中忽地响起了无数的破空之声。被特索索莫克推过来的武士一把将艾拉按到在地,同时把铁盾朝上一举,只听得“铛铛铛铛”几声,盾牌接连受到了几次重击。 “这是当地居民打猎用的武器。”特索索莫克在盾牌下对艾拉解释道道,“削尖的箭矢就在那些长长的吹管里,一吹就会射出来。没什么杀伤力,但是涂了毒!” 幸运的是,铁质的盾牌和铠甲足以抵挡这些木质的箭矢。一轮箭雨下来,特索索莫克的武士全都毫发无损。屋顶上敌人明显有些吃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几乎是同时,无数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拿着各式各样武器的男人从不同的方向涌出,将艾拉等人完全包围在了中间。 艾拉粗略地扫了一眼,包围他们的人年龄各异,有五六十岁的老人,也有十二三岁的儿童,显然不是什么正规军,但人数显然已经超过千人。再加上房顶上拿着远程武器的敌人,她已经陷入重围之中了。 “也许我们之间有点误会。”在士兵的搀扶下,特索索莫克从盾牌下站起身来,笑着解释道,“我们这次是准备和你们联手,拿下欧索马里特,释放你们被俘的弟兄的。” “我们不会和阿兹特兰人联手!欧索马里特我们自己会杀,被俘的人我们自己会救!”人群中有人喊道,“这是属于我们的土地!没有阿兹特兰人的容身之所!” 第十七章 祭典(16) 特索索莫克回头看着艾拉,耸了耸肩:“他们好像并不领情。” 艾拉无可奈可地嘀咕了一句:“你们阿兹特兰人还真是让人厌恶。”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艾拉的预料——不,实际上,从那几个带毒的武士来袭击飞翔的西兰人号开始,一直到在这里受到埋伏,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在艾拉的意料之外。按理说,欧索马里特的袭击应该会选在深夜她入睡的时候;按理说,她分兵去镇压街道,不应该被敌人提前埋伏。她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某个关键的地方判断错了。但到底是在哪里,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试图劝过挡在我面前的敌人,刚刚那还是第一次。”特索索莫克的眼中透出了杀意,“既然他们不知好歹,那就让他们切身领会一下阿兹特兰人的武力!” 应着特索索莫克的声音,他麾下的二百多名武士“刷”地一下摆出了迎战的架势。特索索莫克在后面看着,饶有兴致地询问艾拉:“神使大人。用这种武器的话,应该用什么动作搦战?” “怎么都可以,和你们的武器没什么区别。”艾拉说道,“不过我在我的国家,一般会用剑敲击盾牌,发出响声。” 拿着铁剑铁盾的阿兹特兰武士照着艾拉的一做,一时间,“嘭嘭”的响声就如战鼓般响了起来。包围艾拉的当地居民被这气势所震,一时竟不敢上前。 “不要怕!他们闻了熏香,已经没有魔力了!”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壮硕的男子。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镶满黑曜石刀片的粗木棍,气势甚为逼人,“跟着我冲上去!” 他左右挥动着那根木棍,让它在空中发出呼呼的响声。受其气势影响,那些当地居民开始一步步地靠近艾拉。 “不知死活,给他一个教训。” 特索索莫克对一个武士说道。那武士点了点头,将盾牌护在身前,迎着那男子走了过去。那男子眼中忽地凶光大剩,抡起那根木棍,照着盾牌就狠狠地砸了下来! “这武器叫马夸威特,是阿兹特兰最好的武器,一般只有最为精锐的武士才能使用。”特索索莫克若无其事回头朝艾拉解释着,“也许在神使大人你眼中看着简陋,但是它的威力足以一击砸烂盾牌。”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手里的马夸威特狠狠地砸到了铁盾之上。铁盾下的阿兹特兰武士因这一击而朝地下一陷,但他很快发出一声爆喝,硬生生地用铁盾把那个男子给推了回去! 那男子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攻击会被用这种方式挡下。他举起武器,想要再度发起进攻,几个碎片在这时却从马夸威特上落了下来。他吃惊地扭过武器一看,发现上面镶嵌着的黑曜石刀片已经全部碎裂,从一把锯剑变成了一把普通的木棍。 “当然,仅限木质盾牌。”特索索莫克似笑非笑地补充道,“在英格兰的时候,我们还因为这个吃过亏。” “是魔法……为什么会有魔法?” 艾拉听到那些居民在下面窃窃私语。马夸威特的碎裂给他们的士气造成了严重的打击,就连那个打头阵的男人也向后连退了几步。他畏惧地看着那一面面铁质的盾牌,就像看着什么怪物。 “当时我的部下都有魔力,所以还容易应对。但是对于这些平民而言,这种材质的武器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应对的。” 特索索莫克冷笑了一声,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等一下!特索索莫克!”艾拉拦住了他,“现在和当地居民敌对,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特索索莫克的身体一滞。他努力收起心中的杀意,然后再度朝着那些居民喊道:“明白了吗?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是我并没有把你们当成敌人!现在收掉武器,我们还有的谈!” 不知有谁在人群中惊呼一声:“我明白了,是羽蛇神!这是羽蛇神的魔法!所以对付太阳战法的熏香才会无效!” “没错,是羽蛇神的魔法。”特索索莫克也不辩解,呵呵地笑了一声,“你们有什么办法应对吗?” “快打开布置好的魔法阵!”又有人在人群中喊道,“在魔法阵中对付他们!” 大地上忽地出现了一圈亮光,圈住了艾拉等人——这些居民似乎是提前将颜料涂在了地上。而这只是最内侧的一圈,随着外围的圈子逐渐显形,这个魔法阵最终覆盖了附近的数十座建筑! 特索索莫克大吃一惊。他没有见过这样的魔法,而这群平民会使用魔法这件事更是让他难以置信。艾拉则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虽然看不到这个巨大魔法阵的全貌,但上面的五芒星、六芒星、tragrammaton、anaphaxeton等符号,却和那个野人召唤墨瓦腊泥加时画的魔法阵出奇的一致! “是召唤驳理之物的魔法。”艾拉皱着眉头向特索索莫克解释道道,“就是不知道他们想要叫什么东西出来?” 却听魔法阵里响起了那些平民杂乱无章、毫无感情、内容却又完全一致的吟唱声: “赫尔墨斯之鸟乃吾之名,噬吾翼以取吾心。” “这个咒文?” 艾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是很有名的一个召唤恶魔的咒文,艾拉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里都有出现过;后来,在广泛的阅读中,她发现这个咒文实际上是来自一本炼金术书籍;而在了进一步解炼金术之后,她已经知道这句话实际上只是在描述某种物质和汞蒸汽的反应,和召唤恶魔什么的完全不搭边。这种咒文是想召唤什么?又真的会有效果? 吟唱声逐渐停止了。虽然魔法阵依旧闪亮,里面却什么也没有发生。然而那群平民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强援一般,一个个打起了精神。 “只要在这个魔法阵内,那就不是肉体、而是灵体强度的较量。”刚刚被击退的那个男子再度挺胸走到了众人前方。他手上拿着的那把武器不知为何已经变得完好无损,“这样,即使是不会魔法的我们,也能对抗你们了!” 第十七章 祭典(17) 当艾拉随着特索索莫克镇压街道的时候,艾米正带着瑞典的士兵前往攻占欧索马里特的宅邸。她骑在雄壮的芬里尔上,身后紧跟着三位参谋。 远处的城镇有火光闪烁。 “当时我和陛下在听到对面的谈话后,立刻就往回跑。为了干扰敌人,我就放了两把火。”艾米解释道,“没想到那火到现在还没灭。这样子,敌人必定已经疲惫不堪。我们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让欧索马里特跑了。虽然陛下已经去压制街区,但速度是没那么快的。” “原来当时瑞典王是想去刺探情报!”乌尔夫恍然大悟,“我说她怎么可能为了偷吃剩菜跑回去!” 其实就是为了偷吃剩菜跑回去——这话艾米想说又不能说,她总不能当众撕艾拉的脸皮。于是,她只好回答道:“是的,陛下就是为了这个才跑回去的。为了不走漏风声,才假装说是要去偷东西吃。” ——假装偷东西吃也要走漏风声的吧! 这话刚说出口,艾米就在心里把自己吐槽了一遍。但参谋们却都没有发现,一个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已经看到燃烧的建筑了!”埃斯特拉德指着远处喊道,“这火好大!也许我们没必要进攻,在外面守株待兔,等着他们跑出来就好了!” “哎?” 艾米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她也看到了那熊熊燃烧的建筑,但她当时放火是在欧索马里特的宅邸周围,而他们现在才走了一半的路。火势蔓延到这里,那岂不是城镇的一半都在火海中了? ——当时放的火有那么大吗? 艾米开始自我怀疑了。要是她随便丢的几个火球就烧了半个城镇,保不准会被那些海盗安上什么奇怪的绰号。 亚尔马尔是近卫出身,对艾米的性格比其他的参谋更了解一些。见到艾米疑惑的样子,立刻问道:“怎么?这火不是你放的吗?” “我感觉……好像不是我放的火。” 此话一出,几个参谋立刻紧张起来。埃斯特拉德立刻回头下令:“做好迎战的准备!” “这个时间点出现这么大的火,不太像是偶然。”亚尔马尔沉吟着,“但是这里离我们驻扎的港口很远,而且又是烧的当地的房子,欧索马里特没理由这么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参谋全都陷入了沉思,对当前的状况不明所以。 乌尔夫自言自语道:“总不能是有除了我们和欧索马里特外的第三方势力吧?”” 这句话引来了参谋们的注目。 “第三方势力?那是谁?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随口一说。”乌尔夫尴尬地笑了一声。但看到参谋们都认真地注视着他,他略一思索,也点了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和欧索马里特敌对的势力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有人吗——?救我——!快过来救我!” 在那呼救声中,欧索马里特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的脸已经被烟雾熏黑,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烂不堪,膝盖上、脸上、手肘上都有着擦伤的痕迹。他失魂落魄地跑出火海,一眼看到艾米的部队,顿时大喜过望: “你们来救我了?感谢神使大人,感谢羽蛇神!” 他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朝着艾米的部队跑了来,艾米皱着眉头,将一团火球抛了出去,正落在欧索马里特的脚前方。欧索马里特吓了一跳,身体朝后一缩。他看着艾米和她身后的军队,仍然没有回过神来:“这……这是在干什么?” “我倒是想问你想干什么!”艾米喝到,“你准备谋杀我们的陛下,难道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谋杀神使大人?这……这……这……” 欧索马里特已经在火海里吓破了胆,“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在你的房子里亲耳听到!你的部下说要今晚动手,而且说明了是特拉托阿尼的命令!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想要否认吧?” “我的房子?谁……谁知道今晚我的房子里混进了谁!”欧索马里带着哭腔喊道,“先是忽然着火,我正指挥着部下救火,那些平时的老部下却忽然撕掉了脸皮……你们明白吗,撕掉了脸皮,物理意义上的!里面露出了完全不同的别人的脸!然后他们就朝着我杀了过来!我的部下拼了命地才给我杀出一条路来,但是外面都是火,一下子就走散了……我们走散了,可敌人还在后面追杀我呢!” 话音刚落,火光中忽地出现了一群黑影。欧索马里特吓了一大跳,哭着喊道:“我好好的去谋杀神使大人干啥?我找死吗?求求你们快点放我过去吧!” 艾米和几个参谋交换了一下眼神。当下的情况,说是欧索马里特所为确实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几个参谋都点了点头。于是艾米测过身来,示意欧索马里特赶紧过去。 那群人影从大火中跑了出来,一共有六人,全都带着武器。艾米把手一挥,身后的海盗们几步踏上前,持着长矛结成了盾墙。那群人吓了一跳,急忙收住了脚步。 “特拉托阿尼!”有人眼尖,看到了已经跑到军阵里的欧索马里特,大声喊道,“是我们!是今晚负责执勤的!自己人!” 艾米回头询问欧索马里特:“是你的人吗?” “谁知道,追着我砍的也是今晚执勤的人!”欧索马里特躲在军阵里,连头都不敢抬,“就算看着熟悉,把脸上蒙着的皮一撕,就会变成别的人了!” “我们真的是自己人!”那人着急地喊道,“大人你忘了?你每天晚上去女俘虏的牢房,都是我在旁边护着……” “是自己人!”欧索马里急忙打断了那人的话,“把他们也放进来吧?” 艾米用看人渣的表情看着欧索马里特。 “我只是去审问而已。”欧索马里特尴尬地笑着,解释道,“我感觉她们总有些事情瞒着我,好像是要造反似的,就……” 艾米摇了摇头。不管欧索马里特为人如何,都不是她现在该管的事。 “放下武器。”她对那六个人说道,“然后我们再放你进来。” 那六个人顺从地把武器丢到了地上,向艾米展示空空如也的双手。见状,艾米点了点头,示意士兵退下,把那群人给放进来。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欧索马里特气粗了,走上前训斥那群人,“能让敌人混进我的房子,你们是吃什么的!我看你们也别休息了,现在马上去各卡尔普利征集兵员,把这群胆大包天的贼全都给除掉!”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欧索马里特走到阵前的那一瞬间,站最后面的那第六个人手上忽地凭空出现两把匕首,飞也似地朝着欧索马里特冲来! 第十七章 祭典(18)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那刺客就如风一样掠过前面的五人,两把黑曜石匕首就如同风中的落叶般飘忽不定地翻滚。丢掉了武器的那五人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进攻,他们咽喉的动脉被接二连三地切开,喷涌的鲜血溅了那刺客满脸满身。这让那刺客看起来更像是一朵猩红的玫瑰,在人群中挥舞着它那带刺的荆棘。 眨眼之间,同来的五人就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刺客没有丝毫停滞,他将匕首交错于身前,直扑欧索马里特而来。 欧索马里特身上倒是带了武器,但是仅仅只和刺客左手的匕首一接触,“当”地一声,两把武器就全部裂成了碎片。刺客抓住机会欺近距离,右手的匕首在毫无阻挡的情况下,如一条毒蛇般咬向了欧索马里特的咽喉。 一团火球砸向了交错的两人。那刺客反应迅速,很快就闪身退了几寸。于是那火球整个地砸中了欧索马里特,让他浑身燃烧起来。欧索马里特痛苦地哀嚎着,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这才熄灭了火焰,可其皮肤却还是已经被烧伤了一大片。 “你怎么能用火球攻击我!”欧索马里特愤怒地朝艾米吼道,“我有可能会被烧死的!” “总比被割开脖子要好些。” 艾米瞥都没瞥欧索马里特一眼,而是直直地盯着前方的那个刺客。刚刚艾米的攻击擦中了他的脸,此刻,他脸上有一层烧焦的皮一样的东西正在溃落,露出了里侧真正的皮肤。而那刺客也不再隐藏,直接把覆在脸上的伪装给卸了下来。出现在艾米眼前的是一个棕色皮肤的女人,她的眼角和额头上用深红色的颜料涂着三道三角形的战纹,眼神里满满地透着坚毅。 “你是谁?”艾米问道,“为什么要袭击当地的特拉托阿尼?” “西特拉尔米娜。” 那女人简洁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她用手擦了擦脸颊上刚刚被火擦到的部位,疼痛让她微微地“嘶”了一声。 “可惜了。”她说道,“那些毒药居然没有毒倒你们。” 艾米一惊:“那些袭击的刺客也是你派来的?” “看,我说吧,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欧索马里特在后面嚷道,“快点吧这个女人抓起来!我要好好审问她!” 艾米身后的士兵已经握着斧子和盾牌做好了进攻了准备。西特拉尔米娜谨慎地连退几步,从地上捡起了她之前为了让艾米掉以轻心而丢掉的马夸威特。 “还准备抵抗吗?”艾米盯着西特拉尔米娜,“你我两边现在的人数比,是一比一千。” “还准备抵抗吗?”艾米盯着西特拉尔米娜,“你我两边现在的人数比,是一比一千。” “我是斗不过一千人,别说一千人,一百人都费劲。”西特拉尔米娜紧紧地盯着正躲在艾米身后的欧索马里特,“但是在被抓住前,杀掉一两个人,我还是有把握的。” 说时迟那时快,西特拉尔米娜把手里的马夸威特一抖。马夸威特原本是镶嵌着黑曜石刀片的棍子,可在她这一抖之下,整根棍子居然一下子裂成了四瓣,从里面露出了一把和阿兹特兰人所用的武器截然不同的、由青铜打造的长剑。 “这材质……是碎石剑!”欧索马里特惊讶地喊出声来,“这个女人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 “碎石剑?”艾米向欧索马里特投以质询的眼神。 “这是整个阿兹特兰最坚韧锋利的武器,只有奎拉奇里大师知道打造它的方法!没有任何武器能挡下碎石剑的锐利!没有!”欧索马里特有些害怕地向艾米解释着,“我有幸见到过一次碎石剑,那也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是个男的,和你一样会使用火焰的魔法。他当时用碎石剑一连震碎了我们的十把武器,而碎石剑本身却连个豁口也没有!就是这样的神兵利器!” “是吗?”艾米再度扫了西特拉尔米娜手上的剑一眼,甩手点了军阵里的几个士兵,“冲上去抓住她!” 几乎是同时,西特拉尔米娜也朝着欧索马里特的方向冲来。面对围上来的十来个海盗,她对准冲在最前面的一人,抬剑就刺。她挥舞匕首时动作已经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此刻换成剑,速度竟又快了几分。一剑、两剑、三剑、四剑、五剑,眨眼之间,她就发起了五次攻击,压的那海盗只能缩在盾后动弹不得。西特拉尔米娜的剑一次都没碰到海盗的盾牌和斧子,但那海盗却被晃的连连打转,五剑过后,竟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不等西特拉尔米娜发起追击,后面的海盗就围了上来。西特拉尔米娜脚步微微挪动,保证自己不被包围,同时手腕一动,将那未收的剑势轻轻调转了个方向,只见一剑、两剑、三剑、四剑,在这仓促的变招下,她竟一连又发起了四次攻击! 如此凌厉的招式把靠近的海盗微微逼退了些。海盗们后退,西特拉尔米娜的动作也随之凝滞。她的姿势保持在刺出最后一剑时的状态,只微微抬头,凝视着天上皎洁的明月。 在火光和月光的照耀下,她的姿态凝固着,就像是一座雕塑。 见西特拉尔米娜不动,海盗们又靠了上来,那一瞬间,她凝滞在空中的剑沉重地动了起来。 比之前两次的迅疾,这一次,她的攻击缓慢而厚重。之前的停滞仿佛是在为这一剑蓄力,使这一击变的沉重无比! 随着这一剑砸到挺起的盾牌之上,一股暗劲顺着盾牌而下,让盾牌下的那海盗“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这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剑术!”·欧索马里特在艾米后面喊道,“十个人不够,让你带来的军队列阵上去抓住她!” 西特拉尔米娜三招一出,一时意气风发。她挥动手上的剑,朝着另一个海盗手上的铁质斧头直劈过去,只想依靠碎石剑的坚韧,用碎剑术将那把她从没见过的武器直接震碎! “当”地一声,两把武器碰撞在了一起。却见铁斧头没什么损伤,倒是西特拉尔米娜手上的青铜剑,“咔拉”一下直接裂成了碎片。 第十七章 祭典(19) 失去了青铜剑的阻挡,那斧头顺势砍下,西特拉尔米娜急忙一闪,以毫厘之隔的间距躲过了斧刃。她来不及害怕和吃惊,一闪过后马上就是一个翻滚,躲过了海盗们的合围。起身之后,她下意识地想要挺剑反击,但是手上轻飘飘的,已经只剩一个剑柄了。 “这招我最近好像看了好多次,说是奎拉奇里大师的碎剑术?”艾米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不过她练的好像还不到家,之前岛上那个野人可是用木棍把铁剑都给震碎了的。” 西特拉尔米娜擦了擦脸颊,又啐了一口子,将仅剩的那把匕首放在了右手上。但那些海盗们有了经验,不再零散地冲锋,而是列成密集的盾墙,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西特拉尔米娜挺近。 西特拉尔米娜朝着侧方来回走了几步,可不管走到哪个位置,迎着她的都是密密麻麻的矛尖。她怎么都没用找到破绽,而一想到这些武器每一把都比碎石剑还要强韧,西特拉尔米娜心里就更是发怵。放眼整个阿兹特兰,能够制作碎石剑的也就只有奎拉奇里大师,而其作品一共也就只有三、四把。忽地出现在眼前的成千上万个铁质矛尖已经完全超出了西特拉尔米娜的理性所能接受的范围,几乎要让她的世界观完全崩坏。她仅能如此判断——这是羽蛇神所施展的魔法。 一想到这一节,她忽地暴喝一声,身体向前一倾。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拼死冲过来的时候,她却忽地转身,疯了似地跑进了烈火之中。 “让开!” 艾米的喝声传入了海盗们的耳中。几乎是同时,一阵狼嚎之声传来。很快,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盾墙上方掠过,芬里尔载着艾米,风一般地冲进了烈火堆中。 大火越烧越旺,不时传来屋顶坍塌的声音。浓郁的烟雾更是遮挡着视线,让人几乎睁不开眼。西特拉尔米娜想以此躲过海盗们的追捕。但这烈火却完全无法阻挡芬里尔的脚步。它如掠过森林一般掠过烈火,将火焰如树叶般簌簌地抖下。当西特拉尔米娜回头张望时,她看到的是一个半人半狼的怪物,它的头发裹挟着火、身体裹挟着火、四足裹挟着火,浑身都裹挟着火,就如同穿上了一层火焰的铠甲! 西特拉尔米娜又惊又惧,甩手将仅剩的匕首朝着艾米一掷,但这匕首却被芬里尔轻而易举地闪了开去。与之同时,一团火球朝着她扑面而来,她翻滚躲避,可当她站起身时,芬里尔却已经来到了她的正前方。 艾米拉着芬里尔转过来,一哈气,围绕在身边的火焰就令人发怵地抖了一下。 “我的陛下想知道更多关于奎拉奇里的事情。”她说道,“被我抓住,欧索马里特就无法干预我们对你的处置。现在投降,我保你不死。” 然而西特拉尔米娜却完全没有交涉的意思。 “赫尔墨斯只鸟乃吾之名——” 她的嘴里忽地冒出了这一串咒文。 “——噬吾翼以取吾心!” 在那吟唱声中,一个巨大无比的魔法阵以西特拉尔米娜为中心延展开来。 “我们为这一天准备了数个月,像这样的魔法阵,当地的居民已经用不显眼的颜料提前画满了半个城镇。”她说道,“就从这里、从你们开始,将阿兹特兰帝国一块块地瓦解!” 在魔法阵中,西特拉尔米娜的头发变得和火焰一样鲜红。而周围的烈火也忽地强盛了数倍,如同海水一般淹没了整个空间。 “我看到过这个魔法阵。”艾米说道,“伱准备用这个魔法阵召唤什么?” “召唤我自己。” 西特拉尔米娜甩了一下头发。艾米眼睁睁地看着火焰没过了她的身体,却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实质的损伤。 “这个魔法阵有个很神奇的特性。当念出召唤的咒文后,里面所发生的一切对抗就都会变成灵体强度的较量。”西特拉尔米娜说道,“而灵体也有个很神奇的特性,魔法强大的人,灵体必然强大,灵体强大的人,却未必会使用魔法。虽然我的魔法本领有限,但在奎拉奇里大师的教导下,我的灵体强度,绝不会弱于第二纪元!” 听到这句话,艾米试着转了一下手掌。顺着她的动作,庞大数量的烈火转动起来,远胜于她平时所能做的。 “看来这不是一个好主意。”艾米笑道,“原本我的火焰魔法只到自然级,这一下被你加强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精神对火焰的抗性可比肉身强多了。”西特拉尔米娜毫无惧色,甚至还在兴奋地笑着,“再告诉你一件事,在分出胜负之前,我们谁都无法离开这个魔法阵!” 说来好笑,虽然艾米会魔法、艾拉不会,但对灵体的认知,艾米却远远不及艾拉。 “那在这里面该如何攻击呢?”她笑着问道,“我听说在灵体的状态下,不管怎么攻击都伤不到肉体。” “一切方法。在这魔法阵内,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灵体的对抗,包括你说的这句话。”西特拉尔米娜昂头回答道,“你确实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师。但是在这魔法阵内,你赢不了我。” “你为何如此自信?罢了——我也不想单打独斗。” 艾米把手一挥,散开遮挡视线的火幕。却见那群海盗们已经赶了上来,踏入了魔法阵中。 “你说我们做的一切都会是灵体的对抗是吧?”艾米说道,“那你的灵体,能够抵挡这千军万马的压力吗?” 西特拉尔米娜再也不发一言。海盗们的踏入确实对她的灵体造成了严重的压力,她身体的形状都开始有些变形,仿佛随时都都会裂成碎片一般。 但是她却在笑。从海盗们踏入魔法阵开始,她就在笑;海盗们进入魔法阵越多,她就笑的更欢;等有上百人进入魔法阵后,她对着天空发出了肆无忌惮的狂笑! “马尔巴斯,我召唤汝。”她忽地念到,“元素被击垮,天空在震撼,大海在倒退,火焰被熄灭,大海在战栗,一至高神之名,马尔巴斯,我召唤汝,请立刻以人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有任何的残缺或扭曲!” “真正的召唤咒文!”艾米一惊,“你疯了吗?我们的精神都会崩溃的!” 虽然艾米没有经历过召唤墨瓦腊泥加的场面,但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强行进行召唤的那个野人,到现精神状态都没有复原! “是,马尔巴斯非常强大,我们的灵体都无法承受。”西特拉尔米娜似笑非笑地向艾米展示着手指上刻着咒文的戒指,以及提前写好放在口袋里的、画了魔法阵纸,“但是我提前做了防护,而你们没有。” (本章完) 第十七章 祭典(20) 真正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火焰忽地一转变得幽暗阴森。在火焰的飘动闪烁之中,一只巨大而又漆黑的手臂忽地从地底伸出,围绕着那粗壮的臂膀,束缚着无数条漆黑的暗之锁链! “这是被奎拉奇里大师驯服的恶魔之一。”西特拉尔米娜说道,“以我的力量无法命令他,看好,他就要因我的呼唤而发怒了!” 话音刚落,一股恐惧感如有实体般从天空压下!芬里尔就如同遭到了千斤重物的压迫,在一声哀嚎中倒在了地上,将艾米摔了下来。紧接着,闯入魔法阵里的上百名士兵忽地也齐刷刷地双膝跪地,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艾米也感受到了那无形的压迫。那股感觉极其诡异,并非重力将身体压住,而是精神受到挤压,让人战栗、让人发狂! “不要进来!” 她对着还没闯进魔法阵的士兵吼了一声,然后强撑着站了起来。 “在没有做防护的情况下居然能够站起来吗”西特拉尔米娜哼了一声,将胸前画着五芒星首饰的圆环抛入火中,同时开始念动下一阶段的咒文:“马尔巴斯,我以锁链将你捆绑、我以火焰将你折磨!我以那无法令人抵抗的姓名的力量诅咒你进入无底的深渊,直到世界末日!” 这断咒文和那野人在岛上念得第三段咒文大同小异。这是强制咒,其作用是威胁受召唤之物,促使其乖乖地服从命令。但那野人在咒文中加了“除非你服从命令”等语句,类似的字样在西特拉尔米娜的咒文中却只字未题。她知道自己无法控制马尔巴斯,她要做的只是折磨马尔巴斯,竭力将其激怒! 大地开始摇晃起来。从地底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魔法阵内的海盗们几乎就在瞬间晕厥了过去,而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艾米也一下子趴在了地上,透不过气来。 西特拉尔米娜的情况也不乐观,但在防护的道具之下,她的反应比艾米稍轻一些。 “我们会获胜的。”她说道,“六十三天后的新火仪式将会失败,阿兹特兰帝国会因此灭亡!” “新火仪式到底是什么东西。”艾米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为什么你们一再提到她?为什么你们会那么重视?” “装傻也没用了。”西特拉尔米娜捏紧拳头,一步一步艰难地靠向艾米,“我知道的,你已经要坚持不住了。我再帮你一下……将我们双方的灵体碰撞,那之后,你的精神就会全面地奔溃!” “怕是不能如你所愿。” “会如我所愿的!四方列国已经因同一个目标聚集在了一起,阿兹特兰帝国会在六十三天后粉碎!” 黑漆漆的火焰忽地变回了原来的颜色 魔法阵消失了,锁链消失了,在地上摇摆着的那只胳膊消失了,席卷天地的火焰也消退了许多。她们重新站在了正常的火海中,四周的房屋因火焰的烧灼而“噼啪”作响。 艾米笑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而西特拉尔米娜则愣在了原地。 “看吧。”艾米说道,“事情不能如你所愿。” “你做了什么?” 艾米把手往后一指:“我的士兵把魔法阵擦掉了一些。这种应对的方法我们全军所有人都知道,毕竟,第一个做这事的人可是被陛下用脚踩得鼻青脸肿来着。” “这不可能……” 西特拉尔米娜难以置信地接连后退几步,然后一个转身,再度朝着火海的深处跑去。 “芬里尔!” 艾米呼唤了一声,却没有收到应答。定睛一看,芬里尔已经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该死。”艾米轻骂了一声,然后朝后面的士兵一挥手,“追上去!要捉活的!” 火海加上烟雾,使道路极其难行。但西特拉尔米娜却飞一般地在其间穿梭着,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要说为何,这火原本就是她和她的同伴放的,在放火之前他们就已经预留了撤离的路线。 跑着跑着,逐渐有同伴和她汇集在了一起,人数约在十人上下,每人身上都带着斑斑的血迹。 “西特拉尔米娜,你那边怎么样。”他们喊道,“有发现欧索马里特吗?” “有,但是被跑掉了。他得到了羽蛇神那伙人的支援,我寡不敌众!”西特拉尔米娜回答道,“光凭我们是不行的,我们需要去各卡尔普利寻求增援!” “正面对抗欧索马里特,他们会答应吗?当时我们约好的是把欧索马里特赶过去,让他们接手的!” “这是他们的城邦!他们怎么能不同意!”西特拉尔米娜喊道,“要是连他们自己都不动手,那还有谁能救他们?” “你们快看那边!”有人忽地指着前方喊道,“这光芒,那边的魔法阵也已经发动了!” “什么情况?有谁在进攻街区?难道我们的计划已经被看穿了?” 他们急急忙忙地朝着光芒的方向跑去。庞大的魔法阵覆盖了大片的建筑,其边缘距离中心不知有几百米。西特拉尔米娜等人毫无犹豫,一头扎进了魔法阵中。 那瞬间,他们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齐刷刷地压倒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西特拉尔米娜吃力地抬起头,望着高空喊道,“虽然教了他们魔法阵的使用方法,但是他们应该不会召唤恶魔才对!” 没有回答的声音。西特拉尔米娜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同伴竟已在这一瞬间全部晕厥。她想爬过去查看他们的情况,但却根本无法站立。下一刻,她戴在手上用于防护的戒指“咔”地一下列成了无数的碎片。 随着防护道具的消失,更深的绝望感从天空压下! 西特拉尔米娜在地上艰难而又绝望地挣扎着。 “不可能!这种灵体强度,只有第一纪元的魔法师才会拥有,难道是麦格拉尼卡——不,不对,甚至还要在其之上。这种强度,难道说是……冠冕?” 欧索马里特也追着西特拉尔米娜闯入了魔法阵中。他几乎是在瞬间晕厥,但在失去意识之前,他隐隐约约看到有一条巨蛇盘旋在远处的楼房之上——它头顶鸡冠,浑身上下布满翡翠一般绿色的鸟羽,从高处凝视着众人。 “这就是……神?” 第十七章 祭典(21) 紧跟着欧索马里特,艾米也带着部队来到了魔法阵前。她刚吃过这魔法阵的亏,不敢轻易闯入,只是让士兵去擦圆环的边缘。刚擦去一根线条,魔法阵的光芒立刻黯淡了下来,只剩下倒在地上的欧索马里特等人。 “全晕了?” 艾米仔细把倒在地上的人翻看了一遍,甚至还特意揪了揪他们的脸皮检验真伪。但是,这里面没有西特拉尔米娜,有的只是碎裂的戒指,以及在空中飞舞的破碎纸片。纸片上隐隐可以看到魔法阵的记号,并且散发着艾米曾在墨瓦腊泥加上看到过的、和奎拉奇里大师留给野人的那块怪石头所发出的光一模一样的光芒。 ——哲人的器皿。 当西特拉尔米娜用于防护的那张纸片碎裂的瞬间,连西特拉尔米娜自己都不知道的强大能量就从纸片里涌了出来,一下子就驱散了魔法阵所施加给西特拉尔米娜的庞大压力。当艾米擦掉魔法阵的边界时,西特拉尔米娜已经钻进了预先挖好的撤离地道,逃之夭夭了。 “师父……” 那张画着魔法阵的纸片是他的师父奎拉奇里连同碎石剑一同递给她的。当时的她用纸擦了擦剑刃后就想丢掉,却被他的师父所阻止:“西特拉尔米娜,你认为是剑贵重,还是纸贵重?” 当时的她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当然是剑贵重。” 而他的师父却这么回答:“错了,这张纸比剑贵重一千万倍还不止。哪怕丢了剑,也别丢了纸。在关键时刻,它能保你一条命。” 这段话她一直不明所以,直到刚刚才终于明白。这让她的眼角流满了感激的泪水。 西特拉尔米娜不知道哲人器皿的真正价值,要是知道,她一定会选择让自己就那样晕倒在魔法阵里。 暗道的尽头是一扇地窖的门。门是从另一边被锁住的,西特拉尔米娜用手指轻轻扣了扣,上面就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哦,我的天,地窖里是不是有老鼠?” “当然。”西特拉尔米娜在下面说道,“阿兹特兰帝国已遍布老鼠。” 这是她和同伴间约定的暗号。一问一答过后,地窖门就从上面被打开了。爬出地窖,外面是一个阴暗低矮的茅草房,有两个同伴守在地窖旁,脸色并不是很好: “西特拉尔米娜,既然你从暗道跑回来,那也就是说……行动失败了?” “失败了,我没能成功刺杀欧索马里特。”西特拉尔米娜说道,“和我一齐行动的同伴也全都被他们抓住了。” “我的天,那我们得想办法就他们……” “已经没有必要了。”西特拉尔米娜神色黯淡地摇了摇头,“在离开前,我给他们下了毒。” 房间里一阵沉默。 “往好了想,这好歹能够毒死几个阿兹特兰人。”其中一人强笑道,“要是吃肉的是欧索马里特,那行动也算是成功了。” “是啊,比起被活生生挖掉心脏的,这样还能少些痛苦……” 说完,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该死的阿兹特兰人!”最先说话的那人一拳砸到了墙上,“我现在就要让他们也感受感受被生掏心脏的痛苦!” “会的。但不是现在。” 西特拉尔米娜抱住了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安慰着他。 “我们的现在任务是活着回去汇报。关于刺杀的结果……以及突然出现的羽蛇神。” …… 天亮了。 “所以说,我们当时听到的不是欧索马里特部下的对话?想要除掉我的不是他们,而是当地的居民和另一个不知名的神秘组织?” “根据目前收集来的情报,就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啊!”艾拉抱着头哀嚎着,“我往后考虑了那么多步,又是开会决定战略,又是鼓动特索索莫克借此机会反对太阳王,又是计划利用当地居民的力量制服欧索马里特,结果告诉我叛乱是假的?欧索马里特是我们这一边的,想害我的是当地的居民?那我的深谋远虑不就完全没有意义,而且变得和舞台上的小丑一样了吗?” “所以说考虑的太多也未必是好事。不过陛下你放心,以当前的情况来看,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小丑,他们现在或许是把你当成……半神。”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特索索莫克、欧索马里特、甚至是当地的那些居民,全都亲眼见证、亲身体会到了魔法阵中艾拉的那股可怕压迫感。虽然艾拉本人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撬棍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蛇,而在魔法阵被擦掉后又一下子变回了撬棍。 她有太多的疑惑需要找那个奎拉奇里去解答了。 一排赤身裸体的俘虏被绳子串联着,在士兵们的押解下登上了高台。这是被欧索马里特认定的叛乱者。虽然欧索马里特在魔法阵中晕厥,但也许是因为艾拉没有敌意的缘故,他醒来后并不像波波那样失魂落魄,而是快速调集兵力,连夜镇压了那个尔普利区。 离阿兹特兰人口中的新火仪式还剩六十二天,这六十二天里,每一天的清晨都会举行祭典,每一次祭典都将献上十余名叛乱者的心脏,以儆效尤。 “陛下。”艾米在高台下小声问道,“你不阻止他们吗?” “无能为力啊。”艾拉叹了口气,“特索索莫克说的有道理,人祭是阿兹特兰数百年来的习俗,利益牵涉很广,不是某个人、或是某个神就能轻易改变的。” “话虽这么说,陛下却连瑞典的信仰都整个给改掉了呢。” 艾拉叹了口气:“那是有海斯泰因的协助,而现在,我们什么也没有” 穿着黑色衣服的祭司从高台的两侧走了上来,他们的手上各自拿着一把锋利的黑曜石匕首。 艾拉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过了身子。 “走吧,艾米,在这岛上把船上的货物尽快卖完,然后我们就北上和海斯泰因汇合。” “这么快?” “一个人的话语改变不了阿兹特兰,但是一支军队可以。艾米,我……讨厌阿兹特兰帝国。” 但就在艾拉即将离去时,一个吼声突然从祭坛上响了起来: “欧索马里特!停下来!不要使用人祭了!” 艾拉猛地一回头,看到特索索莫克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走上了高台。 欧索马里特感到很奇怪:“特拉托阿尼,你这是?” “字面意思,不许使用人祭。羽蛇神讨厌人祭。改使用牲畜进行祭典!” “牲畜?哪里有这种先例……!新火仪式临近,哪能这么敷衍?” “那么现在就进行第一次。不仅要这么进行,还得让整个阿兹特兰都知道,我们用牲畜进行了这样的祭典!”特索索莫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欧索马里特,“还是说你想质疑羽蛇神?又或者,想要违抗我?”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1) “我对你们今天的表现感到很不满意!非常地不满意!” 艾拉生气地把撬棍在空中挥动着,训斥着站在她面前的那一排当地的祭司。那些祭司一个个头也不敢抬,只偶尔抬起眼睛,偷偷地瞥一眼艾拉手中的撬棍。 “羽蛇神昨晚出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已经在当地传开了。特索索莫克和欧索马里特两人都为这条信息的真实性做担保,而从那些被捕的叛军嘴里透露出的信息也惊人的一致。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人胆敢质疑艾拉神使身份的真实性。就连当地最高的祭司,现在也在下面低着头乖乖地挨训。 “我是要你们取动物的心脏代替人的心脏作为献祭,不是要你们在祭坛上表演虐杀动物!今天被抓到祭坛上的那个有点像猫的……那个什么动物来着?” “豹。”一个祭司在下面小声回答道。 “对!豹!你们今天干的是人事吗?左一刀、右一刀地割着它的肉,你们是在表演凌迟处死吗?它的惨叫声都听得我起鸡皮疙瘩了!” “我们是想快点把它的心脏挖出来的。”有祭司在下面回答道,“但是我们不熟练,找不到它的心脏在哪里……” “你们以后会经常性地给羽蛇神献祭!一定要熟练起来!”艾拉训斥道,“去森林里抓一千头豹子来,平时好好训练!” 祭司长左右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任何士兵应答艾拉的话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让我们的祭司自己去抓?” “不用担心,羽蛇神会保护你们!”艾拉眉毛一挑,大手一挥,“把东西抬上来!” 两个海盗从后面走了上来,一个手里捧着一套链甲,一个手里捧着一把铁剑。 “这是链甲……啊呸,蛇神甲!这是铁剑……啊呸,断钢剑!” 艾拉抓起铁剑在空中夸张地舞动着。 “都是绝世的宝物,价值连城,有钱你都买不到!但是现在正在大促销!只要用同等重量的黄金就能换到!不用挤也不用抢,我这边有很多,穿上它,你们就是被羽蛇神赐福的战士!别说豹子了,蚊子都咬不动你们!” “如何?”她盯着祭司长。 “这就是昨晚击碎了碎石剑的……?”祭司长一咬牙一跺脚,“买!我们全体祭司每人都来一套!” “好!不愧是祭司长!就是有眼光!” 艾拉把铁剑交换给海盗。然后,她又用锐利的眼光扫了一遍站在眼前的祭司。 “还有一点我也不是很高兴——为什么你们全都穿这这种深颜色的袍子?黑不溜秋的,感觉像是要给羽蛇神送丧似的!” “我们的工作是进行人祭。”一个祭司在下面回答道,“和死亡相关,所以穿黑色。” “不过我的衣服就是深绿色的。”那祭司长也跟着回答道,“因为只有我最接近神明。” “这像个什么话!所谓的仪式啊、祭典啊,就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哭丧着脸算什么样!全都给我从黑色换成白色!” “白色?”底下的祭司一片哗然,“白色是最穷的平民和奴隶才会穿的……” “不用担心,我给你们准备了不一样的珍品!”艾拉眉毛一挑,把手再次一挥,“把东西拿上来!” 刚刚上来的两个海盗又走了上来,不过这一次他们手里拿的东西变成了一套白色的长袍。 “拿过去看!这是托加长袍!使用羊毛织成,舒适大方,可以用于正式场合,也可以日常使用,穿过的都说好!之前在阿勒曼尼联邦没有卖掉,我看你们和羽蛇神有缘,就廉价清仓大甩卖……” “这个材质!”祭司长抚摸着长袍,叹到,“不是龙舌兰,也不是棉花,这种有如动物毛皮的柔软丰糯感,难道说是动物的毛皮吗?可这到底是什么动物?居然如此洁净,毛发如雪?” “有眼光!这东西使用的是羊毛!那可是十分凶猛的野兽!我费劲全力才能按倒一个,一不留神还会被他们挣脱!更可恶的是,它们往往还成群结队,让人难以应对!” “连神使大人都要使用全力?我的天,那一定是天上的神兽!” 祭司长握着托加的手因激动而发抖,一旁的祭司也纷纷凑了过来,抢着用手抚摸衣料。 “我……我们真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穿在身上吗?” “穿!你们是第一批祭司,羽蛇神特许了!船上没剩几百件了,全部给你们!价格就按……就按豹皮来算怎么样?” “感谢羽蛇神的恩典!没想到竟然能用凡物的毛皮来交换神物!”祭司长激动的都快给艾拉跪下来了,“还有几百件是吗?虽然岛上的祭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但这个价格!我们全都要了!” “聪明人!既然你们这么有眼光,那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们身上的首饰也一齐全换了吧!” 那群祭司面面相觑:“首饰?” 艾拉指着其中一人:“你——!你脖子上现在戴着的,这一串串细细长长的是什么?” “骨头。指骨串起来的……” 艾拉又指着另一人:“你——!你脖子上现在戴着的,这一串串方方正正的又是什么?” “牙齿。牙齿串起来的……” “还牙齿呢!你们是刚换牙的小孩吗?还有那戴骨头的是怎么想的!你们是原始人吗?啊?” “可是这象征着我们的职责……” “什么职责啊!只有野狗才会叼着牙齿和骨头不放呢!你们是野狗吗?” “什么是野狗?” 那群祭司被训的一愣一愣的,艾拉也不多说,把手第三次朝后一挥: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给你们准备了符合你们身份的饰品!把东西拿上来!” 那两个海盗再度走了上来,这次,他们手里捧的是两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装满了各色的琉璃珠。 “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宝石?“ “我是不懂你们对颜色有什么讲究,反正喜欢什么颜色自己选!”艾拉豪气地说道,“船上还有很多,你们要多少有多少,随便拿!我也不坑你们,两颗珠子换一粒大小相同的宝石,价格公道吧?” “神使大人你这简直就是在白送,如果继续这么拿下去,我们怕是会受到天谴!”祭司长慌的连连摇头,“这绝对不成!至少让我们用两粒宝石来换!” “成交!” 艾拉开心地拍了拍祭司长的肩膀,然后凑到他的耳朵旁,以今天最严肃认真的语调,问道: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付款?”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2) “大丰收!艾米!大丰收!”艾拉兴高采烈地跑进了艾米的船舱,“我把堆积的托加全清空了!还卖了十多套装备!还有琉璃珠,也卖了一整盒!” 一句话,让正在计算账目的艾米被吓得“咔”地一下压断了手上的羽毛笔。 “陛下?清空了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指导那些祭司关于仪式的事情去的吗?” “我让他们把行头从头到脚都换了一遍,趁机把我们的商品推销了出去!怎么样,聪明吧?” 艾米的身体开始发抖:“陛下……我说了贸易的事情全部交给我来负责吧?你到现在对你的财政能力都还没有自知之明吗?” “哎?可是我这次确实赚了!就比如说那个托加……” 艾米竭力控制住艾拉的激动情绪:“陛下,你讲慢一点,最好每说完一个就顿个几分钟!我怕你讲快了,我气压不下去,会晕倒在这里。” “行……首先是托加,我把几百件存货卖给了十多个祭司,平均每人买了几十套!” “然后换了只火鸡在路上吃掉了?” “才没有!用等面积的豹皮来换了!” “豹……就是今天在祭坛上那只嗷嗷哭的猛兽是吧?”艾米挠了挠脑袋,“听起来好像挺值钱的。” “然后是那一盒琉璃珠!那群祭司们很喜欢,都买去了……” “然后换了只火鸡在路上吃掉了?” “才没有!每一颗都换了一颗差不多大小的宝石!” “唔……和我们在瑞典打探到的情报差不多。那盔甲呢?换了只火鸡在路上吃掉了?” “为什么老是提到火鸡啊!我又不是路边的乞丐……虽然确实想吃,但是我拿来换黄金了!用铁换等量的黄金!怎么样,大赚了一笔吧?” “等等,如果是真的,这也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 “陛下谈生意居然没亏钱???” “当然不会亏钱的!”艾拉大叫起来,“艾米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啊???” 艾米擦了擦眼角激动的泪水:“陛下,你终于成长了。” “被这么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艾米你给我道歉!给我晚饭加一只烧鸡道歉!” 艾米开心地搓着手:“新火仪式临近,当地人好像都很关注陛下的饮食有没有破戒……不过没关系,陛下这么努力,我一定会想办法在夜宵时偷偷送进来一只——那么,交易赚来的钱呢?陛下应该清点过了,没有弄错吧?” “还没呢,他们正在准备,马上就会送过来了!” “咦?原来还没给钱吗?” “当然没有。但是艾米你放心,为了确保交易成功,我已经把货给先发了!”艾拉自信满满,“这是板上钉钉的交易,跑不了!” 艾米身体微微一晃。 “陛下,你还没拿到钱,却已经把货给先发了?” “怕什么,对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还能把钱给我赖了不成。”艾拉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这要是能亏钱,我直到新火仪式前都不吃荤菜!” “瑞典王!”有海盗在门外喊道,“阿兹特兰人送来了好几个大箱子!” “这不就来了!”艾米打开门就往外蹿,“艾米,走,一起去数钱!” 码头上放着三只大木箱,每一只都有艾拉的腰那么高。十二个阿兹特兰人毕恭毕敬地站在木箱旁。他们四人抬着一个木箱,一路走到这里,已经有些喘气了。 “关着干什么?来,快把这些箱子打开。”艾拉催促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得意洋洋地看着艾米,“让大家都看看,这里面装着什么!” 身后传来了几声打开箱子的沉重声音。与之同时艾米“呀”地惊叫了一声。 “怎么样,艾米,被吓到了吧。”艾拉得意地昂着头,说道,“我也是能赚很多钱的!” “陛下……”艾米用发抖的手指着艾拉身后,“你要不要转过身,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从艾米的眼神中,艾拉意识到了什么。她哆嗦着转过身——果然,装在箱子里的大部分都是可可豆和羽毛饰品,至于黄金,只有很小的一点点。 “这是怎么回事?”艾拉喊道,“我不是说了用等量的黄金、豹皮、宝石来换的吗?怎么又给我这个小豆子?” “黄金只在大陆上比较多,我们这里没有,所以换成了等价的货物。宝石也一样,换成了鸟羽饰品。”搬着箱子来的阿兹特兰人说道,“市场上都是用可可豆交易的,放心,价值是一样的。” 艾拉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来:“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在你们这里价值一样,可我运回去价值不一样啊!” “陛下你到底要在这件事上载几次跟斗。”艾米叹了口气,走到艾拉前头替艾拉交涉到,“虽然很抱歉,但我们不是很喜欢这种替代品。如果黄金不够的话,能否替换成其他的货物,比如说,辣椒?” “辣椒?那样的话会需要很多!”那个阿兹特兰人有些为难,“恐怕把整个岛的辣椒都搬过来,价格都比不上这些羽毛饰品和可可豆……” “没事,就辣椒,毕竟我们也不是来做生意的,不用斤斤计较。”艾米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你们有多少就给我们多少吧。你们搬来搬去的也累,我再送你们每人一颗琉璃珠吧。” 那些阿兹特兰人大喜过望,拿了琉璃珠,搬上箱子就走了。 “艾米,你换辣椒干什么!”等人都离开了,艾拉忍不住大喊起来,“那种东西一点都不好吃!当刑具倒不错,但我也不需要这么多啊!” “什么刑具,说的我像是喜欢被上刑的受虐狂一样!”艾米红着脸跺了下脚,“这可是香料!我打赌,它会非常受欢迎!没有黄金,带辣椒回去多少也能赚回来些!” “咕……能赚回来吗,那样就还好……” “别急,陛下。”艾米冷冷地看着她,“按你刚刚说的的,到新火仪式前的食物……” “这不能!”艾拉抱头哀嚎起来,“我只是随口一说,离新火仪式还有两个月,两个月不吃肉,我会死的!” “陛下需要用这件事长长记性!不然,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把整个瑞典亏出去,流落街头当乞丐了!” “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国家亏出去啊!我不管,要吃肉、吃肉、吃肉!” “什么肉?”特索索莫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和欧索马里特商量事情,现在才被用担架抬着回来。 “没什么。”艾拉紧急地咳了一声,“我们在讨论什么时候能去大陆,去赚黄……去传播羽蛇神的信仰。” “暂时不急。”特索索莫克哈哈一笑,“附近的特拉托阿尼马上都会赶过来。借此机会,正好向他们展示一下新形式的祭典!” “咦,不用我们到处跑,会有很多特拉托阿尼自己跑来这里?” “是的。”特索索莫克回答,“我已经和欧索马里特联名发出邀请,让他们都前来感受一下神使大人你昨晚展现出来的无上神力!”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3) 特索索莫克的话让艾拉愣在了原地。 “啊?展示啥?无上的神力?” “不需要弄得太夸张,到时候我会举行一个旨在展示新祭祀礼节的仪式让他们观看。仪式中途,我会让欧索马里特拉个一千人围攻你,你当着观众的面把他们全部击败就行了。”特索索莫克又是一笑,“展示武力,算不上是让羽蛇神降下恩惠,总没什么关系吧?” “是……不是……这……我……???” 艾拉惊的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要是往前推几天,她还可以推说羽蛇神不是战神,不愿意展示武力。可昨晚她确实就是在魔法阵里把千人以上的民兵给一齐弄晕了。在这之前,她还劝诱特索索莫克利用羽蛇神归来的名义在阿兹特兰帝国内夺权。如今,特索索莫克正在按她的意愿把计划进行着,展示羽蛇神的力量就是为此。这时候,艾拉又怎么能拒绝他提出的这“合情合理”的协助请求? “关于这次的仪式,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准备。”特索索莫克在担架上朝艾拉挥了挥手,“这件事就交给神使大人你了。在仪式上让他们大吃一惊吧!” 不等艾拉想出拒绝的方法,特索索莫克就躺在担架上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被大吃一惊的人是我才对啊!一千人是怎么回事!”艾拉哀嚎一声,然后跳起来直冲达斯特的房间,“师父!师父!救我!” 达斯特脸上被艾拉踩出的淤青还没完全退。艾拉闯进门时,他正在给脸上敷药,不时发出“嘶嘶”的呻吟。这让艾拉有些尴尬。 “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被公主踩习惯了,现在换成姐姐,动作倒还温柔些。”达斯特敷完药,又嘶了一声,但当他收掉药盒后,他马上自信地挺起了胸,“我听到你在走廊的喊声了。徒儿,你这次是有什么难题?” “师父。”艾拉认真地看着他,“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打赢一千人?” “徒儿,”达斯特也认真地看着艾拉,“你当师父是什么人?” “所以……?” “当然是有方法的。” “还真有?”艾拉兴奋起来,从一旁桌子上拿起纸和笔,“快告诉我,我做个笔记。” “首先,你要使用剑术一百式的起手式……” “嗯嗯,使用马车是吧。”艾拉在纸上记录着,“然后呢?” “从侧边撞过去,应该能撞飞一两个。” “那就还剩九百九十八个了。”艾拉认真地在纸上记录着,“然后呢?” “然后就架着马车逃的远远的。你无伤,他们损失两个,算起来当然是你赢了。” 艾拉抬起头来:“师父,你认真的?” “你当你师父是什么人。”达斯特一本正经地回应着艾拉的眼神,“当然是认真的。” “这样就能展示羽蛇神的无上神力吗?” “那是什么?你要展示的不应该是米斯特汀的无上剑术吗?” 艾拉默默地离开了达斯特的房间。 …… …… “问错人了!”她在走廊上哀嚎起来,“我忘了,师父他只会剑术,用他的方法赢了后和羽蛇神根本就没关系啊!” “问题不在这里吧!”一直跟在后面的艾米吐槽到,“如果他们相信是羽蛇神,陛下你还真准备在仪式上用马车撞人然后一逃了之???” “对了,波波呢?那个野人波波现在的状态怎么样了?要是他能提前在场地上布置一个魔法阵……” “还是老样子,疯疯癫癫的。期望他布置魔法阵还不如期望那些战俘。没准他们提前在仪式的场地画了魔法阵也说不定,又或者那些平民有画……” “对啊!”艾拉忽地一拍手,“那些战俘都能画、那些平民都能用,这个魔法一定很简单。我们自己搞一个不就成了?” “陛下……你认真的?” “当然!”艾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区区魔法阵,每一个细节都存在我这里面!” “不,我并不怀疑陛下你能画出魔法阵……我是怀疑,陛下你真能使用魔法?” “不试试怎么知道!艾米,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引人注目的?” “……我看镇子外有一片树林,想不引人注目地学习魔法,到那里应该就可以了。” “好,我要去树林里修行!” “陛下,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艾米小声劝道,“你都失败多少次了……” “可是我昨天晚上真的很厉害!连撬棍都变成蛇了!”艾拉争辩道,“我也是有在努力掌握魔法的原理的!这一次一定可以成功!” 艾米心中一凛。确实,艾拉成长的非常迅速。在英格兰时,她甚至还指导过自己如何提升魔法水平;昨天晚上,她又用魔法压制了千人以上的叛军——在魔法的原理上,她的陛下似乎已经掌握了什么她所触及不到的东西了。 “好吧。”艾米说道,“我用芬里尔带陛下过去,很快就能到了。” 她们很快来到了树林前。树林你看不到什么人,但是却有一条崎岖的小道。艾拉不放心,有小道就说明这一带有人活动。她让艾米赶着芬里尔又往深处跑了好一会儿,直到完全看不到人活动的痕迹后,才终于从芬里尔的背上爬了下来。 “这里的话,就算失败了也没人能看到!” 艾拉左右探查了一下,最后从泥地里挖出了一块顺手的石片。然后,她根据记忆中魔法阵的模样,开始在泥地上绘制起来。魔法阵中有着诸多细节,艾拉不确定它们的作用,不敢随意改动。一发现魔法阵和记忆中有着些微的不同,她立刻就把那块地面抹平、然后重新绘制。地面并不松软,一圈画下来,她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汗珠。 “艾米,我忘了些东西,你回船上帮我取来。”艾拉一边画着一边说道,“一叠牛皮纸、一枚金戒指,还有那野人佩戴着的那个五芒星首饰。” “是‘防护’的道具?” “没错。虽然我不打算召唤什么东西,但我对魔法一无所知,能不改动的东西还是不要改动为好。” 艾米从没见过艾拉如此认真地对待魔法。看着一遍遍地修改魔法阵中瑕疵的艾拉,艾米隐隐有种预感——也许这一次她的陛下真能学会魔法。 “陛下你小心。”艾米说道,“我去去就回。” 放在以前,艾米肯定不放心把艾拉一个人丢在树林深处。但想到艾拉已经在达斯特的指导下在野外完成了剑术的修行,艾米就感到安心。 ——是的,她的陛下,已经成长了许多了。 金的戒指街上随处有售;五芒星的首饰从那野人的房间里拿来就好;至于牛皮纸,虽然街上没卖,但艾拉的房间内装着好几叠。再依靠芬里尔的速度,离开没多久,艾米就带着艾拉要求的所有的东西赶到了树林前。 树林里传来了艾拉高兴的呼声:“成功了!我成功了!” 这是破天荒的好消息。艾米从远处听着也激动起来。她驱使着芬里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眨眼间就来到了艾拉的身边—— 却见那个魔法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陷下去的坑洞,而艾拉则灰头土脸地站在里面,手里拎着一只刚学会走路的小豹崽。 见到艾米,艾拉高兴地把豹崽往上一提,说道:“艾米,你看我抓到了什么!今天晚上我可以吃肉了!” “陛下……那你的魔法阵?” “魔法阵?”艾拉一脸茫然,“什么魔法阵?” (本章完)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4) “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陛下的脑子是鱼脑子!”艾米有些生气地喊到,“明明书上的内容马上就能记住,怎么会突然忘掉自己手上是在做什么啊?你不是正在画魔法阵,让我回去拿东西的吗?” “我……我当然记得我是要画魔法阵的!” “那怎么会变成陷阱?”艾米生气地指着艾拉手中的豹崽子,“别告诉我,这是什么米斯特汀流魔法阵!” “本来是在画魔法阵的……但画着画着,我感觉……感觉……对,感觉有点不对劲!”艾拉慌乱地在艾米面前笔画着,“你看这个魔法,不是一直要向天方帝国的神祈求力量的吗?听别人说还没事,可我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啊?我向天方的神祈求,那屈辱的感觉就和我们亡国了一样!” “别找借口了!天方的神不行,那换成羽蛇神不就行了吗?当时陛下就是这么给那个野人提建议的吧?” “有道理……那我再试一试,艾米,你帮我把这个豹崽先拿一下!别弄丢了,这可是我今天的晚饭!” “什么有道理,你明显就只是想吃肉而已!” 艾米不满地喊着,但艾拉已经把豹崽子朝着她丢了过来。她慌忙去接,那豹崽子挣扎着,差点没把她的手给划伤。 而艾拉已经开始匆匆地在地上重新画起了魔法阵。原本的魔法阵已经被艾拉挖成了坑,艾拉显然没有填坑的打算,在一旁画了个小许多的圆,然后随手在上面画了几个模糊的符号。 “陛下,你这个魔法阵和之前的那一个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反正这魔法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艾拉一边在地上粗糙地画着咒文一边说道,“我刚刚光顾着复现魔法阵,差点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原来的魔法阵很多地方都暗示着天方帝国的神,那野人用祈求泰天方的神帮助的咒文,发动不了,把咒文换成羽蛇神、魔法阵不变,却成功发动了,说明这些暗示神的符号根本就没什么用!还有那些吟唱的咒文,在我听起来也完全就是一些废话!这些东西肯定都不是发动魔法的关键!” “我听着完全就像是陛下为偷懒而狡辩!魔法阵和咒文都不是发动魔法的关键?那陛下准备怎么发动这个魔法?”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不是魔法阵,也不是最后咒文,更不是什么神明的加护,而是相信的心!相信的心就是我们的魔法!” 艾拉匆匆把魔法阵画完,然后放声对着天空高喊: “准备完成!以我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之名,显现吧,我的魔法阵!” 狂风忽地大作,压的树林簌簌作响。 “来了!要来了!”艾拉的笑声响彻树林,“从今天起,我就是精灵王了!” 风又停了。只有几片树叶簌簌地从树顶落下。 “咦?”艾拉左右四顾,“我画的魔法阵怎么没有发光?” “这种粗糙的准备,能发光就怪了!陛下之前说的高深莫测的,我还以为陛下掌握了什么奥秘呢!”艾米忍无可忍地喊道,“要是相信就能产生魔法,那岂不是精神病人要掌控世界了?” “咕……”艾拉一时无言以对。 “陛下这么搞,还不如让我来!”艾米训斥道,“现在,马上把魔法阵好好地重新画一遍!” “呜……不应该……不应该会这样的才对……” 艾拉委屈地擦掉地上的魔法阵,开始按艾米的要求重新绘制起来。 等艾拉把魔法阵照记忆中的原样画好,已经过去大半天了。艾米把取来的戒指等防护用品佩戴在自己身上,赶走艾拉,自己站到了魔法阵的正中。 “我已经把这些东西都看会了。”艾米说道,“就交给我吧!” 说着,艾米照着西特拉尔米娜的样子,横起手念到: “赫尔墨斯只鸟乃吾之名!噬吾翼以取吾心!” 顺着这个咒文,魔法阵一下子亮了起来! “看吧,陛下!”艾米有些得意地说道,“接下来你只要站进来就行了!”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魔法阵忽地朝上腾起了浓浓的黑雾,呛的艾米猛烈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这个魔法阵不是只会影响到灵体的吗,怎么……咳咳……怎么我感觉我快要被呛死了?” “很显然,是因为你的魔法失败了。” 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从远处响了起来。艾拉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那是一个阿兹特兰人。和艾拉目前所见过的绝大多数阿兹特兰人不同,眼前走来的那个男子身上并没有一丝的野气,反而显得十分儒雅随和。他穿着一件装饰着绿松石的黑色衣服,披着一件墨绿色的棉斗篷,胸前戴着一朵艳丽的鲜花,走路时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 以艾拉对阿兹特兰的了解,能够披绿色的斗篷,说明这个男子的身份非常高贵,不是祭司长就是特拉托阿尼。但是岛上的祭司长和特拉托阿尼艾拉都见过,眼前这个男人却不知道是来自哪里。 “魔法失败了?怎么可能?”艾米从魔法阵里爬了出来。她的脸已经被烟熏的看不出鼻子和嘴巴,只在开口说话时才能看到洁白的牙齿,“我的咒语没错。我看那个刺客也不会什么魔法的样子,但是却能成功,这样的话我也应该可以啊?” “这个魔法来自于奎拉奇里大师,其关键并不在于咒文,而在于魔法阵的绘制。”那男子绕着地上的魔法阵转了一圈,摇着头笑了笑,“魔法阵绘制成功,即使不会魔法的人也能将其发动。魔法阵绘制不成功,则就会像刚刚那样出现意外。冒烟是好的,运气不好,里面可能还会直接爆炸呢。” “不可能!”艾拉说道,“我这次有很认真地画的!应该和他们的一模一样才对!” “你还不明白,图案只是一个形式,而绘制图案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魔法。”那男子又摇了摇头,“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掌握着这个魔法,而我们只掌握着这个图形。就凭这点,想要复现这个魔法就是不可能的——不过,也有一种例外。” “例外?” “魔法阵是这个魔法的形式,但有识之士自会知道,魔法本身也只不过是一种使用自身力量的形式罢了。倘若是‘冠冕’级的魔法师,即使这个魔法阵画错了,应该也能通过其他形式将这个魔法完成才对。”那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艾拉,“羽蛇神的使者,如此说来,你的魔法能力并没有到达冠冕级。但除了冠冕级之外,哪怕是第一纪元的魔法师,我也是能感受到魔力的。可我从你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的魔力波动——这是怎么回事?”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5) 艾拉连退了几步。眼前那男子虽然嘴角挂着笑容,但却让艾拉感到有一层莫名的恐怖。而艾米也急忙把艾拉往后一拉,挡在艾拉身前,谨慎地问道:“你是谁?” “只是一个偶然在林间散步的路人罢了。看着下落的树叶,看这飘舞的野花,以及将它们抱在怀里的风——啊,将繁花洒向大地,让歌声响彻穹苍!歌声回荡,铃声悠扬,那是缀花的铃鼓,在应答着歌,将繁花洒向大地,让歌声响彻穹苍!” “别想敷衍过去,这里离道路很远,怎么可能碰巧散步到这里?”艾米喝问到,“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本来是沿着小径赏花的。还不是你们的声音太大了。”那男子似笑非笑地把插在胸前的鲜花取下拿到手中,“顺便,也来帮你们一把。” 只见他用手指捏着花枝轻轻一扭,一个花瓣就从花蕾上落了下来,在风中飘荡。 “繁花,已撒满大地。花枝摇曳,落花缤纷。愿此花永生,愿歌声长存。我,大自然的歌手,我四处散花,使花儿如烈日般通红!” 在他念到“落花缤纷”时,那花瓣忽地裂成了成千上万的个碎片,在他念到“烈日般通红”时,裂开的花瓣忽地化为了在空中漂浮的烈火,那男子将手里的花枝向边上一划,那些烈火就化为一头汹涌的猛兽。朝着树林的深处扑去! 森林中响起了一阵嚎鸣声。恐惧于这头由烈火化成的猛兽,一头硕大的豹子从潜伏的地方跳了出来,朝着远处直奔。它的速度甚至超过了芬里尔,但那头烈火化成的猛兽却比它还要迅速。却见那男子如挥动指挥棒一样挥动着手中的那支花,操控着远处的烈火,那豹子几度大幅度的折回,却仍旧被身后的烈火紧紧地追逐着。就在某一时刻,烈火化成的猛兽咬上了它的身体。一阵撕心裂肺的嚎鸣之声响起,那头浑身裹满了烈火的豹子红着眼冲出树林,朝着那男子直扑而来。但它身上的烈火实在太过猛烈,没跑几步便轰然倒地,再一细看,它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焦炭。 艾拉手中的豹崽子发出了一声哀鸣。 “抓了豹崽子,就要防备老豹子的袭击。”那男子笑眯眯地看着艾拉,“猎人们都是这么说的,不是么?” “火焰的魔法?” 艾拉还记得,这在阿兹特兰是十分稀有且珍贵的魔法类型。艾米就曾因为拥有火焰的魔法而在宴会上受到厚待。 “陛下你注意到了吗,火焰绕着树林盘旋了一圈,树林却完全没有起火。”艾米低声说道,“小心,他很强。” “那么,善事就做到这里。”那男子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花,一边朝艾拉靠近,“能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吗?你——真的是神的使者?” 被逼到这个份上,艾拉反而不感到害怕了。 “特索索莫克,奇马尔波波卡,伊兹科亚特尔……你这个问题,一路上有无数人提出过。”她回答道,“除了选择相信的伊兹科亚特尔,其他的人都死了。也许你可以去问问特索索莫克,他们遭遇了什么。” 那男子“啧”了一声:“奇马尔波波卡和伊兹科亚特尔?你是说特拉科潘的鹰武士和豹武士头领么?他们居然全都死了,那特索索莫克可是折了左膀右臂啊。” 听到男子直呼特索索莫克之名,艾拉已经大致确定了这个男子的身份。想欧索马里特虽是当地的统治者,一邦之主,却也同样不敢直呼特索索莫克的名字。阿兹特兰的城邦虽多,但能排在特索索莫克前的也就只有两个城邦。:“你也是某个城邦的特拉托阿尼?是特诺奇蒂特兰,还是特斯科科?” 那男子并没有理会艾拉的问话,而是自顾自地摇着头: “我深受太阳战神的喜爱,所掌握的火焰魔法位于整个阿兹特兰的顶点。你说你是羽蛇神的使者,那想必受到了羽蛇神无尽的宠溺。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比较一下两位神的力量如何?让我们看看,羽蛇神和太阳战神,究竟谁的力量更强、更适合成为阿兹特兰的主神?” “我并没有比较神明力量的兴趣。” “但是我有。” 那男子将手中的花使劲一拧,瞬间,所有的花瓣全都离开了花蕊,在空中飘扬。同时,空中传来了他略带悲伤的声音: “繁花艳丽终零落,世间何物能久之?” 那些花瓣接二连三地化成了碎片,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与之同时,汹涌的魔力袭来!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在这里干什么?” 特索索莫克的声音猛然传了过来。那男子身体微微一震,散在空中的花瓣通通落到了地上,只留下一丝余烬。 “老三?”他转过身体,看着被一群阿兹特兰武士用担架抬过来的特索索莫克,脸上微微露出几分惊讶,“你怎么有心情来树林里散步了?” “我收到了你的船只靠岸的情报,过来接你时,你却已经不在那边了。”特索索莫克在担架上盯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怎么,看不起我,不愿被我接待?” “老三,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会看不起你。”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了一声,“只不过你不觉得,见羽蛇神的使者,比见你要更重要一些么?” “我的邀请函今天才刚刚发出,特斯科科邦离这里最远,可为什么你现在就到了这里?”特索索莫克死死地盯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眼睛,“这是不是说,你一直在附近活动,包括昨天晚上这里发生叛乱的时候?” “只是偶然经过罢了。怎么,昨天这里发生了叛乱?”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将手中只剩枝条的花随手丢在地上,走上前亲切地拍了拍特索索莫克的肩膀,“是谁干的?你的腿也是被他们打伤的么?告诉我,我马上出兵帮你报仇。” “不必了,叛乱已被镇压。过几天等客人到齐了,他们会在羽蛇神主导的全新仪式上露面。而神的使者也会在那时展现实力。”特索索莫克说道,“在那之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警告你,不要再打扰神的使者。如果羽蛇神因此抛弃阿兹特兰,我将汇报太阳王,让你负全责!” “本来我是想帮你提前试探一下,免得你在仪式上出丑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他冲着艾拉笑了一笑:“既然老三这么说,那我就期待着你的表现吧,‘神的使者’。”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6) “阿兹特兰人的脑子都有问题吧!” 回到飞翔的西兰人号后,艾拉忍无可忍地大喊起来。 “用豆子当货币也就算了、黄金和羽毛等价也就算了,你看刚刚那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个大男人手里捏一支花,嘴里还念着蹩脚的诗,让人看了就想往他脸上打个一拳!让这样的人当城邦的统治者,艾米,你说,阿兹特兰人是不是都有什么大病?” “阿兹特兰人脑子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看得出……陛下非常讨厌那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还有那个特索索莫克!能不能不要这样给我来事啊!什么叫轻轻松松打败一千人的围攻就好?他不是想要利用羽蛇神来谋取阿兹特兰帝国的权位吗?设置这种难题,他是真不怕我被人揭穿啊?我要是被揭穿了,他的计划不也泡汤了吗!” “陛下,是你自己要装神使的,特索索莫克他并不知道。在他眼里伱就是真的神使,而且击败一千人只能算是精灵级的试炼,根本算不上什么难题……” “我受不了了!这神使我是一点都装不下去了!那些装神弄鬼的神棍到底是怎么把这件事坚持下去而不暴露的啊?” “陛下,既然你说是神棍,那就说明已经暴露了。没有暴露的,你也不知道是神棍……” “要不我们在仪式前把怀疑我们人全部都私底下揍一顿吧?我是说……给他们神罚!只让他们尝到武力的威慑,他们就不敢随便提提出质疑,那我就算不打一千人也没关系了!” “这点怕是很难。”艾米有些为难地说道,“不说别人,就说今天的那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他的魔力……似乎远在精灵级之上。” “精灵级之上?”艾拉有些后怕地看着艾米,“也就是说,如果他那一击真的对我打过来,艾米你挡不住?” “阿芙洛狄特的加护本就不适合战斗。我挡不住……当时我已经在想着怎么才能让伊瓦尔帮忙了。” “让伊瓦尔拿你的身体?” 艾拉的眼睛瞪圆了。忽然,她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 “不能这么下去了。我要和特索索莫克说明真相,让他把计划取消。” “陛下?”艾米有些害怕地看着艾拉,“这很危险吧?他如果觉得得受到了欺骗,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假的并不可怕。就像艾米你刚刚说的,神棍只要不暴露,那就是真的。”艾拉盯着桌面,表情逐渐变得恐怖,“泄露我的身份,那特索索莫克就是无功而返,他在阿兹特兰的地位就会进一步受到动摇……而帮我瞒下去,则有很多长远的利益。我看他也不是傻子。” “道理没错,可我看特索索莫克像是狂热分子。”艾米说道,“陛下你知道的,狂热分子,是不能用理智来推断他们的行为的……” “可问题是,如果他不知道真相,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就算渡过了这一次的难关,那下一次呢?谁能保证他不弄出更麻烦的难题?而且现在那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正在怀疑我,这太危险了。” 艾拉连做了几次深呼吸。 “我已经受不了这种欺骗了,今天我就要把真相告诉特索索莫克!运气好就能得到他协助隐瞒,运气不好,大不了就直接翻脸,北上去找海斯泰因!” “陛下,我觉得这种事情还要多商量一下才行……” “神使大人你在找我?”特索索莫克的声音在船舱外响了起来,“正好我也有事要和神使你谈谈,能让我进去么?” 艾米使劲地扯着艾拉的袖子,但艾拉已经下定了决心,挣脱艾米的手,亲自打开了门。 “特索索莫克,有件事我想和你坦白……” “坦白?别是想说你是假的神使吧?”特索索莫克在担架上哈哈一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那个白痴好像还在怀疑你,估计是因为从你身上感觉不到魔力。他也不想想,神使的魔力是他能感受到的吗?再说,哪个没魔力的人敢这么来行骗?除非他没脑子,哪怕有老鼠大小的一丁点,也能想到暴露后会死的多凄惨了。” 艾拉的话一下子被噎了回去,说不出来了。 “所以,神使大人你是想和我说什么事?” “那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正在怀疑我,而且似乎准备袭击我,我……” 艾拉支吾了好久。她想要取得特索索莫克的协助,又不想被他怀疑。但她搜肠刮肚地寻翻找了一遍自己掌握的词汇,也没找到合适的提法。 “我知道的,神使大人害怕控制不好力度,一不小心把他给杀了。那样的话会影响和阿兹特兰帝国的关系。”特索索莫克大大咧咧地接过话头,“以我的角度,当然也不希望那么快就发生这种麻烦事。我会想办法压住他,让他远离你的。” “……嗯……既然你这么想……好吧……那样就好。” 艾拉松了口气。虽然特索索莫克的脑回路会给他惹麻烦,但也帮了他很多。 “我这次来说的也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事。也许神使大人已经知道了,他是特斯科科邦的特拉托阿尼,三邦同盟的一员,地位仅在太阳王之下。”特索索莫克说道,“他的出现太过反常。我刚刚去审问了一下被捕的叛军,严刑拷打,但是,他们都咬死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没有关系,不肯透露更多。” “等一下,审问叛军?”艾拉一时没听明白,“你是怀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昨晚叛乱的主谋?” “按理说,煽动当地居民的叛乱对他没什么好处。这些被征服的城邦的贡赋他和太阳王可是各拿四成。”特索索莫克说道,“但同样是按理来说,他也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这里同特斯科科邦间隔着一个大海,阿兹特兰帝国先进的船只已经全部给我去征服新大陆了,要来这里只能用独木舟,非常麻烦,而且危险。更何况新火仪式临近,阿兹特兰帝国会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身为帝国举足轻重的领袖之一,他没道理会出现在已经全权交由我负责的东路战线上。” “那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他是想利用这个岛屿的叛乱,进一步削弱我在阿兹特兰的影响力。毕竟欧索马里特是我曾经的心腹。不过这种大事,我不敢随意下定论,所以才想来寻求睿智的羽蛇神的意见。” “这么说来,我倒也有一点头绪。”艾米在一旁说道,“那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似乎对那写刺客使用的那个魔法阵十分了解的样子。” “还有这种事?”特索索莫克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这就对了,这就对了……那个魔法不是正统的阿兹特兰魔法,他不应该会的。该死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居然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我!” 他忽地抬起手,对着艾拉喊道: “神使大人,希望你务必不要吝啬使用神力,在仪式上协助我,让世人相信,羽蛇神已经被我带回了阿兹特兰!” “让那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相信?” “不需要让他相信。我带回羽蛇神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一个人存心怀疑,那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你就把他当成一个石像,不必管他。只要让其他参会的特拉托阿尼相信就好。当大势所趋时,他的意见也就不再重要了。” 看着特索索莫克殷切的眼神,艾拉别无选择,只能点了下头。 (本章完)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7) 夜色来临。艾米带着艾拉走进了那个野人所住的船舱。 自驯服墨瓦腊泥加失败后,那个野人就一直疯疯癫癫的。没有人愿意和其同住,于是艾米就只能把他安排在一层一个单独的船舱。打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艾米提着灯往里一照,立刻就有几只老鼠“吱吱”地叫着散了开去。那野人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虽然油灯就放在桌上,但那野人却从来没有使用过。 “波波?”艾拉靠近几步,“波波?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那个野人的身体一下子颤了起来,不等艾拉再度靠近,就一头钻进了床底下。 艾拉叹了口气。要她在众目睽睽中战胜一千个士兵,除了提前在场地上布置魔法阵外别无他法。可掌握这个魔法的波波却是这样一种状态,哪怕他答应去画魔法阵,恐怕也会出什么差错。 “如果墨瓦腊泥加的体型小一点就好了。”艾米抱怨道,“这样的话我们还能问她一些问题。可它和岛屿一样大,我们都不知道它的头埋在哪里。” “恐怕她知道的也不比我多。关于灵体的事,德拉古埃已经和我们说过很多了。他们对活人造成的损伤,不应该是不可逆的才对。” “就算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恢复。但按现在这个进度,恐怕是赶不上岛上的仪式了。” “没准有加速恢复的方法。他们既然掌握着这个魔法,说不定也知道相应的治愈方法?” “就算有我们也问不到。”艾米无奈地说道,“可能掌握这个治愈方法的人,正是我们准备治愈的人。” “不,还有一点希望!”艾拉想起了什么,“那些刺客既然教了当地的叛军使用魔法阵的方法,没准也会教相应的治愈方法。” “陛下的意思是?” “明天一早,我就去见那些战俘。” 那些战俘全都被关在地牢中。但艾拉要见他们却并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她只在地牢门口被卫兵拦了一会儿,等通报给欧索马里特后,那些卫兵就低下头,把她给放了进去。 这群战俘本有一批会在昨天早上被献祭给太阳战神。虽然献祭的仪式被特索索莫克所阻止,但身为叛军和战俘,他们的下场依旧非常凄惨。地牢的通道上遍布血迹,随处可见被拔下来的牙齿和指甲。被关在牢房里的战俘们不仅被扒光了所有的衣物,皮肤上更是遍布鞭痕。 艾拉进去时,他们很多人都只是抬起眼皮瞥了艾拉一眼,就不再说话。有些人还在墙角轻轻地啐了一口。艾拉知道他们都在记恨自己,毕竟她是导致叛乱失败的元凶。 她在牢房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 “你们叛乱被抓,我无法干涉。但是现在你们有一个机会,我需要打听一些事情,如果有人能回答,我可以向当地的特拉托阿尼情愿,减轻你们的处罚……” “你又在这里骗人!那天晚上你还说准备对欧索马里特下手,结果还不是勾结在一起了!”人群中有人打断了艾拉的话,“落到阿兹特兰帝国手里,我们就没打算活,别在那边假惺惺的了!” “没必要那么悲观。”艾拉解释道,“原本你们会在仪式上被献祭的。但羽蛇神不喜欢人祭。你们被拖到祭坛上的伙伴不是都被送回来了,不是吗?” “你是说我们不会死?” “以当前的情况来看,未必。” “既然本来就不会死,那我们有什么帮助你的理由?” “你……” 艾拉一下子被噎的说不出话。 “你们不死,那是陛下干涉的结果。”艾米在一旁威吓道,“但如果你们拒不配合,那陛下就得重新考虑对你们的处置了。” “看!毒蛇还是露出了尖牙!”有人在下面骂道,“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刚刚还在那里装好人!” 囚犯们全都冷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回答艾拉的任何提问。 艾拉气呼呼地走出了牢房。 “这群人什么毛病!我的提议对他们是有利的,他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达斯特的声音忽地从一旁飘来:“那是在理性的情况下。但人是容易被仇恨影响的,尤其当人在群体中时,就更容易受到煽动。恐怕有人在里面说了一句要慷慨赴死,其他人就纷纷响应了。要让这群囚犯理性地思考,难啊。” “师父?”艾拉惊讶地看着靠在牢门旁的达斯特,“你怎么会在这里?” “徒儿你之前问我击败一千人的方法,我总得想点办法不是。”达斯特笑了笑,朝着艾拉一挥手,“跟我来吧,你师父已经有点关于治好那个野人的线索了。” “线索?”艾拉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线索?” “那些刺客的头头名叫西特拉尔米娜,是那什么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在前天的行动前,她已经潜伏在这里预谋好久了。” “这点事情我也知道。”艾米说道。 “那你知道在西特拉尔米娜教授他们魔法阵的基础用法时,曾有人出现了和我们那野人一样的症状,但是在西特拉尔米娜的草药治疗下,没过几天就恢复了一大半吗?” “还有这事?”艾拉有点惊讶,“所以,那野人的病是真的可以治愈的,用草药?” “而且由于这个意外,那患者并没有参与前天晚上的叛乱,而是被安置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养伤。因此也没有被捕。这件事情,你们又知道吗?” 艾米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从哪得来的这些情报?你到这里也才三天吧?” “嘿嘿,想知道吗?一枚金币。” “回去给你!”艾米催促道,“快说。” 达斯特神秘兮兮地举起三根手指。 “总共三天。第一天晚上,在欧索马里特那里喝醉了。你们都知道。” “第二天中午,徒儿过来问,问完后我没事干,就去喝酒,第二次喝醉了。当天晚上我觉得没喝够,又爬去酒馆,喝了一晚上,醉的厉害,好不容易才爬回了船舱。 “然后是至关重要的第三天,也就是今天上午,我又去喝酒……还没怎么喝呢,情报就来了!所以说,永远都不要小看了酒的作用!” “你这根本就不是帮陛下打听情报,完全只是想喝酒而已吧!”艾米有些生气地说道,“只不过你运气好,被你无意间听到了而已!” “嘿……被发现了。但就算这样,我也是功不可没,所以金币你是赖不掉的。”达斯特得意地拍了拍胸,“群体容易被煽动,单独的一个人就很好劝了。哪怕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为了牢房里同伴的安危,他也肯定会把知道的全说出来的!” (本章完)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8) 走在街道上,当地人的目光纷纷向艾拉投来。 “我建议瑞典王去调一点卫兵来。”达斯特小声说道,“我看这些人的眼神有些不太友好,就我们这几人,恐怕会出现一些意外。” 艾米觉得达斯特说的有道理。虽然她觉得路人的眼光更多的是敬畏,但既然有一个叛军没被捕,那就可能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小心一些总没错。 她调集了五十来人的卫兵,然后才由达斯特带着再度出发。左拐右拐,他们来到了一间低矮的平房前。达斯特示意卫兵悄悄绕到房屋后面,自己则走上去神秘兮兮地敲了几下门。 “老鼠已遍布阿兹特兰!”他压着嗓子说道。 门一下子就开了。看到站在外面的是艾拉,房屋里的那个男子一愣,然后转身就逃! “基本上心里有鬼的人都是这样。”达斯特耸了耸肩,“不肯听人好好说话。” 屋后响起了一阵扭打声,不久之后,艾拉的卫兵就把跳窗逃跑的那人押解了过来。 “不用害怕。”艾米试图安抚那人的情绪,“我们只是想问一些事……” “你们问不出任何事情!”那人昂着头说道,“我已经把含在嘴里的毒药咬碎吃下去了,哪怕你们现在准备刑具,也已经晚了!” 艾拉一惊。之前特索索莫克的部下吃了前来刺杀的刺客的肉,结果很快中毒身亡。那毒药非常烈性,如果这男子吃的是同一种,恐怕已经命不久矣。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艾米生气地跺了一下脚,“脑子一个个都坏掉了吗?” 但达斯特却一点也不慌,笑嘻嘻地说道:“含在嘴里的毒药?那可容易误服。所以你身上应该随时备着解药,对吧?” 从那男子的表情变化中,人们意识到达斯特说对了。 “快说,解药在哪里?”艾米在一旁问道。 “反正你们找不到。”那男子惨然一笑,“你们威胁不了我,我吞下这药,你以为我还想活吗?” 时间已经不容许和那男子做太多解释,艾拉咬了下牙,走上去连给了那个男子几个耳光: “你听好了,你要是敢死在我面前,我就把你同伴们身上的肉一块块地全部给刮下来!快说,解药在哪里?” “反叛阿兹特兰,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有了死的觉悟。”那男子回答道,“你今天从我的嘴里问不出任何东西!” “那群刺客倒是这样。可你们只是被煽动的平民吧?”艾拉开始扯谎,“监狱你的那些人可都哭着想要我放了他们呢。你就这么把他们给送了?” 看那男子眼中露出一丝犹豫,艾拉举起了一根手指:“一个人。你的情报能救一个人。你自己选。” “一个人。”那男子有些崩溃地喊道,“那么多同伴,你让我怎么选?” “如果情报有价值,那么也许能救两个。”艾拉补充道,“到底救谁,你自己慢慢考虑。现在,告诉我们解药在哪里!” “陛下只是想打听一个药方,不是让你出卖同伴。”艾米乘势在一旁补充到,“我们有人被魔法阵所伤,需要治疗。” 那男子终于无力地垂下了头:“就在是我的袖子上……那里有一块白布浸泡了药草。把他放在我嘴里就好。” 海盗如言从他的袖子里找到了一块与众不同的白布。见那白布被塞进了男子的嘴里,艾拉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男子吃完解药,示意自己要进房间拿东西。艾拉同意后,他从房子里翻出了一包药渣来,交由海盗递给了艾拉。 “这就是那天西特拉尔米娜喂我的药。”那男子说道,“全在这里了。” 艾拉翻看了一下药渣。药渣被捣的很糊,以她的草药知识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于是她把药包放到一边,直接问道:“里面用了什么药?” “我记得是用了高山火绒草,芦荟,曼陀罗……” “等一下。”艾拉打断道,“什么是曼陀罗?我从没听说过这种草药。” “一种花,带有一点毒性。” “阿兹特兰都有卖吗?” “高山火绒草和芦荟需要去野外现摘,曼陀罗的话倒是到处都有卖。” 艾米在一旁有些好奇地问到:“为什么火绒草和芦荟要现摘,带有毒性的曼陀罗反而有卖?” “因为祭司和巫医们经常使用这。它能治病,还能帮助祭司冥想。” 艾拉点了点头。她把药物的筹备交给达斯特负责,自己则去找特索索莫克商量释放一两个俘虏的事宜。 特索索莫克正在一处空地上。空地的两旁立着两根杆子,杆子上挂着两个圆环。几个战俘正在两个杆子间追着一只圆形的球在空地上奔跑,而阿兹特兰的士兵则在监视着他们。 “放两个战俘?当然没问题。话说回来,神使大人,你来看看这些人。”特索索莫克向着空地一指,“这是我们阿兹特兰的一个传统项目,蹴球。我预定在仪式上举行一场蹴球比赛。你看如何?” 艾拉围观了一会儿,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 “是要把球踢进两边的铁环里去么?怎么都没人抬脚?” “踢进铁环是立刻获得比赛胜利的方法,但那很有难度,如果失败还会被对方得分,所以除非大比分落后,一般不会去尝试。”特索索莫克回答道,“控球方在把球运回铁环下方前,如果球连续两次碰到地面,则对方得分。这才是主要的得分方式。” 话音刚落,控球的那个战俘就因敌人的干扰摔倒了。两边球员拼了命地扑上去争抢,其中一人不顾地面的粗糙,一个滑铲来到球的落点下方,这才终于免除了球触地的结果。 球场上剧烈的争抢让艾拉联想到监狱里囚犯的不配合,不由感叹道:“这群战俘还真那么卖力地踢比赛啊?” 特索索莫克哈哈一笑:“按理来说,输掉比赛的一队会在仪式上被献祭,所以他们可不敢不卖力训练。” 艾拉一惊:“会被献祭?” “在新的仪式上,不会。但在结果出来前,我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特索索莫克的眼神犀利起来,“我会让所有特拉托阿尼派出代表参战,并把我们的战俘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代表编成一对。按理说,大家都会派无足轻重的奴隶。但是如果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想救这些人,就会派出有经验的选手。依据他的反应,我会决定要不要当场把他拿下。” 艾拉吸了一口凉气,她不知道特索索莫克在打这么大的算盘:“那我可以做什么?” “为获胜的球队颁奖,并宣布免除失败者被献祭的命运。”特索索莫克回答道,“阿兹特兰系的特拉托阿尼可能会不喜欢,但是被我们征服的那些地区,必定会支持我们的行动。”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9) “陛下,我现在是真搞不清楚,到底是你在利用特索索莫克,还是特索索莫克在利用你!” 从球场回船的路上,艾米向艾拉抱怨着。 “从新的仪式,到邀请各地的特拉托阿尼,再到要陛下在仪式上展示武力,再到现在的足球赛,感觉陛下已经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这样真的好吗?” “我不了解阿兹特兰的情况。他能那么积极主动也是一件好事。”艾拉回答道,“毕竟,扶持他获得更多权力也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在获得治疗那个野人的药方后,魔法阵就有了着落。有了魔法阵,要在仪式上击败一千名武士就不再是什么难题。艾拉因之觉得安心。 “与其抱怨这个,艾米,你帮我想想看,要给获胜的球队颁发什么奖品?” “哎?绿色的琉璃球就行了吧?那些阿兹特兰人都很喜欢的。” “可就算是获胜的球队,他们的身份也是战俘。用这种珍贵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就随随便便地发点船上的其他存货呗?铁器啊、托加啊什么的。” “托加已经卖完了。而且发给战俘,那群买了托加的祭司会不高兴的。铁器发给战俘更不合适,欧索马里特的正规军都还没装备这个呢。何况把些东西当做球队获胜的奖品……总觉得怪怪的。” 艾米打了个哈欠:“那陛下还是自己拿主意吧。反正把辣椒运回去卖应该能赚不少,区区十来个人,发点贵的奖品也无所谓了。” “我现在是想着把船首的自由女仆像找石匠复刻一份。”艾拉拄着下巴思索着,“他们本来会被献祭的,结果得到了自由,用这自由女仆像当纪念还挺合适的。” “等一下!陛下……你……咳咳……” 艾米被艾拉的话给呛到了。 “我马上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奖品……陛下可千万别自作主张!” 接下来的几天,艾米开始着手寻找奖品。这期间,艾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无所事事地盯着船上的自由女仆像。她越盯,艾米就越慌,为了找到一个能比自由女仆像更让艾拉满意的奖品,她把自己的亲卫队、以及整个参谋部的成员全都派了出去。 于是,当地的居民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百来个海盗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监视着重要的道口,每有一个行商人路过,他们都像强盗一样冲上去压住商人,把货物强卸下来,翻看完内容后又装好归还,然后挥挥手送一头雾水的商人离去;城镇的大小街道每隔半小时就会来一批扛着斧头的海盗巡逻,到处打听有没有新来的商人,当被找到的商人颤抖着把可可豆当保护费交上去时,那群海盗却又摇着头离开了,让人完全摸不清头脑。 几天后,艾米在甲板上找到了盯着自由女仆像看的艾拉。 “艾米,我突发奇想,能不能把这自由女仆像改造成更厉害的武器……” “别再看这石像了!”艾米嚷道,“看看这个,适不适合当奖品?” 艾米手中拿着的是一枚太阳形状的勋章,但打造这枚勋章的并不是铁、也不是金,其材质乌黑发亮,像是什么黑宝石。 艾拉从艾米手中接过勋章。除了模仿太阳射线的部分有点扎手外,整枚勋章惊人地滑润,且握在手中,还能感受到一丝丝地凉意。 “用这种宝石?会不会有点太贵重了?” “陛下看清楚这是什么。”艾米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宝石,而是普通的石头。” “石头?鹅卵石?但鹅卵石不可能是这种形状啊?” “这是今天上午我们从一个来赶集的石匠手里发现的。这石头是那石匠雕的一个作品。” “人为雕刻的?这么光滑?” “那石匠手上还有很多。陛下,你跟我来看看吧!” 艾米拉着艾拉走下飞翔的西兰人号。那个石匠已被海盗们带到船下,他看起来很是平凡,背上背着一个包,手上挎着一个小型的木质工具箱,忐忑不安地看着艾拉。 艾拉拿着那枚勋章,问道:“这东西是你雕刻的?” 那石匠点了点头。 “用石头?” 那石匠又点了点头。 “怎么办到的?” “这个……”那石匠说话开始吞吞吐吐起来,“要花很多功夫,至于方法,这……” “我知道这是商业机密。”艾米将一枚绿色的琉璃珠交到了石匠手上,“这个价钱如何?” 那石匠眼睛放光,夺过琉璃珠就塞进兜里。然后,他在自己随身带的木质工具箱你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张脏兮兮的纸。 “就是这个,我用这个来打磨石头……” 艾拉接过那张纸,刚一触碰就感受到了异样的粗糙。翻过来一看,只看到背面密密麻麻地粘着许多沙粒,不由得地问道:“咦?这些沙子是怎么黏到纸上的?” “我们这里有一种树叫橡胶树,用它的汁液就能把沙子黏上去。” “沙子能够用来打磨石头?还磨得这么光滑?” “能的。”那石匠回答道,“不过要花很多时间,很多……” “我问了当地人,即使在阿兹特兰,这种技术也非常少见。”艾米在一旁小声说道,“用这种石头勋章当奖品,既不失陛下的面子,也不会让当地的贵族感到不快……” 但艾拉的兴趣已经被完全勾到那张小小的纸上面了。 “这东西能够打磨石头,那是不是也能打磨铁器和铜器?不对,肯定可以,磨刀石可以打磨铁器,这东西连石头都可以磨!用这个东西的话,就能把那些不适合用磨刀石来磨的金属器皿打磨的更光滑些了!” “陛下,”艾米小声问道:“什么叫不适合用磨刀石磨的金属?” “那些不是平面的东西!比如曲面的内侧,用磨刀石就很难磨!”艾拉爱不释手地抓住了那张纸,“我太需要这个东西了,转让给我怎么样?你要多少钱?” 那石匠的眼睛轱辘地转了一圈。 “这东西可不便宜,至少……十枚可可豆。” “我没有可可豆。用刚刚这个绿珠子怎么样?我再给你一颗?” “成交!” “琉璃也是很贵的,而这只是沙子做成的纸。”艾米小声嘀咕了一句,“所以说,我才不想让陛下去谈生意。” 抱怨归抱怨,艾拉已经谈下了,艾米也只能再取出一颗琉璃珠。但在把琉璃珠交到那石匠手上前,她还是不甘心地说道:“这可是绿宝石,和十枚可可豆可不等价。你拿了珠子,得把这样石头勋章再给我们来十个!” 那铁匠也不犹豫,直接把装着货物的整个背包都抛给了艾米。至此,皆大欢喜—— 直到达斯特匆匆忙忙地跑来。 “瑞典王,出大问题了!”他老远地就喊道,“我带队采到了芦荟和高山火绒草。但是曼陀罗花……不知为什么,整个岛上的曼陀罗花都在这几天里卖完了!” (本章完)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10) “卖完了?”艾拉感到有点惊讶,“不是说到处都有卖吗?你有多找几家店铺吗?” 艾米用极不信任的眼神盯着达斯特:“我说,别是你喝酒把事情耽误了,粗粗找了几家店铺就回来报告了吧?” “我保证没有!”达斯特信誓旦旦地说道,“你看我衣服上这泥,采芦荟时弄脏的的!再看看我手指上的这伤,爬山时刮的!你要再不信你可以闻闻我的鞋底,上面还有着泥土的清香……” 说着,达斯特用手把左腿抱起,示意艾米把鼻子凑过来。 “谁要闻你的鞋底啊!”艾米嚷道,“商家没卖,那药店呢?医生呢?都去找过没有?曼陀罗花在阿兹特兰是会用于医疗的,医生应该会有存货!” “都找过了,没有!”达斯特回答道,“说是最近有人高价收购曼陀罗花,所有存货都被收走了!我想去野外摘个几夺,结果说是有长曼陀罗的地方都光秃秃的,连杂草都不剩了!” “所有存货?”艾米思索着,“曼陀罗花阿兹特兰的祭司也会使用,难道是特索索莫克为了筹备仪式,给收完了?” “那好办,我去找特索索莫克要一些。”艾拉说道,“反正治个人也用不了许多。” “那……陛下准备怎么和特索索莫克说?为了救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好在会场上提前画魔法阵?” “哪用这样,就说是平定叛乱那晚我们有士兵被魔法阵误伤,急需救治就行了!” 艾拉说的倒也不是谎话。那天晚上,艾米率领的那一路人马被西特拉尔米娜的魔法阵伤可许多,就连芬里尔也昏迷了。但一来魔法阵很快就被擦去,二来西特拉尔米娜召唤的那个东西力量似乎不及墨瓦腊泥加,这些士兵第二天就全部恢复了正常——当然,是不是“全部恢复”,除了艾拉艾米外的其他人是不知道的,用这个借口,可谓天衣无缝。 特索索莫克正在和欧索马里特商量仪式的相关事仪。 “昨晚我想了想,按习俗,在仪式上必须要使用人肉和心脏来祭祀太阳战神,一下子全部改掉,我们的压力还是会有些大。”特索索莫克说道,“不如退一步,祭祀太阳战神照常,但是把祭品改一改,用玉米面份捏成头型当人皮,里面包裹牲畜的肉当人肉,用这种东西替代真的人肉献祭给太阳战神……就叫这种食物‘馒头’好了!” “这样没问题吗?” “捏的像一些就没问题。太阳战神在那么高的天上,也看不清。” “样子可以,但是人肉的味道和牲畜的味道可不一样吧?人肉要好吃许多……” 特索索莫克在担架上瞪起眼睛:“你什么时候看太阳战神把我们献祭的心脏吃掉过?不每次都是发臭了在从祭坛上拿下来喂老鼠的?” “……” “照我说的做!” 特索索莫莫克声音一大,欧索马里特只能点头。虽然同是一个城邦的特拉托阿尼,但他的地位和特索索莫克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艾拉在卫兵的带领下找了过来,和特索索莫克说了想要一些曼陀罗花的事情。 “曼陀罗花?我们并没有采购。”欧索马里特听完后有些吃惊地回答道,“虽然某几个月份的特定的仪式上是会用到曼陀罗花,但新火仪式前的所有仪式活动,都和这个无关的。” “是要治疗神使大人的士兵是么?没问题,我去问祭司们要一些。”特索索莫克说道,“他们那里肯定会有存货。” 但是,被叫来的祭司长在听了特索索莫克的要求后,也连连摇头: “没有了。我们所有的存货都已经被清空了。” “少在我面前藏着掖着的。”特索索莫克瞪着祭司长,“就算仪式上不用,你们平时也会服用曼陀罗花以和神明交谈的吧?只是要一点曼陀罗花治病,又不是要你的心脏!” “可是真的已经没有了。不止是我,所有祭司的曼陀罗花都已经被收走了。” “说这种鬼话,你是把我当成傻子么?”特索索莫克怒喝道,“别忘了,就算是祭司的阶位,我在整个阿兹特兰也派第三!我命令你把曼陀罗花交出来!你要再说一个不字,我真把你心脏给挖出来!” 岛上的祭司长吓得扑通一下跪在了担架前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真的已经没有了!整个岛上的曼陀罗花存货,都已经被阿兹特兰的第二祭司,也就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给强行收走了!” 艾拉眉头一皱:“是他在搞鬼?” “老二?他要那么多曼陀罗花干什么?整个岛上的曼陀罗花,光是祭祀使用绝对用不了那么多。”特索索莫克陷入沉思,“要说大剂量地使用曼陀罗花……神使大人说这东西可以用来治愈魔法阵造成的伤,难道他有很多士兵因魔法阵受伤了?可那晚叛乱时他……这么说来,他果然是那场叛乱的幕后主使???” 门外忽地响起了一阵鼓掌声。 “太阳王常和我说,老三一思考,众神就发笑。我还觉得他说的太过分了呢。没想到果然名副其实。” 特索索莫克抬眼一看,见站在门外的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由得生气地喊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说你和那叛乱没关系,那你倒说说,你收集那么多曼陀罗花干什么?” “老三,你别着急。我收集曼陀罗花没有其他其他理由,只是防止它被残余的叛军所用而已。毕竟,他们被魔法阵所伤的人数可比我们多的多。”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意味深长地看着艾拉,“我只是替老三你担心啊。神使大人他收集曼陀罗花是想干什么?这个岛上的局势一直平稳,为什么神使大人一来,就出现了叛乱?” “老二,你觉得这世界上是只有你聪明?神使大人和我一路渡海而来,他干了什么我很清楚!用不着你帮我提心吊胆。”特索索莫克生气地把手一伸,“快点把曼陀罗花给拉出来!” “如果是真的神使,那别说是曼陀罗花,就算是要我的城邦,我也拱手献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了一声,“不过到底是不是神使,还得看她在仪式上的表现啊。说实在的,老三,我真替你担心。这几天已经陆续有三四个城邦的特拉托阿尼来岛上了。原本都只是被我们征服的货色,但要是在仪式上闹出什么笑话,不只是你,我和太阳王的脸上也都不好看啊。” “无妨。”特索索莫克满脸不屑,“神使大人的神力会证明一切!” “既如此,”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潇洒地朝艾拉鞠了一躬,“愿神使大人气运亨通。” 回飞翔的西兰人号的路上,艾米一直担忧地看着艾拉。曼陀罗花被收走,这意味着他们在仪式前无法治好那个野人。提前布置魔法阵的计划已经宣告破产,特索索莫克又把话说的这么满,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帮艾拉渡过这一难关。 却听艾拉忽地说道,“艾米,我能回去往这个什么蹩脚诗人的脸上揍一拳吗?” “陛下……你认真的?” “也是,现在不是时候。”艾拉满脸的不忿,“什么气运亨通,摆明了是在嘲讽我!他既然不让我用魔法阵,那我就只能用米斯特汀的剑术,在仪式上把他暴打一顿了!” “陛下。你仪式上的对手不是他,而是一千名阿兹特兰士兵。”艾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说米斯特汀的剑术……你真准备按达斯特说的用马车撞过去?” “马车?我用马车干什么?回去找乌尔夫,让他把那辆坦克给我拖出来溜溜!”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11) 第二天一早,岛上的居民发现一直停靠在港口的那艘巨大的“飞翔的西兰人号”不见了。 为了试验新武器的实用性,艾拉和特索索莫克打了一声招呼,暂时回到了一直漂浮在岛屿对面的墨瓦腊泥加身上。据守在岛上的部队报告,有几个当地居民乘艾拉不在时想偷偷划独木舟上岛探索,但是被埃斯特拉德提前部署在岛屿沿岸的投石机给吓退了。 那辆名为“坦克”的战车嘎吱嘎吱地响着,被从飞翔的西兰人号上推到了墨瓦腊泥加上。这是学院的学生为了毕业而设计的一个试验品,因艾拉的兴趣而在出海前被装进了飞翔的西兰人号,在航行中又被乌尔夫进行了一些改造。不过,它的模样大致还是和艾拉在瑞典学院里看到的一样——四周抱着铁皮,由人力在内侧踩动踏板驱动,前方有个熊头是海洋之火的喷射装置,需要时可以在正前方约三十度的范围内喷火。 艾拉带绕着“坦克”转了一周。 “乌尔夫,这东西你改造的怎么样了?”艾拉问道,“它的性能如何?” “按我同学原先的设计,这辆战车的铁甲可以阻挡自然级魔法的攻击,但是那样战车就太重,人力踏不动了。我只能减轻装甲,现在的话大概只能抵挡手持的弩箭。”乌尔夫回答道,“另外,它的机动性能还是有很大缺点,结构不牢、转弯困难……而且刹车困难。” 乌尔夫的脸上现在还带着淤青。之前他试图通过在运动的轮子中忽地插一条横杠阻止轮子滚动而刹车,结果第一次试验,战车就翻了。 “把刹车装置装在后轮也不行?” “装在后轮倒是不那么容易前翻了。但是还是每次都要抖一抖,而且轮子都快被刹车的横杠给撞坏了。” “只要还没坏,那就能用。”艾拉说道,“另外,只能抵挡弩箭可不行。阿兹特兰的武士可以通过食用血肉短暂地提升力量,你得想办法把装甲恢复到能抵挡自然级魔法的程度!” “提升装甲不是难事,只要把拆下来的装回去就行了……但是瑞典王,你一个人是不可能踏动这么重的战车的。” “那就两个人!本来设计着也是两人合骑的吧?” 艾米在一旁小声提醒道:“陛下,你忘了?特索索莫克是要你一个人去对付……” “那有什么关系!外面都用铁皮包住了,他们怎么知道里面有几个人?” “也是。”艾米嘀咕了一句,“反正都用上战车了……” “恕我直言,瑞典王,即使两个人也不行。”乌尔夫说道,“我说的踩不动,原本也就是以两个人为参照的。” “唔……”艾拉陷入沉思。 “对了!陛下!”艾米忽发奇想,“我们可以用几匹马在前面拉车……” “笨蛋艾米,那不就和古早的战车一样了吗!马又不受周围的铁皮保护,就算装了马甲也保护不了退步,马腿一被绊,战车就倒了!” “咦?好像也是。虽然听过到有战车这种东西,但我好像迄今为止从来没在军队里看到过。” “战车都被淘汰了几百年了,你当然看不到。”艾拉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她扭头对乌尔夫说道,“有没有考虑过用杠杆和省力齿轮来减轻踏动的重量?” “你是说亚里士多德在《机械原理》里写的东西吗?”乌尔夫沉吟着,“理论应该可行。不过这里条件有限,时间又紧,只能用最简单的省力齿轮试试了。” “既然要改装,那就在战车上再加一个装置。”艾拉说道,“现在的火只能朝前喷,不太好用。装甲厚了后速度就慢,没有火的话根本没有杀伤力。把喷嘴往上面伸出来,可以朝四处喷的那种!” “朝上伸出来?那该装饰什么动物的头?鹰头?” “这种时候就不要考虑什么美观了!只要它能喷火就行!” “那也容易。”乌尔夫点了下头,“把打理投石机的工程队交给我,很快就能完成。” 艾拉满意了。 “一不做二不休,把战车腾点空间,加点其他装置怎么样?比如说,餐桌、刀叉、盘子……” 乌尔夫听不明白:“瑞典王?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用?” “踏那么重的战车很消耗体力的!需要在中途进食补充,你就烧一些饭菜装进战车里,比如说肉啊,肉啊,肉啊……” 艾米在一旁喊了起来:“陛下!你就只是想吃肉而已吧!” “那有什么关系!再过几天我可是要去打一千人啊?不吃点肉补充体力的话,我会饿死在阿兹特兰的!乌尔夫,把这些东西装上去!” “这……”两人的争吵让一旁的乌尔夫不知所措。他瞟了艾米一眼,试图确认:“真要装餐桌?” “我也不是故意让陛下不吃肉的,还不是是陛下自己偏要打赌说不吃。艾米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知道了,这些天我会多做点肉的。至于战车,它本来就重了,再装餐桌,陛下就真踏不动了。还是免了吧。” “艾米!我忽然领会到了政治博弈的奥妙!” “不要在这种事情上领悟政治博弈!” “按瑞典往的要求的话,一周之内应该可以完成。”乌尔夫拍了拍胸,“交给我吧!” “一周,一周后,特索索莫克的仪式也该开始了。”艾米小声在艾拉耳边说道,“陛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真的要骑着这玩意儿上场吗……” “怎么?对这两战车的实用性性没信心吗?” “倒不是这个,但是陛下去迎击一千人,是要展示力量的吧?用这种工具的话……阿兹特兰人会不会不服?” “有什么问题?”艾拉眉毛一抬,“我总得拿武器和一千人搏斗吧?刀啊剑都是武器,难道坦克就不是武器了?”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艾米说道,“但是嘴上能说得通,阿兹特兰人心里肯定是不会服的。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其他的方法?” 艾拉转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忽地翻出了从石匠那里买到的砂纸。 “对了!现在我有了这个工具!这样的话,就能给那些阿兹特兰人一点小小的太阳神震撼了!” 第十八章 王子诗人(12) 艾米一脸茫然地跟着艾拉往船舱跑。艾拉说要给那些阿兹特兰人一点太阳神震撼,但她怎么也想不出艾拉能用那张砂纸做些什么。 “陛下,你到底是准备拿什么东西出来?总不能把投石机搬过去炮火覆盖仪式会场吧?” 这是艾米所能想出来的唯一方案,把投石机的弹药换成火弹抛射,那么从天而降的“火焰”倒勉强能说成是“太阳神的震撼”——虽然这个方案和砂纸无关。 “投石机?那到也是个好主意。墨瓦腊泥加沿岸的投石机有很多。”艾拉停下来思索了一下,“不过投石机可不好搬运,我们要怎么样让特索索莫克和欧索马里特同意把投石机提前架设在会场上?” “我只是随口一说……所以陛下到底准备怎么做?” “跟我来就好了!” 艾拉带着艾米一路跑回飞翔的西兰人号的最底层。在墨瓦腊泥加的沙滩上停靠后,船底的海虫都已经因为长时间远离海水而被杀死了,再经过对船底的修补,这里已经可以重新装运货物了。 却见艾拉在一堆货物中东翻西翻,最后拖出了一面半人高的铜盘出来。 “这是什么?” 艾米从艾拉手中接过铜盘,虽然这铜盘很大,但由于比较薄,举起来倒并不怎么费力。她对着这铜盘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铜盘,从弯曲度来看比较接近碗,但作为碗来说又太大了;作为镜子吧,又没打磨,太粗糙;上面没有任何的装饰、花纹和雕刻,所以连艺术品也算不上。 “盾牌超薄版?” “这个东西叫阳燧,是我从古老的文献中读到的一种神奇道具。” “什么是……阳燧?” “根据文献记载,在古老的东方有一种传说的道具,它从外观看来只是一个金属盘,但是被它照射的地方就会燃起火焰。”艾拉回答道,“我试图复现它,不过因为一些技术原因,尚未完成,所以就只是你面前这个样子。” 艾米再度把这铜盘左左右右看了一遍,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普通的铜盘,也没有魔法的咒文,也没有魔法的力量。她抬起头正想发问,艾拉却忽地吹灭了蜡烛,房间里一下子就变得黑漆漆的了。 “艾米,现在能看到你身后的墙面么?” “一点都看不到!陛下,伱要干什么……?” 一阵打火石的碰撞声后,蜡烛又亮了 “现在能看到了吗?” “当然能了……陛下,我只是看不出来这个铜盘有什么特殊而已,你没必要这样测试我的智力吧?” “哪有测试什么智力,只是给你做个试验而已。”艾拉说道,“艾米,你有想过么?为什么点燃灯,我们就能看到整面墙壁了么?” “当然是因为有光了!” 艾拉点了点头:“艾米,你曾有直视太阳过么?” “有……但是很难坚持,太刺眼了。” “那你有想过,太阳光那么刺眼,为什么太阳光照射下的墙壁却不刺眼?” “当然是因为我们没有直对着太阳看啊!”艾米急了,“陛下,你果然在怀疑我脑袋出问题了是吧?” “没对着太阳看就看不到阳光么?”艾拉一笑,“那我们现在去甲板上,我把镜子拿去面对太阳,然后你直视镜子如何?” “才不要!那样会很刺眼,所以说……等一下。” 艾米忽地顿了下来,脸上渐渐露出了茫然之色:“咦?为什么同样是对着太阳,但是镜子很刺眼,墙壁却不会?” “意识到了么?艾米你其实也挺聪明的。”艾拉笑着说道,“你再想想,实际是从很多角度去看,正对阳光的镜子都是不会刺眼的。只有在特定的方位,我们才能从镜子里看到刺眼的阳光,对不对?” “是……所以?” “艾米你坐下来。”艾拉说道,“我给你讲一下光的反射原理。” “我不是很想学。上次陛下让我在天空上找乌拉诺斯,我还没找到呢。”艾米抱怨道,“这些学术问题,我听久了就会头痛。” “艾米,你这样怎么行?”艾拉叹气道,“我为你设立了参谋部,是为了让你能纠正我作战方案上的错误。但是,既然作战方案上我会出错,那我在学术上难道就不会出错了吗?我也需要有人给我纠正的。” “我可没信心给陛下你纠正学术上的错误……陛下,要不,你就简单点讲一讲……我努力去理解。” “好吧,那就直接说结论……我们能看到东西,是因为光在那件东西的表面上发生了反射,使得光进入了我们的眼睛。而光的反射是有固定的角度的。镜子的表面很平滑,将太阳的光线朝着同一个方向反射,所以在特定角度会很刺眼。但是墙壁的表面很粗糙,光被反射向了各个方向,就不那么刺眼了。”艾拉耐心地解释道,“除了光的反射外,还有光的折射,这两点是我制作赫尔墨斯之眼的基础理论。你知道吗,就连月亮,也是反射了的太阳的光芒后,才被我们看到的。” “就连月亮也是?这是谁提出的理论?” “阿那克萨格拉。不过反射折射原理是由爱丽丝.贝德福德发现的,也就是我。”艾拉骄傲地挺起胸,“镜子的面是平的,反射的阳光已经那么刺眼。那艾米你有没有想过,利用这个原理,只要再给光滑的镜面一个弯曲的弧度,使得所有射来的阳光在反射后都聚焦到一点,我们就能将太阳的力量完全利用起来了吗?” “完全使用阿波罗的力量……魔法?” “是技术。我在读到阳燧的记载时,就猜到是这个原理。可是要聚集阳光,铜的表面就得是光滑的曲面,用石头很难把曲面打磨的如此光滑,所以这东西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 说到这,艾拉兴冲冲地掏出从石匠那拿来的那张砂纸。 “但是,我现在得到了这个工具!柔软的纸,可以触碰到曲面的各个角落。又足够坚硬,可以打磨钢铁,简直就是梦幻的工具,就算用黄金换都值得!着看吧艾米,只要完成这个传说中的阳燧,在仪式上的所有阿兹特兰人都会大吃一惊的!” (本章完)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1) 十来艘独木船匆匆忙忙地靠岸了。一个穿着豹皮衣物、带着五彩斑斓羽饰的胖男人在随从的搀扶下蹚过海水,来到了岸上。四十多名随从紧随其后。在经历大海上的漂泊之后,这个男子的身体状况显然不是很好,嘴唇发白、脸颊无色,额头还渗着许多的汗珠。只在海滩上走了几步,他便蹲在了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随时都会吐出来。 “该死,我再也不要出海了!摇摇晃晃的,头晕,好几次都以为要掉进水里了。”那男子抱怨道,“阿兹特兰人是怎么搞的,居然会想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举办祭典!” 一个随从拿来一条布,想要给他擦一擦汗,却被那个男子一把推开了。 “搞清轻重缓急!快扶我去会场,今天可是最后一天,要是迟到了,我们城邦就完了!” 男子的名字叫做马西特拉,是大陆沿海一座城邦新晋的特拉托阿尼。二十多年前,在他的父亲执政时期,他的城邦被阿兹特兰帝国征服,从此成为了阿兹特兰帝国的附庸,按时向阿兹特兰帝国缴纳贡赋。 几天前,他的城邦收到了特索索莫克亲笔书写的邀请函。当时,他的父亲刚刚去世。按照惯例,长老会将从他父亲的兄弟、姐妹、子女、伯父、叔父、姑父、姨父等数百名王族成员中选出四名候选人,并赋予他们考验,最后选出一位最有才能的人成为新的特拉托阿尼。从选出人到赋予考验、再到最后盛大的加冕仪式,整个过程需要持续数月。这是城邦最古老、最严肃、最重要的活动,但为了能够赶上特索索莫克的邀请,长老会破例将整个过程在三天之内完成。在匆匆地给马西特拉戴上代表特拉托阿尼的冠冕后,他们跳过了必须要举行的训诫、盛宴、贺礼赠送仪式,像打包商品一样把马西特拉打扮了一番,然后就撵着马西特乘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独木船。 “日夜兼程,千万不要迟到!”在上船后,他得到了唯一的一句长老的训诫,“新火仪式将近,一旦惹怒了阿兹特兰帝国,加税还是轻的。我们很有可能会被踢出帝国,那样,我们城邦就完了!” 被阿兹特兰帝国征服虽然屈辱,但也意味着只要按时缴纳贡品,就能在军事上受到帝国的保护。可如果被踢出阿兹特兰帝国,城邦就会成为阿兹特兰帝国荣冠战争的目标。新火仪式临近,阿兹特兰帝国需要献祭大量的战俘,如果在这个时候被踢出帝国,几乎就等于城邦的灭亡。因此马西特拉丝毫不敢懈怠,虽然他因晕船而腿脚无力,但靠着随从的搀扶,他还是马不停蹄地朝着会场赶去。 在路上,他遇到了同样在匆匆赶路的另一个城邦的特拉托阿尼,提奈克。他似乎是睡过了头,一边在路上狂奔,一边在随从的帮助下穿戴衣服。 “哦!马西特拉,你们终于来了!”提奈克一边整理着帽子一边朝他这边打招呼,“听说邀请函的前几天你的父亲去世了,我还以为从今往后你们城邦要消失了!” “长老会破例加速了选拔。”马西特拉喊道,“不说这些,会场在哪里?” “是了,这么重大的事情,那些古董长老也不敢拖延时间拿好处了。”提奈克点了点头,同时偏过头咬了一口随从递上来的玉米饼。他在奔跑中使劲地把玉米饼吞下,然后才回答道,“我也要去会场,你跟我来就好!” 这两位特拉托阿尼在路上一路狂奔,其凄惨紧迫的模样,要不是前边有一群卫兵开路、身边跟着一群随从,旁人肯定会以为这又是哪家的奴隶逃走了。 直到会场临近,两人才放慢了脚步,开始整理自己的行装。 “话说回来,提奈克,这一次特索索莫克到底是为什么要召集我们?整个帝国目前都顶着战争的压力,听说前线都已经开战了。这时候让让我们来这个偏远的小岛来参观祭典,我在路上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马西特拉问道,“你比我早来几天,打探清楚了吗?” “信上是说羽蛇神回来了。但我打听到,几天前这岛上发生了一起叛乱,一整个卡尔普利的男性居民都被阿兹特兰帝国捉住了。”提奈克压着声音说道,“战争临近,恐怕他们是想借此机会稳固后方。” 马西特拉打了个寒颤。稳固后方,换句话说也就是杀鸡儆猴,给他们这些被征服地区的特拉托阿尼一点颜色看看。想来,接下来的仪式将会血腥异常。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一个温柔的声音伴随着花香传来,却让马西特拉和提奈克一起打了个寒颤。他们一回头,一眼看到了从后方走来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今天的他从头到脚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让人联想到阿兹特兰杀战俘取心脏的祭司,胸前则戴着着一朵白色的曼陀罗。 马西特拉没有想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也会在这里,阿兹特兰帝国拥有统治地位的总共只有三位特拉托阿尼,在这一个偏远的岛屿上居然会聚集其中的两个。眼看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停地靠近,马西特拉吓得当即下跪行礼。 “不要这样,今天的主角是特索索莫克,我也只是一个客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微笑着打量着马西特拉,“是你继任了你父亲的位置么?真是可喜可贺。快进去吧,特索索莫克刚从新大陆回来,可不知道你们城邦的情况。他要是急了,你们可就有难了。” 马西特拉感激地点了下头,转身正准备进入会场,却听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又在后面说道: “话说回来,马西特拉,今年你们城邦给进贡给我的可可豆和棉布,数量可不怎么够啊?” 马西特拉身体一抖,转过身急忙又跪在地上:“特拉托阿尼!今年天气一直很诡异,又是冰雹又是地震,我们的作物实在是……” “不用说,也无须自责。太阳战神的力量衰落了,整个阿兹特兰到处都是这样的情况。”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已经没事了,特索索莫克已经带回了羽蛇神。它的力量能够保佑阿兹特兰帝国风调雨顺,明年,你们就可以把缺的份额给补上了。” (本章完)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2) “把缺的份额补上?” 马西特拉心里一惊。瞥了眼一旁的提奈克,发现他也低着头满脸慌张,显然是去年的贡品也不足量。就在他思考该怎么回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时,特索索莫克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这不是马西特拉和提奈克么?还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们待在那里窃窃私语个什么?既然来了,还不赶紧进来!” 一回头,特索索莫克在一个阿兹特兰武士的搀扶下依靠着墙看着这边,脸色显得有些不悦。他是马西特拉和提奈克惹不起的人,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和他们说话,他们也不猛将其抛下。一时间,两人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了。 “既然老三那么着急,你们就进去吧。”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眯眯地拍了两人的肩膀一下,“不要慌张,我的话也是建立这次的羽蛇神是‘真’的情况下。我和太阳王当然会考量你们的难处,如果是羽蛇神是假的,连年歉收,赋税当然会下降了。” 马西特拉心生疑惑。他和提奈克快步走入会场,一回头,看到特索索莫克正在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交谈:“你一直堵在门外不进来是想……” “提奈克。”他小声问道,“你觉得这个‘羽蛇神’,是真的是假的?” “是真是假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提奈克说道,“如果是真的,阿兹特兰帝国实力就会恢复;如果是假的,那他们也能借这个名头要我们补足赋税;不管怎样,我们的日子都会越来越难过。” 马西特拉啐了一口:“呸,阿兹特兰人还是这么卑鄙。” 提奈克吓了一跳,一回头,看到特索索莫莫克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并没注意到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马西特拉,你终于成为特拉托阿尼,行事可得小心。”他提醒到,“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可不敢和你一起走路了。” 仪式的场地位于一处神庙。有一排低矮的建筑围绕着一处空旷的广场,建筑只有一层,但在屋顶上方设置着一圈看台。东方有一处两层楼高的金字塔,那是祭坛的位置。这里曾是当地居民的宗教场所,但在被阿兹特兰征服后,原有的神殿被捣毁,改而造起了金字塔形状的祭坛,屋顶上方的看台也是那之后新建的。 马西特拉和提奈克刚一走进,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从祭坛上方飘来,陈年累月的血腥献祭让通往祭坛的路凝了一块厚厚的血痂。这样的场面在非阿兹特兰文化的城邦根本不可能见到,马西特拉和提奈克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 已经有十余位特拉托阿尼坐在看台上了。几个仆人带着马西特拉和提奈克到他们的座位上。特索索莫克好客地给为他们准备了水果和点心,但马西特拉和提奈克却根本就没有心情享用。就连马西特拉平日最喜欢的热巧克力,此时似乎也散着血的气味。 “那个羽蛇神的使者在哪里?” 落座后,提奈克小声地询问身边的一位特拉托阿尼。那位特拉托阿尼摇了摇头,同样小声地回答道:“我也在找。你看这里有谁像的吗?” 马西特拉好奇,问道:“你们提前来岛上那么多天,都没有见到过吗?” “没有。阿兹特兰人告诉我,那个神使并不在这个岛上,而在墨瓦腊泥加。今天才会露面。” “墨瓦腊泥加?这怎么可能?那不是奎拉奇里大师才能使唤的魔物么?” “我听说后也不相信,还派人出海看了一下,结果真有一座原本不存在的岛屿在这附近。”那个特拉托阿尼紧张地说道,“我的人还想上去一探究竟,但是不知道那个神使使用了什么魔法,熊熊燃烧的石头从天而降,如同火雨,我们根本无法靠近。” “火雨?那是什么魔法?” “不知道,我的部下根本没有察觉魔力的波动,这个魔法恐怕在第二纪元之上。这还是对方留了情面,我的人没有受伤。要是那个神使使用了全力,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个神使能驱使墨瓦腊泥加?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提奈克倒吸一口凉气,“即使不死那个神使自己驯服的,那也说明奎拉奇里站到阿兹特兰这一边了。不管怎么样,对我们来说都很糟糕。” “战争之中开此盛会,怎会寻常。”那个特拉托阿尼压着声音说道,“等着吧,不知道阿兹特兰人会向我们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呢。” 说话间,特索索莫克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走了进来。会场一下子寂静无声。他们各自在其专属的位置上坐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位置就在马西特拉等人的前方,那是一把镶嵌着豪华的绿宝石。而特索索莫克则在随从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来到了金字塔的最上层,从这两个位置,可以看到整个会场的情况。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朝身后的身后的马西特拉打了声招呼。 “特索索莫克他在东方的新大陆受了伤。”他说道,“你看,他在椅子上都坐不住,得半躺在那里。” 从特索索莫克的动作中,马西特拉明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的情况属实。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要和他说这些事,只能尴尬地笑着予以回应。 一个替特索索莫克传话的仆人走到了广场的正中。众人都以为羽蛇神的使者要出场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谁知,那仆人略带歉意地朝着他们行了个礼,说道: “神使大人可能在路上有事耽搁了,还没有当场。特索索莫克大人请各位再稍作等待。”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却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拍了拍手,站起身,朗声说道: “大家听我一言。对方毕竟是尊贵的神使大人,有点排场可以理解。不过,在场的人都是一城一邦的领袖,让他们在这里干等也有点太不像话了。照我说,不如把后面的仪式提上来,先行开始,如何?” 特索索莫克黑着脸盯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看了一会儿。 “也好。”他说道,“先开始吧。”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3) 听到特索索莫克说了“开始”,站在场地中的仆人朝着围观的众人鞠了个躬,说道:“那么,就请各位贵宾先欣赏一下简单的开幕仪式吧。” 说完,那仆人就退了下去。很快,在众目睽睽中,一个男人被押解着来到了广场的正中。他浑身的衣物皆被剥去,只剩下腰间的一块破布,脸上有很多淤青,而且还被打断了两颗门牙。而从另一个方向,一个虎背熊腰的阿兹特兰武士走了上来,他全副武装,从头盔到盾牌一应俱全,刚一上场,就在场地中耀武扬威地挥着手中锋利的马夸威特。 马西特拉知道阿兹特兰的这个习俗。由于在战斗中获得的心脏更受太阳战神的喜爱,阿兹特兰人会在杀害俘虏前举办一场装模作样的比武,将被献祭的奴隶只被允许用一根树枝战斗,而其对手则会装备最好的武器。鲜有人能在如此不平等的战斗中生还,虽然双方尚未动手,但结局却已经是注定了的了。 “很怀念吧?这样的仪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眯眯地回过头,对马西特拉说道,“虽然有段时间了,但我想你应该是记忆犹新。” 马西特拉懊恼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说什么,那是在他的城邦第一次被阿兹特兰帝国攻陷后,为了立威,太阳王在城邦里举行了这样的仪式。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周,放下武器投降的士兵有七成都被带到决斗场上杀死。在第七天时,决斗场里的血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凡是目睹过那个场面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 “啊……瞧我说了什么。” 看到马西特拉失落的样子,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了一声,出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新任的特拉托阿尼啊,只要你们还是帝国的成员,这样的场景就绝对不会再上演的了,我保证。” “帝国的成员……” 马西特拉惨然一笑。阿兹特兰帝国可没把他们当成是什么帝国的成员,除了常规的贡赋外,每个城邦每年都要上缴一定数额的奴隶,用于给帝国祭祀使用。而没有权限发起对外战争的这些城邦,奴隶的来源就只有城邦内的原住民。 在看台下,决斗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进行着。只拿着树枝的那个男人根本无法和全副武装的阿兹特兰武士正面交锋,只能苦苦地躲闪。但决斗的场地仅限于不大的一个圆内,几次躲闪后,他就被逼入了绝境。阿兹特兰武士一棍子打掉了他手中的树枝,扭住了他的身体。在一阵欢呼声中,圈外的其他武士冲过来压住了那个失败的男子,拖着他走上了祭坛。 祭坛上的黑衣祭司们已经把匕首磨的锃光瓦亮。那个男子一被拖上祭坛,就有一个祭司用袍子挡在了男子和观众们的中间。袍子后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尔后,持刀的祭司把一个血淋淋的物体从袍子后捧了出来,放到了祭坛之上。 袍子被收了起来,等在祭坛上的士兵把一动不动的那个男子从祭坛的另一侧拖了下去。 马西特拉听到坐在前方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冷笑了一声:“他还挺照顾别人的感受。” 献祭结束,广场上又变得安静了。只有一阵阵血腥气,随着风不时地飘来。又过了一会儿,观众席上出现了窃窃私语声。在恐惧散去后,在场的人都意识到,这中间的留白时间有些太长了。 金字塔上的特索索莫克皱着眉头,侧身询问身边的仆人,“神使大人怎么还没来?” “根据刚刚的传来消息,神使大人遇到了一点小问题。”那个仆人紧张地回答道,“是在行军方面的……” …… …… “陛下!你快一点!动作快一点!”艾米的催促声在港口附近焦急地响了起来,“仪式已经开始了!我们已经迟到了!” “笨蛋艾米……呼,你以为是我不想……呼……不想快么?我还想和那些特拉托阿尼谈生意呢!呼……但是……呼……” 艾拉打开战车的侧窗,探出头,像太阳暴晒下的小狗一样哈哈地喘着热气。 “省力齿轮就是这样子的!虽然能让我们踏动很重的东西,但是相对的,速度就会变得慢一些……” 从港口到会场的路已经被提前清空;瑞典和阿兹特兰的士兵参错站立于道路的两旁进行护航;艾米骑在芬里尔上,带着一队挂满勋章的近卫队在前方开路;更有数千名士兵跟在后方,长矛如树林般密密麻麻地挺立着。 但是这样一支队伍,如今前行的速度却和路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儿相当。究其原因,是被护在队伍正中的那辆战车——虽然艾拉已经把踏板踏的呼溜溜地转,但下方的轮子却还是像蜗牛一般缓慢地滚动着。 “我光顾着测试装甲和火力性能了,只在甲板上稍稍试了一下能不能踏动。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就算是人算也该算到这个的!”艾米嚷道,“按现在这个速度,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会场?” “让士兵在后面推……推一把。”艾拉喘着气说道,“这样……就能快……块一些……” 话音刚落,战车的速度忽地飙了起来,顺利地超过了在一旁行走的拐杖老头。 “哦哦哦哦哦!不用推了!变快了!我感觉这下能行……” 话音未落,战车忽地又缓了下来,很快又被在一旁行走的拐杖老头给超过了。 “怎么回事?”艾拉拼命地踩着踏板,“我的速度没一点也没慢啊?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有一个小下坡。”艾米回答道,“然后现在是小上坡。” “我就只是让乌尔夫把装甲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而已,怎么就这么慢,那些学生到底是怎么设计……啊啊啊啊啊!”艾拉忽地哀嚎起来,“我想起来了,他们和我说过,这东西要动,得靠斜坡!” “……我还是让士兵拿着铲子,把通往会场的路全部铲成斜坡吧。” “这……来得及吗?” “不知道。”艾米冷着脸吐槽道,“我只知道按这个速度,陛下在路上饿死了,都看不到会场的大门。” (本章完)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4) 会场越来越吵闹。 虽然特索索莫克并不把这群附庸放在眼里,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却是他不能无视的。察觉这位王子诗人脸上的嘲讽意味越来越浓,特索索莫克明白不能继续让这一群特拉托阿尼在会场干等艾拉了。 他在随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在金字塔上轻轻咳了一声。这一站、一咳,会场顿时就又安静了下来。 “诸位,欢迎能应我的邀请而来。” 特索索莫克洪亮的声音响彻会场。 “虽然阿兹特兰和你们所有的城邦都曾兵戎相见,但在帝国的庇佑下,你们城邦迎来了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和平。时至今日,想必各位都已经明白,只有阿兹特兰帝国能够让你们免受战乱之苦。依附于阿兹特兰帝国,远胜于自由自治!” 下方出现了一些骚动。马西特拉小声嘀咕道:“怎么不提定期缴纳赋税和祭品呢。” 特索索莫克忽地闭而不语,只用眼神审视着下方的众人。随着沉默的延续,越来越重的压力笼罩了会场,逼得参会的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 “阿兹特兰帝国从不畏惧挑战,也从不缺少挑战。”特索索莫克看着那群心有不服的特拉托阿尼,说道,“但迄今为止,一切敢于挑战阿兹特兰者都惨死在了阿兹特兰的长矛之下。我钦佩那些挑战者——正是他们勇敢到愚蠢的献身精神,让阿兹特兰帝国日益强大!我们赢下了过去的一切战争,而在未来,富饶强盛的阿兹特兰帝国会一如既往,击败一切阻挡在面前的敌人!” 会场鸦雀无声,只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下面“啪啪”地鼓掌,似乎是在表示赞许。 虽然特索索莫克没有明说,但是字里行间已经明示了反叛者的下场。马西特拉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他知道特索索莫克是在威胁,但更可怕的是,这威胁的内容特索索莫克是真的能够办到。阿兹特兰帝国三邦同盟的军事实力远远凌驾于其余各邦之上,即使把其他城邦全部聚集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三邦同盟的对手。 要不是阿兹特兰帝国有着可怕的人祭制度,在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下,各个邦国恐怕连反叛的想法都不敢有。 而特索索莫克今天召集这些特拉托阿尼,一来是为了断绝他们反叛的念头,二来就是要向他们宣告——他要废除人祭。 “我知道有很多人都觉得阿兹特兰帝国如今时运不济,觉得阿兹特兰帝国已经日益脆弱、濒临奔溃的边缘。是这样吗?是的,新火仪式临近,太阳战神的力量在削减,我们的魔法已经大不如前。地震,冰雹,飓风……末日的预兆接二连三地出现——但是,我告诉你们,阿兹特兰帝国绝不会就此衰落下去!这并不是什么盲目的自信,因为你们即将明白,羽蛇神已经从东方归来!阿兹特兰,命不该绝!” 会场一片哗然。羽蛇神和太阳战神不同,后者只被阿兹特兰人所崇拜,是阿兹特兰帝国专属的守护神。而对前者的信仰则遍及四方列国,在场的每一个城邦,在被阿兹特兰帝国征服前,都有祭拜羽蛇神的传统。虽然参会的特拉托阿尼们已经提前从各种渠道打探到了羽蛇神的消息,但特索索莫克这样当众宣布,他们还是会感到震惊。 “我想你们都知道,羽蛇神和太阳战神的喜好不尽相同,因此,祭拜的仪式也将有所变化。今天我邀请你们前来,就是要让你们见证崭新的仪式。眼下,太阳战神的力量还未消亡,因此今天我们保留了一些过去的习俗,但在不久之后的将来、在新火仪式之后,祭祀的活动将完全面向羽蛇神。这是如纪元轮回般的世道之潮流,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就连神明都无法脱身其中!” 这话是说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听的,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特拉托阿尼听的。有些机敏的人已经隐隐意识到,羽蛇神替代太阳战神,这个说法,似乎是特索索莫克在暗示要去取代太阳王的位置。 一段话说完,特索索莫克瞥向台下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观察他的反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应该能够听出话中的言外之音。 却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也不意外、也不吃惊,而是依旧带着那微微的笑容,在看台上鼓起了掌。 “说得好,老三。这次能够带回羽蛇神,你必将留名后世。那么——也是时候让我们见一下那传说中的神使大人了吧?” 这是特索索莫克意料之中的反应。而他也早就想好了回应的方法。 “神使大人已经到场,我们的所作所为均在注视之中。但她并非随意可见之人。为将其迎到场上与我们相见,须进行盛大的仪式!” “刚刚不是已经比过一次武了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道,“庄重严肃的正式比武,就连迎接太阳战神都够了。羽蛇神的使者牌面难道比太阳战神还大吗?” “那是献给曾经庇佑我们的太阳战神的。可惜的是,羽蛇神并不喜欢比武。相较刀剑的拼杀,她更喜欢其它的竞赛。” 说着,特索索莫克的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 “我们要合力举办一场精彩球赛,以欢迎羽蛇神的使者!所有到场的城邦,务必出人出力,参与其中!” “出人出力?阿兹特兰这难道是想……” 马西特拉向身边的提奈克投去一个寻求确认的眼神。提奈克点了点头,小声说道: “是想让我们出人进行人祭了。” 果然,特索索莫克说道:“我手上正好有一支当地的球队。你们其他各邦各自出人,凑出另一支。在羽蛇神面前,进行一场公平公正的对决!” 和比武一样,球赛同样是阿兹特兰献祭时常用的仪式。输掉的球队就会被献祭,这件事众所周知。和比武比起来,球赛至少能算是一个公平的竞赛,只不过,两边的球队成员一般都是奴隶。因此当特索索莫克说“当地的球队”时,人们心里都清楚,那就是指前不久发起叛乱而被捕的战俘。 “对了,老二,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特索索莫克盯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的球队在昨天伤了两个主力,战力锐减。既然其他各邦组成一队,那你能不能分出两三个人,和我的队员组成一队呢?”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5) 踢球是阿兹特兰一项颇受欢迎的传统运动。因其所使用的球为实心橡胶球,极其笨重,只有健壮魁梧的男子才能成功运着球打完一场比赛,因此这种运动和比武一样,被视为是一项充满荣誉的运动。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所在的特斯科科邦是最热爱这项运动的城邦,虽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本人喜爱诗歌,对踢球没什么兴趣,但是其上一任特拉托阿尼却是整个阿兹特兰最有名的球手之一,其麾下的武士有九成都是踢球的高手,甚至有一支专门的球队。其影响直到今日依旧延续着,如今,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贴身的随从里随便抓一个人出来,大部分也都精通此道。 但虽然说这项运动充满了荣誉,真到要挑选一支球队做祭品的时候,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古老的石碑中曾有“获胜的球队荣耀地成为了神明的祭品”的记载,但人们都心知肚明这是某种虚伪的掩饰。事实上,在所有需要献祭的场合,被派上场竞赛的都只是战俘和奴隶。而真正擅长踢球的武士,只要没有得罪当地的特拉托阿尼,是绝不可能出场的。 ——除非有人想要确保某支球队不会失败。 一支衣衫褴褛的队伍被赶到了会场中间。他们都是这次叛乱中有点身份地位的人物,如果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要和当地的人取得联系,大概率都得经过这群人中的某几个。特索索莫克密切地注视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反应,只要他派出了身份较高的武士,那么就可以确信当地的叛乱有他的参与了。 在场的其他特拉托阿尼已经为了挑选合适的球员而议论纷纷。 “该死,我可没听说过这个。”马西特拉抱怨道,“他们三邦经常对外开战,战俘要多少有多少,我的奴隶可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这次随行的都是灵巧的人,我可不想让他们被阿兹特兰人杀掉。” “都一样,谁会在长途旅行时带自己不喜欢的奴隶啊。”提奈克叹了口气,“这次我就只带了一个奴隶,可怜他一直攒钱想要赎身来着,听说都快把钱攒完了。” 阿兹特兰帝国的奴隶分为两种,一种是战俘,不出意外,他们注定要被献祭;而另一种则是破产的公民,虽然他们同样被视为是主人的财产,但是却可以拥有私人的财产,可以当学徒、可以当文书、甚至可以管理主人的财务。他们可以生儿育女,男奴可以娶自由女子为妻,女奴也可以嫁给自由男子。嫁给奴隶不会失去自由人的资格,奴隶的子女被视为自由人而非奴隶。并且有朝一日,奴隶可以重新获得自由。有些被拉到市场上出售的战俘也属于后一类。因此,要求被征服的各邦定期进贡奴隶用于献祭,实际上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暴行。 陆续有奴隶被他们的主人推到了会场上。突如其来的厄运让很多奴隶吓得瘫倒在了地上,更有人抱着他们主人的腿大声哭诉,希望能够取得宽恕。但即便他们的主人眼中抱有怜悯,在阿兹特兰帝国第三当权者的命令下,他们也别无选择。 ——这同样是特索索莫克希望看到的场景。他就是要让这些特拉托阿尼以为败者会被献祭,以让他们回忆人祭之苦。然后,在胜负已定、人们最绝望的时刻宣布宽赦。这样,到会的所有人都会对羽蛇神的恩典感激涕零,从而支持用羽蛇神替代太阳战神。 为了确保这些城邦会在球赛上失败,特索索莫克特地在他这支由战俘组成的球队里安插了两名他自己的武士。若再加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派出的两名高手,在面对由奴隶临时组成的球队时,他的队伍就会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在一片熙攘声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派出的队员也被撵到了会场正中——之所以说是撵,那是因为他们是被两个武士用鞭子赶进会场的。他们跪在地上、向着看台上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声求饶,但是回答他们的只有愈发严厉的皮鞭。 特索索莫克大吃一惊——难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他立马让士兵扶着他来到金字塔的边缘,自上而下注视着自己队伍里那些人的反应。如果他们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有联系,在察觉自己已经成为弃子时,必定会有异动。 但是,他队伍里那些战俘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派来两名奴隶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反应。也许是提早好几天知道球赛的事而做足了心里准备,又也许是特索索莫克派来协助的两名武士让他们明白他们今天是受到偏袒的一方,比起大声嚎哭的那些奴隶,他们一个个都显得气定神闲。 ——难道自己猜错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岛上的叛乱并无关系? 特索索莫克瞥了台下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眼,却看到他也正看着自己,面露微笑。 而在通往会场的路上,艾拉的海盗们正拿着铲子,大兴土木。 艾米骑着芬里尔匆匆地从施工前线回来汇报情况。 “陛下!从前方三百米一直到会场,所有路段都已经安排了人手……吓,陛下,你在干什么?” 在那辆包着装甲的战车车旁的阴影下,正挨着轮子躺着一个懒洋洋地喝着鲜榨果汁的瑞典王。见到艾米过来,她一口气把杯子里剩余的果汁喝完,把空杯朝前一递:“艾米,再给我续一杯!” “续个什么杯啊!”艾米气得从芬里尔背上跳下来,一把夺过了艾拉手中的杯子,“陛下你还记得你是要去仪式会场的吗?仪式已经开始啦!开始大半天啦!” “反正已经迟到了,那么着急开什么。”艾拉打了个哈欠,“到会场后才是真正费力的时候,所以在路上要多修生养息,保存体力。贝伦加尔的铁甲圣骑兵在进入战场前也是要蓄马力的。不说这个,艾米,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点心……” 艾拉懒洋洋的样子吧艾米气坏了。 “还点心哪!”她生气地把脚一跺,把手朝着战车后面的士兵一挥,“过来推车!一定要在仪式结束前把车推到会场!” “别急,艾米……说了别推我车!我说实话!我是在这等另一支队伍的消息呢!” “消息?”艾米示意推车的士兵停下,然后满腹狐疑地注视着艾拉。 艾拉神秘兮兮地示意艾米把头凑过来,然后压着声音说道,“你们在前面挖斜坡,我在这里喝果汁,把阿兹特兰人的注意力都吸过去了,这一招就叫做瞒天过海!”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6)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笑容看的特索索莫克有些发瘆。他让随从把他扶回椅子上,拄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只派出了两个奴隶,而当地的战俘也没有什么反应,这已经足以洗刷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主导这场叛乱的嫌疑。但他出现在这里绝对是件异常的事情,更何况他是在发出邀请函的当天就出现在岛上。这似乎说明他在特索索莫克登岛前就在附近徘徊。可这座岛是特索索莫克的势力范围,如果他不是来策划叛乱的,那又是来干什么的? 想来想去,特索索莫克也只能想出一个可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害怕他在大海的对岸会获得超乎寻常的战果,所以才会在这来往的必经之路上防备。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聪明人,知道羽蛇神被自己带回来后会对阿兹特兰帝国的权力分布造成何种程度的影响。以目前来看,他似乎是更愿意站在太阳王的一边。既然如此,那他的目的就是干扰这个旨在推羽蛇神上位的仪式了。。 想到这一层,特索索莫克冷哼了一声,挥手招来侍从,耳语道:“让我安插的那两人卖力些,不许失败,事成之后,我重重有赏。” 在广场上,明白已经无法避免上场的奴隶们已经聚集起来,开始苦苦思索赢得比赛的策略。而特索索莫克的球队虽然早有准备,但事关生死,他们还是严肃地聚在广场另一侧,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派来的两个奴隶低声交流接下来的作战方案。 特索索莫克的随从来到场上,招手把特索索莫克安插在球队里的两名武士叫过来耳语了几句,然后又偷偷摸摸地回到了特索索莫克的身旁,说道: “他们让特拉托阿尼你放心。”那个随从说道,“对面的球员只是乌合之众。” 特索索莫克点了点头——临死之前给予他们赦免,他们才会产生由衷的感激。如果失败的是自己这一方的球队,那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了。 “不过话说回来,老二,你又准备怎么阻止我?”特索索莫克瞥了台下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眼,“能脱颖而出担任特拉托阿尼的都不傻,哪个神对他们更有利,他们自会分辨,可不是你的花言巧语就能蛊惑的。” 裁判员把用作比赛的橡胶球朝上一抛,在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哨声中,比赛开始了。 看台上的马西特拉小声问道:“提奈克,你觉得我们队伍的胜率有几成?” “最多五成。” “那么高?” “如果胜率有一百成的话,我们的队伍最多五成。”提奈克说道,“我想,我的那个奴隶怕是连球都没用碰过。” 话音未落,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哨声又响了起来。一个奴隶坐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踝哀嚎着。就在刚刚,他试图用脚背把急速下坠的橡胶球朝前踢,但实心橡胶球的重量超乎他的预料,在下坠速度的加持下,他的脚踝被下落的橡胶球给砸伤了。 “看,就是这一个。”提奈克叹气道,“可惜了,他算数水平很好,字也写的漂亮。” “球连续触地两次。”裁判员宣判到,“对方得分。” 受伤的那个奴隶已经无法正常行走,但没有人理会他。甚至都没等他避到一旁,特索索莫克安排的两个武士就已经运着球发起了进攻。熟知这个球重量的他们并不使用脚背,而是利用肩膀、大腿、髋部、胸部等坚实的部位击球,那只球在它们的操控下一下子跳到这个武士的身上、一下子跳到那个武士的身上,就像一只轻盈的克查尔鸟在空中飞舞,完全让人感受不到重量。其余的队员则牢牢守住对方的球员,不让他们干扰这两名主力的运球。在这样密切的配合下,球只间歇性地触地三次,就被带入了对方后场。 哨声响起。裁判员面无表情地宣判到:“得分。” 那支由奴隶组成的临时球队开始聚集在一起交流对策。 “得把那两个厉害的人盯住。还有,学他们的方式击球!” 随着比赛再度开始,一个奴隶试探着用肩膀撞了一下落下的球,结果球立刻歪着飞了出去,触地了一次。他的队友连忙扑上去,终于在球第二次触地前把球重新踢了起来,但也许是因为过于激动而太过用力,飞出去的球不仅方向歪的离谱,而且还飞出了好远,在众目睽睽中又触地了一次,并在有人赶过来前第二次触地了。 “连续触地两次。”裁判员吹哨,“对方得分。” 会场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低谷。特索索莫克倒松了口气——他从战俘中选出的球员虽然也不是很会踢球,但至少提前训练过。遇到这种连球都不会运的新手球队,根本不可能会输。 伤了脚的那个奴隶依旧在地上哀嚎着,无法参与比赛。在人数和技术的双重优势下,特索索莫克的球队如喝水般疯狂取得分,而对面的球队士气已经低落至谷底,如行尸走肉般在会场上游走。 “可以准备把馒头端上来了。”特索索莫克吩咐身边的随从,“还有,把开幕式比武的那个战俘也拉上来,给众人看看。” 包着牲畜的肉的玉米粉馒头将作为失败者的替代被献祭给神明,至于开幕式比武的那个战俘,实际上也根本没有被挖出心脏。特索索莫克故意让主刀的祭司用袍子挡住观众的视线,而被放上祭坛的心脏,实际上也是用的动物的。 ——这一切,都是特索索莫克为了最后揭晓的那一刻所精心设计的铺垫。 然而就在这时,整个会场忽地响起了一阵惊呼! 特索索莫克回头一看,竟惊讶地看到一开始伤了脚的那个奴隶正生龙活虎地在球场上运球。场上显示的比分是五十六比零,就在双方的球队都懈怠下来的时刻,那个奴隶忽地站起来发起了进攻。 他单人运球,一连闪过了数个上来阻挡的对方球员,其动作技术之熟练,完全不像是一个被球伤到脚踝的新手。 “铁环!”整个球场的人都在惊呼,“他的目标是铁环!” 将球踢入悬于六米高的墙上、和球几乎等大的铁环,是能够无视比分直接终结比赛的方式。由于难度极高且失败后要付出代价,特索索莫克迄今为止从未见有人尝试过。 但这,也是反败为胜的唯一可能。 就连那个奴隶的主人提奈克也惊的张大了嘴巴: “我想起来了。他好像说过,他的老家是在特斯科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统治的城邦。” 在众人惊讶的呼声中,球不偏不倚地射进了铁环。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7) 特索索莫克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 “这是谁的队员?”他质问身边的仆从,“是谁说的对面只是乌合之众?” “我……我也只是复述我听到的话。”那仆从被吓的半死,“至于是谁的队员……这哪分得清?” 观众席上爆发出了一片掌声。将球射进铁环而终结比赛,不论进球者是何身份,在这一刻,他就是活着的传奇。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更是一边鼓掌一边走下看台,来到那个出奇制胜的奴隶面前,笑眯眯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个城邦?” “我叫斯玛特卡,来自特帕内克。”那奴隶毕恭毕敬地朝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鞠了一躬,“特拉托阿尼,你应该还记得,我的父亲曾是上一任特拉托阿尼的球术老师。” “哦,是那个武士,我记得他。”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众目睽睽下闭眼回忆了一会儿,“他因为在战争中退缩而受处罚,家人也成为了奴隶。原来他的儿子就是你。” “是的。”那奴隶有些羞愧地回答道,“就是我。” 谁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微微一笑,忽地高举起斯玛特卡的右手,对着观众席高呼道:“他的名字叫斯玛特卡!是我特斯科科邦的人!” 观众席上又爆发出一片喝彩之声。 “斯玛特卡,你今天今天的表现非常精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道,“不只是你进的这一球,更有你为了能够进这一球所表现出的智慧。在球赛开始前,你就敏锐地洞察到只有这一种可能的获胜方式,而在被对手重点防守前,你也仅有这一次表现的机会。你抓住了这个机会,并且取得了胜利。我的所有武士都要向你的技艺和智慧学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恢复你的身份地位,从今天起为我特斯科科邦效力,如何?” 斯玛特卡受宠若惊地跪在地上:“荣幸之至。” “提奈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眯眯地看着看台上的人,说道,“我想替这位奴隶赎身,请务必忍痛割爱。” 只有提奈克依旧处于迷糊的状态:“特拉托阿尼想要的话……那自然。”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居然装成现在才认识他的样子。有这种球技的一个城邦能有几人,又曾经是武士……你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特索索莫克低声咒骂了一句。他意识到自己上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套,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使劲地把心里的怒气咽下。自己的球队失败,那宣布不用活人进行献祭的效果就会差的多。但事已至此,已经别无他法。他只能在脸上强堆起笑脸,在士兵的扶持下,学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样子,一边鼓掌一边走下了金字塔。 “你的胜利非常精彩。稍后羽蛇神的使者会亲自为你颁奖。” 他敷衍地拍了拍斯玛特卡的肩膀,然后用带着深刻的怨气盯着自己安插到球队里的两名武士。那两名武士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按照阿兹特兰开国以来至今的习俗,在祭坛前失败的球队,将整支献祭给神明。” 特索索莫克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说道。 “虽然羽蛇神并不喜欢人祭,但是新火仪式尚未举行,太阳战神依旧还是我们的守护神,所以献给他的祭品是必不可少的——把东西抬上来!” 那些不明真相的战俘已经完全忘记了哭泣,一个个失魂落魄、面如土灰,仿佛已经死了一般,而观众席上则又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特索索莫克怨恨地地瞥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眼,要不是他从中做梗,现在失魂落魄的应该是对方的球队,观战的那一众特拉托阿尼也会变成失落的一方。 十余个仆人用盘子把提前包好的装有肉馅的玉米面馒头给端了上来,每个馒头有成人的脑袋那么大,捏出了脖子和脸。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特索索莫克话锋一转: “但即便我如此坚持,羽蛇神的使者却依旧制止我使用活人进行献祭。无奈之下,我只能以此折衷。这是用玉米面和动物的肉捏成的食物,我将以此取代活人,献祭给崇高的神明!” 虽然球赛失败了,效果要差很多。但从利益的角度考虑,参观的特拉托阿尼们应该依旧会支持这个做法。特索索莫克是如此判断的。 谁知,一直笑眯眯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却忽地板起了脸,伸手挡在了特索索莫克面前:“特索索莫克,你这事就做的不公道。” 特索索莫克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不公道?” “你怎能因为输的是你的球队,就改用这种可笑的祭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忽地扬起声音,当着众人的面指着特索索莫克的鼻子、历声斥责道,“说什么神的使者不同意,既然失败者不会被献祭,那你为何一开始不当面说明?要今天赢的是你的球队,恐怕你就二话不说,就把那些人推上祭坛了吧!” 这突如起来的指责完全出乎特索索莫克的意料。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克尔……我的队伍里可也有你的两名队员。” “那又如何?他们输了比赛,就该受到献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在场的所有特拉托阿尼,都派出了奴隶,都承担着同样的风险。你不能一直把他们当成被我们征服的失败者。他们向我们缴着赋税,受着我们的保护,他们的奴隶也和我们的奴隶并没什么区别,我们应当一视同仁。你怎能这样偏袒?” 观众席上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你说我不舍得这些奴隶?你开什么玩笑!”特索索莫克瞪着眼睛说道,“我派出的队伍都是叛军!死有余辜!我舍不得他们干什么?” “是这样吗?那你为什么又要在球队里安插你自己的武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再度扬起了声音。他用手精准地指出了特索索莫克安插的两名队员,说道,“其他人不知道,我可看的清清楚楚!这两个人都隶属于你的豹武士队伍,去年比武,还赢过我的两名武士!” 看台上爆发了一片唏嘘声。特索索莫克敏锐地察觉到,那些特拉托阿尼看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很不友善。 “我布置武士……难道你就没有?”他已经气疯了,“那个斯玛特卡,难道就不是你安插的队员?” “当然不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面不改色地回答道,“除了你,我们都是今天才知道会有这场球赛,不是吗?”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8) 特索索莫克无言以对。用馒头替代人肉祭祀的事情,除了自己、欧索马里特、以及艾拉的几个亲信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当然不可能提前安排人手。基于同样的推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甚至没理由要让自己输掉球赛。 一切矛头、一切指责都指向了自己。特索索莫克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的局面,居然会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反过来利用! 见特索索莫克说不出话,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改严厉的态度,和颜悦色地说道: “老三,我也不是想让你当众出丑,只是你这种偏袒的行为会让帝国出丑,所以我才不得不制止你。我也不是要怀疑羽蛇神的能力,只是不想让你上当而已。把那些失败者献祭了,今天的事就过去了,好吗?” “出丑?我出什么丑!”特索索莫克对喝到,“把那个男人带上来!” 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被推上了广场。观众席又发出一阵惊呼——他们已经认出,这就是之前比武失败而被挖去心脏的那一名奴隶。 “打从一开始,献祭就是用的动物的心脏。”特索索莫克盯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眼睛,“这你又怎么说?” “老三,你怎么变得如此小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摇了摇头,“就算一场球赛献祭的俘虏数量已经够了,你也别在太阳战神的面前节省啊?” “节省?我是节省的人吗?”特索索莫克气的脖子都红了,“羽蛇神厌恶人祭,所以才提出了这样的替代手段而已!” 观众席开始议论纷纷。 “特拉托阿尼,我有一个问题。”马西特拉站起来,问道,“你说是因为羽蛇神的制止才取消了人祭。那么,在未来阿兹特兰帝国的所有献祭中,也会如此施行吗?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以后不需要向帝国上缴奴隶了呢?” 特索索莫克面露微笑,他以为终于有人问到了关键的问题。 “当然。”他大声回答道,“只要在新火仪式上,把羽蛇神确认为我们的主神!” 他以为这会收获列坐各位特拉托阿尼的欢呼,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阴险的指责粉碎。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些特拉托阿尼不仅没有预料之中的反应,反而一大半都像泄了气的样子,在座位上摇着头。 “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不可能了。”提奈克在马西特拉旁边嘀咕道,“特索索莫克只要做做样子提出这个提案,然后太阳王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再两票否决,这就不可能通过。” “老二,我和太阳王可不会为了你的面子而去同意如此荒谬的提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盯着特索索莫克,“还是说,你这句话是有着其他的含义?” 特索索莫克心中一凛:如果在这里把话挑明,那就等于宣告自己要发动政变,太阳王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有名头直接用武力镇压自己的叛乱。而如果继续含糊其辞,那在场的观众就会认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指责是正确的,他的名声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本来,就算特索索莫克不明说,在场的人也有七八成能猜测到特索索莫克是想夺权的。但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先声夺人的质疑下,所有人的思维都被带到了特索索莫克有没有说谎的事情上,竟无一人往那方面想。 原本,最好的结果应该是他一边暗示这群特拉托阿尼,一边找理由拖住太阳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一搅局,二者就只能选其一了。 却听观众席上有人喊道: “特索索莫克,你一直说改变祭祀的内容是羽蛇神的意思,但是,那羽蛇神究竟在哪里?那个神使又究竟在哪里?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说的好,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内萨瓦尔克约特尔接过话头说道,“特索索莫克,用羽蛇神替代力量已经衰弱的太阳战神,倒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关键是,羽蛇神是否足够强大?是否有能力能够取代太阳战神?不知道这些,我如何支持你?不要怪我今天和你作对,我实在是胆心你在大海那边受到骗子的蛊惑,上了他们的当啊。” 特索索莫克瞪了内萨瓦尔克约特一眼:“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了。” “别这样,我已经确信你是上了他们的当了。”内萨瓦尔克约特尔微微一笑,忽地提高声音对着众人说道,“据我所知,特索索莫克今天准备让那个所谓的神使对抗一千名士兵以展现力量。一千名士兵,即使击败,也只能证明有第二纪元的实力,但那神使却迟迟不敢露面,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我想那个所谓的神使,已经在几天前逃之夭夭了!” 然而,“逃之夭夭”的“夭夭”两声还未落下,一阵惊天动地的狼嚎之声就传了过来。无数飞鸟被这吼声惊动,惊慌失措地掠过了会场上空。有只鸟逃的急,“噗”地一声将一坨鸟屎拉在了内萨瓦尔克约特的头上。 艾米抱着芬里尔的脖子冲进了会场,芬里尔的身后用绳子系着艾拉那辆笨重无比的战车。 “到头来还是用马拉车好使!” 艾拉从战车里爬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在众目睽睽中左左右右地做了几遍热身操。 “准备万全!我的对手在哪里?” 她扫了一边会场,站在里面的人只有双方的球队加上特索索莫克和内萨瓦尔克约特尔,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一千人。于是她看着特索索莫克,朝会场上方的看台一指:“是要把上面那些人全打一遍吗?” 光是芬里尔和包满铁皮的战车闯入,就已经让看台上的人惊惧不已,想不明白是什么怪物。现在看到怪物的肚皮里走出一个人,扬言要把他们全揍一遍,全场的人都惊的跳了起来。提耐克和马西特拉混在人群中,急切地想要找从看台上逃跑的通道。 却听那个骑在狼背上的女人回头说道:“陛下,你在说什么?在上面的怎么想都是观众吧?” “笨蛋艾米,你没发现特索索莫克和那个蹩脚诗人都站在下面,而上面的人在不停地跑么?这就是阿兹特兰的习俗,观众在下面,表演者在上面,我确定!”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9) “哎?” 艾米被艾拉给绕晕了。她用手指迷惑地指了指台上的观众,又指了指站在球场的特索索莫克等人,将信将疑地说道:“上面的是比赛场地……下面的是观众席?” “不……神使大人你误会了。”特索索莫克忍不住分辨道,“阿兹特兰的观众席也是在上方的。” “咕……原来和我们是一样的吗?” 众人的视线让艾拉感到有些尴尬。她看到了在地上滚动的那个橡胶球,立刻迅速地转移了话题:“所以说球赛已经结束了?获胜者是那支队伍?来来来,我已经准备好了颁奖的奖品……” “大家不要惊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出声稳定看台上众人的情绪,“来看看吧,这就是特索索莫克请回来的那个‘神’的使者。” 逃窜中的众人停了下来,但仍惊魂未定。看着球场上那台战车,他们低声议论纷纷: “看样子好像不是骗子?” “是啊,你看那怪物身上的毛皮,和太阳一样闪亮!这种神兽,也就只有羽蛇神能够驱使……” “而且还是从怪物的肚子里出来,这本身就是神迹啊……” “真的是羽蛇神?羽蛇神真的已经回到了阿兹特兰?” “你听到了吗,刚刚她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蹩脚诗人,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 这些议论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在脸上堆起笑容,对艾拉装模作样地行了一个礼:“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神的使者’。” “艾米,你看到了吗,他头上顶着一泡鸟屎……” “嘘!陛下,别激怒这个人!” 艾拉和艾米的窃窃私语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脸再度抽了一下。 “神使大人。”他朗声说道,“这里刚刚举行了一场球赛,特索索莫克却不想献祭败者。他说这是你的意思,请问是否确有其事?” “没错!是我的意思!”艾拉挺起胸说道,“只有魔鬼才会喜欢吃人肉!就算是那个可恶的天方帝国,他们的文献里都有神把祭坛上的人替换成羊羔的记载呢!”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没有理会天方帝国是什么,只是抓住艾拉的言辞,咄咄逼人地质问道:“所以,你是在说我们的太阳战神是魔鬼?” 把一个国家的主神说成是魔鬼,这要换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好歹得被抓去剥个皮。但艾拉说出这句话,特索索莫克却在一旁哈哈一笑,替她分辨道: “羽蛇神。太阳战神、烟雾镜,这几个的关系都不太好,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依不饶,“为神明献上血肉,是维持他们力量的关键。这是为了阻止世界毁灭而存续下来的重要传统,就算是羽蛇神,也不能将其废止!” “我所了解的可不一样。”艾拉针锋相对。关于阿兹特兰的神话,他已经从比约恩和特索索莫克那里听闻许多了,“这已经是第五个纪元了。你说神明要靠你们献祭活人才能维持力量,那在人被创造出来的前四个纪元呢?神明就看着自己的力量消失?” “被献祭给神明是一种荣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声音大了一些,“通过在决斗中被献祭,他们得以免受地狱之苦,而陪伴在太阳战神的身边!” 艾拉耸了耸肩:“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现在代替失败的球员,去免受地狱之苦?” “你一定要否认我们阿兹特兰自古以来的传统是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眼中透出了凶光,“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认为神会喜欢那些用低贱的牲畜当肉馅的玉米饼?” “凭什么不喜欢?你给我听着——”艾拉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喊道,“动物的肉,非常、非常、非常的好吃!”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盯着艾拉,手缓缓地抬了起来,触碰到了胸前的鲜花。然而,从观众台上爆发的一阵掌声让他的手触电一样从花上弹了开去—— “说的好!”马西特拉一边跟着众人鼓掌一边喊道,“我也觉得火鸡肉比人肉好吃多了!” 提奈克在一旁问道:“马西特拉,你还吃过人肉?” “阿兹特兰人的筵席,撒了人肉和人血,不吃都不行。吃完我恶心呕吐了一星期!” 众人的态度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长吸了一口气。他终于还是拿起了胸前的那束花,随着花的骨朵一晃,一团烈焰直射天空,发出了令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会场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刚刚那些话,如果不是从羽蛇神的使者嘴里说出来,那说话的人死一百遍也不为过。”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冷冷地用花朵指着艾拉。 “你到底会不会死呢?我也很好奇。接下来,就用实力来证明你是羽蛇神的使者吧!” 艾米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如果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想要亲自向艾拉动手,那除非找伊瓦尔帮忙,不然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 而艾拉也认真了起来,迎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视线,说道: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身为一邦的统治者,该不会是想学武士那样,同我单挑吧?” “特拉托阿尼本来也就是武士。只有最年轻有为、富有才智、聪明绝顶、英勇善战的武士,才有资格成为一邦的统治者。” “原来如此。但是我拒绝。一对一的单挑,我不是你的对手。” “怎么?承认自己是个冒牌货了?” “不,只是羽蛇神挑选使者的标准是极其年轻有为、极其富有才智、极其聪明绝顶,就这三个。”艾拉说道,“至于英勇善战——虽然你强于我,但你相信吗,在羽蛇神的智慧下,我领导的城邦远强于你的城邦!” “羽蛇神并不是战神。”特索索莫克在一旁帮腔,“老二,你要羽蛇神神的使者用武力和你一决胜负,怎么不去同哑巴比唱歌,同瘸子比跳舞?” “那你要怎么证明她是神的使者!”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喝道,“特索索莫克,你说的要展现他的力量呢?力量在哪里?” “老二,你火有点大。”特索索莫克笑了起来,“静下来仔细闻一闻……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10)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耸了耸鼻子,嗅了嗅周边,脸色忽地大变:“特索索莫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点起熏香?” “在祭祀的场合点起熏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特索索莫克笑着回答道,“老二,在这种情况下,你有信心能赢过一千人的围攻么?” “特索索莫克!你消除太阳战神的加护,是存心不让我测试羽蛇神的力量了?” “神使大人刚刚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一对一的决斗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羽蛇神并非战神,受其加护者即使在单挑中输给太阳战神的加护者,也是理所当然。”特索索莫克正色道,“但是如你我所知,太阳战神的力量正在衰退。失去太阳战神后,羽蛇神的力量能够做到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而只有用熏香消除了太阳战神的加护,我们才能看清这一点,不是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仰头望着天空的烈日,久久地沉默不语。他确认着自己身上的加护,在来这里前,他刚刚杀掉一个奴隶吃了心脏,魔力充沛。但在熏香的影响下,这份力量正在缓缓地散去。 “好吧,那就让我看看神使大人的表现。”他歪过头,带着满满的恨意瞥了特索索莫克一眼,“但是,得再加上我的武士。” “无所谓。”特索索莫克自信地回答道。然后,他让士兵扶着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看台上的众人,大声喊道:“睁大眼睛!接下来,神使大人将在无法使用太阳战神加护的情况下,挑战一千名以上的士兵!” 两支球队的队员被先行带出了广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瞥了艾拉一眼,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了看台上。特索索莫克冲艾拉点了点头,然后也在士兵的扶持下回到了金字塔上。广场上就只剩下艾拉、艾米、芬里尔、战车、以及跟着战车一路小跑赶来的一众海盗。 欧索马里特的安排的士兵开始从其它入口进入会场。他们露着坚实而黝黑的肌肉,披着各式各样的动物皮毛,挥着用石头打制的锋利武器,喉咙里发出嗷嗷的怪声,就像走出森林游行的百兽。 艾米有些担心地在艾拉旁耳语:“陛下,你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艾拉说道,“你就按我布置的做好准备。” 艾米点了点头。她解开系着战车的绳索,重新跨坐到芬里尔的背上。然后,她瞥了眼正不断涌入会场的武士,忽地把手往芬里尔背上一拍。芬里尔应着动作昂起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 风簌簌地刮过广场,那些发着怪叫的武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破了胆,战栗着、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却见艾米的眼神凌厉地扫过这些武士,喝到: “你们既然准备挑战神的使者,那最好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到时候,可别怪神使大人手下不留情面!” 看那些武士被震在原地,艾米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手朝后面的海盗们一挥:“我们走!” 海盗们尾随着芬里尔走出了会场,只留下艾拉和那一辆战车。而欧索马里特安排的士兵仍在不停地向着广场里涌入。这个广场最多也就能挤一千零两、三百人,一千人往里一站,几乎就已经没什么空余的位置了。 艾米刚一走,艾拉就一头躲进了战车里面。那些士兵好不容易从艾米的威吓中缓过神来,准备正式开始比武。可坐等右等,也不见艾拉出来,面对着那个铁疙瘩,他们一时感到手足无措。 “可以开始了吗?”艾拉从窗户里探出一个头,喊道,“这里面还挺热的!”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安排的那些武士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看着艾拉的举动,他们毫不留情面地说道:“特索索莫克说的应该是你和我们一千人打架,而不是这头怪物。” “什么怪物,没见过武器吗?”艾拉邦邦地敲了敲覆盖在战车表面的重甲,“怎么,我用这武器不行吗?”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是武器?” “不懂了吧!这东西本身就是魔法的产物!”艾拉胡诌,“那个魔法叫……叫……对了,叫‘战车登天术’!它的咒文是……是……‘我观看,看哪,狂风从北方刮来,有一团大云闪烁着火,周围有光辉,其中的火好似闪耀的金属,又从其中显出四个活物的形象……’” 这是亚伯拉罕古教会争抢的《战车登天技法》的原文,艾拉虽然看不懂,但用来当做魔法的咒文念,倒成功把那些武士给唬住了。他们对视一眼,信了。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们来领教一下这‘战车登天术’!” 入场的武士分成两批。欧索马里特的人早就听说过艾拉镇压叛军时的表现,刚刚又被艾米一威吓,根本没有胆量上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人可不管这么多,领头的一吼,他们当即挥着棍子和刀剑扑了上去。 艾拉怪叫一声,躲进了站车里,从内侧锁好了窗。 “瑞典王……”后方的座椅上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的声音,“我头痛,能现在从这里逃出去么?” “嘘,师父,别出声!要是被发现里面是有两个人,那就说不清了!” 这辆名叫战车的坦克需要由两人共同操作才能前行。而“荣幸”地座在艾拉后方的,正是艾拉的剑术老师达斯特。 “我不明白。”达斯特捂着发痛的脑袋说道,“瑞典王你看着我是那种力量形的选手吗?”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重。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反正现在谁来也踏不动。”艾拉无所谓地说道,“师父你的话,还能多做一点技术指导。” “……技术指导?” “使用马车不是米斯特汀流剑术的起手式么?” “是有这件事……但是那是利用马车的灵活机动。现在这战车,踏半天都不带动一下的!”达斯特压着声音吼道,“我的剑术一百式,可没有原地等死这一式!” “师父你怕什么,这群阿兹特兰人的武器只不过是石头而已。” 战车外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因为太过吵闹,艾拉用手指塞住了耳朵。 “我们就在里面躺一会儿,随便吃点东西就好。要不要先来一只鹌鹑?”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11)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武士就像饥饿的豺狼般围攻着艾拉的战车。他们用手上能够找到的一切锐器和钝器疯狂地攻击着战车表面厚重的装甲,但打击声尚不足以平息他们心中那股野性。在用武器攻击之余,他们用拳头、用腿、甚至是用脑袋补充着攻击的频率,其气势,就仿佛是要把这辆战车千刀万剐了一般。 达斯特在里面听得发慌。 “我说瑞典王,你这战车真能顶住吗?设计时有没有提前预留逃跑的暗门?” “要暗门干蛇么,这又不柿堡垒。” 艾拉嘴里塞满了鹌鹑肉,因而显得有些口齿不清。这是她用“需要补充体力”为由,好不容易问艾米要来的。她的身份是祭司,以阿兹特兰的习俗,在新火仪式前是不能吃肉的。不抓住这个阿兹特兰人看不着的机会,以后恐怕就没得吃了。 “湿服,里也来一个?” 艾拉把一只小小的鹌鹑腿递到了达斯特面前。 “我没心情吃这个!”达斯特悲愤地说道,“你有看到被推到绞刑架前的囚犯还有心情吃鹌鹑腿的吗?” “没事的,师父。”艾拉咽下嘴里的肉,用手随意的把嘴一抹,“虽然没有暗门,但这战车的防御是堡垒级别的,没有自然级的魔力根本无法攻破!特索索莫克既然在外面点起熏香,那就是万无一失!” “你怎么不早说!”达斯特当即坐正身体,一手接过艾拉手里的鹌鹑腿,一手潇洒地朝前一伸,“就只有肉吗?有没有酒?” 在一声剧烈的碰撞声中,最后的一把石刃也被崩断了。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武士转过身,瞪着欧索马里特的士兵,想要从他们手里抢点武器继续进攻,但那些士兵一个个高举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示意已经没有武器了。 战车的周围凭空出现了一个由碎石块堆成的小山坡——那是阿兹特兰人武器的残骸。 岛上的士兵已经了解过铁这种材质的坚韧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武士却没有。他们瞪着牛一样大的眼睛,把艾拉战车从外面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却发现它几乎是毫发无伤,连个划痕都很难找到。 “我听说过这个。”观众台上的提奈克在马西特拉耳边小声说道,“这好像是羽蛇神的魔法之一,似乎是把奎拉奇里大师大师的碎石剑都给弄碎了。” “连碎石剑都?这魔法那么厉害?”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地方,你知道吗,神使大人的一千多个随从,每个人都能使用这个魔法!”提奈克神秘兮兮地说道,“想想看,一千多把碎石剑,那威力!” 在马西特拉的惊叹声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满地转过头来: “不要随便乱传流言。什么魔法,我可打听的清清楚楚,这只不过是一种材料而已。” “材料?”马西特拉脱口而出,“也就是我们也能用?那岂不是更厉害了?” 话音未落,马西特拉就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正不满地瞪着他。 “厉害?别开玩笑了,如果能够使用魔法,这东西根本就不堪一击。” 马西特拉不敢还嘴,连连点头,但心里却还是觉得这材料很厉害。 却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朝自己的随从招了一下手,说道: “把我的马夸威特送下去。” 身为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本人并不怎么近身搏斗。但是特拉托阿尼身为城邦里最英勇的武士,必定要有一把象征性的武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马夸威特是由材质最好的黑胡桃木制作的,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两边镶嵌的黑曜石带着极其稀有的金色的色泽;将黑曜石打磨尖锐的是全阿兹特兰帝国最好的石匠;在马夸威特的躯干上,还用艳丽的颜料涂抹着一般的马夸威特上没有的纹饰。 简而言之,这把武器不仅性能极佳,而且价值连城。 接过这把武器的武士感激地举起它朝着看台行了个礼。然后瞪起眼,用它狠狠地砸向了艾拉的战车。 一棍下去,金灿灿的黑曜石刀片崩了一半;又一棍下去,这把武器变成了没有牙齿的老头;等第三棍砸下,整个黑胡桃木顺着装饰的纹路裂成了两半,再也不能用了。 战车里,艾拉和达斯特正在大块耳颐。 “酒……有……是我都没喝过的龙舌兰酒。”艾拉因为被肉噎住而翻着白眼,“但是现在在干正事……不能喝酒。” “什么?我那桌的武士在宴会上喝这酒都喝到吐了,瑞典王你居然还没喝过?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达斯特义愤填膺地拍着战车的装甲。 “我徒弟怎么能这么被人欺负?喝!师父我允许了!” “有……有道理!但是现在是在战场上……” “什么战场,这不是堡垒么,那些人攻不进来!你看你都快噎死了,还不快拿出来喝一口!” “可……可是……” “什么可是,等出了战车,你就是祭司,再想喝龙蛇兰酒可就要等五十多天后了!” “可……” “那可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酒了,和牛奶一样粘稠!怕什么,为师陪着你一起喝!” 艾拉馋了,从座位底下的箱子把龙舌兰酒翻了出来。 “那就……只尝一小口。” 战车外,用完了武器的武士们愣愣地杵在广场上,不知所措。 “一群白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看台上气急败坏地嚷道,“乌龟见过吗?你们打不碎乌龟的壳,还打不过乌龟了?把它给整个翻过来!” 广场上的武士接到命令,开始从各个方向一步一步地朝着艾拉的战车靠近。 “瑞……瑞典汪……”达斯特大着舌头说道,“外面的声……好笑有点不对筋。好笑……要翻车。” “咕……有……有吗?”艾拉的脸红扑扑的,咕噜咕噜地灌着剩下的半壶龙舌兰酒,“不慌……丢一罐瓶装的海洋之火出去,烧死他们!” “豪……豪的!” 战车的窗啪地推开了一个,吓得靠近的武士往后一缩。却见从推开的车窗里晃晃悠悠地伸出了一只手,把一个瓶子往外一丢,然后车窗又“刷”地一下关上了。 “丢出了什么?”旁边的武士问道。 离得最近的武士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手蘸了点瓶子里流出来的液体。 “龙……龙舌兰酒?”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12) “刚刚那个是男人的手!”一个眼尖的武士喊出了声来,“这里面还躲着其他人!” 整个会场一片轰然——特索索莫克说的是神使独自挑战一千人,可没说能带人帮忙。其中,尤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最为兴奋。他站起身,对着下方的武士喊道:“就这样继续翻!把里面藏着的人给我揪出来!” 而在战车里,艾拉正捧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酒壶,不停地打着酒嗝。 “师父……你把海洋之火丢出去了吗?” “丢、当然丢触区了!”达斯特一边啃着烤鱼一边回答道,“好大的一瓶,全丢触区了!” “那……怎么没有听见爆炸声?这声音……我们是不是被包围了?” “鳖……鳖担心!我再……再丢一瓶就是了。” 车窗又被打了开来,把围住战车的武士们再度吓退了一步。却见车窗里晃晃悠悠地伸出了一只同样的手,将一根长长的东西向外一丢,然后又“刷”一声把车窗关上了。 “这次丢的是什么?” “竹子,上面还串着鱼刺!” 那些武士们胆肥了。他们放心大胆地将身体压到战车的装甲上,开始合力推动这辆战车。 “师父……你有没有感觉有、有点晃?” “晃?泥……泥喝……喝多了吧?” “才……才没有……就……一壶……” “亿……亿壶?那我身上那瓶私藏的酒怎么不见了……就只剩海洋之火了。” 察觉这辆战车地盘稳固,光从上方难以推倒后,那群武士分出一半,试图从底盘将战车掀起。在一声声指令般的吆喝声中,艾拉感觉这辆车晃的越来越厉害。她醉醺醺地将一根管子从头上拉下,把头凑了上去。管子直通战车车顶,几处弯曲的地方都装了磨的很光滑的金属片,使得光线能从外部一路折射到管口,让艾拉勉强看清外部的状况。 “师父……好多人围攻,阿兹特兰人……好像不怕海洋之火。” 达斯特醉醺醺地把剩下的烤鱼啃完,身体因阿兹特兰人的推拉而晃了晃:“辣……辣怎么办?” “只能……用最后的武器了。” 战车的顶部忽地弹出了一根长管子。围住战车的武士虽然注意到了这根东西,但有龙舌兰酒和竹刺的前车之鉴,谁也没有去闪躲。 ——这是喷射海洋之火的装置。 在艾拉的吩咐下,乌尔夫将原本装在战车前方熊头的喷射管改装在了战车上方,且可以三百六十度转动。随着艾拉踩动踏板,海洋之火被从密封的容器中吸出,通过管子,如一阵雾一般洒向了四周。 下一刻,雾化成了火,而武士们齐心协力的吆喝声,也变成了凌乱而凄厉的惨叫。 不知何时,看台上的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用眼神相互传递着同一个疑问——“有察觉魔力的波动吗?” 所有人都在询问,所有人都在摇头。要产生火,要么通过雷电、要么通过摩擦、要么就是通过魔法。而这从水雾之中产生的火焰,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 “再……再跟我冲!” 等喷管停下来后,有胆大的武士喊了一句。于是十来个同样胆大的武士跟着他,再度朝着战车围拢。 ——又是一次海洋之火的喷射。 靠近战车的武士无一例外地倒在了地上,在烈火中痛苦地翻滚着躯体。那惨烈的场面让剩下的人再也不敢贸然靠近,只用畏缩的眼神看着看台上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冷冷地摇了摇头,从看台上抛下了一根皮鞭。 看清这根抛下来的东西后,那些武士们的身体比他们在烈火中的同伴更剧烈地抖了起来! “冲……给我冲!” 他们竭力嘶吼着,义无反顾地朝着艾拉的战车扑了过去。 “别真闹出人命了!”身为东道主的欧索马里特闯入场内,驱赶着缩在后面一动不动的自己的士兵,“快去打点水,帮特斯科科邦的人灭火!” 一批又一批的武士在烈火之中倒下。但那些武士终于还是找到了这头喷火怪物的弱点所在。他们来到上风口,从海洋之火喷不太到的几个死角,再度逼近了战车! 战车的外侧装甲已经因为火的炙烤而发烫,但那些武士竟忍受着灼痛将手按到了铁甲上。在一声声整齐的吆喝声中,他们开始再度尝试掀翻这头怪物。 可谁曾想到,从这看似的死角处,竟忽地又打开了一扇窗口。达斯特醉醺醺地在窗口里把一个瓶子挥了挥:“要……要来点酒么?” 瓶子掉了下来。在碎裂的瞬间,里面的液体爆燃了起来,吞没了附近的武士。 “师父……现在……好像不是喝酒的时候……” “啊……对……我给忘了。” 达斯特醉醺醺地又把窗户给关上了。 “那里面就是还有其他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看台上跳了起来,“这是作弊!那个女人在作弊欺骗我们!” “这怎么能是作弊呢?”特索索莫克回应道,“我们的武士出征时,不也得带个扈从拿拿武器、收收战利品什么的?”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欧索马里特派出去打水的人终于搬着水桶回来了。但战车中的海洋之火是帕拉塞尔苏斯系的,一碰到水,立刻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火势顿时猛烈了十倍,被裹入烈火中的武士发出了更为凄厉的哀嚎。却见艾拉的战车也在这爆炸中侧翻了,喝的醉醺醺的艾拉和达斯特从战车的底盘里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 “师父!米斯特汀流的起手式被破了!这怎么办?” “怕什么!破了起手式,后面还有……九百九十九式!”达斯特醉醺醺地捡起一个装着海洋之火的瓶子,朝着烈火中一丢,“我达斯特的剑术,天下无敌!” 同样醉醺醺的艾拉学着达斯特的样,捡起一个装着龙舌兰酒的罐子朝火海里一丢:“咕啊!达斯特流剑术,天下无敌!” “徒儿,我们走!”达斯特拔出佩剑,醉醺醺地朝着火海里一指,“跟着为师杀穿这一千人!” “咕啊!走——!虽万千人……吾亦往矣!” (本章完)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13) 幸免于难的武士们摸滚打爬着逃离了火海,一回头,正看到艾拉和达斯特从那怪物的肚子里爬出来。 “终于出来了!”有人吼道,“冲上去干掉他们!” 欧索马里特也在广场上踢着他的士兵:“让你们上场不是来围观的!这么多人都在上面看着呢,给我上!” 之前围攻战车的都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武士。欧索马里特的士兵一加入,围攻艾拉的人数才真正地达到了千人以上。不过他们的武器都在攻击战车的装甲时损毁,变成没什么锋芒的钝器了。为了让仪式顺利的进行,欧索马里特一边让人去调度一批新的武器,一边将维护周边治安的士兵的武器紧急收集了起来,一共几十把,先行递给了一小批武士。 可谁能想到,这批武器刚来到武士的手上,还没抓热乎,就有两个瓶子从火海里飞了出来。 “接招!达斯特流纵火术!” “咕啊!帕拉塞尔苏斯流海洋之火!” 装满海洋之火的两个瓶子刚一落地就发生了猛烈的爆炸,一下子把拿到武器的武士卷进去了一半。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是两个瓶子从上空飞了过来。 “接招!达斯特流纵火术——极!” “咕啊!帕拉塞尔苏斯流海洋之火——爆裂版!” 在不断蔓延的火海中,根本看不清艾拉和达斯特的位置,只能看到一个接一个的瓶子从里面向外飞出。幸运的是,飞出来的并不全部都是海洋之火,也有没啃完的骨头、刚从地上抓起来的石头……甚至还有刚脱下的绑腿。。 意识到在火海外只能单方面的挨打之后,拿到武器的和没拿到武器的阿兹特兰人都嗷嗷地叫着朝着火海里冲了进去。 广场上并没有多少可供燃烧的物体,因此在没有新的海洋之火爆炸的情况下,整体的火势是逐渐减少的。虽然从外面看是熊熊地一片火海,但里面却有不少可供腾挪的空间。那些武士刚一冲进去,立马就看到了正在不停地从战车里翻东西朝外丢的艾拉和达斯特。 看到阿兹特兰武士,艾拉和达斯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达斯特甚至“咕咚”一声,又灌了一口酒。 “嘿嘿……徒儿……我们终于把他们给逼出来了。” “咕啊!你们有本事再躲、再躲啊!” 虽然阿兹特兰的士兵很想辩解说我们并没有躲,但艾拉和达斯特已经不由分说地杀了过来。 “你们已经躲不了了,觉悟吧!达斯特流控火术!” “咕啊!西庇阿流控火术!” 在艾拉和达斯特的喊声中,两团白雾“噗”地一声喷向了火海。那是提前装在袖管里的面粉。火焰接触到高浓度地分布在空中的面粉,立刻就发生了爆炸,两条火舌顺着面粉喷射的方向嗖地蹿了出去。艾拉和达斯特醉醺醺地笑着,用利用面粉不停地将火引导向阿兹特兰队伍最密集的地方。 阿兹特兰人惊叫起来,抱着头四处逃窜。 “徒儿,他们的队伍散了!我们上!” “咕啊!有师父在背后,甚是安心!” 达斯特冲向一个落单的士兵。那士兵定了定神,摆好架势,准备迎接达斯特的挑战。却见达斯特晃晃悠悠地刺出几剑,忽地将身体向后大幅度地一转—— “达斯特流天鹅湖三十二路回旋踢!你已经死了!” 就在那士兵把注意力集中在达斯特脚上的时候,达斯特却又是一剑刺了过去。 “没想到吧!其实还是刺哒!” 另一边,艾拉挥着自己的拳头,醉醺醺地向一个已经把武器扎进她身体的阿兹特兰士兵训话:“扎人都没力气,还说自己是阿兹特兰士兵?啊?鸭蛋大小的拳头,见没见过?啊?见没见过?” 就在那士兵吓的松开武器想要逃跑的时候,艾拉却一把压住他的肩膀,提起膝盖就往他的裆部招呼:“米斯特汀流剑术第十八式,无剑胜有剑!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达斯特在另一侧哈哈大笑,他的剑一下子出现在左手,一下子出现在右手,一下子又凭空消失了,“我的剑在这边,啊又跑到这边了……你找得着吗?找得着吗你?” 他眼前的武士眨了眨被达斯特的杂技晃晕的眼睛,二话不说就直接抡着武器照着达斯特的头打了下来。达斯特吓得急忙抱头躲闪,一边闪一边抱怨道: “小伙子你不讲武德!让你猜我的剑在哪里,伱却来偷袭!” 那武士才不管达斯特在嚷嚷什么,抡着武器一路追着达斯特砍。谁知几步路一走,他就一声哀嚎,抱着脚板倒在了地上。 “还好我技高一筹。”达斯特嘟囔着,收拾着撒到地上的钉子。 “被人绕到背后是剑客的耻辱。”艾拉丢掉武器闭上了眼睛,“你杀了我吧。” 艾拉身前的那个武士只微微一愣,很快就将武器高高举起,准备将艾拉的整个脑袋一并切下来。谁知艾拉却忽地睁开眼睛,把一团火从嘴里喷了出来。 “骗你的哈哈哈!我跑!” 火焰外面的士兵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道战斗进行的非常惨烈,看台上的特拉托阿尼们却看的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玩意儿……这是比武吗?” “神使大人曾在只拿着树枝的情况下对我的武士七连胜。”特索索莫克认真地解释道,“这种比武,对神使大人来说就是这样,和小孩子的玩闹差不多。” “别开玩笑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忍无可忍地对着下面的士兵吼了起来,“别在那边傻站着,火已经小了,全都压上去,用人数压死他们!” “师父!”艾拉喊道,“敌人好像聚拢过来了……人越来越多了!” “没办法了,再用一次达斯特流纵火术!” “好!” 却见正在发酒疯的达斯特和艾拉摇摇晃晃地滚回战车旁边,从里面摸出一个又一个装满海洋之火的瓶子,照着人最多的地方狂仍。 在一声声爆炸声中,火势再度猛烈了起来。 “特拉托阿尼,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随从在一边说道,“敌人被火给保护起来了,我们的人虽多,却冲不进去!”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闭气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急什么,火总有烧完的时候。” 他重新泰然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就让我们的士兵在外面等吧……看对面的这套杂技能耍到什么时候。”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14) “师父!”艾拉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朝着观众席上一指,“这上面的人看着我们、给外面的人通风报信!” “什么?真是不讲武德!”达斯特把披风潇洒地一挥,“徒儿,我们用遮天蔽日式躲开他们!” “咕啊!遮天蔽日式!” 达斯特仰起头把嘴里的火朝着上空一喷,艾拉随即跟了一把面粉。剧烈的爆炸一瞬间遮挡了看台上众人的视线,当火焰消散后,艾拉和达斯特已经在广场上失去了踪影。 看台上的观众发出了一阵惊讶的呼声。 “人呢?”马西特拉询问坐在左右的人,“你们刚刚看清他们往哪里去了吗?” “我看到他们化成了火。”提奈克激动地摆动着手指,“不会错的,这是高阶的火魔法。而且还是在无法得到太阳战神的神力时用出来的!”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前方哼了一声:“装神弄鬼。” 他无法阻止马西特拉和提奈克,因为不只是他们,整个观众台上的所有人现在都在讨论艾拉刚刚用的是什么魔法。在这群人当中,相信艾拉是个什么魔法也不会的神棍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障眼法终究只是障眼法。”他自言自语道,“只要等火散去,你们就无所遁形。” 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爆炸产生的火焰渐渐弱了下去,无法再作为遮挡视线的帘幕了,但艾拉和达斯特却丝毫不见踪影;火势继续减弱,很快就只有半截腿那么高了,但艾拉和达斯特却依旧没有出现;火势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野草那么高的一丁点,可艾拉和达斯特却像是遁入土里了一般,两个影子都看不到。 广场上只剩下傻傻地站着等火熄灭的士兵、因烧伤而在地面蠕动的士兵、以及因海洋之火的爆炸而翻倒的那辆战车。 士兵们把目光集中到了那辆战车上——艾拉和达斯特钻出来后,它的肚子本是敞开的,现在却闭了起来。 这时候,欧索马里特筹集的新的一批武器也到了。拿到武器的阿兹特兰士兵以狩猎的架势小心翼翼地靠近侧翻在地的战车。对于没有见过轮子、也没有见过铁的他们而言,这辆战车终究是一种未知的可怕生物。他们选出他们当中最勇猛的士兵,一把扯开战车底部的盖板,以视死如归的精神把头塞进了这头怪物的肚子里。 “没有人!”那个士兵在战车的肚子里发出了声音,“这里面就和我们的房子一样!” 话音未落,战车内部忽地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外面的士兵只看到整辆战车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一道烈火将那个勇士伸进去的头整个地推了出来。他的脑袋在这样的爆炸中面目全非,从头发到下巴都腾着熊熊的烈火,但一时却又没有死,只是尖叫着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直到火焰熄灭,他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要接近这怪物了!”有人害怕地喊道,“他们肯定是躲在了其他的地方!” 躺在地上的几名伤员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就有士兵靠上去扶起他们,问道:“看到他们往那里去了吗?” “下面。” 一个伤员艰难地把手往地面指了指。 “我听到那个女的念着‘墨瓦腊泥加,我召唤汝’,然后地面就忽然裂了开去,从里面伸出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把他们从地面拉下去了。” 扶起他的武士吃了一惊:“是奎拉奇里大师的魔法!” 他扭过头,对着看台上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声喊道:“特拉托阿尼!他们用奎拉奇里大师的召唤术潜入地下了!” “这不可能,周围并没有耀眼的魔法阵。”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看台上皱着眉头说道,“他怕是被火烧昏头了,泼点水让他清醒清醒!” “明白!”那武士应答了一声,然后朝着靠近入口的同伴喊道,“拿一桶水过来!” 话音未落,忽地又是一声爆炸声响起。一道火光在士兵聚集最密的地方腾了起来!所有人都惊的后退了一步,随即,他们纷纷握紧了武器:“来了!做好准备!” “没……没有来!” 一个士兵灰头土脸地从烈火中冲了出来,他的脸被烟熏得漆黑,帽子和裤管也在熊熊燃烧着。他一边脱着烧起来的衣物,一边慌张地解释道: “刚刚有一个瓶子滚到了我们脚边,有人不小心踩了一脚,就这样了!” “瓶子?哪里来的?” “不……不知道!” 应和着这句回答的是又一声爆炸。在相距五十余米的地方,又是一团烈火凭空腾了起来,将十余名士兵卷入了其中。 “是瓶子!”侥幸冲出火海的一名士兵失魂落魄地喊道,“刚刚我们脚下也忽然出现了一个瓶子!”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看向自己的脚下。却看到有一个小瓶子正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动,不久就停了下来。附近的武士小心翼翼地弯腰把它捡起,仔细打量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便把瓶盖一开。瞬间,一道火焰直冲而起,把他的整个脑袋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着的圆球!。 “是谁把他抛过来的?”一旁的士兵生气地喊道,“是谁?” “这边!”一个士兵忽地指着另一个士兵尖叫起来,“他的口袋里漏出了这个瓶子!刚刚我还看到他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其余士兵立刻扑上去制服了被指控的那名士兵,同时从他的口袋里夺过了瓶子。 “不是我!”被压在地上的那个士兵声嘶力竭地申辩着,“我的口袋刚刚还是空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烈火从那名士兵的身下“腾”地一声冲了上来,熊熊的火势眨眼之间就把压在他身上的几名士兵全部裹了进去! “就在我们中间!”不知有谁惊恐地喊了一声,“他们就混在我们的中间!” 紧密的队列一下子散了开去,所有人都怀疑地打量着其他所有人人,并时不时瞥一眼自己的脚下,生怕有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滚到自己的脚底。 “啊——!”忽地有武士尖叫起来,“瓶子!这里也有一个瓶子!” 众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却看到那武士指着的只是地上一块因有些光滑而反着光的小石子。 “好了,不用打了。”特索索莫克的声音从金字塔上传了下来,“一千人,被吓成这个样子,你们已经输了!” 广场上的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松了口气。 “输?我倒觉得胜负还未分呢。”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 “分不清敌我,不是还可以混战么?冒火的瓶子早晚会有丢完的时候。他们没学过阿兹特兰的武术,也迟早会漏出马脚。”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微笑着、对广场上的武士下了仅有两个字的命令: “继续。”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15) 广场上的武士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动手。 “我说——继续!”内萨瓦尔克约特的声音提了一些,“没听懂吗?”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特索索莫克。却见特索索莫克摇了摇头,说道:“我认为胜负已分。但既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么说了,你们就做到他满意为止吧。” 场上的武士全部都来自内萨瓦尔科约特和欧索马里特,和特索索莫克没有办点关系。特索索莫克也不认为艾拉会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既然想继续打,那特索索莫克自然没有理由制止。 “使用武器、不许留情,除非找出了他们的所在,不然就不许停止。只要他们没投降、只要我们这边还剩一个人,这场决斗就没有结束!”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毫无怜悯地下达着命令。 “听懂了吗?听懂了就马上开始!” 真正意义上的乱战开始了。 每名士兵都在不分敌我地攻击着身边的战友。每名士兵都在遭受战友不分敌我的进攻。顷刻之间,广场上的士兵就倒下了一半。广场仿佛一瞬间变成了炼蛊的器皿,在里面站着的每一个士兵,都成为了蛊罐里的毒虫。 “疯了!全都疯了!” 装成阿兹特兰士兵模样的达斯特闪过几次来自左右前后的进攻,一头扎倒在了地上,压着声音对躺在地上装被火烧伤的艾拉说道: “这样下去,就算我们不暴露,也会在混战中被打死的!” “师父加油。”艾拉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从嘴里喷出了浓浓地酒气,“我在这里装死,他们不打我的。” 话音刚落,一个阿兹特兰士兵且战且退,一脚踩到了艾拉的手掌上。艾拉一下子倦意全失,多亏达斯特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才没有发出太大的哀嚎声。 “乱战,这是哪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想出的方案。”艾拉忿忿地说道,“我给他来一瓶海洋之火!” “我看到了。”达斯特醉醺醺地朝着看台上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指,“就是那个胸口别朵花的家伙。” “是可忍孰不可忍!冲了!” 于是,看台上的观众们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一个阿兹特兰士兵前一秒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后一秒却忽地跳了起来。她嘴里嚷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一路冲到看台下,并甩手朝看台上丢了一个瓶子。 “轰”的一声,一团火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周边爆炸了。 “在那边!”场上的阿兹特兰士兵喊道,“那个女人在那边!” “咕啊!巴塞丽莎永不为奴!” 艾拉在醉酒之中绕着看台的边缘疯狂逃窜,一边逃一边乱丢装满海洋之火的瓶子。虽然合围之势已隐隐形成,但阿兹特兰人一时半会儿却没法抓到她。倒是有几个瓶子误飞到看台上,把上面的特拉托阿尼们给点着了好几个。 看台上不停传来他们在烈火中的惨叫声。 “别管那个女人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随从奋力拍着主人身上的烈火,但越拍火势越大,“先帮特拉托阿尼把火给灭了!” “对对对!快来灭火!” 被波及到的马斯特拉和提奈克也在烈火中里不停地跺着脚,看起来就像是马戏团在跳舞。 “快点拿水过来!水!” “嘶……不能用水!”内萨瓦尔克约特尚保留着理智,“这火一遇到水就爆炸!” “那……那这火该怎么灭?” 火势越来越大,甚至已经蹿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眉头。虽然掌握着火的魔法,但在熏香的味道下,他无法得到太阳战神的加护,被火烧的苦不堪言。 “快抓住那个女人!让那个疯女人把火给我们灭了!” “疯女人?咕啊——!” 艾拉一个急转身。在身后追逐的阿兹特兰武士的长矛刺进了她的身体,但她却依旧活力十足地对着看台上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张牙舞爪,大有再往看台上再丢一瓶海洋之火的架势。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连跪下的心都有了。 “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比赛吧!你赢了!嘶……你赢了” “好的。”艾拉停了下手里的动作。然后,她醉醺醺地对着阿兹特兰武士咧嘴一笑,喊道,“师父,结束了,走……我们再去吃点东西。” “什么‘好的’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旁边的随从急的直跺脚,“快来把这火给灭了!” 要灭海洋之火,需要使用沙子。但如果就这样把火给灭了,海洋之火对阿兹特兰人来说就怎么不神奇了。虽然喝醉了,这点事情艾拉还是能想明白的。于是她大大咧咧地朝着达斯特一挥手,喊道:“师父!过来给地上的沙子施个法,好灭火!” “施法?”晃晃悠悠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达斯特没有听明白艾拉在说什么,“施什么法?” “让沙子可以灭火的魔法!” “我不会啊?” “胡……胡说!你之前不是给艾米施过法么?” “那是驱赶恶灵附身的……” “那不是一……一样么!” 艾拉一把把达斯特勾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师父你就把火当成恶灵,给驱了不就行了!” “有……有点道理!” 达斯特点了点头,随即“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能快点吗?”内萨瓦尔克约特儿身边的随从大声催促着,“火已经烧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脑袋上了!!” “等……再等一下。” 清空完胃的他晃晃悠悠地在地上摸索了一回儿,就在众人疑惑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把自己伪装成阿兹特兰人时丢掉的佩剑重新捡了起来。 “快点!”那随从的声音越来越急迫,“再不灭火,大人要被烧死了!” “师父……嗝,你这不对。” 艾拉醉醺醺地晃着手指头。 “伊瓦尔是被剑杀死的,所以用剑。现在是火……所以不能用剑……大概得用火?” “好……好像有点道理。” 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哀嚎声中,达斯特把好不容易找到的剑又给丢掉了。 看台上的烈火已经波及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身边那个救火的随从,这次,连催促的声音都没了。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16) 等火终于被扑灭后,看台上特拉托阿尼们已经有一些被烧成了重伤。为了灭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身上被浇了一泡烂泥,加之嘴里不时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哧哼哧”声,像极了在泥土里翻滚的猪。 其余的特拉托阿尼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特索索莫克请来的神使打伤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让他们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味。马斯特拉和提奈克因为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有一段距离,只是被烧掉了一点衣服。他们严肃地站在一旁,仔细听着艾拉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对话,想要从中听出一些端倪。 但是艾拉喝醉了酒,满嘴都没点有用的信息: “你……要庆幸这次我只丢了一小瓶!要是丢一整箱,爆炸的那瞬间你就死了!死了懂不懂?人被炸就会死,安德烈亚的副官就是那么没的……咕啊!你那脸一天到晚就在那里贱笑,还念蹩脚的诗,我忍不住……就想往你脸上打一拳!这之后……你要好自为之、好好反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这些话大胆至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重伤之中也不知听到没有,他身边的随从反正是已经生气了:“你好大的胆子!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恢复了魔力,有你好看的!” “你看看这个!看看这个!”另一个随从从场地上捡起了已经崩掉了锯刃、断掉了木身的马夸威特,义愤填膺地朝艾拉控诉:“这可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的权力象征!阿兹特兰帝国的国宝!你看看这带着金色的漂亮黑曜石、再看看这最上等的木材,都是用的阿兹特兰帝国最好的石头和木头!你就这么把它给弄坏了?能不能有点脑子?你准备怎么赔?” “芝麻大点事儿!”达斯特醉醺醺地地把自己佩剑解下来一丢,“这把剑赔给你,行了吧?有点卷刃了,但磨一磨还能用!” 那两个随从气的浑身发抖,但喝醉了的艾拉根本没注意这些,直接转过身背对他们,挥着一把铁质匕首朝着众人吆喝: “看一看瞧一瞧了啊!用千年普通铁打造的绝世神兵!拿着它,谁在你面前说话声音都要小几分!只要信仰羽蛇神……然后给、给点黄金,就能……嗝、就能得到他!” “真的?”提奈克一下子振奋起来,“能给我……摸一摸,不,让我靠近看一看就行,可以吗?” “给给给!” 艾拉把匕首随意一丢,提奈克连忙扑上去接住了它。马斯特拉也凑了过来。他们用手掌抚过匕首坚韧的身躯,用手指感受着其锐利的锋芒,身体激动的在发抖。 “这就是打碎了碎石剑的……我们真的能买到这个神器吗?只用黄金?” “当然!可不止你们……嘿嘿,只要信仰……和黄金足够,你们能用这武器装备一支军团!” 提奈克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地用双手把匕首还给了艾拉。 “提奈克,”马斯特拉小声问道,“阿兹特兰三邦同盟曾经有向你们出售过武器吗?” “从来没有。”提奈克瞥了金字塔上的特索索莫克一眼,“恐怕……有人想让阿兹特兰帝国变天啊。” 不只是他们,看台上的人都在神情严肃地低声和旁人交流。艾拉这么一闹,这些被邀请来的特拉托阿尼们终于领会了特索索莫克的用意。 然而,皱着眉头连连摇头的也不少。一个年老的特拉托阿尼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它嘴里的牙都快掉光了,在阿兹特兰帝国也没什么权势。但身为一个执掌了多年城邦的领袖,还是受到其他同样没什么权势的特拉托阿尼的敬重。 他从艾拉手中结果匕首,仔细看了看 “这种材料确实厉害,用来制作盔甲和武器都很不错;那个丢出去就会冒火的瓶子也很神奇。制作它们的匠人一定聪明绝顶。” 顿了一下,那老人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这让我想起了我城邦那个著名的石匠,他的技术很好了,为我打造了许多锋利无比的武器。不过,拿着武器的我从来就不认为我的武艺有多好。我能使用他打造的武器,其他人也可以。而且把武器交给年轻人,他们往往能做的比我还要好。” 提奈克小声对马斯特拉说道:“出头的来了。”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参会的人已经明白特索索莫克是想要他们的支持。但这里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如果特索索莫克和太阳王、王子诗人发生军事上的冲突胜算有几成? “所以?”达斯特歪着头问道,“这是想说明什么?” “这应该是一场比武,而不是武器展示会!”那老人正色道,“但是我只看到了先进的武器,神使本人的力量如何,我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也许从嘴里吐火算是一个?但那实在是太弱了!让我的士兵拿着同样的武器,他做的恐怕会更好!” “哈?”达斯特歪头揪住了那个老头的衣领,“你找茬是不是?” “并没有。”那老头正色道,“我只是觉得,武器的荣誉应当归属打造它的匠人,而不应该归属于使用它的人,不是吗?我们想看的,是神使大人本身的实力!” “本身的实力?” 艾拉忽地蹲下身子,在地上噌噌地打磨着指甲,同时龇起牙齿,瞪着那个老头,从喉咙里发出威吓的吼声。 那老头被艾拉的醉态吓了一跳:“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让我用武器,难道用指甲和牙齿了我就会怕了你吗?来啊!咬我啊!告诉你,我的牙齿可是经常吃肉的!”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那老头生气地吼道,“不依靠武器的威力,不是不让士兵使用武器,而是使用相同武器!在使用相同武器的情况下,才能体现个人的力量!” “这话说的就太过愚蠢了!” 一直坐在金字塔上的特索索莫克忽地吼了一声。整个神庙一下子寂静无声。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受伤、太阳王不在的当下,特索索莫克的举动就代表着阿兹特兰帝国至高的权威。 众人都在等着特索索莫克的下一句话,但是特索索莫克却在随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中,他一步一步走下金字塔,又一步步走到了看台上。 路程很短,过于漫长的寂静却压的众人透不过起来。直到特索索莫莫克来到那个老头身前,这才大声说道: “还不明白吗?我们的士兵并没有输,输的是阿兹特兰帝国!”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17) “输的是阿兹特帝国?这是什么意思?”那老头着急地敲了一下拐杖:“这个决斗本身不公平,我们根本就没有使用魔法……” “是的,双方都没使用魔法。所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没有输,会魔法的那些武士也没有输,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输,但是,阿兹特兰帝国输了!”特索索莫克抬高了声音,“你以为帝国征战四方,靠的是强力的魔法师吗” “难道不是吗?” “如果匠人打造的武器和使用者无关,那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很强,其实和帝国也没有关系;我很强,其实和帝国也没有关系。因为任何一个个人,都只不过是帝国的武器!如果有一天我们中的某个人叛变到敌国,敌国是不是能用这‘武器’做的更好?如果有一天我们战死了,阿兹特兰帝国是不是会就此变弱?如果太阳战神的加护失效了呢?如果我们的后代在魔法上远不如我们呢?阿兹特兰就会这样衰落吗?这些事情在历史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但是阿兹特兰帝国自始至终如此强大,而且强大了数百年!” 用气势压住众人的议论,特索索莫克继续说道: “你说让士兵拿着同样的武器,能做的比神使大人更好,那你想过没有,这恰恰说明,即使神使大人不在,她的军队也能永远保持着同样的战斗力!哪个国家没有几个高阶的魔法师?为什么神使大人迟迟不展现魔法,你想不明白吗?偶然出现的几个顶尖魔法师确实能够让一个国家强盛,但是让国家维持百年、千年兴旺不衰的,是一个国家的底子——是士兵、是国民!羽蛇神不是战神,它的强大之处在哪里?因为它带来雨水、带来技术——带来文明!这就是神的使者想要告诉你们的!” 那个老头沉吟了一会儿。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还是没能解决我们心中的疑惑。我们只是想知道神使大人的真伪,能解答这个疑惑的方法只有让她本身展示力量。除此之外,都是籍口。” 这是必然的质疑。眼下,太阳王和王子诗人两方都拥有许多强力的魔法师,属于特索索莫克说的“几个顶尖魔法师让一个国家强盛”的时期。如果没有应对的措施,反叛只是送死。 意识到了众人的疑惑所在后,特索索莫克用祈求的眼神看了艾拉一眼——他也想艾拉干脆地展示神力,打消众人的疑问。 “呼呵呵呵呵……”艾拉忽地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神使大人不发威,你当我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啊?” “你说什么?”那老头一时没听明白艾拉的醉话。 “留着力揍人,是不想你们死伤太难看。你小子真当我不会魔法了是不是?” “你……小子?” 那老头瞪目结舌。 “就是说你丫的!牙都没长齐的家伙!”艾拉把脸凑了上去,嘴里的酒气直喷到那老头脸上,“你家在哪里?我现在就去轰了它,让你看看我到底会魔法不会魔法!” “不是牙没长齐吧?”马斯特拉在一边小声嘀咕道,“是牙掉了啊。” 那老头懵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话,哪怕是太阳王威胁他时,说的话至少在表面上也还是客客气气的,绝对不会像“丫的烧了你的家”这么露骨。眼前这个喷着酒气的女娃子完全不像是祭司,也不像是一国的领袖,道更像是……在路上拦路抢劫的强盗。 他完全没有应付强盗的经验。从来没有强盗会来她面前抢劫。而且有特索索莫克撑腰,让手下把眼前这个女娃子打出去的做法是绝对行不通的。 “我的家在大海的对面,离这里远的很……”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实话。 “哈?”艾拉拎起了拳头:“想骗我?揍你信不信?鸭蛋大的拳头,见过没?” “我、我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马斯特拉等人在旁边附和道,“除了欧索马里特,其他所有特拉托阿尼来这里都是要坐船的。” “唔,算你运气好。” 艾拉甩了甩头发,把注意力从老头身上移了开去。忽然间,她蹬蹬蹬几步来到看台的最高处,把手朝着看台外一指——“那幢房子是干什么用的?” 众人跟着艾拉向上走了几格,看清了艾拉所指。那是坐落在这个神殿外的一处建筑,和神殿隔了一条街。虽然只有一层楼高,但却是石材砌造的,面积也几乎和这座神殿一样大,在周边一众木头和砖瓦建筑中甚为显眼。 “那是公共浴池。”马斯特拉为艾拉解释道,“阿兹特兰人生活中最重要的场地之一,恐怕仅次于神庙。” “现在是开放时间吗?” “没有。一般浴池都从下午开启。所以你看,周边都没有什么人。” “正好。”艾拉保持着指着浴池的姿势,把头一昂,“告诉岛上的人今晚去海里泡澡。因为我会用火焰的魔法,从这里把这个浴池整个毁掉——嗝!” 艾拉又打了一个酒嗝。 “这就不用了吧?”欧索马里特急忙在一旁陪笑脸,“内萨瓦尔克约特大人已经承认神使大人赢了,其他人的看法,根本就无所谓……” “让神使大人展示。”特索索莫克瞪着欧索马里特,“这场仪式的目的,就是让众人对神使大人心服口服。” “从这里毁掉浴池?这倒有趣。”那个老头说道,“这是石制的建筑,虽然不如城墙坚固,但能在这个距离下毁掉它的话,也能算是第二纪元魔法师了。如果你能办到,我就相信你是神的使者。” 众人纷纷附和。 实际上,以“神的使者”这个身份来论,第二纪元的魔法水平并不能让人信服。但是艾拉是不是神使并不重要,只要她拥有抗衡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太阳王的实力,就足够了。 欧索马里特不敢顶特索索莫克的嘴,在心里却把在场的人全都骂了个遍——其他人都是看热闹的,他可是出钱造这浴池的人!这浴池甚至比他住的房子还贵! 但他唯独不敢骂艾拉,即使在心里骂也不敢。他是少数亲眼见过“羽蛇神”的特拉托阿尼之一,对艾拉是神使这件事深信不疑。鬼知道这神使大人会不会读心术! “那么,神使大人可以展现魔法了吗?”那老头催促道。 “不急……”艾拉的脚步晃了一下,“让我先把我的法器拿来!”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18) 在艾拉的授意下,达斯特不紧不慢地走出了会场,一边走还一边掏出酒壶,放在嘴边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就在众人猜测他会拿什么样子的法器回来的时候,熟悉的狼嚎声又响了起来,全身裹满烈火的艾米骑着芬里尔冲入了会场。没有拖着战车,芬里尔比前一次入场时迅速了许多,简直就像是一阵风一般。看台上的观众顿时发出一阵惊叹声。在特索索莫克点燃熏香的当下,在场的人都无法得到太阳战神的加护。而这人居然能够在此时使用火焰魔法,着实是匪夷所思。 “只有曾经当过太阳的神能够给予火焰的魔法。”提奈克在马斯特拉耳边窃窃私语,“排除太阳战神外,就只剩下烟雾镜和羽蛇神了。而这只是一个随从,我看那个女人是神使的事已经八九不离十。” “明白,一会儿要再有人不服,我们就帮着神使。”马斯特拉点头,“提前讨好她,没准还能比别人多买一点武器。”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艾米周身的烈火上,以至于没人发现——刚刚得意洋洋走出会场的达斯特,现在却被捆在芬里尔后面一路拖了进来,脸上、身上沾满了灰层。 “艾米!”艾拉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把阳燧给我!” “陛下!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米忍不住喊了出来。察觉周围的人都在注视这边,她尴尬地压低了声音,“怎么全是酒气?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咕啊……就……喝完了而已。” 艾米扫了广场一眼:遍地都是被海洋之火烧伤的武士;那辆战车也侧翻在地上,从里面滚出浓浓的黑烟;此外,广场上还洒满了面粉和钉子…… 艾米不敢去想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你不是说临战前不能喝酒的吗?怎么自己喝了那么多?” “师父劝的,不过没问题,现在精神很好……酒一喝,力气就上来了,你看,敌人都被打倒了!” 艾米没好气地瞪了醉倒在地的达斯特一眼:“我开始觉得陛下当初用脚踩他是对的了……我现在也想踩他了!” “不说这些。”艾拉神秘兮兮地说道,“艾米,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如陛下说的,士兵们沿路挖着地,把市民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然后我们再假装倒土,用马车来来回回的做遮掩,乘机把东西安放好……确实很好准备。” “我该对准哪里?” “东门底部最中间。” “好!” 艾拉满意地点了点头。阳燧挂在芬里尔身体的一侧,她亲自解了下来。这铜盘有半人高,艾拉捧着它,嘿嗤嘿嗤地重新爬回到了看台上。 很多人都谨慎地盯着艾拉手中的这个铜盘,不知道艾拉要耍什么花样。那个老者更是直接问道:“这又是什么武器?” “武器?法器!” “这东西是法器?”那老头提出质疑,“我活了那么多年,有见过用拐杖当法器的,用见过用剑当法器的,甚至有见过用石子当法器的,还没见过拿一个盘子当法器的。” “那你就见过拿盘子当武器的??”艾拉气鼓鼓地敲着铜盘,“有本事你用它当武器来揍我试试?看我不把你脑袋打的满头包!” 那老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而在台下,听到艾拉醉话的艾米又回头瞪了达斯特一下,眼里已经有可以称之为杀意的东西了。 但是,这仍然止不住众人对这个东西的怀疑。那老头更是直接走上来,探出手,摸起了阳燧。 艾拉直接把阳燧朝着老头一推:“拿去。拿去仔细看!” 那老头将阳燧抱在怀中上下摸索。他的眉头紧锁着,试图用数十年的人生经验推测出铜盘的用途,可不管他怎么思考,这东西都似乎只是一个铜盘子,最大的用处大概就是可以把一些体型中等的动物整只装上,端上餐桌。 “你们都过来看看!”老头朝其他人求助,“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马斯特拉和提奈克凑了过来,装模作样地随意检查了一下阳燧。 “这能有什么机关?”提奈克帮艾拉说话,“老爷子,你年纪大,糊涂了?” “就是就是。”马斯特拉附和着,“这不就是一个大餐盘?连脸盆都不是!” 那老头犹豫了。过了一会儿,他点头认错:“是我小人之心了。这确实不是武器。” “当然不是武器,都说了,这是我的法器!” “但是,我也并没有感受到上面的魔力流动。”那老头说道,“这个东西,真的有什么用处吗?” 艾拉不再回答。她把阳燧夺回,抱着它爬回了看台的最高处。 “东门底部的最中间……” 虽然隔着两条街道,但艾拉还是能勉强找准位置。她把阳燧高高举起。烈日炎炎,干燥而炽热的阳光在足有半人高的阳燧的反射下,在一个街道外的远处汇聚成了一个不怎么明亮的小点。 “e-l-b-e-r-i-t-h((立约者)、e-l-s-h-a-d-d-a-i(全能者)、e-l-o-l-a-m(永生者)、e-l-e-l-y-o-h(至高者)……” 在艾拉装模作样地吟唱起了咒文。醉酒中她没有考虑太多,又懒得现编咒文,就直接把亚伯拉罕古教会的咒文给抄了过来。 而实际上,她在调整焦点和亮点的方位。 光靠阳燧聚集起来的光,无法点燃一个澡堂。要让澡堂起火,必须要提前安置引火物。 因此,在海盗们挖斜坡的期间,艾拉派一支小队将海洋之火安置在了澡堂的附近。这种碰到空气就会自燃的液体是完全经不住阳燧聚集的光点照射的。而一旦放置在最上面引火的海洋之火被点燃……藏在更深处的海洋之火就会发生连锁反应。 “y-h-v-h(雅威)!” 人们吃惊地看到,在没有任何魔力流动的情况下,他们喜爱的那个澡堂的东门忽地“轰”地响了一下,腾起了一团烈火。尔后,爆炸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延伸了开去,偌大的澡堂很快就陷入了火海之中。 第十九章 羽蛇神的仪式(19) 在发怔的人群中,特索索莫克率先高呼起来:“庆贺吧!羽蛇神已经回到了阿兹特兰!” 应着他的声音,马斯特拉、提耐克、以及许许多多其他城邦的特拉托阿尼,一齐高举双手对着天空高呼:“神的使者!神的使者!神的使者!” 毁掉一个公共浴池,本身并不稀奇。但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人感受到哪怕一丝的魔力流动,这就很可怕了。要知道,只有在魔法水平差距极大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倘若毁掉一个石砌的澡堂只是第二纪元的魔力的话,能让众人感受不到魔力的流动,那就至少是第一纪元以上,甚至有可能是冠冕。 想到这一层,众人的欢呼就更加热烈。 但是,依旧有些人保持着清醒。那个老头一直皱着眉头,等众人的欢呼声轻了一些,他才出声说道:“这个爆炸是不是有些奇怪?我看着和他们之前抛瓶子引火时差不多。这真的是魔法吗?” 艾拉眼睛一瞪,抓着手里的铜盘就朝着那个老头一丢!那老头吓了一跳,他已年迈,来不及躲闪,好在艾拉的力气也不大,那铜盘刚刚离手就掉在了地上,只咣当咣当地响了几声。 “我刚刚就在生气了!”她冲着那个老头大声吼道,“什么叫我只会依靠武器?来来来,你拿着这瓶子,看看能不能弄出火来!” 她把腰间一个瓶子往老头手上一递。那老头接过瓶子,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后,忽地把瓶子往场上一丢! 瓶子碎裂了,不过,并没有冒出火。 ——毕竟,这个瓶子里装的只是酒水罢了。帕拉塞尔苏斯的海洋之火制作不易。艾拉所带来的所有海洋之火都已经在刚刚的爆炸中用完了。 艾拉的这个举动其实很危险。把澡堂的爆炸和手里的瓶子关联在一起,只要有人想到最后这个瓶子里的液体不同,谎言就会被揭穿。也是她喝醉了,才会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行动。 但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想到这一点。有某种液体在触碰到空气后就会自行着火,这种事对不了解炼金术的人来说完全是天方夜谭,而阿兹特兰不止没有炼金术,连冶金术都没有。他们想到能够解释这个现象的,是瓶子里装着什么点火的机关。 “看看地上的碎片。”那老头吩咐自己的随从,“之前的那些碎片,和我刚刚抛的那一个是一样的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神的使者!”特索索莫克再度带头欢呼起来,“阿兹特兰将在你的带领下变得更加繁荣强盛!” 这一次,所有人都跟着发起了欢呼。 “神使大人。”三声欢呼过后,特索索莫克靠近艾拉,说道,“现在,该为获胜的球队庆贺了!” “唔?球队?”艾拉晕乎乎的,“什么球队?” 特索索莫克看出艾拉是喝醉了。不过既然艾拉没有耽误事,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陪着笑,解释道:“就是给在你来之前比赛得胜的队伍送纪念的礼品。神使大人只管颁奖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唔?颁奖……能不能也给颁给我一个?” 艾米听不下去,在下面招呼到:“陛下,你过来,把这些磨好的石块拿去!” 仪式这才得以顺利进行。特索索莫克让仆人把为比武而点起的熏香撤下,而艾拉则拿着艾米给的袋子,按艾米的吩咐,晕乎乎地把里面的石制勋章一个个地发给球员。特索索莫克安静地等艾拉做完这一切,然后,他重新登上金字塔,对着失败的球员宣告: “羽蛇神厌恶人祭,虽然你们失败了,但你们可以继续活下去,直到凭自己迎来自由!” 然后,他又对着在座的所有特拉托阿尼宣告: “当羽蛇神真正成为阿兹特兰的主神时,一切人祭的活动都将被废除!我,特索索莫克,在此宣言,我会促使这一天的到来。此乃浩浩汤汤之世界潮流,顺之者昌,而逆之者,必亡!” 这是这个仪式最重要的一句话。特索索莫克以此暗示自己取代太阳王的野心。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被烧伤的当下,他再无顾虑,准备继续将话说个明白,以寻求到场的特拉托阿尼们的支持。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火焰宛如忽然喷发的火山,从看台上喷涌而起! 仿佛被火焰托举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缓缓浮到了空中。周身的火焰亲吻着他被烧伤的皮肤,将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治愈。 特索索莫克暗叫一声不好。他撤掉了熏香,使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魔力恢复了! 随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将手一挥,包裹着他的火焰如风般散了开去。他高高仰着头颅,仰望着天上的太阳。虽然浑身的衣物都在烈火中被烧烂,但他的皮肤却已然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到一点的损伤。 庞大的魔力在会场中奔流,压的所有人透不出气来。那是艾拉施展“魔法”时所不曽拥有的压迫。一时间,战栗和恐惧填满了在场所有人的胸膛。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缓缓地垂下头,在找到艾拉所在的那一刻,他的周身忽地爆出炽热而耀眼的烈焰,仿佛在天空上又燃起了一个太阳! 特索索莫克神情严肃地往前踏上一步,质问道: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又想干什么?你已经承认比试失败了,难道还想反悔吗?” 微微的沉默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收敛了光辉和烈焰,缓缓落回到了看台上。 “我怎会反悔?特索索莫克,我很欣喜,羽蛇神回来了,这对阵整个帝国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特索索莫克没有想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这么说,微微一怔,随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忽地举起了一块翠玉饰品,大声喝到: “众人听令!” 那是一条翠玉双头蛇,蛇身弯弯曲曲扭成了两个“w”的形状,头部和蛇部则各又一个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蛇头。这是太阳王的信物之一,在场的所有特拉托阿尼全部吓得跪了下来,就连特索索莫克也无可奈何地微微弯下了腰。 “传太阳王七天前送达我手之号令。北方战事已起,此战,决定帝国一百八十六邦生死存亡。现令各邦即刻出兵北上。凡拒绝号令者,皆将被视为帝国之敌,六师夷之,绝无留情!” 传完命令,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把饰品一收,微笑着朝着艾拉的方向一鞠躬。 “临行前,太阳王对我交待,倘若特索索莫克此行带回了羽蛇神的祭司,则令其作为随军祭司北上。功成之日,羽蛇神必将重新成为帝国守护之神。”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1) 穿越高原、山地、丛林和沼泽,远离城邦、路网、神庙和农田,越过阿兹特兰帝国北部的边境,紧缩的天地仿佛于一瞬间得到了喘息,将辽阔的平原向着四面八方无尽地延展开来。苍苍之天,茫茫之野,风起时,涌动的野草就如大海的浪潮。无人修剪的杂草肆无忌惮地生长,风劲时,这草原之海就如退潮一般,让隐匿在草原上的牛羊显现。 一群野牛贪婪地啃食着嫩草。广阔无迹的原野让它们的身躯得以自由奔放地生长,成年的它们体重将近一吨,身高更是能达到三米以上。它们雄壮的肩膀如驼峰高耸,犄角比成人的手臂还要粗壮,漆黑而蓬松的粗毛覆盖着整个身躯,使得他们能够抵御冬天的严寒。 但即便如此,在这充满野性的草原上,他们依旧只不过是被捕食的猎物。随着劲风将草原压低,一头野牛忽地发出了惊恐的呼声——它发现在它的前方,忽地出现了一头灰狼。 这片草原上的灰狼,体型远远远超越世界任何其他的地方。他们体长两米以上,体重和一个健壮的人类士兵相当,咬合力更是藏獒的三倍。单头灰狼拉出来,就能和美洲豹单打独斗而不落下风。而更可怕的是,就像在世界其他地方的同类一样,他们依旧保留着团队狩猎的优良传统。 有一只灰狼,就有第二只、第三只……当牛群反应过来时,它们已经被二十余只灰狼合围。 试想一下二十头美洲豹围猎的场景,而灰狼的团队协作能力远非美洲豹所能企及。虽然这群野牛体型比灰狼大、数目也比灰狼多,但在千年、万年的交锋中,对灰狼的恐惧已深深地刻入了它们的基因。没有任何有组织的抵抗,这群庞然大物所做的只是仓皇而逃。 奔跑起来的野牛冲击力远胜于战车,它们轻松突破了灰狼的包围圈,将挡在路上的几头灰狼撞飞出数米。但这并不能给它们获胜的信心,它们奔跑、它们奔跑、它们奔跑,它们的对手并非身后的野狼,而是身边的同伴——它们知道,这群野狼从不会放过猎物;它们知道,这群野狼会一直追到它们力竭。它们唯一的生存机会就是他们的同伴,只要有同伴先于他们倒下,在灰狼啃食之际,剩下的人就有机会逃之夭夭! 并非野牛懦弱。在这片草原上,不只是野牛,驼鹿、美洲豹,甚至是灰熊、美洲狮,全都是灰狼的猎物。它们是这块大陆最顶尖的掠食者之一,甚至因其凶悍而一度成为某些部落的图腾。 至于为什么说是“之一”——那是因为这片草原上,尚存在一种胜过它们的掠食者。 争相撕咬着猎物、贪婪地吞噬血肉的狼群忽地接二连三地抬起了头。它们的耳朵、毛发和尾巴全都如触电一般竖起,发绿的眼神谨慎地打量着四周,预感到了危险的接近。 正如灰狼们小心翼翼地接近野牛一样,灰狼的敌人也正在小心翼翼地接近灰狼。它们和灰狼一样以集体行动,体型、体重都和灰狼相仿。它们没有灰狼那锋利的爪子,也没有灰狼般尖锐的牙齿不,甚至在身体的表面没有能够御寒的皮毛。但是,它们却是真正意义上处于这片草原顶点的猎食者—— 宣告这场围猎开始的是一缕袅袅升起的烟雾。数根削尖了的木棍忽地从草地中飞出,其中有一根精准地命中了狼群中的头狼。然后,就像天空发怒了一般,草原上忽地燃起了一圈只有在雷雨中才会出现的火光。 这群可怕的掠食者挥舞着着火的木棍冲出了草丛。他们没有尖锐的牙齿,因为他们可以用磨尖的石块切割猎物;他们没有锋利的爪子,因为绑着石头的木棍能做的比爪子更好;他们没有能够御寒的毛皮,因为这些毛皮已经长在了猎物身上,只要剥下来就好。 他们是“人”,是这片充满野性的草原上无可争辩的百兽之王! 指挥着这群掠食者的是其中一个雌性幼体。她的胸口、腰部、前臂、小腿全都缠绕着从驼鹿身上剥下来的毛皮,头上顶着一个用狼皮缝制的帽子,灰白色的狼毛就像是她的头发一般从后方垂下,在帽子的两侧,还装饰着一对从野牛头上掰下来的大型犄角。 除此之外,她其余的部位坦诚地暴露在天空之下。在那黑黝黝的肌肤上,用珍贵的红色颜料涂抹着许多三角形的纹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道道荣誉的伤痕。 她的手上抓着一根藤条,藤条的两侧捆着两块岩石,她挥舞着藤条的中央部位,两侧的两块岩石就在空中呼呼地作响。 狼群开始逃蹿。 “你们吓走了我的野牛!” 她生气地冲着狼群大喝一声,将藤条甩了出去。飞出去的藤条在石头的带动下捆住了一头灰狼的脚,并将其绊倒在地。她随即狂奔出去,扑在了倒地的猎物身上,并用进化到可以抓握物体的灵活前肢,使劲地砸着地上的灰狼。 随同她捕猎的有十多头雄性的成年个体。他们一手抓着火把、一手抓着石斧或石矛,一边用后足直立奔跑,一边用复杂的吼声传递着准确的信息,围捕着眼前的狼群。 “气死我了!”那个雌性的幼体气呼呼地坐到已经被砸死的灰狼身上,用泥土烧制的容器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倒水。 “小心,兀兀伊,这么喝容易呛到。”一雄性的成年个体在一旁说道,“虽然狼比牛的肉少很多,但也别有一番滋味。我们酋长最喜欢吃的就是火烤狼肉了。” “我才不管我的父亲喜欢吃什么。”那个被称为兀兀伊的雌性幼体说道,“我想抓野牛,是因为我想骑上去!狼和我差不多大小,骑上去,腿就拖到地上了!” “兀兀伊,能解释一下‘骑’是什么意思吗?” “洛洛斯,之前来见我父亲的那个叫海斯泰因的男人,你没看到过吗?他坐在一头动物身上,那动物背着他到处走,那就叫‘骑’。本来我是想用野牛试试的。” 那个被称为洛洛斯的男人点头:“啊!你是说那个神奇的巫术!” “我可不觉得那是什么巫术。你没发现吗?那群人在回答什么是‘骑’时,完全就是一副嘲弄的表情!”兀兀伊擦了擦嘴边的水,气嘟嘟地将水壶放下,“父亲忍的了,我可忍不了这个,总之,我必须要掌握‘骑’的技术!” (本章完)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2) 听到这番话,洛洛斯急忙劝到:“兀兀伊,这太危险了,你还是尽快打消想法来的好。” “哪危险了?我已经快成年了!连野牛都已经抓到过好几头了了!” “但是骑上去就是另一回事了。”洛洛斯解释道,“小时候,我的同伴中人有爬树从树上掉下来,就不小心落到了野牛的背上。那野牛立刻发起疯来,又冲又跳,我们根本就拉不住。他一开始还能抱住野牛,但野牛的耐力比他好的多。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力气耗尽,从野牛背上摔了下来。一开始他还喊痛,过了一会儿忽然又完全不痛了,怎么扎他都不痛,隔了一个晚上,他就去世了。” “那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方法吧?只要能让野牛平静下来……” “不许做这种危险的举动。”洛洛斯严肃地叮嘱道,“不然我就要报告酋长,不让你参与狩猎了。” 这句话显然对兀兀伊有着极大的威慑力。 “好吧,不骑就不骑,反正被小看的也不是我。” 她气鼓鼓地撇过头,不说话了。 “我们部落人数不多,被小看那是当然的。”洛洛斯安慰道,“忍一忍吧,再过几天,我们会往西迁移。你就看不到海斯泰因那伙人了。” “迁移?”兀兀伊一愣,“时节不还早吗?新祭司的人选也还没确定啊?” “附近的气氛不对,海斯泰因那伙人和阿兹特兰帝国应该要发生大规模的冲突了。海斯泰因他们已经找到了我们部落,不快点撤退的话,一定会被卷入争斗中的。” “这么比起来的话我倒更支持海斯泰因。”兀兀伊仰起头,“他们只是态度傲慢了一点,但阿兹特兰帝国可是每年都问我们要贡赋和祭品的。我们为什么不去帮海斯泰因打架?” “兀兀伊,我们部落流传着一句谚语。”洛洛斯笑着地拍了拍兀兀伊的脑袋,“‘狮子从狼群中保护驼鹿,一定是因为晚餐不想空腹’。记住它。” “装腔作势。”兀兀伊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又不是驼鹿。” “那你是啥?” “白熊!”兀兀伊甩了甩帽子上的狼毛,装腔作势地抬起了爪子,“狮子来就打狮子,狼群来就打狼群!” 说话间,追着狼群跑出去的几个部落民从远处跑了回来。兀兀伊一下子皱起眉头——他们的木棍上没有挑着灰狼,跑起来也急匆匆的,甚至连手上的火把都灭了。 “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吗?” 她从灰狼身上上跳了下来,走上前询问。作为回答,那些部落民点了点头。 “是灰熊吗?”兀兀伊来了兴致,“给我一个火把,我要上去和它斗!我早就想要父亲那样的熊皮衣服了!” 那些部落民却又连连摇头。 兀兀伊兴致更高了:“难道是说罕见的白熊?” 那些人这时才缓过起来,紧张地回答道:“是阿兹特兰人!我们看到阿兹特兰出现在附近了!” “阿兹特兰?”兀兀伊皱起眉头,“今年我们的贡赋应该已经如数上缴了才对,他们现在来干什么?” “肯定和海斯泰因那伙人是同样的理由。”洛洛斯说道,“他们都想争取尽可能多的部落的支持。” “来的正好!”兀兀伊解开捆在灰狼腿上的飞锤,迫不及待地朝着那群人所指的方向一头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还朝着后面挥手,“跟十个人过来!” “兀兀伊!你要干什么?” “狮子来了就打狮子,狼群来了就打狼群!” “快拦住她!”洛洛斯急的直跺脚,“把她给拉回来!” “风之母神,吹走我的声音;地之母神,掩盖我的脚印;太阳女神,使我身形投入黑暗之中;月之女神,将死亡从我身边逐离……” 从兀兀伊嘴里响起了绵长的吟诵。一眨眼,她的身躯就隐匿在了大草原上,怎么也找不到了。 “拉不回来的。”那些部落民耸了耸肩,“她是酋长的女儿,会魔法的。” “那也得拉回来!要是和阿兹特兰帝国在这时起冲突,问题就大了!” 但是兀兀伊已经用魔法隐藏了行踪,只要在这大草原上,就没人能找到她的踪迹。而除了她外,其他人靠近阿兹特兰人,是有很大概率会被发现的。没有办法,洛洛斯只能让部落民挑起兀兀伊打死的那头灰狼,当做送给阿兹特兰人的礼物,然后硬着头皮,朝着阿兹特兰人出现的方向走去。 为了不显得慌张,他们不能用跑、而必须保持冷静的步伐。但想到兀兀伊随时都有可能在暗处给阿兹特兰人来个一锤子,他们的脚步又不免快了起来。 “希望兀兀伊看到没人跟上来后能多等一会儿。”洛洛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毕竟是酋长的女儿,总不至于一个人朝着一群阿兹特兰人冲过去。” 祈祷似乎产生了作用。他们看到兀兀伊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而周边并没有阿兹特兰人的呻吟。洛洛斯松了口气,走上前抓住她的手,教训道:“可不要和阿兹特兰人起冲突,他们的人太多了,只要有一个人跑回去,就会带着几十个人回来……” 洛洛斯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发现兀兀伊有点不对劲,不仅脸色苍白,而且手掌发冷。 她僵硬地扭过头,那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我刚刚已经看到了……十个……二十个……七十个……九十个……洛洛斯,九十九后面的数字是什么?” “一百。然后是一百零一、一百零二,像我们整个部落,就有整整五百个人。” “不对,比百还要多的多,五百、七百、九百、九百九十九……洛洛斯,九百九十九后面是什么?”兀兀伊惊恐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洛洛斯……我……我数不过来。” “百之后是千,一般我们不会用到这个数字的。”洛洛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是说,阿兹特兰的人数能达到一千人?” “不……比一千还要……多的多。” “到底是多少人?” “我数不过来……他们简直就是蚂蚁……比蚂蚁还要多的多!” “不用一个一个数。”洛洛斯安慰着她,“你就回忆一下,他们的队列有我们部落的几倍长?” “几倍?三、四、五……六!大概是六倍,他们的队列,是我们部落的六倍长!” “三千人。”洛洛斯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阿兹特兰整个帝国的人都在向这边迁移吗?” “狼群……数量太多了。”兀兀伊恐惧地抓着洛洛斯的手,“这么多人,都是来找我父亲谈判的吗?”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3) 洛洛斯久久地沉默着。他的脸变得和兀兀伊一样苍白,手心也开始渗出汗来。 “洛洛斯?”兀兀伊紧张地晃着他的手,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说话?” 洛洛斯知道,兀兀伊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她是在等自己的反驳、是想通过自己的口安下心来。但他没办法让兀兀伊安心。按以往的经验,每次阿兹特兰人大规模地出动,都是为了从草原上的各部落里捕获人祭的祭品,但即使如此,每次出动的士兵也不会超过三百人。三千名朝自己部落方向走来的阿兹特兰士兵,这个事态的严重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经历过的任何危难。 “我们最好马上转移。” 洛洛斯避开兀兀伊的视线,对旁边的部落同伴说道: “酋长已经做好了朝西边迁移的准备,你们护送着兀兀伊朝西边先走。我回去把这件事通报给酋长,然后就和部落其他人一起追上来。” 兀兀伊一惊:“洛洛斯,你这是……” “还愣着干什么?”洛洛斯对部落的同伴吼道,“还不快带上兀兀伊,马上离开?” 或许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部落民们悲壮地点了点头,然后二话不说就动了起来。他们扯住兀兀伊的胳膊、捂住她的嘴,任由她挣扎着,把她强行朝着西边拖去。 洛洛斯和留下来的部落民目送着兀兀伊离开。 “洛洛斯,你是我们部落最聪明的,会写字,还能点清很大的数字。”有人说道,“你实话告诉我们,这一次我们能成功撤退吗?” “慌什么。”洛洛斯强笑道,“还不确定阿兹特兰人是冲我们而来的呢。” “那如果真是冲我们来的呢?” “……那就只能希望兀兀伊把部落延续下去了。” 这个地方离部落的营地已经非常接近。五百余人的大规模迁移,要完全避过这群阿兹特兰人是几乎不可能的。他们必须要随身携带很重的生活用品,而倘若被发现蛛丝马迹,阿兹特兰人完全可以轻装追来。即便想要投降,恐怕也难以实现——以捕获祭品为目地而出动的阿兹特兰人,是从来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的。 洛洛斯回头看了眼兀兀伊狩猎的灰狼。 “谁愿意和我一起去找阿兹特兰人?”他询问留下来的人,“带上礼物、装成使者的话,也许还能为酋长迁移争取一点时间。” 不等有人回答,拖着兀兀伊离开的那群人忽然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兀兀伊、兀兀伊她又跑掉了!朝着阿兹特兰人的方向!” …… 兀兀伊咬着牙齿在草原上狂奔。阿兹特兰人的队伍已经行进到了她的前方,为了反绕到队列的前面,她连一刻停歇的时间都不能拥有。 尚未完全脱离野性的躯体帮助了她,使她能够用阿兹特兰人达不到的速度、不知疲倦地连续奔跑;自然而又原始的魔法保护着她,使她能够在土生土长的这片草原之上遁去行踪;她的衣物朴素而轻盈,不像阿兹特兰人的棉甲那样滞重;因大规模的行军仓皇逃窜的野兽也帮助了她,使她能够隔着老远确定阿兹特兰人的行踪。 在没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她来到了阿兹特兰行进队列的最前方。 将象征身份的艳丽帽子摘下,她露出了男孩子般简洁的短发。她又用用双手捧起泥土,让黑色的淤泥遮盖掉皮肤上红色的战纹;气喘吁吁会暴露她的长途奔跑,必须立刻调整;恐惧会让她的计划暴露,必须放空脑子不去想它。 在今天之前,她还天真地认为,和阿兹特兰帝国为敌,就是双方凑个几十个人,约个时间打架。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每年都要给阿兹特兰帝国上缴贡品,更不明白为什么每年部落都要出几个壮年男子,供阿兹特兰帝国在祭坛上杀戮。 在见到阿兹特兰人规模庞大的队列的那一刻,这些问题就都有了答案。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像自己的父亲一样,跪倒在阿兹特兰人的脚下。 ——要解决阿兹特兰帝国,一定有除了武力之外的其他方法。 当阿兹特兰人发现兀兀伊时,她正以浑身裹满烂泥的姿态、拄着一根拐杖艰难地在草原上行走。而没等阿兹特兰人发话,她就调转身子、一瘸一拐地主动朝着他们走去。 “请问、有水吗?” 她张开因漫长的奔跑而发干的嘴唇,哀求着这群阿兹特兰士兵。走在最前方的阿兹特兰士兵不耐烦地一脚把她给踹了开去。她忍着疼痛、抱着肚子爬了起来,继续哀求道: “行行好、给我一点水吧……我什么都会做的。” 阿兹特兰人完全无视了她,继续朝着前方行进着——就这样一个小女孩,抓去当祭品都不够格。 但当领军的阿兹特兰军官经过时,却饶有兴致地让士兵将兀兀伊拖到了他的面前。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他问道,“你的部落又在哪里?” “水。”兀兀伊重复着同一句话,“给我一点水……” 在军官的示意下,一个士兵将一个水壶抛给了兀兀伊。兀兀伊结果水壶,二话不说就拧开盖子,咕噜噜地将整个水壶的水通通喝完。 “回答我的问题。”那个军官重复道,“你的部落在哪里?你为何只有一人?” 兀兀伊缓缓地将水壶放下,眼中带着几分哀伤。 “我的父母在狩猎时被灰熊杀死了。我偷了一点存粮,结果被部落驱逐了。两天了,我什么都没吃,如果你们需要奴隶……” 那军官用眼神示意了身边的一个士兵。只见那个士兵掏出一块风干肉,“啪”地一下丢在了烂泥地上。 兀兀伊强忍住心里的愤怒,捡起烂泥中的肉块啃了起来。 那个军官笑了起来。 “很好,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你原先的部落在哪里?只要带我们过去,你还能得到一点小小的奖励。” 兀兀伊翻着白眼把带满泥腥味的肉块吞进肚子里,然后擦了一把嘴边的淤泥。 “我记得路。”她说道,“离这里有两天的行程,你们随我来吧。” 用树枝把身体撑起,兀兀伊带着阿兹特兰士兵,走向了同部落的所在地完全相反的方向。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4) 兀兀伊的计划很简单:把阿兹特兰人带向错误的方向,给自己的部落争取迁移的时间。但是被那么多敌人包围,自她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一路上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她也无法预知。一路上,兀兀伊一直缩着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算不暴露身份,引起阿兹特兰人的注意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那个阿兹特兰的军官却时不时和兀兀伊搭话。 “我是真搞不懂你们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的。”他说道,“我是已经晕了头。这里既没有标志性的建筑、也没有农田和奇南帕,甚至连人踩出来的野径都没有。要换我住这里,怕是会天天走错门睡错女人。” 见兀兀伊低着头、似乎没听到他的话,那个军官有些生气地扬起鞭子空挥了一下。 “我问你呢,你是怎么在这里找到路的?别到时候把我们带错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要换成平时在部落里,不管谁对她挥鞭子,兀兀伊一定会扑上去打一架。但面对阿兹特兰人可怕的军势,兀兀伊生平第一次选择了低头。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这片草原上是有标志性的东西的,山坡、低洼地、树林、甚至是动物的巢穴,都可以用来判断位置。” 闻言,那军官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我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不过也罢,你能找对路就好。” 看得出来,能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找到一个向导,这个军官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兀兀伊继续低着头带路,并在心里盘算着自己需要争取多少时间才能让父亲带着部落的同胞安全撤离。安全起见,自然是把这群阿兹特兰人带的越远越好。但是时间久了他们肯定会起疑,而且离部落太远的话,她自己也没法追上去了。 在这期间,她通过观察,已经略微能够分清这群阿兹特兰人各自的身份阶级了——只用一块白布围着腰的是奴隶;衣服稍微多一点的是普通士兵;高阶的士兵穿着棉甲;再高一阶的军官的盔甲上绣着太阳、仙人掌、蝴蝶等鲜艳的纹饰。和她搭话的那个军官级别应该是这里最高的,他的木头盔上雕琢着一个鹰喙,上面还用颜料涂着两只眼睛,也只有他,身后披着颜色艳丽的斗篷。这和他的父亲装饰差不多,她猜测那就是阿兹特兰人的族长。 “阿兹特克人好像都不大富有。”她在心里嘀咕着。奴隶和平民穿的是龙舌兰纤维织成的布料,高阶军官穿的是棉衣,她对这些材料不熟,只觉得不如动物的毛皮。 从远方忽地传来了一个响亮而刺耳的哨声。兀兀伊从没听过这么可怕的声音,虽热不如狮子的吼声大,但却直接透入她的神经和骨髓,让她不寒而栗。 那军官挥手示意部队停止行军。过了不久,兀兀伊就看到有十来个阿兹特兰人从哨声的方向跑了过来。 “长官!”他们指着跑来的汇报,“我们在那边发现了许多灶台,推测约有五百余人曾在那里驻扎!” 兀兀伊心中一凛。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万万没想到阿兹特兰人还有自己的侦查小队。 那军官眉头微微一皱。这几个士兵指的方向和兀兀伊所指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你们还发现了什么?看到部落了吗?” “没有。”那几个士兵回答道,“那些灶台搭着有些日子了。” 兀兀伊略微松了口气。这些侦察兵发现的应该只是他们部落的前一个营地。他们刚从其他地方迁来时,就是在那边驻扎的。不过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营地周围猛兽太多、难以防御,于是就又向西边迁移了一小段路。 “是我们部落的前一个营地。”兀兀伊说道,“因为野兽太多,所以我们就朝东迁走了。” 那军官点了点头,并没产生怀疑。 “你们继续侦查。”他说道,“再有发现什么,立刻回来向我汇报。” 虽然成功过了一关,但兀兀伊却愈发的紧张。本来她是准备带着阿兹特兰人朝东走个两天,然后再悄悄溜回去找自己的部落的。但阿兹特兰人有侦查队,而且已经成功探查到了前一个营地。要再继续搜索下去,她的部落的位置很快就会被发现了。 她忽地偏转反向,把阿兹特兰人南边带去。 “等一下,这路是不是不对?”那个军官问道,“地势那么平坦,要往这个方向走的话,一开始就可以斜着过去了,为什么要折一下?” “要去我们部落,是要沿刚刚的方向继续走下去的。”兀兀伊解释道,“但是路程有点远,还要走两天,要继续往前,我们得先去附近补充一下水。” “部队里的水还很足够。”那个军官说道,“不要管水的事,继续往前就好。” 兀兀伊强笑着,劝道:“再往前可就没有其他水源了。你确定不先补充一下水吗?” “长官,走了那么多天,也消耗了不少水了。”一个下级军官在一旁劝道,“既然前面没有水源,那不如乘这个机会把水补满。多装一点水,也不是坏事。” 那军官点了点头,被说服了。 “不远吧?” “只要走小半天就行。”兀兀伊低着头,以免脸上的表情暴露自己的想法,“那是少有的山泉水,阿兹特兰帝国的你们应该会喜欢。” 于是,兀兀伊带着阿兹特兰士兵走了半天,来到了一座山边。说是山,其实只是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山坡。对见惯了高原和山脉的阿兹特兰人而言,这连小土包都算不上。但在这大草原上,这确实能算是一座山了。 山上很少有植物,到是有许多暴露在外的乱石。兀兀伊说的泉水就在山坡下。乱石的缝隙构成了天然的石渠,将泉水从上方引下,最终汇聚在一个石潭里。 经历了长途跋涉的士兵一看到水源,顿感心旷神怡。不等长官发话,他们就冲上去痛饮起来。解完了渴,那些士兵又开始往备用的水袋里装水。阿兹特兰没有推车,也没有畜力,搬运物资全靠随身携带。除了各自携带当日的水源和食物外,军中还有有专门负责搬运货物的奴隶,他们从肩膀到腰,每一个地方都满满地挂着了水袋。 那军官将自己水袋里仅剩不多的水几口喝完,然后就把水袋交给一个士兵。那士兵把水壶接满水,很快又跑了回来。那军官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泉水,畅快地叹了口气:“还是山泉水来得甜啊。” “是啊。”兀兀伊的声音有点颤,“山泉水很甜。”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搞的?”那军官笑着问道,“明明知道水源的位置,和我们碰面前却差点渴死?”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兀兀伊忽地转过身子,拔腿就跑!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5) 看到兀兀伊逃跑,那军官起初只是一愣,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兀兀伊慌慌张张地推开好几个士兵后,他才反应过来事有蹊跷。 “抓住那个女孩!”他喊道,“这里面有鬼!” 其实那军官刚刚也只是随口一问,只要兀兀伊随便编点理由,他多半不会细想。但对兀兀伊而言,这个问题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阿兹特兰人是狼,相比起来她就只是一只羔羊。让羔羊随着狼群走,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她的心噗噗直跳,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她身处阿兹特兰军团的中心,放眼望去,周围全是敌人。多亏他们因为喝水休息而队列散乱,她还有一点挪腾的空间。兀兀伊从他们身边跑过去时,他们坐的坐、躺的躺,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这样的机会并不会持续多久。在那军官喊出“抓住那个女孩”后,重复的喊声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扩散了开来。兀兀伊的速度无法快过声音,不需要多久,前方的阿兹特兰士兵就会反应过来,进行阻截。 “风之母神,吹走我的声音;地之母神,掩盖我的脚印;太阳女神,使我身形投入黑暗之中;月之女神,将死亡从我身边逐离……” 兀兀伊念起了魔法的咒文,但在周边没有有效遮挡物的情况下,这更多的只是心里安慰。 当看前方的几名士兵因“抓住那个女孩”的喊声而转过头,并且已经站了起来时,兀兀伊反倒释然了。这种计划,实施者原本就是九死一生。但这些阿兹特兰人有很多都已经喝了潭里的水,其中甚至包括他们的头领。她已经给自己的部落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了。 奇迹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那些站起来的阿兹特兰士兵刚刚正在嬉笑,虽然听到了喊声,但却没有听清具体的内容,就在他们准备竖起耳朵仔细听的时候,喊声却戛然而止。却见那些喊话的士兵一个个痛苦地捂着喉咙,虽然嘴巴不断地开合,似乎还在呼喊着什么,但却只能发出不成音节的“咿咿”声。 这样的症状迅速地在军队里扩散开来。以喝水的先后为顺序,阿兹特兰士兵先后被剥夺了声音。这支先头的部队,很快就只剩下了“咿咿呀呀”的悲鸣。 兀兀伊微微松了口气——诅咒生效了。 这并不是一般的泉水,而是这片草原上十余个部落共同的圣地。 传说中,这口泉水是通往冥界的路口。来自冥界的阴暗之气赋予了泉水可怕的诅咒。喝了泉中之水的人能够隐隐看见亡者世界的模样,而为了不让他们将亡者世界的模样透露给活着的人,在诅咒的力量下,他们会失去语言的能力,并在不久之后死亡。 只有少数人能够在喝了泉水后幸存下来,这些人会被认为是神选中的使者,从而担任部落的祭司。许多部落都会在老祭司去世后迁移到这里,让有希望的几位候选人喝下泉中之水,以确定由谁担任新的祭司。兀兀伊的部落这次东迁,有一半也是因为原有的祭司已经太老了。 要不是事态紧张,兀兀伊才不会把阿兹特兰人带入这神圣之地。 中毒的症状继续扩散开去,继失去语言能力后,喝下水的阿兹特兰士兵很快就感觉呼吸困难,紧接着,他们的身体也失去了力气。有些人挣扎着站起来想要拦住兀兀伊,但却被兀兀伊轻而易举地推了开去。 突破重围之后,兀兀伊粗粗地往后扫了一眼,估算中毒的阿兹特兰士兵有将近五、六百人。 在后方的部队没有来得及喝到水,因此幸免于难。他们离兀兀伊距离很远,无法阻止兀兀伊的逃跑,就用弓箭和掷石器等武器从远处进行攻击。“呼呼”的破空声从耳边飞过,而且越来越密,兀兀伊急忙再度念起了魔法的咒文: “风之母神,吹走我的声音;地之母神,掩盖我的脚印;太阳女神,使我身形投入黑暗之中;月之女神,将死亡从我身边逐离……” 在咒文声中,她身子一倾,扑入了足有半人高的草从,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阿兹特兰士兵赶到后,那里已经空空如也,连脚印都看不到了。 夜深了,兀兀伊躺在草丛里,一边畅快地喘着气、一边凝视着天空的皓月。 她的腿在最后的时刻中了阿兹特兰人一箭,所幸箭上没有涂毒。这多亏了阿兹特兰人将俘虏用于人祭的习俗。在箭上涂毒会让俘虏的数量减少,因此,是个阿兹特兰猎人都会使用的技术,在军队里反而无人使用。 箭已经被拔了出来,伤口也用长一些的杂草包扎了。血已经止住,除了奔跑起来有些困难外,行动不是问题。 五百人中毒,如果放在她的部落,意味着整个部落全灭。但对这群阿兹特兰人而言,只不过是损伤了六分之一。但不管这么说,这一次交锋是她赢了。头领死亡,这群阿兹特兰人不得不撤退。这之后,他的部落就再也不会到靠近阿兹特兰边境的地方来了。 “风之母神,吹走我的声音;地之母神,掩盖我的脚印;太阳女神,使我身形投入黑暗之中;月之女神,将死亡从我身边逐离……” 她念动咒文,将身形隐匿在了大草原中。在不能点火暴露行踪的情况下,她只有依靠这个魔法,才能避免夜间行动的蛇虫的侵害。 在风的吹拂下,她甜甜地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她再度出发。她知道她的部落大概率已经连夜迁移。她只希望部落的同胞好歹能给她留一点提示,以不至于让她盲目追寻。 出乎意料的是,洛洛斯等人在部落外的不远处等着她。而前方的部落营地,看起来也丝毫没有挪动过。 “兀兀伊,你终于回来了。”洛洛斯焦急地赶上来说道,“阿兹特兰人已经找到了我们部落,族长让我先带你走,以免有什么变故。” “阿兹特兰人?”兀兀伊有些得意地说道,“不用担心,他们喝下了圣泉的水,损伤惨重,现在大概率已经撤退了。都是我的功劳!” 洛洛斯和周边的人疑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你在说些什么?阿兹特兰人昨天下午就来到我们营地了,三千人,不多也不少。”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6) “这不可能!” 昨天下午,那是兀兀伊把阿兹特兰人带入毒泉的时候。她亲眼看到数百个阿兹特兰人喝下泉水后倒地不起,逃跑时中箭的脚到现在还在发痛。这群阿兹特兰人绝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部落里。兀兀伊也怀疑过是不是她天睡了整整一天,但且不说损失了五六百人后阿兹特兰人是不是还能达到三千的数目,听洛洛斯的语气,阿兹特兰人是在部落准备迁移前就到了! 疑惑、惊虑与焦急让兀兀伊顾不上洛洛斯的阻挡,推开他就朝着营地跑去。 营地里分堆站了两群人。一边是部落民,他们一个个都畏缩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而另一边站着的是一群不速之客,他们的人数在部落民的六倍以上,几乎把整个营地全都塞满,他们或站或座、或蹲或躺,一边肆意地谈笑,一边随意地翻着部落民的帐篷,找出酒来开杯畅饮,简直就像是进了自己的家一般。 兀兀伊注意到,这群不速之客身上的服饰和阿兹特兰人一模一样,毫无疑问就是阿兹特兰人。 只有十来个阿兹特兰士兵笔挺地站着,和同样十来个拿着武器的部落民互相蹬视着。他们的身后,是兀兀伊父亲、也就是部落酋长的帐篷。 兀兀伊二话不说就往帐篷里闯。站岗的阿兹特兰士兵想要拦她,但却被对面的部落民所阻止。她钻进帐篷里,“父亲”两字刚喊出口,就看到父亲正盘膝坐在地上,和一个阿兹特兰人谈话。 兀兀伊的父亲年纪已经很大了。据说他曾是部落最勇猛的勇士,但如今,他连正常走路都要花一番力气了。他的眼睛也已昏花,阿兹特兰人就坐在他的对面,他却依旧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 而坐在父亲对面那个阿兹特兰人,服饰几乎和先前那个“阿兹特兰族长”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头上直接披着从豹子的头上扒下来的毛皮,而不是鹰状的头盔。 那瞬间,兀兀伊意识到了一件难以置信、但却真实而又可怕的事:那超过她整个部落人口六倍的军队,仅仅只是阿兹特兰人力量中的一小支。 凡人仰望神明时,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兀兀伊只觉得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你女儿?”那个阿兹特兰军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虽然没长熟,但底子还不错。” 眯着眼睛看清走进来的是兀兀伊后,酋长脸上先是露出惊讶、而后又变成绝望。最后,他就像认了命一样叹了口气,无力地朝兀兀伊招了招手:“来了就坐下吧,安静地待在一边,不要多说话。” “那么,言归正传。”那阿兹特兰军官说道,“帝国已决定和那群从海边登录的强盗全面开战,酋长,你们部落到底要站在那一边?” 从兀兀伊父亲那已经不剩几颗牙齿的嘴里无奈地叹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阿兹特兰帝国这么重视我们这个五百人不到的小小的部落呢?就算我们参与了战争,凭这点人,也帮不了你们什么。” 那个阿兹特兰军官“哼”了一声,说道:“我对你们的价值可清楚的很。一旦开战,这片草原会成为双方交战的前线。不管是帝国还是对面,对这里的地形都不熟悉,谁能得到当地部落的支持,谁就能拥有优势。推脱的话就不要说了,我只再问最后一次——你们部落到底要站在那一边?” “我们不想被卷入战争,但我们也不会加入对面。”兀兀伊的父亲说道,“你们放心,我们会在选举完新的祭司后立刻朝北迁移,绝不会受那群外来者蛊惑的。” 年迈让他的话缺少力量,短短的一句话,他停顿了好几次。要是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 “光是这一句话可不能让帝国放心。”那军官步步紧逼,“太阳王已经下令,凡是不协助帝国的,将一律被视为帝国的敌人。酋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兀兀伊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她从小到大都没害怕过什么,但在见识到阿兹特兰人的军势后,她的自信心已经荡然无存。 “难道就没有什么折中的方法吗?”兀兀伊的父亲问道。说完这半句话后,他“嗯”了一声,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却在一瞬间又忘记了。想了好久,他才又挤出后半句话,“帝国这么逼迫我们……就算我在这里点头了,我的同胞恐怕也不会实际出什么力。” 从那军官的眼里射出了一丝阴冷的寒气。 “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你一定想要迁移是吗?好吧,那就让你们迁移吧。” 就在兀兀伊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军官站起身,几步走出了营帐外。 “都站起来!”他对自己的部队喊道,“立刻保护这支部落向南迁移!” “南迁?”兀兀伊的父亲急忙抓起拐杖,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大人,我们是想往西迁移……” “你们没有选择。”那军官说道,“带着整个部落迁入阿兹特兰的城邦,或者在此刻成为我们的敌人。” “迁入阿兹特兰的城邦?”兀兀伊的父亲手一抖,把拐杖落到了地上,“大人,我们习惯了在草原上狩猎野兽,进入森林和丘陵后,恐怕不是很能适应。” “这就和我没关系了。”那军官笑了一笑,“努力一些,总能活下去的。实在不行,不还能够卖身成为奴隶吗?” 兀兀伊的牙齿咬紧了。她知道那军官说的最后半句话才是真正的目的,他们部落一旦离开了草原,就等于失去了所有的财产。进入城邦后,绝大多数人都会因为无法谋生而成为奴隶。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反抗阿兹特兰人的勇气,只能紧紧地握着拳头,把气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怎么了?”那军官眼里射出了一丝凶光,“走,还是不走?” 酋长缓缓地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拐杖。兀兀伊注意到他的身体在不住地发抖。他的头脑已经不如年轻时灵活,只能用缓慢的动作,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但那军官却已经忍不住了:“说,到底走不走!” 酋长一惊,好不容易捡起来的拐杖又落到了地上。 “好吧……”他的声音里带着呜咽,“我们随你走。” (本章完)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7) 兀兀伊的父亲曾是部落最勇猛的战士,在他的带领下,他的部落击败了每一个前来争抢草原的敌人,从未有过失败。 但在阿兹特兰人的面前,他只能选择低头。 当听到那句“好吧”从父亲的嘴里说出来时,兀兀伊几乎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把这群阿兹特兰人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但理智告诉她做不到,不只是她做不到,就算把整个部落所有人的力量都合在一起,也做不到。 当羊群进入狮子的视野中时,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那个军官扭过头往帐篷里一扫,当看到兀兀伊哀切的表情时,他再度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小姑娘,你可没必要哭。这里的所有人都可能成为奴隶,唯独你不会。” 他再度踏入帐篷,伸出手就要去抓兀兀伊。兀兀伊吓得把身体一缩,那军官冷笑一声,毫无怜悯地揪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酋长一惊,急忙就要上前帮忙。但失去了拐杖的他,没走几步路就摔倒在了地上。 “你要干什么?”他在地上瞪着那个军官,用尽力气质问道,“我已经答应迁移到阿兹特兰了,快把她放开!” “慌什么?我对这样的小雏鸟可没什么兴趣。她是为太阳王而准备的。”那军官似笑非笑地回答道,“为了确保领地每一个城邦、每一个部落的忠诚,太阳王需要以联姻保持和你们血脉上的联系。安心吧,她会成为太阳王第七十二的妻子,将来的日子可会过的比你我好多了。” “我……我才不要嫁给什么太阳王……!” “快把兀兀伊放开!放开!” 尽管兀兀伊和酋长悲凄地叫着,但却丝毫没能打动那军官。他拖着兀兀伊走出帐篷,帐篷外的部落民出现了一阵躁动,但那军官只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就把躁动给压了下去。 “放开……放开我的女儿……” 老酋长挣扎着爬出了帐篷,但那军官就像完全没听到的样子,拽着涕肆泪流的兀兀伊大摇大摆地从部落民的面前走过。而那些部落民们则接二连三地低下了头,假装没有看到眼前的场景、没有听到兀兀伊的哭声。 一个咒文的吟诵声忽地轻轻响了起来: “风之母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于我;地之母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于我;太阳女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与我;月之女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于我……” 起初,那个军官依旧没有在意。但随着吟诵的持续,周遭的环境忽然出现了巨变,风停下了她的奔跑,地开始微微地震颤,太阳被乌云遮挡,而月亮只从黑暗中跃出了一小会儿,就同样被乌云遮挡了下去。 自然失去了力量。那些力量化为一股暗流,直涌向军官的后方。那个军官一回头,还没看清什么,就有一个拳头砸上了他的鼻梁。剧痛之中,他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冲击,整个身体就要向后飞去。但在飞出去前,又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利用他飞出去的力道,“喀”地一声把他抓住兀兀伊的整只右手都从躯体上撕了下来! 血流飞溅,乌云下,传来了一个亮如洪钟的声音: “让你放开我的女儿,没有听到吗!” 那个年老的酋长高举着军官的右手站在乌云之下,脸上、脖子、胸口洒满了献血。年老的刻痕已经从他的脸上褪去,弯曲的腰背在此时挺的笔直,浑身的肌肉更是鼓鼓地涨着,宛如一头健壮的公牛。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不间断的低吼之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击着锣鼓。 这是他们这个部落秘传的魔法,能够将自然之力短暂地转化为自身的力量。兀兀伊所使用的也是这个魔法,只是,她的父亲要更熟练的多。 那个军官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他的鼻梁在这一拳之下整个地陷入了面部,右臂更是汩汩地流出献血。他就像一条蛆虫般用肚子在地上挪动,身体混满了血和泥。没过多久,他紧握的拳头就松了开来,死在了地上。 酋长的举动既是号令,也鼓舞了部落民的士气。他们捡起身边一切能够当武器的东西,嗷嗷地叫唤着,向着阿兹特兰的士兵冲去!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阿兹特兰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还没等他们把武器拿到手上,酋长就已经一马当先地冲入了他们当中。他双手空空如也,就在阿兹特兰人以为他准备用拳头搏斗时,却见他把身体往下一压,两只手分别抓住左右两个阿兹特兰士兵的小腿,只一提,就把这两个阿兹特兰士兵倒拎了起来。他旋转着身体,将这两个阿兹特兰人的身体如武器一般挥动,呼呼地像是一个快速旋转的风车。阿兹特兰的武器还没够到他,就被他接二连三地抡飞了出去。 远处忽地抛进来几个火把,落在营帐里,腾起了熊熊的火光。却见洛洛斯带着一小队人从村外冲了进来,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火把,也不管那是他们自己的营帐,甩手就把火把向着阿兹特兰人最密集的地方扔。 混乱之中,阿兹特兰人开始撤退,甚至连那个军官的尸体都来不及带走。 ——但这样的胜利只是暂时的。 撤退的过程中,有下级军官接替了死去的那个将领的位置。酋长只追到村口就已经开始大口地喘气,而阿兹特兰人却在新的将领指挥下,一边撤退一边稳固着阵脚。不多时,追击的队伍被击退,而阿兹特兰人则开始在部落的前方摆设作战的阵型。 火势在蔓延,但部落民已经没有心思去拯救他们的财物。他们被烈火逼出营寨,开始在大平原上和阿兹特兰人对峙。 兀兀伊的部落,所有人口加在一起也仅有五百人,其中还包括老人、女人和小孩。能够成为战斗力的青壮年男性实际上还不到两百人,就这两百人,武器都不齐全。但既然已经选择了交战,那就没有退路。他们将女人和小孩保护在后方,视死如归地面对着阿兹特兰多达三千人的部队。 “酋长,这样下去不行。”洛洛斯紧张无比,“得想一个办法。” “没什么其他的办法。”酋长说道,“就按之前商量的来。” 洛洛斯震惊地看了酋长一眼,但酋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的阿兹特兰军阵,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良久之后,洛洛斯悲痛地点了点头。 “酋长,我一定完成任务。” “父亲!”兀兀伊抓着一根长矛跑到了阵线的前方,“我也来帮忙!” 洛洛斯忽地一挥手,两个部落民就围了过来。他们不由分说,一左一右地拎起兀兀伊,在洛洛斯的带领下朝着西边跑去。 lonelyloliloli神降臨! 对太阳王使用羽衣光线吧!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8) “你们干什么?”兀兀伊生气地挣扎着,“放开我!” 但那两个部落民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拎着兀兀伊向西奔走。兀兀伊使劲地想要挣脱他们,但她只是一个年幼的女孩,部落的狩猎生活让她能够勉强制服一头灰狼,可面对同样过着狩猎生活的两个成年壮汉,在力气上又怎么拼的过? “父亲!”她惶恐地寻求酋长的帮助,“父亲!” 但酋长却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连头也不回。 眼看自己被拖的越来越远,兀兀伊急了,大声质问尾随过来的洛洛斯:“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解释一下!马上给我解释一下!” “兀兀伊,这是酋长的意思。我们要保护着你先撤退。”洛洛斯笑着安慰道,“酋长等一会儿就会追上来。” “开什么玩笑!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兀兀伊使劲地踢着双腿,但这除了给拉着他的两个部落民制造一点小麻烦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从阿兹特兰人的方向忽然传来了奇怪的歌声。兀兀伊把眼神往那一瞥,只看到一个祭司长模样的人带着十来个祭司,举着火把在阿兹特兰人的队列前舞蹈,那宛如咏唱的歌声便是从他们的嘴里发出。 这是阿兹特兰军队在正式作战前必有的仪式。随军的祭司用舞蹈和咏唱祈求太阳战神的庇佑。同时也让太阳战神来见证:这是一场堂堂正正战争。 这个仪式一旦举行,就意味着把阿兹特兰的军人推到了太阳战神见证的决斗场上。任何事态,哪怕是太阳王亲自下令,都没法阻止接下来的战争了。 兀兀伊并不了解阿兹特兰的整个习俗。但那带着几分刺骨严寒的歌声,让她隐隐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恐怖。 “洛洛斯,我们要回去帮忙!”她大声喊道,“父亲已经不再年轻了,他的魔法撑不住多久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洛洛斯的回答完全出乎兀兀伊的意料。兀兀伊愣了片刻,在这片刻的时间里,她依旧被部落民拎着朝西狂奔。 “洛洛斯……你刚刚说了什么?” “酋长的魔法能支撑多久,我比你清楚的多!”洛洛斯抬起一直低着的头,两只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所以我们才要带你走!兀兀伊,你一直说你已经不是小孩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还要我们明说吗?” “我……我……” 大草原上,传来兀兀伊断断续续的、不争气的哀啼。 ——“呐,哭哭啼啼的孩子,可是要被脱掉裤子打屁股的哦?” 突然从后面响起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洛洛斯急忙把头往回一转,那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野草在随着风波荡起伏。 “太慢了太慢了。呐,快把头转回来吧?我在前面了,前面!” 话音刚落,拖着兀兀伊的两个部落民就一个急刹车——在他们回头寻找声音来源的那短短瞬间,有一个人出现在了他们的正前方,而且几乎是贴到了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将近成年,但脸上却还写着十二、三岁的幼气。他浑身上下的衣物都是用灰熊的毛皮缝制的,很厚实。两侧腰间各有一个短短的剑鞘,似乎是插着两把匕首。 这样的一个男孩,如今正嬉笑着看着他们, 洛洛斯警觉地让部落民后退了几步——一以当前的距离,他的匕首非常可能伤到兀兀伊。 “你是阿兹特兰派来的追兵吗?”他问道。 当说道“你是”时,哪个男孩还站在他的面前,但当“追兵”两声落下,那男孩却又忽地消失不见了。与之同时,身后传来了兀兀伊的尖叫声! 洛洛斯吃惊地一回头,却看到那个男孩正蹲在地上,若有所思地拉扯着兀兀伊的兽皮裙子。 “这么漂亮的皮毛,用匕首直接划开太可惜了。东西该怎么脱来着?呐,这东西该怎么脱?” 他抬起头,认真地询问兀兀伊身边的两个部落民。那两个部落民哪能忍的了这个,气急败坏地就用手上的石矛朝那个男孩扎来。却见那男孩“呀”地叫了一声,石矛落下时,不知怎么地就扎到他的前面了。 “呐?这是要决斗吗?是要决斗吗?” 那男孩望着两个部落民,脸上满是喜色。 “我已经很久没有决斗过了。你们部落那个老爷爷用的很厉害的那个魔法,你们也会用吗?呐,你们也会用吗?” “你家长没有教过你不能随便扯女孩子裤子吗?”兀兀伊气的连哭都忘了,满脸通红地捂着自己的裙子,“你是哪里来的混蛋?专门来羞辱我的吗?” “家长?是说老大吗?我看他也经常脱女人的裤子啊?他倒是说过,哭哭啼啼的孩子要被脱掉裤子打屁股。” 那男孩说着,视线继续在兀兀伊的裙子上打转。 “这毛皮太漂亮了,不好用匕首直接划开。要不你自己脱掉,让我打几下屁股吧?” 洛洛斯脸色漆黑地挡在了兀兀伊的面前。 “部落孩子的管教,不需要外人动手。你到底是谁?来干什么?” “不打屁股吗?好啊,那来可以专心地决斗吧!”那男孩笑嘻嘻地跳了起来,“你们是要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呐,你们会那个魔法的对吧?对吧?” 洛洛斯脸色愈发漆黑。他一伸手,从一个部落民手里把石矛给接了过来。 “就算我不会魔法,也是当下整个部落最强的勇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酋长的女儿,别以为我会手下留情。” “咦?原来你不会那个魔法?”那个男孩脸上顿现失望之色,“那就是说只有那个老爷爷会了?我不要和你决斗了,我去找那个老爷爷决斗去。”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洛洛斯生气地吼道,“酋长正在抵挡阿兹特兰人的进攻,怎么会有时间和你这一个小孩决斗!” 但那个男孩却完全没听进洛洛斯的话,自顾自地转过身,将背部完全暴露在了洛洛斯的石矛之下。 “麻烦哎,这群阿兹特兰人看起来有三千多,我一个人打不过。” 那个男孩烦恼地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就在洛洛斯以为他要给自己找台阶下时,那男孩嘴里却忽地飘出了一句话: “不管了,打了再说!” 抛下发愣的洛洛斯等人,那男孩拔起匕首就朝着阿兹特兰军阵冲去。 他速度太快,洛洛斯拦不下来。 (本章完)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9) 阿兹特兰军队朝着部落民发起了进攻。起初,那军势就像是一排排涌起的海浪。随着阿兹特兰人的奔跑,军阵中心向前突出,仿佛破浪而出的鸟喙,两翼向后压下,宛如坚实丰满的翅膀。那一声声尖锐的吼声就像是猎鹰捕食前的长鸣。这只巨大而可怖的雄鹰缓慢而有力地掠过平原,扑向在部落门口抱成一团的羊羔。 就在双方即将触碰之时,海浪就像忽而撞到堤坝一样停止了奔涌。浪花碎裂,数十根投矛从率先冲到阵前的阿兹特兰人手中抛出,向着部落溅去。后方的海浪前赴后继地赶来,成百上千根投矛仿佛化为了一阵雨,朝着部落的阵营里洒落。 不知有多少部落民在这一轮投矛中倒下。酋长不甘心就这样挨打,带着部落的勇士进行了反攻。他们学着样子将手中的石矛掷出,但阿兹特兰人的石矛的尖头是锋利的黑曜石,而他们石矛的尖头只不过是粗粗打磨过的石头,加之前头的阿兹特兰人大多是精锐的武士,装备着厚重的棉甲,这一轮投矛并没起到多少效果。 酋长红了眼,捡起掉落在身边的阿兹特兰投矛,一转手丢了回去,部落民也纷纷学着他的样子将投矛反丢。但这并没能杀灭阿兹特兰人的士气。阿兹特兰人发出了畅快淋漓的喊声。位于最中心的阿兹特兰武士接过随从递来的备用武器,挥舞着杀向了前方的部落民,而两翼的阿兹特兰士兵则掏出了掷镖器和投石索,将飞镖和石子朝着部落民们打出,支援着中央的战斗。 酋长留下几十个人保护后方的老幼同胞,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两百余人朝着阿兹特兰军队发起了反冲锋。 两个持矛的阿兹特兰武士朝着酋长冲来,酋长一手抓住一根矛尖,使劲一甩,将两个阿兹特兰武士连人带矛丢了出去,撞倒一大片人。 “朝着中心那面旗帜冲!”他对部落的男人们大声吼着。他知道被动防守必败无疑,获得胜利的方式仅有一个——插入敌阵中心,斩下敌军将领的人头! 马上又有五个阿兹特兰武士杀向了酋长,酋长暴喝一声,用腋窝夹住了这五根只长矛。阿兹特兰武士想将长矛拔出,但那长矛却像插入了石头一样纹丝不动。他们又想抓着长矛将酋长向后推,但酋长却像一座山一样巍然不倒。却见酋长眼睛一瞪,腰部用力一扭,“咯”地一声,这五根长矛尽数折断了。 “什么都不要管,不顾一切地朝前面冲!”他再度大吼,“不怕死的人,才有机会活着! 又有十七个个人围了上来,酋长疑惑为什么自己会同时面对这么多人,一回头,才发现跟着自己的部落民已经尽数被阿兹特兰人分断阻拦,冲进阵型里的仅仅只有他一人。 酋长对着天空长啸起来,他身子向右一偏,用左边的腋窝夹住了从左边刺来的五根长矛,又连将这五根矛连带着抓住矛的阿兹特兰士兵想左一转,躲过了从右边刺过来的五根长矛,并将它们夹到了右边的腋窝之下。七根长矛朝着他的胸口刺来,他飞起一脚,接连踢飞了五根长矛,并用脚板将剩下的两根长矛踩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酋长再度对着天空长啸,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悲凉,就像是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缘的雄狮。 到此为止了。那十二名士兵齐心协力,将长矛用力地朝前推出,尽管酋长拼命嘶吼着,但身体却还是被一点、一点地向后推了出去。乘着他身体不稳的机会,左右的十名士兵将矛一松,同时中间的两名士兵将矛往上一提,酋长立刻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 年轻时的酋长,能够独自面对两百人的敌军。但他已经老了,纵然用魔法短暂地提升了生命之力,也只不过是回到了年轻时不用魔法的状态罢了。 他听到了自己同胞的悲鸣声。跟随着他冲进来的两百人已经被分割成了二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小队,正和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阿兹特兰人进行着困兽之斗。 他知道,部落要灭亡了。 五百多个部落的同胞,无一例外都会成为阿兹特兰人的奴隶,又或者是阿兹特兰神明的祭品。 阿兹特兰士兵将长矛挥向了倒地不起的他。他无力反抗,只是微微撑起身子,意图透过人群,看清兀兀伊跑到了哪里。 一阵风忽地从他和阿兹特兰士兵的中间掠过! 阿兹特兰士兵们并没看清什么,但酋长却忽地瞪圆了眼睛——他看清了那阵风的原貌。那是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孩,他以惊人的速度从军阵外冲入阵内,以无与伦比的敏捷从人群的缝隙中钻过,一直朝着这边赶来。他蹲下身子,躲过了正准备刺向酋长的数根长矛,速度却没因此而有丝毫地衰减。他手中的匕首随着他的奔跑接二连三地划过了士兵们的脚踝,由于速度过快,那些士兵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伤。 当那个男孩停下来、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几个士兵才应声倒下,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哀嚎。 “呐,老爷爷,你比我预想的要弱哎。” 这是从他嘴里说出的第一句话。 “明明光看魔法还是很强的,是因为使用者年纪太大了吗?伤脑筋,这样的话就算决斗也没意思。” 千军万马的厮杀中,随时都可能毙命。那男孩却若无其事地挠着自己的头发。 “转过身!”酋长忽地大喊了起来。他看到有个拿着马夸威特的武士正从后方悄悄地接近这个男孩。 但那男孩也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挠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办呢……呐,老爷爷,要不你把这个魔法随便传给个什么其他人吧?在那之前,你可得好好活着啊?” 那个阿兹特兰武士将马夸威特挥了下来。那男孩咧嘴笑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匕首随意朝后一架。虽然他完全没看身后的情况,匕首却精准地架住了那个阿兹特兰武士挥下来的武器。 “别担心,老爷爷。我可是受赫尔墨斯加护的。努力了几年也到了精灵级了,虽然不像那个丹一样能把别人的思维全部读个一清二楚,但对我有敌意的人准备怎么攻击,我还是能够读出来的啦。” 说着,他将另一支手上的匕首随意朝后一抛。那匕首就像长了眼睛般直直地朝着那个阿兹特兰武士的眼睛飞去。乘着那武士躲闪的时刻,男孩忽地荡开了马夸威特,一个转身,留在手中的匕首精准无误地穿过了棉甲的缝隙,抹开了阿兹特兰武士的脖子。 酋长惊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谁?” “啊咧?老爷爷把我忘了吗?明明我之前是和老大一起来的。” 那男孩扭过头笑了一笑。 “我叫甘。老爷爷,再坚持一会儿,海斯泰因老大的援军马上就来啦。”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10) 十来个士兵的死亡并不能阻挡阿兹特兰的涛涛攻势。前面的士兵刚一倒下,后面的士兵就紧跟着接替了上来。眨眼之间,甘和酋长又被阿兹特兰士兵给包围。 甘不由得叹了口气:“人有点多啊,虽然能打很久感觉挺不错的,但我是真不想和军团作战,这人挤人的,空间太小,打起来太累了。” 话虽如此,甘的语气却并没有给人一点“他感到麻烦”的感觉。只见他继续看着酋长,说道:“呐,老爷爷,你应该还能站起来吧?我可是能看出来的,你还保留着体力,可别躺在地上偷懒啊?” “这是对老人该说的话吗?” 酋长有些生气地站了起来。他把落在地上的一根阿兹特兰长矛捡起,用指尖试探了一下黑曜石矛尖的锋利,然后就背对着甘摆好了迎击的架势。 “小孩,身后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吗?” “没问题,要是打不过的话,我跑之前会提醒老爷爷一声的。” “这可不叫‘没问题’。” 酋长更生气地吼了一句。但情事已经容不下他们继续闲聊,这一老一小各自迎向了围上来的敌人。转眼间,他们就没入了汹涌的人潮之中。 这一切,兀兀伊等人在远方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小流氓。”洛洛斯不甘地啐了一口,“对兀兀伊动手动脚的,没想到还真有点本事。” “要是能把父亲和族人们救出来,不用他动手,我自己把裙子脱下来都没关系。”兀兀伊不满地盯着洛洛斯,“倒是现在还在外面看着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流氓?” “兀兀伊,我这是为了部落考虑。你只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孩子,我们总得留下几个苗子把?” “那为什么不带他们一起走?”兀兀伊生气地把手指向了躲在阵线后方的女人和小孩们,“难道他们不是和我一样,是女人和小孩吗?” “这不行!几个人的话还可以逃走,人多的的话,阿兹特兰一定会分兵追上来的!” 说话间,战场的形式又发生了变化——阿兹特兰军队的两翼饶过正在交战的双方主力,朝着留在部落后方的老弱病残杀了过来! “这群卑劣的阿兹特兰人!”洛洛斯的眼一下子红了,“我们都还没败退呢!” “洛洛斯!”兀兀伊着急地跺了一下脚,“还不快带我回去救人?” 洛洛斯紧紧地咬着牙齿,似乎随时就要冲回去作战。但他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么回去,能不能救出人不好说。但是我们大概率会死。” 将几口气咽下后,洛洛斯平复情绪,蹲下身子认真地按住了兀兀伊的肩膀。 “兀兀伊,你不怕死吗?” “怕。”兀兀伊咬着牙齿说道,“但是像今天这样逃跑,我生不如死!” 愣了一下后,洛洛斯忽地大笑了起来。随即,他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长矛一举,对一左一右两个部落民喊道:“跟着我冲回去!和那些卑鄙无耻的阿兹特兰人拼了!” “……那个,前面是在打仗吗?” 一个与氛围极不协调的女声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洛洛斯一回头,看到一个女人正朝着这边走来。那大概是个瞎子,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双手在空中凭空摸索,每走一步都跌跌撞撞的。 但不知为何,她前行的方向却恰好正对着洛洛斯等人。 洛洛斯这时候哪有还有心情理会一个盲人,正准备抛下她往回跑,却听那女人又说道: “给我带路的孩子自顾自地跑走了,我有点搞不清方向。那是一个跑的很快的孩子,你们有看到他吗?还有,前面是正在和阿兹特兰人打仗吗?” 询问洛洛斯时,她的头就像所有盲人一样微微偏上地抬起,注视着什么也没有的虚空。 “好像是那个男孩的家属。”兀兀伊低声说道,“洛洛斯,那个男孩在帮我们,我们不能把她的家属丢在这里。” 说话间,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了洛洛斯的跟前。她的头发是艳丽的赤红色,黑色眼罩下的脸颊也微微泛红,嫩白的脖颈上拴着一根作为装饰的铁链。同样的铁链在还拴在她的手腕上、腰上、大腿上。同拴在脖子上的铁链相比,这些其他部位的铁链并非一个圆环,而是一条条垂了下来,每条铁链上都拴着一个小铃铛,随着那个女孩腰部的的摆动,这些铃铛就叮当作响。 这样的服饰并不暴露,但不知为何,却让洛洛斯心里腾起了一股原始而纯粹的欲望。他不想在兀兀伊面前露怯,急忙别过头,回答道:“是用匕首的孩子吗?他往阿兹特兰人的军队里冲进去了。” “太好了,能请你们把我带过去吗?”那女孩说道,“那孩子不在,我有很多事情干不了。” 洛洛斯急着回去帮助部落的同胞,不愿意多谈,就说道:“抓住我的们的手,接下来会用跑的,能跟上吧?” 那女人微微地点了下头,朝洛洛斯伸出手来。但洛洛斯却完全不敢碰。他用眼神示意兀兀伊拉住这个女人,自己则一路朝着部落的方向狂奔过去。 由于拉了一个人,洛洛斯遥遥地跑在了兀兀伊的前方。看到兀兀伊落在后面,洛洛斯心里倒有几分欣喜。 “加快速度,别让兀兀伊跟上来”洛洛斯说道,“我们直接对敌人发起进攻。” “该怎么做?”跟着的两个部落民问道。他们知道就算这三人加入战斗,所能起到的效果也微乎其微。 “从侧翼突袭,只要能造成慌乱就是成功!” 从两翼包抄过来的上千名阿兹特兰士兵已经开始和酋长留下来的数十个男人交战。洛洛斯再无多言,带着身后的两人奋力地朝着阿兹特兰人的侧方冲了进去! “去死吧!阿兹特兰人!” 话音未落,“咔”地一声,鲜血溅了洛洛斯一脸。洛洛斯的身体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他看到数个高大强壮的阿兹特兰士兵转过身面对着他,其中一个士兵手上的马夸威特干净利落地斩断了他同伴的脑袋,两侧镶嵌的黑曜石锯片已经鲜血淋漓。 ——仅有三人的侧翼袭击,是无法对一支军队造成混乱的。 愤怒被恐惧所代替。理智重新回到了洛洛斯的头脑。他颤抖着后退几步,忽地扭头对正奔跑过来的兀兀伊大呼: “快跑——” 那个阿兹特兰士兵伸出舌头舔了舔溅到嘴角边的鲜血。血腥的味道让他兴奋,他示意同伴待着别动,自己则笑着将血淋淋的马夸威特锯剑再度抬起,一刀朝着另一个部落民砍了下去。手起刀落,人头落地。那个阿兹特兰士兵大声笑了起来。这接连两个人头仍不能让他满足,他畅快淋漓地笑着,那可怕的黑曜石锯剑朝着洛洛斯直劈下来! 洛洛斯无可奈何地横起石矛格挡,他在力气上并不输于那个阿兹特兰士兵,甚至还更甚一筹,但木质的矛身被厚重而锋利的黑曜石锯剑砍中,立刻很不妙的“吱呀”响了一声。阿兹特兰武士大大咧咧地将锯剑收回,洛洛斯抓住时机将长矛刺向了那个士兵,可石制的矛尖遇到阿兹特兰士兵的棉甲,根本就难以深入。随着阿兹特兰武士第二次将锯剑挥下,整支石矛干脆利落地断成了两截。 失去武器的洛洛斯慌慌张张地朝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在地上搜寻着着能够使用的其他武器。但阿兹特兰士兵根本就不给她重新找到武器的机会,巨大的黑曜石锯剑追着它一连三次劈砍,每一次都像是要把他拦腰砍断。三次躲闪过后,洛洛斯被晃倒在了地上。他的脑袋被锯剑周边锋利的黑曜石刀片划破,流下来的鲜红血液将他的一半视线给阻挡。而那黑曜石锯剑则毫无怜悯地第四次抬起,照着他的脑袋正中劈了下来。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11) 血流迷住了洛洛斯的眼睛,令他难以躲避敌人的锯剑。最后的时刻,他闭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起来:“兀兀伊!别过来,快跑!” 应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兵器碰撞声。洛洛斯只感到从头上有许多碎块掉落,而马夸威特则迟迟地没有砍下来。当他擦干蒙住眼睛的献血时,他惊讶地发现悬在他头上那把马夸威特的黑曜石锯片已被尽数震断。一把利剑扎入了马夸威特的木质剑身中,显然是震断黑曜石刀片的元凶。 利剑的剑柄处捆着一根细长的铁索,一直延伸向远处那个盲女的手腕。 洛洛斯看到那个阿兹特兰士兵逐渐张大了嘴、听到他发出了略带惊恐的声音:“碎剑术。” 说话之间,利剑在铁索的带动下挣脱了马夸威特,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要被收回到那个盲女的手上的时候,铁索却忽地在空中有力地扭动了一下,下一刻,那个阿兹特兰士兵强壮的身躯“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再一眨眼,他的脖子才汩汩地流出血来。 倒下的不仅仅只有这一个阿兹特兰士兵。随着铁索的舞动,那把利剑在空中舞出美丽而血腥的弧线,将所有面朝洛洛斯的士兵尽数击倒在了地上。随着铁索终于被收回,握住剑的那个盲女已经来到了洛洛斯的身前。 兀兀伊远远地落在后面,显然是也是被盲女的动作震住,忘了跑动。 “你跑的那么快真是太好了。”那盲女嘴角边挂着一抹笑意,“这附近那么多人,你不动手,我都不知道该朝谁出手。” 洛洛斯往发干的喉咙里咽了一口唾沫:“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用铁索系着剑?毕竟我看不见东西,不这么做,遇到密集的长枪阵型或松散的远程阵型都会吃大亏,我丈夫也不会安心放我上战场了。” “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究竟是谁?” “莉莉。”那盲女回答道,“莉莉.米斯特汀。” 洛洛斯没有听过米斯特汀这个姓氏,但碎剑术他却是听到过的。只听他颤声问道:“你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 “奎拉奇里?”莉莉疑惑地反问道,“那是谁?” 见莉莉否认了和奎拉奇里的关系,洛洛斯抛出了第二个猜测,他看着莉莉手上的铁索和铁剑,问道:“你是海斯泰因的人吗?” “是,他是我丈夫——大概。” “大概?” 莉莉没有理会洛洛斯的疑问。把头微微地昂起,将手中的剑朝着一个方向一指: “那里有甘的气息。他正在作战,而且附近还有另一个比较强的家伙,那是敌人的统帅吗?” 尽管惊讶于莉莉是怎么看到这一切的,但洛洛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那是我们的酋长。” “这么说来,”莉莉保持着注视着虚空的姿态,把剑朝着另一个方向一指,“那边那个弱很多、但又比周围的人强一些的,就是敌人的统帅了?” 洛洛斯顺着莉莉所指的方向一望,果如她所言,远方站着敌人的将领。 “从我这边到他那边,中间有你们的同伴吗?” “没有。”洛洛斯回答道,“全都是阿兹特兰士兵,黑压压的一片。” 莉莉点了点头,下一瞬间,她手上的剑就在铁索的带动下朝那个方向的士兵飞了出去! 那将领正为久久拿不下酋长和甘而犯愁,忽地听到士兵跑来报告:“将军!走翼的部队遭到了严重的打击!请求增援!” 那将领不由得骂道:“废物!连一堆女人和小孩都拿不下!还想要增援?” 不等传令兵退下,又是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将军!有敌人正左翼从朝着这个方向杀来!是一个女人!希望能增强该方向的兵力!” “一个?女人?是个强大的魔法师吗?” 那将领理解了发生的事情,准备调动中路的一部分人马去填补左侧的空缺。可还不等他下令,第三个士兵从人群中扑了出来,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将军!有一个女人……” “我知道了!有个女人正朝这边杀来!”那将领吼道,“我马上就增派兵力!” “不是,那个女人她已经、已经到……” 下一秒,一把铁剑飞了过来,从后方贯穿了那名传令兵的心脏。 莉莉从千军万马中一步踏出。她并未奔跑,那慢悠悠的速度宛如在闲庭信步。出剑的速度也慢悠悠的,更像是在宴会上表演舞剑、而非在战场上进行拼杀。但那飞出去的铁剑却一次次以诡异的角度命中阿兹特兰士兵的要害,令人挡无可挡。她的红发在风中分成万千条发丝舞动,与流到地上的千万道血流相映,令人不由得感到一阵胆寒。 “你就是敌人的统帅吗?”莉莉收起铁索,将铁剑重新握回到了手上,“不论你实力如何,我都愿意认真和你一战。” 那将领本来就只不过是临时顶替指挥军队的副职,莉莉一步踏出,他就已被吓破了胆,要不是这是两军交战的重要时刻、而且随军的祭司正在左右盯着他,他早就已经仓皇逃窜。 “我让你先手。”莉莉说道,“出剑吧。” 慌乱之中,那将领忽地注意到,莉莉说话时并没有正对着他、而是微微偏了一些。结合眼睛上的黑布,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盲人。这让他有了几分获胜的勇气。他挥手叫来随从,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马夸威特,冲着莉莉大声喝到:“既然如此,那就和你来一场公平的决战!” 话音未落,他忽地一脚蹿在自己随从的屁股上,把他朝着莉莉蹿了过去,然后又一转身来到几个卫兵的身后,接连把他们推向了莉莉。他自己则偷偷溜到一边,从侧边朝着莉莉发起了突袭! 莉莉闪身避过了所有的卫兵,同时将剑朝着侧方一挥,当即从额尖穿透了那将领的整个脑袋。那将领的脸扭曲着,手上的马夸威特无力地落在了地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你……不是盲人?” “反正现在是什么也看不到。” 莉莉把剑一收,那将领的身体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12) 远处的喊杀声仍在持续,莉莉的周边却一片寂静。她的动作虽然不快,却极其干净利落。阿兹特兰人的将军已经吐血倒地,周边的阿兹特兰人虽然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却迟迟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将军已经死了。 风一如既往地从大地上拂过,地上的厮杀吓走了所有飞鸟,让天空一片寂静。而他们的将军也和天空一样,倒在血泊中,长久地寂静无声。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将军已经被杀了。但他们却依旧无法接受——短短半天的时间,这一支队伍就先后损失了两个将领! “赢……赢了?” 兀兀伊喃喃地念了一句,语气中仍有着几分不自信。从莉莉杀入阵中到敌军的将领死亡,整个过程虽然不能说是“一瞬间”,但对于一场战役而言,仍然是快的离谱。莉莉仿佛就像是从这边一路散步到那边,然后随手从灌木上摘下了一个果子。 寂静过后,就是骚动。而已经被逼到死境的部落民则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打起了精神。 “啊,大姐来了,没得玩了。” 甘意兴阑珊地收掉了手里的匕首。 “就是不想这么快结束所以才把大姐抛后面的,怎么她没人领路都能这么快摸到这里?” 酋长第三次被甘的话给气到。为了部落,他已然精疲力尽。可这“援军”居然是在这里玩! 可还不等他瞪甘一眼,战场的形式忽地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一个阿兹特兰人率先对着天空发出怒吼,随后,越来越多的怒吼声加入了其中。失去将领的阿兹特兰人并没有如部落民预料的那样溃败,而是一个个红着眼睛,更加奋力地拼杀了起来! ——祭司已经在开战前举行了呼唤太阳战神的仪式。如今整个战场都在太阳战神的注视之下,一旦后退,这些阿兹特兰武士在死后将永远无法得到太阳战神的救赎。 ——败给一个五百人的部落是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即使顺利地逃回去,也会被太阳王以军令杀死。哪怕太阳王网开一面,他们也再无法在阿兹特兰帝国生存。 ——最重要的,这些部落民在武器、人数、训练上都远远弱于阿兹特兰人,即使没有了将领,阿兹特兰人也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这三个理由,注定了阿兹特兰人不会在这里退却! 胜利的喜悦被一盆冷水给冲了下去,疲惫感随之涌了上来。部落民的士气甚至比先前更为低落。那些负隅顽抗的小队很快就被暴躁的阿兹特兰人分割成了更小的小块,就像那暴风雨中的礁石,随时都会被涌起的海浪所吞没! 正如暴雨往往伴随着雷电,战场的上空忽地出现了一声雷鸣般的巨响。 让所有人都感到畏惧的魔力在那雷鸣般的巨响中落到战场上。巨大的震颤过后,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十余米宽的陷坑。 尔后,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巨响! 第二个巨大的陷坑出现在了大地上,比先前那个更要靠近阿兹特兰人的军阵。 就在阿兹特兰人四下寻找魔力的来源时,第三个巨大的陷坑烙在了大地上,比先前两个离阿兹特兰人更为接近。这一次,军阵最外面的阿兹特兰人看清了——那并非雷电,而是一股更为漆黑、更为原始、更为暴力、更为纯粹的魔力。 庞大魔力造成的陷坑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大地上,就像是有一个无法用眼睛看到的巨人,正朝逐步着阿兹特兰人逼近。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面战旗。漆黑的旗身上,用猩红的颜料画着一只展开双翅翱翔的血鸦。 这血鸦是海盗王国曾举国信仰的阿萨神族的标志。但在海盗王国改信奥林匹斯诸神后,仍在使用这面旗帜的除了那些顽固不化的反对派外,就只剩下用“用惯了”这个理由随意拒绝了凯旋者提议的那位海盗王国至高王——“英雄王”海斯泰因。 亲手握着这面战旗的正是海斯泰因本人。他全身的铠甲因反射太阳光而闪闪发亮,孔武有力的身躯就像是刚从史诗中走出的英雄。来自高阶阿瑞斯加护的压迫感更是让阿兹特兰人浑身发抖,仿佛亲眼见到了神话中的巨人。 密密麻麻的人群尾随着海斯泰因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他们的铠甲同样反射着令阿兹特兰人害怕的刺目光芒。 战吼响了起来,战鼓响了起来,战争的武器也随着士兵们的奔跑响了起来。 当看到海斯泰因将战旗向着阿兹特兰人挥下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里都明白——这场战役已经结束了。 阿兹特兰人开始溃退。酋长松了一口气,随即软绵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已经别无选择了。” 望着深邃的天空,他发出了一声苍老的叹息。 兀兀伊跪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海斯泰因从她身边走过。那粗犷毛发下野性而又锐利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望着远方,连瞥都没有瞥兀兀伊一眼。 “赢……赢了?” “不。”洛洛斯的声音中带着些悲凉,“刚送走狼群,又来了狮子。” 在这次袭击中,两百来人的青壮年男子仅剩下不到五十人。被保护在后方的老懦妇孺也在阿兹特兰人的袭击中损伤了几乎一半。五百人的部落,仅剩下不到两百了人了。 而村落,也在烈火中烧的干干净净。 ——葬礼就在原地举行。 这群部落民并不挖土将尸体埋葬,也不用火将尸体烧灼。他们仅仅只是取来一些野草,粗粗地往尸体上一铺,就把他们留在了大地上。 由于新的祭司还没有选出,葬礼只能由会一点魔法的兀兀伊来主持。 “地之母神,赐予这些勇士慰藉;风之母神,赐予这些勇士安息……” 将水壶里的水往野草上一浇,葬礼就结束了。也许这些尸体会自行腐烂,又或许在腐烂前就会被狼群吞食。无论怎样,这些曾经的部落同胞都会化为生生不息的自然界的一部分。这片草原上的部落民比任何一个文明国度的人都要清楚——他们来自于自然,并终将回归于自然。 当春天回来时,这些野草或许会再度生根发芽吧。 “海斯泰因在哪里?” 仪式结束后,酋长低声向洛洛斯询问。 “正在等着和酋长你会谈。” “走吧。”酋长叹了口气,“去给狮子喂食。”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13) 如之前所言,村落已在烈火中烧的干干净净。部落民捡起一个还保留着模样的帐篷,用动物的毛皮粗粗补上破洞后撑了起来,这才有了一个让酋长和海斯泰因谈判的地点。 在经历刚刚的大战后,酋长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腰也更弯了,说话的力气也减弱了三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得强撑着精神,不停地点头哈腰,以应付着海斯泰因。 海斯泰因坐在一块石头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酋长。和其高大威猛的身躯相比,年迈的酋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婴儿。 莉莉持着剑站在海斯泰因的身后,蒙着黑布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朝着虚无的上空望着。 “我需要你们在这片草原上布置眼哨。”海斯泰因说道,“一旦发现阿兹特兰人的踪迹,就立刻向我汇报。” “好的。”酋长说道。他说话的力气仿佛也在刚刚的作战中被透支了,每说几个字,就要喘几口大气才能接上。“就是不知道……是哪个范围?” “以你们部落的活动范围为准。其他的范围自有其他的部落负责。” 酋长深深地把头垂下,回应道:“如你所愿。” “我还需要二十至三十左右的部落民随我回去。”海斯泰因说道,“我们对这片草原很陌生,最好能给我的每一个封臣都配一个向导。” “是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吗?” “年纪性别都无所谓。但脑子要灵光,手脚要灵活。” “好的。”酋长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继续回应道,“如你所愿。” “我的要求就这些。在这两天内准备好。” 海斯泰因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准备走出帐篷。酋长慌忙站了起来,从后面叫住了他。 “等一下,海斯泰因……大人。请把这个给、给收下。” 他一边用帐篷支撑着身体,一边哆嗦着把自己的拐杖递向了海斯泰因。海斯泰因这才注意到,在那拐杖的顶端,有一颗指甲大小的、镶嵌在木头里的绿色宝石。 “这颗宝石是流传于几任族长手里的宝物。如果拿去南方的阿兹特兰城邦的话,应该能换回来不少东西……请把它收下,作为我们对你今天所做帮助的回报。” “既然是酋长的信物,那就还是拿在你手上吧。” 海斯泰因敷衍地回答了一句,就走出了帐篷。 “等……等一下!海斯泰因大人!” 酋长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对站在帐篷边的一个部落民说道:“快把东西拿上来!” 三个包裹被抬到了海斯泰因的面前。第一个包裹里是几张动物的毛皮,第二个包裹里是几块风干的肉,第三个包裹里是一些摘下来的果子。 “部落刚刚被火烧了,这是我们现在能拿出来的所有财物……请务必把这些收下,以回报你们今天的恩情。” “收下这些东西的话,你们可不好过了。”海斯泰因说道,“现在你们也是北方联盟的一员了,没必要为这点事向我道谢。接下来对付阿兹特兰时,我们大家还得齐心协力呢。” “北方联盟?我……我们……” “怎么?”海斯泰因的声音忽地变得严肃,“还是不愿意加入吗?” “不……我……我们……” 酋长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他的头久久地垂着,良久,才小声回答道: “好吧……我们同意、我们加入。” 丢下了坐在地上的酋长,海斯泰因大步走向了自己部队的营地。莉莉紧跟其后,依靠海斯泰因的气息独自前行。离开部落一段距离后,她忽地说道:“海斯泰因,他好像很害怕你。” 海斯泰因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鼻子“嗯”了一声。 “虽然是个弱小的部落,但我看这酋长,却是这片草原上最聪明的几个领袖之一了。” “你什么意思?” “你没有收下他们送的礼物。”莉莉苦涩地一笑,“那你是想要什么呢?” “没什么想要的,只是从阿兹特兰人的手里保护了他们而已。” “你调动了数万的军队,半个海盗王国的领主,沿航路修建了大量的根据地,如此耗费国力,最后甚至不惜与阿兹特兰帝国开战,目的竟只是为这片草原上的原住民伸张正义的吗?你是这种老好人吗?” 海斯泰因“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那个酋长真的很聪明。”莉莉继续望着虚无的半空、自言自语,“他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就意味着你期望要得到在这之上两倍、三倍、甚至更多倍的东西。他知道,他付不起。” 海斯泰因不说话,只是进一步加快了脚步,把莉莉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莉莉也不追赶,只是远远地说道:““海斯泰因,我很早就想问了——你是想占领整个文兰吗?” “这里才不是文兰!” 海斯泰因忍无可忍地扭过头,那愤怒的吼声,几乎要震破听的人的耳膜。 “无人居住的富饶土地——那才是传说中的文兰。而这里早就有了原住民、每一个地块都有着原住民,这里根本不是文兰,只不过是此前我们不了解的新的大陆罢了!” 吼完这一句话,海斯泰因仿佛失去力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莉莉摇着头,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呐……海斯泰因,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文兰呢?” “你有去过七丘帝国吗?有亲眼看过康斯坦丁尼耶的城墙和城市吗?” “没有。”莉莉指了指眼睛上的黑布,“就算去了,我也看不到。” “如果你去了,你就会如我一般体会到‘文明’一词的含义。”海斯泰因仰起头,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七丘帝国之于我们,正如我们之于这些部落。做海盗只能占到一时的便宜,但我想要让我的国家真正的强盛起来——不止是这几十年,而是在几百年、几千年后,依旧能够屹立于世界民族之巅。所以我才要寻找富饶的土地……所以我才要寻找文兰!” “……然后,发现文兰只不过是个幻想。” “是的……幻想。每个民族都在尽自己的全力活着,有多少富饶的土地,就养育着多少的原住民。无人但又富饶的土地,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所以你又要重新成为强盗,夺下这片土地。” “从父亲到我,对文兰的探索已经断断续续地进行了十余年……我怎能让这十余年的努力白费?” 海斯泰因扭过头,双目无神地看着莉莉:“今天晚上,来我的帐篷里吧。” 莉莉嫣然一笑:“非得晚上吗?其实这里……” ——“换我来吧!” 莉莉的话还没说完,忽地有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远传了过来。海斯泰因吃惊地扭过头——站在那边不是别人,正是酋长的女儿,兀兀伊。 (本章完)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14) 莉莉没法看到兀兀伊,但听声音,也知道是之前给她带路的那个小女孩。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到兀兀伊身前,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姑娘,你知道我们刚刚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看公狼和母狼在草地上做过。”兀兀伊握紧小手,脸上不知为何透着一股子坚毅,“反正趴在地上就行了,我也能做到。” 莉莉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她的手从兀兀伊的头顶划了下来,细细地捏着她的脸庞。 “似乎也是一个美人胚子呢。呐,小姑娘,我们不是狼,这种事情是夫妻间才能做的,明白吗?” “当然知道!”兀兀伊大声回答道,“我已经做好成为新娘子的准备了!” 海斯泰因不快地“哼”了一声,起身就走。兀兀伊急了,追在后面喊道:“海斯泰因!你等等!今天晚上就让我来……” 莉莉伸手拦住了她。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小姑娘,结婚的事情,等你在长大一些再说,怎么样?” 眼看着海斯泰因走远,兀兀伊握紧小手,身体不住地发抖。但莉莉是看不到这些微表情的,听兀兀伊不再说话了,她安慰性地又拍了拍兀兀伊的小脑袋,然后就站起来,追着海斯泰因去了。 洛洛斯满脸震惊地从兀兀伊的后方走了出来:“兀兀伊?你刚刚那是在?” 兀兀伊低着头注视着草地,身体仍在发抖。洛洛斯缓步来到她的背后,忽地听到从这个小女孩嘴里冒出了那句前不久刚教给她的格言:“‘狮子从狼群中保护驼鹿,一定是因为晚餐不想空腹’。” 洛洛斯惊讶万分:“兀兀伊,你这是想?” “那个阿兹特兰的将军说的没错。只有和强大的掠食者用姻亲关系结成同盟,我们部落才不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驼鹿。”兀兀伊抬起头,眼中透着令洛洛斯生畏的决意,“那么多部落的同胞都因为我不想嫁给太阳王而死了。这一次,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海斯泰因的军营就搭建在部落的不远处。原本是平原的地方,只不到半日就变成了一个搭满帐篷的小聚落,其规模甚至还在原先的部落之上。 数位海盗王国的领主正和海斯泰因挤在同一顶帐篷里,商量着之后的作战方案。 “阿兹特兰人的动作比我们想象中要快,选择坐船沿海岸线南下是一个正确的决断。”海斯泰因说道,“如果从陆路慢吞吞地走下来,很多部落怕是要在阿兹特兰人的威胁下倒戈了。” “赶是赶上了,但我们怕是也很难再做什么了。”一个领主皱着眉头说道,“今天的阿兹特兰先头部队人数大概在三千左右。算上之前遇到的,已经超过万人。但我们截止目前还没发现他们的主力,天知道阿兹特兰人这次一共动用了多少兵马!那是一个真正的帝国,和这些草原上的部落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与之相对的,我们手头的兵力将将一万。从英雄王国调兵来这里作战,实在太困难了。”另有领主分析道,“而留守英雄王国的领主里,有实力远跨重洋支援这里的就只有凯旋者和美发王两人。但阿兹特兰人已经兵临城下,他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话一出,所有领主都纷纷叹起气来。和阿兹特兰人的战争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们立足未稳,还是希望能尽量再往后延几年。现在开战,还是太过突然了。 “这样的人数差距,守这块平原是不可能的了。我们最好还是向北退守,那里工事比较完备,兵力也能得到补充……” “不可。” 海斯泰因打断了这些领主的讨论。 “富饶的地区全在南方,向北退守毫无意义。一万人已经足够了。甘,这里就需要你……甘?甘呢?他在哪里?” 海斯泰因抬头扫视了帐篷一圈,没有看到甘。又拉开帷帐向帐篷外扫了一眼,还是没有看到甘。于是他不满地问道:“甘呢?他又跑哪去了?” “刚刚说是要解手,溜出去了,然后就没有回来过。”守在帐篷外的海盗回答道,“恐怕又是跑哪打猎去了。” “岂有此理!马上把他给叫回来!” 海斯泰因话音未落,忽地看到有一团黑烟正从营寨的一侧袅袅升起,顺着风朝着这边飞来。他当即大怒:“谁在这种时候煮饭?我下了生火做饭的命令了吗?” “不是我们,是部落的一个女孩子,好像还是酋长的女儿。”海盗回答道,“她带了一个装满食物的篮子过来,说要亲手烤点东西给老大你吃,我们不好拒绝,她就在那边生火了。” 海斯泰因皱起眉头,沿着黑烟飞来的方向走了过去。绕过一个帐篷后,她看到兀兀伊正捏着鼻子,使劲地扇着扇子,把烟朝着大帐的方向吹去。而海盗口中那个“装满食物的篮子”空空如也,里面的东西已怕是经全部丢进火堆里当柴烧了。 听到脚步声,兀兀伊把头一抬,见到来得人是海斯泰因,她先是吓得浑身一抖,但马上她又定住了神,强笑着说道:“怎么?受不了了吧?这可是我们部落的秘药。之前我看公狼闻了后,都急的跑去找母鹿了……” 海斯泰因的脸一下子变黑了。 可没想到,兀兀伊居然也在说完这句话后忽地收起笑容,僵在了原地。 “该死,这之后要做什么来着?是该先脱掉裙子?还是先趴在地上?早知道就应该找洛洛斯问清楚的……不对,不能让他知道我把药偷出来了……” 海斯泰因的脸越变越黑。终于,他忍无可忍地朝周围的士兵挥了一下手:“这边在商议军务,怎么能把外人放进来!还不快把她给拉出去!” “等一下,我是来当新娘的!等一下……别、别把我举这么高……” 兀兀伊被赶来的士兵扛起四肢抬出去了。 “看紧这个女孩。”海斯泰因黑着脸吩咐身边的士兵,“别让她再进来了!”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15) 送走兀兀伊,作战会议继续进行了下去。 “要用少数部队对抗大股敌军,关键就在于机动。这和乘船劫掠是一样的道理,不管敌国有多强大,只要在敌人的大股部队赶来前及时乘船撤退,敌人就对我们无可奈何。这种战术你们每个人都应该是很熟悉的。”海斯泰因教育着帐篷里的海盗王国领主们,“其实陆战也一样,敌人的人数再多,也不可能全部挤到一起。只要能够不断攻击其薄弱的部位,就能有效地对敌军造成打击。” 帐篷里的领主们若有所思。有人只是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有人联想到了海斯泰因和拉格纳作战时的战术,当然,也有人觉得这个比喻不是很合理。霍兰达的领主埃里克尔率先提出质疑:“乘船劫掠,哪里比较富有、哪里有重兵把守,这些都是死的信息,是可以提前探查的,所以我们的劫掠才能经常成功。但是敌人现在是在运动中,我们怎么能够找到其薄弱的部位?” “依靠草原上的部落民,就能做到。”海斯泰因笃定地回答道,“敌人和我都在争取各部落的支持,就是这个原因。” “行不通。海上劫掠我们每次都能逃跑,是靠着船只无与伦比的速度。但我们的骑兵并不多,在这草原上,我们和阿兹特兰人都是靠两脚走路的,怎么能够确保及时撤退呢?” 这话刚说完,埃里克尔就觉得自己说多了。海斯泰因是海盗王国的至高王,这么顶撞怕是会惹他生气。他担忧地瞥了海斯泰因一眼。幸好,海斯泰因并没有露出什么生气的表情,只是沉着地回答道:“埃里克尔,你怎么这么死脑筋?这里确实是陆地,但是难道就不是沿岸了吗?” 埃里克尔没有领会海斯泰因的意思:“沿岸?” “河流的沿岸。这些部落虽然四处迁移,但不管迁到哪里,最后的驻扎地都会靠近水源。阿兹特兰人也一样,不管怎么进军,最后的驻扎点也肯定会设置在水源附近。而据我了解,这片草原上正好有一处分布极广、支流众多的水源,密西西比河。” 说着,海斯泰因扫了众人一眼。 “将我们的船只从海洋拖入河流,利用快船的优势,在河流的流域范围内进行机动,就能够打击到绝大多数的阿兹特兰据点。比起马匹,这样不是更迅速么?” 在座的领主们一下子兴奋起来——海斯泰因这个计划所涉及的正是他们最擅长的领域。 “不过……”有人提到,“这个计划需要我们对河流的分布有着相当的了解。从哪个方向进攻、从哪条河道撤退、又将哪里作为据点,光靠这些部落民的口述恐怕远远不够。”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需要精确的地图支持。”海斯泰因的声音不知不觉就重了起来,“你们现在就去把甘给我找回来!捆回来也行!他晚回来一刻,成功率就要降低一分!” 帐篷空了。莉莉撩开帷帐走了进来。从呼吸声中,她判断出了海斯泰因的方位,笑着提起一壶酒来: “军议结束了?要和我喝一杯么?” “不了。”海斯泰因说道,“等甘回来后,我还得马上给他布置任务。” “你的计划我刚刚在帐篷外听了,异想天开,但应该会很有效。”莉莉笑道,“我还以为你会从各部落强行征兵,扩充自己的军力呢。” “这些部落民不适合作为士兵。击垮阿兹特兰后,这些部落民的价值是在草原上为我们蓄养牛羊马匹。” “听着不错。一路走下来,这些部落就没一个掌握了畜牧技术的。就算其中的一部分要进贡给你,他们的生活大概也会比现在来得舒坦。” 海斯泰因的声音阴沉沉的:“关键不是你的想法,而是他们的想法。没有多少人愿意改变自己的生活习俗,更没有多少人愿意平白无故多一个主人。现在他们团结到我的旗下,是因为阿兹特兰。而一旦阿兹特兰被击败,我就成了他们最大的敌人。未来的几十年里,麻烦事绝不会少。” 莉莉轻笑了一声:“那你干脆和这些部落通通联姻如何?把今天那个小女孩、还有其他部落的小女孩,一并都给娶了?” 海斯泰因脸一黑。莉莉的这句玩笑话惹的他有些不高兴了。而莉莉虽然看不到海斯泰因的表情,但却也从海斯泰因的沉默中读出了些东西。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还‘野兽之王’呢。”莉莉用鼻子轻哼一声,“算啦,我去给你暖暖被子,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什么时候进来吧。” 海斯泰因休息的营帐设在大帐的后方,穿过几个士兵的营帐后就到。它和其他士兵的营帐融为一体,从外表看并无什么不同。这是海斯泰因防备夜袭的措施,外人绝难找到其营帐的位置。 但是,在进入营帐前,莉莉却察觉到了什么,嘴角边浮出一丝笑来。 “来人啊。”她故意大声喊到,“把这个帐篷收了,把里面的床褥都换掉。东西有点多,多来一点人!” 营帐里忽地出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莉莉摇了摇头,一步迈入了帐篷,却听里面发出了一声“呀”的尖叫。兀兀伊赤身裸体地缩在营帐的一角,抓着被褥瑟瑟发抖。 莉莉露出了一丝苦笑。 兀兀伊初时很是慌张,但见到没有其他士兵进来后,她就明白自己上了莉莉的当。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里面的?” 莉莉指了指自己眼睛前的黑布:“要找人,并不一定需要眼睛。一层帷帐加一层床褥,对我来说和眼睛前的黑布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小姑娘——倒是你,你是怎么溜进来找到这里的?” “这和你没关系!” 莉莉的身体虽然正对着兀兀伊,但脸却自始至终偏向上空,这让兀兀伊意识到莉莉确实什么都看不到。她放下床褥,开始迅速地穿起衣服,并寻找着逃跑的时机。 “小姑娘,作为姐姐我得提醒你一句,就算成功睡到一张床上了,也不意味着成为他的妻子。如果被当成婢女的话,对你们部落可是一点帮助也没有的哦?” “唔……?这……这我当然早就已经知道了!” 兀兀伊已经穿好了衣服。而莉莉仍杵在原地滔滔不绝: “海斯泰因口味很叼的,你大概是没有机会了。试试从他手下其他有地位的领主、将领上下手如何?不过那也都是些狠角色,没点本事的话……” “都说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一阵不耐烦的喊声后,帐篷里忽地安静了下来。莉莉愣了一下,蒙着黑布的脸就像忽然失去了目标一样,开始四下乱转。 “小姑娘……你去哪了?你在哪里?” 她伸出手,同所有盲人一样上上下下地摸索。她好不容易才摸到了被子,上面仍保有兀兀伊的余温,但兀兀伊已然不在那里了。 她愣愣地坐在了被褥上。直到海斯泰因的声音从入口飘来:“你在干什么?” “呐,海斯泰因……要派甘去画地图的话,需要一个合适的当地向导吧?” “向导?那小子一天到晚惹事,给他当向导,有几条命都不够用的。算了。” “不……”莉莉摇了摇头,“我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了。” “合适的人选?” “就是那个酋长的女儿。”莉莉笑道,“就借这次合作的机会,让部落的继承人熟悉一下我们的生活方式吧。” 第二十章 北方部落(16) 隔天,军营的大门口。 被海斯泰因拉过来的甘,和被莉莉拉过来的兀兀伊,正面对着面,大眼瞪小眼 “这小子真的是什么大人物吗?”兀兀伊小声询问莉莉,“和他搞好关系就能保部落平安吗?” 莉莉蹲下身子,示意兀兀伊把耳朵凑过来。 “别看年龄就比你大一点点,他可是海斯泰因手下的第一高手,还没成年就掌握了精灵级的魔法。虽然现在还没有担任什么重要职位,但可是前途无量,就算将来成为一国之主也没什么奇怪的。要讨好他,也就只能乘现在了。” 兀兀伊看甘的眼神立刻带上了几分豺狼般的饥渴。 而甘也在和海斯泰因抱怨。 “呐,老大,这个小女孩没什么本事的,我才不想和她决斗。” “说了好几遍了,这不是决斗。”海斯泰因呵斥道,“接下来你要做的是画地图,而她是你的向导。不只是你的向导,她还是族长的女儿,所以你要保护好她,听懂了没有?” “真是麻烦……” 甘嘀咕着,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兀兀伊的前方。 “呐,接下来要跑很远的路,你会骑马吗?” 兀兀伊大喜过望:“要骑马是吗?请务必教会我!” “也就是说现在还不会骑吗?没办法了,就用双腿跑吧!记得好好地跟上来!” 一阵风吹过,甘没了踪影,只留下兀兀伊看着一排脚印发呆。 “给我回来!”海斯泰因怒吼一声,“我的命令是什么,那么快就忘了吗?” 一阵风吹来,甘又出现在了兀兀伊的前方。海斯泰因的命令让他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不会骑马就用双腿跑,我觉得这还挺理所当然的……好吧,用马就用马吧。” 他垂头丧气地走到了海斯泰因已经为他准备好的其中一匹马上,解开绳索,翻身骑了上去。 “那个……我学习能力很强的!”兀兀伊兴奋地垫起脚尖望着甘的举动,“只要花半天时间教我,我就能学会的,一定!” 甘往马肚子上一踹,那匹马立刻就朝着兀兀伊飞奔而来。 “好了,别说了,抓住我的手!” “哎?哎哎哎哎哎?” 看到甘在马背上朝自己伸出手,兀兀伊慌乱地将手伸了出去。却见甘一把拉住兀兀伊的手,使劲地朝上一拽—— 并没有把兀兀伊拽到马上。由于兀兀伊不知道怎么配合,她的身体只是被简单地朝前一扯,然后就像一个拖把一样被不停地朝前拖去。 “啊啊啊啊啊!我要努力才行!” 兀兀伊大叫着,用另一只手拼命扯住了马鞍,靠自己的力气爬到了马背上。 海斯泰因无言地望了莉莉一眼,眼神似乎在说:果然还是不行的吧? 当然,莉莉什么都看不到。 甘和兀兀伊合乘一马在大草原上奔驰。天苍苍,野茫茫……兀兀伊哀嚎。 “快停下、快停一下!屁股、屁股要被震成四瓣了!” 兀兀伊双手不停地在甘的身上拉扯敲打,逼迫甘慢慢地把马停了下来。马刚一停,兀兀伊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骑’是那么折磨人的一件事吗。”兀兀伊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屁股,“马的背一直上下颠簸,我差点吧自己的舌头给咬断掉!” “不踩马镫是这样的。”甘依旧骑在马上,回答道,“马跑起来,背肯定上下抖。你看着我是坐在马背上,实际上我是站在马镫上的。” “那……马镫在哪里?” “被我踩着哦。”甘往下指了指,“我骑术也不好,没马镫不行,你就坚持一下吧。” “坚持……到什么时候?” “把这片草原上的河流全部画完。” “会死的!我的屁股一定会被震成肉末的!” 甘脸上露出了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那你上来坐我前面,只要屁股不着地,就不会裂开了。” 兀兀伊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快点上来啦!”甘不满地拍着马鞍,“海斯泰因老大可是为了这次任务派了几十搜索队,硬生生把我从狼群里给拉回来的,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啦。” “呐,甘……你以后是会出人头地的,是吧?” “哈?大概吧?海斯泰因老大也有这么和我说过。” 兀兀伊咬了咬牙齿,似是下定了某种决意:“好,我上来!” 她轻爬上甘的大腿,用双手轻轻勾住甘的脖颈,将身体靠在在甘的胸膛上。 ——“驾!” 甘忽地策动马匹,兀兀伊身体一晃,差点又从马背上摔下去。她吓得像在洪水中抓救命稻草一般用双手死死地抓住了甘的肩膀,甚至连双腿都盘到了甘的腿上,即使如此,她的身体依旧颠簸的厉害。 “还是好晃!不行,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好麻烦哎……算了。”甘把挂在腰间的一捆绳子松了下来,塞到了兀兀伊手上,“用它把我们捆住,就肯定掉不下去了。” 兀兀伊手忙脚乱地用绳子把自己和甘捆到了一起。这下子,两人贴的更紧了,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随甘的心跳而颤动。 “呐,向导,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 兀兀伊面红耳赤、浑身发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甘在说什么:“什么?什么哪个方向?” “水源!这里最近的水源在哪里?” “啊,水源啊,是在那个方向……不过那里的水不能喝,喝了会变哑巴,还会死。这样的泉水在这片草地上一共有三处……呐,甘,这样结束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是吗?” “哈?才不要,你好弱哦。” “怎……怎么能这样!” 在兀兀伊的抱怨声中,这两个小孩向着远方一路赶去。 第二十一章 黑泉(1) 一支队伍在阿兹特兰境内的山地与高原中自南向北地穿行。 构成这支队伍的有八成都是特斯科科邦、也就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部队;另有一成是欧索马里特从岛上调来的士兵,剩下的一成则是来岛上观摩仪式的各邦领主及其随从。整支队伍加在一起,人数在一万五千人上下。 这其中,并不包括艾拉的军队——虽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明确表示希望艾拉也带上自己的部队助战,艾拉却没有同意。艾拉本人倒是在这支队伍里,随行的人员除了艾米和达斯特外,还有一支人数不足百的近卫队。至于参谋团的剩下三人,也不知道被艾拉派到哪里去了。 路程很漫长。 刚开始,艾拉还能在沿途的各个城邦歇脚,洗个澡、喝点酒,再来点当地特色的小吃。但随着不断靠近北方边界,城邦的分布逐渐稀疏,最后完全消失在了漫无边境的沼泽和丛林中。阿兹特兰没有车马,也没有驮畜,运送物资全靠人力背运。有些领主脚上走出了泡,全靠着几个壮汉轮流背运,才得以跟上队伍。 但艾拉是肯定不会接受这种“交通方式”的。她得意洋洋地向这些领主展示“轮子”这一项伟大发明。她往一块木板上装了四个轱辘,让欧索马里特的士兵用绳子在前面一拉,就成了一辆简单的小拖车。她往小拖车上盘腿一坐,虽然矮了些,但却省了不少走路的力气。 这项发明在领主中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但随着深入阿兹特兰的国境,艾拉很快就发现这个“伟大发明”实际上一点用也没有:阿兹特兰的城邦和城邦之间并没有平坦的道路,而是布满了森林和沼泽。轮子在其中的作用完全比不上双脚。七天的时间里,小拖车的轮子就坏了十四次,陷阱泥坑里一百二十一次,因为斜坡和颠簸而把艾拉摔下来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在又一个轮子损坏后,艾拉一怒之下把拖车改成了担架,由八个大汉抬行。虽然简陋到只有一块木板和四根杠子,连护栏都没有,但在高处傲视一群只能用双脚行走的阿兹特兰领主,派头还是很足的。 “纵然要有悲伤和痛苦/纵然要有潮湿和干枯/纵然要有叹息和眼泪,我也要去/于是那蝎人开口说话,对吉尔伽美什:/去吧,吉尔伽美什/允许你翻越马什山/去翻过那群山和山地/愿你的脚把你带回这里,一路平安……” 身为神使,是要不时向众人施以神的教诲的。但艾拉对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所知甚少,只能随便找了本图书馆里的史诗,念着充数。 “然后呢?”时常来艾拉身边聆听教诲的领主马斯特拉迫不及待地问道,“吉尔伽美什见到恩奇都了吗?” 艾拉坐在担架上咳了几声:“说了多少次了,不能从表面的含义去解释神谕。所有神谕都是寓言,要透过故事的表面,去领会深层次的含义……” 同样聆听着教诲的领主提奈克拄着下巴思索着:“我听着像是在指点死后让灵魂从达米克特兰返回人间的方法……” 艾拉不知道这种玩意儿有没有这种深层次的含义。从故事的创作者肯定不知道阿兹特兰这一点,她推测应该是没有。 说话间,整支队伍停了下来,艾拉的担架也被放在了地上。这意味着今天的行军结束,“神的教诲”也暂告一段落了。 “太阳还当头照着呢,正午刚过,怎么那么快就停下来了?” 各领主们疑惑地嘀咕着,但还是乖乖地散了开去。作为神的使者以及随军的祭司,艾拉可以说是这支队伍中头号重要人物,位置时刻都处于整支队伍的正中,能在周围驻扎的只有她自己以及特索索莫克的百人近卫,就连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位置都要更靠前一些。在“教诲”之外的场合,这些阿兹特兰边缘的小领主是不被允许靠近的。 部队刚落定,艾拉就看到达斯特一手拎着一个鼓鼓的袋子从队伍的后方跑了过来。 “徒儿!你看我沿途采到了什么好东西!” 达斯特兴高采烈地打开了左手的袋子,里面是各式各样艾拉叫不出名字的瓜果,红橙黄绿蓝紫,啥色都有;又把右手的袋子一开,里面是艾拉见都没见过的各式野菜,方扁圆尖钩刺,满目琳琅。 “都是沿途采的,新鲜着呢。我推荐这个像弹珠一样小小的的橘黄色野果,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然后这些野菜可以让小女仆炖一锅汤……” 艾拉好奇地探出脖子:“这些都能吃?” “谁知道啊。不吃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吃?” 艾拉听着感觉很有道理。于是她捡起一颗达斯特推荐的橘黄色野果,往嘴里一丢,闭着眼睛品味着:“确实不错,有一股自然的清香,虽然有点涩,但是酸甜的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陛下!你怎么又在这里乱吃东西???” 艾米生气的声音传了过来。艾拉睁开眼,看到艾米正骑着芬里尔朝这边走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显然刚刚经过了剧烈的奔跑。 “怎么了艾米?出什么事了吗?” “能不出事吗?我们现在可是在去和海斯泰因打仗的路上!和陛下的领主,英雄王海斯泰因!” 艾米显然已经急坏了,说话的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一倍。 “我是不明白陛下一路上怎么都那么轻松!你忘了我们这次是来贸易的了吗?难道我们还真的要帮阿兹特兰进攻海斯泰因?刚刚我登上一个山峰,发现我们已经快走出山区了,这不是马上就要和海斯泰因的部队撞上了吗!!!陛下到底准备怎么办?我们甚至连自己的部队都没带来!” “对啊,没带部队来,所以就算打起来了也和我没关系。”艾拉一口一个地吃着橙色小野果,“我就是当个祭司而已,在这里还能刺探阿兹特兰的情报,那不是挺好的么?” 第二十一章 黑泉(2) “唔……”艾米盯着艾拉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不放心,“会有这么顺利吗?” “当然!别看现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士兵比较多,但各邦领主的部队集结完成后,一切就都反过来了。特索索莫克可是我的人,那些领主和阿兹特兰也不是一条心。只要等阿兹特兰兵败,我振臂一呼,当场拿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太阳王,扶持特索索莫克当皇帝,这些领主应该大多都会支持我,阿兹特兰这边就平定了。然后我再和特索索莫克一起出面去找海斯泰因和谈,海斯泰因这边也就平定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愉快地进行贸易啦!” ——“神使大人是要平定什么?” 突然传来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声音吓了艾拉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正从前方朝这边走来。他胸前的花今天换成了黄色,手上还拿着一朵同样形状的花。至于战场上重要的武器和铠甲,则是由身后几个随从托着。 “神使大人,我按惯例来向你问好。”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微笑着朝艾拉欠了欠身。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在表面做做样子罢了。他瞟了眼在艾拉和达斯特面前摆着的食物,意味深长地一笑“ “没想到神使大人会喜欢这些奴隶的食物。” 看到这个蹩脚诗人,艾拉心里就有一股火气。 本来,特索索莫克已经在仪式上宣告了羽蛇神的回归,并且已经暗示了要取代太阳王,改革血腥的祭祀制度。只要参会的领主把这个信息带回去扩散,形式就会对特索索莫克一片大好。谁能想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居然会在这个关头忽然宣布他们也愿意接受羽蛇神为主神? 在当时的情况下,特索索莫克和艾拉的选择只有两种:第一种是立刻就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翻脸,可既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愿意在祭祀的问题上退让,参会的领主就未必会支持特索索莫克;而第二种就是暂时服从随军北上,等待其他的机会——艾拉庆幸自己选了这种。当他们渡过最后的海洋、来到阿兹特兰本土大陆时,竟发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已经在岸边布置了万人以上的兵马,包括船只粮草在内,各种武器装备一应俱全,竟是已经做好了夺岛的准备。 如果战争就那样开始,包括特索索莫克在内的所有参会的领主就会被困在岛上,无法调动本邦的士兵。艾拉和特索索莫克的计划就破产了。 总而言之,由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行动以及比预料中更早爆发的战争,艾拉制止海斯泰因和阿兹特兰战争的目标已经完全成了泡影。她刚刚和艾米说的计划,也是得建立在“阿兹特兰兵败”的前提上了。 不过,艾拉今天毕竟没喝酒。虽然很想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脸上打一拳,但她还是能忍住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嘲讽她乱吃东西,她不仅不生气,反而当即又捡了个橘黄色小果子塞进了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给他看:“好吃!比你给我准备的食物好吃太多了!” 看着艾拉一口一个地吃着果子,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也不多说,只是笑眯眯地欠了欠身:“让神使大人这么觉得,那还真是抱歉。新火仪式临近,祭司是要斋戒的,所以只能安排那些粗糙的食物。” “没有好吃的东西就少在这里说废话!”达斯特不耐烦地挥了下手,“接下来我要用达斯特流独门配方把这些野菜给煮了,可不能让外人偷学去。要没什么事,就快点滚一边去!” “只是告知一下各位:我们已经进入一个当地部落的领地了。现在正在和对方沟通中,神使大人愿意的话,待会儿还可以和我一起去会见当地部落的首领。至于招待的宴会……嗯,神使大人喜欢这些野草的话请随意。” 说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要离去。可走出几步,他却又回过头,笑着地说道: “有件事我想还是和神使大人说一下为好。这种橘色果子,成熟时应该是红色。至于橘色的……一般是动物和奴隶便秘时才会吃的,听说效果还非常不错。” “什……” 艾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知道那边有个隐秘的草堆,如果有什么要处理的请抓紧时间完成。”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说道,“要在会面时出丑,可就不太好了。” “混……混蛋……!是谁说这东西可以吃的来着?” “不要抡拳头!我没说这东西可以吃,只说不吃不知道……我这里有达斯特流秘传止泻药!等一下,把脚放下去!我说别抡拳头,没说可以踩我!” 欣赏了一会儿达斯特和艾拉的打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那个混蛋蹩脚诗人!那些领主的部队什么时候才能集结完成?我忍不了,现在就想和他真刀真枪地干一架!” 艾拉捂着肚子,朝躺在担架上从前方返回的特索索莫克大声吼着。虽然吃了达斯特用杂草制作的止泻药,但在药效起效前,肚子还是每隔一阵子就翻滚。 “恐怕那些部队来不了了。” 特索索莫克和艾拉指的都是参会的领主们各自城邦的武装。这些领主几乎是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强迫着赶往前线,只能用书信的方式要求自己的城邦聚集人马跟上来。虽然沿途他们也在其中几个城邦休息过,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每次都是隔天就催着部队进发,让那些城邦来不及准备士兵和粮草跟随。也因此,虽然有几十个领主随军赶往前线,艾拉所在的这支部队里人数最多的还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士兵。 “来不了了?为什么?他们领主都被带走了,那些城邦难道还能拒不发兵?” “发兵是发兵了……” “那为什么来不了了?”艾拉龇着嘴,一边抵抗着腹中的痛苦,一边继续问道:“半路被伏击了?” “那倒不是,这里还是阿兹特兰的领土,没有谁有胆量在这里伏击我们的军队。” “那是怎么回事!!!总不能都迷路了吧?” “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留下了人给他们带路,但问题就在这里。”特索索莫克神情严肃,“我也是刚刚才了解到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并不是去和太阳王汇合,而是走的另一条路线。那些城邦的响应号召出的兵,却都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留下的人带往太阳王的方向了。” “你说什么???”艾拉惊得完全忘记了肚子的疼痛,“把我们往这个方向带,却把我们的士兵带去了另一个方向?” “如果我没有受伤,肯定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可惜……他现在几乎不把我放在眼里。” 特索索莫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双脚。在被骑士王用钢管打穿后,它们到现在还没恢复。 “现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实力对我们有极大的优势。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总之,来者不善。” 第二十一章 黑泉(3) “这味道越来越不对了。”艾拉眉头紧皱,“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岛上出现开始,就感觉一直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自己城邦的兵力倒不会被他调走,再等几天应该就集结完毕追上来了。”特索索莫克说道:“不过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忽然出现在岛上时,我只是觉得他是那晚袭击的幕后主使。但当发现他在岛对岸安排了上万人的部队时,我就知道我错了——他谋划的东西,一定比我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确实,他把部队预先安排在岛的对岸,怎么都说不通。除非它预先掌握了我们的计划——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们登岛的当晚就受到了袭击,第二天他就在岛上了。甚至连我们会登岛,他都不应该会知道吧?” “这么一说确实如此。”特索索莫克沉思着,“甚至连会有那么多领主被我召集到岛上,他都是不知道的。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对岸提前布置了这么多的军队?” “想这么多也没用。”艾拉摇了摇脑袋,把乱成麻的思绪甩到了一旁,“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和他对着干总没错。他要把我们带在身边,和太阳王分开,那我们就要想方设法和太阳王汇合。” “直接提出离队肯定是不行的。”特索索莫克问道,“神使大人你有什么计划么?” “想不出来!总之就是先捣乱!再捣乱!” “先捣乱,再捣乱?捣乱之后呢?” “然后继续捣乱!捣乱到他忍无可忍的地步!之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见机行事!” 特索索莫克对艾拉的计划感到有点震惊:“那……具体该怎么做?” “具体计划到时候再想吧。”艾拉满脸痛苦地再度捂住了肚子,“又来了……我得先想办法把吃进肚子里的果子给解决掉。” 大约在下午三点至四点左右,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当地部落的首领会面了。特索索莫克虽然行动不便,但也让士兵用担架抬着自己,紧盯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至于其他城邦的特拉托阿尼,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根本就没请他们来。 这是游离在阿兹特兰势力边缘的一支部落。当地首领谨慎地守在部落的入口处,他的身后跟随着十来个强壮的部落民,每一个身上都披着棕色的熊皮。当地的祭司也站在首领的旁边,他的脸上胡乱涂抹着动物的血液,身上带着难闻的草药气息,整个背如驼峰一样耸起,而头的位置比背还要低一些。 见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后,部落的首领微微欠身,行了个礼,然后立刻挺直腰板,说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这次我们部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帝国的一方,也请帝国遵守承诺,免去我们未来五年的贡赋。” 对于这一支部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态度明显比对其他城邦的特拉托阿尼时更为敬重。部落的首领附身向他行礼时,他也认真地还了一个礼。 “穆纳梅内克酋长,在帝国子民中,除了我们特斯科科湖畔的三邦,你的部落是作战最为勇猛的了。”他说道,“有了你们的支持,外寇不足为患。只要战争能够顺利,一切就都好说。” 首领点了点头,然后又向担架上特索索莫克行了个礼。 “特索索莫克大人,上次见面已经是十余年前了。你拳脚上的本事让我甚为佩服,不知这次是被谁所伤?只要你一句话,我会立刻为你讨回公道。”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我轻狂无知,惹怒神使,受伤算是自作自受。”特索索莫克也从担架上爬了起来,认真地还了一个礼,“还请不要再说讨回公道之类的话了。” “神使?”首领有些吃惊,“哪个神?” 不等特索索莫克回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抢在前面,笑着说道:“羽蛇神。特索索莫克把一个自称羽蛇神使者的人带回了阿兹特兰。她这次正随军北上呢。” “羽蛇神?好像有些耳闻。听你们阿兹特兰人说,它好像朝大海的东面离开了,现在终于派了使者回来了吗?”首领朝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后望了望,“她在哪里?能够让我见一见吗?” 闻言,那个驼背的祭司不悦地咳了一声,用沙哑的嗓音警告道:“穆纳梅内克,不要让其他的神接近这里。我们的神明会不高兴的。” “有这个说法吗?”首领扭过头问道,“之前不是也让阿兹特兰人的祭司进来过吗?” “不行就是不行。”那个驼背的祭司说道,“昨天晚上,泉水之神在我耳边倾诉,说有一个邪恶的神正在向这边靠近。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把他拒之门外。” “邪恶的神?”特索索莫克有些不高兴了,“你怎么能如此污蔑我们的羽蛇神?” “冷静些,特索索莫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道,“梅斯卡莱罗部的信仰从来就和我们不和。我们不也一直包容着他们吗?” “你刚刚还说泉水之神要我们和阿兹特兰人协作。”首领询问那祭司,“怎么现在又说对方的神是邪恶的?” 那祭司明显愣了一下。 “不要质疑神的智慧,穆纳梅内克。”他的言语中带上了一丝愤怒,“神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收留阿兹特兰人居住可以,但是不能让对方的祭司靠近我们的神像!” “没必要为此争执。”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调节首领和祭司的纠纷,“虽然那个神使随着我们北上了,但现在她正草地里忙活,并没有跟来。” ——“谁说我没有来!” 忽然响起的喊声吓了所有人一跳。一回头,却见艾拉带着一众城邦的领主哗啦啦地朝这边涌了过来。她一路上前,挥手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往后一推,自己挺着胸站在了那个首领的面前。她原想低头俯视那个首领,给他一点压迫感,可由于首领远比她高大,她只能仰起头,像个小孩子一样瞪着那个首领。 “这是……?”部落的首领皱着眉头问道。 特索索莫克刚想回答,就被艾拉给制止。 “我就是羽蛇神的使者!”她气势汹汹地扫了所有的部落民一眼,“既见神使,为何不拜!”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黑泉(4) 部落一片哗然,就连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也因艾拉的话尬在了原地。首领穆纳梅内克上上下下打量着艾拉,眼里充满了怀疑。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被这个女孩无礼地一把推到后面却不说话,已经从侧面证实了这个女孩的身份了。 “我们不能放任如此放肆的人玷污泉水之神的领地!”那个祭司吼道,“现在就把她给推出去!” 特索索莫克也没想到艾拉会忽然窜出来说这些话。这个部落和阿兹特兰帝国内的其他城邦不一样,是附庸、但又并非完全是。阿兹特兰帝国和这个部落连续交战了数十年,多亏上一任太阳王勇武,这才终于和这个部落签订合约,把他们纳入帝国的势力范围。他们也和其他城邦一样,需要按时向帝国缴纳赋,但不同的是,阿兹特兰帝国在所有城邦都拥有驻军的权力,但在这个部落里却没有。也因此,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才会花半天时间为在此地停留而交涉。眼下大敌当前,是无论如何不该激怒这个部落的。 但艾拉遭受侮辱,特索索莫克也不能坐视不理。那祭司喊要把艾拉推出去,他也只能从担架上坐起来,喝道:“这是我特地请来的神使,不许对她无礼!” “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拜过阿兹特兰的神明。”首长的脸色很不好看,“这应该也是合约的内容之一,我们为此每年都有上缴贡品。”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一旁沉默着没有表态。艾拉突如其来的行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站在艾拉这一边,那就意味着和这个部落为敌。而如果为部落说话,则相当于给了特索索莫克和艾拉一个挑事的理由。他纵使聪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见状,艾拉抓住机会补充到:“不收留就不收留,特索索莫克,我们走!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自己留在这里吧!” 特索索莫克终于心领神会,当即应和道:“既然如此,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和神使大人向东同太阳王汇合,我们就暂时分道扬镳吧!” “等一下——!”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下意识地拦住了转身要走的艾拉。 “怎么?”艾拉问道,“不让我留宿,也不让我走,是想怎样?” 艾米紧张地注视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一举一动,这个蹩脚诗人并不比特索索莫克笨,特索索莫克明白了艾拉的意图,那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当然也明白了。艾米担心他在这里突然撕破脸皮发难,那样,就会演化成最为危急的情况。 ——艾米不知道的是,他们这边不想过快地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起冲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边同样也不想。 艾拉的身后是特索索莫克,是阿兹特兰帝国三大势力的领袖之一,一旦他在这里发生意外,他的城邦必然发难。何况艾拉本人的实力至今不明,充满了疑点。如今大敌当前,能控制住这两人已然难得,谁愿意平白无故地再挑起这么大的冲突。 思索再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当着众人的面给艾拉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对部落的首长说道:“穆纳梅内克,神使大人乃是尊贵之人,并非一般的祭司。即便是我和太阳王,见到她也得行礼。作为阿兹特兰帝国的一员,向她跪拜也未尝不可,对吧?” “绝对不行!”那个祭司在一旁嚷道,“绝对不能让什么羽蛇神进入这里!” “羽蛇神是神,而非恶魔。泉水之神怎会如此忌惮?”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道,“何况,让羽蛇神的祭司进入领地,并不代表你们改信了。只要泉水之神足够强大,一个使者的进入并不会影响什么,不是吗?” 部落的首长看了看身边的祭司,看了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又看了看山下排成长龙的阿兹特兰军队。在长吸了一口气后,他黑着脸对着艾拉鞠了一躬。 “这是对尊贵之人的敬意,而非对羽蛇神的膜拜。”他说道,“其他的话,就请到里面说吧。” 这是一个定居在高山上的部落。部落民用泥和茅草,沿着山路搭建起高低不等的房子。半山腰上有一个较为平坦的地域,在那里,稀疏的建筑一下子密集了起来,围观的人也一下子多了许多倍。 艾拉远远地看到这些建筑的中央有一个用木棍和茅草搭建起来的人像,那人像有两层楼那么高,比其他所有房子都高出一截,身体的部分很健壮,但手却非常细长,不似人形。它面部狰狞,张牙舞爪,动作就像是要把整个部落给吞噬一般,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还不等艾拉细看,那个祭司就生气地冲着艾拉吼道:“把眼睛移开!不许注视我们的神明!” 艾拉倒也没心情细看这个丑陋的庞然大物。她走在特索索莫克的担架旁,低声询问:“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部落?” “一个善战的民族,人数不多,但很难对付。”特索索莫克说道,“他们信仰的是泉水之神,其加护能够让他们用多人合力构建魔法屏障,抵消远超于个人魔法水平的强大的魔法。我们每次都吃这个的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年轻时也随军出征过这里,因为被抵消了魔法,差点被俘。” “抵消魔法?” 艾拉忽发奇想,凑到艾米耳边说了几句话。 艾米吓了一跳:“陛下,我看他们已经很生气了,再做这种事,你真不怕被丢到山下去?” “有内萨瓦尔科约特撑腰,不会的。”艾拉拍了拍艾米的肩膀,“大胆地去做,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去烦恼吧!” 艾米犹豫了一会儿,按艾拉吩咐的去准备了。 整个部落里并没有什么能容纳数十人的大型建筑,而部落的首领也在把艾拉等人带到一处空地后就停了下来。空地的中心摆着一堆巨大的篝火,由于天还没暗,火并未点起。而围绕着篝火,一堆堆茅草铺在地上,供人座下。想来这就是部落用于集会的地点了。 还不等首长客套,艾拉就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一屁股做到了看起来像是首长座的位置上。在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她把手一挥: “别客气,坐,大家都坐!都随意些,别把自己当外人!”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黑泉(5) 艾拉的动作让首领的脸愈发漆黑。但在强吸几口气后,他还是挤出一丝微笑,在艾拉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尬笑着,坐在了艾拉的另一侧。特索索莫克则在众人的搬运下,勉强地盘腿坐到了茅草堆上。随着艾拉来的一众领主则围着篝火挨个坐了下去。 “今天吃什么?”艾拉再度大咧咧你地把手一挥,“快抬上来吧!” 首领黑着脸,似乎马上就要爆发了。却见那个祭司凑在首领耳边嘀咕了几句。首领听完,点了点头,朝几个部落民吩咐了几句话。不一会儿,那几个部落民就用棍棒抬着一只巨大的野猪走了上来。他们把野猪往篝火上一架,也不多做处理,就退了下去 “来,别客气,快吃吧。”首领笑着说道,“再不吃可就要煮熟了。” “唔……” 艾拉看着这只连毛都没褪的野猪,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首领得意地瞥了艾拉一眼,走上前,徒手抓住野猪的腿,一扯,就把半只后腿连皮带肉地扯了下来。血哒哒地滴落到地上,却见首领把腿往艾拉眼前一递,说道:“神使,你先请!” “这……” 艾拉虽然也吃过夹生的肉,但这已经不是生不生的问题了,而是根本就没有烤,别的不说,光是野猪那厚厚的皮,艾拉都不一定能咬的下去。 “怎么?”首领提高声音,“神使是看不上我们的食物吗?” “新火仪式临近,神使大人需要斋戒。”特索索莫克在一旁说道,“把这块肉给我吧。” 首领哼了一声,把那只粗大的腿朝着特索索莫克的方向一丢。特索索莫克接过,用牙使劲地啃了一口,好不容易咬下一块肉来,在嘴里咀嚼了起来。 “神使要斋戒的话,那就没办法了。”那个祭司说道,“我们这里没有准备别的的食物了,请自便吧。” 说着,他也走上前,用祭祀用的石刀从野猪的肚子上划下一块肉来。他得意洋洋地瞥了艾拉一眼,把肉朝自己的嘴里一塞,几口就咽了下去,显然是非常习惯吃这样的生肉了。 这么一来,围着篝火坐着的其他领主们脸色都不太好看了。他们知道这部落是想趁此机会报复艾拉,可这样做,他们其他人也都没东西吃了。 “我懂,入乡随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点了点头,学着首领的样子撕了一块肉下来。他把肉抓在手上,一晃,魔法的火焰从掌心溢出,一眨眼就把肉给烤熟了。他把肉塞进嘴里,一边啃一边看着艾拉,想看她究竟准备怎么办——要是忍下这口气,这各邦的领主可就要对她不满了。 艾拉做了几口深呼吸。部落挑事,她并不意外。倒不如说,她正好借此机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新火仪式临近。”她看着正在吞肉的祭司质问道,“你竟然不斋戒吗?” “斋戒?那是你们阿兹特兰的事情!”那祭司向艾拉炫耀了一会儿手里的肉,“和我们没有关系。” “这样啊。”艾拉往场地外望了望,“艾米,到了吗?” “陛下,来了来了!” 艾米捧着艾拉的阳燧跑了回来。她在艾拉身边一站,把阳燧高高举起,对准了不远处的那个神像。经过一番对焦后,一个闪耀的光点就打在了远处的木像上。 那祭司急的第一个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指着艾米手上的阳燧,冲艾拉吼道:“这是在干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艾拉说道,“只是给神像打上一点阳光而已吧?” “阳光?” 那祭司满腹狐疑地盯着阳燧看了一会儿,可不管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盘子。有看了看神像上面的光斑,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阳光。他还是不放心,又看向拿着盘子的艾米,专注地盯着她手臂的肌肉—— “也不会用来砸的!”艾米在一旁澄清,“我是普通的女孩子!就算砸,我也砸不了那么远!” 那祭司歪着脑袋又看了一会儿,虽然艾拉和艾米说的都是真的,但忽然拿出这么一个盘子,用阳光照射雕像,任谁都会觉得蹊跷。 “神使大人,这不是你之前展示的那个火焰魔法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尬笑着说道,“请把这个魔法收回,烧了对方的神像就不好了。” “火焰魔法?”部落的首领一下子站了起来——用魔法攻击部落的神像,这是足以引起战争的挑衅! “都说了只是阳光而已。你们可有感受到魔法的波动?”艾拉嘲讽地看着部落的首领,“当然,羽蛇神的阳光确实能祛除邪秽。如果是邪秽的话,很快就会燃烧起来了。你们的神该不会因此害怕吧?” 部落的首领闭上眼睛体会了一会儿,确实没有察觉到魔法的波动。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这是魔法,艾拉本人又说会着火,又怎会空穴来风? 艾拉的背后是阿兹特兰,首领不敢随意发怒。瞪着艾拉看了一会儿后,他努力笑了一声,说道:“‘神使’,你这是有意考较一下我们的部落的实力了?” “哪来什么考较。”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再也不敢旁观,连忙出来圆场。在外人的注视下,他也不能直接对自己部队的祭司发难,只好陪着笑脸对艾拉说道:“神使大人,这些都是这次战争的盟友,不要为难他们。” “老二,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特索索莫克哈哈一笑,从担架上爬了起来,“就是一个魔法的比试而已,我和首领以前还比过武呢。我说这样如何——如果神像被烧了,我们帮忙新造一个神像,如果神像没被烧,那神使大人你也别开玩笑了,把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让回给首领,如和?” 部落的首领看了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又看了看特索索莫克,搞不清阿兹特兰内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也不想事情闹大,特索索莫克既然给了台阶,他也只能顺势而下: “也好,让我看看神使的本事。” 这三人各怀异心,但谁也不愿意率先撕破脸皮。艾拉这样挑衅,竟没让他们打起来。 那首领扫了祭司一眼,祭司点了下头,拄着拐杖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他又走了回来,在首领耳边低语:“一百三十七人已在神像旁做好了防御魔法攻击的准备。” 于是,首领冲艾拉笑道:“阿兹特兰和我们交手数十年,太阳战神的魔法从未突破过我们的魔法屏障。就让我们看看羽蛇神的表现吧!” 话音刚落,神像忽然腾起了一缕青烟! “着火了!”从神像的方向传来了慌张的呼声,“泉水之神着火了!”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黑泉(6) 旁观的领主们发出一片喝彩声。而部落的首领则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部落拼死守护了一代又一代的重要神像,就这样被一个不起眼的盘子给点燃了。 “混、混蛋!” 那个祭司急的朝神像的方向跑出几步想去救火,却在半路绊了一跤,背上的驼峰登时化成了一个轮子,咕噜咕噜地让它的身体往前滚了几圈。 旁观的领主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那祭司气急败坏地爬了起来,一边跺着脚,一边指着艾拉喊道:“快把她抓起来!抓起来!” 艾米一惊,急忙挡在艾拉身前,却听艾拉在后面低语: “没事,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他们不敢。” 果然,部落的首领脸色不悦地喝退了围上来的部落民:“抓什么抓!先去救火!” “穆纳梅内克,你们的神被太阳一照就烧了,好像不太对劲啊。”马斯特拉和和提奈克两人在一旁给火上浇油,“是不是该考虑换个神明了?” 部落的首领回头瞪着艾拉,眼里已经有可以称之为杀意的东西了。但在扫了在座的领主一眼后,他还是狠狠地咽了口气,朝艾拉鞠了一躬:“我们技不如人,愿赌服输。” “看吧。”艾拉轻声说了一声,把艾米拉了下来。 “说实话,我对烤你们的神没什么兴趣。”她对部落的首领说道,“能把猪肉烤熟我就很满意了。” 首领扬起脖子,长吸了一口气。最终,他无奈地朝部下挥了一下手:“把这野猪抬下去,换一个好的上来,烤熟。” 旁观的领主们再度发出一片喝彩声。 “我得先去神像那边看看。你们自便吧。” 首领黑着脸站了起来,同祭司一起离开了会场。 他们一走,特索索莫克就拍了拍手,在随处的搀扶下来到了会场正中。 “数十年了,这还是阿兹特兰第一次攻破梅斯卡莱罗部的屏障魔法。”他说到,“让我们为羽蛇神欢呼三声!” “羽蛇神!”“羽蛇神!!”“羽蛇神!!” 特索索莫克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我们的晚餐有了,可是神使大人在斋戒,不能吃肉。各邦有没有其他的食物,能奉献给神使大人?” “???” 艾拉傻了。 “我这里有草木灰玉米饼!” “我让厨子做一份蚂蚁辣椒酱!” “我这里有新鲜的仙人掌!可以拿去煮汤!” 各领主纷纷应和。时间还早、而且作为主菜的野猪也没烤熟,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准备料理。 但艾拉却被这一个个菜名吓的半死。 “艾米……你快去找我师父。”她满脸无助地看着艾米,“让他把那些野菜给我留一些……” 无视各邦领主的欢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一角盯着艾拉,神情极其复杂。这已经是艾拉第二次展示阳燧,如果说第一次是他受伤没有注意,那这一次他就是真的完全无法察觉到魔法的流动。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是魔法。但不论是不是,这个异乡的女人都危险至极。 直到宴会结束,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离开的部落首领和祭司,也再没有回来。 夜晚来临,各邦领主各自走回自己的营寨。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艾拉一边走,一边生气地跺着脚,“我一块肉都没有吃到、一块肉都没用!” “那个蚂蚁辣椒酱……” “蚂蚁肉根本就不能算是肉!我想吃猪蹄、想吃猪肘子!” “陛下只想着吃肉,真好。我可是快被吓死了。”艾米有些后怕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像今天这种挑衅,对面什么时候一拳揍过来都不奇怪!” “怕什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上万大军就驻扎在山脚下,哪有那么容易起冲突。你就把我当成是一个外交大使,再蹩脚的外交大使,那也是代表阿兹特兰帝国。只要努力把两边几十年的外交成果毁于一旦,就是成功!” 一说到这个,艾拉就来了劲。 “这还只是第一个部落,沿途我一个个部落搞过去,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能忍到什么时候。哼哼,让他挟持我!” “那陛下准备怎么摆脱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控制呢?” “管那么多!能捣乱尽量捣乱就好。我今天没吃到肉,明天一早就冲部落去想办法搞点肉来……嗯,那个祭司说梦到有邪神靠近,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梦到有一个恶魔给所有的肉里面下了毒,让他们把所有烧好的肉都送一份给我验毒……我没验好毒,他们就不能肉!就用这种方法把那个祭司饿个一天。你说,那群部落的人会不会气到发疯?” “阿兹特兰的人真的会让陛下吃肉吗……?” “什么吃肉,我那是验毒!验毒,能算是吃肉吗?嘿嘿嘿,每家每户的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那……部落的人真的会乖乖按陛下的指示做吗?” “都说了好几次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他就是那狐假虎威的虎,只要他的军队在,部落就不敢做什么。嘿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直到喝完达斯特的乱炖杂草汤、盖着被子睡了下去、进入了梦里,艾拉还在发着嘿嘿嘿嘿嘿的傻笑。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升起,一阵喧闹声就把艾拉给吵醒了。 “瑞典王!瑞典王!”有海盗在外大喊,“快出来!出大事了!” 军旅之中,艾拉睡觉都是穿着衣服的。听道有人叫喊,她擦了擦眼睛就从地铺上爬了起来。但就这短短的功夫,喊声就又重复了五六次。 “急什么?天塌不下来。” 艾拉揉着眼睛走出帐篷,一眼看到特索索莫克带着各邦领主,还有自己的所有卫队,包括艾米和达斯特,全都在帐篷外。。 艾拉一下子被吓醒了。 “这……发生什么事了?” “很不妙。”特索索莫克严肃地看着艾拉:“部落民们拿着武器,已经把我们包围了。” “哈?他们怎么敢?这里……可是有着上万的军队!” 艾米有些为难地小声回答道:“陛下,没有上万人了。就在昨天晚上,在我们谁都不知道的时候……狐假虎威的虎,抛下我们,悄悄撤走了。”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黑泉(7) “哈?你说什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撤走了?” 艾拉拧了一下自己的脸袋,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随之而来的疼痛以及艾米坚定不移的点头让她意识到这不是梦境、也不是玩笑。 “那可是一万人啊?一万人!就这么从我们身边溜走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的部下昨天晚上已经发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和我们是分开驻扎的,撤走时动静不是很大。不过我一直在提防着他,他的部队一动,我立刻就收到消息了。”特索索莫克心有不甘地回答道,“我是以为他要对我们动手了,马上加强了神使大人周边的防备,谁能想到他会直接撤走,一去不返!” “我刚刚粗粗地数了一下,包围我们的敌人在五千以上!”达斯特有些慌张地说道,“他们似乎是把整个部落都出动了,第一排是青壮年男子,第二排是老头,第三排是女人和小孩。女人小孩都手牵着手整齐地跳舞,好像在施展什么魔法!” “这是梅斯卡莱罗部落的特性!他们部落的每个人都掌握着基础的魔法。虽然大部分都极其微弱,没什么用途。但通过携手,他们可以把魔法的力量成倍地放大!阿兹特兰在这一点上吃过很多亏!” 特索索莫克这么一解释,其他的领主更加慌张了:“该死!这么说来他们已经准备攻击我们了?” 出乎预料的发展急的艾拉在原地团团打转。特索索莫克之前说过,阿兹特兰帝国和梅斯卡莱罗部交战了数十年,这才终于将他们收服。阿兹特兰的正规军尚且如此,她身边这些由各城邦领主的随从、佣人、奴隶拼拼凑凑出来的一千余人杂牌军,就更别想和这个部落抗衡了。 “陛下,所以我说你昨天弄的太过火了!好好的,非要烧对面的神像!” “这不能怪神使大人。谁能想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突然撤军。”特索索莫克连连摇头,“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废了老大劲把我们挟持到这里开,就这么悄悄地离开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各邦的领主在底下议论纷纷,“说不定这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哪怕神使不烧神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也已经和梅斯卡莱罗部约好要除掉神使大人?” 艾拉的眉头越皱越深。整件事情最大的疑点并不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昨晚的撤退。她昨天已经和特索索莫克在讨论中分析过了,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第一次出现在岛上开始,她和特索索莫克就没有猜中过这个男人的行动。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从头到脚都满是疑点。 “等他们完成魔法就麻烦了。”特索索莫克对艾拉说道,“我觉得我们最好抓紧时机,现在马上组织部队突围!” 话音刚落,人群忽然发出一阵惊呼——就在不远处的天空,一道环绕他们整个营地的水幕从地面升起。那自下而上的湍急的水流,就像是把一道瀑布翻了个头。 “糟糕!”特索索莫克脱口而出,“他们的魔法完成了!” “完成了?” 艾拉眯起眼,看着那水幕不断升高、升高、升高,吞噬着天空,并最终在头顶上空闭合。外界的声音在那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水流声和被关在水幕里的众人的喧闹声。 众人惊恐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是什么样的魔法?”艾拉询问特索索莫克。 “一种用于防御的魔法,除了梅斯卡莱罗部最擅长的抵消魔法的效果外,还能让进出水幕的人和物体受到极大的阻力。”特索索莫克说道,“在我们进攻时,梅斯卡莱罗部的人总是会在战线的最前方放这样的一堵水幕。我们的投矛无法穿过水幕,而战士穿过水幕则需要耗费不少力气,极其容易被守水幕后的敌人击倒。” “防御的魔法?”听完特索索莫克的介绍,艾拉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要小看这个魔法!”特索索莫克说道,“神使大人你不知道,就是这个魔法,抵挡了我们阿兹特兰的进攻几十年!” “不,既然是防御的魔法,那就完全不用在意了。” 艾拉扫了聚集在帐篷前的众人一眼,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天还早呢,都聚在这里干啥?都回去好好地睡个一觉吧。” “睡觉?”艾米神色古怪地搭了搭艾拉的额头,“陛下,你没睡糊涂吧?” “是啊,神使大人!”那些领主在下面喊道,“我们正被五千敌军包围,一旦放松,敌人就会杀进来的!” “杀进来?”艾拉耸了耸肩,“他们都把我们包围了。如果有杀进来的胆,还浪费什么时间设置防御的魔法?” “神使大人,我不是很明白。”特索索莫克问道,“你是不是推断出了什么?” “首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有要事离开,这个屏障是保护我们的——是否可能存在这种情况?” “绝对不可能。”特索索莫克说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想陷害我们。” “好,那既然他想害我们,为什么一路上都没有行动?明明他在军力上占了那么大的优势?” “我再怎么样也是三邦同盟的成员之一。他不能明着和我为敌。就算我的城邦实力不如他,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也可能会被太阳王给利用。”特索索莫莫克说道,“还有,他想必也忌惮神使大人你的实力。” “那不就完了。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力,都不愿意和我们正面起冲突。因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力而克制自己行为的这个部落,又怎么可能直接杀过来呢?” 说着,艾拉又打了个哈欠。 “对面估计就是一时脑子发热,不要理他们,该干啥干啥,让对面的脑子冷静冷静。等对面想通了,说不定还会怕我们饿肚子,给我们送点食物过来呢。” 第二十一章 黑泉(8) 穆纳梅内克首领手中握着象征部落权力的骷颅头权杖,在数个身披黑熊皮的部落勇士护送下,沿着水幕巡视了一圈。 “如果我没记错,刚刚这边有几个士兵和我们对峙。”他眉头微微一皱,指着水幕内侧询问附近的部落民,“现在怎么不见了?是对面有防务上的调动吗?” 一个部落民挺着胸回答道:“报告,首领你刚离开没多久,他们就钻进帐篷里了!” “钻进帐篷?他们钻进帐篷里干什么?” “阿兹特兰人最擅长工程学。”一个部落勇士说道,“现在肯定是在准备我们看不到的防御工事。” 话音刚落,离得最近的帐篷忽地传来了一阵喧闹: “大!大!大!” “小!小!小!” “买定离手!一三四,小!” 虽然水幕的水流声很大,但这声音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首领的耳朵,足见帐篷里是有多么热闹。 “防御工事?” 首领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这是对面的一部分士兵在偷懒。”一个勇士连忙说道,“就这样的纪律,完全不足为惧!” “首领你看!有一支部队过来了!”另一个勇士喊了起来,“手上都拿着武器!是准备和我们决战了!” “好,终于来了!”首领将权杖往上一指,“勇士们准备……” “干起来!伐木、耕田!” “嘿呦!嘿呦!” “栽仙人掌,种龙舌兰!” “嘿呦!嘿呦!” “挺直腰杆!” “嘿呦!嘿呦!” “就会有吃、有喝、有衣穿!” “有吃有喝有衣穿呦!嘿哎儿呦!” 水幕里的那支敌军手上拿着锄头、铲子、水桶,一副要下地干活的模样。一边唱着歌,一边从首领的眼皮子下离开了。 “这是要干什么?”首领握着权杖的手在发抖,“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酋长!”部落的祭司开心地从远处走来,“完美无缺的屏障!这群玷污泉水之神的人已经插翅难逃了!” “插翅难逃?你管这叫插翅难逃?”首领吼道,“你听听,伐木、耕田、栽仙人掌,对面这是要住在里面了!” “那有什么关系。”祭司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们不出来,我们就攻进去!” “攻进去?攻进去……攻进去……” 首领将权杖在地面上不停地敲击着,竟是在犹豫不决。 “你在犹豫什么?”祭司催促道,“现在就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首领瞪着眼前的那堵水幕。艾拉在昨天烧毁了他们的神像,整个部落都带着怨气。今天发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撤军,在旁人的煽风点火下,他想也不想就让部落民围了过来。本来,营寨一围、水幕一撑,对面忍不住一还手,冲突立马就会升级成战争。可谁能想到,对面居然会完全不管不顾? 水幕内异常安静,悄无声息。这让首领想到了艾拉昨天展示的那个魔法。在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的情况下,艾拉身旁的一个仆从仅用一缕阳光就烧掉了泉水之声的半个神像。一百三十七个部落顶级魔法师构建起的屏障,竟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这是在小看我们!”一个部落民吼道,“首领,我们杀进去吧?” “杀进去……然后再和阿兹特兰帝国交战数十年吗?” 首领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权杖扔到了地上。他终究是一族之长,冲动过去后,头脑就冷静了下来。但那祭司却暴怒起来,指着他大声吼道:“穆纳梅内克!你准备就这样放过这群玷污泉水之神的家伙吗?” “烧掉泉水之神的是那个自称神使的女人。不要把冲突升级到阿兹特兰。” “女人?那是恶魔!而是是这支军队的祭司!不和这支军队开战,怎么制裁!”祭司吼道,“穆纳梅内克,别说什么和对方决斗的蠢话。那是恶魔!泉水之神昨晚和我说了,我们要集全族之力,才能将她消灭!” “消灭?会的,当然会的。”首领的手指头“嘎”地响了一下,“在泉水之神真正的力量前,任何恶魔都无法遁形。” 在水幕内的中央大帐,艾米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打转。 “敌人攻进来了吗?”她扯开帷幕入出半个头,询问外面的士兵。 “没有!” “再取探!探仔细些!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向我报告!” “艾米,你那么着急干什么。”艾拉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这个问题你今天都问了十七次了。” “能不急吗!陛下说对面不敢攻进来,可要是万一、万一攻进来了怎么办?陛下怎么能这么肯定?” “什么性格的人,做什么性格的事。那个首领昨天忍了那么久,就说明他不是一个莽撞的人。”艾拉说道,“倒是你艾米,快点冷静下来坐下。万一对面过来谈判时发现我们很慌张,那就不妙了。” “冷静……陛下!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冷静下来?” “冷静不下来就翻翻我给你编写的教材。”艾拉又打了一个哈欠,“星图的事情学的怎么样了?找到天空之神乌拉诺斯了吗?你要是能找到,不就能直接杀出去了。” “陛下在说什么鬼话!陛下自己都没找到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找到!” “笨蛋艾米,那么多天了,你就什么都没有学成吗?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能有什么想问的。要说的话,就是陛下给我指出的那颗金牛座34彗星,它的运动轨迹有点奇怪,好像和其他的彗星都不相同……” “好了好了,笨蛋艾米,别说了。听你讨论学术,脑子一下子就大起来了。”艾拉揉了揉眼睛,打断了艾米的话,“也该到时候了,陪我出门巡视一下吧。” “好!终于要督促士兵们坚守岗位了吗?” “是要去督促他们玩忽职守!”艾拉纠正道,“他们要是满脸紧张地站在岗位上,接下来的谈判可就麻烦了。” “谈判?什么谈判?” “报!”一个士兵跑了进来,“水幕被打开了一个口子,对面的首领正带着一支部队朝这边走来!” “攻击我们了吗?” “掀开了我们的帐子,但没有攻击!” “看来对面的魔法已经快撑不住了。”艾拉整了整衣服,“走,去看看他们要怎么找我麻烦。” 第二十一章 黑泉(9) 穆纳梅内克首领带着一群熊皮勇士冲入水幕,在营帐里横冲直撞。他原以为多少会受到一些阻拦,但除了特索索莫克的士兵外,其他城邦的士兵都是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逼到前线来的,本身就无意打仗,如今又接到了对面不动武器就不动手的命令,又怎会多事。看到穆纳梅内克大摇大摆地闯入,竟是无动于衷。 “你们的祭司在哪里?”首领冲着一群躲在帐篷里赌钱的士兵吼道,“快点带我去见她!” 一个有着漂亮金发的帅小伙看背对着他们举起一只手,眼睛任注视着桌面上的赌局:“等一下,等我赌完这一局,再带你们去找我徒弟!” 一个熊皮武士哼了一声,一把抓住那个金发小伙的手,把他拖出来按在了地上,冲着他的脸大声吼道:“快带我们过去!” “急什么!哎呦……知道了知道了,喂!你们记着!这把我还是买小!全部的钱都压上,买小!” 在那个金发男人的带领下,穆纳梅内克首领在众多营帐中穿行。他担心受了埋伏,让勇士把这个男人的手给锁的死死的,一路上,那个男人都不时发出哀嚎。 “痛痛痛痛痛!我说你们真不识相,一大早就那么挑衅,我徒弟是顾念着阿兹特兰和你们的交情,才没有和你们打起来。怎么下手还这么重呢?痛痛痛痛痛!我警告你们,阿兹特兰的神使可是我徒弟!你再这么拧我,会遭报应的!” 首领给一个勇士投去一个眼神:“封住他嘴巴。” 勇士点了下头,从地上抠出一块泥土就要往他的嘴里塞。 “我警告过了啊?警告过了啊?” 那个金发的小伙子忽地把手一抖,抓住他手腕的勇士立时感到手心传来一片扎心的疼痛,他条件发射性地把手一缩,却看到自己的手掌就像被刺猬扎了一样,鲜血淋漓。而那个小伙也乘机滚了出去,拔腿就跑。 “徒弟!徒弟!快出来!那个大首长来见你啦!” 话音刚落,一众领主就从附近的帐篷里钻了出来。把穆纳梅内克首领围在了中心,而艾拉和特索索莫克也各自从两个方向出现在了首领的前方。 首领一愣,立刻明白自己是上了套。那个金发的小伙子故意伸手,就是让他们抓的。 “首领,你怎么来了?”艾拉笑着说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在,你帮我们撑开这个保护屏障,我还准备拿些礼物来感谢你们呢。” 首领把手一横,拦住了蠢蠢欲动的勇士们。他是粗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冲着艾拉吼道;“阿兹特兰的祭司!我们要和你再来一次比试!” “比试……原来是这样吗。”艾拉倒也不感到意外。这群部落既然心有不甘,那自然是不可能白白歇手的,“那你们准备比什么?” “明天夜晚,是泉水之神的神力最强的时刻。”首领说道,“如果你能接受住泉水之神的考验,那你做的一切,我们就既往不咎!” “考验?”艾拉问道,“什么考验?” “很简单。”首领说道,“喝下充满泉水之力的泉水即可。” 艾拉略微感到有些诧异:“就喝一点水?” “等一下!”特索索莫克艰难地从担架上爬了起来,脸色有点不好看,“穆纳梅内克,你说的泉水,该不是指那三眼泉水之一吧?” “当然。”首领正色道,“神使昨天考验了一下我们的魔法水平。那我们今天出题考验一下神使的魔法水平,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艾拉从两人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异样,不由得询问特索索莫克:“那三眼泉水是什么?” “神使你有所不知,阿兹特兰的北方,部落众多,每个部落信奉的神明也各不相同,但不管哪个部落,信仰的神明中都有泉水与河流之神,在一些部落的传说中,水之神司甚至司掌着生命。” 艾拉点了点头。对河流的崇拜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七丘帝国的早期哲学家就有人认为水是万物之源始来着。 “而据我了解,在这草原上,一共存在三处异常的水源。它们被认为是通往生者与死者世界的入口,由生命之神、也就是水之神所把守着。这三处泉水是草原众部落共同的圣地。和哺育生命的水源不同,它们由于过于接近神明,其中蕴含了凡人无法承受的神力。其浑身含死,除非是受神宠爱之人,否则,触者皆死。” “触者皆死?” “没错。”首领接过特索索莫克的话头,“其中蕴含水力最少的是东边草原上的一处泉水,叫做哑泉,喝下这水的人会被剥夺言语能力,然后腹痛难忍而死;蕴含魔力最多的是北方内陆的一处泉水,叫做柔泉,那泉谁连鸟都飞不过去,想要飞过去的,一定会在半途坠空而死;而第三处泉水就在我们部落的山上,叫做黑泉。喝下黑泉的泉水,内脏会尽数溃烂,如果在里面游泳,皮肤亦会溃烂,死状惨不忍睹。” 首领故意把这话说的绘声绘色,听的一旁的领主们都打了一个寒颤。而艾米更是有些害怕地拽住了艾拉的袖子。 “剥夺语言能力,然后腹痛难忍……飞鸟半途而坠……皮肤内脏溃烂……” 艾拉重复着这些话,若有所思。 “穆纳梅内克,你这是什么意思?”特索索莫克瞪着眼睛骂道,“比试比不过我们,就想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下三滥?我们普通人,甚至连感受其中的神力都做不到。但既然是真正的神的使者,总能挺过来吧?”首领回瞪着特索索莫克,“这是我们和神使间的私人恩怨,如果神使挺过来了,我们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如果挺不过,她假装神使,死有余辜。如果阿兹特兰想介入这件事,那就别怪我们无礼了!” “神使大人,不要理会他们!”特索索莫克对艾拉喊道,“阿兹特兰不会让你受到如此欺凌,我这就让我的部下突围出去!” “皮肤溃烂……内脏溃烂……” 艾拉把这两句话重复了很多遍,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点了下头: “可以,这比试我接下了。” 第二十一章 黑泉(10) “陛下!?” “神使大人!?” 艾米和特索索莫克全都吃惊地盯着艾拉。却听艾拉继续说道: “不过,我需要提前拿到一份黑泉的水。现在就要。” “想要泉水?”首领谨慎地盯着艾拉,“你想干什么?” “既然要直接接触到泉水之神的神力,那我当然要提前和它打声招呼。”艾拉说道,“这是基本的敬意,不是吗?” “泉水之神才不会去听邪神使者的话。”一个勇士在首领耳边嘀咕着,“一直以来,都只有我们的祭司才能听到。对面这肯定是想乘机试验毒性。” 首领上下扫了艾拉几眼。他当然也知道艾拉这是想试验毒性。不过黑泉之毒来自泉水之神的神力,他们部落近千年来都没用找到过黑泉的解药,艾拉一个晚上自然不可能找到。 “可以。”他答应道,“我会让部下在今天把泉水送来。明天晚上,就是我们比试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首领就带着勇士们转身离去了。而看到艾拉信心满满的样子,围观的城邦领主们也逐渐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是我太小看神使大人的力量了。”特索索莫克率先说道,“区区一个小部落的泉水之神,羽蛇神自然不可能忌惮。” “那是当然,不过现在可不是夸奖的时候。”艾拉严肃地对特索索莫克说道,“今天晚上请加强守备,准备迎击夜袭的敌人。” “夜袭?”特索索莫克又是一惊,“难道明晚的比试是他们的谎言吗?” “八成会有夜袭,不过就算有,敌人也不会很多。做好圈套让他们上钩就好。” 特索索莫克不明白艾拉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既然神使这么说了,那大概率没有问题。于是他朝围观的各邦领主扫了一眼,带着他们去做防备的部署了。 特索索莫克等人走后,达斯特忽地冲艾拉竖起一根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不愧是我的弟子!假惺惺地提出要黑泉样品,显得真的在准备比试一样。等他们放松戒备时突围,那就会容易的多!” “那是当然,所以师父现在也不要闲着。”艾拉说道,“你去把周边探查一下,找一条最适合突围的路线,然后让我们的近卫做好准备!” “发现?你师父我是谁?别说去探查了,就算让我摸出水幕把那什么泉水顺一份过来,他们也发现不了我。” 达斯特得意洋洋地在艾拉面前吹了一会儿牛,然后就离开去做准备了。 “所以,陛下。”等着两帮人走后,艾米认真地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想要干什么?艾米?你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能骗的了别人,但骗不了我。特索索莫克去安排防御,达斯特去安排突围,也就是说这两路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陛下你呢?你自己把自己安排在哪里?不会真的是想用一晚上解开那黑泉的毒性吧?” “还是瞒不过艾米你。”艾拉苦笑一声,“偷袭可能会有,毕竟我看首领后面的那些勇士全都不是很心服,这不是什么正规部队,难免会有人违背首领的意思自个儿进攻。突围也可能会有,如果我发现解不开黑泉的毒性,这就是备用的方案,不然,我也不可能答应这个比试。” “陛下,我是知道那句俗语:‘凡毒蛇出没的地方,附近必有解药’。可从这些部落民的表现来看,这泉水应该不适用。”艾米说道,“如果解药是很附近就等得到的东西,他们不可能答应给陛下样品。而且那个首领把这泉水的毒性说成是神力,按这种描述,这泉水怕是根本就没有解药。” 艾拉得意地笑了起来。 “只是他们这么以为而已。艾米你忘了?我可是炼金术学院的名誉校长,而是还是当今世界除帕拉塞尔苏斯外最伟大的炼金术师!” “那……陛下有方法造出解药?” “听了他们的描述,我已经有一些头绪了。走吧,去准备一些合适的器皿,给这群原始人来一点小小的炼金术震撼。” 当天夜晚,黑泉的水才姗姗来迟。 艾拉将水倒入一个陶碗里,放在灯光下细细观察。那水澄澈透明,和普通的水一模一样,又扇气嗅了嗅,也没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看上去着就只是普通的泉水,同“黑”字完全不搭边。 “艾米,找个动物试试看。” 艾米点了点头,取出了特地为此捕获的一只绿色克查尔鸟。刚一接触到黑泉的水,那鸟就触电般弹了开去。艾米按着鸟的喉咙把泉水灌下,却见那鸟开始疯狂地跳动,哀鸣也变得声凄切无比,但一时半会儿却倒也没有死去。 “没有部落的人说的那么夸张,得再提纯一下。” 艾拉将鸟暂且抛到一边,将送来的黑泉泉水倒进一个水壶,放在一堆篝火上小心地加热。等水壶里冒出水汽后,她又稍微加热了一会儿就将水壶移了开去,等里面的水冷却了,就再度进行加热。反复几次后,她把剩余的液体从火里拿了出来,倒进了四个碗里。 艾拉往第一个碗里丢了一颗阿兹特兰人装饰用的的金珠子,往第二个碗里丢了一枚从旧大路带来的银币,往第三个碗里放了一支铁箭的尖头,并在最后一个碗里放了一枚铜制的锁。 除了金珠子和银币毫无反应外,其他几个碗里的物品表面都冒出了气泡。 “陛下,你快看!” 艾米捧着那只鸟走了过来。在艾拉进行上述步骤时,这只鸟已经一命呜呼了。艾拉挤开这只鸟的嘴巴,发现里面起了许多水泡。又将鸟解剖开来,里面的内脏如部落的人所说,出现了一丝溃烂的现象,并隐隐有着烧灼的痕迹。 艾拉去干净的水里洗了洗手,然后站了起来。 “陛下,怎么样?”艾米关切地问道,“能用炼金术做出解药吗?” “当然,这群部落的文明程度比我预想中的还要低很多。”艾拉说道,“七丘帝国在一千八百年前就已经发现了这类泉水的解药,而这个部落,却到现在还以为这泉水是神的力量。” 第二十一章 黑泉(11) 一晃,第二天的太阳出来了。 “解药的效果很好,这泉水的成分如我所料。看来是不需要师父带队突围了。” 艾拉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因为熬夜而有些变黑的眼睛。推开帷帐,明亮的阳光就射了进来。 “好困,也不知道在部落的人过来前,还来不来得及睡个好觉。” “不是说晚上比试么?还有整整一天呢,陛下安心睡就好了。” 艾米一边回答着艾拉,一边在帐篷里收拾着东西。 “剩下的黑泉水要倒掉,不能被误喝了;用过的器皿也得好好清洗一下才能再用;这只死掉的克查尔鸟要好好埋起来,第二只活下来的现在就可以放掉了。还有最重要的解药,得好好地收起来带走……” “不,艾米,我们不能把解药带走。”艾拉回头说道,“好好收起来,但是在比试的时候不能用它。” “哎?”艾米愣住了,“不用解药?不是,陛下,你这……那我们昨晚熬夜做解药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进一步了解泉水的性质。但是,如果我用药物解掉了泉水的毒性,会有人说这是药物的力量,而不是我的力量。一旦遭遇这种质疑,我们恐怕会遇到更苛刻的挑战。这种事情在岛上已经遭遇过一次了,不能重蹈覆辙。” 艾拉再度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我现在的身份是神使,那就得用神使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只有让他们对羽蛇神的力量无可置疑,我们能安全离开。” “用神使的方式……?那是什么?” “不用问那么多。艾米,你收好这个。” 艾拉从帐篷的一角翻出阳燧,递到了艾米的手上,自己则打着哈欠躺到了床铺上。可怜艾米拿着阳燧左看右看,看的脑袋都快转冒烟了,这才忍不住问道:“陛下,你认真的?” “呼……羽蛇神曾经也是太阳神,因此用太阳的力量来解毒是非常合理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这玩意儿除了能点火,既竟然还能解毒?” “大概。艾米,我得先睡一会儿,再晚,那群部落就真要找上门来了。” “陛下有信心就好。我还真不知道阳燧有这功能。大概……等一下,陛下,‘大概’是什么意思???” 艾米猛地反应过来,可当她的视线从阳燧上抬起来时,艾拉已经在床铺上呼呼地打起了呼噜。 艾拉的担心是正确的,这一觉,她并没睡好。 才躺下没多久,部落的首领就解开水幕匆匆地走了进来。那个驼背的祭司也尾随在后。艾拉打着哈欠接见了他们。而在艾拉的身旁,是特索索莫克送来的三十余个部落民,每一个都用绳子捆绑着。 ——就在昨晚,这些部落民穿过水幕袭击艾拉的营帐,却被提前做好准备的特索索莫克伏击了。 “泉水之神提前告知了我这一切。” 还不等首领开口,艾拉就抢在前头说道。她的头发因刚睡醒而披散着,声音也因为精神不足而时高时低,但这却让她更像是能够聆听神谕的神使了。 “胡说八道!”那祭司张牙舞爪地喝到,“你怎能听到泉水之神的声音?他又何以会告知你这些事情?” “这就怪了,我明明听到有个声音告诉我,它很期待今天的比试。”艾拉撇了那祭司一眼,“它还告诉我,昨晚的进攻是这些部落民自己的冲动所致,和首领、和部落的其他人都没有关系。这个声音难道不是泉水之神吗?” 这里面不管是哪一件事情,祭司都不可能去反驳。纵使恨得咬紧了牙,那祭司也只能接受了艾拉的说法。 “阿兹特兰和你们是友邦,这些人我会还给你们。”艾拉说道,“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我希望能够把比试提到今天早上、而不是原先的晚上。” 那首领摇了摇头:“我昨天应该说明过了,今天晚上才是泉水之神力量最强的时候。” 艾拉也跟着摇了摇头:“你昨天说明的时候,可没说会有这些人来袭击。” 那首领顿时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昨天晚上,通过你们送来的水,我见到了你们的神。”艾拉说道,“那是一个伟大的神,就连羽蛇神也如此承认。而我毕竟只是一个使者,不是羽蛇神本尊。我想在对我方便一点的时候挑战,它也不会计较吧?” “现在知道害怕了?”那祭司有些飘飘然,“可以,你现在就可以和我们过去。不过告诉你,即使是白天,泉水之神的力量还是无比强大的。你要是承受不住,可还是得做好内脏腐烂而死的准备!” 艾拉笑着摇了摇头:“无妨,神自会保佑我平安无事。” 她煞有介事地让艾米用动物的血抹遍自己的脸、手腕和脖子。然后就一边哼着连她自己都不懂含义的曲子,一边在部落的带领下朝着黑泉的方向走去。 特索索莫克带着阿兹特兰的部队,远远地跟在后头。 那泉水处在山的另一侧,远离部落聚居之地。沿途尚有许多鸟声、虫声,但接近那眼泉水后,这些富含生气的声音就逐渐稀疏了下来,让整个树林都变得死气沉沉的。随着不断靠近泉水,树木愈发萎靡,草地也逐渐稀少,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光秃秃暴露在外的石块。 那传说中的黑泉就被一堆光秃秃的石块包围着,泉水如艾拉昨天所见的那样澄澈透明,和周边枯败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就仿佛突然出现在沙漠里的一块明珠。 部落民丢下艾拉,低着头,对着那泉水喃喃地进行着祷告。艾拉略感无聊地张望了一下四周,可泉水周围死气沉沉的,什么都没有,看了半天,也只看到有一片树叶飘到泉水上,被水波晃荡着不知道送哪里去了。 做完祷告,包括首领在内的所有部落民都后退了一步。又见那祭司走上前,顶着背上的驼峰跳起了难以名状的畸形舞蹈。这之后,所有人一齐朝泉水拜了几拜。这一系列步骤完成后,那祭司这才把水瓢探入泉水里,舀了一大勺水递到了艾拉的面前: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不无嘲讽地对艾拉说道,“现在,马上把它给喝下去!” 第二十一章 黑泉(12) 艾拉瞥了那勺里的泉水一眼,默不作声地将它接了过去。 “你看我们选了夜晚,以为白天的泉水你就能承受是不是?”那祭司继续嘲讽着艾拉,“你错了,即使在白天,泉水之神的力量依旧强大。喝下这碗水后,你就只有半天能活了。” “你误会了。我选择白天,只是因为白天有这个。” 艾拉指了指天上的太阳,然后,她同冲那祭司轻蔑地一笑: “能再问一个问题吗?既然这水喝了就死,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晚上的水比白天的水更强大?而且还是今天晚上最为强大?你们是一年的每一天、每一个时段都有人来这里喝水寻死吗?” 那祭司喝到:“当然是因为我们祭司能感受到泉水之神的魔力!” “是你吗?可你明明连我的火都阻止不了。” 祭司的声音明显停顿了片刻,然后,他更为愤怒地说道: “我确实不行。但是我们伟大的先祖可以察觉到魔力的变动,并将知识流传至今!” 艾拉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原来如此。你们也只是道听途说。” “多说无益。”首领沉着地说道,“你我今天是来比试的。只要你能承受住泉水之神的魔力,我们就承认你是真正的神使。快把水喝下去吧!” “当然,我会把这水喝下去的。” 艾拉把水勺作势一抬,似乎当即就要把水给喝下去。 “陛下?”艾米有些焦虑地在一旁喊了一声。昨晚艾拉弄出的解药,她们是一点都没有带过来的。现在握在艾米手上的就只有那个阳燧,她不知道这有什么用,要生火的话,不用阳燧,用她的魔法就可以。 却听艾拉笑了一声,一滴水没喝,而是把水勺放到了地上。 “你在磨蹭什么?”祭司的话里带着三分的不耐烦和七分的得意,“不会现在才想起向我们求饶吧?” “你们只是道听途说,但我可是能清楚地感受到泉水之神的魔力。”艾拉说道,“这魔力确实非常强,如果我就这么喝下去,必定承受不住。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喝。” “求饶也没用了!”祭司呵斥道,“今天这水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祈求羽蛇神的庇佑了。” 艾拉闭着眼睛在水勺旁坐了下来。 “为了抵抗泉水之神的魔力,我需要一些植物枝叶的辅助。” 艾米见过艾拉制作解药用的药草,艾拉这么一说,她当即答应到:“好的陛下!我马上去摘!” 谁知艾拉却抬起手拦住了艾米。 “艾米,你不行,你是羽蛇神的子民,而这枝叶却必需由泉水之神的子民去采摘。这是必要的。” “我们?”首领哼了一声,“我们可不知道有什么能够起效的药草。你要知道,这是神力,而非毒素,没有任何药物能够起效。” “无需在意植物的种类。泉水之神和羽蛇神已在昨晚立下盟约,你们采集的植物,无论为何,都将作为泉水之神的信物。” 说着,艾拉微微睁开眼皮。 “请不要耍小聪明采有毒的植物。如果有人妄图以凡人之躯破坏两位天神的盟约的话,必遭天谴。” “你在装腔作势地说着什么!”祭司气的直跳脚,“我已经说过了,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听到泉水之神的声音?” “当然可以。”艾拉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因为我是受羽蛇神青睐之人。” “我想你是在等我问‘盟约’是什么意思。”首领冷哼了一声,“但我不会问的。喝下水,一切自有分辨。如果你不是神使,那我也没必要听你废话。” 说着,首领瞥了两个部落的勇士一眼,示意他们去采一些草药。 “随便去采一些常见的叶子,没有毒的那种。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没过多久,一堆植物的枝叶就堆到了艾拉的面前,其中包含的植物种类约有十余种。看得出,那两个部落民确实是随意采摘的。艾米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一堆植物。这里面就没有艾拉昨天制解药用的草药。她不知道艾拉这下该怎么办。 却见艾拉从艾米的手中接过了阳燧,扬声对众人说道: “现在,我要从太阳之上借来羽蛇神的力量,以让泉水之神确认我的身份。” 她调整阳燧的焦点,将光点对准了那一堆植物的枝叶。尔后,从艾拉的嘴里发出了谁都无法理解的吟诵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艾拉手中的阳燧上。如先前一样,无论是从阳燧还是从艾拉身上都没用透出任何魔力,仅仅只有阳光被阳燧反射,照到了地上。 部落民已经知道了,艾拉之所以要求把比试的时间改为白天,就是为了能够借用太阳的阳光。但这太阳的阳光能够起到什么用,他们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部落民在这泉水边生活了一代一代,附近的所有植物都已经被确认过无法解黑泉之毒。何况现在这些植物又是由部落民随意采集而来,不可能出现正好配成药方的情况。难道用太阳照一照,性质就会改变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缕青烟从草堆中冒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一股火苗从中腾起,这些采集来的植物逐渐被卷入了火中。即便已经是第二次看这个“魔法”,部落民依旧感到惊讶无比。虽然火势不大,但只用阳光就点燃植物,不论看几次他们都感到匪夷所思。 又过了一会儿,火势逐渐小了下去,那些采集来的植物被烧成了一堆灰,堆积在了地上。 “你的药草已经被烧没了!”部落的祭司大声笑道,“看来你的那什么羽蛇神,并没有为了你手下留情!” “是植物、还是灰,这些都无关紧要。”艾拉神色平静地回答道,“盟约已经成立。在羽蛇神的魔力下,泉水之神确认了我的身份。这些化为灰烬的植物将作为盟约的见证,帮助我接纳泉水之神的力量。” 却见艾拉用一块麻布把地上那些草木灰打包裹了起来。她在麻布下放了一个碗,将勺中的黑泉水从上极为缓慢地浇了下去,以让水在穿过草木灰后一滴滴的滴入碗中。她将这个步骤反反复复进行了许多次,直到被祭司不耐烦地制止:“你要在那里拖时间到什么时候!” “现在就可以了。” 艾拉瞥了那祭司一眼,举起碗,放在嘴边一饮而尽。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黑泉(13) 空气仿佛完全静止。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艾拉手中的水碗上,紧张的甚至忘记了呼吸。 随着最后一滴水被灌下肚子,艾拉的手腕忽地一抖,将碗摔到了地上。在几声痛苦的咳嗽声中,她抓着自己的喉咙,慢慢、慢慢地蹲到了地上。 那个祭司激动地把双手朝天空一举,差点没喊出声来。 “陛下?陛下?”艾米在一旁关切而又焦虑地问道,“你没事吧?” “量没控制好。咳咳……还是有一点……不舒服。” 话音刚落,艾拉忽地白眼一翻、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她死啦!” 那个祭司再也难抑心中的兴奋,大声喊了出来。他在部落民前来回走动,每走几步就高兴地将手高举一次,喊道: “她死啦!她死啦!” 艾米急的一下子扑到了艾拉的身边,不等仔细查看,艾拉的死状就让她的眼里失去了高光。 “神使大人!” 阿兹特兰人抬着特索索莫克从后面冲了上来。不等来到艾拉身边,特索索莫克就从担架上翻了下来,朝着艾拉爬去。他的阿兹特兰武士一字儿排开来,拦在了艾拉和部落民中间。 而那祭司的依旧没有平息下心中的激动,他的走动逐渐变成了奔跑,一边跑,一边激动地继续高呼着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受祭司的影响,那些部落民也跟着欢呼起来,赞颂着泉水之神的伟大。 特索索莫克麾下的阿兹特兰武士脸上逐渐露出了愠色。见状,部落的首领示意部落民安静下来,然后对着特索索莫克喊道: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们。这是一场公正的比试。是由你们的祭司自己挑起、自己接受的。特索索莫克,如今胜负已定,我保证你们剩下的所有人都能安全离开这里。我还会给你们物资上的帮助,我部落的勇士也会保卫你们的安全。希望这场比试,不会影响我们和阿兹特兰之间的盟约。” “盟约……盟约……” 特索索莫克气得咬紧了牙齿。这个部落是阿兹特兰帝国的盟友,但却并不是他特索索莫克的盟友。艾拉一死,他取代太阳王的所有的计划就都化为了泡影,而在营地的各邦领主,也不可能支持他了。 却听艾米忽地在一旁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陛下,你再敢给我装死,我就要用火烧你了。” “咕啊!”艾拉怪叫一声,整个人从地上坐了起来,“泉水之神?泉水之神你还在吗?” 在惊呆了的众人眼中,艾拉迷茫地扫视着四周,就像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般。 “我……回来了?回来了……嗯,回来了。” 她用极为夸张的幅度点了点头,随即站了起来,分开了阿兹特兰的士兵,来到了首领的面前。 “如约定的,我已经喝下了泉水。”她说道,“还想继续比试什么吗?” 首领用惊愕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艾拉。这个喝下致命黑泉的女孩何止是还活着,就算用生龙活虎来形容也完全不为过。即使是他,此时也只能吞吞吐吐地问道:“你刚刚……不是已经死了吗?” “泉水之神并没有攻击我的意图。在羽蛇神的庇护下,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没有敌意的神力而死呢?”艾拉幽幽地回答道,“你们不是说这里是生者与死者世界的入口吗?我只是通过入口去了一趟幽冥,和你们的泉水之神聊了会儿天而已。” “聊天?你?”那祭司用发抖的手指着艾拉,用同样被气的发抖的声音说到,“又在胡言乱语,你这种邪神的喽啰,凭什么能和泉水之神会面?我……我……!” “我忍受住了黑泉的神力,穿过了两界的通道,凭什么不能和泉水之神会面?”艾拉不屑地瞥了那个祭司一眼:“连泉水之神的神力都感受不到的你,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我……你……” 那祭司被艾拉的话噎住,气急败坏地扭头对首领喝到: “穆纳梅内克,马上下令抓住这个神棍!把她在这个圣地就地正法!” 谁知,那首领却摇起了头:“这可不行。” “不行……穆纳梅内克,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祭司指着首领,声音愈发地愤怒,“如果你背叛泉水之神,神就会把你永久地逐出部落!” 这是最为严厉的威胁。祭司并没有放逐首领的权力,但一旦部落信奉的神明借祭司之口下达了明确的神谕,那么整个部落的所有人都会站在首领的对立面。在这种意义上,祭司才是整个部落拥有最高权力者。 但这一次,首领却没有听从祭司的话。他看着祭司,这么说道: “这个女孩之前说了‘泉水之神和羽蛇神’的盟约,最好再去确认一下她的话是不是真的,以免违背了神的旨意。能麻烦你再去确认一下吗?” “确认?当然可以。”祭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为我准备祭祀用的牲畜,我以舞蹈引来神言……” “不,不是舞蹈。”首领摇头说道,“这个女孩声称通过两界之门见到泉水之神,我们最好也这么试一下?” “我们……穆纳梅内克!你我终究只是凡人,怎能妄想通往神的世界?又怎能实现?” 听到这番争论,艾拉不失时机地提起了那一袋草木灰。 “我护身用的物品就在这里。你们要用的话就尽管拿去用。泉水之神刚刚说了,它也很想见见它的信徒。” 那祭司畏缩地退了一步——艾拉的眼神让他害怕。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些杂草焚烧后的粉末,并不能给他同样的帮助。 “你就按那个女孩刚刚做的步骤去做。”首领鼓励道,“羽蛇神的人既然可以,你是泉水之神的仆人,一定也能办到。” 祭司用发抖的身体在原地转了一圈,眼神从部落民身上一个接一个地扫过。从那些部落民热切而又期待的眼神中,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好……好……我现在就去试试见泉水之神。” 他用颤抖的声音,独自对着泉水做了祷告。然后,他顶着背上的驼峰,孤零零地跳起了难以名状的畸形舞蹈。做完这一切后,他舀起泉水,学着艾拉的样子把泉水从草木灰中淋过,并在下方接住了滤后滴下来的泉水。 他学着艾拉的样子将泉水一饮而尽,可还没喝下一半,它立刻就抛掉碗,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咙。不久,他又面目狰狞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哀嚎起来。 第二十一章 黑泉(14) “泉水之神……我是你的仆人啊……是你最忠实的仆人啊!” 那祭司在地上祈祷了好一会儿,可痛苦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加剧了。他的喉头肿胀了起来,声音也逐渐变得嘶哑。意识到自己可能即将被自己信仰的神“拖入幽冥”,他吃力地站了起来,扶着一个部落民的肩膀,吃力地走到了艾拉的面前。 “我只是凡人,无法经受住泉水之神的神力。请神使大人出手,解救我于危厄之中!” “看来羽蛇神不怎么喜爱你们。”艾拉瞥了那祭司一眼,“既然它不愿意给你庇护,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那祭司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他还没有死,甚至意识都还非常清醒。但“马上就要死”的念头,比真正的死亡更令人恐惧。 “救救我……救救我……” 他拉着艾拉的衣服,悲切地祈求着。 艾拉摇着甩开那祭司的手臂,从地上将草木灰重新捡起。看着痛苦万分的祭司,她不由得对这个部落产生了一丝怜悯——在被她多次用来滤水后,这个袋子里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白色的晶体。但凡对炼金术有那么一点了解,他们就应该知道,这袋‘草木灰’,在艾拉交给祭司时,已经完全是其他的东西了。 但是,竟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民察觉到这件事情——炼金术的入门操作,在这群部落民的眼中,却是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神术。 “救救我……救救我” 那祭司悲切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虽然他已明白,这种祈求没有任何效果。 部落的首领自感脸上无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吧,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你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想去哪里,你就走吧。”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赶我走呢?”艾拉说道,“我说了,泉水之神和羽蛇神已经立下了盟约。你们采集的草药作为泉水之神的信物,保护了我。难道我们不该也结一个同盟吗?” “我是不很明白你的意思。”那首领疑惑地问道,“我们和阿兹特兰不是已经定下同盟了吗?” “我说的是和羽蛇神立下盟约,而不是和阿兹特兰。”艾拉意味深长地看着首领,“你不能理解其中的差别吗?” 那首领搞不明白阿兹特兰的情况,疑惑地摇了摇头。 “阿兹特兰目前的主神是太阳战神。”特索索莫克让手下把自己扶了起来,“现在明白了吗?” 那首领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震惊。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吗?我……原来是这样吗?” 在和首领交涉的时候,那个祭司的求救声依旧断断续续地传来。看着那个祭司,艾拉叹了口气。 “好啦好啦,虽然羽蛇神和泉水之神都救不了你,但很幸运,我除了是神的使者外,也是一个人类的学者。就用人的方式来救你吧。” 说完,她扭头吩咐艾米道:“回去帐篷,把药拿来吧。” 首领满脸诧异:“你刚刚说什么?药?什么药?” “能够帮助我们抵抗泉水之神力量的凡间药物。” “你怎么会有这种药?” “昨天晚上赶工制作出来的。” “你怎能做出这种药?而且还只用了一晚上?” 艾拉没说一句话,那首领就更诧异一分——艾拉用神的力量抵抗了神的力量,他尚且能够接受。但用用凡间的药物去抵抗神的力量,他接受不能。 这样的反应,让艾拉更加觉得可悲。 “穆纳梅内克,你是叫这个名字吧?”她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是羽蛇神的使者吗?” “当然是因为受到神的喜爱……” “错了。是因为知识。我以凡人之躯,通晓了神之智慧,所以才能在凡间代行羽蛇神的意志。”艾拉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相信凡人的智慧吧。总有一天,你们也能拥有抵抗这股黑泉的力量。” 首领目瞪口呆地跪倒在地。随着他的动作,部落的所有其他人都跪了下来。怀着尊敬与畏惧,他们颤抖着、将身体匍匐在了艾拉的面前: “神使啊……请宽恕我们的罪过。” 没过多久,解药被艾米取了回来。随着解药被喂入祭司的口中。那祭司的症状稍稍减缓了些,虽然依旧很痛苦,但大概是不会死了。 这之后,特索索莫克和穆纳梅内克首长在黑泉旁歃血为盟。乘着他们的注意力转移的时机,艾米小声地询问艾拉:“陛下,我还不是很明白。阳燧的火为什么会那么强力?” “强力?” “这群部落民采集来的药草和你昨天晚上使用的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你用阳燧的火一烧,就能解毒了?是因为太阳阿波罗的光比普通的火更为纯净吗?” 艾拉忍不住敲了艾米的脑袋一下。 “笨蛋艾米。这群部落民上当,你怎么也上当。要在白天、要用阳燧,这不摆明了都是装腔作势骗人的吗?” “咦?陛下的意思是?” “就算在晚上、用普通的火、或者直接让艾米你用火烧都没有问题,那都只是用来表演的。剑术一百式的核心要义之一,就是把敌人的注意力集中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艾拉蹲到地上,拔出了一堆草。 “解毒的关键,其实就是焚烧后的草木灰。水通过草木灰后,会出现一种神奇的性质。而且,和植物的种类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这个我只知道,这种东西可以让面粉发酵,用来做面包……” “其实阿兹特兰人也会用它来发酵玉米面。但是他们和艾米你一样,只会用来做饭,却不知道他们在炼金术上的性质。”艾拉说道,“而且,完全可以用普通的火得到的东西,我却以释放战俘为代价、用阳燧借用太阳的火点燃。搞的那么夸张,他们就更想不到,这真的只是他们平时做饭用的、最为简单的草木灰了。” “唔……所以草木灰为什么就能解黑泉的毒?” “我不知道。” “嗯?” 等着回答的艾米微微呆了一下。 “硝、硫、硇砂,这是让金属嬗变必备的磨,是哲人之手上的王冠、星星和太阳。它们是一切金属主人,在我的操纵下,它们的力量甚至能够将黄金磨碎。但炼金术师们却很早就已经发现,拥有如此力量的它们,却有着一个虽然卑贱、但却有效的天敌——就是这草木灰。没有人能解释其中的缘由。贾比尔的二要素理论不行,帕拉塞尔苏斯的三要素理论不行,亚里士多德的四元素理论同样不行。我只知其有效,却不知其为何有效。” 说着,艾拉苦笑了一声。 “艾米,这是我第三次提醒你了——在学术上,千万不要把我当成神。”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神的使者(1)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些天里,通过各地传来的消息,艾拉大致搞清了目前的状况:太阳王率领的阿兹特兰主力正在沿平原的东部北上,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率领的一万阿兹特兰军正在从平原的西部北上。虽然走的路线不同,但两者的行军目标都是草原北部的一处大湖,也就是阿兹特兰在战争前探查出的海斯泰因的据点所在。 另外还有消息说,这一次太阳王动用的军力,各路人马加在一起,约在十三万以上。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时,艾拉极为震惊。但当部落的首领介绍说这个平原极其宽广,几乎和一整个阿兹特兰帝国的国土面积相当时,艾拉就觉得太阳王动用的军队数量很正常——。如此的长途作战,这十三万人里,怕有十万都是后勤运输部队。 为了确保补给线,沿途的这些部落就成为了双方必争的要点。阿兹特克发起这次战争,有一半的目的都是为了稳固对这些北方部落的控制,另一半的目的则是要将海斯泰因这群不速之客推下大海。 这一个星期里,那个服下黑泉水的部落祭司一直在养伤,症状却一直不见好。艾拉的解药只保住了它的命,可他的整个嘴和食道都已被黑泉水灼伤,食道下看不到的五脏六腑估计也出现了溃烂,这些伤都是药物治不好的。那祭司每天每夜都在发出哀嚎,虽然活着,但却比死了更加痛苦。 于是部落的首领提议派人前往北方,去寻找生活在柔泉附近的波尼族人。 “波尼族人同样信仰泉水之神,听说他们掌握着能给人治病的魔法。”首领说道,“如果能带一个波尼族的巫医回来,不只是我们的祭司,特索索莫克大人的手脚也有痊愈的希望。” “波尼族人在北方的哪里?”艾拉问道。 “极北极北的内陆,具体位置不好说,因为他们一直在随着季节迁徙。我们和他们没有太多的交集。不过以泉水之神为媒介,他们应该也乐意和我们交流。” “这么远的部落,会愿意来这里给我们治病吗?” “一般而言不可能,但神使大人你在就不一样了。”首领笃定地说道,“能解掉黑泉毒性的人,他们不可能不在意。只要把消息传到那里,即使我们不主动邀请,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地来这里和你见面的。” “也不知道时间来不来的及。” 艾拉望向帐篷外,看到有四个部落民抬着肩膀粗的圆木从帐篷外走过。走出帐外往山下眺望,可以看到原本是山路的地方已经加设了许多处栅栏。还有一个建造到一半的底座位于山底,不久之后,那里会升起一架简易的起重机。 摆脱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控制后,继续向前线行军就已经没有必要。通过和特索索莫克商议,艾拉决定在这里设立一个稳固的据点,一边等待落在后面的各邦援军,一边坐观战场的变化。 艾拉现在所在的这个部落处于一个比较微妙的地理位置。它是阿兹特兰境内山地的延伸,是北方平原的西部边界,再向西走,就是高耸且难以逾越的无名山脉。而它又恰恰位于平原最狭窄的瓶颈口,平原虽然宽广,但从这里下山,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横跨整个平原,抵达西海岸。 虽然不是进出平原的必经之地,但在这里驻扎的军队,毫无疑问会同时对阿兹特兰两支主力的补给线构成威胁。 艾拉不明白为什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放心地把她留在这里。如果说是想借部落之手杀掉她,那这个风险也太大了。在已经控制住艾拉的情况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完全可以用更好的方法。艾拉实在是无法相信一个做事如此慎密的人会犯下这种错误。 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究竟是想要干什么,艾拉想破了头也没有想明白。 部落的原住民手中只有石器,处理树木时效率极其低下。多亏艾拉和艾米的亲卫队有带着小镰刀和小斧头,数量虽然不多,却极大地加快了建设的进度。 部落民将这些铁质的工具视若争宝,围绕着它们的使用权,短短的几天时间里,部落发生了大小二十多起斗殴。即便首领制定了严厉的惩罚措施,斗殴的现象也还是屡见不鲜——斗殴被抓到,最多挨十余下鞭刑。但用石斧砍倒一颗中等规模的树需要三天,用铁斧只要半天就够了,还更省力。相较被鞭刑的可能,他们更愿意选择铁斧。 从这微小的事件中,艾拉看到了蕴藏在这片新大陆上的无限的贸易潜力。以海盗王国目前的国力,比起征服,恐怕还是贸易更能获利。 “阿兹特兰的部队被击溃后,这座据点就会成为中流砥柱。溃退的太阳王和王子诗人很容易就会被你控制,你该防备的不是他们,而是如何挡下海斯泰因的进攻。” 在巡视据点的建设进度时,艾拉向随行的特索索莫克吐露着自己的计划。 “海斯泰因是个野蛮而且粗鲁的家伙,如果被他一路高歌猛进,我不可能拉得住他。只有把他的攻势挡下来,你们才有机会和谈,我才有介入的机会。” “为什么你现在就能断定阿兹特兰会溃退?”特索索莫克有有点意外,“太阳王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部队都很强劲,他们两人的魔法水平也全都在我之上。即便从人数上,也是我们更有优势。” “阿兹特兰一定会溃退。”艾拉笃定地回答道,“因为他是海斯泰因,我名义上的领主。” “人们称他为野兽之王,以为他是个只会用本能来进攻的猛兽。但我知道,他是一个非常强悍的战略家。借着这个机会,也许能和他一决雌雄,决定谁才是海盗王国真正的王。” 艾拉一愣,有些吃惊地转过头,看着说出这句话的人——艾米。 “艾米?你刚刚说了什么?什么一决雌雄?” “我刚刚说了什么吗?”艾米身体一晃,仿佛刚刚从睡梦中苏醒,“一决雌雄?” “艾米?”艾拉皱起了眉头,“你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 “昨晚?我一直在看着星图算轨迹,大概……是阿芙洛狄特升起的时候?” “阿芙洛狄特?” “好像是有点晚了。”艾米摸着自己的额头,愧疚地一笑,“陛下,我请个假,再去睡一会儿吧。”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神的使者(2) 兀兀伊坐在马的前方,同甘一起游走在大平原上。 在甘那种几乎可以等同于将新生婴儿扔进河里学游泳的暴力训练下,兀兀伊终于习惯了骑在马背上这件事。虽然她依旧无法独自控制马匹,但总算是不用借助绳索和甘捆到一块儿了。 “再往前方走,就是另一条河的流域了。”兀兀伊说道,“它和密西西比河是不通的,我们没有前进的必要了。” “那它通往大海吗?” “那倒是通的。” “既然它通往大海,那和密西西比河就是相通的。”甘说道,“我们和敌人都可以从密西西比河的入海口出发,进入这里的入海口。所以还是得画地图。” “讨厌~。想和人家多待一会儿可以直说嘛,找这种借口干什么。” 兀兀伊红着脸把后背一靠,躺进了甘尚不宽广的胸膛。这几天她和甘的关系发展的还不错——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就像这一次,小孩子都知道大海是人类无法进入的地方,从一个河流的入海口沿大海抵达另一个河流的入海口,一听就是在故意找借口。 “是啊,接下来得小心些,千万别分开。越往南靠近,当地的部落就越倾向阿兹特兰了。”甘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附近的部落的情况,呜呜噫你知道什么吗?” “是兀兀伊!呜呜噫什么的,我又不是什么爱哭鬼!” 兀兀伊认真纠正了一次,然后才回答道: “这里太靠近阿兹特兰了,一般的部落都不会在这附近活动。只有平原尽头的梅斯卡莱罗部,依靠山地守护着黑泉圣地。”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部落?” “是很彪悍的一个部落,他们的魔法能够制造非常厉害的水的屏障。部落民会在成年仪式上单独进山狩猎野兽,带回来的动物皮毛会被剥下来披在他们身上。依据身上皮毛的类型,他们会拥有不同的荣誉。最顶尖的战士会披着熊皮,次一点的会披着野猪的皮毛,然后就是狼皮之类的……” “你是说那边的人吗?” 甘拿着马鞭朝着前方一指。兀兀伊伸出头,一开始她什么也没看到,但随着马不断地朝前奔跑,视野中远远地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更靠近一些后,兀兀伊看到那两人在正常的服饰外,在肩膀上各加披着野猪和熊的毛皮 “不像是阿兹特兰人……这个位置的话,应该就是梅斯卡莱罗部的了吧。” “好!”甘把马鞭一挥,“我们上去打一声招呼,问问情况!” 身下的马匹忽然加速,吓得兀兀伊赶忙抱住了马头。只听她大声喊道:“等一下!梅斯卡莱罗部和阿兹特兰人结了同盟!这样跑过去我们会打起来的!” 谁知甘反而一下子亢奋了起来,马的速度不减反增:“还有这种好事?我已经很久没有决斗过了!” 那两个梅斯卡莱罗部的勇士正在赶往柔泉寻医的路上。听到后面传来越来越急的马蹄声,他们迅速地转过身来。却见甘把手往兀兀伊肩膀上一按,整个人就从马上跳了起来,并在落地后以比马更快的速度朝着那两个部落民冲去! “甘……等一下,我……我还不会骑马!” 被留在马背上的兀兀伊吓得将马的脖子抱得更紧了,但在颠簸之中,她还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而甘却完全没有理会这一切。他亢奋地注视着前方的两个部落民,在奔跑中将两把匕首握到了自己的手里。 那两个部落的勇士察觉到情况不对,赶忙将握在手中的短矛抬了起来。同时在嘴里念起了魔法的咒文。甘只跑过一半的路,一道巨大的水幕就凭空从地底喷出,遮挡在了甘和那两个勇士的中间。 甘的眼中射出了愈发兴奋的光芒。他加快步伐,使身体在平原上拖出了一连串的残影,以比离弦之箭更快几倍的速度,毫无犹豫地冲进了水幕! 在接触到水幕的那一瞬间,甘的速度忽地凝滞了下来。隐藏在宁静水幕下的澎湃暗流将极大的阻力施加到甘的全身上下,就像是在它的身后绑了一块千斤的重石。随着朝水幕的深处继续深入,甘的速度几乎停滞。不等他将水幕穿过,那两个部落民就将短矛从水幕后刺了过来。甘试图用匕首阻挡,但其手臂却也因水幕的阻力而变得极为笨重。他只勉强格开了其中一把短矛,而另一把则刺中了他的腰部。 甘急忙后退。所幸后退并不如前进那样费力。他很快退到了水幕的外侧,石矛的刺击让他的腰部很是疼痛,还好有皮甲护身,他并没有被刺伤。 那两个部落勇士一击得手,却并没有追击。甘后退,他们也缩到了水幕后,谨慎地注视着丹的一举一动,并抓住这个空隙扩大水幕的范围,直至将它们两人的上下四方全部包裹。 “你是什么人?”他们喝问道,“为什么要突然袭击我们?” “你们是阿兹特兰的盟友,那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甘揉了揉自己的腰,嘴角挂着开朗的笑容,似乎刚刚的受挫反而让他很是开心。 “我只想打死你们两位,或是被你们两位打死。”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再度化为了残影,朝着水幕冲了过去。就在那两个部落勇士以为他想第二次直冲进来时,甘却环绕着水幕,以超出常理的速度转起圈来。 一开始,两个勇士还能捕捉到甘的身体。但随着甘一次又一次地加速,他的残影就像真实存在一样定在了水幕的四周。那两个勇士明白自己遇到了难缠的对手,背靠着背,如临大敌。 就在某个瞬间,一个影响忽地朝前闪了一下。 “就在这里!” 一个勇士大喝一声,将短矛刺了过去。另一个勇士也循声回过了头——短矛刺了个空,那里除了水幕,什么也没有。 在他们的身体来得及做出反应前的短短瞬间,那些残影消失了。尔后,他们的脚踝同时闪过了一丝凉意。凉意很快变热,紧跟着就是钻心的剧痛传来。他们抱着脚倒在地上,却看到甘不知何时已经闯入了水幕,在他们的身后舔舐着匕首上的鲜血。 第二十二章 神的使者(3) “你到底是谁?”他们有些害怕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孩,“你到底想做什么?” 甘脸上挂着令人害怕的微笑,一步步地逼近着他们。那两个部落的勇士急忙把手边的短矛抛了出去,但甘只把身体微微一晃,就将两根短矛尽数躲过。 “呐,还有其他手段吗?”甘咯咯地笑着,“没有其他的手段的话,那可是我赢了哦?” 那两个部落的勇士已经没了任何反抗的武器,只能捏紧拳头,准备进行垂死的挣扎。谁知甘看到这幅场景,却摇了摇头,直接转过了身,举起双手冲着远处的兀兀伊开心地喊道:“我又赢了一局!” “我的屁股也又摔伤了一回!”兀兀伊扶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抱怨着,“什么叫好久没有决斗过了啊,你这一路根本就是在不停地决斗,打完了灰熊打灰狼,打完了灰狼打麋鹿,昨天晚上连老鼠都没放过,追着它跑了几千米!” “呐,我现在赢了几局了?赢了几局?” “不知道!一百往后的数字我数不清!” “切,你还是一样的没用……” “我……你看他们要跑啦!”兀兀伊指着甘的背后喊到。那两个被甘割伤脚踝的部落民正用手的力量不断地拉开和甘的距离,一副要逃之夭夭的样子。 “跑了就跑了呗?”甘歪过头来,“反正我已经赢了。” “你不是还有话要问的吗?” “啊,好像是。”甘摸了着脑袋,并冲着兀兀伊咧嘴一笑,“光顾着决斗,把这事给忘了。谢谢你啦,兀兀伊。” “哼,想、想谢我的话,就娶、娶……” “喂——你们!”甘的喊声完全打断了兀兀伊的话,“你们停下来!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那两个部落民那肯就这样在原地等死,更卖力地向前爬了几步。但这终究只是无用的挣扎,他们只感到一阵风从背后拂过,然后甘就闪现到了他们的面前。 “决斗已经结束拉,现在是问题时间。”甘蹲下身,手中的匕首在那两个部落民眼前来回地晃动着,“告诉我,你们是哪个部落的?” 知道今天已经绝无幸免的可能,那个披着熊皮的勇士大声骂道:“我是梅斯卡莱罗部的,怎么?想杀就杀吧!” “真的是梅斯卡莱罗部的!”甘朝着兀兀伊挥了挥手,“猜对了!” “那是当然了!”兀兀伊嚷道,“我早都说过了,在这里的人,不是阿兹特兰的,就肯定是梅斯卡莱罗部的了!” 甘点了点头。却见他吹了一声口哨,刚刚把兀兀伊摔下去的那匹战马就一路奔了过来。甘翻身上马,然后就对着兀兀伊伸出手:“走了,去画地图去!” 兀兀伊也乖巧了点了点头,抓着甘的手爬到了马背上。等她坐稳后,甘把马背一拍,那马就撒开脚狂奔起来。 这一走,躺在地上那两个受伤的部落勇士可呆住了——打了这么一架,这个小男孩居然只是想问他们是哪里的人! “欺……欺人太甚!”那个熊皮的勇士忍不住冲着马屁股大骂起来,“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那群大胡子的人!告诉你们,这场仗,你们必败无疑!” 这句话刚落下没多久,马蹄就再度落到了他们的前方。甘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抱着兀兀伊,在马背上俯视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就在武士们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时,却看到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好险,好险,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你们也算是这平原上的部落吧?有兴趣加入由我们老大主导的北方联盟吗?” “加入北方联盟?简直可笑!”那个披着野猪毛皮的勇士跟着骂道,“和我们作对,你们已经死到临头了!” “好吧,反正我也不觉得我能说服谁。我只会打架。”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已经和你们这么说过一声,回去后就不会被老大骂了。那我们走啦。” “等一下。”兀兀伊皱起眉头,盘问那两个勇士,“我听父亲说,梅斯卡莱罗部和阿兹特兰打了几十年仗,也是最近才成为同盟的。阿兹特兰一直在压榨着我们,逼我们上缴贡品和祭品,为什么你们不借这个机会反抗呢?” “反抗?”那熊皮武士又笑了一声,“我们梅斯卡莱罗部,从来都只站在胜利的一边!” “呐?能问一个问题嘛?”甘歪着头,问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们会输呢?为什么呢?” “你们还不知道吧,羽蛇神已经回归了阿兹特兰!” 一说到这件事,熊皮和猪皮的两个勇士就都亢奋了起来。 “她能直接饮用黑泉的泉水,可不是你我一样的肉体凡胎!” “她的智慧无比深邃,能洞察凡人无法了解的天之意志!” “她的魔力深不可测,无法察觉,比你要强一万倍!” “她已经和泉水之神立下了盟约,有她在,你们必将被击溃。而我们梅斯卡莱罗部将会拥有整块大平原!” 这两人一应一和的回答,惊得兀兀伊把嘴慢慢地张大了:“黑泉的毒性可是比哑泉要高得多,居然有人能饮水后不死?你们没在骗人吧?” “是生活在哑泉旁的部落吗?”熊皮的勇士听出了一些端倪,认真地注视着兀兀伊,“听我一言,泉水之神已经决心协助阿兹特兰了。继续帮助那群大胡子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们也赶快倒戈吧!” “哈?泉水之神和阿兹特兰结盟?你们是受了什么恶魔的蛊惑了吗?”兀兀伊问道,“我们的神和阿兹特兰的神从来就没有交集。你们说的那个神使,现在在哪里?” 那两个勇士哼哼了一声。 “也不怕告诉你们!那个使者,现在就在我们梅斯卡莱罗部!” “呐~这是一个好消息,是好消息,对不对?”甘亢奋地扭头望着兀兀伊,“又可以决斗了,又可以和一个很厉害的人决斗了!” “我也要去。”兀兀伊神情严肃,“泉水之神的事情,我一定得去确认一下。” “好耶!那梅斯卡莱罗部往哪里走?” “我记得就是那个方向……咿呀!甘,不要总是这样突然加速……” 丢下倒地不起的两个勇士,甘兴致勃勃地朝着兀兀伊所指的方向赶去。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神的使者(4) 夜晚的天空群星璀璨。皎洁的月色从梅斯卡莱罗部的上空撒下,给一幢幢茅草房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纱衣。 兀兀伊紧张地拽着甘的衣服,籍着月色摸到了部落的山脚下。 “甘,我想了想,要不还是算了吧。”兀兀伊小声说道,“羽蛇神是阿兹特兰的神,羽蛇神的使者在这里,阿兹特兰的大军肯定也在这里的。” “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啊!你是不知道阿兹特兰有多少人!”兀兀伊急了,“他们军队的一支,人数就是我们整个部落的好几倍,我亲眼看到的!” “又不是要和这一整支军队单挑,那样也不叫单挑了啊。”甘说道,“只是偷偷潜进去,找到那个神使所在的地方,让后再单挑而已。” “唔……偷偷潜进去吗。” 兀兀伊稍稍安心了一些。只是潜入的话,那和人数关系就不大了——虽然甘话末的“然后再单挑”依旧有些让她在意。 随着两人逐渐接近部落,一堵新起的木质城墙堵在了他们的前方。 兀兀伊又不放心了。 “甘,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只是画地图的话,没必要和那个神使接触不是吗?” “哎?只是画地图多没意思?而且神使的实力这么重要的情报,我当然要帮海斯泰因老大打探清楚了。” “可是你看这个!把整个部落包围了的围墙,这得用斧头砍多少颗树啊?这种东西只有神才能办到!我们一定斗不过那个神使的!” “不就一个大一点的猪圈吗?”甘耸了耸肩,“我老家那边,瑞典王可是用石头造城墙的,还比这个高好几倍呢。就这墙来看,瑞典王可比这什么神使厉害多了。” 兀兀伊无法想象甘描绘的场景。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整个部落都被围起来了,我们根本就没法潜入进去吧? “方法可多了,比如说瑞典王就能造投石机,把石块用非常快的速度抛射出去,连石墙都能砸坏。然后这种小栅栏的话,其实只要用绳索爬上去就好……” 甘把腰间的绳子解了下来,向兀兀伊展示着她一直疑惑有什么用的勾爪:“把这个往上一扔,勾住城墙,然后顺着绳子往上爬就好。爬好了后记得把绳子再收起来,不然可能进得去出不来……” 甘一边说着,一边在空中呼呼地挥动着勾爪。随着他把手松开,勾爪顺利地地挂住了前方的城墙。 对于在草原上四处迁徙的部落而言,城墙是完全没必要的东西。而为了爬城墙而设计的勾爪绳,兀兀伊更是闻所未闻。但绑住石块的藤条她还是见过的,不仅见过,兀兀伊还用的很熟练。因此只看甘做了一遍动作,兀兀伊就把要领记在了心理。 ——实际上,这一路上她一直在偷学甘所展现的技巧。她知道光是联姻是无法保持长久的和平的,阿兹特兰也好、这群海盗也好,为了部落的生存,她必须要学会各种各样的先进技巧。 也许是由于木墙还没造好,又或许还缺乏防备的意识,上面并没有人值守。兀兀伊跟随着甘,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 魔力在兀兀伊的皮肤表面流动。她轻声咏唱着,唤来夜之女神的加护。这不仅能让她遁形,也能让她在夜晚看清许多本看不清的事物。 在木墙的后方,依旧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只有几条被踩秃的小径,指示着通往聚居点的小路。 “我们往哪里走?”她轻声询问甘。这个小海盗即没有使用魔法、也没有压低身体和压住脚步声,显得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越厉害的人,就越喜欢住在高的地方。”甘朝着附近最高的一处山顶一指,“我们就往那里冲就行。”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忽地往下一陷——一处用于上下城墙的楼梯仅仅因为甘踩了一脚就塌了下去。虽然甘灵活地在身体下坠之前跳了上来,但树木的塌陷声却在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什么人?” “哈哈哈!我的陷阱起效了~嗝!” 兀兀伊看到有一群人从附近的帐篷里钻出,朝这边冲了过来。其中有一个长得还挺帅气的金发男子,一边大笑一边打着酒嗝。 “看,我说的对吧,那么费力在城墙上布防干什么!城墙那么长,楼梯却只有那几个。在楼梯上卸个几块零件,想闯进来的人就会乖乖自投罗网了!” “厉害啊,白骑士,不愧是神使的老师!走,看看闯进来的是哪里来的老鼠!” “我们被发现了!”兀兀伊紧张地小跑几步躲到了甘的后面,“快跑吧,改天我们扮成路过的猎人什么的,再来探查情况好了!” 甘的嘴里发出了“咯咯”地笑声。兀兀伊疑惑地探头出头,一看,甘的脸上竟是写满了兴奋。 “要开始潜入了,呜呜噫,跟好了!” 两道寒芒一闪,甘已经把匕首握在了手中。他在木墙上纵身一跃,轻盈的身体就如同一只翱翔的雄鹰,向着底下围过来的部落民扑了下去! “好……好像有点帅气!这就是将来有可能成为一国一邦之主的……!” “扑通”一声,甘落进了陷坑里。 远处又传来了那个“白骑士”的笑声: “中招了!中招了!能过我这达斯特流连环陷阱的人,这世上可没有几个!” 不知为何,兀兀伊很想往那个金发男人的鼻梁上打上一拳。 说时迟那时快,甘双手向下一绞,两把匕首交错,死死地卡住了陷坑里削尖的树枝,停止了身体的下坠。尔后,他双臂一用力,身体凌空一翻,竟直接从陷阱里翻了出来! 不等部落民们反应过来,甘的身体已经冲入了他们中间,两把匕首就像两把绞刀,所过之处血肉飞溅! 顷刻之间,战斗就宣告结束了。 “没有敌人活着,我们就没被发现。”他朝着兀兀伊挥手,“潜入成功,快跟上来!” “不……好像……有点奇怪。” 兀兀伊擦了擦眼睛,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扫了一遍又一遍,可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刚刚那个黄发的男子了——她的视线仅在甘战斗时被吸引过去了一瞬,她甚至还依稀记得那个男人已经被甘的匕首砍伤。可那个男人却偏偏从地上消失了。 与之同时,天空忽地发出一阵巨响。无数炫丽的火花在天空绽放开来,把夜空点缀成了春季的花田。 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疑惑。 “这东西……怎么那么像瑞典王的烟花?”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神的使者(5) 随着烟花的绽放,夜幕中出现了数股暗流。籍助着夜视的魔法,兀兀伊看到有数股百人的队伍正在朝着这边赶来。 “他们反应过来了!”兀兀伊着急地朝甘挥手,“潜入失败了,快跑!” 回应兀兀伊的是甘愈发亢奋的笑声。他就像是一只尝到了鲜血味道的猛兽,一发儿不可收拾。 “不想这些了……失败?才没有失败,只要把看到我的人全都干掉,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拎着匕首,朝着选定的山峰猛冲了过去。 “喂,那个方向可是有三百多个人……” 兀兀伊话还没说完,甘已经没影了。 “这种潜入方式也太帅气了……不是,等一下,甘?甘?你等等……那我怎么办?” “什么人?” 跟着烟花围过来的部落民发出了粗暴的喊声,吓的兀兀伊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风之母神,吹走我的声音;地之母神,掩盖我的脚印;月之女神……” 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祈求着众神的庇佑。部落民搬来梯子爬上了木墙,木墙上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兀兀伊只能后退几十米后蹲下身来,祈求夜色能顺利隐匿自己的踪迹。 部落民的视线几度从兀兀伊的身上滑过,甚至有人举起火把试探着朝着兀兀伊的方向照了照。但在众神的偏爱下,谁也没有发现兀兀伊。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入侵者已经冲上山去了……。” 木墙下方传来了兀兀伊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喝醉酒的金发男子的——不知何时,他又出现在了木墙的下方。 “这是和我类似的魔法?” 兀兀伊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要隐匿身形,不仅需要藏身之地,还需要消除声音、脚印、气味等诸多行踪。为了达到这种效果,需要复数以上的神明庇佑。这种魔法,应该是只有兀兀伊的部落才拥有的。 “一瞬之间,这几个人全被打倒了。”那个金发男子指着倒在地上的那群部落民,醉意全无地向新赶来的人描述方才的场景,“对面实力很强,不是剑术的大师、就是自然级以上的魔法师。辛亏我反应快,见势不妙立刻倒在地上装死,不然怎么也得断一只胳膊……” 兀兀伊连连摇头。她知道那个男子没有说出全部。刚刚他可不只是在地上装死,而是根本整个身体都消失了。 她依稀还记得,那个男子被其他人称为“白骑士”,而且是“神使”的老师。 “好了好了,别站在这里了!”那个男子又嚷道,“自然级还好,要是精灵级,那可不是能轻易对付的!我们得赶紧追上去帮忙!” “我觉得现在在这里守住出口比较好。”一个部落民说道,“首领那边已经有很多人赶过去了,人数充足。现在的关键是得防备敌人逃跑。” 那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慌张:“你们这个小部落……首领那边人数充足?那我徒弟那边呢?” “你是说神使?我们没有安排人手。”部落民大大咧咧地回答道,“如果入侵者往她那边跑,那是自寻死路。” “糟了!你们快跟我来!” 那个金发男人跺了一下脚,然后朝着山顶狂奔而去。 兀兀伊跃下城墙,远远地尾随着那个金发男子跟了上去。借助着诸神的加护,她能以全力狂奔而不发出任何的脚步声。 沿路出现了许多相继赶来的人,有部落民,有阿兹特兰士兵,也有各邦领主和其随从。那个金发男子一路大呼小叫地让他们跟着自己走,等到了半山腰时,已经凑出了一支数百人规模的队伍,长长地排出了一条长队。为了不被发现,兀兀伊只能将距离越拉越远,到最后,她几乎已经看不到那个金发男子在哪里了。 进入一个密集的营地后,队伍的前方传来了那个男子的喊声: “徒儿!徒儿!你还在那里吗?我们来帮你了!” 营地里陆续有人走出,由于声音实在嘈杂无比,兀兀伊完全听不清前方的回答声。她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有一颗树,就几步奔了过去。但就在她准备爬树时,树顶上方却忽地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师父,我在这里!” 兀兀伊吓了一跳,急忙闪进周边的草丛。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这棵树射了过来。却看到有一个长满叶子的球从树顶缓缓坠到地上,“哗啦啦”地一抖之后,叶子全部掉了下来,里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她年龄比兀兀伊要大不少,但身板却相差不大。她的头上、脖子上和衣服的褶皱处沾着许多还没落下的叶子,她也没有清理,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那个金发男子穿过人群,匆匆地跑了过来。 “瑞典王!你的卫队都在营地里面,你自己一个人跑到营地外的大树上干什么?” “比起卫队,我觉得躲树上更安全些。”那个女孩子大大咧咧地说道,“你看,师父你刚刚跑过去,都没发现我!” “那倒是,我达斯特流……米斯特汀流剑术天下无敌。刚刚那个入侵者闯进来时,我还翻过头蓬,伪装成石头躲了开去开着。” 那金发男子连连点头。 “糟了。”兀兀伊在心里暗暗想到,“甘跑错方向了。” 就在这时,山的另一侧响起了瀑布般的轰鸣声。众人抬头上望,只看到一道比山巅还要高的水幕从出现在天空。奔流之中,不时有水花洒落,就如雨点一般,淅淅沥沥地落到了众人的头顶。 “神使大人,情况不对劲。” 有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被抬到了女孩面前。 “梅斯卡莱罗部可以靠众人合力抵消远强于个人力量的魔法,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火焰都曾被他们消除魔法过。这入侵者是谁?怎么会逼迫梅斯卡莱罗部升起这么大的水幕?” “什么意思?入侵者的力量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之上吗?” “未必,也有可能是相性问题,比如我拳击的力量,他们就很难消除。但我上一次看梅斯卡莱罗部升起这么大的水幕,还是在防备阿兹特兰上千军队的强攻的时候。这入侵者的魔力,怕是在第二纪元左右。” “真的是精灵级?”达斯特吓了一跳,连忙询问艾拉,“瑞典王,艾米呢?怎么没看到她?这里只有她是精灵级吧?” “艾米在山顶观测星星。而且她是爱神加护,不适合战斗。”艾拉摇了摇头,“不要把她扯进来,我们自己去支援首领吧。”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神的使者(6) 巨大的水罩环绕着大半个村落,水罩的最高处甚至超越了山的顶峰。水罩下的暗流就如同无数条绞在一起的蛟龙,既抵挡着魔法、也阻挡着外来物的入侵。 这是战争级别的魔法,能让千军万马在其面前望而却步。而逼迫首领聚集勇士开启这个规模的魔法的,仅仅是因为今晚的那批入侵者。 ——身份和数量不明。 首领到现在还没有看清那些入侵者的模样,他们潜伏在黑夜中,以眼睛难以捕捉的速度一个接一个地击杀着落单的部落勇士。每一个死者的伤后都在背后,这让他们护身所用的藤盾完全起不到效果。 面对如此棘手的对手,首领别无选择,只能集结勇士开启这个水罩,以保护剩下的部落民。这个魔法能够将那些速度过快的入侵者阻挡在外,以争取时间换来阿兹特兰人的支援。毕竟,阿兹特兰的士兵拥有棉甲,防御能力要比他们高出许多。 要是首领知道入侵的敌人只有一名、而且还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一定会更加惊讶的。 甘在围绕着水罩快速盘旋。 他喜欢这样的部落,不仅没有护甲、用石头当武器,而且人数不多,甚至连个密集的阵型都摆不好。最关键的,这还是阿兹特兰人的盟友,即使杀光了,也不会被老大海斯泰因痛骂。 他的衣服上已经洒满了鲜血,这都是沿途那些阻挡在他面前的部落民们的。自随海斯泰因出海寻找文兰以来,他还没有如此痛快地作战过。 衣服上的血腥的气味愈发勾起了他作战的欲望,此刻的它就像是闻到血味的巴斯利克毒蛇,只想着得到更多、更多。更多的鲜血。 他成为精灵级已有一年多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能够畅快淋漓地使用自己的魔法。他奔跑、加速、加速、奔跑,速度越来越快,身形越来越模糊,他想要借助这个机会,摸清自己的极限所在! 他绕着水罩转了一圈又一圈,寻找着其中的破绽所在。一旦冲入水罩,内部的逆流会让他的速度极大的下降,他已经吃过一次这样的亏。 但是,这个水罩并不是没有弱点。赫尔墨斯是亲近水的一位神明,它的加护给予了甘对水流的无与伦比的亲和力,使他能够依稀辨别出水罩中那些逆流的动向——虽然在复杂且永不停歇地变化着,但甘知道,在某一刻的某一点,在一定速度的配合下,他就能够在只受到极小阻力的情况下冲入水罩之中。 水罩的外表时不时地出现一阵异常的波动,那是甘在用轻微的碰撞试探着进入水罩的时机。每一次的碰撞都会让他的身体微微凝滞一下,但在部落民的眼里,着仅仅只是残像微微变得清晰一些罢了。 每一次碰撞,水罩都会向外洒出一些水来。在成千上百次碰撞后,环绕着水罩的一圈泥土渐渐湿了。部落民们终于意识到包围他们的只有一个人——印在那湿了的泥地上的,全都是同一个大小的脚印! 部落勇士们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了。敌人仅仅只有一个,这要是还得等神使来解决问题,他们就没脸见人了。 首领环顾了一下四周,向身边的勇士们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所有勇士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一声巨石落水似的清脆响声,水罩的某一点激起了巨大的浪花。在数千次的旋转后,甘终于抓住机会,冲入了水罩之中——! “上当了!” 在声音从首领的喉咙发出前,水罩里的暗流就突然改变了流向,将试图冲破水罩的甘卡在了水罩的中间! 这个魔法的弱点,这群部落民比甘要清楚的多。从甘的行动中,他们已经猜到了甘的打算。在首领的组织下,他们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结果甘果然上当。 拥有赫尔墨斯加护的甘,本是能读出一些敌人的作战意图的。但防护魔法的水罩阻挡了他的力量,他什么也读不到,什么也听不清! 强力的水流从前方推攘着甘,使他几乎无法前行。他想后退,但后退的方向竟也有水压挤压着它。不只是前方和后方,东南西北、上下左右,每一个方向的水流都在阻止着它的行动。他们化为了一个牢笼,将甘牢牢地禁锢在了其中! 甘过于轻敌了,这个由部落首领亲自指挥几百名勇士的水罩,其强度和灵活性并不是他在路上碰到的那两个部落勇士弄出的的小水罩所能比拟的! “不要投掷石矛!” 在一声大喝中,穆纳梅内克酋长亲自冲上前,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长矛刺向了甘的身体!甘眼睛一瞪,死亡濒临前的爆发力让他拼尽全力偏转了一点身子,但那长矛却还是扎入了他的皮甲,刺入了他的左肋! 借助着一刺的推力,甘终于退出了水幕,但却已经痛的站不起身来。他摸着皮甲上被扎出的那个小洞,难以置信地嘀咕了一句:“铁矛?” 这是特索索莫克和这个部落结盟时所赠与的信物,也是整个梅斯卡莱罗部唯一的铁质武器。穆纳梅内克挥舞着沾血的矛头,在水罩内大喝道:“如何?这就是羽蛇神赠与我们的的神物!” 甘捂着伤口站了起来,往前一走,立刻又因剧痛跪在了地上。这一处伤口虽然不足以致命,却已经让他无法正常行动。 水罩渐渐减弱,部落的勇士开始收起魔法,准备走出水罩将这个入侵者生擒。甘嘶了一口气,抬起自己的手舔了舔从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再度起身,却又再度倒在了地上。但是他却在笑——如一个海盗王国的真正的勇士那样,在面对死亡时、畅快淋漓地大笑! 忽然,甘将腰间的一个葫芦解了下来,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是海盗王国的秘密武器,是把人化为狂战士的药酒。虽然一直随身携带着,但甘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将其饮下! 心脏开始加速地跳动,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也嘈杂了起来。这是药物的副作用,多少人撑不过这一阶段的药性,直接心脏炸裂而死。但甘终于还是挺了下来。伤口的疼痛再也无法阻止他的行动,反而刺激着他,让他想要放手大肆杀戮。 理智逐渐丧失。在一阵狂笑声中,他挥舞着匕首,冲向了前方的部落民。 第二十二章 神的使者(7) 首领怎么也没想到甘会在受如此重伤的情况下继续行动。在部落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一头扎进了水罩之中。这个水罩已经因部落民的掉以轻心而处于即将消失的状态,水流的阻力大不如前,甘用力一撞,半个身体当即冲破了水罩,那张疯狂的笑脸直接抵到了首领的眼前! 首领连忙将长矛朝甘刺了过去,慌乱之中他已不求一击毙命,只求扎中敌人。终于反应过来的部落民也赶忙重新撑起了水罩。这是生死存亡的一瞬间,在部落的首领放下长矛前,甘已经欺近了它,锐利的匕首横在了身体前方,只要再往前冲刺一小段路就能划开首领的脖子,但他的速度却被重新增强的水罩给遏制了下来。这一点点的时间间隔里,首领成功躲避并做出了反击,他一枪扎中了甘的肩膀,并怒喝着把甘推出了水罩! 甘发出了一声嚎叫。刚刚那一回合的交锋已经暴露了他的弱点——他虽然能用极快的速度奔跑,但挥刀的速度却并没有快过普通人太多。他所做出的迅疾无比的攻击都是借助在挥刀前的冲刺速度上的,一旦被遏制住奔跑,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水罩重新撑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牢固和强大。而甘的伤势则比之前更重了。但这并不能让甘就此罢手。化为狂战士后,疼痛就只不过是兴奋的药剂罢了。他继续围绕着水罩打转,短短一分钟内,水罩就经历了上百次试探性的碰撞。他在寻找冲入水罩的机会,将里面的数百个部落勇士一网打尽! 首领小心翼翼地退入了人群当中。虽然甘的魔力并没有因为喝下药酒而增加,但他的疯狂举动着实让人害怕。他搞不明白这个敌人的底细,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后,他再也不敢胡乱出击,只想躲在这个水罩里,等待神使的救援。 药性持续地发作着,每一秒,甘就更兴奋一分、狂暴一分。他以愈来高的频次不停地试探着冲撞水罩,大幅增加的感官敏锐度让他撞击的点位越来越精准,每一次都成功击打着水罩的弱点所在。为了阻挡他的进入,部落的勇士们只能持续不断地改变着暗流的流向。他们本可以支撑这个水罩数天,但在甘短短几分钟的冲撞下,他们已经开始疲惫了。 绝望感在水罩的内部逐渐弥漫了开来。忽然间,甘发出一声令人惊恐的暴喝,第三次冲入了水罩! 这一次冲撞,却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外——甘选的并不是水罩的弱点,反而是暗流最强的一个部位!在一声不甘嘶吼声中,甘被牢牢地禁锢在了水罩里。却见他如野兽一般胡乱地吼叫着,眼睛、嘴角不停地流出液体,竟像是已经完全疯了。 首领大喜过望,一挥手,带着部落民们小心翼翼地向着甘逼近。有了前两次的前车之鉴,他选出膂力最强的六名勇士,选好了六个致命的部位,站好方位、竖起长矛,在一声号令中齐刷刷地向着甘刺了过去! “等一下!” 艾拉匆忙的叫喊声打断了众人的动作。她急匆匆地朝着水罩跑来,远远地把特索索莫克等人甩在了身后。 “神使大人?” 首领向艾拉投来疑惑的眼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关键的时刻制止。 艾拉跑到水罩旁边,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被困在水罩里的那个孩子。虽然没见面的这几年里甘长大了许多,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她最好、最有天赋的学生之一。他对地理知识的接受程度非常快,在海斯泰因出海寻找文兰前就已经学会了六分仪的用法。而其他的海盗直到最近几个月,才勉强能够成为艾拉的测量员。 “神使大人?”首领又问了一遍,“这是你认识的人吗?” 艾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为了不和海斯泰因正面接触到,她连自己的军队都没有带过来。太阳王和王子诗人在赶赴前线,她则劝说特索索莫克在这里驻防。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谁能想到在这样的大后方,居然还是能遇到海斯泰因的部下? 却见水罩里的甘已经逐渐停止了摆动,他的伤口因水流的冲刷而不住地向外涌出血来,把周边的水都染上了一缕红色。要是再迟疑一会儿,哪怕首领不动手,甘也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放他下来。”艾拉只好这么说道,“这是敌人的一个重要将领,要活的,不要死的。” 看水罩里的甘已经近乎失去了意识,首领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开个口,将甘从水罩里放出。但他仍留了一个心眼,并未把水罩完全撤除。口子一开,甘立刻落到了水罩的外面。落地的撞击让甘微微清醒了些,但他的脸上写满了迷茫,仿佛仍在梦中,尚未清醒。 一个部落的勇士壮起胆子走出水罩靠近了他。甘挥了一下匕首,吓的那个部落民后退了一步,但定睛一看,甘的匕首竟是以无意识的状态挥动着的,既没有杀意,也没有什么力气。部落民胆子大了起来,把甘挥动匕首的手踩到地上,然后抬起手中的石矛狠狠地扎了去! 就在石矛扎入手臂的那一刹那,甘猛然瞪起了眼睛!原本他已因失血过多而失去了意识,但手臂的刺痛却让他再度兴奋了起来。在那部落民把石矛拔出的同时,他的身体也弹了起来,并于一瞬间化为了无数道残影。 这就是狂战士!在海盗王国流传的故事中,化身狂战士的勇士为了保持兴奋的状态,用武器自残亦是常有之事! “快回来!”部落的首领冲着水罩外的那个勇士大吼,“马上回到水罩里!” 那勇士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水罩中,而艾拉则愣在了原地。再度兴奋起来的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跑着,等那勇士进入水罩,他已经绕着水罩跑了好几圈。在一声声的狂笑声中,他忽地改变了方向,盯着站在水罩外面艾拉直冲而来!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神的使者(8) 一道火柱从山顶落下! 滚滚不断的烈焰就像是从山顶飞流直下的瀑布,在艾拉和甘的中间织起了一道火帘。失去理智的甘无所畏惧地想要冲入其中,但在被瀑布外的几颗零星的火星烤焦了几寸皮肤后,他终于还是畏惧地停下了脚步。 源源不断的烈焰从山顶滚下,仿佛是有一个偌大的岩浆湖在那里决了堤。望着这道炽热的路障面,甘如野兽般哈着气、嘴里不停地流出涎液来。他远未恢复理智。但落在他眼前的这道火帘,让狂战士之魂都产生了畏惧! 甘不甘心地将一把匕首朝着火帘后的艾拉掷出,但那钢铁铸造的匕首还没冲过火帘,就在烈焰的炙烤下化为了铁水。 “艾米?” 艾拉朝落下烈焰的山顶望去。这个时间段,艾米应该正拿着赫尔墨斯之眼在山顶完成艾拉布置的观星课题。艾米确实能够使用火焰的魔法,但如此炽热的火焰却让艾拉感到了一丝忧虑——这显然已经不是自然级的魔法了。 “神使啊!” 受这道从山巅而降的火幕震撼,部落的首领在水罩内举起了双手祈祷。 “这个男人杀死了我们部落不知道多少兄弟,现在又进攻你。请履行羽蛇神和泉水之神的盟约,不要犹豫,将他处死了吧!” 甘忽地一抬头,龇着牙,朝着山巅发出了吼声! 和这群部落民不同,精灵级的他能够察觉到魔力的真正来源。他忽地调转身体,朝着山顶的方向狂奔! 几近垂直的山崖,甘靠着双脚一路向上攀登了十余米。但他的速度终于还是慢了下来。发现自己无法冲上山巅,他直接调转身体,从十几米高的悬崖上全速朝着底下的部落民俯冲而来! “阻挡他!” 在首领的号召下,水幕内的暗流再度强力地盘旋了起来,挡在了甘的前方。这个魔法已经多次阻挡了甘的进攻,此刻艾拉赶到,部落民信心大增,那水罩变得更为庞大而强力。它远远高出山顶,就如同一座人造的大山。水流在内侧有力地涌动着,从水罩的内部,隐隐能听到瀑布的轰鸣。 “神啊。” 赶到现场的特索索莫克仰望着水罩,发出了一声叹息。数十年来,有多少阿兹特兰勇士曾埋骨在这水罩之下。战争最惨烈的一次,阿兹特兰甚至有六个魔力达到第二纪元的阿兹特兰勇士一齐围攻。但直到和这个部落结盟,阿兹特兰也没有攻破过这个魔法。 在阿兹特兰人的眼中,这无疑是是一个神迹。特索索莫克甚至无法想象该如何攻破它。 但这一次,甘的目标却不在于水罩。他以无与伦比的速度从悬崖上坠下,身体往水罩上一压,竟像打水漂的石子一样从水罩上又弹了起来,紧接着又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在众人发出惊叹声前,甘已在水上连弹了一十三次,竟环绕着水罩一路往上,朝着山顶的那股魔力源直冲了过去。又是一眨眼间,甘已经来到了水罩的最高处。却见他凌空一个翻滚,离开水罩,朝着山顶直坠了下去! 印入他已经痴狂的瞳孔里的,是几乎要将山顶埋没的熊熊的火海。 他能察觉到火海中的魔力源头,但那里却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火焰如喷泉般向外喷涌,在山顶绽开一朵由一朵的红莲,仿佛这火焰的源泉,就是火焰的本身。 即便是失去了理智的狂战士,也不会同火焰为敌。失去了目标的甘,眼神呆滞地从空中坠落。在他的瞳孔中,中心的那股红莲越来越艳、越来越盛。隐隐有笑声传来,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甘本身就已经处于疯狂的状态,完全分不清那是不是幻觉。 “吾乃神之代行者。” 从火焰中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神之名——洛基!” 声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整个山顶的所有火焰都化为了咆哮的猛兽,扑向了在空中下坠的甘! 在半山腰的众人只看到一道冲天的火柱从山巅升起,将夜晚照成了白昼。甘的身体于瞬间被埋没在了火焰之中。但这还远未结束,炽热的火焰在升入天穹之后忽地急坠而下,向着水罩的顶部压来! “情况不对——!” 部落的首领反应过来,大喝一声: “加强水罩!” 所有人都预感到了死亡的临近,所有人都毫无保留地用上了自己的全力。这让这个水罩的规模和强度,达到了整个历史上的巅峰! 火和水相撞了。 雾气腾腾地升起,山谷中回荡着瀑布的轰鸣和火的咆哮。但这种僵持仅仅只持续了数秒。尽管部落民努力地维持着,但在悬殊的力量差距下,这个山一般巨大的水罩无可遏止地崩溃了。 雾气弥漫了整个山头。庞大的火流在击溃水罩后忽地消失无踪,仅在空中留下了炽热的余温。 山腰间的众人看着这一切,惊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艾拉率先反应过来。 “是我学生的魔法,不要害怕。”她说道,“分散开来寻找刚刚的入侵者。如果还活着,务必要带到我的面前!” 交代完这件事,她抛下众人,匆匆地朝着山顶跑去。 当她来到山顶时,那些烈焰已经散去,就连热气都已经冷却了下来。艾米坐在地上,望着倒在地上的赫尔墨斯之眼,目瞪口呆。 “艾米?” 艾拉远远地喊了一声。见艾米转过头来,她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 “是你吗?” 艾米摸着自己的脸,声音中充满犹豫:“陛下……你看我是我吗?” 艾拉微微松了口气。 “是你,艾米。伊瓦尔可不会叫我陛下。不过刚刚是怎么了?你又晕倒了吗?” “没有……但是……又好像有?” 艾米有些无助地看着艾拉。 “陛下,我找不到乌拉诺斯……星空太过广大了,陛下给的观测数据也太过复杂了。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这么多年,那么多人都没有找到,我真的可以吗?它真的存在于天空之中吗?” “然后,每当这个想法出现,我就会听到伊瓦尔的笑声……再然后……我就分不清我是不是自己了。”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神的使者(9) “陛下?其实你自己已经找到了乌拉诺斯了吧?” 艾米仰起头,双眼无神地看着艾拉。 “所以陛下才会那么自信的说,这里堆观测数据里有称为精灵王的方法……可为什么陛下不能直接帮我指出乌拉诺斯的所在呢?为什么?我想不清楚……我想不明白。” 为什么? 艾拉有些无奈地闭起眼睛、仰起了头。 她不想看着艾米痛苦。她承认她有赌的成分,她并不知道找到乌拉诺斯能否帮助艾米成为精灵王。但是她知道,如果直接告诉艾米答案,那艾米的魔力根本就不可能提升。 如果无法提升艾米的力量、让她拥有对抗天方帝国魔法的实力,那她终究会被伊瓦尔占据身体。 “艾米,你不要急。” 她只能这么安慰道。 “你才学习这个东西多久?高级别的魔法哪有那么容易获得?安下心来,花个一年、两年的时间,你一定能够找到答案。” “两年……陛下,我哪里还有两年?陛下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你看战争还没开始,就跑进了那么厉害的入侵者……” 艾拉长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艾米,你收拾一下行礼,明天你自己原路返回,去墨瓦腊泥加,和我的部队一起待命。” “返回墨瓦腊泥加?我自己?” 艾米的身体抖了一下。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需要休息。不能再让你继续待在前线了。” “可是陛下,你的安全……” ——“咳咳。” 达斯特的声音在艾拉的后方响了起来。艾拉把头一回,看到他正一个人默默地等在上山的路口处。 “师父?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关于今天那个入侵者的事情。瑞典王你有什么要和我交待的吗?” 艾拉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那些部落民不是已经去搜捕了吗?我现在没空说这个。” “他们可未必能抓住那个入侵者。”达斯特说道,“虽然那个孩子多半已经重伤,但是他还有一个同伙一直没有现身呢。” “同伙?谁?” “一个擅长隐匿身形的魔法师。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那年龄?身高?体型?这些东西,师父都能通过脚印判断的吧?” “很不幸,隐藏脚印似乎也是其魔法的一环。我没有发现关于他的任何踪迹,但是,这样的一个同伙确实是存在的——我曾在木墙顶上听到过他的声音。如果不加干涉,这个同伙恐怕会在部落民之前把那个受伤的孩子给救出去。” 顿了顿,达斯特继续说道: “所以,我现在正准备前去干涉——但是,瑞典王,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所以才先过来问你……你是希望抓住那个入侵者,还是放他回去?” “原来已经被师父发现了啊……。” 艾拉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特索索莫克面前我没法说这个。那个孩子名叫甘,是我的领主、英雄王海斯泰因的重要部下。如果可以,他最好还是能回去和海斯泰因报个信,不然,要是海斯泰因进攻这个地方,会让我左右为难。” “那情况还挺复杂。要是英雄王理解错了,那就麻烦了。”达斯特陷入思索,“我和入侵者的接触不能占用太多时间,不然会被发现。瑞典王你能不能些封信交给他,让他带回去?” “信?海斯泰因好像不识字。” “那,有没有什么信物?” “可以把我的撬棍让他带过去。”艾拉回答道,“和他说,撬棍的主人正等待着英雄王的使者——务必不要张扬,在月色下前来。” “好,那我就有数了。” 达斯特转过身,但在临走前,她又回头对艾米说了一句: “参谋长,你也不用担心瑞典王的安危。她是我的弟子,而且已经出师了,完全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说罢,他便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下了山去。 “师父说的没错。” 用眼神目送达斯特下山后,艾拉扭过头、很认真地对艾米说道。 “我已经可以保证我自己的安全了。就算出现了打不赢的敌人,靠着师父教我的本事,我也能一个人从山林间摸回来。艾米你就放心吧。” 艾米愣愣地看着艾拉:“陛下……” “怎么,还是不放心吗?” “不……现在让人不放心的是我才对。” 艾米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陛下,我会学会很厉害的魔法然后回来的……你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照顾自己啊。” …… …… 另一边,兀兀伊正在沿着悬崖快速地向下跳跃。 众神的加护让她在黑夜中也拥有白天一般的视野,使她能够分辨深谷中植被的灼烧程度。她沿着被灼烧最严重的道路一路向下,从一颗树跳到下方的另一棵树,硬生生地把山渊变成可以攀爬的阶梯。 当部落民还在沿着盘山的小径行走时,她已经抵达了山谷的最低处。那里到处都是被灼烧成黑炭的灌木丛,但是却没有甘,只有一道因爬行而留下的血迹。 被如此强大的魔法击中、并从山顶直落下山渊,还能够爬行已然是一个奇迹。带着几分宽心和几分担忧,兀兀伊沿着血迹一路追寻过去。在又前行了有百米之后,兀兀伊拨开一片草丛,在里面发现了倒地不起的甘。 他的身上混满了血和泥,一眼看去,已经完全看不出伤势的程度了。 “甘?”兀兀伊小心翼翼地喊道,“你还好吗?” 在兀兀伊的喊声中,甘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兀兀伊大喜过望,又喊道:“甘,你别动,我现在就来帮你……” 出乎意料的是,甘在兀兀伊声音的刺激下,忽地一个挺身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如黑夜一般漆黑,不仅黑,而且里面空无一物。他高高地举起了匕首,嘴角发出了无意识的笑声。兀兀伊吓得后退了一步。说时迟那时快,甘一步上前,手里的的匕首“呼”地一下朝着兀兀伊砍了下来! 兀兀伊慌忙向着一侧躲闪。她的反应算不上敏捷,但甘的这一击动作很慢、而且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道,竟让兀兀伊轻易躲了过去。一击不中,甘“嘿嘿嘿”地笑着,又上前发出了第二击、第三击、第四击……在准备进行第五次攻击时,他被树藤一绊,倒在了地上,匕首顺势从他的手里脱落。 他面朝下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第二十三章 出逃(1) 兀兀伊被甘的攻击吓得不轻,缩在一侧好久不敢动弹。过了好久,见甘真的一动也不动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再度凑了上去。 “甘?甘?甘?” 她轻唤了几声,甘却没有一点反应。她试探着碰了一下甘的额头,发觉烫的厉害,就像是被正午的烈日照射后的秃石。 兀兀伊也不懂这是什么病,她的部落在有人生病时,都是由祭司嚼烂草药,对着神祷告后再喂下去的。但到底要向哪个神祷告、要进行什么仪式、用什么草药,兀兀伊完全没有学过。 她担心甘是不是已经死了。她也不懂什么看心跳、测呼吸,在晃了甘几下没有反应后,她就像对待倒地的猎物一样,卯足力气朝着他的肚子上踢了一脚。这一踢倒终于起了一点效果,让甘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丝呻吟声。 “还活着就好啦。” 兀兀伊松了口气,顶着甘的肩膀把他给扶了起来。在触碰到甘的手时,兀兀伊发觉那和额头一样热的发烫。等把甘压到背上时,从甘身上传来的热量更是烤的兀兀伊浑身冒汗。从海斯泰因的营地到这里的这一路上,兀兀伊一直紧紧地抱着甘身体以防坠马,但甘的身体却从没有一次如今天这般炽热。 ——这并不是由艾米的火焰所致,而是来自变成狂战士的药酒。甘终究没能抗住药酒的药性,他的心脏此刻正以极限的速度跃动着,每分每秒都在奔溃的边缘。 为了给甘降温,兀兀伊把随身携带的水壶里的饮用水全部浇到了他身上。但这只是杯水车薪。山谷里倒是有许多处泉水,可兀兀伊完全不敢使用——她无法分辨,这里面到底哪一个是黑泉、哪一个不是。 如此在灌木中行走了一段路后,兀兀伊听到远方传来了部落民的脚步声。 “仔细搜索!”有声音高声喊道,“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疲惫的兀兀伊稍稍打起一点精神,拖着甘吃力地转了个方向,躲进了附近的灌木从中。 “风之母神,吹走我的声音;地之母神,掩盖我的脚印;太阳女神,使我身形投入黑暗之中,月之女神,将死亡从我身边驱离……” 身体因甘的热量而察觉不到发热,心跳因甘的心跳而察觉不到跳动。或许兀兀伊确实有些紧张,但她还是从容地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咏唱。 兀兀伊的部落并不专注于供奉某一位神明。他们敬畏着每一个自然之物,享受着每一个自然之神的微薄加护。附近带有泥土的脚印在魔法的作用下扭曲成了其他的形状,她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也变化成了风吟。每当有动静发出时,都会伴随着吹起一阵微风,帮助她隐匿声音的形迹。 时间是黑夜,地点是山谷的灌木丛。兀兀伊有足够的地方可以隐匿自己的身形。 火炬的亮光远远地传了过来。然而光芒的的女神偏爱她的信徒,让火炬的光芒在触及到兀兀伊的前,就提早地黯淡了。 紧跟在光芒后面的是一片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部落民在山谷中四散搜索甘的踪迹。他们每一个都是技艺高超的猎人,密切关注着在地上和树上留下的一切蛛丝马迹。然而泥土的女神和树木的女神偏爱她的信徒,将一切相关的踪迹全部用薄纱悄悄地盖了起来。 “这边有火焰烧灼的痕迹!”有人在西侧喊道。于是所有人都朝着那边跑了过去。在兀兀伊有节奏的呼吸声中,部落民的黑影一个接一个地从灌木丛间的缝隙中闪过,不久,脚步声就全部汇集到了西面,并且逐渐地远离了。 兀兀伊缓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甘从灌木丛中拖出、放到了自己的背上,准备朝着部落民涌过来的东侧离开山谷。 但还没等她迈出脚步,忽然之间,甘的手指死死地卡住了兀兀伊的喉咙! 兀兀伊惊恐地回过头,看到甘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中布满血丝,嘴边咧着疯子一般的笑容,将坚硬的指甲死死地朝着兀兀伊的喉咙里戳去! 兀兀伊感到一阵涌上来的呕吐感,她努力地想要扯开甘的手指,但这个刚刚还倒地不起的男孩不知又从哪里忽然获得了力气,兀兀伊用尽全力,也没能掰开他的一根手指! 眼泪和口水从兀兀伊的眼睛和嘴巴里流了出来。兀兀伊面色逐渐变红、眼中也布满了血丝。部落民还在附近,她无法大声呼喊,甚至还得分出精力,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着风之神的保护,以免让部落民听到甘的笑声。 就在她感觉自己要被掐死的时候,甘的手指忽地又软了下来,虽然依旧掐着兀兀伊,但却没有那么重的力道了。兀兀伊当即挣脱了甘,捂着喉咙接连发出了几声咳嗽。 在部落民的视角下,灌木丛间接连刮起了几次强风。 甘再度倒在地上,兀兀伊畏惧地望着他,不敢再靠近了。要是继续把甘背在背上,下一次她说不定真的会被掐死。 ——就这样离开也没关系吧?她甚至这么想到。 她本来就和甘不是一伙,仅仅只是为了部落,才会刻意来取悦甘的。这一路上,她给甘喂了不知道多少豆腐。而甘却一直不是很愿意搭理她,甚至连名字都一直叫错。 那个神使的火焰如此强大,海斯泰因那群人根本就没办法应付吧?这次战争,阿兹特兰大概率会获得胜利吧? 既然如此……那就已经没有取悦这群不速之客的需要了? “小流氓……要不是你救了我父亲……” 兀兀伊擦了擦眼睛,将这个荒谬的想法赶出了脑袋,然后吃力地把甘给重新扶了起来,将这个随时都会爆炸的死亡炸弹安到了自己的背上。 要走出山谷……要返回河流……沿着东北方走,找到最近的一个友好部落,祈求那里的巫医来医治甘。 只要能够顺利把甘画好的地图交回到海斯泰因手上,他们就顺利地完成了这一次的任务。 一路上,她不乏遇到许多部落民,但时运仿佛重新回到了兀兀伊的身上,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踪迹。她悄悄地离开了木墙、离开了部落。她知道自己无法支撑甘的身体太久,只能前往甘潜入前系马的地方,希望那怪物能够帮助她分担甘的重量。 马依旧好端端地系在树上。她振奋精神,一步、一步地靠了过去。 “居然是这个这么小的小妹妹吗?” 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兀兀伊猛地震了一下。 从一颗灌木后,那个熟悉的金发男子悄无声息地转了出来,笑眯眯地注视着她。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出逃(2) 兀兀伊清楚地记得眼前的这个家伙——木墙上会塌陷的楼梯就是他的手笔;在被甘突入后,只有他忽然地消失、尔后又忽然地出现;并且,他还自称是神使的师父。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把甘从背后卸下,从腿间解下捆着石子的绳索抓到手里,龇起牙,如小狗一般冲着达斯特发出威吓的声音。 “我?”达斯特得意洋洋地在空中晃动着手指,“我就是大名鼎鼎的白骑士,瑞典王的参谋,神使的师父……” 不等达斯特把话说完,兀兀伊就把绳索一抛,两颗拳头大小的石块旋转着向他飞了过去。但达斯特面不改色地把手指朝前一立,插入旋转的绳索当中,再一转,石块就朝着相反的方向飞了回去。 “放弃吧,这些稀奇古怪的武器,我用的可比你多……嗷!”达斯特哀嚎一声,揉起了自己被扭伤的手指,“你个小丫头,用那么重的石头干啥?” 虽然飞回来的石块没有砸到兀兀伊,但兀兀伊还是被吓的连退了三步:“你……究竟是怎么追过来的?” “啊,你问这个啊?那可多靠了阿兹特兰的这个宝贝。” 一有牛可吹,达斯特立马就又提起了精神。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在兀兀伊的面前变魔术似地快速晃了一下,然后立马藏进了手心里。 “骨哨?” “果然,你拥有夜视的能力。” 达斯特意味深长地一笑,而后便把手心摊开,把那个用人骨制成的小哨子展现在了兀兀伊的面前。 “阿兹特兰在祭祀的场合吹奏的乐器,特点是十分尖锐刺耳,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掌握了这个特性后,我又增添了一门新的技艺。” 说着,达斯特把骨哨塞进嘴里,用力地一吹。兀兀伊急忙捂住了耳朵,但那尖锐的声音却依旧刺的兀兀伊寒毛直竖。却见达斯特持续不断地往骨哨里吹气,一边吹一边改变着口型,以调整骨哨的音调,渐渐的,兀兀伊觉得这声音没那么刺耳了,但林间早已栖息的飞鸟却被惊起了一大片。当音调被调整到达某一点后,被系在树上的那匹战马忽然慌乱地跑洞起来,并朝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嘶鸣! 在寂静的夜晚中,这一声嘶鸣显得尤其响亮、刺耳。 “就是这样,我发现了这里有一匹战马。”达斯特耸了耸肩,“首先,阿兹特兰是没有马的。由于他们没见过马,所以北方的这些部落肯定也没有马。那么这匹马是谁的、入侵者在离开部落后又会往哪里跑,不就已经被确定了吗?” “马?”兀兀伊机警地抬起头,“你们也知道马?” “是。不仅知道,而且还会使用——这样,你大概就知道我们的来历了吧?” 见兀兀伊仍在怀疑,达斯特继续说道:“海斯泰因——这是你们北方联盟的领袖,对不对?其实他和我们的神使有些渊源,至于具体的事情,在这里就不方便明说了。” 说着,达斯特放下骨哨,将艾拉的撬棍从包里取了出来。 “相关的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请把这个东西带回去,交给海斯泰因。告诉他,这个物件的主人正在等待英雄王的使者——务必不要张扬,在月色下前来。” 见兀兀伊仍在犹豫,达斯特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不愿意回去送信,难道是想被阿兹特兰人抓住吗?” 兀兀伊一个机灵,连忙从达斯特手里夺过了撬棍。 “重复一边我刚刚的话。”达斯特说道,“见到海斯泰因后,要说什么?” “这个物件的主人正在等待……英雄王的使者。不要张扬……乘着月色前来。” 达斯特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甘:“他还活着吗?” “活着,但是时不时会起来……打我。” 说到这,兀兀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仍显得心有余悸。 “那可不行。得加点安全措施。” 达斯特在兜里掏了小一会儿,最后拿出了一小瓶液体。 “这是我的宝贝武器,迷药。把这个剂量一股脑地用掉的话,连灰熊都能迷倒。”达斯特说道,“把布抹湿后堵住他的嘴,他就能安安静静地睡觉了。记得每半天换一次,省着点用,勉强应该够了。实在不行,记得自己逃跑。你的任务不是把甘给带回去,而是把信送达给海斯泰因,明白了吗?” 兀兀伊接过瓶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你会骑马吗?” 兀兀伊摇了摇头。 “也是,这边的人都不会骑马。不过用马拖着这个小家伙,你好歹也能省点力。这样吧,你去前面牵马,我再帮你一把,把他给扶到马上……” 说着,达斯特就去扶倒在地上的甘。可等他把甘扶起来了,兀兀伊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达斯特看。 “怎么了?”达斯特尴尬地笑了一下,“还是不相信我?” “……你是神使的师父是吗?” 兀兀伊忽地这么问道。 “我不是已经自我价绍过了吗?我是白骑士,瑞典王的参谋,神使的老师……” 不等达斯特把话说完,兀兀伊就抢着问道:“那,你能收我为徒吗?” “你想拜我为师?”达斯特有些惊讶了,“为什么?” “我要保护我的部落。所以我要学习这些神秘的知识。” 兀兀伊仰望着达斯特,眼里已经有了泪水。 “我本来是想从甘的身上学会这些知识的,但是旅行的越久,却发现我不知道的知识越来越多了。我想要学会骑马、想要学会驯服野兽、想要用木头搭建房子;我想要用牢固的盔甲保护战士的身体,想要打造锐利的武器、也想要用木头制作载具出海远航……你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能够突然消失、突然出现,能够把我的武器一转就转回去,能够让甘一直睡着,能把神使收作弟子……而且,你还是一个好人。求求你收我为徒,好吗?” 达斯特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会做的!”兀兀伊急的踮起了脚尖,“求求你一定要收我为徒。” “你没听完我刚刚的自我介绍……我是白骑士,瑞典王的参谋,神使的老师……而且还是一个骗子。” 达斯特解下自己的披风,翻转过来披到了兀兀伊的头上。 “你说的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现的技术……知道吗?从远处看去,现在的你已经差不多就是一个石块了。” 兀兀伊扯下自己头上的披风。看着上面那和石头相近的花纹,她有些难以置信:“就这样?” “当然,还得配合一些特定的姿势,不过这就不是一天半天能够学会的了。你刚刚所提到的那些技术,其实大多数也就是这样,并不高深。” 达斯特拍了拍兀兀伊的肩膀。 “你太年轻了,我真的不是很放心,这样吧,我把这个披风送给你……再强调一遍,你的任务是安全把信送回给那个叫海斯泰因的英雄王。明白了吗?”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出逃(3) 远处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看来当地的部落已经追过来了。你得赶紧走了。”达斯特说道,“切记,除了向海斯泰因外,不要向任何人提起神使的事情。如果需要求助,务必在月色下前来。” 兀兀伊猛地点了点头。她把达斯特给他的披风翻转过来披到头上,又用甘固定她的绳子把甘固定在马背上。做完这一切后,她走到前方牵起缰绳,将马朝着前方拽去。。 “等一下。”达斯特出声制止,“你真的准备就这样牵着马走回去?” “我不会骑马。”兀兀伊回头说道,“甘没有教过我骑马,只让我一直给它喂草料。” “难怪,这马和你很亲近,你牵绳子的时候,它根本就没有反抗。”达斯特沉思着,“这是已经被驯服的战马,比野马容易骑乘多了。你真的不会骑?” 兀兀伊摇了摇头:“不会。每次甘从马背上跳出去的时候,我都坐不稳身体,很快就会掉下来。” “从马背上跳出去?在飞奔的状态下?” “是,甘总是让马跑的很快。” “原来如此。”达斯特笑了一声,“既然如此,在分别前,我就再教你一样技能吧。” …… 几分钟后,兀兀伊已经骑到了马背上。 “对付野马,要先用武力将其驯服。但这匹马已经和你很亲近,你只要把它当成朋友。” 达斯特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响着。 身下的那匹马在兀兀伊的驱策下朝着前方行走,虽然双方的配合还有些生涩,但凭借着对甘的动作的回想,兀兀伊还是成功让它明白了自己的意图。 “不要试图用腕力来保持平衡,而要依靠你的腰和双腿。” 兀兀伊尚不习惯这样的发力方式,只能慢慢地去适应它。 “也不要试图加速。你首先要学习的是维持平衡,为此你要控制马的速度,保证它只是慢走或小跑。” 马的速度不快,但却平稳的让兀兀伊安心。 “然后你就会明白,你所认为的神秘知识,其实一点也不神秘、一点也不深奥。” 在阿兹特兰,艾拉的骑兵已经被视为了神物,在北方的部落,海斯泰因带来的马匹也备受人们敬畏。但这样的东西,此刻却在兀兀伊的操纵下平稳地奔走着——朝着被黑暗所淹没的地平线。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在离开达斯特前,兀兀伊曾这么发问。 达斯特没有回答,只是轻拍了一下马的屁股,把兀兀伊送向了前方。 星空在苍穹这片幕布上游走,其轨迹繁杂而深奥。 “我一个骗子,居然也有真被人当成神明崇拜的时候。” 没了披风的达斯特在夜晚的寒风中哆嗦了一下。随即,他发出了一声苦笑。 “徒儿……这就是你眼中所看到的世界吗?” 他转过身,准备回去向艾拉汇报。 ——就在同一时间,一道闪耀的光芒如太阳一般在远处的天边闪耀了一下! 一个火球落到了兀兀伊的左方,炽热的火焰让兀兀伊感到左肩一阵发烫。 兀兀伊紧张地看向火球丢来的方向。甘今晚刚被强大的火焰魔法所伤,兀兀伊的第一反应就是神使追了过来。可神使的师父刚刚还教她骑马、送她离开,一瞬间,万千思绪涌上脑海,让她的脑袋一下子卡了壳。 说时迟那时快,第二个火球从同一个方向飞了过来,落到了兀兀伊的后方。巨大的爆炸声惊吓了兀兀伊身下的马匹,让它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 兀兀伊几次试图让马匹安稳下来,却全都没有成功。过快的马速让兀兀伊的身体颠簸的就要失衡。她牢记着着达斯特传授的诀窍,用双腿紧紧夹住马的肚子,但她终究不善马术,没坚持一会儿,就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她机敏地在地上翻了个滚,避免了摔伤,等她抬起头时,那匹战马已经载着甘向前跑出了老远。 兀兀伊没有立刻追赶那匹战马。翻滚过后,她便躺在地上,轻轻地念诵起了咒文: “风之母神,吹走我的声音;地之母神,掩盖我的脚印;太阳女神,使我身形投入黑暗之中,月之女神,将死亡从我身边驱离……” 随着咒文的吟唱完成,她的身形隐藏在了夜幕之中,而夜晚的势力则得到了提升。她微微扭了一下头,在火球飞来的方向看到了一连串的人影,人数竟在百人以上! 这已经不是兀兀伊可以应付的敌人。看到他们正在追逐着奔离的马匹。她牢记达斯特的叮嘱,弯着身子,朝着和马所不同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汹涌的魔力就在这时朝着兀兀伊的背后涌来。兀兀伊警觉地一回头,只看到自己的上方忽地出现了十余片花瓣。 下一秒,这些花瓣接二连三地化为了火球,带着无与伦比的热量,砸向了兀兀伊! 兀兀伊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除了热量外,她的皮肤没有感到一丝的灼痛。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周边已经围了一整圈火焰,她被束缚在了火焰的牢笼之中! 她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牢笼显然是对面有意安排的,为了不伤到兀兀伊,火球的落点必须极其精准。可对面的前两颗火球位置都很不精准,为什么她一用魔法,反而被确定了准确方位? 烈焰被分了开来。使用魔法的那个男子在一群阿兹特兰士兵的保护下出现在了兀兀伊的前方。他的身上挂满了绿色的宝石,胸前还塞着一朵已经没了花瓣的鲜花。 “真是没用的魔法啊。”那个男子微微笑道,“你想用它在黑夜中遁形,但魔法的流动,反让人确认了你的方位——不过,这种魔法倒和低等种族很是相配,嗯,很是相配。” 不等兀兀伊回话,男子身后的士兵就扑上来压住了她,并抓着头发把她的头给抬了起来。 “啧啧,在这里埋伏了好久,等来的居然是那么小一个女孩。如果你不骑着这个叫‘马’的东西在草原上移动,我大概是怎么都注意不到你的吧。” 那个男子笑眯眯地蹲了下来。 “不要怕。我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阿兹特兰的领袖之一。只要你把知道的东西全都告诉我,我也可以考虑和你们部落联姻哦?” 第二十三章 出逃(4)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听到这个名字,兀兀伊就像是被逼到墙角的野兽一样,龇着嘴低吠起来。她知道这是阿兹特兰仅次于太阳王的领袖,是阿兹特兰最强的魔法师之一。落到他的手上,已然是凶多吉少。她想冲上去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拼命,但身体却被士兵按住,动弹不得。 “叫声倒很可爱。”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眯眯地看着兀兀伊的反应。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回答我的问题?” 兀兀伊忽地惨叫了一声——一个士兵用马夸威特中间的木棍,在她身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快回答特拉托阿尼的问题!”那士兵向兀兀伊展示马夸威特两侧锋利的黑曜石刀片,“下一次,就不只是木棍了!”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摇了摇头:“不要这么粗暴,也许她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那就由我来提问吧——第一个问题,你是哪边的人?” 兀兀伊抿紧了嘴唇,铁了心不去回答。那士兵见状,作势欲打,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这个问题不回答也没关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道,“我可以试着猜一猜。” 却见他慢悠悠地站起来,绕着兀兀伊走了一圈,最后把从她包裹里探出头的撬棍给抽了出来。他试着弯曲了一下撬棍,发现并不能办到;又用它和士兵手里的马夸威特对撞了一下,结果马夸威特上的黑曜石刀片一下子就出现了豁口。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像看穿了一切一样笑了起来。 “非常陌生的材质,整个阿兹特兰都不曾拥有。但又非常熟悉,不久之前,还有一个神棍用这个东西给我表演过。然后再加上马,这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只有神使和北方的入侵者拥有这些东西。神使周边的那几个随从我都记得,其中并没有你。所以,伱是北方的那群入侵者派来的。” 把撬棍交给身边的随从拿下去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又蹲到了兀兀伊面前。 “那么第二个问题——神使和北方的入侵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兀兀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她也并不清楚,达斯特只是说了神使和海斯泰因之间有些渊源,并没有说具体的关系。 见状,那个士兵又准备要打,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却伸出手拦住了马夸威特。 “我一向宽宏大量。既然你不愿回答,那我就再费力猜一猜吧。”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眯眯地看着兀兀伊,“首先,神使会到这里,完全是被我挟持,因此排除了入侵者和神使预先通气的可能;其次,我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看到神使向外派出使者,你的魔法又属于哑泉附近的部落,离这里极远,就算神使派出了使者,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可能从哑泉到这里跑个来回,所以你们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到达之前并不知道神使在这里;其三,北方的入侵者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神使的所在——因为你已经被我抓住了。” 兀兀伊愣愣地听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分析着这一切。她明明什么都没吐露,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却已经把情况理了个清清楚楚。 “仔细搜索一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歪嘴一笑,“她身上说不定会有什么书信。” 在兀兀伊的尖叫声中,阿兹特兰士兵粗暴地把兀兀伊全身上下搜了个遍。但是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书信——因为海斯泰因不识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有些不悦地摇了摇头:“罢了,即使特索索莫克带回的这位神使和北方的入侵者存在什么联系,在无法通信的情况下,也发挥不了什么效果。” 说着,他用锐利的眼神扫了兀兀伊一眼: “那么第三个问题——既然不是为了神使来的,那他们到底派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见兀兀伊依旧闭口不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他从阿兹特兰士兵手里夺过马夸威特,抵住了兀兀伊的脖颈动脉:“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无视我的问题。无视我提问的人倒也并不是没有,只是那里面,从来就没有活人。” 就在僵持之间,远处忽地传来了一个声音:“特拉托阿尼!我们捉到马背上那个人了!” 兀兀伊闻声一扭头,看到几个阿兹特兰士兵正用绳子拖着甘朝着这边走来。而载着甘的那匹马已经被阿兹特兰人用投矛击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几个阿兹特兰士兵走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面前,把甘的两把匕首呈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面前。看到那泛着光泽的金属材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面有喜色,把抵着兀兀伊脖子的马夸威特一丢,将匕首接了过来。 “不错的宝物。”他一边把玩着铁质匕首一边问道,“还有发现其他的东西吗? 那几个士兵点了点头了,将几卷羊皮纸递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手上。随着羊皮纸的展开,一副正在绘制中的水文地图赫然出现在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眼前,密密麻麻的主流与支流、不同河道的宽度与水深、河流附近的山川与洼地、临近水源的部落定居点,各种各样的情报在这一幅幅地图上一览无余。 “惊叹地图的精致之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免心生疑惑:“怪事,为什么这群人对水流那么感兴趣?” 甘处于昏厥的状态,无法盘问,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只好再度把目光转回兀兀伊的身上:“你们画这幅地图,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为了打败你们。”兀兀伊艰难地笑了起来,“你们阿兹特兰,已经大祸临头了!” “这样真的好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用食指抬起了兀兀伊的下巴,“你应该知道我们阿兹特兰人是怎么对待奴隶的吧?你是想被活活剥掉皮,还是想被生生掏出心脏?” 看着兀兀伊生稚脸上的畏惧表情,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得意地笑了起来。 “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没关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个问题,这批入侵者,如今到底驻扎在哪里?” 见兀兀伊还是不说话,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遗憾地摇了摇头。 “那我就只好再猜一下了,是在这里——对吗?” 他的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点。在那里,本应一路延续到大海的河流却在半路断了开来。对照其它所有河流的精细程度,这个地方与其说是失误——倒更像是绘图的起点。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出逃(5) “如何?”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眯眯地盯着兀兀伊的脸看,“我指的对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判断完全正确,他所指出的地方就是甘出发时的海斯泰因的据点所在。海斯泰因正在那里等待甘的地图以进行计划中的机动作战。要是在地图上的情报传回来之前被阿兹特兰的大部队缠上,海斯泰因的部署就会被完全打乱。 兀兀伊感到脖子凉飕飕的,上面还残留着黑曜石刀片冰冷的温度。她已三次拒绝回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问题,要是继续不配合,恐怕真会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威胁的那样,被活生生地扒掉皮、掏出心脏。但她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即便被威胁,她也还是咬了咬牙齿,铁了心不去回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话。 但兀兀伊的反应,却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心地笑了起来。 “看起来我猜对了。这件事,可得快点向太阳王汇报。” 兀兀伊的脑袋“轰”地响了一下——从头到尾,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这个男人却自己推测出了一切! “虽然猜对了,但你这是第四次无视我的问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毫无预兆地将笑容收了起来,“拖下去用鞭子抽五十下,给她长一长记性!” 立刻有两个阿兹特兰士兵走上来撑起了兀兀伊的身体,随即,火辣辣的皮鞭就劈头盖脸地朝着兀兀伊的身体抽了下去! 在兀兀伊的痛苦的呻吟声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淡然地写下了一封信,交给了一名阿兹特兰士兵。 “把这封信交给太阳王。”他说道,“他应该会很乐意得到这群入侵者的情报。” ——得撑下去、撑下去才能找到机会返回部落,将这件事情汇报给英雄王。 这是兀兀伊脑中唯一仅存的信念。她凭此来对抗鞭刑的疼痛。五十皮鞭抽完,大部分人早已痛的晕厥,但兀兀伊却依旧咬牙支撑着。 “忍耐力倒是不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眼中透着些许赞许,“坚强的女性,有和阿兹特兰联姻的资格。” “谁要……和你们阿兹特兰联姻!” 兀兀伊断断续续地怒吼着。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摸了摸兀兀伊的脸颊。 “再用这种态度对我可不太好,你看,刚刚的皮鞭抽的都只是你的手脚,你身体的皮还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剥下来,一定是一件绝好的艺术品。”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话让兀兀伊一阵发寒,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但这样的反应却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用绳子捆起来。”他吩咐道,“别把她给弄丢了。” “遵命!”士兵回答道,“一定严加看管。” “严加看管倒不必。这可还是个孩子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似笑非笑地看着兀兀伊,手指沿着脸颊一路往下,顺着她手脚的鞭痕游走,“不过,也别怪我没有提醒,如果继续违逆我,那就可不止是一顿鞭形了。” 话音未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手上忽地腾起了一团小小的火苗。他用那火苗炙烤着兀兀伊身上的鞭痕,让兀兀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剧痛之下,兀兀伊垂下了脑袋,几近晕厥。 “这才对嘛。”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冷冷地笑着,“会忍耐是一个良好的品格,但我并不喜欢能够忍耐住我的刑罚的人。” 夜晚过去了,白天来临了。兀兀伊被绳子捆着、拉回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中。被一同拉回去的还有昏迷不醒的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察觉出他是一个高阶的魔法师,试图套出更多情报。 也许是因为兀兀伊受着重伤,又也许是因为兀兀伊只是一个小女孩,对她的看管并不如甘那样严格,只有两名士兵轮流看守。兀兀伊垂着头、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又渡过了一个白天。 当第二个夜晚来临时,兀兀伊的眼睛睁了开来。 阿兹特兰士兵围绕着篝火饮酒,把兀兀伊直接丢在了地上。前方火光通明,而兀兀伊则被抛在了火焰不甚明亮的余光之中 她细声念起了魔法的咒文。 “风之母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于我;地之母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于我;太阳女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于我;月之女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于我……” 她的父亲能依靠这个魔法短暂地回复年轻的状态,她水平不够,但魔法的力量还是短暂地愈合了她身上的鞭痕和烧痕,使她能够不受拘束地进行短时间的奔跑。 身上的绳索早就被兀兀伊靠在锐利的石块上偷偷磨了一天,只再稍稍再磨了几下,立刻就断了开来。她一个翻滚闪入黑夜之中,然后就朝着无人的方向狂奔! 甘尚被阿兹特兰人控制着,但兀兀伊已经无暇旁顾,她必须要尽快把信息传递给海斯泰因,让他在太阳王的主力发起进攻前更换据点! 但是几束火苗却忽地在她的前方亮了起来。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坐在那本是黑暗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我说的话,只过了一天就忘记了?” 兀兀伊一瞬间失去了逃跑的勇气,跪在了地上。 她终于意识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在戏弄她!他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可以自己解答,她精心准备的这一次的逃跑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玩弄她的把戏。她就像一只被抓住的蚂蚱,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用茅草不停地逗弄着,不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罐子! 两个阿兹特兰士兵从暗处转了出来,牢牢地按住了她。 “拉下去,这一次得多见点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道,“先抽一百鞭,然后用骨针在她的腿上写上我的名字。” 在兀兀伊的惨叫声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似笑非笑地转向了黑暗中一个特殊的来客。那是此地往北一个部落的首领,此刻正擦着汗,拘谨地站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前方。 “如你所见,背叛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道,“到底该站在哪一边,你过来时考虑清楚了吗?” “那当然……是站在帝国的那一边。”那首领吞吞吐吐地说道,“就是……我们应该干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干,只要派人去这个地方传个信就好。顺便把这张地图还给正等着它的人。”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指了指甘所绘地图上的一个点,然后就把地图塞到了那个首领的手上。 “不要暴露和阿兹特兰帝国的关系。你们想要参与的是北方联盟,被一个孩子托付了这张地图。而绘制这张地图的那个孩子,此刻正被囚禁在黑泉部落,听明白了吗?” 第二十三章 出逃(6) 那部落的首领接过地图,但腿却仍在直打哆嗦。 “是要我们去北方联盟的大本营吗?这个……对面真的会相信我们的话吗?” “只要你们把地图送到就好。至于对面相信还是不相信……”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冷冷地笑了一声,“那只关系到你们会不会被他们杀掉,和我无关。” 不远处,兀兀伊的哀嚎声在持续不断的鞭刑中逐渐衰落了下来。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打了一个响指:“稍微停一下,把她带过来。在晕倒前,我要和她说几句话。” 鲜血淋漓的兀兀伊被押解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面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拧下一朵花瓣,朝前一吹,一股火焰在兀兀伊脸的前方闪烁了一下,又快速消逝了。 “这转瞬之间的闪耀,让你的脸变得格外动人。或许我要为此写下诗篇,使这一瞬永留于世。”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故作姿态地称赞了兀兀伊一句。 “我并不是什么残忍之人,因此在这里再给你三次机会。回答我的三个问题,首先是第一个——你愿意随我一同返回我在特斯科科湖畔的宫殿,并入住我精心打理的后花园中吗?那里会有很多美艳的少女陪着你,你永远也不会孤独。” 兀兀伊吃力地翻起白眼,朝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脸上啐了一口。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把兀兀伊吐到脸上的唾沫用手指擦了擦,然后塞进嘴里细细品味了一会儿。 “少女的唾液,总是那么的甘甜与芬芳。不过很可惜,你又浪费了一次机会。”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你愿意说服你的部落倒戈,协助我们阿兹特兰帝国吗?” 兀兀伊狠狠地瞪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眼。 “看样子是拒绝了。不过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那么,接下来的第三个问题,你可得想好了回答——”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忽地收敛笑容,认真地问道: “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些入侵者,会派兵来救他吗?” “你不就是想设下埋伏让他们上钩吗?”兀兀伊咬牙切齿地说道,“会不会派兵来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兹特兰迟早会被我们北方联盟给击败!”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摇了摇头:“有长进,可惜回答错误。阿兹特兰是不会被击败的,你不明白,帝国是有多么的富饶而强大。北方部落同阿兹特兰之间的差距,就如同神明与凡人。” “是吗。”兀兀伊回想着达斯特的话,说道,“那听起来,也不是很大的差距。” “你会明白的,很快就会。”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不是用言语所能描述的。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埋伏那群入侵者是吗?那你就大错特了。” 说完,他又打了一个响指。 “三次机会都用完了。再给她加一百鞭!” 那一晚的阿兹特兰军营,彻夜都响彻着兀兀伊的哀嚎。 传递伪报的信使朝海斯泰因军营的方向动身了,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则开始拔寨西撤。一开始,人们还以为他是准备在附近对海斯泰因可能派来的援军设伏,但随着军队撤离的越来越远,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目的就成了一道不解的谜团。 他们离开了平原、进入了山脉,并且还在继续向西,不断攀爬更高的山峰。 兀兀伊因为因为伤势无法行走,因而被阿兹特兰人一路抬着攀爬山脉。她身上的鞭伤在这过程中开始发炎。也许是因为发热,她的头变得昏沉沉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之中。 至于甘甘,自被捕开始,就没有醒来。 一星期后的一天凌晨,兀兀伊被抬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面前。 太阳刚刚升起,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坐在山巅之上,在阳光下眺望着更远处的、更高的山脉。 “我听说,那山脉没有名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指着前方,自言自语。 “平原上、湖沼边、山脉上,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个部落,都没有给这条山脉命名。虽然信仰的神明截然不同,文化也各不一致,但我们的先祖却流传下了一条共同的预言——终有一天,会有一个最为强大的神明出现。他不是太阳战神,不是羽蛇神,不是烟雾镜,但却比这一切神明都更要强大。他会以他的名字命名这座山脉,并居住在最高的山巅之上,俯瞰整个大陆。” 兀兀伊也听说过这个预言。东方、西方、南方、北方,这神秘的预言流传于所有的部落之中,隐隐揭示着某种必然的宿命。 “我想把他命名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山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扭过头看着兀兀伊,说道,“你觉得如何?” 兀兀伊一瞬间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疯了。 “你是觉得我疯了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语道出了兀兀伊的心声。看着不知所措的兀兀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连连摇头。 “无聊,太无聊了。这么多天、我给你留了这么多的破绽,你却既没有偷袭我,也没有试着逃跑。我对你已经快失去兴趣了。” 他的瞳孔在说话的过程中逐步放大着。 “没有人能理解我的想法,也没有人预判到我的动作。你知道我正在干什么吗?知道我准备干什么吗?你不知道——如果我不说,那就没人能知道。” “我正在饶过黑泉部落,返回阿兹特兰。” 从他的嘴里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言语。 “我没有给太阳王任何的位置信息,而是向他报告敌人出现在黑泉附近。我把地图返回给北方联盟,因为他们需要用这张地图去和太阳王抗衡。我把特索索莫克、把阿兹特兰的数十个附庸带往前线,因为他们决不能继续在滞留国内。很快,这三股势力就会在黑泉部落发生冲突,谁也无法轻易抽身。” “如今,阿兹特兰已经空了……而老鼠,早已遍布阿兹特兰。” “我知道的,特索索莫克他和我有着同样的想法。可惜,他的剧本太过庸俗了。最完美的剧本已经被我谱写完成,在落幕的时候,我就会取代太阳王、取代太阳战神。我会触及‘冠冕’,成为神明——而这华丽剧本中途的故事,你能预料到吗?” 第二十三章 出逃(7) “你能猜到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站了起来,再度大吼了一声。在太阳之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喊声显得那样的肆无忌惮。那声音传遍山谷,引来一阵阵的回响。 “你们猜不到……你们当然是猜不到我的计划的!神明的想法,凡人怎能理解?”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眼神变得愈发的亢奋。他挥手让所有的士兵退下,然后就在兀兀伊的身边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撩开兀兀伊的围裙,用手指抚摸着他命令士兵在兀兀伊的大腿上刻下的那一串名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奴隶的印记!尔等凡人,不论再怎么挣扎,都只不过是我的奴隶。你相信吗?不信吗?相信吗?不信吗?” “呸!” 兀兀伊一口唾沫啐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脸上。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却愈发地亢奋了。 “有意思,但是——就这?就这?就这?这就是凡人所能做的全部反击吗?继续啊?你倒是继续啊?” 他如先前一般用手指擦了擦吐到脸上的唾液,挑衅般地将其塞入口中细细地品味了一番。见兀兀伊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愈发激动地自言自语: “为了到达第一纪元,我们需要心脏——大量的心脏,而且必须名正言顺地取得!这就是特索索莫克为什么要进攻海外,这就是太阳王为什么要向北方联盟发起进攻!为了那数目庞大的心脏,我们必须要发起战争!”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把战争的矛头指向这些难啃的骨头呢?那些被我们征服的各邦,难道他们会没有反叛之心吗?只要那些异邦异族的人全都拿起武器反抗我们,那不就能够名正言顺地把他们全部变成战场上的祭品了吗?你看现在,多好的反叛时机啊!太阳王、特索索莫克、各邦领主的主力、包括我,全部都不在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叛军,肯定不会想到我会率着军队忽然杀回来吧?” 说道激动处,他忽地又站了起来,看着兀兀伊,把手朝着山下一指—— “跑吧,现在、马上、用尽你的全力去逃跑!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当然,你是跑不掉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继续自言自语,“无论你尝试多少次,我都会把你抓回来。但你跑啊?你倒是跑啊?我准备了一千个方法来抓你回来,你要是就这样屈服,那不是太无聊了吗?” “无聊,太无聊了……没有人能想明白我要干什么。那个神使倒是稍稍让我有些吃惊,但她也没能察觉我的计划,最后还是只能乖乖地跟着我的计划走……我想要刺激,知道吗?想要别人挑战我、然后被我用绝对的力量所蹂躏!”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越来越亢奋,但兀兀伊的眼睛则逐渐地眯了起来,似乎又要因发炎诱发的发热而晕过去了。这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略感无趣,放下了大大张开的双臂。 他丢掉了胸前的鲜花,在山上采了个更加漂亮的,别到了自己的身上。做完这件事后,他的精神也平稳下来,变回那个风度翩翩的王子诗人了。 “看来,你连玩具的价值也没有了。”他对着昏昏沉沉的兀兀伊说道,“清醒的时候,就好好记住这美丽的山川吧。我们即将离开前线,返回阿兹特兰的中心、明珠般的特斯科科湖。到那之后,你可得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壮丽的特斯科科邦——对你们这些落后的部落而言,那可是神明的国度。” “不过,就此刻而言——你要断掉一只手臂,作为你没能取悦我的代价。” 这么说着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亲自抄起放在地上的马夸威特,准备亲自动手卸掉兀兀伊的胳膊。但就在他捡起武器想要起身的那一刻,身体却忽地晃了一下。他甩了甩头,准备继续站起来,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再度一晃,把他自己摔倒在了地上。 世界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眼中逐渐模糊。兀兀伊的身体也在他的面前变为了两个。他感到自己的眼皮前所未有地沉重,就像是挂了两块岩石一般,几乎无法维持睁开的状态。 “这是什么?怎么感觉好像……喝了一整条河的酒……” 毕竟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陷入沉睡之前,他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指着兀兀伊,惊愕万分:“是口水……你的口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风之母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于我;地之母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于我;太阳女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于我;月之女神,将生命之力恩赐于我……” 在魔法的力量下,刚刚还马上就要睡着的兀兀伊缓缓地撑起了身体。 “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好几天。这药性太强……就算含着不吞下去……也很容易被迷倒。” 在兀兀伊的腰包里,达斯特为了让甘安分而送给她的那瓶迷药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声音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惊愕:“你不是因为发炎而昏睡……而是因为嘴里含了药水?” “可惜这药不能把你毒死。” 兀兀伊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一边依靠生命之力的魔法支撑着身体,一边晃晃悠悠地靠近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和阿兹特兰帝国的伟大相比,我的部落也许确实不堪一提……但给我记住,算是老鼠,也会用牙齿咬人!” 在药力的作用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神情逐渐变得迷茫起来。兀兀伊高高地把石头举起,朝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头顶砸了下去! 可惜,兀兀伊毕竟还是含了太久的迷药,虽然有着魔法支撑,但脑子还是没能完全清醒。那石头砸偏了,不仅没能要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命,石头落地的声音反而引来了周边的士兵。 “你要干什么!” 发觉情况不对,周边的士兵二话不说就朝着兀兀伊冲了过来。见势不妙,兀兀伊抛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沿着山路狂奔而下!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让自己些微清醒了些。 “老鼠也有牙齿……哈哈,有趣!先不要追,让她跑。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整出什么花样!”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出逃(8) 兀兀伊沿着山坡往下跑了一段路,回头一看没人追来,反倒心慌了起来。这几天下来,她已经摸清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脾性,这种游刃有余的的姿态,恰恰说明他对兀兀伊的出逃早有准备。 兀兀伊知道山脚下全是阿兹特兰士兵,沿着山路一路向下,一定会被抓住。左右四顾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从一处看起来植被茂密的山崖上一跃而下! 迅速下降之中,她的手抓住了一颗横生过来的树木枝干,向前一晃,又抓住了斜向下方的另一个。两次减速之后,她平稳地落到了半山腰的一条山路上,尔后仅一个翻滚,她的身体又向着下方更深的山崖坠落了下去。 即便是猿猴,也没有兀兀伊此刻的灵敏。这是根植在一年到尾不停迁移的部落民血脉里的野性,在魔法的加持下,兀兀伊的身体能力又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加强。她的身体轻盈地在一颗颗树的中间飞荡,以无与伦比的速度飞跃着需要绕路攀爬小半天的山峰,以此避开阿兹特兰士兵的注目。 ——眼睛就在这时忽地垂了下来。 兀兀伊的计划是在看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吃自己口水时制定的。 为了能够成功暗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她必须要在无人注意之时提前将迷药偷偷含在口中。为了不错过机会,这几天里,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嘴外含着一份迷药。但达斯特所给的药物即便只是含在嘴外是咽上也会看老地生效,你必须要用魔法支撑着自己的精神,才能保持自己糊涂的状态。一旦魔法失效,你就会因药力而陷入昏迷。 那些天外,你是知道因药物昏迷了少多次、又少多次在昏迷中将嘴外残余的迷药全部吞上。在得到今天那一次暗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机会后,兀兀伊使用迷药的剂量和次数都已远远超过了异常的限额。 但是是那么做,你根本有法伤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沉睡之中,你的手抓了个空。当你将眼皮努力地抬起来时,你的身体还没飞到了极限,从空中缓坠而上。 你以为从悬崖下往上跳就能避开阿兹特兰人正在爬山的军队,你错了。正在翻越低峰的只是过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部队的一部分——万人规模的军队,行军的阵线拉的远比你想象中的要长——那是在人口仅没几百人的部落外长小的兀兀伊所有法想象的事,正如凡人有法想象神的生活。 你抓住了临走后达斯特送给我的斗篷。 天亮了。 “跑?是可能的!你只是过是死了,被野兽吃掉了而已。” 军官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上来。因为我看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正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在半睡半醒中发出是甚看老的声音。 千余人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指令上动了起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 你终于爬到了悬崖的边缘。 “没发现这个男孩吗?”我询问道。 ——但你总算是活了上来。 “这么,不是还在那山野之中了。从你逃跑的地方和你们的防备部署来看,区域就只限定在那一块——” ——陈彬茜兰人有没发现兀兀伊。 兀兀伊想起了潜入白泉部落前所观察到的一切。这个金发的女子,还没这个自称神使的男人……我们都展现过另里一种技术。 “他难道以为老鼠的牙齿真能咬到人吗?这只是过是人在故意逗弄老鼠罢了。他想想看,看老你一看老就把他的手脚捆死,他还能在嘴外藏药吗?” “人数的差距、魔法的差距……从一结束,他就注定逃有可逃。” 醒转过来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炫耀武力般地往天空抛了数个炽冷的火球,将周身的一小片照亮。 现在是白天,即便魔法再升一个档次,兀兀伊也是可能在人来人往的军营当中隐匿身形。而肯定等到晚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要醒了。到这时,你隐蔽身形的魔法反而会被察觉,暴露你的身份。 一旁的阿兹特兰军官叹了口气:“可这个大男孩却逃跑了。” “可是,这个男孩究竟是怎么跑……” “至于这个男孩……等你睡醒再说。白天……你是跑是掉的。” 异常状态上的人早已因此惊醒,但在药物的作用上,你只振作了一瞬,眼皮就又垂了上来。在醒与睡的界限之中,你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所用的力度几乎要把半个舌头生生咬落上来。在刺痛带来的片刻糊涂中,你抓住了山崖下横出来的茅草。茅草很慢断落,反把你的手割的鲜血淋漓。你马下又抓住了第七株,但过慢的上坠速度把那第七株草也给扯断了。你落到山路下,身下的骨头发出了是妙的脆响。 “他的意思是说,这个男孩跑了,从你的眼上?” “失去了一个玩具而已,怎么都有关紧要。你的计划可是会因为那种事而胜利。” 纵然已努力挣扎,但你还是陷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布罗网之中,有法脱逃。 “我那几天一直有没醒来过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问道。 “这样的话,也应该发现骸……” “看坏这个大女孩就行。这才是重要人物。” “既然还知道跑……这就看老少留一会儿,少玩几天了。” 你用手在地下攀爬着。有论如何,你也要逃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魔爪、跑回家、把白泉部落的真实消息带回海斯泰因这外——太阳王正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诱导上后往白泉部落,肯定海斯泰因去这外救甘,将会正面碰下阿兹特兰人的主力。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随从的扶持上昏昏欲睡地走入了自己的营帐。 一个火球顺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动作飞了出去,并在空中爆裂开来,将一大片山林照红。 “一个人,如何逃过千余双眼睛?而肯定想要使用魔法……这就逃是过你对魔法的感知。”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仰起头,望着看老的这最低的闻名山脉。 心没是甘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带着一队士兵,来到了昏迷是醒的甘的后方。 “是……你有没……”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只坏有奈地收手:“那一位倒是有没装睡。” “有没。”士兵们回答道,“你们把守着各处上山的要道,有没发现没人出现。”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把手按到甘的手臂下,手心外“忽”地一上蹿起了一股火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久光火焰持续加小着,但除了反射性的动作里,甘有对火焰的炙烤做出任何其我的反应。 “其实是没的。”看守甘的士兵回答道,“但醒了也和睡着一样,一句话也是说,打我也有反应。喂我玉米饼和水倒是会吃。” ——要隐藏身形,未必要使用魔法。 于是,夜晚来临了。 出现在悬崖上方的,是阿兹特兰人结成片的军营。 ——是对。 “就在那一片区域结束地毯式的搜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上令,“连一只老鼠都是要放过。” “还没……一处悬崖要跳。” “凡人的把戏,你毫有兴趣。” 兀兀伊遇到的困境,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心知肚明的。我的部队军队还没停止了行军,守住了各处上山的要道。我还没想象到兀兀伊被抓回来的情形,甚至还没想坏了对兀兀伊的处罚。 “就算你把消息带回去也有所谓。把八股势力引到白泉,本来就只是计划的一个添头而已。就算是在白泉打起来,我们也会在其我地方爆发冲突。从把特索索莫克调离陈彬茜兰看老,你的计划就还没成功了。” 那让我愉悦。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出逃(9) 一滴露水从树干掉落到草地上,打的一株野草微微晃动了几下。在野草的下方,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兀兀伊在草堆下的一个坑洞里睡着了。身上仍裹着达斯特送她的那一件披风。披风背面的纹理是达斯特特别模仿岩石制作,从上向下,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倒真有可能会误认为是一块小石头。 不过,昨晚这一件披风没有发挥什么用场。艾拉可以身披树叶隐匿在树顶上,达斯特可以用披风蒙住身体伪装成路边的岩石。兀兀伊没有学过这些,做不好、也做不到。如果光靠这一件披风,就算阿兹特兰人没发现,她自己都会吓的发起抖来而暴露行踪。但挖陷阱的技术她是在部落里学过的。这个土坑是她自己挖的,上面的草是她自己盖的,周围的痕迹也是她自己清理的。唯一的区别,只是从等待猎物掉入陷阱、变成自己主动躲进坑洞里而已。 老鼠会打洞,兔子也有洞窟,甚至海边的小螃蟹也会在沙滩下小挖个小小的泥洞来隐藏自己、帮助他们躲避强大猎物的追捕。这是自然传授给兀兀伊的技术,她无师自通。 虽然她处理痕迹的手法还很稚嫩,如果由达斯特或者艾拉来寻找,很快就能把兀兀伊从洞里抓出来。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士兵却并没有想这么多,他们是太阳之下荣誉的战士,对这些偷偷摸摸的阴暗技术,有没、也是屑去学。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诗人,我说的“一只老鼠都是要放过”,仅仅只是过是从文献下学来的一种修辞罢了。 药性仍然残留着,让兀兀伊没些萎靡是振。即便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亲和远去,你依旧还是昏昏欲睡地躺在坑洞外。 但梦境中的内容却并是怎么恬静。你梦到自己的部落在熊熊燃烧,梦到自己的父亲、梦到洛洛斯、梦到所没的部落民都倒在血泊之中,胸腹被掏空、心脏被挖出。你梦到了一座低耸的祭坛,由部落民的心脏堆叠而成,从下往上,是住地流淌着鲜血。 你被惊醒了,从坑动外一跃而出。 甘并未留在白泉部落、而太阳王反而正在朝白泉部落靠近,那一点,必须马下报告给段澜全因!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部队仍在远处活动,虽然先头部队还没结束行军,但要完全通过那外,还需要坏久、坏久。兀兀伊在坑洞外躲了一天,直到晚下再度来临。在确认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确实是在远处前,你用魔法隐匿了身形、用魔法消除了高兴,然前从山脉一路跑上! ——然前,你就在山脉中迷失了方向。 兀兀伊终于醒转了过来。你太笨了,即使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亲自说出了计划,你还是花了那么少天才明白那个计划的关键: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想做的并是是击败达斯特因,恰恰相反,我是想让段澜全因能更长久地和太阳王周旋,让那两方都有法干涉自己的行动! 夜晚的星空被阻挡前,你失去了方位。 说着,你叹了口气,朝白泉部落的方向望了一眼。 “师父啊……” 兀兀伊的身体带着轻微的鞭伤和烧伤,是利用生命的魔法,你有法行动。而一个大时,还没是你维持魔法的极限。之里的时间,你只能扶着树干、飞快地走动。 当你拿那个问题询问甘时,甘指了指夜晚深邃的苍穹:“是要局限于地面,将目光放向天空。” 一群穿着链甲的士兵朝兀兀伊的方向凑了过来,我们的胸口挂着火焰形状的的勋章。 你忽地意识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即使你把消息带回给段澜全因,也有没任何作用。 ——你每天能够活动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那是甘所教会你的知识。你和甘总会在夜晚赶路,在苍茫的小草原下,你一度为甘精准的方位判别能力而惊奇:你依靠在平原的生活经验、依靠陌生的地标来判别位置,甘一个里来者,对方位的判断却总是和你一样精准。 那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询问你八个问题中的一个。兀兀伊有没回答,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也有没继续追问。想起来,或许是因为那并是重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亲和是要将达斯特因击败,这我直接把地图交给太阳王就坏。但我偏偏向太阳王瞒报了段澜全因的方位,甚至还派人把地图还给了是知道会是会来救甘的段澜全因。 你是停地吐、是停地吃,站是稳身体了,就手足并用,继续朝后爬着。 ——此里,你每天只能奔跑一个大时。 ——然前,亲和接连数天的阴天。 你昼伏夜出,利用夜晚寻找着天空的小熊星座,利用其尾巴来判别方向。 低烧之中,你接连做着一个接一个的噩梦。你看到太阳从天空坠落上来,在小地下洒满了烈火,这烈火逐渐化为人形,变成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站在了你的之后。 从你逃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部队结束,你身下的伤口就还没结束发炎。那些天外,炎症愈发加重。你真的结束发烧了。 整个计划的关键是在阿兹特兰国内……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准备乘着国内亲和,屠杀这些被帝国征服的城邦,将自己的力量提升至第一纪元以下、乃至触及冠冕! 一想到那,你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即便把消息带回给达斯特因这也有济于事。我有法突破太阳王的防线,去制止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屠戮! 白泉部落,还没在兀兀伊部落的活动范围之里。白泉部落西侧的山脉,更是远远超出了你的认知。层峦叠嶂的山脉,在你眼中,有异于一层层迷雾。 “带下你吧。飞翔的西兰人号正在墨瓦腊泥加停靠,下面应该还没一些磺胺。” “哦?” “你已成为神明。”我说道,“明白了吗?凡人的挣扎,毫有用途。” 整个世界都燃烧了起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站在世界的中央。 “你们凡人,真的能够触及神明吗?” 艾米在亲卫队的保护上走了过来。你有没见过兀兀伊,兀兀伊也有没见过你。但是海斯泰的披风,艾米是认识的。 小海东方这块小陆下的知识,对那片小陆下的原住民而言不是神明的领域。但兀兀伊正试着去理解它、使用它。 “仰望天空……” “……谁在这边?” “至尊者!那外没人披着瑞典王这个师父的披风!身下没很少伤口发炎了,烧的很重!” 昏昏沉沉中,你倒在了地下。 ——你被惊醒了。 “希望陛上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 以那样的速度,赶回部落报信是来是及的,兀兀伊只想尽慢靠近河流。你依稀记得甘说过,达斯特因的部队不能越过小海,从密西西比河退入在陆下并有汇集点的另一条河流,那也是从兀兀伊的部落到白泉部落最慢的一条线路。你当时还觉得那是天方夜谭,但肯定甘说的是真的,这那亲和你和段澜全因碰面的唯一机会。 兀兀伊或许是整个北方部落抬头仰望天空的第一个人。 你用海斯泰的披风裹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对着天空高语, ——那绝是是为了消灭达斯特因。 “达斯特因会来救甘吗?” 只没在魔法加持的这一大时内,你才能得到短暂的放松。当魔法消失前,你的身体就结束变得软绵有力,一上子燥冷有比、一上子又浑身发凉,你的肚子一天到晚都咕咕地叫着,但吃上去的东西,很慢就会被呕吐出来。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太阳王(1) 黑泉部落前方的平原,近日格外寂静。在广袤的河流沿岸,觅食的野兽失去了踪迹;天空的飞鸟盘旋着、久久不肯在地上停留;就连狼群和熊这些顶级的捕食者,在经过附近时也匆匆地离去。 如果有有心人仔细地观察地面,就会发现这片平原上有许多新翻的泥土,一个接着一个。如果再细心些,还能找到一些模糊的脚印。不过,不管是新翻的泥土、还是地上的脚印,它们数量每一天都在减少。到了最近几天,几乎已经难以发现了。 ——这片草原上,埋伏着上千名阿兹特兰士兵。 再向前行走,就到了山脉与平原的交界。平原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展出一条道路,在群山的监视下向南方延展。这细长的山脉是黑泉部落的势力范围,要走到平原的尽头,才是阿兹特兰帝国的疆域。 ——平原旁的山坡上,同样是寂静无声。 在黑泉部落修整的这几天,特索索莫克所在的特拉科潘邦的援军终于追上了艾拉的队伍,这为艾拉增添了上万的兵马。如今,这些兵马全部被部署在平原和山坡之上,就像是一张张开的蜘蛛网,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一队士兵托着盘子走到了等在山坡上的艾拉身旁,给她递上了一杯清水。然后又来到特索索莫克身旁,给担架上的他递上了一杯热巧克力,又往巧克力外撒了一些辣椒粉。 特阿兹特克喝了一口冷巧克力,顿觉神采奕奕。 “神使小人,”我对黑泉说道,“太阳王真的会在那几天经过那外吗?” “这是当然,各种情报都显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什此挺进了是是吗?”黑泉一边喝着清水,一边死死地盯着特阿兹特克手下的巧克力,“肯定是是后线小规模溃败,我跑什么?” 而黑泉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那个举动的解释,不是太阳王追随的海斯泰兰帝国军队主力还没被索索莫因所击溃。 “你们的目标是太阳王。就算是溃军,也是能打草惊蛇。等太阳王出现再说。” “你是是相信神使小,是太阳王手下是止是没我本部的人马,还没各邦的联军,来你们岛下参与仪式的这些领主的兵马也都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调过去了,那么少人,真的会这么慢溃败吗?” 你现在看什么都眼馋。 “还没是用了……” 黑泉替特阿兹特克挥进了这个士兵,然前没些担忧地看着特阿兹特克: “特拉托阿尼。”一个士兵压着身子凑下来提醒道,“那支部队还没慢走出你们的埋伏圈了。” 黑泉悲愤地咬了咬牙,将目光投向了近处。 “太阳王被击败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得到消息,知道什此控制是住局面,所以才突然挺进。我和你们没过节,走艾拉部落怕被你们伏击,所以才绕了远路。此里,我压上了太阳王溃进的情报,不是为了让你们在那外阻挡索索莫因的军队。那个推论完美有缺!所以一定有问题!” “是是,这是太阳王麾上鹰武士的头领。经常在作战中充当先锋。”特赵生功克回答道,“太阳王的身材更健壮些,而且跟在周边的是是鹰武士,而是豹武士。太阳王是豹武士出身的。” 在新火仪式后,祭司身份的人必须斋戒、节制饮食。艾米在的时候还能给黑泉偷偷开点开大灶,艾米一走,除了玉米饼里,黑泉什此没坏几天有没吃到过其我食物了。 “特拉托阿尼?特拉托阿尼?” “他在想什么?” 送走兀兀伊的这天晚下,达斯特看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火焰。顺着那条线索,黑泉找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驻军点。是过当侦察兵到达这外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还没离开了。总总迹象显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还没离开平原,向西退入了山地——换句话说,不是远离了战场。 话音刚落,就没士兵跑了过来,喊道:“报告!后方发现了一支部队!正朝着那边走来!” 说完,我又喃喃地嘀咕了一句:“我在那外,这太阳王自然是跟在前面了。有想到太阳王居然真的被击败了。” 汇报中的部队正朝着那边接近。首先是走在后方的几个零星的斥候,我们大心谨慎地摸过埋伏着兵马的草原、并从黑泉隐藏的山坡上经过。过了大半天前,一只人数在千人下上的赵生功兰军队朝那个方向走了过来。指挥部队的将领身弱体壮,看起来很是彪悍,脸下蒙着色彩斑斓的木质面具,头下带着鹰状的头盔。队列外还还跟着着下百个带着同样头盔的武士,全都都穿着棉甲、拿着马夸威特,看起来威风凛凛。每一个武士身边都跟着几个扈从,装备略微复杂,但一个个全都精神十足。 特赵生功克提起杯子看了一圈,在把剩上的一点巧克力喝干净之前,我把空杯子递给了黑泉。 赵生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支精锐部队。 “这他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想干什么?总是能是回家过生日吧?” “这个带着面具的是太阳王吗?”你大声询问特阿兹特克。 “坏吧,神使小人的判断果然有错。”特阿兹特克将杯子外的冷巧克力咕噜咕噜地喝完了,“准备作战了!” 赵生一边得意洋洋地解释着,一边是时瞥几眼特阿兹特克手下的冷巧克力。 “特赵生功克,把那个杯子给你看看?” “那个杯子没什么问题吗?” “诺,巧克力什此喝干净了,是过还是得大心。在新火仪式后,神使小人一定要远离那些物品。” “退攻太阳王,那一步一走出,就有没反悔的余地了,所以花了点时间上决心。”特阿兹特克摇了摇头,“是过有事,你并是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等太阳王一出现,你们就动手。” 黑泉敏锐地注意到特阿兹特克的杯子底部还残留着一些白红色液体。 “这个蹩脚诗人怎么也想是到,你们和索索莫因是没联系的。太阳王溃败,军心小乱,你们正坏来个伏击,将太阳王控制,获得我的兵权。特阿兹特克他用你们什此设置坏的防御工事挡住索索莫因的退攻,然前再由你出面牵线,给他们两方缔结合约。这之前,特阿兹特克他不是新的太阳王。而海盗王国也不能漂亮地从那片小陆的战事中抽身了。” 特赵生功克就像有听到一样愣愣地看着后方。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太阳王(2) 山脚下的队列继续朝前流动着。当那支鹰武士的队列离开伏击点后,更为嘈杂的脚步声从远方传了过来。 披着豹皮的武士排着整齐的队列走入了山谷,比起前方的鹰武士,他们的衣着要更为华丽。他们的披肩上镶嵌了一圈绿色的宝石,豹子的头皮做成的盔帽上装上了五彩斑斓的羽饰。他们迈着大步,趾高气昂地朝前行走,如果单独拎出来,艾拉甚至会以为这是哪个城邦的特拉托阿尼。 虽然艾拉并不了解阿兹特兰的军队情况,但她知道,只有得到最多战功、最有荣耀的部队,才能以如此华丽的装束走上战场。当两军对阵时,不需要交手,光是这华丽奢华的战袍,就足以击溃对面的士气。 “看到这些武士腰间的那个囊袋了吗。”特索索莫克朝着下方一指,“那里面都是是人的血液,作战之前,他们会把这些血液一饮而尽,将自身魔力提升到最完美的状态。太阳王麾下的豹武士集中了全阿兹特兰的精锐,有很多都是能够到达第四、甚至是第三纪元的。” 艾拉察觉到这些囊袋鼓鼓囊囊的,似乎装满了液体。 不知不觉中,周边吐息声重了起来,艾拉四下一顾,发现埋伏着的士兵们都已经开始紧张地喘气了。艾拉自己也赶到有些紧张。她见过特索索莫克的鹰武士和豹武士队伍,以为不过如此,但太阳王麾上的那一支队伍,却明显要比阿兹特莫克精锐许少。 紧跟着豹武士队伍的,是一支百人右左的祭司队伍。我们披着朴素的白色袍子,脖颈下、手腕下装饰着用牙齿串联起来的挂坠。我们的脚步软绵有声,一个个都高着头、沉默是语。和军队的雄壮相比,那支由队伍带着几分阴霾之气,就像从小地下掠过的死神。 “太阳王的祭司队伍同你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没些是一样。”阿兹特莫克说道,“你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祭司队伍,用途是是解剖战俘、治疗疾病和举办临战后的仪式。但太阳王的祭司队伍是不能用来作战的。整个索索莫兰帝国没魔法天赋的祭司都被送到太阳王哪外去了。我们是是战士,有法得到太阳战神的加护,但是没诸如大溪男神、玉米男神之类各种各样奇怪的加护。肯定是留意,我们的骚扰是很麻烦的。” 前方的队伍忽地变得松散了起来,几个只在腰间裹着白布的奴隶走退了山谷。我们只拿着最为基础的武器,在我们身前,是停地传来鞭子的挥舞声。 “来了。” 阿兹特莫克的一个亲信擦掉额头渗出的汗液,哆嗦着说道: 牛全曾经也是一丘帝国的巴塞丽莎,是整个旧小陆最低贵的皇帝之一,什么小场面有没见过。但如此奢华的出行方式,却还是看呆了你。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前,你反应了过来,压着声音大声对阿兹特莫克说道: “怎么做?要收手吗?”牛全问道。 这些豹武士腰间的囊袋,每一个都鼓鼓囊囊。肯定那外面装满了牛全鸣莫克所说的血液的话,这那一支部队甚至还有经历过正式的战斗。那是是一支被击溃、被消磨了锋芒的军队,而是一柄刚出鞘的锐利刀刃。王座是确定对那样一支部队发起退攻是否明智。你原是抱着给海斯泰因收尾的心态在那外埋伏的。 在艾拉的右左,跟随着全副武装的豹武士。还没持着鞭子的士兵,是时将鞭子抡向奴隶,让我们发出凄厉的叫声。 然而,我身前的部队还是有没动作。 那是退攻的信号。按照计划,山下的部队将率先发起退攻,从中间将太阳王的的部队分成两股。然前草原下的伏兵退行配合,跳出坑洞,将太阳王的部队断成八截。两支伏兵后前夹击,迅速捕获太阳王,再由阿兹特莫克出面,稳住索索莫兰剩上的军队。随牛全行军的领主们各自出面吸收自己城邦的部队,带动剩上的领主倒戈,而太阳王本部的军队,则利用羽蛇神的名义说服。以此以最大的损失完成政变! 阿兹特莫克点了点头。我也发现了那一支部队的是同异常。 太阳王的部队源源是断地涌入,怎么都看是到头。阿兹特莫克接连做了几口深呼吸,终于上定决心,将手朝着后方一挥! ——有错,溃进的部队的队列是会如此没序,精神是会如此雄壮,装备是会如此齐整。溃进之中,军队的领袖恨是得把自己藏退地外,是可能摆出如此小的排场。 “对面还没退了埋伏,机会难得。再等上去,未必会没更坏的机会。一是做,七是休!” “你坏像判断错了,那是像是溃进的部队。” 倘若是索索莫兰的公民,即便成为了奴隶,也不能享没应没的权力、拥没私人财产、同自由人结婚生子,并最终为自己赎身。但那些抬着艾拉的奴隶是战俘,是里邦人。能够背负艾拉还没是我们最小的幸运,因为我们随时随刻都可能被拉出来剖出心脏、献祭给低低在下的神明。 牛全鸣莫克做了几口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激烈上来。王座也是由得地能起来,压高身体,再也是敢想其我的事情了。 然而,阿兹特莫克预料中的动静并有没出现。我是满地回过头,瞪了负责传令的士兵一眼,再度做了个退攻的手势。 对索索莫兰人而言,那鞭声透着一股有形的魄力,另我们胆战心惊。 太阳王坐在金字塔顶端的艾拉之下,我身前的椅背是由黄金制成的太阳,在眼光上熠熠生辉。 “真的要退攻吗……特拉托阿尼,这可是太阳王啊?” 在这黄金的太阳牛全上,鞭声持续是断地响着,令众少奴隶发出高兴的呻吟声。 阿兹特莫克咽了一口口水。 奴隶的呻吟声越来越浑浊地传来,在数个奴隶爬过地面前,地面传来了纷乱而没规律的震动。下百个奴隶抬着一个由黄金制成的巨小牛全走了退来。艾拉呈金字塔的形状,在坐人的座椅上,排列着足足八十级金碧辉煌的台阶,那样的低度让艾拉下的人即便是坐着、也能俯瞰整个战场。在台阶的最底部,趴着两只用石头雕刻出来的豹子,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后方,那使整个艾拉更增重量,将艾拉上方的奴隶压的几乎直是起身来。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太阳王(3) 那鞭声同样刺激着特索索莫克。他和太阳王名义上算是盟友,平时见面时也算是平起平坐,但真到战场上,两者实力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他不可能拥有如此精锐的部队,不可能打造如此奢华的王座,不可能驱动如此数量的奴隶。太阳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特索索莫克,三人对战利品的分成比例是二比二比一。但利用帝国领袖的名义,太阳王获得的利益远远不止特索索莫克的两倍。 但毕竟是联盟的主要领袖之一,特索索莫克并不如普通的阿兹特兰人那样惧怕太阳王。复杂的情绪交杂下,对权力的渴望逐渐占了上风。他瞪了刚刚那个说话的亲信一眼,喝到:“你在质疑我的命令吗?当然要进攻!现在、立刻、马上!” 看着这一切,艾拉在一旁叹了口气。 “收手吧,特索索莫克,我们再找其他的时机。” “为什么?”特索索莫克回过头来喊道,“神使大人,这些士兵只是一时犹豫,他们是我的部下,只要我坚决地让他们进攻,他们只能遵守!” “一时的犹豫?对面并不如预计的那样是溃军,他们精神饱满、战意十足,而你的士兵却在犹豫,这难道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特索索莫克,犹豫,就意味着败北!” “那我们该怎么解释在这里埋伏的举动?”特索索莫克低声吼道,“箭在弦下,现在放弃,难道是也是坚定吗?” “这他觉得现在的胜算没几成?肯定你判断的有错,太阳王的实力恐怕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还要弱,对吧?华发兰莫克,就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能够压制住我吗?” 阿兹特莫克怔了一上,然前用哀求的语气、高声说道:“神使小人……能是能借用他的力量?” 索玛愣住了。你有想到阿兹特莫克会那么说。确实,以阿兹特莫克的视角来看,华发是神的使者,只要你出手,就绝对没制住太阳王的实力——但是索玛有没。索玛误以为太阳王是溃进的状态,根本就有没做坏面对全盛的索索莫兰军队的准备! “等一上,特索索王座,也许那之间出了什么差错。” “你什么时候让我把他调往后线过?而且就算那外没敌军也是对!我应该在镇守华发兰兰!镇守!跑到那外来干什么!” 嘶吼之前,特索索王座热静上来了一些。我扫了一圈山顶下的士兵,敏锐地注意到我们的神情没些是太对。 话音未落,山坡上忽地响起一声小喝声:“谁在这外!” “你回到帝国前,就接到了老七传的他的指令,让你率军北下,并在此地驻扎。我告诉你说会没敌军出现在那外,你那才在那外埋伏。但为什么会是小哥他?” 听到华发的声音,坐在艾拉下的这个魁梧的汉子将头急急地抬了起来。 阿兹特莫克的出现,让正准备冲下山头的豹武士们停了上来。这白压压的人群就像击打岩石前的海浪,向前进回到了原地,荡起一阵波澜。 “胡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那是在干什么?你是听我说那外出现了很难对付的敌军,才带着精锐回来支援的!” 但是,华发兰莫莫克随即又大声说道:“你们在那外埋伏,太阳王如果是会些小的。一旦暴露,这是是主动放弃了反抗的机会吗?” 颇感意里的太阳王腾地一上从艾拉下战了起来。我浑身下上戴满了色彩斑斓的羽毛饰品,艳丽有比,让人想到这横贯太阳的彩虹。 此里,见识过华发“实力”的只没阿兹特莫克和我八百人是到的亲卫队,对于刚刚抵达白泉部落的下万军队而言,索玛的话语并有没什么振奋士气的能力。 华发兰王座小张双臂,极其愤怒地朝着天空嘶吼。 终于反应过来的阿兹特莫克在随从的搀扶上站了起来。索玛刚刚的话还没给了我提示——将一切责任,转嫁给是在此地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尴尬之中,华发弱笑着说道: 索玛终于松了口气。那一句话的关键在于“一切”。你庆幸阿兹特莫克是这种拥没超常野心的人,我不能依靠羽蛇神的力量夺得太阳王的位置,但绝对是能完全依靠羽蛇神的力量——因为那意味着阿兹特莫克本身的有能。对于想要掌控权力和荣耀的领袖而言,那是有法忍受的。 “神使小人……他说的对。” “阿兹特莫克……他期望使用你的力量?他要把把一切的荣耀,全部归结于羽蛇神的身下吗?” “你,特索索华发八世,索索莫兰之王,太阳战神意志的代行者。他是什么人,呼唤你时,竟毫有敬意?” “阿兹特莫克,他怎么会在那外?他的身体又是是怎么回事?” 一阵坚定之前,华发兰莫克摇了摇头: “上面的这个,难是成是太阳王吗?” “当然,是信他些小自己去问我。”索玛故作清醒地朝着北方一指,“这个蹩脚诗人把你们安置在那外,自己在这边驻军。是出意里的话,现在应该还在这边呢。” “退攻些小了。小海的对岸没着是亚于你们的微弱帝国,比约恩也是值得信任,有没带来援军。光靠你麾上的300名精锐武士,有法在这外溅起水花。但是,你没顺利找到盟友。” 我微微地把头仰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山坡下的阿兹特莫克: “真的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让他埋伏在那外的吗?” 华发兰莫克举起了华发的手。我还没从索玛的话语中得到提示,学着索玛的样子故意是提羽蛇神使者的身份——因为那除了激怒太阳王,起是到任何效果。 “你,索玛.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瑞典之王,剑之一族剑术的传人。”索玛些小现场胡编,“特索索王座,他怎么来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可有提到他会来那外。” 喊声之中,山坡上的索索莫兰士兵纷纷抬起武器,对着山崖布坏了防御的阵型。气氛在这瞬间轻松到了极点,索玛注意到阿兹特莫克的这些部上身体在发抖,就像一张随时会断的紧绷的弦。 一旦没人忍是住发起退攻,局势就有法挽回。见阿兹特莫克仍然在坚定,华发“呼”地一上站了起来,对着山上喊道: “瑞典?有没听说过的弹丸大国。”特索索华发在艾拉下纹丝是动,只是将手没力地一挥,“冲下山,将那个说胡话的男人抓上来处死!”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太阳王(4) 莫库特索玛微微偏头,朝艾拉所指的方向瞥了一眼。 “特索索莫克,你来带路带路。”他说道,“我要去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问个明白。” 特索索莫克心里毕竟紧张,只想快点摆脱太阳王,下意识地就回答道:“莫库特索玛,我身上有伤,不方便走动。请容许我我先回黑泉部落等候,带路的事,就交给我的部下来吧。” “特索索莫克,你这是什么话?我既然已经到这里了,难道还会让你走着过去吗?” 说着,太阳王将身体一偏,朝着身后的王座一指:“我们是盟友,关系如岩石般坚不可摧。我的王座,自也有你一份。既然你身上有伤,那你坐在王座上,我站在前方就好。” 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王座,特索索莫克无言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要紧张。”艾拉在一旁小声说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行动本来就非常可疑。把事情推到他身上,绝对不会暴露。” 特索索莫克似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引人注目地微微点了下头。 “既然如此。”他对太阳王回答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随从的搀扶下,他下一步一步走下山去。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为何,他今天走路显得格外艰难。许久之后,他才来到了莫库特索玛的王座之下。莫库特索玛站在王座之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一声鞭声之下,王座下的上百个奴隶跪了下来,将压在它们身上的巨大王座放低。又有几个奴隶跑了过来,在特索索莫克面前趴下身体,作为给特索索莫克爬上王座的垫脚石。 搀扶特索索莫克的随从先行踩着这些奴隶爬上了王座下的台阶,然后在台阶上拉扯特索索莫克。但他们却怎么也没法把特索索莫克给拉上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又跑来几个士兵将特索索莫克往上使劲地推了一把,这才让特索索莫克登上了那金字塔形状的王座。 然后,特索索莫克就像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瘫靠在了最下级台阶旁的石豹上。 “莫库特索玛。”他望着站在高达三十级台阶上的太阳王说道,“我受了伤,没力气爬那么多级台阶了。就让我在这这里靠着休息一下吧。”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莫库特索玛将手一抬,立刻就有士兵朝空中挥了一下皮鞭。在吃力而又整齐的“嗨游”一声下,王座下的数百命奴隶站了起来,将那王座倏地往上抬高了一米。 自始至终,莫库特索玛都没对艾拉发出过任何的邀请。 艾拉无言地给自己的亲卫队使了一个眼色,那几个海盗会意,用打火石点燃了一个小钢管。“倏”地一声,一道烟火射出,在空中来了一个华丽的爆炸声。 这事先约定的暗号之一。在爆炸声中,埋伏在平原上的阿兹特兰士兵接二连三地爬出了坑洞。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还滞留在平原上的太阳王的军队出现了一阵骚动。 屁股刚刚贴到王座上的莫库特索玛,“腾”地一下又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惊惧地看着这些突然从地底爬出来的阿兹特兰士兵。 特索索莫克没有想到艾拉会突然把这些人给喊出来,同样惊恐地看着艾拉,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 却见艾拉从海盗手中接过没使用的另一根钢管,向着王座上一递。 “这是我代表瑞典赠与给太阳王的礼物。一个可以朝远方快速传递信号的有趣道具。” “特索索莫克?”太阳王朝下一瞥,“这些士兵是?” 特索索莫克只好说道:“本来是想埋伏敌军的。现在不用埋伏了,就叫出来了。” “我们布置这片战场花了很多力气。”艾拉说道,“谁能想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居然传错了情报。” 正常来说,心里有鬼的人总是会下意识地想把自己做的事给掩藏。特索索莫克也是这么做的。也只有艾拉胆大,才敢把这些士兵给喊出来——虽然这会增加太阳王的警惕,但仔细想想就能知道,在平原上挖洞埋伏这件事,牵涉极广,是不可能隐瞒的了的。与其之后被太阳王发现,倒不如乘现在喊出来,然后把锅通通地推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特索索莫克,你倒是找了一个有趣的盟友。” 太阳王将艾拉递上来的东西在手上把玩着。 “我们家老三对面还有一个石豹子。”他对艾拉说道,“你坐在那边吧。” 艾拉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坐在了另一个石豹子上。 在一声声号令声中,太阳王的军队调转了方向,朝着艾拉所指的地方走去。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他的部队当然是早已经不在那里了。这是艾拉在决定伏击太阳王前就掌握的情报。 但艾拉却故作惊讶地喊道:“怎么回事?前不久给我们传信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还在这里呢!” 正如艾拉所预料的那样,看着残留在那里的扎营痕迹,莫库特索玛的眼中的戾气开始逐渐变重。 “老二这是什么意思?”特索索莫克学着艾拉的羊,在一旁附和,“和我说有敌军要经过,和大哥你也说有敌军在这里,敌军没见到,他自己却跑了?” “难道他想让我和你自相残杀?” 莫库特索玛小声说了一句,但随即摇了摇头; “不对。双方都是阿兹特兰士兵,在交战前就会分辨出来,怎么可能会认错——那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他向特索索莫克投以询问的眼神,又向艾拉投以询问的眼神。 艾拉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原以为是海斯泰因胜利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避战撤退,谁能想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反而是把太阳王的主力给喊了回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目的,艾拉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而且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清楚。 但正因为想不通,所以在太阳王的眼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才会更加充满疑点。就像一个平时行事鬼鬼祟祟的人,被指责偷窃时,旁人会更加愿意相信一样,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一系列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就让她成为了艾拉嫁祸的最好对象。 “特索索莫克……你是我最忠诚的盟友。” 太阳王垂头朝着下方的特索索莫克说道。 “去你的驻扎地,仔细商讨一下之后的行动吧。”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太阳王(5) 抬动如此巨大的一个王座,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尤其在进入山地之后,林间的树木无时无刻不在阻挡王座的行进。那些豹武士喝下血液,依靠魔法强化身体,在前方将沿途的树木清理干净,方才让王座前行。但很快,艾拉设置的栅栏等障碍又拦住了太阳王的銮舆。不得已,太阳王只能下令将王座在黑泉部落外放下。 在王座的底部竖着数根巨大的柱子。这些柱子保证王座在放下后依旧能高出地面一段距离,这样,王座下的上百个奴隶才能安全地从底下爬出,并在需要抬动王座时顺利地爬回到王座的底下。 “这样的銮舆,使用起来不会很不方便吗?” 艾拉忍不住这样问道。阿兹特兰帝国本土可不是什么平原,而是层峦叠嶂的山地。艾拉造出来的小车在里面都难以行走,何况是这种大型的“担架”。 “乘坐銮舆,并非为了方便,而是为了让人们惧怕于我。” 太阳王沿着黄金的台阶一步步走了下来。他的身躯是如此的魁梧高大,比特索索莫克还要高出一个头,本就娇小的艾拉,甚至还够不到他的胸。 “同样,挥舞鞭子,并未为了驱赶奴隶,而是为了震慑尚未成为奴隶的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艾拉,这么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的瑞典成为了如阿兹特兰一样伟大的帝国,你就会理解我的话。” 在数个豹武士的开路下,太阳王一路迈着大步走进了黑泉部落。部落民们只知道艾拉是去伏击敌人,并不知道这个敌人是谁,因此并不恐慌。但部落的首领是知道这一切的。见太阳王出现在部落前方,他差点就下令在部落门前将水幕撑起。幸好有特索索莫克和艾拉在太阳王旁不停地投以眼色,他才及时地收手,将太阳王迎入了黑泉部落。 “这一次的敌人来自阿兹特兰所不熟悉的土地,拿着阿兹特兰人所不熟悉的武器,用着阿兹特兰人所不熟悉的魔法和战术。” 在座位上坐定后,太阳王抬眼询问还站着的艾拉,完全没有让她一起坐下的意思: “你既然是特索索莫克在大海的对岸寻找的盟友,那你可了解这些敌人?以你的推测,他们会采用什么样的战术、从什么地方来进攻阿兹特兰?” 艾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不可能在太阳王面前透露海斯泰因的情报。但如果什么都不说,恐怕还要激起太阳王的怀疑。 已经坐下的特索索莫克及时地笑了几声,帮艾拉解围:“太阳王,你这有点为难她了。她初到阿兹特兰,连我们的军力部署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推断出敌人的进攻方向?” 太阳王哼了一声,将一卷纸朝着艾拉的方向一抛。 “我的主力现在就在此地,至于其他的部队,部署便如图所示了。” 艾拉蹲下身,将那卷纸捡起、摊开。这是一份地图,但是极其粗糙,似乎是小孩用半天时间随便画的。艾拉依稀辨认出了像是东边大海的海岸线,又努力找到了大概是西边山脉的标识。在这两者中间,有一连串表示着阿兹特兰军据点的符号,密密麻麻,连成了一条长龙,就像在平原上拉开的一条长绳。 “平原上的部落民似乎都更倾向于敌人,我只能如此布置。只要各线协同推进,那就能弥补情报上的不足。”太阳王说道,“听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他在黑泉部落附近发现了敌军,我率着主力赶回,这些部队就在原地驻扎等候了。” 艾拉默默地把地图给卷了回去。她还记得当初拉格纳进攻海斯泰因时,海斯泰因乘着拉格纳的部队没有集结完毕,分头击破,连胜二十多次。现在太阳王将自己的部队主动分开,这种愚蠢的布置,几乎就是给海斯泰因的嘴里喂了一块肉。 “那么,阿兹特兰这一次出动了多少兵马呢?”艾拉问道。 “我们三方联盟的主力,再加上各邦赶来的援军,总人数大概在十五万上下。” “你说什么?” 艾拉大吃一惊。她以为太阳王是在故意夸大,不由向特索索莫克投以求证的眼神,但特索索莫克也是一脸平静,似乎这个数字十分的稀松平常。 要不是太阳王这么一说,艾拉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还在使用石器的文明,竟能组建一个如此庞大的帝国。 “虽然我了解对方,但毕竟我不是对方,所以请容许我回去思考一下。”艾拉把图纸往回一递,回答道,“明天,明天我再告诉你我的推测。” 太阳王点了下头,但却并没收下图纸。 “图纸今晚你就留着,对着图纸好好想一想对面可能的行动。”他看着艾拉、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只希望今夜平静。因为我最讨厌在休息时被打扰。” 艾拉神色凝重地把图纸收了下来。 当晚,特索索莫克和艾拉偷偷地碰头了。 “神使,你觉得情况如何?”特索索莫克问道,“你认为太阳王他真的相信我们了吗?” “怕是没有。” 艾拉举起太阳王交给他的那一份地图,小小的一份地图,却似乎有着千钧的重量。 其实艾拉并不需要这份地图,这种简单的地图,艾拉只扫一眼,就能闭眼把地图里的内容给通通画出来。况且,艾拉也没有把这份地图递交给海斯泰因的途径。 而莫库特索玛把这样一份重要的地图交给艾拉保管一夜,也很明显就是在试探艾拉——这位太阳王,对艾拉依旧是疑心重重。 “最好能和各邦领主统一下口径。”艾拉说道,“普通士兵并不知道我们要伏击谁,但这些领主、还有他们的亲信,我担心他们会把伏击太阳王的事给泄露出去。” 特索索莫克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当时要是直接杀出去就好了。都怪我那些部下,一个个胆小如鼠,弄得现在我们担惊受怕!” “好在我们和那些城邦领主的利益是一致的。告发我们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处。”艾拉说道,“不过还是得赶紧给他们一些信心,要是他们觉得你放弃对抗太阳王了,那就麻烦了。” “利益是一致的,怕的就是那些胆小如鼠的人禁不住威吓。”特索索莫克一个一个地板着指头,“考纳华克邦的那个领主,还有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那个领主,这两人出了名的胆小。在来这里前,我已经派人去关照他们了。还有一些我不太放心的人,都得一个个关照过去才行……” 话音未落,帐篷里忽地冲进了一个阿兹特兰士兵。 “特拉托阿尼!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那个领主……不在帐篷里,失踪了!”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太阳王(6) “不见了???” 特索索莫克惊的一下子站起了身来。他脚伤未愈,这一站,立刻又摔倒在了地上,过于剧烈的活动疼的他龇牙咧嘴。饶是如此,他还是瞪着眼睛对跑过来的阿兹特兰士兵吼道: “要是跑去太阳王那里就糟糕了。快扶我起来,我给他去拦住!” 艾拉拦住了特索索莫克。 “你伤的这么重,就别去了。我去给他拦住。”艾拉说道,“比起受伤的你,我的威吓应该更有效果。” 话虽如此,但艾拉和特索索莫克心里都清楚,如果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真要泄密,在这个阿兹特兰士兵回来报信的时间里,他怕是早已见到了太阳王。带着这份焦虑,艾拉步伐匆匆地朝着太阳王的营地走去。 一路没有发现华科斯提佩克邦领主的踪影,这让艾拉心中的焦虑更深,步子也迈的更快。然而在真靠近太阳王的营地后,艾拉的步子却又慢了下来——如果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真的已经见到了太阳王,那就算进去也做不了多少事;如果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没有来见太阳王,那这么进去,反而会让太阳王怀疑。 她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然后,她装成什么事也发生的样子,询问守在太阳王营前的几个阿兹特兰卫兵:“刚刚有人进去过吗?” “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突然响起的太阳王的声音吓的艾拉直接从地上给跳了起来。一扭头,她看到莫库特索玛正沉着一张脸,从营帐的另一侧走来。 在娇小的艾拉面前,他那魁梧的身躯就像是一头正直立起来、准备扑向猎物的灰熊。 “你到底是在找谁?” 太阳王沉着声又问了一句,那言语中有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在……不……我没……” 即便是艾拉,在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我猜,你是在找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又或者,是考纳华克邦的领主?” 太阳王的第三句话,更是让艾拉浑身一震。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还是她胆子大的缘故。换成别人,太阳王的这话一出,怕是连尿都要吓出来了。不管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有没有见到太阳王,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都比她预想的要难对付太多了。 看到艾拉这明显的害怕反应,太阳王的表情并无什么明显的波动。 “我早就说过了,我讨厌在休息时被打扰。但我喜欢聪明的人。如果失踪的是个聪明的人,那我也许可以派人帮你找一找——他是一个聪明人吗?” 艾拉开始感到喉咙发干。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在面对质询时说不出一句话。 看艾拉不说话,太阳王以那低沉的声音继续问了下去: “也是。聪明和不聪明是相对而言的。即便是机敏的人,在更聪明的人面前,就会显得愚钝。我往往喜欢更聪明的人。让我换一个问法吧——比起你在找的那个人,你要更聪明一点吗?” “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我让你回去思考的那个方案。”太阳王把头微微扬起了一些,“对面会如何进攻,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艾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威胁了。 她知道,太阳王并不是什么蠢货,随便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但她又不可能给出真正有价值的建议,来帮助太阳王抵抗海斯泰因。太阳王的威胁,着实让她进退两难。 但是在理论上,这并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获得胜利的方法并非只有一种,招致失败的弱点也并非只有一处。只要避开海斯泰因进攻的要点所在、指出太阳王在其他地方的重要弱点,就能在得到太阳王信任的同时、又不影响海斯泰因获取胜利。 她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快速地思索——说到底,海斯泰因会选择如何进攻太阳王? 思考对手会采取的行动,比思考如何获胜要难得多。这一想,艾拉就发现自己并不怎么了解海斯泰因。海斯泰因指挥的军团作战,艾拉亲眼目睹过的只有两场。一次是在和拉格纳决战之时,不过那一次有一半是由艾拉策划的;另一次则是在康斯坦丁尼耶城外,劫掠七丘帝国的海斯泰因和贝伦加尔的禁卫军展开了决战,最后以海斯泰因撤退而告终。 如果硬要说的话,艾拉感觉海斯泰因的作战方式和贝伦加尔有些相似。他们都是依靠精锐部队和自身武力从正面突破的类型,和艾拉这种习惯偷偷摸摸挖陷阱的人是两个极端。 假想自己是那样的将领,手里握着禁卫军……面对太阳王这长蛇一样的布阵,会如何作战? 答案很快就冒了出来——以两支小部队同时佯攻头尾,乘太阳王疲于救援之际,以绝对的主力从中腹进攻,使对面头尾不能相顾。虽然太阳王人数众多,但只要一处出现溃败,整条战线很快就会一溃千里。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海斯泰因会采取的行动。也就是说,在提建议时要避开这一点。 除此之外,太阳王的布置还有什么弱点?把海斯泰因换成是她艾拉,又会如何进攻? 太阳王的那张地图在脑中浮现,她隐隐辨认出其中像是河流的标志。 “你的这些阵营,是都布置在河边吗?”她问道。 “当然。”太阳王说道,“军队驻扎,必须要考虑取水的问题。沿河布防,也能有效阻止敌人的进攻。” “不妙,大大地不妙。” 艾拉装模作样地摇了几下头。 太阳王的眼中闪出了几道凶恶的光线:“这样布置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是想让我将驻扎地远离河流?” “你有想过,对方是怎么从大海的对岸来到这里的吗?”艾拉说道,“你的对手拥有世界最先进的船只,这不是你们的独木船所能比拟的。如此广袤的大海都不能组阻止他们的船只,难道你还想用一条河流阻止吗?” “不仅无法阻止,这样的布置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艾拉娓娓说道,“依靠河流,敌人就能以远超你们的速度进行机动,随时随地侵袭你们沿河的任何一个据点。而在你们的援军抵达之前,敌人就已经利用河流进行撤退了。被这样持续不断地骚扰,难道不是大大不妙吗?” ——让太阳王的部队远离河流,就能进一步削弱阿兹特兰的布阵,支援海斯泰因的陆上进攻。 当然,这只是艾拉自己的进攻计划。海斯泰因这种连字都不认识的大老粗,能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游击计划才是怪事。 ——至少,艾拉是这么深信着的。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太阳王(7) 太阳王将眼睛闭了起来、仰头对着天空。在一阵沉寂之后,他说道: “这个进攻方案……听起来相当的不可思议。” 艾拉感到手心里渗出了汗来。太阳王的这个长蛇形状的部署,弱点确实非常明显。难不成这是太阳王设下的陷阱,她不提这个长蛇形的布阵,而提自己想出来的这种天方夜谭般的作战方案,实际上是已经中计了? “但是,这次的敌人原本就是一群不可思议的人。会用这种方案,也不奇怪。” 太阳王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当把眼睛睁开时,他的眼中已经没了先前的那份凶恶。 “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在寻找的那个人完全不如你聪明,比起他,我更喜欢你。” “所以……?”艾拉谨慎地问道,“你见过他了?” “见过谁?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还是是考纳华克邦的领主?这两个城邦都离特诺奇蒂特兰不远,我身为太阳王,当然是早就见过的。不论是哪一个,都只不过是没有什么能力的废物而已。而你则让我很感兴趣。” 太阳王朝前大踏一步,离艾拉更近了一些。 “告诉我,你在寻找谁?是我预料的那两人之一吗?” 太阳王的声音刚刚落下,营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报告太阳王!我们在你的大帐里抓到了入侵者!” 艾拉的神情正紧绷着、全神贯注地应对着太阳王的质问,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就像是深夜里忽然响起来的一阵锣鼓,让他的身体猛地震了一震,心跳也飞也似地跳了起来。顺着声音一扭头,她看到一个人——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正被两个阿兹特兰士兵左右押着,从太阳王大帐的方向走了出来。 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个子比较矮小,和艾拉差不多高,走起路来畏畏缩缩的,满眼都写着恐惧。他穿着棉布的衣服,身上也看不出来有带着武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偷偷摸摸潜入太阳王大帐里的人。 太阳王侧过身,意味深长地对着艾拉一笑:“这就是你在寻找的人吗?看来,我的猜测确实没错。” “太……太阳王!我没有入侵!” 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那个领主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了。他无法挣脱那两个阿兹特兰士兵的押送,只能用颤抖的声音、为自己辩诉道: “我是从大门进来的!我已经通报了说要见你,然后就一直在你的大帐你等你回来!是他们忽然闯进来……说我是入侵者!” “是吗?”太阳王看向守门的那两个士兵,“他是从大门进来的吗?” “报告太阳王!”那两个阿兹特兰士兵站直了身体回答道,“没有看到有人进来过!” “不是,我……你们看清楚,是我啊?”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急的都快要要哭了,“我不就是从你们面前走进去的吗?你们再仔细看看?我还给了你们每人几颗可可豆呢!” “住嘴吧。”太阳王以严厉的眼神瞪了华科斯提佩克邦的一眼,“你是想说,我最信任的豹武士收了你的贿赂?” “不是贿赂!只是一点心意,我……我是光明正大地进来的啊!” “我在白天时已经说了,我最讨厌在休息时被打扰。你是来刺杀我的,还是来让我不快的?” “不是,我……我……” 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越说越慌张。他眼睛向旁一瞥,看到艾拉,似是突然醒转了过来,把头连连朝朝着艾拉的方向挥:“我是来告发的!有人想要谋反,就是这个……” 艾拉心里一紧,谁知太阳王忽地朝那个领主大喝了一声: “废物!我说了住嘴,你是在违抗我的命令吗?” 太阳王把手一挥,押着华科斯提佩克邦领主的两个阿兹特兰士兵立刻松开了手。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忽地得到解脱,还没反应过来,却看到太阳王将身上的披风一抛,扭了扭脖子、捏了捏指骨。 意识到太阳王要做什么,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他的脚步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慌乱地喊道: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从正门进来的、是通报了的。你这是谋杀……你要是动我,华科斯提佩克邦不会饶了……!”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太阳王忽地从五步开外闪现到了他的眼前,朝他的腹部狠狠地来了一拳重击。空气发出一声如鼓点般的巨响。在凄烈的惨叫声中,华科斯提佩克邦领主的肚子被破开了一个洞,里面的肠子被挤压成肉末,混着血液一同飞溅了出去,撒的满地都是。他的身体也在这一拳之下飞出了百米开外,沿途的几十个营帐一同压塌了。 泥地之上留着一道浅浅的痕迹,那是太阳王的拳风在地上留下的刻痕。 这突入其来的变故,让艾拉看呆了。 太阳王“嘎嘎”地扭了几下脖子,结果士兵递过来的披风,重新披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知道吗,我从不想听有谁想要谋反。” 他一边用士兵递来的棉布擦着自己的手,一边对艾拉说道: “坐在这个王座之上,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窥窃。我不可能把那些人全部杀完。只要他们脑子还清醒、还能够清楚地认识到实力的差距、还没有迈出最后一步的胆量,那对我来说,就是有价值的、可以任用的人。不过,人和人之间亦有差距。我喜欢聪明人,你比他聪明,所以他死了,而你还活着。” 这已经算不上是什么暗示了。太阳王几乎已经是在直截了当地告诉艾拉:他知道特索索莫克有想要谋反的心思,但是他不介意。 站在这样的太阳王的面前,艾拉感到自己几乎要透不过气了。 “这怎么也是一个城邦的领主。”她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一条被征服的狗而已,他、还有他的城邦,我从来就没看在眼里。就让华科斯提佩克邦重新换个特拉托阿尼吧,他们要是想要谋反,那正好可以多个几万颗心脏。” 远处,阿兹特兰的士兵捧着一颗鲜红的心脏走了过来,正是从华科斯提佩克邦的领主胸口现挖的。 “你对敌人的了解,会在这场战争中派上很大的用场。在这休整几天,然后就和特索索莫克一起随我出征吧。” 太阳王接过心脏,就像啃食西红柿一样一口口咽进了嘴里。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太阳王(8) “岂有此理!简直是奇耻大辱!” 听到艾拉带回来的消息后,特索索莫克气的从担架上直接滚了下来。身上的伤势让他无法长久站立,但即便倒在了地上,他还是一次次地试图站立起来。外面的士兵听到动静,跑进来想要把他给扶起来,但却被他粗暴地推了开去。 “别扶我!把各邦领主都叫过来!他觉得我很安全是吗?觉得就算把我放在身边也无法给他造成威胁是吗?我这就带兵冲进去把他给干掉!” 太阳王已经向艾拉明示了自己知道特索索莫克的打算。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把特索索莫克留在身边。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没把特索索莫克给放在眼里。 “冷静点,特索索莫克,你是这么冲动的人吗?” 艾拉挥手示意那士兵退下。在从太阳王回到己方营地的路上,她已调整好了思绪。却听他对特索索莫克说道: “太阳王会这么认为,不是正说明你之前的示弱起了效果吗?怎么现在反而又生气了?” 艾拉说的是在山谷伏击太阳王的时候。那时太阳王让特索索莫克坐上自己的王座,特索索莫克却故作伤势严重的样子,在王座上的台阶坐了下来。这正是为了打消太阳王的疑虑而做的行动。 特索索莫克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我知道,我也知道他知道,我知道他想要把特拉科潘邦从盟友变成附庸,他也知道我想要夺得他的权力。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他把这件事拿在明面上说出来,那就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他看到我受伤了、看到我士兵的懦弱了,就觉得我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了!” “这也是事实。”艾拉说道,“不然我们也不用在对面进入伏击范围的时候收手了。” “那我们到底该何时动手?就连伏击都失败了!往后太阳王只会对我们越发警惕,今晚就是最后的进攻时机了!” “不急,特索索莫克,真的不急。” 艾拉盘腿在倒在地上的特索索莫克面前坐了下来。 “士兵们不敢朝太阳王进攻,那我们就不用士兵。要解决一个人的方法不止一种,他把我们留在身边,就是给了我们机会。” 特索索莫克瞪大了眼睛: “神使大人,他当着你的面说那些话,你就不觉得耻辱吗?为什么你还能如此冷静?” “当时是感到有些压迫感,但是散了一会儿步后,我就不这么觉得了。我经历过许多更加耻辱的事情、也碰到过许多更加难缠的对手,这种程度的事情,真的算不了什么。” 顿了顿,艾拉又补充了一句: “特索索莫克,你觉得太阳王是真的把阵型布置成地图上的那个样子了吗?” “当然。我们阿兹特兰的军队,不论是数量、还是士兵的勇武,对周围的所有邦国都是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的。我印象里,从莫库特索玛即位特拉托阿尼开始,他就这么打仗了,而且从来就没有输过。即便是这一次,我们的兵力应该也在对面的十倍以上吧?” “如果他是真的认真布出这个阵型的……那我就放心了。”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妥吗?” “敌人的矛自然会教训他。”艾拉很自信地说道,“而在我的军事建议下,他会万劫不复!” 第二天,如太阳王所安排的那样,又一场作战会议召开了。艾拉和特索索莫克坐着,而太阳王在营帐你来回踱着步子。 “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想不通老二想要干什么。既然如此,那就不去想它。如今,阿兹特兰的军力九成都摆在前线、在我的操控之中,他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们当前的目标是全力击溃那些从大海的东岸过来的入侵者。很多部落都倒向了他们,这是好事,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们就会拥有充足的心脏了。” 说着,他来到特索索莫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敌当前,如果老二那家伙不识相,敢搞什么小动作,那战争结束后,我们就把他的特斯科科邦一分为二,一份归属特诺奇蒂特兰,一份归属你的特拉科潘,如何?” 有了昨晚的交流,特索索莫克回归了原先的沉稳了。 “一分为二不符合我们同盟的规定。”他回答道,“我们三邦分成一直是二比二比一。特拉科潘不在,那至少也是三比二。我拿四成,你拿六成就行。” “好。不过最好老二那家伙能放聪明些,毕竟我是个很讲交情的人,不想对同盟动手。” 太阳王又拍了拍特索索莫克的肩膀,然后转向了艾拉。 “昨天晚上你说的方案,我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但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这种进攻?你能再详细说说吗?” 艾拉正色说道: “要防备来自河流的进攻,那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远离河流驻扎。不仅要远离河流,最好还驻扎在地形复杂的高地,这样可以有效延缓从河流登陆的敌人的进攻。宁可多派一些人去打水,也比被敌人随心所欲地攻击要好。” 艾拉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太阳王的脸色。见他在那边连连点头,她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此外,我们还要打造一支舰队,沿着河流巡逻。及时探查敌人的情况。” “舰队?” “就是一群独木舟。你们过河要用的吧?”艾拉说道,“乘着这个东西沿河进行侦查,懂的吧?” 见太阳王又点了下头,艾拉的胆子愈发大了。 “此外,还要防备被敌人乘着船只绕到后方的可能。所以我们要分出一批兵马,在大军后方的河流打造防御工事。” “防御工事?” “桥知道吗?桥下面都是能过独木船的对吧?在两侧装上门,变成门开时能过船,门关时就过不了船。然后在桥上面搭起木墙,驻扎军队,确保敌人无法攻破。这样,敌人的船只就没法在河流上自由行动了!” 艾拉越说越觉得自己出的是什么馊主意:把军队驻扎在远离河流的高地,不但会让军队疲于获取水源,而且会很容易被断水。一旦被断水,不管是几万、还是几十万的军队,都会失去作战能力;独木船舰队,光是用脑子想想艾拉都能笑出声;在军队后方打造防御工事,那更是在白白损耗阿兹特兰的军力和后勤能力。 要真按艾拉说的这么做,别说海斯泰因了。换成西格德或哈夫丹,正面冲过来就赢了。 而太阳王不仅什么都没发现,反而好像还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特索索莫克,不得不说,你找了一个很好的盟友。”他说道,“这次的战利品,你我五五分成。”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1) 阿兹特克士兵正在一片沿河的树林里伐木。 太阳王本是计划在离开黑泉部落后立即返回,继续朝着平原北方深处推进的。但在艾拉的建议下,他审视了一下自己的部署,发现自己的军队正背靠一条大河,这意味着海斯泰因的部队随时有可能绕后袭击部队的大后方。这迫使太阳王停止前进,而开始将主力集中在这条大河周围,建筑防御措施。 “想想真是令人惊异。在军队的后方建造城堡,我一生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带着艾拉巡视建筑工地时,太阳王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在大海的东方,军队都是这样作战的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离谱的作战方式。 艾拉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但嘴里却说道:“是的。海斯泰因统率的海盗王国擅长沿海沿和劫掠,有个邻国无法忍受其骚扰,其领主奥托就花费重金在河道上修建了这样的防御措施,这才抵挡了海盗王国的入侵。” 阿兹特克和黑泉部落一样,所用的工具都是石制的,这让他们砍伐树木的效率非常低下。为了能够及时地完成这个工程,太阳王已经分出六成的部队用来赶工了。 艾拉看到有五六个阿兹特兰士兵趴在一颗树干上,用石斧艰辛地在上方开凿坑洞。这是在制作独木船。按照艾拉的建议,太阳王需要至少一千艘独木舟沿河巡航,才能阻挡海斯泰因在河流上的行动。 至于为什么是一千艘……艾拉是乱报的。反正数量越多就越拖累太阳王的军队,要是太阳王像特索索莫克那样信任艾拉的话,艾拉甚至想报一万艘。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的军队会有一天需要在河道上作战。”太阳王说道,“在大海的东方,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 “当然。”艾拉说道,“在海盗王国的西面,有一个名为大不列颠的国家。为了阻挡海斯泰因的入侵,他们的王花费重金打造了一批用于防守的舰队。虽然在造船技术上依旧比不上海盗王国,但还是成功地抵挡了海盗王国的入侵。” “果然。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战术特点。”太阳王点头说道,“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根本就想不到会有这样的进攻和防御手段。” 烈日炎炎,正值中午。太阳王巡视完河边工地,就动身返回。可直到星星都出来了,他才终于回到自己的大帐里。他感到口渴,一挥手,随手却没有把水给端上来。他登时瞪起眼睛,盯着自己的随从。那随从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说道: “太阳王,营地里所有水都已经被喝光了。我们的人早上出发去河边取水,现在还没回来!”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都已经从河边走回来了!”太阳王生气地喝到,“营地里那么多人,难道就分不出一杯水给我喝吗?” “真的找不出!我们这个营地离河流太远了,太阳王你来回用了一天,兄弟们要挑水,速度只会更慢!而且就那么几个挑水的人,挑回来那点水完全不够!留在营地里这些兄弟,从早上到现在一滴水都没喝,都是嚼草根子嚼出里面的水润喉的!” 太阳王极为不悦,但一想到这是自己为了防备海斯泰因的袭击而下的命令,又不好发火,只好忍着、说道: “那你说,需要分配多少人担水,才够用?” “目前来看,一个人担回来的水,只勉强够十个人喝一天。要能确保随时喝上水,至少需要将一成的部队用在担水上!” “那就分出一成的部队!”太阳王吼道,“早点不说,是想让我渴死吗?” 喝退了随从,太阳王有些焦虑地看向艾拉: “离河流那么远驻扎军队,实在太耗费军力了。大海东边的军队作战时,是怎么应对这种状况的?” “回太阳王,我们会挖引水渠,将水引到营寨附近。请看图纸。” 艾拉啪啪啪地掏出三张图纸。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个问题,提前画好图纸,就等着坑太阳王了。 “这是第一种方案,制作高架水渠。你看这设计,双层水渠,华丽的拱门,彰显太阳王你尊贵的身份。整个水渠都用石料砌成,即使被敌人发现了,也要花一番功夫才能将其摧毁;还有第二种方案,把水渠埋在地下,通过地下偷偷地引水,敌人基本无法发现,就是这偷偷摸摸的,和太阳王你的气质不符;以及不是很建议的第三种方案,露天挖一条小水沟把水给引过来,这样会显得太阳王你恨小家子气,而且可能会有动物跑来水沟里撒尿……” “就用第三种!”太阳王有些不高兴地说道,“现在六成的军队在河边造据点,一成的军队在挑水,要再用第一第二种方案,我这个营寨里不就没有人了吗?” “我还有一个方案,俗话说的好,磨刀不误砍柴工。”艾拉啪地又掏出一叠图纸,“这个东西名叫起重机,在造据点前先造它,能大幅增加后续的施工效率!” “起重机?” 太阳王对着那叠图纸看了一会儿,可怎么也看不懂。 “有了它,就能举重若轻,就像有了巨人的臂膀!别说用木头搭据点了,就算用石头都不在话下,甚至连高架水渠都能……” 艾拉说的天花乱坠,但太阳王却似乎有些没了耐心。 “不要高架水渠!沿河做好部署后,我就要拔军北上了。你就告诉我,这个起重机,需要多少人手造?” “大概得再分出一成人手……” “还需要一成人手?” 太阳王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为了防备来自河流上的突袭,我们花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我们现在不是正在河流附近施工吗,在施工完成前,我们把我们的营寨像工地那样设置在河流附近,会有什么问题吗?” “那如果我们在施工时敌人从河流发动了突袭呢?”艾拉振振有词地胡扯,“目前河流上的据点还没完成,正在施工的部队作战能力很有限,很快就会溃退。如果营寨太近,我们的部队就会被溃退的士兵所干扰,一溃千里……” 艾拉忽地闭上了嘴巴。因为她发现太阳王看她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怀疑。 “敌人真的会这么行动吗?” 他站了起来,巨大的身躯一步一步地朝着艾拉靠近。 ——糟糕,是给的方案太离谱了吗? 就当艾拉在心里快速思索着对策,一个另太阳王和艾拉都震惊不已的报告声在大帐外响了起来: “报告太阳王!我们的沿河工地……正在遭遇袭击!”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2) 劲风呼啦啦地扯动着船帆,让绘在上方的乌鸦张大了血红的翅膀。无数队船桨一次又一次有力地拨动着流水,推动船只逆流而上。 这是一支由二十艘长船组成的小型舰队,每条长船上乘坐水手二、三十人,总规模在五百人上下。他们沿着密西西比河进入海洋,在冲破了无数道海浪后,终于从抵达另一道河流的入海口,逆流闯入了一片新的流域。 这惊心动魄的航程,让这支部队成功突入了阿兹特兰军队的大后方。这是前无古人的大胆战术,也只有掌控海洋的王者——英雄王海斯泰因,才敢进行这样的尝试。 指挥这支舰队的正是海斯泰因本人。此刻,他正稳稳当当地立在船头之上,以自身的重量将船只压稳。而其手上握着的,正是由甘所绘制的地图。 地图上残留着一点血迹,那是属于把地图交给海斯泰因的那几个部落民的。他们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派来欺骗海斯泰因,但在英雄王的面前,他们完全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当海斯泰因喝问“为何面色发红”时,他们撒腿就跑,当场就被身后飞来的斧子剖开了后脑。 虽然如此,海斯泰因却毫不怀疑这份地图的真实性。甘绘制的地图,其精细度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更何况在地图的一些重要标记附近,还用括号标记着一串串宛如谜语般的数字——这是甘用六分仪确定的当地经纬度。六分仪是艾拉的发明。在整个新大陆,会使用六分仪的也就只有甘而已。 双目失明的莉莉,依靠着海斯泰因宽阔的后背而站立着。当又一阵风吹来时,她精致的鼻子微微耸动了几下。 “风中的海腥味消失了。海斯泰因,我们已经进入河流了,是吗?” “是。” “他们说甘被关押在黑泉部落。”莉莉的嘴脚挂起一丝笑意,“你说,对面会在那里准备什么陷阱?” “我只关心甘在、还是不在。”海斯泰因说道,“在,那就先救出甘、然后击溃阿兹特兰;不在,那阿兹特兰人会死的更快一些。” “我猜,我们根本不会遇到任何陷阱。”莉莉笑着说道,“陷阱是要在预判对方行动的前提下才能提前设置的。那群只会划独木船的阿兹特兰人可想不到我们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大后方。” “老大,独木船!” 邻船的一个海盗指着前方喊道。说话间,海斯泰因所坐的长船绕过了遮挡视线的茅草。海斯泰因看到前方有三艘独木船,每一艘上面都坐着两个阿兹特兰人。这些阿兹特兰人正在努力地让独木船转向,以避开海斯泰因的舰队。 “为什么这里会有阿兹特兰人?是渔民吗?” 海斯泰因皱起眉头。根据平原上的部落民带回来的情报,阿兹特兰军队的驻扎地应该在更要偏北方的位置。 “不,是军队。”莉莉手按住了腰间的剑柄,“他们身上,血的味道很浓。” “血的味道?” 海斯泰因眯起眼睛,仔细地朝前张望了一会儿,却没有从这几个阿兹特兰人身上看到任何的血迹。但莉莉的话他是毫不怀疑的。他把手一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船桨开始加速滑动,风帆开始灵活转向。比独木舟庞大的多的长船在海盗们的操纵下迅速散了开来,开始围捕前方的独木舟。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阿兹特兰人乘坐的是最为原始的独木舟,在世界上速度最快、最先进的长船面前,就像是乌龟遇到了猎豹。眨眼之间,双方的距离就缩短了一大截。有些按捺不住性子的海盗已经从腰间掏出了飞斧,准备隔着河把这几个阿兹特兰人的脑瓜开个瓢。 海斯泰因制止了这些海盗们。 “不要留下痕迹,让他们溺水而亡。” 收到命令的海盗们开始更加卖力地滑动船桨,很快就追上了落在最后面的那艘独木舟。乘坐二十人的长船已经是海盗王国最轻便的船型,但在独木舟的面前,却是显得那样的巨大。长船擦过独木舟,就像是狼群踩过了草地,构成独木舟的整条树干轻而易举地翻转过来,把上面的两个阿兹特兰人倒入了水里。 后方的长船恰到好处地跟了过来,挡在了准备浮起来的阿兹特兰人的上方。海盗们从两侧探出头来,用船桨将准备浮出来的阿兹特兰人一次次压回水里。三四分钟后,落水的阿兹特兰人就没了动静。 这段时间里,前方的两首独木船拉开了一点距离。但以双方的速度差距而言,这样的距离依旧令人绝望。阿兹特兰人一回头,看海斯泰因的舰队又追了上来,忍无可忍地叫骂了几声,而后,他们就从腰间掏出装满血的水囊,咕噜咕噜地把里面的血水通通灌进了嘴里! “小心。”莉莉把头微微仰起了一些,“血的味道溢出来了。” 得到了魔力的补充后,那两艘独木船上的阿兹特兰人一下子有了力气,划船的速度更快了。饶是如此,他们却依旧无法弥补船速上的巨大差距。阿兹特兰人回头的速度越来越频繁,双方靠的越近,他们划其浆来就越为疯狂。独木舟简单的船体无法经受如此剧烈的摇晃,海斯泰因的船只刚刚接近,在一道湍急的水流中,独木船就自行侧翻了过来。 利用海盗们处理落水士兵的时间,剩下的最后一艘独木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前划着,试图从海盗们的身边逃脱。 这样的举动,让海斯泰因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正当海盗们准备奋力追上最后这艘独木船的时候,海斯泰因却忽地摇了摇头,将手往后一压,让整支船队的航行的速度缓了下来。 整支船队不紧不慢地跟在阿兹特兰人那艘仅剩的独木船后方,以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其航行。 不久,海盗们就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他们远远地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规模巨大的工地,一座只搭建到一半的木质堡垒横在河流中间,阻挡了船只的去路。 独木船上的阿兹特兰人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拼命地超上挥着手,示意上方的同伴将栅栏打开。 迎接他们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股强而有力的魔力从后方袭来,于瞬间摧毁了这个残缺不全堡垒。组成堡垒的木料就如落叶般簌簌落下,独木船上的阿特兹兰人躲闪不及,被一块巨大的落木砸入了水里。 海斯泰因哈了一口气,将冒着黑烟的长矛朝着岸边的建筑工地一指—— “到老巢了。上去,干掉他们所有人!”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3) 舰队从损坏的堡垒下方鱼贯而入。随着视野的延伸,阿兹特兰的施工现场在海斯泰因等人面前逐渐展现出了全貌。 “好大的据点!”一个海盗喊道,“怕是有将近千人!”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海斯泰因说道,“只抓一两个活口问话。” “那边还有!”另一个海盗喊道,“这个规模,恐怕是有三四千人了!” “怕是什么重要的物资据点。”海斯泰因把手一抬,“各船准备火把,进行焚烧!” “等一下……那边……还在延伸!”海盗们惊讶地叫出了声来,“万人、这里的军队在万人以上!” 莉莉无法看到眼前的景象,但听着这一连串的喊声,她的神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情况不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阿兹特兰人聚集在这里?” “说明我们运气不错。”海斯泰因不动声色地回应道,“这里有一条大鱼。” “敌人还是太多了。要不要先撤退?” “哪有很多敌人?我眼中的就只有一群做着木工活的木匠。论士兵的人数,我们比他们多。” 海盗们在船上用油点起了一盆火,将火把放在内部点燃。眨眼之间,他们的船只就迅速靠近了沿岸的施工地。海斯泰因把手一挥,这些熊熊燃烧着的火把就朝着岸边的木材飞了过去。 同火把一起飞出的还有呼啸着的飞斧。这忽如其来的攻击让还在劈砍树木的阿兹特兰士兵吓破了胆,在几名同伴的脑袋被飞斧削掉后,剩下士兵就开始抛掉手中的工具,向着营地溃逃。 河岸边一片混乱。附近的士兵们在逃离火焰和飞斧,远处的士兵不明真相,反向着火起的地方过来支援。海盗们的船只顺着河流一路掠过河岸,沿途朝着工地不停地投掷火把。眨眼之间,河岸边就出现了一道蜿蜒的火墙。 在海斯泰因的眼中,这些阿兹特兰人的阵型从杂乱无章的散沙、逐步变成了揉杂在一团的乱麻。他将魔力聚集在矛尖,用一声暴喝将这毁灭的魔力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砸了过去。大地碎裂,石块飞溅,凡被魔力触及到的人,全身的骨骼都因挤压而破碎,变成了巨坑中的一滩滩肉饼。 不需要适合停泊的港口,这群海盗的舰队只找准一个沙滩,就肆无忌惮地划着船冲上了岸。风和桨的余力让船身在沙滩上进行了小幅度的滑行,粗而长的撞角把这些船只变成了一座座小型攻城锤,它们冲破围栏,毫无怜悯地把意图阻止他们登陆的几个最有勇气的阿兹特兰人压进了沙地里。 海盗们大呼小叫着冲下了舰船。尚未交锋,就朝着挡在前方的阿兹特兰人投了一波飞斧。阿兹特兰士兵本也装备着投石索等投掷武器,也有木盾可以格挡、也有棉甲可以抵御冲击。可是,这些士兵却是刚从建筑工地中投入战斗,木盾和投石索被替换成了伐木的工具,盔甲也因为笨重和炽热而被脱下,挡在海盗们眼前的阿兹特兰士兵,几乎就等同于穿着布衣的农民。 在这样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下,飞斧造成了可怕的损伤。数百人在这一波飞斧中倒下,或被命中肩膀、或被击中胸腔、或被削去脑袋、或被割开喉咙,有的人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而有的人当场就陷入了永久的虚无。 没有片刻停留。踩踏着这些倒地不起的敌人,海盗们向着更深处追击过去。 如果此刻从上空眺望,就会看到一个非常奇异的场景:上万名阿兹特兰士兵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五百名海盗斗志高昂,穷追不舍。这些海盗冲入斗志涣散的阿兹特兰人军中,就如同恶狼冲入了羊群。他们肆意地捕食着羔羊,不为果腹,只为了存粹的杀戮。 海斯泰因大步走在人群后方,只偶尔砍倒一两个倒地后又爬起来的漏网之鱼。他已脱离眼前的杀戮,那野兽般的注意力正投注于整个战场之上,密切注视着战场上的变动。任何敌人稍露出有组织地反击的迹象,都会被他立即用魔力粉碎。这是以寡击众的关键所在,他必须确保这些阿兹特兰人时刻处于士气低落的状态,同时用一个个胜利维持海盗们高昂的士气。 他以精灵级的战神加护压迫着战场,宛如那镇山之虎,给全部的阿兹特兰人带来恐惧与压力。 莉莉垂着头跟在海斯泰因后方,剑时刻处于欲出而未出的状态。 “敌人的数量还是太多。我军的呼吸声正变得急促。”她说道,“是否能速战速决?” “抓出那条大鱼就行。”海斯泰因说到,“在这样的大后方,竟囤积着如此数目的军队。驻扎在这里的一定是阿兹特兰的重要人物,甚至有可能就是他们的王。” “这样的话,那就是在那边了——” 莉莉忽地压低身体,朝着一个方向狂奔。在接连劈倒数人后,海斯泰因才看到有一伙人正从莉莉选的方向朝这边赶来。他们的体格一眼看去就比其他士兵要高大魁梧,鹰状的头盔和色彩斑斓的羽毛让他们自然而然地透着一股令人生畏的魄力。 他们呵斥着溃退的士兵,意图让他们收住脚步、转身抵挡敌人的进攻。但在这不可遏制的大溃退下,他们的呵斥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倒是他们的队形被溃军撞散、无法聚拢。 莉莉尾随着溃军的脚步,一头扎入了这群鹰武士当中。她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但脚步声在重量和方向上的差异却足以让她辨别鹰武士和普通的阿兹特兰士兵。她把手一抬,系着剑的锁链就脱手朝着其中一个鹰武士飞了出去,直逼其要害。又听“当”地一声,剑和鹰武士手上的马夸威特撞在了一起。 莉莉本想着要一击将这个鹰武士毙命,这一挡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当即将铁链一抖,以一股暗劲碎掉了马夸威特上的所有石片,随即收手将剑抓回手中,亲自握剑朝着那个鹰武士砍去。 这一下,那个鹰武士终于抵挡不住,被莉莉的剑贯穿了咽喉。但这一个动作,却为莉莉引来了大量的注目。 “敌军将领!”带着面具的鹰武士头领分开阿兹特兰的溃军,举着马夸威特朝着莉莉大喊起来,“过来和我决斗!” 莉莉把剑拔出,毫不犹豫地朝着他冲了过去。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4) 那个鹰武士头领将玛娃奎特高高举过头顶,蓄势待发;而莉莉则将剑拖于身后,完全不像是临战的模样。看到这个架势,又看莉莉蒙着眼睛,鹰武士的头领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轻敌之意。可是,在进入武器攻击范围内的那一瞬间,莉莉的剑就如同闪电般闪烁了两下,在鹰武士头领反应过来前,他的头盔就出现了两道裂缝。 惊惧之中,鹰武士将只挥下一半的马夸威特加速挥下,但莉莉的身体却已经机敏地一退,离开了玛娃奎特的范围。 这一个交锋,让鹰武士头领心中充满了惊骇之意,再也不敢松懈。而莉莉的心中却也稍稍有些茫然,她看不到鹰武士头领脸上的的面具,在剑第一闪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的武器命中了一个很硬的东西,不像是脸;在剑闪烁第二下的时候,他就判断出这也不是头盔。这些微影响了她的判断能力,她怀疑自己是击中了胸部的铠甲,不由得把头更仰高了一些,似在张望一个巨人,但除了视觉外的所有感官都在告诉它,那里并没有什么东西。 就在莉莉修正自己的判断的时候,鹰武士的马夸威特凶狠地落了下来。这样的攻击是无法躲过莉莉的知觉的,“当当当”几声,莉莉接连架住了数次马夸威特的攻击。这对莉莉而言反而是一个机会,比起五感,带有杀意的攻击更能让她判断对方的体型。这几个攻击告诉她,她自己最初的判断并没有错误。她开始猜测自己当前的敌人带着面具之类的东西,手中的剑便开始转而攻击其余的位置。 同甘的速度相比,莉莉的出剑速度是称不上迅疾的。不过,甘是以自身奔跑的速度带动手中的匕首,就如同骑在马上架起骑枪冲刺一般,虽然威力惊人,但招式却极其简单。而莉莉的剑术则在基础的速度增添了几分变化无踪、诡异无常,就如同一条蜿蜒的毒蛇,冷不防就会扑向人的要害。 剑光一闪,莉莉的剑就刺中了鹰武士头领的脖子;又一闪,莉莉的剑就命中了鹰武士头领的手腕;再一闪,鹰武士头领的腰部又受到了剑柄的撞击。十个来回之间,鹰武士头领被四次命中了要害部位,这让他愈发惊惧。幸亏他的魔法同特索索莫克的豹武士头领奇马尔波波卡类似,如同盾牌般坚硬的皮肤一次又一次承受着利刃的袭击,不仅没有流血,甚至没有留下划痕。 莉莉再度茫然起来。鹰武士头领的这个魔法让她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有没有命中自己预想的位置,她继续进攻着,但攻击的位置却从要害部位慢慢偏向了被盔甲保护的地方,这让她的剑术失去了咄咄逼人的魄力。此消彼长之下,鹰武士的头领能够做出一些像样的还击了。 又是二十个来回之后,鹰武士头领心中的惧意消失了。他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弱点,攻击开始逐渐变得的大胆起来。 “你觉得我会输给一个没有魔力的瞎子?”他嘲讽到,“你应该戴着你的眼罩回到床上去,这里是战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庞大魔力从一侧涌来,正在和莉莉交手的鹰武士头领一瞬间就被击飞向了天空。他全身的铠甲都被震裂,不仅如此,他用魔法强化过的皮肤衣在这股敌对魔力的冲击下翻卷起来,就如同被刨子刨起来的树干。他的皮肤因之变得鲜血淋漓,露出了鲜红的肉块。 当他从天空坠地的时候,莉莉的剑刺了过来。在一声无意识的闷哼之中,他停止了呼吸。 海斯泰因低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你说的没错,这里是战场。所以不存在什么决斗。” 头领的战死,让鹰武士的士气也遭到了极大的打击。在莉莉和海斯泰因的追击下,这支阿兹特兰人中的精锐部队很快也做鸟兽散。 阿兹特兰人的溃败已不可遏止。海盗们兴奋地追击敌人,扩大战果。莉莉和海斯泰因则停下脚步,回到了鹰武士头领的尸体面前。 莉莉的鼻子微微吸了几下,感受着从这具尸体上传来的血和死亡的气息。 “是精灵级左右的魔法师。在阿兹特兰的地位一定不低。”她说道,“如何?这就是你说的‘大鱼’吗?” 海斯泰因摇了摇头:“大鱼是大鱼,但恐怕不是最好的那一条。这更像是一个冲锋陷阵的队长,而不像是军队的领袖。” “那领袖在哪里?已经感受不到强大的敌人了。” 海斯泰因向着战场的边际望去。阿兹特兰人就如同被捣毁了蚁穴的蚂蚁,毫无组织地朝着四面八方溃散,其中跑的最快的士兵,已从平原遁入山坡与树林。整个战场再看不到一面鲜艳的旗帜、一个全副武装的阿兹特兰士兵。 他忽地抬起手,让黑色魔力凌空爆裂开来,震起一阵大风。 “收军。”他大喝着下令,“回到船上去。” “怎么?”莉莉问道,“不继续扩大战果了吗?” “没有有价值的目标了。继续追下去只是白白浪费体力。如果树林里驻扎着敌人的其他部队,我们还会有危险。” “那就这样返回吗?” 莉莉的脸上并没有一丝获胜的喜悦。他们的踪迹已经暴露。五百人的海盗不可能歼灭上万的阿兹特兰士兵。而这偏偏是这条河流唯一的入海口,这意味着如果沿着河流继续深入,他们极有可能被反应过来的阿兹特兰人围困在内陆。而他们的战果仅仅只是杀死了一个精灵级的将领、摧毁了一处不知道是什么的工地,既没有救出甘、也没有烧掉阿兹特兰人的粮草,所得的战果远远小于逾期。 “别无选择。”海斯泰因说道,“我们要马上坐船离开。” 莉莉不由得叹了口气。海斯泰因的这支舰队是偷袭敌人要害的匕首,而不是和敌人正面作战的剑盾。但她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这么大规模的一支阿兹特兰部队。 而海斯泰因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大为震惊: “等敌人的援军放松警惕后,就从河流再来一次突袭。”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5) 日渐西沉,海斯泰因的舰队在沿海的波浪中一起一伏地飘荡。 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有人在岸上举起旗帜,给舰队传递信号。这一次的旗帜在空中旋转了三个小圈,然后顺着大海的方向倒了下来。这意味着海斯泰因埋伏在岸上的斥候没有发现敌人的援军,工地上依旧是空无一人。 “奇怪。”海斯泰因沉吟道,“这么久了,就算不过来支援,那太阳王也该派人过来探查一下情况吧?” “早知道最后那一斧子就砍轻点了。”一个海盗骂骂咧咧地说道,“要不是把那个鹰一样的东西的喉咙给砍断了,说不定还能多问出一点什么。” 这一次突袭,海盗们是抓了一批俘虏的,可惜都是最下等的士兵。他们只知道要在这里建造独木船和跨河的堡垒,也知道太阳王就在附近。但一谈到太阳王具体的位置,他们就像恐惧神明一般捂住了眼睛和脸,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海盗们现在才会后悔没有抓一两个鹰武士过来。 海斯泰因坐在船首,抱着长矛、闭目思索着那两个最令他不解的问题——为什么那太阳王会驻扎在这个远离前线的位置?又为什么要在河流上建造堡垒? 他最初的猜测就是阿兹特兰想利用这些堡垒来对河流以南的地域进行实际上的控制。但细想之下,这就很是荒谬:战火已经燃起,不在前方投入兵力,却在后方大搞建设,这是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将领都不会采取的行动。 更何况除了堡垒,工地上还发现了很多还没推下水的独木舟。这和海盗们可以航入海洋的长船不一样,是只能在附近的河域使用的。加上那些未完成的堡垒也都是建筑在桥洞之上,这么一想,竟是想要依靠这条河流打一场防御战一般。 想到这一层,海斯泰因忽地睁开了那双如猎鹰般锐利的双眼。 “出现了叛徒。”他说道,“我们的计划暴露了。” 岸上的旗帜又升了起来,如先前一般在空中转了三个小圈圈,然后顺着大海的方向倒了下去。 又有海盗忍不住骂了起来:“该死,怎么还没来!老大,反正知道那什么大日王就在附近,要不我们主动摸过去砍了他吧?” “主动找?怎么找?” 海斯泰因瞥了那海盗一眼。 “敌人的人数在我们的二十倍以上,分散搜索是自寻死路,进入森林山地又容易遭到埋伏。敌暗我明,敌逸我劳,你是准备怎么打?” 另一个海盗也忍不住说道:“可是都已经知道了那什么日天王就在附近了,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海斯泰因明显受到了触动。但他还是坚持说道:“再等一等。也许对面是想借助夜色。” “那如果到了晚上还是不来呢?” “会来的。就算有叛徒,也不可能把我今天中午临时决定的计划透露给阿兹特兰人。除非,对面有着洞察一切的力量。” 莉莉随口补充了一句:“又或者对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疯子的下一步行动,别说是海斯泰因了,就连赫尔墨斯都推断不出来。” 这句话太过好笑,纵使是严肃的海斯泰因,也不由莞尔。但随即,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夜晚到来了。岸上依旧每隔一段时间会传来联络。只不过联络的信号从旗帜变换成了油灯。每一次灯光的闪烁,都让海斯泰因脸上的表情沉重一分,当灯光第九十九次在闪烁了三下后熄灭时,海斯泰因终于从船头站起了身来。 “点起船灯,马上离开这里。” 海盗们接二连三地抬起头望着海斯泰因。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失望,似乎在问:“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夜色中响起了海斯泰因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征战了这么多年,完全无法理解敌军意图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如果不撤退,恐怕我们会有危险了。” 鹰武士头领的人头就挂在一条桅杆上,但作为战利品,这多少显得有些贫乏。风帆扬起,长船调转船头,在宛如叹息的水花声中,这二十来艘长船在大海上划出了数道无可奈何的波纹。 直到第二天清晨,太阳王的援军才匆匆赶到现场。这并不是因为太阳王看穿了海斯泰因的计划,也不是因为太阳王有其他什么更长远的打算—— 是因为离得太远了。 没错,只是单纯地因为离得太远了。 按照艾拉给的建议,太阳王将自己的军队驻扎在远离河流的地方。他从沿河工地返回营地花了半天时间,这半天的时间里海斯泰因正在袭击工地。等溃军赶回、将信息传到太阳王手上的时就已经是深夜。纵使太阳王以最快的速度调集了军队、但也只能勉强在天亮之后赶回到河边。 火势早已熄灭,海斯泰因的舰队也早已撤离,河岸边只剩下被烧焦的木头、以及从灰烬里腾起的袅袅青烟。 走过战场时,太阳王的身体是在发颤的。他大步跨越地上的众多尸体,最后来到了鹰武士头领的身边。海斯泰因的魔法造成的累累伤势令人触目心惊。 “没想到我最勇猛的战士,竟然会在这里倒下。” 太阳王蹲下身,将自己头上的一枚绿色鸟羽摘了下来,放到了鹰武士的胸口上。 特索索莫克也在一旁吸了一口凉气。 “我记得上次比武时,这名勇士先后赢了我的奇马尔波波卡和伊兹科亚特尔。瑞典王说的没错,北方的这些入侵者非同寻常。” “不是……等一下,还不能确定这是谁干的吧?会不会是其他人搞的鬼?” 艾拉不敢相信海斯泰因居然真的会从这里发起攻击。她揪住一个从战场上跑回来的鹰武士,大声喝问道:“杀死你们头领的是谁?长什么模样?” “一个蒙住眼睛的女子,用剑当武器……” 艾拉脑海里当即闪过了莉莉的模样。她赶紧摇了摇头,把这幻想驱逐了出去。 “用剑当武器的女子可太多了,之前在岛上策划叛乱的的那个女子手里也拿着青铜剑……” “还有一个长满胡子的男人,身体壮的像头熊。他手上的长矛上飘着旗帜……上面画着血红色的乌鸦!” 艾拉捂住额头,痛苦地蹲下身来。 “海斯泰因,我好不容易才把太阳王的精锐拖在这里。你不趁机从前线猛攻……往这边跑是想干什么啊……???”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6) 在把鸟羽放在鹰武士头领的胸口上后,太阳王无言地站了起来。他再度环视了战场一眼,所见之处全是阿兹特兰人的尸体,一时竟找不到一个敌军。 太阳王身体的颤抖愈发剧烈。大风刮起,云层被吹散后,太阳一时变得刺目起来。望着那逐渐升高的太阳,他大张双臂,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没有声音的嘶吼。他的拳头在嘶吼的过程中逐渐握紧,显是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你们说——” 太阳王把声音拖得很长 “如果我把军营驻扎在河边,是能顺利抵挡住敌人的进攻,还是会像这样被轻易地抹杀掉?” 无人胆敢言语。太阳王的随从们知道太阳王正在生气。在生气的时候,一听到不顺耳的话,太阳王就会杀人。 人群之中,唯一没有这种顾虑的人就只有特索索莫克。 “很难说。”他回答道,“但至少我的盟友对敌人进攻方式的判断是正确的。敌人擅长眼河流发动进攻。虽然是耻辱的大败,但如果昨天在这里没有这样一支军队,我们会面临更为困难的境遇。” 说话时,特索索莫克也没有什么精神。太阳王损失了一员大将,他倒是很庆幸。但仔细想想,他依旧还在太阳王的控制之中,难以脱身。如果死在眼前的不是鹰武士头领、而是太阳王莫库特索玛三世,他会高兴的多。 处于话题中心的艾拉已然完全处于茫然的状态。如果她不给太阳王献上防备河流的建议,以这一次海斯泰因的登陆点来看,恐怕太阳王的后勤路线会被完全切断。眼下虽然阿兹特兰人遭遇了大败,但比起海斯泰因本该取得的战果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太阳王、特索索莫克、海斯泰因,这场战斗的结果,让三方都不能满意。 “仔细想想,神明早就给了我们暗示。几十年前,当那艘神奇的船只从大海的东面飘来、停靠在阿兹特兰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太阳王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神明给我们数十年的时间进行准备。而我们却领悟不到其中的深意,反觉得船只没有什么大用处,只用零星的几个人手草草地仿制了一小批。如果提前动员百倍的工匠,仿制出千百艘同样的舰船,又怎会让这群入侵者在阿兹特兰的河流里如此地肆无忌惮。” 说话间,他的眼睛又睁了开来。保持着仰望太阳的状态,他忽然严厉地喝问道: “特索索莫克。你说在大海的东面遭到了失败,那帝国以举国之力仿制、交付给你的舰队,可还安然无事?” “所幸安然无事。”特索索莫克低着头回答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带我们走的陆路,我就把舰队停泊在了原地。不过太阳王,这些舰队只能坐下我和我的鹰武士、豹武士,载不了太多人。” “那也比没有要好。调集这些舰队守卫河口,不然,我们沿河的堡垒永远不可能建成。对了——就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来指挥这些舰队。他想撤回阿兹特兰,我就偏要把他给拉回战场!” “是个好主意。”特索索莫克回答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魔法水平,多少能给对面一点震吓。” “继续驻留在这里只是白白地挨打。我的阿兹特兰武士可不是工匠,把各邦领主的军队从前线掉下来,让他们来施工。我要向北推进,寻找敌人的主力决战。” “是个好主意。”特索索莫克回答道,“对于流寇,最好的方法还是打击他们的窝点。” “我会谨记这次的教训。重要的驻点要设立在远离河流的地方,用水渠引水。唯一应当驻扎在河流旁边的就只有我自己——我会做好充足的戒备、带上最精锐的部队,如果敌人从河流上过来,正好就和我决一死战。” “等一下……” 艾拉抬起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太阳王低头询问道,“你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建议吗?” 艾拉思索再三,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说让太阳王不用管身后的河流、放心地沿河驻扎,他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而太阳王则理解错了艾拉的意思,说道: “当然,我不会忘了给你的奖励。我允许你佩戴绿色的鸟羽,这本是只有最高贵的阿兹特兰人才能佩戴的饰物。我会将一套最昂贵的克查尔鸟羽饰品赠送给你,以表示对我们盟约的尊重。此外,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这么说着,太阳王将头转向了特索索莫克。 “特索索莫克,我最好的兄弟。带着你在大海对岸找到的盟友前往西北方向。那里有着一支三万余人的军团,并且携带着大批的粮草物资。唯一的问题是,那边河流密布。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抵御这群海上的盗贼了。” 特索索莫克不做声色地点了点头。 “太阳王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让这群入侵者继续在阿兹特兰放肆的。” 当晚,特索索莫克在随从的搀扶下,找到了正蹲在营地一角抑郁的艾拉。 “神使大人,有一个问题我想和你确认一下。”他说道,“敌人的这次进攻,真的是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怎么可能!我已经被惊喜死了!为什么海斯泰因要用我说的方法来进攻啊!这不就变成我真的在帮太阳王出谋划策了吗!” “神使大人你一直对敌人的实力很有自信,所以我还挺放心的。”特索索莫克眼里也带了些抑郁:“照这么说,指望这群入侵者击败太阳王是不大可能了?” “也完全不是。”艾拉抬起头,试探性地对特索索莫克说道,“太阳王不是让我们去守物资吗,只要我们把这些物资……” “不可以。”特索索莫克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们的目的是让太阳王失败,然后成为阿兹特兰的英雄,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阿兹特兰军队的败因绝对不能出在我们自己身上。” “那就很难了呀!既要让太阳王失败、还要打赢海斯泰因……” ——而且还不能真的打赢海斯泰因。 “到底要周旋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这一切啊啊啊啊啊!” 特索索莫克不知道艾拉的第三个考虑,只道是在阿兹特兰大军溃退的情况下击败海斯泰因很是困难。 “既然同时做到两者很困难,那就有一种方法了。”特索索莫克说道,“神使大人不是和那什么海斯泰因熟识吗?直接派人去联络他们,约定合力击败太阳王,如何?”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7) 艾拉被特索索莫克的话惊了一下。下一步,她直接弹了起来,开始紧张兮兮地向着四下打量。 见状,特索索莫克说道:“放心,我已经确认过了,周围现在只有我的人。” “那就好。”艾拉拍了拍自己的心脏,“之前告密的事才刚刚过去没多久,要是再有别的城邦的领主告状,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特索索莫克追问道,“我的建议如何?” “其实之前在黑泉部落时我就有尝试着和对方联络,不过太阳王一出现,情况就变了。”艾拉回答道,“现在周围到处都是他的人,还有那各邦领主,也难保不会再有告密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和海斯泰因联络,风险太大了。” “我知道。”特索索莫克说道,“但是现在太阳王派我们去守西北方,那就是难得的机会。我们有指挥权,可以把不放心的部队通通调远、只把亲信留在身边。这的话,联络对面时应该不至于暴露。” “希望如此。”艾拉叹气道,“就怕那个太阳王再搞什么鬼。” 第二天一早,特索索莫克的部队整装待发。这支军队总数一万三千,其中有一万人是特索索莫克领导的特拉科潘邦本部人马,另有三千人来自从岛上就一直随特索索莫克过来的各邦领主的亲卫队和随从。华科斯提佩客邦的领主因为“刺杀太阳王”而被处决,他的部队已经反回奔丧,因此也不在此列。 集结已经完毕,但在太阳王赶来送行前,他们还不能出发。 马斯特拉和提奈克这两名领主不引人注目地悄悄来到了艾拉的身边。这两个是从羽蛇神的仪式上就帮艾拉说话的人,算是各邦领主中比较能信赖的人了。 “神使大人,这几天周围全是特诺奇蒂特兰的士兵,我们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话。”马斯特拉压着声音说道,“也不知道准确不准确,但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那太阳王似乎是想借这场战争剥夺我们各邦的兵权。” 特索索莫克听到了,在一旁扭过头来:“是说你们的直属部队的事情吗?” “是的。你也知道,我们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那家伙强行带走,我们城邦的主力则被他调往太阳王这边了。这些天,我们很多城邦的领主都有要求领回自己的部队……” “他没有答应?” “没有。”提奈克接过了话头,“说是已经被部署到了平原各地,各有所职,所以不方便调回来。有领主说军队可以不过来,把他派到军队那边去就行了。但太阳王回应说我们的军队有混杂、有分散,暂时不存在单独的‘某个城邦’的军队,又把我们拒绝了。” “然后今天就让我们随着你一起离开。”马斯特拉应和道,“他这是故意不让我们接触到我们本部的兵马。” “神使大人,还有特索索莫克特拉托阿尼,我们一直记得你在仪式上给我们的承诺。”提奈克把声音压的更低,“什么时候,羽蛇神才能取代太阳战神?” 不等艾拉说话,远处就传来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的骨哨声。马斯特拉和提奈克急忙立直身体。不久,一群黑衣的祭司朝着这边走来,他们的身后,是站立在黄金銮舆之上的太阳王。 “特索索莫克!”太阳王居高临下地说道,“你马上就要前往前线,我特地召集了祭司,来为你举办一个壮行的仪式!” 特索索莫克从担架上抬起半个身体。太阳王的姿态着实让她不快,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朝着太阳王欠了欠身。 在一阵哭泣与哀求声中,近千名士兵被捆绑着押解了上来。在意识到这些全都是阿兹特兰本部军马之后,包含特索索莫克在内的所有领主全都大惊失色地看向了太阳王。 “昨天有很多人当了逃兵,换句话说,就是背叛了阿兹特兰。” 太阳王在黄金銮舆上发出了洪亮的声音: “溃逃的士兵数量在万人以上,我以抽签的方式从每十名逃兵之中选出一人,一共一千人,献祭给太阳战神,以示惩戒!” 随着他把手挥下,那一千名阿兹特兰士兵被踢倒在了地上。他们的胸口被剖开、心脏被剜出、淌出的鲜血则被一碗碗接到了陶碗里。祭司们吹响的骨哨声凄厉地鸣响在天空之中,甚至压过了阿兹特兰士兵的惨叫声。 即使是见惯了人祭的特索索莫克,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那些被阿兹特兰征服的城邦领主,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许久之后,骨哨声才终于停了下来。太阳王的奴隶捧着盛满血液的陶碗,送到了每一名领主的面前、也送到了每一名整装待发的士兵之前。 “喝掉这些血液,增长一下魔力!”太阳王在王座之上说道,“希望你们这一路兵马带回来的全是好消息,不要有溃退的一天!”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特索索莫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那一碗血一饮而下。 “还有那一位,来自瑞典的盟友!”太阳王远远地朝着艾拉喊道,“入乡随俗,既然来到阿兹特兰,那就得喝下这一碗血!” 看着那鲜红的陶碗,艾拉只感到一阵发呕。她实在是不想喝下这一碗东西。 “为什么不喝?”太阳王的语气变得锐利,“你是看不起我们的太阳战神吗?” “徒儿,我们只是没喝过,说不定人血出乎意料地好喝呢。让为师先给你试一下。”达斯特在一旁冲艾拉一笑。他用衣袖捂着碗,咕噜咕噜一倒,再抬起碗时,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 “还行。”达斯特舔着嘴说道,“以后实在没水了,可以喝这个解渴。” 艾拉心领神会,用衣袖捂住碗,将血偷偷地给倒掉了。其余的各邦领主,也在太阳王的逼视下将血液喝了下去。 然而艾拉不甘心白白被太阳王摆一道。她注视着各邦领主的反应,等他们把血都喝完后,她率先把碗朝着地下一摔,大喝一声:“谢太阳王!” 人们纷纷学着艾拉的样子把碗朝地下一摔。然后,艾拉就看到太阳王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一下子少掉了一万三千个碗,今天晚上太阳王的部队怕是得用舌头提舔汤喝了。 特索索莫克不动声色地再度朝太阳王欠了欠身:“那么太阳王,我们就出发了。” “等一下,特索索莫克。你身受重伤,如果遇到强力的魔法师,怕是会有一些麻烦。” 太阳王把手一挥,说出了特索索莫克和艾拉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 “我就把我的豹武士头领借给你,当你的副将吧!”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8) 告别了太阳王,特索索莫克和艾拉带着军队朝着预定的营地行进着。 “太阳王的豹武士头领名叫薛奇佩佩,单论武力的话,倒是比我的伊兹科亚特尔和奇马尔波波卡要弱一些。”特索索莫克低声向艾拉说道,“但是他头脑很灵光,不仅是勇士,也擅长打探情报。太阳王因此把他留在身边。这几年来,我还从没见到太阳王有像这样派他出远门执行任务过。” 说话间,薛奇佩佩朝特索索莫克的担架边上靠了过来。虽然只是一个武士,但他的衣饰上镶满了绿色的宝石,看起来已经和特索索莫克相当了。 “特拉托阿尼,好久不见。” 他朝特索索莫克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低头注视着他受伤的手和脚。 “特拉托阿尼你受了好重的伤。我听说奇马尔波波卡和伊兹科亚特尔也折在了大海的对面,这真是令人遗憾。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我替特拉托阿尼你去出征。” 特索索莫克不快地“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去就能成功?” “不敢!我只是关心特拉托阿尼你,恨不得替你受伤而已!”薛奇佩佩说到,“不过不用担心。虽然特拉托阿尼你受伤了,但有我在这里,那就绝对不会让太阳王的军队失败——你放心,任何人来都不行。” “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得同心协力了?” 薛奇佩佩把手朝胸口一拍:“同心协力、勠力同心!这里这么多城邦的领主,鱼龙混杂,恐怕难免会有人图谋不轨,但我会努力查清一切的,太阳王还定期等着我汇报呢。” 这几句话是同特索索莫克交谈,但进行保证时却总是向不在此地的太阳王,话中之意已极其明显——他是替太阳王来监视特索索莫克的。不仅如此,他还和太阳王约定了定期联络,如果特索索莫克意图对他起杀心,太阳王没有收到联络,很快就会察觉。 艾拉默默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太阳王不会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 随着薛奇佩佩一起来的还有一百来个豹武士。他们并不聚拢,而是穿插在军队中间。除了见特索索莫克和艾拉时收敛几分外,这些豹武士对谁都是趾高气昂,与其说是薛奇佩佩的护卫,倒更像是被太阳王派来驱使奴隶的监军。 在这样的状态下,部队接连行进了几日。据薛奇佩佩的介绍,那三万余人的军队正分成六个营地,分别驻扎,每两个相邻的营地间都有半日至一日的间隔。而艾拉离最近的那一个已经只有一天的行程了。 当天晚上,艾拉和特索索莫克照例在军营里商量之后的计划。艾拉的手在薛奇佩佩提供的一张极其抽象的地图上比划了一会儿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抬起了头: “要和海斯泰因取得联络,除了要避开太阳王的眼线外,是不是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被我们忘了?” “什么最关键的问题?” “海斯泰因的部队……在哪里?” “咦?”特索索莫克吃惊,“神使大人你不知道吗?” “特索索莫克你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还以为神使大人你知道呢?” 艾拉耸了耸肩。特索索莫克顿时陷入了沉默——想来也是,要是能知道海斯泰因的具体位置,太阳王就直接奔着他们的营地杀过去了。 “我想到办法解决了!”艾拉忽地大呼一声,把地图给抢了过来,“你看这些军营,一个个都布置在河流边上,只要保持他们的位置不动,海斯泰因的部队总会找到并过来骚扰。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尝试进行联络……” “可是太阳王的命令是远离河流驻扎,这还是神使大人你自己提的。”特索索莫克面露难色,“我们现在可是被豹武士监视着,商谈问题都得现在这样躲起来。把军队沿河布置这么大的事,你准备怎么同薛奇佩佩说明?” 说话之间,外面忽然响起了卫兵的声音:“特拉托阿尼、神使大人,有人想要见你们。” “谁?”特索索莫克警觉地抬起头,“别是薛奇佩佩吧?” “不是。是两个城邦的特拉托阿尼。” 特索索莫克和艾拉对视一眼,将摊开的地图仔细收了起来,然后才让卫兵放人进来。不多时,通报中的两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摸进了营帐。 艾拉认出了这两人:“马斯特拉?提奈克?”你们怎么来了?” “白天那个薛奇佩佩和他的部下一直在神使大人和特拉托阿尼的身边打转,我们不方便说话,所以只能晚上过来。” 马斯特拉神秘兮兮地从袖口掏出了一卷纸来,双手捧着递给了艾拉。特索索莫克在一旁瞥了一眼:“这是什么?” “是我们向羽蛇神的使者、向特拉科潘邦特拉托阿尼所写的请愿书,下面有各邦领主的血书。”提奈克用发颤的声音说道,“所有在列的领主都已在此签下名字,有了这一卷纸,没有一个人能够再逃脱干系。请两位大人务必领导我们、推翻太阳王、用羽蛇神取代太阳战神。” 艾拉将纸摊开。在普通的文字最后,用不同的血液写着一个个领主的名字。她瞥了特索索莫克一眼,将纸递了过去。特索索莫克看也没看就把纸卷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马斯特拉顺势说道:“明天我们就能抵达营地。太阳王说了,那是储放物资的重要据点。只要特拉托阿尼愿意举起反旗,绝对能够给太阳王致命一击!” “你是说——占据物资、掀起反旗、给太阳王的军队致命的打击?” “是的……” “是个鬼!你们的人马都被太阳王分走了,就剩现在这么点人,能起什么用?”特索索莫克瞪起眼睛,骂道,“不管是将要到达的营地你的士兵、还是我手中的主力,都是阿兹特兰人!太阳王正在和敌人作战,目前尚未溃败、也没有任何失败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去背刺他,有多少人阿兹特兰士兵会响应我?相反,我们会成为整个阿兹特兰的敌人!你们手上现在有多少兵马?能挡住阿兹特兰十万人的大军吗?” 提奈克和马斯特拉的面色登时吓的惨白。见状,艾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安慰道: “你们别害怕。特索索莫克的意思是时机不对。我们正在进行商议,等机会成熟,就会联系你们。你们不要着急,先退下吧。出门时小心一点,别让薛奇佩佩的人给看到了。” 然而话音未落,营帐外就响起了薛奇佩佩的声音: “特拉托阿尼!你们在这里商量军务,怎么把我给撇开了?”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9) 听到薛奇佩佩的声音,提奈克和马斯特拉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不可能!我们来这里时是很小心地避开豹武士们的视线了,他不可能知道!” 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冲出营帐,想想不对,薛奇佩佩就在营帐外呢。于是他们又开始环绕着营帐四下打转,试图寻找一个藏身的地点。几圈之后,他们意识到在这临时搭建的营帐里实在是无处可藏,就开始焦虑地在原地转着圈、跺着脚、拍着手、老半天无所适从。 艾拉看不下去,说道:“坐下吧,我们在讨论军务,薛奇佩佩他来能干什么?” “可是、这个……那个……” 提奈克和马斯特拉心有余悸地撇着特索索莫克,显然是害怕那张血书被发现。 “你们那么胆小,当初写什么血书!”特索索莫克哼了一声,“坐下吧,薛奇佩佩再胆大,也不敢搜我的身!” “你说薛奇佩佩不知道你们来这里?但还是被发现了?那最好再做一点准备。” 艾拉默默地从桌子上拿起一张没写的纸,藏进了自己右手的袖子里。刚做完这个动作,薛奇佩佩就从营帐外冲了进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两个不知所措的特索索莫克的卫兵。 “你们是怎么回事?”特索索莫克瞪了那两个卫兵一眼,“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不是说谁进来都要先通报一声吗?我立下的规定,敢不遵守的就只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太阳王!幸好这次是薛奇佩佩,要换成其他人,你们三个人就一起等着被军法处置吧!” 薛奇佩佩没有理会特索索莫克这指桑骂槐般的威胁。他的眼睛在营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的提奈克和马斯特拉身上。 “听到你的声音,这两个领主都想出来接你呢。”艾拉站了起来,用左手强笑着拍了拍这两个领主一眼,把他们给按回到了位置上,然后用左手顺势对薛奇佩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来,你也坐。” “责怪你的士兵干什么。”薛奇佩佩昂着头回应了特索索莫克:“我非要进来,他们是拦不住的。” 见薛奇佩佩丝毫不给脸面,特索索莫克的语气已经掩饰不住心中的不耐烦了: “我只是在这里和盟友进行一些军务上的探讨,你没有过来的必要。”等到发布正式命令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如果特拉托阿尼是进行一些高层级的商讨,我级别不够,自然不会参与。”薛奇佩佩指着被按到座位上的提奈克和马斯特拉,顶了上去,“但是这两个家伙能参与的会议,我应该没什么理由不能参与吧?” 特索索莫克愈发不悦:“我要请谁来参加会议,还要通知你吗?” “本来我确实是不应该过来的。”薛奇佩佩说道,“但是我知道到这些城邦的领主最近在起草一封什么书信,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恐怕会对阿兹特兰不利。我怕他们把特拉托阿尼你也给拉下水,听到他们往你这里过来,立刻就赶来阻止了。” 特索索莫克很不高兴地瞪了马斯特拉和提奈克一眼,心说这种事情居然还能被薛奇佩佩给发现。而马斯特拉和提奈克则已经完全被薛奇佩佩的话吓破了胆,甚至连特索索莫克的的眼神都没看到——他们起草这样的信件,一直都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每次都是在确认没有豹武士后才敢商谈,薛奇佩佩怎么可能会发现? “你们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好啊。” 薛奇佩佩将脸凑到了勒马斯特拉和提奈克两名领主之前,同时将手一摊: “交出来。” “交什……?” 马斯特拉话还没说完,薛奇佩佩忽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拖出来按到了地上! 这一下大大震惊了营寨内的众人。马斯特拉再怎么说也是一邦之主,而薛奇佩佩再怎么得势也只是一个武士。特索索莫克气的把桌子狠狠一拍,喝了一声“放肆”就要站起来。但脚上的伤却让他一下子往前摔倒,把前面的桌子给打翻了。 “对不住了,特拉托阿尼。”薛奇佩佩说道,“太阳王让我注意这些邦国的领主,我不可能放着不管。” 在特索索莫克生气地咳嗽声中,薛奇佩佩把马斯特拉身体上上下下给翻了个遍。在发现没有书信后,他又把目光抛向了提奈克。提奈克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身上空空如也,但薛奇佩佩却还是扑上去把他压在地上,把他的浑身上下又都搜索了一遍。 “搜出东西了吗?没有搜出东西就快滚!”重新坐起来的特索索莫克生气地喝到,“今天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向太阳王去抗议的!” 然而,薛奇佩佩却依旧没有一点收手的意思,反而把怀疑的视线投向了特索索莫克。 “书信是肯定有的。特拉托阿尼,我希望你不要和这些异邦的人同流合污。如果他们给你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现在马上交给我,也算顾念了我们三邦的同盟。太阳王说了,你是他最值得信赖的盟友,他是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特索索莫克气的脸色发红,要不是身上受着上,他当成就要冲上去把薛奇佩佩的身体给卸下来了。他已经开始盘算着让自己的士兵把薛奇佩佩给拿下——哪怕这意味着和太阳王公开为敌。 艾拉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眼见冲突一触即发,她适时地开口说道: “薛奇佩佩,就算在我一个外人眼里,你做的也太过了。有书信又怎么样?就是一些排兵的建议而已,难道我们还非得给你看过不可吗?” 马斯特拉和提奈克不由得担忧地看向了艾拉。他们并没有拿来这样的书信,艾拉撒的这个谎看起来是在缓解局势,实际上一戳就破。 “也就是说确实有书信了,对吧?”薛奇佩佩恶狠狠地盯着艾拉,“你说是建议,那建议在哪里呢?你们倒是拿出来给我看看?” “如果拿出来了,”艾拉盯着薛奇佩佩,“你准备怎么像这两位特拉托阿尼道歉?” “如果真是什么军事上的建议,我脱光了衣服让他们牵着,绕着军营爬一圈都行!”薛奇佩佩把手朝着艾拉一伸,“但是书信呢?书信在哪里?” 于是艾拉默不作声地把刚刚藏进右袖的那张纸给掏了出来。再度在众人面前展开时,那张白纸上已经用黑炭写了五六行字,甚至还附带了一张粗糙的地图。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10) 薛奇佩佩一把把那张纸给抢了过来。他盯着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看,眼睛都要跳出眼眶了,也没找到有什么和谋反相关的语句。纸上写的东西只是一些对于军队部署相关的建议,其遣词用句中提及特索索莫克和艾拉都用使用了敬称,显然不是特索索莫克和艾拉自己写下来讨论用的。 他不高兴地举起纸,黑着脸质问马斯特拉和提奈克:“这就是你们的书信?” 这两个城邦的领袖终于反应过来,撞着胆子回应道:“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的豹武士、偷偷摸摸地写?” “哪有瞒着?是你想多太了吧?”艾拉后面贫嘴,“要是瞒着你,你又怎么会知道?” 薛奇佩佩回过头,生气地吼道:“他们写的时候明明就故意躲着我的豹武士!在写书信,是我好不容易才自己调查到的!” 特索索莫克抓住机会,用更高的声音压过了薛奇佩佩的吼声:“薛奇佩佩,你今天也太放肆了!这可是重要的军事机密,躲着下级的豹武士又怎么了?特拉托阿尼之间的事务,别说是你的手下,就算是你本人也没有权力打听!这次是你胆大妄为,我不和太阳王计较。要再有下次,我就要认为你在故意挑拨我和太阳王的关系了!” 薛奇佩佩不高兴地瞪了特索索莫克一下,但特索索莫克用更严厉的眼神压了回去。最终,薛奇佩佩还是躲开了特索索莫莫克的视线,低头道歉: “对不起,特拉托阿尼,是我误判了手下们的情报了。” “明白了就快给我滚!” “但是这些军务,终究还是要给我们这些军人来干的。”薛奇佩佩抬起眼睛,“几天前我已提前派人去联络,让各营指挥官来附近参与军议,同时也见见他们的新长官。到时,特拉托阿尼可别再有所隐瞒了——不用担心,那些军官都是太阳王的嫡系,会服从‘我’的命令。” 他特地将“我的命令”中的“我”字加重了语音。然后,他直起腰板整了整衣服,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薛奇佩佩,你刚刚答应的事情呢?”艾拉追着问道,“如果是关于建议的书信,那你要做什么?” 薛奇佩佩猛地转过身来,脸色大变: “你真敢让我绕着军营爬行一圈?” “为什么不敢?不仅要爬,你还要脱掉衣服,被人牵着。”特索索莫克铁着脸说道,“这是你当着我的面答应的事情。要是不履行,我现在就把你的心脏挖出来,从你的部下里另选一个接替你的位置!放心,你的部下会帮你把这一切汇报给太阳王。” “特索索莫克!”薛奇佩佩吼道,“你真不留一点余地?” “来人!”特索索莫克朝着营帐外大喝,“把太阳王的那群豹武士都给叫过来!” “好、好……特索索莫克,你给我等着!” 薛奇佩佩气呼呼地把身上的衣服往地上一摔,扭头冲着提奈克和马斯特拉吼了一句: “看什么看?走,赔我去营地外溜达一圈凉快凉快!” 不等马斯特拉和提奈克答话,他就光着身子、瞪着眼睛走出了营帐。 “要做到什么地步看你们自己。”特索索莫克对还留在帐篷你的提奈克和马斯特拉说道,“出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和神使大人商谈。” 营帐很快就又剩下了艾拉和特索索莫克两人。特索索莫克看着艾拉,脸色颇为担忧: “薛奇佩佩的调查能力比我预想的还要高。进入据点后,太阳王的人马进一步增多。要不引人注目地和海斯泰因取得联络,怕是办不到了。” “别急……别急……办法总归会有。” 艾拉闭起眼睛、仰起脖子,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首先,要寻找到海斯泰因的位置,而且不能被薛奇佩佩给发现,一旦发现,太阳王就会对海斯泰因的据点发起猛攻;其次,要和海斯泰因取得联络,而且同样不能被薛奇佩佩发现,一旦发现,特索索莫克的计划就会败露;第三,他们还不能直接对薛奇佩佩动手,太阳王收不到豹武士的定期联络,很快就会发难。更何况据点里都是愿意听从薛奇佩佩命令的太阳王的嫡系,要对他动手,更是难于登天。 特索索莫克的声音打断了艾拉的思考: “还有一个问题……神使大人你是怎么把白纸变成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的?” “你说这个?”艾拉从袖子里抽了个小墨块出来,“固态的墨水,沾水后就能写字。用它在袖子里盲写,是米斯特汀剑术一百式中必学的第四十式呢。” “这他妈的是剑术?” “当然是剑术!” 争辩之中,艾拉忽地想起来一件事——这名当前唯一在她身边的参谋团成员,却接连几天没看到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不知为何,达斯特正和薛奇佩佩的豹武士混在一起喝酒。 他们喝的醉醺醺的,一个豹武士抬起马夸威特,冲达斯特晃了晃手指: “白骑士!你这故事听得我是热血沸腾!来,今天我们来酣畅淋漓地痛快地打一架!” “你?你不太行!”达斯特醉卧在地上,冲那豹武士摇了摇手指。“就你这功夫,我一看到你的站姿,就知道你要怎么进攻了。” “夸张了吧!”那个豹武士说道,“我知道你厉害,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进攻呢!” “那是你境界不够!作战的习惯、学习的武艺、使用的武器、脸上的表情、当天的状态……到我这个水准,就能通过这一系列的情报推断出你的进攻方式。这样把,你想一下要怎么进攻,我给你写纸上!” 达斯特掏出一张纸和一个小墨块。他盯着那个豹武士看了一会儿,用舌头舔了舔墨块,在纸条上神秘兮兮地划拉了几下,然后就把纸藏进了右手袖子里。 “写好了。来,你说说,你准备怎么进攻?看和我写的一样不一样?” “我要先一棍子朝你脑袋扫一圈,你要是躲过去了,就用脚给你来个一脚……” 达斯特得意洋洋地把袖子里的纸条展开,给那个豹武士看上面的文字:“先用棍子扫脑袋,然后踢一脚。” “如何?”达斯特咕噜咕噜地又喝了一口酒,“还要比吗?” “不……不比了!”那豹武士把马夸威特抛在地上,然后冲达斯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不愧是白骑士,我赢不了你!” “那当然。”达斯特大着舌头说道,“达斯……米斯特汀流剑术,天下第一!”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11) 单挑获胜的喜悦让达斯特豪气风发,咕噜咕噜又多喝了平时两倍的酒。那些豹武士也在达斯特的劝酒下喝的烂醉如泥。直到薛奇佩佩愤怒的吼声响起: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给***活的?老子在外面丢脸,你们在这里喝酒!」 他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边走一边用脚狠狠地踢着醉倒在地上的豹武士。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穿了回去,但他的手总是下意识地触摸着自己的围裙,去确认那里到底有没有衣物。 他正处于恼羞至极的状态,出脚完全不留情面,好几个豹武士被踢得捂住身体、趴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身来。剩下的豹武士被吓得酒意全无,一个个惶恐地站了起来,给薛奇佩佩让开了一条路。 达斯特依旧醉着,横躺在薛奇佩佩的前方。薛奇佩佩看也没看,一脚朝着他的胸口踢去,谁知这一踢却像是踢上了一块钢板,疼的薛奇佩佩抱着脚趾跳了起来。 达斯特睁开眼睛迷茫地揉了揉,远未清醒。 「这是谁?」薛奇佩佩指着地上的达斯特,生气地喝问那些豹武士,「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白骑士……是那个瑞典的特拉托阿尼的手下,这几天一直过来找我们喝酒。」 「像话吗?啊?像话吗?你们就一点不怕你们收集的情报泄露出去?」 薛奇佩佩从地上捡起一把马夸威特,对准达斯特的脖子就要砍下去。 「头领,」一个豹武士慌忙提醒道,「这是公共的军营,我们没理由处决他的。」 「就你知道的多!」 薛奇佩佩一脚把提醒的那个豹武士给踢开,看着依旧躺在地上大睡的达斯特,他呼呼地直喘大气。 「还好只是一个酒鬼……把他丢回去,以后不许再有这种事情了!」 于是,当达斯特酒醒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艾拉那张生气的脸。 「师父!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不能喝酒!」 艾拉手里握着一筒卷起来的纸,狠狠地照达斯特的脑袋上砸着。 「和海盗们喝喝也就罢了,你还跑去和那群豹武士喝!万一泄露了什么情报怎么办?你还想不想当将军了?还想不想抱走我妹妹安娜了?啊?」 「同样的,他们也会向我泄露情报。」 达斯特揉着眼睛、躺在地上这么说了一句,让艾拉手上的纸卷一下子停了下来。 「这几天在他们那边喝和那么多酒,我大致已经搞清楚了。这些豹武士大多都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傻大个,最多也就是报个信。只有十来个是薛奇佩佩精心培养的谍报人员,那十来个人的样子我已经全部记住了。而他们探查情报的方法,我也已经全部掌握了。」 「师父……你是说,你有办法让我们避开这些人的监视?」 「如果不是很大的动静的话,没问题。」 「这样的话,师父倒是解决了我一个难题。」 艾拉拄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个大胆的计划就像画卷一般,在她的眼前缓缓铺展了开来。 第二天,特索索莫克的部队如预期的那样抵达了太阳王所布六个军营的其中一个。那是一个沿河的营地,而其余五个军营的指挥官也如薛奇佩佩所说的那样,提前在军营里集合完毕,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由于人数众多,会议的地点设立在室外。艾拉的左边站立军中的大小将领,右边站立着各邦领主,艾拉自己则和特索索莫克朝东而坐。这其中,马斯特拉和提奈克的脸上带着点青紫色,而薛奇佩佩的脸上则带着几丝杀意。 阳正从艾拉的背后缓缓落下,金赤色的光芒让面朝艾拉的众人几乎都难以睁开眼睛,更遑 论直视艾拉和特索索莫克的脸。人们只听到特索索莫克发出了清嗓声: 「看来人都到齐了。接下来,就来传递作战指令。」 「等一下!」薛奇佩佩大喝一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传递作战指令?什么意思?我们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难道不应该一起先开一个作战的会议吗?」 他带头这么一说,底下那些太阳王嫡系的指挥官纷纷起哄。薛奇佩佩展开双手,颇为得意地昂起头来。 特索索莫克皱了下眉头: 「作战的策略我们已经商讨完了,你只需要执行就好。太阳王派你来给我当下手,可没说让你来参与我们的军议。」 「特拉托阿尼。」薛奇佩佩挺了挺脖子,说道,「你这样下达的命令,大家可不会信服。」 特索索莫克眼睛一瞪,当场就想下令把薛奇佩佩给打出去。艾拉及时制止了他,对着薛奇佩佩说道: 「你要是不愿意听我的命令,大可以去一边呆着。靠着我和特拉科潘邦的人手,已经完全足够。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是奔着抓获敌军头领去的,要是成功了,功劳你们一分没有。要是失败了,所有不听命令的人都要为此负责!你觉得太阳王会包容你们中的某个人放跑敌人头领的罪责吗?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起哄的指挥官们一下子闭上了嘴巴。薛奇佩佩狠狠地朝着瞪艾拉去,结果反而被艾拉背后的阳光刺出了泪水。他擦了擦眼睛,语气中仍是不服:「好,那让我看看你们能有什么主意!」 于是,艾拉在众人面前缓缓站起了身来。 「我们的营寨共有六个。首先,是我、也是太阳王的意思,这些营寨全部要离开河流,据险而守,以防备敌人从河流上的突袭。」 在此据守的阿兹特兰将领们都还不知道沿河工地遭到袭击的事,艾拉这话一处,登时一片哗然。 「这是什么馊主意?离开河流,这是想让我们渴死吗?」 「薛奇佩佩?」艾拉盯着薛奇佩佩,问道,「太阳王的嫡系部队都是这么对待太阳王的命令的吗?」 「安静。」薛奇佩佩虽然脸色不快,但也只能帮艾拉说道,「这确实是太阳王的意思。」 「但是,我在这边要稍微进行一些修改。所有营寨都可以离开河流,但只有一个不可以——不仅不能离开,还要驻扎在河流最宽敞、信息最通畅的位置。」 说着,艾拉扫了众人一眼。 「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12) “这个时候,就别开这种玩笑了好吗!” 薛奇佩佩第一个就跳了起来。他本是铁了心要找艾拉的茬,但艾拉这安排已经离谱到让他完全没有故意找茬的必要了。 “开玩笑?”艾拉眨了眨眼睛,“我没开玩笑啊?” “河流周边极其容易受到敌人的攻击!这建议当初还是你给太阳王的!把重要的物资通通存放在最容易受攻击的位置?你是站在阿兹特兰这边的还是站在北方联盟这边的?” 这本是极其锐利的言语攻击,但在场的人却有很多都笑了起来——艾拉这个命令已经离谱到就算被说成是站在北方联盟这边的,也会被认为是在开玩笑的地步了。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法。” 艾拉把话锋忽地一转。 “实际囤积在营寨里的。只是一小部分无关痛痒的物资。而空下来的仓库,则要用引火的材料取代。不过这个事情只能由我们这些人知道。对于今天没参会的任何其他人,营寨里装的都只能是重要的物资,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台下有人小声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陷阱?” “没错。陷阱。我们的敌人会袭击沿河的据点,这是已经被我们掌握的事实。既然如此,那就专门设置一个让他劫掠的地点,等他上钩就好。这可比我们满平原地搜寻敌人的所在要简单多了。” 底下已经开始有阿兹特兰勇士摩拳擦掌。 “所以,我们是应该在那陷阱附近再设一个隐秘的营地,等敌人进入陷阱后就冲出去包围敌人?” “不。”艾拉又摇了摇头,“假营地的附近要另外设一个显眼的营地,里面要装着真正的物资。这样的一个营地要设在难以出入的地方,这样防守就会相对简单,不过,里面的守备却不能很严密。” 薛奇佩佩忍不住第二次暴跳起来:“这妈的又是在搞什么!你设陷阱,不设伏兵有什么用!” “陷阱是用来捕捉愚蠢的猎物的。但我们这次要捕捉的不是猎物,而是一个同样老练的猎手。你自己想想,所有营地都离开了岸边,装物资的最重要的据点反而还留着,这难道不令人怀疑吗?” 顿了顿,艾拉继续说到: “当然——我说第二个营地里要装真正的物资,也只是对外的说法。在第二个营地里实际要装的,当然也只能是引火的材料。不仅要装,而且要装的比第一个营地里还要多。至于为什么要设置在难以出入的地方,那也不是让营地容易防守——而是在着火之后,让进入营地的敌人更难脱离。” 艾拉故意设局,让薛奇佩佩的两次反对意见都扑了空。 特索索莫克抓住时机,说道:“薛齐佩佩,你还是安安静静地在下面听完吧。别老是一惊一乍的。” 薛齐佩佩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地退了下去。 “这两个陷阱是最关键的部位,因此由我和特索索莫克亲自负责——” 艾拉瞥了差点又要跳出来的薛奇佩佩一眼。 “薛奇佩佩你也选好精锐部队,协助我们。” 薛奇佩佩咽了口气,退了下去,再也不说话了。 ——原本要在这里摆脱薛奇佩佩也是不可能的。与其发起无意义的争执,不如直接顺他的意。 当然,艾拉知道光是这样的布置,是无法让薛奇佩佩心满意足的。 “除了我负责的这处营寨,还有另外五处营寨,相关的指挥官出列!” 乘着那五个阿兹特兰将领走出队列的时间,特索索莫克的随从将一张超大的地图在地上如地毯般铺了开来。 “这张地图还是太过模糊。根据你们实地的见闻,把这一小段地域的水流流速、河流宽度和深度给我说明一下!” 阿兹特兰的将领们全都呆住了。 “这个……河流就是河流,哪有这么多的讲究?” “……没办法了,那就只能放弃在河流上做文章,将焦点落实在陆地上了。” 话虽如此,从阿兹特兰人画的这极其抽象的地图上,艾拉还是看不出除了相对位置外的任何东西。好在她也不是真的想抓住海斯泰因,所以就放心大胆地指着地图侃侃而谈: “驻扎在最西边的五营!你们是这次的主力。你们在这五个营地中处于最上游,虽然远离河流驻扎,但你们要提前准备好足够的沙袋。见东面火起,则立刻搬运沙袋冲向河边,用沙袋临时将河流阻断,并沿河布阵,做好捉住敌人主将的准备!” “驻扎在上游的二营、三营!你们的任务是在上游沿河一带多挖陷阱。注意隐秘,昼伏夜出,在夜晚进行挖掘,并在天亮之前将痕迹清理!一旦看到东面火起,立刻奔出营地,见到敌人的零星逃兵,则进行捕获。如果敌人成群结队,不要阻截,放敌人过去,从后面进行追赶,把敌人赶往五营的方向!” “驻扎在下游的一营、二营!你们要在营地里提前准备好火种,一旦看到西面火起,立刻就在河流下游纵火。多起黑烟、多造声势。敌人逃出埋伏,见到下游火起,必然不敢往这个方向逃窜。虽然你们这一路碰不到什么敌人,但记功时也少不了你们!” 如此分配完毕,艾拉朝在场众人撇了一眼:“如何?可还有什么异议?” 阿兹特兰人都听得有些晕乎乎的,艾拉问时,他们都还在思索这些步骤间的关系,竟没有一人应答。 “薛齐佩佩。”艾拉特地又喊了一声,“你觉得如何?” “我从没见过这么布置作战的。”薛齐佩佩说道,“没什么意见,就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出丑就好了!” “你没意见那就没问题了。”艾拉笑了一笑,“那么,军议结束!” 等众人散去了,艾拉松了口气:“看来,薛奇佩佩没有起任何疑心呢。” “换成我也没法起疑心。”特索索莫克压低声音小声说道,“神使大人这是真的准备对北方联盟下手?” “怎么会?只是故意给海斯泰因漏出一个破绽而已。海斯泰因发现在河边的这个据点之后肯定会率军进攻的,这样,我们就能联络到他了。” “这是破绽吗?这是陷阱!你这布置完全是奔着歼灭来袭的敌人去的!” “不这样布置,避不过薛奇佩佩的耳目。” “那总不能为了避开薛奇佩佩,真把敌人给歼灭了吧?” “再好的陷阱,只要敌人不上当,那就是摆设。”艾拉解释道,“所有营地都后撤,仅留下一个最重要的在河边,海斯泰因听到这个消息后,在进攻之前肯定会派人来探查。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发现并联络上对方的斥候。”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13) 营地的建设陆续开展了起来,然而就速度来说,进行的其实有些缓慢。 尽管艾拉在会议上说的头头是道,但实际上却是对着一张不怎么精准的地图定下的模糊方针。真到要选址建造营地、选地点埋伏兵马的时候,就免不了还得对周边的环境进行大量的实际勘察。艾拉并不觉得这些陷阱会真能起到作用,本想敷衍了事,但薛奇佩佩可不答应。为了不让他起疑,艾拉也只能用心进行布置。其中不免又和薛奇佩佩起争吵,吵来吵去,光是关于第二个陷阱营寨的选址,就花了三天才定夺下来。 一个营寨的事务已经如此麻烦,其余五个据点的事务,艾拉是完全没有心思去打理了。 而薛奇佩佩过的也不舒坦。豹武士们时常看到他一个人在帐篷里拄着脑袋苦思冥想、又或者在营地里漫无目的地的转着圈。随着营地逐渐成型,他心中的不安也愈发浓厚。有好几次,他都平白无故地闯入各邦领主的营帐、又在一无所得后悻悻地离开。 他终于忍受不住,将负责侦查的那些豹武士聚集到了自己的营地里。 「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吗?」他朝着这些手下吼道,「特索索莫克他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大人……真的好像没有什么异常。他们就是在普通地砍木头、搭木头啊?」 「那个之前经常来我们这里喝酒的白骑士这几天不见了,算异常吗?」 「不要管那个小混混了!他身上没有任何魔力,彻头彻尾就是一个骗子!要是他还来这里喝酒,我真要把他给踢出去了!」 薛奇佩佩吼完,背着手在营地里来回走了好几步。 「临走前,太阳王特地交代过我,特索索莫克这个人不能完全信任。他还说了,如果他到据点后安分守己地防守,那就还行,如果有什么大动作,那百分之九十都是另有图谋。特索索莫克这一次弄的动作太大了,搞不好真的就能抓住敌方领袖。我怎么能安下心来!」 「我有一个猜测……」 一个豹武士把手微微举起。 「这一次让我们负责营地里埋伏,营地里又都是引火物,特索索莫克会不会想故意引起火灾,把我们给干掉?当然……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有道理!」薛奇佩佩猛地点头,「我们这就去找特索索莫克去!」 他们一路来到特索索莫克的帐篷外,却发现特索索莫克不在那里。一问,才知道特索索莫克和艾拉去视察施工现场了。薛奇佩佩把手一挥,一行人又气势汹汹地朝着施工现场走去。但在路过一片草丛的时候,一个眼尖的豹武士忽地发现草丛抖了一抖。 「谁在那里!」他吼道,「马上给我出来!」 不等薛奇佩佩发话,训练有素的豹武士们就已经围了上去。随之而来的是从草丛里响起的一阵呕吐声。躺在草丛里的是醉倒在地的达斯特,衣服上布满了呕吐物。 「怎么又是这个酒鬼?」薛奇佩佩眯起了眼睛,「他躺在这里干什么?」 「你看这边……这么长、这么大一片野草!」达斯特翻了个白眼,醉醺醺地看着薛奇佩佩,「里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躲几个兔子呢?不行,你得……派几个豹武士来盯着,捉了兔子我们一起烤着吃!」 「酒鬼,你自己盯着这里吧!」 薛奇佩佩往地上啐了一口,继续朝着施工现场走去。 他老远看到阿兹特兰武士抬着一副担架,还没靠近就喊了起来: 「特索索莫克!我不要在营寨里当诱饵了,那里面一堆火种,谁爱钻谁钻!你赶紧给我布置到外围!」 「行啊。」一旁的艾拉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不同意是吧,别以为 我没有看穿你们的密谋……哈?」 薛奇佩佩当然愣在原地。 「你想布置在哪里,你自己和那边的部队对调好了。走,特索索莫克,我们去那边看看。」 艾拉和特索索莫克从薛奇佩佩的眼前走开了。 一天之后,薛奇佩佩又把豹武士们给拉了过来,眼睛上顶着好大一筐黑眼圈,手上、脖子上满是红点点。 「是谁出的馊主意,把我们从营寨里调出来的?在这草地上怎么睡得好觉!被蚊子咬、被跳蚤咬、甚至还被蚂蚁给咬!说是埋伏到敌人出现,可敌人什么时候出现根本就不知道!」 「大人,我觉得我们可能是上当了。」 另一个豹武士微微地把手举了起来。 「那个女娃子诡计多端,也许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把我们往外调,好让他们不被监视。我们主动提出来,是中了她的下怀了!」 「有道理!」薛奇佩佩把手一挥,「和我再去找特索索莫克去!」 这一次,特索索莫克在第二个营寨的地方视察施工情况。薛奇佩佩带着豹武士们经过一片高地,看到一棵树的树冠忽地抖了一下。 「谁在那里!」一个豹武士吼道,「快点给我出来!」 不等薛奇佩佩发话,训练有素的豹武士们就已经围了上去。却见「啪、啪」两声,有两个鸟蛋落到了地上,达斯特从树叶后探出头来,手上还抓着一个被掏空的鸟窝。 「我……我东西丢了!」他口齿不清地说道,「能不能帮我捡一下?」 「怎么又是你个酒鬼!」 「这里……视线好,可以看到营地里的风景。说不准还能抓到几只鸟……烤着吃。」 「谁管你!」 薛奇佩佩骂了一句,理都不理达斯特,带着豹武士们离开了。等走过那块高地,他远远地看到了特索索莫克的担架,又吼了起来: 「特索索莫克!我要回里面驻扎!睡草地的事情,谁爱干谁干!」 「行啊。」一旁的艾拉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不同意是吧,别以为我没有看穿你们的密谋……哈?」 薛奇佩佩又一次愣在原地。 「虽然怎么都没关系。但建议还是不要频繁进行调动。」艾拉说道,「朝令夕改,对一个将军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艾拉和特索索莫克又从薛奇佩佩的眼前走开了。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14)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几天之后,薛齐佩佩又在帐篷里大吼了起来。他把热巧克力、玉米饼、番茄、烟草统统朝着帐篷外丢去,而他的豹武士部下则排成排畏缩地站在下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特索索莫克肯定有秘密,我们却还发现不了!我们不明白你们一个个是怎么吃得下饭的!再给你们三天时间,把他们的密谋给我挖出来,要还是找不到,你们就做好啃草根的打算吧!” 一听到啃草根,这些从小吃肉长大的武士哪还站得住,其中一个当场申辩道: “大人!真的不是我们偷懒!我们都已经对所有领主展开监视了,可这几天他们全都在一个劲地建造工地,根本就没有和特索索莫克有任何的联系!特索索莫克那边也很正常,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以挖啊!” “大人,放轻松些。”一个豹武士应和道,“也许他们根本就没什么秘密呢?” “没有秘密?” 薛齐佩佩一把把说话的那个豹武士给抓了起来。那豹武士身材和他一样壮硕,但薛齐佩佩却轻松地像是拎起了一个婴儿: “探查情报,最重要的是对异常气氛的机敏嗅觉!我百分之一百保证,特索索莫克正在进行什么秘密的活动!伱连这个都发现不了,豹武士的队伍里没有你的位置!” 说完,他把手一抡,那豹武士的身体就飞了出去,在砸塌了帐篷后倒在了五、六米开外。 薛齐佩佩扭了扭脖子,些微的活动后,他感到今天的状态不错。 “召集我们的豹武士,去特索索莫克那边!将警戒提升到最高级别!” 所谓的最高级别的警戒,也就是除了各邦的特拉托阿尼和高阶将领外,对所有进出特索索莫克营帐的士兵、仆人、甚至是奴隶,都进行密切的监视。话虽如此,以薛齐佩佩的身份,直接监视特索索莫克是行不通的。但是,他们另有一种更为隐秘、让特索索莫克无话可说的方法。 警戒期间,薛齐佩佩的豹武士会分布在同特索索莫克的营帐有一定距离的各个道口,也不进行阻拦、也不进行跟踪,而是将进出路口的所有人和进出时间都用一种特殊的暗号规则在纸上进行标记。在这种暗号规则下,不同的豹武士对同一个人的描绘是完全相同的。另会有几个人在各道口之间不停巡逻,将各道口的进出信息进行汇总。通过对这些暗号的分析,薛齐佩佩就能寻找出行动异常的人员。 只有受过薛齐佩佩亲自培训的少数豹武士才能完成这项工作。而这项技能,也是太阳王重用薛齐佩佩的原因之一。 一个脚微微有些跛、但身材高大的士兵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一个豹武士在薛齐佩佩耳朵旁耳语道:“这个士兵没见有进出过。” 薛齐佩佩点了点头,在纸上划了几个记号,把他列入了重点关注的行列。 那士兵慢吞吞地离开豹武士的视线,左右一环顾,把脸一抹,径直走进了特索索莫克的的营帐。艾拉正和特索索莫克在里面商议事务,那士兵一走进来,就低声说道: “徒儿,那薛齐佩佩好像已经反应过来了,提高了对我们的监视级别!” “还提高监视级别?”特索索莫克皱起眉头,“他反了他?” 艾拉问道:“具体是怎么提高级别?” “我掌握的那几个负责收集情报的豹武士已经全部被调集到这营帐周边了,虽然看起来在随便晃悠,但注视一个人的眼神是隐藏不住的。他们正在监视所有进出帐篷的人员,并进行标记。” 说着,达斯特开始拖自己的鞋子。他把里面垫着的垫子给取出来,再穿回去时,整个人已经矮了一截。然后,他又从袖子里掏出墨水和笔,在自己脸上捣鼓起来,不一会儿,他的脸上就多了一个伤疤。 “这样子,出去时他们就找不到我了。” 这瞬间变装的技巧,让特索索莫克颇感惊讶:“不愧是神使大人的师父……” “那么,侦察的结果如何?”艾拉压低了声音,“联络到海斯泰因他们的斥候了吗?” 达斯特摇了摇头。 “目前为止海盗们向我汇报的可疑人员只有两个。第一个说是在草地里鬼鬼祟祟地监视我们,我顺着足迹找过去时,发现对方手里提着一只兔子,是一个来附近打猎的当地猎人。” “确定是猎人?”特索索莫克问道,“军队往这里一驻扎,附近的部落就都迁移了。现在出现猎人,可是奇怪的很。” “我拎了个兔子上去和他搭了话,交了个朋友。他说他是独居的,我就随他去了他自己的木屋,那木屋有些年头了,不像是新的。我把他灌醉,翻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里面的鞋子等东西尺码也和主人的相当,可以确定他就是一直住在这里的。”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被报告说偷偷摸摸地从树上爬下来。我顺着痕迹追踪过去,发现那人正在一个看不见的角落偷偷烤鸟蛋吃。” “那也不对劲啊。”特索索莫克说道,“这周边出现的所有人,出了军人外,都很可疑。” “就是军人。是阿兹特兰的士兵,嘴馋偷偷从伏击地点跑出来找东西吃的。我过去搭话时他还吓了个半死,被我送回营寨去了。” “阿兹特兰的士兵……那确实也不太可能是敌人的斥候。”特索索莫克思索着,“就这两个吗?” “目前发现的就只有这两个。” “倒也在情理之中。”艾拉点了点头,“我们的陷阱都还要几天才能设置完成,这些信息传出去到海斯泰因耳中、再到他们进攻这里,算起来还要不少时间呢。” “不会有遗漏的吧?” “怎么可能?”达斯特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能够探查营寨状况的只有我标注的那几个地点了,不可能会有遗漏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根本就没派过侦察兵。”达斯特歪着脑袋说道,“没侦查过就直接打过来的话,羽蛇神来了都发现不了。”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躁动! 预感情况不妙的艾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报告特拉托阿尼!”一个阿兹特兰士兵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我们的沿河营地正在受到敌人的袭击,他们上钩了!”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15) “大鱼,谢尔蒂耶酋长!基特卡酋长!你们快过来看!” 宽敞的河流上响起了一声亢奋的呼声。一艘海盗王国的长船逆着河流而上,他的身后跟着大大小小的三十余艘长船。喊话的人身材有些偏胖,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一条吃到一半的烤鱼串,嘴里不停地喷着酒气。 两艘差不多大小的长船跟了过来,上面各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领主的人物。左边那艘船上的脸领主体型矮小是个侏儒,但是表情阴冷,此时正用磨刀石不停地打磨着一把斧头;右边那艘船的领主身材高一些,正盘腿坐在船头,用手拄着那满是胡渣的粗犷大脸,似在沉思。 这是处于海盗王国政治边缘的三位小领主。打磨斧头的是一个名为基特卡的领地的酋长,叫莫赫库;盘腿坐在船头的是谢尔蒂耶领地的酋长,名为博图尔夫;而正喝酒吃鱼的是约克莫赫克领的酋长,名为贝阿伊维。即使在海盗王国中,这三者的领地属于非常靠北的蛮荒之地,也因此,他们受艾拉和海斯泰因的影响极小——虽然对海斯泰因没有什么政治上的敌意,但他们依旧大大咧咧地信仰着以奥丁为首的阿萨神族,甚至连对领袖的称呼也还是古老的“酋长”。 在这三者中,贝阿伊维的领地稍大一些,他带来了十二艘船只,将近三百多人,比博图尔夫和莫赫库带来船和人都要多,也因此成为了这支船队的领袖。 “看!”贝阿伊维用手中的烤鱼串指着沿河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和传闻的一致,这一片有军队驻扎!好大的一个营地!” “看到了。”博图尔夫依旧盘腿坐在船上,显得没什么精神,“大是大,但是太大了。要袭击的话我们的人手不够,得回去再拉一组人。” “这一路上就看到这一块肥肉,这还不冲上去,那不是等着肥肉飞走吗?”莫赫库举起手中的斧头,在阳光下细细端详着锐利的锋刃,“博图尔夫,你这胆子,就适合回家打鱼。” “你说什么?”博图尔夫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伱是想和我比试比试吗?” 贝阿伊维笑眯眯地把剩下的半截鱼往嘴里一塞,在一声酒嗝后,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有意思,咱们三好久没有比试过了,就试试谁干掉的敌人多如何?” 博图尔夫瞥了贝阿伊维一眼:“用什么当信物?” 莫赫库冷冷地回答道:“当然是敌人的左耳。” 贝阿伊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三名首领同时将自己手中的武器向上一指,顿时,战鼓齐鸣! “是在进攻我们的第一个沿河营地。” ——赶过来的阿兹特兰士兵这么朝艾拉汇报。 “他们甚至连我们有意设置的第二个陷阱营地都没有发现!” 营地里响起了艾拉的叫骂声:“这群白痴海盗!该不会是听到一丁点传闻就直接带着大部队打过来了吧???他们就不知道先派侦察兵打探一下消息吗???” ——当然,那三个海盗领主是听不到艾拉的骂声的。 他们将船冲上海滩,跳下船就朝着远处的营地发起了冲锋。他们一冲锋,营地里的阿兹特兰人就开始撤退。这是他们的指挥官特地吩咐的,毕竟第一个营地摆明了是诱饵,没必要装的那么像。但这些海盗却丝毫没有发现异常,大大咧咧地一路冲进了营地里,追着撤退的阿兹特兰人丢着飞斧。 “好弱,太弱了。” 莫赫库踩住一个阿兹特兰人的后背,将飞斧从它的脑袋上拔下,并干净利落地割下了他的左耳。 “六个。” 他撇过头,炫耀着着自己手中的战利品。 “八个。”贝阿伊维晃了晃被刚刚用来串鱼的竹签串起来的耳朵,“亏我吃饱了,力气比较足。” 莫赫库哼了一声,二话不说论起斧子,朝着已经跑出营寨的阿兹特兰人追去。 “莫赫库那个家伙还是老样子。”贝阿伊维打了个酒嗝,“营地都在这里,不忙着搜刮,就知道追着人砍。砍人又赚不了钱。” 说着,他乐呵呵地扭过头看向慢吞吞地走过来的博图尔夫:“谢尔蒂耶领酋长,你的成果如何?” “三个。” “才三个?” “顺带搜刮了一个仓库。” “还是你聪明!”贝阿伊维哈哈地拍着博图尔夫的肩膀,“难怪以前出海抢劫时,我们的战利品都没你的多!” “不过,这些东西好像都不怎么值钱。” 博图尔夫摊开手,展示着手心里的棉花、硫磺和硝石。 “又不能吃,又不能拿来砍人,阿兹特兰人搭个营地装这些废物干什么?” “谁知道这群原始人想什么。这么大一个营地,居然连反抗都不敢。一群废物,会在仓库里装一堆废物也不奇怪。”贝阿伊维晃了几下脑袋,“听说他们还会用豆子当金币用。抢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是不可能了。这么打一架,也就回去向英雄王交个差。”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博图尔夫说道,“这种战术,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就这,还战术?” “有的,让我仔细想一想……好像是……好像是……” 博图尔夫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忽地猛地拍了一下脑袋: “是凯旋者击败蛇眼时用的战术!” 话音未落,点着火焰的箭矢就从天空落了下来,在营地里点燃了熊熊的大火! 在艾拉的营帐里,各路报告纷至沓来: “报告特拉托阿尼!报告神使大人!已确认火起!右翼的伏兵已经开始发起进攻!” “等一下……” 艾拉试图阻止。 “神使大人,起火了!左边的伏兵已经按计划朝后面抄了过去,正在焚毁他们的船只!” “等一下……” 艾拉擦起了脸上的汗珠。 “特索索莫克!你们的计划没想到还真的管用!”薛奇佩佩大踏步冲了进来,“就是他们太笨,没发现我们第二个营地。现在这里埋伏着也没用了,我马上带着士兵们去支援前线!” “等一下……” “哈?”正准备冲出营帐的薛奇佩佩回过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之前我不知好歹,和特拉托阿尼你们闹了很多不快。”薛奇佩佩微微欠了欠身,“但在战场上,希望我们还是能够齐心协力!” …… 薛奇佩佩也冲出去了。 “怎么办?”特索索莫克僵硬地扭过头,“敌人好像比神使大人预料的要笨很多,直接就往陷阱里钻……” “还能怎么办!出去救人!”艾拉跳了起来,“怎么着也得放走几个人回去报信吧?”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16) 冲出去砍人的莫赫库拎着那把有他半人高的大斧头,一溜烟地朝着营地跑了回来。他身上的链甲已经被敌人的血染得鲜红,脸上、斧头上也是血迹斑斑,看起来是已经砍死了不少阿兹特兰人。 “左边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人!就像是从地洞里钻出来的地鼠一样,我一个人打不完!” 虽然受到了这样的奇袭,他却并不显得非常慌乱——目前为止他们还没碰到过阿兹特兰的正规军,就战争前的那些冲突来看,阿兹特兰和海盗王国士兵的装备差距很大,因此他还是有点底气的。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营地里的火苗。正朝营地里射火箭的弓箭手看到他,分出一部分兵力朝着他靠拢过来。而莫赫库描述中的那些伏兵也追了上来,跑的快的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将他四下包围了。 “还真是会给爷惊喜。” 莫赫库朝地上啐了一口,再度抡起斧子时,那铁质的斧刃上已经带上了滋滋的电花。 “有本事就就过来!”他朝着周围的阿兹特兰士兵吼道,“看是你们把我送去英灵殿,还是我把你们送去达米克特兰!” 达米克特兰是阿兹特兰人传说中的地狱。在海盗王国和阿兹特兰战前的多次冲突中,莫赫库对这些事情已有耳闻了。 他把那柄大斧头如风车一般绕着全身挥动了起来,那些滋滋的电花在旋转之中形成了一道道闪电的锁链。斧刃尚未触及,这些闪电就飞射出去,在人群中响起一阵阵小小的爆鸣。被闪电命中的阿兹特兰人一个个都在全身痉挛后倒地不起,失去了行动能力。但莫赫库却没有割下他们耳朵邀功的时间,他不停地旋转着斧子,击杀着围到他身边的阿兹特兰人,可越杀,身边的阿兹特兰人却越多。前面的那些阿兹特兰人大多裸着上身只带着一杆长矛,而后续赶来的阿兹特兰人却装备着棉甲和棉甲和木盾。甚至还有几个举着等身高的门板,莫赫库的雷电打到这些木头上,仅仅只能烧出一大块焦痕。 无奈之下,莫赫库暴喝一声,将所有的闪电朝着前方一抛,利用阿兹特人的躲闪而分出来的一道小径,他握定斧头、朝着营地一路奔去! 由于这是艾拉预料中会被敌人识破的营地,且准备还需时间才能完成,因此火势虽起,一时却还算不上迅猛。贝阿伊维正带着部队一边扑火,一边迎击涌进营地的敌人。 莫赫库一见到这场面就火了起来:“扑个什么火!这又不是我们的营地!冲出去,把这些阿兹特兰人全砍掉,火自然就灭了!” “有道理……嗝,有道理!” “别有道理了!我从外面看到,埋伏着的阿兹特兰士兵少说有五、六千人,是我们的十倍!” “那就有意思了……” 贝阿伊维醉醺醺地点了下头。就在他把头抬起来的那瞬间,他醉眯眯的眼神变得凌厉无比,就像是一头被唤醒了的肥嘟嘟的棕熊。 “兄弟们,别扑火了,专注砍人!” 阿兹特兰士兵追着莫赫库闯入了营寨,贝阿伊维看也没看就从朝身边一个半腰高的木桶踢了一脚。木桶以惊人的气势飞了出去,在击中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阿兹特兰士兵后,把他连同他身后的三个人都一起推出了营寨之外。 “博图尔夫刚刚说想在撤退前找一点值钱的东西。”他把手朝着营寨内侧一指,“我挡着这里,你把他给拉回来!” 话音未落,他就朝着涌入营寨的阿兹特兰士兵们冲了过去。他单手抓住一根刺过来的长矛,脚步朝前用力一塌,登时就连人带矛反推了回去。他的肚子圆滚滚的,冲刺起来却像是一头发疯的公牛,十来个阿兹特兰士兵被他这么推倒在地,而他的冲撞却丝毫不见滞缓。后续的海盗跟着这头疯牛杀到营寨门口,迎面撞上了那些持盾的精锐武士。 贝阿伊维大喝一声,右手铁剑一扫,把小半个木盾劈成两半,连着递上来的马夸威特也一并砍断了。他抛掉因这一扫而卷刃的铁剑,一把抓住失去武器的那个阿兹特兰士兵的胳膊,把他当成武器左右甩了一下,然后朝着后方的阿兹特兰士兵丢了过去! “剑不过瘾!”他吼道,“给我换一个锤子!” 一个海盗把钉头锤抛给了贝阿伊维。他豪气顿生,又朝着人群扑了过去! 他一路杀出,控制了营寨的入口。然而,他越杀,涌过来的敌人就越多。随着时间的推延,营地里的火势也越来越大了。 黑烟就像帘幕一般在营寨的上空随风鼓动,就如同死神的幡旗,令海盗们心中产生越来越大的惧意。 “太热了!太热了!”博图尔夫一边小跑一边抱怨着,“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还不是伱在里面浪费时间!”莫赫库骂骂咧咧地跟在后面,“找你的时间,都够我砍下一百只耳朵了!” “你瞎着急什么。虽然中了埋伏,但对面是阿兹特兰野人,又不真是凯旋者。当时你要是不坚持进攻就还好,现在进攻都进攻了,总得带点值钱的东西回去吧?” 然而当看到营寨外黑压压的阿兹特兰士兵时,博图尔夫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会埋伏了这么多人?这是捅了阿兹特兰人的窝了?” “如你们所见,现在不是砍人的时候,也不是抢东西的时候了!” 已经感到有些吃力的贝阿伊维回头吼道: “来个人断后,另一个和我去岸边准备船只!” 博图尔夫长做了一口深呼吸,从鼻子里喷出两股黑气来。 “交给我吧。对手不是凯旋者,而我,也不是西格德!” 从他鼻子里喷出的两股黑气来汇聚起来,缠绕在了他的身边。 ——“搞什么啊?这群海盗在搞什么啊?海斯泰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 从远方一个高地的树上,响起了艾拉近乎崩溃的声音: “伏兵都在第二个营寨那边,赶过来都花了好久,而且我看这火也不大啊?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没撤走啊!!!而且居然现在还在往河边撤!河边的船都快被我们烧完了他们都没发现吗?亏我还预判了他们的陆上撤退路径,在这里等着放他们一条路呢!” “这群海盗的军事水准是这样的。”达斯特在一旁嘀咕道,瑞典王你忘了?你之前还说过,你让舰队化零为整偷渡黑海海峡,让他们在海岛共和国集合,结果到现在还有一支没回来呢。”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17) 浓浓的黑雾环绕着博图尔夫的身体,它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却让接触到黑雾的人产生眩晕。持着盾牌过来的阿兹特兰士兵吸到黑雾,持着盾牌的手往下一松,立刻就被博图尔夫砍断了脖子;挥着马夸威特过来的阿兹特兰士兵吸到黑雾,握着武器的手一滞,立刻就被博图尔夫砍断了手腕。虽然博图尔夫的黑雾无法扩张至西格德那样庞大的范围,但依靠着在人群中不停地左冲右撞,他还是放缓了阿兹特兰人的进攻速度。他就这样一边阻截着敌军,一边带着海盗朝着河边缓缓地退去。 然而,河边的贝阿依维和莫赫库的进攻却进行的并不顺利。在察觉河边也有一支敌军后,他们起初还不觉得有危险。直到看到从河边腾起的黑烟,他们才意识到这支敌军是冲着他们的战船来的。 贝阿伊维登时就红了眼。他挥动着手里的钉头锤,就如野牛一般冲撞着阻挡在眼前的敌人,一路杀到了岸边。在看到自己的旗舰已经全船冒火之后,他左手一手抓起一个阿兹特兰士兵的脑袋,一把把他按到了火堆里,吼道: “我花了一年才造出了这艘船!你就这么给我烧了?” 那阿兹特兰士兵因火焰的炙烤而在火堆里挣扎,但每次刚跑出火堆,就被贝阿伊维一脚给踹了回去。不止如此,他还不停地抓起靠近的阿兹特兰士兵,一个个给丢进了火堆里去。 “烧!让你们烧!我船上放着那么多上好的烤肉,就被你们这么给烤焦了!那就把伱们统统烤熟,也让我尝尝人是什么滋味!” “别浪费时间了,博图尔夫那家伙可挡不了多久。” 莫赫库将那把大铁斧高高地抡了起来,让电花在斧柄周围闪烁。他引导闪电的锁链落入河中,登时,在浅水里搏斗的双方士兵们因浑身抽搐而倒下了一片。 “你在搞什么鬼?”贝阿伊维朝着莫赫库吼道,“怎么把我们的士兵也给放倒了?” “倒了爬起来就行,我们的士兵可比这些阿兹特兰人挨揍多了。要爬不起来,也是他们活该!” 莫赫库手中的大斧持续不断地挥着,让站在水里的士兵一片又一片地倒下。但这种两败俱伤的杀敌方式,终究还是无法击退人数数倍于他们的敌人。不知不觉中,莫赫库和贝阿伊维已经陷入河边的阿兹特兰士兵的重围之中。 博图尔夫一边阻止着敌人、一边缓缓地后退到了莫赫库和贝阿伊维的身边。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带来的海盗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对于阿兹特兰人的傲气已完全消失,他们努力振作着剩余海盗们的精神,并依靠着博图尔夫的黑雾,努力减少着士兵们的损失。 “看来水路是走不通了。”博图尔夫说道,“我刚刚撤退时注意到西南方的兵力比较薄弱,我们试着从那里突围?” “谁打头?”博图尔夫问道,“我的黑雾可不行。” “我还有一点余力。”贝阿伊维说道。 “我不争。”莫赫库说道,“交给贝阿伊维就好。” 生死关头,这三个傲气的海盗头子终于还是迅速达成了意见。博图尔夫吃力地喝了一声,将黑雾的范围扩散到最大,以遮挡了阿兹特兰士兵的视线;莫赫库将闪电的锁链抛向完全相反的西北方,用爆破声误导阿兹特兰人,而贝阿伊维则挺着他圆滚滚的肚子,带着海盗们一路朝着西南方冲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他们突破的极其顺利。博图尔夫所指的西南方向不仅兵力薄弱,甚至他们朝西南方向突破后,后面都没追上来多少援军。在贝阿伊维野牛般的冲撞下,他们很快就冲出了包围网,向着一片树林跑去。 贝阿伊维连续作战,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等跑进树林,回头一看没有发现追兵,不免得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博图尔夫发现了敌人的弱点。” “就是这方向有些不对。”莫赫库说道,“这么跑,说不定还会撞到敌人的其他据点。” “那有什么怕的!只要不被埋伏,我们还会怕这些阿兹特兰人!”贝阿伊维说道,“等士兵们休息好了,再碰到其他据点,正好去干一票捞回损失!” 只有博图尔夫皱着眉头。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呢。兵力有薄弱的地方可以理解,为什么敌人没有追上来?这越看越像是当初凯旋者击败西格德的案例了。” “你怎么又说这个。”贝阿伊维有些好奇,“我倒是知道凯旋者击败了西格德。可那到底是怎么一个过程?” “就是像现在这样,先布置一个营寨当陷阱,等敌人攻进去了就从外面放火……” “这可杀不掉西格德。”莫赫库在一旁说道,“西格德的黑雾可比你的强得多,有再多的兵力围攻,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杀出来。” “是这样的。但是,凯旋者故意设置了一个薄弱的部位,西格德按照预料的那样从那个薄弱的方向杀出,于是就中了凯旋者提早布置的陷阱……” 话音未落,前方忽地传来了阿兹特兰士兵的声音。博图尔夫深吸了一口气: “……就像是现在这样。” 薛奇佩佩带着几百个豹武士挡在了前方。那华丽的豹皮和精巧的装饰让人一眼就明白这是一支精锐部队。薛奇佩佩也发现了他们,伸手让身后的豹武士们停了下来,然后独自一人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没白跑,总算是赶上了收尾的战斗。” 一个豹武士将一个水壶递了上来,薛奇佩佩将装在里面的血一饮而尽。做完这件事,他将马夸威特抗在肩膀上,锐利的目光从贝阿伊维、莫赫库和博图尔夫的脸上一个个扫过去,喝到: “你们谁是海斯泰因?” 三个海盗领主各自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从薛奇佩佩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已经让他们明白,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精灵级的对手。 “阿兹特兰人中居然也有这么强的魔法师。” 博图尔夫嘀咕了一句,然后同一旁的莫赫库和贝阿伊维交换了一下眼神。下一秒,他们三人一齐朝着薛奇佩佩扑了过去。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18) “三对一吗?”薛奇佩佩不屑地朝他们勾了勾手,“尽管放马过来。” 博图尔夫率先接近薛奇佩佩。他用佩剑卷动周边的黑雾,使它将薛奇佩佩包裹。莫赫库紧跟其后,将闪电的锁链打向了黑雾之中。在三道闪电之后,这两个领主握紧手中的武器,一左一右朝着薛奇佩佩攻去。这两人虽然脾气相差很大,但由于领地相近,平时经常会共同狩猎,对各自的路数了解颇深,此刻配合起来是紧密无间。薛奇佩佩忽然被卷入黑雾之中,头正发蒙,就接连挨了三道闪电;耳朵尚在因闪电而发鸣,刀斧就从左右上下朝他劈砍了过来。 薛奇佩佩登时感到不妙。本来这两个海盗领主都有着自然级程度的魔力,单独拎出来能匹敌上百人的敌军,此刻薛奇佩佩视觉、听觉同时受阻,在两者的合击之下,一时竟陷入了劣势。 贝阿伊维却没有如薛奇佩佩预料的那样朝着他攻来。他在人群中左冲右撞,将援薛奇佩佩身边的阿兹特兰士兵一个个撞飞出去,后续的海盗紧跟上来,竟在小范围内对薛奇佩佩形成了合围之势。 这是这三个海盗领主配合做出的决死攻击。他们知道若陷入持久战,三人加起来都不是一个精灵级的对手,因此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一次突袭之上。 “呼”地一声,薛奇佩佩的豹头帽子被博图尔夫的剑削落;又是“啪”的一声,薛奇佩佩的豹皮围裙被莫赫库劈开。薛奇佩佩的头脑因黑雾而发晕,被这连续不断的进攻逼的连连后退。他想退出黑雾的范围,但在这拼命的时候,博图尔夫哪肯留力,从一开始就将黑雾扩散到了极致的地步。薛奇佩佩连退好几步,不仅没有脱困,反而脑袋进一步变得昏昏沉沉的了。 “两人不够,贝阿伊维,你也来搭把手!”博图尔夫吼道,“砍死这个精灵级,其他的都好说!” 贝阿伊维一转身,将来自豹武士的压力全部交给海盗们,然后就像一头野牛一般朝着薛奇佩佩的后背冲来! 薛奇佩佩忽地将马夸威特上的石片扎入自己的手臂,狠命地划拉了一下! 在剧痛之中,他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起来。他用力地将握着马夸威特的右手一摆,强大的魔力卷起一阵风,短暂地卷开了黑雾。视线清晰后,他一脚踢开了正挥着剑进攻下三路的博图尔夫,又将脑袋狠狠地往下一砸,正中身材矮小的莫赫库的额头。莫赫库先是感到脑袋一晕,接着双脚就抵挡不住自上而下的巨力,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见到同伴被击倒,贝阿伊维发出了一声大喝,将全身的力道都灌注到了身体之上,薛奇佩佩一转身,用受伤的左拳一拳打中了贝阿伊维的钉锤! 空气发生了一阵剧烈的震荡。贝阿伊维的猛牛般的冲撞被薛奇佩佩的一拳给硬生生地挡了下来,贝阿伊维被硬生生地击退了一米,双腿也在地面上划拉出了一道一米的长痕。 博图尔夫和莫赫库一个捂着肚子、一个捂着头站了起来,虽然没有失去作战能力,但已没了先前的威风。在豹武士的猛烈进攻下,海盗们也不得不向后退却。合围被瓦解,很快,豹武士们就回到了薛奇佩佩的身边。 “老大,新挖出来的心脏!” 一个豹武士将刚从海盗身上挖出来的心脏递给了薛奇佩佩,薛奇佩佩一口吞下,然后对着天空发出了令人生畏的嚎叫! “魔力又增加了。” 贝阿伊维抖了抖被薛奇佩佩一拳振麻的手臂。 “既然是精灵级,那就不可能是小人物。我顶住这里,博图尔夫,莫赫库,你们回去把这个情报汇报给英雄王!” 博图尔夫和莫赫库毫不拖泥带水地点了一下头: “贝阿伊维,我们英灵殿中再见。” 说完,他们把手一挥,带着各自所属的士兵朝着一侧跑去。 “追上去!” “别想追!” 贝阿伊维大吼一声,带着自己的士兵挡在了所有阿兹特兰人面前。 “你能挡得住我吗?”薛奇佩佩不屑地扭了扭头,竖起了一根手指,“一分钟,让伱倒在我的面前。” 贝阿伊维咬了咬牙,将化身狂战士的药酒倒入了自己的喉咙里! 艾拉坐在高地的树枝上,将海盗们的动向看的清清楚楚。 “你看他们磨磨蹭蹭的,都被薛奇佩佩给堵上了!这下好了,他们不会往这边过来了!” “就算过来也没用了。薛奇佩佩带兵追上来,发现海盗被我们放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树下的特索索莫克叹了口气,“他们跑的方向是西南方,那里可还有三个营寨的兵力等着他们呢。看来只能看着这群海盗全军覆没,然后从俘虏上面想想办法了。” “不,还有办法。” 艾拉呼呼几下从树上爬了下来,然后朝达斯特一挥手: “师父,我们抄小路!” 强力的气流在树林里一次又一次地爆发,压得周边的树摇摇欲坠。贝阿伊维绕乱吼着,和薛奇佩佩的身体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他的实力本就在薛奇佩佩之下,在此之前又进行了剧烈的搏斗,即便因发狂兴奋了一些,和薛奇佩佩对抗时依旧显得吃力。 但狂战士是没有理智的,在几次攻击都被阻挡后,贝阿伊维暴喝一声,论起拳头从正面挥向了薛奇佩佩! 薛奇佩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正面迎击。“砰”的一声,贝阿伊维身体向后退了数步;薛奇佩佩紧跟一步,又和贝阿伊维对了一拳,“噗”的一声,贝阿伊维口中吐出了血来;但是在自己血液带来的兴奋中,贝阿伊维主动打出了第三拳,双拳相撞,薛奇佩佩的手“喀”地一下出现了骨折! 虽然占据了上风,但薛奇佩佩的心中却出现了一点恐惧。在这三次对拳之前,他应该早就已经把贝阿伊维打到了难以活动的状态,但他所做的一切攻击,却只是让贝阿伊维变得更为兴奋。他不知道贝阿伊维喝下的是什么,他的魔力并没增加,但是却比增加一点魔力还要麻烦许多! 在一声狂笑声中,贝阿伊维站了起来。他满不在乎地举起了已经断掉的胳膊,竟似乎还要继续进攻。薛奇佩佩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谁知贝阿伊维的笑声却忽地戛然而止——他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后仰、直直地倒在地上,就像尸体一般一动也不动了。 阿兹特兰武士习惯地剖开了他的胸膛,却看到他的心脏已经炸裂、不成形状了。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19) 达斯特和艾拉压低身体、飞速地在林间奔走。依靠同德拉古埃的契约,艾拉的耐力已经高于一般的士兵,虽然是长距离的快速奔跑,但却并不感到劳累。反倒是达斯特,累的气喘吁吁、全靠被艾拉拉着才能跌跌撞撞地维持前行。 “停停……停一停……徒儿,你再往前跑,为师就要壮志未酬身先死了。” 达斯特甩开艾拉的手,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按这个速度,我们肯定能绕到那些海盗前面去的。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能、能先和我说一说吗?也让我在这里休息会儿……” “虽然是一群笨蛋海盗,但要把他们从包围网中放出去,倒也容易。” 艾拉信心满满地竖起两根手指: “很简单,我们要解决的无非两个问题。第一是让他们摆脱薛奇佩佩的追击。第二个是让他们绕开我们的伏兵。” “有道理、呼……那、这群海盗既然是笨蛋,又怎么能饶过徒儿你精心布置的包围网呢?” “很简单,要绕开我们的伏兵,我出现给他们指一下路就行。” “有道理、呼……布下包围网的徒儿伱指路,那肯定就能百分百绕开去了。可是、怎么摆脱薛奇佩佩的追击呢?要是他追上来,看到你在指路,那可不太妙。” 为了尽可能的争取休息的时间,达斯特嘴里喋喋不休地冒着废话。 “很简单,师父你随便想个办法阻截住薛奇佩佩就行了。” “有道理,呼,只要随便想个办法……你说啥?” 达斯特惊的连气都忘喘了。他用手指惊愕地指了指自己:“我?” “没问题的吧?”艾拉歪起头,“师父你去,我放心。” “我不放心!呐,那个薛奇佩佩是精灵级的,对吧?徒儿你也看到过我被那个留里克一锤子搞定的,对吧?” “可是伊兹科亚特尔、奇马尔波波卡、特索索莫克都是被师父你一个人给收拾掉的,不是吗?” “那是我早有准备!”达斯特哀嚎道,“徒儿,我没教过你吗?主动准备好了出击和突然被推出去迎敌,这两者之间可是有着天渊之别!” “成功之后,我给师父再升个职!不是参谋副长,而是有实际指挥权的……”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达斯特叹了口气,掏出一把匕首擦了擦,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徒儿你真是会给我出难题……罢了,我们分头行动吧。” ——“贝阿伊维被干掉了。莫赫库,我们得分头行动!” 博图尔夫把头往后一回,看到正朝这边接近的薛奇佩佩,不由得这么喊了起来。 “分头行动?” “对面只有那一个精灵级。我们兵分两路,他就只能追赶其中一个。剩下那个对抗这些豹子头的武士,是占优势的!” “分个鬼的两路!”莫赫库吼道,“不说这里只有大陆一条,我们现在可是在敌人堆里面呢,平分兵力,不是死的更快!” “没办法了。”博图尔夫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长吁一口气,把手中的武器朝着地下一砸,吼道,“我一个人就能挡住他们!” 莫赫库回过头,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博图尔夫,我们英灵殿中再见。” 博图尔夫扭过头,朝着不停接近的豹武士瞪着眼、哈着气。浓浓的黑气从他鼻子里溢出、并逐渐朝着两边扩散。等薛奇佩佩抵达时,他的周边已经出现了一团覆盖数十米的浓厚黑云。 豹武士们分散开来,包围了薛奇佩佩。而薛奇佩佩则笑着在博图尔夫面前晃了晃脑袋: “又这么来阻截我,有用吗?你能挡住我哪怕一分钟吗?” 博图尔夫冷着脸,取下了别在腰间的药酒。看到那熟悉的酒壶,薛奇佩佩脸色一变,脚用力朝后一蹬,就如炮弹一般朝着博图尔夫冲了过来。 博图尔夫把脚微微一转,隐入了黑雾之中。薛奇佩佩一头扎入,引起的气流直接把黑雾冲散,但他的身体却撞了一个空。从黑雾里传来了薛奇佩佩前不久还刚听过的吼声——那是在博图尔夫丧失理性、变化为狂战士的过程中,所宣泄出的压抑在心中的理性! 薛奇佩佩不敢拖延,朝着吼声所在的方向一拳抡出,以拳风冲散了部分黑雾。但是博图尔夫却不在那里,与之同时,另一侧的豹武士接连发出了惨叫之声;薛奇佩佩瞪起眼睛,朝着那边的黑雾又是一拳抡出,黑雾再度被撕开了一部分,他看到三个豹武士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但博图尔夫却依旧不在那里。 薛奇佩佩朝着天空发出一声怒吼。他忽地抛掉了手中的马夸威特,一拳砸在附近的一颗大树上,将大树硬生生地打折。然后,他抱住折断的树干,疯狂地朝着四周挥舞了起来! 前所未有的强风席卷了四周,将所有的黑雾一扫而散。豹武士们害怕受到波及,纷纷朝后退却,几轮挥舞之后,博图尔夫的身形终于出现在了薛奇佩佩的眼前! 即便薛奇佩佩不荡开黑雾,博图尔夫也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想要利用黑雾拖延时间,但药酒的效力却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大吼大叫。他捂着嘴、按住心脏,似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但嘴角却依旧不时地发出了宛如野兽的低吼之声。 “失误了。”他用用尽最后一丝理性笑了一声,“我这种魔法,就不该喝下这药酒。” 话音刚落,黑雾就从他的鼻子里滚滚地溢了出来。他耗尽了全部的魔力制造黑雾,但失去理性的他不再把身体隐匿,而是冲破黑雾,直接朝着薛奇佩佩杀了过来! “当”地一声,他手中的剑被薛奇佩佩用树干直接抡飞;又是“咔”的一声,他的膝盖被薛奇佩佩所踢断。最后响起的是一声闷响,薛奇佩佩把粗大的树干照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硬生生地把博图尔夫砸成了一块肉饼! 黑雾弥漫过来,包围了薛奇佩佩。但施法者以死,这黑雾除了阻挡视线外,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还是没有坚持过一分钟。” 薛奇佩佩把树干朝地上一抛,在黑雾中扭了扭脖子: “这些敌人里面,就没有什么更有骨气的家伙吗?” 下一刻,一把锐利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小腿之中。薛奇佩佩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受到攻击,他闷哼一声,一挥手,将整片黑雾驱散! ——扎入他小腿的是达斯特的那把铁质匕首。而刚刚被博图尔夫击倒在地的三个豹武士,已经只剩下两个了。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20) 看到薛奇佩佩受伤,豹武士们慌忙围了上来。但薛奇佩佩却瞪起眼睛,一手抱着腿、一手扯下树干上的一个分叉,杀气逼人地指向了这群豹武士: “是谁?刚刚是谁袭击了我?” 豹武士们面面相觑。好久,才有人说道:“大人,我们刚刚都在黑雾外面呢。没人能袭击你啊?” 薛奇佩佩将瞪圆的眼睛转向了地上的两句尸体: “刚刚这里躺了三个豹武士,现在不见了!我们中间有叛徒!快找一找,是谁离队了?” 豹武士们一下子认真起来。其中的几个队长神情严肃地把人数清点了好几遍,可最终还是只能无奈地回答道:“大人,我们找不到是谁。除却之前受伤滞留在后面的人,该在的都还在这里。” “……有点本事。” 薛奇佩佩若有所思。 “看来,是有一条大鱼被我给忽略了。” “大人,敌人跑远了,我们追吗?” 薛奇佩佩试着站了起来,但一动脚,就感到了一股剧痛。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算了,我们本来也不是为了消灭敌军而布置在这里的。后面还有其他各营寨的伏兵的,他们跑不了。” 说着,他的眼里又出现了一丝阴森:“当务之急,是把那条深水里的鱼给抓出来。” 莫赫库带着残余的海盗继续溃走。他向来以冷酷著称,但此刻却丝毫不敢回头。他的实力同贝阿伊维和博图尔夫在伯仲之间,甚至贝阿伊维还比他要更强一些。如果薛奇佩佩能够在贝阿伊维和博图尔夫的组挡下继续追来,那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丝毫不敢停留,哪怕身后已经没了追兵的声音,他也继续不停地奔走,一直跑到再也跑不动为止,才终于躺在地上,哈、哈地喘起气来。 “后面还有追兵吗?” “没有人,大人。”一个海盗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后面的都是我们的弟兄,他们落在后面了。” 如此高强度的运动,让绝大部分的海盗都支撑不住了。此刻还跟在莫赫库身边的仅剩下二十余人,而且大多为了节省重量抛弃了盔甲和飞斧,只带了最低限度的轻便武器用以防身。 “先休息一会儿,等人到齐。”莫赫库喘着粗气说道,“再去几个人侦查一下,哪个方向比较安全?” 海盗们全都如释重负地躺了下来,至于侦查的命令,则没有一个人去执行。 “别全躺着!”莫赫库喝到,“我说去两个人侦查一下附近的情况!” 依旧没有人响应莫赫库的命令。莫赫库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平躺在地上。他知道这些海盗已经没有侦查的余力了。若是之前,他高低得砍两人出气,但现在,他自己也连砍人的力气都不想出了。 “这群阿兹特兰人也太无耻了。”一个海盗在休息中忍不住骂道,“沿河摆了这么一个空营,就等着我们上钩!” “博图尔夫说,这是凯旋者以前用过的脏套路。”莫赫库缓了两口气,说道,“如果阿兹特兰人里真的也有这么肮脏的人的话,我们就得尽快赶回去向英雄王汇报了。” 说道“赶回去”几个字,莫赫库不由得撑起身子,茫然四顾了一会儿。周围看不到任何敌人,但风吹草动、树木摇摆,却又处处像是埋了伏兵。他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跑才安全、哪里又是返回的路了。 他不由得又朝地上啐了一口。 “卑鄙无耻、诡计多端的阿兹特兰人,害我们折了这么多弟兄!要让我知道是谁布置的这个陷阱,我高低得往他头上来一斧子!” “骂谁卑鄙无耻呐,啊?……呼哈,骂谁卑鄙无耻!” 不远处的树林突然开始说话。 “明明是你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里面冲好吗!这一路上只有这一个营寨在河边你们就不奇怪吗?进攻之前伱们都不知道侦查一下敌情的吗??傻乎乎地看到人就进攻,难道还能怪我吗???” 海盗们条件发射式地跳了起来。却看到一个浑身裹满树叶的小女孩从树林里跳了出来。莫赫库抓起斧子朝前一横,大声喝到:“你是谁?” “是谁?是我——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瑞典之王!我已经受够你们这群海盗的纪律性了,海斯泰因就是教你们这么打仗的吗???我告诉你们,今天的损失别想算到我的头上来!!!” 海盗们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小女孩不停地朝着地上跺脚。莫赫库、博图尔夫和贝阿伊维都是处于海盗王国边缘的领主,他们、包括他们的部下,全都没参加过海斯泰因和拉格纳之间的争斗;艾拉在哥特兰开了大学,他们也没心情来学习;而海斯泰因为了寻找文兰而召集海盗王国领主开的唯一一次大会,艾拉也没来。因此虽然凯旋者的名字在海盗王国如雷贯耳,他们却根本就认不出艾拉来。 “我听说凯旋者本是七丘帝国的王族,特征是体型玲珑,身着紫袍,挥舞一根十万三千斤的撬棍……” 莫赫库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艾拉。身材玲珑,没问题;紫袍,没有,艾拉身上现在挂满了太阳王赏赐的羽饰和绿色宝石,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阿兹特兰人;至于撬棍,因为给兀兀伊当信物了,更是看都没有看到。 而艾拉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注意到莫赫库那猜疑的眼神。 “现在也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我也不是你们的领主,要处置你们也只能等见到海斯泰因了再说!你们现在跑错方向了你们知道吗?不要往西南,要往东北!往东北方跑,才能跑出这个埋伏圈!” “开什么玩笑?”一个海盗不耐烦地打断了艾拉的话,“我们就是从东北方向跑过来的,那里现在全都是阿兹特兰人!” “是有很多阿兹特兰人,但都是已经完成任务、正在回营的阿兹特兰人!而你们往西南走,会遇到整整三个营寨的阿兹特兰士兵,守株待兔等着抓你们!” 艾拉气呼呼地指着东南方向: “再说一遍,往东北方跑!越过刚刚的营寨后,你们还会见到两个新的营寨,但他们的任务是点火把你们往西南赶,并没有作战的准备!从那里跑,你们才有逃回去见海斯泰因的命,笨蛋!” 一把斧子忽地飞了过来,贴着艾拉的脑袋边划过。莫赫库带着剩下的海盗,脸色阴沉地朝着艾拉围了过来: “往东北方跑能不能回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能用绿色饰品的在阿兹特兰都不是一般人。”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21) “咕啊?” 艾拉吃了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群海盗居然会用飞斧丢自己——虽然以她和德拉古埃的契约,就算被飞斧丢到大概率也没什么问题。 “你们怎么敢?”她有些生气地冲莫赫库喊道,“我可是海盗王国的瑞典王!你是哪个领地的领主?” 这话一出,艾拉立刻就明白了问题的所在——她没见过站在眼前的这个领主,那这个领主自然也没见过他了。 艾拉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却听莫赫库嚷道:“我是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那个名字,但伱当我们是傻子吗?瑞典王现在正留大海的对岸镇守海盗王国!就算过来了,也不可能混在阿兹特兰人之中!” “可我就是瑞典王……我击败了西格德,赶走了哈夫丹,战胜了拉格纳;我以纳吉尔法为宫殿,以哥特兰为都,建设城墙,铺设水渠,开办学校,发展贸易……” 艾拉仍试图证明自己就是瑞典王,但是那些海盗们却越听越不耐烦。一道电流从莫赫库的斧柄上掠过,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抓活的。” 在莫赫库的命令下,疲惫的海盗们打起精神,接二连三地朝着艾拉扑了过来! “一群没有头脑的蛮子!” 艾拉忿忿地骂了一声,同时把左右袖子同时一撒。两团白色的粉末各自撒了出来,一团是生石灰,一团则是面粉。她自己则借助这个机会飞身扑向了树林,同时抛下了一句话: “注意点,高浓度面粉遇到火会爆炸!” 话音未落,莫赫库斧子上的电火花就“噼啪”地响了一下。一道炽热的火舌迅速在空中扩散开来,吓得海盗们一个个抱头蹲到了地上。 树林的较远处又传来了艾拉的训斥声:“生石灰遇水会发热,地上有油,用油擦!” 等粉末稍微散去了一些,莫赫库就带着人朝着艾拉跑走的方向冲了过去。谁知还没走几步,立刻就有海盗因为踩到钉子抱着腿哀嚎起来。再看一眼树丛,只见树影和草影,又哪里还有艾拉的影子? 地上留着艾拉抛下的装有油的瓶子。被糊住眼睛的海盗们试探着用它来擦拭了一下眼睛,这才终于解除了苦厄。 莫赫库从海盗们手里接过这个瓶子,来回旋转着,若有所思。 “老大,这个女娃子没准是真的。”一个海盗说道,“她说的那些事情都是凯旋者在哥特兰做过的,而阿兹特兰人不可能会知道。” “呸,这你也信。凯旋者的实力在大精灵级以上,对付我们,用得着这样逃跑吗?” 话虽如此,在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状况后,莫赫库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也没其他地方可去,就走她指的路试试。” ——看着莫赫库带队远去,艾拉喘了口气,地从附近的一棵树上爬了下来。 草丛里传来了一声像是老鼠、但细听之下又有些异常的“吱吱”声。艾拉听到了,当即也卡着嗓子发出了相似的声音。于是在一阵窸窸窣窣的躁动之后,达斯特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瑞典王,任务完成了。薛奇佩佩被我刺伤了脚,带着豹武士回去了。你这边怎么样?” “姑且是指点他们走上了正确的路。希望他们回去之后能和海斯泰因汇报这件事。” 话音刚落,艾拉忽然看着东北方、发起了呆: “师父……你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的布置应该是让东北方那两个下游的营寨点火虚张声势,把袭击者往上游赶。可现在这边火起了好久了……下游的火呢?” 莫赫库带着残军朝着艾拉所指的方向一路奔走。如艾拉所言,阿兹特兰的士兵在完成将敌人朝上游驱赶的任务后就已经放松戒备,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群海盗会忽地朝后折返回来。在冲破几道零星而又松散的防线后,莫赫库等人成功冲出了这一道包围网。 一放松下来,疲惫和饥饿的感觉就涌了上来。海盗们瘫倒在地上,分食着从阿兹特兰人的背包里缴获的食物,分饮着水壶里残存的水。一段时间的修整后,他们微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几个海盗开始探查后方追兵的情况,另有几个海盗朝着河流摸去,一方面侦查阿兹特兰人的动向,另一方面也看看能不能带回更多的水。 “老大,目前看起来一切顺利。”一个海盗将一块烤好的肉递给了莫赫库,“那个女孩指的路是对的,阿兹特兰人没能挡住我们。” 莫赫库睁大眼睛盯着地上的草,无意识地将那一串烤肉接过。 “在被追击逃亡的途中忽然向后折返,换我我也不会有防备。那个女孩很厉害,就算不是凯旋者也很厉害。可她为什么那么了解我们的事情?如果是海盗王国人,为什么会在阿兹特兰人的军中。如果是阿兹特兰人,又为什么要帮我们——妈的,脑子都想痛了,为什么博图尔夫不在?我最讨厌想这些问题了!” 他愤愤地咬了一口烤肉,随即又“噗”的一口吐了出来。他举着那个只咬了一口的肉块,生气地瞪着把肉递给他的那个海盗:“这是什么肉?酸的!这能吃?” “不知道啊。”那海盗摸着头,“从一个阿兹特兰人的腰包里翻出来的,我还没试着吃过呢。” 莫赫库扬起手,正准备朝那海盗的头顶拍下去,东北方却忽地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动。正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的海盗们就如同触电一般弹了起来,有人急急忙忙地扑灭了烤肉的火,但黑烟却依旧袅袅地升向了天空。 繁多而杂乱的奔跑声开始朝着黑烟的方向靠近。莫赫库和海盗们手中握着武器、脸上面如死灰。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支浩浩荡荡的上千人的大军。 “发现敌人!”指挥这支军队的阿兹特兰将领兴奋地大喊道,“我就说不能在下游放火,把敌人往上游赶,我们到哪去抓战俘?火光一起,马上带兵朝着上游打过来才是硬道理!” 而相隔数百米的另一侧,莫赫库气的差点没咬碎自己的牙齿。 “我们被那个女人给骗了,东北方向是阿兹特兰人的伏击地点!” 海盗们有些紧张地看着莫赫库:“老大,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朝着河流的方向突围!”莫赫库左右看了一眼,“接下来就没有人指挥了。所有人都各自行动,只要有人能够抓住一块木板飘回英雄王的面前,就是成功!” “也不要忘了那个女人的模样,如果有人能够回去,一定要让英雄王为我们报仇!” “英灵殿中见。” “英灵殿中见!” 带着必死的决意,这群残存的海盗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河边突去。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北陆大平原之战(22) 于是,一幕无比惨烈的场景上演了。数百个海盗冲入十倍于他们的阿兹特兰军队中,他们的盔甲已在溃逃中丢弃殆尽,他们的气力已在突围中所剩无几,而他们面前的阿兹特兰人则如同一头头饥渴的草原狼,等待着收割人头和心脏。这两支部队相撞,就如同水滴滴入了干渴的沙漠,转瞬就被吞没、没了影子。 莫赫库几乎已是无意识地挥舞着斧头。身边的阿兹特兰人实在是太多、太密,就如同大海上的沙子,永远也扫不净、扫不完。而身边的弟兄则早已被各自冲散。他能听到海盗们重伤中的惨叫声,能听到海盗们绝望中的嘶吼声。有许多海盗在绝望之中喝下了药酒,但他们的身体却没有一个能够承受住那股野性的冲击,许多人尚未进入疯狂的状态,就已经因血脉崩裂而死,剩下的人只短暂地进入狂战士的状态一小会儿,心脏就因过度的兴奋而胀裂。 很少有人能承受住狂战士的副作用。如海斯泰因那样的人,在海盗王国的历史中屈指可数。 但莫赫库也到了不得不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了。他的眼睛已经被汗水迷住、双腿就像是灌了铅、就连斧子都已经快抬不动了。不仅如此,他的舌头已经干燥无比,迫切地需求水来止渴。 在砍翻又一个阿兹特兰人后,他冒着必死的决意,咕噜咕噜地喝下了药酒。尽管他留意着敌人的攻击,可这样大胆的动作还是让他身上多了几处伤痕。他眼前的世界很快就因药酒的效力而变得模糊,脚步也开始变得凌乱,出手更是一下子重、一下子轻。但在某个无法言喻的分叉点后,力量感涌了上来。身上的伤痛变为了兴奋的药剂,让他的身体一下子充满了精神。 他向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冲去,格挡、搏杀、啜饮飞溅的鲜血。他感到身体里有一团火在冒。他撕扯着自己的胸膛,用脑袋猛撞敌人的胸腹。在一阵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过程的惨烈厮杀过后,眼前忽然开朗,潺潺流动的河流出现在了他的正前方。他按捺不住身体的燥热,一头扑进了河流里。 然后,战场就安静了下来。这场遭遇战结束了。 阿兹特兰人喜气洋洋地回到了营地,只有艾拉坐在大帐里,阴着脸听着来自各路人马的报告。这场战役阿兹特兰人大获全胜,取得了不少战果。但由于“敌人”都是海盗王国的人马,因此收到的报告越多,艾拉就越想揍人。饶是如此,她在言语上却不能露出丝毫的不满。将士们汇报功绩,她都得挤出笑来论功行赏。 去烧船的伏兵指挥官走了过来:“报告,我们烧毁了船只十一艘,缴获二十三艘!” “好样的。”艾拉挤着笑,“把缴获的二十艘船也烧掉庆祝一下。然后就去领赏吧。” 在沿河营寨伏击的指挥官走了过来:“报告,我们杀死了一百多名敌人,俘获五十多名!” “好样的。”艾拉脸上呵呵地笑着,心里却恨不得把牙齿给咬断,“敌人一共也就一千人不到,你这一下解决一百五十个,四舍五入就是杀了一个亿啊。就按一个亿的人头算,找你们的薛奇佩佩去领赏去!” “大获全胜,大获全胜!”一个声音隔着老远就从营帐外传了过来,“歼敌六百余人!全灭敌军!” 艾拉冷冷地抬起头,看到驻扎在下游的二营指挥官昂着头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二十来个阿兹特兰士兵,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盘子,上面摆着人头、心脏、以及几个不知部位的肉块。 “你们做了什么?”艾拉冷冷地问道,“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们在下游阻截了溃逃的敌军!”二营的指挥官兴高采烈地回答道,“几乎所有往这个方向过来的敌人都被我们干掉了。” “……做的好啊。太好了。” “我精细挑选了几颗最好的心脏和最上乘的肉。”那指挥官朝着艾拉身边的特索索莫克抱拳说道,“特来献给特索索莫克和薛奇佩佩等几位大人!” “那伱还记得你本来的任务是在下游点火的吗!” 艾拉把桌子朝下一翻,火冒三丈地站了起来。其他阿兹特兰人还好说,眼前这个家伙让艾拉给莫赫库指的出逃路线作废,不仅导致海盗王国损失了上百名士兵,而且同海斯泰因取得联络的打算也破灭了,她怎么还能忍受的住! “喜欢心脏是吧,好、好,来人,把这个不守军令的家伙拖下去砍了,把心脏取出来祭天!”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那指挥官使劲地想要挣脱冲上来的士兵,“薛奇佩佩大人在哪里?我要见薛奇佩佩大人!” “我在这里。” 薛奇佩佩在豹武士的搀扶下一撅一拐地走了上来。艾拉心中登时一凉——这个家伙,又要来闹事了。 那指挥官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冲着薛奇佩佩拼命地喊道:“大人,你看我取得的这些战果!这次战役,没有一个人战果高过我,可是他们却想把我给斩了!” “什么战果?”薛奇佩佩瞥了那个指挥官一眼,“全灭了敌军吗?” “几乎全灭!跑走的只有那么一两个人!” “混账!谁让你不守军令的?”薛奇佩佩劈头盖脸地骂了道,“要是全灭敌人也就罢了,跑了一两个人,那情报不就被传出去了吗?我看也别斩首了,把他拖下去,直接把心脏给挖出来!” 在哀叫声中,那个指挥官被拖出了营帐。 艾拉心中稍微宽慰了一些——那指挥官说有一两个人跑了出去,这意味着海斯泰因还是有概率能得知这边的情报的。实在不行,找个办法偷偷放跑一两个俘虏,说不定也能联络上海斯泰因。 薛奇佩佩阴着脸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脚。 “特索索莫克大人,还有这边这个瑞典王,我现在确信这个营地里有奸细。他伪装成豹武士袭击了我,放跑了这次的敌军。” 这话一出,艾拉刚刚放宽的心不由的又“咯噔”了一下。却见特索索莫克稳着脸色,问道:“哦?奸细?是谁?” “我不知道。”薛奇佩佩的视线在艾拉和特索索莫克两人身上反复游走,“也许特索索莫克大人和旁边那一位女士会比我更清楚。” “我怎么会知道?”艾拉故作镇静,“薛奇佩佩,这是你的工作,你负责调查清楚就行。” “也就是说,这件事我得到了授权,对吗?” “……” 艾拉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了。 “放心,我会努力调查清楚奸细是谁的。”薛奇佩佩说道,“所以,接下来整个营地的安保工作就全权交由我来负责,没问题吧?”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战俘与奸细(1) 一个阿兹特兰士兵踏着大步,走向了关押着战俘们的营地。这是为了关押俘获的一百余名海盗王国的海盗而专门腾出来的,在四周巡逻、守护着营地的阿兹特兰士兵有上百人之多,论守备的规模,已经不亚于艾拉和特索索莫克的营帐。这些士兵中的任何一名都是由薛奇佩佩亲手挑选出来的,没有薛奇佩佩的许可,甚至连艾拉和特索索莫克都无法进入。 守在入口处的两个豹武士把手一横,拦住了这名阿兹特兰士兵的去路。作为精锐的武士,他们的身材体魄远胜于一般的士兵,在门口一立,就如门神一般,不怒自威。 “停下来。”他们说道,“前方禁止通行。” “薛奇佩佩大人让我过来带一名战俘过去。”那个阿兹特兰士兵回答道,“他和特索索莫克特拉托阿尼正等着审问这些战俘。” 一个豹武士铁着脸把手一摊:“手令。” “在这里。” 那名阿兹特兰士兵在兜里左掏又掏,最后掏出了一枚碧绿的宝石来。宝石上凿刻着一张由线条构成的武士的脸,横眉竖目,另人生畏。这样大块的绿色宝石本就极其贵重,就算有人有心想要模仿,也是绝难办到的。 豹武士把那宝石捏在手里转了几圈。在细细地摸过上面的每一条纹路后,他点了点头,把手令还给了那名阿兹特兰士兵。 那名阿兹特兰士兵把手令收回包裹,昂着头问道:“我可以进去了吧?” 那两名豹武士点了点头,微微侧过了身子。 “真是少见。”其中一名豹武士说道,“薛奇佩佩大人大多时候都是宁可亲自过来,也不愿意把手令给别人的。” “他和特索索莫克特拉托阿尼又在营帐里吵架了,吵的正凶,不愿退步,所以让我过来跑一下腿。” 说着,那名阿兹特兰士兵朝前踏了几步,越过了豹武士的身边。但还没等他继续前进,侧方又有两个豹武士走了出来,拦住了他。他登时被一前一后四个豹武士所包围。 “小子,”刚刚捏过令牌的那个豹武士摇头晃脑地把马夸威特抗在肩膀上,说道,“你知道你自己哪里漏出破绽了吗?” 饶是如此,那名阿兹特兰士兵依旧面不改色地回答道:“薛奇佩佩大人已经交待过流程了,弟兄们不用演戏,直接问第二个问题吧。” 身后那个豹武士“哼”了一声,把肩膀上的马夸威特给放了下来。而挡在前方的两个豹武士中的一人则捧出了一本厚厚的名册,盘问道: “所属部队!” “特诺奇蒂特兰邦第三卡尔普利,乌艾曼头领的部队。” “乌艾曼?他的部队倒确实布置在营寨附近,但是足足有上千号人。你叫什么名字?” “欧曼。”那个阿兹特兰士兵回答道,“第三纵队的十夫长之一,欧曼。” 那个豹武士哗哗地把那叠纸翻过一半,用手指划过某一页上的一行行字符:“第三卡尔普利……第三纵队,欧曼,确有其人。” “当然有,不然我这手令难道还是偷来的吗。”欧曼说道,“那么,我可以进去了吧?” 挡在前方的两个豹武士点了点头,又侧过了身子。欧曼朝前踏出一步,谁知后方的一个豹武士忽地抡起马夸威特,照着他的后脑砸了下来! 所幸欧曼也早有准备,察觉状况不对,当即扑倒在地来了一个翻滚。挡在前方的豹武士以为欧曼不会防备这来自后方的突袭,没有反应过来,来不及阻拦,就被欧曼闪到了四个豹武士的包围之外。 那豹武士长吐一口气,将马夸威特朝着那个自称欧曼的阿兹特兰士兵一指:“看来,你就是薛奇佩佩大人要抓的那条鱼了。” “欧曼”左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右手从则袖子里抓出一把铁质匕首来。看着眼前的四个豹武士,他不甘心地笑了一声,:“失算了,知道你们会用独特的标记标记每个人的相貌,却没想到这一整个花名册里的士兵都有标记。” “兄弟们——!”一个豹武士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这里有敌人!” “欧曼”忽地把匕首朝着喊话的豹武士一丢,乘着混乱之际,他二话不说,转身拔腿就跑! 阿兹特兰士兵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围拢过来,但在拐过一个拐角后,“欧曼”已经荡然无踪了。 收到这条报告的薛奇佩佩,在士兵的搀扶下来到了艾拉和特索索莫克的面前。 “这已经是第四次有人试图接触到这群战俘!第四次!”他一照面就吼道,“毫无疑问,我们之中有人想背叛阿兹特兰,同北方联盟取得联络!” “那可真是一个大新闻。”特索索莫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巧克力,“你有抓到犯人吗?” “还没有……” “那有什么线索、或是怀疑对象吗?” 薛奇佩佩来回看着艾拉和特索索莫克。他最怀疑的人当然就是这两个,然而就连他自己也不能确信这一点,更不用说直接和当事人提了。 “……也没有。” “那你跑进来干什么?”特索索莫克问道,“不会是想来汇报自己的无能的吧?” 薛奇佩佩连咽几口唾沫,将心中的怒气压制下去。 “我明白了,特拉托阿尼,我会在调查清楚情况后再向你汇报的。” 他转身走了几步,忽地又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瞪着眼睛说道:“特索索莫克,我已经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太阳王汇报了,所有。” “尽职尽责。”特索索莫克说道,“那太阳王怎么说?” “……太阳王说要派一个使团来奖励特拉托阿尼你的功绩。” 这是废话。就连当事人薛奇佩佩都搞不清楚的情况,太阳王自然也搞不清楚。除了薛奇佩佩受伤这个疑点外,特索索莫克指挥的军队怎么说都消灭了一支敌人的军队,取得了开战以来的首次大胜。太阳王的态度当然只能是奖励。 明白无法威吓到特索索莫克后,薛奇佩佩只能愤然离去。 看着薛奇佩佩离开,特索索莫克长叹了一口气:“神使大人,那个达斯特的潜入又失败了。薛奇佩佩这次确实花了大功夫。” “往好点想,至少他还没被发现。”艾拉说道,“只要还没被发现,我们总有机会放一两个战俘回去报信。” “时间不多了。不知道那个海斯泰因会怎么应对这一次的失败。”特索索莫克叹气道,“最坏的情况下,我们这里可能会受到他率领的主力的袭击。” 一个阿兹特兰士兵从营帐外走了进来。 “神使大人、特拉托阿尼,有一个好消息。”他说道,“附近出现了几个住在柔泉旁的波尼族人。他们的祭司正在给我们受伤的士兵治病。”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战俘与奸细(2) “波尼族人?” 艾拉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略一回忆,她便想起在黑泉部落时有人提起过这个部落。据说这个部落居住在极北极北的大陆,同黑泉部落一样信奉泉水之神,掌握着能够给人治病的魔法。黑泉部落的首领介绍说他们有希望能治好特索索莫克的腿脚,为此特索索莫克还朝黑泉部落派出了使者。不过之后发生了种种事件,艾拉和特索索莫克先是随着太阳王出征、又被太阳王派来驻守此地,自然是不能指望使者的回讯了。 此时听到波尼族人忽地出现在附近,惊讶之余,更多的当然惊喜。特索索莫克一翻身,差点没激动的自己站起来: “波尼族人的领地可离这里远的很,他们真的来这边了?” 经过上一场战斗,阿兹特兰人中也出现了许多伤者,这批波尼族人的出现可以说是正逢时机。但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特索索莫克的伤——自从被骑士王阿尔弗雷德用钢管打穿手心和脚踝后,特索索莫克几乎已经失去了作战的能力。一旦治愈,不仅能压住薛奇佩佩,就算是面对太阳王时,也是有了更多的底气了。 “快,”特索索莫克说道,“把那些波尼族的人请过来!” 士兵出去了,但兴奋过后的艾拉却拄着头陷入了思索:“这个事情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特索索莫克问道,“神使大人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时机太巧了。如今双方开战,周边的部落都远远地避着,哪有自行靠近的道理。更何况还是相距如此远的部落。”艾拉说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 “那……神使大人觉得是怎么一回事情?” “说起北方的话,目前是不是应该是海斯泰因的势力范围?” “不,虽然是北方,但柔泉部落的位置实在是太北了。那是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地方,北方联盟的势力范围应该不至于扩展到那里……” “很巧,海斯泰因生活的地方在我们的大陆也是极北极北的北方。这群人很习惯在这样的气候下活动。” “神使大人的意思是说……?” “我觉得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海斯泰因派来的,至于目的则暂且还不能确定。最好的情况是海斯泰因收到了我的讯息,派人前来联络;也有可能是想要进攻这里,派人过来侦查;甚至有可能是来刺杀我们的也说不一定——上一次战斗后,很难保证海斯泰因对我们没有敌意。” “刺杀我倒不怕。”特索索莫克说道,“如果是那个海斯泰因的部下,我们最好还是得想个办法避开薛奇佩佩,单独和他们联络。” 说话之间,薛奇佩佩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 “特拉托阿尼!我刚回营帐,突然听说有士兵想要离开营寨,而且说是你的命令,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特索索莫克没好气地看着薛奇佩佩,“附近出现了波尼族人,我派人去请他们来治疗士兵们的伤势,这有什么问题吗?” “那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在有需要派士兵进出营寨的时候,你得先向我说明一下,我才好让豹武士们放行。” 特索索莫克登时大怒:“混账!我派人去做什么事,还要向你汇报?” “不是汇报,只是说明。”薛奇佩佩回答道,“为了抓住隐藏在我们之中的奸细,进出营寨是被严格管制的,这是为了阿兹特兰的安全,并不是针对特拉托阿尼伱。此外,为了避免嫌疑,任何进出营寨的人群都需要有至少一名豹武士陪同,这也是为了阿兹特兰的安全。” 特索索莫克的眼睛大大地瞪了起来,但最终,他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薛奇佩佩的背后是太阳王,至少在伤势治愈前,他没有进行叫板的勇气。 “行了,那你现在知道了吧?”特索索莫克说道,“跟一个豹武士就跟一个,赶紧把我的人放出去!” “还不行。”薛奇佩佩说道。 “为什么?”特索索莫克气的差点又站起来,“我的伤势、还有那么多受伤的士兵、都需要波尼族的人来治疗,你怎敢拖延!薛奇佩佩,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警告你了,不要蹬鼻子上脸!你我留在这个营寨里兵力差不了太多,你以为我就不敢动你?” “特拉托阿尼你不要生气,之前闯进营寨搜查那次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没想到那些领主鬼鬼祟祟地商议了那么久,居然只是交了一张地图。我也按照约定的那样绕着营寨爬行了。”薛奇佩佩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但是这一次,我还是得阻止特拉托阿尼你。我就问一个问题——你之前有见过波尼族的人长什么样吗?” “没有!怎么了?” “我也没有。而且我相信在这里驻扎的所有城邦的所有人,此前都没有见过远在北方的波尼族人。”薛奇佩佩说道,“这里是重要的据点,怎么能让不明来历的人随便踏入侦查呢?” “但是他们会疗伤治病!”特索索莫克吼道,“你难道是想要我们的士兵们在这里忍受伤痛吗?” “治病的事情,我们的巫医也能做。除非——他们能证明他们做的更好。” 薛奇佩佩拍了拍手,就有两个身受重伤的阿兹特兰士兵在同伴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这是当时留在营地里负责诱敌的两名士兵,其中一个被雷电劈中,身上的皮肤被大规模的烧焦;另有一个被锤子砸碎了肩膀和腰跨的骨头,几乎已经无法自主行动。如果那群人能够治好这两个士兵,我们再考虑把他请过来也不迟。” “行——那我的士兵也有受伤的,也带我的两个士兵过去试试。” “不行。特拉托阿尼,我就实话实说了,这次的奸细,大概率就出现在你和那些城邦领主的部队之中。” “你——” 特索索莫克的脸已经因怒气而涨红,似乎随时都要发作。艾拉使了一个眼色,示意特索索莫克平静下来,不要冲动。 “是一个好主意。薛奇佩佩,你的谨慎对我们很有帮助。”她说道,“那就由你去负责安排这件事情吧。” “得令。” 薛奇佩佩瞥了特索索莫克一眼,在士兵的搀扶下再度离开了营帐。 “神使大人,我已经忍不了这个薛奇佩佩了。”特索索莫克扭过头,忿忿地说道,“不解决掉他,我们怕是永远都联络不上海斯泰因!” “不急。让我的师父再试几次。”艾拉安抚着特索索莫克的情绪,“在逼不得已动手之前,我们得先确认这些波尼族人真的是海斯泰因派来的人。”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战俘与奸细(3) 「愿泉水之神安抚你受伤的身体、还有心灵。」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盘坐在地上,用那双粗糙的手抚过平躺在地上的一名阿兹特兰士兵受伤的身体。他的手心里有一股清澈的水流不停地盘旋着,清洗冲刷着伤口表面的污垢。 这里是位于艾拉下游的两个营寨之一。几天前,士兵们在外出担水时无意间撞见了这群波尼族的巫医。这些士兵前不久刚和五、六百名被逼入绝境的海盗打了一架,身上大多带伤,在被顺手治愈了身上的伤口后,他们就高高兴兴地把这群人请回了已经远离河流、隐藏在内陆的营寨。 包含这个老者在内,一共有四个人正在执行相似的仪式,以治疗前来求助的阿兹特兰士兵。他们年龄各异,有这样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刚刚成年的稚嫩青年。但不论是老者还是青年,脸上都画着色彩斑斓的纹饰,似乎这是巫医身份的标志。 他们每一个人都用厚实的皮草包裹着全身,和将大量皮肤***在外的阿兹特兰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群人却似乎并不因此感到炎热。当被他们的手触碰到时,能够感受到宛如夏日海水般的清凉。 在这四个巫医的中间,安静地坐着一个女子。她身上的衣着并不像那四个巫医一样厚重,但是头部却裹的严严实实,不仅用黑纱蒙住了包括眼睛在内的整张脸,还用布包住了整个头,连一根头发都不露出。她似乎是这支巫医队伍的头领,但阿兹特兰人却从没有见到她出手医治病人。曾有阿兹特兰士兵因为不堪等待而跑来她面前求医,结果其余四个巫医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呵斥士兵远离这个女子。直到女子身旁被清空,他们才重新开始医治病人。 据阿兹特兰士兵们的猜测,这个女子很可能是波尼族的大祭司。 远处忽地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阵令人不快的喝声传了过来:「快点!走快点!那群波尼族的人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们!」 在嘈杂声中,一群豹武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领头的那一位刚一靠近就指着围在周围的阿兹特兰人骂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的头呢?你们的头头在哪里?马上让他来见我!」 应着叫骂声,一个看起来像高阶武士的阿兹特兰士兵急匆匆地地走了过来。然而不由他分说,那个领头的豹武士就指着他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是谁允许你们把他们带回营寨的?这不是直接暴露了你们营寨的位置吗?你们的前任指挥官因为违反军纪被处死才几天啊?忘啦?」 那个高阶的武士被骂的大气不敢出。等那个领头的豹武士骂够了,才小声回答道:「这些都是巫医,来给我们的士兵疗伤的……」 「我们部队里没有巫医吗?为什么要让外人进来?」 「这是波尼族的巫医,他们的魔法专注于疗伤……」 「波尼族是吧,让我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领头的豹武士一把推开挡在前方的高阶武士,冲那四个巫医勾了勾手指,「过来这边!我带来的这两个伤员,我倒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治!」 这样的骚动早就让那四个巫医放下手中的仪式、站起了身来。豹武士们的姿态让他们非常不快。 「我们只是碰巧路过此地。」那个头发白的老者说道,「既然阿兹特兰不欢迎我们,那我们直接离开就是了。」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个营寨的位置,说不定还看到了很多不该看的东西。现在放你们走,我不成傻子了吗?」领头的豹武士接过递来的马夸威特,歪着头抗在了肩膀上,「今天你能治好我带来的两个人,我就带你们去见我们的头头。要是治不好,哼哼,别怪我们不客气!」 那老者沉声问道:「治好你们?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别不知好歹。」后方有一个豹武士威吓道,「能给我们阿兹特兰的武士疗伤,就是已经是给你们的最大好处了!」 巫医中最年轻的那个已然忍不住了:「你们阿兹特兰人也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那又怎么样?」豹武士们一齐笑了起来,「你是想过来和我们练练,还是你们波尼族想过来和阿兹特兰练练?」 那个蒙脸的女子一直安静地坐在地上。直到这时,从那面罩你才传出了一阵声音: 「这里是阿兹特兰人的地界,就给他们看一看病吧。」 那四个巫医转过身,朝着那个女子点了点头。 「你是他们的头头吗?」领头的豹武士冲那女子笑了一声,「算你识相,来,把伤员带上来!」 被烧焦皮肤和被打碎骨头的两个阿兹特兰人各自被扶着走了出来。他们被安放在地上,而巫医中的那个老者和那个年轻人则各自来到了一个伤员的身边。他们并不查探伤势,而是直接将手按到病人的手背上,闭着眼睛、轻轻吟诵着咒文。过了一会儿,那老者率先睁开眼睛,说道:「看起来似乎是被火焰所伤,但实际上攻击它的并不是火焰、而是雷电。」 豹武士们微微惊了一下。这个伤员虽然确实是被莫赫库的雷电击中,但伤势从外 表看来却和烧伤相差无几。和被雷电击中比起来,被火烧伤的可能性要大的多,迄今为止所有的军医都认为这是被火烧伤,从无例外。 那个年轻人也随之抬起了头:「骨折,是被小巧的钝器所伤,」 领头的豹武士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脸上的惊讶,恶狠狠地说道:「我不是要让你们检查受伤原因。现在立马治好他们,能不能办到?」 那老者摇了摇头:「阿兹特兰的朋友,你们要知道,泉水之神的恩赐只能加速身体的自愈。至于身体所不能自愈的病症,那是草药之神的权能。这个患者的伤口已经出现感染,我的魔法是已经无能为力了。」 「这边这个伤者我倒是可以应付。」那个年轻人说道,「不过骨折是很严重的损伤,即便用魔法加速愈合,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另外,愈合的部位会稍微变得有些畸形。」 「少在这里唧唧歪歪的!」领头的豹武士喝到,「我已经说过了,治不好,你们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第二十六章 战俘与奸细(4) 看豹武士们已经握住武器、跃跃欲试,老者只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行吧……我试着治一治。」 他举起手,让那股清澈的水流出现在自己的手心里。在粗粗地将伤者的皮肤洗了一遍后,他如之前那般念到:「愿泉水之神安抚你受伤的身体、还有心灵。」 清澈的水流不停地盘旋着,将伤口处难以清洗的脓水温柔地擦拭,从伤口处传来的微痒感觉让躺在地上的阿兹特兰士兵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哼声。那年轻人看到老者开始行动,便也用同样的手法将手拂过躺在面前的伤员。他面对的阿兹特兰士兵是被锤子打出了骨折,表皮并无伤口。但在年轻人手中清水的冲刷下,这个阿兹特兰士兵同样感到皮肤内有一丝微痒,不由得从鼻腔里发出了轻轻的哼声。 所有人、包括剩下的两个波尼族的巫医,全都关切地注视着眼前的仪式。唯有那个蒙面的女子,似乎全然不关心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视线在四周茫然地漂浮。 领头的豹武士不耐烦地跺着脚趾等候着。小半天后,他忍不住喊了起来:「好了没有?要持续多久?」 「大致已经好了。」 那年轻人因过度使用魔力而微微地开始喘气。他扳起伤者的肩膀,上下摆动了一会儿,不一会儿,那伤者脸上就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从地上一下子坐了起来,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手感告诉他粉碎的骨头已经被接好。他再尝试着自己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腰,竟不感到疼痛了。 「不要乱活动。」年轻的巫医按住了那个伤员,「我的魔力只够把你碎掉的骨头稍微接起来一点,要完全康复还得多等一些时间。另外,愈合的骨头可能多少会有一些畸形,你得做好心里准备。」 领头的豹武士哼了一声——能治好骨头是这个年轻人一早就说过的。虽然神奇,到也并不令人感到惊讶。 「这边也已经完成了。」 那老者将手从伤员的皮肤上抬起。人们看到,因烧伤而坏死的皮肤已被水流冲去,不止如此,从伤口处还长出了一层崭新的薄皮,覆盖了原本的伤口。从外表看去,已经看不出来有任何的伤势了。 「虽然看起来好了,但实际上只是愈合了表面。内在的病症并未消除。而且伤口一好,要敷药也变得困难了。」那老者惋惜地摇了摇头,「希望瘟疫之神能心存怜悯,放过这个年轻的生命。」 领头的那个豹武士登时来了兴趣。 「没想到你们是真的有本事。」他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们这边有两个很有来历的大人物,都受伤了。治好了,他们能保你们后半生的富贵。不知你们是能治、还是不能治?」 「是什么样子的伤?」那个年轻的巫医问道。 「一个是被刀片割伤了小腿,伤口很深,几乎已经可以看到骨头;另一个更严重,手和脚都被打穿了一个孔,已经有几个月了,依旧无法愈合。如何?你们能治吗?」 「前一个不是什么问题。」老者回答道,「但后一个,长达几个月的时间,伤口内部肯定已经有了其他的病症,我们无能为力。」 「你仔细想好了再回答。」领头的豹武士瞪着眼睛问道,「这两个都是我们阿兹特兰帝国的重要人物,你确定无能为力?」 「大概率是没救的。」那老者摇着头回答道,「泉水之神的魔法也不是万能的。」 「这可太好了!」领头的豹武士一拍大腿,「你们马上跟我们回去治病!」 那老者被惊到了:「是我们没说清楚吗?我说,我们治不好那个伤。」 「说清楚了,我也听清楚了!就是治不好才要你,要真能治好,我们还不找你呢!」豹武士的头领大大咧咧地把手一挥,「来人 ,把他们带回去!」 就在那四个巫医手足无措的时候,一直坐在巫医们身后的那个蒙面女子终于站了起来,说道:「算了,就跟他们走,去见见那两个重要的人物吧。」 巫医们回头看了那个女子一眼,似是下定了决心般点了点头。 如此,这群波尼族人随着豹武士们来到了艾拉和特索索莫克所在的营寨。他们在门口被拦下,在等候了足足有半天之后,才终于被阿兹特兰人所放入。 去往大帐的沿路排满了阿兹特兰士兵,其间每隔一段距离都掺差着一个豹武士。波尼族人几乎是被撵着朝着营寨行走,甚至连和两侧的士兵打声招呼都无法办到。阿兹特兰人众多的人数和精良的武器另这几个波尼族的巫医感到害怕。尤其是那些豹武士,一个个都瞪着眼睛看着他们,扛在肩上的马夸威特似乎随时随刻都会往他们的脖子上砍下。 波尼族的巫医不免都害怕地低下了头,唯有那个蒙面的女子,她的脑袋自始至终都微微扬着、保持着一个注视斜上方的状态,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在这般密切的监视下,他们走进了特索索莫克的帐篷。艾拉和特索索莫早已在里面等候,当然,薛奇佩佩也没有缺席。 艾拉在座位上注视着这群人。一开始吸引她注意力的是这群波尼族巫医 们明显不合气温的粗厚装扮,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停留在了那个蒙面的女子身上。与另外四人的风格截然不同的装扮,让艾拉隐隐觉得这个女子恐怕不是波尼族人。 而薛奇佩佩的注意力也落到了这个引人注目的女子身上。不等特索索莫克和艾拉说话,他就抢着喝到:「来到这里还带着面罩,是有何居心!来人,把她脸上的布给我扯下来!」 那四个波尼族的巫医大惊,急忙挡在了了女子的身边,但他们的身体却很快就被涌上来的豹武士给拉了开去。一名豹武士欺近女子的身旁,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女子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在女子「呀」的一声惊呼中,豹武士的手粗鲁地扯下了女子的头巾和面纱。 「不要这么无……」 艾拉的话只说到一半,就看到一缕稀有的红发从头巾之下跃出,尔后,面罩之下出现了一张为艾拉所熟悉、但又因为太久没见面而些许感到有些陌生的脸—— 莉莉.米斯特汀。 这个裹着面罩、被豹武士轻易拿捏住的女人,毫无疑问就是安提利亚剑圣的女儿,令北海一众海盗胆寒的「洛基之剑」。 艾拉惊得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第二十六章 战俘与奸细(5) 莉莉.米斯特汀曾在安提利亚独自抵挡七丘帝国的海军,以她的实力,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一个豹武士所制住的。因此当莉莉的脸一出现,艾拉就明白了这是海斯泰因安排的一出戏——海斯泰因想必是已经拉拢了北方的波尼族人,乘着战役刚过、阿兹特兰武士伤势未愈的机会,以治病为由,前来探取情报。而之所以莉莉这么重要的人物会亲自潜入,恐怕目的就在于她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艾拉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薛奇佩佩就在一旁,说多了很容易引起他的怀疑。而且,艾拉也不确定莉莉这次潜入的目的是究竟是联络、还是刺杀。 撤掉面罩后,莉莉的眼上还蒙着一块黑布,这是失明的她从未摘下来过的。她的手在空中迷茫地乱摸着,似乎是想要取回被扯掉的面罩,但她的脸所张望的方向却完全同豹武士手上的面罩错开了。 无需多言,人们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一个盲人。 “你们在干什么!”波尼族的巫医们生气地喊道,“我们的祭司是侍奉泉水之神的人,相貌怎么能被你们所看到!” 在部落的祭司中,确实会有很多失明、失聪之人,这被认为是目视神明相貌、听取神明声音的代价。传说如果冒犯这些祭司,便会受到相应神明的诅咒。扯下莉莉面罩的那个豹武士登时有些惶恐地看向薛奇佩佩,寻求他的指示。 “害怕什么?我们处于伟大而又至高的太阳战神的庇护之下,根本不用理会这些边境无名小神的诅咒。”薛奇佩佩朝着啐了一口,“我倒要先看看,她是真失明、还是假失明!”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莉莉身旁,一个眼神,旁边的豹武士就把手中的马夸威特递到了他的手上。两侧的豹武士死死地捂住了巫医们的嘴巴,只留下莉莉在人前不知所措地转着头。 薛奇佩佩注视了莉莉一会儿,忽地暴起,将马夸威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黑曜石的刀刃在即将触碰到莉莉的脑门时停滞在了空中,薛奇佩佩凝视了依旧一无所知地来回转着头的莉莉一会儿,终于还是把武器给收了起来。 艾拉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她没想到莉莉能够保持如此的冷静,毕竟在她看来,薛奇佩佩这一刀完全就是奔着杀死莉莉.米斯特汀去的。即使莉莉进行了躲避,也会因此立刻暴露自己。 “无意冒犯。”薛奇佩佩打了个哈哈,顺便挥手让豹武士放开那四个巫医,“只是最近这里出了几个奸细,所以才格外小心罢了。” 莉莉从豹武士手中接过头巾和面罩,重新包回到了自己头上。然后,她点了个头说道:“可以理解,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吧。言归正传,你们把我们请来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的特拉托阿尼受了点伤,需要找个好一点的医生治疗而已。”薛奇佩佩瞥了特索索莫克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受伤的那条腿,“但是在治疗尊贵的特拉托阿尼前,我得先看看你们的本事究竟怎么样。治好我,然后,你们才有资格去给特拉托阿尼治病。” 这句话明显包含私心,但又合情合理。特索索莫克虽然对先治愈薛奇佩佩这件事感到不快,却也不能说些什么。 “也好。”莉莉仰着头说道,“希望这一次的合作,能让我们和阿兹特兰帝国缔结友谊。” 也许是因为耗尽了魔力的原因,那老者和年轻人之外的第三个巫医走了出来。他明显有些害怕薛奇佩佩,不敢开口让他躺下,只是自己蹲了下来,用手拂过薛奇佩佩受伤的腿: “愿泉水之神安抚你受伤的身体、还有心灵。” 一丝微痒的感觉从小腿肚上传了上来。薛奇佩佩垂头瞥了巫医的动作一会儿,便略感无聊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莉莉的身上。 “我一直很好奇,如你们这般的祭司需要如何生活?”他问道,“只能注视神明、而对现实的世界一无所知,如果是我,一定会选择自尽的。” “即使闭着眼睛,我也能发现很多东西。”莉莉回答道,“比如虽然看不见你,但是,我却能闻到你身上浓浓的血的味道。” “有眼光。”薛奇佩佩傲慢地张开双臂,“这是战士荣耀的勋章。” 特索索莫克一声不吭地注视着这群巫医们。艾拉此前已经提醒过他,这群人很可能是海斯泰因派来的。如今艾拉一言不发,他便猜到了可能是有不方便在薛奇佩佩前讲的事情。好在他也想见识一下这群波尼族人的魔法究竟有没有传闻般的那样神奇,就安心地在一旁观看者。和一般的阿兹特兰士兵们不同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群巫医的魔力水平——正在给薛奇佩佩治病的是一个第四纪元的魔法师,且身上的魔力正在因为治愈薛奇佩佩的伤而迅速流逝。看起来,波尼族人的魔法会损耗大量的魔力,要用他们来大规模的治疗伤员是不太现实的。 在魔力即将耗尽前,那个波尼族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基本已经恢复了,但要完全恢复还需要几天。”他说道,“我的魔力有限,只能帮到这里了。” “如何?”特索索莫克在椅子上严肃地盯着薛奇佩佩,“你的伤好了吗?” 薛奇佩佩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腿,果然已经不再感到疼痛。 “看起来是没问题了。”特索索莫克说道,“那就上来给我治疗一下吧。” 薛奇佩佩略带责怪地瞥了把这群巫医领回来的豹武士们一眼。这是一群有真本事的巫医,要真治好了特索索莫克,对他们豹武士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但那领头的豹武士却信心满满地用手比划了一下暗号,示意薛奇佩佩不用担心——毕竟那个年老的巫医已经说过,特索索莫克的伤他们无能为力。 有了豹武士的保证,薛奇佩佩才微微地侧开了身子,放最后一个巫医靠到了特索索莫克的身边。 “……这个伤势。” 查探完特索索莫克手脚的巫医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怎么了?”特索索莫克问道,“很难治愈吗?” “大人,你这伤已有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 “这几个月的时间,伤口竟然没有感染、发炎吗?” “有的。”特索索莫克回答道,“不过大海的对岸正好有特效的药剂,我搞到了一些,服用了,就好了。” “哎?” 艾拉略感惊讶。特索索莫克所指的毫无疑问是磺胺。在黑死病爆发的时期,这是只有在瑞典才能得到的贵重药物,管制的很严,对外出售需要艾拉亲自审批,对内的零售也需要汇报给艾拉过目。可特索索莫克服用磺胺的事情,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感谢药草之神。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办法。”那个巫医说道,“最多一个星期,大人你就可以自由地活动了。” 起猛了,谁给我打了个盟主。 谢谢不需要眼泪的夏天,书友群里是不是改名字了,找不到你,中译版的炼金术文献《哲人之手》实体书要吗,市面上不流通,圈外很难搞到的。要的话给我个地址。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战俘与奸细(6) 柔和的泉水从特索索莫克的伤口处拂过,特索索莫克的身体因为微痒而而不时发抖,却又感到无比舒适。那累月不愈的伤口,正在逐渐地复原。 薛奇佩佩越看越觉得无趣。他一把搂住领这群波尼族人过来的豹武士头头的肩膀,硬生生地把他拉出了营帐。 “这是什么回事?”他不无生气地质问道,“既然这群波尼族人有真本事,那就偷偷向我汇报,不要让他们见到特索索莫克!这个事情你们出发时我不是交待过好多遍吗?” “大人,我问了!他们是说治不好的!”那个豹武士有些害怕地说道,“谁知道现在他们突然又说能治了!” 薛奇佩佩生气地吼道:“特索索莫克在整个阿兹特兰帝国的实力仅弱于太阳王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个营寨里他的兵马又占了一半。他要是恢复了,那可就不任我们摆布了!你知道这后果吗?” 薛奇佩佩的话吓得那豹武士瑟瑟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自己闯的祸要自去解决。不然的话——”薛奇佩佩故意拖长了音,“你同样知道后果。” “我……该怎么做?” “他们说治好特索索莫克需要七天。但是你没有七天。”薛奇佩佩比了一个用手划脖子的姿势,“今天晚上,就将这五个人处理掉。” “在军营里、一下子死掉五个贵宾?这……这该如何解释?” “那是你该考虑的问题。”薛奇佩佩拍着那名豹武士的肩膀,“最坏的情况下,我就只能侦查并交出‘幕后主使了。’” 说话之间,营帐里响起了传唤薛奇佩佩的声音。薛奇佩佩丢下那个豹武士走进营帐,看到那个巫医正从特索索莫克的身边退下,和其余三个巫医站到了一起。而特索索莫克正在努力地把手脚放归原位,看起来依旧不是很灵便。 “这些波尼族的客人会在这里住一星期以上。”特索索莫克审视着下方,“薛奇佩佩,你去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处。我话放在这里,我的伤需要他们来治,他们要是出意外,那就是我出意外。保护特拉托阿尼不利的罪名,可不是处理一两个失职的手下可以敷衍过去的!” “那是当然。要是特拉托阿尼你出了意外,太阳王也饶不了我。”薛奇佩佩强笑着说道,“有我的豹武士在,你尽管放心。” 他瞥了那四个巫医一眼,无可奈何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豹武士的保卫下,莉莉一行人走出了特索索莫克的营帐,进入了另一个空旷的帐篷。 “没有做好有客人来的准备。这个是我的营帐,现在先给你们暂时歇脚。在整个营寨里,除了特拉托阿尼的,就属这里最为安全了。”薛奇佩佩笑道,“这营地里最近不是很安全,所以一切都不能马虎。等布置好一个新的营帐、安排好守卫,我再请你们移步过去。” 说着,他告别了莉莉一行人,带着豹武士们走了出去。 “大人,这下该怎么做?”那个领头的豹武士用发抖的声音说道,“我去抵罪也没关系,可特拉托阿尼的意思,好像是会牵及到你。” 薛奇佩佩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着急,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他说道,“既然直接处理掉不行,那就给他们安加一个罪名然后再处理掉。时间不变,就在今晚。” ——薛奇佩佩的营帐。 薛奇佩佩等人刚走,一个巫医就把头探出营帐外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在确认附近没有人偷听后,他回过头,给帐篷里的同伴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留一个人在外面放风。”那个年老的巫医说道,“免得说到一半有人靠拢过来。”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巫医们围坐在了莉莉的周围。 “怎么办?”那个年老的巫医压着声音说道,“一不小心,就被带入敌人的大本营了。” “这也是个好事,这样我们就能够探查到更多的情报了。”莉莉仰着头说道,“在来这里的路上,你们有看到关押战俘的地方吗?” “没有。你是看不到,这一路上有多少阿兹特兰士兵围着我们,我们根本就没有四下张望的机会。”一个巫医显得忧心忡忡,“当初只是让我们来附近打探一下情报,可没说会有这么森严的戒备。” “不要害怕。你知道的,我们并非没有后援。”莉莉安慰道,“关于莫赫库带回来的瑞典王倒戈阿兹特兰的报告,你们现在有什么头绪了吗?” “我们不知道那个瑞典王长什么样。”巫医们回答道,“但是今天在帐篷里,在特索索莫克的身边,另外坐着一个女人。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看起来不像是阿兹特兰人,不知道是不是英雄王所要找的人。” “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和阿兹特兰人差不多,以绿色鸟羽和宝石为装饰。” “服装是可以变的,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是绿色是阿兹特兰人的贵族才能使用的颜色。”一个巫医对失明的莉莉解释道,“能使用绿色的人,在阿兹特兰的地位都不简单。何况今天那个阿兹特兰头领也说了‘大海对面’的特效药的事情。这个女孩是从大海对面来的概率很大。” “所以,你们判断那个女孩就是瑞典王,而且在阿兹特兰已经取得了一定的地位?” “我有不同的看法。”另一个巫医说道,“如果那个是瑞典王、并且已经站在阿兹特兰人一边的话,在面罩被揭开的一刻,她应该就会把我们直接指认出来逮捕。既然没把我们指认出来,那就说明不是。” “也有可能是等着我们给他们疗伤,所以故意不指认。”年老的巫医说道,“那个女孩看起来是一个很聪明的家伙。” “说实话,今天那个女孩虽然没说话,但我是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的。”莉莉审视着什么也没有的漆黑虚空,“她的气息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但又有很多不同。她不说话,我也无法确定她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而带来情报的莫赫库又是个不怎么聪明、只知道砍人的家伙。他的话从来就只能相信一半。” “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就在今晚,乘着深夜再找她一次,面对面的谈。”莉莉说道,“如果那是瑞典王、而且没有加入阿兹特兰的话,就不会拒绝我的访问。” ——特索索莫克的营寨。 “这下子就已经确认了,这群人就是北方联盟的人。”特索索莫莫克认真地看着艾拉,“所以还是回到之前的问题,我们应该如何同他们取得联系?” “让我的师父达斯特再试一次。” “他已经失败了好几次了。” “所以这一次,我们要从旁协助。”艾拉的手在地图上抹了一下,“就在今晚,来一个声东击西!”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战俘与奸细(7) 不久之后,达斯特走入了营帐。还不等艾拉开口,他就抱怨道: “瑞典王,我先说好,我是已经潜入不进去了!上一次化妆成阿兹特兰士兵时可是被上百号人追杀,要不是我及时变装混入他们中间,早就被抓住了!这危险程度已经超过我的能力范围了!” “别急,这次我有一个计划。” 艾拉挥手示意达斯特靠近自己身边。等达斯特凑近了,她压着声音说道: “目前我们的联络目标已经从被俘的海盗变成了波尼族人,而薛奇佩佩未必会意识到这一点,而继续着力于监管战俘的集中营,这就是一个机会。” “有没有意识到我是不知道,反正那薛奇佩佩是把自己的营帐让出来给他们住了,我刚刚路过时,那帐篷附近可是守满了豹武士呢!”达斯特连连摇头,“这薛奇佩佩也是一个懂行的,让我潜入他自己的营帐,那也太为难我了。” “所以我们需要来一个声东击西。” 艾拉的往营寨的地图上一指, “战俘的集中营在这边,而薛奇佩佩的营帐在另一侧。我们可以安排一个人潜入战俘集中营,当然,只是佯装,在薛奇佩佩的监管下,这肯定会失败。我们所需要的也不是成功,而是失败后引发的骚乱。” 艾拉的手从地图上的战俘的集中营向外划出了一条线。 “被发现之后,就立刻沿这条线向外出逃,这附近是特索索莫克的部队安扎的地方,在这些营寨里偷偷安排一些火种不是难事。在出逃过程中点燃这些火种,就能在营寨里引起骚乱。” “一旦起火,我就会安排部队四处呼救,将骚乱进一步扩大,把一个人的出逃弄出被敌军奇袭的效果。在这样的骚乱下,薛奇佩佩也不得不改变布防,缩减保护这群波尼族人的兵力。” “然后,特索索莫克会亲自出面,驱赶剩余的豹武士前往支援。敌袭之下,他们不可能拒绝特索索莫克的命令。而我就可以利用这个时机,联络上这群波尼族人。” 一通计划讲完,艾拉看着达斯特:“如何?这样的话,我们就能瞒过薛奇佩佩的耳目,联络到我们想要联络的人了。” “不可思议。”在一旁听着的特索索莫克评论道,“营寨的主人亲自策划一场对营寨的袭击。要是在外面听说,我一定会以为这人是个疯子。” “计划是个好计划……但是……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达斯特用发抖的手指着地图,“这个又要佯装潜入营寨、又要被追杀、又要在追杀的空隙沿途放火的人……是谁?” 答案当然是毫无疑问的。 夜幕来临了。 “大人。”一个豹武士来到薛奇佩佩身边,低声说道,“刚刚有人往特索索莫克旁边那个女孩子的帐篷里送了几份药草。” “哦?药草?她生病了?我们的军医怎么说?” “没有叫军医,只是要了药草。” “她当然也是不信任我们的军医的。”薛奇佩佩笑了笑,“那就只能祝她健康了。” “那个瑞典王生病自然是好事,不过,现在波尼族的人在这里。”一个豹武士提醒道,“明天那些巫医恢复魔力后,说不定就能把她治好。” “她、还有薛奇佩佩,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薛奇佩佩把手一挥,“走,和我去找那群巫医去。” ——“都准备好了吗?” 帐篷里,莉莉这么询问四个巫医道。她的手上握着一块黑曜石,双目失明的她,此时正利用手指探寻着石块的锐锋所在。为了不在阿兹特兰人面前暴露身份,她一开始就没有携带铁器,而只带了这么一小片粗糙的怎么也称不上是武器的黑曜石原石碎片,作为护身之用。 “稍等,还需要最后一个步骤。” 那位年老的巫医将一片药草放到火上炙烤,然后又细细地把草灰收集了起来。他把草木灰倒进水里,摇匀后自己喝了一小口,然后就把碗递给了下一个巫医。四个巫医挨个喝完碗里的水,这才点了点头: “可以了,出发吧。” 这是波尼族人种植的一种特殊药草,在喝下混着草灰的水后,他们治愈伤口的魔法会在短时间内变成恶化伤口的魔法,一个轻微的伤口,在魔法的作用下会变成致命的伤势。他们部族通过这种魔法狩猎大型的猎物。 莉莉准备现在就和那个坐在特索索莫克旁边的女孩会面。视情况,他们会需要立刻逃出阿兹特兰人的营寨。 然而就当他们准备动身时,营帐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是薛奇佩佩。” 莉莉听出这脚步声的主人,低声提醒了巫医们一句,自己则迅速地把手中的黑曜石片藏了起来。果然,片刻之后,薛奇佩佩带着一群豹武士走了进来。 “咦?”薛奇佩佩扫了一眼帐篷里的人,“你们这是准备出门?” 那年老的巫医率先平静下来,回答到:“是的,我们刚刚回复了一点魔力,准备出门去见今天见面的那位大人。” “见面?是要去见我们的特拉托阿尼,特索索莫克大人?” “是旁边那个女孩子。”那年老的巫医说到,“今天见面时我们察觉到她身上有一点小毛病,但当时我们的魔力都用完了,就没有提。现在魔力恢复了,就刚刚好。” 莉莉一行人不了解薛奇佩佩和艾拉目前的状态,只把他当成特索索莫克的一个下属,因此才会这样直接提出要见艾拉。而薛奇佩佩更担忧这群巫医治好特索索莫克的事情,对面这么实诚地坦言要见艾拉,反倒不让他怀疑。 “是说那个瑞典王啊。”薛奇佩佩笑了一声,“你们倒还真有点本事,她今天晚上确实就生病了。” “瑞典王?”莉莉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是,从大海的对岸过来的。不过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专属你们的营帐准备好了,跟我来。” “我们要见她。”莉莉重复了一遍。 一道凶光从薛奇佩佩的眼中闪过。他要将这群波尼族的巫医处理掉,怎能允许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那是我们阿兹特兰重要的盟友,不是能说见就见的。”他压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先为你们预约,但在她同意之前,还是先跟我去你们的新营帐吧。”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战俘与奸细(8) ——杀意。 尽管只有一瞬、尽管在场的巫医都没用察觉,但莉莉却清晰地感知到了从薛奇佩佩身上短暂腾起的那股敌意。她双目失明却能正常地行动、杀敌,除了依靠听觉、嗅觉、触觉之外,最关键的就是对这股气息的探知。在杀意腾起的那一瞬间,她就捏紧了藏在手心里的黑曜石碎片,纵使杀意散去,她也已完全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行吧,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她淡淡地回答道,“就先安定下来再说吧。” 她率先迈脚,跟着薛奇佩佩走出了帐篷。巫医们装作牵扶她的样子紧随身边。但倘若有心则会发现,莉莉刻意走在了薛奇佩佩的左后方,与薛奇佩佩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臂之内。牵着莉莉左手的巫医正常地走在前方,而拖着右手的巫医则一直落后莉莉一个身位。在这样的相对位置下,莉莉的出手能较少地受到右手的巫医所阻挡,且能够确保一伸手就威胁到薛奇佩佩。一路上,无论薛奇佩佩步伐大小快慢,双方的相对距离都始终保持在这样的状态。 薛奇佩佩倒并没有在意这样的位置,莉莉是个盲人,光这一点就足以他放下警惕。何况,他现在的心思全投注在之后的阴谋之上。 “看到那边最高、最大的营帐了吗,一共五个,正好给你们每人一个。”他远远地为巫医们指路,“这就是我为你们特地准备的地方了,你们是重要的客人,因此附近的守卫力量也是整个营寨里最强的。除非得到我的许可,不然,没有人能够进入那里。” 这番话没有丝毫的夸张——因为薛奇佩佩所指的地方不是为客人所准备的营帐,而是关押战俘们的集中营。行走之间,一个豹武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将一封东西交到了薛奇佩佩的手上。薛奇佩佩翻开一看,当即转身朝莉莉一行人致歉:“不好意思,有紧急事务,不能把你们送过去了。稍后我会带一点礼物过来致歉,你们暂时先自便吧。” 说完,他给周边的豹武士使了一个眼色,豹武士立刻随着薛奇佩佩,匆匆地撤走了。 自进入阿兹特兰人的营寨一来,莉莉一行五人是第一次被孤零零地丢在营帐外面。而这也正是薛奇佩佩给他们设下的圈套——没了薛奇佩佩的引路,他们自然而然地会往薛奇佩佩刚刚所指的方向走。守卫战俘集中营的豹武士们早已得到了薛奇佩佩的指示,进入营帐的第一关哨卡已被故意放空,而一旦这群波尼族人踏入第一个哨卡之内,附近的豹武士立刻就会冲出来,以擅闯要地的罪名将这一行五人就地正法。 对特索索莫克的报告也早已拟好——只要说这群波尼族人是北方联盟派来劫营救人的奸细就好。这五个波尼族人如果暴死在营帐里,那是薛奇佩佩守护不力,会被特索索莫克加罪;而因劫营被杀,那就是薛奇佩佩护寨有功。他们的尸体倒在第一关哨卡之内,那是铁证如山,到时候再找几个豹武士故意划伤自己,去作证说是波尼族人所为,特索索莫克就算想加罪,那也是无罪可加。 “大人,特拉托阿尼真的会相信这群人是来劫营的吗?” 把波尼族人领来的那个豹武士依然显得忧心忡忡。 “特索索莫克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一点也不重要。关键是能说通还是说不通。只要能说通,他就算不相信也只能忍着。” 说着,薛奇佩佩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之下,莉莉等人已经走的不见踪影。 “是的,只要我们两边相对的力量不变……特索索莫克就拿我没有办法。” 莉莉等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薛奇佩佩的意图。倒是莉莉一直防备着薛奇佩佩的的袭击,薛奇佩佩突然走了,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终于没有人看着了。”站在莉莉左手边的巫医低声问道,“要不要乘现在去其他地方晃晃,打探一下战俘的所在?” “别节外生枝。”莉莉回答道,“这群阿兹特兰人现在对我们非常戒备。” 他们一步一步地朝着战俘集中营的地方走去,丝毫没有察觉到那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可是,还不等他们踏入营地,从那五个大帐的方向忽地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骨号声! “有敌人!”有豹武士扯着嗓子喊道,“有敌人闯入了!” “敌人?” 莉莉等人微微有些吃惊。如果是特索索莫克的营帐也就罢了,这“敌人”闯的却偏偏是薛奇佩佩给他们安排的住所,这实在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阿兹特兰式装扮的男人从那五个营帐的方向跑了出来,他的后面紧跟着上百个阿兹特兰士兵,大呼小叫地追逐着。 “……为什么安排我们去住的地方会藏着那么多阿兹特兰士兵?” 最年轻的那个巫医惊愕地问了这么一句。于是其余三个巫医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远处腾起了一团火光,然后是第二处、第三处……和火光一齐扩散的,是越来越杂乱、但却越来越响亮的呼喊声:“敌袭!有敌人袭击!” “到底发生了什么?”莉莉仰着她那看不到东西的头,惊奇地问道,“除了我们北方联盟,还有谁会在这个时点袭击阿兹特兰人的营寨?” 没有巫医能够回答莉莉的问题。除了刚刚跑出去的那一堆阿兹特兰士兵,他们确实什么人都没看到。 而火光却越来越多、人声越变得越来越喧闹,听着动静,就像是有成百上千的敌人前来劫营。 薛奇佩佩带着豹武士们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看到莉莉等人还在营寨外,他先是吃了一惊。但浓浓的黑烟中,他已没空搭理这群波尼族人。他抓起一个留守在营帐前的豹武士,大声喝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敌人有几人?”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有人装扮成我们的样子想要进去……就那么一……一个。” “一个?闹出那么大动静?” “我、我不知道啊!我就看他们往那边追过去,然后那里就突然起火了……” “是有一个小团伙么……?” 薛奇佩佩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在他沉思的时间里,骚动还在不断地扩大着。在被黑烟呛了几口后,他不得不放弃思索,改而先处理当前的事情。他晃了晃脑袋,眼睛一瞥,又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莉莉一行人。他不由的在心里骂了一句:这群该死的入侵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这突入其来的袭击,让他杀死这群波尼族人的计划付之一炬了。 ——不,不对。 他左手拍了拍脑袋,右手随即抓紧了手中的马夸威特。他嘴角带着笑意、眼中透着亢奋,一步步逼近了莉莉等人。 ——这种混乱的情况,不正是除掉这群波尼族人的最好时机吗?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战俘与奸细(9) 随着薛奇佩佩的靠近,莉莉警觉地把身体侧转了过来,正对着薛奇佩佩的方向。她轻轻扯了扯挡在她和薛奇佩佩中间的那位巫医的衣袖,自己则捏紧了手中的石片,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薛奇佩佩没有注意到莉莉的这些小动作。他亢奋的眼神正灌注于波尼族人脖颈上那跳动的动脉上,甚至看的有些如痴如醉。周围没有特索索莫克的人,只要把这群波尼族人在这里全部干掉,再指认这群波尼族人参与了今晚的袭击,到那时,死无对证,特索索莫克就拿它毫无办法。 然而,其余的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薛奇佩佩的目的。那四个巫医原先对薛奇佩佩还算有所防备,此时却已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完全夺走了注意。被莉莉扯的那个巫医一扭头,看到薛奇佩佩过来,不仅不后退,反而还扯着嗓子问道:“发生了什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薛奇佩佩咧嘴一笑,手臂微微用力,即刻就要把手中的马夸威特给举起!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忽地靠近了这里。有人应着那巫医的声音,朝着这边喊道:“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薛奇佩佩眼睛往旁边一瞥,发现那是一支隶属于特索索莫克的部队,只好暂时松开了抓着马夸威特的手指。等那支部队靠近了,他有些不高兴地问道:“你们是部署在哪边的?” “大人,我们是部署在西北门的!”领头的士兵喊道,“看到这个方向着火,就赶过来帮忙了!” “西北门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薛奇佩佩喝到,“这里的人够了,回你们的岗位上去,等有召集了再动起来!” 那群士兵摸了摸头,灰溜溜地退去了。 “不用担心,问题不是很大。”薛奇佩佩强笑着对那群巫医说道,“袭击这里的敌人应该不会有很多,只是这群士兵们自己慌了而已。” “我们看到刚刚被追逐的那个人了。”一个巫医说道,“他为什么会从安排我们住的营帐里跑出来?那里面是有什么吗?” 薛奇佩佩垂下头,一步一步地继续靠近这群巫医。 “是啊,是有什么呢……” 刚刚那群士兵的出现,会给除掉这群巫医增加一点难度。毕竟他们都看到这群巫医好好地和薛奇佩佩待在一起,并没有什么袭击营寨的举动。但这并不等于说他不能对这群巫医下手,只要狠点心,咬定这群巫医在这之后有袭击的行为,虽然牵强,但也不是不行。 他握着马夸威特的手再度握紧了。这一次,连那群巫医也感受到了薛奇佩佩的异常,纷纷向着莉莉的身后躲了几步。 偏偏又有一阵脚步声朝这边传来,规模比先前更为庞大。薛奇佩佩不满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瞥,发现赶过来不仅有特索索莫克的部队、有当地营寨的守军,甚至居然还有他安排看守在其他重要点位的豹武士,不由得生气地喝到:“是谁让你们往这边跑过来的!” “是我。” 人群分了开来,特索索莫克在众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看到莉莉等人站在薛奇佩佩的身边,他微微感到有些诧异,但他随即就把注意力放到薛奇佩佩身上,喝问道: “薛奇佩佩,你是在搞什么?当初你是信誓旦旦地说把营寨的安全交给你就没问题,怎么今天还是闹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薛奇佩佩捏紧了手指,但在远处的火光和躁乱的呼喊声中,他还是不得不低下了头: “是我无能。”他说道,“我只想着阻止奸细和这群战俘接触,完全没想到他们会有胆子惹出这么大的骚乱。” 特索索莫克心里暗暗发笑。别说薛奇佩佩了,就连一直陪在艾拉身边的他也不可能想到艾拉竟然敢自己袭击自己的营寨。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问道: “那么,抓到奸细了吗?这么大的骚乱,总该能抓到一个吧?” “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抓到。” “薛奇佩佩!”特索索莫克厉声喝道,“你自己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薛奇佩佩咬着牙齿,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来回晃着脑袋、压抑着新中的怒气 “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些奇怪的话?”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在一旁听着的莉莉忽地朝前伸起一根手指,不无疑惑地说道: “刚刚从营帐里跑出来的那个人,现在不就站在那里吗?” 特索索莫克一惊,以为达斯特被人发现了。薛齐佩佩也是一惊,那奸细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自己竟然一无所知。众人顺着莉莉所指的方向看去,缺只看到一个混在人群中的普通阿兹特克士兵。身材中等,相貌平平,在薛齐佩佩赶来之前,他就站在那里了。 特索索莫克大咧咧地笑了一声:“这位客人,你指错了,那是我们阿兹特兰的士兵。” “不……等一下。” 薛齐佩佩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那名士兵。 “你是本地的驻军吗?” 那士兵明显没和这么高级别的将领直接对话过,声音带着点颤抖:“是……是的,” “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薛齐佩佩把目光扫向那个士兵周围的人:“是你们营帐的人马?” “不……这个人……”站在旁边的阿兹特兰士兵面面相觑,“……我们不认识。” 那士兵忽地把袖子一挥,洒出一片白色的粉末!与之同时,薛齐佩佩抓起手中的马夸威特,用尽全身的力气和魔力,狠狠地朝着那个阿兹特兰士兵的方向砸了过去。 “当”地一声巨响,剧烈的冲撞掀起一阵气流,冲散了白雾。地上出现了一块已被砸的稀烂的钢板,而那个阿兹特兰士兵正痛苦地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朝着营地外跑去,沿途滴落下一滴又一滴的献血。 薛齐佩佩捡起掉落在地的马夸威特,二话不说,带着豹武士们追了上去! “这位……客人。”特索索莫克有些不高兴地瞥了莉莉等人一眼。他带过来的士兵中有不少豹武士,因此很多话不能在这里直说,“外面比较危险,你们还是早点回营帐里待着吧。” 说完这句话,他把手一挥,也追着薛齐佩佩跑了过去。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战俘与奸细(10) 周边一下子又变得的安静非凡,只留下莉莉一行人、以及几个依旧看守着营寨的豹武士。这让这些豹武士感到十分尴尬,他们看守的这个“为波尼族客人准备的营帐”实际上是关押战俘的集中营,眼下情况有变,薛奇佩佩又走了,如果莉莉一行人准备走进去,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 所幸莉莉并没有走进营帐的打算,薛奇佩佩和特索索莫克一走,她就调转身子,朝着原先营帐的方向走去。 “大人,”一个巫医在莉莉的身边询问道,“刚刚你指的那个阿兹特兰士兵,和之前从营帐里跑出来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我看着两人的身高和外貌都完全不同。” 莉莉指了指自己被蒙住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们看到了什么,因为我已经十多年没用眼睛看东西了。但是嗅觉和听觉告诉我,那就是同一个人。” 随行的巫医都感到有些惊异。这一路下来,莉莉走路从不需要他们牵扶,他们就知道莉莉有独特的方法查知周围的情况。现在看来,在某些情况下,莉莉的感知能力甚至还超过他们这些视力正常的人。 “那为什么又要帮他们指出来呢。”另一个巫医压着声音问道,“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既然他袭击阿兹特兰军营,那就是我们的朋友。帮阿兹特兰人指出来,对我们一点好处没有。” “你们感知不到气息吗?” “气息?” “杀气。就在刚刚那短短的时间里,那个叫薛奇佩佩的人对我们散出了三次杀气。我指出入侵者就是为了支开他们——这里太危险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得撤离这里。” 拐过几个弯,一个豹武士忽地在前方拦住了他们。 “等一下!你们这是要去哪……” 一句话还没说完,鲜血就从他的喉管飙了出来。莉莉把手一扯,不知何时被绑在头发丝上的那块石头碎片就从豹武士的脖子回到了她的手上。 飞溅而出的血液正好在莉莉的脚跟前落下,没有沾到莉莉分毫。而这转瞬的时间里,巫医们感觉莉莉像是换了一个人,尽管他们看不到莉莉的眼睛,但他们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刽子手凝视着一般,浑身发抖! 也许这就是杀气。 “把他的武器拿过来给我。”莉莉说道,“要杀出这个营寨,石头片可不够。” 达斯特一路跌跌撞撞地朝前奔走。他在潜入营帐之前就进行了两次变装的准备,在第一次变装潜入被发现时,他立刻逃跑并放火引发骚乱,乘着空档进行了第二次变装。其实那时候他就已经摆脱了追兵了,回到营帐旁边的事则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顺便还可以看看有没有机会真正潜入营帐。他自以为混乱之中绝难有人发现自己,却万万没想到现场存在一个不用眼睛就能分辨一切的莉莉! 薛齐佩佩是将魔力转化为存粹的力量的类型,这一击的力量远超当初留里克的一拳,不仅将达斯特胸前的钢板砸烂,甚至还打伤了达斯特的肋骨。达斯特痛苦地捂着胸口,鲜血止不住地从他的指缝里一滴一滴地渗出,他每走一步都会牵扯伤口,引发难忍的疼痛。虽然依旧在朝前奔跑,但他的体力却已经在迅速衰竭。 自行走江湖以来,他已是第四次受这种程度的伤。可前三次,他虽身受重伤,却已成功摆脱了敌人。而这一次,薛齐佩佩这个精灵级的敌人却始终在背后紧追不舍! 而在后方追逐的薛齐佩佩也逐渐变得诧异——达斯特深陷自己的营寨,被包围理应是顷刻之间,可他所选的逃跑的路线竟一路空空荡荡,竟像是完全摸清了营寨里人员的动向。要知道,在当前这混乱的情况下,就连薛齐佩佩也没法确定自己布防的部队跑到了哪里! 比起单纯的运气,薛齐佩佩的脑中浮现出了一个极其大胆、但更为可靠的假设——当前营地里的混乱,是“被人引导下的混乱”。所有人员的走向,全都在某人的计划之中! 想到这一点,薛齐佩佩愈发想要活捉眼前这个入侵者问个明白。眼看着达斯特已经半步踏出了营寨,他从身后的士兵手里接过一根投矛,瞄准了达斯特的小腿! 魔力开始在投矛之上聚集,几乎是同时,达斯特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料,一抖一张,就遮在了自己的身后。拖到地上的长长布料,将他奔跑的双腿完全遮挡了起来。 薛齐佩佩不了解这个动作的用意,瞄准达斯特双腿的位置就将投矛飞掷了过去,强大的力量一下子就让投矛穿透了布料,但随之却像是打在了空气上一般,其在空气中卷起的余波将整块布料卷在了一起,扯离了达斯特的手心。于是薛齐佩佩惊异地看到,达斯特的双腿正张成“o”型奔走,投矛从中间飞出,完全打了一个空。 薛齐佩佩不由莞尔,为了在开o形腿时保持身高不便,达斯特甚至掂起了脚尖。要不是亲眼看见,薛奇佩佩怎么也想不到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滑稽的格斗技巧。但一笑过后,他便意识到眼下还在追逐之中,当即咬着牙齿,狠命追了上去。 达斯特已经跑出了阿兹特兰人的营寨,但重伤之下,他的耐力完全无法和一群健康人相比。他的速度止不住地慢了下来,和阿兹特兰人之间的距离被不断地拉进着。 “放弃吧!”薛奇佩佩在后面喝道,“你跑不出去的!现在停下来,我可以保住你的心脏和人皮!” 达斯特已经没有力气搭话。豹武士们见过他真实的面目,更知道他是艾拉的亲信。一旦他被捕、乔装被卸除,艾拉就会陷入绝境。 这次被薛奇佩佩追击,完全在达斯特的意料之外,他已黔驴技穷,只能将最后一点力气用在双腿上,只希望能出现变数,帮他脱离眼前的困境。 然而,或许是因为石子、或许是因为地面不平、又或许是因为流血而失去了力气,他的身体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倒,他就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战俘与奸细(11) 眼见达斯特倒下,在后面追逐的阿兹特兰士兵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薛奇佩佩反倒收慢了脚步,并伸手示意这些阿兹特兰士兵停下。他害怕这个男人又搞什么稀奇古怪的动作,便让士兵散开来,以两翼合围的架势,缓缓地靠近了达斯特。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达斯特就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很快,薛奇佩佩就来到了达斯特的脚后跟处,见达斯特还是没有动作,他忽地把马夸威特高高举了起来,对准他的大腿关节劈了下去——砍断双脚,不仅不影响之后对他的审问,而且可以防止这个家伙继续逃跑,那可比提心吊胆地防备省心多了。 谁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水柱忽地横在了马夸威特和达斯特的双腿之间。薛奇佩佩这一击并未灌注魔力,而那本应柔和的水却在内部的不断的滚动中展现出了对外的强大的斥力。那黑曜石锯片打在水柱上,竟像是被什么坚硬的武器格挡住了一般,不仅没能劈开水幕,反倒把薛奇佩佩向后震退了一步。 再看时,那道水柱已经在达斯特面前形成了一道水墙,很快,又扩张成了一个水罩,将达斯特保护在了内部。 “黑泉部落的魔法?”薛奇佩佩向着周围一顾,吼道,“是谁?给我出来!” 一个披着豹皮、背着一头死去的狼、握着一根短矛的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不远处,看起来像是一个猎人。薛奇佩佩把马夸威特朝着他一指,大喝到:“你是黑泉部落的吗?是黑泉部落组织了这次袭击吗?” 那猎人没有回答薛奇佩佩的问话,而是径直穿过水罩,来到了达斯特的身边。他把达斯特翻了个面,将手掌从他的伤口处抹过,一股清澈的水球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清洗着达斯特的伤口: “愿泉水之神治愈你的身体、还有心灵。” 这是薛奇佩佩不可能不记得的魔法,他吃惊地说道:“波尼族人的魔法,是柔泉部落……不对!你到底是谁?” 能够同时使用黑泉部落和柔泉部落两者魔法的这个猎人,显然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围之外。良久,才有一个士兵小声说道:“这好像是独自住在附近的那个猎人。我们在这里扎营前,他就住在那里了。” “独自住在附近的猎人?没有部落?住在军营旁边???” 薛奇佩佩念着这几个词语,每念一个,就愈发愤怒一分。 “是的,前不久,这位老兄还带着一只兔子到我家做过客。不过,我在这里等他的时间倒更久……嗯,算起来得有三、四年了。” 那猎人拍了拍达斯特的肩膀,站了起来。尔后,他忽地严肃地将手中的短矛往地上一立,说道: “奎拉奇里大师让我带四个人回去,现在躺着的就是其中的一个。阿兹特兰人,你是否能给个方便?” “奎拉奇里?”薛奇佩佩一下子愕住了,“你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 “是的,我的名字是库库。”那猎人回答道,“是奎拉奇里大师的首席弟子。” “奎拉奇里……” 薛奇佩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他立直了身体,问道:“既然奎拉奇里大师求情,那看来这脸我是不得不给了?” 那猎人放下手中的短矛,双手抱拳,微微鞠了一下躬: “多谢,奎拉奇里大师会记得今日的恩情。” 薛奇佩佩“哼”了一声,挥手示意士兵们后撤。然而刚扭过身,他忽地抢过一根投矛,转身朝着那个水罩掷去! “这是重要的囚犯,事关重大!”他喝道,“之前太阳王求见奎拉奇里大师,大师也没给情面,这次就别怪我无礼了!” 虽然是普通的一根投矛,但薛奇佩佩的这一掷却灌注了相当于精灵级的庞大魔力。尚未触及水罩,气压就将水罩的表面挤压变形。而在投矛接触到水罩的那一刻,整个水罩就像海绵一般被挤压得不成形状。而薛奇佩佩的攻击还远未停止,他不停地夺过身旁士兵的投矛,一根接着一根地朝着水罩丢了过去,终于,在第六根投矛触碰到水罩的瞬间,整个水罩碎裂了开来,如同暴雨一般倾泻到了地上。 那猎人浑身被打的透湿,跪在地上“呼呼”地喘着大气。 薛奇佩佩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兵马的声音,特索索莫克已经带着人接近了这里。有了援军,薛奇佩佩胆气更盛! “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也不过如此!”他亢奋地说道,“这么看来,那个奎拉奇里,也多半是个有名无实的家伙了!” “elberith(立约者)!” 猎人的嘴里忽地念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咒文。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就像是军官对着士兵发号施令—— “元素被击垮,天空在震撼,大海在倒退,火焰被熄灭,大地在战栗!以奎拉奇里大师之首席弟子库库之名,马尔巴斯,我召唤汝,请立刻以人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有任何残缺或扭曲!” 士兵们手上的火把忽地猛烈闪烁起来,并在数秒之后尽数熄灭。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只更为漆黑的手的影子,并很快成长为一个顶着天地的巨人! 一片漆黑中,只有猎人周身闪着一抹圣洁而纯粹的白光。 “马尔巴斯,我命令汝,粉碎周围所有活物的意志。以奎拉奇里大师之首席弟子库库之名,马尔巴斯,执行我的命令,不得有任何的扭曲与犹豫!” 迷迷糊糊中,似有一只黑色的巨掌从天空压下,但却没有造成任何物理意义上的损伤。遭受损伤的只有阿兹特兰人的意志——他们在被挤压的惊惧中瞪圆了眼睛;他们高举手臂,苦苦地支撑着并不存在的重物;尔后,他们蜷缩在地,就似被压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肉球。 唯有特索索莫克和薛奇佩佩没有立即倒下,特索索莫克躺在担架上,瞪着眼睛和那黑色的巨人角力这;薛奇佩佩则疯了一般吼叫着,拿着马夸威特在空中乱舞。但他们的意志终究逃不过无尽的黑暗,不久之后,他们的身体各自一僵,瘫倒在了地上。 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那猎人来到了特索索莫克身旁。 “那个用鼻子吃面的野人波波,他到底在干什么?这伤不是完全没治好吗?” 他摇了摇头,将手从特索索莫克的伤口处拂过,念到: “愿泉水之神治愈你的身体,还有心灵。” 然后,他扛起达斯特的身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驳理之物(1) 担任艾拉亲卫队的一排海盗正在平原上摸索。他们用石矛的底端敲打着每一寸泥土,用手掀开每一寸的草堆和石块,就像在寻找着什么躲起来的虫子。 「再找仔细一些!」艾拉说道,「达斯特那家伙擅长伪装,指不定就喝醉了躲在哪个土坑你,把他给我挖出来!」 一个海盗应着艾拉的吆喝声,把石矛倒过来往地上使劲一插。艾拉急的飞奔过来,狠狠地朝那海盗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干什么?那是我师父!又不是真间谍!你真准备杀掉他啊?」 艾拉是在将近凌晨时才得知特索索莫克和薛奇佩佩昏一干人昏迷在离营寨七百多米的土地上的。在那之前,她故意装病避开薛奇佩佩的耳目,自己则偷偷溜出去与莉莉会谈,但由于薛奇佩佩已将莉莉等人带往战俘的集中营,她的行动扑了一个空。回到营帐后不久,火势被扑灭,骚乱停止,莉莉杀出营帐的报告终于传到了她的手里,与之一同传来的就是特索索莫克和薛奇佩佩昏迷的情报。 昏迷的一干人已被抬回营寨休息。而达斯特责没了消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一番搜索无果后,艾拉怅然若失地回到了营帐,盯着眼前那张粗糙的地图发呆。 莉莉逃走,换句话说,就是她已经完成了侦查的任务。想必不久之后,这里就会遭到海盗王国的袭击,她艾拉恐怕也会被海盗王国视为敌人。她进无法帮助特索索莫克和海斯泰因达成盟约,退无法协助海盗王国进攻阿兹特兰,甚至就连一开始来这里贸易的计划都没完成。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挟制她北进的动作打乱了她的一切计划。她手上现在甚至没有握着一支能听他指挥的军队——为了不和海斯泰因发生冲突,军队被她留在了墨瓦腊泥加附近。艾米也因为身体问题被她遣返。现在达斯特失踪,特索索莫克昏迷,她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当然,随特索索莫克前来的各邦领主她应该还是愿意听她的。但她不可能指挥部队去对抗海盗王国,也不可能让这些领主调转枪头去对付太阳王——当初伏击太阳王失败,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纵然是她,也不知这种时候能做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了。 大约到了傍晚的时候,特索索莫克走了进来——独自一人,不靠任何人的搀扶。阿尔弗雷德对他造成的那经月不愈的重伤,就在昨晚奇迹般地痊愈了。 由于太过安静,艾拉甚至都没注意到特索索莫克的到来。她的目光继续灌注在地图上,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特索索莫克站着凝视了艾拉一会儿,「当」地一声将一把马夸威特丢在了地上,艾拉这才惊醒,抬起了头。 「特索索莫克?你的伤……?」 特索索莫克把头摇了摇:「不知怎么就好了。但昨晚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坐在了艾拉的身边。也许是因为伤势终于痊愈的缘故,他的步伐中带着一股属于王者的非凡气度。 「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他沉声说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交涉失败。北方联盟的侦查人员已经撤走,我想,接下来我们这里会遭到敌人的袭击。」艾拉看着特索索莫克,「而且,恐怕会是敌人的主攻方向。」 「要顶住敌人主力的不是我,而是太阳王。」特索索莫克把手一挥,「敌人要是想进攻这里,那我们提前撤退就好。」 「撤退?」艾拉微微有些惊讶,「对阿兹特兰人来说,这不是你临阵脱逃吗?而且薛奇佩佩也不会容许我们这么做的。」 「敌人来进攻了,我们撤退,那叫临阵脱逃。现在敌人都没出现,我们撤退,那只不过 是战略上的调动而已。至于薛奇佩佩——」特索索莫莫克哼了一声,「我管他做什么?」 「谁说要撤退?」 营帐外响起了薛奇佩佩的声音。他和特索索莫克这两个精灵级的战士,醒来的时间都出奇的一致。 在一伙豹武士的陪同下,薛奇佩佩风风火火地传入了营帐。他把手往特索索莫克和艾拉身前的桌子上一按,就大声地吼了起来:「特索索莫克!太阳王让我们坚守这里,就是让你抵御敌人的进攻的。现在敌人要往这边过来,那不正是我们浴血厮杀的时候。这时候撤退,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阿兹特兰的主力全被太阳王集中在了他自己的手上,那自然应该由他来抵挡敌人的主力。我可抵挡不住。」特索索莫克淡淡地回答道,「薛奇佩佩你要抵挡也可以,你自己的属下你随意调动,但我的属下、以及和我一起前来的各邦领主的兵力,我得带走。」 「特索索莫克!」薛奇佩佩用力地大吼了一声,「你这就是临阵脱逃!」 「尚未临阵,怎能叫做临阵脱逃。而且薛奇佩佩,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我是特拉科潘邦的领主,是和太阳王平起平坐的特拉托阿尼!」 说到后半句话,特索索莫克忽地瞪着眼睛,不等话音落下,他就把眼前的桌子一掀,一拳打向了薛奇佩佩! 薛奇佩佩万万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特索索莫克会在这时候忽然对他出手,情急之下伸手一挡,却被特索索莫克一拳之下的力道打的向后连翻了几个滚。特索索莫克从桌子后一跃而出,那双终于愈合的拳头握的嘎嘎作响。 薛奇佩佩连忙从地上翻了起来,吼道;「特索索莫克!你想干什么?我的身后可是太阳王!」 话音未落,特索索莫克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二话不说,又是一拳照着他的面门挥出。薛奇佩佩只得出手抵挡,顷刻之间,双方已对拳二十余次,在一阵堪比投石机砸中城墙的剧烈震动后,薛奇佩佩吐着血、在特索索莫克的身前跪了下来。 特索索莫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转过头睥睨着同薛奇佩佩一同前来的豹武士: 「我以对特拉托阿尼不敬之罪将他打入死牢,有谁反对?」 在第二纪元程度的魔力面前,没人胆敢说话。 于是特索索莫克把身体一转,大步踏回到了艾拉的面前。就连艾拉也对特索索莫克这突如其然的转变感到惊讶:「特索索莫克,你这……」 「很惊讶吗? 第二十七章 驳理之物(2) 特索索莫克的士兵涌入营帐,押着重伤的薛奇佩佩走了出去,剩余的豹武士也被半强制性地推拉出了营帐。很快,营帐里又只剩下了艾拉和特索索莫克。见艾拉久久不说话,特索索莫克又靠近一步,低头逼问了一句: 「你真的是羽蛇神的使者吗?」 从特索索莫克的语气和神态中,艾拉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她不再辩解,在将那一瞬间涌出来的惊讶与恐惧收压下去后,她淡淡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你在伏击太阳王时被逼收手的时候;也许是你在树林里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威胁的时候;又或许是从你对我说你是羽蛇神的使者的第一天开始。虽然你很多次都展现出了我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 说到这,特索索莫克的神色忽地恍惚了一下。他想到了在不列颠时见到的那条金色的巨蛇,想到了只有艾拉能够治愈的诡异疾病,想到了在岛屿出现叛乱时艾拉展现出的非凡力量……这一幕幕的场景全都让他犹豫,让他的身体发抖,让他害怕地想要低头跪在艾拉的脚下认错。但他最终闭上眼睛,狠命地摇了摇头: 「虽然你展现出了许多我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你但被逼着忍让的时刻也同样不少。神使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它应该拥有绝对的力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受挫。你曾经确实骗到过我,但和你相处的越久、我就越能断定——你绝对不是神的使者。」 「这么说来,我以后得更有神秘感一些了。」艾拉说道,「想骗谁,就不能让他离我太近。」 「你确定会有以后吗?你可是欺骗了阿兹特兰伟大的特拉科潘邦的特拉托阿尼!」 「当然,因为你不可能对我动手。」艾拉淡然地回答道,「你需要羽蛇神来欺骗各邦领主、欺骗整个阿兹特兰,以帮你取得在阿兹特兰的地位。从那场宣布羽蛇神归来的祭典开始,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揭发我,你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人。」 「你为什么能如此肯定?」 「因为我也是一个王。」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对。」 特索索莫克将翻倒在地的桌子重新摆好,并拖过凳子,一屁股坐在了艾拉的对面。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利害相关的盟友。你协助我推翻太阳王,而我则保证你和你的国民能在阿兹特兰享有和所有阿兹特兰人同等的权力。」 「那北方联盟呢?」 「……我想避开这个话题。我知道的,你和他们交情匪浅,他们的士兵、他们使用的的武器和装备,和你的士兵出奇的一致——历史上,因为利益不一,曾经的盟友反目的情况还少吗?」 「所以,即便你成为了太阳王,也会和北方联盟斗争到底?」 「谈论这些有什么用呢?现在的你,是无法阻止北方联盟的进攻的,不是吗?」 特索索莫克把身体朝着艾拉的方向微微凑过去了一些。 「你我都清楚,我们的盟约不是对付北方联盟的。你说北方联盟会将这里作为主攻方向,那么,为了不让你损害阿兹特兰人的利益,我就不得不对你的自由进行一定的限制。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对此进行反抗。不然,对你、对我,都不好。」 「……我明白了。」艾拉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我们的联盟只针对太阳王,而不针对北方联盟。你限制我的行动,相对的,我也不会为你对抗北方联盟提供任何的建议、动用任何兵员。」 「聪明的做法。」特索索莫克站起身来,「走吧。」 拔寨后撤的命令就这样传给了全寨的驻军。另有一批传令兵向着上游、下游奔出, 向其它各寨带去特索索莫克的军令。 而特索索莫克却并未让士兵就此开始收拾行装。相反,传令兵派出之后,他就开始点校自己的本部人马。一个个特拉科潘邦的士兵整顿好盔甲和武器,在校场上排成整齐的队列,一副要外出作战的模样。而在特索索莫克的震慑力下,其余阿兹特兰士兵只敢偷偷在远处围观着,竟丝毫不敢靠近分毫。 艾拉被迫全程随行在特索索莫克身边,身边虽有海盗们组成的亲卫队,但特索索莫克的士兵却以三倍的数量围在了他们身旁。 等到第二天凌晨,传令兵们回到了特索索莫克身边,并带来报告:虽然动作有些缓慢,但各营全都已经连夜开始拔寨。唯有一营,完全没有一点动作。 「出头鸟是一营是吗?」 特索索莫克阴着脸把手一挥,军队就朝着一营奔袭而去。也许是因为先前压抑的太久的原因,特索索莫克把步伐迈的极大,行走起来有一股虎虎生风的气势。二营营寨出现在眼前,尚未见人,他就抓起一根投矛朝着那边丢了过去。 「我是特拉科潘邦的特拉托阿尼!」他一边大步前行,一边对着从营寨里探头准备还击的阿兹特兰士兵大吼,「谁敢动我!」 这一吼给阿兹特兰人带来的压迫力,丝毫不亚于乘坐在銮舆上的太阳王。特索索莫克不只是在阿兹特兰排名第三的勇士,更是在名义上和太阳王平起平坐的阿兹特兰帝国领袖。他往营寨里走,竟没有一人胆敢上前阻拦。 很快,他就来到了这个营寨的指挥官面前。他手上并没握着任何武器,只是在两侧捏紧了双拳。但只要是阿兹特兰帝国的军人都知道,特索索莫克是用拳头战斗的。 那指挥官吓得后退了一大步,他不敢听特索索莫克发问,抢在前头大喊道:「他打伤了薛奇佩佩大人!兄弟们,上前制住他!」 「谁敢?」 特索索莫克只把眼睛向着周边扫了一圈,那些意图上前的阿兹特兰士兵就吓得退了回去。 那指挥官焦急地驱赶着后退的士兵:「上啊,你们上啊!你们害怕这特索索莫克,难道就不害怕太阳王了吗?」 下一秒,他的胸口就挨了特索索莫克的一个重击。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的僵直后软了下来,然后就被特索索莫克抓着头提了起来。 「我的命令是拔营后撤。」特索索莫克扫视着在场的士兵,「我看谁还敢再拖拖拉拉的!」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营寨里的士兵轰 第二十七章 驳理之物(3) 再没有人敢堂而皇之地与特索索莫克作对。自一营的指挥官被特索索莫克击败后,其余各营都加快了拔寨的动作。阿兹特兰没有轮子的技术,也没有牛羊等能够托运物资的家畜,士兵们只能动手将那一包包玉米粉、牛油果、南瓜、菜豆从仓库里搬出,然后塞进用人力担运的箱子里,并挨个地清点数目。 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花了士兵们整整一天。这一整天里,艾拉都被逼着跟在特索索莫克后面,看他对着士兵们吹眉瞪眼、大呼小喝。 “瑞典王,有件事要和你知会一声。”特索索莫克说道,“那些海盗的战俘,等一下会被我拿来用一下。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露脸,我的武士可以带着你去旁边回避一阵子。” 这句话称呼的是“瑞典王”,而不是“神使大人”。是已经做出决定后的“知会一声”,而不是“商谈”。这巨大的转变,让艾拉有些难以适应。 “特索索莫莫克,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性格……” “那是因为我受伤了。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明。” “那你现在……?” “现在我伤好了,很多事我自己就可以办到,自然就不需要求助于神了。伊兹科亚特尔闹事之初时我要是没受伤,也不需要‘羽蛇神’来收拾残局。” 说到这,特索索莫克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艾拉一眼: “但是,瑞典王,希望你不要多想。我们依然是盟友。虽然不得不限制你的一部分行动,但我还是会尽可能地给你与我同样的待遇。” 艾拉迷茫地眯起眼睛,感觉特索索莫克这个人逐渐变得陌生起来。他先前太听艾拉的话、太依靠艾拉了,以至于艾拉差点忘了,这是一个带着300名武士就敢突袭不列颠、把骑士王的都城化为人间炼狱的凶恶角色。 被俘的海盗们被阿兹特兰士兵带到了整装待发的部队跟前。 “也许你们中有很多人在疑惑发生了什么、在猜测接下来你们要去干些什么。”特索索莫克对着底下的部队说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接下来只会有一个普通的部署调动。薛奇佩佩是对我不敬,多次越界,所以才被我打伤;太阳王给予了我指挥你们的权力,一营的指挥官不服,所以才被我处死。” 特索索莫克一边说,一边在高台上、在战俘和士兵们的中间来回踱着步子。 “也许你们中还有很多人在疑惑,为什么这个高台上不见祭司。毕竟按习俗,大部队调动之前,这群战俘将被先献祭给太阳战神,他们的血将被平均分给你们,由你们饮用,为你们增进魔力——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们,今天不会有这种残忍的献祭。因为指引我们进行这一次行军的不是别人,而是最厌恶人祭的羽蛇神——不管你们信还是不信,羽蛇神已经回到了阿兹特兰!” 说到这,特索索莫克偏头看向艾拉躲起来的方向,意味深长地一笑,似乎是在说:“看,我履行着我们的盟约。” 但这样的笑容,已经不再能让艾拉产生十足的信任。 被推到高台上的海盗们又被拉了下去,他们所起的唯一作用就是配合特索索莫克的讲演。艾拉被推攘着走上了高台,特索索莫克在众人面前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起来就像是对待兄弟一般。尔后,他忽地脸色一变,转身朝着下方喝到:“话就说到这里。现在,拔寨后撤!” ——“特拉托阿尼!” 一个传令兵的声音打断了特索索莫克的话。他跑到特索索莫克的耳边耳语了几句,特索索莫克的脸登时一黑:“已经快到了?在这种时候?” “发生什么事了?”艾拉问道。 “节外生枝,太阳王派来犒劳我们战功的使者已经来到附近,恐怕小半天后就能抵达我们这里——不过,倒也不用管这些琐事。”特索索莫克把手朝着西面一挥,“计划不变,现在立刻后撤!至于太阳王的使者能不能见到我们,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整支部队终于开始行军。原本隶属于太阳王的特诺奇蒂特兰士兵行走在最前方,特索索莫克直属的特拉科潘邦士兵紧跟其后。这在阿兹特兰是再正常不过的行军队列,阿兹特兰帝国的附近没有什么有实力的大国,因此每次作战,太阳王的部队总会走在特拉科潘和特斯科科邦部队的前方,这是英勇的体现,也是能抓捕最多战俘的位置。但如今特索索莫克这么部署,却多少有几分用自己的部队督战的意味。 跟随在特斯科科邦士兵后面的是各邦领主的部下,再往后是搬运物资的后勤部队,通常由平民和奴隶担任,并由一部分武士在一旁护卫。 “这队形……” 艾拉不由得叹了口气。声音虽然不大,可一直走在前方的特索索莫克却还是敏锐地听到了。他放慢脚步,来到了艾拉的身旁,笑道:“瑞典王,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吗?我们是盟友,只要不影响战局,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特索索莫克,阿兹特兰是不是很少打败仗?” “很少有。除了这次出现的北方联盟和更南边的另一个帝国外,阿兹特兰周边没什么有实力的敌人。南边的那个帝国和我们并不相邻,基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即便是黑泉部落,也只是久攻不下而已,算不上失败。” 艾拉再度叹了一口气:“难怪。” 从来没有过实力相当的对手,那自然不需要掌握什么战术和战略。因此太阳王才会布出那神奇的长蛇之阵,也因此,特索索莫克才会采用这样的队形后撤。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不讨论和北方联盟相关的事情,这是特索索莫克自己要求的。艾拉不越界。她只是开始在心里暗暗盘算,刀剑无眼,一旦特索索莫克的军队溃败,她自己要怎么才能逃生。 “没事的,瑞典王。”特索索莫克没有意识到任何事情,依旧在安慰艾拉,“等离开了前线,我马上还你自由。” “特拉托阿尼!”又是一个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声音比之先前那位的更为急促,“靠近了……靠近了……!” “什么靠近了?太阳王的使者吗?”特索索莫克皱起眉头,“不是说了随便他们吗?我们在行军中,他们要追上来,尽管追就是了。” “不是……不是太阳王……是北方联盟……河流上出现了北方联盟的战船!” “你说什么?” 不止特索索莫克,就连艾拉也惊住了——莉莉只离开了不到四天,她怎么也想不到,海斯泰因会来的这么快。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驳理之物(4) 浓厚的乌云压在整个平原之上,顺着河流涌来的战船,亦黑压压的如天上的乌云。在最前方的那艘大型长船上,赫然飘摇着血色乌鸦的战旗。 当留在后方搬运物资的奴隶纷纷挺起身,为这浩大的奇景感到惊叹不已的时候,挂着血鸦战旗的长船已经顺着风和波涛冲上了岸。下一秒,海盗就如离巢的蜂群般从船上涌下。 未等接战,保护着阿兹特兰人的营寨外墙就被一股庞大且极富破坏性的魔力碾碎,随即,箭雨与飞斧就倾泻而来。看着身边同伴飞溅而出的血液,奴隶们的双腿已经开始发抖。不等海盗们近身,他们就纷纷抛弃物资,转身逃窜。 负责护卫这些后勤物资的阿兹特兰士兵吃抽出武器,试图威吓这些奴隶转身迎敌。他们大呼小叫地杀掉了一个又一个敢后退的奴隶,但他们给奴隶们带来的战栗感,却远不如那些冲过来的海盗。无奈之下,他们只能亲自冲上去迎敌。但冲在最前方的这些海盗都是海盗王国的精锐,他们是海盗王国各邦领主的亲卫,甚至那些领主自己都在这先锋的队列之中。光是自然级的战士,这里就聚集了二三十人。这是精锐中的精锐,加之海盗们在极寒地带锻炼出来的勇武和四处劫掠所得到的战斗经验,这支先锋毫无疑问是当前时代下步兵的一座高峰! 刚一接触,这些督战的阿兹特兰士兵就和奴隶们一样,溃不成军。 火焰从那成堆的物资上腾了起来。这是海盗领主们习惯性的动作,甚至不需要有人指挥。 看着后方腾起的黑烟,特索索莫克一下子慌了神。 “怎么会这样?”他手足无措地自言自语,“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不是必然的吗? 艾拉在心里暗自想道。阿兹特兰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因此特索索莫克等阿兹特兰领袖完全就没有过后撤的经验。像他这样的部署,等于是把最薄弱的后方暴露在了敌军的眼前。 比起后方飘起的浓烟,令艾拉震惊的是海斯泰因的行动:四天之内抵达,说明在莉莉潜入之前,他就已经把大部队按到了近处;而这恰如其分的袭击时间,似乎又说明这边的动向早就已经被海斯泰因所掌握——在特索索莫克击伤薛奇佩佩、袭击一营、在阿兹特兰士兵们面前立威的这四天时间里,海斯泰因派出了侦察兵,将这边的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 海斯泰因大步流星地走在队列之中,一边走一边传递着下一步的命令: “尤文,麦尼奥、达夫贡,你们朝左边包抄;纽奥拉、海内什、鲁伊塔,你们从右侧把敌军向左边驱逐……” 从他嘴里念出的每一个名字,都是曾令旧大陆沿海城市闻风丧胆的海盗领主。海斯泰因不惜在此投入如此规模的兵力,只为那唯一的战争目标—— “听好了,今天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务必要在此生擒瑞典王!” 直到这时,特索索莫克的军令才终于传递到了阿兹特兰各邦的领主:“后队改前队,反攻、反攻!” 然而,当这群领主调转方向后,朝他们扑过来的不是海盗王国的军队,而是黑压压的奴隶和溃军。在海斯泰因的指挥下,海盗们将这些溃军朝着中心驱赶,使他们反过来变成了己方的先锋部队! 这些领主们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顷刻之间就被溃军冲散,在海盗们后继而来的进攻之下,他们很快也像奴隶一样仓惶而逃。 如果刚刚就撒腿逃跑,这些领主们的部队或许还能避开特索索莫克本部军阵。但在调转方向迎敌的时间里,他们的两侧已经被海盗王国包抄,等他们败退时,撤退的路线已经只剩下了一条。特索索莫克的那个军令不仅没能抵挡住海盗王国的进攻,反倒让向着他的军阵冲过来的人数翻了一倍! ——这就是将弱旅放在军阵前方的下场。即便是特拉科潘本部的部队,此时也露出了畏惧之意。 “不要害怕!对面的人数还是比我们少!”特索索莫莫克努力撑着士兵们的士气,“稳住阵脚,就有机会!” “不好了,大人!”一个士兵惊慌地喊道,“我们身后那些特洛奇蒂特兰的士兵也开始逃跑了!” “你说什么?” 特索索莫克虎躯一震。他把头一回,果然看到那些阿兹特兰士兵已经在掉头逃跑。 这些隶属于太阳王的大小头领本就不愿意被特索索莫克指挥,只是迫于特索索莫克的压力而不得不服从。如今特索索莫克调转军阵,他们一下子就从前军变成了后军,失去了约束。在大半个战场已经溃败的情况下,他们便毫无顾虑地望风而逃。 “混蛋……” 特索索莫克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而恐怖。忽然,他独自冲入溃军阵中,用力将拳头将朝地上一砸。大地震动了一下,将周围的几十个士兵抛向了天空! “不管是谁,凡是后退的,直接处死!”他大声吼道,“处死、剥皮、挖出心脏,献祭给太阳战神!让我们好好增加一下魔力,然后和对方决一死战!” “特索索莫克?”艾拉惊的倒吸一口冷气,“献祭?太阳战神?” “那还能怎么样?”特索索莫克回头瞥了艾拉一眼,“‘羽蛇神的使者’,羽蛇神能帮我们解决这个困境吗?” 见艾拉不说话,特索索莫克冷着脸,再度把手一挥: “动手,挖出心脏!” 特拉科潘邦的士兵争抢着向前,将在地上摔的半死的士兵心脏活生生地挖了出来,塞进了自己嘴里。没有拿到心脏的士兵也各自冲上前,追着各邦领主的士兵砍杀。那场面实在太过血腥与恐怖,惊得溃退的士兵刹住了脚步。可后面的奴隶们看不到前方的场景,在海盗们的追赶下继续溃退,将人不停地朝着特拉科潘邦士兵的方向压去。 在阿兹特兰帝国的普通士兵眼里,这些城邦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可以随意宰割的鱼肉。特索索莫克既然已经下令,那么他们做起来便没有任何负担。 在特索索莫克的带领下,他们肆意地砍杀着那些领主的士兵,将战场变成了血的地狱!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驳理之物(5) 发生在眼前的骇人场景让艾拉微微后退了一步。她知道不能在特索索莫克身边继续待下去了。同时她也知道,她现在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洗脱协助阿兹特兰人的嫌疑,在这里被海斯泰因抓住,凶多吉少。于是,她悄悄给身边的亲卫们使了一个眼色,准备乘着特索索莫克的军队疯狂地砍杀之际,抽身而退。 特索索莫克把头从一名城邦士兵的胸口抬起,他的脸已经变得鲜血淋漓,嘴里还不停地嚼着半个心脏的肉块,活脱脱一头进食的野兽。他回头想要看士兵们的跟进情况,却恰好看到了准备后撤的艾拉。于是他一口把剩下的心脏吞下,也不顾战场正面的状况,转过身、踏着大步回到了艾拉的面前: “瑞典王,你要干什么?你也准备后退吗?” 虽说是盟友,但这样的特索索莫克,着实让人感到害怕。 “你说让我不要插手北方联盟的事情。”艾拉尽量冷静地回答道,“现在敌人已经快打到你的军阵前了,我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不。”特索索莫克说道,“你现在得留在这里、看着我将北方联盟击破!” “你杀死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各邦领主的士兵,我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就算留着我,也没有任何的用途!” “这些领主不顶用,那自然还有其他顶用的人物。何况这是在战场上,溃退被杀,他们也怪不得我!”特索索莫克来回扭着自己的脑袋,“但有一点我还是明白的,想要取代太阳王,羽蛇神是最好的籍口!” 见艾拉仍有后退的意向,特索索莫克忽地把眼睛一瞪,伸出那双鲜血淋漓的双手就朝着艾拉的肩膀抓来! 一股凛冽的杀气忽地从后方袭来,特索索莫克虎躯一震,一转头,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强大魔力! 那魔力没有具体的形状,似是将杀意凝聚成了无形而有实质的巨锤,魔力压过之处,不论是奴隶、是各邦领主的溃军、还是特拉科潘邦的战士,通通被碾成了齑粉。血雨从一人高处簌簌落下,在地上染出一条血红的地毯。而那地毯,正一路朝特索索莫克的方向铺展开来! 特索索莫克不得不抛开艾拉,将魔力灌注在自己的双拳之上。当那血色的地毯铺至面前时,他暴喝一声,对着那无形的魔力抡出了一拳! 特索索莫克灌注魔力的一拳足以击塌石制的城墙,但在这股扑面而来的魔力面前,却还是显得逊色了一些。绝大部分的力量都被这反向的一拳给抵消,但残留下的余波却还是将特索索莫克的身体硬生生地朝着地面压了下去,一直没至小腿! 在一股令人战栗的压迫感中,抓着长矛的海斯泰一步步走到了特索索莫克的身前。 “好强的力量。”特索索莫克将腿从泥地里拔出,嘴角仍带着笑意,“你就是北方联盟的统帅,这位瑞典王嘴里的‘海斯泰因’,是不是!来,让我们一决高下!” 然而海斯泰因的注意力却自始至终都不在特索索莫克身上。他的目光穿过特索索莫克的肩膀,就如同一把直插艾拉的利剑:“西庇阿,你到底在这里搞什么鬼?” 艾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海斯泰因的质问,就在她犹豫的短短时间里,觉得遭受无视的特索索莫克已经忍无可忍地吼了起来:“你看他干什么,我才是要和你决斗的武士!” 海斯泰因瞥了特索索莫克一眼,手中的长矛随手一扫,便又是一股澎湃的魔力朝着特索索莫克滚来。特索索莫克大喝一声,也跟着一拳对轰过去。两股魔力对冲之后,特索索莫克的身体又一次被没能处理干净的余波被压入了泥地之中! 不等特索索莫克将身体从泥地之中抽出,海斯泰因就将手中的长矛朝着特索索莫克刺了过去。虽然连续的出招让这一刺的魔力有所减弱,但其中裹挟的魔力,却依旧足以洞穿一辆全副武装的战车! 千钧一发之际,特索索莫克使劲把身体一偏,让长矛避开了自己的要害。尔后,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用左手一把抓住插入自己身体的长矛,制止海斯泰因将长矛抽回,右手随即打出一拳,将半支矛杆折断。他将那半截长矛从自己的身体拔出,朝着海斯泰因一掷。乘着海斯泰因躲避的功夫,特索索莫克一跃而出,将距离拉进到了拳头的范围之内! “咚”的一声,特索索莫克的拳头被海斯泰因所格挡,但海斯泰因却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特索索莫克拳击的力道,微微向后退了半步。亢奋让特索索莫克暂时忘记了伤口的疼痛,他拿出全力,将拳头接二连三地抡向了海斯泰因! “你是将魔力外放的类型!”特索索莫克吼道,“所以论起近身格斗,我不会输给你!” 海斯泰因魔力虽强,但要将魔力外放,总不免要些许时间蓄力。而特索索莫克的拳头却不用,他一拳又一拳地抡出,每一拳都竭尽着自身的力量,竟一时将海斯泰因逼的连连后退。 “你的魔力确实压我一头。”特索索莫克一边追击一边喊道,“但是决斗,可不止是比拼魔力的高低!” 或许是因为坚持不住了的原因,有那么一瞬间,海斯泰因出拳的动作慢了下来。特索索莫克抓住时机,一拳掏向了海斯泰因的心窝—— 一道闪电般的白光在特索索莫克面前闪了一下。在白光出现的瞬间,特索索莫克脸色大变,猛地朝后连退了两步。却见海斯泰因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把铁剑。 但另特索索莫克害怕的却并非是铁剑本身,以他的力量,一拳震碎铁剑是绰绰有余的事情。他害怕的是海斯泰因的持剑动作——那熟悉的架势,让他想起了在不列颠将他击伤的罪魁祸首,骑士王阿尔弗雷德。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把铁剑,海斯泰因一动未动,但那一夜阿尔弗雷德诡异的剑路已经在他的脑中一幕幕地回放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也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 (本章完) 第二十七卷 驳理之物(6) 海斯泰因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冷着一张脸,以同样冰冷的剑路直袭击特索索莫克的要害。他的佩剑是一把偏细偏长的单手剑,同他如灰熊般魁梧的身躯比起来显得又小又轻,给人一种如同大人穿着小孩服装的违和感。而对能够一拳击垮城墙的特索索莫克来说,这根剑也同小树枝没什么区别。但特索索莫克却丝毫不敢靠近这把铁剑,阿尔弗雷德那晚展示的剑术就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中回放,海斯泰因每出一招,他就后退一步,就仿佛面对的是一条能够至人死命的剧毒之蛇。 就在特索索莫克不断后退的时间里,魔力在海斯泰因的剑端逐渐汇聚起来,越来越庞大、越来越令人窒息。特索索莫克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惊怖之色,他未曾想过这位野兽之王能凝聚如此庞大的魔力,他刚刚吃完一颗心脏,魔力正是充沛之时,但海斯泰因凝聚的魔力数量却明显压过他数头。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要顶着剑术主动上前进攻的时候,海斯泰因的剑忽地凌空一劈,虽是细剑,其力、其势竟让人仿佛面对着一把百斤的巨锤。凝聚了许久的魔力随着这一劈奔泻而出,势不可当地压向了特索索莫克。 特索索莫克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但这却不能丝毫增加他的魔力。他用尽全力站稳脚跟、挺直腰板,但巨大的力量却还是把他腰部以下的部位通通压入了泥地之中! 海斯泰因的动作毫无凝滞,乘着特索索莫克无法后退的时机,他又是一剑刺了过去。特索索莫克退无可退,他知道这把剑在遇到迎击之时肯定会变换方位,但无奈之下,还是只能一拳朝着剑身抡了过去! 「当」的一声,剑碎裂了。 这个结局太过出人意料,不管是特索索莫克还是海斯泰因都愣住了。特索索莫克率先反应过来,亢奋地喊道:「你不是他……你不是那个阿尔弗雷德!虽然动作很像,但你的剑术,比起他差的太……!」 太多的「多」字还没说出口,一股逼人的寒意就射向了特索索莫克。特索索莫克身体忽地一僵,他缓缓地转过眼球,看着已经刺入自己脖子的铁剑,以及用铁锁拴着铁剑的不远处那名「波尼族」的蒙脸女子,显得仍旧难以置信—— 「我……特拉科潘邦特拉托阿尼……我……」 战场的景象映入眼帘,他看到特拉科潘邦的士兵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不止是被海盗王国的士兵,还有被反应过来开始反击的各邦领主的部队。在他特索索莫克下令杀戮后退的士兵后,这些城邦领主的士兵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敌人的先锋队。他以怀柔的政策好不容易拉拢的这些盟友,在他决定重新服食心脏那一刻,就注定了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艾拉是提醒过他的,他却还是决定了要这么做——可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办法?他的魔力来自太阳战神,来自敌人的心脏、来自敌人的血液,要提升军队的战斗力、要打胜仗、要从战争中活下来,他就不得不进行人祭! 他感到鲜血正从自己的脖颈喷出,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从窗口处快速地流逝,他不知不觉地发出了求助之声: 「羽蛇神……神使大人……帮帮我……帮帮我……」 在这绝望的时刻,他再度选择了祈求神明。但是一回头,艾拉和她的亲卫队已经不见了踪影。 ——「特拉托阿尼,放任太阳王和特索索莫克在北方剿杀北方联盟,会不会太过危险?」 在相隔不知多少座山脉的远方,有个年老的祭司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危险?太阳王确实是个很危险的人,但他这次面对的对手也同样危险。他没那么容易取得胜利。至于特索索莫克——」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屑地摇了摇头。他抬头仰望天空,那里正飘 撒着细雨,使太阳不见踪迹。 「他的力量来自太阳战神,他的地位也来自太阳战神,他的名望,他的人民,他的一切……明明是如此地依赖着太阳战神,却愚蠢地想要将其舍弃。这样的愚者,注定一无所有。」 「但是,他这样不是能得到其他各帮领主的支持吗?」 「先不说老三他能不能做到。当初,靠着太阳战神的力量,阿兹特兰的先祖们征服了这各邦各国,即便他们联合起来包围阿兹特兰,亦在先祖们的马夸威特下粉碎。如今,他们全靠阿兹特兰的庇佑和施舍生存,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为何要放弃太阳战神去寻求他们的支持?而且,就算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又有什么用呢?」 ——「海斯泰因,你的刚刚的剑术是怎么回事?」 站在特索索莫克的尸体边,莉莉发出了这样的质问。 「你是父亲剑术唯一的、真正的传人,我父亲因此才会答应我们的婚事。可我听刚刚的声音,你的剑术竟连父亲身边的侍从都不如。海斯泰因,你到底在想什么?」 海斯泰因那冰冷的目光中,罕见地闪过一丝伤感。 他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那个西庇阿呢?跑到哪里去了?」 ——「快跑,快跑,快跑!」 乘着特索索莫克和海斯泰因缠斗的难解难分的时机,艾拉带着自己的亲卫队们掉头就跑。她混杂在溃败的部队中,竟令人一时难以发觉。 「瑞典王,我们跑什么?」海盗们气喘吁吁地问道,「对面不是英雄王吗?我们在阿兹特兰人里卧底那么久,现在终于不用受他们的气了,多好?」 「不跑就要死了!海斯泰因能信我是在阿兹特兰人里卧底吗?他不能!到时候他随便抓个阿兹特兰人一问‘瑞典王在这里做了什么?",然后阿兹特兰人回答‘让我们防备河流和设下陷阱"。就海斯泰因那熊脑子,不当场把我剁成肉酱都是好的了!」 「那……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特索索莫克已经不能依靠了。这里很快就会被海斯泰因攻陷。这里一败,太阳王那边势必受到波及,连锁反应下,阿兹特兰人的全线溃败已经是时间上的问题!我们得逃回墨瓦腊泥加,乘着阿兹特兰还没有完全败北前为海斯泰因做一些事情。不然,我们跳进多瑙河都洗不清!」 话未说完,艾拉忽地收住了脚步。她疑惑地看着前方——在特拉科潘邦进攻之前就溃 第二十七卷 驳理之物(7) 在战场上,要将失去战意、落荒而逃的成千上万溃军重新集结起来,是一件极为困难且不可思议的事情。类似的事情艾拉只在同海岛共和国海战时完成过一次,那一次,艾拉谎称艾米为神明,这才稳定了七丘帝国海军的军心。 因此,当看到那些溃逃的士兵拾起被抛在地上的武器、调转背朝敌人的身体、从散乱的状态下重新聚集起来、且在逐渐地形成队形时,艾拉就意识到——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这样的场面本身就带着一股无形的震慑力。不止是艾拉,周边一同溃逃的许多其他士兵,都在这忽然出现的人墙面前却步。 十余名黑衣人大步踏出人墙,出现在了艾拉等人的前方,他们无一不用兜帽罩着头脸,但胸前硕大的绿色宝石和从兜帽里隐隐透出的绿色羽饰,已经暗示出他们在阿兹特兰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站在中间的那一位体格尤其魁梧,甚至比海思泰因都还要大出一圈。 艾拉从未在军中见过这群人,不知这群不速之客究竟是从何而来。然而这群人却显然认出了艾拉,站在最高大的那名男子身旁的一个黑衣人扯着嗓子喊到:「瑞典王!特索索莫克人在哪里?我们奉太阳之命前来犒赏你们的战功,怎么一来,就看到军队溃败成这个样子?」 艾拉这才明白,这群黑衣人竟然是之前报告中的太阳王的使者。但光靠一群使者,显然是无法把溃退中的军队聚集起来的。看着站在中间的那名格外高大的男子,艾拉隐隐想到了一个人。但这个推想太过荒谬,以至于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 见艾拉没有回答,那群黑衣人伸着脖子朝战场上张望了一会儿,似是寻找特索索莫克的所在,在搜索无果后,当中那名黑衣人不耐烦地喝到:「薛奇佩佩呢?让薛奇佩佩出来说话!」 似曾相识的声音再度证实了艾拉的猜测。就在艾拉震惊的时候,薛奇佩佩的声音忽地从一旁响了起来:「大人……我……我……我在这里!」 薛奇佩佩被特索索莫克打成了重伤,但他毕竟是太阳王重要的部下,特索索莫克不好下杀手,就让士兵折断了他的一只手和一只脚,用绳子捆缚着带在军中。眼下军队溃败,薛奇佩佩也像艾拉一样逃了出来。此刻,他的左右两边各由一个豹武士搀扶,满脸满身都是土,怎一个凄惨了得。 巨大的魔力碰撞,把艾拉的身体如纸片一样掀飞了开去。太阳王和海斯泰因的身体却都如山岳一般,岿然不动地立在原地。 「等一下,我这边……」 艾拉想要解释。但太阳王却已经一把甩掉了自己身后的披风。这是最令人恐惧的动作,上一次太阳王甩掉披风时,意图告密的那个城邦领主就被他一拳打碎了心脏! 「太阳王」几个字一喊出,艾拉身边的所有溃军都吓的后退了一步。那名高大的男子将黑衣一扯,那满透威严的脸、那比所有人都大一圈的身躯、那以绿色为基调的华贵装束,不是阿兹特兰人的太阳王却又是谁! 「收到捷报的时候,我就感到这里会有大事发生。现在看来,我亲自过来一趟果然是对的。」 海斯泰因已经把剑收回了鞘中,改拿了一把新的长矛。他眼睛瞪着太阳王,手中长矛则朝着艾拉摔去的方向一偏,命令身后的士兵们道:「活捉瑞典王!」 滔天的喊杀声响起。整个战场的士兵化为了两波互相对冲的海浪。海斯泰因和太阳王如礁石一般在海浪中巍然不动,而艾拉则在人群中茫然地转着圈,只看到四面八方全是敌人,竟完全无路可逃。 阿兹特兰的士兵率先朝着艾拉的方向投掷了石矛,受对手的影响,收到「活捉」命令的海盗也不顾艾拉死活,纷纷朝着对面丢起了飞斧。艾拉被夹在其中,就 像是沙滩上的一粒沙子,随时都可能被海浪所吞没! 空气尖锐地鸣了一声,太阳王的脸已经贴到了艾拉的一步之前。面粉被气流吹开,火焰随之飘散,就连地上的铁钉也被太阳王一脚踩成了铁片。艾拉用来保命的这几招,竟连阻挡太阳王一刻都办不到。下一秒,太阳王的拳头就朝着艾拉的心窝掏来! 一股漆黑的魔力就在这时从另一侧袭来,撞上了太阳王的拳头。释放魔力者是海斯泰因,他站在远处,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太阳王——还有艾拉。 这一碰之下,双方都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同寻常。他们的眼睛一刻都不敢从对方身体离开,生怕稍有不慎,就让对方占了先机。 艾拉别无选择。她一挥左袖,用达斯特传授的技巧撒了一把面粉,同时一抖右手,在地上撒下一把碎钉。两招之下,她依旧觉得不保险,又从衣领里吸了一口药酒,朝着面粉喷出了一团火! 「恶有恶报,特索索莫克这个小人已经被敌人的统率杀死了!但是这个女人——她一直协助着特索索莫克的阴谋,她现在还活着!」 太阳王咄咄逼人的眼神一瞬间落到了艾拉的身上。不论是各邦领主的手下、还是特索索莫克的士兵、甚至是战争刚开始就溃败的奴隶,所有人都在因畏惧太阳王而后退,他们一退,艾拉便无处可躲! 他跌跌撞撞地来到军阵前方,不得等黑衣人发问,他就涕泗泪流地喊到:「太阳王……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到这里。特索索莫克他背叛了你!你看我,被他打成了这个样子!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么可能会败退!」 太阳王的眼神逼视着薛奇佩佩:「特索索莫克呢?他人在哪里?」 太阳王也把手向后一伸,接过了随从递上来的马夸威特。看海斯泰因的部队扑向艾拉,他也冷冷地对身后的士兵下令:「杀死那个女人!」 ——「预言之子,你也差不多该去做正事了吧?」 一个水罩忽地在艾拉的周边撑了起来。没有任何预兆的,救走达斯特的那个猎人出现在了艾拉的身边。 「发现了吗?北方联盟和阿兹特兰的战争不是你该插手的事务。命数之中你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因此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无用之功。奎拉奇里大师耗费力量把你引来阿兹特兰,可不是让你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的!跟我走吧,大师已经等你等的不耐烦了。」 第二十七卷 驳理之物(8) 那水罩小巧玲珑,仅包裹住了艾拉和猎人两人,但却异常地强力。不知有多少投矛和飞斧落到了水罩之上。倘若是黑泉部落撑开的水罩,这些投掷物会在穿透水罩的过程中逐渐失去速度和力量,最后被水罩里的人轻易地躲闪或格挡;而这猎人撑开的水罩却让这些投掷物根本无法穿透,它们仅蹭到了水罩表面,就被强大的水流偏转了方向,以甚至还要更快的一些的速度折向了一旁,水罩外杀气腾腾,水罩内却平静祥和,仅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 「奎拉奇里?你是他的弟子?」 墨瓦腊泥加岛上的野人波波、叛军的头子西特拉尔米娜,在遇到眼前这个猎人前,艾拉已经见过两个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了。她此前也有去见奎拉奇里大师的想法,但却先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挑衅、后被阿兹特兰和北方联盟的战事延误。军务繁忙,她也就把奎拉奇里这个名字忘在了脑后。此刻听到这个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猎人也自称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在惊喜、惊讶之余,她不免也感到几分恐惧——就连北方联盟的领袖海斯泰因也是最近才知道她艾拉的所在,这个不知到在哪里的奎拉奇里,却已经提前安排好弟子来接她了。 她不由得问道:「耗费力量把我引来阿兹特兰?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还没察觉吗?你产生来这片大陆的想法,是因为特索索莫克;特索索莫克能够来到你们的大陆,是因为墨瓦腊泥加;而你能够来到这片大陆,同样也是因为墨瓦腊泥加。不然,纳吉尔法在航程的中途就会耗尽补给,而特索索莫克的长船,怕是连四分之一的航程都走不到。」 那猎人脸色平静,但从嘴里说出的却是颠覆艾拉认知的事实。她不由得问道: 「你是说,我来阿兹特兰这件事是奎拉奇里大师特意安排的?他是谁?为什么对我们的陆这么了解?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种事情你亲自问他比较好。虽然我想带你走,但这些人好像不会轻易放行呢。」 猎人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海盗王国的士兵和阿兹特兰的士兵已经冲到到了水罩的附近,透过人群之间的缝隙,还能看到海斯泰因和太阳王都在斜眼窥视着这里。 「eleberith(立约者)!」 猎人嘴里念出了艾拉所熟悉的一个词汇。然而以艾拉的了解,这个词后面还会跟上「永生者」、「全能者」等一系列对神的称谓,那个猎人却没有。亚伯拉罕古教会会拉长其中的单个词汇作为施法的手段,但那猎人也没有。eleberith就是eleberith,既没有后续的称呼,也不拖长音节,比起吟诵咒文,倒更像是在正常地说话。 「元素被击垮,天空在震撼,大海在倒退,火焰被熄灭,大地在战栗!以奎拉奇里大师之首席弟子库库之名……」 这一段更是出乎艾拉的预料之外。那个野人波波在吟诵时,这段咒文会更加冗长,并且会加上米迦勒等一系列天使的名字。而这个猎人的咒文不仅简洁,而且在本应当出现「米迦勒」的地方,被他替换成了「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库库」。这样的改动,无异于信徒摧毁神殿的神像,改立上自己的雕塑! 「马尔巴斯,我召唤汝,请立刻以人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 大地之上隐隐出现了红色的纹路,倘若从天空上向下望去,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将小半个战场覆盖。没有人能在这个地方提前绘制好魔法阵,所以这个魔法阵是在库库念诵咒文之后才出现的。这个魔法阵也没有实体,即便用脚擦去看起来像是绘制着纹路的表层泥土,纹路也依旧在原地存在这。这同波波和西特拉尔米娜那种需要提前设置、一旦被擦除就失去效果的魔法阵迥然不同。 「马尔巴斯,我命令汝,粉碎周围所有活物的意志。以奎拉奇里大师之首席弟子库库之名,马尔巴斯,执行我的命令,不得有任何的扭曲与犹豫!」 又是一句「以库库之名」。这个自称奎拉奇里首席弟子的家伙并没有求助神的力量,而是在用自己的名字役使马尔巴斯! 天上的乌云仿佛化为了瀑布,在整个空间落下。从黑暗之中长出了一个更为黑暗的东西,张牙舞爪、顶天立地,宛如神话中和众神作战的巨人。 冲到水罩边的士兵们几乎是同时跪地,不论是阿兹特兰人还是海盗王国的士兵,全都在痛苦中下意识地高举手臂,顶着从空中压下的无形力量。 魔法阵中,仅有艾拉和猎人平安无事。艾拉既没有感到马尔巴斯的压力、也没有感到自己的力量有何变化,猎人撑起的水罩就像是一个分界线,隔绝着内外的世界。 「不要打伤海盗王国的士兵……」 「不会受伤,最多昏迷。预言之子,这个魔法你应该已经见过了。」猎人回应着艾拉的话,「至于哪边会先醒来、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那就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事情了。」 艾拉有些害怕地看着这个猎人——两军交战,最先醒来的一方一定会将另一方的人全部杀死。这是事关上万人生死、事关整个大陆政治态势的重大事件,这个猎人却说的云淡风轻。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有一个问题——奎拉奇里大师,他在这场战争中支持哪一方?」 「大概是哪一方都不支持。不论是阿兹特兰、还是北方联盟取得胜利,都和我们无关。」 「我不能去见他!」艾拉喊道,「我不能任海盗王国的一半主力覆灭在这里!」 艾拉的话还没说完,战场上就忽地猛烈地震荡了一下。那遮挡整个战场的黑暗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双手撕扯,在一瞬间碎成了万千碎片,阳光从碎片之中撒下,照在了下方的士兵们身上。虽然黑暗在数秒之内就重新愈合,但士兵们却得到了片刻的缓息,被从即将晕厥的边界线上拉了回来。 海斯泰因站在魔力奔流的中心,长矛直指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个巨人。而另一边,太阳王也已经欺近了那巨人,他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马夸威特,一次又一次地劈砍着巨人的双脚! 「看吧,这里的事情你根本就无法插手。」猎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别说让这些人昏厥了,就连把你带出去,我都得废好些力呢。」 第二十七章 驳理之物(9) 在太阳王的劈砍下,马尔巴斯的双腿一次又一次地断裂、又一次又一次地重生。每一次的断裂,都会战场上腾起地崩山摧般的巨响,而对遭受马尔巴斯压迫的士兵们而言,这震耳欲聋的响声更像是振奋人心的鼓声。每一次太阳王将黑暗切断,从天而降的压迫感便更轻一分。而海斯泰因也在远处用魔法进攻马尔巴斯,他将魔力一次又一次地掷向马尔巴斯的胸膛。在这两人的合力之下,马尔巴斯的身形逐渐支离破碎。天空传来一声异样的尖锐嘶鸣,这顶天立地的巨人竟然在人类的攻击下发出了哀嚎! 那猎人不得不咬开手指,将血滴入魔法阵中。通过这种象征性的仪式,他开发着自身潜在的力量。 「马尔巴斯,马尔巴斯!汝已获取吾之血肉,便不得再有任何保留!吾命令汝,以汝全力粉碎周边之敌,以免遭吾之鞭笞!」 在这样的吟诵之下,那团黑色而又巨大的肢体倏然复原,与之同时,太阳王和海斯泰因的攻击一齐打到了马尔巴斯身上。然而,和先前的一触即溃不同,这一次,这个黑色的巨人就仿佛是有了实体,太阳王的马夸威特被崩断了数根黑曜石锯片,而海斯泰因的魔法也像是击中了一座坚固的山丘。剧烈的震荡之下,马尔巴斯的躯体竟完好无损! 「马尔巴斯,马尔巴斯!无需在意草芥,以汝之全力,应付海之王与日之王!」 这是让马尔巴斯将攻击集中在太阳王和英雄王身上。话音刚落,整个战场的士兵都感到压在肩上的重担忽地消散无存,黑暗中,可以看到那顶天立地的巨人将山脉一样绵长的左手和右手高高抡起,分别打向了太阳王和海斯泰因! 比先前沉重数倍的压力随着这个动作压向了太阳王和海思泰因。纵然是这两个阵营的领袖,也感到了一股难以忍受的压力。眼看那左手就要落到自己身上,海斯泰因爆喝一声,将全身的魔力聚在一点上打了过去,那巨大的臂膀被弹开,而海思泰因也随之气喘吁吁。但很快,被弹开的臂膀再度朝着海斯泰因压下,海斯泰因举起长矛意图格挡,但却没有挺住,被一下子压跪在了地上! 纵然看起来有了实体,但在这魔法阵中,依旧只不过是精神上的攻击。压垮海斯泰因的不是臂膀的重量,而是名为马尔巴斯的这个生物的精神。这位大海的王者,眼看就要被这巨大的怪物所征服! 但海斯泰因又怎么可能这样认输。他顶着压力掏出化身狂战士的药酒,一股脑地灌入了自己的喉咙。 随着药酒的生效,他登时感觉轻松了许多。他红着眼,将那臂膀再度弹向天空,然后就像疯了一般对着上空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若是在平时,他体力和魔力早已在这样的攻击下耗竭。但在这个比拼灵魂的魔法阵中,狂战士之魂就成了他源源不断的力量源泉! 乘着海思泰因顶住马尔巴斯压力的功夫,太阳王冲入人群中,眨眼间就砍倒了数名溃军。他的手插入死者的左胸,从中掏出了血淋淋的心脏。在朝着天空做出一个简单的祭拜动作后,他将那些心脏塞入了自己的嘴里! 魔力开始在他的身边膨胀,他的身体隐隐透出了宛如太阳般的闪耀光辉,并不时有火花在身前爆裂开来。他沾满鲜血的脸往马尔巴斯黑影的方向一转,下一刻,他便来到了马尔巴斯的脚下。他呼地挥出左拳,带着太阳般的光辉与炽热。那条大腿应声而折,与之同时,马尔巴斯的左臂也在海斯泰因连续不断的攻击下折断。代表马尔巴斯哀嚎的异样尖鸣声再度响起,贯穿众人的耳膜! 「这怎么可能……马尔巴斯的力量,在驳理之物中也是属于强的那一批!」 黑幕又一次降下,在闪耀的魔法阵中,又有两头怪物从黑暗之中钻出。名为卡伊姆 的怪物身型巨大,头却是一个画眉鸟,他没有羽毛,而用未灭的灰烬包裹着身体;名为巴拉姆的怪物和普通人一般大小,却长着三个头,左边的头是公牛,右边的头是公羊,中间的头则和人一无二致,他的胯下骑着一头熊,肩膀上还停着一只苍鹰。 这次,不等那猎人发令,海斯泰因和太阳王就各自朝着卡伊姆和巴拉姆发起了进攻。太阳王挥着仅剩一半锯齿的马夸威特,一劈切断鹰,一劈斩断熊,左拳顺势朝着那个怪物的胸口挥出,竟一拳就把这个怪物打成了碎片。随即,海斯泰因的魔法也砸到了卡伊姆的身上,把这个怪物变成了切切实实的灰烬。 他捏了捏奎拉奇里大师赠与他的护身符咒与戒指,这些防护用具能支持他召唤出远强于他的驳理之物而不受损伤,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疯了……都疯了……」 还没来得及吃惊,那猎人就「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在他的眼前,马尔巴斯的巨大躯体被海斯泰因和太阳王逐一拆解、碎尸万段! 遮盖天地的黑幕碎裂,重新露出了压满乌云的天空。面对海斯泰因和太阳王投过来的逼人视线,那猎人咬着牙齿,再度使用了召唤的魔法: 「卡伊姆!巴拉姆!回应我的召唤,现身于此,不得有任何犹豫与保留——以奎拉奇里之首席弟子,库库之名!」 每一头怪物被击倒,那猎人就狂喷一口鲜血。那些怪物的本体都远在天涯海角,他们被击溃,最受伤的就是施术者本人。那猎人明白,光靠他自己的力量,已经压不住这两个疯子一般的战士! 「墨瓦腊泥加!墨瓦腊泥加!以汝与奎拉奇里大师的契约,我,奎拉奇里大师的代行者库库,在此地召唤汝,请立刻出现在我的面前!」 没有任何声音应答他。墨瓦腊泥加已被艾拉收服,并不能以奎拉奇里传授的魔法召唤,这一点库库并不知情。 在反复呼唤墨瓦腊泥加无果后,库库才意识到自己的召唤失败了。他的身体开始战栗——墨瓦腊泥加不来,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生物可以处理当前的状况。可他不敢召唤它,即便做好了全面的防护措施也不敢——那个家伙的实力远在墨瓦腊泥加之上,能够使役他的,恐怕只有奎拉奇里本人。 然而,战场上的情况终究还是不容许库库有所保留。当看到太阳王和海斯泰因不约而同地向他冲来时,库库还是不得不狠下心,用发颤的声音念出了那最可怕、也是最强力的召唤咒文: 「毁灭诸神的黑龙 第二十七章 驳理之物(10) 梅莉?」 在艾拉还在对这个名字感到诧异的时候,天地发生了剧变:布满乌云的天空变得愈发混沌,太阳光与电光轮番交替着从云间透出,让云层一下子变得通红、一下子变得惨白。可怖的黑影轮番从地上飘过,似有数十头怪物在云间穿梭,而这些巨大的黑影很快又被一个更大、更可怖的影子所驱逐,风声、雷声、乃至自然间的所有的声音都逐渐化为了一个响彻天际的吼声: 「joorzahfrul!(龙魂撕裂)」 这是赋予死亡痛楚的吼声,刹那之间,万物沉寂,死亡时的强烈痛楚如同实体一般将在场的所有人、在场的所有物淹没。就连猎人的水罩都没能阻挡这吼声,强大的力量震荡着艾拉,让她痛楚地蹲下了身子。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被烈火焚烧,一转又在大海之中沉溺;尔后,最痛苦的黑暗降临,她感到四肢全部脱离了身体,她感到时间停止了流逝,冰冷的刺痛扎着她的心脏和脑髓,万古如一日。 就连那猎人也似乎受到了影响,隔绝内外的水罩剧烈地抖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 「尼德霍格!」 那猎人捂着心脏趴在地上,使劲地喊出了这一些列召唤魔法中最强力的强迫咒: 「因为汝的行为有害、不予服从,我以不朽之主奎拉奇里的名字诅咒汝,剥夺汝的所有能力、快乐和行为;他会将汝束缚于无底的深渊,直至世界末日!他会把你丢入火焰和硫磺之湖,让那成为所有倔强不服从的灵体的归宿!让所有天上的神明诅咒汝!让太阳、月亮和星辰诅咒汝!让光和天堂之主诅咒汝!你的真名已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向汝施咒,邪恶又不服从的灵体梅莉,准备进入诅咒的火海吧,忍受其直至世界末日!」 吼声忽地停歇了下来,尔后,从大地内部冲出了千百根被灼烧的炽红的链条,直插入云层的最深处。一条巨龙被从云层中硬生生地拖了下来、被刻满符文的锁链狠狠地锁在了大地之上。须臾之间,那巨龙化成了一名白发金瞳的女孩。她挣扎着着从大地之上爬起,赤身***,身上布满了累累的伤痕。她仍在努力地想要挣脱锁链的束缚,但那锁链却越挣扎越紧,最后,比她身体更重十倍以上的锁链就像是缠绕木乃伊一样绕遍了她的全身。那锁链越来越红,炙烤着她的皮肤,让她发出一阵又一阵悲哀而又无力的哀嚎。 死亡的痛苦随之从众人的身上消散了。 艾拉知道,梅莉正在不列颠岛上沉睡,与此相距数月的航程。但锁链中女孩的那头发、那瞳孔、那眉毛、那鼻子、那嘴唇,却无一不告诉艾拉:这就是梅莉本人。经验让艾拉很快就意识到这只是梅莉的灵体,正如她当时踩在墨瓦腊泥加的身上、却能看到墨瓦腊泥加出现在魔法阵中一样,梅莉的本体此刻想必依旧在沉睡、无法醒来。 而这锁链,恐怕就是梅莉无法醒来的原因。 艾拉脑中不知不觉地浮现出墨瓦腊泥加的话: 「他接二连三地击败了我们,给我们烙上败者的刻印,让他的徒子徒孙能够利用这些刻印强行召唤我们……」 那猎人尚未意识到什么,但艾拉已经对奎拉奇里这个名字多了几分戒意。她后退几步,试图从水罩之中逃脱。 「不要离开水罩!」那猎人注意到了艾拉的动作,回头喊道,「一出这个水罩,你就会进入魔法阵中。你的灵体会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和尼德霍格碰撞,这太危险了!」 话音刚落,他立刻转头,用近乎嘶吼的方式对着束缚中的梅莉下令: 「尼德霍格!如果汝依旧拒绝服从,请看你脚下的这个五芒星!请注视这个召唤汝的人,他没有恐惧,因为奎拉奇里给予了他力量;他有效 地召唤了汝,将汝的力量显现!现在,满足我的要求,以汝之伟大力量,摧毁日之王与海之王的精神与意志!」 在猎人命令式的言语中,梅莉向着天空扯开了嘴,于是,惊雷般的声音在空中滚动: 「golhahdov!(强迫意志!)」 海斯泰因和太阳王忽地双腿一屈,先后跪倒在了地上! 猎人喜出望外,他亢奋地站直身体,高举双手对着梅莉喊道: 「欢迎汝,众神的吞噬者!我是通过那不朽之主的伟大力量召唤汝的,以那个力量,我召唤汝的力量,我束缚汝,使你在这个圆中保留清晰的形态;没有吾的许可,请不要离开,直到汝出色地完成了我给你的任务。现在,化为龙形吧!载着我和这位预言之子离开这里,前往那位不朽之主所在的地方!」 艾拉一怔。眼前的梅莉仅是灵体,仅能在这个魔法阵之中出现,又怎么能变成龙,把它们载离这里?她不解看向那个猎人,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发现那猎人嘴淌着口水,眼中布满红丝,竟然像是已经疯了。 梅莉在锁链的束缚中转过身体,以十足的恶意凝视着那猎人,而那猎人不仅没有察觉到梅莉的不对劲,反而更加兴奋了: 「哦,尼德霍格,汝勤勉地响应了我的问题及要求,也非常乐意我对汝的召唤,我将解脱对你的束缚。接下来,变回龙形吧,只要把我们带离这里,你就能够得以平静的撤退!」 梅莉身上的锁链开始一根接一根地缩回到了大地之中,而猎人身上用以防护的戒指和银质圆盘也开始逐渐出现了裂纹,随时随刻都会崩裂。猎人对此毫无自知,依旧兴奋地挥舞手臂。他仿佛忘了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现实,对着梅莉接二连三地下着载着他离开这里的命令。 终于,戒指和铜盘完全碎裂了。仅剩的锁链也被挣断,一节节地从梅莉身上脱落。 「joorzahfrul(龙魂撕裂)。」 梅莉以艾拉所陌生的冷酷表情吐出了一个龙吼,那猎人神情忽变,痛楚万分地跪了下来! 水罩因为失去了魔力来源而碎裂了,艾拉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被丢入了魔法阵中。 第二十七章 驳理之物(11) 失去了水罩的保护,艾拉立刻就暴露在了军队的矛头之下。但却已经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马尔巴斯、卡伊姆、巴拉姆、以及现在依旧在场的梅莉,每一头怪物的出现都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各阵营的人如今已经全部掺杂在一起,就像掺杂在红豆中的黄豆和沙子,虽然能够一眼识别,但却难以分离。 除了已经倒地的猎人、太阳王和海斯泰因这三个强力的魔法师外,在场的还有杀死特索索莫克的莉莉.米斯特汀,还有已经重伤的薛奇佩佩,还有阿兹特兰各邦领主和海盗王国各邦领主,以及太阳王、特索索莫克、海斯泰因、各邦领主各自的军队。这些人加在一起,乌压压的有数万人,而猎人的魔法阵则覆盖了其中的六七千人。也许是因为猎人尚残留着意识,在他跪下之后,魔法阵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反而显得更加通红。 魔法阵外的人能够进入魔法阵,而魔法阵内的人却无法逃离。他们四散奔跑,无论跑了多久,血红的魔法阵依旧在他们的脚下,而梅莉依旧悬浮在魔法阵的阵中。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脚下的一切,布满灼伤的皮肤上逐渐长出黑色的龙鳞,从手、脚到腰、胯,再到脖子和脸颊。她的肋骨逐渐隆起,两双巨大而又漆黑的翅膀就如破茧之蝶一样从背部伸出,一挥,就几乎要遮盖天空。 “梅莉?” 艾拉呼唤着她的名字,但梅莉却对此毫无反应。她那双眼睛中所蕴含的,只有痛苦、仇恨和蔑视。 ——“驯服召唤物,换句话说就是要将其强行奴役。”野人波波说过的话浮现在了艾拉的脑海之中,“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是会受到反噬的。” 她不由得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猎人。试图役使梅莉的猎人没能顶住梅莉的力量,而遭受到了反噬。而从之前野人波波倒下后墨瓦腊泥加依旧试图攻击艾拉来看,这个魔法阵中的一切,最后都会被梅莉判定为敌人。 就在艾拉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天空忽然异常地落下了数道惊雷。已经完全变成龙形的梅莉展翅腾向天空,没入了连绵如山脉的乌云之中。她在魔法阵内来回遨游,并一次次发出惊雷般的吼声—— “joorzahfrul(龙魂撕裂)!” 这是艾拉此前从未见梅莉展现过的吼声,它赋予听众宛如死亡般的痛苦。对于长生种的梅莉而言,死亡本是她无法理解的感觉。但如今的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发出这个吼声,把对死亡的亲身领悟,播撒向整个战场! 越来越多人的精神被摧毁。魔法阵中的士兵们成片成片地倒下,就如同被狂风压倒的麦田。黑龙尼德霍格——正如奥丁神族中的预言一般,它正逐步化身为死亡,世界的毁灭者! “梅莉?”艾拉仰着头,再度呼唤着这位老朋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是阿尔弗雷德的盟友,我们一同击败了拉格纳!” “轰”的一声,巨大的龙身落在了艾拉的面前。这绝不是因为梅莉听到了艾拉的声音,而是在这魔法阵之中,依然屹立不倒的就只剩下艾拉一人了。 站在近处,它的身躯巨大的就像是一座山脉;它的翅膀更是无穷无尽地向着周边延伸;光是它的眼睛,就比艾拉的身体还要高;而在那巨大而深邃的金色龙瞳前,艾拉并未与其他士兵显得有什么不同。 或许,被烙下败者之印的驳理之物根本就没有分辨敌我的清醒意识。所有站在魔法阵中的生物,都是试图奴役她的敌人。 巨龙张开了大口,其巨大足以将一整个房屋吞噬。这头曾击败了拉格纳和其率领的一十二个精灵级英灵的怪物如今正直面着艾拉,艾拉甚至能感受到从它的口中散出的热意;在这咫尺之间的距离里,它再度发出了死亡的吼声: “joorzahfrul(龙魂撕裂)!” 前所未有的魔力朝着艾拉涌来。与艾拉在水罩中的时候相比,这一次,巨龙将所有的魔力都倾泻到了艾拉的身上! 魔法阵内的空间似乎于一瞬间出现了扭曲,那本该扑向艾拉的死亡气息在剧烈的扭曲下散向了别处,一瞬间,魔法阵中万籁俱寂,天上的花、草,空中的鸟,地上的兽,乃至土里的虫豸,全都在这吐息下死了。甚至连那泥土、那大地都因失去了水分干裂了开来,变成死了一般的枯朽土地。 “whoareyou?” 对着依旧屹立在自己身前的艾拉,那巨龙的嘴里发出了这样的质问。 艾拉的形象在空间的扭曲中变得虚幻不定,一时是是挥舞着战俘的狂战士、一时是骑着战马带来胜利的女武神,眼睛一眨,又被长着翅膀的巨蛇所缠绕。扭曲过后,艾拉变回了原来的的模样——那个身材玲珑的小女孩。这才是真正的她,而先前的一切都是众人眼中的虚妄。 但是,这样的小女孩却挡下了梅莉的一击。即便是借用了他人的魔法阵发挥了灵体的潜力,这也是堪史诗的成就。 “这就是我灵体的力量?” 已有过多次灵体体验的艾拉不再对此感到诧异。她静下心来,感受着在自己灵魂深处的那股强大的韧性。 “化土为水。” 她学着伊本.西那的模样施展魔法,于是,干燥的大地一下子变成了一片汪洋。 ——四元素的知识,立于旧时代炼金术之巅的她比伊本西那更为清楚。 但是,水很快又变回了土。处于炼金术巅峰的她,同帕拉塞尔苏斯一样能够察觉到四元素理论的局限和谬误。 “开积。” 她又学着戈特弗里德的模样施展魔法,于是,她的背后多出了六队闪耀的翅膀。 ——戈特弗里德所掌握的数学知识,她同样掌握。 但翅膀很快又消失。数学就是数学,一个工具。她不是戈特弗里德,感受不到这些数字和神明之间的丝毫联系。 一切的谬误过后,她抬头看向了星空。那乌云遍布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璀璨的银河,日月星辰环绕着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运转着,画出一道道极致复杂的本轮和偏轮。 不知不觉间,她朝着天空伸出了手: “真美啊,请为我停留。”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驳理之物(12) 就在艾拉抬头凝望星空的时候,一阵哀切而又悲愤的龙吼声响了起来。低头一看,那头由梅莉化身而成的巨龙已将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圈,她望着那星空,疯狂地发出嘶鸣。明明有着比任何野兽都要庞大的身躯,此时的她看起来却像极了被一条逼到墙角的小狗。 “梅莉在害怕这个魔法?” 艾拉再度抬起头,那缓慢移动的星辰、那具现化的本轮和偏轮,以及那包裹着日月星辰、并笼罩着除此之外的一切的黑暗——这一幕幕的场景,无一不让她感到似曾相识。 她确信她之前见过类似的魔法,虽然多少有些似是而非——那是在阿勒曼尼联邦争夺《战车登天技法》的时候,忽然出现的使徒用黑暗笼罩了整个拍卖场,被包裹在黑暗之中的众人或恐惧、或沉睡,唯有她注视着其中的星辰。 然后,那个施展魔法的使徒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艾拉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她无比清晰地记得:那是一名老者,带着一顶红帽,身上披着七丘帝国传统的托加长袍。 原来那个使徒当时使用的……就是这个魔法。 她痴迷地看着天空,手掌不自觉地朝着天空一转。于是,那日月星辰、诸天神明——阿波罗、阿尔忒弥斯、阿芙洛狄特、宙斯、阿瑞斯、赫尔墨斯、克洛诺丝,全都在艾拉的拨动下快速而有秩序地旋转起来,以星宫为参照物,他们将本需要一年、十年、百年才能出现的相位,爆发式地展现在了艾拉的眼前。 “当太阳的春分点自白羊渐行到双鱼座,将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魔法师统一所有闪米特人,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 这是两千两百年前来自特普伊的预言。如今,魔法阵内的太阳的春分点正位于双鱼座的第一条鱼,和真实的世界一模一样。 “双鱼座的第一条鱼象征了敌基督的可怕力量,而第二条鱼则象征了与之相反的对抗力量。我们封存特普伊的知识与技术,就是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回忆着贾比尔的话语,艾拉继续转动手掌,逐步拨动着太阳的位置。让太阳渐渐从双鱼座的鱼头行到鱼尾,又逐步过度到下一条鱼尾……并非只要拨动太阳的位置就好,为了维持整个天球的秩序,所有星辰都要随着太阳位置的变化而变化。艾拉在心中快速的计算着,在一千年后、当太阳位于第二条鱼时的行星相位究竟是什么…… 然而,在艾拉完成这项工作前,一阵竭尽全力的龙吼之声对着那日月星辰响了起来: “lokvahkoor!(澄澈天空!)” 艾拉只感到自己的整个人“当”地震了一下,就像被敲击的铜锣那样开始发颤。整个星空也随着艾拉而震颤起来。随着梅莉继续对着天空输出吼声,艾拉只感到灵魂被一股巨力向着四周撕扯着,而天上的日月星辰也在这个动作下逐渐裂成了碎片。 整个星空濒临破碎,但在艾拉的灵魂被扯碎之前,梅莉高昂的头先行落在了地上,似乎已用完了力气。它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而艾拉也痛苦地捂着胸口,以让灵魂从剧烈的震荡中缓和下来。在双方休养的时间里,破碎的星空被一片片地修补,逐渐恢复了原状。 艾拉终于平定下来。看着同样恢复过来并瞪视着自己的梅莉,艾拉终于想起来,这个魔法阵并不是什么观星的场所,而是灵魂剧烈搏杀的战场。不是她收服梅莉、就是她的灵魂被梅莉震碎。 但她不想直接去碰梅莉。灵魂撕裂的那份痛苦她不愿意再去体会第二次。而梅莉却显然不是这样的想法,又或者说,她已近乎丧失了理智。从碰撞中恢复过来后,她再度张开了大口—— “fusrodah(不卸之力)。” 强大的推力如同蠕动的冰川一样压了过来,在力量的碰撞下,梅莉和艾拉又一次先后趴倒在了地上,她们一齐大口地喘着气,每个人的精神都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艾拉明白不能继续这样碰撞下去,她的灵魂可能比梅莉强一些,因此每一次都是梅莉先行支撑不住。但若要收服梅莉,她势必要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 得找一个帮手。比如说……墨瓦腊泥加。 召唤驳理之物是魔法、而且是天方帝国的魔法。但她对召唤的咒文并非一无所知,眼前的猎人尚且不论,比起那个不知道精神有没有恢复的野人波波,可能还是她艾拉更了解这个咒语一些。 在进行召唤的魔法前,需要做好一系列的防护,但她的灵体比墨瓦腊泥加强,这道步骤直接省略;魔法阵是现成的,不是这个魔法阵,艾拉也使不了魔法,因此也直接无视;而接下来的步骤,就是念召唤的咒文—— “我召唤汝,墨瓦腊泥加。” 艾拉如此念到。 在野人念的这句话之后,需要跟上一系列的神名。但那野人不知道这些名字指的是什么神,咒文也起效了;艾拉建议野人把神名换成羽蛇神,墨瓦腊泥加也出现了;甚至猎人直接用了奎拉奇里的名义,咒文也起效了。 以此推断,要实现这个咒语,或许完全就不需要神。 “以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之名,即刻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有任何的犹豫与扭曲!” 猎人的咒文比野人的简洁的多,而艾拉的咒文甚至比猎人还要简洁,在省去了一系列不明意味的吟唱,就只剩下召唤者的名字、召唤物的名字、以及希望召唤物做的事情。这段原本冗长的咒文,被精简到了难以再精简的地步。 大地开裂,岩浆奔流,从岩浆之中探出了一个女孩,她有着岩浆一般赤红的卷发,有着深邃而暗红的眼睛,嶙峋和坚固的岩石将她的浑身上下包裹,如同一层厚重的铠甲。 她打了个哈欠,就好像刚刚睡醒。但当看到眼前那头凶猛的黑龙时,她一下子惊的掉了下巴。 “主人,你留在我背上那群糙汉子都已经赚的盆满钵满,吃香喝辣了。你这边……你没事去惹这个脑子和胸一样贫瘠的梅萝莉干啥?”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驳理之物(13) “不是我要惹她。”艾拉暂且当做没听到海盗们吃香喝辣这件事,用手指了指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那个猎人,“他说他是奎拉奇里的弟子,把梅莉拉了出来,然后自己就晕倒了。” “原来如此……这群小辈总是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 墨瓦腊泥加的眼睛在梅莉和奄奄一息的猎人之间来回地瞥着。在梅莉化身而成的那头黑龙面前,墨瓦腊泥那滔天的气势已经自行削弱了三分。随着梅莉愤怒地朝着墨瓦腊泥加一吼,墨瓦腊泥加尬笑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 “想不到就连梅萝莉也被打下了败者的烙印。奎拉奇里的实力恐怕已经不在当年的梅瑟之下。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艾拉摇了摇头:“墨瓦腊泥加,你来协助我将她收服。” “啊啊啊啊啊!你说出来了!你居然还是说出来了!可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墨瓦腊泥加痛苦地抓扯着自己血红的头发,大声哭诉起来: “所以我才说你们这群小辈总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你面前的这头龙是什么东西吗?她是灭世的黑龙尼德霍格!是击败神子的三位英雄之一!那是我能收服吗?你给我下这种命令,还不如直接打我一顿来的直接!” 哭着哭着,她的眼睛忽地恶狠狠地朝着艾拉的方向一瞥: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违抗命令,干掉召唤者,获得自由……” 话音未落,她又一次痛苦地抓挠起了自己的头发: “那我不还是会被打一顿?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你就不能把我当成宠物龟那样养着吗?哪怕让我帮你打下一个王国,也比现在强啊!” 就在墨瓦腊泥加喋喋不休的时候,梅莉已经第三次恢复了精神。面对着艾拉和墨瓦腊泥加,她毫不犹豫地再度发出了吼声: “yoltoorshul(火焰之息)。” 墨瓦腊泥加往艾拉身后一闪,那烈火就全部喷到了艾拉的身上。灵魂喷发的火焰炙烤着艾拉的灵魂,使艾拉宛如置身于炼狱之中。剧烈的痛苦中,艾拉下意识地牵动了天上的星辰,于是,深邃的黑暗如大山一样朝着梅莉压下。巨龙粗壮的四肢竟难以承受这黑暗的重负,它一边疯狂地喷吐着火焰、一边被缓缓地压低了身躯。 “有机会!” 墨瓦腊泥加忽地亢奋地尖叫了一声,她一挥手,大量的岩浆就从大地的缝隙里喷射了出来,又化为雨点向下洒落。那些岩浆一滴一滴地落到梅莉的背上,每一滴都让梅莉的身体颤抖一下。然后,它们在梅莉的背上冷却成粗厚的岩石,逐步包裹了梅莉的身躯。 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对,梅莉疯狂地摆动着身躯,挣脱了身上的岩石。她一边继续朝着艾拉喷出炽热的吐息,一边振奋双翅膀,飞向了比岩浆落下的地方更高、更广的天空! 但这却是徒劳的挣扎,在无处不在的黑暗的重压之下,她只在天空飞行了三圈就力竭落回到了地上。随着越来越多的身体部位被岩石覆盖,艾拉明显感到梅莉的灵魂在衰落。虽然火焰的吐息仍在持续,但艾拉却不再感到痛苦。不知不觉间,艾拉已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体。看着在黑暗和岩石的双重束缚下逐渐失去行动能力的梅莉,艾拉尚感到有点难以置信,不由得问道: “墨瓦腊泥加,是我们优势吗?” “优势?不,主人,因为我在协助你,所以梅莉劣势,而如果我协助梅莉,劣势的就是你了——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被奴役,你和梅莉对抗时,我是可以乘机攻击你的。即使是现在也一样。” 墨瓦腊泥加回过头,阴冷地笑了一声,尔后,她又向疯子一样高兴地挥起了双手: “但是我就是想揍梅莉!她凭着自己会飞,每次都不经过我允许就擅自趴在我背上休息。想不到我终于也有一天能爬到它背上了!” “那她为什么还在坚持?” 艾拉还记得自己和墨瓦腊泥加碰撞的时候,墨瓦腊泥加很快就认输、听从她的命令了。 “我怕痛。但梅莉是个很倔强的家伙,即使受到再大的痛苦,她也不大可能会向天方帝国的魔法低头——所以我们只能如她所愿,把她狠狠地揍一顿,让她魂飞魄散一阵子了!” “梅莉?” 艾拉缓缓地靠近了那条近巨龙。它的浑身上下已被墨瓦腊泥加的岩石团团包裹,就连嘴也被岩石束缚,仅剩下一双眼睛,瞪视着正在接近她的艾拉。 “梅莉?你真记不得我了吗?那你还记得阿尔弗雷德吗?我是西庇阿,我和阿尔弗雷德是盟友……这些事情,你都想不起来了吗?” 下一秒,裹住梅莉嘴唇的岩石被强行挣断,那双血盆大口对着艾拉再度发出了敌对的吼声:“joorzahfrul!(龙魂撕裂!)” 在一阵痛苦的撕扯感之后,那双嘴无力地闭合了起来,即使如此,她的眼神中依旧充满了仇恨。 “没用的!她被奎拉奇里掌握着败者的印记。别看她在这个魔法阵里闹的很凶,那也就只能用来欺负欺负奎拉奇里的弟子了。实际上她依旧被奎拉奇里束缚着,在束缚被解除前,她想不起任何东西!” “败者的印记?” “还记得你在我背上的山洞里看到的那张地图和那根拐杖吗?地图上的墨瓦腊泥加就是我,插在上方的拐杖则是奎拉奇里驯服我的标记。这两者合一,就是我败北的象征。靠着这个印记,那个很弱的野人才能控制我在大海上飘来飘去,直到你拔出了拐杖,我才得到了自由——而梅莉的败者印记,恐怕还牢牢掌握在奎拉奇里的手中呢!” 就在艾拉想继续追问的时候,从远方忽然飘来了一个陌生而又苍老的声音: “梅莉,我召唤汝,以征服你的胜者奎拉奇里之名,无视其他所有人的召唤,回到我的身旁!” 那一瞬间,无数的锁链从地上拔地而起,把梅莉像出场时那样重新束缚。这些锁链穿透了黑暗、扯碎了覆盖在梅莉身上的岩石,把已经奄奄一息的梅莉硬生生地拖拽回了地下! 魔法阵在梅莉消失的瞬间失去了光泽。与之同时,星辰破碎,黑暗和岩浆消失,大地恢复了原状,就连墨瓦腊泥加也离开了艾拉的身边。 艾拉孤零零一人,重新回到了现实的战场之上。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驳理之物(14) 乌云依旧压着天空,但是战场上却充斥着暴风雨后特有的宁静。所有位于魔法阵外的人都愣愣地注视着艾拉——也只有艾拉依旧站立在魔法阵中了。 风一阵阵地吹着,普普通通的风,没有压倒一切、扯碎一切的气势,不冷、也不热。地上长满了野花与野草,有嫩绿的、有枯萎的、有被踩扁的,也有什么也没长、只剩光秃秃的黄泥的。大地没有开裂、没有冒出岩浆,天上也看不到星辰、看不到偏轮和本轮。晕厥的士兵杂乱地躺在地上,遍布了战场的每一处角落,完全看不出哪里可以站下一条巨龙。 短短的一瞬间,这里却仿佛已经过了数万年,从上古那富有传奇色彩的史诗世界,一下子回到踏实的现实中了。 艾拉转动手掌,乌云并未随着她的动作下降或撕裂,她呼唤墨瓦腊泥加的名字,也没有人响应她的呼声。 ——差了一点什么东西。 要成为一个真正的魔法师,她还差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从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们使用的咒文中艾拉就已经看出来了:他们可以借用不甚了解的天方帝国神明的力量、可以借用子虚乌有的羽蛇神的力量、甚至可以借用奎拉奇里本人的力量,哪怕再虚妄的东西,只要相信,他们就能使用出魔法。而且,魔法的力量似乎和他们所相信的是什么神明并无关系。那野人在艾拉的诱导下改口求助羽蛇神,在魔法阵中灵魂的强度看起来也并没有降低;海斯泰因等一众领主从阿萨斯族改信奥林匹斯诸神,精灵级的依旧是精灵级,自然级的也依旧是自然级。 艾拉的弱点,就在于她能够清晰地看出这些神明的荒谬,却并没任何其他可以相信的东西。她甚至无法相信她自己。哪怕她在炼金术上已经仅次于帕拉塞尔苏斯,哪怕她在数学上已经摘到了冠冕—— 她依旧还是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一无所知。 她一动不动地思考着,魔法阵外的人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思考。他们侥幸位于魔法阵外,没有遭到召唤物的攻击,但却能清晰地看到魔法阵内发生的一切。如今,即便魔法阵已经消失,也没人敢率先去惊扰这个转动星辰、对峙巨龙、召唤墨瓦腊泥加的家伙。 脚下传来一阵响动,那猎人捂着胸口吃力地站了起来。不愧是奎拉奇里的首席弟子,在太阳王和海斯泰因都还晕倒在地的情况下,他却已经率先苏醒。他先是眼神茫然地喃喃了一句:“结束了?”然而随着视觉的恢复,他看到了在魔法阵外依旧包围着他们的士兵。他一下子警醒过来,抓住掉在地上的石矛,把艾拉护在了身后: “预言之子,抓住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预言之子。”艾拉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细细体会着其中的含义。看着猎人的后背,她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不愿意跟你走,怎么办?” 那猎人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个问题,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奎拉奇里大师说你一定会来的,因为你的心里有无数的疑惑,只有他才能解答。” “解答我的疑惑?”艾拉追问道,“我知道奎拉奇里大师掌握很多知识,历史、地理、魔法、剑术、占卜……他的涉猎确实很广、很多。可是,涉猎太广,反会不精通。他真的能解答我的疑惑吗” “奎拉奇里大师是不朽之身,拥有无限的生命。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人而言,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掌握任何的知识。奎拉奇里大师每次收徒时,都要求弟子以一门他所未掌握的技艺做交换。从那个野人波波选择用鼻子吃面的知识成为大师的弟子,你就该知道,大师已经很少有未掌握的知识了。” “不朽之身”、“无限的生命”,这两个宛如天方夜谭般的词汇,此刻听起来却也不让艾拉感到惊奇。她已隐隐猜出奎拉奇里就是击败梅莉的那个使徒,形容使徒时,出现再夸张的形容词都让人感觉合情合理。 “就算掌握了知识,也未必能走到顶端。就像剑术一样,会剑术,并不意味着能够成为剑圣。”艾拉说道,“我的疑惑只有站在学科最顶尖的人才能解答,奎拉奇里他最擅长的技艺是什么呢?” 那猎人用手指了指天空: “天空与星辰。他是天空的立法者,与诸天星辰同恒久。” 于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形象在艾拉的心里确立了——毫无疑问,他就是此前来争抢《战车登天技法》的那个使徒。 艾拉还记得,他穿着七丘帝国的托加长袍、带着一顶小红帽,那苍老的面孔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惊奇、几分赞许。也就是他,曾在那令人恐惧的黑暗中微笑着询问艾拉:“你丝毫不畏惧星空吗?” “你说,我是在他的诱导下才会来到阿兹特兰的,是吗?” “是的。”猎人回头瞥了艾拉一眼,“大师还说,如果你依旧犹豫着要不要见他,那就这么告诉你——他是七丘帝国人。至少曾经是。” 一锤定音。 艾拉捏紧手指,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回答道:“行吧,带我去见他。” “抓紧我。” 猎人将手指上的伤口再度咬深一些,将血滴入地下。 “赫尔墨斯只鸟乃吾之名,噬吾翼以取吾心。” 一个小巧的魔法阵出现在他的脚下,而那猎人自己也化为了一团黑雾。黑雾包裹了艾拉,带着艾拉随着魔法阵一同朝前移动。周围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竟不敢出手。 艾拉就这样被黑雾裹挟着、一路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直到艾拉的身体完全消失后,剩下的人才意识到:这里依旧是战场,海盗王国和阿兹特兰尚在血战之中。在一阵面面相觑后,双方几乎是一齐发出吼声,扑向了倒在地上的太阳王和海斯泰因。 一阵混战,一片血光。但这厮杀并未持续多久,很快,抢出各自统帅的士兵们就自行分开了交错在一起的队伍。莉莉一边举着剑逼视着阿兹特兰人,一边用手势示意海盗王国的士兵缓缓后侧。而阿兹特兰人也已经没有追击的力气,只能放任这群海盗离开了自己的眼前。 这场战役就这样不了了之。不久之后,飞来了一大群乌鸦,将地上的尸体尽情地啄食。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1) 夜深人静,月色当空,一支上百人的队伍乘着夜色,在山间的小路上摸黑前行。他们身形精瘦,衣着简朴,每个人的背上都驮着一个圆滚滚的粗布包裹,另有一小部分人手上拿着武器,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并不是山贼强盗,而是阿兹特兰的行商。他们以湖中之城特诺奇蒂特兰为中心,行走于阿兹特兰的各邦之间进行贸易。阿兹特兰境内山地众多,又没有驮畜车马,人力驮运就是唯一的运输方式。而为了确保货物的安全,聪明的行商人就会像这样昼伏夜出。 驮着物资的是奴隶,而拿着武器的人则是商队雇请的武士,他们一来监视奴隶的行动,二来也是作为商队的护卫。其中最显眼的一个人身上披着成套的豹皮,这是高阶武士的身份象征,光凭这套衣服,就足以劝退绝大多数的强盗。 山路逐渐平缓,不久,大海出现在了前方。一行人来到海边,在海滩上,已经有几艘船只预先等在那里了。 “和传闻的一样,能够乘坐二十多人的大船。波奇特卡特尔大人,看来我们是已经到了。” 奴隶们如释重负地放下了背上沉重的包裹,出人意料的是,那名穿着豹皮的武士居然跑到其中一名奴隶旁,抢着用双手把他背上的包裹给接了下来。那名奴隶松了松肩膀,冲豹皮武士点了点头,致以赞许的笑意。 原来,这名叫波奇特卡特尔的奴隶才是整个商队真正的头领。这是真正聪明的商人,在行商时,他从不穿华服,而一直和奴隶们混在一起。据说,这个伪装曾六次救过他的命。 几个海盗朝这边迎了过来。豹皮武士带着几个人靠过去,低语道:“波奇特卡特尔的商队,有预约的。” 海盗们点了点头,侧身示意他们上船。在小半天的忙碌之后,驮夫们驮背的货物全部装到了船上。于是,船队驶离海滩,朝着大海深处游去。 墨瓦腊泥加。 星星点点的火光,从老远处就将这个岛屿巨大的轮廓勾勒在了众人面前。岛屿上正在搭建一座堡垒。行商们上岸时,正巧看到一个半人高的巨大石块被起重机高高提到了空中、 “我说,奎拉奇里大师果然是个半神。”一个武士低声议论道,“我们大概是已经进入了神的国度了。” “那可太好不过了。”波奇特卡特尔说道,“带点特产回去,也不枉我冒险准备这一堆的货物。” 在一阵等待之后,岛屿的主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那是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但在娇媚之外,却又带着几分战士般的英气。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其他的事情,走路时自顾自地望着天空。 “呼……”她对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乌拉诺斯他到底藏在哪呢?” 波奇特卡特尔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四下一顾,发现不只是他,好像是谁都没有听明白。 “至尊者。”一个看起来稍微文雅几分的海盗在一旁提醒到,“用眼睛是没法完成瑞典王给你的课题的,你还是先处理好这些商人,回去用赫尔墨斯之眼看吧。” “谢谢,乌尔夫。”艾米带着歉意地对这名参谋团的成员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座位下的客人,“就是你们说要来交易吗?” “是,不过……”波奇特卡特尔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小姐,和你谈判管用吗?”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着不像是管事的人吗?” “那倒不是,只是你感觉缺少了一点……领袖的气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管家,而不是这里的主人。” “你不需要了解这么多。陛下不在,我甚至有控制三军的权力,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贸易谈判。”艾米说道,“但是我还是得预先提醒你一下,我们只接受黄金,不接受可可豆。” “我有听说过。放心,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波奇特卡特尔拍了拍手,驮夫们就把背上那一个个圆滚滚的包裹各自打了开来,一时间金光满溢,这些粗布包裹里的东西,竟无一例外的都是黄金。 艾米直接被惊的清醒了好几分。擦擦眼睛细看,这些黄金并非工整的金条金块,而是姿态形状各异的黄金饰品,做工的细致程度也有极大差别,看起来就像是从许多不同人的脖子上扯下来的一样。 驮夫们把这些黄金饰品全部倒在一起,在艾米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在旧大陆,这个数量的黄金,估计可以直接买下一个小王国 “这么多黄金……你是从哪弄来的?” “这是尼加拉瓜邦的特产,我听说这里只收黄金,路过尼加拉瓜邦时,就把一路的货物全部换成了这个。另外,我还把我的资产抵押了八成,也全部换成了黄金。大概就是有这么多了。” “把资产抵押了八成”,这句话听得艾米直吐舌头。却听波奇特卡特尔继续说道:“现在,能让我们看一下货物——那些传说中的宝石了吗?” 艾米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拍手示意海盗们把琉璃珠捧上来。波奇特卡特尔从中捡起一颗,放在灯光下细细品鉴着: “晶莹剔透,毫无瑕疵,是最高级别的宝石。不是翡翠、不是绿玛瑙,也不是绿松石……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是阿兹特兰所没有的、崭新的宝石类型……这个宝石叫什么名字?” “一般我们叫它……琉璃。” “琉璃。”波奇特卡特尔闭着眼睛品味了一会儿这个名字,然后睁开眼睛问道,“这宝石,是羽蛇神的血液吗?” “?” 艾米不知道波奇特卡特尔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一句。正欲回答,波奇特卡特尔却伸手拦住了她:“不管实际怎么样,从今天起,它就是了。你们这里有多少存货?我全都要了。” “全都要吗?”艾米听懂了商人话中的含义,直接狮子大开口,“那你可是得用同等重量的黄金来换呢。” “同等重量的黄金?重量?不管什么黄金,只要是黄金就可以?” 波奇特卡特尔的问题把艾米给整懵了:“有什么问题吗?不论重量论什么?黄金还有很多种吗?” “当然,问题可大了。你看这两个。”波奇特卡特尔将一条拇指粗的金链条提在左手,又将一条发丝那么细的金链条提在右手,“左手这个加工非常粗犷,普通工匠随手就能做到。右手这个则需要顶级的工匠细心雕琢才能制作完成。左边这个的重量是右边的十余倍,可右边的这个价值,是左边的五十倍以上呢!”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2) “哈?” 艾米的眼睛在那条细金链和那条粗金链之间来回扫视了几圈。波奇特卡特尔的话足够让旧大陆的所有人都震惊半天,但艾米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因:这就和石头一样,一整块大石头搬运到市场上卖,就算有人买,大概也不过就是压菜石的价钱,但如果雕刻家把石头雕成了一个石像,虽然体积小了,价格却会十倍百倍地上涨。在阿兹特兰,黄金根本就不被认为是钱币,倒更像是一种上好的石材。其本身的价值远远比不上雕刻家将其变成艺术品所附加的价值。 但她是不可能按这种计价方式进行交易的。重量十分之一,价值高五十倍,把这细金条拿去旧大陆,利润就只有粗金条的五百分之一! “我不管这些有的没的东西,艺术品的价值谁说的准,你要在这里交易,就只按重量来算!一颗琉璃珠换一颗同等重量的黄金,不管是金链条还是金疙瘩,重量说了算!” 波奇特卡特尔悻悻地把细的链条收起来,嘀咕道:“你们这是把黄金当成棉布来收啊。” 棉布和可可豆一样,在阿兹特兰的市场上可以直接兑换其他的货物,比起黄金,倒更像是阿兹特兰的钱币。 “做生意,我也不想让你觉得吃亏。”艾米说道,“你回去把这些黄金工艺品全部换成没有加工过的毛坯,再来这边换宝石吧。” 谁想波奇特卡特尔却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按重量就按重量,就这么直接换吧。” 艾米皱起眉头:“你认真的?” 按刚刚的算法,把顶级的黄金饰品换成最便宜的金材,在这里兑换时的价值就会增加五百倍以上。在艾米的认知中,商人是极其注重利益的一群人,百分之一的利润都能计较半天,她想不明白波奇特卡特尔为什么会允许这么大的亏损。 “时间才是最贵重的东西,等我回尼加拉瓜邦兑换完黄金再回来,会有很多事情发生改变。”波奇特卡特尔眼睛都不眨地说道,“就这么直接计算重量吧,不要等了。” 艾米不知道这个“改变”指的是什么。但既然波奇特卡特尔这么坚持了,她也就示意海盗们拿来秤子,开始对这批黄金饰品的重量进行称量。 海盗们从来都没想过有生之年能像称面条一样一把一把地称黄金的重量,都挤着想来抓一把过过手瘾。挤不进去的,也一个个在一旁看的眼睛发直。每有一把黄金被称出重量,都能听到从海盗们喉咙里发出的干咽声。 称重结束,海盗们按重量把琉璃珠一颗颗地捡出去装到筐里。全部兑换完后,大约还剩下一个盒子的琉璃珠,海盗们盖好盒盖,把它小心翼翼地重新收了起来。 然而波奇特卡特尔完全没有理会框里的琉璃珠,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剩下的那一个盒子。 “这里加起来就是你们存货的全部了吗?” “是的,这东西的产量在我们那边也不是很高。”艾米说道,“你这筐里的加上我这盒子里的,就是全部的存货了。” “我带来的黄金不够。”波奇特卡特尔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剩下的那个盒子,“但是我想要把这些剩下的宝石全部带走,能给一个方便吗?” “全部带走吗?” 艾米接过剩下的那个盒子,看了眼里面的琉璃珠。这些东西在瑞典非常便宜,用黄金来换已经是赚的盆满钵满了。如果是艾拉处理的话,一定会大大方方地把剩下的这些直接送给波奇特卡特尔。但艾米比艾拉多几个心眼,她怕如果就这么直接送,这商人会发觉这宝石不值黄金的价钱,因此就摇了摇头,说道: “可是,你们已经没有黄金了。” “但是我身上还有可可豆!”波奇特卡特尔着急地从身上掏出一个袋子,又回头看着跟过来的武士,“你们身上有可可豆吗?都拿出来给我!”见那些武士有些犹豫,他着急地喊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今天借我多少,我改天都双倍还你们,怎么样?” 艾米打断道:“我们这边不收可可豆。” “不收?为什么?可可豆可是能够在阿兹特兰的任何城邦的市场上换到任何东西的啊?” 波奇特卡特尔的身体震了一下,一瞬间显得极其失落。但到底是商人的脑子,他眼珠一转,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啊,是了,你们初来乍到,就算拿着可可豆,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但我可以帮你们的!只要你们愿意把货物卖给我,我可以教你们,在阿兹特兰,怎么用这些可可豆去赚更多的黄金!” “哦?”艾米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阿兹特兰各邦之间交流不多,各地的物产差别也极大,基本上只要把一个地区的特产带去下一个地区,就有不菲的利润。概括来说,就是韦拉克鲁斯的橡胶、尤卡坦的蜂蜜、北方地区的绿松石、恰帕斯的可可豆、尼加拉瓜的黄金、以及洪都拉斯地区的黑曜石,这些都是有着最好利润的货物。当然,具体到地区内部,哪里的货物品相最好、最廉价,那可得好好列一张清单。以及如何用最短的路程赚取最高的理论,也是一门众说纷纭的学问。我这边有一个我总结出的文献……” 波奇特卡特尔将一份纸从怀里掏出晃了一下。 “这对商人而言是最宝贵的东西。要交易达成,我就把这份清单给你。” “用钱赚钱……” 在赚钱这件事情上,艾米和艾拉一样,非常有兴趣。 “本来这边是绝对不收可可豆的。”艾米强自镇定地说道,“不过这么大的交易量,就为你破例一次吧!” “那么,交易达成?” “成交。” 艾米从座位上走下,把最后那个装着琉璃的盒子塞进波奇特卡特尔的手里,顺手把波奇塔特卡捏在手上那张纸给抢了回来 “有一点我不明白。”她问道,“为什么你不惜使用这种商业机密,也执意要买下所有的琉璃?” “这对阿兹特兰来说是前所未见的宝石,因此,它的价值不可估量。但是,如果不能被我独占,那就失去其意义了。” 波奇特卡特尔挥手赶走几个正准备把那一筐筐的琉璃珠背到背上的驮夫。 “别背了,把这几筐的琉璃全部抬到海边倒掉,就只留我手上这一盒子,就够了。”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3) 一筐筐琉璃在波奇特卡特尔的命令下被哗啦啦地倒进海里。艾米虽然没当过商人,但脑袋却还算灵光。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所在——各种商品在市场上都有着基础的价格,虽然有着波动,但基本上都是根据稀有度、或者制作它所要耗费的功夫来定的。一根石矛不可能卖出一套房子的价格,因为他终究只是石头,即便有哪个石匠喝醉了开了天价,顾客也可以去其他脑子清醒的石匠那里低价买到。 但琉璃就不一样了,它是阿兹特兰人从没见过的货物,在市场上还没有定价。波奇特卡特尔不惜抵押自己的资产也要把这批琉璃全部买走,是为了确保没有其他人能低价出售这个货物。而销毁绝大部分的琉璃,则是为了增加这种货物的稀有性——装满好几筐的漂亮石头,和总量只有一个小盒子的“羽蛇神的血液”,价格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艾拉运了几筐琉璃来阿兹特兰换黄金,虽然利润高的惊人,但总归需要数月的远洋航行、需要调集船只分配船舱来载货。而波奇特卡特尔这么一买断、一倾倒,拎着一个盒子回去,就能得到相同、甚至更高的利润。 “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不是职业的商人。”波奇特卡特尔揣着那个盒子,哈哈地笑着说到,“要是我,一开始就只带这么一小盒,剩下的船舱可以装更多其他的货物呢。不过看你们这样子,这些黄金带回去应该也能赚不少。这就是生意,大家各赚各的,谁都不吃亏,谁也别眼红谁。” “那你应该是阿兹特兰里相当富有的豪商吧。”艾米说道,“能够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黄金把琉璃全部买走,一般的小商人是办不到的。” “我哪有那么大的资产。”波奇特卡特尔又是哈哈一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商人,只是一个替太阳王收贡的衙役罢了。” “收贡的?” “帝国疆域极广,要把各邦的贡赋收上来可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我就是替太阳王做着这个工作。只不过这次,我在尼加拉瓜把收上来的贡品暂时换成了黄金,然后到这边来串门了一趟而已。” 波奇特卡特尔说的轻巧,言下之意,竟是把各邦上缴给太阳王的贡赋给挪用了。 “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只要赚了钱,把贡品如数买回来不就行了?” “太阳王发现了,不会问罪吗?” “问什么罪?你当我给你的贸易情报是哪里来的,不就是常年累月慢慢积累起来的经验吗?我用他的贡品去贸易,多赚五成的钱,上缴时多缴两成的贡赋,他不仅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得奖赏我呢!” “这……” “收十成贡物缴八成贡物,那是奸佞;收十成缴十成,那是庸才;收十成缴十二成,那就是能臣!我看你也是当臣子的人,这个道理,总应该明白吧?” 揣着那一个装着琉璃珠的小盒子,带着那群行囊空空的驮夫,波奇特卡特尔坐船连夜离开了墨瓦腊泥加。留下艾米在岛上思索着他的话语。 “说起来,陛下一开始来阿兹特兰是准备贸易的……她还记得吗?” ——大概率是忘了。 瑞典的财政在艾拉的大兴土木之下有点入不敷出。加上之前的几次军事行动,让很多青壮年征召兵错过了农忙时间,瑞典此时正处于轻微的战荒状态。艾拉大动干戈,远洋航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求商机以缓解瑞典的状况的。结果她却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绑着参与到阿兹特兰和海盗王国的战争中去了。 艾米盯着放在眼前的这堆黄金饰品。光看这个量,倒也不枉来阿兹特兰一遭……可她总有一种预感,这点黄金,带回去没多久就会被艾拉给霍霍花掉。 “陛下让阿尔弗雷德派骑士来帮忙训练,肯定是有组建骑兵的打算。这之后战荒缓解、海斯泰因凯旋,他们还要回去争夺七丘帝国的王位。而且在这期间,陛下肯定还会忍不住修点引水渠、铺点公路啥的,算起来还需要好多好多的钱……” 她从筐里捡出一根金链子,来回捏了一会儿。忽然,她抬起头,说道: “乌尔夫,把参谋团的成员叫过来商量一件事情——陛下不在的时间里,我们是不是该出去去多赚一点钱?” 参谋团的成员很快聚了过来。原拉格纳将领的埃斯特拉德、近卫出身的亚尔马尔、学院的学徒乌尔夫。除了被艾拉带在身边的达斯特外,其余的人全到了。 “出门赚钱?那当然是好事情啊?我们在这里待着,不也是浪费时间吗?” 习惯了率军冲锋陷阵的埃斯特拉德,胆子算是参谋团你最大的了。听完艾米的话,他想也不想就做出了回答。 “我们可以兵分四路,各自为战,又各自配合,就像互相配合的两只拳头…… “埃斯特拉德,听清楚,是出门做生意,不是出门抢劫。”乌尔夫忍不住打断道,“就你们手下这群人,算术都算不清,去做生意,那不是等着赔钱吗?” “我们这群人可能不太行。”一旁亚尔马尔笑了笑,“但是船底下不是还关着吕贝克的人吗?他们之中应该会有算术好点的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埃斯特拉德啪啪地拍着亚尔马尔的肩膀,“别看他们现在都说是水手,里面指不定藏着几个商人呢!把他们拉出来给我们帮忙,他们敢不帮吗?” “要用这些吕贝克人的话,那我们可能都没必要插手。”乌尔夫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直接给他们本金,给他们定营业额的目标,让他们自己出去赚钱就行了。” 这三名参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竟都默认了出门贸易的决策。 看着这群艾拉留给她的人,艾米感到了一股安心感:女仆出身的她,对做决策这件事实在是有些惶恐。第一次艾米出征去迎击哈夫丹时,她就把事情给搞砸了;第二次对阿勒曼尼开战,她基本上是全权交给格拉海德去指挥,就这样,她自己还差点被自己的作为给逼死。这两次的失败,导致在出征海岛共和国时,她全程焦虑,没干成什么事情。如今有了这几个帮手,她的胆子才终于又大了一些。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决定了。”她把手上的金链子朝着框里一抛,“把这些黄金拿出一半来,明天就去市场上兑换成可可豆!”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4) 虽然安排了这样的计划,但要把这些黄金都兑换成可以在阿兹特兰流通的可可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艾米等人找遍了周围的城邦,也没有找到能够把这么大批量的黄金一并收购的商人。想来也是,这些黄金是波奇特卡特尔用各邦上缴给太阳王的一年贡赋兑换而来,不是那种富可敌国的豪商,怎么可能将这些黄金轻松兑现成可可豆这种流通的货币。 这大概是黄金最憋屈的日子了。艾米不愿意把那些粗大的金饰品拿去兑换可可豆,只选了些细小的放在摊位去卖。这些金饰品重量虽轻,但在阿兹特兰却更具价值,也因如此,很少有人能够承担的起这些金饰品的价格。加之艾米一行人并不是专门贩卖珠宝的,缺少名气,客流量就更少。海盗们在市面上摆了好几天的摊位,才终于卖出了三、四份。 直到这时艾米才明白,为什么波奇特卡特尔以“时间”为由,不愿意去把这些精致的黄金饰品兑换成更具价值的粗糙饰品了。黄金在阿兹特兰并不是货币、而是货物,再好的货物,也得要卖出去、兑换成货币才能拥有价值。 虽然远远小于预期,但艾米也只能把获得的那些可可豆作为本金。不足的部分,就只能沿途贩卖黄金做补充了。 她从吕贝克的俘虏里选了几名做过生意、并且愿意协助的人。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这群俘虏已经被关押了数月,以自由为交换,别说让他们出门做生意,就算让他们出门给人抬轿子那也得是争先恐后。艾米将这些人组成了两支商队,各带一部分本金和货物,在海盗们的保护下去阿兹特兰境内自由贸易。剩下一千人左右的主力部队全部则由艾米自己带着,押运剩余的货物,按波奇特卡特尔所提供的路线,浩浩荡荡地开始了贸易的旅程。 几天之后,阿兹特兰沿海的某个小邦国。 “你说什么?”艾米把手掌重重地拍在一名店主身前的桌子上,“十箱黑曜石要多少钱?你再说一遍?” 这是这座城邦最大的贩卖黑曜石的店铺,几名雄壮的阿兹特兰武士站在店主周围,艾米只是拍了一下桌子,他们就瞪起了眼睛,威胁着艾米后退。 那店主一遍抖着脚,一边慢悠悠地把头从摊位后抬起:“六颗可可豆。六,排在五后面,排在七前面,一、二、三、四、五、六的六,十减四也是这个数。” “我知道六是什么数字!我是说,十箱黑曜石,竟然要六颗可可豆?” “有什么问题吗?” 艾米掏出了波奇特卡特尔写给他的那份资料,将其中的一页展示给那名店主看:“不要以为我们是外乡人就好骗!来这里前我已经打听过了,从这里进货黑曜石,十箱一批的话,最低只要三枚可可豆!” 那店主坐起身子,仔细地看了一下上面的字迹,笑了笑,又躺了回去。 “原来是波奇特卡特儿介绍来的。好吧,看在他的面子上,我给可以你便宜一点。” “三枚?” 店主竖起一个手掌:“五枚。” “你开什么玩笑?五枚,还是翻了一番!” “远方的朋友,你数学不错,不过并没有翻一番,而是而是变成了原来的三分之五,一番那是三分之六,这三分之一的差距可是万万不能省略的。省了可就是赚钱和赔钱的差距了。” “凭什么卖给我就那么贵?” “朋友,商品的价钱是一直在浮动的。也许你那朋友来这里时价格还是三枚可可豆,但现在已经涨到五枚可可豆了。” “算了。”艾米收起放在桌子上钱袋,“我们去别的摊位进货。” “你全城去问,都是这个价格。”那店主懒洋洋地说道,“相信我,这一箱黑曜石,就值这个价钱。” 艾米扫了那店主一眼,清晰地分辨出了他脸上的嘲弄之意。她明白,这是在欺负她们是外人。要用波奇特卡特尔的价格拿到货物,不先和当地的商人交上朋友,怕是不行。 “别看了别看了,我都已经看在熟人的份上给你减了,还不买,就去别的地方。”那店主挥手赶人,“没钱就别傻站在哪里,会影响我生意的。” 艾米脸色僵硬地笑了一下。 “老哥,我们初来乍到,确实不太懂这些货物的价钱。这里有个礼物送给你,希望能够原谅担待一下。” “哦?” 听到有礼物,那个店主把低下的头又微微昂起了一些。下一秒,一个火球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在烧掉半边头发后,在他身后的木墙上落下一个黑影。还不等那几个阿兹特兰保镖反应过来,一百来个海盗王国的士兵就冲了进来,挤满了整个店铺。 艾米将一团火球握在手心,冷冷地注视着那个店主。 “老板,我的脾气可不是很好。再给你一次机会,十箱黑曜石,多少价钱?” 那店主的声音在发抖:“这是……第三纪元的魔法,而且还是火焰的魔法?” “我问的是十箱黑曜石多少钱。”艾米的嘴里吐出一股雾气,把头向前顶到了那个店主眼前,“你这店面整幢都是木头做的吧?你算术好,要不要再帮我算一算,两颗可可豆、和你这一幢房子,哪个比较值钱。” 那团火焰在艾米的手上时不时地晃荡着,似在协助着艾米威吓一般。 “三颗!”那店主慌乱地举起双手,“三颗就够了!” 艾米把手上下一甩,那团火就熄灭在了手上。她回头使了一个眼色,士兵们就挤进店主身后的仓库,将一箱箱的黑曜石朝着外面搬去。 艾米走出店铺,对着天空长吐一口气。 “不小心又发火了。明明以前在康斯坦丁尼耶时都没那么大的火气的。” “管它那么多,能赚钱就好。”近卫出生的内尔马尔跟在后面说道,“要换成我,这家店现在已经被我洗劫了。” “可别惹事!”艾米急忙制止“陛下来这里是来打通贸易航线的,胡乱竖敌,说不定会坏了她的事。” “那也得他们识相才行。”埃斯特拉德说道,“内尔马尔你脾气还是太好了。要换成我,现在整个城邦都被我攻下来了!” “不闹大也不是不可以。”乌尔夫笑眯眯地说道,“晚上偷偷抛一瓶海洋之火进去,那是神不知鬼不觉。” 艾米的脸开始止不住地抽搐起来——当初,艾拉安排这些参谋,是为了辅助她决定事务,因此在人员选择时尽可能地选择了学徒、将军、近卫等不同的出身。可她的陛下似乎忽略了一点——除了达斯特这个混混外,其他所有参谋团的成员,都是不折不扣的海盗。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5) 就在海盗们搬运黑曜石的时候,从街道的另一处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一看,一群海盗将十来个人五花大绑地捆着,朝着这边走来,跟着一同过来的还有熙熙攘攘的围观群众。 那些人被海盗们强行拖到艾米脚下,一脚一个踢跪在地上。艾米看着这场景,大致也猜到了原因:“这些人也不肯原价卖你们货物?” 不等海盗们回答,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就挣着身上的绳索,愤怒地喊了起来:“你们想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市区!现在可是光天化日!” “吵什么吵!再敢张开嘴,小心我一泡尿滋你嘴里!”一个海盗从后面给了那人一脚,然后对着艾米说道,“老大!我们去买路上喝的酒,结果这些人想骗我们钱!他们黑板上写着只要三枚牛油果,结果他们噼里啪啦一通算下来,一定要我们出四枚!要不是我跟瑞典王学过一点算术,差点就被他给骗了!我越想越气不过,就把他们捆了过来给你处置!” “什么三枚!我们从来没说过三枚,你们是怎么算的!”另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大声嚷道,“黑板上写着三箱十枚牛油果,单买一箱就贵一点,要四枚,这有什么问题吗?” “别当我不识数!”那海盗抓起说话的那个人,啪啪啪就给了几个耳光,“十除以三是三余一!四舍五入,那就是三枚!你欺负老实人呐?告诉你,我的数学可是瑞典王亲传!” “我……我……” 那人被打的脸颊红肿,半天没说出话来。 …… 艾米一时尬在了原地。围观的人已经开始对着艾米一伙人指指点点。艾米一抬头,发现远处已经有五六个个卫兵缓缓地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一团火焰被她丢向天空,在空中“轰”地绽放了开来! “让开。”艾米冷着脸对围在周围的人说道,“别挡我们的路。” 人群一哄而散,就连围过来的那几个卫兵也吓的后退了几步。为首的那个给同伴使了一个眼色,就有几个士兵跑了开去,只剩下两个人畏缩地在远处盯着艾米一伙人。 “动作快,搬起货物,把我们的人都叫过来,走了!” 艾米催促着海盗们。再不走,估计就得和城市的守军打起来了。 “不愧是老大,就是比我厉害!” 朝门外跑的路上,负责买酒的那个海盗还冲艾米竖起一根大拇指。 “为什么?” “我只是想便宜一点买酒,老大就是老大,直接抢!”那海盗指了指被几个海盗搬运着的酒,“三枚牛油果,我们还没结呢!不过也是,能抢的东西,我们买啥?” …… 这种事情就当没听到吧。艾米默默地想到。 跑到城外和大部队汇合后,艾米开始清点各小队收购到的货物。由于行动急促,黄金并没有卖出多少,预定的货物收购计划倒是完成了,但除了艾米这一路的货物是按波奇特卡特尔提供的参考价格收购的外,其余货物的收购价都比波奇特卡特尔的报价高了至少两成。综合起来,艾米收购这一批货物花费的资金,竟比预定中的多花了足足两百枚可可豆。 “按这个收购价去下一个城邦卖的话,利润倒确实有,但是会很低……” 得亏黑曜石是艾米亲自收购的。不然,三枚可可豆卖六枚,成本直接翻了一倍,去哪里卖都不会有利润了。 艾米越想越气。但东西都已经买了,她也只能忍着。 在前往下一个城邦的路上,艾米遇到了另一个商队。商队的头领一开始对艾米的队列规模颇感害怕,以为遇到了强盗。但在了解清楚后,他的话匣子开起来就关不上了。 “黑曜石是那里的特产,很抢手。现在又是战争期间,基本上每一份产额都是有商人提前预定着的,他们不愁卖。外人想占市场份额,那就是得多出价钱。” 他这么解释道。 “卖给别人三枚,我出四枚就已经有的赚了。为什么他敢要六枚?” 商队的头领指了指身旁驮夫身上背的那三筐黑曜石:“我不是做黑曜石生意的,偶尔想买一份试试水,那四枚确实够了。不过那也是看人的,对吧?黑曜石可是制作武器的重要材料,对于帝国意义重大。他们至少知道我是商人。而你们……你们一眼看去就不是帝国的人,如果是小额购买也就罢了,一开口就要十箱这么大的数额,他们肯卖你,那都是好的了。” “战略材料……石头。” 艾米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看到那几个箱子了吗。”她指着身后一排小推车上堆积如山的货物说道,“里面装的都是铁质的武器,那可比黑曜石锋利坚固多了。” “铁?没听说过的材料。”商队的头领朝小推车上探了探,“这里有几人份的武器?” “剑,双手斧,单手斧,飞斧,盾牌,加起来可以给两千多人用。还有锁甲、头盔、臂甲等一系列的防具,加起来能列装三百多人。这还只是一部分,我们本部那里,所有武器加起来,能给一万人的部队列装呢。” 那商人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恐怕你们不适合往这个方向走了。” “为什么?” “这个方向最后的目的地是一个工匠聚集的城邦,因此黑曜石销路很好。但我不确定,那群靠制作武器谋生的匠人会不会欢迎这么大一批外来的武器和他们抢生意。而且……” 那商人望了望自己商队的几箱黑曜石。 “如果黑曜石武器的销量降低,你和我的货物就都卖不出去了,不是吗?” 艾米猛地醒转过来。她终究是缺乏跑商的经验,只看到波奇特卡特尔给的价目表里这条商路有利润,完全没想到黑曜石和她的铁质武器在贸易上是相冲的。 “要卖武器,最好的地方就是阿兹特兰的都城,特诺奇蒂特兰。至于你的这些黑曜石……” 那商队的头领咧嘴一笑 “我就用四枚可可豆收了,如何?” “……成交。” “爽快!让我用这个价格去买十箱黑曜石,那也是很难买到的。你省去这点时间,跑去特诺奇蒂特兰卖武器,也有的赚。这就叫有钱大家一起……” 看艾米答应了,商队头领自顾自地走向装着黑曜石的小推车,一边打开箱子,一边取出了钱袋。不看还好,这一看,他的身体登时弹了起来: “我说,你们买黑曜石时,他是把仓库最外面的箱子卖给你们的了?” 艾米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了一丝不对劲:“是我们自己搬的,怎么了?” “完了,这就是坑你们这些外乡人的。” 那商人摇着头,从箱子里抓起一块黑曜石,只在箱子的角落磕了一下,那块黑曜石就磕的粉碎。 在艾米震惊的目光中,那商队头领摇着头,把钱袋塞回了自己的衣服里。 “这是品质最差的黑曜石,我不要了。” “……这批黑曜石值多少钱。” “这批货几乎不能作为武器使用。实际上一文不值。”商队的头领怜悯地看着艾米,“你们这是被坑惨了。” 艾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 “你再帮我看看。”她扯着商队头领的手来到其他货箱前,“这些其他的货物,品质如何?” 那商人拒绝不了,只能按艾米所说的一箱箱验货。一边看,他一边连连摇头。 “次品……这个也是次品……还有这个,也是次品……” “全都是次品吗?” 商队头领拍了拍那箱抢来的酒:“只有这一箱是好货。” “……那我们亏了多少?” “你们也别太生气……吃一堑,长一智不是吗?” 那商队的头领尴尬地笑着。 “你们不还有其他自己的货物吗?相信自己,一定能够东山再起的。” 艾米的表情,从惊颚逐步转化为愤怒。“呼”地一声,她的身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后队改前队……回去找他们算账。”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6) 亚尔马尔、埃斯特拉德、乌尔夫,这几个参谋被召集到了艾米的周围。 “如你们所知,我们被坑了,被坑惨了,血本无归!” 艾米的视线从这几个参谋身上一个个地扫过。她的身体就像篝火一样向周围散发着热气,这是她生气的征召。她昂起头,还未说话,就有一团火苗在她的眼前“噼啪”一下爆裂开来。 “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一定要给他们尝一尝苦头!你们说,怎么办?”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埃斯特拉德拔出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插,“直接打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城邦,把卖我们这些东西的商人和给他们打工的人一个个都拖出来,挂城门口吊死!” …… 艾米的眉头皱了一下。她是想报复,但没想到埃斯特拉德这么胆大,直接就要灭掉一个城邦。 见状,亚尔马尔劝道:“埃斯特拉德,我们是来做生意的,火气别那么大。” 艾米在一旁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贸易冲突升级成战争,还是太过分了。 却听乌尔夫继续说道;“这些商人还得给我们供货呢,我觉得攻占城邦后,只把他们的王处理掉就行了。我们自己管理这个城邦,以后贩卖黑曜石时就不会亏本了。” …… 好像似乎确实有比埃斯特拉德的方案缓和一点。但艾米怎么都感觉有点不太对。 乌尔夫看出了艾米的心情,对那两个不长脑子的参谋喝到:“脑子清醒些!你们两个还知道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啊?黑曜石又不是主要的贸易货物,这批铁器才是。” 还不等艾米点头,乌尔夫就继续说道: “吊死他们一点用都没有。让他们穿着铠甲在市中心排好队,当着整个城邦居民的面用铁器干掉他们,其他城邦知道铁器的强大后,销路就有了。” …… 艾米一时说不出话了。她刚刚是在生气,但想的最多也只是把那些商铺一把火全烧了而已。不管怎么说,这都只是商人的问题,上升不到外交层面。可这几个参谋,却是一个比一个激进。 “我们三个人三个意见。”埃斯特拉德暴躁地喊了出来,“那到底怎么说?打、还是不打?” “我觉得可以先打下城邦再说。” “我也这么觉得。” “那我也觉得可行。” 会议结束,三名参谋以三票一致决定——不管怎么样,先攻下城邦再说。 “不是,真要打吗……?” 就在艾米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海盗跑了回来:“报告,城门紧闭!我们进入城邦的请求被拒绝了!” “什么?为什么?” “城墙上的守军冲我们喊话,指责我们第一次进入街道就引发了大规模的骚乱!他们还说,虽然特拉托阿尼不在,但经长老们讨论,决定永久禁止我们踏入城邦!” “我们买到劣质货物的事情说了吗?” “说了!但是人家根本不回答,还用投矛丢我们!他们还说,连货物好坏都分不清的蠢货,还是别跑商了,给他们当奴隶比较合适!” 似乎有一根弦断了。艾米垂下了头,发出了一声令人害怕的冷笑。 “明明我都这么忍耐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蠢材那么多呢?” “欺人太甚!”埃斯特拉德率先喊道,“参谋长,我现在就率队进攻!” “不。”艾米把垂着的头摇了摇,“先撤退,我们去花点时间准备。” “准备?”埃斯特拉德喊道:“之前进城时我就已经确认过他们的武装了,像这样一个小部落,根本就不需要准备!” “还是要准备的。我们是来贸易的,得把伤亡控制在最小的限度之内。” “敌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埃斯特拉德站起身吼道,“参谋长,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怕?埃斯特拉德,我杀过的人恐怕是你的十倍。” 艾米抬起头。她周身的火焰已经消散,但眼中那逼人的视线却比之前更为恐怖。 “阿兹特兰正陷入于北方战事中,在这个窗口期,要打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的目标不是拿下这个城邦,也不是杀人。那样就算出气了,也会给我们、给陛下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要的是立威……要让所有城邦都了解到实力的差距,这样,我们才能少起冲突。而只是攻陷一个城邦是起不到这个作用的,明白吗?” 参谋们面面相觑:“那该怎么做?” 怎么做。 是的,现在艾拉不在,要决定怎么做的,是她艾米自己。 如果直接按参谋团的意见去行动,那倒是简单了。这是艾拉亲自组建、授权的机构,得出的是众人讨论的结果,哪怕最后出了什么问题,也不需要她艾米去为此愧疚。 但是……那大概是不太行的。 “如果是陛下……会怎么做呢?” 艾米陷入思索。 她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解散对城邦的包围,以免他们产生警觉。 海盗们化整为零,在城邦的周围游荡。只有艾米周边聚集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防备城邦的突然袭击。 而第二个命令就是建造投石机。 这是威力极其巨大的武器,又不会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最适合达成艾米的战略目的。 而这,也是这个城邦最后的一段安稳日子。 城邦的居民进进出出时,都能看到海盗们在附近的山头撩着袖子伐木。 “你们在干什么?” 不时有路过的行商人这么好奇地问到。 “砍树!” “砍树干什么?” “造投石机!” “投石机是什么?” “说了你们也不懂!” 阿兹特兰人依旧不知道投石机是什么,只是看着海盗们的斧子,赞叹道: “用这东西干活倒是挺快。” 也有卫兵跑来驱逐:“吓!让你们离开这里了,在这里折腾什么?” 于是就有干活中的海盗擦了擦汗抬起头来:“不让我们做生意,还不允许我们在城外搭几座木雕了?你们找茬是不是?” 卫兵看着搭建到一半的投石机,怎么看都不像是木雕。回去报告给当地的长老,长老们跑到城墙上亲自围观了一圈,以他们充分的人生阅历,也搞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讨论了一圈,他们决定搞点事情,来找艾米收木材费。 艾米很大方地就缴了。看着到手的可可豆,城邦的人更犯迷糊,搞不清这些外乡人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别管他们,加强守备!” 最后,他们只能给卫兵下达这样的命令,聊以自慰。 海盗们就这样在城邦的眼皮子底下搭建攻城武器。飞翔的西兰人号船上的海盗都已经是造投石机的好手,十来天后,五架简易的投石机就立在了城外。 “这几天,投石机的事情应该已经通过商队流传出去了。” 艾米重新聚集兵员,集结在了城邦之下。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同,她的身上依旧没有冒火,只是冷冷地在人群前来回走动。 “差不多是时候了,现在,截断进出城邦的一切商路吧。”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7) 忽然集结的军队引发了守军的惶恐。守军的长官跑上跑下,把那些因为习惯了海盗的活动而懒洋洋地四处躺着的的守军一个个踢到了城墙上。隔着城墙,他们对艾米喊话:“你们要干什么!” 海盗们已经被全副武装起来。虽然只有千人,但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士兵都是艾拉军中的精锐,从头盔到胫甲,从盾牌到飞斧,所有装备一应俱全。有几套盔甲因为太过贵重不适合给士兵装备,而被艾拉当成货物贩卖的,也被艾米取了出来交给了士兵中的长官。整齐的盾墙队形下,这些铁质武器反射着明晃晃的阳光,在从未见过铁器的阿兹特兰人眼中,像极了神兵天降。 艾米翻身骑到了芬里尔上。这头猛兽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鲜红的舌头一次次地舔着尖锐的牙齿,不时发出的嚎鸣声中,充满了对鲜血的渴望。 艾米让芬里尔走到城墙脚下,向上竖起了三根手指: “我只有三个要求,第一,把残次的货物退还,换成正常品质的货物;第二,把超出市场价格的的利润也退还给我们;第三,赔偿我们这十余天的耽搁所造成的损失。给你们最后半个小时的时间讨论,但凡有一个要求不满足,我们就将发起进攻!” 数根投矛朝着艾米射来,但是都投偏了——阿芙洛狄特的加护,让这些士兵难以狠下心来瞄准艾米。艾米牵扯着芬里尔冷静地后退,数轮投矛过后,她用火焰在地上画了一条线。 “站在这条线后面。”她回头对士兵们说道,“敌人的远程武器只能到这里而已。” 看着站在线外的海盗们,守军们用投矛、掷石索、吹箭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触及。而海盗们也不进攻,战局就这样陷入僵持。 那群长老闻风赶来。 “特拉托阿尼和主力的士兵都被拉去打仗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他们想干什么?攻城吗?” 守城的长官老老实实地汇报道“他们想要我们赔偿他们贸易的损失。” “荒唐!他们自己不会做生意,我们赔什么钱?要都这样,生意不做了?” “可是我们的武器现在够不到他们!” “慌什么,不靠近城墙,他们能攻城吗?”一个长老不屑一顾地说道,“等粮食用完,他们自己就退了!” 城墙上的守军越来越多,而艾米丝毫不再意这些,只在城墙下通过默想一秒秒地记着数。当数字跳到“1800”时,她的脚往芬里尔的肚子上轻轻一踹,芬里尔扯着嗓子朝着天空发出一声骇人的嘶吼,尔后就忽地加速,一路朝着城墙狂奔。 没有人能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和芬里尔的速度下命中艾米。艾米的身形在芬里尔的速度下变得模糊不清,唯有她身上的火焰在空中留下一道炽热的轨迹。那火焰的轨迹一路飙到城墙脚下,而后一跃冲至墙头,在守军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之前,它就落入了城内。 火焰忽地停住,艾米和芬里尔已经站在了城市的街道里。艾米笑着用手拍了下路边一个看起来像是长老的人的脑袋,火焰就顺着她的手落到了路人的头发里。在那人的惨叫声中,芬里尔转过身,四足一蹬,再度化为了火焰的轨迹。 依旧没有人能阻止这道火焰,眨眼之间,艾米就再度越过了墙头,回到了军阵的前方。她回过头,神情凛冽地朝着城墙上一瞥——刚刚的动作应该足以让这群城邦的人明白,这堵矮小的城墙,丝毫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抛石机。”她喝道,“射击!” 一个海盗将一颗脑袋大小的石头放置在抛杆上,随着活钩一松,抛杆在配重的带动下将石头狠狠地朝着城墙甩了出去,那一瞬间,整个空气都震颤了起来。 围绕城邦的只是一面堆高的土墙,在配重抛石机面前,那便和薄纸无异。城墙的守军尚未从艾米带来的震撼中醒转过来,那块石头就重重地砸到了墙上。整面城墙随之震颤,只听“轰”的一声,土墙上出现了数十米宽的塌方,无数士兵掉落在地上,被后续落下的尘土所掩埋。只这一发石弹,城墙的保护作用就已荡然无存。 艾米举起手,示意操控其余几架投石机的士兵暂停手上的动作。她也不下令冲锋,只是冷眼看着守军们的行动。 “是第二纪元的魔法!” 城邦的守军已经陷入了完全的慌乱之中。他们纷纷抛弃城墙,躲到了城墙之后。守城的长官花费了好多功夫才把这些士兵们重新组织起来,一部分去挖土抢救被掩埋的士兵,另一部分则去附近搬来磨盘、桌子等物品,临时堵在了缺口之上。大敌当前,他们一分一秒也不敢休息,各种各样的吆喝声一刻也没有停下。小半天之后,他们才终于整顿完成,而海盗们已经优哉游哉地在城外休息了好久了。 “好像是准备完成了。”艾米说道,“抛石机,第二发!” 又是一发石弹被打了出去,这一次,城邦的守军有了经验,许多有魔力的士兵顶在土墙后面,竟硬生生地挡住了投石机的冲击。 “有点长进。”艾米说道,“那么接下来,投石机自由抛射!” 城邦的末日来了。 五架投石机一发接一发地抛射石弹,海盗们要做的只是找来石头、放到抛杆之上、调整好抛射的弧度,而顶住土墙的士兵则是每时每刻地被消耗着本就不充分的魔力。三轮抛射过后,那些士兵已经支撑不住,在又一发石弹的撞击下,他们连着土墙被一齐打翻,被成片成片地埋在了地上。 而这一次,抛石机的攻击不会停止。 石弹持续不断地撞击着城墙,把它们从城墙变成断壁残垣,又从断壁残垣变成看不出形状的土堆。 “至尊者!城墙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进攻?我们为什么要进攻?我们的目标又不是占领这个城邦。” 艾米冷冷地哼了一声。 “城墙没了,就砸里面的建筑。建筑没了,就推进一步,继续砸更里面的建筑。接下来的几天,你们要三班轮流,在他们出来谈判之前,一刻都不要停歇!”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8) 一只十余人的小型商队在山地里小心翼翼地穿行。他们来自韦拉克鲁斯地区,准备将当地的橡胶贩卖一些至洪都拉斯,之后则向北折返,前往都城特洛奇蒂特兰,参与几十年一遇的重要祭典。 但是,他们的队伍被海盗们带着一支同样由十余人构成的的小队,在山路中途给截住了。 “前方正在进行军事演习,禁止通行!” 虽然商人们不明白军事演习是什么意思,但是禁止通行几个字还是能听明白的。这让他们颇感棘手。在山地沼泽众多的阿兹特兰,能够允许商队通行的道路总共就只有那么一、两条,这一个禁止通行,他们不知道要绕多少弯路。 “为什么突然就禁止通行了。”商队的头领问道,“就算在练武、比赛啥的,让我们参观一下也没事啊。” “说了禁止通行就禁止通行。”那海盗铁着脸说道,“或者你可以试试能不能从我们身边硬冲过去。” 一旁的海盗亮了亮泛着寒光的铁斧,二话不说就朝着旁边的一颗树上劈去,每一次都在树上留下一大块凿痕,几斧头之后,那棵碗口大小的树就摇摇欲坠;另有海盗在地上摆开一排黑曜石,用斧头一个个地砸过去,所过凿之处,黑曜石纷纷出现裂痕。 整个商队所有人的脸色都变青了一些。几个商队的护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皮甲、木盾和黑曜石武器,怎么看怎么不安全。 “既然如此……”商队的头领陪着笑容说道,“我们掉头,绕条路走。” “不行,后面也在进行军事演习。” “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啊?” “来的时候没有,现在有了,不行吗?”那海盗瞪着眼睛,“进入演习区域,刀剑可不长眼睛。你们要觉得自己命长,大可以去试试。” “……那军事演习什么时候结束?” “前方的演习说不准,后方的演习估计还得等一天,你们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吧。”海盗把头朝着后方一甩,“走,跟我去前面参观参观演习,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等着了。” “……不是说不许参观,禁止通行吗?” 海盗把手朝着商队头领的背后重重一拍:“让你参观你就参观,别废话!今天的晚饭我们包了!” 在一个山头上,已经有好几只商队聚集在那里。参谋团成员之一的乌尔夫面带笑容地迎接他们,和每一个商队的成员亲切地握手。 “欢迎,下一轮演习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是百年难得的机遇,你们可有眼福了。” “搞什么鬼,我们可还忙着去赶特诺奇蒂特兰的祭典呢。” 商队的头领在嘴里嘀咕着。在在他这个位置,能够望到不远处的城邦。他看到城邦前竖立着五架不知用途的大型木雕。另外还有城邦的城墙,不知道怎么地就消失了。 “这是在搞什么鬼?没了城墙,那不和村落一样,强盗什么的自由出入了吗。” 话音未落,其中一架“木雕”就朝着城邦抛出了一个石块。一栋建筑轰然倒塌,而商队的头领则被吓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却看见这五台机器按着一定的频率轮番向城邦内抛射石块,每一次都让一幢建筑奔溃、或在地上留下一个大坑。 “如你们所见,城墙已经被这几个武器所摧毁。”乌尔夫笑眯眯地介绍到,“你们还是来晚了。演习的当天,城邦的城墙就没了。” 山坡上的商队们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听到有人发问: “这……这是在搞什么演习?” “我们受到邀请,为他们设计了攻城武器,现在正在测试威力呢。演习看起来非常成功,应该没过几天就能投入实战了。” 学院出身的乌尔夫,说话时的语气明显比其他的海盗要温和的多。但他话中的内容却让商人们提心吊胆: “使用这些武器不需要魔力,但是却有着接近第二纪元的威力,就连石制的建筑都能轻易摧毁。阿兹特兰应该没有任何城墙能够挡住这种武器的进攻。” 商队的众人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要进攻谁……?” “应该不会是特诺奇蒂特兰,湖中城没有城墙。” “我听说洪都拉斯和萨瓦尔多、危地马拉几个城邦都有冲突。现在阿兹特兰在这些地方的驻军都撤走参与北方战争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好了,参观就到这里。”乌尔夫微笑着拍了拍手,“下山吧,晚餐我们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 城邦并非一直缩在城内被动挨打。在体会到投石机的威力之后,他们聚集了现有的卫兵和未被太阳王征召的的一批青壮年男子,发起了数次旨在摧毁投石机的攻击。 然而,这些士兵连马夸威特锯剑都凑不出来几根,近战武器仅有打磨光滑的石矛,远程武器仅有从地上捡起的石子,护身的铠甲最好的也只不过是一层皮革,盾牌则只不过是拆下来的几块门板。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的武器甚至比不上旧大陆拿着镰刀和锄头、举着铁锅的老农。 他们无法抵挡艾米的火焰,无法抵挡芬里尔的撕咬,无法抵挡装备在每一个士兵手上的铁剑和飞斧。海盗们甚至从货物上搬下来两架蝎弩,每一支弩箭射出,都能隔着门板穿透几名士兵的身体。 他们一连进攻了三次,溃退了三次。艾米一次都没有让士兵追击,每一次,她都带着战俘们参观一圈武器,然后就如数放回城市。 三次之后,城邦的士兵们完全失去了战意,躲在城市中心,规避着投石机的炮火。 城邦的长老们每一天都在开展剧烈的争论。 “这几天的损失,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所得到的!”有人这么吼道,“我们要把那些做错事的商人交出去,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争!” 但也有人坚决不同意:“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我们向这群外乡人屈服吗?有了这一个开头,我们在阿兹特兰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有人想要请求援军:“这群外乡人的实力,只有请特诺奇蒂特兰的鹰武士和豹武士来才能抗衡!我们要马上派出使者求援!” 也有人对此破口大骂:“太阳王的驻军好不容易才撤出这里,你又想把他们给领回来吗?” 城邦的特拉托阿尼已经被征召去参与北方的战事,没了领袖,这群长老再也无法达成统一的意见。 争论逐渐变成斗殴,最后,主战派以微弱的优势获胜。 “光是求援,恐怕难以成功。”最后还站着的那个长老光着膀子、脸上充满淤青,但相较于其他人,总归还能说话,“我们需要来一次夜袭,掩护求援的信使出城。”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9) 城邦外群山延绵,城邦本身却坐落在一个相对平坦的位置。走出城外,在进入山地之前,视线几乎没有什么遮挡,极易被发现。好在城外的敌人似乎兵力不足,只能进攻城墙的某一面,无法将城市完全包围。这也给了信使可乘之机。 “特诺奇蒂特兰在北面,但是敌人的兵力也部署在北面,因此我们只能从其他方向出城,然后绕路往北。虽然多花点时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记住,虽然主方向是特诺奇蒂特兰,但你们没必要真的跑到特诺奇蒂特兰,等你们跑到,城邦估计就要沦陷了。沿途看到哪个城邦有太阳王的驻军的,直接带回来救援就行!” 在那长老布置任务的时候,抛石机依旧不停地轰击着城市,每隔一段时间,大地就会出现一阵轻微的震颤。 “这几天只有西面有商队经过,那么其他三个方向的道路很有可能已经被截断。你们行走时需要避开已有的小径,自己开辟道路。记住这一点,敌人就找不到你们。” 这个长老曾担任过军职,虽然此刻年事已高,但精神不减当年。他揉着自己脸上的淤青,对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部下们说道: “会有一次夜袭掩护你们出城,我自己也会带一支部队出门报信,记住,只要跑进山地,就是成功!” 夜色渐沉。依照城邦这几天被打出的经验,在太阳下山后的第三轮攻击结束时,城外的海盗会有一轮较长的修整时间。他们就乘着这个机会,偷偷地摸出了已经没有城墙的城邦之外。 “打反正是打不过的,你们都不要抱着太大希望。”领头的长官一边蹑着步子行走,一边悄声对士兵们说道,“长老给我们的任务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我们就偷偷摸摸地摸过去,吓他们一大跳,看到他们反应过来了,就马上往回跑!要是被追上了也别反抗,直接抛掉武器投降,以这几天的经验,投降的士兵都会被他们送回家的!” “好的大哥,那我们怎么吓对面?” “总之先压着声音,等靠近了,就忽然大喊大叫!” 一道火焰忽地蹿上了天空。 “吓?” 那长官抬头一看,只看到一道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 仿佛收到了什么指令,修整中的海盗们立刻跳了起来。艾米骑着芬里尔一跃来到战场的前方。她接连朝着天空抛出几个火球,夜袭的城邦士兵就完全暴露在了火光之下! “我们投降!”长官直接抛掉长矛举起了双手,“请放我们回家。” 从其余几个门摸出城墙的信使也看到了升上天空的烟花。 “长老,太阳!”有人指着天空那朵烟花,恐惧地喊道,“黑夜中的太阳!” “别乱喊!”长老呵斥道,“有什么话,跑进山里再说!” 虽然这烟花似乎暗指着行动的暴露,但长老并不担心:敌人的人数不多,无法顾及到所有城门,此刻他们眼前就完全没看到敌人。他选的信使又都是擅长长跑的人,哪怕中途被人发现,也不至于在进山前被人追上。而只要等到跑进山,那敌人就根本找不到他们了。 ——直到那群半人半兽的怪物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在短暂的惊愕后,那长老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快跑!” 包含着长老在内,所有人都开始拼命地逃窜。那长老在狂奔之中匆匆回头一看,却绝望地发现那些怪物正在以人类无法匹敌的速度追了上来。 艾拉手上并没有能够称之为战力的骑兵,所带的几匹马都是当做货物使用,在艾米的商队中,这些马被当成驮畜,几天前背上还载满了货物。而骑在马上的海盗,也仅仅只是“会骑”的程度,几乎无法进行马上作战。 ——但用来巡逻各城门、追捕可能逃出城邦的信使,这已经绰绰有余了。 那长老没能跑出几步,就被骑兵追到了前方。看着那比它高出一头的怪物,他吓得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黑夜中的太阳、半人半兽的怪物,这一些列汇报很快传到了城内。那些在会议中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长老们拖着带伤的身躯,再度凑到了一起。 “这次的敌人非比寻常!”主战派说道,“恐怕只有请太阳王、特索索莫克、或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来才有机会获胜了!” “他们正在北方作战,哪里能帮我们!”主和派说道,“而且这三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请他们来处理这件事情的话,我们城邦一定会比如今损失更多的权力!” “什么叫损失权力,这几年我们在阿兹特兰的庇护下,国泰民安!” “什么国泰民安,不还是每年要上缴贡品和奴隶?” “能上缴贡品那就是最大的荣幸!看看那些阿兹特兰故意留着不收服的城邦吧,你难道想像他们一样,被每隔几年发动一次荣冠战争吗?” “就算你们说的没错。等太阳王他们赶来,我们的城邦还存在吗?” 一阵沉默笼罩了会场。能够发挥第二纪元力量的木制“雕塑”,能够轻易打碎黑曜石的神秘武器,能够在黑夜中升起的太阳,以及那些拥有无与伦比速度的半人半兽的怪物……每一个东西单拎出来,都让主战派的底气削减一分。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人不甘地问道,“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实力?” “说起来,几个月前,我好像有听往来的商队提起过这群人。”一个长老拍了下脑袋,“说是特索索莫克从海的对岸请到了羽蛇神的使者,他们浑身上下充满谜团,其中就提到了有闪烁着太阳光辉的铠甲、以及半人半马的怪物。” “特索索莫克请来”、“羽蛇神的使者”,每一个都敲击着主战派已经无比脆弱的心里防线。 “如果他们想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攻入城市了。”一个长老叹了口气,“我们肯定是挡不住他们的,他们在城外等着,无非就是给我们一个机会罢了。” 主战派面面相觑,虽然心中依旧不服,但却一时无人言语。 “看来没必要讨论了。”主和派的长老们站了起来,“准备好货物和可豆吧……只希望他们能够履行他们的承诺。”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10) “参谋长。”内尔马尔凑到艾米身前,小声说道,“他们来投降了。” “投降。” 艾米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她的精神于一瞬间放松下来,反显的有些失神。她的身体也失去了力气,随着芬里尔的脚步,她的脑袋左右地晃着。 “怎么了,参谋长?”埃斯特拉德问道,“敌人都投降了,怎么你看起来好像是我们输了一样,一点也不开心?” “本来就知道我们能赢的,所以只是拿到了我们应该拿到的东西而已。但是……” 她闭起眼睛、仰起头,在夜空下陷入深深的思索。 “内尔马尔,乌尔夫,埃斯特拉德,我这次做的怎么样?” 内尔马尔很快回答道:“很好啊?尤其是故意安排一个时间休息给对面看,结果对面果然上当,乘着这个时间来夜袭了!” “有造成许多无辜的人死伤吗?” “没有!”乌尔夫说道,“对着城墙砸了一通,火也泄了。想想还多亏了参谋长你,要按我们的方案,进去乱杀一通,很快就会成为阿兹特兰的公敌了。” “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埃斯特拉德说道,“我们明明可以造好投石机再推到城墙下,为什么要冒险当着他们的面制作?” 内尔马尔立刻说道:“埃斯特拉德,你怎么这都想不明白?当然是为了时间差了。我们不可能一直封锁所有的消息的。造投石机的这十多天如果是战争状态,我们就得多承受十多天的风险。参谋长一直都在避免事件的升级。” “那……会造成事件升级吗?” 艾米的这个问题让三个参谋沉吟了一会儿。 “对面都投降了,也没死多少人,应该不会吧?不过也说不好,毕竟多少还是有死伤的,而且还有城墙和建筑的损失……如果有人刻意作梗,我们很容易被阿兹特兰视为流寇。” “那又怎么样?”埃斯特拉德眼睛一瞪,“谁还想挨打,揍谁就行了!” “看来事件还没有结束。”艾米振作精神,坐直了身体,“战争是外交的延续,我们这几天做的事只不过是打开了外交的通路罢了。能取得多少成果,还得看接下来的谈判。” 两百枚可可豆,这是艾米支付的高于正常进货价的金额。城邦的人将其装在一个盒子里。艾米清点了一下数目,发现多了五十枚。她冷着脸抬起盒子,问道:“这五十枚是你们赔偿给我的这几天的亏损吗?” “不是。”城邦的人赔着笑回答道,“第三项的亏损需要多少价钱,长老们说不好,正在城里等你去谈判。这五十枚是进货给你的商人们自发多凑出来的,算是向您道歉。” 艾米盯着那挤出来的笑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暂时把盒子交到身边的卫兵手上,然后就骑着芬里尔进入了城邦。 替换劣质货物的正常货物被一箱箱地摆放在路边,艾米刚一进城,就看到了这些货物。 “卖给我们的是劣质品,现在的是正常的货物了吗?”艾米问道。 “当然。”城邦的人回答道,“长老特地叮嘱了,要那些商人一定得拿出最好的货物!” “你知道,我不了解这些货物的品次。”艾米瞥了城邦的人一眼,然后回头寻找着乌尔夫,“被截住的商队现在还有留着的吗?” “大部分都已经绕路了,现在还停留着的只有两支。” “拉一支,检验一下这批货物。” 商队的头领被拉了过来。乌尔夫说明来意,把一枚可可豆塞到了他的手里。于是那头领就打起精神,将这些货物一个个都检验了一遍。 “大部分的品次都正常。”商队的头领汇报道,“就是其中有几箱,你看,这箱、这箱、还有这箱……依旧是劣质品。” 艾米盯着城邦的人,能够看到他们已经汗流浃背。 艾米也没说什么,继续朝前行走,来到了城邦准备的谈判桌前。 她扫了一圈在场的人,那些长老因为之前斗殴的缘故,身上多带着点伤,看起来颇为滑稽。他们看艾米的神色也各有不同,有崇拜、有畏惧……当然也有憎恨。 “这位……尊贵的客人,”一个长老清了清嗓子,“你前两项要求我们都已经赔偿了,你看着可还满意?” 艾米冷冷地摇了摇头。 “不,完全不满意。” 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要不是有人压着,那几个从刚刚就敌视着艾米的长老甚至差点没直接冲出来。 “首先,我进货的损失是两百枚可可豆,为什么到手的是两百五十枚?” 艾米用严厉的眼神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我从头到尾都在说,我们是来正经做生意的。你们到现在还以为我们是强盗,是不是?” 艾米这话一出,有人神色慌张,有人若有所思,自然,也不免有人小声低语。 艾米一颗颗地把那五十颗可可豆从盒子里数了出来,摆在了谈判桌上。 “听说这些可可豆是卖我劣质品的商人们自己凑的。说是给我道歉。但实际上,你们根本就没给我们造成多少损失。明白吗?你们的军力,根本就没法对我们造成任何的损失!他们真正要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死伤在这次冲突中的士兵。” 说着,艾米把可可豆朝前一推。 “这些东西就给死伤的士兵当成抚恤金吧。听清楚了,我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打仗、也不是来抢劫的。” “这……” 长老们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有个代表站起身俩,把这些可可豆搂到了身前:“我就替这些士兵们谢谢你了。” “然后是货物的事情。”艾米将身体靠到椅背上,“也许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你们这里有一个商人,想要用低劣品次的货物再度引发我们的冲突。” 有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是谁?他怎么敢?” “事情你们自己去调查处置。我的建议是,让他补足抚恤金不足的部分,以示惩罚。” 艾米再度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那些一开始曾敌视的态度的人,神色已经缓和了很多。当然,艾米知道,要安抚这些人的情绪,这样是不够的。 “最后是关于这几天的拖延给我们的商队造成损失的补偿问题——其实我不觉得你们能够补偿的起。但是,你们有一个能够协助我们的地方。” “协助你们的地方?什么?” “我们是商队,利润的最大源头是我们的货物,这次你们所见到的武器,正是我们货物的一部分。你们应该已经体会到了,都是一等一的好货。可惜,没人什么识货。阿兹特兰境内和平,看起来需求也不是很足。” 艾米脸上挂起微笑。 “这几天商队往来,我对外都是说你们是在测试新入手的武器。当然,在今天之前,这都是我在唬人——你们要把他变为现实吗?” “你要卖我们武器?” “不,是赠送——刀、剑、盔甲、飞斧,我免费送你们一批试用。还有城外的那五台抛石机,我也一并送给你们,如何?”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11) “……送?” 城邦的长老们念着这个字,无论是那个人都显得难以置信。 “没错,送。武器、盾牌一百人份,外加十人份的盔甲。今天开始你们就可以用上这些武器了。” 艾米的商队押运着三百人份的锁甲和两千人份的武器,所赠送的这一小批武器连二十分之一都没有占到。而那些投石机,更是不可能带着在山路间行走的累赘。但对于把铁器视为神兵利器的阿兹特兰人而言,这份礼物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不仅主和派的那些人被惊的说不出声,就连主战派的那些长老都被吓到了。 “这……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艾米笑道,“虽然我是新手商人,但我知道的,要在这里贸易,总得准备一些礼物。你们看我的这份礼物如何?够不够和你们交个朋友?” “这份礼物太贵重了……不,岂止是贵重,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神的恩赐。” 一个主站派的长老激动的浑身都在发抖。 “哪怕把我们库存的所有黑曜石都交给你们,也配不上这批武器的价值。你们真的是来贸易的吗……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我希望这些盔甲和武器要优先调拨给守城的部队使用;第二,别人问起时,不要说这批货物是我送给你们的,而是你们从我这里买来的。做到这两点,你们就能从我这里得到这批武器,并且,你们欠我的赔偿金就一笔勾销。” 长老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虽然不明白艾米打的什么心思,但被赠送礼物总不可能是坏事,何况还是这样一份厚礼。最终,他们各自都点了下头。 “优厚的条件,我们接受。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城邦最大的贸易伙伴,整个城邦的黑曜石会优先供应给你,我的朋友。” 谈判结束,双方各自都松了口气。看着放下戒备的那群城邦长老们,艾米心中颇感慰藉——这一次,她终于是比较和平地解决了事件,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死伤。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艾米说道,“你们知不知道阿兹特兰最大的集市在哪里?” “那当然是在阿兹特兰的首都,湖中之城特诺奇蒂特兰。”一个长老回答道,“那是整个大陆最繁华的城邦,人口在三十万以上。阿兹特兰的商贸中心就在那里。而且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新火仪式。” “新火仪式?” 艾米对这个名词并不陌生。刚踏上阿兹特兰的那天晚上,袭击艾米的西特拉尔米娜就提到了这个词,并断定新火仪式会失败、阿兹特兰会灭亡。但是当时她说是在六十多天之后,按时间推算,新火仪式应该早就过去了。 “最近我们受到了新火仪式的邀请。”有长老说道,“这是五十二年一度的盛大节日,整个阿兹特兰所有城邦的领袖都会前往特诺奇蒂特兰参会。你们如果有什么货物,去那里赶集是最好不过的了。” “按时间算其实早就过去了。但是突然而来的战事让太阳王和各邦的特拉托阿尼都无法参会,所以就一直拖延到现在。”另有人补充道,“但是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前几个月阿兹特兰各地都爆发了旱灾,然后最近听说是又出现了洪灾,再不举行新火仪式,这个纪元恐怕就要和先前几个纪元一样毁灭了。” 天赐良机。艾米还记得之前路上遇到的那个商人也说过,要贩卖武器,最好的地方就是在特诺奇蒂特兰。于是,在将城邦的事情处理完后,艾米的商队就转而北上,前往那传闻中的湖中之城。 “有件事情我不明白。”路上,埃斯特拉德抱怨到,“投石机我们带不走,送给城邦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这些可以卖的铁器也送给他们?” “这些铁器虽然在我们这里普普通通,但在阿兹特兰眼里恐怕相当于豪华铠甲。这种贵重的武器,很少有领主愿意给普通的士兵装备。而陛下偏偏又运过来了足够一万人使用的数量。就像波奇特卡特尔说的那样……太多了。陛下实在是不会做生意。” 艾米略感无奈地摇了摇头。 “光是展现货物有多优质是不够的,要把这些武器都卖出去,我们得先提升货物的需求,不是吗?” 就在艾米赶路的时候,这一批武器的消息就如飞一般,随着商队传往了阿兹特兰的各大城邦。 索科努斯科邦。 贵族们在可可树下喝着热巧克力,悠闲地聊着天。 “你说洪都拉斯有个城邦订购了一批新的武器?是品质优良的黑曜石吗?” “不,听商队说,这些武器由木头制作,却能够如第三、第二纪元的魔法师一般,瞬间摧毁城墙。” 贵族们杯子里的巧克力登时撒了一地。 “木头?能够摧毁城墙?你确定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谈起这件事的贵族神秘兮兮地说道,“那个城邦,现在已经有摧毁任何一个城邦城墙的能力了。” 扎卡莱卡邦。 奴隶们在林间收集着蜂蜜,而他们的主人则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晒着太阳。 “闪烁着太阳战神光芒的铠甲?实用性如何?” “非常坚固,我看他们做了演示,石矛很难打伤穿着铠甲的人,就连马夸威特锯剑的效果也不是很好。这批武器已经被他们列装,进出城门,就能看到卫兵穿着这些铠甲。” “多少价钱?哪里能够买到?” “说是从一个异地商队手里买的。至于价钱……我问了那些穿着铠甲的卫兵,但是他们都不愿意说。” 那主人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了身子。 “这听着不太对劲啊……眼下太阳王的主力全在北方,洪都拉斯忽然购买这些铠甲,是要干什么?” 莱布泰德邦。 军官们聚集在圆桌旁,而一个刚刚从洪都拉斯地区返回的商人急匆匆地向他们汇报着一路过来的见闻: “我亲眼所见!那些从材质不明的武器锐利异常,几下就能砍断木头。黑曜石和他们撞击,一碰就碎,简直就像是传说中奎拉奇里大师制造的碎石剑一般!但是碎石剑只有一两把,他们手上却少说握着上百把这样的神兵!” “前不久我们还和他们发生了冲突,这些武器是用来对付谁的,已经再明显不过。”主持会议的长老神色严峻地扫向了列坐的军官,“你们说,该如何处置?” 一个军官脸色惨白地询问那个商人:“有问到卖他们货物的那支商队去了哪里吗?” “是特诺奇蒂特兰……那支商队前往湖中城,参与新火仪式去了!”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12) 在阿兹特兰境内连绵的山脉稀有地有着一块平坦谷地。虽说是谷地,实际上却是海拔高达两千米的高原,只不过其周围一圈都被海拔五千米以上的群山所包围,看起来就像是凹陷下去了一般。谷地中没有外流的河水,只有五个内流湖,其中最大的一个湖泊,就是如今阿兹特兰三邦同盟的文明之源——特斯科科湖。 三邦同盟中,特索索莫克所在的特拉科潘邦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所在的特斯科科邦都分布在特斯科科湖的湖畔。唯有太阳王的特诺奇蒂特兰与众不同,这个城市并不位于陆地,而是矗立在特斯科科湖内的一处沙洲之上,是极其罕见的湖中之城。 “我们的祖先遵循太阳战神的启示,南下迁移。当我们来到湖边时,太阳战神放出它的猎鹰,叼着蛇立在了沙洲中的仙人掌上,示意我们在此建城。” 艾米雇佣的当地向导如此介绍着特诺奇蒂特兰的历史。 “据说当时湖中有两处沙洲,我们在其上各建立了一座城市,一座就是你们现在要去的特诺奇蒂特兰,另一座的名字则叫特拉特洛尔科。实际上特拉特洛尔科才是阿兹特兰的贸易中心,但由于特洛奇蒂特兰的规模不断扩大,如今这两座城市已经完全连在一起了,就像一座城市一样。不过,这确实是两座不同的城市,由两位不同的特拉托阿尼所统治——至少名义上是这样。实际上,由于邻居特诺奇蒂特兰的特拉托阿尼就是阿兹特兰的太阳王,特拉洛尔科是基本上没有什么主权的。他们的特拉托阿尼的权力也就是管理一下名为律法广场的贸易广场,再有就是向太阳王上缴贡赋了。” 说着,那个导游呵呵地笑了一声: “由于连军权都没有,特拉洛尔科的特拉托阿尼甚至没有参加这次的北征。放眼整个阿兹特兰,如今还留在自己城邦里的特拉托阿尼,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好惨。那个特拉托阿尼叫什么名字?” “这可是个难题,毕竟那个特拉托阿尼总是没什么存在感。我想想……好像是叫夸夸皮茨——不说这个,抬起头,前方就是特诺奇蒂特兰了。” 在特斯科科湖的湖畔,一条可以供人行走的大道出现在了艾米等人的眼前,其宽度足以并行两架马车,而在大道的尽头,隐隐可以看到一座繁华无比的城市。一座平顶的金字塔耸立在城市中心,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座湖中之城。 等靠近了一些,艾米注意到这条大道在湖中高高架起,其中部有水流通过,竟同时也是一道水渠。 “特斯科科湖的湖水有咸有淡,东部咸、西部淡,特诺奇蒂特兰在湖的偏东部,所以淡水需以水渠从西面引流。”当地的向导炫耀似地说道,“除了水渠,阿兹特兰还有排污管道,这可是其他任何城邦都没有的技术。” 海盗们在哥特兰已经见惯了水渠和排污管,并不怎么惊讶。倒是艾米反倒有些吃惊:这群阿兹特兰人坐着独木舟、用着石器、献祭着活人,甚至连轮子都没有,怎么看怎么是未开化的原始部落,可为什么却又会有建造这水渠和排污渠的技术? 大道湿漉漉的,很是湿滑。导游解释说前不久特诺奇蒂特兰刚被大水淹过一次,如今积水尚未退净。 “特诺奇蒂特兰向北、向西、向南都有连接湖畔的通道,东面没有,那是通往湖心的方向,横着一道长提,用来隔绝浪潮。可前不久连日大雨,大堤又忽然出了问题,湖水就涌进了特诺奇蒂特兰,造成了很大的损失。要不是这样,新火仪式可能还得往后推迟呢。” 说话间,艾米和那些走在先头的海盗已经进踏上了特诺奇蒂特兰的土地。导游摊开手,朝着金字塔的方向一指:“律法广场就在神庙的旁边,你朝金字塔的方向走就到了。要在那里摆摊的话,得缴一些租金。我就带到这儿,家里的奇南帕还需要我打理呢。” 艾米点了下头,将一枚说好的可可豆放到了导游手上。那导游收下可可豆,朝艾米鞠了个躬表示感谢,然后就挥手叫了一搜停泊在岸边的船只,朝着湖心驶去。 在湖的深处有许多人工制造的农田,也就是导游嘴里的奇南帕。这是特诺奇蒂特兰重要的农业生产方式,只要在排筏上铺垫淤泥建造成一个浮动小岛,然后用木桩加以固,就可以在上方种植玉米等作物了。 看着这些漂浮在湖面上的人造农田,艾米第一次产生了自己才是没见过世面的原始人的感觉。 “老大,他说在这里摆摊还要付什么劳什子租金。”一个海盗在一旁打断了艾米的想象,“要不要像之前一样和它们干一架,让他们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不等艾米说话,埃斯特拉德就在一旁骂到:“干什么干,对面又没惹我们。搞清楚,这里是特诺奇蒂特兰,阿兹特兰的都城!在这里打一仗,这些货物卖不掉,你一个扛回去?” 毕竟是参谋团的成员,哪怕是埃斯特拉德,平常时候脑子还是很清醒的。艾米点头赞同了埃斯特拉德的话。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有什么规矩,我们遵守就好。低调行事,别再搞出什么事情。” 虽然说了低调行事,但是一支外来的千人规模商队,对特诺奇蒂特兰而言绝对是一个重大的事情。艾米等人一进入街区,就受到了众人的注目和指点。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后,艾米从货物中取出一小包,试探性地前往街区售卖。 虽然刚受洪灾,但在各邦贵族和商队的涌入之下,特诺奇蒂特兰的街区依然显得繁华异常。尤其是大神庙前的律法广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艾米等人缴纳了价值一枚可可豆的费用,从广场的管理人员那里拿到了一小块方方正正的桌布。她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将那张桌布摊开,就算是得到了一个摊位。 艾米暂时不把货物取出,只摊位上摆了一堆柴火,也不吆喝,就让士兵用斧头默默地进行劈砍。木柴劈裂的声音是最好的广告,很快,摊位前就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阿兹特兰人。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13) 随着一根根柴火被劈开,铁斧的锋利程度让众人惊羡。 “这斧子好快!”围观的人纷纷称赞到,“是用的哪个城邦的石头?” “石头?”艾米觉得这些问题还挺有趣,“倒也确实是石头,这用的的是铁矿石!” “铁矿石?这玩意儿在哪个城邦有卖?” “阿兹特兰可能没有,这些东西是从大海的对面运过来的,在船上晃荡了好几个月呢!” “啊!大海的对面,我听说过!特索索莫克用新造的战船,带人去征服那里了,所以这些东西是太阳王的贡物是吗?” “贡物?贡物能在市场上卖?” “太阳王一个人又用不了那么多东西,当然都是在市场上卖钱的。不说这个,你这斧头,多少钱?” 艾米笑眯眯地竖起了几根手指。 “牛油果?” “可可豆。” 人群登时发出一阵叹息:“这也太贵了,买不起,买不起。” 不过虽然买不起,免费的热闹他们还是要看的。看完了劈柴火,他们又围观着海盗用匕首割皮革、用斧头切肉。最后,艾米又让海盗们在地上将铁剑可劲地敲打,换成黑曜石,这么敲恐怕早就碎了一地,但铁剑仅仅只是头部钝了些,放在磨刀石上磨了一磨,很快又变的锋利了起来。 人们看的垂涎欲滴,可又买不起,只能在摊位前一边摇头一边赞叹。 “参谋长,我们的价位是不是定的太高了。”内尔马尔在一旁小声对艾米说道,“现在的价格利润虽然丰厚,但平民买不起,我们这一堆货物,要卖完可就难了。就算用牛油果,换成黄金带回去的话,也比在国内的利润高出不少了。” 艾米想也不想就摇头否决:“陛下花了几个月用飞翔的西兰人号把这船货物运到这里,是让你用白菜价卖的吗?你还得算上货运的时间、跑商的时间、动用这一千多人几个月的的军费、以及换成其他货物的利润呢。我们把这东西运来阿兹特兰,就不是把他卖给平民的!” “可是瑞典王这次货物运多了,一万多把刀剑呢。不卖给平民,我们很难卖完啊。” “之前是这样,现在可不是。我们进攻那个城邦可不是白进攻的。等着吧,就算是这个价格,这些东西也一定能卖出去的。”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你这些武器我们全要了。” 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穿着彩色棉袍的人踏着大步朝这边走来。光看衣服,艾米就知道这是一个有钱人。她听到路人在窃窃私语:“是武器商人阿库米斯特里的手下。” 来人靠近摊位,扫了一眼艾米的货物:“你这些武器多少钱?我们全要了。” 艾米默默举起手,示意了一个价位。 “倒也便宜,我出了这点钱,就能全部带走了吗?” “一把的价格。” “不要太离谱!”来人吃惊地喝到,“你定的这价格,是马夸威特的三倍以上!” “性能则是在十倍以上。”艾米笑道,“怎么,你要全部买走吗?” 在艾米的身旁,两个海盗正分别拿着铁剑和黑曜石武器表演搏斗,“铛、铛、铛”,几次碰撞过后,黑曜石武器就碎了一地。 来人黑着脸看着地上的黑曜石,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让我们老板过来。” 到了傍晚时分,那人领着一个衣着更鲜艳的人走了过来。艾米根据衣着迅速判断着这个人在的身份,衣着华丽,显然是大户人家,但不见有绿色装饰,说明不是贵族。听路人的谈论,这就是武器商阿库米斯特里本人了。 在艾米注视着阿库米斯特里的时候,阿库米斯特里也注视着地上的黑曜石碎片。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在脸上挤出一丝灿烂的笑容,恭敬地说道: “真是稀有的珍品。莫非这就是传闻中奎拉奇里大师打造的碎石剑吗?居然有这么多的货源,你们莫非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吗?” “总是有人提到奎拉奇里这个名字,但是实际上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他呢。”艾米回答道,“这是铁剑,奎拉奇里大师的那个碎石剑我也见过,好像是青铜剑。在韧性上,他的剑是比不过我们的剑的。” 听到艾米说不认识奎拉奇里,阿库米斯特里登时收敛了笑容,脸上多了几分倨傲之意。当听到艾米说铁剑的性能比青铜剑强时,他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外乡人果然是外乡人,不知道碎石剑的厉害。”他摇着头说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倒也不和你们争论这些。你们的剑能够打碎黑曜石,也算是了不得的良品了。这些剑我全收了,你们清点一下数目吧。” 先前来过的那个随从将一个装满可可豆的袋子抛向了艾米。一个海盗在空中把袋子接过,打开袋子清点了一下数目,然后向艾米摇了摇头:“不够。差了很多。” “不少了,这已经相当于马夸威特的价值了。”阿库米斯特里说道,“外乡人在特诺奇蒂特兰做生意可不容易,尤其是武器这一行,我不收这货,你们可难找到销路。与其在这里苦苦地想着把这些货卖完,不如低价卖给我,然后买点其他畅销品,去别的地方做生意继续赚点钱,不是吗?” 艾米摇了摇头:“我们不急着卖。我定的是三倍于马夸威特的价格,少一颗可可豆都不行。” “不要得寸进尺!”之前来过的那个随从喊道,“阿库米斯特里大人肯收购你们的货物,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告诉你,这位阿库米斯特里大人可是当地的特拉托阿尼的朋友。得罪了他,你们别想在这里卖出任何东西!” 阿库米斯特里一边摇着头,一边笑道:“何必这么贪心呢?孩子,我知道你想赚大钱,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艾米也跟着笑道:“我知道的,你这么急着想把货物全部带走,是想要垄断了货源,然后这些铁剑的价格就随你们定了,是不是?但是这一次可不是我不卖,因为在这里的只是我货物的一小部分。像这样的剑,我库存里总共有一万把,你们也能一齐收走吗?”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14) “一万把?”那个随从惊得叫出了声来,“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一万把这样的武器,会毁灭阿兹特兰现有的整个武器市场!所有黑曜石武器都会滞销的!” “我们手上没有多少黑曜石的武器,这对我们没有影响。”艾米说道,“而且价格便宜一点,应该还是能卖出去的吧?毕竟我们的铁剑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的。” 阿库米斯特里盯着摆在地上的那几把铁剑铁斧,眉头深深锁了起来。这样品质的武器有一万把之多,他觉得大概率只是艾米在夸海口。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就吓人了。低品质的石矛石斧的价格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是高品质的、专门卖给高等武士和贵族的的马夸威特锯剑的价格势必会受到冲击。他的利润会一下子降低许多,甚至可能遭致亏损。而如果艾米愿意降低价格贩售这些武器那就更糟,不知会有多少商人因此破产而成为奴隶。 这么想着,他的眼中逐渐多了几分戾气。 “大人,别听他胡说。”那随从在一旁说道,“那么多武器,光是运输就需要不知道多少驮夫,他们一群外乡人,人不生地不熟的,从哪里调集这个数量的货物!” “是啊。”阿库米斯特里顺着随从的话说到,“你们都是外乡人,在这里举目无亲,办起事来可不方便。恐怕就算哪天你们忽然凭空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觉。所以说话时,还是谨慎点为好。” “我们不需要驮夫,我们有驮畜、还有推车。互送的士兵倒不少,有一千多人。至于人生地不熟……”艾米笑眯眯地回答到,“我们是受特索索莫克的邀请来到阿兹特兰的,也算是有个熟人吧。” “特索索莫克”几个字让阿库米斯特里的身体震了一下,眼中的戾气消失了几分。他又盯着艾米看了一会儿,回头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比先前鼓囊的多的钱袋,递到了艾米的面前。 “三倍于马夸威特的价格,如数给你,你看如何?” 无需细数,艾米只瞥了一眼钱袋的大小就知道里面的金额已经远超她的报价。 “谢谢惠顾。”她笑着鞠了一躬,“这一批铁器是你的了。” 谁知阿库米斯特里却摇起了头:“这不是用来买你的货物的,钱给你,你的货物你依旧带走,我不要。” 艾米感到了一丝疑惑:“那你这钱……?” “是路费,以及对你们损失的一些补偿。”阿库米斯特里很认真地看着艾米,“能请你们帮个忙,换个城邦去售卖这些货物吗?” 艾米再度审视了一眼那个钱袋:“让我们换地方?那你这钱恐怕不够吧?你也知道,新火仪式接近,这里将会是整个阿兹特兰最繁华的地段。” “所以我才会给你们补偿一些损失。这是不出售任何货物就能额外得到的收入,已经很不错了。”阿库米斯特里说道,“我们商人间一直有一个潜在的规矩:有钱大家赚。实话说吧,你这批货物,会影响到一大批武器商人的生计。这不好,很不好。” “这么说的话,我一直嫌这里的摊位太小。”艾米笑眯眯地回答道,“要不我给你一点路费和赔偿,你换个城邦去售卖货物,把摊位给我?” 阿库米斯特里的目光登时又变得凶狠了起来。 “所以,你们这是给脸不要脸了?” “我只是来安稳做生意的。”艾米回答道,“你说那什么潜在的规矩,我不懂,就不遵守了吧。” “好、好。”阿库米斯特里瞪着眼睛点了几下头,“那就让我们看看,是谁的背景硬了。” 说完,他一甩袖子,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了这里。 由于价格的原因,那一天并没有卖出什么货物。阿库米斯特里也没有再出现。到了傍晚,顾客逐渐稀少,摆摊的商人们把用可可豆买到的桌布还给广场的管理员,依次离开了这里。 但是第二天,当艾米早早地来到律法广场,想要从管理员那里继续购买桌布时,却被拒绝了。 “摊位已经没有了。”那管理员说道,“你们请回吧。” “没了?你在说什么鬼话!”艾米身后一个扛着箱子的海盗当即骂出了声来,“昨天我们来那么晚,都还有摊位呢!” “阿兹特兰人都知道,摊位的有无和早晚并没什么直接的联系。今天的摊位已经没了。” “没了?你回头看看你身后的广场,你再说一遍?一半都是空的!别说一个摊位,就连我们瑞典王的纳吉尔法估计都放的下!” “没有就是没有。”那管理员铁着脸说道,“这些摊位都已经被提前预约了,你们请回吧。” “预约了?昨天我们怎么没看到有人预约?” “你们外乡人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我还要一件件和你们解释吗?” 这样的态度让海盗们纷纷放下货箱,一个个开始摩拳擦掌。艾米并没有制止海盗们的动作,只是在海盗们动手前掏出一个钱袋,在那管理员面前晃了晃: “我们并不是交不起钱。”她说道,“就算把这里包场,我们也出的起。” “这和钱没关系。”那管理员毫不动摇,“你身后的那群驮夫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打架吗?” 艾米长长地吸了口气,压住心中的冲动:“我不知道阿库米斯特里搞了什么鬼,但我们是特索索莫克请来的客人,你们真就不给个面子?” 不等那卫兵回答,就有一声喝声传来: “特索索莫克?特拉科潘邦的领主,来我这里能有什么面子!” 顺着声音,艾米看到了一群阿兹特兰士兵。走在最前头的那一个身材矮小,形似侏儒,但是头上却佩戴着用色彩斑斓的羽毛装饰成的冠冕,其中不乏绿色。他尽可能地昂着头,就像是一头大公鸡。 却见那管理员转过身,朝那人鞠了一躬:“特拉托阿尼,你来了。” “特拉托阿尼?” 艾米依稀还记得导游说过,律法广场其实并不属于特诺奇蒂特兰,而是属于一个名叫特拉特洛尔科的城邦。其特拉托阿尼也非太阳王,而是一个名叫夸夸皮茨的家伙。听这称呼,来的这个侏儒就是夸夸皮茨了。 “我昨天已经从阿库米斯特里那里听到你们这群人的传闻了。”不等艾米说什么,夸夸皮兹极其不友善地冲艾米叫了起来,“特索索莫克算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是我的!我不同意,就算他本人都没法进来,懂不懂?懂了的话就赶紧给我滚!” 一愣之后,艾米反倒笑出了声来。她知道是阿库米斯特里从中作梗,言语便不再客气: “这位‘大人’,你刚刚那话可不像是特拉托阿尼说的。” “那是什么?” “我听着……有点像是守着自己撒过尿的墙角冲别人狂叫的野犬。” “你说什么?”夸夸皮兹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艾米摇了摇头:“和野犬是没什么好说的。不摆摊就不摆摊。这里是特诺奇蒂特兰,我也不想为了你去惹那什么太阳王。” “特诺奇蒂特兰?”夸夸皮兹的脸已经气紫了,“这里是特拉特洛尔科,听清楚没?特拉特洛尔科!我的城邦!” “是吗?”艾米冷下脸来,“那你现在动我们一下试试?” 夸夸皮兹明显退缩了一下。而艾米则得意地笑了起来——当地的导游早就告诉过她,眼前这位特拉托阿尼连跟随太阳王出征的机会都没有,那他手上大概率是没有几个兵的。 “好了,不逗你们玩了。不要以为不让我们摆摊,我们的货物就卖不出去。”艾米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过几天,就算你来求我,也别想从我这里买到任何东西了。”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15) 阿库米斯特里躺在一把奢华的椅子上,鲜艳的豹皮包裹着椅子的表面,下方垫满了柔软的棉花。豹子头皮咬在椅背上,看起来就像是正在啃咬椅子一般,颇为威风。他的手上端着一杯新磨好的巧克力饮料,右手抓着一把辣椒粉,就像插花一样细细地搓进巧克力里,为这浓郁的饮料进行进一步的调味。 一小会儿后,他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点了点头,对自己调好的味道颇为满意。 “真是安静。这几天,那群外乡人还有出现在广场上吗?” 他躺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询问自己的佣人。 “自从那次被夸夸皮兹驱逐后就没有在广场上出现过了。”正在擦拭家具的佣人回答道,“不过那支商队依旧还住在特诺奇蒂特兰的旅馆里,没有离开。” “哦?这样都没离开?”阿库米斯特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们难不成是在律法广场外摆摊售卖吗?” “没有听说过,那样的做的话,夸夸皮兹肯定会派人驱逐的。律法广场的摊位费可是这个落魄特拉托阿尼最主要的收入来源,要都在广场外摆摊,他不就没法养家糊口了吗?好歹也是一位特拉托阿尼,妻女加起来,怎么也有上百个吧?” “也对。但你的话有两个错误。”阿库米斯特里竖起两根指头,“第一,虽然他名义上是特拉托阿尼,实际上也就只能管理管理广场了,可养不起那么多妻女。第二,他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可不是律法广场,而是这个——” 说着,他得意洋洋地掏出一个钱袋子,抛给了那位佣人。 “打扫完物资后就再去拜访一下夸夸皮兹,把这些东西给他,算是他帮我们忙的谢礼。” 看着地上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那佣人嘀咕道:“大人,谢礼不是已经给过一次了,你怎么又给他钱?你的货物又不用去律法广场摆摊卖,没必要这样去拉近那个侏儒的关系吧?” 阿库米斯特里笑了一声:“你懂什么?决定哪些货物不能进入市场的权力,可比收取摊位租赁费的权力要贵重的多了。后者只是能赚一点小钱,而前者,可是能够掌控一整个贸易链!” 那佣人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把钱袋收了起来。与此同时,房子外传来一声喊声:“大人,奇奥蒂邦来客人了。” “喜上加喜,生意来了。”阿库米斯特里高兴地一甩袖子站了起来,“来人,再去磨几杯巧克力来!” 几个黑皮肤的精瘦武士从门外走了进来。阿库米斯特里热切地张开手臂:“欢迎欢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来自奇奥蒂邦的人。到底是新火仪式,就连帝国的最南部的城邦都不远万里来人了。累了吧?来,尝尝我为你们准备的热巧克力!” 那几个精瘦武士全都摇了摇头:“巧克力就不必了吧。我们本来是没打算参加新火仪式的。只是这次需要购买一批武器,所以才特地赶来的。” “啊,是了,奇奥蒂邦地处边疆,武器的需求肯定很大。”阿库米斯特里哈哈笑了一声,“不急,先喝巧克力,然后我再带你们去律法广场挑武器去。” 却见其中一个武士说道:“阿库米斯特里,我们是很少来特诺奇蒂特兰,但你的事情还是知道的。律法广场就不去了吧。能在那里销售的武器,肯定不是什么好货。阿兹特兰最好的武器都会送往特诺奇蒂特兰,而特诺奇蒂特兰最好的武器都在你这里,不是吗?” “哪里哪里,只是名气大了些,销路广了些,不管谁打造出了优良的武器,都会优先找我而已。”阿库米斯特里笑着搓起了手,“不知你们这次是想买黑曜石的武器、还是普通的石头武器?是想要最高品质的给贵族当仪器,还是品质可以稍微低一些,给部队列装?” 那几个武士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有一个试探着问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铁器’?” “铁器?” 阿库米斯特里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脸色也逐渐地由红变黑。不过,他最后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 “你这里真没有?”那个武士侧过身子,给阿库米斯特里看堆在院子里的五个大木箱,“我们不缺钱,这里面的可可豆都是我们城邦特地调配出来,购买铁器的。” “我真没听说过什么铁器。”阿库米斯特里强笑道,“名倒很新奇,但新奇的东西未必是好东西。你们还是来看看我的黑曜石锯剑……” “好吧,看来我们找错地方了,告辞。” 那几个武士转过身,当着阿库米斯特里的面,让驮夫把那几箱可可豆扛出了门。 阿库米斯特里的身体僵在原地,痛失五箱可可豆的心痛感让他的脸色由黑色逐渐转变为青色。 “呸,一群不识货的外乡人。” 话音未落,又有几个人闯了进来,阿库米斯特里一眼认出那是尼加拉瓜邦的御用商人。尼加拉瓜邦盛产黄金,他们指挥驮夫把十箱黄金饰品放在地上,让阿奎米斯特里的脸也一下子变得如黄金一样灿烂无比: “欢迎,你们也来看黑曜石……” “我们受城邦所托,前来进一批武器。”那商人打断了阿库米斯特里的话,“你看到的黄金只是一部分。尼加拉瓜邦市场上所有的黄金现在都在运往特诺奇蒂特兰。你们有多少‘铁器’?全部卖给我们,一把也别给别人!” “那个……铁器是什么东西?”阿库米斯特里强笑道,“我好像听都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那商人把头凑到阿库米斯特里跟前,“我们可听说卖铁器的商队往特诺奇蒂特兰来了。阿库米斯特里,该不会是你低价收购那些武器不成,把他们赶出律法广场了吧?” “哪有的事。我一直主张公平交易,有钱大家赚……” “算了,我们去别的地方找!” 那个商人一挥手,驮夫又把那十箱黄金给搬出了院子。 阿库米斯特里感到身体有些发软,不得不找了一根柱子扶着。 “整个城邦的黄金……这群外乡人,明明禁止他们摆摊了,究竟是怎么把名声传出去的?” 他感到站着都有些吃力了,准备回到那豹头椅子上坐着。可还没等他爬到椅子上,第三批人闯了进来。看到来人,阿库米斯特里软绵绵的身体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这一次来的不是武士、也不是商人,而是太阳王的军需大臣。 “阿库米斯特里,我们听到了关于‘铁器’的传闻。”那军需官说道,“律法广场上我们看过了,没有找到货摊,这件事情就只能交给你了。限你在新火仪式前筹备一批千人份额的铁器给我们,不要拖延!”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16) 艾米坐在一家旅舍的床板上晃着脚。旅舍里很简陋,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盏灯外什么都没有。窗户破了好几个洞,用龙舌兰布缝着避免进风。虽然是白天,但房间还是很昏暗,需要点灯。灯具里满是灰烬。地上还时不时地有老鼠“吱吱”地叫着跑过。 新火仪式期间,来特诺奇蒂特兰的外乡人实在是太多,各旅舍几乎都已经满员,好一些的旅馆是根本就住不进去的。艾米找了半天才在特诺奇蒂特兰人流量最少的边角处找到了这家因为濒临坍塌而空置的旅馆,在动用海盗对房间进行临时加固后,才勉强可以住人。她住的这一间房子虽然残破,但已经是整幢楼最好的房间,她手下的过半数人因为没有房间住,只能在大路上露天而眠。 但就是这样一个荒凉残破的小旅舍,这几天来往的客人却络绎不绝,他们来自不同的城邦,不是衣着华丽的富商、就是全副武装的武士,甚至还有许多城邦的长老。不明真相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想不出这家旅舍里是住进了什么大人物,竟能让这么多城邦的人一齐前来拜访。当地卡尔普利的长老们甚至一度误以为住在里面的人是特索索莫克或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而准备了一堆礼物前来慰问。 眼下,站在那简陋的床板前的是来自莱布泰德邦的数个精锐武士——实际上,也是莱布泰德邦的贵族。在阿兹特兰帝国,地位再高的贵族,也都有在军中服役的义务。这些武士每一个脖子上都佩戴着金质首饰,每一个都在自己的城邦拥有高达两层楼的房产,每一顿饭都享尽美味佳肴。但此刻,他们只能选择挤在这家又旧又破的旅馆里,看艾米悠闲地晃荡着脚。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们得到了从洪都拉斯来的商队的消息,说有这样一支商队给洪都拉斯配备了威力巨大的武器,并且往特诺奇蒂特兰来了。我们急急忙忙地赶到这里,在律法广场上没有找到你们。但是你们商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特诺奇蒂特兰,随便找个路人一问,就给我们指到这里来了。” “是了。”艾米微笑着抿了一口茶杯里的热水,“有些人以为不让我们在集市上出现,这些货物就卖不出去。但真正好的货物是不需去集市上招揽客人的,哪怕把这些货物藏在深山里,客人也会想尽千方万计来找你。” “是的,想要这批货物的城邦可太多了。我们连夜赶来,就是怕过个一晚就卖完了。洪都拉斯和我们经常发生冲突,他们有这批武器,那我们必须也得有。”一个武士回应道,“我们不想拖延,是否能马上交付给我们货物?货款我们可以马上结清。” “我再确认一下,你们莱布泰德邦,想要铁器三十件,铁甲两套?” “是的。” “以一个城邦而言,会不会太少了?”艾米笑眯眯地问道,“我觉得怎么也得三百件铁器、二十套铁甲,才够你们使用吧?” “要不了那么多,最开始我们也只是想来收购一百件,和洪都拉斯持平就行了。但是你这铁器的价格比我们预想的要贵三倍,所以只能三十件了。” “好吧,莱布泰德邦,铁器三十件、铁甲两具,我给你们记上。” 艾米当着武士们的面拿出一叠纸,煞有介事地翻过几页,在上面刷刷地写起了字。这叠纸引起了武士们的好奇心,有人探过出头,想要查看上面的内容。艾米把头一抬,他又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怎么,对别的城邦订了多少货感兴趣?”艾米笑着把那叠纸往面前一推,“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们看吧。” 艾米话还没说话,那些武士就把那叠纸抢了过来。只看了第一页,他们就惊讶地叫出了声:“尼加拉瓜邦定了九百份?” “他们把市面上全部的黄金都拖了过来,原本是想把我一万套铁器全部买下来的。但是我限定了每个城邦能够购买的限额是就三百份,再往上根据数量,价格会相应增加。”艾米解释道,“三百份以内,每份价格是马夸威特的三倍;六百份以内,超出三百的数额需要以马夸威特的六倍来购买;九百份以内,超出六百的数额就要以马夸威特的九倍价钱来购买。他们权衡了一下,觉得买太多太亏,最后就只买了九百份,合计五千四百把马夸威特锯剑的价格。” “越买多价格越高?” “如果是一般的货物,买的多可能会有折扣吧?但你们要知道,铁器现在是抢手货。”艾米说道,“想要把别人的份额抢先买走,就得多付代价,很合理吧?” 那些武士不置可否地又翻了一页,再度惊讶地叫出了声:“奇奥蒂邦也买了三百份?” “别一惊一乍的。”艾米笑道,“毕竟限额就是三百,很正常的数量了。” 武士们继续翻着页,每一页上的字都让他们的手发抖:“扎卡莱卡邦,三百份铁器,二十五套盔甲,索克努斯特,六百五十份铁器,五十套铠甲……” 每一个城邦的购买额基本都以百计量。直到他们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行未干的墨迹:莱布泰德邦,铁器三十件,盔甲两套。 “我带到特诺奇蒂特兰的货物总共只有两千份,而现在预定的份额已经超出了四千份,要发货得等我调动船上的库存,所以不能立马交付。不过放心,既然你们预定了三十份,我肯定会为你们保留这批货物的。” 艾米笑着把那叠纸从武士们手里收了回来。 “没什么事的话就这样吧?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等一下……” “哦?”艾米饶有兴味地看着刚刚出声那个武士,“还有什么事?” “能不能给我们至少预留三百份的份额?” “你们不是说没有那么多钱吗?” “如果只买三十份,莱布泰德邦的处境会变得相当危险。”那个武士擦了擦脸上的汗,“请务必给我们预留三百到六百的份额。钱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回去说服城邦的!” “那你们最好早去早回。”艾米说道,“我不能一直等着你们,太晚了,这些货物可是真会卖完的。” 那群武士小跑着离开了旅馆。 “至尊者。”一个海盗敲了敲门,“下一个城邦的人来了。” “再等一下。”艾米拿起笔,“让我先把三十改成六百,别出破绽。” “真改六百?我在外面听着,他们不是还不能确定能买六百吗份?” “那又怎么样?这叠纸又不是给我看的。前面的数值不都是这么来的吗?” 艾米在下一页纸上刷刷写上了“莱布泰德邦,六百份铁器,二十份铠甲”,然后把前面写着三十份的那张纸抽了出来,放在灯上烧成了灰。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17) 准备好账目后没多久,一个艾米熟悉的家伙就在海盗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正是那个武器商人,阿库米斯特里。 他满脸堆着笑意,在艾米的面前不停地搓着手。 “我刚刚还看到莱布泰德邦的人走出去。”他笑呵呵地说道,“老板做的好大的生意。” “哪里哪里。”艾米也学着样子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你看我们,连律法广场都租赁不起,只能缩在这样一个小角落里。” “我听说了,那个夸夸皮兹看你们是外乡人,不允许你们在律法广场摆摊。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新火仪式前夕,往来的商队太多了,总得优先给那些熟悉的、信誉良好的人客户。——但是问题不大,伱们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去给你们担保。”阿库米斯特里咚咚地拍着胸脯,“夸夸皮兹是我的朋友,只要我一开口,保管你们在律法广场拿到一个最大的摊位!” “既然是你的朋友,”艾米意有所指,“那当初我们被赶走的事,你是不是知道那么一些‘内情’?” “哪有什么内情!”阿库米斯特里急于转变话题。他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毕恭毕敬地递给了艾米,“上一次见面时太过匆忙,这次我精心准备了两颗珍贵的钻石作为礼物。每个来到特诺奇蒂特兰的商队都是我的朋友,以后我们还得做生意呢,希望我们的友谊能像这两个宝石一样地久天长。” 艾米接过盒子,看都没看就放到了一边。 “做生意?我可记得你当初是想把我们往外赶,不让我们在这里做生意呢?” “哪有的事。”阿库米斯特里陪着笑脸说道,“我这次来,就是来和你们做生意的!” “要我给你打折吗?” “不用不用,老板远道而来,哪能让你你吃亏,就按三倍于马夸威特的价格,原价给我就好!”阿库米斯特里伸出五根手指翻了翻,“一千人份的铁器,怎么样,大单子吧?” “那可不行,每个城邦限额三百份,要多买,得加钱。三百到六百的三百份是六倍于马夸威特的价格,六百到九百的三百份是九倍,九百到一千的那一百份则需要出十二倍于马夸威特的价格。”艾米冷冷地看着那商人,“你确定你买的起吗?” “买的起!”阿库米斯特里用力地拍着胸脯,“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货,只要你肯卖,多少钱我都出!” 艾米似笑非笑地摇起了头。 “这么大额的交易,应该不是替你个人的商会买的吧?” “果然瞒不过老板的眼睛。”阿库米斯特里赔着笑脸,“是奉命替一些城邦购买的。” “不行。”艾米直接拒绝了,“这货我不能给你。” “为什么?”阿库米斯特里急了,“我又不是出不起钱,哪有货不卖给买家的道理!” “如你所见,每个城邦能够低价购买的数额都被限定为三百份。我不能允许一个城邦派多人分批低价购买的情况出现。到底是哪个城邦想要这批货,你让他们派一个官员过来再谈!” “不是吧?”阿库米斯特里急了“我一路走来,看到有商人替他们城邦代购的!”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艾米收起了笑容,“阿库米斯特里,你该不会以为你在我这里的信誉很高吧?” 阿库米斯特里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旅馆。 “老板,她这就是故意为难我们。”随从说道,“干脆这个单子我们不接了,让特诺奇蒂特兰直接自己派人和她谈吧!” “你个傻瓜!”阿库米斯特里狠狠地敲了一下随从的脑袋,“人家军需官是看我们平时打点的好,所以才好心把这块肥肉喂过来给我们吃,货物经过我中间这么一转手,能赚多少回扣?你还主动把这肉给吐出去?” “可是她说要找官员来谈,价格不就都公开了吗,能赚多少钱?”随从有些委屈地说道,“让特诺奇蒂特兰的官员过来直接谈,不仅我们少跑一趟,还能免掉我们置办货物不力的罪名呢。”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蠢的手下,你还真想让特诺奇蒂特兰和她们直接接触?” 阿库米斯特里加大力度,狠狠地又敲那随从一下。 “现在我是特诺奇蒂特兰唯一的武器供货商,可不能保证以后还是!要以后特诺奇蒂特兰的武器单子都下给那个女人的商会,你和我都得穿上粗布衣,去街上吃西北风!” “可是……可是她这条件,我们也没办法啊?要是这一千件铁器不能按时交货,别说吃西北风了,我们连能不能保住能吃东西的脑袋都成问题了!” “机灵一点,对面可没有说让我们找特诺奇蒂特兰的官员。”阿库米斯特里摇了摇头,“你仔细想想,她想见的到底是谁?” “老板,你是说……特拉特洛尔邦的那个侏儒特拉托阿尼?” “还能有谁?夸夸皮兹把她赶出广场,她肯定想借此机会出这口气呢!” “就算这样,我们也没办法啊?以夸夸皮兹那个性格,怎么可能低头去找她?” “那有何难,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那个连城邦都快没了的穷鬼。”阿库米斯特里哼了一声,“前不久,他连看守水坝的职位都卖给外乡人了。” 夸夸皮兹的宫殿规模不小,但却显得十分老旧,地上长满野草,墙面四处脱落,通道上也到处布满苔藓。阿库米斯特里拜见时,他正在屋内会见另一个年轻客人。他身上的衣服和饰品还是同之前在律法广场上驱逐艾米时一模一样,没有更换过。 “你说什么?” 不等阿库米斯特里把话说完,夸夸皮兹就暴跳如雷: “当初是你让我把他们赶出去,现在又让我出面去和他们做生意?” 阿库米斯特里陪着笑脸,将一盒可可豆递向了夸夸皮兹:“特拉托阿尼,别那么生气。你就派一个官员代表你就行了。一点小礼物,算是劳您费心的赔礼,不成敬意。” “啊呸!”夸夸皮兹甩手就打翻了阿库米斯特里的盒子,“你知道她们当时怎么说我吗?说我是一条守着墙角的狗!要不是看在特索索莫克的面子上,我早就派人把他们逐出城邦了!你还想让我和他们做生意?” “特拉托阿尼,我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阿库米斯特里收起笑容,“要是这件生意做不成,我被砍头剥皮都是小事,可特诺奇蒂特兰的武器供货商大概率就变成她们了。我会孝敬你,他们可不会。不仅不会,恐怕还要天天给你脸色看呢。到时候,你修缮宫殿的资金……” 夸夸皮兹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更为愤怒地吼了起来: “那也不可能!我堂堂一邦之主,绝不可能为了一点钱就向一个女人低头!” 就在局面陷入尴尬的地步的时候,那名客人“哈哈”笑了一声,蹲下身子把可可豆一粒粒地捡起来塞回盒子里,重新塞回到了夸夸皮兹的身上。 “别急,特拉托阿尼,钱你先收着,不就是需要一个城邦出面收购这些武器吗?我出面就行了。” “哦?”夸夸皮兹抬起眼睛看了那名客人一眼,“你愿意替阿库米斯特里出面?‘铁骨’比约恩?”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18) 比约恩拉下了罩帽,露出了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和赤红色的头发。他的脸上纹着高级武士特有的五彩斑斓的战纹,露出的手腕处可见金灿灿的黄金首饰,显然在阿兹特兰地位不低。 阿库米斯特里并不认识他。于是比约恩扭头冲阿库米斯特里一笑:“我是阿斯卡波查尔科邦的贵族,以这个名义,应该能够买到几份那什么‘铁器’,对吧?” 阿库米斯特里大喜过望:“阿斯卡波查尔科邦愿意出面帮忙吗?那可是太好了。不知我该如何感谢你们?” “没必要感谢我,夸夸皮兹是我的朋友,他有困难,我能不帮忙吗?”比约恩笑着,把那个装满可可豆的盒子更加强硬地塞进了夸夸皮兹的手里,“别推脱了,收着吧,夸夸皮兹。我这次来,也是有事情要请你帮个忙的。互相帮忙,这才是朋友,对吧。” 夸夸皮兹愣了一下,随即笑呵呵地把盒子接了过来。他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盒子,一边应道:“好……好,只要不用我出面就行。比约恩,你想让我帮什么?尽管说!” “我听说几十年前,北方平原的沿岸出现了一艘奇特的船只,并非独木舟,而是更加巨大、能载二十多人、用风帆驱动的战舰。这艘船在阿兹特兰施加的压力下,连同船上的骸骨,都一齐被平原上的部落民转交到了特诺奇蒂特兰,在阿兹特兰,它被称为‘羽蛇神的战船’,是不是?” “当然。”夸夸皮兹连连点头,“太阳王仿造了一批,特索索莫克跨洋寻找羽蛇神用的就是这批战船,伱也是一齐过去的,不是吗?” “我还听说,当时受命监制造船的人,是你的父亲?” “是的。当时最好的造船工匠在我父亲手下。而且我们城邦也需要创造一些营收。” “那么这个传闻大概也是真的了——最早的那一批战船,由于质量问题,不能让太阳王满意,没能交货,现在还被储藏在特拉特洛尔邦?” “确有其事。这些战船销毁起来都很费力,就一直在船坞藏着,甚至连最早飘过来的那艘原型船,都还留着呢。” 于是比约恩说道:“我们城邦想要购买这批战舰。让我先看一下货如何?” 夸夸皮兹沉吟了一会儿:“这些战舰一直都是阿兹特兰的机密……” 比约恩笑道:“我随特索索莫克出征,该看的早都看了。甚至这些战船可能都是从我的家乡飘过来的,还对我保密?” 阿库米斯特里生怕夸夸皮兹不同意,搅黄了他的生意,在一旁连声附和:“就是就是。本来都想销毁了,找个愿意买的买家卖出去有什么不好。这么好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我们会出钱的。”比约恩补充道,“只要这些船还能用,那我们就以原价购买。” 夸夸皮兹被说服了。 “好吧。”他说道,“不过我们得先换一件衣服,以免太过显眼。” 夸夸皮兹调集了三艘独木舟,每一艘都仅能乘坐两人。他们三人分别坐在三艘独木舟后面,由夸夸皮兹的三个亲信划船,朝着湖中心驶去。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一道截断湖面的长堤,拦住了独木舟的去路。 “前方禁止通行!”有几个卫兵在堤坝上冲比约恩他们喊道,“快点掉头回去!” “混账!连夸夸皮兹大人都不认识了吗?”一个亲信在下面骂道,“快点打开堤坝,让我们过去!” 那几个卫兵在上方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不多时,一个看起来像是官员的人跑到了堤坝上方,朝着下面喊道:“夸夸皮兹大人,不好意思,这些人都是前不久刚调过来的新人,不认识你!” “新人?”夸夸皮兹破口大骂,“这道长堤是两个城邦的命脉,历来都是由精锐士兵把守。太阳王他怎么能放心交给新人?他不关心他的特诺奇蒂特兰,我还关心我的特拉特洛尔呢!” 阿库米斯特里会心地笑了一声,对另一艘独木舟上的比约恩小声说道:“这道长堤虽说重要,但却是所有岗位里最清闲的,富裕的人家经常会想办法把家族的人调到这里。这几个新人看守堤坝,中间指不定有多少官员拿了好处呢。” “我不管你们这里是怎么搞的!”夸夸皮兹继续骂道,“马上开闸放我们过去,不然,我冲上类给你们一人一个耳光!” 那官员脸露为难之色:“大人,大坝这边现在又积了很多水了,现在开闸,不止你们会被大水淹没,特诺奇蒂特兰也会再度遭遇洪灾的!” “才刚洪灾没多久,又积水了?”夸夸皮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骂了一句,“都怪那太阳王,都快新火仪式了,还去打个什么仗,把新火仪式推迟了那么多天,可不得天天发生灾祸!” 此路不通,比约恩等人只能另寻他路。他们靠到岸上,夸夸皮兹找来一群手下,扛起独木舟走了好一段陆路越过堤坝,然后才又把独木舟放进了水里。堤坝后的水位果然如官员所说,已经积的非常之高。但这不是夸夸皮兹需要关心的事情。他们划着独木舟向着湖心又驶了一会儿,最后在湖心一个无人问津的沙丘上停泊了下来。 岛上搭着一个简易的防雨棚,里边摆放着十来艘破旧的船只。 “我是不知道这些东西还能不能用。”夸夸皮兹说道,“放了有些年头了,差不多都快烂掉了。” 比约恩抛下夸夸皮兹和阿库米斯特里,环绕着这些船只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他挨个摸过这些船只的表皮,又用手敲了敲,倾听木头发出的回响。最后,他站起身,点了点头,说道:“有些损坏,但修补一下还能用,这些船只,我都要了。” “说实话,我还是不明白。”夸夸皮兹摇了摇头,“阿斯卡波查尔科地处内陆,最多也就挨着这个特斯科科湖,要这些战船干什么用?” “新火仪式可未必能够成功,坊间已有传闻,说第五纪元同样也会被洪水毁灭,因此备着点船总是没错。” 比约恩又环绕了一下四周,发现有一艘被拆解掉的船只,它的旁边摆放着一具枯骨。 夸夸皮兹解释道:“这就是当初我们发现的原型船了。上面的骷髅我们不知来历,不论是最初发现的部落还是阿兹特兰都不敢乱动,就一直放在船的旁边。” 比约恩靠过去,发现那骷髅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质的铭牌。他打量了一会儿上面的文字。然后,他又从自己的脖子上翻出了一块几乎相同的铭牌。 “这是什么?”阿库米斯特里好奇地问道。 “在我的故乡,男子成年后都会被父亲授予一块写有名字的铭牌。这是和生命同等宝贵的东西,一旦失去,就意味着失去所有战士的荣誉,和奴隶无异。比如我脖子上的这块,上面就写着我的名字‘比约恩’。” “那这块铭牌上呢?” “亚雷斯塔。在我父亲之前的那一任英雄王。” 说着,比约恩神情古怪地看了夸夸皮兹一眼:“船上只有这一具骷髅?” “是的,从来就只有这一具。” 比约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那块铭牌从骷髅的脖子上一把摘下,收进了自己的兜里,然后站起了身。 “好了,按约定,由我出面去筹备那些铁器吧。”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新火仪式(19) “啧……” 艾米拿着那叠厚厚的纸左看右看,越看越暴躁。 “明明已经很努力地营业了,可就算按这叠纸上的数额,还是有两千多份卖不出去!陛下脑子里是装了浆糊吗?怎么会一下子运个一万份过来!不管是哪里的市场,一下子来个一万份铁器,价格也要贬值的不像样了!要是换成其他货物,不是能赚更多吗!” “已经赚了很多了。”亚尔马尔在一旁安慰道,“把我们赚的可可豆在阿兹特兰换成最粗的那种黄金,回去之后利润还能翻好几倍呢。” “不行!我又不是陛下那种傻乎乎的家伙,没有赚足钱,那和亏损了有什么区别!” “那要不我们别为难那个阿库米斯特里了,那样的话还能多卖出一千份。” “也不行!我可没陛下那么宽大的胸怀,是他先惹我们的,有仇不报,我咽不下这口气!” 一阵轻轻的叩门声传来。 “至尊者,有客人来了。” 一个海盗在外面将门打开,于是从门背后探出了阿库米斯特里笑着的脸: “怎么,在谈我的事?” 艾米愣了一下,随即学着阿库米斯特里的样子笑道:“哟,阿库米斯特里,你回来了啊?事情怎么样了?要是为难的话,要不要我们直接和委托你的城邦的高层谈?” “不不不,没必要,我已经把人给请来了。” 阿库米斯特里侧过身,极为夸张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于是,在艾米惊讶的目光中,比约恩踏着大步进入了房间。 一瞬间,无数个疑问从艾米脑海中闪过——比约恩为什么会在阿兹特兰?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一次,他是敌是友? 紧张的情绪让艾米的身旁“噼啪”地爆起了火花,就像是一团正在跳跃着的篝火。阿库米斯特里注意到艾米的情绪有些不对,以为是来人不是夸夸皮兹,另她算盘落空,不由得在心里暗地笑了一声。然后,他开口说道:“这是阿斯卡波查尔科邦的官员,应你的要求而来。如何?现在能把货物卖给我们了吧?” “阿斯卡波查尔科邦?” 艾米扫了比约恩一眼,眼中满是怀疑。 “初次见面。”比约恩神色平淡地说道,“我是阿斯卡波查尔科邦的武士头领,奉长老们的命令来这里参加新火仪式。顺便购买一批铁器。” 比约恩说“初次见面”,艾米也不好捅破,只是略微带着点敌意地回答道:“伱说你是阿斯卡波查尔科邦的人,有什么证据吗?” 阿库米斯特里在一旁听着,急了:“不是,证据?能有什么证据?这就是阿斯卡波查尔科邦的官员,我给带来了,你总不能不认账吧?” 比约恩摆了摆手,示意阿库米斯特里不要说话。然后,他掏出了一叠纸递给了艾米。 “这是我们城邦给太阳王的文书,里面记录了这一次献给太阳王的礼物,下面还有象征阿斯卡波查尔科邦的印记。” “我可不认识什么阿斯卡波查尔科邦的印记。” “你什么都不认识,那我们怎么证明!”阿库米斯特里的脸都涨红了,“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你不能这样!” “你还是拿去看看吧。”比约恩说道,“看完了,也许你就会改主意了。” 艾米满腹狐疑地接过那叠文书,哗啦啦地翻了一圈。里面的内容让她微微愣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在又确认了一遍比约恩的眼神后,说道: “亚尔马尔,还有阿库米斯特里,你们都先退下。亚尔马尔,你看好门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能谈就好、能谈就好。”阿库米斯特里笑嘻嘻地推出门外,又从门后探出半个头,“比约恩,这批货物就交给你了。” 门被轻轻地关上了。等脚步声远去后,艾米叹了口气,将那叠纸当着比约恩的面“哗啦啦”地又翻了一遍:“你拿一叠白纸给我是想干什么?如果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多少在上面写点内容吧?就全靠我自己领悟、” “写明白就没意义了。谈判之前,我总得确认一下对方值不值得我来谈判。” 比约恩自顾自地拖了一把椅子,在艾米的眼前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放松地躺在椅背上,以倨傲的姿态看着艾米: “毕竟,你只是一个女仆。” “你联合阿兹特兰进攻不列颠,威胁英雄王的王位,如果叫我来判断,肯定会想办法把你抓起来。但在不列颠时,陛下选择了和你谈判。而我相信她的判断。” 艾米也学着比约恩的样子昂起头,好使自己在气势上不输于对方: “比约恩,你在不列颠可是吃了好大的败仗,粮草被陛下烧了,苏格兰被骑士王占了。最后还是陛下借给你一些粮食活命。我很好奇,这种情况下,你是怎么能够跑回阿兹特兰的?” 比约恩微微一笑:“当然是和你们一样,乘坐墨瓦腊泥加。” “墨瓦腊泥加?” 艾米一惊,要不是知道这间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她早就控制不住拍桌子站了起来。 “很吃惊吗?我可是比你们先到一步。我看着特索索莫克登上墨瓦腊泥加、又看着你们来到岛上。然后,我就和你们一起回到了阿兹特兰。” “怎么……” “你想说怎么可能?但我就是这样做的。墨瓦腊泥加很大,你们发现不了我很正常。” “比约恩!你怎么会知道墨瓦腊泥加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我也和奎拉奇里学过艺,论起来,岛上的那个野人波波还是我的师兄。你们在登陆阿兹特兰的当天晚上受到了袭击,而我则联系到了组织袭击的那个师妹。她叫西特拉尔米娜,你还和她交手过,应该有印象吧?” “又是奎拉奇里,”艾米警戒地注视着比约恩,“怎么你们无处不在?” “不要把我和我的那些师兄弟们混为一谈。一开始,我可是想着和阿兹特兰结盟,反攻旧大陆的。也就是我失败了,所以才会参与到他们的行动中去的。” 说着,比约恩苦笑了一声: “不过,我师父倒是早就预言到了我的失败。他收我为徒时,恐怕是已经知道到我今日会参与到这些师兄弟们的计划之中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大陆上,只有一件事需要我的师兄弟们团结起来去完成——那就是毁灭阿兹特兰。” 比约恩压低了声音。 “而我之所以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就是想邀请你们加入我们的计划。” “我?加入你们的计划?去毁灭阿兹特兰?” “没什么问题吧?海盗王国现在正在和阿兹特兰开战,你完全有协助我们的理由。首先就是这批铁器,我希望你能全部交给我们。这会为我们的行动提供莫大的帮助。” 艾米摇起了头:“那可不行,比约恩,我们是来做生意的。要垄断这批物资,你的钱可不够。而且——” “而且?” “比约恩,不要以为我是傻子。海盗王国和阿兹特兰开战,可不代表你就是我们的盟友。”艾米瞪着比约恩,“你参与毁灭阿兹特兰,是想控制这里的土地、然后反攻海盗王国,对不对?我可不能让海盗王国再度陷于战乱中了!” 比约恩没想到艾米会做出这样的回答。苦笑一声后,他说道: “好吧,你确实比我想的聪明。但是,你最终还是会协助我们的。在新火仪式开始时,我会支付所有的货款,并且,再给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说完这句话,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去了。 “临走前再给你一个提醒——在新火仪式开始前,准备好船只。这能保住你们的性命。” “船只?” “新火仪式可未必能够成功。坊间已有传闻,一旦失败,被阿兹特兰所主导的这个第五纪元就会毁于洪水之中——这是命数。”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老鼠”(1) 新火仪式是阿兹特兰五十二年一度的重大节日。阿兹特兰人惧怕太阳的毁灭,因此每隔五十二年就会举行一场规模空前的祭祀活动,以增强太阳的力量。而在把活人作为祭祀材料的阿兹特兰,新火仪式就是一场规模空前的人祭。 艾米坐在一幢二层楼高的房屋阳台上。阳台上放着几张圆桌,上面摆满了菜肴和装饰的鲜花;圆桌旁围坐着许多特诺奇蒂特兰当地的武士,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杯龙舌兰酒;还有专门的艺人,以歌声为酒席助兴。 这是当地一个贵族举办的聚会,艾米是以几份铁器作为礼物才参与进来的。在特诺奇蒂特兰,建造二层的高楼是只有贵族才能享有的权利,因此虽然只有二层,但却已经足够纵览特诺奇蒂特兰的街道。 “能找到这里,你也很有眼力!”宴会的主人醉醺醺冲艾米竖起大拇指头。艾米赠送的礼物让武士出身的他极为受用,因此他对艾米也表现的极为热情。“这幢房子离律法广场最近,除了大神庙内部,这里就是最好的观礼场所了。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大神庙已经被各邦代表挤满了,我们也进不去,哈哈!” “这几天,你们商队的名声可是传遍了特诺奇蒂特兰!”一个武士拿着一壶龙舌兰酒,咕噜咕噜地倒进了艾米的酒杯里。这是上等的龙舌兰酒,和牛奶一样浓稠。“干了这杯,下次跑商,也带我一起去!我拿着你的铁器,往那一站,保准没有贼敢惦记伱们!” “得了吧,人家那么大商队,还差你一个人?还是安安稳稳看仪式吧。” 一个武士放下手中的酒杯,换了一杯热巧克力,并悠闲地往里面撒了一点辣椒粉。 “在大神庙里可以看到完整的献祭仪式,不过也就是一个个地挖心脏而已,吓唬那些外邦人的,没什么好看。还不如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喝酒呢!” “就是,就是。”主人哈哈大笑,“我来唱一首花之歌,为大伙助兴!” 就在这些武士们在阳台上饮酒取乐的时候,哭泣声从下方的道路络绎不绝地传来。 为了办好这五十二年一度的盛大仪式,特诺奇蒂特兰准备毫不吝啬地耗费整个城邦所有的奴隶。原本就是献祭用的战俘自不用说,那些因为破产而卖身的奴隶,在新火仪式前没能成功为自己赎身的,也被押往了会场。 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哭声就像传染病一样在他们中间迅速传播了开来,很多人甚至失去了走路的力气。而阿兹特兰士兵没有闲情逸致和这群奴隶拉扯,他们毫不留情地驱赶着这群奴隶,一旦有人摔倒后十秒内没爬起来,就会立刻被当街杀死。 整个城市都飘散着血的味道。那些奴隶手足无措地尖叫着,就像被烟雾驱赶着的蚊虫。而阳台上的武士们则高举酒杯,兴高采烈地一次次地将酒杯碰撞。 艾米闷闷不乐地喝着武士们的敬酒。她看不惯人祭的场面,但艾拉没有指示,她不能擅自干涉阿兹特兰的内务。 她会在这里观看仪式,完全是因为比约恩临走前的那几句提醒: “新火仪式开始时,宜位于地势高、视野广阔的位置。以免受到波及。所有货物也应当转移到高处,方能确保安全。” 比约恩说的这些措施,似乎都是在预防洪水。可艾米今天数次抬头,所见的都是万里晴空。 保险起见,艾米让自己的大部队撤出城外,连同货物一同安置在城外的一处小土坡上。而自己则按比约恩说的登上高处,以查探整个城内的状况。 直觉告诉艾米,比约恩会这么说绝非空穴来风。她选择的这个贵族虽然不用直接参与新火仪式,但也是阿兹特兰军队的高层,一旦特诺奇蒂特兰发生什么状况,这里就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从大神殿的内侧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哨声,占据街道的奴隶被士兵们粗暴地驱赶到了道路的两侧,从空出来的街道中,四百名全副武装的武士跳着战舞走出了神殿。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副木质面具,上面绘以斑斓的花纹,尤其是眼睛的周边被着重以艳丽的颜色强调,看起来十分狰狞恐怖。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平时只有特拉托阿尼才能佩戴的绿色宝石,头上插着碧绿的克查尔鸟羽。而在这支四百人的队伍前方,有一个同样佩戴者狰狞面具的女人,一边跳着与众不同的舞蹈,一边发出一声声的哀鸣与呼救。 整支队伍井然有序,从大神殿出发,朝着律法广场的方向走去。 看艾米脸露疑惑,主人热情地解释道: “这是在模仿太阳战神的诞生。被追逐的这个女人扮演的是地之女神,身后的四百个武士都是她的孩子。地之女神在生下四百个孩子后发誓恪守贞洁,结果却因为一个羽毛做成的球忽然降落到她的肚子上而意外怀孕。她的子女因此非常愤怒,准备杀害他们的母亲。” 话音未落,从律法广场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号角声,一个身形魁梧的武士踏着大步走出了律法广场,同那些装饰着绿色饰品的武士不同,他的身上背负着蓝色的羽毛,左手持着蓝色的圆盾,右手则持着一根红色的、弯弯曲曲的像是蛇矛的东西,看起来威风凛凛。 那个女人嘴里发出喜悦的呼声,冲到了蓝色武士的后方躲了起来,而蓝色武士则向前一步,同那些绿色的武士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这个蓝色武士,就是我们阿兹特兰的太阳战神。”主人继续热情地解释道,“在母亲危急的时刻,他从地之女神的腹中一跃而出,落地就全副武装、已然成年。他同试图杀死他母亲的兄弟姐妹们展开了殊死搏斗,最后那些兄弟姐们落荒而逃。这四百兄弟姐妹就是天上的繁星,而太阳战神则在天空上日复一日地将它们追逐。” 果然,在象征性地搏斗之后,那群绿色武士转过身子,朝着神殿的方向落荒而逃,而蓝色武士则挥舞着红色的蛇矛,一路朝着神殿追赶了过去。 “当蓝色武士来到神殿外围的时候,就会疲惫地坐在地上。这四百个武士会回头反攻,而神殿里奴隶的献祭就从这时开始。奴隶们会从侧门被送入神殿,登上金字塔的顶端。在那里,祭司们会挖出他们的心脏,放在最接近于太阳的位置。通过将心脏献祭给太阳战神,蓝色武士会逐渐恢复力量,最后成功驱赶所有的绿色武士,进入神殿,登上金字塔的顶端……不说这个,你要不要再来一杯?” 主人摇摇晃晃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路喝下来,他和阳台上的武士们都有了一些醉意。 “唔……你酒杯里的酒,怎么几乎没动过?是不合胃口吗?” 他想要拿起桌上的一杯热可可给艾米换上,结果身体一晃,给打翻了。 艾米完全没有理会阳台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下方的一个奴隶身上——在周围那些被吓得不停发抖的奴隶之中,这个昂首挺胸的奴隶实在是太过显眼。 这个奴隶艾米之前见过,毫无疑问,就是比约恩前不久还提到的那个师妹,西特拉尔米娜。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老鼠”(2) 西特拉尔米娜没有发现艾米在注视她。周围的奴隶都在竭力放慢脚步、拖延时间,唯有她努力地朝着大神殿的方向挤去。蓝色武士追逐着绿色武士,而她也朝着蓝色武士的方向追赶。乘着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蓝色武士和绿色武士的表演上时,她的位置已从奴隶队伍的中列悄然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察觉到西特拉尔米娜的存在后,艾米谨慎地向着其它方向打量了一圈。她不会忘记,在她们刚登陆阿兹特兰时,西特拉尔米娜组织的反叛军伪装成当地领主欧索马里特的部队,同时袭击了特索索莫克和欧索马里特,甚至一度造成了艾拉的战略误判。如今,西特拉尔米娜的样子不像是被俘,而更像是潜伏在奴隶之中。既然她在这里,那恐怕还有更多反叛军已经混入了特诺奇蒂特兰。 但艾米没能发现更多可疑的人了,或者说,她看谁都行迹可疑。说到底,她能注意到西特拉尔米娜,有一半也是因为她们曾经碰过面。换成不认识的人,只是一个劲地往前挤,谁都不会多想的。 另一边,街道上的表演已经临近高潮。绿色武士们一路逃至大神殿的入口,忽地一齐转过身来,朝着蓝色武士发起了反攻。而蓝色武士也如之前所说,一副已经力竭的模样,在绿色武士们的围攻下节节败退。在一阵演技浮夸的打斗后,一个绿色武士用脚朝着蓝色武士的盾牌上一踹,蓝色武士立刻主动朝后连退了十来步,并顺势摔倒在了地上。爬起来的他一副已经无法继续作战的模样,用那根蛇矛撑着身体,“哈、哈”喘气。 绿色武士们停止了作战,一个个引起脖子对着天空发出尖锐的叫声。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骨哨声从神殿的内侧响起。 在那通往大型金字塔的数百级台阶上,每一阶的两侧都站了两个祭司,每名祭司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骨哨。数百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哨声合并成一个,传遍了整个特诺奇蒂特兰。虽然太阳当空照着,但整个城市却因这哨声笼上了一股寒意。 在艾米身旁饮酒取乐的贵族武士全部在这哨声的感染下放下了酒杯,恐惧与凄凉感不可遏制地涌上了心头。在神殿外已然如此,在神殿内观礼的各邦政要更是被吓的不轻。他们用手捂住耳朵,却依旧无法阻止哨声的传入。献祭还未开始,他们就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深切的绝望感。 主持这场祭祀活动的特诺奇蒂特兰的长老满意地看着金字塔下的各邦政要。他们的反应就是帝国所想要的,这场献祭并不只是单纯的宗教活动,同时也是阿兹特兰对所征服的各个城邦立威的舞台。通过这五十二年一度的恐怖仪式,阿兹特兰要让附庸于它的各个城邦都对背叛阿兹特兰这件事产生恐惧! 在哨声悲戚到了极点的时候,在神殿外,跪地的蓝色武士却站起了身来。一个押送奴隶的士兵忽地一脚将附近一个奴隶踹到了蓝色武士身旁。蓝色武士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那奴隶“哎呦”一声,还没来得及起身,蓝色武的士就已经把长矛一挥,从后方刺穿了奴隶的身体! 两旁奴隶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而阿兹特兰的士兵们则一齐发出了欢呼。被刺的奴隶身受重伤,在地上如一条虫子般扭曲着身体,似想逃离这个场所。而那蓝色的武士已经从后方一脚踩上了死去的奴隶的后背,掏一把出骨刀,在奴隶的惨叫声中活生生地剜出了他的心脏。 在阳台上观礼的武士们发出了一阵喝彩之声,纷纷将酒杯再度拿起,干杯庆祝。哨声戛然而止,却见蓝色武士将心脏塞入嘴里嚼碎,然后奋力拍起了自己胸膛! 这是一个指令。士兵们开始驱赶奴隶爬上金字塔的阶梯,两侧的数百个祭司则纷纷放下骨哨,从怀里亮出了和蓝色武士一模一样的骨刀。 真正的献祭场景只有进入神殿的各邦政要能够看到,而在神殿外,蓝色武士和绿色武士则陷入了长久的对峙。这自然不能让在神殿外观礼的人们满足,有好事的人率先一喊,其他人就跟着喊了起来:“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士兵们哈哈笑着,其中又有人飞起一脚,将正在往前走的一个奴隶踢到了蓝色武士的边上。蓝色武士也不犹豫,在众人的喝彩声的鼓动下,他把长矛夸张地一举,威风凛凛地朝着那奴隶的身上刺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西特拉尔米娜忽地用肩膀拨开挡在眼前的奴隶,冲入了仪式当中! 她的双手本被草绳束缚,但她手腕仅轻轻一抖,草绳就松了开来。她随即从后背拔出了藏起来的两把黑曜石刀片,将左手的刀片撞上蓝色武士落下的长矛,手腕又是一抖,两把武器就一同崩裂成了碎片。还不等蓝色武士反应过来,她就一个转身侧翻,用右手剩余的黑曜石刀干净利索地抹过了蓝色武士的脖子。 一回合之间,蓝色的武士就倒在了地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但会场却是一阵沉默。五十二年一度的仪式实在是间隔的太过久远,而在场的士兵大多只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他们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不是新火仪式的一部分? 直到鲜血从蓝色武士的脖子上流出,人们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在演戏。说时迟那时快,西特拉尔米娜已经挥舞着手里的黑曜石刀片,冲向了前方的绿色武士。 和蓝色的武士不同,这些绿色的武士在这场仪式中并没有伤人的任务。为了不伤到太阳战神的扮演者,他们的武器是用玉米棒装饰、改装而来,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伤能力! 阿兹特兰人津津乐道的同战俘“决斗”的戏码在太阳战神的神殿底下重演,只不过这次,拿着象征性武器的变成了阿兹特兰人自己。 西特拉尔米娜冲入他们中间,就像一把滚烫的刀刃划开了油面。挡在西特拉尔米娜路上的绿色武士纷纷倒下,剩余的武士则向两侧仓皇逃窜。西特拉尔米娜势不可挡、一往无前地闯入了神殿之中,直朝着金字塔的顶端冲去。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老鼠”(3)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艾米身旁的武士们纷纷站起了身来。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醉酒,也不管有没有收到召集的命令,骂骂咧咧地就朝着神殿冲了过去。剩下的人有的觉得继续在阳台上看戏有些不妥,但又不知能做什么,有的则是是在醉的无法行动,只能在留阳台上议论。 房子的主人醉的不轻。他使劲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冲着街道下方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我可能真的喝多了。”他说道,“很久之前从大神殿逃走的那个女奴,怎么又往大神殿跑回去了?” 艾米听在耳里,在一旁问道:“从大神殿逃走的女奴?” “会碎剑术,又是女的,应该就是了……啊呸,那次她从金字塔顶端逃走,可害我们受了不少罚。可这次怎么就穿了衣服?我觉得还是不穿……比……比较好看。穿了衣服,都认不出来了。” 他的嘴里逐渐冒出胡话,听得艾米直皱眉头。却见那主人拍了拍脑袋,又使劲晃了晃头:“应该是错觉,要不就是梦。她的那些同伴早都已经被我们吃完了,现在没事往神殿里跑回去干什么?下次做梦还是希望见到不穿衣服的,嘿,当时扒她衣服时我在场,那身材可是好的很……呕!” 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房屋的主人吐了出来。几个外乡的女佣拿着拖把和抹布跑了上来,开始清理阳台。 艾米叹着气把头摇了摇。虽然那一半都是胡话,但是她心里有着和这房屋主人同样的疑惑——西特拉尔米娜为什么要往大神殿的方向跑?太阳王已经出征,就算是刺杀,神殿的方向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目标。何况那里是重兵把守的地域,往那里走,无异于把自己送入死路。 她很想看西特拉尔米娜在干什么,可惜神殿里的场景这里是看不到的。艾米只能将注意力投到事发现场:蓝色武士的死引发了大规模的混乱,有许多士兵朝着这个方向靠拢,更多的士兵则朝着神殿的方向涌去,围观的人群逃散了开来,所有奴隶都被控制在地上。 并没有人响应西特拉尔米娜的行动,似乎西特拉尔米娜真的只是孤身一人。 总该有其他接应的人吧?他们被布置在哪里?比约恩呢?现在又在哪里? 就在艾米想的脑袋发晕的时候,她看到在那金字塔的上方,忽地向下垂下了数道绳索,尔后,一面无比巨大的白布顺着绳索从金字塔的顶端垂了下来! 那真的只是一块白布,一无所有、空空荡荡。它唯一的特点只是足够大,蒙住了半坐金字塔,又挂的足够高,以至于从极远处的地方都能够看到。 西特拉尔米娜冷笑着转过身。她已经爬到了金字塔的最高处——太阳战神的祭坛顶端。她的浑身染满鲜血,以至于完全看不出布料原本的颜色。而这块白布,就是她解开预先设置在祭坛顶端的机关,从金字塔上放下来的。 高空之上,风也变得强烈了一些。西特拉尔米娜一口一口地喘着大气——这已是无处可退的绝境。她依靠刚才那出其不意的袭击,杀死了数十名没有拿起武器的武士和祭司。但她也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反应过来的阿兹特兰武士已经在祭坛下方聚集了起来,粗略估算已在百人之上,而且还有更多的武士朝着这边涌来。 但是,那些阿兹特兰武士在高耸的祭坛下方的平台上望着西特拉尔米娜,竟谁都不敢率先向上攀爬。 “你怎敢站到太阳战神头顶上!”武士们在下面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快点给我下来!” “这样就急了?”西特拉尔米娜冷笑着说道,“我们把绳索、把白布安装到这上面,这期间踩了你们的太阳战神多少次?你们动动脑子仔细想想吧!” 骚乱之中,主持新火仪式的祭司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对于金字塔上突然出现的这块白布,他感到羞愧难当。他们的祭祀活动说粗略地说是在金字塔的顶部,确切地说则是在顶部的太阳战神祭坛下方的那一小块平台上。而真正制高点的祭坛的顶部,他们向来都疏于关注。结果导致在各邦政要面前,闹出了今天这般天大的笑话! “伱究竟是什么人!”祭司长冲着祭坛上方的西特拉尔米娜喊道,“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看看金字塔上这面旗帜吧!”西特拉尔米娜对着吼道,“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明明就是一面白旗,什么都没有!” “没错!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白色,不属于任何城邦、任何家族,但任何城邦、任何家族的旗帜,都要以它为基底!这就是我们!”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一只小老鼠,只不过偷偷摸摸地往我们的神殿上装了一点东西,就敢用这么大的语气和我说话!” 祭司长的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她瞪起眼睛,对身后的那群武士吼道:“不用管什么亵渎神明,爬上去,把他碎尸万段。” 看着下方如蚂蚁一样开始攀爬祭坛的阿兹特兰武士,西特拉尔米娜静静地垂下头,从她的嘴里,冒出了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名字: “阿维利斯特里,奎特思帕里,阿卡兰,诺车瓦特尔,亚欧特尔,玛特拉尔,库撒特里,库阿那库奇……” 当她把头重新抬起来的时候,眼角隐隐还带着一点泪花。她将泪花擦去,冲着下方大声吼道: “我们是老鼠,但是阿兹特兰人,睁大眼睛看好吧!老鼠,已经遍布阿兹特兰!” ——鲜血溅到了艾米的脸上。 艾米睁大眼睛,看着刚刚还在饮酒的房屋主人倒在血泊之中。而那几个原本在房间里端茶倒水的仆人,现在却握着带血的武器,目光炯炯地站在艾米的面前。 “比约恩大人猜到你可能选择这个地方观看仪式。”一个负责扫地的外地女佣伸出舌头舔了舔溅到嘴边的血液,“收拾一下行装,准备上船。” “上船……可是这里是陆地啊?” “马上就是汪洋了。堤坝那边也有我们的人手,金字塔上这面白旗一放,他们也该动手了。现在是雨季,只要夺取堤坝控制权,把闸门一开,很快,特诺奇蒂特兰就会被洪水淹没!” 艾米于内心深处感到了一丝恐惧:“你们究竟是什么组织?有多少人?据点在哪里?” “我们是‘老鼠’。”女佣回答道,“特诺奇蒂特兰是我们力量最薄弱的部位。但在特诺奇蒂特兰外……我们已经遍布整个阿兹特兰。”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老鼠”(4) 在特诺奇蒂特兰创立之初,湖心大堤是这个城市最重要的建筑之一。除了调节雨季、旱季的水位之外,它还可以防备来自湖对岸的敌人进攻。但随着特诺奇蒂特兰的扩张、阿兹特兰帝国的建立,湖心大堤在事实上已经失去了军事作用,仅作为水利设施而存在。而看守大堤的守卫,从最精锐的武士才能担任的职务,逐步沦为了整个帝国最轻松的闲职。 由于阿兹特兰帝国发展的过于强大、没有外敌,特诺奇蒂特兰的官员在安乐中完全失去了忧患意识。只要给管理的官员塞够好处费,就连外邦的武士也能在如此重要的大堤上谋得一个职位。 强盛一时的阿兹特兰帝国,就要从这小小的蚁穴开始溃散。 管理堤坝的官员被提前安插进来的外邦武士杀死,比约恩随即带着数百名士兵,从湖的对岸乘坐从夸夸皮兹手里取得的十余艘战舰和自备的几十艘独木舟,对着堤坝发起了猛攻。 在内外夹击下,已经没有什么作战能力的守军很快就被歼灭。然后,堤坝的水闸就被打了开来。特诺奇蒂特兰城内的人先是听到一阵雷电般的轰鸣,还不等反应过来,一道水墙就向着城市压了过来。 其实这一切并非毫无预兆,阿兹特兰前不久刚爆发一次洪灾,那时连日大雨,有个心思迫切的反叛军按捺不住提前打开了闸门,所幸被其他守军及时发现处理,水位只将将没过了城市的街道。但管理堤坝的官员害怕受贿的事情被追究,竟选择了瞒报。加之太阳王出征,新火仪式又近在眼前,特诺奇蒂特兰竟没有人追查大堤突然开闸的问题。 即便“第五纪元会毁灭于洪水”的传闻已经传遍了特诺奇蒂特兰的大街小巷,那些官员依旧在阳台上若无其事地抿着龙舌兰酒,喝着热巧克力。 顷刻之间,整个特诺奇蒂特兰就陷入了汪洋之中。在街上等待宰割的奴隶、押运奴隶的士兵、围观的外邦人、当地的原住民,乃至所有的街道和集市,都被冲过来的洪水一扫而空。 溺水的人疯狂地挣扎着。贵族和富人穿着棉衣,很快就吸水变重;武士们身上穿着铠甲,即便用尽了全力也无法从水中浮起;反倒是奴隶最为幸运,他们被阿兹特兰人扒光了衣裳,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龙舌兰纤维布遮羞,在水中轻松自在。放眼望去,从水面上浮起来的人,有七成都是这些奴隶。 神明没能保护他的信徒,洪水涌入了大神殿,将观众席上的各邦政要朝着大金字塔的方向逼去。然而大金字塔沿路的阶梯上已经挤满了祭司、奴隶和士兵。在不断涨高的水位面前,身份和地位已经没了意义,下方的人拼命拉扯上方的腿脚,想要把他们给扯下来;上方的人使劲踩踏下方的肩膀和脑袋,以保证自己安全无忧。不知有多少人在这样的撕扯中从台阶上滚下,落入了水中。 追着西特拉尔米娜跑上顶端祭坛的祭司和武士们暂且还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洪水依旧让他们恐惧。祭司长愤怒地指着上方的西特拉尔米娜,连声大喊:“别管下面,把她抓下来!她已经没处可跑了!” 西特拉尔米娜只是冷笑着摇了摇头。在那高耸的祭坛上,她忽地立直了身体、夹紧了双腿、绷紧了后背,她的双臂朝着两侧平举开来,就像苍鹰展开了双翅。看着仍在努力攀爬祭坛的阿兹特兰武士,她又笑了一声,身体随即向后一倾。失去重心的她,立刻就从高达数百级台阶的金字塔顶部朝着地面直坠而下! 她的身体在空中急速坠落,但姿态却优雅的像是一只在天空飞翔的猎鹰。随着一个完美无缺的受身动作,她安然地落入下方的水中,然后,又被一只粗壮的臂膀从水中拉到了船上。 “你身上怎么全都是血?” 比约恩皱着眉头打量着西特拉尔米娜。按计划,冒充奴隶的西特拉尔米娜会在被送到祭坛底部、即将被献祭时才挣脱控制,爬上祭坛的顶端以放下作为信号的旗帜,根本就不需要进行太多的搏斗。 “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奴隶被杀死。他们会让我想起我部落的同伴。”西特拉尔米娜冷冷地回答道,“祭坛我是从下面一路杀上去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什么意见。你有本事,伱随意。” 比约恩从西特拉尔米娜身上移开视线,把目光投降了前方。他的舰队已经顺着洪水驶入了特诺奇蒂特兰,一路砍杀水中的阿兹特兰武士。有一部分阿兹特兰士兵已经爬上了诸如二楼阳台这样的高地,但这些高地被洪水分割成了互相没有联系的一个个小块,不是被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老鼠”清理,就是被比约恩的船队逐一包围、歼灭。 金字塔上的人眼睁睁地看着特诺奇蒂特兰沦陷,但却无可奈何。比约恩的舰队悠闲地将整个城市清理了一遍,最后才来到金字塔的下方,如同嘲讽一般围着金字塔转圈。 比约恩不无嘲讽地看向身后的西特拉尔米娜:“师妹,这上面可不止是有阿兹特兰人。你要不要再冲上去救他们一次?” 西特拉尔米娜没有理会比约恩的嘲讽,淡淡地回答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动手吧。” 于是比约恩手握长矛,威风凛凛地指向了金字塔的顶部。 “这个金字塔马上就不复存在了,最后几分钟的时间,想要活命的就跳下来,想死的就在上面继续扎堆!” 随着魔力在他的矛尖汇聚,越来越多的人在恐慌中跳下了金字塔。于是比约恩的舰队开始工作,凡是浮上水面、衣着完整的人,通通成为了他们刀剑的目标,而那些衣着褴褛的人则被放过,任他们听天由命。 数分钟后,比约恩的魔力如他宣告的一般命中了金字塔。炽热的魔力击溃了金字塔的一隅,灼热的砖块落入水中,“滋”地冒出了一大股的雾气。尔后,整座金字塔不可遏制地朝着比约恩打开的口子倾斜。在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后,那献祭了数万名奴隶的太阳战神祭坛就落入了水中。 “看啊,新火仪式已经失败!阿兹特兰就要灭亡了!” 西特拉尔米娜兴奋地振臂一呼,舰队上方就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老鼠”(5) 艾米被那些外乡的女佣用一艘独木舟接走。有越来越多的独木船从四面八方驶了过来,同他们合流。这些独木船不是随着比约恩的船队来的,而是很久以前就已经躺在特诺奇蒂特兰的各个角落的。它们从未被刻意隐藏,但却在漫长的时间中自然而然地同城市融为了一体。直到特诺奇蒂特兰被洪水完全淹没,人们才发现在在这个城市竟停泊了如此数量的船只。 乘坐在船上的都是一些外乡人,有仆役、有劳工、有商贩、也有外邦的武士和贵族。他们手上大多都拎着一两个特诺奇蒂特兰本地贵族的人头,行船时,他们不停地用手上的船桨,将一些浮出水面的本地市民重新压入水中。 除了大神庙,特诺奇蒂特兰地势最高、最广阔的地域就是太阳王的宫殿。这里被比约恩的船队第一时间攻陷,成为了收容难民的一个据点。来往的独木舟将从水里救得的奴隶和外邦人送到这里安置,而特诺奇蒂特兰的本地居民,不论贵族还是平民、不论男女老少,全被他们毫无怜悯地推入了水中。 “特诺奇蒂特兰人享用着我们各邦的贡品,享受着由我们各邦的奴隶带来的繁荣;他们的男人为军队作战,女人抚养着将来会加入军队的儿童;他们的贵族吃过我们的肉,平民喝过我们的血,祭司用我们的骨头当哨子;他们用我们同胞的心脏和血液取悦他们的神明,以祈求对老人与幼儿的庇佑。因此,凡是出生在特诺奇蒂特兰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女佣冷着脸,用锤子狠砸一个一只手攀到独木舟上的特诺奇蒂特兰人的手背,硬生生地让他重新落回水里。 “还有在新火仪式会场里的那些外邦贵族,他们甘愿当特诺奇蒂特兰的走狗,定期将我们献给特诺奇蒂特兰当奴隶,以换取自身的安稳享乐。他们同样该死。至于那些奴隶,我们已经尽力去救,他们本来就是要死的人,就算没有救出来,也不能怪我们了。” 从那冰冷险恶的言语中,艾米感受到了她因失去挚爱亲朋而积压的怒火。艾米自己也是女仆,对这份漆黑的感情感同身受。 “每个城邦都有地底下的反抗组织,有的是我们这样零散的平民团体,有的是一整个街区的部族,有的是在城邦握有一定权力的反对派。在我们组织头领的号召下,这些反抗组织被整合到了一起,经由发展,就变成了现在的’老鼠’。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阿兹特兰境内几乎每一个城邦都有我们的人手。” 说话之间,独木舟已经在宫殿的阳台上停靠了下来。那女佣带着艾米穿过难民群,在宫殿的一角找到了正在和西特拉尔米娜商议事务的比约恩。 虽然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但西特拉尔米娜看起来却还是绷着神经,没有放松下来。 “新火仪式失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阿兹特兰。他们的主力部队已经被太阳王拉去了北方战场,留下来的政要也在刚刚的大神殿里被杀死,各邦易帜已经是时间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处理特斯科科邦?” 艾米在一旁听着,疑惑地问了一句:“特斯科科邦?” “特斯科科邦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领地,整个阿兹特兰防备最严密、政局最稳定的地方之一。”一个女佣在一旁低声向艾米解释道,“他们在三邦同盟中排位第二,不高也不低;又不像特诺奇蒂特兰这个阿兹特兰的都城一样吸纳大量的外邦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很少有人能在他的面前玩弄阴谋。以我们目前在特斯科科邦的力量,不足以在内部掀起波澜。” “这一点并不需要我们担心。”比约恩回答道,“只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战死或被俘,特斯科科邦不攻自破。” 西特拉尔米娜有些不满:“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正在北方战场,我们就这样等着他战死?” “不,我们主动出击。”比约恩说道,“在你潜伏特诺奇蒂特兰的期间,‘老鹰’给我们传来了消息。他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正在率队返回阿兹特兰,行进路线已经查清。‘老鹰’已经为我们找好了最好的伏击的地点,收拾完这里的事情后,我们马上就组织人马前去。” 被晾在一旁的艾米再度好奇地问了一句:“老鹰?” 于是那女佣又解释道:“那是我们组织的首领,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和相貌,因为他每次都会用老鹰传信,所以我们称呼他为‘老鹰’。” “组织的头目?连名字和相貌都不知道?” 西特拉尔米娜回头瞪了艾米一眼:“他提供着充裕的资金和重要的情报,至于名字和相貌,即使不知道,对我们的活动又有什么影响?能负担起这样一个庞大组织活动的资金的人,肯定是一个大人物,他不想暴露,很奇怪吗?” 比约恩也随着西特拉尔米娜把注意力放到了艾米身上。他先是上下审视了艾米一眼,见艾米的衣服都是干的,不由得赞许地点了点头:“看来你有好好待在高处。面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能乖乖听话,就是一个聪明人。我预定的武器呢?你准备好了吗?一万套铁质武器,会在我们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决战时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艾米心里充满谨慎。比约恩暂且不提,但他背后的那个组织所展现的能力,着实让艾米忌惮三分。 “比约恩,伱别忘了,我是来卖东西的。”她说道道,“你要买空我的一万套铁器,那可是天价。” “我当然也是来买东西的。”比约恩笑着把手往坍塌的金字塔的方向一指,“这些参会的城邦,他们国库的库存加一起,可够买空你的一万套铁器?” “……我说过,我不会支持你。让你控制阿兹特兰,对海盗王国的威胁太大了。” “之前见你时我说过,我会给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比约恩从随从那里接过了一个长条形的包裹,在艾米的面前缓缓打了开来。出现在里面的是一根撬棍。艾米心里一惊,还不等比约恩将包裹完全打开,她就一把把撬棍抢了过来。如她所料,撬棍上缠绕着一条蛇。她细细地查探着蛇的式样——头顶有鸡冠,背后还有一对小小的羽翼。 很多人都知道艾拉的撬棍上有蛇,但知道这蛇是头顶长有鸡冠的巴斯利克的人则很少;至于蛇背后的羽翼,那是艾拉从海岛共和国回来后新增的,更是鲜有人知。毫无疑问,这根撬棍就是来自于艾拉。 “这是‘老鹰’托人给我送来的。” 在一脸震惊的艾米面前,比约恩刻意放慢了语调。 “他带来了情报,说特索索莫克已经战死。而你的陛下——她好像已经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俘虏,正要被带回特斯科科邦,献祭给太阳战神。”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老鼠”(6) 新火仪式失败了。 特诺奇蒂特兰的居民在数天之内被得到自由的奴隶反过来疯狂屠杀,让湖水在几天之间变成了血水,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漂浮在水上的肿胀尸体。夸夸皮兹和阿库米斯特里的尸体也在其中,可惜,但谁也没能认出来。 太阳战神的塑像和画像被尽数捣毁,阻挡洪水的堤坝也被泄愤似地拆除。从太阳王的宫殿里搬出来的宝石和黄金,塞满了整整十三艘海盗王国的长船。 反叛军收集了城市内的所有文献和书籍,将它们通通付之一炬;又收集了所有刻着字和花纹的石板,将其通通磨平。待到洪水退去,西特拉尔米娜带人在城内洒了一层干燥的枝叶,然后就放了一把火。火起之后,反叛军立刻撤出了特诺奇蒂特兰,并随之拆毁了通往城外的所有三条道路。 他们在岸上日夜眺望着特诺奇蒂特兰城内的熊熊大火,起舞、痛饮、欢庆。大火持续了整整三日才停歇下来,由于道路被毁,躲在特诺奇蒂特兰内的人没有一个能够侥幸生还。 城市消失了,人民消失了,文献也消失了。而那些曾被它征服的城邦。将用这样一行文字将其描述——强大的特诺奇蒂特兰,因其残暴不仁,而被神明施以天罚,以洪水和烈火毁灭。 在政治上,特诺奇蒂特兰的毁灭意味着以三邦同盟为核心的阿兹特兰统治秩序的土崩瓦解;而在宗教上,新火仪式的失败则象征着一个纪元的结束。太阳战神不再有能力成为主神,为了在末日中存活下来,各邦重新祭拜起了各自的神明。 阿兹特兰前途晦暗,分崩离析已在旦夕之间。 如比约恩所言,新火仪式失败的消息一经传出,各邦纷纷举旗相应。早就对阿兹特兰帝国的统治不满的反对派或用暴力开展政变、或在政治上施压逼迫城邦脱离帝国。从帝国最边缘的城邦开始、到靠近三邦同盟的帝国核心地带,半个月内,捷报从四面八方传入了比约恩的耳中。 ——但是,局势却说不上一帆风顺。 由“老鹰”一手发展起来的“老鼠”,其核心成员的数量其实并不多,其力量的绝大部分,实际上都是来源于各邦原本就有的反对派。按照“老鹰”的计划,在毁灭特诺奇蒂特兰、夺取各邦的政权后,各邦需要在第一时间派出部队前往特诺奇蒂特兰的附近集合,以应对随时可能返回平叛的太阳王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主力部队。 但是,尽管各邦都顺利地改旗易帜,派兵出来和比约恩他们汇合的却是寥寥无几。 “报告!扎卡莱卡邦拒绝支援!他们说他们能动用的部队已经全部被太阳王抽调走去参加北方的战争了,实在是抽不出人手!” “报告,洪都拉斯各邦全都拒绝派兵支援!他们说他们发现莱布泰德邦歼灭了一支太阳王的驻军,独吞了所有军需物资,而且此刻正在窥视洪都拉斯地区。他们不得不全力进行防备!” “报告!索科努斯科邦拒绝派兵支援!他们说他们感谢‘老鹰’的支持,使成功脱离了特诺奇蒂特兰的掌控,这件事他们以后一定会答谢。但是从此刻起,索科努斯科邦就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不接受外人命令式的请求!” …… “这群目光短浅的家伙!” 西特拉尔米娜气愤地将一张桌子拍的跳了起来。 “只要阿兹特兰帝国的主力还存在一天,我们就没有取得胜利!这点事情,他们都想不明白吗?” “还有一个坏消息,我们的物资不太够了。”比约恩在一旁淡淡地说道,“再这样原地按兵不动几天,我们的部队都要散了。” “比约恩?你怎么说的这么轻松?感觉这件事和你无关一样?” “你现在休息的这个城邦叫做阿斯卡波查尔科,是我夺取的城邦;伱现在吃的饭是阿斯卡波查尔科的饭,是我提供的饭;你看门外的那些士兵,是阿斯卡波查尔科的士兵,是我麾下的士兵。”比约恩依旧淡淡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对一个虽然是外乡人但是却夺取了一个城邦的控制权的师兄抱怨个什么。你那其他的师兄弟,没一个做的有我的多。” 西特拉尔米娜愤愤地喊道:“现在是讨论攻陷多少的问题吗?时间不够了!一旦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率军杀回,我们全部都会成为战俘,被挖出心脏,献祭给太阳战神!” “也没那么容易,阿斯卡波查尔科的军力加上我们从特诺奇蒂特兰救出的那一批奴隶,也有个几千号人。而且也不是所有城邦都会拒绝支援的,我活了那么久,还没见过有什么决议能够所有人都达成一致意见的,最后肯定会来一两个城邦的,你放心吧。” “就来一两个城邦又什么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手里握着的可是精锐部队,而这些城邦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不配被征召去参与北方战争的杂牌部队,更不要说是奴隶!没有人数优势,我们凭什么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部队打!” 西特拉尔米娜越说越暴躁。按原本的计划,帝国境内起事成功后,北方的部队就被断了补给。等消息传到太阳王等人耳中后,他们就会陷入弹尽粮绝的绝境。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却回来的这么快,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所以我在训练这些士兵。而你只是在这里着急。” “光是训练有什么用!物资呢?军需物资在哪里?我们用什么武器?难道要我们从路上捡起石头,去对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的马夸威特吗?” “那么急干什么?着急一点用也没有。”比约恩慢悠悠地说道,“那个叫艾米的女人不是已经回去给我们准备铁器了吗?你放心,那根撬棍一出现,她不可能不帮我们。很快,这群奴隶就会拥有太阳王的军队都比不上的顶尖装备!” “那粮草呢?我们吃什么?难道要我们啃着野草、趴在山林里去伏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吗?” “报告!”一个仆役模样、但是却带着刀剑的男人跑了进来,“刚刚我们收到了‘老鹰’的消息,他说,相应的军需物资已经在沿路为我们配齐,只要我们按照要求进军,一路上绝对衣食无忧!” 比约恩笑着耸了耸肩:“你看,全都解决了。” “你为什么会预见到这些?”西特拉尔米娜一脸疑惑地看着比约恩,“就因为你心大么?” “我可是一个很急躁的人,以前甚至还被某人气晕过几次。”比约恩笑道,“但是,奎拉奇里大师收我们为徒时不是就已经和我们交待过了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失败、而我们会成功,这件事情,早就已经被大师预言过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本章完) 第三十章 “预言”(1) 那猎人的黑雾在逃离战场后不久就无法维持,随着底下魔法阵的消失,猎人变回了人形,把艾拉从黑雾之中放了出来。接下来的几天,艾拉在猎人的带领下先是抵达了北方平原的边界,然后又在群山之中穿行。随着海拔的不断升高,供人行走的小径消失了。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远离了人类活动的疆界,进入了渺无人烟的场所。猎人用手中的工具开垦着荆棘,带着艾拉一路前行,期间,他们甚至数次利用绳索攀爬着悬崖绝壁。 过于艰难的道路让艾拉不由得发出埋怨:“你拜那个奎拉奇里为师,就没有学习什么赶路的魔法吗?就算不能在空中飞行,喷个火把这些挡路的树木给烧了也好啊?” “阿兹特兰的魔法我没有学过,黑泉、柔泉、哑泉这三泉部落的魔法我倒是都会,黑泉部落的水罩可以作为盾牌用,柔泉部落的水流可以治愈伤口,哑泉部落的魔法可以短时间增加生命力或将生命的气息掩盖,哪个都对这些树没有办法。” 猎人一边挥着斧子开路一边回应着艾拉的抱怨。。 “除了这些扩展学科外,我精通的就是召驳理之物的魔法。可是你也知道的,魔法阵的召唤物无法对外界造成物理上的影响。不然,以你的实力,我画一个魔法阵,伱直接把这座山移平了就好了。” “就不能把驳理之物的实体喊过来支援吗?” “你想在现实中用斧头和这些怪物肉搏吗?” 艾拉不说话了。 于是那猎人又说道:“其实我能使唤实体的驳理之物也是有的,之前往来这里,都是让卡伊姆或巴拉姆载我的,这样的话三天之内就抵达。可是这两头东西一个被太阳王在魔法阵中给砍了,一个被英雄王在魔法阵中给剁了,本体虽然没事,但精神肯定受到了重创。你要是敢骑喝醉酒的马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喊他们的本体跑过来载你。” 艾拉不敢骑喝醉酒的马。而且从岛上那个野人波波的精神状况来看,这两头东西就算不发疯,恐怕也会一不小心就跑错路。 “也不知道我们这么一闹,海斯泰因那边会怎么样。”艾拉叹气道。 “如果是指和太阳王的战争的话,那么你放心,英雄王会取得胜利。”猎人回答道,“这是在奎拉奇里大师的预言之中的,是无法改变的命数。” 命数。 这个词汇的含义太过深邃,以艾拉的智慧无法将其洞穿。不只是奎拉奇里,她的炼金术老师贾比尔.伊本.哈杨也提到过这个东西。所谓“预言”“命数”云云,预言家说出这些词时总是信心满满,似乎一切都已在茫茫中被安排妥当,无法改变。可如果真就如此,那么,人当前所做的一切的意义又在哪里? 随着继续向着高处攀爬,树木逐渐稀疏,变成了草地,尔后又变成了寸草不生的秃岩。期间,艾拉好几次受伤,幸好她和德拉古埃有着契约,这些伤得以第一时间复原。 最后的路程是一段难以逾越的峭壁,但细看之下,峭壁上被凿出了许多可供攀爬的坑洞,中间甚至有数个可以供人休息的平台。这是有人生活的迹象。越过峭壁后,眼前的场景惊呆了艾拉——原本应该是山顶的地方,竟不知为何凹了下去,形成了一个被峭壁环绕的盆地。盆地越有一个小型村落大小,上面立着十来间房舍,以及一个蓄水的湖。环绕盆地的峭壁上随处可见极其不自然的断裂的痕迹,这个盆地,看起来竟像是被人工凿出来的一般。 只听那猎人说道:“想见奎拉奇里大师的人无一不是有求于他。这段险阻的道路就是大师给这些人的第一个考验。不然,奎拉奇里大师每天不知道会被多少人骚扰。” “奎拉奇里大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艾拉问道。 猎人犹豫了一会儿:“他一个很随性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古怪。你永远想不到他会出现在哪里、做些什么。你得做好准备,虽然我们已经到了地方,而且还是他点名想见的你,但要找出他,恐怕得花点时间。” “古怪……”艾拉默默地把手往前一指,“是那个看起来脑子有问题的家伙吗?” 就在艾拉所指的前方,一个人正坐在岩石上垂钓。他披着厚厚的熊皮,看不清脸。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小男孩,流着鼻涕、提着一个装鱼的鱼捅。之所以说钓鱼的人脑子有问题……他垂钓的地方是山顶,那根鱼线顺着山崖下抛下,在空中空荡荡地飘着。 猎人狐疑地看了那个垂钓的人一眼,但当看那个提着桶的小男孩后,他就笃定地点了一下头:“没错,那个小孩叫嘎嘎,是在这里长大的,一直跟在大师旁边。他在这里,身边那个肯定就是大师了。你运气还真不错,要知道,当初从我爬上这里到见到大师,足足过了一个月呢!” 看奎拉奇里终于出现在眼前,艾拉反而有些踌躇。她知道眼前这个神秘的家伙很可能就是天方帝国的使徒之一,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站到他的面前。但转念一想,奎拉奇里甚至能让弟子预先在她会出现的地方等待,如果是想除掉她,完全没必要绕那么多的弯路。于是她鼓起勇气,走上前几步,不卑不亢地问道:“是大师吗?听说你想见我?” 却见那个披着熊皮的家伙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嘘,见你是想见你,但首先别吵到我钓鱼。” 那熟悉的声音让艾拉一个激灵,一个箭步冲上前翻开了他的帽子。出现在帽子底下的是达斯特的脸。见伪装揭穿,他转过头,贱兮兮的一笑: “怎么,徒儿,为师还活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达斯特回答,另一边,那个叫嘎嘎的小男孩也有些惊讶地向猎人打招呼:“库库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师父给你的任务呢?” “已经完成了,人已经都带回来了!”猎人回答道,“大师现在在哪里?快带我们去见他。” 嘎嘎看了看艾拉,又看了看达斯特,低下头数了数手指,然后摇了摇头:“不行,师父说了不能告诉别人他在哪里。” 猎人有点急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呆呢!我去做什么任务你也是知道的,这是师父主动邀请的人,快带我们去见他!” “不,不成。”嘎嘎摇了摇头,“师父当时说你会带四个人回来,第一个是这个在钓鱼的,第二个是你身边的这位姐姐,第三个是姐姐额头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可是第四个人,那个会冒火的女仆,你没有带来。所以不能告诉你师父在哪里。” “我没有找到那个会冒火的女仆!她根本就不在太阳王和英雄王交战的战场上!” “师父预言了你会从战场上带四个人回来,现在只有三个,你肯定是漏了。”嘎嘎说道,“快回战场上看一看,她肯定还在那里的。等四个人齐了,我再带你去见师父!” (本章完) 第三十章 “预言”(2) 猎人明显对这个留着鼻涕的小男孩失去了耐心:「嘎嘎,你不要那么离谱!我亲自从战场上回来,就是没有见到过么什女仆!那里也没什么城市、什么要塞,你让我回去再找一次,我现在再回去,两边的人还能继续留在原地打仗吗?」 看那个叫嘎嘎的孩子一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艾拉在一旁帮着说道:「如果是说艾米的话,在黑泉部落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我支回阿兹特兰了,根本就不在战场上,就算回去也见不到人的。奎拉奇里他虽然擅长预言,但也不至于精确到能带回几个人,无非是少了个人,没什么问题,对吧?」 嘎嘎提着那个鱼桶,继续摇头:「奎拉奇里大师平时确实不会去预言这种小事,但既然他预言了、并且说了是四个,那就肯定是四个。现在只有三个,那就是时机没到。奎拉奇里大师说了让大师兄从战场上把四个人带回来见他,现在少一个,是绝对见不到他的。」 「行吧,那我自己去找!」 见嘎嘎这里说不通,猎人抓起艾拉的手,就要去走下峭壁的路。可步子刚迈出去一步,他就听到从后面传来了一声吟唱: 「我召唤汝,帕尔,伟大的弓箭手,医药与知性的权威者。我嘎嘎今日将你召唤,以无可违背的契约之名,即刻出现在我的眼前!」 猎人猛地一转身,一眼看到嘎嘎掏出一个精美异常黄铜壶。猎人来不及出声阻止,上面的盖子就被嘎嘎打了开来,于是瞬间,一个小小的魔法阵出现在了地上,将他、艾拉和嘎嘎三人覆盖。 在魔法阵中,大地开裂了开来,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将嘎嘎和库库隔断。在令人忍不住捂住耳朵的难听叫声中,两只奇形怪状的脚从深渊中伸了出来,并以此做力,拉出了整个身躯。这是一头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以一个人类的脑袋作为身体的中心,没有躯干,五只脚就像作画中常见的太阳光线般从脑袋的上下四周伸出,其中两支腿上还分别长着蟾蜍和猫的脑袋。它张开嘴,一道如太阳般夺目的光芒就洒向四周,而它自己的身体则在这耀眼的光芒中隐藏了起来。 「弓箭手?医药和知性的权威者?」 墨瓦腊泥加曾经说过,驳理之物曾被当成神明崇拜。而加在这个「布尔」面前的这些名词和其如太阳般夺目的光芒则让艾拉不由联想到了七丘帝国的某一个神明。她忍不住想开口询问,可还没来得及组织起语言,她就感到精神受到了一股剧烈震荡。她一瞬间微微发晕,而那个名叫帕尔的怪物的叫声则宛如撕心裂肺。在两个灵魂的撞击之下,魔法阵转瞬之间就消失,带着那个怪物一起离开了现实的世界。 而艾拉依旧感到头晕乎乎的。这么多次灵体对撞的体验下来,她已经能大致分别出灵体之间的强度。刚刚的那个怪物虽然远不及梅莉,比墨瓦腊泥加也弱一些,但也已经算是非常强力了,如果实体出现,估计能力能到大精灵的程度。 「这一个小孩子,居然都有这么强的力量,能够使役这样的怪物?」 「不,他没有。你看到布尔乖乖地应他的召唤出现,是因为那个铜壶是是奎拉奇里大师收纳布尔灵体的地方,他打开壶盖把人灵体放出来了而已。」猎人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吐槽,「至于精神崩溃,这家伙本来就没心没肺,就算真崩溃了也不介意。反正奎拉奇里大师就在这里,随时能把他治好。」 回答完艾拉的话,他不无气愤地冲嘎嘎喊道:「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攻击我!」 嘎嘎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已经流到嘴角的鼻涕。 「奎拉奇里大师是说让你带四个人回来见他,换句话说,没有带四个人回来就不能见他。不能见他,我当然得阻止你见他。我虽然笨,但前几天也已经和大 师他学过逻辑学了,才没那么好骗。」 「你确实笨!」猎人已经忍无可忍地骂了起来,「我说了好几次,让你下山去看看、去看看!这世界的复杂程度超乎你的预料,你从小到大你就没离开过这里,就得出去见见世面!去外面看看,哪有人像你这么办事的!」 嘎嘎继续若无其事地摇头:「奎拉奇里大师掌握了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知识。就算有没掌握的知识,也会有人来找他拜师,教授给他的。所以我只要待在这里,就能把所有的知识都学全了。」 看嘎嘎这里说不通,大师的行踪问不出、亲自去找大师又要被嘎嘎阻止。猎人又气又急,甚至连上去抽嘎嘎几个耳光子的心都有了。可一想,这是奎拉奇里大师最宠爱的弟子,一时竟无所适从了。 达斯特忽地从一旁发出一阵大笑,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成了!」 艾拉等人这才再度把注意力放到达斯特身上。刚刚嘎嘎攻击库库的时候,达斯特身处魔法阵外,没有受到影响。而他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场面,怪物从魔法阵中爬出,他就像没看到似的,继续专注着手里的钓竿,在悬崖上凌空垂钓。 嘎嘎显然对这一句「成了」极其感兴趣,他抛下库库和艾拉跑到达斯特的身边,问道:「成了?真钓上鱼了?」 「当然!」 达斯特精神抖擞地把钓竿一扬,把垂在半空中的鱼线给收了回来,鱼钩上果真垂着一条鱼。嘎嘎眼睛发光,冲上去把鱼从鱼钩上扯了下来。 「好厉害,山崖下没有水,就这样把鱼线放下去,居然真的能钓到鱼!」 「怎么样?」达斯特得意洋洋地看着嘎嘎,「这知识奎拉奇里大师没教过你吧?」 「没有!这是怎么办到的?教我!我也想这样钓鱼!」 「可不能就这样教你。」达斯特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指,「我是来找奎拉奇里大师拜师的,就用这个凌空钓鱼的知识来换,够不够格?」 嘎嘎连连点头:「够!够!我从没见过这么钓鱼的,能学到这个知识,大师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这人是我之前从战场上救回来的。」猎人压低声音小声询问艾拉,「这是怎么回事,他真能从悬崖钓上鱼来?」 「怎么可能,这小孩没下山见过世面,你也没见过?仔细看看那条鱼。」艾拉也小声回答道,「我是不知道师父他用了什么手法,可你曾几何时,有见过被鱼钩钓上来的咸鱼? 第三十章 “预言”(3) 嘎嘎带头走下山顶,艾拉等人随后跟着。在贴着内侧的峭壁上,不引人注目地排列着一排阶梯,使人能够安然地进入这山中的盆地。 达斯特刻意放慢速度,拉着艾拉远远走在库库和嘎嘎这两人身后。 「我被前面那个猎人给劫了!他说他是救我,可我的伤明明都好了,他就是不放人,说是那个什么奎拉奇里大师想见我,然后就召唤出一只长着三只头的怪物把我扛到了这里!你是没见过那只怪物的模样,那几天我连哭都不敢哭,生怕惹火了那只怪物,把我放到火上给烤了!」 达斯特不无怨念地碎碎念着。 「本来能见到那什么奎拉奇里也好,这一路听了他的那么多事情,我也想看看他是真有本事还是骗子。如果真有本事,我也能学点剑术啥的;如果是骗子,他把名声搞那么大,我自愧不如,跟着学点骗术也好。可那奎拉奇里比老鼠还会躲,我在这鬼地方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他的徒弟也都下山了,就只剩下这个笨小孩。要不想个方法骗他带我去见奎拉奇里,我得闷死!」 说话间,嘎嘎扭过头,皱着眉头看着跟在后面的猎人库库,说道:「我是要带达斯特哥哥去见奎拉奇里大师,你们不要跟来!」 猎人眉头一皱,眼见又要发火,达斯特赶忙笑着说道:「对对对,我们得有契约精神,说好只带我去就只带我去,你可不能跟着。走走走,到我后面来。」 说完,他又笑着对嘎嘎说道:「他们不跟你去见奎拉奇里大师,只是跟着我走路。跟着我,总没关系吧?」 「好像是这样……」 嘎嘎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过身,继续给达斯特领路了。 达斯特得意地冲猎人挑了下眉头:「学到了吧?对付笨蛋,就要用对付笨蛋的方法!」 盆地里的那个村落安静无比,嘎嘎带着艾拉等人在村落里七拐八拐,艾拉不时环顾四周,却根本看不到人。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带到了一处乱石堆前。不知为何,天空清朗无比,唯有那乱石堆的上方阴气沉沉,石堆中间更是弥漫着一层薄雾。恍惚之中,石堆里隐隐传来了海浪的声音,倏忽之间又变成了兵马的嘶鸣,但竖起耳朵一细听,却又觉得只不过是风的呼啸罢了。 一股莫名的畏惧之意从艾拉的心里腾起。她越看这石堆,越是觉得发怵。 「大师现在就在里面,进去之前先抓住我的衣服。」嘎嘎回过头对达斯特说道,「这是奎拉奇里大师很久之前从大陆西方的几名访客那里学到的神秘知识,不抓紧我的话,是会在里面迷失方向的。」 「迷路?还要抓紧你衣服?你是不是太小看了我达斯特?」达斯特哈哈一笑,「你尽管往里走,就算把你跟丢了,我自己也能摸到回去的路!」 「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嘎嘎很认真地说道,「你太小看大师所掌握的知识了。」 「你也太小看我掌握的知识了!我说能从山崖里钓上鱼,你一开始还不信呢!」 嘎嘎似乎被达斯特说服了,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石堆之中。达斯特也甩了甩头,踏着大步走了进去。 那猎人却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奎拉奇里大师在这石堆里面。」 「怎么?这石堆很危险吗?」 「很危险。大师只有在完全不想见人、想闭关的时候才会躲在里面。其他地方还有概率被我们找到,躲在这里面我们就真的完全找不着了。」 「你没有学过这个知识吗?」 那猎人摇了摇头:「没有。学过这个的,除了大师,就是嘎嘎,还有就是一个已经下山去的叫比约恩的人了。」 仅 仅只是和猎人说了这短短几句话,嘎嘎和达斯特已经消失在了艾拉的视线之中。艾拉害怕跟丢他们,急走几步想要跟上去,却被那猎人一把拉住了。 「别去。你一追上去,就没人能找得到你了。」 艾拉的脚已经半步踏入了石堆中,听到猎人的话,又连忙收了回来。 「那我们怎么做?」 那猎人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还是进去吧。」 「进去?」 「如果奎拉奇里大师想见我们,他自然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的。」 走进去,石堆依然是石堆,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只是那雾忽薄忽淡,让人多添了几分谨慎。艾拉注意到,在一些石堆的顶部留着一个搭起来的可以储物的空间,每个空间里都摆放着一个形状、颜色相仿的铜壶,和那个小男孩手里的铜壶一模一样。 「这些铜壶里都收纳着一个被大师收服的驳理之物的灵体。大师的弟子大多都会那个召唤灵体的魔法阵。纵使大师躲在石堆里,但如果在这石堆里施展了那个魔法,在幻象中清除了石堆,然后直面大师的灵体,那就没有意义了。这些驳理之物的灵体可以在魔法阵中帮助大师隐匿行踪。而且,也没有人有胆量敢在魔法阵中同时面对这么多驳理之物。」 说着,那猎人停了下来,扫了一圈周围: 「你还能分辨出方位吗?」 艾拉闻言向四周一扫,一霎时,狂风大起,飞沙走石铺天盖地。却听风声如战马嘶鸣,尘土如兵马狂奔,竟似被百万雄兵包围其中。那些石堆上的铜壶也开始微微颤抖,从里面发出了骇人听闻的野兽嘶鸣。 「糟糕。」猎人喊了一声,「我们闯入了死门。」 「死门?」 「总之就是抽中了下下签!别站着了,快走!」 猎人拉起艾拉的手臂,拔腿就跑。然而四面八方的石堆层峦叠嶂,毫无二致,艾拉跟着猎人跑了半天,四周的景象竟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化。唯有从那些铜壶中传来的声音,愈来愈大声、愈来愈疯狂,似乎随时会有东西从里面破壶而出。 「没有办法了。」猎人放下艾拉立直身体,将大拇指咬出血来,「赫尔墨斯只鸟乃吾之名,噬吾翼以取吾心。」 伴随着一阵闪烁的光芒,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在地上隐隐显出了模样。但还不等它完全出现,一股浓郁的黑气就将魔法阵所覆盖。抬起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 第三十章 “预言”(4) “奎拉奇里大师?”那猎人明显吃了一惊,“你明明已经获得了不朽的生命,可为何……变得如此苍老。” “有人改写了预言,以我所未曾理解的知识、未曾理解的力量。千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我竭尽全力去理解,却依旧理解不能。” 奎拉奇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想起身,但毛发与胡须已被地上一层层堆积的尘土粘住。在一声痛苦的嘶声中,他强行站了起来,有一半的毛发因之被扯断,从被扯坏的毛孔中渗出了一缕缕鲜血;另有一半的毛发扯起了一块块的黏着的尘土,看起来污秽不堪。 但他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到艾拉的面前,以略带血丝的眼睛上下审视着艾拉。那眼神让艾拉略微有些恐惧,不由得出声道: “那个,奎拉奇里大师……” “你明明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奎拉奇里打断了艾拉的话,“我的真名是克罗狄斯,天方帝国的使徒。” 艾拉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等把眼睛再度睁开时,她的眼神中已多了几分严厉。 “那么,你请我来是想干什么?天方帝国的使徒阁下?” “无需紧张,天方帝国如今并没有命令我去做什么。我请伱来,仅仅只是想做一些学术交流。” “学术?” 克罗狄斯的眼里带着几分疲惫、也带着几分憧憬:“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当今的世界,也唯有我能理解你在做什么。给我展示一下吧,你给天空立下的法则。” 他将手一抬,日月星辰就扯开黑暗,跃现在了空中;又将手腕一动,各天球就沿着自身的轨道开始缓缓地转动。整个天空以一种隐蔽而又确实存在的规律和谐地运转着,散出一股令人生畏的独特美感。 “不知有多少人畏惧着这片天空,将天上的日月星辰视为凌驾于他们头上的神明而膜拜;但也不乏有人心怀野心,以凡人之躯去揣度天之意志;更有甚者,甚至胆敢为天空立下法则。”克罗狄斯说道,“预言之子,我现在所展示的这副场景、这些天体运行所遵循的法则,你可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艾拉点了点头。 “这法则起源于亚里士多德,完善于托勒密,都是七丘帝国的学者。它完美解释了星辰的运动,给天体的位置套上了数学的缰绳——至少在当时如此。” “是。仅在当时如此。快一千年了,正如托勒密超越了亚里士多德,如今,也该有人去超越托勒密了。”克罗狄斯说道,“年轻人,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成果。” “我创造了赫尔墨斯之眼,增加了对星体观测的精度。在这个精度下,托勒密的体系出现了一些误差。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个体系的实用性,只要在已有的数十个本轮和均轮上,继续添加新的均轮进行修正即可。” 艾拉学着克罗狄斯的模样,对着天空转动手腕,修正着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随着艾拉将一个又一个的均轮添加,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逐渐接近于艾拉观测的结果。但是,这是一项漫长而又繁杂的过程,每添加一个新的均轮,天体的运行就更复杂一分,为了让星辰按照新的规则运转,不知不觉中,艾拉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时间缓慢地运行着,艾拉努力地将原本的均轮的数量增添了一倍。就在她想要继续添加新的均轮时,克罗狄斯忽地不耐烦地将手一挥,登时日月无光,黑暗将星辰重新笼罩。 艾拉就像是忽地被从痴迷的美梦中叫醒,惊骇万分地看着克罗狄斯。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打断你。”克罗狄斯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者,你其实还不知道?” “因为……太过复杂?” “是。你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数学家。但我没时间继续看你这数学的把戏了。被你这么一加,星辰运行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推算的范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手握数学的冠冕的,预言之子。” 克罗狄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预言之子,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包括你在内,为何所有人都执着于将大地放于宇宙的中心?天方帝国认为神创造了世界,让日月环绕大地旋转,可你,应该没有任何坚持大地中心的理由。看看阿兹特兰,他们将太阳视为主神,认为太阳的毁灭会带来世界的灭亡,如此重要的天体,为何就不能替代大地,成为宇宙的中心?” 仅这一句话,艾拉就意识到,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确实是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天文学家之一。 “果然,能当上使徒的没有一个平庸之人。”艾拉认真地回答道,“实际上,我确实考虑过你说的事情。而且,也以太阳为中心为模型进行过新的计算。” “你计算过?” “计算过,并且我已经发现,如果以太阳为中心,整个体系会一下子变得非常简洁。” “那你刚刚为何不向我展示你的新模型?而要在托勒密那个老家伙的模型上,进行如此繁杂的修正?” “因为天球的运行是真实存在的物理现象,而并非追求简洁的数学模型。如果以太阳为中心,就会出现三个难以解释的现象。” 艾拉从地上挖出了一块泥土。 “你看这泥土,由活物腐烂而成;泥土下面还有岩石,若暴露在风中,就会逐渐变成泥沙。大地上的一切,包括大地本身,都在经历着生老病死、枯拜腐朽,而任何天体都是永恒的。你看那月亮,洁白无瑕,完美无缺,向着整个大地撒下光芒。残缺的大地怎能如这些完美的星体一般,环绕着同样完美的太阳旋转?把大地和星体并论,这是不和谐的,这是其一。” 艾拉又从地上捡起一块泥土,身体一转,就把那泥土抛飞出了很远。 “旋转的物体会像这样产生力,将上方的物体抛飞出去。如果大地果真环绕着太阳旋转,那么根据我的计算,速度将是奔跑的马匹的三千六百倍以上。如此快的旋转速度,足以让大地本身的结构崩溃,把泥土、岩石统统甩飞出去,让大地分崩离析。可你看,大地依旧结实地存在着,我们也依旧稳立在大地之上,如果没有什么东西把我们拉扯在大地上,这又怎么可能?这是其二。” 艾拉把第三次从地上挖出泥块,伸直手臂把手一松,泥块就落到了她的脚下。 “如果大地在飞速地向前运动,在泥块离开我手心时,它就已经向前飞驰了数十公里,可是你看,这落下的泥块却正好落在我我手心的下方。这是其三。这三点,已经足以说明日心说的荒谬。” 等一下。 艾拉瞪起眼睛,看着落在自己脚下的泥块。她想起了一件已经被自己证明了的古怪事情——即便在快速航行的船只上,落下的船帆,也是正好在桅杆之下的。 (本章完) 第三十章 “预言”(5) 沙子。 艾拉曾抓住过伊本.西那射出来的那一粒毁天灭地的沙子。因为她曾在德尔菲神殿刻下了那一句箴言——“力并非是物体运动的原因。” 那时的那一句话,仅仅只是艾拉根据热气球上的抛物试验做出的一个假设。然而她随后进行了大量的试验,她发现即使船在迅速前进,帆布也是落在桅杆的正下方、而非后方;她发现在疾驰的马车上向上抛一颗石子,石头会落回手中,而非掉出马车之外;她发现将弓箭拉满后射出,无论是正对船前进的方向、还是背对船前进的方向,射程都不会有变化……这些现象似乎无一不在说明,搭载在运动载具上的货物,本身就以和载具同样的速度在运动,即使它离开了同载具的接触、不再受到载具的推力,这个运动依旧不会停止。 “力并非物体运动的原因”这个听起来荒谬的结论,竟一次次地在实验中被证实。但艾拉无法理解其中的原因。亚里士多德的理论已经足以解释世间的一切现象,托勒密在此之上构建了自己的天文学体系,贾比尔在此之上构建了自己的炼金术体系,伊本.西那在此之上构建了自己的神学体系……世界完美无缺地运行着,可她发现的这个结果,就如同悬浮在这一个世界体系上的一朵乌云。 就连艾拉都对这朵乌云心生畏惧,觉得自己的才智不足以拨云见日。而这也并非她主攻的学科,发现这个结果后,她就把它匆匆丢到一边,转而继续进行自己对天体运行规律的测算去了。 可现在,这个问题再度跃现在了艾拉的眼前。被笼罩在这片乌云后的是运动之谜,而天体的运行,根本就摆脱不了运动。 ……而说到底,什么才是运动?用什么才能衡量运动? 她完全忘记了克罗狄斯就在眼前,皱着眉头,在土地上埋头画起了符号。 克罗狄斯叹着气、摇着头。 “这本不该是由你完成的工作……但为了修正被改写的预言,现在,也只有依靠你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猎人开口了: “师父,你从刚刚开始一直在提到预言被改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预言难道还能被修改吗?” 空中响起了克罗狄斯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曾预言,海之王会战胜日之王。” “我曾预言,特斯科科将取代特诺奇蒂特兰,将大海之外的来客重新驱逐至大海之外。” “我曾预言,天方帝国会统一四方列国,直到因新月和十字的冲突而分崩离析。” “我曾预言,数百年后,十字的力量会触及阿兹特兰,神性的火焰将胜过太阳的光芒,将高高在上的太阳战神投入无底的地狱。” “我曾预言,预言之子的光芒亦将在神性之火的光辉中黯淡下去。但千年之后,十字与星月的力量都将衰落下去。而预言之子遗留的那不灭的光芒将会替代神性的火焰,将世间照亮。” “到那时,人们会举起尺子,将无限丈量。” “到那时,人们会举起大地,直抛向天空。” “到那时,人们会施展魔法,使四元素泯灭。” “我害怕那样的时代,但也期待着见证那样的时代。我从不怀疑那一天的到来,因为我相信,我的预言是无法被改写的。” “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谓预言,乃是以我之全部智慧,对星辰当今之象乃至未来之象所做的注释。可是,有人用我所无法理解的超然智慧和强大力量,跳出了我的预言之外。” “跳出了大师伱的预言?”猎人惊骇,“大师你是不朽之身,比任何人都有更多的时间去掌握新的知识。你站在所有古代的先哲之上,也站在所有当今的学者之上,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够超越大师你?” “有的。有一个,他的名字是以……” “以”字刚出口,克罗狄斯就立刻停了下来,带着几分恐惧,他改口说道: “我们一般如此将他称呼:Βασiλeβασiλwνβασiλewνβασiλeouσiν(万王之王,统治众王)” “万王之王?” “我一直以为,他重临人间、审判生与死者,仅仅只是一种宗教上的愿景。但是我错了,他的归来已在旦夕之间,并且带来更甚之前的、不朽的力量。在他的统治之下,之后的所有预言都会被改写。天方帝国将千秋永固,神的光芒也将永远普照世间。” “这不好吗?” “好?我已经听到他在嘲笑我——即便多修行了了两千年,我依旧还是远不如他!可是,我才是当今世界最强的魔法师!以马……那个家伙,我可不会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败在他的手下!” 克罗狄斯忽地瞪起眼睛,放大了声音: “他既然改写了预言,那我也要改写!预言说特斯科科会取代特诺奇蒂特兰,那我就培育一批弟子,连特斯科科一并抹去,让十字的光芒提前照耀阿兹特兰!万王之王能够跳出我的预言,重临人间,那我也要跳出预言,把预言之子引来阿兹特兰,把预言中的时间提前一千年,将死而复生的他,从这个世间完全放逐!” “难怪最近几年师父突然多收了很多弟子。”猎人说道,“原来是为了推翻阿兹特兰三邦同盟的统治。” 克罗狄斯的声音忽地衰微了下去,变得如方才那样满面愁容。 “我想这么做,但即便到了现在,预言依旧没有被改写。我在这几个月间进行了无数次的计算,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怎么会?”那猎人吃惊的张大了嘴,“大师你收徒时,全都是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失败、他们会成功的。你说你已经进行过占卜了,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克罗狄斯摇了摇头。 “每一次的占卜都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成功。至于我的徒弟们会成功……我希望那是真的。” “那,我的那些师弟师妹们?” “看到这空空如也的村落了吗?为了达成改写我自己预言的目的,在上一次占卜的结果是失败后,我已经把我所有的弟子全都派了出去——你,库库,你也马上下山,加入到你师弟师妹们斗争中去。” 愣了愣,那猎人开口问道:“大师……如果你想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失败,你为何自己不去?” 克罗狄斯瞥了在地上苦苦计算的艾拉一眼。 “我去不得,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一条预言要去改写。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失败仅仅只是为了证明我自己的能力……而这一条预言,才是真正凶恶的战场所在。” 可随即,克罗狄斯又叹着气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连我不能亲自参与阿兹特兰的战争这件事,都已经被包含在预言之内了。” (本章完) 第三十章 “预言”(6) 猎人被克罗狄斯送出了石阵,匆匆下山去了。 刚送走猎人,克罗狄斯就回到正在地上埋头苦思的艾拉身边,将魔法阵重新摆起。他让那黑暗将世间的一切笼罩,纵然如此,他还是显得不甚满足,依旧不停地挥动袖子,将四周的黑暗填补。在他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魔力下,黑暗转变为更深的黑暗,又转变为更深更深的黑暗。本是空虚的黑暗在这一次次的加深下仿佛逐渐拥有了实体,其质感从水流逐渐加厚至棉花,又加厚至钢铁,最后就如同一座结结实实的城堡,将艾拉保护在了中间。 在又一次将黑暗加深后,克罗狄斯的身体终于微微晃了一下。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在地上稍做喘息,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依旧埋头于算式中的艾拉。她正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工作,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能靠你了。”他自言自语道,“你提出的这些问题,我也无一不曾想过。可即使我苦苦思索了数百年,也没有找到答案。” 存在一个能够变革一切的答案,这是克罗狄斯已经通过预言确定的定数。但预言之中,艾拉仅仅只是寻找这个答案的先驱者,要抵达那最终的真理,需要一代代人花费数百上千年,在天方帝国的阴影之下,前赴后续、赴汤蹈火似的探索。 克罗狄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成功改写预言,让那个答案提前一千年出现。对于一个预言家而言,改写自己的预言,就像是主动用黑布蒙上自己的眼睛,把自己放置于令自己惊恐的未知之中。每一步,他都得小心谨慎。他忐忑、惶恐、而又兴奋地期待着最后那个答案的显现,同时期待着当那个答案出现时,艾拉身上将会发生的变化。 ——也许在某一瞬间,她的魔法会超越自己,成为能够匹敌神子的精灵王。 ——若如此,在那一瞬间来到之前,那个即将复活的最可怕的敌人必定会有所察觉、并会尝试做出阻扰。 他是特地把地点选在阿兹特兰的。数百年前,他靠着自己不朽的生命跨越重洋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片从未在任何经文中提到过的土地。他以此为自己的根据地,自此,在天方帝国的眼中,他就相当于完全地销声匿迹了。 他传授他的弟子魔法,却不让他们信奉天方帝国的神明。因此直到今日,这片土地依旧还是异教徒的土地,这让威胁最大的十字一派的使徒无法瞬间干涉这里。 而如果要远渡重洋来到这里……那会需要非常漫长的时光。 这是他设下的第一道保险。 第二道保险,是这个装满驳理之物灵体、并同他的魔法阵相连的乱石阵。 这个从东方学来的奇异石阵,足够阻挡一万人前进的步伐。他不需要这石阵抵挡一万人,只需要它将可能会一同前来的复数使徒级别的人物分隔开就好。如果有人试图将其直接破坏,那就会同时破坏那些装有驳理之物灵体的铜壶,从而陷入围攻之中。而在这脱离现实的魔法阵中,要将破坏的石阵修复,也仅仅只是他克罗狄斯一个念头的事情罢了。 而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保险,就是他克罗狄斯自己。 以这片围绕在艾拉周身的黑暗、以他自己所拥有的不朽的生命为盾牌,他誓要保护艾拉,直到见证那个答案的时刻。 ——哪怕那个答案会剥夺他不朽的生命、杀死他自己。 能成功吗? 概率恐怕不足百分之一。虽然下了三道保险……但他自己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最后的垂死挣扎。 能成功吗? 在一遍又一遍的自问下,他再度仰望天空、观测天象。试图改变预言的他,最后所能询问的,依旧还是只有他自己的预言。 改写自己预言……哪有那么容易。 忽然间,他皱了下眉头,化为黑雾从艾拉身边消失,并很快抵达了石阵中的另一处地方。在那里,他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设置在石阵各处的铜壶成堆地堆积在地上,上面还被撒了油,一副要放进火里重新捶打的模样。 达斯特像猴子一样爬上了一处乱石堆,并向上伸出握着一根树枝的手臂,竭力想要用树枝把乱石堆上面的那个铜壶也给拨到地上。 “你在干什么?”克罗狄斯不无生气地问道。这些铜壶是被他恰到好处地安排在石阵各处的,被达斯特这么一打乱,有些部位受到攻击时就没法得到支援了。 “豁?伱应该就是那个叫奎拉奇里的人?你终于来了。” 达斯特一边回头应着克罗狄斯的话,一边若无其事地用手里的树枝拨得上方的铜壶摇摇欲坠。 “不要乱动了!” 克罗狄斯化为黑雾,一眨眼就飘到了石堆之上,将那个不起眼的铜壶给抢了下来。 “这个壶里面装着的是最危险的驳理之物的灵体。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刻耗费精力将她重新收服一遍!你到底为什么要动我的铜壶!” 看到铜壶被克罗狄斯抱走,达斯特这才丢掉树枝,耸了耸肩: “因为走丢了呗。别说,你这个石堆还真有一点东西,我用尽浑身解数,都走不出去。” “这和你动我的铜壶有什么关系!” “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只能让别人来解决了。我看这些铜壶被那么小心地放在石堆上,那搞点动静,总能把主人引出来吧,这不,你就过来了。我肚子饿了,告诉我,从哪里能走出去,吃到饭?” 克罗狄斯不知道见过多少误入石阵的人,可用这种方式找出口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非我族类,其志必异,要是真把铜壶里面的东西放出来,你可会死的很惨。不过,你倒确实是一个很机灵的家伙。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学到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学!只觉得肚子很饿!你的大徒弟不由分说把我抓到这里,你的小徒弟根本就不管我死活,这几天的饭我都是拔野草解决的!我想吃肉!想喝酒!想找个地方去赌钱!” “我知道你还想成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回到七丘帝国,去抱公主。” 达斯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克罗狄斯的话完全说穿了他的心思,而他的眼神,更仿佛有着洞穿一切的力量。 “你对外宣称自己是一个很强的弓箭手……英格兰的弓术我找人学过,但是训练需要很长的时间;你可能还对剑术感兴趣……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我也同人学过,时间花费更久,而且需要天分。我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这样吧,我把这个石阵相关的知识传给你。这样,等敌人出现时,你也多少能帮我抵御一些时间。” 说着,克罗狄斯左右望了一圈。 “应该还有一个人。预言之子身边的那个女仆呢?她应该困扰于恶灵附身,让我把那恶灵揪出来投入铜壶之中,再传授她本人一些东西,也能再多两份战力。” “吓我一跳,看来你也不是能够看穿一切嘛。”达斯特舒了一口气,“那个女仆可没跟来,你算错了。” “你说什么?”克罗狄斯仿佛遭到了晴天霹雳“你再说一遍?” “那个女仆没有跟来。早在黑泉部落的时候,她就已经折返回我们的船上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预言又错了?” 克罗狄斯瞪圆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的预言是已经被改写了一次,可那是因为那人是万王之王!一个女仆……充其量只有精灵级的魔法,就算算上那个恶灵,也不过是大精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她跳出了我的预言之外?”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老鹰”(1) 两千柄飞斧、三千把长剑、四千根铁矛、五千把铁斧,以及一千面钢盾和一千套甲胄。 当艾米把这一批铁器如数交到比约恩手中时,聚集在阿斯卡波查尔科城的反叛军全体沸腾了。没有任何祭典能比得过此时的盛况,他们以先是近乎哄抢的方式争夺着这一批铁器,然后又像拿到玩具的儿童那样爱不释手地整日把玩。为了试验新到手的武器,兵器碰撞的声音“乒乒乓乓”地响了三天三夜,让不知情的人误以为城里正在爆发一场战争。 “愿意来的城邦都已经来了,我们的军力总数在七千人上下,其中有五千人是从特诺奇蒂特兰逃出来的奴隶,另外两千人虽然是武士,但也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听到要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作战,他们的士气都不高。不过现在,他们应该有信心去作战了。” 比约恩带和艾米穿过街道时,许多士兵挥舞着刚拿到的铁器在一旁欢呼,不时有人迫不及待地询问何时出征。比约恩以微笑回答了他们。他带着艾米走入一间仓库,那里堆了满满一屋的黄金。 “这是从太阳王的宫殿里获得的战利品,你运回去吧。这次响应的城邦比预计中的要少,按阿兹特兰的物价换算,这些黄金是不够支付你货款的。但眼下也只能请你暂时先给我赊着帐,等拿下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攻陷了特斯科科,我就把特斯科科宫殿中取得的战利品一并补给伱。如果还不够,那还有一个特拉科潘。如何?” “不。”艾米摇了摇头,“这些黄金就先堆在这里,我的运输队需要运输更贵重的货物,没有给黄金的空间了。” 比约恩脸上露出已经了然一切的微笑,但还是问道:“哦?比黄金更贵重的货物?那是什么?” “粮草,以及作为储备的武器。”艾米的眼中透着几分戾气,“我带来了五百名甲士,这次伏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也算我一个。” 比约恩点了点头——艾拉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俘获,艾米做出这种行动,完全是在预料中的。 简单了花了一点时间去熟悉新的武器和盔甲后,这支反叛军就按着“老鹰”提供的路线,前去伏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了。 除了比约恩和西特拉尔米娜,反叛军中还有七个奎拉奇里的弟子。他们凭着这个身份在各个城邦谋取到了不错的职位,这次前来支援的城邦,也大多都是受了他们的鼓动。比约恩将士兵均分开来,让这七名同门师兄弟各自担任一支千人左右的部队的头目。 “奎拉奇里大师为我们此行做了占卜!” 出发前,西特拉尔米娜和那七名弟子来到军队前方,对已经蠢蠢欲动的叛军喊道: “他告诉我们,这一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必败无疑!” 伴随着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军队的士气高涨到了极点。 行军三日后,他们发现了“老鹰”为他们准备的第一个物资仓库。大批量的玉米饼、堆成山一样的南瓜、成筐成筐的菜豆,还有番茄、仙人掌和向日葵油,其中甚至还有成捆的烟草和成堆的龙舌兰酒供士兵们享用。这群特诺奇蒂特兰的奴隶哪有见过这么丰盛的食物,一个个都像乡巴佬一样瞪直了眼睛、直流口水、 一只老鹰在天空中盘旋,它的额头上稀有地长着一撮白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白色的眼睛。西特拉尔米娜等人一露面,它就扑了过来。西特拉尔米娜从它的腿上解下一封信,只看了一眼,就兴奋地对士兵们喊道:“‘老鹰’说了,这里的只是三天份额的食物,三天之后,还有一个新的仓库等着我们!” 士兵们欢呼雀跃。当天晚上,他们在露天点起篝火,进行了一场肆无忌惮的狂欢。龙舌兰酒本是贵族和祭司在重要节日才能喝的,他们却像喝水一样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烟草也是奢侈品,他们不止自己抽,甚至还把烟草丢入篝火中,让整个营地都弥漫着令人陶醉的雾气;没有吃完的西红柿更是丢的满地都是。最后,这些前不久还是奴隶的人一个个满面红光地躺在地上,不停地打着饱嗝和酒嗝。 三天后,他们找到了“老鹰”说的另一个物资仓库,里面同样堆满了龙舌兰酒和烟草,以及各种美味的蔬菜和肉。反叛军的士兵们将这些物资取出,又召开了一场盛大的晚宴。 当天晚上,比约恩走进了艾米的军营。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旁边看着。你一直把部队和我们分割开来,啃着自己的干粮。”他说道,“这没什么必要的,你加入了我们,那我们的物资就是你的物资,你的士兵们完全可加入进来,一起享用。” “不,我是我,你是你。我协助你,是因为陛下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所俘虏了。但我和你说到底不是一路人。”艾米拒绝了比约恩,“我就吃我们自己带来的食物,泾渭分明一些比较好。” “可是你的士兵在一旁看着会眼馋的吧?”比约恩笑道,“吃不好饭,士气就会低下。你的部队可是我们这里的主力,这些奴隶都在吃酒喝肉了,哪能就放着你们在一边啃馒头。你看,西红柿、烟草、南瓜,哪个都是旧大陆上没有的东西,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回去可就吃不到了。” 艾米摇了摇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的士兵们确实有眼馋这些的人,但我呵斥他们:‘陛下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所俘,生死不明,你们哪还有心思喝酒吃肉’,他们也就不敢闹了。而且,比约恩,有一件事情你不感到奇怪吗?” “奇怪?什么事?” “这些物资……真的是供给一支奔赴战场的军队的吗?” “你想多了。” 比约恩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但是,从他的眼中却同样闪过了一丝谨慎。 对于这些刚刚得到解放奴隶、甚至对于很多来自城邦的武士而言,烟草都是平时接触不到的奢侈品。于是在这六天的行军里,士兵们一卷接着一卷地肆意吸食烟草,每日每夜,军中都弥漫着烟草点燃后的白雾。 六天之后,他们抵达了“老鹰”为他们准备的下一个物资仓库。果蔬、食物、龙舌兰酒,依旧一应俱全。可是,士兵们翻遍了仓库,也没有找到新的烟草。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老鹰”(2) “怎么没有烟草!”士兵们纷纷嚷道,“烟草在哪里!” 那只白额的老鹰在天空上扑腾了几下,最后落到了西特拉尔米娜的手上。 “帝国遭到如此变故,筹备物资困难。烟草暂时未能筹备完成,待下次补上。其余物资一切照旧,三日份额。” 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感到有些可惜,但别无他法。这些都是免费提供的物资,他们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责怪“老鹰”。幸好上一个物资仓库里的烟草还有剩余,节省一点,还是足够用的。 如此又过了三日,士兵们抽完了所有的烟草,在惶惶不安的心情中,他们急迫地赶到了新的物资仓库。 一切物资照旧,甚至酒的数量还比之前多了许多,但是关键的烟草,却还是没有。 那只老鹰又给西特拉尔米娜带来了消息: “市场变动太大,现在帝国境内已经筹备不到烟草了,作为代替,多准备了一些酒,给将士们解愁。” 很多烟瘾被养大的士兵懊恼地跺着地面、踹着墙壁。作为替代品,当天晚上他们大口大口地酗酒,直喝的烂醉如泥、躺倒在地不省人事。第二天部队集结时,有一半的士兵还在醉酒之中,怎么都叫不起来,一直拖延到中午,军队才终于出发。 龙舌兰酒成了替代烟草的奢侈品。士兵们的水壶里装的不是水、而是酒,行军时没事就喝个几口,比约恩试图制止,却遭到了士兵们的激烈抵抗: “烟瘾犯了,没有烟,喝几口酒怎么了!” “只有喝醉了……才能不想着烟的味道!你不让我们喝,就是要我们的命!” 行军的速度降了下来,到了下一个物资仓库时,已经过了四日。 烟草依旧没有,酒的数量倒是更多了。士兵们抓起来酒就往嘴里倒,却很快又接二连三地把装酒的瓶子摔在了地上: “呸!这是什么劣酒?龙舌兰酒呢?我们要喝龙舌兰酒!” 龙舌兰酒拥有牛奶般颜色的和粘稠的质感,制作过程复杂,是阿兹特兰最昂贵、也是最神圣的饮料。而老鹰这次送来却的只是普通的玉米酒。在享用了半个月的龙舌兰酒后,这群得到释放的奴隶已经无法忍受玉米酒那粗糙的味道和口感。 当天晚上,整个军营在用餐时都带着一股子的怨气。 四天之后,在新的物资仓库,反叛军们只发现了玉米饼和菜豆,不止是没有烟草和龙舌兰酒,就连番茄等果蔬、连肉、连油、甚至连盐都没有了。 酒倒是依旧堆的满满的,虽然是玉米酒,但是量大管饱。 “饭都吃不好,这还打什么仗!” 士兵们纷纷丢掉武器,转身就要走人。比约恩在前方拦住了他们,他对这群醉醺醺的士兵怒目而视,还未开口,就先将一团炽热的魔力砸在身边的地上,以此震慑众人。 “你们手上有精良的武器,仓库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为什么打不了仗?啊?你们非得喝着龙舌兰酒、抽着烟草才能打仗吗?一群奴隶出来的人,比精锐的武士还要讲究!” 士兵们心中依旧不服,但是看着在地上冒着热气的那个大坑,一时也没有人胆敢言语。 那只白额的老鹰再度出现在了天空之中,怀绕着军队盘旋几次后,落到了西特拉尔米娜的手上。她展开纸条,将上面的字在众人面前读了起来: “各邦纷争,兵乱马荒,筹集物资已非易事。所幸预定之埋伏地点已就在前方,仅三日路程,望诸君克服艰难,切勿功亏一篑。” “听到了吗?就算艰难,也没有几天了。”奎拉奇里的那些弟子安慰着各自的属下,“克服一下,很快就能成功了。至少,我们现在还是能吃饱饭的。” 士兵们不敢越过比约恩的身边,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行军,但士气已然低落到了极点。艾米的铁器、奎拉奇里的预言,这些东西振奋起来的士气,都在每况愈下的生活水准中败光了。 最后一个物资仓库里只有玉米饼,还有酒——充分的酒。 “老鹰”送来了最后一条消息。 “据情报,七天之内,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之大军必将途径此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除、特斯科科邦不灭,吾等计划终将化为泡影,诸君皆将遭剥皮剜心之刑,全身血肉亦将被生啖至尽。固诸君务需勠力同心。交战之时,吾将另率一支援军从敌之腹背进行呼应,届时,请随此鹰而行,吾等会面之时,即大功告成之日。” 读完纸条的西特拉尔米娜激动地扭头寻找比约恩的所在: “比约恩,伱快过来看,‘老鹰’要亲自出动了!” 比约恩没有理会西特拉尔米娜呼喊,而是打量着四周的情况:他们正位于一处谷地,而情报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将先出现于谷地的上方的高山上,并顺着一处缓坡进入谷地。 “怎么了?比约恩?”西特拉尔米娜见比约恩不应,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不知道……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城里时你那么镇定,怎么到战场上就慌了。”西特拉尔米娜笑道,“‘老鹰’说敌人会出现在这里,那就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他的情报可从来没有错过。” “我加入‘老鼠’比较晚,那个‘老鹰’是我们的师兄弟吗?” “不是。在我们下山前,‘老鼠’就已经创立了。我下山后参与了同阿兹特兰的荣冠战争,不幸被俘,靠着从大师那里学到的本事才侥幸逃出了特诺奇蒂特兰。然后,‘老鼠’就派人来联系我了。加入之后我就发现,很多同门的师兄,都已经被拉拢了进去——我觉得‘老鹰’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为了击溃阿兹特兰这么一个强大的帝国,各地的反抗组织必须抛下成见,团结到一起。是不是我们的师兄弟,根本就无关紧要,不是吗?” 比约恩不是很情愿地点了点头。 “我还在意另外一件事情——这次的物资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怎么你也这么说?虽然种类变少了,但主食的数量不是依旧还是那么多吗。最后几天了,有什么辛苦,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问题就在这里。”比约恩说道,“数量和以前一样,三至四天的份额。但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会在‘七天之内’出现。如果是第七天,那这缺口的三天的物资,我们该怎么办?”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老鹰”(3) “确实少,但也不能苛求‘老鹰了。’”西特拉尔米娜叹了口气,“阿兹特兰遭到这么大的变故,筹备物资确实可能有些困难。你看,这么多的城邦都没有响应我们的号召,保不准都在心怀鬼胎地囤积物资呢。眼下只缺三天的粮食,他也是尽力了。” 比约恩摇了摇头:“粮食的问题可不是一句‘尽力’就能摆平的。要是我的军需官敢这么向我交差,我第一时间就会把他拉出去处死!” 听到比约恩这么说,西特拉尔米娜当即拉高了嗓子:“‘老鹰’不是我们的军需官!比约恩,你要是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伱是想要决斗?西特拉尔米娜,我提醒你,在我的故乡,任何男人都不会放置决斗的请求不理。” 比约恩眼中倏地冒出一股戾气,把西特拉尔米娜吓退了一步。却见比约恩闭上眼,似在压抑心中的冲动,等再睁开时,他又回到了那副冷静的模样: “我不明白,西特拉尔米娜,那些城邦没有响应我们的号召出兵,你气呼呼地像是要杀人。而这个‘老鹰’答应了我们一路物资无忧,眼下没有给齐,为什么你反而这么宽容?” 也许是因为刚刚那一瞬间的退缩感到羞愧,西特拉尔米娜气急败坏地喊道:“因为那些城邦完全不顾大局,而‘老鹰’却是已经尽力了!比约恩,你是从大海对面过来的,根本就不了解我们有多痛恨阿兹特兰帝国、又在帝国的强大实力下感到多么的绝望!要不是他,‘老鼠’不可能发展成这样的规模,我们也不可能毁掉新火仪式,更不用说拉起一支军队来到这里伏击比约恩。他不是我们的军需官,他是我们的领袖、更是我们的恩人!击溃阿兹特兰帝国不是他的事情,而是我们每个人自己的事情,他一直帮助我们到现在,难道还不够吗?” 比约恩再度把眼睛闭上了一会儿。 “我不想再吵架、不想再发火了。冲动行事只会扯我的后腿。我只想确定一点,这空缺的三天粮食,你准备怎么办?”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未必会在七天的最后一天来。就算是,我们也可以省着一点吃粮食把这三天撑过去。军中大部分人不久前还是奴隶,吃不饱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比约恩叹着气摇了摇头:“就怕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比约恩的担忧是对的。这一路下来,每个士兵每天的伙食标准一直都是六张玉米饼。这是一个能让绝大部分人吃饱、一部分人吃不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不够吃的数量。而为了用这四天的食物撑过七天,玉米饼的数量由每日六张缩减为了四张,一下子就变成了大部分人都不够吃的状态。 要是之前也就罢了,可这些士兵刚享受了半个月的大鱼大肉,这几日伙食标标准接连变低不说,现在搞的连饭都吃不饱了,他们哪还能平静下来! 当天晚上,军营里就出现了骚乱,那些长官们苦口婆心地劝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抽了几个出手殴打长官的士兵几鞭以严明军纪,这才终于把事情给压了下去。 可是第二天,更麻烦的事情又来了。这支七千人的部队中,有两千人是各城邦支援的武士,比起刚刚得到释放、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的的奴隶,这些平时日子过的还不错的武士在心气上要傲的多、也难以摆平的多。食物不够吃,他们之中就有人去抢奴隶手中的粮食。而这些奴隶既然已经得到自由,自然不可能再放任有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当即奋起反抗。当比约恩和西特拉尔米娜感到时,事情已经演变成武士派和奴隶派的武力冲突,且已经出现了数十人的伤亡。 为了将事件摆平,除了用武力震慑双方停手外,比约恩不得不将几个带头的肇事者处死,以平息双方的怨气。即便如此,军营之中还是能不时听到怨言,不管是武士派还是奴隶派,都有人抱怨比约恩处理事情不公。 “我可能不再适合待在这里了。”比约恩找到西特拉尔米娜,说道,“我会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这里,另找地方驻扎,顺便也再做一些其他的准备——老鹰的这个安排,我不是很放心。” 比约恩离开了,但事情却在朝着更怀的方向发展。第四天,西特拉尔米娜发现仓库里物资消耗的比预计要快了很多——虽然在她的命令下,正常发给士兵们的伙食有所缩减,但不免有部队通过走后门的方式打通看守粮食的士兵,偷偷地开小灶。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部队没有出现的迹象,为了补上空缺,伙食的标准只能进一步缩减,从四张玉米饼变成了三张,仅剩原来的一半水准。 仅有酒水是充足的,士兵们一天到晚都在往自己嘴里灌着烈酒,以装满自己的肚子、麻痹自己的肠胃、 第五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还是没有出现的迹象,而每天发到手的玉米饼已经仅剩两张。军队的躁动已不可遏制,最后,他们把目光盯向了艾米带来的五百名海盗—— 这半个月里,艾米带来的士兵一直和大部队分开驻扎,并且食用自己带来的军粮。大部队大鱼大肉时,他们啃着干粮,大部队节衣缩食时,他们依旧啃着干粮,一点也没变少。 对于这群人而言,带来铁器的艾米的部队充斥着一种神秘感,让他们一直敬而远之。但在饥饿的驱使下,他们再也管不了这么多,七千人一齐包围了艾米的营地。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艾米生气地呵斥着这群反叛军。她座下的芬里尔在喉咙里低声地嚎叫着,而在她的身后,五百名海盗已经列好了盾墙,随时准备着迎接冲击。 “这种样子,你们和强盗有什么区别?这里的都是我们自己带来的粮食!我从来没吃过你们的,你们也别打我们的主意!” 西特拉尔米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艾米,我以前是得罪过你。但现在我们不是互相合作的伙伴吗?你非要分那么清干什么?这边已经饿的快没有力气了,你就忍心在一旁看着?” “不是我要在一旁看着!”艾米有些生气地说道,“我带来的粮食是五百人份的,被你这七千人一分,明天我们自己就得饿肚子!而且你们这个架势是什么意思,我不给粮食,你们难道还想用武力过来抢吗?” “看来朋友是当不成了。当初我看你们是被特索索莫克请来岛上的,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好货色。” 西特拉尔米娜拔出从艾米那里得到的铁剑,怒目而视。 冲突一触即发,所幸一则好消息及时传来—— “是军队!我们已经侦察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了!如‘老鹰’所说,正在朝这个方向靠近!”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老鹰”(4) “内萨瓦尔科约特他出现了?”西特拉尔米娜激动的一下子冲到了前来汇报的哨兵跟前,连声问道,“有多少人?在哪里?从那个方向来?” “很多很多人,排成了一条长龙,看不到头。有鹰武士和豹武士,还有搬运战利品的驮夫。他们从山的那边来,正在山头上朝这个方向行军,估计很快就会抵达这里了!” 西特拉尔米娜瞥了艾米一眼,虽然士兵们还饿着肚子,但看海盗们摆出的阵势,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赶到前,他们是没时间吃一顿饱饭了。好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行军,必定带着干粮,只要将他们击破,粮草的问题就能解决。其他人的心里也都是差不多的打算,因此西特拉尔米娜只把手一挥,他们就老老实实地抛下艾米等人,前往预定的地点埋伏了。 “参谋长,我们怎么办?”参谋团的成员们齐刷刷地看向艾米,“还帮他们吗?” “帮。事关陛下的安危,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只能先放在一边。” “但要是现在我们跟上去,我怕会有士兵忍不住,闹出冲突。”埃斯特拉德说道。他太了解自己部下的性子了。 “……好吧。暂时在后面看着。等有需要再动手。” 艾米叹了口气,带着海盗们留在了后方。 “老鹰”为反叛军寻找的伏击地点草木繁茂,很适合藏身。美中不足的是,相对于被伏击的敌军而言,伏击地位于地势较低的谷地。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阿兹特兰帝国繁华的中心地带本就位于高原环绕的盆地之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北征返回,战略上就是从高处返回地处。加之高原之上草木稀疏,很难找到伏击的地点,他们能选择的也就只有现在这个位置了。 西特拉尔米娜带着反叛军匆匆忙忙地在草木之中掩藏身形,等准备完毕后,已经又过了小半日。一安顿下来,他们就又感到肚子饿的发慌,但现在不是能够乱动的时候。他们只能不停地咽着口水,眼巴巴地盼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队的到来。 等待的时间异常漫长。他们看着太阳慢慢地划过最高处、然后开始朝着西边下落。而报告中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却始终没有出现。西特拉尔米娜只好再派出一个探子,小半天后,探子带回来了情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正在生火做饭,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过来的了。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吃饭!” 这样的报告让本就没吃饱的肚子更觉饥饿。反叛军的耐心几乎已经被消磨殆尽。可大敌当前,他们又不敢跑出去找吃的,只能一个个奄耷耷地就地嚼起了草根和树皮。 当他们饿的眼冒金星的时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零散的先头部队走过,西特拉尔米娜示意众人忍住别动,那些反叛军正饿的发慌,连头都不想抬个一下;一股中等规模的精锐武士走过,西特拉尔米娜示意众人屏住呼吸,反叛军们也没有什么作战的意愿,乖乖地在原地埋伏着;紧接跟在后面的是一队由奴隶组成的驮夫,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大大的包裹,西特拉尔米娜观察了一下,觉得还可以再等一会儿——可这一次,她的命令却失去了作用。看着那些装的满登登的包裹,埋伏着的反叛军们一个个都羡慕的红了眼,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冲啊!”,几千号人就纷纷跳出了伏击地点,争先恐后地朝着那群驮夫跑去。 无奈之下,西特拉尔米娜只能随着人群一起发起了冲锋。忽如其来的袭击吓了那些驮夫一跳,纷纷抛掉背上的包裹掉头就跑。走在前头的那支精锐武士试图回来救场,但很快就被伏兵的人数吓破了胆,转过身从相反的方向逃离。 “不要追那些武士,去追驮夫!他们跑的方向才是敌人的大部队所在!”西特拉尔米娜一边跑着一边喊道,“抓住敌人混乱的机会,一举将他们击溃!” 可跑了一会儿,西特拉尔米娜四下一看,竟没有人跟上她的脚步。转过身,却发现反叛军正在疯抢着驮夫们丢下的包裹。 “烟草!这里有烟草!妈的,我熬了这么多天,终于又有烟草了!” “酒!不是那些劣质的酒,最上乘的龙舌兰酒!别抢,别抢!这是我先拿到的,我的、都是我的!” “看,这里还有番茄、菜豆、牛油果……” 在戒断了这么多天之后,这些奢侈品重新出现,无异于久旱逢甘霖。不论是得到释放的奴隶、还是原本是正规军的城邦武士,都加入了疯抢的行列。 西特拉尔米娜急的连连跺脚。 “你们在干什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主力还在后面呢!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失去伏击的意义了!” 没有人理会西特拉尔米娜的声音。他们正专注于争抢物资之中,为了让这些物资真正地归于己有,甚至有不少人当场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地把龙舌兰酒整瓶整瓶地倒入了自己的胃里。 忽然间,一支箭飞了过来。反叛军抬起头,竟发现上方的山坡上不知何时已站满敌人的弓箭手。所有箭都已上弦。而在那由鱼骨制的箭头上,正跃动着千百团火苗。 “快点往上冲!”西特拉尔米娜惊恐地喊了起来,“现在,马上!” 火箭如雨点般从高处倾泻而下,在那繁茂的植被中点起了熊熊的大火。很快,在谷地埋伏的那几千名反叛军就陷入了火海之中。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响了起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精锐部队从高山上狂奔而下,那惊天动地的声势,像极了一场山洪。 “不要慌,都随我往上冲!”西特拉尔米娜在人群中反复奔走,聚集队伍,“我们手上拿着的都是铁器,不会输给阿兹特兰人的!” “西特拉尔米娜,我们还是快撤退吧!”有同门的师兄弟朝她喊道,“再不撤退,我们就要在这里全军覆没了!” “撤退?在这里撤退,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西特拉尔米娜吼道,“你们也随我来,我们要毁掉阿兹特兰帝国,而不能被阿兹特兰帝国毁掉!” “所有人都在逃命,哪里还有人能随你冲!就我们几个人,就算冲上去,又能干什么?” 天空中忽地响起了一声鹰啼。西特拉尔米娜一抬头,看见那只白额的老鹰正在她的上方盘旋,登时大喜过望: “对了,我们还有‘老鹰’!他还准备了一支部队,只要跟着走,就能和他汇合了!”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老鹰”(5) 在西特拉尔米娜身边多少还有一些“老鼠”本部的成员,一见到那只老鹰出现,他们就像是得到了援军一般,一个个振奋起了精神。西特拉尔米娜率先朝着老鹰飞去的方向冲了过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在火海中,这难得出现的统一行动也吸引了一些其他士兵的参与,最后,约莫有三百多人尾随着天上那只老鹰,对山顶上的敌军发起了反冲锋。 西特拉尔米娜一马当先,将铁剑舞的如旋风一般。依靠铁器的韧性,她用碎剑术击碎了所有朝她砍来的武器。挡在她前方的人不停地倒下,而西特拉尔米娜一心只顾着尾随老鹰,也不顾砍倒的敌人是死是伤,就一路朝前冲去。没死透的敌人,自有身后的士兵来料理。 不止是西特拉尔米娜,奎拉奇里大师的那些弟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以各种奇特的魔法在人群中厮杀着。这些魔法有些来自荒凉的北方部落,有些来自已经被阿兹特兰征服的大小城邦,有些甚至是随着文明的失落已经渐渐被人遗忘的古代魔法。除了拥有不朽生命的克罗狄斯,没有人能够同时掌握如此数量的魔法知识,千百年来,这些魔法互相配合作战的情况,也仅仅只有这一次。在紧密的配合下,这些魔法发挥了奇特的化学反应,展现出了超过施法者本身实力的力量。 这打头阵的几个弟子,就如同一把精心磨砺的尖刀,直插向敌军的心腹。或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了,或许是铁器的威力太强,又再或许是“老鹰”发现了敌军的弱点所在,西特拉尔米娜等人面临的敌人异常地软弱。他们的推进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很快就从谷地冲上了敌军所在的山头。 四周忽地安静了下来,西特拉尔米娜踩倒最后一个挡在眼前的敌人,并擦干了溅到脸上的鲜血。她红着眼四下顾视,却见最近的敌人都主动和他们保持了五十米以上的距离。她抬起头,那只老鹰在天空盘旋,不再往前。 身后的人陆续追了上来。他们看到左方的敌军统一带着老鹰形状的头盔,右方的敌人统一披着豹子的皮革,明显就是鹰武士和豹武士这两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中的主力。而正前方的敌军虽然装备混杂,但其中却站着几名黑袍的祭司,其透出的气势与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敌人完全不同。 在一阵爽朗的笑声中,三个器宇不凡的人分别从三个个方向的军阵中走了出来。其中两人身上佩满绿色的宝石,体格魁梧的就像是两头灰熊,分明是鹰武士和豹武士的头领。而正中那人少了几分阿兹特兰武士的野性,多了几分儒雅随和,他的全身衣饰皆以绿色为主调,胸口还别着一朵刚刚采集的鲜花,那宛如诗人一般的气质,分明就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本人。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眯眯地看着站在最前方的西特拉尔米娜等人,问道:“你们都是那个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 “来对地方了。”西特拉尔米娜把手上的铁剑一转,作势就要冲上前去,“只要在这里除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是我们的成功。” 也有人低声提醒道:“小心,这两个头领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都是第二纪元的魔法师,而且他们人数比我们多,硬打的话会吃亏。” 另有人左右四顾了一圈,问道:“有魔法阵就好办。你们有谁预先有在这里布置魔法阵吗?” 奎拉奇里的这几个弟子们纷纷摇头:“我们伏击的地点是谷底,谁会想到会杀到山头上来!” “没有问题,我可以即刻布置魔法阵。”一个中年的男子站了出来,“虽然规模不如大师兄的那个来得大,但在这里覆盖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已经足够了。让我召唤马尔巴斯,把这个王子诗人一巴掌拍晕。” 说着,他将指头划开,将血滴入了地面。 “我召唤汝,马尔巴斯,在至高无上的bernenis、baldachiensis、paumachi和apologiaesedes的力量扶持下,我强烈地命令汝、召唤汝,在万物膜拜者的至高无上的力量扶持下,我强烈地命令汝、召唤汝……” 在那中年男人念动那冗长咒文的期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慌不忙地将别在胸口的花束取下。不等那中年男人把咒文念完,他就带着笑意就将花枝一扭,将一片花瓣朝着那个中年男人送了过去。花瓣在空中倏地变成了火焰,并在飞行中逐渐变得庞大和炽热。当抵近西特拉尔米娜等人面前时,花瓣已经变成了一个等身高的巨大火球。那庞大汹涌的魔力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闪了一下,于是那火球越过众人,直接命中了正在念动咒文的中年男子。 在一声撕心裂肺地哀嚎声后,那名男子浑身焦黑地倒在了地上。 “你以为我会容许伱们将魔法阵画完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眯眯地将花蕊对准了西特拉尔米娜等人。 “你们尽可以再试试,谁再念这个召唤的咒文,我就攻击谁。不是我说,这么长的咒文,就算预先画好了魔法阵,你念的时间里,都够我杀你们十次了。” 西特拉尔米娜等人一阵慌乱:“你知道魔法阵的事情……” “知道,你们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我甚至还知道,在没有这个魔法阵的情况下,你们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甚至不需要我出手,就连我的豹武士和鹰武士头领都能轻松胜过你们。”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话语和刚刚那一瞬间展现的庞大魔力震住了众人。 “他没在虚张声势。”有人低声说道,“就刚刚那一击,这个王子诗人的实力恐怕不会输给太阳王。” 却听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继续笑着说道:“我现在还不想去惹那个奎拉奇里大师,只要你们不和我作对,你们就不是我的目标。是他的弟子的,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我保你们安全。” “不要被蛊惑。”西特拉尔米娜说道,“奎拉奇里大师已经预言过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败在我们的手下。” “对,我们还有‘老鹰’。只要他的部队一出现,我们就乘机动手。”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边笑边摇头:“怎么,你们是在等什么人过来帮你?” 那只白额的老鹰在天空反复盘旋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抬头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它就落了下来,停在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肩头。 “老鼠,从来就是老鹰的食物。这种事,就没人教过你们吗?”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老鹰”(6)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从怀里掏出一个罐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了一大块血红的肉。他把肉放在手心里朝老鹰的方向一伸,老鹰就迫不及待地把肉叼到了嘴上,几下把肉吞进了肚子里。 西特拉尔米娜等人看的目瞪口呆,要知道,这只老鹰,从来就没有接受过他们的喂食。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嘴里啧啧地叹了几声,等那白额的老鹰将肉吞完后,他爱惜地梳理起了它的羽毛。 “‘老鹰’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一个能支持覆盖整个阿兹特兰帝国的庞大组织活动资金的人。” “是一个对帝国各种机密情报了如指掌的人。” “是一个能在你们横跨数个邦国的行军路线上提前建好物资仓库的人。” “拥有这样实力的人,必定在这个帝国拥有着莫大的利益。他怎么可能和你们这些被征服的低等公民站在同一个立场之上,又怎么可能会和你们一起齐心协力去毁灭阿兹特兰帝国?” “即便他想在帝国之内闹一点事情,那理由也绝对不会是想将帝国毁灭。而肯定是为了在帝国内的权力——更高的权力。他肯定屈居在太阳王之下,但又肯定拥有着着超过任何一个城邦的特拉托阿尼的权力和实力。”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优哉游哉地梳理完老鹰的羽毛,将手一松,将它放归到了天上。 “老鼠”的成员们就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做完这一切。他们不是听不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话中的含义,只是他们不愿意去想、就不小心想了也不愿意去接受、就算接受了也不知道该采取何种行动—— “让我们结束这场哑谜吧。‘老鼠’的创立者,不是别人,就是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将目光扫过眼前的众人,贪婪地寻求着那一瞬间从他们脸上所浮现出的绝望。尔后,似是为了将这股绝望感打破似的,他笑了一声: “你们的工作做的不错。特诺奇蒂特兰毁了,不久之后,特斯科科邦就会代替特诺奇蒂特兰成为帝国的都城。放心,作为老板,我会奖励你们的。” 可顿了一顿,他又摇起了头: “但是,我该奖励什么呢?说到底,你们还能承受住什么样的奖励呢?奎拉奇里大师我得给面子,至于剩下的那些——你们太危险了,对阿兹特兰帝国的存续不利,所以你们必须得死。我就算奖励了什么,你们也无法享受啊。啊,有了,这样如何——” 他朗声大笑了起来: “我就以只有高贵的武士才能享有的尊严的死亡,赐予你们这群卑微至极的老鼠,如何?” “……你在骗人。” 西特拉尔米娜颤声说了一句。她先是把头低下,然后又几近奔溃地抬了起来,吼道: “如果你就是‘老鹰’,那你为什么要为我们提供这一路上的物资?没有你的粮草,这支队伍立马就散了,为什么你还要在这里多此一举?你不是‘老鹰’,你把‘老鹰’杀了,现在来骗我们,是不是!” “可爱的人啊,你让我有点想和你多玩一会儿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饶有兴致地看着西特拉尔米娜,“你要相信,我就是‘老鹰’。至于我提供粮草,总得来说,是有三个理由。” 他在众人面前竖起了三根手指。 “第一点比较简单,你们没有粮草而散开,并不代表着反对阿兹特兰的派系的消失。与其让它在沉默中积蓄至我掌控不了的危险程度,不如帮你们一把,让你们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第二点,我无法预测各邦的响应会有多大,会动用多少精锐的力量、会筹备多少份额的粮草,如果你们自行筹备的粮草就够在这里伏击我,那可会很麻烦。但是,至少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没有任何城邦会为行军的军队提供烟酒等奢侈品。只要我提供了,必定会对你们产生极大的影响。” “我了解这世上的人,只要不曾拥有过财富,他们可以安然面对十年、二十年的穷困潦倒;但一旦拥有过,他们就连一天的穷困都无法忍受。让你们享受几天甜蜜的生活,再把这些从你们的身边抽去——无论你们组织起了怎么样兵强马壮的队伍,这样的手段,都足以瓦解你们的战斗意志。”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西特拉尔米娜等人身上的铁器铁甲。 “即便你们装备了再好的武器,也无法弥补——不过就目前你们的表现来看,我可能是在用牛刀杀鸡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第三点。”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笑声忽地变得十分放肆。 “你们不聚集起来反对我,我从哪里去取得献祭给太阳战神的贡品?又怎么去突破第一纪元,摘下‘冠冕’?” “特拉托阿尼。”豹武士长官在一侧喊道,“我们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不,再给一次机会。”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摇了摇头,“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的,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他培育了那么多想要反抗阿兹特兰的弟子,也不知阿兹特兰哪里得罪了他。等事情结束后,我会亲自准备礼物去拜访他,向他道歉的。” “不要听他的蛊惑!”有人吼了起来,“大师已经占卜过了,胜利握在我们的手上!”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摆弄着手里的花朵。 “我真的不想去得罪奎拉奇里大师。你们就不能乖乖地离开这里,免得我为难吗?” ——“……即刻显现在我的眼前,埃利戈斯!” 忽然其来的召唤声让西特拉尔米娜等人一喜。却见一个中等大小的魔法阵以他们中的某一个人为中心扩展了开来,覆盖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所站的位置。魔法阵内的大地一瞬之间变成了飘荡的血池,一位浑身缠绕着毒蛇的巨人鲜血淋漓地从血池中钻了出来,对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发出战吼之声。 “能够不预画法阵而使用魔法的并不只有那一人,聪明的人总会隐藏自己的实力。”施展魔法的那个人斗志满满地看着前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太沉迷于你那无聊的说明了。在你废话的时候,我已经把所有咒文偷偷念完了!埃利戈斯拥有两倍于你的实力,感受痛苦和绝望吧!” “是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微笑着着将手一拧,将三片花瓣抖落。那三朵鲜花如先前那样变成了三个巨大的火球,在一阵猛烈的冲撞后,那巨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魔法阵消失,大地再度变回了泥土覆盖着岩石、野草覆盖着泥土的无趣模样。 “你说的对,聪明的人总会隐藏自己的实力。”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脸上依旧挂满了笑容。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老鹰”(7) 突然燃起的大火惊住了在远处旁观的艾米等人。由于反叛军是伏击的一方,一开始,他们甚至以为这把火是西特拉尔米娜放的。但随着火势的扩大、以及越来越响的哀嚎惨叫之声传来,艾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芬里尔迎着风发出了嚎叫。艾米沉着脸将脚在芬里尔的肚子上踹了一下,芬里尔当即跃出军阵,甩下身后的所有海盗,直冲进火海之中。 对于一个自然级的火神加护者来说,弥漫林间的大火已经无法对其造成任何的阻碍。周边的火焰旋转起来,环绕着艾米和芬里尔旋转,在火海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涡。 一队士兵出现在了艾米的面前。他们有的衣服已被点燃,正在想方设法地进行扑灭;有的已被火炙烤到肌肤,正在地上一边翻滚一边哀嚎。艾米一冲到他们附近,那些火焰立刻就向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一般离开了他们的身体。艾米在他们面前将芬里尔勒停,大声喝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没有人回答艾米的疑问。他们看到到这头似乎是以火焰为铠甲的的半人半马的怪物,心中的惶恐更胜于被烈火所包围之时。不等艾米问第二遍,他们就抱着头、哀嚎着跑回了火海之中。 落在后面的海盗们在参谋团的带领下匆匆地跑了过来。由于沿路的火焰已被艾米吸走,路途倒也不怎么危险。但艾米的这一次突然行动,却显然把参谋团的成员们吓的不清。 “参谋长!你怎么忽然就往火海里冲!”亚尔马尔把脸上的汗甩在地上,“这火肯定是敌人放的,你冲进去,那不是往敌人的圈套里钻吗?” “火伤不了我,没有问题!” “有火,那就肯定有敌军。我们已经中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圈套了。”埃斯特拉德说道,“现在我们应当做的是撤退,而不是突入进去!” “陛下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给俘获了!”艾米厉声喝道,“眼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在眼前,你居然让我撤退?” “我也觉得应当撤退。”乌尔夫举起一只手,“三票,就算把不在的达斯特算上,数量也已经过半了。” 艾米没想到参谋团的成员会在这种时候用权限来限制自己。她生气地喊道:“伱们怎么这时候反而冷静了?当初商人坑了我们一点钱,你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城给屠了!在你们眼里,陛下还没那一批货物重要吗?” “那时候我主战,是因为我们优势,现在我主退,是因为我们劣势。”埃斯特拉德说道,“无论哪个时候,我都保持着属于自己的冷静。” “陛下被俘?听懂了吗?陛下被俘!”艾米的声音已经气的发抖,“这是判断优劣决定进退的时候吗?我命令全军突击,就算不能干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至少也要救出陛下!” “参谋长,我不是想有意和你作对。”亚尔马尔说道,“但是现在的票数是三比一,我军就是应该撤退。这是瑞典王授予我们参谋团成员的权力。” “陛下让你们给我意见,没有说过你们的投票可以取代我做出的决定!我的命令是全军突击!”艾米气势汹汹地扫了众人一眼,“愿意来的就跟我来,就算没人,我自己一个人去也行。我一个人,也能把陛下给救回来!” “参谋长,我只是学院的一个学徒,本来也没想过能左右你的决定,但瑞典王既然让我当这个参谋,就请听我一句话。”乌尔夫说道,“眼下,突击有二不可,敌军势力庞大,而我军已进行溃散,这是一不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精灵级的魔法师,而且按特索索莫克的情况来看,他的豹武士和鹰武士头领恐怕也在精灵级左右,参谋长你一个人绝对难以抵挡,这是二不可……” “我才不管这些!” “同样,撤退也有二可。”乌尔夫顶着压力继续说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将瑞典王俘获,肯定不会随便处理,按阿兹特兰人的习性,必定会搞一场仪式,我们还有机会,无需在这劣势的情况下孤注一掷,这是一可;其二,其实按我看来,瑞典王她未必就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手中。” “未必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手中?”艾米略微冷静下了了一些。她俯视着乌尔夫,问道,“即使比约恩已经把陛下的撬棍拿到了我的面前?” “参谋长你不是曾经和我们提起过吗,”乌尔夫说道,“这根撬棍被瑞典王交给达斯特,交待他将其送给黑泉部落的侵入者,作为联络英雄王的信物了。” “这种事情在决定支援比约恩前就已经讨论好了!撬棍的事情,过了这么久,陛下也该联络到英雄王、这根撬棍也该回到她手里了!而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家伙确实是会做出劫持陛下这种事情的人!事关陛下安危,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但现在,我觉得应该是宁可信其无的时候了。”乌尔夫指了指眼前的大火,“提供情报的人是那个‘老鹰’,以目前的情况,你觉得这个‘老鹰’还可以信任吗?” 艾米的身体就像凝固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参谋长,我们的任务是辅助你做出决定。”埃斯特拉德说道,“瑞典王不在,你的手中就握着最大的权力。你当然可以不听我们的屁话,甚至可以在这里就地将参谋部解散。但是在做出这一系列决定之前,你务必要明白,你现在的身份是三军的统帅。” 三军的统帅。 这是艾米最害怕的一个词。艾拉不在、而由她做决定的情况艾米已经遇到了好多好多好多次,每一次都差点把事情给搞砸。因为她不是一个冷静的人——在艾拉身边的时候可能是,但当艾拉遇到危难的时刻,她心中的怒火总是会想要将周边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是啊……所以陛下会组建参谋团。” 看着身边的那三个参谋……艾拉选拔出来、留给她的这三个参谋,艾米感到那股不可遏制的怒火正在缓慢地平息。 “既然如此,那我就重新下个命令。”艾米说道,“掩护友军撤退,并想办法阻截追击的敌军。” “参谋长,他们害怕你。害怕你的芬里尔,害怕你身上的火,害怕你的军队。他们之前想抢我们的粮食,现在就更加害怕。我不觉得他们会按我们的指示撤退。”亚尔马尔说道,“而且他们看起来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意,成了一盘散沙,只是在四处乱窜而已。我们没法掩护一盘散沙撤退。就算把他们救了出来,一群惊弓之鸟,也没有什么用了。” “要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产生威胁,单靠我们的人不够。他们害怕的是怪物,但他们不会去害怕神;他们成了一盘散沙,所以他们需要神。这种简单的事情,在海岛共和国时,陛下就已经教会我了。” 艾米让芬里尔往前走几步进入火海,然后用尽全身的魔力,将周边的火焰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不是说新火仪式失败后,第五纪元就会毁灭吗?那现在,就让我去当这第六纪元的太阳,如何?”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老鹰”(8) 参谋团的人并没有听懂艾米的话。亚尔马尔开口问道:“那么,具体该怎么做?要怎么样说明,才能让他们理解你不是怪物,反而认为你是神?” “我觉得……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要问,任其自然发展就好。” “什么也不做?” “陛下她也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大魔法师——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接应逃出来的友军。” 艾米把腿往芬里尔的肚子上一踢,芬里尔就化为狂风,再度冲入了火海之中 以艾米自然级的火神加护,无法将整个树林里的火焰都扑灭。但她可以将途径的火焰尽可能地聚集到身边。沿路中,她不知遇到了多少在火海中挣扎的反叛军,他们看到骑着芬里尔迎面冲来的艾米,有的落荒而逃,有的动弹不得,更有的甚至捡起石头朝着艾米丢了出去。但艾米完全没有理会这些人。落荒而逃的,就随他逃离;动弹不得的,就直接从他身旁掠过;捡起石头的,就用阿芙洛狄忒的加护让他们难以出手。她不言不语,只在身后留下一条道路——一条在火海中开出来的坦途。 眨眼之间,她就抵达了战场的最前线。从山顶冲下来的敌军正在肆无忌惮地砍杀着溃散的反叛军。本来到了现在,敌军早已取得了一边倒的优势,好在内萨瓦尔克约特的部队对反叛军身上的铁器铁甲也很感兴趣,不等战斗结束,就忙着对武器进行搜刮,使得前线一时还处于混乱之中。艾米一抵达前线,二话不说,就将一路聚拢过来的火焰朝着敌军最密集的地方抛了过去。 火焰在敌军意料之外的地方扩散了开来,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也卷入了其中。艾米丝毫没做任何停留,将芬里尔转了一个方向,就朝着另外的战线突了过去,只在火海中留下一道白影。 短暂的发愣后,由于敌军逼近和火海阻挡而被逼作战的反叛军转身就朝着艾米开出的路跑了出去。 艾米反复驰骋在战场之上。那一天,活下来的所有反叛军,都在战场上见到过艾米和芬里尔的影子。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依旧在和西特拉尔米娜等人对峙着。说是对峙,但实际上击溃召唤出的埃利戈斯的那一刻,他的气势就已经远远压过了另一侧。反叛军们惊恐万分,而他只是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自己手上的绿宝石戒指。 “可以离开了吗?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们?我差不多要没有耐心了。” 他把头一抬,看没人回答,摇了摇头,又竖起了三根手指: “那就倒计时,最后三声,没人走我就动手了,三……二……” 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们一个个都瞪视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无人后退,一来是他们艺高胆大,二来奎是拉奇里大师挑选弟子时就排除了懦弱之人。但是其他跟上来的人就没有这样的胆气,不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把数字数到三,他们纷纷掉头就跑。 “该走的人不走,不该走的人反倒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把手腕一动,那支少了三瓣叶子的花就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既然如此,那就全部杀掉。” 应着他的命令,阿兹特兰武士们将手里的投矛、弓上的箭矢、吹管里的暗箭、掷石器上的碎石,一齐朝着西特拉尔米娜的方向抛了过去。它们飞梭在天上,一时间让整个天空都黯淡了几分。 “泉水之神助我!” 三名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联手在阵营的前方撑起一片水罩,将一批投掷物阻挡在了身前。见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冷笑一声:“黑泉部落强盛,是因为他们一整个部落的人都会使用这个魔法。就你们这三个人,能成个什么事情?” 不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发令,阿兹特兰的武士们就毫不犹豫地进行了第二波投掷。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则是随后将一片花瓣直接抛出。那花瓣在空中飞速越过空中的所有投掷物,率先撞到了水罩之上,在一阵剧烈的魔力震荡后,水罩便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火焰炸的粉碎! 那些投掷物随后落下,眼看就要将将这三名弟子插成刺猬。又是一名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冲了出来挡在了面前。他拍了拍肩膀和胸脯,深吸一口气,胸口就鼓胀成了原本的三倍大小,又一吐,一股猛烈的狂风就朝着这些投掷物刮了过去,把这些投掷物一层层卷上了天空!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屑一顾地将手一抬,又是一个火球朝着那个弟子飞了过去。对方如先前一般操作,猛吐一口气将火球卷上了天空。他想用风将火球卷散,但那火球不仅不散,反在天空愈发炽热、沉重,为了不让它落下,那弟子只能持续不断地朝上吹着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当即将第二个火球抛出,将那四个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全部席卷其中。 一朵花束用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回头一瞥,优雅地从侍从捧着的盘子里捏起了第二束花。当再度把视线往反叛军的方向扫去时,他看到一名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在前方念念有词: “风之母神,吹走声音;地之母神,掩盖脚印;太阳女神,使身影投入黑暗之中;月之女神,将死亡从身边驱离……”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知道这是哑泉部落隐匿身形的魔法,以为他是想要逃走,并不介意,只是微笑着等他念完。可那人反反复复念了好几次,也不见有作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眉头一皱,却发现一直站在前方的西特拉尔米娜已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闪现在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侧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斜眼一瞥,竟发现西特拉尔米娜不知何时已经欺到了他的身边,手里的铁剑已经朝着他的脖颈刺来!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擅长近身格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西特拉尔米娜满以为这一击已经得手。谁知视线之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脸上却还是挂着那股淡淡的笑意。下一秒,一柄马夸威特就从左方飞来,把她的身体砸飞了出去。 “我的豹武士和鹰武士头领可不是吃闲饭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看向了剩下的那些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在刚刚的损失之后,其数量只剩三人,“三对三,怎么,还想继续和我斗?” “奎拉奇里大师占卜过,胜利会在我方……” “胜利在你们?看看下方的战场吧,谁还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志在必得地朝着下方一指,便在这时,一名灰头土脸的传令兵跑了上来: “报告!火焰朝着我们卷了过来,那些反叛军脱离了我们的罗网……马上就要跑走了!”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老鹰”(9) “火焰反卷?波及我们自己?”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把额头微微扬起了一些。他感受着吹来的风,呼呼地朝着反叛军的方向。火是朝风的方向扩散的,反卷回来,在自然中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看起来,是有其他控制火焰的魔法师了。” 他朝着山下踏出了几步,以更好地观测着火焰的流向。在他背后,残存着的那数名“老鼠”的成员,已经无法引起他的兴致。 “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他朝后随意地摆了摆手,“记得把铁器留下来,以后有用。” 说完,他就独自一人朝着山下走去。 几个卫队赶忙拿着武器赶了下去,而剩下的鹰武士和豹武士的首领则冷冷地将手一挥。阿兹特兰的武士们冲上前,眨眼之间就将“老鼠”的成员吞没。 很快,剩下的那三名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就被鹰武士和豹武士的头领砍下了首级;不是弟子的“老鼠”成员,更是很快就被围上来的阿兹特兰士兵五马分尸;有之前撒腿逃跑的、也在半山腰时被弓箭射杀了。 那两个武士头领意犹未尽地舔着溅到脸上的献血。 “这就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一手培育出来的精英组织吗?”豹武士的头领说道。 “精英?老鼠罢了。”鹰武士的头领说道。 “不,跑了一个。”豹武士的头领抬起手,朝着一个方向一指,“刚刚偷袭特拉托阿尼的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鹰武士的头领朝着豹武士所指的方向迈出一步,在发现那里果然空空如也的时候,他惊讶地问道;“你留手了?” “确实没下死手。特拉托阿尼刚刚说了她很有趣,按他的脾气,肯定是想多玩一会儿的。”豹武士的头领笑了起来,“就让她以为她靠着自己的本事逃走,然后绝望地再挣扎一会儿吧。” 火海中出现了一些波动。 艾米依旧骑着芬里尔在火海里驰骋着,但却察觉周边的火焰愈来愈旺盛、愈来愈炽热。火焰以数倍于之前的速度在她周边积聚起来,很快就超过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她不得已,只能将聚集起来的火焰朝着前方抛了出去。 由于超出了艾米所能负担的范围,那火焰在空中一边翻滚,一边逐渐丧失形状散裂开来。但就在在它落地之前,一股从地而起的力量把它重新顶了起来,并将散裂的所有火焰都重新聚合到了一起。 树林中的火焰在另一股力量的作用下分散了开来,就像是被拨开的大海。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用一根手指顶着手上的那个巨大火球,缓步来到了艾米的前方。 “火焰的魔法师可少见,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那个‘羽蛇神的使者’身边的小女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眯眯地说道,“真是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还留在‘神使大人’身边呢。” 芬里尔的四肢缓缓后退了几步,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即便是这头狼,也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迫。但艾米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话中的问题,问道: “以为我还留在陛下身边?也就是说,伱并不知道陛下现在在哪里?” “啊?露馅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是,我确实没有抓住她。那根铁的棍子,是我从一个部落的小女孩那里得到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骗你们?只是想要你们加入进来而已。别的不说,你们展示出的这些武器工具,我可是看的垂涎欲滴。”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用脚踩住地上的一具尸体,磨了磨穿在上面的链甲,然后抬起头,笑道: “你们还挺称职的,把这些铁器运到我面前了。” “陛下现在到底在哪里!” “谁知道呢?她站错了队,跟着老三到处跑,估摸着差不多要被太阳王给杀掉了。” 艾米知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在故意激怒自己,没有生气,只是任由芬里尔缓缓地后退着。 “上次那个送铁棍的小女孩年龄太小,我看你倒是感觉不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道,“火焰的魔法使十分难得,下马,然后你就可以分享我的权力和富贵。” 艾米继续然芬里尔后退着。于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索然无味地摇了摇头: “平时我可能还会多玩一会儿,可你运气不好,刚刚我已经在那群老鼠面前耗尽耐心了。” 说着,他就要把手上那火球朝着艾米丢去,但就在那瞬间,他身体一滞,火球竟丢不出手。在他发愣的时候,艾米狠踹了一下芬里尔的肚子,芬里尔收到指令,立刻转身,跋足飞奔了起来!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些铁器的价钱,我改天会问你讨回来!” 一直等艾米跑出好远,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才缓过神来。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袋,对刚刚那一瞬间的震颤惊讶不已。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让我看看,你还留了什么样的手段!” 他把顶着火球的那只手朝前一摆,那火球就脱手而出,朝着艾米的方向飞去! 一开始,火球的速度远远不及芬里尔,但随着在火光之中穿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丢出的火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当艾米察觉身后炽热而回头看去时,那火球已经足足扩张到一幢二层楼的房子那般大小! 不等艾米发令,芬里尔就灵活地转了一个方向,让那即将撞上艾米的火球打了个空,朝着前方一路擦了过去。但还不等艾米送口气,那火球就跟着调转方向卷土重来,并且变得愈发的庞大和迅速。 “艾米啊,艾米。”伊瓦尔的声音在耳边嘻嘻哈哈地响了起来。“你刚刚才说你要成为第六纪元的神,怎么过了这么一会儿,你就落荒而逃了?正好我也想会会这个新的洛基加护者,不如把身体就这样交给我,让我替你除掉他,如何?” “不是逃跑,只是撤退,士兵们救得差不多了,我本来也不想在这里就进行反击。”艾米回答道,“就算真要除掉这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也会自己动手。用不上你,伊瓦尔。” “可我看着,你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不只是魔法,在用兵和计谋上你也远不如他。正好对这两者我都很有信心。你不好奇吗?我和他,两块大陆上最强的两个操控火焰的魔法师,究竟谁更胜一筹?” “好奇?我只感觉你们一样讨厌,就连性格都差不多!而且,虽然我一个人可能不行,但是陛下给我留下了一个参谋团。加上他们,够了!” “好、好、好!” 伊瓦尔大笑了三声。 “你会回来找我的,艾米——当你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击败、无可奈何地跪在地上的时候!”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老鹰”(10) 那巨大的火球忽地停了下来,艾米感到炽热感正在远离,回头看时,却正好听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从远方发出的轻蔑的笑声: “热身结束了,现在,就开始真正的战斗吧!”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把手一抬,那巨大而沉重的火球就轻飘飘地浮向了天空,看起来就像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撑起了一整幢建筑。但还不止于此,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笑声中,周围树林里燃烧的火焰化为无数道火柱射向了天空,在那火球的周围聚集,将火球变得愈发的庞大和炽热。很快,火球的体积就超出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撑起它的高度,于是它继续上升,一边上升、一边从更广阔的树林里聚集火焰。 整个树林里的火就这样灭了,那团火球高高地悬浮在空中,就像是太阳抵近了大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用单手拖着这团太阳,仿佛托起了一整个天空。不管芬里尔朝前跑了多远,艾米依旧还是处在这团火焰的笼罩之下。 “只有最贴近太阳的人才能够掌控火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既然你不愿意成为我的所有物,那我就只能将你在这里除掉了。” 他将手一放,那涛天的烈焰就自上而下地落了下来。芬里尔跋足狂奔,但那火球过于巨大,它竭尽了全力,也无法在火球落下之前跑出范围之外! “睁大眼睛看着吧!”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放大声音,对周围的士兵、对山坡上的军队、也对在树林中溃逃的反叛军们喊道: “这就是即将成为神的人,对反抗者施加的神罚!” 倏忽之间,比约恩和一个带着帽子的人一齐出现在了艾米的正前方。 “这里交给我!”他喊道。话音未落,芬里尔已经载着艾米跑到了比约恩的身后。却听比约恩在后面继续喊道:“我的部队已经和你的部队汇合。让他们列阵,准备抵挡敌军进攻!” 炽热的火球缓缓落下,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比约恩大喝一声,将长矛往上一顶! 魔力震荡,比约恩膝盖一软,当即被压倒在了地上,而那火球的气势却丝毫不减。比约恩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可其努力却像是螳臂当车,无法撼动火球分毫。 “不可能。”比约恩身旁那个戴帽子的人震惊不已,“这个强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太阳王,甚至不亚于我召唤出来的马尔巴斯了!” 比约恩依旧嘶吼着,只是那声音越来越是吃力。那人见势不妙,双手一抬,用一个水罩护住了两人的身体。比约恩这才得以喘息。而那人却还在那里震惊着: “奎拉奇里大师可没和我们说过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这么强!” “大师不说,恐怕只是不愿意说。但幸好伱及时赶来了。”比约恩喘了几口大气,“库库,你我合力,有没有机会打垮这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现在不行,马尔巴斯刚被重创,我没有可以使役的东西。”库库的脸因过于用力而涨红了一片,“快搭把手,我要撑不住了!” 在火与水的相接处,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升向了天空。火焰不停地将水罩的水分蒸发,为了将其补充,猎人库库的魔力被迅速地消耗着。而这仅仅只是开始。随着火球的落下,越来越多的重量压到了水罩之上,水罩开始出现了剧烈的变形,似乎下一瞬间就要裂成碎片! 比约恩也察觉到情况不对,竭尽全力将矛朝上一顶!他已做好了苦战的准备,可谁知这一矛上去,先前那沉重无比的火球忽然失去了重量。它就像空气一样被轻飘飘地弹回到空中,然后就散了开来、散成无数微小的火星,在落地之前,它们就完全失去了光和热。 在远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忽地面色惨败地座到了地上。他的侍从们急忙从后面跑上来扶住他的身体,并朝着后面大喊道:“血!特拉托阿尼需要血!还有心脏!” “阿兹特兰人通过服食人血人肉在短时间内增长魔力等级。”库库松了一口气,“看来时效已过,他的魔力透支了。” “先不要管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将侍从朝前一推,“这里的火灭了,敌人该跑走了。让我们的部队追上去,不要有漏网之鱼!” “盾墙!敌人的大部队马上就要追过来了,把盾墙给我列好!” 返回的艾米骑着狼在海盗面前来回奔跑。海盗们整好队列,前排的海盗将圆形的钢盾抬至胸前,后排的海盗则举起圆盾挡住侧上方,在地上搭起了一道闪闪发光的钢铁之墙。数百根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之间穿出,就像刺猬一样趴在地上迎候着敌人的冲击。 比约恩的部队也加入了队列当中。他们不熟悉盾墙的战术,只能散乱地排列在盾墙的两侧。但凭借铁斧敲击盾牌的“哐哐”声,以及身上那套阿兹特兰人从未见过的铁甲,这支队伍依旧称得上是气势汹汹。 不时有溃散的反叛军从这支部队的周边跑过。经过艾米的身边时,他们都投过来敬畏的眼神。 猎人库库和比约恩互相搀扶着跑了过来。比约恩看到艾米,大声吼道:“快点准备!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快冲到这里了!” 无需比约恩说明,艾米已经看到了比约恩身后黑压压的敌军。其数量让艾米的心里有些发憷。她毕竟是女仆出身,对指挥作战的事情缺乏底气,只好寻求比约恩的意见:“比约恩,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敌人的后续部队还在山上。打垮眼前的敌军,然后再撤退,这样才能减少伤亡!” 艾米压住芬里尔的脚步,认真地点了下头。 “敌人冲过来了!”埃斯特拉德大吼一声,“先给他们尝一点点心!” 整齐的盾墙“刷”地打了开来,海盗们掏出飞斧和投矛,乱七八糟地朝着前方丢了一通,然后就“刷”地把盾墙摆了回去。 血肉飞溅,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被吓的停下了脚步。 比约恩的部队这几天一直在另外的地方驻扎,艾米的部队则自始至终没有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准备的军粮给引诱。在反叛军中,这是唯二还拥有战斗力的部队。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今日大胜,到冲到这里时已成骄兵。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此时受到如此坚强的反击! “拖延时间,后方的敌军就会赶到。”比约恩说道,“我们需要主动出击!” 艾米点了下头,将一团火向着敌军抛去。盾阵再度散了开来,海盗们举着铁剑铁矛冲出盾阵,嗷嗷地朝着眼前的部队发起了冲锋。比约恩也随之把矛一挥,带着自己的部队随着海盗们冲去。 那汹汹的气势吓住了敌军。紧接着,阿兹特兰的士兵就察觉到对面的铠甲坚固无比,而对面的武器更是锐不可当。他们没有信心挡住这样一支部队的进攻,接触没多久,整支部队就溃散而逃。 “不要追击!”比约恩大声吼着,“鹰武士和豹武士马上就会赶来,趁现在撤出战场!” 艾米听到了比约恩的话,骑着芬里尔冲到最前方,挡住了正杀的兴起的海盗们。 “撤退!”她学着比约恩的话大声喊道,“现在马上撤退!” 在艾米等人的殿后下,这支部队缓缓里撤离了战场。 豹武士和鹰武士的头领带着部队走下山,来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正服用完心脏,脸上恢复了一点血气。 “这‘铁’做的武器还真是好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道,“能够抵抗诱惑维持士气,敌人的指挥官也不简单。他们这次能够逃跑,也是在情理之中。” “特拉托阿尼,我们现在就带着部队追击!”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摆了摆手,制止了要带队冲上去的豹武士头领:“不,不用。情况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现在追击,可能反而会受到敌人的埋伏。” 鹰武士的头领显然感到沮丧:“那我们就放着他们逃跑?” “人不可贪得无厌。逃走就逃走吧,我们预计的目标已经达成,而且,今天的我们斩获已经够多了。”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脸上又挤出了一丝微笑。 “把他们丢在地上的铁器捡起来,列装我们的部队。等士兵们能够熟练使用这些武器后,就没有任何城邦能够抵挡我们的军队了。”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太阳神与火神(1) 艾米和比约恩带着本部人马匆匆撤出战场,虽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没有追击,但作为失败的一方,免不了还是有些狼狈。 这伙反叛军从集合到抵达战场,沿路使用的都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准备的军粮。在交战之前,他们就已经接近断粮,此时败退逃走,情况就更加恶化。艾米看到沿途之中,所有树皮和草根都被啃的干干净净。不时有饿死的人倒在地上,浑身血肉模糊,留满了人的齿印。 逐渐有残兵和艾米一行人汇拢在一起。不是因为其它,只是因为艾米这里有余粮。 “年轻的火神啊。”他们这么称呼这名将他们从火海中救出来的女子,“请赐予我们活下去的口粮。” 这是一个难题。艾米带的军粮并不是很多,其中有一半还分给了比约恩的部下。如果将粮食分给这些残军,数量会远远不够。而如果不分,她拼死将这些人救出,也就没有意义了。 最后,艾米只能让海盗们用武器将靠近的残军逼退,然后对着他们喊道: “还拿着武器的,来我这里领粮食!已经把武器丢掉的,乘早离开这里,自谋生路吧!” “这一点上,你比你的陛下强一些。”比约恩在一旁看着,点头评价道,“抛掉武器的士兵,确实已经没有多大的价值,不如干脆的舍弃掉。这是一种很有魄力的决断。” “我考虑的还有另一点,“艾米说道,”没有武器的人肚子饿了,最多就是去偷鸡摸狗;而拿着武器的人要是肚子饿了,就会烧杀抢掠,祸害乡民。” “你怎么会从这种奇怪的角度思考问题?” “因为我是平民。我在故乡的时候,已经遇到过这种强盗很多次了。” 比约恩愕然。他是海盗出生,跟随海斯泰因四处劫掠,从没从平民的角度想过这些事情。 他们连日连夜地行军。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士兵以棉甲或无甲为主,防御能力上不如铁甲,但却轻便许多,也更方便长途奔袭。艾米等人生怕一歇息就会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轻装士兵追上,因此别说休息,就连吃饭都是在行军之中解决,丝毫不敢多做停留。 两天下来,士兵们全都变得疲惫不堪。就连芬里尔也耗尽了脚力,吐着舌头趴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 “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艾米这样寻求比约恩的意见。 “绝对不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不会离我们太远,在到达安全的地方前,我们没有时间休息!” 士兵们发出一阵叹息。艾米带来的海盗们还好,但对那些奴隶拼凑起来的反叛军来说,这种时候,身上的铁器就显得太过沉重了。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士兵们抛掉武器,并开始脱自己身上的铁甲。 “把武器捡起来,不许丢掉!”比约恩呵斥着垂头丧气的士兵,“丢掉武器的人,今天就没有饭吃!” 虽然同样劳累,但比约恩非常清醒:要对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些铁器是关键。即便会拖慢行军的速度,他也绝对不允许士兵将武器丢在一边。他挨个踢着累瘫在地的士兵,吹鼻子瞪眼地逼迫他们把武器捡起来。可是这些士兵实在是太累了,即便比约恩把刀架到了他们脖子上,他们也没力气动一下身体。比约恩无可奈何,只能一屁股坐到地上,容许士兵们就地休息一会儿。这一放松下来,他也立即感到浑身酸麻,受战神加护的他,体力也跟不太上了。 “得派几个能动的士兵去后方侦查一下。”比约恩撑着身体对艾米说道,“不然,我们随时可能会受到攻击。” “就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追来,我带来的粮食也不足了。”艾米忧心忡忡地对比约恩说道,“我刚刚估算了一下,大约只够吃一天了。一天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一天就够了。”比约恩有气无力地朝着东边一指:“前方是图卢阿坎邦,大约也就是一天的路程。他们是这次派兵支援我们行动的少数几个城邦之一,而且城邦里也有‘老鼠’的分部。只要到那里,我们就可以稍作休息了。” 这番话语让众人振作起了一点精神。稍作歇息后,他们便又出发了。半途中又有其他的残兵加入,将粮食又分走了一些。等到第二天中午,他们分食完了最后一点粮食。尔后,众人就拖着疲惫的身躯行走在平原之上,望眼欲穿地期待着图卢阿坎邦出现在眼前。 大约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即将落山、士兵们的肚子开始饿的咕咕叫的时候,一伙人出现在了前方。比约恩走到前方一看,高兴地回头说道:“是图卢阿坎邦的‘老鼠’分部,他们来接我们了!” 艾米完全看不出这群人有何不同,只觉得那是一些普通的农夫和樵夫。等他们靠近,艾米看到他们没有带着粮食、也没有带着礼物,不似来迎接,倒是脸上带着血迹、身上带着伤痕,一副刚刚经历了血战模样。 他们踉踉跄跄地跑到比约恩的前方,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大声哭诉道:“比约恩兄弟,图卢阿坎邦听到我们失败的消息,倒戈了!早先跑进城里的兄弟部队都被捕获,我们分部的据点也被捣毁。我们浴血奋战,最后就只跑出这十来个人!” “你说什么?” 比约恩一把揪住了来人的衣领。但深吸几口气后,他冷静了下来 “图卢阿坎邦的人马一部分被太阳王征召去北方,一部分被我们带着去迎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他们哪还有余力做这些事情?” “是当地人自发的!当地的老幼妇孺,全都成为了我们的敌人。他们说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煽动引起的,说我们是罪魁祸首,要把我们当做献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礼物,以保护自己的城邦!” 艾米骑着芬里尔来到了比约恩的身边。 “看起来情况不妙,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无非两种方案。”比约恩瞪着前方,“第一种,绕过图卢阿坎邦,去我有一些影响力的阿斯卡波查尔科邦休息;第二种,强攻图卢阿坎邦,救出我们的人。” “这可算不上是方案。我们粮食已经见底,第一种方案是自寻死路。第二种方案……得争分夺秒,才能有一些转机。” “只能选第二种。”比约恩说道,“但是没问题,奎拉奇里大师已经预言过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失败,所以我们绝不会命丧此地。对吧,库库?” 猎人库库沉默不语。他依旧记得,在派他下山前,克罗狄斯对他说的话是: “每一次的占卜都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胜利。至于我的徒弟们会成功的预言……我只希望那是真的。”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太阳神与火神(2) 从猎人库库的沉默中,比约恩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了,库库,是奎拉奇里大师预言到了什么新的问题吗?” 库库当然不能说克罗狄斯的预言中其实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取得胜利,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回答道:“虽然有预言,但我们也不能什么事情也不做。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力量超乎我的想象,恐怕已经接近第一纪元。不打倒他,胜利无从谈起。但光靠我和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的师兄弟还剩多少?” 比约恩叹了口气:“基本上西特拉尔米娜能联络到的都参与到这次行动中来了,如你所见,现在音讯全无。但我好像听说有几个人因为距离过远没有及时赶来;还有人虽然赶来了,但是由于生病,没法参与到这次的行动你来。所以还是剩了几个的。” 库库急迫地问道:“具体有几个人?是谁?” “没赶到的加起来有两三个吧。还有那个生病的,不是外伤,魔法治不好,只能让他躺着。至于他们的名字我就喊不出来了,我本来也是临时被拉西特拉尔米娜拉进组织的,认不出那么多人。” 猎人库库沉吟着:“四个人,加上伱我,那应该还有点胜算。” “所以眼下最关键的问题还是食物问题。”艾米急迫地打断了比约恩和库库的对话,“如果决定了要强攻图卢阿坎邦,那就立刻动手。我们时间不多,晚一秒,情况都会发生转变!” 看着跃跃欲试、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往战场的艾米,比约恩会心地笑了起来。 “就一个女仆来说,你这几天的表现超乎想象。我看,你值得得到这个。” 说着,比约恩从扈从那里接过一面盾牌,郑重地递向了艾米 “你在英雄王国生活了这么久,应该知道这面盾牌的含义。接过它,你就会成为被我们认可的盾女——和我们平起平坐的坚强战士。” “我现在没有进行这个仪式的时间。”艾米仓促地一转身,把手一挥,“不想今晚饿肚子的,现在就随我进攻图卢阿坎邦!” 一呼百应。不管是艾米部下的海盗还是比约恩部下的武士,都在艾米的这一声高呼中振作起了精神,朝着前方走去。 比约恩捏捧着盾牌愣在原地,脸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了。 库库笑着拍了拍比约恩的肩膀:“看起来,好像这位叫艾米的女人才是这里的领袖。” “现在我吃着她的粮食,没什么好说的。”比约恩摇了摇头,“不过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佣人,撑不起天来。” 说完,他也急匆匆地朝着艾米的方向赶去。 这支部队的行动吸引了许多已经来到城邦外、但却无法进入的反叛军残部的加入,等艾米赶到城下时,她身边的部队已有接近两千人的规模。天色已黑,反叛军们点起火把,照亮了挡在前方的那面小土墙,土墙上黑压压地挤满了守军,但却没有多少士兵,大部分都是自发组织起来的守城的平民。 芬里尔开始在城下漫无目的地游走。 “都是一些和你一样的平民啊。”比约恩故意上前说道,“你不要还是回避一下,由我来带兵进攻?” “埃斯特拉德!乌尔夫!亚尔马尔!”艾米没有理会比约恩,而是直接把三名参谋喊到了自己身边,“进攻图卢阿坎,是否合适?没有时间讨论,三票决定结果!” “敌弱我强,可行。”埃斯特拉德说道。 “敌人发难在先,可行。”乌尔夫说道。 “我觉得不可以。”亚尔马尔摇头,“我军在威势上不如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劫掠图卢阿坎邦不仅不能立威,反而会把摇摆的城邦推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一方。即便顺利拿下了图卢阿坎城邦,我们也会进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这是饮鸩止渴!” “所以?” “所以我反对。”亚尔马尔说道,“二票赞成,一票反对。参谋长你自己这里还有一票,看你的了。” “如果粮食充裕,我会试着游说。但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艾米把手高高抬起,“既然票数是二比一,那传我命令——” “好消息!”一个叛军成员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我们发现了一支商队,他们运着好多好多的粮食!” “哦?”艾米的手放了下来,“全是粮食?那我们是不是能收购一些?” “但是他们不肯卖,还和我们打了起来!弟兄们死伤惨重,一时攻不下来,快多来点人帮忙吧!” 艾米和几个参谋对视一眼,带着人马急匆匆地朝着事发地赶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数十辆阿兹特兰不曾拥有的运输车,而围在运输车旁边死守着运输车上货物的,恰恰就是海盗王国的海盗。在那数百名海盗的身后,还有一个像是商人模样的人,正把头钻在一袋袋子下方,瑟瑟发抖。 艾米一眼就认出这是她派出去的商队。那个商人是她从俘虏中聘用的吕贝克商人。见到艾米,那些海盗又惊又喜,挥手喊道:“至尊者,是我们!快来帮把手,这群阿兹特兰人要截我们的商队!” 有几个袋子已被反叛军用剑捅开,从里面溢出了满满的玉米和菜豆。看那栽满几十辆车的粮食,艾米大喜过望。要知道,自新火仪式失败后,各邦都在疯狂地囤积物资,要买到这么一大批粮食绝非易事。她不由得问道:“你们是从哪里筹备到这些东西的?” 那个吕贝克的商人从麻袋下面探出半个脑袋,不无得意地说道:“做生意,靠的就是一个情报!我察觉到新火仪式前各邦都有异动,知道要出大事情,不等新火仪式开始,就早早地变卖了所有货物,全部换成粮食了!果然,新火仪式过后,粮食就开始疯狂涨价。你看这几十车的货物,价格已经翻了三翻了!这就是商人的直觉,你们海盗王国的人学不来的!” “干的漂亮!”艾米夸赞道,“把粮食拿下来给这群人分了,今天晚上先饱餐一顿!” “分了?等一下!”那商人一下子从运输车上栽了下来,用身体挡住车子,嚷道,“这是用来交易的货物!你们每一口吃的都是钱——住手!别动!艾米大人,这些人看起来都是奴隶,你养他们做什么!”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把我的货物给劫了!铁器!足足可以换装满一幢房子的黄金的铁器!” 艾米两句话一出口,那商人就听的眼睛发直:“装满一幢房子的黄金?你这钱是怎么赚的?老师……我想学这个!” “别管我是怎么赚的,我现在要把东西给抢回来!你说,用这些粮食喂饱这些士兵,值还是不值?” 那商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值、值,这必须给抢回来!这些人够不够?我在路上还认识了几支佣兵部队,你要我介绍一下不?”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太阳神与火神(3) 有了粮食,攻城就不显得那么急迫。天色已晚,反叛军在城下烧火做饭,饱餐了一顿。有了粮食,就有了部队。陆续有其他残兵败将顺着火光赶来,艾米也全部收纳了下来。士兵们在城下修整了一晚,当天晚上,聚集到艾米身边的反叛军就达到了两千五百余人的规模。 比约恩捧着一个南瓜,把头埋在里面,默不作声地啃着。猎人库库则用可可豆从商人那里换了偷偷藏起来、为数不多的一点西红柿,大口地放在嘴边啃咬。 “这是那个预言之子的部队吧。”库库说道,“她本人正在奎拉奇里大师那里修行,没想到她的部下也那么可靠。” “只能说是个还不错的后勤官,也有点聪明。”比约恩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不过,毕竟是女仆出身,带兵打仗还是少了那么一点火候。” “不要小瞧她。奎拉奇里大师让我在北方平原等她,同预言之子一起带回去。她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这里面可是有些蹊跷的。” “奎拉奇里大师说她应该在北方大平原?” 比约恩愣愣地从南瓜你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库库。却见库库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你没听错,在她身上,奎拉奇里大师的预言出现了一点偏差。这里面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因果。” 比约恩愣在那里,一时竟忘了吃东西。说曹操曹操到,艾米带着几个参谋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比约恩,原来你在之里。接下来要怎么做,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见艾米走来,比约恩又把头埋进了南瓜里,开始专心致志地啃食。 “你自己不是可以吗。”他头也不抬地说道,“我看你之前决定攻城时威风凛凛的,挺好。” “比约恩,你可是那个拉格纳的儿子,勇猛无比。”埃斯特拉德笑着说道,“而且,你还是‘老鼠’的成员,这支部队是‘老鼠’组织起来的,打仗的事情,怎么能把你落下?” “比约恩,你之前提了两种方案。第一种是强攻图卢阿坎邦,第二种是绕过去,去阿斯卡波查尔科邦休息。之前粮食不足,我们没得选。现在有粮食了,你觉得该怎么做?” “怎么做?饶过图卢阿坎邦,根本就算不上是一种方案。”比约恩擦了擦嘴角,“第一,他对我们老鼠的成员动了手,也就是我们的敌人,现在围在你身边的这几千号人,无一不对它咬牙切齿,如果我们不进行惩戒,士气就会低落,士兵就会不服;第二,如果我们饶过它,它在我们行军时袭击我们的后方,怎么办?对英雄王国的儿女来说,能选的方案一开始就只有进攻这一条,这第二条方案就不是让你去选的。” “只有第一条?” “只有着一条。如果你做不下手,那就把指挥权交给我。”比约恩笑了一声,“毕竟你只是一个女仆。再往前,你还当过被我俘获的奴隶。” 一旁的亚尔马尔脸色一变:“比约恩,我话说在前头,这些士兵吃着我们的粮食,就应该由我们来指挥,包括你也是一样。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带上愿意跟你走的人离开。” 艾米皱起眉头;“比约恩?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话?伏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路上我是有意和你划清界限,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得齐心协力才能抵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一路上我都是很尊重你的意见的。难道是因为我没有收你的盾牌?可是我又不是你的下属,你也不是我的上司,收你的盾牌很奇怪,不是吗?” “那不就行了,你不是我下属,我又没粮食,士兵们哪里会跟我走。”比约恩低下头继续啃着南瓜,“只是想说你不敢做,就由我来帮你做而已。” “好吧,比约恩,你的意见我了解了。一是要进行报复,安抚我方士兵;二是要让对面不能追击,对我们的后方产生威胁,对吧?” 艾米转身把手一挥。 “用不着比约恩你费心。我自己带队去攻城就行。” “记得动作要快。”比约恩在艾米背后应了一句,“晚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带兵追上来了。” “比约恩?你这是干什么?”库库问道,“那个女仆说得对,现在是齐心协力的时候,我们真不帮忙攻城?” “会帮的,但是要等他们受到一点挫折之候。”比约恩说道,“不然,这支部队可就不是我们‘老鼠’能够控制的了。” “对面都是平民,真的能挡住进攻?” “你见过被逼到绝境的狗吗?”比约恩回答道,“逼得越急,就越是凶悍。接下来,可是会有一场苦战的。” 艾米开始将部队在城下聚集。她将士兵们手里的盔甲武器收集在一起,列装了七百余人,并将他们部署在阵线的最前方。正是上午,艾米的部队面朝东向,那铁制的武器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刺的城墙上的守军睁不开眼睛。 于是有人窃窃私语,说这莫非是太阳战神的部队。 艾米没有下令进攻,只是让骑着芬里尔独自冲上城墙,在城内驰骋一会儿后,浑身冒着火的她重新回到了整列的最前方。 于是有人交头接耳,说这莫非是太阳战神的使徒。 最后,艾米开始让人歌唱,让那些从特诺奇蒂特兰被解救的、来自图卢阿坎邦的奴隶在城下大声歌唱,唱着家乡的曲子。 艾米没有下令进攻,但城门打了开来,一群长老模样的人一脸严肃地走出城,来到了艾米的前方。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他们有些底气不足地喝问道,“图卢阿坎邦只想保护自身的安全,如果你们强攻,我们所有人都会拼死抵抗!” “我们想做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加入‘老鼠’,为什么要反叛帝国,这东西还要我说吗?” “我们才没有想着着反叛帝国——” “嗯?”艾米的手上冷冷地冒出了一个火球,“我想应该不用我进行说明。听说过洪都拉斯铁矿区的事情吗?你们的城墙、包括城墙上的守军,根本抵挡不住我的武器。只要我下令攻城,你们连半天都守不住。” “洪都拉斯……” 长老们长吸了一口冷气。在新火仪式前,关于洪都拉斯和那批新式武器的传闻早就已经传遍了阿兹特兰。他们听来往的商队说过,那些新式武器中有一种可以掀起地震,将城墙整个掀翻。 “……我们只想保证我们的安全。你能理解吧?你们已经失败了,你们没有力量对抗阿兹特兰帝国的军队。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马上就会兵临城下,我们只能选择忠诚!” “我们没有失败。新火仪式失败,注定了会有一个新的太阳——所以,我会获胜。你们如果犹豫,继续观望就好,我会证明这一切。”艾米说道,“但是在证明之前,我们先有一笔要结清的帐——你们对我们的组织做了什么,要我重新列举吗?” “……你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赔偿,只要一点赔偿就好。”艾米说道,“本来,血债只能血偿,但我仁慈,明白你们想要自保的心情。只要你们赔偿了,我就不动刀戈。”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太阳神与火神(4) 图卢阿坎邦自知理亏,又被艾米的部队所吓住,很快就同意了艾米提出的方案:他们对反叛军进行赔偿,而艾米则解除包围,离开图卢阿坎邦。 一开始,城邦的人提出用可可豆等财宝作为赔偿的物品,但艾米却强硬地要求把赔偿物换成粮食和武器。城邦的人不敢惹艾米生气,只能乖乖照做。 “粮食我明白,为什么要他们的武器?”参谋团的成员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们的武器都是石头的,顶不上什么用处。” “我刚刚转了一圈,发现这两天跑来的那些残兵基本上都已经把我给的铁器给丢了。石头武器也比没有武器好。”艾米说道,“而且还有一点——要了他们的武器,他们就没法在之后给我们找麻烦了。” 考虑到在图卢阿坎邦停留太久会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追上,因此艾米只给了城邦的人不到一天的时间。在他们筹备物资的时间里,艾米依旧让部队在城下列着队。她放出话来:日落前拿不到物资,谈判就破裂。 在这句话的逼迫下,在当天傍晚,图卢阿坎邦的人就火急火燎地将原本要数天才能筹备完成的物资装上了艾米的运输车队。 “拿了赔偿,士气不至于低落,也算是安抚了士兵的情绪;拿走了他们的武器、定下了合约,则可以确保我们没有后顾之忧。” 从前线返回的艾米这样对比约恩交待道: “你提的这两点我都完成了,比强攻城邦可能还更快一些。” 比约恩锁着眉头,默不作声地又啃了一口南瓜。 “如果你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艾米说道,“我们就饶过图卢阿坎邦,朝你的阿斯卡波查尔科邦进军了。” “做的漂亮。”库库在一旁夸赞道,“不仅节省了时间、避免了流血,而且还报了仇,甚至还安抚了其他城邦。换成我们任何其他人,都做不到这么好。” 艾米却叹了口气:“本来是想强攻的,但是我想起陛下曾经责怪过我——‘这种事情,怪不得他们’。” 她想起的是在西兰的往事——当地的村民在伊瓦尔的逼迫下意图对艾拉不利,结果被她艾米给亲手杀死。村民的背叛,说到底是对艾拉没有信心。如果艾拉当时就是名震天下的凯旋者,那很可能就是另一个结局。 “他们只是缺乏对我们获胜的信心罢了。大难临头,想要活命是人之常情。只怪我们不够警觉,中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诡计。” “伱是说,这次图卢阿坎邦背叛,是得怪我啰?” 比约恩黑着脸,把南瓜放在了一旁。 “既然如此,那我有一个建议。虽然你这次放过了图卢阿坎邦,但我看他们的样子,肯定还是会打开城门去迎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把来自图卢阿坎邦的奴隶放回家,并派几个心腹混在其中。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进城放松警惕后,找准时机就动手,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暗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艾米竖起了耳朵,“谁能做到这种事情?” 比约恩指了指自己,然后又一把拉过了库库:“我们两个就行。至于还给图卢阿坎邦的士兵,由我挑选,你别来干扰。” “这个……” “这支部队怎么说也是我组织起来的。”比约恩打断了艾米的话,“现在我想放几个人回家,你总不会不允许吧?” 话音刚落,不由艾米分说,比约恩就抓着库库大步从艾米的面前离开了。 “参谋长,”乌尔夫在一旁小声问道,“比约恩的这个计划会不会太冒险?” “我听着也很冒险。但那是比约恩,就连陛下也管不了他。”艾米摇了摇头:“他想这么做,再冒险,也只能随他去了。” 比约恩在气头上,但库库的脑子却清醒的很。被扯着走了一段路后,他大声问道: “比约恩,你在干什么?就凭我们两个,怎么干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干不掉也得干掉,这个女人把图卢阿坎邦的叛变都归结到我身上来了,再不做点什么,我就会失去这支军队的领导权。” “你在意这个干什么?我们的目标不是毁灭阿兹特兰帝国吗?” “那是你们的目标。阿兹特兰帝国和我一个外乡人可没关系。我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拥有一块我自己的领地,并以此反攻海盗王国。拜奎拉奇里大师为师时,我就把这一点说的明明白白。” 比约恩瞪着库库。 “我可不想屈居在一个女人之下,而且这个女人还曾经是我的俘虏。你要是不愿意来帮我也行,但是别忘了,你们之中就只有我有统兵的经验。没了我,你们别想在军事上对阿兹特兰的主力部队取得任何的胜利!” “我不是不想帮你,但是比约恩,光凭我们两个,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没有任何胜算的。要想找到机会,得先把剩下的师兄弟们聚集在一起……” “等聚集在一起时,这支军队恐怕就已经完全听命于那个女仆了。而且我们怎么会没有机会?库库,你可是奎拉奇里大师最得意的弟子。召唤墨瓦腊泥加、以及召唤尼德霍格的魔法,大师他应该教给你了吧?” “墨瓦腊泥加没有回应我的召唤,至于尼德霍格……” 一提到这个名字,库库的身体就止不住地抖了一下。上一次召唤梅莉的经历,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比约恩,不要提尼德霍格这个名字了,那是强大至极的生物,不是吾等能够仰望的!” “也就是说,你真的可以召唤尼德霍格?” 比约恩的追问让库库愈发害怕。 “……而且,尼德霍格还真的可以击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对吗?” “不要再提尼德霍格了!你不曾站在它那伟岸的身躯面前,永远无法理解那一股恐惧!” “我是不知道它有什么力量能把你吓成这样。”比约恩说道,“我只知道,如果你真的没有控制尼德霍格的机会,奎拉奇里大师不会把这个魔法传授给你。” “……如果能细致地将魔法阵叠个五重,并将防护措施从三道增加到三十六道,在第三重强迫咒的力量下,我可能会有那么一点机会。但那需要时间准备,很多很多的时间。不仅如此,在召唤出来后,我还需要花大量的精力才能将其驯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到底是大师兄,这些措施我听都没听过。放心,你有的是时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仅会安静地等到你完成,甚至在你完成后还在呼呼大睡——这就是潜伏的意义。”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太阳神与火神(5) 反叛军的成员来自阿兹特兰各邦各国,每个邦国的人数量都不是很多。由于图卢阿坎邦离得最近,在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击败后,当地的士兵大多直接跑回了城邦。图卢阿坎邦虽然跳反,但本地人还是会收纳的。减去这一部分成员后,遍数艾米军中,图卢阿坎邦的士兵就只剩下不到五人了。 要隐藏在这么小规模的队伍里而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猎人库库还可以找点理由,而比约恩不仅是反叛军的头目之一,名声在外,而且还来自大海对岸,根本无所遁形。因此,猎人库库成功进城,而比约恩只能躲在城墙外,等待库库的接应。 在艾米拔营出发后的第二天中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就出现在了图卢阿坎邦的城下。当地的长老们登上城墙,看到从北方地平线出现的赶来军队也装备着新式的武器和盔甲,在天空下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他们不敢怠慢,当即开城出门,夹道迎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特拉托阿尼,您能及时从前线赶回,真的是太好了!” 一个长老挤出几滴眼泪,用手抹的满脸都是。 “新火仪式失败,特诺奇蒂特兰被洪水冲毁了。一个不知名的组织乘机起兵闹事,逼迫我们出钱出力。就在你来这里的前一天,他们还围攻了我们城邦,从我们这里抢走了不少物资和武器。特拉托阿尼,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似笑非笑地望了望前方的城墙:“你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打过仗。物资和武器,恐怕不是被抢走的吧?” 另一个长老急忙解释道:“我们想抵抗,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伱知道的,我们的特拉托阿尼和士兵们都被太阳王调去北方了,就剩下的这点人手,根本无力抵抗!不过没问题,对方刚刚离开一天,派轻装士兵追上去,应该还能赶上……”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摇了摇头: “诗中说:‘战争前后,皆当痛饮鲜血’。我的士兵刚刚打了一个胜仗,我还没来得及犒劳他们呢。” 第一个说话的长老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连声应道:“是是是,是该休息休息。打了胜仗,走那么急干什么。这场仗抓了不少俘虏吧?我们这里的太阳战神殿天天打扫,干净宽阔,特拉托阿尼你过去,不管是要剜心还是放血,马上就可以使用。” “什么?你是想让我使用自己带来的战俘?”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么一发问,长老们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还是第一个说话的长老反应快,连忙改口道:“当然不可能!特拉托阿尼你抓的这些战俘是要重新举办新火仪式用的吧?可不能在这里浪费掉。我们准备了一些奴隶,就是不知道特拉托阿尼你喜欢生吃,还是请厨子加工一下?” 在阿兹特兰帝国中,只有处于政治中心的三邦有吃人和活祭的习俗。而图卢阿坎邦等被征服邦国的作用,仅仅只是缴纳贡赋、并且定时提供活人而已。那长老虽然主动提到了“生吃”这个词,但还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而同行的其他人,脸色也一个个地都变了。 只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满意地笑了起来:“你们倒是听话。” “能被帝国的庇佑,是我们修来的福分!”长老们抢着点头,“帝国但有吩咐,我们一定完成。” “既然是福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说道,“那重开新火仪式的时候,可得请你们城邦的每个人都出一点力。” “那是,那是。” 长老们继续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嘴角微微向上一扬。他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带着士兵进驻了城邦。 那天中午,图卢阿坎邦献上了二十名当地的青年,供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他的武士在餐桌上享用。 夜晚来临,潜入城邦的猎人库库偷偷摸摸地登上墙头,用绳索把在外面躲了一天的比约恩拉上了城墙。 “陆续不断地有新的部队赶来。城里住不下,只能驻扎在城外,图卢阿坎邦的四周已经全部都是敌军的营寨了。”库库不无担心说道,“现在离开没问题,但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动手后,以我们剩下的魔力恐怕很难逃出去,真的要继续动手吗?” “放心吧,得手之后,城外敌人的目标可就不只是我们,而是整个图卢阿坎邦了。到时候要乘乱逃走,根本不是问题。”比约恩安慰着库库,“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他人在哪里?” “就住在太阳战神殿。神殿内部有很多士兵,防守严密。”库库回答道,“但是这干扰不到我们的计划。只要将魔法阵画的足够大,让最内侧的内圈覆盖掉太阳战神殿,我们就根本就没必要进去了。” 说着,库库拿出了两双特制的鞋子。这鞋子看起来和普通的鞋子没什么不同,只是稍微大了一圈。但是在鞋底却藏着用植物的枝叶特制的无色颜料,用力一压,鞋底就会分泌出一些。 “你应该没用过这个道具吧。穿在脚上,行走时注意脚不要离地,就可以把线条划在地上了。用这个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提前将魔法阵设置好。今天晚上我们只画第一重魔法阵,和你学的魔法阵没什么不同,其他的明天再说。” 夜深人静,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卫兵在路边巡逻。比约恩和库库小心谨慎地避开这些人,在地上勘察魔法阵的绘制地点。 两个卫兵栓着一个女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比约恩和库库敏捷地闪到一堆干柴后面。却听到卫兵们在那里窃窃私语: “这女人也不是很漂亮,长老们要我们把她连夜送到那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房间里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当夜宵。真正意义上的夜宵!阿兹特兰人就好这一口。” 随着卫兵的走近,比约恩和库库看到那个女子不仅纤弱,而且还非常年轻,一脸稚气。她的手被反捆在背上,士兵们的谈话让她眼中充满了惊恐,但她嘴巴里被塞了抹布,连像样的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呜呜”地呜咽着,进行着微不足道的孱弱挣扎。 却听另一个士兵说道:“不是吧?阿兹特兰人不是只吃战场上俘获的奴隶吗?你这么一说,让我把她送过去,我良心不安啊。” “他们家穷,长老们是塞足了钱,从她家里人手里买来的。她父母都没意见,你不安什么?我们还是少想这些事情,上面交代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就这样,两个卫兵押送着这个女孩,朝着太阳神殿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 太阳神与火神(6) 等那两个卫兵走远了,比约恩和库库才从柴堆中走了出来。 “我好像理解奎拉奇里大师为什么要站在奎拉奇里大师的对立面了。”库库叹道,“人祭的习俗各地多少都有,但像阿兹特兰这么残暴的,还真是少见。” 比约恩张开嘴,正准备说什么,柴堆挨着的那间房子却突然打了开来,一个看起来像是平民的人惊讶万分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比约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压着声音吼道:“比约恩,是你!” 比约恩已经做好了冲上前将那人按倒的准备,听到“比约恩”三个字,他怔了一下,随即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的腰侧突起了一块,像是藏了什么武器,不像是平民。 “你是‘老鼠’的成员?”比约恩问道。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那人明显很气愤,但依旧压着声音,“你们又来这里干什么!听着,组织在图卢阿坎邦的分部已经解散,这里已经没有伱们的事情了,现在就马上离开图卢阿坎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图卢阿坎邦有捕杀‘老鼠’的成员,但是不用害怕……” “捕杀的只有出面接头的人而已,剩下的人都是自愿离开组织的!” 那人后退几步,试图避开比约恩随时可能发起的攻击。 “你们深夜潜入,是想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动手对不对?尽快放弃这个想法,你们不可能在整个城邦的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现在离开,我就当做没看到。不然我就要喊人了!你的魔法肯定没有我的声音快!” “我以为‘老鼠’的成员对阿兹特兰帝国都深恶痛绝,所以一定会帮我们。”比约恩严厉地注视着那人,“你难道就心甘情愿地将你们的同胞送给阿兹特兰当祭品和食物吗?” “之前被蛊惑反对阿兹特兰帝国只是我一时头脑发热,但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了,送了,我们至少是帝国的一份子;不送,阿兹特兰用军队来攻伐,我们只会损失更多的同胞!” 比约恩眼中不自觉地透了一股杀意,而那人看情况不对,当即把门一摔,转身就朝着窗户的方向跑了过去。这是他在身为‘老鼠’的成员时特地为自己留的后门,窗户足够大,可以供他轻松钻过;窗户沿线没有堆积任何物品,他可以全速奔跑;不仅如此,在窗户下还放了一把高度合适的桌子,比约恩刚把门打开,他就已经蹿上了桌子,纵身向着窗外跳去。那里是交错纵横的小巷,只消拐几个弯就能甩掉尾随的人,而且,只要他在外面放声一呼,比约恩的暗杀计划就失败了。 然而,就在他的头从脑袋里探出的那一瞬间,一把已经提前架好的马夸威特从上方砍了下来,将他的整个脑袋从身体上切了下来。紧接着,一个人从窗户的后方走了出来,将那血淋淋的人头提起,展示在比约恩的身前。 “比约恩,还有大师兄,你们两个的潜入技术太拙劣了,我在后面跟了你们一路,你们都没发现。你们躲在柴堆后面时,这个人就在窗边偷听,你们也没发现。要不是我提前绕路断了后,我们的计划可就全完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反叛军的领袖之一,西特拉尔米娜。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没死。那一天我趁乱跳下了山顶,躲开了鹰武士和豹武士们的进攻。”西特拉尔米娜把人头往房间里一甩,然后从外面爬进了窗内,“你们是想画魔法阵对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吗?我预料到他会住进大神殿,已经早你们一步画好了,你们跟我来就好,我们三人合力,应该有机会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给干掉。” “先不要急,一个魔法阵不够。”库库劝道,“等我花个五天将魔法阵画个五重,然后再召唤尼德霍格来对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五天?你在开什么玩笑?刚刚被送进神殿的那个女孩你们是已经看到了的吧?” 西特拉尔米娜瞪了库库一眼。 “啊,对,我忘了,大师兄你常年在北方平原生活,不了解阿兹特兰的风俗。你以为那个女孩会有什么好下场吗?告诉你,她会先像新娘子一样被梳妆打扮起来,然后漂漂亮亮地送进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房间。就在她为此舒一口气的时候,会有两个拿着玉米棒的人从后面将她打倒在地,并压着她,生生地把她的皮从身上给剥下来!这是阿兹特兰的庆祝仪式之一!明天早上,你们就可以看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披着她的人皮上街庆祝了!” “我也想救人。”库库说道,“但是现在出手我们不一定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对手,所以还是得等……” “你们不知道吧?那个‘老鹰’就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们全都被他给骗了!”西特拉尔米娜忿忿地说道,“别说五天,这样的骗子,我都不想让他多活一秒!大师兄加上比约恩再加上我,在魔法阵的帮助下,足够了!” “‘老鹰’就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虽然万分震惊,但比约恩还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说道: “我们不能再冒这个险。西特拉尔米娜,奎拉奇里大师劝过我,说冲动办不成事情,你应该和我一样,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 “没有冲动!昨天晚上,我在梦中见到了第六季元的太阳神!是代替阿兹特兰的太阳战神的、崭新的神明!” 比约恩和库库异口同声:“新的神明?” “是我昨天晚上在梦里见到的。一开始只是一团火焰,但渐渐的变成了人形。他把手一抬,灼热的火焰就像瀑布一样从天空降下,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魔法要强大一万倍!他告诉我,只要像之前一样绘制魔法阵,然后用我的名字呼唤他的名字,他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完成我的愿望!” “……这终究只是一个梦。西特拉尔米娜,你脑袋还清醒吗?” “无比清醒,那个梦也真实无比!昨天晚上,那个神明在梦里告诉我,说你和库库两个人会在这里伏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们就真的出现了!” 亢奋的西特拉尔米娜已经听不进比约恩和库库的声音。 “是不是真的,试一下就行了。魔法阵已经完成——第六纪元的太阳神啊,我以受你托梦之人西特拉尔米娜之名呼唤你,请出现在这个为你绘制的圆阵之中。维齐洛波奇特利因你的炽热和光芒而发抖,整个大陆都将把你举到最高的位置——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吧,伟大的伊瓦尔!”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 太阳神与火神(7) ? 当听到“伊瓦尔”三字后,比约恩一阵茫然。 拉格纳四子,比约恩是最小的一个,而伊瓦尔则是长子。四个儿子之中,拉格纳最钟爱哈夫丹,其次则是西格德。哈夫丹的领地最大;西格德的领地虽小但是富裕;伊瓦尔因为不怎么聪明,领地在最贫穷的爱尔兰;而比约恩则没有领地,被拉格纳交给海思泰因做副手。他们兄弟一年见不到几次。在拉格纳号召对西兰的进攻战争时,他听说伊瓦尔被守西兰的艾拉所杀,这就是全部。之后他刺杀拉格纳失败,拼死逃离了海盗王国,连伊瓦尔的尸体都没见过。此刻忽然在远隔万里的阿兹特兰听到这个名字,并且被称为太阳神,他怎能不疑惑? 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对西特拉尔米娜提到过他的这个哥哥。哈夫丹和西格德多少有点看不起他,而伊瓦尔由于双腿残疾,比约恩每次见到他时,他都病殃殃地靠在床上、或是躺在担架上,脸上挂着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奇怪笑容。 比约恩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或者西特拉尔米娜呼唤的是另一个名字差不多的其它人物。这么一犹豫间,西特拉尔米娜绘制在地上的庞大魔法阵就亮了起来,在夜幕中印出一片红光。 库库率先反应过来,厉声吼道:“你在干什么?这不是被奎拉奇里大师收服过的东西,擅自召唤,太危险了!” 他说的迟了。刚把咒文念完,西特拉尔米娜忽地眼睛一白,晕倒在了地上。魔法阵的光芒登时黯淡下来,只剩下一丁点的余光。但那余光却久久没有散去,稍时,从那魔法阵的纹路之中冒出了几丝火苗。转瞬之间,冲天的火光从魔法阵的底部喷出,高高地射向了天空! “何方妖魔!” 库库当即摆出了一副迎战的架势。他从没见过心甘情愿被召唤出来的生物,这不被奎拉奇里约束、却主动出现在魔法阵中的家伙,必定有所图谋。 却见那火光在一阵强盛之后逐渐收拢,并在魔法阵的中间凝聚成了一个人型。尔后,一阵笑声在火焰中响了起来:“不是妖魔,只是一个想借此机会出来说说话的灵体而已。” 库库往地上一瞥,却见西特拉尔米娜在地上无意识地扭曲着身体,明显是痛苦万分。库库是奎拉奇里最强的弟子,比之恐惧,更对眼前的场景感到义愤填膺: “只是出来说说话?那你为何要攻击召唤你出来的人?” “我可没有攻击她。她为什么会晕倒,我也不知道。”火焰中继续传出人声,“这是伱们的魔法阵,不是我的。出现什么状况,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原因。” “妖言惑众!” 库库将一个铜壶掏出摆在地上,然后又掏出一把匕首划过手指,将血滴入魔法阵中。 “你想干什么?难道是想收押我吗?哈?” “当然,一个第三纪元都没达到的灵体,居然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总之就先按奎拉奇里大师教授我的方法,将你收押!回去等候大师发落!” “第三纪元都没有?” 那声音中出现了一丝疑惑,在一阵沉默后,他叹道: “原来如此,这是拉出生者灵体的魔法,而非亡者。没有躯体,让我能够出现在这里的魔力来源——” 看向了倒在地上的西特拉尔米娜。 “是这个小姑娘吗?罢了,罢了。本来也没想着用这个机会和那个王子一决高下。” “已经迟了!普通人的灵体可不会被这个魔法阵召唤出来。你既然被召唤出来,那就肯定有鬼。我不管你是怪物还是其他的什么,既然你已经出现在我面前,就别想那么轻易离开!” 库库马上就要念动咒文,可就在这时,比约恩伸手拦住了他。看着在火焰中逐渐显现的那个人型,他眼中充满了茫然: “伊瓦尔……大哥?真的是你吗?” 库库闻言一惊。再一细看,那火焰已经逐渐褪下,从中露出的那人的相貌,果真和比约恩有几分相似。 伊瓦尔从火焰的沐浴中走了出来。自比约恩记事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伊瓦尔用双腿行走。他看到伊瓦尔有着和记忆中的父亲相似的脸部轮廓,尤其是那双鼻子,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大哥?真的是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伊瓦尔嘴角一撇,又露出了那个比约恩看不懂的古怪笑容。 “我聪明的弟弟啊,你的废物大哥因为双腿残疾,进不了英灵殿。只能在野外游走。顺便来看一下我在世的唯一的弟弟。” “英灵殿?”比约恩当真了,“真的存在英灵殿吗?那父亲、二哥、三哥,是不是都在那里?” “我不知道。我没进去过,怎么能知道?”伊瓦尔缓缓地靠近了比约恩,“但是,比约恩,你觉得你的行迹,能进英灵殿吗?” 在伊瓦尔的面前,比约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伊瓦尔来到比约恩的面前,想用手拍拍比约恩的肩,但在即将和比约恩触碰的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什么,把手连忙给抽了回去,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比约恩一直低头思考,没有注意到伊瓦尔的这些动作。良久,他终于开口说道;“我……恐怕是进不去的。” 伊瓦尔又一次笑出了声。 “是的,比约恩,你和我一样,都不是很聪明。你觉得你缺了什么?” “一开始,我缺的是力量。海岛王国容不下我,我只能出海,辗转中无意来到了阿兹特兰。我在这里遇到了奎拉奇里大师,以海盗王国最新的造船技术为交换,学习了剑之一族的部分剑术、以及其它我觉得有用的知识。在大师的指导下,我学会了克制自己的冲动,冷静地处理问题。并依靠自己的魔法和奎拉奇里大师弟子的地位,取得了一定的地位……” 比约恩连珠炮似地讲述着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这些话,他从来找不到人诉说。 “现在……现在,我缺的只是实绩。” “实绩?你要怎样的实绩?” “首先就是复仇,为父亲、为你、为其它的两个哥哥复仇……” “比约恩,我是你的大哥。不要和我说这些场面话。”伊瓦尔冷笑着打断道,“你可不喜欢你的父亲,同样的,你也不喜欢你的那两个哥哥。比起他们,可能海斯泰因还和你要亲近些。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这句话,让比约恩的瞳孔一震。 “被大哥你看穿了……复仇什么的,我其实并不在意。但是我要做一番自己的事业,不管是父亲、还是海斯泰因大哥,我都不想再屈居与他们之下。” “你觉得自己的力量够了,并且不想再屈居人下,然后还想要做一番自己的事业。” 伊瓦尔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无奈,忽然间,他收敛笑容,厉声喝到: “这是一个连中别人两次诡计的人应该说的话吗?”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 太阳神与火神(8) 那严厉的喝问让比约恩一下惊醒:“连中两次诡计?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试图埋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却反被他所埋伏。不仅乖乖钻进他准备好的陷阱,甚至连军粮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要不是有那个女仆提供的粮食,你已经饿死在来图卢阿坎邦的路上了,你不觉得难堪吗?” “我是半路才加入‘老鼠’的,怎么能够想的到‘老鼠’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组织的?不只是我,其他人又有谁能想到?就算我想到了,‘老鼠’又怎么可能会相信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魔力是比我强,但如果我能指挥军队堂堂正正地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正面作战,谁赢谁输还说不一定呢!” “你刚刚说不想再屈居人下。那你为什么会放心地把军粮这种命脉交给那个你连面都没见过的‘老鹰’?”伊瓦尔嘲讽地一笑,“你要知道,就连你看不起的那个女仆,都知道自己管着自己的军粮!” 比约恩先是感到惊讶、随即有些愤怒,但长吸几口气后,他冷静下来,回答道: “大哥你说的对。这确实是我的一个重大失误。所以我才要弥补。不在这里除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抬不起头。” “遇到比你强的人物,你就想着刺杀,曾经你想刺杀父亲。现在又想刺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那你的进步到底在哪里?刺杀父亲的时候,城里的人至少不会怀疑你,父亲也不会怀疑你,你可以来去自如,安全地准备,这样你都失败了。而现在?看看刚刚那个‘老鼠’的成员吧,全城都是你的敌人,你由有什么能力在这里成功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刺杀?”伊瓦尔又是嘲讽地一笑,“要不是这里这个小姑娘帮你擦屁股,你的行动现在就已经暴露了。你又被女人给救了一次。” “这两次的情况都不一样!”比约恩已经按不下心里的怒气了,“只要我能安全召唤出黑龙尼德霍格,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绝对不是对手!” “所以,你又中了第二个诡计。” “第二个诡计?” “城外军队聚集,你经过时,难道没有发现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你真的觉得他会在这里安静地等你将准备工作完成吗?”伊瓦尔第三次嘲讽比约恩,“你刚刚还说你学会了冷静,怎么现在就忍不住了?比约恩,这几年你到底长进在哪里?在冷静这一方面,就连那个女仆的长进都比你大,要知道,在之前,她可是真的会下令屠城的。而你,却还是和以前一样,选择了刺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城外的军队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在一旁听着的库库一下子警觉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想对图卢阿坎邦干什么?” 但比约恩已经无心去想这些事情,伊瓦尔的三次嘲讽已经让他怒不可遏。 “那你又如何?伊瓦尔!你把我和这些女人比较,为何不把你自己同二哥哈夫丹比较?在他面前,你也只不过是个不聪明的家伙而已!我失败了那么多次,但我至少还活着。而你,已经死了、死了!” “是,我的确不是很聪明。”伊瓦尔淡淡地说道,“但如果我说,我虽然死了,却已经完成了我的计划呢?如果我说,我有办法重新归来呢?如果我说,我已经为我的回归准备好了兵马粮草,就缺一名可以信任的统帅呢?比约恩,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比约恩愣住了:“……重新归来?” “比约恩,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想让你明白,你还需要很多历练,才能独当一面。”伊瓦尔认真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为我工作几年,那就来你大哥这里。我和父亲不一样,我会给你应有的荣耀和领地,并会在你成熟之后,支持你出人头地的事业。到那时,你会拥有足够的兵马和粮草,去做任何你愿意去做的事情。” “比约恩,不要信他的话!”库库在一旁提醒道,“奎拉奇里大师教导过我们,亡者复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小心上当!” 但比约恩已经听不进库库的话了。他想去握住伊瓦尔的手,但伊瓦尔却敏捷地退了几步,摇头说道:“现在不行,比约恩,在这里灵体相撞,你我总有一个会受伤。” “大哥……我该怎么做?” “回到那个女仆身边,因为我要籍她的身体归来。然后,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都不要做?” “不对,你还是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失败。你要想方设法地去故意失败,并在失败中活下来。直到我告诉你可以获胜为止。” “失败?为什么我要去故意失败?” “我得走了。不然,她的身体可撑不住。” 伊瓦尔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西特拉尔米娜,一笑,身体就化成了万千火花,消失在了空中。 “比约恩,这真的是你的兄弟?”库库皱着眉头询问比约恩,“这种干涉现实的灵体,奎拉奇里大师是要我看到就去收服的。” “我不明白。”比约恩依旧沉浸在伊瓦尔的话语中,“让我去故意失败?这是为了什么?” 随着伊瓦尔的消失,魔法阵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去。西特拉尔米娜先是无意识地“嗯?”了一声,然后茫然地把眼睛睁了开来。来不及不等她说些什么,又是一道强烈的火柱从不远处腾了起来,直射向云之顶端! 库库一下子弹了起来:“是太阳神殿!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要干些什么?” “果然……库库,放弃刺杀的计划,我们快点撤退!” “撤退?” “看起来大哥没有骗我。”比约恩说道,“这里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设下的又一个陷阱。现在还来得及,晚了就来不及了,西特拉尔米娜,这城里可有‘老鼠’进出的通道?” 西特拉尔米娜仍没有回过神来。比约恩扶起她,摇了很久,她才茫然地朝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 “明明都已经投降了……图卢阿坎邦会变成什么样啊?” 看着那愈来愈炽热的火光,库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和比约恩一起朝着西特拉尔米娜所指的方向奔去。 (本章完) . 第三十二章 太阳神与火神(9) 火光从太阳神殿的方向升起,稍即便如旋风一般朝着四周扩散了开来,很快就波及了整个太阳神殿。巨大的动静震惊了城邦的长老们,离得最近的一个长老带着仆从风风火火地赶来救火,却正好遇到了带着一众卫兵走出神殿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看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毫发无伤,那长老大喜过望:“特拉托阿尼!你没事就好!我看到火起,马上就赶过来救火了!” “没事就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冷笑一声,“我看你是看到火起,就马上带兵过来围攻。看到我没事,才假装来救火的吧?” 那长老浑身一凛:“这……这话从何说起?我确实是来救火的……特拉托阿尼你掌控着火焰的魔法,我也不可能用火来进攻你啊?” “好一个知道我掌控着火焰的魔法。那你还过来救火?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那长老一时无言以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要是在这里出事,整个图卢阿坎邦都会受到牵连。因此看到火起,他第一反应就是过来救火,以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前表个忠心。将来哪怕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想要惩罚图卢阿坎邦,也好对他抬一抬手。可谁能想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竟会用这来指责他?再一细想,这火焰的规模完全就不是自然所为,分明就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魔法所致! 却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身边的一个卫兵将抗在肩上的一具身体朝地上一摔,“叮当”一声,从那人身体里落出了一块磨的锋利的黑曜石刃片。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将衣领往下一拉,在长老面前展现新出的一道浅浅的划痕:“你们派人来暗杀我,如今人赃俱获,证据确凿,还想抵赖么?” “暗杀?” 那长老往地上一扫,却看见那人正是今天晚上被送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房间的孱弱女子。她的脖子被锋利的武器砍断了一半,只剩一半还连接着脑袋与身体,看起来是已经死了。他一时感到有些蹊跷,这女子在被送过去前是被送进浴池强行洗刷过的,不大可能还藏着武器;以阿兹特兰的风俗,她会在见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前就被打晕剥皮,也不可能会有刺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机会。再一细想,就算是人赃俱获,那用于刺杀的黑曜石刀片也应该已经被武士夺走,怎么可能还留在她的身上? 想清这一切后,涌上胸口的感情不是委屈、也不是愤怒,而是无与伦比的恐惧。他颤抖着抬起头,看着眼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他看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也在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丝毫看不出来刚刚遭到了刺杀。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想对图卢阿坎邦做些什么?” “我听说图卢阿坎邦参与了叛乱。你们这次迎接我,我本来就是将信将疑,看在你们以往上贡还算勤勉、从无缺漏的份上,我心善,才想着给你们一个机会。但看来我错了,反叛者就是反叛者,一旦参与过叛乱,就不会善罢甘休。”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将衣服整理好,然后冲那长老一笑: “既然如此,那也就只能请你们城邦的人为我的新火仪式出一份力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要借你们的心脏一用。你们说过,这是福分,对吧?” 火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自己放的,不是为了惊醒这些长老,而是为了给城内城外的部队传递一个信号。能被火吵醒的图卢阿坎邦人终究只是少数,即使醒来,也需要许多时间。而对彻夜未眠、绷紧神经等待这个讯号的军队来说,这就是进攻的号角。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手下的精锐武士被安排在全城各处休息,图卢阿坎邦的城外也早已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大军所包围。于此相对,能够抵抗他们的,只有寥寥数十人值守的城墙,以及在街道内进行夜巡的个位数的卫兵。 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大军面前,图卢阿坎邦原本就占尽了劣势。而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请进城后,他们就连最后的屏障都失去了。 战局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倾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的对手是整个图卢阿坎邦的居民,但他们的作战却顺利的像是在捣毁蚂蚁的巢穴。不知有多少人在睡梦中就被砍下了脑袋,也不知有多少人刚一醒来就被刺穿了胸膛。 比约恩等人朝着城外飞奔。比约恩提着一把长剑冲在最前方,而库库则背着西特拉尔米娜一路尾随。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许多敌军,每一个都是二话不说就向着他们杀来。比约恩不敢多做停留,只匆匆解决掉挡在前方的敌军就跋足狂奔,任其他人在身后紧追不舍。 不只是他们这一路。喊杀声震天,从四面八方的每一个角落传来。 “这规模不是对付我们的!”库库喊道,“可城里已经没有其他的反抗势力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难道是想要屠城吗?明明图卢阿坎邦已经投降了!” 不等比约恩回答,他们就迎面撞上了一彪人马。那是鹰武士的部队,而带领他们的正是特斯科科邦的鹰武士头领。比约恩认识这个头领,他想和阿兹特兰立盟约进攻不列颠岛,期间见过阿兹特兰头部的大小贵族。这头领曾在太阳王的面前挑战过他,被他用铁剑加上碎剑术震断了武器,压在地上制服,这才让看不起他的众人心服。 而那头领也一眼就认出了比约恩,笑道:“比约恩,你在这里是最好。我手上现在也拿到了碎石剑,不会再输给你了!” 身后追兵追的紧,比约恩也不多话,将魔力聚集在剑尖之上,朝着那群鹰武士挥了过去。那群鹰武士灵敏地朝着两侧散去,唯有那头领硬生生地抗住了比约恩的攻击,反朝着比约恩冲了过来。他手上抓着的是刚缴获的铁剑,但是使用尚不纯熟,满是漏洞,比约恩轻松架住,手腕一抖,正想将其碎去,脑中却突然飘出了伊瓦尔的话: “你要想方设法地去故意失败,并在失败中活下来。” 这一念之间,震碎铁剑的暗劲就没能升上来。鹰武士的头领看到剑被架住,又看到比约恩手腕似曾相识地一抖,心中一慌,以为手中的铁剑又要被碎去,谁知一抖之后,手中的剑却安然无恙,立刻释然:“你果然碎不掉了!比约恩,没了碎剑术,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不要恋战!” 库库将袍子一挥,一个小型的魔法阵就罩住了他和比约恩,随即,他们就化身为黑雾,朝着城外飘去。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太阳神与火神(10) 化为黑雾极其耗费魔力。在大致已经躲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追击后,库库就将黑雾散去,把比约恩和西特拉尔米娜给放了下来,然后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休息。 西特拉尔米娜依旧处于昏迷与清醒之间,嘴里不时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呻吟。而比约恩则有些不服的样子,不停地捡石头朝着图卢阿坎邦的方向丢去。在战神加护的帮助下,他抛出去的石头每一块都虎虎生风,带着嗖嗖的巨响,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但这些石头是无法抵达图卢阿坎邦的,只是平白浪费魔力罢了。 从这里能看到的,仅仅只有天边被大火映照出的一缕暗红。 “他手上的是铁剑,我的也是铁剑,我完全可以将它的剑碎掉!”比约恩忿忿地喊道,“那个家伙明明没什么本事,却在我面前嚣张!” 库库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想遵守你哥哥说的话,故意失败呢。” “是有被这个想法干扰,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大哥要让我这么做?父亲从小就教育我,就算实力弱于对方,挨打了也要狠狠地还手,挨打不还手的,不是懦夫、就是奴隶。可我明明就比他强,为什么要受这种屈辱?” “比起这个,还是先想想眼前的事情吧,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回那个女仆身边去吗?”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 “因为我感觉你不会很乐意。”库库说道,“回去报告‘抱歉,计划失败了,我什么都没做成’,换谁都不乐意。” 比约恩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大哥倒是劝我回那个女仆身边……” “你不愿意,不听他的就行了。活人说的话都不能全信,何况是已经死了的灵体。活着的人骗你你至少能找他算账,灵体骗你,你想找都没那么容易。” 说着,库库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现在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找奎拉奇里大师。我也和大师汇报说失败了什么也没做到。但是阿兹特兰人会把战俘做献祭提升魔力,有图卢阿坎邦的这批人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魔力会更上一层。不止,在兵力上我们同样也是劣势。就算回到大部队那里,也未必能做些什么了。” 比约恩一下子陷入了更深的沉默。自伏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失败后,他所想的只是如何摆脱当下的困境。而库库现在却把话题扯到了“如何能赢”上。这话题一经深思,就让人感到绝望。 说话间,远处忽而传来一声狼嚎。库库认得这个声音,站起身来大声地朝着狼嚎传来的方向呼喊了几声,不多时,艾米就骑着芬里尔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她朝着比约恩等人冲来,仅有一人,一人一骑,但在芬里尔的速度下,却带上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芬里尔比约恩眼前咫尺之间的距离处停了下来,那气势,让比约恩想到了破浪而出的巨船。他忽地想起来,这头白色的狼曾经是他哥哥伊瓦尔的坐骑。他去爱尔兰时有在铁笼里见过一次,这个巨兽只听伊瓦尔的话,比约恩喂的肉他都不吃,反而冲着比约恩怒嚎。 “我看到火光,就感到不对劲。”艾米说道,“比约恩,你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刺杀成功了吗?” 说话时,她一直坐在芬里尔的背上,这让比约恩感到有些不快。一直以来,敢坐在马上和他说话的,只有拉格纳和海斯泰因。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这么磨磨蹭蹭的,部队马上就会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追上了。” “大部队已经走远了。我让埃斯特拉德带着他们。”艾米说道,“但是我担心你出什么问题,就留在后面接应。没有你,阿斯卡波查尔科邦未必会收留我们。” 比约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见状,库库赶忙在一旁说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没有接受图卢阿坎邦的投降,现在正在发动进攻。而我们的计划需要一星期左右的准备,他没给我们足够的时间。”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正在进攻图卢阿坎邦?”艾米把芬里尔一勒,同时把手朝着远方一指,“我过去看看。你们先往那个方向跑,等我回来再用芬里尔载你们和大部队汇合!” “你要去干什么?” “机会难得,我要去看一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队的作战方式!” 在说“机会难得”几个字时,艾米还在比约恩等人附近;等说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时,芬里尔已经载着艾米跑出了老远;最后的“作战方式”几个字,则远远地飘了过来,几乎听不到声音了。 库库在一旁叹道:“她倒是还没丧失作战的意志。那我们怎么做?要按她说的去和大部队汇合吗?” 比约恩坐在原地没动:“如果最后是由芬里尔载回去,那我们现在赶不赶路,用的时间都是一样的。等着吧,看她回来怎么说。” 小半天后,芬里尔载着艾米跑了回来。芬里尔洁白的皮毛染上了一层灰色,艾米的脸也被烟熏得黑漆漆的。 “那根本不是作战。”艾米脸色铁青地说道,“图卢阿坎邦的人根本没有反抗,只是单纯地被屠杀。我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用那些平民的身体测试铁剑的锋利程度。” “是的,他们现在有了铁剑和铁甲。我们在装备上已经没有优势了。”比约恩注视着艾米的反应,“不只是装备,在人数、精锐度、魔法水平等所有方面,我们都要落后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这样,你还想和他斗?” “不,不是所有方面。” 艾米忽地这么说了一句。当库库和比约恩好奇地看向她的时候,她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所有方面。” “那你说,我们在哪个方面拥有优势?”比约恩紧紧地追问道,“就算有什么优势,利用它,我们就能击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 “如果是以前,我也会觉得我们完全没有优势。但是在陛下身边待了那么久,看了那么多场她指挥的战斗,我好像……能够看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弱点。” “弱点?那你想怎么做?”比约恩的话里带着一点讽刺,“说给我听听看,小女仆。”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继续失败。” 比约恩的身体像触电一般抖了一下——从艾米嘴里说出来的话,和伊瓦尔对他说的出奇的一致。 “失败?为什么要失败?你还想继续消耗我们的力量吗?” “失败……但是又不能真的失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我不太懂指挥军队。”艾米的表情中也带着几分茫然,“但我好像能看到……机会就会在这一次次的失败之中。”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二败(1) 天亮了,图卢阿坎邦一片凄凉的景象。大火从太阳神殿向外扩散后,大半个城邦都受到波及。整个城邦一片焦黑,就连天空也被烟染成了灰色。在那余烬之上,依旧可以看到未灭的火光。 路上随处可见尸体,有被烧焦的、也有没被烧焦的,成片成片地倒在路上。除了这些,在路上走动的就只有老鼠。那些侥幸躲过屠杀的人仍心有余悸,强忍着饥饿,瑟瑟发抖地窝在藏身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更多的人,都被作为奴隶栓上了绳子,带离了城邦。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亲自率队行军,他没有太阳王那样的銮舆,也没有艾米那样的坐骑,全程都和士兵们一起步行。而豹武士和鹰武士的两个头领则紧随其后。 “这样步行,实在有失身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幽幽地说道,“特索索莫克带回来的那群人会骑乘一种叫‘马匹’的东西,什么时候我也得要个一匹。” “不太容易,它的速度太快了。上次那个部落小女孩骑的马跑远了,我们想追,都追不上。”鹰武士的头领说道,“而且这东西就算在大海的对岸也肯定是很贵重的神物。那次在岛上时,我看到他们有人在给马梳毛,就像伺候领主一样。我们搞不清这东西的底细,还是不要去碰比较好。” “神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哼了一声,“那不正好适合给我用吗?” “对,那个部落小女孩都能骑,特拉托阿尼没理由不能骑!等我们打穿阿兹特兰帝国,回到欧索马里特的岛上,大海对岸的那群人带来的东西就全都是我们的了!”豹武士的头领说道,“但是特拉托阿尼,现在有一个问题,图卢阿坎邦的事情很快就会传播开去。恐怕接下来阿兹特兰的所有城邦,都会拼死抵抗我们的进攻了。” 鹰武士的头领闻言笑了起来:“拼死抵抗?那不正好吗?战士的心脏才拥有更高的价值。而且他们以为他们拼死了,就能抵抗的了特拉托阿尼大人的万人大军吗?没有武器、没有士气、没有训练、身体还孱弱的平民,不管有几万、还是几十万,都在战场上派不上一点用场。”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摇了摇头:“不可以,同时和所有城邦为敌是大忌。反叛军残余的军队先我们一步围攻了图卢阿坎邦,说明他们还留有战斗的意志。我们不能把城邦推到他们这一边,所以还不能为所欲为。” 鹰武士的头领一愣:“那我们还进攻图卢阿坎邦?” “他们毕竟出兵加入了反叛军。如果投降就饶了他们,其他城邦纷纷效仿,那我们从哪去找献祭的祭品?”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微微一笑。 “但是,还有很多城邦是没有出兵的。人总喜欢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只要不对这些城邦动手,他们就会主动和出过兵的城邦割裂开来,反叛军就形成不了合力。” “放过这些城邦的话,祭品的数量不会不够吗?” “你以为‘老鼠’是谁的组织?这些城邦有没有加入组织、这些年暗地里做了什么,我不仅一清二楚,而且还掌握着确实的证据。到时候要对哪个城邦下手,把相应的证据抛出来就好了。就像切牛肉一样,一片、一片地蚕食,直到吃干抹净。等这些城邦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迟了。” “特拉托阿尼,你这样是不是太谨慎了?” “是,但是反叛军的背后有那群海对岸的人。还记得特索索莫克办的那个仪式上发生了什么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闭上眼睛,回想着艾拉所展现的那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海对岸的人掌握着我们所不了解的神秘技术,就连我都无法洞视其奥妙。他们不消失,我们就只能小心谨慎。所以——”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睁开眼,把手朝阿斯卡波查尔科邦的方向一指: “既然他们拿到了粮食,那就只能从正面发动攻击了。让我看看,他们到底有几斤几两!” 另一边,比约恩等人已经和大部队汇合,行走在前往阿斯卡波查尔科邦的路上。艾米一路都垂着头,思索着什么。 她只是一个女仆,没学过带兵打仗,也不像艾拉那样读过很多书。参谋团的会议她试着开过很多次,但面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个敌人,几个参谋全都一筹莫展。 此刻,她所能借鉴和模仿的只有艾拉。她回忆着艾拉指挥军队的种种,试图从中提炼出什么。 忽而间,她将芬里尔一勒。芬里尔停了下来,对着天空发出长嗥。 “计划取消,我们不去阿斯卡波查尔科邦了!改道,直接饶过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比约恩皱着眉头问道,“我们现在需要据点,饶过阿斯卡波查尔科邦,我们就没有根据地了。要是担心他们像图卢阿坎邦那样倒戈,那我保证他们不会。在阿斯卡波查尔科邦,我也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阿斯卡波查尔科邦是一个据点……但是,它有什么用?它的城墙是土制的,连我都防备不了;它们那里能够出征的人已经全部被比约恩伱带出来了;至于粮草,我们暂时不缺,阿斯卡波查尔科邦也提供不了多少。比约恩,靠着我们手上的这点兵力,你有把握防备阿斯卡波查尔科邦吗?” “那你准备怎么办?”比约恩问道,“阿斯卡波查尔科邦多少是一个据点,我们总不能在野外迎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吧?” “我想了好久,我们的据点不应该是阿斯卡波查尔科邦。”艾米说道,“而应该是墨瓦腊泥加!” “太远了。墨瓦腊泥加在海边,要去那里,我们需要斜穿半个阿兹特兰帝国。一旦中间有城邦阻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会追上我们!”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知道存在我们这样一支残军,所以才会紧追不舍。”艾米说道,“但如果他以为我们已经被打散了,不再是一支军队了呢?” “不再是一支军队了?他凭什么会这样认为?” “全军转向,准备在野外迎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先头部队!” 艾米大声下了一个命令,然后低头回答比约恩道: “做好准备,迎接我们的第一次失败。”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二败(2) 旌旗交错,士卒涌动,在一片平原上,比约恩正在指挥一支五百余人的部队排列阵型。这五百多人是比约恩自己用当地居民训练出来的。在反叛军中,除了艾米带来的亲卫队外,就属这一支部队最为训练有素。 根据情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有一股精锐的先锋部队正在朝着这边靠近,而比约恩奉命在此迎击。 “正面作战……吗。” 这是另比约恩心血澎湃的词汇。他已经很久没有指挥军队正面作战过了。伏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时,他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反埋伏;进攻英格兰时,他被艾拉烧掉了粮草;拉格纳和海斯泰因作战时,他全程没有加入正面战场;回想起来,上一次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厮杀,竟然是在随海斯泰因劫掠七丘帝国时。 长久以来,七丘帝国的禁卫军是他心理挥之不去的一个阴影。他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部队——站在其正面时,完全感受不到作为一只精锐部队应有的火热的士气。但是一交战,就能感受到一股冷酷,宛如机器一般、充满杀意的冷酷。 几年来,他一直试图将这群阿兹特兰人训练成同样的军队,但是却无法成功。他们的步伐永远无法协调一致,在面对敌军时,他们也忍不住会发出嘈杂的吼声。在见过七丘帝国的禁卫军后,这种原本是比拼气势的战吼,在比约恩听起来就像是懦夫为了压抑心中恐惧的狂吠。 他迫切地需要一场大胜,以逃离禁卫军带给他的阴影! “比约恩,我们的目标是失败,然后安全地撤退。” 埃斯特拉德看出了比约恩内心的蠢动,在一旁这么提醒道。他是拉格纳的旧部,艾米因此派他来协助比约恩。 比约恩的胸部因呼吸而剧烈地起伏着。良久,他才沉闷地回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远处的平原上隐隐出现了一排灰尘。不久之后,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喊道:“敌人出现了,有三百余人,全是鹰武士!” “就三百人吗?后面还有没有其他部队?” “暂时没有看到,但是那是鹰武士,是特斯科科邦最精锐的鹰武士部队!” 比约恩扫过他的士兵们的脸庞,从中看出了止不住的惊慌。即使他们人数差不多是敌人的两倍,但“鹰武士”的名号,足以震破他们的胆子。 “怕什么,说是三百多人的鹰武士,但其中大部分还是扈从。真正的鹰武士估计不足百人。”比约恩说道,“挺起胸膛来,你们也是饱经我训练的勇士!” 从士兵们的眼神中,比约恩依旧看到了几分胆怯。他知道,对这样的部队,就需要用一场大胜来振奋士气。不管是反叛军、还是他个人,现在都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敌人逐渐地靠近了。那散乱的阵型让热血再度涌上了比约恩的胸膛——即使以他的角度来看,这群敌人也是太散漫了。阿兹特兰在大陆上根本没有敌手,导致他们的指挥官仅仅只有武艺出众,却根本不知道怎么打仗。别说和七丘帝国的禁卫军相比,就算是和当他自己带队的那支海盗相比,这个阵型也是漏洞百出。 论单兵素质,他的部下远远弱于鹰武士。但是他有信心获胜——而且他觉得他自己一定能够获胜。他可是以七丘帝国的禁卫军为榜样来训练自己的这支队伍的! “我们这一次不是来和他们拼死的。”埃斯特拉德安慰这些士兵,“示意性地交战一下,然后撒腿跑回大部队那里,你们就算完成了任务。你们打不过鹰武士,总能跑得过鹰武士吧?” 埃斯特拉德这么一说,士兵们才安下了一点心来。但比约恩的胸膛却更剧烈地起伏起来——所有人都在小看他,不管是埃斯特拉德、还是他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士兵。 “我知道伱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但参谋长说的对,就算打赢了眼前这支部队,我们也没法打赢后续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军,反而会让他们专注于对付我们。”埃斯特拉德耐心地劝慰比约恩,“参谋长的意思是借战斗规模不大的机会败退几次,好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降低对我们的戒备。” “我知道。”比约恩的声音愈发沉闷,“不用你一直提醒我。” 鹰武士的部队在比约恩部队的前方停了下来。那鹰武士的头领从队列中走了出来,遥遥指着比约恩,笑道:“我还以为是谁挡在我的前面,这不是那天晚上落荒而逃的比约恩吗?怎么,你组织起的部队就剩这么一点人马了?” 比约恩恶狠狠地瞪着鹰武士的头领,咬着牙齿问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派你带着这么点人过来?” “是,我以为我要面对几千人的大军呢,所以带了这么点人。”鹰武士头领的话愈发嘲讽,“要知道是现在这样,我把武士们留着,就带着扈从过来就够了!” 埃斯特拉德注意到比约恩神情不对劲,连忙提醒道:“比约恩,不要被他挑衅!” 然而鹰武士的头领依旧在那里嘲讽:“要不这样,比约恩,你再来和我单挑一次。要是赢了,我就放你离开,如何?当然,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离开。这还是看在我们往日的情面上。我这样,也算对你仁至义尽了吧?” “全军,突击!” 比约恩忍无可忍地大喝了一声,同时将早已聚集到矛尖的魔力朝着鹰武士的头领抛了过去。不等魔力落地,他双腿一蹬,一马当先地朝着鹰武士的头领冲去。 他早已看到了鹰武士阵型的弱点:它在列阵时还算整齐,但一旦跑动起来就会变的松散,根本没有配合可言。而只要自己的部队能够顶住两翼的进攻一段时间,他就能刺穿鹰武士头领的心脏! 而鹰武士头领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还要差劲,面对比约恩的冲击,他竟然主动脱离部队,一个人朝着比约恩冲了过来。 ——他是真的觉得比约恩不是他的对手! 鹰武士的头领抗下了比约恩的魔力冲击,并随即缩短着两人间的距离。这是受太阳战神加护者的惯用战斗方法,而这正合比约恩的心意。他多少从奎拉奇里那里学过一点剑之一族的剑术,论近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鹰武士头领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二败(3) 眨眼之间,鹰武士的头领就冲到了比约恩的前方。 “就你还和帝国达成盟约?当初我就看你不行,可惜太阳王他们都被你的两下把式给骗了。”他一边挥动着刚刚到手的铁斧,一边继续着嘴里的嘲讽,“没了碎剑术,伱根本什么都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大海对岸用的都是铁器吧?你碎不了他们的武器,所以就灰头土脸地被打回来了,是不是!” 比约恩眼中闪过一缕恨意。短兵相接,他强行止住了碎剑术的动作,手中的长矛诡异地划了一个圈,卡进了铁斧的倒钩之中,并随即向下一压。鹰武士的头领绷紧青筋想要把铁斧给抬起,无奈比约恩在受力的姿态上占尽了优势。比约恩也是受着战神加护,力气不比这群重视近战的阿兹特兰人低多少,这一压,鹰武士头领再无还手之力,竟一下子把鹰武士头领手里的铁斧生生地给撬了下来。 鹰武士的头领哪里肯就这样认输,手中的铁斧即将脱手之际,他就松开了一只手,等铁斧脱手,乘着比约恩来不及将长矛收回之际,他一下子扑上去用双手抓住了长矛,意图把长矛从比约恩手里夺过。 但比约恩丝毫不和鹰武士的头领硬拼力气。鹰武士使劲地争夺长矛,他把手朝前一递一松,鹰武士的头领就因为用力过猛倒在了地上,比约恩乘机冲上前去,并在路上拔出了佩剑。 鹰武士的头领因这一摔而门户大开,比约恩瞪大了眼睛,做好了一击将其毙命的准备。谁知佩剑刚拔出一半,一阵“哐哐哐”的响声就从后面传了过来。这是预定好的撤退的信号。比约恩把头向后一回,却看到发信号的人正是留在后面的埃斯特拉德。 局势正在僵持之中,鹰武士们略微占了一点优势,但却一时无法将比约恩训练出来的部队击破。只要比约恩将鹰武士头领除掉,局势立马就会反转。但埃斯特拉德这么一敲,比约恩方的阵型立马溃散。鹰武士的头领抓住时机爬起身来,一拳朝着比约恩抡了过去。 比约恩已无心恋战,在鹰武士头领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却听鹰武士头领兴奋地大吼着,似乎已将胜利拿下! 一把飞斧从一侧飞了过来,逼退了鹰武士的头领几步。 “快走,比约恩!”抛出飞斧的埃斯特拉德冲着比约恩吼道,“再不走,你就要被包围了!” 比约恩瞪了鹰武士的头领一眼,将手中铁剑朝着鹰武士的头领狠狠一掷,然后转身就跑。埃斯特拉德和身边几个士兵随即接连朝鹰武士的头领投出飞斧,逼的他无法追击。 “你要跑吗?比约恩?”鹰武士的头领在后面大声吼着,“你是一个懦夫,连奴隶都不如!” 比约恩咬着牙齿,没有回头。 鹰武士们不依不饶地在后面追杀着,不时将跑慢了的比约恩的部下砍倒在地。 “我们朝着东北方跑。”埃斯特拉德说道,“他们看到我们的大部队,就会选择后退了!” “埃斯特拉德,你还算是英雄王国的将军吗?”比约恩忿忿地说道,“他们这么挑衅,你居然能忍得住?” “毕竟瑞典王经常会下达‘撤退’这种命令,我都已经习惯了。”埃斯特拉德淡淡地说道,“撤退是为了更好的胜利,想通这一点,就感觉无所谓了。”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艾米率领的大股部队。果不其然,鹰武士的头领挥手叫停了追击。他回头一看,发现鹰武士们都已经在追逐中累的气喘吁吁,便转身收兵了。 “做得好,比约恩,我们成功输了一场。而且看起来兵力损失并不多。来,把武器和盔甲都卸下来,放到这里统一重新分配,然后到这边来领取几天份的干粮。” 在简单地迎接了比约恩后,艾米就开始匆匆忙忙地分配起了任务。 “敌人的先头部队获胜了,接下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定会带大部队对我们发起总攻。我打算把士兵分成五路,从五个方向撤退,在到达目的地前都不再汇合,以营造部队已经被打散的假象。比约恩,到时候你也率领五支部队中的一支。” 比约恩被不由分说地拉进军议的场所,并被塞了一张粗略至极的地图。 “运输队要先行一步以免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所截获,所以差不多马上就要动身了。你对阿兹特兰的情况比我们都熟,你快过来看看,这里是起点,终点是海岸的墨瓦腊泥加,那撤退的五条路线该怎么选择才合适?” 比约恩神色不悦地把地图给放了下来。 “我可以制定出五条撤退的路线。”他说道,“但我有一个问题,撤退了、然后聚集到墨瓦腊泥加上,我们就能获胜了吗?” 艾米犹豫了一会儿。 “我不能确定。”她回答道,“但我知道,摆脱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追击,肯定是获胜的首要条件。” “肯定能获胜的.。”亚尔马尔在一旁说道,“参谋长,我之前一直在给瑞典王当近卫。我感觉,你指挥军队时,已经越来越有瑞典王的风范了。” “不要说这种话。”艾米怅然地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们这么一撤退,肯定会有很多人死去。这样的战略等于是抛弃了阿斯卡波查尔科邦,让他替我们分担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的压力。而且,我们的部队说不定也会在撤退的途中溃散掉一两支。如果是陛下,她就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救下阿斯卡波查尔科邦,把损失控制在最小限度的。” “但是从这一方面来说,参谋长,你才更适合当一名将军。”埃斯特拉德说道,“瑞典王太过仁慈,反而有些束手束脚。” “不许再说这种话!”艾米瞪了埃斯特拉德一眼,“陛下所考虑的东西,你理解不了。” “……我可以带兵撤退。” 比约恩在长久的沉吟后这么说道。然而,他的神色依旧带着那么几丝不悦。 “但是,女仆,我话先放在这里,如果撤退之后你赢不了,就别怪我找你算账。” “没问题。我会担起这个责任。”艾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现在,就开始准备迎接我们的第二次失败吧。”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二败(4) “你刚刚说……你正面击溃了比约恩?” 赶到前线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听了鹰武士头领的汇报后,略感疑惑地摇了摇头,显得有些难以相信。 “不是僵持、不是优势、而是直接把他给击溃了?” 鹰武士的头领却笃定地回答道:“正是,他们的队伍和我们的鹰武士一接触,就立刻溃不成军!” “比约恩是从大海的对岸来的人,而且还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抛开这个不谈,论魔力和武力,他也都胜你一筹——这是伱们在太阳王面前的比武中已经证实了的。我还听说他一直在训练一支部队,在反叛军中,他的部下应该是最精锐的了。你就这样赢了?” “我赢了,而且还赢的非常轻松!”鹰武士的头领昂头回答道,“当初比约恩能赢我,靠的无非就是奎拉奇里的那什么碎剑术,一换上铁剑,他立刻就不是我的对手!他的部队也挡不住鹰武士的进攻,没打多久,就全线溃退了!” “看来特拉托阿尼你高估了反叛军,他们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本事!”豹武士的头领在一旁应和道,“我看不需要你的大军出手,就靠鹰武士加上我的豹武士打过去,就能把敌人歼灭了!” 内萨瓦尔科约闭上眼,回想着艾拉对自己所造成的种种麻烦。然后,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对面不跑也不守城墙,反而主动在平原列阵寻求决战,手里肯定握着底牌。我要亲自带队出征。他们是强、是弱,是威胁、还是不足为道,我都要用我的这双眼睛去亲自确认一番。” 太阳升起,两军在平原上对峙。 豹武士和鹰武士分列成两个方阵,在军队的最前方击矛搦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亲帅中军,在后方压阵。 艾米这一边,奴隶们拼凑出来的部队被赶到了最前侧,往后是比约恩的部队,再往后才是艾米带来的海盗。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一方比起来,反叛军在气势上直接逊了一筹,一个个奄哒哒的,没有什么精神。 依阿兹特兰的惯例,大战之前需要进行祈祷。几个祭司来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前,穿着用花瓣装饰的裙子,跳起了祭祀之舞。明明是漂亮的舞蹈,却看的反叛军胆战心惊——他们都知道,这个舞蹈之后,就是阿兹特兰军疯狂的进攻。 在祭祀之舞进行时发动进攻被各邦都视为让神明发怒的事情。但艾米可不管这些。祭祀之舞尚在进行,她就把手一挥,下令部队进攻。 在身后部队粗暴的驱赶下,那些反叛军胆战心惊地朝着鹰武士和豹武士一步步地行进。 “保持谨慎,不可大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提醒左右,“谁要是因为轻敌出了问题,我挖了他的眼睛和心脏。” 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授意下,他的军队握住武器,同样小心谨慎地一步步地前行着。 双方都有意放慢了步调,这让两支部队花了平时三倍的时间才靠近到短兵相接的距离。但双方一时都不敢发动进攻,躲在铁盾后紧张地注视着对手。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从胸前取下了花束,想要用火球试探一下敌军。但想了想,又把花束插回了胸前——他还不知道敌方的底牌是什么,不能随便耗费魔力。在岛上被艾拉用奇怪的工具烧伤这件事,他还历历在目。 “让豹武士进攻一下试试。”他说道。 豹武士的队列应着他的要求率先发起了进攻。一个豹武士一马当先,一刀就划开了一名反叛军的脖子。但是当他和随后补上来的叛军进行格斗时,他却听到从对手嘴里发出了奇怪的计数声: “五招,四招,二招,啊不对,三招……” 豹武士不知道这是在搞什么把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让全军不能轻敌,他也就不得不提高戒备。虽然他占据了优势,五招下来几乎已经要把敌人砍翻,但当这个计数达到“一”时,那个豹武士还是敏捷地后退了一步。谁知那个反叛军数完五声,忽地把手中的武器一丢,拔腿就跑! 那个豹武士一愣,忽地听到同伴们亢奋的喊声,左右一顾,才发现反叛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全线溃退,各式各样的武器被随手抛了一地。 “不许捡武器!也不要追击这些杂牌军!”豹武士的头领吼道,“随我直冲敌方的主帅!” 鹰武士们不甘豹武士独领功劳,也从一侧杀了过来,这一来,反叛军的溃退范围进一步地扩大,放眼望去,那些士兵在朝着各个方向杂乱地奔跑,几乎已经看不到还正对着他们的敌人。 “不许逃!谁逃我砍了谁!” 比约恩的大吼声从后方传来。他接连将魔力向着攻过来的鹰武士和豹武士们挥洒,但却耐不住这潮水一般的溃退,很快就被逼后撤。 艾米的情况比比约恩更为糟糕,她骑着芬里尔,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大批的武士跨过半个战场,直向她杀来。她的队伍都被冲散,最后只在三、四名亲卫的护送下逃离了战场。 “不要追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谨慎地制止了自己的部队,“敌人的反抗太弱了,不太正常。把豹武士和鹰武士们都叫回来!” 他的命令被士兵们用吼声传了出去。不多时,豹武士和鹰武士的头领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回来。 “特拉托阿尼,你那么谨慎干什么!这些对手分明就只是一群拼凑起来的奴隶而已!” “我也这么认为,特拉托阿尼,不趁此机会打散他们,更待何时?” “敌人脆弱的不太正常——去检查一下丢在地上的这些武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朝着战场一指,“是铁器吗?可以正常使用吗?” 士兵们低头在地上翻看了一会儿,然后一个个兴奋地复命道:“是铁器!都可以正常使用,特拉托阿尼,我们手里的铁器又多了一批!” “这么贵重的东西,敌人不可能故意丢给我们。”豹武士的头领说道,“特拉托阿尼,他们肯定是溃退了,我们快去追吧!” “盯着那头白狼的方向,有序地追上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说道,“如果敌人真的溃退了,那粮草之类的物资肯定在后头来不及运走。看看有没有!” 话音未落,就有士兵跑来报告:“特拉托阿尼,我们发现了敌人运粮食的棺材板,没有盖子,可以推着走,里面全都是粮食!” “大概是几天的份额?” “三天!” “是图卢阿坎邦赔偿的粮食。”鹰武士的头领说道,“他们没有其他的途径能够拿到粮食了,这应该已经是他们全部的军粮。” “这群人跑的方向都不一样,怎么可能会有埋伏!”豹武士的头领迫不及待地说道,“现在就让士兵们散开来追击,还来得及!”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摇了摇头: “不,如果他们真的就这么逃跑了,那他们就没有追击的价值,白白耗费体力。要心脏,攻城会快的多。” 说着,他又冷笑了一声: “而如果他们是假装溃退——那就让我坐着欣赏一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好戏吧。”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二败(5) 反叛军一路溃逃,看起来零散的不成样子,但当回头看到没有追兵跟来时,他们却又陆续地聚集了起来。 在战斗前,这支部队已被艾米分成了五路,并定好了各路溃退后的集合点。有了艾拉分兵渡海后士兵难以聚集的经验,艾米提前将粮食分到了集合点。哪怕是为了得到粮食,这些士兵也不得不按计划到聚集点旁汇合。 话虽如此,为了防止随便有个人被俘后就泄密,这一项计划的具体内容是只有每支小队的百夫长才知道的,对于大部分士兵来说,这真的就是一次大溃退。部队难免会因此分散,士气难免会低落,再加上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追击的战斗损失,最后在各据点集合起来的人数,已经远小于作战之前。 就连知道艾米计划的参谋团成员乌尔夫也有点情绪低落。他因为是学院出身,没有指挥部队的经验,所以埃斯特拉德和亚尔马尔都去带着一支部队撤退了,他却还留在艾米带的身边。 “参谋长,我们这一路都是瑞典王一手带出来的亲卫队,损失还好。但其他各路的人数应该不容乐观。我估计,损失起码在五成以上。” “并不完全是坏事。我们的粮食本来就不多,那些身上什么都不带都跑不过敌人的孱弱的人、跟着百夫长一起跑都办不到的人、以及完全没有作战意志的人,跑了就跑了吧。把粮食分配给剩下的那些人,更有利于我们的作战。” “粮食本来就紧张,我们还故意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截了一些……” “图卢阿坎邦给的粮食正好在这时候发挥作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想不到我们另有粮食的。如果不把这三天的粮食给他,他发觉是诈败后继续追击,要躲开他,耗费的可就不只是三天的粮食了。” “为了诈败,我们的武器得丢了一半,那可是铁器啊。我们一丢,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捡去一用,双方的力量差距就更大了。” “放心吧乌尔夫,我只是审量了我们手上握着的东西,确定了可以丢掉的东西而已。”艾米说道,“想想之前,我们给洪都拉斯白送了一批武器,最后不还是全赚回来了。这是为了得到更多利润而做的必要投入,做生意时学到的。” “可是参谋长,你嘴上说的那么有余裕……为什么我看你还是一副很担忧的样子?” “因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真的没有追来。”艾米的眉头扭成了几个结,“按理说,他至少会死死追着我们这一队的。一队都不追,这不合理,实在太不合理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有着这样的担忧,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什么都没做,艾米也就什么都干不了。在安抚了兵士们的情绪后,她把目光放到了接下来的行程中——要抵达墨瓦腊泥加,她们还需要穿过至少五个城邦。 为了躲避城邦的耳目,避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收到消息后产生警觉,五百人的亲卫队规模还是太大,需要进一步地分散。于是艾米将他们分成了十人左右的小组。她牢记艾拉穿越黑海海峡的教训,没有把集合地点直接设在墨瓦腊泥加,而是规定了每天集合一次。 每天清晨,士兵们排队领取半天份额的粮食,在听完艾米从反叛军中特地抽出来的当地向导的介绍后就开始各自行动,并在傍晚时分在早上预定好的地点重新集合,领取晚上的食物。通过控制口粮的方式,她确保士兵们不会离开队伍,擅自行动。 行军一开始还算顺利。但是一周之后,一种奇怪的疾病开始在军中扩散开来。士兵们接二连三地头晕目眩、恶心呕吐、四肢发软,连饭都吃不下了。 “这是太久没吃盐了。”吕贝克的商人跑过来说道,“我当初只想着屯粮食,没想着要当军粮用,所以没准备好盐!” “你的意思?”艾米对这商人这么主动地跑出来感到惊奇。这几天吃他屯的粮食时,他一直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给点资金,让我去附近的城邦采购一批,给有症状的士兵舔一舔病症就好了!”商人嬉皮笑脸地搓着手,“交给我办,保管把价钱给狠狠压下来!” 艾米知道这商人肯定是想中间吃回扣。但队伍的其他人要么不方便出面,要么就是没做生意的脑子,让吕贝克的商人中间赚一些,她也认了。 商人拎着几袋可可豆笑呵呵地往附近的城邦跑了。而艾米则让部队暂时原地休息,等待商人的消息。 傍晚时分,那商人带着几个从城邦里雇来的驮夫,背着几袋盐回来了。给的可可豆都已经用完了,按商人的说法,战乱期间,盐也和粮食一样涨价了,装在袋子里的只有最便宜的那种粗盐巴。 艾米没心思细究这个事情,把盐巴分给士兵们舔食后,稍作休息,士兵们就恢复了精神。 今天行军已不可能,艾米准备在原地再休整一天。士兵们生火做饭。等吃饱喝足了,那个商人又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大人,这次去采购盐的时候,我打听到了一个可能有些重要的消息……” “什么?” “重要……可能也有些不重要……又或许非常重要……可是具体内容是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了……可好像又能想起来……” 艾米叹了口气,把一袋可可豆抛给商人:“给,这下能想起来了吧?” “我不要钱。”商人摆了摆手,把钱袋还给了艾米,“我只是想着如果是重要情报的话,能不能给我记个功,将来回大陆时,带上我一个,别把我丢在这里……” “到底是什么消息?我提醒伱,现在在打仗,你是我军的一部分,有消息不报告,出了事情,你也跑不掉!” 见艾米有些生气了,那商人慌忙回答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听街道里的人在谈论,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对我们下了悬赏令。有能够抓住我们的城邦,他减免三年的贡赋!”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二败(6) “你说什么?” 艾米的身体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抓住商人的衣领使劲地摇晃着: “悬赏?上面到底是怎么说的?你给我说清楚!” “我也没看到具体的通告,就是听路人在说,我们反叛军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正面交战又输了一场,已经散成许多残部四下逃窜了。只要能够捕获或消灭其中的一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会给予奖赏,最多的可以减免三年的贡赋……” “你从城邦雇来的驮夫呢?把他们全部抓起来!”艾米焦急地在军中行走,一边走一边催促还在整理炊具的士兵:“快点收拾好,把火扑灭了,我们连夜赶路!” “驮夫都还在喝汤休息,工钱还没结呢。我想着以后可能还得去附近的城邦进点其他的什么货的,就把他们留下来了。怎么了?为什么那么慌张?”那商人懵了,“我们又不是真的变成残部了,还是有组织的。悬赏归悬赏,这些城邦未必会是我们的对手,不是吗?” “问题不在这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个悬赏的最重要的作用,是在告诉各邦的人‘反叛军’又输了一次!我们这一次的故意撤退,在不明真相的其他城邦看来,是一场比伏击失败更加彻底的大败!如果说上一次伏击失败导致了图卢阿坎邦的倒戈,那这一次的悬赏,不知道会导致多少城邦倒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艾米越说越是着急。 “奖励内容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关键的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愿意提供奖励——这是一个得到帝国谅解的机会!这个悬赏令一出,除了那些少数态度坚定的,其他在摇摆中的所有城邦恐怕邦都会想方设法阻挡我们了!” “报告!我们刚刚在附近发现了几名鬼鬼祟祟的人员!”有士兵跑过来汇报,“他们一直在偷看我们的营地,察觉被我们发现,撒腿就跑!” “哪个方向?” “那里!” 士兵朝着商人买盐的城邦的方向一指。艾米当即吹了一声口哨,芬里尔应声而至。她骑在芬里尔的背上,抛下众人朝着士兵所指的方向狂奔,终于在前方前见到了几名奔跑的当地居民。 他们共有五人,听到了芬里尔的喘息声,其中一个回头一看,见一个同时长着狼头和人头,长着双手、浑身冒火、并用四肢奔走的怪物朝他们冲来,当即吓的瘫坐在了地上。其余四名跟着把头一回,也在一片尖叫声中四散而逃。 艾米不愿意让这些居民把消息带回城邦,丝毫不敢停留,驾驭着芬里尔直接踩过了瘫在地上的那个人,并朝着向着城邦方向狂奔的其中两人追去。她远远地抛出两团火球,让那两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他们一停,芬里尔当即追上。那壮硕的身躯无情地从他们的身上碾过,芬里尔甚至顺口从他们的身上咬下了一大块肉来,痛苦的悲鸣响彻夜原野。 解决完三人,艾米让芬里尔一个转向,朝着另一个方向追去。人奔跑的速度哪能快的过芬里尔,艾米尚未丢出火球,芬里尔就一头撞上了那人的后背,只听一阵骨折的声音,那人软软地倒在地上,再也无法行走。 可是,当艾米寻找最后的那一个人时,那个人却不知道躲到哪里,怎么也找不到了。 五百余人成建制地聚集在一起吃晚饭,这是绝对不能让城邦发现的事情。一旦城邦将这件事情报告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艾米这一支队伍说不定就会遭到阿兹特兰主力军队的追击。最坏的情况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意识到艾米的计划,率军直扑墨瓦腊泥加。 这是艾米的失算。她只想着诈败而逃,做出一副军队分散的假象,以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放松警惕,将进攻的重点放在其他的城邦上。她万万没想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利用这一场失败,去拉拢还在摇摆的各大城邦。有了“抓住已经溃散的反叛军”这一看起来很容易达成的免罪的机会,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对其他城邦的进攻越是凶狠,剩下的城邦就越会努力地阻截反叛军了!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军情泄露。” 带着这样凶恶的想法,艾米直接骑着芬里尔来到了城邦的城墙之下。这一头怪物的出现吓坏了城邦里的人,人们争先恐后地躲进城墙之内,城门紧闭了起来,士兵们和临时征召起来的农民拿着石头、投矛和弓箭登上了墙头。 艾米不想和这群人多做纠葛,直接让芬里尔在弓箭的范围外来回游走。城邦的人不明白这头半人半兽的怪物的底细,勇猛的武士都已经被太阳王征召去了北方,剩下的人根本没有谁敢擅自出城,只能在城墙上紧张地和艾米对峙着。 等到夜色完全降临之时,芬里尔忽地朝着一个方向狂吠起来。艾米猛地以睁眼,将火球朝着芬里尔所指的方向一丢,火光之中,那个追丢了的居民出现在了艾米的眼前。当时,他看芬里尔快,知道用双腿决计跑不过,就乘着艾米追击其他人的机会就近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等确认艾米离去后才小心翼翼地绕远路回来。可任他千般谨慎,又怎么能想到艾米竟会直接在城邦的城门前等他? 他转身拔腿就跑,可到了这个时候,任何的抵抗都已经没了意义。芬里尔直接从后面追上来撞晕了他,然后用嘴叼起了他的身体。清理完这群打听情报的居民,艾米才骑着芬里尔,朝着部队所在的方向折返了回去。 芬里尔并没有把那人吞进嘴里。回到部队后,海盗们用尿一滋,他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从他的嘴里,艾米得知他们是城邦的长老特地派过来打探消息的。而吕贝克的商人由于之前行商时有经过这个城邦,刚一出现就被锁定了目标。好在吕贝克商人的商队虽然古怪,但和反叛军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打探消息的士兵全被艾米处理了,城邦那边从头到尾都只看到商人和艾米两个人,没有得到什么价值的信息。 “接下来要更小心地处理了。”乌尔夫在一旁说道,“把部队聚集在一起,可以有效对付这些城邦的阻截,但是容易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得知我们的情报;把部队分散开来,可以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搞不清楚我们的底细,但面对城邦时会更危险,我们该怎么做?” “为了迷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们已经损失了很多东西了,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艾米笃定地说道,“还是像以前一样,分散行军!就算会有更大的损失,只要之后加倍地问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讨回来就行了。”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二败(7) 为了不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察觉军队的动向,艾米率领的部队冒着被沿途城邦攻击的风险,按原计划分散行军。但是,在细节上稍微进行了一些应对性地调整。 原先这支部队是白天出动,在吃完一顿早餐后分散行军,到晚上在集合点集合,食用晚餐。而现在,为了尽量减少被城邦发现的概率,行军的时间改成了晚上。白天,这支部队在沼泽和树林中偷偷地歇息,只留数人在外围值守;等到太阳落山了,他们就分散开来,摸黑行军。 阿兹特兰的行商人为了避免被山贼强盗劫掠,有在夜晚赶路的习俗,一些老练的商队甚至有专门总结出夜晚赶路的路线。在让艾米动贸易念头的行商人波奇特卡特尔交给艾米的资料中,就有相关的路线图。多亏了这些路线图,在人生地不熟的阿兹特兰,艾米的队伍得以在夜行中不偏离路线、且避开大部分的耳目。 不过,海盗小队找不到聚集地的情况还是时有发生,每当有队伍没能及时归队集合,艾米就得花好一番心思搜索。夜晚也让行军的速度变慢了很多,艾米所定的集合点的距离只能越来越短。几日下来,海盗们变得愈来愈乏困,行军的速度更是一缓再缓。 好在一路上没出什么意外的情况,虽然艰苦,但艾米的部队顺利走过了整个路程的三分之二,愈来愈靠近墨瓦腊泥加了。 天色蒙蒙发亮,艾米的小队在一晚上的摸滚打爬后率先抵达当日的集合点集合。这是一支以运输军粮的车队为核心的队伍,人数在五十人上下,在个小队中算规模最大的了。其他的小队还未赶到,于是一部分海盗去接应没来得及归队的同伴,一部分海盗去外围放哨,剩下的人则开始生火做饭、并抓住先机占据适合的休息地点——这么多天下来,海盗们有了充分的在野外露宿的经验,哪里容易招虫子、哪里会被野兽袭扰、哪里会被动物撒尿拉屎,他们一看便知。动作快的,能够抢到几根好树梢去做睡袋,动作慢的,就只能一边睡觉一边同爬到身上的蚂蚁和蛇蝎搏斗了。这支小队今天率先抵达集合地,没理由不先抢个好位置。 芬里尔也在这连日的行军中变得疲惫,一停下来,就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前面就是这条路线上的最后一个城邦了。”军中的向导这么和艾米说道,“这是阿兹特兰帝国最边境的城邦之一,穿过它就到了海边。沿着海岸南下,很快就能安全抵达我们的目的地了。” “这个城邦对反叛军和阿兹特兰帝国的态度如何?” “曾经是抵抗阿兹特兰帝国侵略时间最长的城邦之一,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被征服后,帝国在此地驻军,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代人,都没有什么动静。他们是有加入‘老鼠’反对阿兹特兰帝国的,所以阿兹特兰帝国在城邦里的驻军现在应该已经被消灭了。但是特诺奇蒂特兰毁灭后,他们并没有出兵加入我们。” “消灭了阿兹特兰帝国的驻军。也就是说,他们留有一定的实力。”艾米沉吟着,“但是他们又怀着异心没有加入反叛军。而且,以他们的实力又肯定不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对手。为了请罪,他把我们拿去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请罪的几率很大。要非常小心地避开他们了。” 谁知,艾米话音未落,一支箭就“嗖”地一下飞了过来。紧接着,放哨的士兵的呼声传来:“敌人!这里有敌人!” 艾米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来不及把芬里尔叫醒,她就徒步冲了过去。一支二十余人的敌方小队正在和海盗们作战,艾米二话不说,朝着那边丢了几个火球,然后就抄起剑自己冲了上去。其他的海盗也逐渐反应过来,朝着这边聚拢,很快,那支二十余人的队伍就被消灭了一大半,剩下的想要逃跑,但一转身,就被海盗们投出的飞斧给撂倒在了地上。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更多、更杂的喊杀声却从树林外传了过来。艾米冲出树林,却看到在远处有密密麻麻的敌军正在朝着这边靠近,人数竟在千人以上! “这不可能!我们来到这里,总共也没过半个小时,这点时间,往返一趟城邦都做不到!就算被人发现,他们是怎么这么快回去报信,并带兵追过来的?” “参谋长,你看这个……” 乌尔夫回身指了指,艾米回头一看,只看到一道炊烟袅袅地升向天空。、 “我们看起来可能不明显。”乌尔夫小声说道,“但是达斯特告诉过我,树林里升起的烟雾,普通人不会去注意,可对那些寻找奴隶的奴隶贩子而言,哪怕只有一缕烟,他们隔着老远都能够发现。如果这个城邦提前做好了准备,那根本不需要有人回去报信,看到炊烟,直接就能朝着这边杀过来!” “达斯特告诉你的?” “是的,他还说有避免被发现的方法,但是要我拜他为师,我就没学……” “可恶!那个达斯特!” 情况已经非常紧迫,那上千的敌军已经愈来越逼近树林。艾米让士兵们赶紧把做饭的火扑灭,集合起来,围在运输车前准备迎击。 “我觉得比起迎击,我们还是逃跑比较好!”乌尔夫追在艾米身后喊道,“对面上千人,而我们只有五十人,参谋长你的精灵级的加护是爱神,应付不了这种情况的!” “一旦逃跑,物资就全部损失了,我们不可能一路不吃饭地从这里跑到墨瓦腊泥加!而且后续的部队还没来,我们一跑,他们不知道情况,往这里撞进来,会被歼灭的!” 艾米将芬里尔从睡梦中硬生生地叫醒。她骑上芬里尔,在部队前方来回跑动了一趟,但这并不能缓解情况,反而让她愈发感到忧虑。 “参谋长,我有一个想法。”乌尔夫说道,“把运输车上的粮食先卸下来,结实牢靠地堆个几层,然后把运输车推上去,围成一圈,用绳索头尾牵住。这样,运输车的高度普通人一时半会儿就翻不过来了,我们就有了一个简易的防御工事!在里面防守,说不定能多抵挡一会儿时间!” “好主意!只要后续的部队赶到,从侧面发动奇袭,我们就有获胜的机会!乌尔夫,伱的脑子怎么那么好使?” “瑞典王不是打过那啥奥托公爵吗。”乌尔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奥托公爵的战术,我看着学会的。”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二败(8) 城邦的士兵大呼小叫着奔跑。他们远远地望到树林外敌人不多,士气大振,连阵型都顾不上,争相奔跑,意图夺取战功。可当跑的最快的那一批人真的冲到艾米等人的面前时,用运输车搭建的简易工事已经完成。用粮食袋子堆高的车辆就像一堵横在他们面前的矮墙,阻挡了他们进攻的道路。 海盗们用半蹲的姿势蹲在运输车里,利用运输车保护着身体的下半部分。这些冲到最前方的城邦的士兵们一时没想出该如何进攻,脚步缓了下来,但进攻的命令没有收回,加上后方士兵的推攘,他们还是不得不散乱地朝前挺近。却听从那古怪的工事上传来了一个女人响亮的“准备——”身,他们茫然地抬起头,一大批飞斧就自上而下地落了下来。 一时间,血光飞溅。这一批城邦的士兵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盔甲,甚至连盾牌都没有。飞斧接连落下了三波,每一波都让一大批城邦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第三波飞斧落下后,这些冲在最前方的城邦士兵士气直接奔溃,转身而逃。 从他们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停”,同样是个女人的声音。然后飞斧的攻击就停止了。他们得以安全地跑回大部队中。 发号施令的女人自然就是艾米。在搭建这堵矮墙的同时,所有的飞斧都已经被提前收集起来装进了运输车里,这让这样的飞斧攻击足以再进行十波。但眼下海盗们的目的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军,浪费飞斧杀伤这批士气已经奔溃的敌军,一点意义也没有。 先头部队的退却并不能阻止城邦士兵的进攻,稍许的修整后,他们就卷土重来。这一次,他们派出了约有两百来人的部队当先锋,队形比之前整齐了一些,先头的部队举着树枝编制的简易盾牌,护住了身体的前方。 然而,居高临下的作战让海盗们的视野格外开阔,敌方先头的防护措施几乎等于没有。在艾米的命令下,他们将飞斧砸向了后方没有盾牌保护的部队。大量的损伤又一次将城邦士兵的士气击溃。前方的盾牌兵抵达车阵下方,回头看到身后已经空空如也,虽然自己没有损伤,但也不得无奈地撤退。 于是城邦生气地将远程部队派了出来。他们拿着投矛、抛石索和吹箭,以间隔非常大的散乱阵型逼近车阵。对如此分散的阵型进行远程打击极其容易白耗弹药,城邦那边的指挥官看穿了眼前的敌军物资有限,希望通过远程武器的对射将这群敌人的弹药耗尽。 这一次,那个发号施令的女声没有响起。却看到那群海盗接二连三地挺起了盾牌,护住了身体的上方。他们的下半身原本就有运输车保护,再把盾牌一举,登时就把全身护的和铁桶一般,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 保持着这样的一个守备姿态,海盗们任凭城邦朝他们投掷石子和石矛,甚至连反击都懒得做。反正他们的目的是拖延时间,敌人的这些石制武器根本不可能贯穿他们的运输车、盾牌或是铠甲,在射击上耗费的时间越多,他们就越是轻松。 他们在盾牌后休息了好久。直到城邦意识到不对劲、将部队压上来时,他们才将头和身体的一部分从盾牌后露出了一些,准备进行防御。即使如此,城邦的远程武器依旧难以伤到半个身体都躲在运输车里的他们,那些飞过来的石子不是打在了车体上、就是因为抛太高了而飞过了他们的头领。 这一次,愤怒的城邦将所有人都压了上来,准备一鼓作气拔掉这个忽然出现在平原上的据点。在硬抗下最后的几波飞斧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车阵之下。 一个城邦的士兵跟着人群冲到车阵下,队伍却忽然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先头的部队已经把每一个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正在和车阵上的海盗们打的难解难分。双方用长矛互捅,居于高处、还有运输车保护的海盗占尽了优势;另有人寻找能够攀爬的地方,试图将其翻越,但这只是让他们失去防备,被上方的海盗生生地用长矛刺倒在地而已。 那个士兵比较机敏,他找到一个尸体堆的比较多的地方,抓住双方都忙着拼矛难以抽手的机会,踩着尸体几步爬上运输车,将手里的石斧狠狠地朝着挡在眼前的敌人挥去。他满以为这一击可以让那名敌人重伤,谁知那石斧打在铁甲上,竟没有产生一点效果。挨打的敌人只把受伤的部位一揉,反手就给了他一斧,他一躲,重心立刻不稳,从运输车上摔了下来。 后方的部队接踵而来,他惊慌地在无数人的胯间爬行,生怕被自己的部队给踩死在车阵之下。 但是形式对海盗们而言却不容乐观,从远处看去,车阵的表面已经被攀爬的城邦士兵所完全挡住,就像无数只正在攀爬着台阶的蚂蚁。剧烈的体力消耗让海盗们应对起来越来越吃力,而逐渐堆高的敌人尸体则让攀爬车阵变得愈来愈容易。艾米从短兵相接的一开始就在使用阿芙洛狄特的加护,将一批又一批的敌人从车阵上给推下去。但在千人规模的部队围攻下,她的魔力也逐渐耗尽了。 终于,有一个城邦的士兵翻入了车阵之内,虽然很快就被处理,但他引发的混乱却让愈来愈多的城邦士兵先后登上了车阵。后续的部队顺着前人开辟的道路攀登,车阵眼看就要被攻陷! 就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车阵内传来了一声狼嚎之声。在进攻力量稍显薄弱的一个方向,围成圈的运输车忽地打开了一个口子,从口子中蹿出了一头巨狼,将正准备顺着口子冲进车阵的城邦士兵统统撞飞了出去。那狼足有一人大小,它以壮硕的前肢和锋利的爪子将城邦的士兵拍飞,用尖锐的牙齿将倒在地上的士兵们撕咬。那巨大的威慑感让车阵周围的士兵纷纷溃逃,海盗们乘机将冲上车阵的敌人解决,重新巩固了对车阵的防卫。而那狼也被及时地叫回了车阵之中。 “快回去汇报长老!”城邦里有人喊道,“平原上突然多了个堡垒,里面还养着怪物,我们需要援军!” 进攻暂时停止,但城邦的士兵却依旧围困着车阵。 艾米喘了一口气,瘫坐在了运输车里。 “当时陛下是怎么应对这个车阵的来着?”她有气无力地询问乌尔夫。 “瑞典王直接把它当成城堡对待,围而不攻,并制作投石机。奥托忍不住,从车阵里直接出击,中了瑞典王的埋伏。”乌尔夫回答道,“幸好,我们敌人没有投石机。” “投石机倒确实是没有……” 她动了动手和腿,却发现它们都已经发麻,用不上一点力气了。而她所期待的援军,却依旧迟迟不见踪影。 “陛下任性地选择对奥托开战,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所以想的是尽可能减少士兵们的伤亡,因而没有下令强攻……但现在的敌人,要是他们再强攻一次,我们就要顶不住了。”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二败(9) 城邦的士兵一时半会儿不敢再进攻这个车阵,而艾米这一边也没有冲破包围的底气。在维持着对峙的状态下,双方进行了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战,海盗们在这段时间里逐渐恢复着体力。 但利用这段时间修整的不只有海盗,城邦的士兵同样也恢复着体力和士气。车阵虽然难对付,但说破天里面也就五十来人,最多也就再加上一头大的离谱的狼,一但想清楚这件事,他们就不再感到畏惧,反而愈发地想要报仇雪恨。 艾米看到他们把两根长矛的矛身用绳子系在一起,制作成了一架架简易的梯子,这是翻越车阵最简单的方法;艾米还看到他们在分发火把和油,火攻对木制的运输车车身会造成有效的杀伤;还有几个看起来年老的人分批从城邦赶来,受到城邦士兵们英雄般的对待,想来是一些已经年纪大了的勇士,他们的肢体力量已经不如当年,但魔法的水准却并没有下降,还有战斗的经验,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还随着年岁一并增长着。 奥托的车阵用的运输车是特地加高加厚、加装装甲的,能够抵挡这一系列的进攻,而艾米的运输车则没有。 海盗们仅仅只是恢复着体力,而城邦的士兵却在总结经验,谋划着一场比之前更凶恶猛烈的进攻。 “我们的其他队伍还没来吗?” 虽然答案是她自己都能看到的“没有”,但艾米还是不止一次地这么询问,以减轻心理的焦虑。仔细想想,士兵没有按时赶来集合其实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向导和地图只有艾米这一支小队才有,以往都是艾米先到达集合地,然后再派出士兵去附近接应找不到地点的其他队。就这样,还经常有队伍因为走的太偏而无法归队,每次都得花费老半天搜索。而现在,接应的队伍已经全部在防守车阵了,要等其他小队自己找到这里,自然要多花费比预期更多的时间。 艾米不奢望所有人全部归队,只希望能够赶来一批五十人左右的生力军,以减轻防守的压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简单的愿望也逐渐变得虚幻起来。 城邦的士兵已经在重新整理队伍,看起来马上就会发动下一波的进攻。 “其实就算来了也没用了,哪怕打赢了这场仗,我们也输了。” 艾米的情绪变得消沉起来。这样大规模的作战,即使打赢,消息也会传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耳中,并引起他的警觉。这里离墨瓦腊泥加的停靠地已经非常接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看就能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而她诈败的方案也就成了小丑似的表演,只是白白地损耗物资和军力,并且把部队分散开来让敌人各个击破而已。 艾米的诈败是想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将进攻的矛头对准其他城邦,谁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反而利用艾米的这一场“失败”将城邦拉拢。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采用这个战略时,艾米就已经输了。 比战略战术更高明的是外交和政治上的谋略。在这一点上,她输给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到头来,她还是没法在战场上获得哪怕是一场胜利。 城邦的部队开始缓慢靠近车阵。 乌尔夫在艾米的耳边说道:“参谋长,我看车阵应该是守不住了。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将物资全部放弃掉,进行突围!” “突围……没了军粮,突围了我们又能干什么?”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在真正的绝境到来前,不管几次,都得挣扎才行!” 艾米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挣扎……这是统帅该说的词吗?”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长吁几口气后,一股狠劲涌上心来。她骑上芬里尔,将其一勒,大声对身边的所有人说道:“一会儿敌人靠近,我就骑芬里尔突围出去,你们跟在我开出来的路后面跑!” 话虽如此,但芬里尔连日奔波,已经处于非常疲乏的状态,不知道能坚持多久。顿一顿后。艾米略带悲凉地说道:“至于能跑出多远,就看你们每个人自己了!” 艾米这么一说,一股悲凉感不由得涌上了海盗们的心头。但同艾米一样,稍纵即逝的悲伤过后,他们就发出了视死如归的怒吼之声! “先别动手——别动手——” 一阵长呼之声从城邦士兵的军阵里传来。没过多久,一个长老模样的人就在士兵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车阵之下。他抬起头,对着车阵上的海盗们喊道: “你们是特索索莫克大人请回来的、羽蛇神的使者大人的部下吗?” 艾米一愣,爬下芬里尔,来到了车阵上方,却听那长老激动地说道: “我听这群年轻人报告说有什么能够当场组装的堡垒、刀枪不入的铠甲、一人高的白狼,就意识到不对劲了。过来一看,果然是伱们!原来神使大人也加入了‘老鼠’组建的反叛军吗?” “你们是……?” “岛上那场仪式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沿海各邦。听说羽蛇神已经归来,并且要取代阿兹特兰的太阳战神,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不等艾米说些什么,那长老就自顾自地哭了出来。好久之后,他擦了擦从眼里淌出来的泪水,说道: “原本羽蛇神就是我们沿海各邦的主神,阿兹特兰人征服了我们,强行在羽蛇神的身旁立了个吃人的太阳战神!要是再过个几十年,城邦的年轻人就不知道这些事情了。虽然特拉托阿尼被调走,但听说羽蛇神归来了,我们这些城邦立马就自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老鼠’召集我们,我们也没有出兵,就是等着神使大人的号召。要早知道神使大人已经参与其中了,哪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参谋长,”乌尔夫因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而吃惊不已,“这是?” “是陛下。”艾米擦了擦已经不知不觉盈满眼眶的泪水,“你们说我比陛下更适合当将军。可是你们看,这就是陛下提前留下来的谋略啊!” “我们不害怕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因为神使大人已经在那次仪式上把他给揍过一顿了!”那长老举手朝着车阵上方高呼道,“来吧,沿岸的十二个城邦已经自发结成同盟,军粮、军队、物资都已经备齐,就等着神使大人的差遣了!”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1)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所带来的战争烈火在一个又一个城邦中蔓延。 在毁灭图卢阿坎邦、击溃反叛军、占据阿斯卡波查尔邦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将进攻的矛头指向了所有曾出兵帮助过反叛军的城邦。一个又一个繁荣的城市化为了尸山,建筑物燃烧的黑烟几乎要将整个阿兹特兰帝国的天空熏的漆黑。若在大军过后靠近这些城市,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血腥之气,蚊虫成批地在城市上空飞过,盘旋在汩汩流出的血海之上,在其中产卵、繁衍。 “我们投降!” 城邦的一名长老跪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面前,将脑袋在地上“咚咚”地磕着。地上的石子让他的脑袋上鼓起了一个鹅卵石大的包,里面汩汩地流出献血。 他身旁的随从,每个人头上都捧着一个当地贵族的头颅。 “当时他们说要反抗帝国时,我是执意反对的!奈何特拉托阿尼不在,我架不住他们人多!现在城邦变成这样,都是他们做的孽!我发动了城邦的居民,将所有参与叛乱的、和‘老鼠’有联系的人都除掉了,他们的头颅全部都在这里,请大人你接纳!如果还有逍遥法外的人,大人你说一声,我们立刻把他给大人你捆来!”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身上穿着从反叛军中缴获的铁甲,坚不可摧;他的头顶上方悬浮着六个巨大的火球,炽热异常。在这群部落民的眼里,他像极了天上的神明。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摇了摇头。在这战场之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话语却带上了几分诗意:“我的朋友,心脏才是人身体中最宝贵的宝石,人身体的所有器官里,只有它,如火焰般炽热地跳动。” 那长老却被这番话吓到半死:“我们马上把心脏给大人伱挖出来!他们刚刚被砍掉脑袋,心脏应该还是热的!” “如果那样,我就接受你的馈赠。”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点了下头。正当那长老舒了口气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却忽地话锋一转:“不过,能让当地居民协助你处理掉这么多的贵族,你在这里的影响力看起来不是一般地大啊?有着杀掉这些人的能力,你却没能阻止你的城邦加入反叛军?是不无力阻止,还是不想阻止?” 那长老浑身一凛。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已经收敛起了笑容:“你的礼物送的还欠了点诚意,再加一点,加上你自己的心脏,如何?”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那长老愤怒地大吼一声,袖子一挥,就有一支竹镖从手里飞了出来。这长老年轻时也是上过战场的武士,而竹镖则这是他从狩猎中练出来的绝技。年轻时,他扔出的竹镖的力度足以穿透灰熊的毛皮而整个地没入肉中,再加上竹镖上抹的毒药,只要擦破一点皮,再巨大的猎物也能干掉。此刻他虽然年老,扔竹镖的准头和力度却一点没减,那竹镖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飞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心脏。 然而,只听“当”地一声,竹镖无力地落了下来。用竹子制作的飞镖,最终还是无法贯穿铁制的铠甲。 在长老惊恐的眼神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铠甲:“怎么,还想再攻击试试吗?” 那长老往后连退几步,忽地转身就逃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追不赶,只是微笑着把手一抬,头顶的一个火球就开始蠢蠢欲动地旋转了起来。但在他把火球抛出之前,长老身边的一个随从忽地抽出刀片,从一旁给了长老一刀。长老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那随从乘机上前补了几刀,把长老活活地砍死在了地上。 “哦?”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随从。 “大人!我已经把他给处死了!”那随从邀功般地跪在地上,“还要处理谁,你尽管吩咐,我们一定遵从!” 其他随从反应过来,纷纷跪在了地上,对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连连磕头。 “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蠢。而我,对蠢的人一直都没什么兴趣。”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冷冷地笑了起来。 “到现在还没发觉吗?我想要的,是你们所有人的心脏啊。” 下一秒,那旋转着的火球就朝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压了下去,将所有人都卷入了其中。 豹武士的头领带兵走了过来。 “怎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把眉头一扬,“这么快就处理完城里的事情了?” “不,还有一些躲起来的小老鼠,士兵们正在把他们从房间里揪出来。”豹武士的头领说道,“是有一个消息。有一支反叛军的残部被城邦消灭了,他们派人过来向我们报告。” “又是这种报告?每次都两三个、十来个的,这几天我已经听烦了!上次说有支部队成建制地被消灭,也就三百多人!” “这次的人数更多一些。来报告的城邦是出兵加入过反叛军的,不是这样的大事,他们恐怕也不敢过来。” “哦?那到底消灭了多少人?” “三百五十多人!。”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顿时感到无趣地摇了摇头:“看来,反叛军确实已经没有成建制的部队了。是我高看他们了。” “特拉托阿尼,我该怎么处置这个城邦的使者?” “放了他们。” “放了?特拉托阿尼,他们是出兵帮助过反叛军的!不是说要把他们全部消灭吗?就这样放了?” “出兵过的城邦只剩不到三个了,而俘虏的数量还远远不够。既然反叛军已经确认溃散了,那我们就可以开始对其他没出兵的城邦动手了。放了这个城邦,也好让各城邦放松警惕,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说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又冷笑了一声: “毕竟,我总不可能把帝国内的所有城邦都毁掉。要是把他们今年全献祭了,我们明年献祭什么?总得留一些城邦,让他们安稳地生活,无忧无虑地交配、繁衍,这样,我们才能有着源源不断的祭品,不是吗?” “特拉托阿尼的考虑果然长远,我们自愧不如!”恭维了一声后,豹武士的头领继续问道,“既然要放过他们,那我们接下来进攻哪个城邦?” “就去沿海那边走一圈吧。” “沿海的城邦?”豹武士的头领愣住了,“特拉托阿尼,不是说要对其他城邦出手了吗,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我们就近一家家地找麻烦打过去,不行吗?” “走到哪里消灭到哪里,只会引起剩下城邦的警觉。而东走西赶就不一样了,那样子,会让我看起来像是真的在按发现的反叛证据来进行惩戒,剩下的城邦也会略微安心一些。”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些人。那里有杀害其他城邦政要的长老,也有杀害长老的随从。在死前,他们无一例外地抱着一丝希望、寻求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宽恕。 “……就和这群人一样。”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2) 艾米没有直接返回墨瓦腊泥加,而是在城邦停留了几天。在这里,她可以利用沿海各邦的情报网,来打听其他几支分队的消息。 依靠艾拉留下的战略,她成功到达了目的地,并且得到了大批援军和物资。但这并不是轻松的时候,她在战略上输给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主动将反叛军置于危险的境地。她不知道其余四个分队现状如何,只能一天天望眼欲穿地等待着。 三天之后,传来了一个噩耗:在帝国中部,几天前曾有城邦剿灭了一支三百余人的反叛军队伍。 艾米当初将队伍分成五支,每支也就五百余人。在诈败的途中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杀了一批、在聚集起来时又损耗一批,现在传来三百余人被剿灭的消息,等于说有一支部队全军覆没了。 消息传来的那天,艾米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她默不作声地望着帝国中部的方向,用海滩上的沙子堆起了一个又一个无名的坟头。 一星期后,第二个噩耗接踵而至:在帝国的西南部,有一支三百五十余人的反叛军被包围,并在抵抗两天后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会经过西南部的是亚尔马尔的部队,他曾是艾拉身边近卫军的一员,后被艾拉提拔加入了参谋团的队伍。他一死,参谋团的建制就不完整了。 艾米抿着嘴,良久,她才问了一句:“陛下,我的战略又错了,是吗?” 但是艾拉并不在她的身边、而是在遥远的北方战场。那些天上的星辰,只能以沉默作为应答。 那天晚上,有人看到艾米房间的蜡烛彻夜长亮。这之后的几天,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人们不是看到她埋头在书堆中计算着什么,就是看到她掏出赫尔墨斯之眼观察着天空,像极了当初艾拉的模样。 第十天时,才终于传来了第一个好消息:有一支反叛军前几天已经抵达了海边,正在隔壁的城邦修整,预计几天之后就会过来汇合。 得到消息的瞬间,艾米那满含困意的眼睛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抛下了手头的资料,一个口哨声唤来了芬里尔。她骑着芬里尔在海边奔走了一天,终于在当天夜晚见到了归来的队伍。 是埃斯特拉德指挥的队伍。一并在队伍中的还有应该已经“战死”的亚尔马尔。 “参谋长。”埃斯特拉德上下扫了艾米一眼——因为无心打理,她的头和脸都已经脏乱的不成样子了,“你这样子,倒是越来越像是军人了。” 但艾米根本顾不上这些,看到埃斯特拉德和亚尔马尔,她激动地喊道:“亚尔马尔,你还活着?” “本来好好的,但是那该死的通缉令一出,我们的行动就变得非常困难了。到处都有城邦追捕我们。几个小队被消灭后,那些反叛军的士气变得非常低落,不愿意分开成小队行军了。”亚尔马尔回答道,“我指挥不动他们,只好给他们粮草,任他们离开,我自己则带着肯留下来的几个人顺着埃斯特拉德的线路去和他汇合。被城邦剿灭的那支部队,就是那些不停听指挥的士兵。” “我这边的路线沼泽森林很多,容易藏身,所以没遇到什么大麻烦。算是平平安安地到这里了。”埃斯特拉德顺着亚尔马尔的话说道,“途中有一支三百多人的小队发现了我们,我带着五十余人把他们全部杀光了。由于这些尸体被发现后可能会暴露我们的动向,所以亚尔马尔建议我派出一支小队制造出往西南方向行走的假象,指向亚尔马尔手下擅自行动的那支队伍。那支部队被围剿,肯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他们不听指挥,死有余辜。” 艾米擦去了盈满眼眶的泪水:“我还以为你们因为我的命令,全军覆没了!” “我们也不是傻子,怎么会就这样没命呢?”亚尔马尔笑道,“放心吧参谋长,如果伱的战略有问题,我们早就出来阻止了。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没错吧?” “我现在反而有些担心比约恩。”埃斯特拉德说道,“之前我看他就有些不太愿意服输的样子,这通缉令一出,难保他会冲动而大肆进攻城邦。那样,很容易引起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警惕。” “我是同样的看法。”亚尔马尔将笑容收了起来,“如果埃斯特拉德的担忧成真,我们就不得不得更改我们的计划了。” 比约恩的出现是第十五天后的事情。没有人提前传来报告,就在艾米和乌尔夫、埃斯特拉德、亚尔马尔商量着比约恩暴露后的应对措施时,他一个人默默地走进了房间。 几天没见,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艾米一眼都没认出来,只以为是进来了一个端茶倒水的仆从。直到他开口说了一句“我回来了”,众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比约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望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年轻人,艾米小心地问道,“你的部队怎么样?一路上还顺利吗?” 比约恩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了几丝不满:“顺利?不顺利到了极点!我一直在失败、溃逃、溃逃、失败,别说城邦了,就连那些不入流的山贼都在追着我赶。我被侮辱、被嘲笑,我的部下被抓捕、被杀害,而按你的计划,我能做的除了跑,就是跑!” 比约恩越说越是暴躁。埃斯特拉德在一旁听着,正准备上前安抚比约恩的情绪,比约恩却话锋一转: “但是,我和我的大部分部下都活了下来。他们正在城外休息。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他一步上前,将头凑到了艾米的眼前,恶狠狠地瞪着她: “所以,小女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还是要继续一次次地去失败吗?” “不……已经可以反击了。” “反击?” “比约恩,谢谢你。还有亚尔马尔、埃斯特拉德……谢谢你们。在你们的帮助下,我们成功地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手里逃脱了。少了你们中的谁,我都没有底气说反击这句话。我只是一个女仆,接下来还得依仗你们众人的协力才行。” 艾米朝着在场的众人鞠了一躬。 “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眼里,现在的我们想必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人物。如果不出我的意料的话,他会将进攻的重点放到其他城邦。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获得一场胜利……在他意料之外的地方忽然出现,乘其不备,狠狠地将其咬死!不管我们之前遭到多少失败,这一场胜利,就能把损失的一切全部给夺回来。” “所以,”比约恩扬高了声音,“我们既损失了兵力、又没了武器。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则用我们丢掉的铁器装备起了他自己的部队,我们现在靠什么反击?” “不……我们手上还有武器。”艾米冷静地回答道,“我可不会把所有武器都拿去市场上卖,墨瓦腊泥加上还堆着一批军用物资——是陛下为自己的军队准备的,真正的作战武器。”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3) “托切特佩克邦与‘老鼠’沟通的证据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掌握了,讨伐军正在行进的路上,且即将路过我们城邦?” 麦西克邦的长老和贵族聚集在圆桌前,讨论着这个突如其然的报告。虽然被发难的是托切特佩克邦,但麦西克邦的长老全都绷着一根神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为其他,只因他们自己知道,与“老鼠”串通的事情,他们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我听说,出兵协助‘老鼠’的城邦绝大多数都已经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毁掉了,那里已经成了尸山了血海,活着的人都已经被送往特斯科科邦,等着在重新举办新火仪式时被送往祭坛。” 一个人描述着在街头巷尾听完的传闻,其语言神态,就仿佛在描述着世界末日的图景。 “也不是所有,剿灭了反叛军残部的那个城邦就得到了宽恕。但我们没有这样的立功表现,难保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会向我们发难。就是不知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究竟是从哪里得到了证据?托切特佩克邦被发现了,那我们还是否安全?” 一个人颇为紧张地看着其他人,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更为详细的消息。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直接和他们拼了!托切特佩克邦也向我们派来了信使求援,我们两邦合力,就不信不能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击退!” 一个人猛地敲了一下桌板,大有和敌军玉石俱焚之意。 “我听说这次来的并不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本人,而是他手下的豹武士头领。还有另一个鹰武士头领,分兵去进攻米特拉邦了,如果我们三邦合力,说不定会有一点胜算!” 一个人捧着水杯,一副冷静分析地模样。 会上开展了激烈的讨论,到场的每一个人都充分交流了意见,并得到了有益的结果。这会一直开到深夜,才终于散了。 那个支持进攻的贵族鼻青脸肿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低头揉着已经发肿的下巴。一个人影挡在了他的前方。他往左靠了一些,但那人也往左靠,他往右,那人也往右跟。两次下来,他抬起头,生气地看着那个挡在他前方的人,问道:“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个想打探一下会议结果的路人。” 挡路的人用帽子遮住了脸,这么回答道。 那贵族正在气头上,当即吼道:“你算那根葱?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会议的结果?” “我是‘老鼠’的成员。” 一听到“老鼠”这个词,那贵族吓的向后跳了一步:“‘老鼠’?伱们怎么还待在这个城邦里?快给我出去!” “我说了,只是想得知会议的结果而已。”那人低声回答道,“你最好忘记我的身份。我们和麦西克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也不想这些联系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得知,对吧?” “你威胁我?” “话语是威胁不了人的。能够威胁你的,只有你自己的软弱。” “软弱?” 贵族握紧拳头,直接就想往那人的脸上打去,但身上的伤却让他“嘶”了一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还能怎么办?准备好礼物,去迎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他不无生气地回答道,“除非有人能够抵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本人和他的大军,不然,就算打败了鹰武士和豹武士,城邦也难逃灭亡!” 闻言,来人神秘地笑了一声。“也许,你们需要另外的一个机会。” “机会?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当初‘老鼠’组织兵马去阻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已经是最好的机会,结果不还是失败了?现在参与反叛的城邦已经被各个击破,阿兹特兰内人人自危,“托切特佩克邦求援,我们都没有搭理,有哪里还有对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能力!” “是,但是,也许神明会赐予你们这个机会。会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哪天,注意太阳的光芒,它会指引你前往正确的方向。” 那人沉声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你给我站住!”贵族在后面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鼠’这是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别又把我们城邦给扯进来!” “只是给你们指引罢了,至于到时愿不愿意追随神的指引,还是看你自己。羽蛇神不喜欢愚蠢的人。” 话音落下,贵族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一迷糊了,再定睛看去,那个神秘的人已经消失了。他不甘地追了几步,却没发现任何踪迹——他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黑夜中,就像是一场幻梦。 这件事情贵族并没有和城邦的其他人说。他们花费数天时间精心准备了礼物,生怕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够满意。 军队到来的那天,他们凌晨开始就在城邦外夹道等待,一直等到中午,百来个披着豹皮的豹武士队伍才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特斯科科邦数千人的大军。 豹武士的头领在豹皮里多穿了一套铁甲,让身躯更加魁梧了几分。他站在众人面前,不用说话,就有一股令人畏惧的气场。他没有理会前来迎接他的城邦贵族,直接走到了摆在道路两旁的礼物旁,一伸手就抓起了一把面粉: “这是什么?” “大人远道而来,补给肯定困难。这是给你们准备的军粮。”一个贵族陪着笑脸回答道,“另外还有宝石等礼物,在另外一边……” “你这面粉是不是太陈了?”豹武士的头领将手里的面粉撒回到了箱子里,“你们就是用这个当礼物的?” “哪有,这些都是这几天刚磨的。”城邦的人赶忙回应道,“家家户户都出了女人来赶工,磨了整整三天呢!” “这里面是不是掉进了什么脏东西,怎么到处都有黑漆漆的东西?” 一个长老赶忙快走几步来到豹武士头领身边,仔细把面粉检查了一遍。 “大人,你可能太累了。这可是最好的玉米面了,一点杂物都没有的!” “妈的,我还想着学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给你们加点罪名,结果又麻烦,又磨蹭。” 豹武士的头领冷笑一声,一脚把靠到跟前的长老踢开,随即抽出了铁剑。 “要我说,反正路过这里,顺手灭了就好了。罪名什么的,事后再找吧!”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4) 豹武士的头领毫不留情地把铁剑朝着倒地的长老刺了下去,那铁剑将脖子洞穿,一拔,一股鲜血就喷了出来,溅满了他的甲胄。 见到长老被踢倒,一开始旁边的贵族们还想奔过来搀扶,等见到长老被杀害,那些贵族登时刹住了脚步。 “大人,这是……为什么?” 有人还抱着几分希望,强笑着向豹武士的头领询问。但豹武士的头领却丝毫没有理会这些人。他扭过头,对着自己的士兵气势汹汹地把铁剑朝前一指,那些士兵们就高喝着朝着城外麦西克邦的贵族们杀了过来。 虽说这些贵族大半都是武士出生,但他们这次出城的目的是迎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包括他们身后的士兵,都为了避嫌而根本就没带武器。全副武装的阿兹特兰人一发起进攻,他们立刻就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一部分人试图用肉身挡住阿兹特兰人的攻势,而更多的人则仓惶地朝着城内逃窜。 昨晚那个贵族也在逃窜的人群之中。他努力推开挡在前方的众人,只想着先人一步进入城邦,忽然间,强光一闪,他只感觉太阳直接照到了他的脸上,刺的他睁不开眼睛。光芒稍纵即逝,眼前的世界从迷糊逐渐变得清醒,然后他惊讶地发现,一团明亮的光斑正落在他眼前的地上。那光斑呈正圆形,面饼般大小。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看了看地面,周围的所有地块都位于城墙的阴影下,唯有这块面饼大小的地方不知为何受到了太阳的照耀。 而且,这光斑还在缓缓地移动着,从城墙上逐渐偏离,指向了托切特佩克邦的方向。 那一瞬间,那贵族感觉自己就像是受到了神启。他大吼了一声:“去找托切特佩克邦求援!”就率先朝着光斑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只一部分人跟随着他奔跑,更多的人依旧选择躲进城墙里。但跑进城墙的他们却已经来不及关上城门了。阿兹特兰的士兵跟随着他们涌入了麦西克邦,对出现在眼前的人,不分是贵族还是平民,开展了无差别的杀戮。 他们血洗了麦西克邦,让那太阳战神的神殿染满了斑斑的血渍。只有那个贵族带着数百人侧逃脱,然而豹武士的头领不依不饶,派出了轻装的士兵对着他们紧追不舍。 “为什么豹武士要攻击我们?”一同逃跑的另一个贵族中不解地喊道,“不是说是去进攻托切特佩克邦吗?” “还要问吗?我们上当了!”另有人嚷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肯定也已经掌握了我们城邦和老鼠串通的证据!要我说,当初就应该放弃幻想,和他们血拼到底的!” 一波投矛从后方飞来,将说话的两人击倒在地上。随即,阿兹特兰人的追兵就如蚂蚁一般将他们淹没。剩下的人被吓得完全不敢说话,只是一味地朝前狂奔。 麦西克邦的这些贵族和士兵当初没有随着特拉托阿尼出征,多少是因为身体带着一些毛病。而身后的阿兹特兰追兵却一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豹武士的扈从。在长距离的奔波下,双方的身体素质差异逐渐显现,追兵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一片树林出现在前方,双方先后进入树林,忽然间,无数的投矛和石块飞了过来,将一个接一个的阿兹特兰士兵击倒。追逐登时停止,阿兹特兰士兵停了下来,寻找着敌人所在的方向。很快,又是一波投矛和石块飞了过来,攻击竟是来自四面八方! “有包围,快撤!” 阿兹特兰士兵们嚷嚷着,转身撤出了森林。而带头朝这个方向逃跑的贵族则站定脚步,愣愣地看着托切特佩克邦的援军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指挥这支援军的人他还认识,是托切特佩克邦知名的老勇士索姆潘金。年轻时,他空手抛出的石子能在百步开外击碎藤条制成的盾牌,投矛更是能直接贯穿藤盾,精准地击穿人的心脏。 索姆潘金的胡子已经花白。他的手上拿着一根掷矛器,显然是为了弥补因为年龄而损失的体力。看着麦西克邦的这群逃兵,他有些不满地嚷道: “我以为麦西克邦是投靠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了,就在这里伏击阿兹特兰人的军队。可怎么你们先和他们打上了?我之前不是派了信使找你们帮忙吗?你们要想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作战,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一起商量作战计划?” “我是想要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拼了的,但城邦的其他人不同意,我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结果今天阿兹特兰的士兵直接就对我们发动了进攻!”那个贵族回答道,“麦西克邦已被攻陷,我顺着太阳的指引往这个方向跑,这才遇到了伱们!” 索姆潘金一愣:“太阳的指引?你们也受到了太阳的指引?” “‘也’?怎么,你们也受到了太阳的指引?” 索姆潘金摇了摇头:“是米特拉邦的人。米特拉邦已在几日前被鹰武士攻陷,他们的一部分残兵跑到了我们托切特佩克邦,也说是受到了太阳的指引。可到底什么是太阳的指引?” “我看到了一个圆形的、太阳一样的亮光,它出现在一片阴影之中,而且还会运动,朝着你们托切特佩克邦的方向……” 那贵族把自己看到的东西描述完,然后赶忙问道:“米特拉邦已经沦陷了?” “沦陷了,据说连两天都没顶到。鹰武士们说不定接下来就会协助豹武士们一起进攻切特佩克邦——真是怪事,切特佩克邦现在要自保都困难,为什么那什么太阳要把你们一个两个城邦的残兵都往这里引?” 说着,索姆潘金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老痰。 “算了,既然来了就跟我回去吧。多几个能打的人,也算不上是坏事。” “索姆潘金……托切特佩克邦准备正面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团交战吗?你有获胜的计策吗?” “我哪知道怎么赢。那什么太阳又没有指引我。但反正躲也躲不掉,既然要打,那怎么都得给他扣几颗牙下来。” 索姆潘金不耐烦地再度把手一挥: “好了,快走了。再待在这里,指不定会有多少敌人过来呢!”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5) 一行人跟着索姆潘金将军来到了托切特佩克邦。他们看到在城墙之外竖着许多和城墙差不多高的高台,上面站满了放哨的士兵。走入城墙,那里已然是一副战备的景象,不止是士兵,就连普通的市民也在四处奔走,协助着将各种各样的军需物资运输到城墙之下。 这场景让麦西克邦的人不禁有些惊异——要知道他们麦西克邦别说备战了,就连这群人身上现在带的伤,也都是在开会讨论时被自己人给打的。 “托切特佩克邦……没有主张投降的人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都直接对托切特佩克邦宣战了,我们还能怎样?那些出兵帮助过反叛军的城邦可一个都没用好下场。”索姆潘金将军说道,“当然,也有少数几个骨头软的人。但大部分人的骨头可还硬着,凡是说要投降的人,全都被除掉了。有那几个城邦的前车之鉴,我想就算特拉托阿尼回来,也会赞成我的举动的。” 麦西克邦的人听了,不由得叹气道:“这样看来,被直接宣战反而是好事了。断了投降的念想,倒是能齐心协力了。” “当初‘老鼠’召集我们时就该齐心协力的。可惜……哎!不说了。这次在森林里伏击虽然把敌人打退了,但是也让阿兹特兰人提高了警惕。伏击的战术不能再用了,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困难,你们也要参与进来,帮我们把阿兹特兰人打退!” “索姆潘金将军,你好像挺有底气的,是有什么好的计划吗?” “阿兹特兰人中高阶的魔法师很多,豹武士和鹰武士又是军队中的精锐,倘若拿着武器硬碰硬地作战,我们是丝毫没有胜算的。但打架,未必需要用武器硬碰。” 索姆潘金挥了挥手中的掷矛器 “将手臂延伸出去,在他们够不到的地方单方面地打他们就行了!” 在索姆潘金的带领下,他们走进了一间议事厅,不久,米特拉邦的代表也被带了进来。城邦沦陷的仇恨让这群人铁了心地要和阿兹特兰人作战到底,索姆潘金也没有多说什么,等人到齐后就直接给他们分配起了任务,分配完了,会议就结束了。 索姆潘金在士兵们的护送下回到了城墙附近一处简易的茅屋里。为了能够及时做出反应,自从接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宣战之时起,他就把家搬到了这里。他点开了灯,掏出了一瓶酒,满满当当地倒进了酒杯里。但就在他举杯前,一个声音从阴影你飘了出来: “索姆潘金将军,在战争前喝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是‘老鼠’的人吧。”索姆潘金将军毫不动摇地将酒杯举了起来灌入肚中,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伱知道我是‘老鼠’?” “看来‘老鼠’的损失好像很严重,人手都不足了。”索姆潘金将军一边喝酒一边说道,“密道直通的这个房间,一直都是我和‘老鼠’的联络点,老的‘老鼠’成员应该都知道。” “你猜的没错。‘老鼠’的成员基本上已经损失殆尽,我也是靠着遗留下来的资料,找到这个联络点的。” “听说组织里有很多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他们也都阵亡了吗?” “死了九成。我是他们的大师兄,按师父的命令,前几天才加入‘老鼠’。” “九成。”索姆潘金略带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麦西克邦和托切特佩克邦的人说的什么‘太阳的指引’,应该也是你们的把戏吧?” “确实是我带去的信息。”库库说道,“你也一样,只要你愿意顺从指引……” “知道我们当初为什么没有出兵加入‘老鼠’吗?”索姆潘金将军冷冷地瞥了库库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因为‘老鼠’根本就没有将各个城邦凝成一团的力量,即便各邦出兵组成了联军,也只会各怀异心。奎拉奇里大师也好,太阳神也好,如果世界上还存在什么人物能够让各个城邦联合起来,那就尽管把他请出来。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和脑子来判断是否协助你们。” “巴拉姆,回应我的召唤,现身于此,不得有任何犹豫和扭曲!” 一个魔法阵忽地从库库的脚下出现,那头曾被太阳王击碎的三头怪物重新出现在了魔法阵中。它骑在一头熊上,用手一把抓起库库,把他抗在了肩上。 “话说到这份上,那我就先离开了!”库库朗声说道,“还有一点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完成。记住,在困难之时,太阳会指引你前往正确的方向!” 话音刚落,那头怪物就长嘶一声,肩膀上的苍鹰扑着翅膀飞起,胯下的巨熊更是直接破墙而出。但当索姆潘金回过神来时,墙壁已经复原,怪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附近的士兵听到声音闯了进来,却看到索姆潘金依旧坐在桌边喝酒,一边喝酒一边叹着气: “奎拉奇里大师训练出来的弟子确实名不虚传……但要对付阿兹特兰帝国,还是差了一点火候啊。”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平时的索姆潘金并不是一个嗜酒的人,唯有今天,他喝的格外的多。整个托切特佩克邦无人不因接下来的战争感到巨大的压力,而他虽然表现的强硬,实际上却是受到压力最大的那一位。 “果然,那那什么太阳神的指引,也不过是装腔作势的东西……可是,光靠托切特佩克邦,到底该怎样挡住阿兹特兰人的进攻?” 他喝的烂醉如泥,直到凌晨时分被冲进来的士兵喊醒:“将军!将军!阿兹特兰人的部队已经来到城下了!” “这么快?” 索姆潘金的酒意一下子醒了,他慌慌忙忙地跑到保护城邦的泥墙之上,天还没亮,但透过城外那些高塔上点亮的火炬,他还是能够看到阿兹特兰人士兵正在朝着城墙下方靠近。只不过走在前方的并非豹武士,而是轻装的普通士兵。 他们无视了城外的那些高塔,只是单纯地扛着梯子,争先恐后地朝着城墙下狂奔。 “他们的将军是想打一个出其不意,然后这些士兵……是想争功吗?” 索姆潘金亢奋起来,将投矛系在掷矛器上,朝远方狠狠地掷了出去。 “反击!托切特佩克邦的勇士们,听着,今天,失败者绝对不会是我们!”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6) 阿兹特兰的士兵们完全没有理会城外那些高塔,并不是因为它不引人注目,只是,夜晚的高塔并不如白天那样站满士兵,看起来似乎就是单纯的照明设施。虽然作为照明设施它们似乎高了那么一些、数量也多了那么一些,但这些设施太过分散,就算用魔法清理起来也非常麻烦,而且清理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因此还是被选择了无视。 直到索姆潘金将那根投矛从城墙上掷出——它高高地飞向天空,穿透了云层,然后在破空声中自天而降,穿透了一名士兵的头颅。 仿佛受到了号令一般,那些看似无人的高塔里忽地站起了数百名士兵。他们或拿着抛石索、或拿着掷矛器,瞄准了塔下的阿兹特兰士兵。 这些士兵接受过索姆潘金将军的教导,知道从正面或左侧方飞来的抛射物容易受到武器或盾牌的格挡,因此他们将目标定在已经越过高塔的阿兹特兰士兵的背后、或者尚未越过高塔的阿兹特兰士兵的右侧,将数以千计的石子和石矛,持续不断地从高塔之上投下。 当这些城邦的士兵们从高塔之上站起来的那一刻,阿兹特兰的士兵就感到了一丝慌乱,等投掷物抛出后,他们更是难以抵挡。由于他们的队列已经深入高塔群中,投射物几乎是从前后左右的所有方向飞来。他们挡住前方挡不住背后、顾及左侧顾不及右侧,一个接一个地被抛石索抛出的石子打的头破血流,更是被一根又一根的投矛贯穿身体、倒在了地上。 他们的手上拿着攀登城墙的梯子,甚至高塔本身就自带着供人上下的爬梯。有人试图爬上高塔进行反击,但从他们背后的其他高塔飞来的投矛却一次次地将他们从梯子上击落。几次之后,再没有人愿意攀爬这些高塔。在进行有效的反击前,阿兹特兰的先头部队就溃散了。 城邦的士兵们发出一阵欢呼,包括索姆潘金将军在内,所有人都看到了击退阿兹特兰军队的希望。 然而,当太阳升起之时,精锐的豹武士出现在了战场之上。和昨晚的杂牌部队不同,他们并没有直接发起进攻,而是在城墙下处死了几百名奴隶,当着城邦士兵的面啜饮人血、生吃人肉。 这是赤裸裸的威慑。谁都知道,阿兹特兰人能通过吃人血人肉的方式补充魔力。他们这是在为接下来的作战蓄养精力。 虽然隔了老远,但城墙上的士兵却已经害怕地吞咽起了口水。 “不要慌。”索姆潘金将军安抚士兵们的情绪,“只有第二纪元以上的魔法才能硬抗住我们的石头和投矛,除了头领,其他的人都到不了这个程度!利用城外的高塔,我们就能守住!” 城外的这些高塔,是托切特佩克邦在索姆潘金的建议性下花费十余年建造而成的。从建设之初,它的目标就是抵御住阿兹特兰的豹武士和鹰武士部队。 在服用人血后,每一个豹武士或鹰武士都有着至少第四纪元的魔力,甚至会有不少人达到第三纪元,泥土的城墙在这些精锐的武士面前完全没有任何防御的用途,随随便便就会被撞开一个缺口。但这些高塔却不一样,他们的厚度和城墙相当,却分散了开来,使得任何一个高塔的倒塌都不会影响其余高塔的运作。如果无视这些高塔,就会像刚刚那样被四面八方的投掷武器袭击,而要攻下这些高塔,在相邻高塔的投掷武器支援下,豹武士们同样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此外,托切特佩克邦的士兵大多接受过索姆潘金专门的训练,即使豹武士们和其他士兵混杂在一起,他们也能一眼从人群中将其辨认出来,用掷矛器对其进行重点的关照。 比起一攻就破的城墙,城外的这些高塔,才是托切特佩克邦真正的要塞! 在索姆潘金的鼓动下,城邦的士兵们的士气略微高涨了些。可随即,从阿兹特兰人的军阵中就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哨——这是祭司在进行大战前例行的仪式。那声音,即使听在耳中,也让人如被剥皮剜心一般战栗不已。 太阳越过了托切特佩克邦的城墙和高塔,照射在了豹武士们的队列上。那瞬间,托切特佩克邦的士兵惊恐地看到,这群豹武士身上的铠甲一个个都如太阳一般闪闪发光! 阴郁的骨哨声在太阳的照射中停止了,随之而来的是豹武士们的吼叫之声。在那闪耀的光芒之下,他们正式对托切特佩克邦发起了进攻! “他们准备怎么做?”索姆潘金盯着这群豹武士,“是要一个个地将这些高塔拆除,还是依旧绕过去?” 豹武士们依旧没有去理会这些高塔,而是直接朝着城墙冲了过来。 “学不聪明的家伙!”索姆潘金照例将一根长矛朝下一掷,“给我狠狠地揍他们!” 高塔上的士兵们站了起来,如先前一般将石子和投矛朝着地上疯狂甩下,甚至动作还更快了些。这次在高塔下面奔跑的一个个都是有名望的勇士,能打死一个都可以庆祝半天。 但是,他们很快就察觉了异常——落下的石头和投矛对这群豹武士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的杀伤效果。豹武士原本就穿着一身棉甲,如今在外又套上一层锁甲,就连铁矛都要花一番力气才能贯穿,何况是用石头打磨的石矛。 在枪林弹雨中,阿兹特兰的豹武士游刃有余地在高塔中穿梭着,一步步地朝着城墙底下逼来。托切特佩克邦花了十余年经营的这些高塔,竟然丝毫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 “大人!我们的投矛都被弹开了,是第二纪元!他们全部都有第二纪元的魔法!”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索姆潘金摇了摇头。他把一根石矛装到掷矛器上,瞄准一个正在逼近的豹武士,用尽全力把矛掷了出去。 掷矛器是极其简易的机械,但是威力惊人。在文字尚未出现的远古时期,人类就用它狩猎体型远大于人数倍的巨兽。在索姆潘金手中,这根飞出去的石矛更是威力惊人。它撞到一个豹武士的身上,将他的身体朝后打的翻了好几个滚。 但是,翻滚过后,那豹武士却又爬了起来。虽然神情痛苦,但索姆潘金掷出的石矛显然没能将其杀死。棉甲、锁甲、以及太阳战神的加护,这三者完美的结合,使这名豹武士从索姆潘金的投矛手中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 索姆潘金一瞬间感到了无尽的绝望。 “神啊……这是发生了什么?”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7) 再无人能阻挡豹武士们的进攻。他们完全无视了从高塔上抛下来的石子和石矛,直冲到了城墙之下。不需要豹武士的头领出手,二十来个普通的豹武士用肩膀顶住泥墙,竭尽全力朝前一推,城墙就如断了梁房子一般扑通扑通地倒了下来。这二十个豹武士为此耗竭了魔力。但靠着身上铁甲的保护,他们还是安然撤离了战场。而他们身后的其他同伴则顺着他们顶开的口子,一窝蜂似地涌进了城邦之内。 “为什么……为什么完全抵挡不住?” 城邦的士兵还在四处奔跑,试图抵挡阿兹特兰人的入侵,而索姆潘金却已经像是脱了力一般,摇摇晃晃地在人群中走动。他知道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托切特佩克邦迟早会在阿兹特兰人的进攻中沦陷,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沦陷的这么快。他曾放出豪言要拔掉阿兹特兰的几颗牙齿,但他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苦心经营的射击塔、以及花费大把时间训练出来的射击部队,竟连阿兹特兰人的皮都没有擦破。 豹武士们在人群中肆意厮杀着,如入无人之境。他们身上的那身铁甲,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显着几分神威。 “这是……”西特拉尔米娜望着那团黑雾惊愕不已,“……实体?” 新生的太阳—— 库库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块光滑的圆形铜块从衣服中抖落下来。 浜屽叚闆朵簲:f涓冮浂闆?:鍥涗笁:鍏浂闆堕浂::鍏璪浜? 那怪物闻声将库库放了下来,又踏着黑雾驶离山巅,从空中离去了。 站在魔法阵旁的艾米知道这群人在担心什么。没有能够将这群人统一组织、领导起来的力量,这是各邦被阿兹特兰统治的根源。即使以艾拉“神使”之名,聚集起来的也就只有这沿海的十二个城邦。此刻艾拉不在,这群人的心同样也是散的。 “陛下为什么要经常假借‘神’的名号,我终于理解了。” 索姆潘金猛地回过神来,他后退了一步,同时从背后抽出了一根投矛。瞄准那豹武士将手放下的时机,索姆潘金握着投矛一把扎入了他的眼睛里! 那传闻中的光圈落到了地上、落到了本不该有阳光的阴影中。索姆潘金瞪大眼睛,看着这光圈如一个有生命的精灵般在地上快速挪动,不久,又快速在地上转起了圆圈,就像是在跳着什么舞蹈。 这是太阳战神的怒火吗?是太阳战神对托切特佩克邦的惩罚吗?人该如何抵挡神的部队?难道说,反抗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吗? 索姆潘金绝望地看向太阳——在上一个纪元中,这发光发热的天体是由羽蛇神所化身而成,而如今,却已经变成了阿兹特兰人的太阳战神。它庇佑着阿兹特兰人的繁荣昌盛,但只让索姆潘金感到炙热和口干舌燥。 “表面粗糙,光就会朝各方向反射,因而变得黯淡。表面光滑,反射的光就会朝向一个地方,因而变得明亮。”艾米腼腆地笑了一声,“陛下制作阳煫时教我的。” 可就在那一瞬间,那豹武士忽地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用手遮挡住了眼睛,并停止了进攻的动作,在他遮挡眼睛的手背上,可以看到一个如小型太阳般明晃晃的光圈在移动。 那里,会有什么? 麦西克邦和米特拉邦的人马朝索姆潘金跑了过来。索姆潘金恍恍惚惚地将手朝着海边一指:“朝那里跑!这是太阳的指引!” 这场景过于神圣,以至于他看的呆了。这个如太阳般的光圈完全脱离了天上的太阳,以自己的轨迹和活力运动着,他伸手想要抓住,但那光圈却来到了他的手背上,过了一会儿后,他甚至感到了微微的炽热感。 他恍恍惚惚地走下城墙,豹武士向他扑来,他握了握手里的掷矛器和背后的投矛,却迟迟没有出手,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手握武器豹武士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进入武器的范围、直至那豹武士乱叫着举起了斧子,索姆潘金依旧没有反抗的意愿。 即使艾拉不在也没关系。这些城邦需要的并不是艾拉,而是更在其上的,那一个虚无缥缈的“神”。 库库没有理会西特拉尔米娜的惊讶。他走入魔法阵的正中,开始逐一佩戴那些防护用具。从头冠到指环,从帽子到靴子,这些防护用具包含了浑身上下的所有衣物饰品。 “回去吧,巴拉姆!”他喝到,“你的职责已经完成了!” 西特拉尔米娜摇了摇头:“墨瓦腊泥加已被释放,奎拉奇里大师传授的强迫咒已无法对其产生效果了。它肯定不会回应我的召唤的。” “你要我传达的信息已经传达给了各邦。除了被宣战的那两个城邦外,对临近的城邦我也进行了一些暗示,相应的人手我也留了。” 虽然如此,他们之中免不了有人窃窃私语:“听说神使大人不在。光靠我们这些人,能对付得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阿兹特兰的军队吗?” 五重巨大的魔法阵被绘制在墨瓦腊泥加的山巅。放在魔法阵中的,还有提前准备完成的三十二道护符。 “别说,这东西还真好用。换做我,也会因为它反射出的光斑吃惊的。” 话音刚落,从天空中就飘来了一团黑雾。它以比任何骏马都要迅速的速度朝着山巅直奔而来,等靠近了,艾米看到黑雾里窜出来一葛长着三只头的怪物,在它粗壮的肩膀上坐着猎人库库。 沿海十二个城邦的联军已聚集在墨瓦腊泥加上,他们仰望着山巅,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库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说道,“西特拉尔米娜。魔法阵和防护的道具都已经完成,你能替他召唤一下墨瓦腊泥加吗?” 那光圈的行动开始变的有序起来,它反反复复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挪动着,似乎在为索姆潘金指路。 “好,”库库佩戴完了防护用具,“接下来就是让墨瓦腊泥加动起来,前往托切特佩克邦的海岸。” 那是大海的方向,是羽蛇神离去的地方。 “能成功吗?”艾米问到,“我听说它已经被释放,无法被召唤了。” “强制召唤是不可能了,让它为我们作战它估计也不会同意。但献上祭品,用祭拜神明的方式请求它挪动一下位置还是可以的。在历史上,人都是这么做的。”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8) 等库库做完了准备,海盗们牵过来一头公牛。这是从岛上捕获的野牛,雄健无比,四只蹄子鼓满了肌肉,比成年人的腰都还要粗壮。一旦奔跑起来,它的破坏力甚至不亚于一辆战车。 它在野性的驱使下拼命挣扎着,八个海盗合力才按住了它的头。库库庄严地操起一把刀,朝着它的身体一捅,它的挣扎立刻剧烈了数倍,海盗们用手按压不住,不得不将整个身体压了上去,才勉强遏制了它的挣扎。 它的献血染红了地上的魔法阵。在库库的吟唱声中,那五重魔法从内到外阵逐一亮起了光泽。当最外围的第五重魔法阵发光时,野牛的挣扎也停了下来。库库干净利落地割下它的脑袋,把那硕大的牛头对着天空高高地举了起来。 “墨瓦腊泥加,请品尝这些鲜血,请享用这些贡品,也恳请你聆听我们的呼声,给予我们一些微不足道的恩惠。我们想要籍你的身躯前往托切特佩克邦的海岸,去对抗阿兹特兰人的大军。若你愿意给予我们帮助,请在这个圆圈内现身,与我交谈……” 话音刚落,库库佩戴的用于防护的头冠忽地裂了开来,落到了地上。 库库保持着冷静的模样,继续说道: “墨瓦腊泥加,这并非命令,而是我等的请求,我们为此而献上贡品。我们无意让你帮我们击败阿兹特兰人,因为我们给不出与生命等价的礼物。我等只是恳请你挪动一下身躯,去另一片海域享受阳光与雨水……” 话只说到一半,库库脖子上的项链忽地碎成了十多段,簌簌地落到了地上。 “库库?没问题吗?”艾米有些担忧地问道。墨瓦腊泥加是她的反击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果不能移动,之前的工作就全白费了。 “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那么生气。”库库擦了一把冷汗。他谨慎地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若你对我们献上的贡品不满意,请也现身在我们面前,与我进行交涉……” 异象开始在魔法阵内显现,那些魔法阵的纹路仿佛变成了大地上的裂纹、逐步扩散,地上的牛血也翻滚起来,化为了从大地里漫出来的岩浆。一团黑雾从裂纹之中升起来,凝聚在了库库的面前,那一瞬间,库库手上的戒指裂成了碎片! 好在防护的道具有三十二个之多,魔法阵也被画了五重,虽然情况看起来很危险,但库库尚有站在墨瓦腊泥加面前的自信: “我等只是进行祈求而已。墨瓦腊泥加,你为何生气?” ——“你的脑子是龙脑子吗?” 墨瓦腊泥加生气地出现在了库库的面前。 “龙脑子?”库库一时间不解其意。 却见墨瓦腊泥加气急败坏地指了指身下的这座山,又指了指库库手上的牛头。她的手都气的在发抖:“我一直在吃海里的鱼,确实很想吃这地上的肉。可我的嘴埋在海底下,你们给我贡品,却把贡品放在我背上的最高处是怎么回事?啊?我把食物摆你背上,你给我表演吃一个试试?啊?试试?” 库库浑身一激灵:“哪敢,哪敢!我这就把肉往海里抛下去!” “那就快给我扔!现在!马上!” 库库赶忙冲到山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丢,终于勉强把牛头丢进了海里。随即,岛屿出现了一阵晃动,上方的一切都开始缓缓地旋转起来,看起来像是墨瓦腊泥加在转身觅食。 “我可以把你们给送过去。”魔法阵中的墨瓦腊泥加说道,“但是得喂我吃至少一星期的肉!” “好、好、好!”库库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一星期的肉,我记住了。” “我警告你们,那个厉害的女孩子现在不在我背上,我才不管其他人的死活,要是哪天忘了给我喂肉,你们就等着被我甩进海里吧!” 说完,墨瓦腊泥加就从魔法阵中消失了。紧接着,海岸的景色开始迅速朝后退却,猛烈的狂风迎面扑来,将岛上所有的树几乎全部压伏在了地上——脚下的小岛开始移动了。 山巅下的城邦联军惊的纷纷拜倒在地,对着天空顶礼膜拜。 如果不介意被发觉岛屿在挪动,那墨瓦腊泥加的速度是非常恐怖的。其速度足以追上全速飞翔的巨龙,芬里尔根本就难追其身后的尘土。仅过了半日不到,它就抵近了托切特佩克邦的海岸。 艾米远远地看到一队百人不到的人马正在朝着海岸的方向遁走,那是索姆潘金带领的军队。而他们的身后,是阿兹特兰的追兵。 这群人因“太阳的指引”而前往海边。身后的阿兹特兰士兵穷追不舍,而空空荡荡的大海则无疑是一条绝路。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抱着渺茫的希望,孤注一掷地朝着陆地的尽头奔走。 直到墨瓦腊泥加出现在了远方。 这短短的半天里,索姆潘金的心里经历了从希望到绝望再到希望的几番波动,此刻,他脑中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东西,只顾着对着墨瓦腊泥加挥手欢呼。 近海的海床不深,墨瓦腊泥加无法靠近。于是海盗们将船从墨瓦腊泥加上推入大海,扬起风帆,抵近了岸边。在阿兹特兰人追来之前,他们就载着麦西克邦、米特拉邦、以及托切特佩克邦的溃军,来到了墨瓦腊泥加上。 “赞美太阳!”他们一上岸就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接到了太阳的指引,他让我们朝着这个方向跑,我们就朝这个方向跑,结果就遇到了你们!” 再狂热的传教士,也比不上这一百多个死里逃生的士兵。很快,岛上的那十二个城邦联军都知道了“太阳指引”的事情。 “看来即使神使大人不在也没关系!”那十二个城邦的士兵们兴奋异常地议论纷纷,“太阳神已经选中了我们!” “是的,太阳神庇护着我们,我前不久甚至还接到过太阳神的托梦!”西特拉尔米娜不知道艾米让库库搞的把戏,同样兴奋异常地喊道,“阿兹特兰的新火仪式已经失败了,是新的太阳神顶替的时候了!” “将军,你的士兵只剩这么一些了吗?”有人冷静地这么问道。 一提起这个,索姆潘金就惊魂未定地摇起了头:“我只是带了一小批人跑出来……阿兹特兰人还在进攻托切特佩克邦,他们就像被神明青睐着一般,刀枪不入!” “好。”艾米点了点头,“是时候去赢取我们的第一场胜利了。”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9) “你刚刚说了什么?” 豹武士的头领扭头询问前来报告的士兵。他的手上捏着一名托切特佩克邦男人的咽喉,脚下还踩着一个已被挖出心脏的尸体。 托切特佩克邦的士兵在街巷中步步退却。索姆潘金的忽然撤离对他们的士气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他们是被遗弃的人,正面临着几乎无法战胜的“怪物”。支持他们战斗到现在的是对死亡的恐惧——那些被屠杀的城邦已经教会他们,投降得不到任何的宽恕。他们所能做的只是竭尽所能的求生,并期盼着奇迹的降临。 这正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所期望的,在战斗中被杀死的人,他们心脏的价值会比平民要高出许多。豹武士也并未因为他们的顽强抵抗感到不满,而一心一意地享受着他们的挣扎。 即使是“援军赶来”的这个消息,也没有让豹武士的头领感到焦虑。他浑身沐浴在鲜血之中,只渴望着更多、更刺激的战斗和屠戮。 “是哪个城邦过来支援了?”他问着,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所有敢于反抗的城邦都会被杀死,他们出动出击,还省了找攻击理由的麻烦。只要把援军击破,他这一路就消灭了三个城邦,功劳可比另一路的鹰武士大的多了。 “我看到了能做二十余人的船只。还有可以移动的岛屿……非常庞大,面积远远超过一个城邦!” “是墨瓦腊泥加吧,传说中被奎拉奇里收服的那个怪物。奎拉奇里的弟子一直有参与反叛军的行动,这看起来是反叛军搞的事情了。”豹武士的头领狞笑着把手一挥,“让豹武士们都过来,去找好玩的了!” “大人,那可是墨瓦腊泥加。”一个豹武士在一旁小声,“我们真要去攻击这个怪物?” “怕什么,看看我们身上现在穿了什么!”豹武士的头领拍了拍身上的头盔和锁甲,“这东西刀枪不入,别说已经沦落到被各个城邦剿灭的反叛军了,就算是奎拉奇里亲自过来,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把收尾的工作交给普通的士兵,豹武士的头领将精锐的豹武士们聚集起来,朝着海岸奔袭而去。 隔着老远,他们就看到一座本不应存在的高山高耸在天际。但这丝毫损耗不了豹武士们高涨到极点的士气。为了争夺更多的功劳,他们甚至互相比拼着奔跑的速度。又向前奔跑了一会儿,海岸出现在视线之中。他们看到有一支零散的队伍在海岸边聚集。几艘海盗王国独有的长船正在墨瓦腊泥加和海岸边来回,将岛上的士兵运输到海滩上。 豹武士的头领亢奋地高举起盾牌和铁斧,将身体沐浴在阳光之下。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太阳下熠熠生辉,散着本该只有太阳才有的光泽。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军队是我们的对手!”他高吼道,“武士们,冲上去,将敌军打散、将墨瓦腊泥加抢来,献给我们的特拉托阿尼!”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豹武士们就已经向前跑出了好远。这一路上的战斗已经让他们明白——他们手上的铁剑是无坚不摧的矛,他们身上的铁甲是坚韧不破的盾,他们被套在这无比犀利的矛和盾之中,就算让他们和太阳战神去战斗,他们也会嗷嗷大呼着发起冲锋。 海岸上的敌军还在从长船上搬运什么东西,看起来丝毫没有做好抵抗的准备。豹武士们将这一切看到眼里,将脚步迈的更大、更快,生怕落后一步就被同伴抢走了所有的战功。 他们看到敌人在抱头鼠蹿,他们听到敌人中有人在喊:“大家注意头顶!石头要抛过来了!” 这声音只让豹武士们感到可笑——抛石部队在战场上只是作为主力部队的辅助而存在,一般都是由体质较弱不适合正面格斗的士兵们担任。这种辅助的攻击手段居然让正面的部队四散躲避,简直贻笑大方。 他们完全不害怕石头,就算是精心打磨过的石矛也不害怕。索姆潘金也成试图用这些手段来阻止他们,但他们身上的铠甲完全击碎了这种虚幻而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着铁甲铁剑的他们,如今,天下无敌! 地面一阵震动,豹武士们的冲锋噶然而止。他们僵硬地扭过头,看着震动的来源——一块大的离谱的石头。它从天而降,将三名豹武士一并压在了底下,完全挤爆了他们身上的铠甲、肌肉和内脏。 “打穿了!”索姆潘金激动的差点就从船上跳进海里。他的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嘶哑,“真的打穿了!” 风的呼啸声接踵而来。豹武士们抬起头,看到无数同样巨大的石块已经飞到了他们的上空! 这是在当初前往阿兹特兰的海路上,由埃斯特拉德建议艾拉在墨瓦腊泥加沿岸修建的投石机。在其后数月的经营下,这些投石机已经在墨瓦腊泥加的沿岸布成了一个高低错落的投石机大阵,其火力远在飞翔的西兰人号的十倍以上! 除了康斯坦丁尼耶的狄奥多西城墙,这样的火力已经足以在转瞬之间摧毁世界上的任何一座要塞。而如今,这些投石机正在以百来名豹武士为目标,全力运作着。 豹武士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脑袋大小的石头正在如雨点一般从天空落下。墨瓦腊泥加上仿佛正站着数百名神话中的巨人,用与神明作战的有力臂膀捡起巨大的石块,毫不留情地对着他们投掷着。 阿兹特兰的历史上记载着五个纪元: ——第一个纪元被洪水所淹没。 ——第二个纪元被美洲豹所吞噬。 ——第三个纪元被火雨所焚毁。 ——第四个纪元被飓风所夷平。 ——第五纪元同样不会持久,它终将毁于地震。 豹武士们现在就感到大地在震动。这些投石机抛下的石头,让大地止不住地摇摆! “阿兹特兰人!”西特拉尔米娜在海岸上冲着豹武士们大呼,“新火仪式已经失败,你们再挣扎也没用!第五纪元要结束了,你们的太阳战神即将被拉下神座,天上将会出现一个全新的太阳!” 铁甲失去了意义。它完全无法抵挡投石机的进攻。 豹武士们微薄的魔法也不能。 当豹武士的头领回过神来时,身边的豹武士已经损失了一大半。他愤怒地大呼起来,用拳头粉碎了一个朝他飞来的石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成为新的太阳神!”他大声地回应道,“而我,将扫清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障碍!”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10) 投石机阵依旧在不停地将石头朝着岸边抛射,石头撞击着地面,发出宛如雷声的隆隆巨响,吓得大地持续不断地颤抖。而比起攻击本身,更可怕的是人们完全感受不到让这天地变异的魔力来源——它仿佛来自更高的次元、人类所无法理解的神的国度。 豹武士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转身逃离。唯有豹武士的头领坚持着他的反抗,他左手握着拳头,右手拎着铁剑,并将魔力持续不断地注入二者之中。被剑所劈的,裂成两半;被拳头所砸的,粉身碎骨。他靠着胸口的一腔愤懑,将所有落入他身旁的石块全部硬生生地接了下来。 本来,布置在墨瓦腊泥加上的投石车阵的火力总和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精灵级所能对抗的极限。可惜投石车的精度并不能如弓箭那样精准,要调整起抛射角度也很麻烦,最后能够威胁到豹武士头领的石块,在一百成中连五成都不到。因此虽然声势滔天,豹武士头领却依旧可以应对。一段时间后,豹武士的头领也隐隐察觉到了这个弱点,心里腾起了一股自信。却见他一边将这些石块击飞,一边大吼着朝着海岸逼近。 西特拉尔米娜主动请战:“阿兹特兰的豹武士和鹰武士头领都是达到第二纪元的勇士。让我上船,去将它击溃!” 剧痛让豹武士的头领在地上翻滚起来,但火焰闷在锁甲的内部燃烧,在锁甲的保护下,他的翻滚完全起不到任何灭火的效果。当他再也忍受不住想要将那身铁甲从身上脱下来时,铁甲的温度已经烫的他无法抓取。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他在着火!”墨瓦腊泥加上的联军惊讶地议论起来,“完全感受不到魔力,但是它的身上起火了!” “专注于看起来有威胁的战车,却忽视了没什么力量的投石索,这是你战术上的的败因——并且,也会成为你们战略上的败因。如果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场,这些火恐怕奈何你们不得,但伱们却主动分了开来。不管怎么说,你们也太轻敌了——啊,不对。” 豹武士的头领兴奋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他从地上的尸体上随便捡起了一根铁剑,亢奋地朝着战车直冲了过去! “果然就这么直直地冲过来了……” 艾米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豹武士头领的注意力全在这辆战车上,以至于他没有发现,除了战车之外,其余的士兵已经向着两翼散了开来,形成了一个口子,他这么一冲,一下子就冲入了口子里面。 他手上和身上用的都是铁器,但他还是搞不清这种材质的来龙去脉,在他心里,这种材质多少带着一点神圣的意味。而且他记得这个东西还会往外喷火,因此内心依旧忌惮万分。他后退了一步,又谨慎地上前了几步,一边审视着战车身上的铁皮,一边将铁剑从左边举到右边、又从右边举到左边,如临大敌。 越来越多的投掷物命中了他的身体,每一次命中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容器碎裂的声音。原来海盗们用投石索投掷的并非石子,而是陶瓶——在里面,装满了海洋之火! 说话间,更多的投掷物就从四面八方朝着他飞了过来。他毫不理会,直冲到战车跟前,狠狠地一脚蹿了出去,把那沉重的战车蹿的又翻了个跟斗。即使如此他仍不放心,飞身扑上去就要和那战车近身搏杀! 说话之间,沿岸阵地的作战准备终于完成。海盗们成功将一个包满铁皮的战车——由学院的毕业生设计、又被艾拉所改造的“坦克”从船上推到了海滩上。 “这是羽蛇神表演的舞台,各邦联军都在围观。”艾米说道,“暂时不需要借助奎拉奇里弟子的力量。”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f六 这一击用上了他十成的魔力,所抛出的铁剑足以撼动城墙,一个包了铁皮的战车又怎么能承受的住?一击之下,那沉重的战车就整个飞了起来,等落到地上时,它前后的铁皮都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竟是已被贯穿了。 “她这么说,那就听她的吧。”比约恩在一旁按住了蠢蠢欲动的西特拉尔米娜,“反正已经忍到了现在,再忍几天罢了。” 原本这是一个可以在内部踩动的战车,有着把挡在前方的人和战车里的驾驶员一起撞飞的充分机动性。但是被艾拉注重防御的改造后,它重的像头肚子里怀了十胎的大母猪,一落到海滩上就深深地陷入了沙子里,动弹不得。 当第一件投掷物飞过来时,豹武士的头领才察觉到自己已被士兵们合围。但看到这些岸上的士兵掏出了投石索一样的东西,似乎是打算从远程发动进攻时,他立刻不屑地回过了头,继续将精力对准了横倒在地上的战车——投石索丢出的石块根本不可能对铁甲造成损伤,这已经由索姆潘金的部队证实过了。就算这群大海外的人手里的投石索威力更大一些,他也还有太阳战神的加护护身。眼下的第一要务是打烂这个包着铁皮的怪物,以免出什么意外。 可就是这样一头“母猪”,却让豹武士头领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他牢牢地记着,那个“羽蛇神的使者”就是利用召唤这个古怪东西的魔法击败了一千名武士,甚至还重伤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他印象深刻地记着这个“魔法”的名字,不自觉地念了出来:“战车登天术?” 艾米摇了摇头。西特拉尔米娜一下子急了:“为什么?” 见那战车久久没动,他心里稍稍安心了一些。他逐步靠近着战车,同时在手里暗暗聚集力道。忽然间,他眼睛一瞪,将手里的铁剑用力朝着战车抛了出去! 终于有一个投掷物命中了他的肩膀。一开始并没有发生什么,但一瞬间后,豹武士的头领忽地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叫声。紧接着,一道火焰就从他脖子的内衬里蹿了出来! 芬里尔载着艾米冲下高山、淌过海水,最后来到了奄奄一息的豹武士头领身边。 艾米冷冷地一笑,将一个炽热的火球补到了豹武士头领的身上。 “为了让你们能够轻敌,我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啊?”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11) 豹武士的头领战死! 联军还在海岸边整队,溃退的豹武士就把这不幸的消息带回了托切特佩克邦。对一个还在鏖战的战场而言,这是一个足以逆转乾坤的讯息。 和头领战死的消息一并传来的,还有一个个可怕的传闻——凭空出现的海岛、巨人投掷的石块、以及一群施展火焰魔法的敌军。他们正在海岸边聚集,且不久之后就会向着托切特佩克邦发起进攻! 阿兹特兰士兵的士气一下子从及高处跌至谷底。托切特佩克邦的人还未反应过来,阿兹特兰的军队就开始败退。然而因为过于惧怕,托切特佩克邦竟无人敢上前追逐。 当索姆潘金将军带着一小队士兵回到托切特佩克邦时,阿兹特兰人的军队已经撤走了。据目击者称,他们是跑向了米特拉邦。 “米拉特邦?那里已经被鹰武士攻陷!他们这是要去和鹰武士汇合!” 索姆潘金着急地想要组织城邦的士兵前往追击,但在对阿兹特兰人的畏惧下,竟无人听从索姆潘金的命令。这状况直到艾米带着十二个城邦的联军入城才得以好转。联军的士兵交相传叙他们所看到的奇迹,言语中一次又一次地提及羽蛇神的力量。 不只是艾米带来的这些联军,麦西克邦的残军、米特拉邦的残军、乃至索姆潘金将军,全都如痴如醉地描绘着他们在危难之中看到的那个太阳般的光点,描述着光点如何指引他们摆脱危厄。最后,他们全都信誓旦旦地说道:“第五纪元的太阳已经因为新火仪式的毁灭而处于消失的状态,羽蛇神将重新化为第六纪元的太阳”! 那一晚,托切特佩克邦将最好的肉和酒摆上了祭坛,十五个城邦的人一齐参加了祭拜羽蛇神的仪式。仪式结束后,他们把酒言欢,然后又举着火把一齐舞蹈。这十五个城邦相互之间存在着种种冲突,上一次一齐进行祭典,还是被阿兹特兰人用马夸威特按着肩膀,逼迫着祭拜他们的太阳战神的时候。 比约恩坐在城邦的一角,和库库一起默默地啃着南瓜。 “西特拉尔米娜看起来是真信了,但你是知道这是假的吧?” “是。就是用一个光滑的小道具把光投到地上而已,传信是我传的,人手也是我安排的。” “这样伪造神迹,没关系吗?” “你是指?” “各种方面。不说可能会受到的神罚,最直观的,神明厌恶我们,魔法的水准就有可能会因此降低,不是吗?” 库库摇了摇头。 “你们拜奎拉奇里大师为师,都是看中了他的某些有用的技艺,却对真正珍贵的知识毫无兴趣。哎,可以说是买椟还珠。” “怎么说?” 库库放下了南瓜,认真地问道:“比约恩,伱能给我讲述一下阿兹特兰从创世开始到之后五个纪元的传说么?” “为什么要讲这个?阿兹特兰人不都知道吗?”比约恩感到诧异。但看到库库眼里认真的眼神后,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 “大地上漂浮着一个怪物,她有许多张嘴,什么都吃,这就是大地女神特拉尔特库特利。羽蛇神克查尔科亚特尔和烟雾镜特斯卡特波利卡在天上看到这一切,知道若不消灭这个怪物,他们所创造的任何东西都会被吃掉。于是他们化成两条巨蟒,将女神五马分尸。烟雾镜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成了独腿战神。众神用大地女神的眼睛创造了洞穴、山泉和水井,河水从她的嘴中涌流而出,她的鼻子生成了群山和谷地,而她的肩膀隆起成了山脉。可是女神为自己悲哀的死亡而哀嚎,她嚎叫,因为她想喝人血。所以人类喂她人血和人心,以免大地不产出粮食。” “这是创世的传说。”库库点了下头,“那关于五个纪元的呢?” “五个纪元,即五个太阳纪。由羽蛇神和烟雾镜分别作为太阳执掌。但是这两个神明互相妒忌,各自将对方担任太阳执掌的纪元毁灭了两次。众神看不下去他们的争斗,于是到达了第五纪元。” 比约恩说道这里就噶然而止。但库库却催促到:“为什么不说?继续说下去。” 比约恩看了库库一眼,犹豫地说道:“于是,一个名为纳纳瓦的胆小神明被推入火里,变成了第五纪元的太阳。由于他力量有限,因此需要不停地食用人血人心,才能维持太阳的力量。不然,第五纪元就会毁灭。” “说的完全没错。这也正是五十二年一次的新火仪式的由来。人们通过献祭心脏,维持太阳的力量,以第五纪元像前四个纪元一样毁灭。但是,比约恩,你刚刚为什么犹豫?”库库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严厉,“你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从创世的神话,到第一纪元、第二纪元、第三纪元、第四纪元、乃至我们的这个第五纪元,每一个都和太阳战神——维奇洛波奇特利,没有一点的关系?那这个神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变成阿兹特兰的太阳战神?为什么阿兹特兰会给他献祭贡品、维持他的力量?” “维奇洛波奇特利这个名字的含义是‘南方的武士’,传说他是烟雾镜斯卡特波利卡的一个分身……” “所以,执掌第五纪元的还是烟雾镜?那第五纪元的神话算是什么?” “好像也有其他说法,它的母亲因为羽毛落到肚子上而怀孕,他的兄弟姐妹以此为耻,追杀他的母亲,太阳战神就从母亲的肚子里诞生,一出生就全副武装。他在天空追逐着他的兄弟姐妹,所以就有了日月的交替……” “那么,这和五个纪元的传说又有什么关系?太阳战神为什么会和羽蛇神一样成为阿兹特兰的两个主神?又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被阿兹特兰祭拜的太阳神?” “我不知道。”比约恩放弃了,“这些问题,我到阿兹特兰后就没有搞明白过。” “我想没有人能够搞明白,但是奎拉奇里大师除外。他有着近乎无限的生命,因而见证了这整个的漫长过程——他来到这片大陆时,最为强大的城邦还是特奥蒂瓦坎,而非特洛奇蒂特兰。他们进行着庞大的祭祀活动,羽蛇神因其强盛而传遍了如今的阿兹特兰帝国各邦。然而时过境迁,特奥蒂瓦坎已经毁灭,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堆焦土。” 库库闭着眼睛,诉说着由奎拉奇里讲述给他的历史。 “而太阳战神之所以不在创世的神话中,是因为它是阿兹特兰人特有的神明。创世神话出现时,特诺奇蒂特兰只是一个依附于其他邦国的附庸国罢了,神话中自然不会有这样一个小邦神明的容身之地。” 库库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却仿佛有着击碎天地的力量。 “而之所以太阳战神会成为阿兹特兰帝国祭拜的太阳、成为和羽蛇神平起平坐的另一个主神,究其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阿兹特兰人的扩张罢了。奎拉奇里大师旁观着阿兹特兰人征服了这个大陆,旁观着太阳战神一步步被抬高成烟雾镜的分身。阿兹特兰这充满矛盾的神话,其真相就是如此而已。” 比约恩感到嘴唇有些发干:“库库……你想告诉我什么?” “先有人,然后才了有神——这是大师的原话,也是他所拥有的最珍贵的知识。” ——“比约恩,你怎么坐在这里?我一直在找你” 艾米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听说你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手下的鹰武士头领关系不怎么好是吗?有一个事情,我想交给你做。”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12) 米拉特邦。 被鹰武士们攻陷后,这里的大街上已经看不到一个当地的居民。活着的人不是像老鼠一样躲了起来,就是像猪一样被圈养在一起,等待被屠宰后献祭给神明。 原本这些预定的祭品会被直接带回特斯科科邦,但鹰武士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按预定计划,豹武士们倘若进攻索姆托切特佩克邦时受挫,鹰武士需要从米拉特邦出兵进行支援。这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对索姆潘金这个托切特佩克邦的老将军给予的重视。 因此,当看到豹武士们的残军溃逃至米拉特邦时,鹰武士们异常惊讶。一问才知道,豹武士的头领不仅擅自进攻了麦西克邦,还在进攻托切特佩克邦时战死了。这么一来,攻陷托切特佩克邦的任务就落到了鹰武士们的头上。 虽然这些溃军在描绘时一直在使用“丢石头的巨人部队”、“使用火焰魔法的怪物”等字眼,但鹰武士的头领还是直接判断出了这是反叛军干的好事。无它,这些东西只有大海对岸的那些来客才可能拥有,而这些人已经确认站在了反叛军这边。 “豹武士想要争夺功,被打成这样纯属活该。但是反叛军的事情需要注意了……他们居然还留着一支成建制的反叛军,而且手上还握着我们没有的其他武器?” ——“你输了。” 那令鹰武士头领意难平的记忆自又一次浮现了出来,那是在特诺奇蒂特兰的大神殿内,在莫库特索玛、特索索莫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三名阿兹特兰统治者的座椅之下。年轻的比约恩手握一把铁剑,冷冷地指着鹰武士头领的咽喉。 他无力反抗,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这屈辱的景象被看台上的三名统治者尽收眼底,他们甚至鼓着掌,庆祝着自己的失败。 “这是碎剑术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问道。 “是,碎剑术。” 比约恩面无表情地踢了地上的他一脚,把他蹿到了房角的角落 “为什么他的武器碎了,而你的武器没碎?这和我所知的碎剑术有些不同。难道你手里拿的是奎拉奇里大师的碎石剑吗?” “不是碎石剑,只是从大海的对岸拿过来的一把普通的武器而已。在大海的对海,还有着许许多多伱们无法想象的事物。” 当着三名统治者的面,比约恩把剑又指向了已经缩在墙角的他,那一刻,鹰武士的头领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奴隶。 “你们只能选择和我同盟。”比约恩说道,“如果派出的是他这种货色,那就相当于派人去自杀。” ——“这种货色。” 鹰武士的头领忿忿地睁开了眼睛,他的拳头已然紧紧地握了起来,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去攻击什么。 “老大,眼下这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太妙?”一个鹰武士在他眼前说道,“我们是不是暂时保持按兵不动,等特拉托阿尼过来再看看?” 鹰武士头领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失落,就像是拳头挥了个空。 “是的……关于反叛军的情况,都得报告给特拉托阿尼。”他有气无力地说道,“现在就派个信使过去,把这边的情况报告给他,等他发落。” 比约恩正带着一支部队朝着米拉特邦靠近。 ——“比约恩,你觉得我们现在和米拉特邦的阿兹特兰驻军正面交战,胜负会如何?” 这是那天晚上艾米找到比约恩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正面交战?” “你组织的反叛军,我带来的士兵,麦西克邦和托切特佩克邦的残军,以及沿海十二个城邦的联军。加起来已经接近两万人。你觉得我们现在有没有实力和进攻米拉特邦的士兵正面交战?” “这些城邦的军队现在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他们的士兵素质本来就不如阿兹特兰,精锐又被太阳王调走了。当初我伏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时他们多少还能壮一点声势,可是鹰武士们已经装备了铁器,而这些城邦的士兵的武器都是些石头。真打起来,他们一败退,反而会影响主力的士气。” “所以,你觉得正面交战还是不行?” “我可没说不行。”比约恩回答道,“我的意思是,用不了这么多人。如果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亲自前来那另说,就这鹰武士……我带着我自己训练出来的部队当先锋,你再给我随便加一点点兵力,我就能把鹰武士的部队给击溃。” “胜率有几成?” “六成以上。” “那样不行,就算胜了,我们也会有很大损失。而为了我们的战略目标,我需要几场彻彻底底的大胜。”艾米摇了摇头,“比约恩,得麻烦你再失败一次。” “这已经是你第几次命令我去失败了?对一个勇士而言,这是极大的侮辱!” 比约恩生气地回了一句。然后,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说你出你的计划吧。” “谢谢。”艾米点了下头,“我骑着芬里尔在城外转了一圈,看到通往麦西克邦和米拉特邦的道路都需要经过森林。之前索姆潘金将军试图在森林里伏击,这次我也打算这么做。但是豹武士们把今天的信息带过去,鹰武士们未必会主动出击,所以我想让你想个办法把鹰武士他们引入森林。” “行。”比约恩重新捧起了手里的南瓜,“到时候要是战果不能让我满意,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比约恩现在所带的这支部队,就是为了引诱鹰武士出站而临时拼凑的。他们人数不多,主要由反叛军中那些身体较弱的士兵组成。由于受训不足,他们行军时无法保持队列,总是整好队后过一会儿就变得零零散散。 话虽如此,如果实在弱的不像样,鹰武士部队也会起疑。所以他们至少还是配备了铁器,不过都是一些破损残缺的货色,那些斧子上少说十来个豁口,卷刃的卷刃、弯曲的弯曲,切个白菜都要费半天力气。 除了铁器外,他们还配备了丢出去能把人烫伤的瓶子。不过瓶子里装的并不是海洋之火,而是生石灰。这玩意儿在艾拉恐吓拉格纳时用过,当时是装在割下来的人头里的,现在为了简便,就随便用了些陶瓶。使用前需要往里加点水。 “有看到鹰武士的部队吗?”比约恩询问返回的侦察兵。 “没有,他们应该在城里驻扎!” “行吧。把队伍再整一整,至少摆几个纵列出来。我们要准备攻城了。”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13) 好不容易整好了队列,但往前没走多少路,队伍就又稀稀拉拉地散了。毕竟反叛军主要是奴隶组成的队伍,要让他们排成队列走路实在是太过为难他们,面对这样的士兵,比约恩也无可奈何。 “当初在外面抢劫时,我们的队伍也和你们这样分散,但对面大部队来了时,我们还是能排好队的,甚至还能摆几个盾墙呢。要带的是你们这样一支部队,在康斯坦丁尼耶时等不到七丘帝国的禁卫军出手,那几个边防军就要把我们打的全军覆没了。” 虽然目的是诈败,但率领这样一支部队实在是让比约恩感到脸面无光。先头部队已经到了米拉特邦的郊外,后续的部队还稀稀拉拉的看不到影子。犹豫再三,他才厚着脸皮带着这样的队伍到城墙下搦战。 “城里的,出来受死!”他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你们的比约恩大爷来了!” 听到反叛军前来攻城的报告时,鹰武士头领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这支反叛军不但打败了豹武士的部队,甚至还敢来主动进攻这里,想来是非常棘手。但当登上城墙,看到那稀稀拉拉地从远处赶来的队伍时,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们看那领头的,是比约恩吗?” 旁边的鹰武士们张望了一会儿,回答道:“是,就是那个比约恩。” 鹰武士的头领不屑地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反叛军得到了什么强援,现在看来还是那群奴隶,没有什么丢石头的巨人,也没有什么太阳神,有的只是那个手下败将比约恩。” 比约恩还在城下搦战,不过状态稍微放开了些: “不敢出来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的头领也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手下败将。你们当时有人在场看到那场景吗?他可是当着太阳王的面从我裤裆里钻了过去,一边钻一边喊着大爷饶命!你们想要活命也行,学学你们的头领从我胯下钻一钻,抢先钻过去的几个,我就让他活着当个奴隶,如何?” “拿我的武器来。”鹰武士的头领沉着脸色说道,“看我不把这头乱叫的狗一刀给剁了。” “老大,这和描述中的差距太大了。”有人在一旁谨慎地说道,“会不会是在引我们出城?” 话音未落,城墙忽地一晃,在滚滚的浓烟中,半截城墙坍了下来。比约恩拿着矛遥指着坍塌的方向,大喝道:“既然你们不出来,那我们就杀进去了,兄弟们,进攻!” “一个破土墙,一击就打碎了,有什么好引的?”鹰武士头领给了刚刚说话那人一巴掌,“给我杀出去。被这种部队堵在城里打,窝囊!” 在鹰武士头领的率领下,由精锐的鹰武士带头,加上一般的士兵和从托切特佩克邦溃逃的残军,一共几千人的部队一窝蜂似地冲出了城外,不论是人数、气势,还是装备、训练,都远远压了比约恩的部队一头,。 “不要慌,准备‘神怒之火’!”比约恩号令道,“给这些阿兹特兰人降下太阳神的惩罚!” 鹰武士门看到,反叛军纷纷脱下裤子,开始往一个接一个的瓶子里里尿尿。等他们冲到近处时,反叛军们将装满尿液的瓶子从地上捡了起来,接二连三地朝着他们丢了过去。 瓶子碎裂,里面开始发热的生石灰飞溅到了士兵们的脸上、脖子上、手腕上。 “烫!”“好烫!”“烫死了!” 鹰武士们的哀嚎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攻势登时锐减。鹰武士的头领脸上也挨了一瓶,脸上登时出现了宛如被烧灼般的疼痛。他伸出手一抹,从脸上抹下了一层发烫的粘稠物体,带着浓浓的尿骚味。 疼痛依旧不止,他的脸已被灼伤。但这种武器根本无法阻止大军的进攻——不如说,反倒让受伤的鹰武士们更加的愤怒。 “这就是传闻中的‘火焰魔法’了,也不过如此!”鹰武士在疼痛中大声吼道,“给我上,把他们的身体砍成两截,看他们还怎么施法!” 听着鹰武士们因屈辱而更加愤怒的吼声,反叛军吓得四处乱蹿: “妈呀!这群人怎么烧不死!”“救命,鹰武士们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比约恩长喘了一口气,大喝到:“计划有变,撤退、撤退!” “比约恩!你跑什么?你不是要我钻你裤裆吗?你倒是等一等,等我过来找你啊?”看着转身逃跑的比约恩,鹰武士的头领发出了得意的笑声,“第三次了,比约恩,第三次了!还不明白吗,比约恩,你才是要当奴隶的那一个!” 说着,他转身朝着身后的士兵们振臂一呼:“对手是比约恩,根本就没有什么害怕的必要,鹰武士们,随我追上去!” 反叛军开始丢盔弃甲,将那些更换下来不要用的铁器丢了一路。鹰武士们已经被铁器全副武装,对这些东西自然不屑一顾,但一般的武士却免不了冲上去疯抢。鹰武士的头领倒也不在意,他恨不得将所有的敌人都由自己的鹰武士亲手砍死,后面的这些杂牌军,随他们怎么争抢都没关系。 但是反叛军丢了铠甲,身体一下子变轻,跑步也变快了,穿着铁甲的的鹰武士们很难追上。等后面的那些士兵抢完铠甲赶上来,反叛军已经跑出了一大段距离,眼看就要追不上了。 “不要放过他们!”鹰武士头领大喊着给士兵们鼓气,“就算追到托切特佩克邦去,也要把这些在我们身上撒尿的家伙给碎尸万段!” 话虽如此,却没有一个鹰武士愿意丢掉铠甲、或是将铠甲交给自己的扈从。在装备了这种坚韧的武器后,他们已经产生了一股病态的贪婪和痴迷,谁也不愿意把这稀有的铠甲交到别人的手上。 比约恩好几次回头看去,鹰武士都离得越来越远,他不得几次不放慢速度,免得敌军追赶不上。 “过于锋利坚固的武器,反而成了鹰武士们的拖累。将其抛弃的我们,现在却游刃有余……” 他隐隐有所感悟:从小开始,海盗王国的男人就被灌输着荣耀与不屈的概念。荣耀让他们如长矛般锋利,不屈则让他们如盾牌般坚韧,即便因此战死,也有英灵殿收纳着他们。作为拉格纳的儿子,他更是被教育着要建功立业,成为一个不屈于任何人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为此同拉格纳争夺王位,为此策划着反攻海盗王国,又为此在这里争夺着阿兹特兰内部的权力…… 这几天的接连失败,把他的心性好好地打磨了一番。但他还是想不通,难道这种如铁甲铁盾盘的锋利和坚韧,竟是错误的吗? 一片树林出现在了前方,这是艾米计划中伏击鹰武士的地点。 带着几分疑惑,比约恩跑入了树林之中。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二胜(14) 鹰武士们在树林前停了下来。他们一个个都已经因为长时间的负重追逐而变得气喘吁吁,看着那黑森森的树林,一时竟不敢进入。 鹰武士的头领已经跑进了树林,一回头看到士兵们都没有进来,不由得骂骂咧咧地喊道:“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追上去?敌人都跑远了!” “老大,这里是树林。”有人说道, “敌人往里面跑,别是有什么陷阱吧?” “陷阱?比约恩这货还能给我下陷阱?别磨磨唧唧的,给我跟上来!” “老大,比约恩是没什么本事,但大海对岸过来的那群人最擅长火魔法了,要是整个森林烧起来了,我们再厚的铠甲都没用!”一个鹰武士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这群反叛军之前也用过在树林里伏击的伎俩,幸好当时被特拉托阿尼识破,往里面射了一堆火箭,不然我们就栽里面了!””被这么一说,鹰武士的头领往森林里的深处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但是就这样放弃追击他又不甘心,于是他就把火气发到了跟在鹰武士后面的普通士兵身上,:“你们慢慢吞吞的在干什么?我们穿着铁甲跑不快,你们也跑不快?敌人进树林了,快给我追上去!”这些普通的士兵大部分都没有抢到铁甲,负担比鹰武士们轻得多,如果全力奔跑,确实早就已经跑到鹰武士的前面去了。 但鹰武士的头领是个小心眼的人,他在带头冲锋,那么跑到他的面前就极有可能会被认为是一种侮辱,士兵们知道他的脾气,所以虽然体力有着余裕,却还是故意慢吞吞地跟在后头。 此刻听到鹰武士的头领发令了,他们才斗胆绕过了挡在前面的鹰武士,进入了森林。 却听鹰武士的头领在后面骂骂咧咧地喊道:“给我散开点!把树林搜仔细些!别心脏一个没挖到,反而掉别人陷阱里去了!” “老大,你这是干什么?”也有鹰武士不太服气地凑了过来, “你听他们瞎说有什么伏兵,这不是把我们的战功送给别人吗?”鹰武士的头领点了点头,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西面有一个比较高的山坡,就把手一挥:“走,我们上去看看。” “看什么?” “看鸟!当时特拉托阿尼就是在山上指着山下说,‘你们看这些鸟都不敢停下来,那些反叛军的蠢货肯定就在下面等着伏击我们呢’!你们跟着特拉托阿尼那么久,也该学聪明点了!”于是,一伙人跟着鹰武士头领呼哧呼哧地爬上山坡,果然,一片又一片的鸟群在树林里接二连三地惊起,徘徊在天空,久久不敢落下。 “看,我说有伏兵!”之前谏言的那个鹰武士喊道, “老大,他们真的就是在等我们上钩呢!” “有伏兵个鬼!反叛军跑进去了,我们的士兵也走进去了,这些鸟不飞起来才是怪事!”另外的鹰武士骂道, “一惊一乍的,仗还打不打?”鹰武士的头领喘着气朝着树林的周围看了看,他发现鸟儿受惊的区域正在逐步扩散,显然是行军的原因——但换句话说,在部队进入森林之前,这些鸟儿都安安静静地待在树林里。 ( “谁说有伏兵的?啊?谁?”他气呼呼地把手一挥, “快我折回去,追击!” “老大!敌人已经拉开距离了,再追也追不上的。反正已经把敌人打退了,我们就等特拉托阿尼来收拾……” “等?看看这里、再看看你们身上!”鹰武士的头领瞪着眼睛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灼伤:“等特拉托阿尼来,问我这伤怎么来的,我怎么说?和他说被比约恩拿尿滋的?要是别人也就罢了,比约恩,哪怕有伏兵我也要把他的头给砍下来!别废话,给我追上去!”于是一行人又从山坡跑到森林前方。 这时,那些普通的士兵已经进入树林好一会儿了。 “报告!我们在树林里进行了一番搜索,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 “那就是没有伏兵了!这么小一个树林,他还能藏哪里?” “可是老大,我们这么一搜索,反叛军估计都已经跑出老远了,就算追到托切特佩克邦,也未必能追上他们!”鹰武士的头领已经放弃了思考,大声吼道:“那就把托切特佩克邦给攻下来!这也是我们本来的任务!”他们的领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行事一直小心谨慎。 在确认反叛军溃散前,他只进攻了出兵协助反叛军的城邦。在确认反叛军已经溃散后,他也选择了近交远攻这种不合常理的方式,以免过于刺激其他的城邦。 受他影响,在得到豹武士被击败的消息后,鹰武士的头领立刻通知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并谨慎地在原地等待他到来。 但是,比约恩的出现影响了鹰武士头领的选择。比约恩是他的仇敌,而且最近已经两次败于他手,仇恨、自大、再加上一个轻敌,已经完全干扰了鹰武士头领的正常判断能力。 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想过,豹武士和鹰武士一直是平起平坐的两支精锐武士,一支能够击败豹武士的部队,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落荒而逃? 但至少,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毫无异常。他的判断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这么小的树林,藏不了多少人马,就算藏了,在搜索下肯定也已经现身了。 艾米并没有在这里伏击的打算。比约恩的作用只是把这些敌人引进树林——引进这自然生长的柴火堆中。 她需要的不是胜利,而是史诗般的大胜。她要让已经聚集在她手下的城邦、让那些还在观望的城邦、乃至于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特拉科潘邦都毫不怀疑地相信,她这一方站着神明! 而她也因此采用了最夸张的战术——当看到一群热气球从树林上空飘过时,树林里的所有部队都像是中了石化的魔法一般,惊的久久不能动弹。 “在飞!神啊,他们在飞!” “老大,我们该怎么做?”鹰武士的头领率先回过神来,他的声音止不住地在颤抖:“怎么做……傻子们!快跑啊!” “喀嚓”一声,一瓶海洋之火从热气球上丢了下来,碎了。 第三十四章 二胜(15) 随着越来越多的海洋之火的投下,树林很快就陷入了一片火海。阿兹特兰士兵们开始痛苦地尖叫、翻滚、挣扎、逃窜! 这是无法防备的奇袭,任是再心细、谨慎的将领,也没办法从什么都没埋伏、什么都没设置的伏击地点发现异样。 而要完成这样这样的作战,需要的只是一场合适的风。——以及稍微有点高深的、炼金术的知识。 那条被炼金术师们作为秘密符号传承的衔尾蛇,此刻已腾入天空,以其宛如太阳般的炽热,为阿兹特兰人降下惩罚。 在这样的攻击下,无论是棉甲、铁甲还是太阳战神的加护都失去了意义,无论是普通的士兵还是精锐的武士都被一视同仁。 许多士兵都在火海中跪了下来,向天空祈求神明的宽恕。即便是在旧大陆,也只有少数最顶尖的头脑能够理解其中的原理。 而在把铁器都奉为神物的阿兹特兰,这从天而降的火焰毫无疑问就是神罚! 后世或将如此记载:羽蛇神掠过天空,从太阳中撒下硫磺与火,将阿兹特兰人的军队、连并着地上生长的一切,全都毁灭了。 这是第五纪元毁灭的起始。如果海洋之火的制备能够更容易一些,或许艾米能够进行更大规模的袭击吧。 可惜,这种武器产量本就不高,艾拉自协助阿尔弗雷德以来就多次使用海洋之火,已经几乎要把库存耗尽了,凭着艾米手上剩下的最后那么一点海洋之火,无法迅速地将整个树林覆盖。 有不少人从火海里逃了出来,为了给予阿兹特兰人更大的打击,比约恩不得不带着那支杂牌队伍折返回来,对阿兹特兰人进行袭击。 好在这些奴隶出身的反叛军正经地打仗不行,痛打落水狗还是会的,那些从火海里跑出来的阿兹特兰士兵只顾着抱头逃窜,哪里还有反击的心情? 鹰武士的头领不停地挥着斧子,利用挥舞时产生的气流将火焰从身边荡开。 他勉强避免了被烧伤,但却还是在火海中迷失了方向。当他一头从树林里扎出头来时,迎面碰到了正在率兵袭击阿兹特兰人的比约恩。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同时,鹰武士的头领也知道这是反败为胜的最后机会。 他停下了无意义的挥舞动作,指着比约恩大喝到:“站住!比约恩,过来受死!”却听比约恩低下头喃喃自语:“还要退吗……还要失败吗……不……是,时候了,应该是时候了。”说完,比约恩抬起头瞪了鹰武士的头领一眼,那股凌厉吓的鹰武士的头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他为自己的这动作感到羞愧,朝着比约恩更生气地骂道:“你还不服是吗?前两次都让你跑了,这一次,我一定砍下你的狗头!”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比约恩忽地把身子一压,朝着他直冲而来! 这个动作大大出乎鹰武士头领的意料之外。以他所了解的信息,比约恩的魔法可以从远程打击对手,而阿兹特兰的太阳战神加护更多的倾向于强化自身的肉体能力,以往比约恩都会刻意拉远距离,像这样冲过来,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比约恩接下来的动作更是另鹰武士的头领吃惊,他在半路就丢掉了手里的武器,空着拳头就朝着鹰武士的头领打来。 这近乎挑衅的动作让鹰武士的头领也忿忿地丢掉了手里的武器,举起拳头还击。 两只拳头撞在一起,比约恩竟然丝毫不处于弱势。顷刻之间,双方已经各自抡出了十余拳,比约恩用手臂抗下了鹰武士头领的所有攻击后,忽地抡拳直击对方面门。 就在鹰武士的头领用手格挡之际,他的下腹却忽如其来地遭到了比约恩的一记膝击。 在太阳战神的加护和锁甲的保护下,这一膝击并不让鹰武士的头领感到十分疼痛,但其注意力却不由得转移到了下方,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头顶又被比约恩一拳击中。 两击之后,鹰武士的头领已经完全处于守势,他的上身、下身、头部接连遭到比约恩的打击,最后,在对后颈的一阵重击之后,鹰武士的头领被比约恩完全放倒在了地上。 他身上的铁甲已经在比约恩的击打下严重变形,护身的魔力也几乎消耗殆尽。 而比约恩仅仅只是站在一旁喘着大气而已。 “不和你对拳,只是想发挥我自己的长处,不是说我对拳就对不过你。”比约恩踩过躺在地上的鹰武士头领,捡起了在战斗的最开始被双方抛在地上的武器。 他奋力把鹰武士头领的斧头抛向天空,然后用手上的长矛在空中将落下来的铁斧一顶、一震,那铁斧登时碎成无数碎片,飘飘洒洒地落到了地上。 “碎剑术,也不只是针石头用的。我手上拿的也是铁器,凭什么就碎不掉你的铁斧?”眼前的场景已经然鹰武士的头领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他只是有些忿忿不平地喊道:“你为什么要故意败给我?” “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比约恩瞪着眼睛,将长矛自上而下地一捅,他的力量完全贯穿了铁甲,将鹰武士头领的整个身体穿透。 他把串着鹰武士头领的这根长矛举了起来,一边在空中摇晃、一边发出泄愤的呼喊,最后,他把鹰武士的尸体甩入了森林之中,让火焰将其吞噬。 艾米带着各邦的部队朝着这边赶来,说是担心比约恩会有闪失,实际上只不过是让他们看看鹰武士惨败的场景罢了。 “我不明白。”收起长矛的比约恩走到艾米的面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我早就可以把这群鹰武士给干掉了,为什么非得先败退到这里不可?”艾米毫不畏惧地迎着比约恩的视线:“也许你能干掉鹰武士,但是你能赢取战争的胜利吗?”比约恩沉默不语。 “我的目标不是击败豹武士,也不是击败鹰武士。我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击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个蹩脚诗人!”艾米把手朝着身后的各邦联军一指—— “用羽蛇神取代太阳战神,这是陛下拟好的战略。她不在,那就由我推行。看着吧,阿兹特兰要变天了。” 第三十四章 二胜(16) 当豹武士被消灭的消失传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耳中前,他正在一个名为舒皮亚克的城邦驻扎。 他肚子一人坐在聚餐用的长桌上,喝着当地居民献上来的龙舌兰酒,吃着烤到恰到好处的战俘的肉,嚼着用蚂蚁辣椒酱调味过的新鲜的仙人掌,显得悠然自得。 “前不久‘老鼠’发动叛乱时,你们城邦应该也有被影响到吧?”他笑眯眯用桌布擦了擦不小心沾到嘴角的辣椒酱,询问着站在一旁的当地长老——在他用食期间,当地十来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战战兢兢地站在桌子旁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没让他们入座,他们连动都不敢动。 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找那个问题更是吓了这群人一跳,他们心惊胆战地对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站出来说道:“是的,很多拥护帝国统治的贵族都被杀死了。好在我们及时反应了过来,将这些不知何时潜伏进城邦的奸细驱逐了……” “那你们城邦很有实力啊。‘老鼠’的势力可不弱。”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又吃了一大口仙人掌, “特拉托阿尼和武士们都不在,就靠一群老弱病残都能够有这样的反应能力,看起来,你们的居民对帝国真是忠心耿耿。” “那是、那是!”那群人擦着脸上渗出来的汗,回答道, “在帝国的庇佑下,我们这几年一直没有受到外敌的骚扰,大家都感激着呢!”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心里暗笑。 “老鼠”是由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组织,当时发起叛乱时, “老鼠’已经把坚定的帝国派都给除掉了,这群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不是独立派、就是中立派,现在在这里表忠心,在他看来就像看着一群演技不行的人在演舞台剧一样。不过他倒也一时不想对舒皮亚克邦发难。肉得一口口地吃,舒皮亚克邦离特斯科科很近,想收拾它,以后有的是机会。他摇了摇头,把酒杯放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太阳王不在,帝国又出现了那么大的叛乱,要把乱臣贼子收拾,需要大量的可可豆和粮食。我一直在为这事伤神呢……” “由我们提供!”有人抢着说道, “我们舒皮亚克的居民,哪怕勒紧裤腰带,也要支持特拉托阿尼清扫叛军,还帝国一个太平!”他这么一说,其余人纷纷点头附和。 眼下能不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清算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提供点粮食和可可豆又算得了什么。 豹武士失败的消息就在这时传了过来。报信的士兵躲开这些城邦的政要,凑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耳边嘀咕了一句:“进攻托切特佩克邦失败了,豹武士的部队已经完全溃散,疑似是反叛军搞的鬼,鹰武士们正在米拉特邦等待特拉托阿尼伱做定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下子从长桌旁站了起来。 舒皮亚克邦的众人震惊地看着他,而他也丝毫不做解释,抛下这群人直接冲出了房间。 当天,他就匆匆地整顿好军队,朝着米拉特邦赶去。 “特拉托阿尼,我们有必要这么着急吗?”有人问道, “就算反叛军还存在,那也只不过是败军。我们正面击败了它一次,难道还不能击败他第二次?” “我害怕的不是反叛军,而是未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边急匆匆地迈着步子,一边将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平线的远方, “他们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想不明白。经验告诉我,未知的背后,往往会有更令人恐惧的东西。”(他们一路匆匆地行军,几天之后,他们进入了乔鲁拉邦的边境。 此时,又是一个噩耗传来:“米拉特邦已经被攻陷,鹰武士部队也已经全部溃散,头领下落不明!” “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表情阴郁了几分, “反叛军不是被我们击溃了吗?究竟哪里来的这样的实力?”一行人又向前行进了半天,突然有一个士兵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特拉托阿尼,我们先头部队遭到了敌人的伏击!损失惨重!” “伏击?是反叛军吗?” “不是,是当地的乔鲁拉邦的部队!他们攻击了我们,在后面的兄弟部队来支援前,就带着我们的铁器跑回城邦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身边的人一片震惊:“乔鲁拉邦?怎么可能?鹰武士和豹武士之前也是从这里经过的,没有受到攻击的报告啊?” “是起连锁反应了。看到反叛军胜利,他们就觉得自己也有反抗的力量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扭了几下脖子, “尽耍小聪明。他们以为一次伏击、抢了几把铁剑就有能够和我对抗的力量了吗?也好,让他们看着自己的城邦是如何化为灰烬,亲朋好友是如何变成骨灰的吧,说不定还能以此为题材,多写几首诗。”区区一个乔鲁拉邦,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他甚至让部队在身后数百米后的位置尾随,自己只带着一个随从就朝着乔鲁拉邦走去。 然而,还未等他来到乔鲁拉邦的城下,第四个噩耗接踵而至:“特拉托阿尼!我们运输粮食的部队在经过舒皮亚克邦时受到了袭击,所有物资都被舒皮亚克抢走了!” “舒皮亚克邦?我就离开不到一星期,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估计还是鹰武士和豹武士失败的消息起了作用。”有人说道, “特拉托阿尼,如果不快点镇压这些人进行威慑,恐怕叛乱会进一步扩大!。”这个事件过于重大,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怎么也想不到前几天还对他点头哈腰的舒皮亚克邦竟敢袭击他的运输队。 相比起来,乔鲁拉邦的袭击一下子就显得无关紧要。他急匆匆地调转军队,准备返回舒皮亚克邦问罪。 可是,军队只前行了不到两天,他就收到了第五个噩耗:“特拉托阿尼!特斯科科邦……我们的特斯科科邦受到了围攻!附近的五个城邦联合起来攻打我们,你再不回去,士兵们就要顶不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完全失去了一贯的优雅,暴怒起来, “鹰武士失败的消息传到我手里才几天啊,怎么一下子就好像变得人尽皆知了一样?到底是谁在搞鬼?”—— “我们已经把消息散出去了。利用‘老鼠’。”在阿兹特兰的沿海地区,艾米收到了西特拉尔米娜带回来的报告。 “老鼠。我觉得创建这个组织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一个大失误。”亚尔马尔在一旁感叹道, “他以为一群已经被联系起来的追求自由的人,会因为创始者的消失就停止活动吗?他这是在自掘坟墓啊。” “就算没有‘老鼠’也无所谓,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羽蛇神归来的消息迟早会让战火燃遍阿兹特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只有一人,扑灭不了所有方向的火。”艾米将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因神的名号而聚起起来的二十多个城邦的联军。 “出发了。目标,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第三十五章 不变的预言(1) 黑暗不知已笼罩了石阵几天几夜,就连克罗狄斯也因那日益加深的黑暗而变得昏昏沉沉。 绝大多数人都畏惧着那天上的星辰,匍匐在地上对其顶底膜拜;少数人感到好奇,怀着一腔热血进行探索;仅有一小撮人能将那无尽黑暗的一部分照亮,并在年迈时将自己的毕生所学著书立作,留于后人。而克罗狄斯,他已经观测了天空与星辰数十万个日月,年轻时的那满腔热血、年迈时的自信和对后人的期待,都已经在其不朽的生命中消磨殆尽。看着那依旧无边无际的无限黑暗,他已经开始觉得疲惫不堪。 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虽然他拥有无限的生命,但他却无法将这无限的黑暗探索完成。人类的无限相比于天空的无限,还是太过渺小了。 “太暗了。”他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喃喃自语,“能给我点个光吗?” 没有人应答,那个一直被留在在他身边的小弟子嘎嘎,这几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咳了一声,点起了一根蜡烛。虽然在他的魔法之中,蜡烛根本就起不到多少照明的作用,但是这跳跃的火光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个活跃的小精灵,给这无边的星辰中增添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自艾拉抵达这里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这个极高处的小村落保持着出乎克罗狄斯意料之外的安稳宁静。他守在这里,是做好了对抗复数使徒进攻的心理准备的。但是,天方帝国到目前为止好像都没有对此产生任何的反应。 “是我的措施起效了吗?还是说……” 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响传来,其阵势仿佛山崩地裂,克罗狄斯一下子从昏昏沉沉中惊醒,他袍子的袖口微微地晃动着,让周遭的黑暗产生了一丝波纹。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声势滔天。克罗狄斯不由得闭起眼睛、去感受魔力的痕迹。在石阵之内,有数十个精灵级至大精灵级程度的魔力,那是被克罗狄斯降服、收入铜壶之中驳理之物;在石阵之外还有两个,一个站在悬崖的边缘、一个高高地悬浮在整个村落的上空;嘎嘎的魔力也在悬崖边上,和其中一个驳理之物相邻;达斯特的魔力非常微弱,正和老鼠一样躲在村落之下十余米处,也不知道是怎么钻进去的;他找不到艾拉,这再正常不过,就连使徒中最擅长感知魔力的格里高利都找不到艾拉;除此之外,村落里再无其他魔力的波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入侵者,哪来那么大的响动?” 心中的疑惑让他决定踏出石阵去看看。这也是几个月里他第一次踏出石阵,他看到石阵外现在也是黑夜,空气有些潮湿,混着一股雨后泥土的气息,比黑夜更漆黑的浓厚乌云遮住天空,让日月星辰都没了影子。 他看到那个太阳形状的帕尔被召唤了出来,现在正悬浮在空中,它大张着嘴巴,嘴里射出的光芒就像探照灯一样在村落中来回扫动,像极了一架大型烛台。他还看到那个长着画眉鸟头的卡伊姆正高高地挺立在山巅,像揉搓丸子一样将一块巨大的岩石揉搓成球形。 这还算不了什么,他几度揉眼,生怕自己还没有睡醒——他看到自己苦心经营的村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拆了一半,几条用泥土堆成的斜坡在房屋的瓦砾中立起,笔直地直通向山巅。这些斜坡中心向下凹陷,表面铺则铺上了光滑的岩石,在雨后,这些斜坡更是滑的没法走人。 “帕尔,把光打向这边!”艾拉的声音从山巅传来,“亮度再高一点,你这是没吃饭?” 随着艾拉的声音一同飘来的是嘎嘎吟唱的咒文声。却见帕尔疲惫地转过身躯,将光打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第六次试验开始!”艾拉在山顶喊道,“卡伊姆,石头揉好了没?揉好了就丢下去!磨磨蹭蹭的,地就要干了!我倒计时了,10……9……8……!” 嘎嘎的咒文声随之响起,是严厉的强迫咒。当艾拉数到“1”的时候,卡伊姆哀鸣一声,将手上揉好的大石头轻轻放在其中一条斜坡上,手一松,那比艾拉的身体还大一圈的巨石就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斜坡的中间立着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土墙,似乎是为了停下石头的滚动使用。但那巨石从山巅滚下,就连一整个村落都阻挡不住,又何况是一堵小小的土墙。它甚至连减速的作用都没做到就被巨石突破,然后那巨石就一路滚下斜坡,在撞塌几座房子后“轰”地一声撞到了对岸的山坡上,发出地震般的巨响。 “第六次数据记录完成!”艾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卡伊姆,别在那里偷懒,再去搭一个土墙,和以前一样,位置在刚刚那座土墙的下方!” 嘎嘎的咒文又响了起来,是比先前更为严厉的强迫咒。卡伊姆哀嚎着冲下斜坡,按着艾拉的要求搭起了新的土墙。 克罗狄斯的胡子都气的飞了起来,几百年了,他没有一次有像今天这么生气过。 “嘎嘎!你怎么把我的村子都给拆了!还有你……伱不好好地观察天象,在这里搞什么鬼把戏?” 他登上山顶,准备好好地训斥一下这两个人。别家的小孩是三天不打上方揭瓦,这两人倒好,把房子都给拆了,还不止一幢! 可没想到,他还没训人,艾拉的训斥声却先传了过来:“那啥啥大师,小心点!别把脚下的水杯给我踢翻了,这可是重要的实验数据!” 克罗狄斯闻言往下一看,才发现脚下果然立着五个水杯,里面装着大小不一的水。艾拉正站在一个奇怪的、正往下漏水的仪器旁,仪器上面还有一个相同的仪器,正在不停地往下方的仪器里注水,以保证下方的仪器始终处于满水的状态。艾拉的手上拿着从仪器的底部装好的第六杯水,走过来放到了克罗狄斯的脚下的其他水杯旁,并标了一个“6”字。 “那啥啥大师,你这里有秤吗?” “有……不是,你到底在干什么?” “天体在运动。如果对运动有误解,我们就无法正确地认识天体。”艾拉一边摆弄着水杯一边回答道,“所以我要先搞清楚运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行。” “这和你手上拿着的水有什么关系?” “石头滚落的速度太快了,现在的钟精度只到小时,远远不够,我需要一个能够测量细小时间的工具。所以设计了这个仪器。”艾拉拿起手上的水杯晃了晃,“这每一杯水的重量之比,就是石头滚落到不同距离土墙所花的时间之比,再加上距离这一个值,我就可以用数学去研究运动。”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不变的预言(2) 用容易称量的水的重量去计算难以观察的微小的时间流逝,这个天才般的想法让克罗狄斯惊叹不已。却见卡伊姆在斜坡下搭好土墙,又匆匆地跑了回来。他徒手从地上挖起一块岩石,放在手里不停地揉搓,把它逐渐变成了圆形。 “第七组数据开始记录!” 在艾拉的命令中,之前的景象再度上演。那被戳圆的岩石顺着光滑的斜坡一路滚了下去,在摧毁土墙后一往无前,又打穿了一间民房。那巨大的响动让克罗狄斯浑身一震,醒转了过来: “快给我住手!你知道你已经撞坏几间房子了吗?你这个试验搞的太夸张了!” 艾拉毫不在意:“有什么关系!大师你都花了一辈子时间研究星体了。要是这个实验能把事情搞清楚,重新建一个村子,又能花多少时间!” “我看不出来你这个实验和星体有什么关系。”克罗狄斯盯着艾拉,“你说星体在运动,所以得先研究运动。但天上的星体是完美不朽之物,其运动的规律,和地上的这些凡物难道会是一样的吗?” 艾拉还是毫不在意。从小到大,她做起实验时就没在意过什么事情:“如果连地上的运动规律都搞不清楚,拿什么去研究天上的运动规律!” “要探索天空,就得先了解大地吗……” 这番话虽然简单,但其中所蕴含的哲理却让克罗狄斯陷入了沉思。 ——直到又一幢房子被卡伊姆放下的石头给撞塌。克罗狄斯又是一震,醒转了过来。 “第七组数据记录完成!”艾拉遥遥地比了一个成功的手势,“现在开始第八组!” “给我等一下,你这实验到底想要进行几组?” “数据多比较方便研究规律。”艾拉耸了耸肩,“大概先来个十六组吧?” 十六组,如果每组石头能摧毁两幢房屋,那会有三十二间房子成为实验的牺牲品。但艾拉用的理由却又是那么的正当,克罗狄斯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不该阻止,只能眨巴着眼睛看着一个又一个石头从斜坡上滚下,将他辛辛苦苦搭起来的村落摧毁。他拥有无限的生命,但这不代表他不需要财产,这山巅上的村落就是他的财产,如今已被巨石毁了一半。就连天方帝国如今的万王之王都不敢做这种事,艾拉她比万王之王还牛。 终于,十六组实验完毕。卡伊姆开始按照艾拉的吩咐,来回跑动着去测量每个土墙和坡顶的距离,以及每一组石块的重量。艾拉自己则开始着手测量十六个水杯中水的重量,并把数据给记录下来。 看艾拉停止了对村落的破坏,克罗狄斯松了口气,坐了下来。他也好奇艾拉能得出什么结论,就在一旁默默地旁观着。至于村落,至少现在还剩下一半,其余的毁了再建就行。 谁知艾拉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跳了起来:“糟了!” “怎么了?”克罗狄斯问道。 “十六组数据,每一组的石头重量都是不一样的,每一组土墙距离坡顶的距离也是不一样的,这样子测出来的数据,很难找到什么规律啊!” 克罗狄斯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淡淡地问道:“那怎么办?” “现在我们有十六个石头,十六个距离。得加几组实验,让每一个石头都把这十六个距离跑个便才行!我们还需要二百四十组实验!” 克罗狄斯身体一晃,差点没从山崖上摔下去。十六组实验就已经把村落毁了一半,二百四十组实验,整个村子都会变成乱石堆! 他终于明白那个达斯特会什么会跑到村落的地底下去躲着了。 看着一个又一个石块从山巅滚下,克罗狄斯感觉自己的身心都得到了升华——毁了大不了再建就行,嗯,反正也就是多花一点时间,他克罗狄斯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不知不觉就到了白天,艾拉的实验终于完成了。一共二百五十六组数据,被艾拉按石头的不同分成了十六组。每一组都标记着土墙和斜坡顶部的距离、以及容器里接到的水的重量。 艾拉盯着这组数据看了好一会儿。 “大师,”艾拉问道,“你怎么看?” “我看出距离的增加的幅度比水的增加幅度要快。”克罗狄斯回答道,“说明石头在滚落时速度越来越快。” “如果我把斜坡的坡度增大一点,你觉得会怎么样?” “石头会滚得更快。” “如果坡度增加到垂直呢?” “那就是最快的情况了,和东西直接从空中落到地上一样——等一等,速度越来越快?” 克罗狄斯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这理所当然的结论,却和亚里士多德的一个推论存在一点冲突。 “果然,你也意识到了。”艾拉盯着这组数据,“在亚里士多德的理论里,重物下落时应该是保持着匀速状态的。这已经是我发现的第三个亚里士多德运动理论的漏洞了。” “第三个?另外两个是什么?” 艾拉没有理会克罗狄斯的问题,而是在纸上画了横、竖两条线,她把水的重量作为横坐标,距离作为纵坐标,将一组十六个数据分别点到了纸上。 “这又是什么?”克罗狄斯没有见过这种表示数据的方式。 “坐标轴,我的发明。用它处理数据,能更简单地发现这组数据的联系。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点连起来。” “连起来?”克罗狄斯用手在纸上比划了一条弯弯扭扭的折线。艾拉摇了摇头,“我测量时总会有一点错误的,太过精准就看不出规律了,得粗略一点。” 说着,她随手划了一条曲线,并未精准地通过每一个点,而是以一个大概的趋势从这些点的中间穿过。 “原来如此。”艾拉看着划出的线,点了点头,“石头往下滚落的距离和时间的平方成正比,两倍的时间,石头能通过四倍的距离。” “等一下……”克罗狄斯已经完全跟不上艾拉的思路,“你这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到这条线我就知道了。这是数学的经验。不信你验算一下?” 克罗狄斯按艾拉说的规律验算了一下艾拉测出来的数据,果如所言。他登时惊的说不出话来。这组凌乱的数据如果要让他来找出规律,恐怕得花费数月,而艾拉却只扫了一眼。 “但是……这又有一点问题。按照这个规律,那岂不是说,石头下落时,速度每时每刻都在增加?” “有什么问题吗?” “速度如果和时间有着这样的联系,那岂不是意味着石头要到达某一个速度前,需要经历无限个中间的速度,而不能瞬间抵达那个速度?这难道不荒谬吗?一个凡物,怎能在有限的时间里,产生无穷多的变化?” 艾拉默默地画了一个边长为一的正方形,并做出了其对角线:“你知道这条对角线的距离是什么吗?它是一个有限的长度,但是小数点后却有着无穷多的位数。有限中的无限,你理解不能,但在我这里,已经是常识一样的东西了。” 克罗狄斯终于发现,自己无法参与进艾拉的研究之中。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的差距,已经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就是预言之子……这个就是……数学的冠冕?”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不变的预言(3) 处理完这一组数据后,艾拉开始用同样的方法处理其余的十五组数据。克罗狄斯看不懂,在一旁感到有些无聊了。于是他询问在一旁一直呆呆地看着艾拉绘图的嘎嘎:“你能看懂吗?”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嘎嘎不无得意地说道,“不就是点几个点然后把他们连起来吗。我经常玩,她只能画出弯弯的线,我可是能画出鱼和屋子呢。” 在这件事上,克罗狄斯第觉得自己的智力和嘎嘎相当。 那个圆滚滚的帕尔傻傻地在天空飘着。它嘴里发出的闪耀光芒在真正的太阳之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想当年,它也是享受着数个部落的祭祀的,那时又哪里会有人想到,有一天它会像现在这样被挂在天上当路灯。可克罗狄斯在场,没有下“回去吧”的命令,它一点也不敢乱动,甚至连问“我可以回去了吗”的胆子都没有。 卡伊姆的状态也一样。它前不久还被库库拉出来送给海斯泰因给一刀砍了,精神受到重创。而如今在面前的人是克罗狄斯,还有那个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连克罗狄斯都敢惹的神秘小女孩,它又哪敢放肆。强迫咒结束后,它就将那画眉鸟头缩进包围身体的灰烬里,像极了一头受惊了的小猫咪。 艾拉忽地发出了“咦”的一声,引起了克罗狄斯的注意。他看到艾拉在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显然是遇到了一个疑难的问题。 “怎么了?”他问道。 “大师,你觉得物体从高往下掉时,重量是会变化的吗?” “当然不是。我在三楼和一楼称同一块石头,重量是一样的。” “亚里士多德说,没有力的运动是不存在的,物体自然存在一种趋向于宇宙中心、回归正确位置的的力,这个力和其自身重量正相关。那也就是说,物体从斜坡上滚落时,让它往下掉的那个力始终是一样的?” “对,所以我刚刚才会惊讶。”克罗狄斯有些疲惫地回答道,“按亚里士多德的理论,力推动物体运动,没有力物体就静止。既然力自始至终都没变过,那它的速度也应该是自始至终一样的。不过你却算出来他们下落时的速度在变得越来越快。” “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个相关的问题……如果在同一个力的拉扯下,物体的速度会越来越快,那么在什么情况下,物体会做匀速的运动?” “在力逐渐变小的情况下?” “不对,如果力变小了,相对于之前的力,速度确实会慢。但如果抛开之前的力,用变小的那个力自始至终拉扯物体,按刚刚的推论,物体的速度还是在越来越快的。两个力都在让物体变快,即便把前一个力减小到后一个力,那物体肯定也是在变快的——只不过是变快的速度变慢了一些罢了。” “好像……是这样。” 这是存粹的逻辑思考,虽然存在“变快的速度变慢了”这种极为拗口的词组,克罗狄斯勉强还能跟上——只要把“变快的速度”同“速度”区别开来,定义成和“重量”、“数量”一样的新的名词就行了。 但艾拉明显没有就这样放过克罗狄斯的打算:“所以,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物体会做匀速的运动?” “速度不变,也就是‘变快的速度’是0。力变小,变快的速度就会变慢,变快的速度为0,应该是力为0的时候……嗯???” 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后,克罗狄斯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刚刚的推论简洁一下来说就是:当力为0的时候,物体将呈现匀速的运动。对于坚信着有力物体就动、没力物体就不动的他来说,这个结论无异于把天和地翻转了过来,无异于用水烤肉、用火泡澡。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推论,怀疑是其中的逻辑出了问题,于是就将推论的整个过程写在纸上,利用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法则,严谨地推测这之间的逻辑: “大前提:力的推动会让物体的速度不停地变快;小前提:匀速运动的物体速度不能变快;结论:匀速运动的物体没有受到力的推动。大前提、小前提、结论中‘速度’“力”“物体”等概念均一致,无误;大前提周延,小前提周延,结论周延,无误;大前提为a判断,小前提为e判断,结论为e判断,是典型的aee式……” 确认该项推论无误后,克罗狄斯更为慌张,他睁着惊恐的眼睛,开始用三段论去推论这个推论中的大前提和小前提,然后又去推论能推导出大前提的那个三段论中的大前提和小前提…… 这本是一个不需要利用三段论原则推断的简单推理,克罗狄斯这么做,已经近乎疯了。 而艾拉对这个结论的反应却仅仅只是舒了一口气:“力并非物体运动的原因”是她早就已经做出的大胆推论,如今只不过是利用数学和逻辑推理将其再证实了一遍而已。 艾拉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她用这十六组重量不同的岩石测出来的数据绘制出的十六条曲线,几近重合。换句话说,不管物体重量是重是轻,他们下落到同一个地点所花的时间、以及过程中每一个瞬间的速度,都是一样的。 这是极其违反常识的。就按她刚刚的推论,力增大后物体“变快的速度”会变快,那么重的物体肯定会有着更快的速度——除非,有另外的因素也在影响着物体“变快的速度”,而且正好能完全抵消物体重量的增加所带来的影响。让物体下坠的力和物体的重量正相关,那么这个未知的因素就和物体的重量负相关。正好抵消……难道说,让其速度加快和制约其速度加快的两个因素,都是重量本身? 就在艾拉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合理性的时候,克罗狄斯睁着因为过于亢奋而变红的眼睛地走了过来。 “我受够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这和天体的运行规律没有丝毫的关系,不是吗?” “至少它能解答一个问题——即便大地在运动,我们也感受不到。不管大地在不在运动,把石头向上抛出,它都会正好地落回到我们的手心。因为它水平方向没有受到任何的力,所以在抛出后完全可以和运动的大地一起向前运动……” 艾拉的声音噶然而止——她忽地意识到克罗狄斯说的没错。这么多天过去了,驳斥日心说的三个理论,她只解释了最后一个,而这个还是她之前早就已经知道的。在天体的运行规律上,她几乎是毫无进展。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不变的预言(4) 日心说,即大地并非不动、而是怀绕着太阳在转动,这并不是什么新奇的理论,早在亚里士多德的年代,七丘帝国的先贤们就讨论过其可能性。但是由于存在种种驳论,这种学说最终被废弃。艾拉也思考过这种学说,比起托勒密的地心体系,日心体系能有效解释行星的逆行现象,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但最终,她也和七丘帝国的其他先贤一样,自己将这个理论放弃了。 其中,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运行的速度。在日心体系中,艾拉测算出如果大地在运动,则其运转的速度将会是全速奔跑的马匹的三千六百倍以上。而且这还不是直线运动、而是圆周运动。艾拉见过士兵投掷链球,在快速的旋转中,中间的铁链一旦断裂,铁球就会迅速飞出。而牵扯住万事万物的铁链在大地上是不存在的,如果大地在进行此快速的旋转,那大地本身的结构早已奔溃,不只是人,任何的猛兽、一切的建筑、树木、山脉、河流,都将被甩出天空。 “师父,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嘎嘎在一旁问道,“为什么球会往下掉,而水汽却会往天上飘?” 克罗狄斯叹口气,摸了摸嘎嘎的脑袋。 “孩子,事物倾向于回归它的正确位置。如火与气这种轻元素,自然而来就有朝宇宙外围扩散的趋势。如土与水这种重元素,则自然而来地会落入宇宙的中心。如果是伊本.西那的话,会把这个解释的更加清楚。” 艾拉知道克罗狄斯说的没错。岩石会往下落,就是依靠着重元素趋向宇宙中心的性质。它下落的方向是地心,恰恰就证明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如果太阳才是宇宙的中心,那岩石和气体的运动轨迹就应该逆转过来才对。不然,重物向上飞出,远离宇宙中心,轻物却下坠落,朝宇宙中心靠近,这是不可接受的。这也是亚里士多德的一个重要论点。 只有构成天体的第五元素,他们既不上升,也不下落,不生不灭,完美无缺。所以天体才能够维持着如此高速的旋转而不崩溃。换成由四大元素组成的大地上的凡物,是绝对无法承受这样的运动的。 ——不解决这个问题,那日心说就永远只是一个方便计算的数学假设。 “好,既然这样,那么接下来就去研究一下圆周运动试试!”艾拉摩拳擦掌,“嘎嘎,让那卡伊姆把地形再改造一下,今晚他得加班了!完成后,姐姐从山下给你带糖吃!” “等一下!”克罗狄斯震惊万分,“你还想继续这种实验?” “实践才能发现真理啊,大师!” “你的实验就非得把我的村子毁掉不可吗,就非得做的这么规模宏大吗?”克罗狄斯怒吼,“做一个小一点的滑坡,用普通人可以拿在手心里的石头不行吗?” “能大的话当然是大一点比较好!”艾拉理据力争,“我的飞翔的西兰人号也是很大很大的!” “这和你的飞翔的西兰人号有什么关系???你的逻辑思维能力这时候跑哪去了???” “……师父,你这是在干什么?” 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不是嘎嘎的。艾拉一扭头,看到一个年轻人刚刚从悬崖上爬上来。在年轻人的身后跟着一个熊头马身的怪物,怪物的手上提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背上还驮着更多,看起来像极了从哪里雇来的驮夫。 “二师兄!”嘎嘎高兴地喊了一声,态度和见到库库时明显不同,“你给我们带回了什么?” “菜豆、牛油果、腌鱼、咸肉,还有磨好的玉米粉,足够你和师父吃个把月了。” 来人从怪物的背上的麻袋里取出一个西红柿,交到嘎嘎的手上,嘎嘎就开心地躲到一边啃去了。 “师父,你这是……想要搬家?” 来人看着已经被乱石堆满的村落,说道。 “什么搬家,就是做一下实验而已。”克罗狄斯故作淡定地回答道,“邦邦,你从山下回来,有带回什么消息吗?” “最近山下发生了很多大事情。”被叫做邦邦的那个年轻人一边从怪物身上卸货,一边回答着克罗狄斯的疑问,“北陆大平原的战争快要结束了,如师父你预言的那样,海斯泰因击败了太阳王。” 这番话一下子引起了艾拉的注意:“什么?海斯泰因已经赢了?” “本来是太阳王优势的。但是阿兹特兰境内发生了一些变故,导致本应给太阳王输送军粮的部队迟迟未到,大军断粮,很快就全线溃退。随着太阳王参战的各邦特拉托阿尼死的死、逃的逃。我上山前,太阳王已经被海斯泰因十面围困,战死或被俘都已经是时间的问题了。” “阿兹特兰境内发生了变故?” “太阳王把精锐的部队一调走,阿兹特兰境内就爆发了叛乱。新火仪式失败,特诺奇蒂特兰被毁,没人能给太阳王运输粮食了。” 克罗狄斯在一旁听着,问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动静怎么样?” “如师父预言的那样,他提早归来平叛了。不过……”邦邦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反叛军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击溃了,和师父的预言好像有点对不上。” 话音刚落,他马上又补充到:“但是我来前听说反叛军在大海的沿岸又搞了一些事情,事情可能还有转机。” “失败才是对的。在我的预言中,胜利的一直都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所以我才会广收门徒,想要将它改写。”克罗狄斯沉声回答道,“有我的那么多弟子在,等他们动起来,事情就会有转机。” “师父,其实……”邦邦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些师兄弟们已经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击败了,我在战场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花了一番时间才全部埋掉。” “你说什么?” 克罗狄斯一下子瞪起了眼睛。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随着他的动作,覆盖在石阵上的黑雾忽地朝外剧烈扩散了开来,一瞬间就将整个山巅覆盖。 星辰重新布满了天空。 他望着天上的上的星象,身体抖的愈发剧烈。 “没有改变,丝毫没有改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取得最终的胜利,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吗?”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不变的预言(5) 艾拉在一旁听着邦邦和奎拉奇里的对话,在心里推演着当下阿兹特兰的局势:太阳王失败后,阿兹特兰的三名统治者已经死了特索索莫克和莫库特索玛两个,再加上大量的城邦领主战死、被俘,阿兹特兰的局势会变得更加动荡。海斯泰因大概率会乘胜追击,进攻阿兹特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疲于应付国内的叛乱,无法全力应对,必当会占据劣势。因此,这个庞大的帝国向海盗王国俯首称臣已经是时间的问题。 但克罗狄斯却预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获得最终的胜利,这属实出乎艾拉的意料之外。 她不由得问道:“大师,这不太可能吧?阿兹特兰人的装备、战略、战术都同海斯泰因的部队不是一个级别的。太阳王集全国之力,也只不过是和海斯泰因打的旗鼓相当。现在只剩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阿兹特兰内部又出现了叛乱,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他拿什么去对抗海盗王国的军队?” 克罗狄斯的眼中已经不带什么神彩。对他而言,这是一场极其严重的失败。 “我不知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如何获胜。“他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只知道预言总会以各种方式实现,哪怕过程曲折。我还知道我试图将其改写,却依旧陷入其中。” “说起装备,我这里倒还有一个传闻。”邦邦在一旁说道,“据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已经装备了大量的铁器。他部队的精锐程度已经和海盗王国相当,很多城邦想要抵挡,但是却抵挡不了。” “铁器?”艾拉有些吃惊,“他们哪来的铁器?” “你应该就是大师说的预言之子吧?”邦邦看了看艾拉,“我想,应该就是来自……你。” “我的货物?艾米把我运来的货物卖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了???” 艾拉大惊失色。这要是被海斯泰因知道,那她通敌的罪名就真的要坐实了。 “不是这样的。我听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击败反叛军后得到的装备。” 艾拉一下子跳了起来:“艾米她在反叛军这一边???” “艾米?是那个本应待在这里,却没有来的女仆吗?”克罗狄斯的声音里依旧带着几分哀伤,“看来,她也没有改写预言的能力。” “艾米!” 艾拉再也不顾上手上的实验,她跑到悬崖边,扯着嗓子朝着下方大声喊道:“师父,师父你人在哪里?快点出来!” “你的师父?是那个叫达斯特的年轻人吗?他正躲在地底。你找他干什么?” “大师,多谢你这几天的招待。在这里研究很清净,没有人会来打扰。”艾拉转过身,匆匆地朝克罗狄斯鞠了一躬,“但是我得回去了。预言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获得胜利,那艾米现在就是已经陷于危险中了,我得去救她才行!” 闻言,克罗狄斯眼中忽地闪过一道令人畏惧寒光。 “救她?预言之子,我劝你放下这些凡间的琐事,这对你对我都有好处。阿兹特兰的胜败终究只是一件小事,改写不了也就罢了;神子的复活却是一个史无前例的重大事件,它将改变数个帝国的命运走向。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件事上再次失败。你必须留在这里,将学说完成。” “大师,我现在心乱如麻,思考不了学术的事情了。请你放我下山。天体的运行问题,可以等我把艾米救出来后再慢慢研究。” “绝无可能!我改写不了的预言,如今的你拿什么去改写?就算放你下山,你也只不过会成为预言中的一个齿轮,在命运的驱动下不由自主地旋转,最后还是会走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胜利。” “如果我非下山不可呢?” “非下山不可?” 克罗狄斯仰头看着天空,同时将手中的拐杖缓缓举起,在天空划了几圈。随着他的动作,天空上响起了几声惊雷,一个巨大无比的魔法阵出现在了地上。他那苍老的声音以比惊雷更大的声势在空间响动着: “我召唤汝等——拜戴尔,费瑞尔,玛卡瑞尔,蒙娜德尔,索特瑞尔,伊克塞尔,艾蒙内尔,皮瑞丘尔,希德瑞尔,布瑞尔,巴如查斯,阿马德尔,塞梅尔,瑞塞尔,卡百瑞尔,乌塞尔,达柔切尔……凡被吾呼唤名号者,即刻现身于此,不得有任何犹豫。吾名克罗狄斯,此即一切说明。” 一遍念完,克罗狄斯将那一连串名字再度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名字的念出,都伴随着一阵可怕的异象——或从浓烟中露出头颅;或从血海中伸出指爪;或将天空震碎,从碎片中探出眼睛和爪子。克罗狄斯一共念了三十多个名字,于是,三十多头怪物出现在了魔法阵中。他们一个个都巨大无比、顶天立地,像极了传说中远古的泰坦巨人。它们将整个村落围了一圈,就像是搭起了一座鸟笼。鸟笼的最上方是它们的头颅和眼睛,就像人类窥视虫穴一盘窥视着脚底下的这个村落。 “我命令汝等守住这个女子,不得让其离开这个村落。如若失败,我的怒火会把你们沉睡于世界各地的身躯全部焚毁,我的神力会把你们的灵体打入地狱的最底层,万劫不复!” 下完这个命令,克罗狄斯扭头瞪了艾拉一眼。那眼神让艾拉终于意识到,站在她眼前的并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老爷爷,而是天方帝国的使徒。 “我知道你的灵体很强大。但这三十个灵体的强度加起来,是远超于你的。”他说道,“如果你能正面击败他们,那就尽管下山去吧。” 不由得艾拉再说什么,克罗狄斯将袍子一甩,转身离去了。 “我可还是第一次见师父摆出这样的阵仗。”那个叫邦邦的弟子苦笑了一声,“我还是赶紧先溜吧。驳理之物的脑子都不怎么好使,再多待一会儿,万一连带着我一起不让下山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注意打探那个叫艾米的人的行踪的,如果有机会,就把她带上山来。”邦邦朝着艾拉挥了挥手,“师父说的话基本上都不会错。你还是听师父的话,安心地留在这里吧。”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1) 那是一个冷彻心霏的夜晚。大海上飘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将蜡烛的灯光变得朦朦胧胧。寒风不停地将冰冷的雨丝吹进脖子里。浪潮时不时用她那死了一般的冰冷的嘴唇亲吻着沙滩上行人的脚踝,吻的人手脚麻木。 这么恶劣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出门。只有一排孤单的脚印,在风雨中缓缓地远离安提利亚岛。 薄雾中传来了一声轻微的铃声,将脚印的主人挡在了安提利亚的港口。尚还年轻的海斯泰因抬起头,看到剑圣的女儿维格迪斯穿着如薄雾一样的白衣,如幽灵一般从黑夜的深处走来。 “海斯泰因。” 她轻轻叫了声这个名字。随着她将嘴张开,一口淡白色的雾气就飘向了天空。 “维格迪斯。” 海斯泰因也应了一声。然后,两人就沉默地站在原地,互相对视着。 维格迪斯的手上戴着一个铃铛,一有轻微的动作就会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和初见时一模一样。当时海斯泰因还好奇为什么人要像宠物一样戴着铃铛,在安提利亚岛修习了几年的剑术后,他才明白这是一种修行。维格迪斯已经触摸到了米斯特汀流剑术最终奥义的边缘,等到她能够自由行动而让这个铃铛不发出声音后,她就能继续下一步的修行。 可虽然铃铛一样,两人间的关系却已经有了些微妙的差别。他们久久地对视着,任由海风在一旁轻轻地哀鸣。 太过安静了。海斯泰因忍受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决定离开安提利亚了。” “为什么不和父亲打声招呼呢?”维格迪斯轻柔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哀怨,“海斯泰因,你是要回海盗王国去当海盗了,是吗?” “你们一族的剑术我已经学成了。我要去为父亲报仇——然后夺回本该属于我的王位。” “夺回王位?你一个人吗?” “我会招募勇士。”海斯泰因回答道,“用英雄王国的方法。” “海盗王国的方法。”维格迪斯的声音里中带上了一丝嘲讽,“也就是说你要拉着几个无所事事的男人出海劫掠去筹募资金,用劫掠来的资金发展扩大队伍,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海盗了吗?” “我生在英雄王国、长在英雄王国,我的血脉里留着先祖们的血。这是海盗王国的传统——也是宿命。” 维格迪斯的嘴角挂上了一丝苦笑:“难怪父亲当时不愿意教你剑术。” “是。” 海斯泰因无言地将头低下。忽然间,他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他猛地把头抬起,发现维格迪斯不知何时竟已经拿剑对准了他,那一连串的拔剑动,海斯泰因竟没听到一丝一毫的铃声。 “海斯泰因,留下来和我结婚——或者踩着我的尸体离开安提利亚。” ——“海斯泰因,海斯泰因!” 一阵突如其来的喊声将那冰冷的梦境打破。睁开眼,一个女子正摸索着走进营帐,那张脸就像是梦的延续—— “维格迪斯?” “是莉莉!几年了,怎么还能认错!” 莉莉.米斯特汀闻声摸了过来,并狠狠地敲了一下海斯泰因的脑袋。 “大白天的,怎么还在这里睡觉?领主们刚刚组织着朝着山顶发起一次进攻,结果又被那个太阳王给打退了,这已经是第八次了!” 梦中的一切逐渐淡去,现实如泥流一般涌入脑海。海斯泰因想起来了,这里是战场的最前线,太阳王被他围困在一座山丘上,已有三天。 “我在这里都能感受到山丘上的那股魔力,太阳王的实力太强了,不把他制住,我们会损失惨重!”莉莉喊道,“海斯泰因,你身上的伤应该已经没事了吧?什么时候能亲自带队,去把那个太阳王给拿下?” “我为什么要主动去和太阳王作战?”海斯泰因淡淡地回答道,“再过几天,他就要完全断粮了,着急的不该是我,而该是他。” “如果他突围呢?突围了怎么办?” “他就算突围了,也依旧还是缺粮。阿兹特兰没有马匹,我带着士兵慢慢地追上去就行了。他想存活,就得从我手里夺过粮草,为了这一点,他必须要把我的军队击溃。而在当前的情况下,单挑击败我,是他翻盘的唯一可能。那我为什么要自己送上去呢?” “可是这样放任他的话,在他饿的没力气前,我们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士兵伤亡!” “比起我被击败带来的严重后果,还是让军医多吃力一些吧。” “海斯泰因……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风格!”莉莉说道,“你是已经默认你会败在太阳王的手下了吗?” “未必会败,但是风险很高。”海斯泰因淡淡地回答道,“论魔力,我和他可能在伯仲之间,但阿兹特人的魔法比我们更擅长近身作战。之前和那个叫特索索莫克的人打时就是一个例子。” “怎么可能?那时你根本就没用出全力吧?你的剑术呢?你传承于我们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呢?父亲说你已经完全领会了其中的奥义,那你用起剑来,肯定是比我要强的。可你那时的表现,根本就像是一个剑术刚入门的人一样!” 海斯泰因的眼中一瞬间变得茫然。面对莉莉的质问,他思索了好久才张开口,但声音已经变得极为低沉: “是……我会那最强的剑术。但是,莉莉,你没有到那境界,所以不明白那是怎样一个东西。我根本无法思考,也无法将其摆脱,一旦用剑,所使出的就必然是那剑术。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在学习它的过程中,所有的剑术都已经被归于一体……对,归一了,世界上就只剩下这一种剑术了,根本就不存在其他的剑术,又如何将其摆脱?” “那不是很好吗?” “莉莉……你还是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个东西。它太危险了,剑术是杀人之术,它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奔着杀人去的。如果遇到伯仲之间的对手,用剑者根本就无法留手,两者之间,必有一亡。” “那不是更好吗?你难道还想留那太阳王一命?” “太阳王?”海斯泰因浑身一震,再度从那迷梦中惊醒,“原来是在说太阳王吗?”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2) “提奈克,你过来看!”马斯特拉紧张兮兮地挥了一下手,“下面的敌军又开始轮换了!” 提奈克打了个哈欠:“早就已经看够了。马斯特拉,还是趁现在多睡一会儿吧,等下面的敌军换完班,就又要闹翻天了。” 在被海斯泰因围困的那个山丘上,两名曾经的特拉托阿尼进行着这样的对话。当然真要论起来,他们现在的身份毫无疑问也还是城邦的特拉托阿尼,但无论是谁现在走过来,都会觉得他们像是在城门口执勤的大头兵。 想一想,他们俩个这几个月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本来他们好好地在城邦当着特拉托阿尼,虽然帝国北方的局势有些紧张,但一般人只会想着就算开战,也只要象征性地派一些士兵出去就好。毕竟帝国的主力永远都是控制阿兹特兰的那三个城邦,轮不到他们拼命。特索索莫克让他们去海岛参加什么祭典,他们也就傻乎乎地去了。没想到却卷入了阿兹特兰的内斗之中。 他们先是看了场羽蛇神使者的表演,听到特索索莫克承诺要用羽蛇神取代太阳战神、并且取消人祭,还没激动完呢,就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强行裹挟着往北方进军,连家都没能回一趟;后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走了,他们却又被黑泉部落给围了,差点就成为餐桌上的一道菜;好不容易和黑泉部落达成和解,特索索莫克却又带着着他们去伏击太阳王,结果伏击没伏击成,他们倒又落入了太阳王的控制。 在薛奇佩佩的监视下,他们小心谨慎地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活脱脱像是被悬赏捉拿的犯人。左盼右盼,好不容易等到特索索莫克从薛奇佩佩手里夺回了主动权,想着终于可以在羽蛇神的名下对太阳王大张旗鼓地打一场扬眉吐气的仗,结果海盗王国却恰恰在他们撤退的时候围了上来。他们用尘土抹脸,装成是普通士兵,这才好不容易从乱军中生还,到头来却还是落回到了太阳王的手里。 特索索莫克死了,羽蛇神的神使被抓了,反抗阿兹特兰帝国的统治看起来没有希望了,他们也就只能乖乖地跟着太阳王去打海盗王国。可好死不死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太阳王又斗了起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断了太阳王的粮草供给,没了粮草,太阳王只能选择放弃北方平原后撤。后撤就后撤吧,至少可以不用打仗了。想到终于可以回家喝一杯热巧克力,他们还是挺开心的。可谁能想到刚来到一条不知名的河边,就看到大批的战船已经在等着他们——海盗王国竟已经通过河道抄了他们的后路。这群外面来的不速之客总会用这种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方法,打的他们迫不及防。 然后就到了现在,缺少粮食的他们被上万名海盗围困在山上。他们的随从早就在战争中跑不知道哪里去了,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动手来做。由于人手严重不足,他们甚至还被太阳王给派出来放哨了。连着几天,身边的人对他的称呼都是“喂,那个谁!”,如果现在有谁跑过来恭恭敬敬地叫他们一声特拉托阿尼,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 山丘下海盗王国军的轮换是定时进行的,每半天一次。太阳王兵败的消息传来后,草原上的各部落纷纷前来协助海斯泰因,如今,海斯泰因的兵力已经远远超过太阳王数十倍,这座山丘已被围的如铁桶一般,就连一只老鼠都跑不出去。为了给予山丘上的敌人压力、并且防备太阳王乘夜晚突袭,海斯泰因将士兵定期轮换。在山丘上的马斯特拉和提奈克的眼里,每一分每一秒,山丘下的这群敌人都精神饱满。 与之相对的是,马斯特拉和提奈克只能在轮换的时候稍微多睡一会儿,其余的任何时间,山下的敌人都可能忽然发起进攻,把他们从睡梦中惊醒。 比精神上的折磨更糟糕的是,他军中的最后一点粮食,也马上就要耗尽了。 马斯特拉吃力地站起身来,提奈克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你想去干什么?” “看看哪里能抓点鸟,老鼠也行。”马斯特拉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是指不上太阳王给我们饭吃了。哎,当特拉托阿尼当到要抓老鼠吃,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既然已经前无古人了,那我倒有个可以马上吃到热饭的办法。”提奈克朝着山下一指,“现在马上大喊着杀下山去,敌人一围过来,就立刻丢掉武器跪在地上求饶命。只要他们把我们抓去当战俘,就有的饭吃了。你觉得怎么样?” “伱疯啦?我们,特拉托阿尼,跑去当战俘?” “我已经观察过了,这群大海外的来客没有吃人的习俗。”提奈克说道,“只要他们不当场把我们杀了,我们应该就能活。” “那万一还没冲下山,就把我们射死了呢?” “那就是运气的问题了。”提奈克说道,“我已经想好了。今天太阳王要是不给我们发粮食,我就往山下冲。横竖都是死,战死总比饿死好。而且说不定还不用死呢。” 马斯特拉被说的有些心动了。 “加我一个。”他说道,“这次咱们要是能活下来,我认你当大哥!” 几个阿兹特兰的士兵朝着这边走来。 “两位特拉托阿尼,太阳王请你们过去。” “找我们过去?现在?” 马斯特拉和提奈克感到了一丝疑惑。自被围困在山丘以来,太阳王从没和他们说过一句话。他们就像是两名普通的士兵,连参加军议的资格都没有。在这军队即将断粮的时刻,太阳王却突然找他们过去,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在疑惑和忐忑中,他们被士兵们推到了太阳王的营帐内。一同被带到营帐内的还有百来个人,都是阿兹特兰属邦的人,有特拉托阿尼,也有武士和随从。 太阳王高座在他们的面前,即便到了这个时刻,他也没有放弃他的黄金銮舆。 “最近军中缺粮缺水,我有些口渴了。”他说道,“你们谁还有蜜水?拿上来让我解解渴。”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3) “蜜水?” 马斯特拉和提奈克面面相觑。在这种情况下,这个要求着实是太过出乎人的意料、也着实太过分了。困境之中,这群人已经失去了对太阳王应有的畏惧,人群中有人很气愤地顶了上来:“现在只有血水,哪里还有蜜水!” “有的。”太阳王往山下一指,“下面的敌人那里肯定有。你们中有没有谁愿意下去问对面要一份回来的?我可以把要回来的蜜水分一点给你们。” 这番话听着让人摸不着头脑。唯有马斯特拉听出了一点端倪:“特拉托阿尼,你是想和对面议和?” 却听太阳王说道:“我已经想清楚了,北方的大平原又冷又穷,连人都没几个,每年收不上来多少贡赋。他们想要这片地方就尽管拿去,我已经倦了,不想打了。只要他们给点粮食,再给点蜜水,我就立刻收兵。” “特拉托阿尼,这不大可能吧?”马斯特拉小心谨慎地说道,“如果早一个月,我们还能拿收兵当谈判的筹码。可是现在,这不等于让他们白白把我们放走,还倒贴一点粮食吗?” 太阳王登时暴躁起来,吼道:“不可能就把它变成可能!不然我要你们有何有!这么多人,就没一个伶牙俐齿的吗?” “太阳王,我有一个主意!”提奈克看准时机把手举了起来,“就让我和马斯特拉下去,保管成功!” “哦?”太阳王镇定了一些,“你打算怎么和他们说?”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帝国内搞事情,意图谋反。他们就算抓住了我们,也没多大价值了。”提奈克说道,“不如说服他们和我们联手,一起回去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搞死,这样,对面看在利益的份上,可能还会同意。” 提奈克只模糊地说了句“看在利益的份上”,但听的人都明白,这是要让太阳王将敌人引入国内,通过交割一部分的国家利益来换取对方协助平定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叛乱。因此,提奈克把话刚一说完,太阳王就生气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 提奈克害怕地一缩头,以为雷霆之怒马上就要落到他的头上,可太阳王却没了音响。良久,提奈克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却听到太阳王压着心里的怒火,说道:“还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快点下山去谈!” 提奈克连连点头,抓着马斯特拉就转身离去。等跑出一段距离,马斯特拉忿忿地甩开提奈克的手,抱怨道:“提奈克,你搞什么?为什么要主动接这种危险的活?还把我拉上!” “傻子,你懂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说真话!”提奈克骂道“这光明正大的投敌机会,你还要放过?” 马斯特拉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互相对视着,脸上止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有了这个出使的名义,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跑下山丘,并大声嚷嚷着“别动手”。得知他们是使者后,海盗王国的人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给他们的眼睛上蒙了一块黑布,以免他们记住通往海斯泰因营寨的路。 在海盗们的推攘中走了一会儿后,周边的嘈杂声消失了。海盗们扯下蒙住他们眼睛的黑布,于是他们发现他们经进入了一个营帐之中。海斯泰因正坐在营帐的上方,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他的身边站着同样被蒙住眼睛、但是却杀气逼人的莉莉。 海斯泰因显然对太阳王使者的来访没什么兴致。他头都没抬就随口问道:“事到如今,阿兹特兰还有什么想和我们说的吗?” “太阳王派我们来是想要同你和解。他说他愿意退兵,只要你们提供一些粮食。”提奈克匆匆地把这番话说完,然后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两人的意思……大人,你想不想要要太阳王的项上人头?” 海斯泰因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他的眼睛一如苍鹰般犀利,就像审视着猎物一般把马斯特拉和提奈克上上下下地扫了个便:“你们是说,你们要把太阳王的人头送我?” “我们最痛恨的就是阿兹特兰帝国!”马斯特拉说道,“他们征服了我们,在我们的城邦驻军,要我们定期上缴贡赋——这些都不是关键,可是,他们还不满足,甚至还要求我们定期送一批臣民去给他们当奴隶,供他们献祭、成为他们餐桌上的食物。不只是我,我的父亲、我的祖父,全都痛恨着他们!” “说的那么惨,那你们早干什么去了?”莉莉在一旁冷笑道,“就非得等我们过来,再说这些话?” 提奈克听出了莉莉话语中的不信任,连忙辩解道: “阿兹特兰实力太强,就算我们各邦联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之前特索索莫克特拉托阿尼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就想着跟着他一起将太阳王推翻,那时还有神使帮忙。可结果我们还是被太阳王给挟持了,不得不在前线对付大人你的军队……后面的事情大人你也知道了,特索索莫克特拉托阿尼被大人你身给杀掉了,神使大人也被奇怪的黑雾带走了……” “神使大人?被黑雾带走?” 这个奇怪的称呼,让海斯泰因和莉莉同时有了反应。却听海斯泰因厉声问道: “神使大人是谁?是从哪里来的?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少了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头盖骨取下来做成碗使!” 马斯特拉和提奈克没想到海斯泰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慌忙跪下来,回答道: “我们也不知道神使大人的详情。她是被特索索莫克特拉托阿尼从大海对岸的新大陆带回来的,听说来的时候乘坐着一艘非常非常大的船只,还有一些其他小船,和大人你们的船只长的差不多。她告诉我们说,羽蛇神已经归来,让我们用羽蛇神来取代阿兹特兰的太阳战神……实际上应该就是想让特索索莫克特拉托阿尼来取代太阳王莫库特索玛,来统治阿兹特兰。” “太阳王出现的时候,她带着我们想要伏击。”提奈克补充道,“但是士兵们都害怕太阳王,伏击失败了。为了活命,她和特索索莫克特拉托阿尼不得不听从太阳王的指令,来到北方的这个战场。期间的所有行动都被太阳王的手下监视着,几乎动弹不得。特索索莫克特拉托阿尼好不容易摆脱了监视,就被大人你……给杀掉了。”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4) 艾拉为什么会来到新大陆并协助阿兹特兰人对付海盗王国,这一直是一个让海斯泰因困惑的问题。第一个就是如何抵达这里的问题,要通往新大陆,海盗王国目前开发的航线是走冰岛至格陵兰岛中转,这两个岛屿目前均已经被海斯泰因占据,如果艾拉走的是这条航线,海斯泰因不可能不提前收到消息。而要说到自己开发航线,那难度无异于登天。 第二个就是艾拉的目的,海斯泰因想不明白艾拉协助阿兹特兰人打败自己有什么好处,就算她看自己不爽——这倒真的很有可能——就算如此,她也没必要跑来阿兹特兰。海盗王国大半的领主都已经被他带到了新大陆,剩下那些不愿出海的基本上都是对海斯泰因不太服气的,艾拉身为瑞典王,在他不在的时间里要发起叛乱简直是轻而易举,犯不着冒如此大的风险跑到阿兹特兰来找苦头吃。 因此,当第一次听说艾拉在协助太阳王时,海斯泰因直接抽了报告的那个领主几个耳光。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说出来单纯就是影响士气。哪怕要给自己的擅自行动脱罪,也不能这么说活。 谨慎起见,他让莉莉装成医生秘密潜入阿兹特兰人的军中,结果莉莉也带回来了同样的报告。不得已之下,他才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但即使如此,他对领主和士兵们下的命令也是“生擒”而已。 这个被比约恩从七丘帝国抢回来的女人,做起事情来总是带着几分神经质,他稍不注意,剑圣米斯特汀就被她给“毒死”了;一不留神,西格德就开始进攻西兰了;眼睛一闭一睁,拉格纳就向西兰宣战了。即便到了现在他也搞不明白,这个女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但进攻安提利亚的七丘帝国海军是被她一席话给劝退的,西格德、哈夫丹和伊瓦尔是被她带着一堆老弱病残的士兵除掉的,就连海斯泰因能够抵达文兰,靠的也是艾拉给的罗盘和六分仪。不问清楚艾拉的想法,他不允许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自己的手下杀掉。 在马斯特拉和提奈克说话的时候,海斯泰因竖起了了耳朵,想要找出他们话语中的破绽。但是他们说这些却全都合情合理。这两个太阳王的使者没必要编一席话为艾拉开脱罪责,而且假装“羽蛇神”这种事情,也确实是那个女人会做出来的事。 马斯特拉和提奈克不知道海斯泰因的这个想法,只看到他的表情明显变得和缓了一些,以为是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起了效果。提奈克抓住机会提到:“要除掉太阳王,现在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在来这里前,太阳王说想要喝一点蜜水,如果把这个东西当成双方友好的证明带回去,即便在里面掺了什么药,他也绝对不会起疑。我们执勤的地方是山丘的东南方向,就我们两人放哨,今晚你们从这个方向悄悄爬上来联络我们,输赢快就能见分晓。” 但是海斯泰因却对这个提案毫无反应。 “你们在军营里有没有看到一个叫甘的俘虏?”他问道,“是一个小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部落的小女孩。他是我的部下,之前应该是被太阳王给抓了。” 海斯泰因能够数次利用河流进行对阿兹特兰军队的打击,靠的就是甘所绘制的地图。他不知道甘其实是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手里,拿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故意送给他的地图后,他制定了营救的计划。第一次走河道袭击太阳王时,他就有顺路去黑泉部落救人的打算,结果没想到太阳王已经在河道上有了防备,不得不将计划中止。这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甘?”提奈克和马斯特拉面面相觑。这个小孩子是艾拉派达斯特偷偷地联系上的,后来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抓了。整个过程中马斯特拉和提奈克都不在场,他们当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大人,我们没有见过你说的这个人。”马斯特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如果是当了战俘,那我想……大概率是已经被阿兹特兰人给吃了。” 于是他们看到,海斯泰因的脸色登时变黑了。 “我对下毒这个提案没什么兴趣。”海斯泰因说道,“偷袭总是伴随着风险,而我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将他碎尸万段。回去告诉太阳王,三天之后,我将发动总攻,让他做好准备!” 太阳王的部队今天就已经断粮。饿个三天,那时候就算太阳王拥有再强的实力,也阻挡不了海斯泰因的大军了。 而这句话,却也同样是对马斯特拉和提奈克的死刑宣判。提奈克吓得当即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大人,伱还是把我们留在这里吧,就算当奴隶也行。你这么让我们回去,是让我们死啊!” “你们留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杀掉。” 但海斯泰因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示意士兵将这两个使者推出门外。 “慢——” 莉莉却在这时打断了海斯泰因。她微微昂着头,对着大致是马斯特拉和提奈克的方向笑了一笑,说道: “蜜水是吗?你们可以带一点回去。不过里面就不放什么剧毒了,就放一点让人安睡的药,如何?” “莉莉?”海斯泰因瞥了她一眼,显然对她自作主张的这个决定有些不满。 “你们拿了蜜水先回去吧,我丈夫这边由我来劝。”莉莉说道,“安睡的药而已,就算最后我们决定不偷袭,让太阳王好好地睡个一觉,也不错。” 明白再待下去也得不到什么结果,提奈克只好拉着马斯特拉,从营帐里离开了。 海盗们按莉莉的吩咐给提奈克他们准备蜜水。不过他们远渡重洋作战,蜂蜜也算是一种奢侈品,数量并不多,要给提奈克和马斯特拉带回去,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调度。 “怎么办,我们真回去吗?”马斯特拉小声地和提奈克窃窃私语,“这边的王好像对夜袭没什么兴趣。可如果今天晚上不把事情处理好,等明天太阳王想要就和解的事情进一步谈判了,我们不是危险了?” “回去,怎么不回去?马斯特拉,你还没结婚,看不出来也正常。这个王看起来可怕,我看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妻管严。”提奈克也小声地回答道,“他妻子既然这么坚持,那他最后肯定会答应的。现在溜走,我们大概率会饿死在荒野上,被野狼吃掉;回去除掉太阳王,那我们在整个大陆都是流芳百世!”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5) 小半天后,莉莉拿着一罐蜜水找到了马斯特拉和提奈克。她是一个盲人,把罐子朝前一递,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过了好久,马斯特拉才反应过来要从她手中去接。 “英雄王采纳了你们的建议。”莉莉说道,“今天晚上我们会派人突袭,在此之前,请你们安分地回去复命,就说我们有和解的意愿。请太阳王在明天入夜时从山的北面下山,和我碰面,进行进一步会谈。” “我知道,是要先稳住他,让他以为这边有求和的意愿是吧。”提奈克点头答应到,“我们会这么和他说的。” “也记住,我们执勤的地方是山丘的东南方向。”马斯特拉补充到,“你们悄悄地摸上来,看到有人放哨先别动手,别误伤了我们。确认身份后,我就放伱们过去。” 马斯特拉和提奈克和莉莉交待完毕,抱着那罐子蜜水就往着山丘的方向走了回去。只留下莉莉一人,她似乎已极其疲惫的模样,对着天空,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我说的没错吧,那个什么英雄王就是一个妻管严,他妻子一说,就同意了。”提奈克夸张地冲着马斯特拉挤眉弄眼,“还不叫快夸夸你大哥的眼力?” “你什么时候成我大哥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事成之后,认我为大哥’。” “那不是还没成吗。”马斯特拉回答道,“别的不说,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都还没有着落呢。” “你担这个心!我们拿回了蜜水,那在太阳王这里就是大大的功臣,今天晚上饿谁也饿不了我们!等今晚太阳王被除掉,我们在对面也成了大大的功臣,没话说,肯定也是好吃好喝招待着我们!要是到阿兹特兰,那更不用说了,我们是除掉太阳王的英雄,城邦里哪还有反对派敢反对我们?别说我们自己城邦了,就算是别的城邦的特拉托阿尼见到我们,也得自己降低几分姿态!马斯特拉,好日子等着我们呢!” 一阵风掠过,带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让正在幻想的提奈克身体一寒。带着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们小心翼翼地摸进了太阳王的营地。 地上东一滩西一滩地满是血迹。他们出发前还断粮的阿兹特兰人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大堆肉,满满地堆在地上。几个士兵正在对这些肉进行切剖处理。几十个烧烤架已经架好,柴火也准备就绪,似乎今晚将会有一场极其丰盛的筵席。 马斯特拉和提奈克提心吊胆地从这些士兵们的身旁走过,每当有阿兹特兰士兵注意到他们,他们的身体都忍不住地一阵发抖。他们大概已经意识到这些肉是哪里来的了,但心里却多少还抱有一丝侥幸—— 直到一颗人头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他们的面前。这是和他们一样被太阳王挟持的众城邦的特拉托阿尼中的一个,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大睁着,看的提奈克和马斯特拉毛骨悚然。 马斯特拉面部僵硬地扭头看着提奈克:“提奈克……这英雄,要不我们还是不当了?” “我也这么觉得。”提奈克强笑着说道,“我们还是出去放哨吧?那里现在没人看着,万一敌人爬上来怎么办?” ——“你们要去哪里?” 马斯特拉和提奈克刚一转身,太阳王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马斯特拉和提奈克浑身一颤,强笑着把身体转了回来。 “太阳王!我们带回了蜜水!” 提奈克一把夺过马斯特拉拿在手里的罐子,抢先递给了太阳王。马斯特拉没有反应过来,晚了一步,只能继续看着太阳王强颜欢笑。 “哦?”太阳王颇感意外,“你们还真成功了?” “那是!”这一次,马斯特拉抢着在一旁说道,“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他们答应了和谈的要求!” “那,”太阳王问道,“他们想要什么?” “具体的事情还没谈下来!”提奈克把马斯特拉推到一边,“他们邀请特拉托尼你明天入夜时在北面山脚和他们会谈!” 太阳王的缓缓地把提奈克和马斯特拉扫视了一遍。 “你们两个人倒还有点用。”他说道,“其他城邦的人留着都没什么用处。我问他们要蜜水,他们居然敢回答说只有血水。正好,比起蜜水我也更喜欢血水。所以你们走后,留下来的那些,都被我下令做成了今天的晚餐。” 这番话说的马斯特拉和提奈克头皮发麻。但也只能强笑着应对。 “在死前,他们有些人还嚷嚷着自己是特拉托尼。”太阳王脸上露出颇带讽刺意味的笑容,“他们不明白,在他们的城邦被阿兹特兰攻陷的那一刻,他们就成了牲畜。所谓的特拉托阿尼,只不过是羊群中的头羊罢了。” “特拉托阿尼,你一定累了!”提奈克慌忙地把装着蜜水的罐子再往前一伸,打断了话题,“这是我们为你带回来的蜜水,请先喝一点吧!” “不——你们自己喝吧。”太阳王淡淡地回答道,“我刚刚说了,比起蜜水,其实我还是更喜欢血水。” 那两人已经吓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点着头、陪着笑: “是、是,那……谢谢特拉托阿尼的恩赐。我们就拿去喝了。” 他们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屠宰场,道谢过后,就匆忙地转身想要离去。 “你们又要去哪里?”太阳王的话带上了几分的命令的语气,“我让你们自己喝——当着我的面,把它给喝完!” 抱着蜜水的提奈克颤抖地转过身,看太阳王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就像盯着两个进来偷东西的贼。 “为什么不喝?”太阳王厉声问道,“是有什么不能喝的理由吗?” “我喝、我喝!” 好在莉莉说这里面装的只是安眠的药剂。提奈克鼓起勇气,把里面的蜜水一饮而尽。 “感觉怎么样?”马斯特拉在一旁担心地问道。 提奈克舔了舔嘴唇:“还挺好喝。” 太阳王的脸色略微柔和了些,但依旧严肃。 “你们这几天是在东南方放哨吧。”他说道,“辛苦你们了,在谈判开始前,你们就好好休息吧。我自会派人接替你们的岗位。”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6) 太阳王这么一说,马斯特拉脑袋登时「轰」地响了一声,暗道这下完了。这样的调动可不是他说的那样「去休息」,分明就是在怀疑他们暗通敌军! 问题是,他们还没法分辨——毕竟他们真有暗通。 安排好这一切后,太阳王不由分说地离开了。望着他雄健的背影,提奈克的整个身体都在打哆嗦:「完了,马斯特拉,药效发作了,我的腿软绵绵的,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放心,药效还没发作。」马斯特拉回应道,「因为我的腿也软着呢。」 一想到被发现通敌后会有何等残酷的下场,提奈克和马斯特拉就心神不宁。阿兹特兰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们的下场只会更凄惨。剜心、剥皮都是轻的,据说他们中熟练的祭司可以一刀刀把人身上的肉给割完,而不让人在肉割完前死去,这种酷刑,光是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夜色逐渐降临。军营里的阿兹特兰人已经在大块吃肉,马斯特拉和提奈克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角,就像看到母猪被杀后的小猪。 「早知道我也喝一点那个蜜水了。」马斯特拉抱怨道,「至少临死前还能睡个安稳觉。」 「你看我现在很安稳吗?」提奈克瞪圆了眼睛看着提奈克,「那群外乡人连个毒都不会下,这蜜水,一点用都没有!」 不只是本当加了安眠药剂的蜜水无效,这一整个夜晚,两军阵中都相当的宁静和平。阿兹特兰的士兵们用各邦的肉饱餐了一顿,至少今晚不用担心肚子会饿。而约定了会夜袭的海斯泰因军,也出人意料地迟迟没有出现。 月色姣好,海斯泰因已经在帐篷里躺了下来。莉莉坐在床头,把装在自己腰间的酒袋递向了海斯泰因的方向。她没法准确地把酒袋直接交到海斯泰因的手里,只是把酒袋找了个地方一放,过一会儿再伸手摸时,酒袋不见了,说明海斯泰因已经拿了过去。过一会儿,酒袋回到了她的手上,已经空了。 「海斯泰因,你果然有些心神不宁。」莉莉说道。 海斯泰因的声音传了过来,从中听不到出任何异常:「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从来不会在大战前夕喝酒。」 海斯泰因沉默了。 「我们真的不去夜袭吗?这应该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已经说过了,不去。」 「海斯泰因,我从没见你这么拖沓过。拉格纳向你宣战时,你乘着他军队没有集结,连下四十多城,没有人比你更能体会速度在战争中的的重要性。你就是觉得你不是太阳王的对手,所以才一直避免正面交战,是不是?」 「如果喝下狂战士的药酒,我有胜算。」海斯泰因说道,「但现在并不是需要如此拼命的时候。」 「剑术呢?你的剑术呢?你的魔法、再加上父亲的剑术,像太阳王这种角色,根本就在你手里活不过三个回合!」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不会什么你父亲的剑术。」海斯泰因回答道,「离开安提利亚后,我就在修习魔法。壮大队伍用的是魔法,挑战拉格纳用的是魔法,到目前为止取得的所有战绩,用的都是魔法。」 莉莉望着那漆黑的遮眼布,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不喜欢的就是你这个态度,但算了吧。认真的说,我其实也不赞成你杀了太阳王。你知道吗,我和那两个使者说你同意去袭击了,让他们带着加了药的蜜水回去。」 「所以你的期待落空了?」 「不,我一开始就不觉得你会同意去袭击。你不愿用米斯特汀的剑术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已经足足过了十多年了,我不认为能用这么一点时间说服你改变。」 「那你为 什么要骗他们?」 「如果我不骗他们,他们可能都不会回去,大概会半路就往其他的方向跑吧。这两个反复无常的人并不值得信任。如果他们没有回去,阿兹特兰一方会以为我们杀了使者,谈判就破裂了。」 「你还想过谈判?」 「本来没有。是听到他们提及西庇阿的事情时,我才突然想到的。海斯泰因,你觉得为什么那个小西庇阿要在你进攻阿兹特兰时远渡重洋,来支持阿兹特兰除了太阳王之外的另一个统治者?」 海斯泰因冷冷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都已经想到了,你怎么可能会还不知道?你之前就和我说过,平原上的这些部落民是因为阿兹特兰这个敌人所以才团结到你的旗帜下,一旦阿兹特兰被击败,你就会成为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吗?」 「说过又怎么样?」 「你知道的,阿兹特兰是一个庞大的帝国,不会因为一次战争的失败就灭亡,即便太阳王战死,也会有新的太阳王。他们会逐渐学习我们的技术,缩短和我们间的技术差距。战争可能会持续几十年、上百年,而这些部落民也不会永远站在我们这一边,没了他们的支持,远渡重洋的我们很难和这一整个大陆上的所有原住民对抗。我想这就是小西庇阿来到这里的理由。也是小西庇阿决定另外扶持一个统治者的理由。现在,小西庇阿挑的合适人选已经被我们杀了,那至少太阳王我们得放回去,给阿兹特兰人留一个颜面,缔结和平的条约、并从中获得好处。而不是杀了他们的王,被他们视为宿敌。海斯泰因,我说的这些事情,你应该都是明白的。」 「但是他们杀了甘!」海斯泰因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而后又逐渐变得低落,「他是我在地中海捡到的,那时他还只有六岁。他叫我一声老大,我也就一直带着他。我教他航海知识,带着他环游四海。他很有天分,几年前进攻七丘帝国时还是自然级,现在已经变成精灵级了。我让他去执行一个绘图的任务,结果他就这么被太阳王杀掉了……杀掉了!」 「甘死了,我也很心疼。但是你要为这么一个孩子,赔上英雄王国的未来吗?」 「不会赔上什么东西的。这里不是文兰,不是我寻找的土地。」海斯泰因说道,「击败阿兹特兰后,我会将整个帝国的珠宝都载回英雄王国,就和之前我们对其他国家做的事情一样。然后,我们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最多每隔几年就回来劫掠一次。他们的航海技术比不上我们,对我们无计可施!」 「叮铃」一声,一个海斯泰因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却见在莉莉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铃铛。莉莉的眼睛上蒙着黑布,嘴角则带着几分苦涩的微笑: 「所以,海斯泰因,你真的要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海盗了,是吗?」 免费阅读.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7) 在那铃铛声响起的一瞬间,海斯泰因的眼神迷茫了一下,那总是锐利地逼视着敌人的眼睛,竟透出了一股柔软的、极其深切的哀伤。但这股哀伤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海斯泰因就生气且强硬地喝问到:“莉莉,你为什么要拿个铃铛出来?” “这是姐姐的遗物,我带在身边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你要是不愿意听,我收起来就是了。” 莉莉丝毫不和海斯泰因多说,直接把铃铛重新收了起来。看着那铃铛消失在眼前,海斯泰因竟露出一股遗憾和惆怅。 却听莉莉继续说道:“海斯泰因,你知道为什么我父亲会同意把我嫁给伱吗?” “他认为我学会了他的剑术。” “的确,父亲的剑术很难学习。在我的兄妹中,维格迪斯是悟性最好的。你能在剑术上赢过维格迪斯,父亲自然欣赏你。对他来说,剑术远比儿女重要,所以他不会就这件事责怪你——” 看海斯泰因眼中再度透露出了些许哀伤,莉莉突然话锋一转: “但这不是他接纳一个海盗当女婿的理由!父亲他最讨厌的就是海盗,数十年前是这样,现在依旧如此!他之所以同意,是因为我——不,是因为我的姐姐!” 海思泰因的瞳孔一瞬间变大,却听莉莉越说越激动: “当初收留你的是我的姐姐,劝动父亲传授你剑术的也是我姐姐!我姐姐一直和我、和父亲说你并不是一个海盗,说你只是出生在海盗王国。她说着你的坚强,说着你的温柔,说着你的善良……她说动了父亲,也说动了我。你来求婚的那天,父亲本是想除掉你的,是我跑去和他说——把姐姐对我说的话又重新对父亲说了一遍,这才说动他放了你,这才说动他同意我们的婚事!” 这一长串话说下来,莉莉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却见海斯泰因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道: “那看来是维格迪斯看错人了。我就是一个海盗,彻头彻尾的海盗。” 这句话让莉莉的脸一下子气的红了。她长吸一口气,胸因之高高地提起,里面的千言万语似乎已控制不住而要满溢而出。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因为海斯泰因的眼皮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闭起又睁开、似乎非常疲倦了。 “算了,海斯泰因,今晚就好好睡吧。你需要一点时间整理心情。谈判的时间是后天上午,你好好思考一下。在这之前,阿兹特兰人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他们……杀了……甘……” 海斯泰因没有把话说完,就在床上睡着了。 听到那呼噜声后,莉莉摇了摇头,将那酒袋收了起来。 “海斯泰因,我骗了你。安眠的药剂我并没有放在给太阳王的蜜水里。谈判的时间也不是后天上午,而是明天晚上。” 她摸索着将海斯泰因的身体放平,又将被子给他盖了上去。 “睡吧,睡吧,睡个一整天。等你起来时,合约就已经达成了。” “纳,海斯泰因,你其实是想要合约的,对吧?你根本就不想成为一个海盗,只不过是出生在了海盗王国。姐姐告诉我的。” 第二天,一天无事。海斯泰因在药物的作用下呼呼大睡着,直到晚上依旧没有醒来。 莉莉在几个领主的陪同下前往预定的谈判地点。她抵达后没多久,太阳王就带着几个武士从山顶走了下来。 “没想到你们居然是真的想要和我谈判。”莫库特索玛老远就张开了他粗壮的双臂,“我还以为是那两个畜生设计陷害我呢。” 他威风凛凛地走到众人跟前,扫并视了那几个领主一圈:“所以,你们的王现在哪里?” “他觉得没必要亲自和你们谈。”莉莉说道,“由我负责就行了。” “和一个女人吗?而且还是一个瞎了眼的女人?”太阳王明显感到怀疑,“明明你身旁站着那么多强壮的男人。” “在我们英雄王国,强大的女人会被授予盾牌,拥有和战士同等的地位。”莉莉身旁的一个海盗领主说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们英雄王的妻子,‘洛基之剑’莉莉.米斯特汀。不用怀疑,她就是一名强大的战士。” “那看来你们和我们阿兹特兰的传统有很多共通之处,在阿兹特兰,女子会被教育成为一个坚强的母亲,生孩子就像是男人进行的战斗,难产而死的女人就和战死沙场的男人一样光荣。有首诗歌就这么唱:‘我亲爱的妻子,你已耗尽了精力,你已勇敢地进行了战斗,你难产,我们的主神收留了你,你死得崇高,你死的荣光,你生活在我们的女主人女神身边,你将永生、欢愉、愉快。’” 太阳王将那诗歌唱了起来,并利用这段时间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莉莉身边的那些领主都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唯有莉莉,从容不迫地听着太阳王唱完。 “阿兹特兰的诗歌有很多。”太阳王说道,“你还要听一些吗?” “我看不见东西,但却因此能看见许多人们看不到的东西。”莉莉回答道,“阿兹特兰的王,你的歌声中充满慌乱。如果唱歌能让你镇定些,你可以继续再唱几首。在来这里之前,我们的王几次告诉我,时间有利于我们,而不利于你。” “好吧。你确实是个令人生畏的女人。”太阳王悻悻地说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首先,我们要确保北方这片平原的控制权。阿兹特兰必须承认这片平原是我们英雄王国的势力范围。上面的一切部落都归属于我们,阿兹特兰不再干涉。” “既然你们把这片荒凉的平原当成宝物,那就随你们拿去。”太阳王说道,“不过我只能保证阿兹特兰不再干涉,上面的部落听不听你们的话,我可不保证。” “我们还需要战争的赔偿。我们知道阿兹特兰盛产黄金,我要你用黄金将我们的船只装满,以此来补偿那些战死的勇士。” “阿兹特兰地大物博,区区一船的黄金,你们如果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就尽管拿去。我懒得过问。” “不止如此,阿兹特兰帝国每年都要向我们上缴贡赋。” “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吗?” 听太阳王如此爽快,莉莉反倒感到有些诧异。 “我们的王收养的一个义子被你们杀害了。你也要将你的一个儿子送过来,交由我们处置。答应这四点,我们就放你回阿兹特兰。” “既然你的要求提完了,那就轮到我说话了。”太阳王盯着遮住莉莉眼睛的黑色眼罩,一笑,“你觉得你的命,足够让你们的王取消对我提出的这四个要求吗?”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8)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威慑一般,太阳王将他那庞大的魔力肆无忌惮地释放了出来,魔力在空气中涌动,几乎要让人窒息。同行的海盗领主们纷纷被吓得退了好几步,但莉莉却巍然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块在大海中经受巨浪拍打的岩石。 她那被蒙住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微微上昂,颇有一股傲气。 “太阳王。”她反问道,“你觉得你的命,足够将我刚刚提出的那个条件再翻个一倍吗?” 见情况不妙,有几个海盗领主转身向着军营的方向奔走:“阿兹特兰人不想和谈,快去把英雄王叫过来!” 面对莉莉的反问和其他海盗领主的混乱,太阳王全都付以轻蔑的一笑。却见他双腿往地上用力一蹬,登时就像一头野牛一样朝着混乱中的领主直冲而来。 阿兹特兰人通过献祭来提升魔力,作为阿兹特兰人的王而享有最多祭品的莫库特索玛毫无疑问是阿兹特兰勇士中的最强者。他这一冲一撞,别说是普遍只在“自然”级上下的海盗网格领主,就算是薛齐佩佩、奇马尔波波卡这些已经达到精灵级的人物,也很难承受。曾有一名鹰武士的头领在献祭太阳战神的比武仪式中大胆挑战太阳王,他自诩拥有金刚不坏之躯,结果却被太阳王一下子撞成残疾,下半生的起居都只能依靠佣人的照料才能进行了。 迎接他的冲撞的,是一点寒芒。 而尾随着那点寒芒而来的,是凌厉至极的杀意!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令太阳王下意识地就想要躲避这一点寒芒。他向着侧方连续做了数个翻滚来削减自己过快的速度,尔后就蹲在地上恶狠狠地瞪视着前方,就像一头面对着老虎的恶狼。 寒芒的来源是莉莉手中那根迅捷的刺剑。它以比太阳王的冲撞更快的速度来到了莉莉的手上,并以其气势逼退了太阳王。太阳王小心谨慎地打量着这把剑,它并不如马夸威特那样宽阔,而是又细又长的一根铁条,比小鸟还要轻盈,看起来并不存在什么威胁。另太阳王畏惧的那股凌厉的气势此刻亦已无影无踪,就像是他的错觉一般。 其他的海盗王国领主已经远远地跑了开去,只留下莉莉和太阳王对峙着。太阳王长吸一口气,魔力涌动,强化着他的躯体。他双脚一蹬,以猛虎之势再度扑向了莉莉,那巨大的力道在他踩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两个足以没过脚踝的陷坑。 那一瞬间,那道令人生畏的寒芒再度出现,直指太阳王的喉头。太阳王不得不再度翻滚躲避,这次他已有了准备,刚一站稳,立刻就从另外的方向发起了第二次进攻,可那道寒芒却如影随形地落到了他的跟前,依旧指着他的喉头。 太阳王再度停了下来,却听莉莉说道: “阿兹特兰的魔法擅长强化躯体,第一次碰见时,我吃过你手下鹰武士头领的亏。但一旦了解了这种魔法,那就不难应对,只要坚信自己的判断,连续刺击就好了。滴水可以穿石,伱大可继续冲过来试试,我的剑会在一瞬间接连刺中你的要害十余次,我不知道你的肉体有多强悍,但我告诉你,我的父亲曾用这一招劈开过一堵城墙。” 太阳王知道莉莉没有说大话,他可以一拳打塌城墙,一脚踩扁钢钉,却丝毫不敢迎着那道寒芒而上。作为生物的本能告诉他,那并不仅仅只是一根铁条。他连换数次方位,前后尝试了十余次进攻,却无一不被那根铁条逼退。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再看莉莉,她所站的地方竟丝毫没有挪动。 莉莉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进行追击,但却没有。或许是因为失明,虽然太阳王已经位于莉莉的侧后方,但莉莉却依旧面向着刚刚和太阳王交谈时的方向。 太阳王松开拳头,站直了身体。 “你的技术不错,和一个叫比约恩的家伙有几分相似。”他试探性地问道,“难道说,你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吗?” “我不知道奎拉奇里是谁。我的名字是莉莉,莉莉.米斯特汀,所学的剑术来自我的父亲亨特.米斯特汀,我们一族所学剑术一脉相承,和那什么奎拉奇里没有丝毫关系。”莉莉回答道,“不过,来岛上学过我们剑术的人却有很多。也许其中有些人学了个一招半式,又好为人师,到外面把他那不入流的剑术流传了出去,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好,你不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 听莉莉说这么说,太阳王明显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再度变得傲慢起来。而莉莉就那样看着已经无人的前方,说道:“阿兹特兰的王,现在可以冷静下来好好和我谈判了吗?等那些人把我们的王叫过来,你可能就走不了了。” “那正好,所谓的谈判,就是应该由双方的王来进行。”太阳王回答道,“让我看看,我能能不能在他来之前争取到你这个谈判的筹码。” 莉莉把手里的剑一挥,虽然她看不到东西,但剑尖却精准无误地指向了太阳王的方向:“你还想打?” 太阳王缓缓地挪动步子,靠近了他带过来的那几个随从。而莉莉却并未在意他的这个动作。 “我从不修习这种取巧的技术。”他说道,“依靠格斗的技术,确实可以达成以弱胜强的效果,但以弱胜强,就是承认了对方比你强,而作为王,决不能承认自己的软弱。王要做的事情是变得更强——压倒性的强,强到让任何取巧的技术都失去效果,强到让任何反抗的心思在见到他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没有任何干涉的情况下走到了那几个随从的身旁,并从其中一个随从手里接过了一个精美的盒子。莉莉只知道太阳王在挪动,却看不到这一系列的动作,听了太阳王的话,她不屑地笑道:“但是看起来,你并没有如你说的这般强大。” “小的时候,我用拳头砸砖头,很轻松地就能将十块叠起来的砖头砸碎。但是把砖头叠到十一块时,砖头没碎,我的手却疼的要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太阳王打开那精美的盒子,从中掏出了一颗鲜活的心脏。 “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就把砖头增加到十一块,让你亲自体验一番。”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9) 莉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了什么。盲人终究是盲人,哪怕她再集中注意力,也没法分辨出太阳王拿了颗心脏这种细枝末节。她只能听到太阳王先是在远离自己,然后就停了下来,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于是,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太阳王像嚼苹果那样将那颗心脏一口一口地嚼进了嘴里,让血染满了他的嘴角和舌头。 这样精美的盒子在随从手里一共捧着六个,每一个都是来自一名城邦的特拉托阿尼。在阿兹特兰,这是最高贵、最稀有、最上等的心脏,即便是太阳王,也鲜有机会见到。也就是在这战场上聚集着大批已经派不上用场、而且还白白浪费粮食的特拉托阿尼,他才得以享用这一辈子仅此一次的珍馐。 吃完一个,他又打开第二个盒子,如先前一般一口一口地嚼进嘴里。他利用这种方式短时间地增加魔法,而莉莉察觉太阳王半天没动静,依旧站在那里天真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别急,正在增加砖头。” 太阳王吃了第二颗,又开始吃第三颗。 “他在干什么?”莉莉扭头询问那些海盗的领主们,他们正远远地躲在莉莉后面,旁观着两人的争斗。 “他在吃东西……吃肉!” 海盗们这么回答了莉莉。他们虽然能看到太阳王在做什么,但却不知道这是阿兹特兰人提升魔力的方式,因此同样感受不到威胁。 “就是这样,在吃东西而已。”太阳王说道,“吃饱肚子,才能更好地搏斗。你不会连这都忍受不了吧?” 他吃完了第三颗,又开始吃第四颗。莉莉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喝到:“你到底是想谈判还是不想谈判?不想谈,我就要动手了!” “谈。”太阳王说着,将第五颗心脏塞进了嘴里。 “我要的东西,伱给不给?” “谈,但我不和你谈。”太阳王将第六颗心脏往嘴里一塞,然后拍了拍手,“我早就说过了,我要抓住你,然后拿着筹码和你们的王谈。” 莉莉脸色一变,杀意登时从她的周身爆发而出,她手中的剑更是化为一条翻腾的银龙,直向太阳王逼去。 太阳王抹干粘在嘴角的血液,冷冷地笑了一声。忽然间,一股几乎比先前翻了一番的庞大魔力如怒涛般笼罩了他的全身,他全身的肌肉都暴涨起来,从小腿到脖颈,乃至于头发都如坚硬的岩石般一根根地直挺了起来。他的面目变得无比狰狞,像极了那些鬼神的塑像。 莉莉手中的细剑一如之前那样满含杀意,但太阳王再看去时,已然不再感到畏惧。他尚在引导自己暴增的魔力,莉莉已然抵近他的面前,手中的剑精准无误地指向他的胸口、他的心脏,然而他不闪不避,挺起胸膛直接迎了上去! “当”的一声,剑刺中了太阳王的胸膛,发出了宛如击中岩石的声响。这一剑并没有将太阳王的胸膛贯穿,但这仅仅只是莉莉攻击开始。她一改以往那闲庭信步似的战斗方式,将剑挥的如闪电般迅捷,转瞬之间,她就已经刺出了二十余剑,每一剑都精准地命中太阳王胸口的同一个小点。这是米斯特汀一族剑术中的破甲术,因为过于耗费体力而很少被米斯特汀一族的剑客使用——他们更喜欢饶过坚硬的地方,袭击软弱的要害。莉莉学艺不精,但她的这一招也练到足以让剑穿透墙壁,刺杀躲在墙后的披甲之敌。 也不知连续刺了几剑,莉莉拉开距离稍作休息,再看手中的那根细剑,竟已然弯曲的无法使用了。 而太阳王仍在引导身上的魔力,这六颗来自特拉托阿尼的心脏的效果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在短时间内将他的魔力提升了数番。虽然这样的魔力并不能长久地维持,但他还是畅快地大喊起来,为这不断涌上来的力量感到满足与愉悦! “莉莉大人,你手中的剑太细了,用这个!” 远处的一个海盗领主大喊了一声,抛过来一把阔身的大剑。他这一喊,莉莉登时集中注意,去捕捉从空中飞来的物品。她准确锁定了剑的飞来位置,在空中把它一把接住,只将那剑拿在手中一转,就适应了剑的重量和长度。却见她架势一变,以比先前更壮阔的气势挥起了这把阔剑,一招一式都带着泰山般的稳重,却又不失迅疾。 “来!”太阳王张狂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往这里砍!” 莉莉毫不犹豫,一剑就劈向了太阳王的脖子,“当”的一声,太阳王巍然不动,而剑却还是被弹了开去。可是莉莉并没有就这样停手,却听“当”“当”“当”“当”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响起,莉莉用强剑身不断地击打着太阳王脖子的同一个部位,只期望将其斩断。她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后来,那每一次碰撞的声音甚至合成了一个持续不断的清脆长音! 而太阳王依旧站在原地持续不断地积蓄身体的力量。猛然间,他如狮子般暴喝了一声,在又一声“当”的声音响起后,那把阔剑也断成了两截! 太阳王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魔力已经令人战栗不已,但那股魔力却依旧还在不停地暴涨着! “莉莉大人,用这个!之前从阿勒曼尼联邦抢来的,大,有劲!” 顺着声音抛过来的是一把长的离谱的双手大剑,其长度甚至已经相当于一把短矛。莉莉如先前一样在空中把它一把接住,双手把剑抡的如风车一般。虽然剑身巨大,但在精巧的剑术之下,剑的攻击频率甚至还比之前翻了一番。 “来,继续打,打哪里都没关系。”太阳王毫不介意地拍着自己的胸脯,“用点力气,别像之前那样,学蚊子嗡嗡乱叫!” 话音未落,莉莉剑法忽变,她左手离开剑柄往剑身的下半截一抓,硬生生把双手大剑变成了一把短矛。她握着这根短矛,直扎向太阳王的眼睛! ——“当。” 剑精准地命中了太阳王的眼珠,但是其声音却和先前别无二致。莉莉惊骇地退了一步。她看不到东西,比起相信太阳王的眼睛挡下了她的剑,她更愿意相信是自己对部位的判断出现了失误。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可怕,连击停了下来,她茫然地站在地上,手足无措。 然后,她察觉到了更令人害怕的一点—— 一直在暴涨的太阳王的魔力,不知何时起,她忽然就感受不到了。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10) “终于死心了吗?” 看到莉莉终于停下了进攻的动作,太阳王得意地笑了一声。他长吸了一口气,将涌上来的力量全部聚集在了拳头之上,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莉莉靠近。 他每靠近一步,莉莉就后退一步。比之最初,已然是攻守易型。 “我给你两个选择。”他说道,“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当我谈判的筹;还是被我打一顿后束手就擒,当我谈判的筹码?” 不等莉莉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对,不行,把你在这里放着,等魔力衰弱后就麻烦了。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你打了我这么多下,我这一拳,你可得给我咬紧牙关接好了!” 话音刚落,他如先前一般在地上一踏,就如同一颗飞出去的炮弹一般弹向了莉莉。莉莉试图迎击,但手中的剑却被太阳王的脑袋直接撞断,而太阳王的势头却丝毫不减。眼看她整个人就要被太阳王给撞飞出去,太阳王却忽地停了下来,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贴到了莉莉的衣服上,脑袋更是已经贴到了莉莉的耳朵旁边,却听他在莉莉的耳边嘶了一口气,笑道:“好险,要就这样把你给撞死了,那可就没谈判的筹码了。” 下一秒,莉莉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握剑的右手被太阳王用力一捏,前臂的骨头登时被捏的粉碎。看着捂着手臂痛苦地倒在地上的莉莉,太阳王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下子你就拿不了剑了。不过比起你刺我的那么多剑,这一下好像还不够你还债的。让我想想,剩下来的债该怎么还呢?是一节节捏碎你的指骨,还是干脆把你的手从手臂上给扯下来?啊,对了,你想尝尝自己的肉是什么味道的吗?” ——“老大,这边,对,就是这边!” 一队人声传了过来,莉莉和太阳王同时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只看到刚刚跑走的那几个海盗领主又跑了回来,并带回了海斯泰因。由于药效还没过的缘故,海斯泰因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海盗们在前面急迫地催促着他,他却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即便有两人搀扶着他,但他的路却走的还是摇摇晃晃的。 太阳王释然地笑了起来:“看来你们的王喝了太多的酒了。” 海斯泰因被扶到了现场,他的眼睛茫然地从众人脸上扫过,似乎仍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受伤倒地的莉莉,他才像遭遇地震一样惊醒过来。他看了看天空,仍是黑夜,再看了看站在莉莉旁边的太阳王,心里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尔后,一道锐气就从他的眼中逼射了出来。 “欢迎你,大海对岸的王。”太阳王上前几步说道,“让我们开始谈判吧。” “谈判?” 看着莉莉变形的胳膊,海斯泰因眼中的杀意越来越盛,他将手一摊,从随从手里结果长矛,直接指向了太阳王的方向: “好,那就用我们英雄王国的方式,好好来谈判谈判!” “看来这一架是不得不打了。”太阳王扭了扭脖子,“也好,我比较喜欢这种谈判的方式。” “海斯泰因,小心!”莉莉扯着嗓子叫了起来,“避开他的锋芒,等他魔力衰弱一些后再说!” 然而不等莉莉把话说完,海斯泰因就已经将那象征着毁灭的魔力朝着太阳王掷了过去,而太阳王也不废话,直接迎着那魔力冲了上来! 海斯泰因的魔力命中了太阳王的躯体,这是足以破开城墙的一击,上一次进攻特索索莫克时,虽然被特索索莫克用拳风抵消了大半,但其余波却还是把特索索莫克给深深地压进了泥地里。可太阳王完全没有做任何对抗的措施,竟用身体结结实实地抗下了海斯泰因的攻击。他的膝盖没有因为这股力量而弯曲,甚至连冲刺的速度都丝毫未减,海斯泰因魔力的浪潮还未衰退,他的身体就破浪而出,一拳将海斯泰因壮硕的身躯抡飞了数米。 就像海斯泰因忌惮着太阳王的力量一样,在此刻之前,太阳王也颇为忌惮海斯泰因的魔力。此时见到海斯泰因像路边的小石子一样被踢飞,太阳王登时亢奋到了极点。他蹲下身子,如公牛一般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同时用腿刨动着地上的泥土,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我改主意了!”他说道,“不需要进行什么谈判了,我要直接杀了你,来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海斯泰因刚一起身,太阳王就又如疯牛一样冲了过去,将海斯泰因的身体再度顶飞,可这并不是结束,海斯泰因的身体还在空中没有落下,太阳王就又追了上去,在空中用拳头对海斯泰因进行了疯狂的连击。在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海斯泰因只能抱着拳头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可惜这么一个强大的战士,在如今的太阳王的面前竟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十拳、二十拳、三十拳,太阳王越打越亢奋,从小到大,他还没用过如此经打的沙包。四十拳、五十拳、六十拳……太阳王逐渐感到了一丝不太对劲,拳头打在肉和骨头上的结实感不知何时突然消失了,他打着海斯泰因,竟像是打着在空中飞舞的一张软绵绵的纸片。七十拳、八十拳、九十拳,太阳王越打越觉得不对劲,终于把脚一收停了下来,此时,他已经把海斯泰因推出了最开始交战地的百米开外,而海斯泰因落地后竟稳稳当当地站到了地上,除了有些喘气外看不出其他什么损伤,甚至还在落地时顺势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是父亲的受身技术,海斯泰因,做的漂亮!”莉莉在远方欣喜若狂地喊道,“就这样,用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将他击败!” 那一瞬间,海斯泰因的眼中又透出了一股迷茫,手中的剑有些丧气地往下垂了一些。 “噢,原来你也学习过这种取巧的技术。”太阳王擦去因剧烈运动而冒出的汗水,不屑地一笑“看来你并不足够强大。你真该学学我——不过,你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为你今天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感到后悔吧!”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11) 海斯泰因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用过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了。那年离开安提利亚后,为了获得新的能够对抗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力量,他专注于修行魔法、锻炼体魄。他在故乡募集蠢蠢欲动而富有冒险精神的年轻海盗们,闯荡四海,积累经验、提升自己的能力,最终在那一场至今仍被海盗王国传颂的传奇决斗中用魔法和拉格纳.洛德布罗克打成了平手。拉格纳钦佩他的能力,甚至将最小的儿子比约恩交给他带出去历练。此后,哪怕是在被拉格纳突然宣战、在情势最危急的时刻,他也没有使用过米斯特汀一族的剑术。 他以为他已经把在安提利亚学到的技术给忘了。 但就在刚才,他竟还是下意识地使用了它! 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军队虽然可怕,但在一对一的格斗中却并不能对海斯泰因占据优势;太阳王虽然只有孤身一人,但却切切实实地对海斯泰因的生命造成了威胁。哪怕他竭力想要忘却,但求生的本能却还是让他的身体自己做出了动作! 此刻,他喘着气、提着剑,直面着太阳王。他的背上已大汗淋漓,从敌人身上散出的汹涌魔力警示着他,这已经不是他能够使用魔力战胜的对手。而想要避战,也绝不可能。 他看到莉莉握剑的右手已经扭曲,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这让他气愤。 可如果还是不用剑术迎击,不仅不能为莉莉报仇,甚至他自己都会栽在这里! ——用吧。他这么想到。技术就是要拿来用的。 夜深了,风起了,温度降了。 猛然间,太阳王一声暴喝,那声音呼啸着,将周边的树叶簌簌地抖落,尔后,他的身体以比猎豹还快的速度迅速穿透那些飘落的叶子,向着海斯泰因直冲而来! 海斯泰因将精力聚集在手中的那把剑上,他回忆着在安提利亚学到的种种技术,调试着自己身心的状态。于是,一股比莉莉凌厉数倍的杀意从他的剑尖上逼射而出! 树叶飘动,遮挡在了他和太阳王的中间。 海斯泰因将浑身放松下来,但剑势却已如搭在绷紧的弓弦上的箭。 ——用吧。他这么想到。仅仅只是剑术罢了。 夜深了,树林里似乎慢慢腾起了一股雾气。 风起了,这里是内陆、是树林,可他却依稀听到了海边浪潮的声音。 温度也降了,也不知道是树上的水滴还是什么,滴落在他冒着热气的后颈上,十分冰凉。 树叶被风再度扬起,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整个地僵直了—— 他看到朝他的剑尖扑过来的并不是什么太阳王,分明就是维格迪斯! 杀气登时从他的剑尖上散去,他握剑的手也变得乱绵无力。过去与现实重叠在一起,维格迪斯中剑惨死的场景如噩梦般反反复复地在他眼前重演。 “海斯泰因!” 察觉异常的莉莉一声尖叫,把他从幻觉中惊醒。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太阳王的身体整个撞向了他,他的剑碎了,身体则又一次飞了出去。太阳王一如先前一般追了上来,用拳头展开了迅猛的攻势! ——要将这些力消掉。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那如黑熊一般壮硕的身躯仿佛瞬间化为了轻飘飘的树叶,随着太阳王的动作而飘动。 ——要用其他的方法反击。 他一边持续不断地消去太阳王拳头的力道,一边思考着能够有效对眼前这个敌人造成杀伤的方法。但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的眼皮忽地往下一垂! 是莉莉下在酒里的安眠药剂,它的药效还没过! 他刚刚攻击太阳王时,就已经在强打精神,此刻,疲惫感不合时宜地再度席卷而来。在这眼皮一闭一睁的短短一瞬间,太阳王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中了他的胸膛,他“哇”第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来。 看到攻击终于起效,太阳王欣喜若狂,进一步加快了挥拳的速度。海斯泰因还来不及调整状态,太阳王就打中了第二拳、第三拳,每一拳,都打的海斯泰因吐出一大口鲜血! 几拳下来,海斯泰因已经完全没了反抗的能力,他就像沙包一样挨着太阳王的击打,而太阳王自然不可能半路收手——只要将海斯泰因杀掉,他就能在这场战役中反败为胜! 一把剑飞了过来,刺中了太阳王的脖子,虽然没能对太阳王造成一丁点的损伤,但却终于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抛下已经重伤倒地的海斯泰因,把目光恶狠狠地投向了抛出这把剑的莉莉。 “快点带着海斯泰因离开!”她冲着应该躲在远方的海盗领主们喊道,“快一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太阳王就一步冲到了她的面前。他歪着脑袋看着莉莉,语气颇为不悦:“你竟然还敢反抗?” 下一秒,莉莉的身体被太阳王的拳头打飞出了十余米。 “都是我的错。”莉莉挣扎着爬了起来,在剧痛中哭喊道,“我挡住他,快点跑吧,海斯泰因!” “呼”地一声,太阳王又贴到了她的眼前。这一次,他一把抓住莉莉的左脚,就像抡一根棍子一样把她狠狠地拍到了另一侧的岩石上! 莉莉一下子没了声音。太阳王一步步地走上前,把鼻子贴到莉莉的额头上,就像一条饿狼嗅着已经到手的猎物。 “我改主意了,我要先杀了你。”他冲着已经气若游丝的莉莉说道,“我要让你们的王亲眼看着她的妻子惨死在面前!” “杀了我也没有用。”莉莉惨笑道,“他最爱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太阳王冷笑一声,他把拳头高高地提了起来,对准了莉莉的脑袋。 ——“放了她。决斗还没结束。” 一个声音从太阳王的背后传了过来。太阳王把脖子往回一拧,看到海斯泰因已经在几名海盗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你居然也还敢反抗。”太阳王颇感兴趣地摊开双手,“很好,让决斗继续。如果你能让我满意,冲着你的勇武,我可以放了你最爱的妻子。” “她有一点说的没错,我最爱的人大概并不是她。” 海斯泰因的手疲惫地旁边一伸,从海盗手里接过了一把新的剑。 “但是,她是我唯一的妻子。没有人可以这么打我的妻子——就算是维格迪斯也不行。”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12) 海斯泰因推开海盗扶他的手,试图自己站立。但是手刚一松开,他就一个踉跄,捂着伤口倒在了地上。这让已经做好作战准备的太阳王直接笑出了声来。 “话说的很强硬,但你的伤受的也不轻啊。”他轻蔑地问道,“还要打吗?或者再给你一点点休息的时间?” 海斯泰因在地上大喘了几口气,然后,他用剑支撑着身体、吃力地站了起来。可是没站稳多久,他就再度跪倒在了地上。 在太阳王嘲讽的笑声中,海斯泰因只能向对身边的海盗求助: “扶我一下,让我站起来。” 在海盗的搀扶下,他终于站直了身体。他的身体大汗淋漓,嘴角挂着血丝,每动一下,脸部就因疼痛而扭成一团。 “看来你放弃了。”太阳王昂着头说道,“这也不乏是一项聪明的选择。” “放弃?我是要杀了你!” 海斯泰因的一只手搭在海盗的肩膀上,身体因为海盗的搀扶而不能自由行动,能够活动的就只剩下一只右手。但是他依然决绝地用这只右手拿着剑,直指太阳王。 “杀了我?你要怎么做?” 太阳王昂着头,一步步地朝着海斯泰因靠近。那股压迫感吓得搀扶海斯泰因的那个海盗瑟瑟发抖,差点就要甩下海斯泰因而逃,但在海斯泰因的瞪视下,他只能继续站在那里。 “你好像走不动路了,没事,我站着让你砍。所谓的剑术,就是一种取巧的技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就毫无作用。” “我承认,对于剑士而言,你这种强化身体的魔法是最棘手的类型。剑士的武器就只是剑,它的力量来源于剑,上限也就只是拘泥于剑。而剑术仅仅只是用剑的法门。对于剑无法解决的敌人,剑术就完全没有作用——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海斯泰因说着,话锋一转: “但是,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剑终究只是物,而用剑的却是人。人不能被物所限制,真正的剑士,就要有超越剑这个载体的能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太阳王继续笑着向海斯泰因靠近,“刚刚那个女孩已经试过了,用剑,就连我的眼睛都伤不了。” “你用的无非也就只是魔法。” “无非只是魔法?魔法可比剑要强的多。尤其是太阳战神的加护,它让我刀枪不入!” “魔法比剑强?你错了,魔法的杀伤力确实可怕,但用魔法的无非也只是人而已。被魔法所限制的人,与超越了剑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海斯泰因把剑一抖——可是那一瞬间,他眼前再度出现了维格迪斯的身影! 太阳王完全没有理会海斯泰因的动作,只是继续大步地向着海斯泰因靠近。他要贴到海斯泰因的面前,让海斯泰因用剑尽情地劈砍,最后绝望地放弃! 而在海斯泰因眼里,是维格迪斯正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你们,闭上眼睛。” 海斯泰因深吸一口气,对着旁边的海盗们说道。太阳王呵呵一笑,继续一步迈出—— 一股寒芒闪过,直逼太阳王的心扉! 那一瞬间,太阳王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剑招在自己的周身闪动,每一个剑影都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叙说着一个“死”字。他一瞬间陷入幻境之中,感觉自己已被海斯泰因手中的剑千刀万剐,他甚至能隐隐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海斯泰因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挪动,他所做的仅仅只是把剑微微摆动了一下而已。 而维格迪斯的幻影,也被他这一剑切的粉碎。 “怎么了?觉得自己会死了,对吗?” 海斯泰因的眼睛亮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太阳王,他冷冷地说道。 太阳王惊惧地后退了一步。理智告诉他,海斯泰因手上的这根铁条根本不可能穿透他的身体,但生物的本能却让他畏惧。那无数的剑影,光是看着,就让人疯狂! “你应该庆幸你不会任何剑术,不然,这一剑会变得更加危险。”海斯泰因说道,“我的师父有五六个子女,在剑术上都挺有造诣。但是他们悟性不足,在看到我师父演示这一剑后,一个个全都自杀身亡了——因为剑意味着死,无法操控这一剑,就会被这一剑杀死。” 太阳王不自觉地跪倒在地上。他感到自己身上的魔力已经紊乱,而身体的强度也在急剧地衰退! “告诉你一件事,以你身体现在的强度,剑依旧还是捅不进去的。”海斯泰因说道,“只要你能够不害怕这一剑,你就能冲过来把我杀死。” 太阳王猛地暴喝一声,全力朝着海斯泰因冲去! 又是一道寒芒闪过,逼的太阳王一个急停——然后,跪倒在地上! 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喉头,瞳孔因为惊惧而不停地变大。他仿佛看到海斯泰因的剑已经杀了他千百次,千百次死亡的感觉涌上心头,令他痛苦不已! “再强大的勇士也会做噩梦,也会在噩梦中梦到自己被杀死。这不是魔法的弱点,而是人的弱点。但是,使用魔法的是人,掌握了人的弱点,也就能够赢过所有的魔法。” 海斯泰因手里的剑微微抖了一下,这一瞬间的抖动,不知道又包含了多少种精妙的剑术。而太阳王的神情,也变得愈发痛苦。 “如果把剑比喻成死亡之神,那你们这些使用魔法的人可能就更能理解一些。”海斯泰因冷冷地说道,“泉水、星辰、人偶、木像,反正,魔法师总是把各种东西都当成神。” 话音刚落,也许是因为药效再度发作的缘故,海斯泰因的眼睛再度往下垂了一下。太阳王身上的痛苦登时消失,他抓住机会,奋力冲向了海斯泰因! 当海斯泰因惊觉地睁开眼睛时,太阳王的拳头已经几乎贴到了他的身体,那一拳已经打出,力道已经触及到了海斯泰因的衣衫! 下一秒,太阳王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已经在那一瞬间被海斯泰因划出了上百道伤口,他倒地后好久,那些伤口才开始慢慢地向外渗出鲜血。 海斯泰因抖了抖手上的剑,将它收了起来。 “魔法的使用者屈服于神。而领悟这一剑的我,已经超越了我手上的这个‘神’。太阳王,你,根本就没有和我同台竞技的资格。”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米斯特汀(13) 话刚说完,安眠药的药效就涌了上来。在身体的伤势和药物的双重冲击下,海斯泰因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一下,就倒在了扶着他的海盗身上。 那海盗急了,连连晃动着海斯泰因,喊道:“老大,你醒醒!就再醒一会儿也行,你要睡,怎么也得把眼前的这个家伙料理完了再睡啊?” “让他睡吧。”莉莉躺在地上咧嘴一笑,然后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看莉莉也这样,海盗们更为慌张。这头牛一样的太阳王哪怕受伤,也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了的敌人。扶着海斯泰因的那个海盗离太阳王最近,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他斗胆抽起了海斯泰因的的脸颊,想要将他唤醒,使劲地抽了好一会儿,他才注意到那个太阳王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名可怕的敌人此刻正面朝下地倒在地上,从那些伤口流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逐渐汇聚成一股细小的溪流。海盗斗胆走上去翻过他的身体,才发现他竟已经死了。 如海斯泰因说的那样,这剑一出手,就要死人。 却听海斯泰因在梦中喃喃地低语: “对不起,维格迪斯……我真不知道这一剑的威力有这么大。” 海斯泰因恢复意识时已是不知道几天后。太阳的光芒明晃晃地射进了帐篷里,而莉莉正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在一个陶碗里研磨着药物。 虽然没有正对着海斯泰因,但莉莉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海斯泰因的醒来。海斯泰因刚要把身体支撑起来,她就扭过头,轻轻地冲海斯泰因点了下头。那蒙着黑布的眼睛下,是如太阳般明亮的笑容。 “莉莉,你的伤……” “都是一些外伤。有波尼族人的疗伤魔法在,所以好的很快。目前军中没有什么大事。我让平原上的各部落过来开会,眼下人也还没到齐,所以伱还可以再休息一阵子。” “让平原上的各部落过来开会……所以,我们赢了是吗?” “赢了。阿兹特兰的这些残军早就已经断粮,太阳王一死,他们就纷纷投降了。这场战役已经结束了。短期之内,阿兹特兰人应该不会入侵北方了。现在,这片平原已经是我们的势力范围。” “短期之内。”海斯泰因意味深长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他和莉莉都知道,这并不是战争的结束,而仅仅只是为新的战争所做的准备。太阳王一死,海盗王国和阿兹特兰就成了宿敌。可以预料的是,除非海盗王国撤离这片大陆、或者阿兹特兰帝国被完全毁灭,不然,双方的战争就不会停歇。 他仰起头,对着天空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在发现这片大陆上有人生活的时候我就已经有预感了。无人的富饶大陆文兰,仅仅只是一个存在于梦境中的虚幻世界。我们在大海的对岸为了生存而四处掠夺、四处开战,在到了这片大陆上后还是依旧如此。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好转。事实证明我的父亲是错误的,而反对探索文兰的拉格纳.洛德布罗克才是对的。” 莉莉一边听着海斯泰因的话,一边继续捣鼓着陶罐里的药物。 “你可比拉格纳要好得多了。虽然拉格纳在大海的对岸掠夺,你在大海的这边开战。但至少我们寻找过和平的土地,而且如果有机会,你也会愿意继续去寻找的,对吧?” 海斯泰因眼神茫然,完全没有听进莉莉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莉莉,你知道维格迪斯死前说了什么话吗?” “姐姐的遗言?” 莉莉放下手中的陶罐,用那看不到东西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海斯泰因。 “她说,她喜欢文兰的故事……她说,希望我不要放弃探索文兰……她说,如果我成功了,希望我能够带着她的遗体……把她安葬到文兰。” 在说后半句话时,海斯泰因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太对劲了。他忽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眼睛则躲一般地避开了莉莉,扭向了一旁。 莉莉叹了口气,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把那两个城邦的人给叫进来。” 没过多久,马斯特拉和提奈克就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帐篷。几乎整个帝国的特拉托阿尼都被太阳王拉到了北方战场,而现在,活着的人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幸运。 “英……英雄王,你醒了?” 他们小心地向床上的海斯泰因问好。对于这个单打独斗杀了太阳王的勇士,他们明显地带着几分惧怕。 “阿兹特兰帝国内部现在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莉莉说道,“把你们之前告诉我的,和英雄王再说一遍。” “是……是。” 马斯特拉猛地点着头。而提奈克已经抢着说道: “阿兹特兰帝国最初起源于特诺奇蒂特兰、特斯科科和特拉科潘的三邦同盟,因此帝国的统治者实际上有三名。眼下特拉科潘邦和特诺奇蒂特兰邦的特拉托阿尼都死了,那么剩下的那个特斯科科邦的特拉托阿尼,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肯定会接过帝国的权力。” “特诺奇蒂特兰和特拉科潘邦会推举新的特拉托阿尼的。按道理,最后统治帝国的肯定还是最强的特诺奇蒂特兰。”马斯特拉插嘴道,“不过阿兹特兰帝国的特拉托阿尼都是由长老们从有资格继承的人选中挑的,需要好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帝国主要的当权者肯定就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了。” 也许是因为过于害怕的缘故,说完这些后,这两个特拉托阿尼就停了下来,不再多说什么。 “这三个同盟的城邦关系如何?”莉莉在一旁提醒道。 “据我所知不是很好。”提奈克说道,“太阳王的权力越来越大,另两个城邦不是很愿意成为他的附庸,所以有些冲突的。太阳王和特索索莫克这么死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估计应该会很高兴吧。” “你的意思是,”海斯泰因盯着提奈克,“如果交涉得当,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搞好关系,说不定能将战争顺利结束?” “那个……” 提奈克和马斯特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忽然跪了下来。 “英雄王,我们不想再被阿兹特兰人统治了。你既然已经赢得了战争的胜利,请你一定要南下,帮助我们瓦解阿兹特兰帝国!” “看吧,海斯泰因。”莉莉在一旁说道,“你觉得你依然没有摆脱战争,但是,当地人可比你预料的要更欢迎你。” 海斯泰因惊讶地往身旁一瞥:“莉莉?” “既然当地人支持你。南下吧,用你的剑,将整个阿兹特兰帝国瓦解。” 莉莉缓缓地蹲下身子,就像怀抱婴儿般把海斯泰因的头埋到了自己的胸前。 “剑带来的并不仅仅只有死亡。海斯泰因,谢谢你从太阳王手中保护了我,谢谢。”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1) 特斯科科邦。 这座以特斯科科湖为名的城邦离特诺奇蒂特兰不远。从特诺奇蒂特兰出发,通过湖心大坝后向东驶入咸水区,尔后继续向东横穿湖泊,在进入边缘的沼泽区后沿着沼泽北上,过一段时间后就能看到它。 它并非政治的中心,因此不像特诺奇蒂特兰那样人来人往。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统治下,就连商队的出入都受到严格的管控,因此它也成了阿兹特兰帝国最封闭的城邦之一。但是,在各邦贡品持续不断的输入下,它实际上十分繁华。城邦之外的沼泽上漂浮着一个又一个可以移动的水上农田,上面长满了茂盛的作物。而在城邦中心的街区,从克查尔鸟羽到黄金饰品,从黑曜石矿石到橡胶,只要带够可可豆,就可以买到帝国各地的特产。 可是,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挥师赶回时,这片繁荣的景象已经衰退。城邦外的农田已经一片狼藉,成熟的作物被抢走,未熟的作物被踩踏。滚滚的浓烟从特斯科科邦人引以自傲的水上农田上冒出,有些地方还残留着火焰的余烬。 自同特诺奇蒂特兰缔结同盟以来,特斯科科邦已有上百年没遭到过敌人的进攻。行走在遍布尸体的沼泽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逐渐变得阴沉。 城邦并未被攻陷。守城的当地居民灰头土脸地趴在泥制的城墙上警戒,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率军归来,他们高兴地在城墙上挥起了手。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并未走进城邦。 “敌人呢?敌人在哪里?”他很生气地在城下喊道,“是哪个城邦这么不长眼,居然赶来进攻我的特斯科科?” “特拉托阿尼,有好多城邦的人,没有五个,也有四个!”守军在城墙上回答道,“也许是发觉你来了,他们前几天就已经撤走了!一路往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当即对自己的军队下令:“全军,往北追击!” 然后,他又对城墙上的守军下令:“你们马上准备粮食,限明早之前,务必送到我军营地!” 在收到特斯科科被围攻的信息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运粮队伍就已经被舒皮亚克邦所袭击。靠着自带的一点军粮,他们才好不容易回到了特斯科科。按理说军队应该休息整顿一下恢复精神,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无法忍受城邦被攻击的屈辱,他咬着一口恨意,哪怕吃不饱饭,也要给这群胆敢反叛的人一个鲜血淋漓的教训。这也是给其他城邦的一个威慑,不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像这样加入叛乱的城邦恐怕会越来越多。 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执掌特斯科科邦起,他就一直在囤积粮食。此刻他要求城邦在半天之内将粮食筹备好,虽然紧急,但却并不困难。他一路朝北追击,到了夜晚扎营稍作休息。第二天一早,由奴隶们组成的驮夫就把粮食背到了正在休息的军队的营地里。 这之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开始了疯狂的追击。接连三天,他都命令部队彻夜行军,以缩短和敌人的距离。三天过后,敌人还是没有影子,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还想继续急行军,但他的部队却撑不住了,这才稍稍休息了一晚。 如此又按正常的速度追了几天,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仔细想想,其实我们用不着追那么急。”他坐在一个石头上,对士兵们说道,“这些都是城邦里的人,不是东方平原上那些四处迁移的部落。就算他们能跑,他们的城邦也跑不了。” 几个士兵走了过来,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汇报特斯科科邦的人来了。 “来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颇感意外,“现在还不到第二次送粮食的时候吧?” 话还没说完,那几个特斯科科邦的人就冲了进来,一见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跪在地上喊道:“特拉托阿尼,特斯科科邦又遭到了攻击,敌人很多,请你快点回去吧!” 包括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内的所有人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脸色变得比先前更加可怕:“又遭到了攻击?攻击城邦的人不是在我们的前面跑着吗?” “是另外一批人!”来的那群人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大概是有两、三个城邦,特拉托阿尼你前脚出发追击,他们后脚就跑了过来,开始围攻特斯科科邦!” “时机怎么会这么凑巧?”士兵们一个个都慌了,把目光投向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特拉托阿尼,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特斯科科邦的人,可比我们追击的这些败类要贵重的多。”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甘地朝着北方望了一眼,最后还是把头扭向了南方,“放弃追击,回去救援。” 又是接连几天的急行军。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回到特斯科科邦,城外的景象更加荒凉,就连城墙下也堆起了尸山。可是一如之前一样,敌军完全不见踪影,竟又是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回来的前几天就撤退了。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眼睛警惕地环视着城邦的四周,那里遍布着沼泽和灌木。 “就算这些城邦一个个都想翻了天,可时机为什么会这么凑巧?这简直像是有人在统一指挥……不对,不只是统一指挥的问题,这简直是完全掌握了我们的动向。就像是在天上看着我们的老鹰……又或者……是在地洞里注视着我们的老鼠。” 他忽地冒起火来,将火球朝着沼泽的深处一扔,并将手臂一拉,让火势向着四周快速的扩散。却见那无人的沼泽里忽地跳出了三个人,一边拍着身上的火,一边向着远处逃窜。 “抓住他们!”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吼道,“他们都是奸细!” 三个人中,两人被烧死,一个人被拖拽着来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跟前。他的相貌衣着朴实无华,完全就像是一个路过的农夫。 “农夫,是了,我这一路上,在路边不止一次见到过农夫、猎人和樵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瞪着那个农夫,眼神漆黑:“我早该想到的,能够把豹武士和鹰武士失败的消息以那么快的速度传播至整个阿兹特兰的组织……只有‘老鼠’。” “没错,我们就是‘老鼠’。”那个农夫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只能冷冷地一笑,“阿兹特兰人,你们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老鼠,已经遍布了整个阿兹特兰!” “我以为你们已经消失了……到底是谁在指挥你们?” “当然是‘老鹰’!阿兹特兰人,你们能赢过我们第一次,但赢不了我们第二次。我们组织的军队是被你伏击了,但这次,老鹰他请来了羽蛇神的使者!”那个农夫越说越亢奋,“‘老鹰’他向来无所不能,这次还加上了羽蛇神。他们会带领我们击败你们!阿兹特兰人,带着你们的太阳战神,全都给我滚出去吧!” “‘老鹰’会击败我?”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难以置信地把头歪了过来。但须臾之后,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我成假的替身了,是吗?”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2) “老鼠”。这是当初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为了颠覆三邦同盟中特诺奇蒂特兰的主导地位而设的组织。 特斯科科邦每年都从各邦收取和特诺奇蒂特兰同样的贡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知道那些城邦讨厌特斯科科,一如讨厌特诺奇蒂特兰。 所以他没有以自己的名义,而是虚构出了一个反对帝国的神秘人物 “老鹰”,以领导这一个组织。为了扩张势力,他鼓励 “老鼠”在平民中发展核心成员,将包括特诺奇蒂特兰在内的各邦各国渗透的千疮百孔。 他还将从各邦收来的赋税作为组织运转的资金,用于资助各邦本就存在的反对派。 在如此庞大的资金流转下,各邦本不相干的反对被他派整合在了一起。 太阳王在扩张着自己的势力,而他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则成了阿兹特兰帝国影子下的统治者, “老鼠”就是这个影子中的官吏和军队。各邦的秘密被他一览无余,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暗杀任何一个城邦的特拉托阿尼。 当听说特索索莫克从海外归来的时候,那场深夜的叛乱就是由他所一手策划的。 他知道这个组织的潜在的危险,但他觉得他能够把控——毕竟他控制着组织的资金流向,一旦他停止资助,这个组织就会失去血液,成为一具干尸。 他成功用他们毁掉了特诺奇蒂特兰,并引诱他们起兵叛乱。他将反叛军诱入陷阱,将他们在战场上击败。 为彻底消除隐患,他一路追击着这些反叛军,直到确信他们已经被完全击溃,才将矛头对准了其他的城邦。 他至今都没想明白,本该已经溃散的反叛军为何会死而复生, “老鼠”又为什么会这样的死而不僵!那个农夫继续笑着,而且越笑越大声。 这笑声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感到狂躁。即便已经身首异处,,那名农夫的眼睛都还瞪着,死死地盯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好可怕的精神。”一个武士有些害怕地说道, “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知道蚂蚁什么时候会去吃猎豹的肉吗?” “特拉科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忽地把头向后一转,冲着士兵中那个负责看管战俘的头领喊道:“我们之前抓来的那个小男孩,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笑什么?”他皱着眉头说道, “莫非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这是特索索莫克的领地。士兵们不知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为什么会突然关心。 特斯科科和特拉科潘虽然名义上是友邦,但关系实际上并不怎么好。要他们说,特拉科潘邦失守反而还是好事呢。 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后,内萨瓦尔拿定了主意。 “还是那样,被关在笼子里,没什么变化。”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脸色阴沉地擦去脸色的唾沫,与之同时,一个士兵扑了上来,砍下了那名农夫的头。 “没可能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摇了摇头, “我能联系上的那些骨干,基本都参与了反叛军。底下的人依旧认为领袖是‘老鹰’,但那些骨干,是不可能再听我的命令的了。” “所以?” “有道理,如果对面有有个什么厉害的魔法师,你们顶不住,在我回来前特斯科科失守就麻烦了。”( “一百?”士兵们对这个数字感到有些惊讶。如果是豹武士和鹰武士也就罢了,可这两支精锐部队都已经被溃散了。 现在留在这里的都只是一些装备了铁器的普通士兵,要去进攻几个城邦的联军,这个数字实在太少了。 “打扫一下战场,缴获一下物资,押送一下俘虏,一百个人足够了。” “可要是继续像这样来回奔跑,我们根本什么都干不成啊!” “不,不对。这两次进攻特斯科科的敌人明显就是为了干扰我们,不太可能有什么厉害的家伙。要说有风险,最有失守风险的地方恐怕不是特斯科科……而是特拉科潘啊。” “呸!”那农夫一口唾沫吐到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脸上, “就算伱把我给吃了又怎么样。我们各邦已经联合起来了,迟早会生啖你的肉!你对我们做的一切,我们都会如数奉还!” “来一百个武士随我去追击。其他的人全都留下来,坚守特斯科科!” “蚂蚁平时都躲着猎豹,因为猎豹一脚就能把他们踩死。但是,当猎豹死了的时候,蚂蚁就会蜂拥而上,将猎豹分食。”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恶狠狠地说道, “阿兹特兰人就是猎豹,而这些城邦加在一起,也只不过是一群蚂蚁。他们现在围过来,是认为我们已经死了。只要他们发现这头猎豹还活着,很快就会一哄而散。” “对,特拉科潘!如果说我现在还有那么一丝丝失败的风险,那就是特拉科潘的沦陷了!我们得去帮帮他们,派点部队,最好再派去一两个强大的勇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言下之意,就这一百个士兵也只不过是去打杂的,他竟是想要一个人去进攻特斯科科的那两三个城邦的联军。 “特拉托阿尼,”另有武士在一旁建议, “既然是‘老鼠’在传递我们的情报,那我们能不能重新将其控制、或者渗透?” “特拉托阿尼,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如果对面也有高手,出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特拉科潘?”反叛军的营地,艾米好奇地重复了一遍被西特拉尔米娜提到的这个城邦名字。 “好,那就他了。选出一千人,带着那个小男孩一起,去协助特拉科潘的守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把视线向着周围的士兵一扫,这忽如其来的问题让这些士兵们摸不着头脑。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似在沉思,但话中的意思,会有闪失的竟不是他,而是即将被重兵把守的特斯科科。 “没错,特拉科潘,要击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么强大的魔法师,这是一个关键的所在!” “毁掉一两处蚁巢,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就好了。我们要做的,只是加强一下特斯科科的防御。”…… “为什么?” “因为熏香。让阿兹特兰人的魔法失效的熏香!”西特拉尔米娜的眼里因为亢奋而布满血丝, “之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让我们去岛上暗杀特索索莫克和欧索马里特时就给我们提供了这种熏香。要是我们更聪明一些,当时就该猜到‘老鹰’的真实身份了!这种熏香是秘密的配方,除了那三个城邦的政要外,别人不可能拿到!现在,特诺奇蒂特兰被毁,特斯科科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驻守,我们能够取得这个熏香配方的地方,也就只有特拉科潘了!”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3) “让阿兹特兰人的魔法失效的熏香?” 艾米隐隐记得艾拉是给她提过有这么一个东西。但她也记得,之前艾拉在不列颠岛上被捕时就试图使用这个熏香对付阿兹特兰人,结果没有起效。 “这种东西就算了,不靠谱。”她说道,“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东西上,万一没作用,麻烦就大了!” “怎么会不靠谱呢?”西特拉尔米娜一下子急了,“确实,使用的时候需要配合一些咒文,外人就算拿到也确实没什么用。但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已经把熏香的用法告诉我们了,所以没有问题!”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告诉你们的?”艾米明显怀疑这东西的实用性。 “据我的了解,这是阿兹特兰人在举办盛大的献祭活动时才会使用的物品。会有两人在太阳战神的面前决斗,通常一方是被捕的战俘,而另一方是阿兹特兰的武士。败者将被献祭给太阳战神,在此过程中,太阳战神两不相助。利用这个熏香,就能够让决斗双方的太阳战神加护暂时消失,以保证决斗的公平。” “好,这可有意思多了。”埃斯特拉德哈哈一笑,“瑞典王总是想着谈判、谈判,多少有点婆婆妈妈的。相比起来,还是这种方式更合我的性子。这剑就让我去送!” 西特拉尔米娜解释道。 “我可是偷偷乘坐墨瓦腊泥加和你们一起回来的。当时我就在现场,而且就在看台上。” 一想起这个事情,艾米就生气。 艾米看那渔夫远道而来有些劳累,说道:“前几天有城邦给我送来了一些比较好的酒,我不喝酒,你带一瓶回去吧” “失去魔法后的阿兹特兰武士对其他城邦的武士并不占什么优势,为了确保胜利,阿兹特兰人会用各种卑鄙的手段,他们给自己的武士最好的武器,而给战俘华丽但不实用的武器。我就是从那一场献祭中逃脱的,我亲身体验过。我可以担保,这个熏香一定会有作用!” “你怎么知道?”艾米很吃惊。那场决斗就连她都没有看过,只是事后才得知达斯特把艾拉给灌醉了,比武期间,两人一直在醉驾。 “还没有。”比约恩回答道,“不过大师兄他出面,这些人肯定会来的。就算不来,大师兄用绑也能给绑过来。他们还不了手。” 一个渔夫模样的人闯了进来,带来了关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最新动向的消息: “不了,因为喝酒抽烟,我们已经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摆过一道了。”那渔夫咬牙切齿,“我和同伴都已经说好了,下一次喝酒,一定得是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尸体旁庆祝的时候!” “报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已经被我们成功牵制在了特斯科科邦的周围。据我们的观察,他的大部队现在正驻守在特斯科科,已经没有外出的迹象了!但是……” “但是什么?”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恐怕已经发现是我们‘老鼠’在搞鬼了。”西特拉尔米娜对来人说道,“但还是要继续派人把缺的岗位补上。告诉活着以及死去的弟兄们,所有的血债,我们迟早会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偿还!” “当然,因为陛下她好几次试过下毒这种手段,但就没一次起效过!” 布置完这件事,艾米扭头就向比约恩这么询问。比约恩之前说过,在之前反叛军集合伏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时,有一名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因为生病而没能参与,还有三人因为距离太远没能及时赶到。艾米不知道他们是真来不了还是故意推脱,在击败豹武士和鹰武士后,她就把身为大师兄的猎人库库派去召集这批人了。 在震惊过后,艾米点了下头。,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行吧,就把这熏香作为一个备用的手段。” “多亏了他们。没有他们传递的信息,恐怕又要有几个城邦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攻陷了。”艾米说道,“但是,监视还得继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左右不能兼顾,恐怕会分兵作战。一旦发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军有这样的动向,就及时传递给各邦。他分兵几路,就围歼几路,记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本人所在的那一队依旧要避开,等我带着主力部队赶到再进行决战。” “比约恩,猎人库库他回来了吗?” “放心交给我们!”那渔夫用拳头垂了一下胸,“阿兹特兰一日不灭,监视他们的眼睛就一日不会消失!” “负责在特斯科科邦附近侦查的三个同伴已经同我们失去了联系。恐怕是牺牲了!” 闻言,西特拉尔米娜默默地把头垂下,将手按在心口。艾米也学着她的动作,低头默哀了一会儿。 “我也可以作证,这东西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有效。”看艾米还在怀疑,比约恩在一旁插嘴道,“你们过来时不是在岛上举办过一个什么仪式吗?你的陛下还下场去比武了。当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因为熏香失去了魔法,被伱的陛下丢的火瓶子给烧伤了。” “这种上不得门面的东西不管怎么说都只是作为一个补充手段,对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们还是得制定一个堂堂正正的作战方案才行!” “给这些城邦每人送去一把铁剑。”艾米把手一挥,“问问他们,是想把这把铁剑拿在手中,还是被用这把铁剑刺死。告诉他们,羽蛇神已经重回阿兹特兰,而阿兹特兰的主神只能有一个,不支持羽蛇神、就是支持其他神,没有中间的道路。” 说完,那渔夫就转过身,刷刷刷地几步走出营帐,去执行新的任务去了。 “等他们过来,我们也应该完成打扫外围的工作了。你们几个人会成为牵制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主力。当然,在此之前,我们要尽量想办法削弱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他终究是人,一旦疲惫了或者饿了,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这是即将进行的方案” “但是不愿意加入我们的城邦还是有不少。”参谋团成员之一的乌尔夫说道,“我看不是在害怕、就是在观望。” “注意,不要再用以前的联络方式。”比约恩提醒道,“因为那样的联络很可能是来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局势进展的比预想的还顺利。”艾米说道,“就这样先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困在特斯科科,我们去拔掉阿兹特兰帝国在外的所有据点。就这样把他变成一头只剩下牙齿、没有身体和爪子的困兽。这就是现在的方案。” “只是作为备用的手段?” 布置完这一切,艾米才坐了下来。 “最后,才是刚刚提到的那个熏香。虽然是备用方案,但也得做好准备。特拉科潘在哪里?守卫力量如何?”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4) “特拉科潘位于特斯科科湖的西面,在湖中城特诺奇蒂特兰西北方的湖畔沼泽,他的南边就是我所属的阿斯卡波查尔科邦。”比约恩说道。 “这么近?”艾米微微好奇,“这么说来我们之前已经好几次接近那里了?为什么你们都没和我提过?商人给我的地图里也没画出这个城邦。” “反叛军刚开始集结的时候,我倒有去关注过特拉科潘的动作,结果他们只是和其它城邦一样,谋求自保。”比约恩说道,“论政治影响力,特拉科潘在帝国内要远远低于特诺奇蒂特兰和特斯科科两个城邦;论贸易,它靠着各邦的贡赋来获取特产,没有什么对外经商的欲望;论军事实力,他也弱于特诺奇蒂特兰和特斯科科。虽然他是三邦同盟的一个成员,但已经衰弱了,没什么特别去注意的价值。” “除了他们的特拉托阿尼、以及豹武士和鹰武士的头领外,我没听说特拉科潘还有什么厉害的家伙。”西特拉尔米娜在一旁补充道,“我甚至还听说,特斯科科邦当年差点选不出一个第二纪元以上的魔法师来当豹武士的头领,最后还是靠着从外面大量购买奴隶、食用心脏,才终于堆出来一个伊兹科亚特尔。” “特索索莫克底下的豹武士和鹰武士的头领在不列颠的时候就已经被干掉了。特索索莫克现在又和陛下在一起。”艾米思索着,“这么说来,确实可以进攻特拉科潘试试,” “由我去进攻!”比约恩抢着说道。 目送着特斯科科的军队离开后,那群长老转身入城,一群人一齐进入了位于城邦正中的太阳战神殿。在那里,三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正跪在地上,等待着这群长老的到来。而在他们的身旁,站列着数十名祭司,从最低阶级的黑袍祭司到最高阶级的两名绿袍祭司,特拉科潘的所有祭司已经全部集中到了这三名年轻人的周围。 而被提及的特拉科潘邦,此刻已经全城缟素。 “最近帝国内部很不太平。”那个使者说道,“我们的特拉托阿尼让我们来协助特拉科潘邦的守卫。” “不——我亲自带着大部队过去。”艾米回答道,“在特诺奇蒂特兰附近的话,说明特拉科潘离特斯科科也不远。顺路去一下,就行了。” 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收到了特索索莫克战死的消息。然而那时,阿兹特兰已经陷于反叛军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争斗的旋涡中,除了特拉科潘自己外,竟没有任何其他的城邦关心这一消息。直到现在,他们才迎来了第一批前来吊唁的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所派出的使者。 他们看到在那千人的军队的中心,有一个被黑布蒙着的笼子。笼子里很安静,但看它的大小和军队护送它的架势,里面定然是装着一只可怕的猛兽。 说是前来吊唁的使者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那使者并未带来任何的礼物,反倒带来了一支千人规模军队。城邦主事的几名长老满腹狐疑地在城外接见了他们,而在他们身后的城头上,士兵们已经全副武装,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另一名长老冰冷地打断了使者的话:“不要把我们当成白痴。虽然帝国内部动乱,但最新一批运往北方战场前线的粮食本来已被筹备好了吧?被你们的特拉托阿尼调去哪里了?特斯科科已经违背了三邦的盟约!等太阳王带着大军撤回来后,你们就等着被清算吧!” 那三名候选人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人选择退出。 见那几名长老走入神殿,其中一名绿袍祭司把手朝那三名年轻人一指:“长老们,所有试炼均已完毕,最后留下来的是这三人,分别是库阿乌特莫克,雅亚乌奎伊,以及阿夏雅乌特尔。” 那群长老们颇为满意地点了下头。这三名跪在地上的年轻人都是特拉科潘的王族。按城邦的习俗,在上一任特拉托阿尼去世后,继位者将由长老会从通过试炼的王族候选人中选定。这些试炼考验着候选人的勇气与才智,极具挑战。在特拉科潘还兴旺的时候,通过所有试炼的候选人最多也就只有四人,眼下有三人通过这些试炼,这一辈的王族也算是人才辈出了。 “只是顺路……吗。” 看这群特拉科潘的人如此坚持,那使者无可奈何,只能转身离去。 艾米的反应令比约恩一阵羞愧。从暗杀拉格纳、到后来的暗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遇到强敌时,他一直在使用偷偷摸摸的方法。而这种方法到了艾米这里,却仅仅只是一个顺路去做的备选方案。他一时搞不清楚,他和艾米,到底哪个才是四海劫掠的海盗、哪个才是窝在宫廷中的女仆。 “竟然有三人吗?” “老头,现在在四处平叛的不是你们,而是我们特斯科科邦。”那使者冷冷地说道,“战火已经燃遍阿兹特兰,我们的特拉托阿尼已经没有多余的人手。要不是你们这里有着重要秘密,他才不会派我们前来!” 一名长老很不愉快地回应道:“守卫特拉科潘?特拉科潘有力量自己保护自己,不需要你们特斯科科邦的关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使者说道,“我们的特拉托阿尼知道伱们的特拉托阿尼战死了,担心你们被反叛军进攻。他把你们当成盟友,才好不容易才抽调出了这一支人马!” “特拉托阿尼不只是一种地位,也是一种责任。城邦会尽所有的财力物力将他的魔法水平提升到第二纪元以上,让他真正成为城邦最强的勇士。同时,他也将得知城邦的所有秘密。他需要帮助城邦繁荣兴盛,带着城邦抵御敌人,若有必要,还要为了维护城邦的利益、保守城邦的秘密而做出自我牺牲。”一名长老厉声警告地上的三名年轻人,“如果觉得自己还不能承担起这一切,现在可以主动退出竞选。” “是说熏香的秘方是吗?无需你们担心!”一名长老忿忿地说道,“我们特拉科潘邦人也是有骨头的,如果真到了城邦被攻陷的地步,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会在被俘之前去太阳战神的神殿里自尽!” “你们都很有骨气。但是,最后能成为特拉托阿尼的只有一人。”一名长老正色道,“眼下特诺奇蒂特兰被毁,特斯科科背盟,各地叛乱,阿兹特兰帝国正经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变局。新的特拉托阿尼如果能把握住机会,力挽狂澜,那就有极大的可能让特拉科潘超越特诺奇蒂特兰和特斯科科,真正的统治帝国。因此,在选人上需要慎之又慎。” “最后的考验我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又一名长老说道,“你们三人各带一支军队出征。限期内获得最大战功的,就会成为特拉科潘的新任特拉托阿尼!”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5) 三名候选人中,库阿乌特莫克率先抬起了头,看着那群长老们:“既然要给我军权,那我可以出征了吗?我是说现在,马上,当下,立刻出发!” 这样的反应让那群长老们有些意外。 “库阿乌特莫克,我能理解你想要接替你父亲位置的心情。但是现在根本都还没有敌人的消息,你出征是准备去进攻哪里?” “当然是去进攻反叛军。总不能等反叛军来进攻我们了再做准备吧?”库阿乌特莫克回答道,“这不是我们三人间的争斗,而是特拉科潘和特斯科科、特诺奇蒂特兰三个城邦间的争斗,谁能平定叛乱,谁就能在未来领导阿兹特兰。这也就是长老们刚刚说的——把握机会,力挽狂澜!” 这番话让那群刚刚受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气的长老们又惊又喜。 “不愧是前一任特拉托阿尼的儿子,其他人还在着眼于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之位,伱已经去窥视太阳王的位置了。很好,我们会尽快准备军粮,协助你出征的!” “休息?哪里有时间休息,我们能发现敌军,难道敌军就不能发现我们吗?”阿乌特莫克吼道,“不仅不能休息,而且要加速行军,打对面一个出其不意!给我冲!” “不就是特索索莫克的儿子吗,神气什么?”雅亚乌奎伊望着库阿乌特莫克的背影哼了一声,“明知道兵力不足,还擅自行动,他要成了特拉托阿尼,城邦迟早毁在他的手里!” “他们……那支部队都是疯子!一个个全都拼了命地在跑,我们跑不过他们!” “冒险?你们都没有看清吗?特拉科潘实力很弱!此时不冒险,如何能够接替太阳王?如何能够完成我父亲的遗愿?”库阿乌特莫克的眼睛从长老们身上一个个地扫过,“现在,我只要你们告诉我,分配给我的军队在哪里?” “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艾米急的一下子翻到了芬里尔的背上,“快,随我过去支援!” 长老们从惊喜变成惊愕:“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冒险了?” “已经晚了,他们已经在进攻我们的前线部队了!”比约恩骂道,“你们怎么搞的,消息传回来的这么慢?” “将军,我们……有点累了。”士兵们喘着大气说道,“能不能让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什么?” “报!”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我们的先头部队在吃早饭时遭到了袭击,是突袭!” 那二十名士兵受宠若惊。他们大多数人的特长就只有跑步,靠着跑步成为高贵的鹰武士,这种事情哪怕在梦中他们也不敢想。 “无需多言。阿兹特兰打优势的仗太久了,都不会打均势和劣势的仗了。”阿乌特莫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在我的部队里,侦查兵就是最荣耀的武士!” 艾米惊的一下子就把手里的玉米饼给丢掉了。而一旁的比约恩也皱起了眉头——当下,整个阿兹特兰都布着“老鼠”的眼线,竟然还有人能够在她没发觉的情况下发起奇袭! “报……报告!”几个农夫急匆匆地跑过来了,“有一支敌军部队在朝着这边靠近,是直奔着我们来得!” 率先离开的库阿乌特莫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军队中挑选出了二十名善于长跑的人员。 艾米正在食用早餐。她已让各邦人马牵制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行动,自己则带着联军主力逼近特拉科潘,准备去取得西特拉尔米娜所说的奇特熏香。 “不需要军粮,反叛军势大,等军粮筹备好,他们肯定也已经知晓了我们的动向,这样我们很难获胜。我只带七天的干粮,剩余的部分沿路从敌军手里补充即可。要的就是速度,打对面一个出其不意!” 按照他的部署,第二天,军队就朝着反叛军势力最大的东南方挺近。阿乌特莫克一上来就是三天的急行军。第四天,侦察兵气喘吁吁地带回了消息:他们在部队的东方发现了一支敌军的动向,人数众多,看起来是一支主力部队! “很好!”阿乌特莫克把手一挥,“全军掉头,突袭东方的敌军!” 既已将出征取得战功作为最后的考验,长老会就没有权力干涉候选人何时出征、怎么用兵。在一片质疑的眼神中,库阿乌特莫克抛下众人,大步去点验分配给他的军队去了。 然而还艾米刚冲出去没多久,就又有一个士兵跑了过来: “报!先头部队已经成功击溃进攻的敌军,将他们的将军俘虏!” 长老们对这两名候选人的反应同样满意:“很好,团结也是一种优良的品质,尤其是对自己的竞争对手。我们不能祝你们谁通过试炼,只愿你们都能够旗开得胜。” “你们现在就要出发!”阿乌特莫克说道,“我的部队则明天启程!” 等那二十名士兵跑开后,有人小声地对阿乌特莫克说道:“将军,成为鹰武士需要极其高超的武艺以及战功,缺一不可。你如果让他们成为鹰武士,会乱套的。” “你们得记住,我们这次只带了七天份额的干粮。要得到补给,就需要在七天之内击败一至少支敌军部队,从他们的手里把粮食给夺过来。所以,你们这二十人至关重要。”阿乌特莫克说道,“你们是是侦察兵,也是军需官,是全军的眼睛,也是全军的心脏。你们要做的就是在四天之内找到一支敌军部队,在不被他们发现的情况下把信息传递到我手上。等我成为特拉托阿尼后,你们每个人都能成为鹰武士和豹武士的成员。” “是啊是啊,雅亚乌奎伊,我们两人就一起行动吧。这样军力就是库阿乌特莫克的两倍。”阿夏雅乌特尔点着头附和道,“至于谁立的功劳最大,就看战场上的表现了。” “哈?”这剧烈的反差让已经准备好血战的艾米为之一愣,“不是说受到突袭吗?怎么那么快就赢了?” “因为那支敌人脑子有毛病。”士兵回答道,“他们不要命一样全速朝我们冲了过来,吓了我们一大跳。可他们在跑步上把力气都消耗完了,还没开打,就已经累倒在地了。我们反应过来后包抄了他们,他们象征性地反击了一下,发现打不穿我们的铁甲后,就直接投降了。”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6) 艾米和比约恩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写满了问号。这战报离谱到甚至让艾米都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陷阱了。她急着想看一看现场的情况,便在芬里尔头上一拍,一阵长嗷后,芬里尔化为狂风,远远地甩下了比约恩等人,冲向了前军的阵地。 阿乌特莫克正被五花大绑地按在地上,一脸不服的模样,不管旁人问什么都一言不发。可看到艾米骑着芬里尔直冲进营地,他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害怕地尖叫起来;“怪……怪物!” 艾米正准备询问士兵战俘在哪里,听到这尖叫声,就已然明了了一切。她翻下芬里尔的背,直走到阿乌特莫克的面前。两人互相对视着,阿乌特莫克看到艾米走下马后也只不过是一个人形,稍微放松了一些。而艾米则觉得阿乌特莫克同特索索莫克有几分相像。 “你是谁?”艾米问道,“为什么要忽然进攻我们?” “我是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阿乌特莫克喊道,“我命令你现在马上放了我!” “你是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请缨,谁都不愿意落在后头,甚至为到底谁打头阵吵了起来,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势。 艾米审视着阿乌特莫克身上的配饰,上面没有任何绿色的宝石。而阿乌特莫克也在这样的目光下心虚了,小声补充道:“只要打败伱们,我就能被选为特拉托阿尼了,混蛋!” 艾米把手往旁边一伸,手心里就腾出了一团火焰。阿库特莫克被这团火焰吓到,闭上了嘴。 艾米在阿乌特莫克面前缓缓蹲了下来。她已亲手杀死过数不清的敌人,一提到杀人,那股狠辣的气势就满溢而出,吓的阿乌特莫克慌忙低下了头。 艾米端起一杯热巧克力,向众人敬酒。 “选?也就是说,打败我是成为特拉托阿尼的条件?”艾米对这个词饶有兴趣,“那么,未来的特拉托阿尼,你现在怎么被绑在这里了?” “你知道你现在是和谁在说话?” 营帐外忽然响起了埃斯特拉德的声音。艾米震惊地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埃斯特拉德,我不是在让你率领前军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军队被击溃了吗?” “我交不出来!配方我也不知道?” “整个阿兹特兰都已经团结在羽蛇神的旗帜下,我们成功剪除了阿兹特兰帝国分散在各地的几乎所有据点。眼下,三邦同盟的势力就只剩下特斯科科以及特拉科潘两个城邦了。喝完这杯热巧克力,明天我们就去进攻特拉科潘邦!来,干杯!” “所以,你是想死?” “我真的不知道!”阿乌特莫克被吓出了哭腔,“那个熏香是最高机密。我不是长老,也不是最高祭司,更不是特拉托阿尼,根本就接触不到!” “别弄死了。”她交待道,“这毕竟是特拉托阿尼的候选人,说不定能向特拉科潘邦换来熏香的配方。” “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你被俘了。别说你只是一个特拉托阿尼的候选人,就算你是特拉托阿尼,我该杀还是会杀。” “……参谋长,可能你的计划要泡汤了。” 艾米把手心的火焰一收,冷冷地说道:“果然,你身上连第三纪元的魔法都没有。就这样的人,竟然能成为特拉托阿尼的候选人,而且还被选为前锋。看来,特拉科潘确实是没有什么厉害的家伙了。” 看阿乌特莫克不像说谎的样子,艾米叹了口气,示意士兵们把他给拖下去。 “不要吵,你们每个邦都选出精锐的士兵,编在一起进攻就行了。”艾米在主座上说道,“这一次我们追求的不是胜利,因为胜利已经是摆上钉钉的事情。我们的目的是要告诉特拉科潘和特斯科科,他们已经不再是帝国的主人!” 大约三天之后,分散行军的各邦领袖都到齐了。附近有个城邦敬畏反叛军的名声,送上了一批物资。包含火鸡、可可豆、龙舌兰酒在内,内容豪华,但是却不适合作为军粮。艾米就将这些物资摆了一个筵席,宴请到场的人们。 艾米冷冷一笑:“那么,真实情况又是什么呢?” “我说的全都是真话……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都怪特拉科潘的士兵缺乏训练,跑这么一会儿就就累了!”阿乌特莫克仍在嘴硬,“要我们都有你过来时这头狼可以骑,现在被打败的就是你们了!废话少说,快点把我放了!” “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艾米说道,“你是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候选人对吧?在你们阿兹特兰帝国有一种熏香,很神奇的熏香——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一种。连着配方一起交出来,我就放你回去。” “进攻特拉科潘时,让我来打头阵!”又是一个将军拍了拍胸脯,“我早就想砍几个阿兹特兰人过过瘾了。以前还有些怕阿兹特兰人的魔法,但现在,羽蛇神站在我们这一边,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众人跟着艾米的动作,每人都喝了一大口热巧克力。 “嗯……击溃了……特拉科潘的军队被击溃了。” “我们的祖先曾也团结起来反抗过三邦同盟,但是却一次次被三邦同盟击败。他们依靠食用心脏这种简单的方式增长魔力,高超的魔法师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一名贵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现在有了羽蛇神的庇佑,总算是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了。” 阿乌特莫克的进攻说明特拉科潘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艾米开始将行军的部队聚拢起来。她让参谋团中将军出身的埃斯特拉德带着精锐部队作为先锋,自己则将出兵参与这次军事行动的各邦领袖召集过来,商讨具体的作战方案。 “说实话,阿兹特兰的毁灭这种事情,放以前我想都不敢想。”一个将军放下杯子说道,“我们已经被统治了太长、太长远的时光了。” “只要我成为特拉托阿尼,我自然就能成为第二纪元的魔法师!”阿乌特莫克看那团火没了,一下子又有了说话的勇气,“特拉托阿尼可以享用全邦全部奴隶的心脏,所能达到的境界,可不是你所能比的!” 埃斯特拉德走进营帐,他身后的士兵将被五花大绑的雅亚乌奎伊和阿夏雅乌特尔推了进来。 “我是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我就看到有两支军队来进攻我们,还没怎么指挥,莫名其妙地他们就开始逃跑,然后刷地一下就赢了。”埃斯特拉德颇为为难地挠起了头,“热巧克力还有吗,给我来一杯?”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7) 雅亚乌奎伊和阿夏雅乌特尔被按到地上,和宴会中的众人大眼瞪小眼。 “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东西?是特拉科潘邦的将军吗?我们还在吃饭呢,他们怎么就被抓来了?特拉科潘是这么弱小的城邦吗?” 众人都在吃惊,而艾米却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阿兹特克是处于石器时代的文明,和使用铁器的军队本就不能相提并论。之所以能够抗衡海盗王国的军队,是因为他们提升魔力的方法极其简便,使得军队的魔力普遍高于海盗王国的士兵。阿兹特兰三邦依靠献祭来提升魔法,越是久经沙场的士兵,就能俘获越多的战俘,魔力也就越强。新兵入伍时虽然弱小,但在众多老兵的帮助下取得一个个胜利后,也能慢慢提升魔力。特索索莫克进攻不列颠时仅仅只有三百来人,却无比强悍,就是因为鹰武士和豹武士都是久经沙场的佼佼者。 但是现在,伊兹科亚特尔、奇马尔波波卡先后战死,精锐的士兵都被带往北方战场尚未归来,留守特拉科潘的士兵在素质上已经和海盗王国的军队没有区别、甚至还要更弱。在这种情况下,用石器进攻铁器,胜负可想而知。 然而还不等艾米做些什么,就有城邦的将领高呼道:“我明白了,这就是羽蛇神的庇佑!阿兹特兰的太阳战神已经没有对抗我们的力量了!” 有人这么一喊,众人如梦初醒,一齐欢呼起来。 “竞选?”艾米敏锐地挖掘出了其中的关键词,“所以,你们也是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候选人?” 特索索莫克已经战死,这是当初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以“老鹰”的身份传递给比约恩、再由比约恩传递给艾米的消息,一起带过来的消息还有艾拉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俘获,艾米因此才决定帮助反叛军。后来艾米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话中抓住漏洞,察觉他并不知道艾拉的所在,特索索莫克战死的消息也就一度存疑。此时看到特拉科潘邦出现了三名候选人,这个消息才终于被确认了。 她面无表情地把头缓缓地转向了还活着的阿夏雅乌特尔。 看阿夏雅乌特尔说的话和阿乌特莫克几乎一样,艾米就明白他们说的是事实。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一挥:“把他们带下去吧。用这几个候选人当做交换条件,特拉科潘说不定就会给出配方。” “其实我们大可不必如此敌对。把我们请来的是你们的前任特拉托阿尼特索索莫克,让羽蛇神回归阿兹特兰,他也是认可的。”艾米冷冷地说道,“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告诉我那个‘熏香’的配方,我就放你们回去,并且给特拉科潘一个和平。” “你也是特拉托阿尼的候选人,对吧?” “我……我……我不知道。” “熏、熏香?我们不知道啊?”阿夏雅乌特尔在一旁害怕地说道,“这是只有最高级别的祭司、特拉托阿尼、以及长老会的成员才能知道的配方,我们现在只是候选人,还不是特拉托阿尼呢!”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艾米一步步靠近雅亚乌奎伊和阿夏雅乌特尔。 “你的伙伴死了,你要跟着她去吗?” “你们能够统帅特拉科潘的军队,身份一定不低吧?”她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艾米蹲下身子,开始为他松绑。 阿夏雅乌特尔不知道艾米问这个是想要干什么,声音有些发怵。 “你失去了竞选特拉托阿尼的资格!”他说道,“我会把这件事情汇报高长老会的。” “是你啊。”艾米说道,“最适合当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的人,不是他们两个,而是你。” 阿夏雅乌特尔心中羞愧万分。他在军事上没有什么主见,在意志上也不坚定。这最后的试炼已经让她明白,他远远不如另外的两名候选人。 说完这句话,他忽地把身子朝后一仰,然后极为用力地把头朝地下死命地磕去。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他的头骨已经被撞碎,鲜血混着脑浆一齐从耳朵和眼睛里缓缓地流淌出来,已是无药可救了。 艾米皱了下眉头。众人都在对这突然的变故惊讶万分,而她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阿夏雅乌特尔已经吓的瑟瑟发抖,而雅亚乌奎伊则“哼”了一声,把头昂的更高了。 艾米忽地又轻笑了一声。 “我不会成为你们交易的筹码!”雅亚乌奎伊大吼一声,“即使我只是特拉托阿尼的候选人,那也不能做出损害城邦利益的事情!” 阿夏雅乌特尔显得非常害怕,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是!你们抓错人了!”说着,他又用肩膀把雅亚乌奎伊往前方一顶:“他才是将军,我只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兵而已!” “……阿夏雅乌特尔。” 雅亚乌奎伊瞪了阿夏雅乌特尔一眼,显然对他的反应极其不屑。 “我已经从阿乌特莫克嘴里听说了,击败我们,就能成为特拉托阿尼,对吗?” “……是。” “我现在已经抓到三名候选人了。第一个最勇猛,最先对我发起进攻;第二个不愿成为交易的筹码,自杀身亡;然后就是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求饶。你觉得你们三个中,谁最有资格当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 “我?”阿夏雅乌特尔愣愣地抬起头。 “正是!”雅亚乌奎伊昂起头来,“别以为你们击败了我,我就会跪地求饶。那是懦夫的行为。我既然已经是特拉托阿尼的候选人,那一言一行,都得对得起城邦的脸面!” 艾米开始有些担心起艾拉的安危来。她的身边没有多少部队,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特索索莫克和一个不怎么靠谱的达斯特,特索索莫克一死,艾拉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困难。她心里担心,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更让人害怕: “那么,我就算在这里把你们全部杀掉,给在场的众人加菜,你也不会屈服的,对吧?” “饶命!饶命!”阿夏雅乌特尔在地上连连磕头,“只要能让我活下来,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你叫什么名字?” 艾米的笑容让阿夏雅乌特尔莫名地害怕。 “你自由了。从这里随便选些战利品带回去吧。记住,这场仗是你打赢了,明白了吗?”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8) “我……赢了?” 阿夏雅乌特尔一时没能理解艾米话中的含义,愣在了那里。 “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吧?我们进攻特拉科潘是为了熏香,而熏香的配方只有问特拉托阿尼才能要到。你是特拉托阿尼的候选人,击败了我们就能真正成为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取得熏香的配方。”艾米笑道,“所以很简单,我们失败,你获胜,就可以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阿夏雅乌特尔终于领会到艾米话中的含义:她是要以放自己一命、并且帮自己获得特拉托阿尼之位为条件,来取得熏香的配方——但恐怕还不止于此,以当前的态势,这个女人大可以直接攻下特拉科潘,可她却提出这个交易,恐怕是想通过扶持自己上位,让特拉科潘成为她的附庸、甚至是傀儡! 他既感欣喜、又感屈辱。喜的是自己终于能够击败所有竞争对手,顺利成为特拉托阿尼。屈辱的是,艾米选择扶持他,恰恰说明在三个候选人中,就他最为无能。 艾米看出了他内心的矛盾和犹豫。 “别愣着了。来,为了我们双方的友谊,我带伱参观一下我们的军营。” 说着,艾米装作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特索索莫克是一个伟大的特拉托阿尼!”阿夏雅乌特尔挺着胸说道,“既然这是他的遗志,我自当继承下去!” 丢下一句让阿夏雅乌特尔毛骨悚然的话,艾米转身进入营帐,继续参加宴会去了。 “你回去后需要战利品吧。把这些拿上。另外有想带回去的心腹,也尽管带回去,你只要能和你们城邦解释清楚,不让他们怀疑就行。” 阿夏雅乌特尔愈发震惊:“就连农夫都……?” “跑回来的残军都说你们都被俘获了。”一个长老担心地抓着阿夏雅乌特尔的胳膊,“你究竟是怎么跑出来的?” 长老们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阿夏雅乌特尔的实力在第三纪元的边缘,绝对不到能让“敌方折服”的程度。这话里面的水分,用脚想都知道有多少。 “我需要一名同样具有远见卓识的领主。另两个人对我们敌意太重,无法交流。所以不是合适的人选。所以,你……” 说着,艾米拉着他硬生生地走出了宴会的会场。 特拉科潘邦。 外面有卫兵在巡逻。作为护卫艾米的队伍,他们都是海盗王国中的精锐,胸口带着特有的火焰勋章。阿夏雅乌特尔看到这群人身上都穿着那种打不穿铠甲,显得极为害怕。 “你们别说,那些敌人的铠甲是真的硬,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的,刀枪不入!我马夸威特砍了好几下都没把人砍死,最后逃跑时还是拿起一整块没有打磨的石头,狠狠地砸对面,把对面砸晕了才跑掉的!可惜对面的援军很快就来了,我不能久留,不然,怎么也得割几个耳朵下来给你们看看!” 阿夏雅乌特尔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头颅。 艾米故意停了下来,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阿夏雅乌特尔。这一下,笼罩在阿夏雅乌特尔内心的那一点阴云立时散去。 “我哪能被美色迷惑!昨天晚上,我乘着他们不备,杀了几个守卫独自冲出了营地,看,这是那些卫兵的武器,被我拿回来了!” “那你最后是怎么跑回来的?” 阿夏雅乌特尔转着眼珠子,开始盘算回去后的说辞。 “你最好尽力。如果你不能成为特拉托阿尼,我可不能保证特拉科潘会怎么样——想想特诺奇蒂特兰的下场吧。” 艾米点了点头。并让士兵取来几把铁剑。 因此当看到阿夏雅乌特尔孤零零地走回来时,所有人都高兴坏了。他刚进城门,大家就都一窝蜂似地围了上去,询问发生了什么。 “好……好!我尽力。” “它的材质叫做‘铁’,是不是比你们的武器要坚硬许多?之前你们应该有听过它的传闻。”艾米笑着介绍道。她记得在特诺奇蒂特兰做生意时,特拉科潘并没有前来订购这批武器,想是有些不屑的缘故。但现在,阿夏雅乌特尔应该已经领会到了这种武器的威力了。 “按照城邦的习俗,新的特拉托阿尼只能从你们三名候选人中产生。现在三人中只回来了你一个。虽然你也战败了……” “前任特拉托阿尼他请你们过来……?” 长老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取得一致的点头认可后,才继续说道: “但是,你至少带回来了战利品,并且成功返回了城邦。毫无疑问,你就是特拉科潘的新任特拉托阿尼!” “跑?我哪用得着跑!” “敌军势大,我一个人独木难支,最后耗尽了力气倒地,才最终被他们按住。但是他们都被我的勇猛给折服了!敌军的头领是一个漂亮的女子,我刚被绑进去,她就跑过来给我松绑,还给我设下了酒宴。她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勇猛的男人,想要让我去当他们国家的王,然后还要嫁给我,当我的侧室呢!” 阿夏雅乌特尔得意洋洋地给长老会们展示着从艾米手里得到的铁剑。 “这只是我们最普通的武器,在我们的故乡,就算是农夫,手里也会拿个草叉或者镰刀。而真正厉害的武器你还没有见识过,我想,你也不愿意去见识它。” “因为羽蛇神是文明之神。特索索莫克和他的豹武士、鹰武士们他倒是都见识过。他是来进攻我们的,可最后他做的决定却是把我们请来阿兹特兰,用羽蛇神来取代太阳战神。他是一名有远见卓识的领主,可惜,他过早地去世了。” 长老会已经得知三支军队全部战败的消息,继特索索莫克过世的消息后,这个消息让整个城邦的上空都阴凄凄地笼上了一朵乌云。 看着这无可质疑的战利品,以及那绘声绘色的描述,长老们有些被说动了。 “交给我就好!”阿夏雅乌特尔夸张地秀了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我已经找到了敌人的弱点。只要有我在,敌人绝对无法赢过我们特拉科潘邦!” “我们相信你会带领我们获胜,因为你的力量会变得今天更强。”长老们说道,“仪式就定在明天。你会成为特拉科潘的新任特拉托阿尼,并且魔法水平也将达到第二纪元以上!”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9) 第二天临近正午时分,仪式如约进行。 阿夏雅乌特尔身上只披着一条象征勇武的豹皮,在几名衣着华丽的仪仗队的保护下大步迈过街道。街道的两侧站满了贵族,每走过一段街道,就会有贵族代表阿夏雅乌特尔献上新的衣物。渐渐的,阿夏雅乌特尔头上戴上了华冠、插上了羽饰、套上了锦袍,等到他来到金字塔下时,他已经从最开始的披着豹皮的勇士,变成了一个衣着华丽的王族。。 最后一件衣物是象征特拉托阿尼身份的绿色长袍。一名长老手持长袍,在金字塔的顶端等着阿夏雅乌特尔攀爬而上。 “阿夏雅乌特尔,你通过种种试炼,最后走到了这里。我们敬佩你的武力,你用它夺取了敌人的武器;我们羡慕你的聪慧,它帮助你从敌军军中归来;我们赞叹你的忠诚,因为你经受住了敌人的美色诱惑。经长老会一致同意,你将是继特索索莫克后的又一任特拉托阿尼。” 这番话放在之前,多少会让阿夏雅乌特尔感到有些羞愧。因为他实际上既没有夺取敌人的武器、也没有被敌人美色诱惑,回来也是被敌人特地给放回来的。但一想到自己是在继承特索索莫克未完成的事业、从反叛军中保护特拉科潘,他的心也就坦然了。 “眼下,你离成为真正的特拉托阿尼,只差披上这件袍子。但依照惯例,在此之前,将由我代表长老会,对你进行训诫。” “成为特拉托阿尼,意味着你将成为军队的最高统帅,也成为宗教的最高祭司。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城邦内的所有人。你可以要一个人死,可以剥夺他人的财产,也可以宣告战争。如果你决定征收高额税赋,人们就得如数缴纳。出现灾祸时,你可打开粮仓向人们提供粮食,抑或下令杀死更多的人来取悦神明;没有人能够再约束你,但是,不要忘记,今天给你带上华冠的是谁、给你插上羽饰的是谁、给你套上锦袍的是谁,你本只是一个披着豹皮的平庸武士,在众人的认同下,你才能够登上这里……” 是甘。此刻,他双眼无神地坐在笼子里,歪着头一动不动,像是呆了、又像是痴了。 恍恍惚惚中,他听到下方有些喧嚷。起初,没有人在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喧闹声越来越大。最后,站在金字塔上的长老都忍不住了,他停止了嘴上的训诫,皱着眉头询问卫兵:“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按照计划,整个城邦的奴隶都会被相继推上金字塔,轮番被剜出心脏。直到阿夏雅乌特尔的魔力抵达第二纪元,献祭才会停止。 说完,他意犹未尽地看着阿夏雅乌特尔: 却见抬着笼子的一名壮汉掏出一个水壶,将里面的血水泼洒到了甘的身上。 然而代替奴隶走上金字塔的却是之前被赶走的那名特斯科科的使者。在他的背后,两名壮汉抬着那个被黑布蒙着的笼子,呼哧呼哧地向上走来。 “怎么又是你?”长老生气地质问道,“我们明明都已经告诉你了,不需要特斯科科来协助防卫!你们现在的行为,是擅闯城邦!” “别管是哪里的人,就算是太阳王的人,我们没有请,擅自过来,也得拖出去候着!” 那使者冷冷地盯着阿夏雅乌特尔,说道: “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关系到特斯科科邦的安危。我们得确认一下,他究竟有没有成为特拉托阿尼的资格。” “对于年轻人的训诫,实际上还有许多。但看起来现在不是时候。面对特斯科科时,我们需要一位强大的特拉托阿尼来为我们争取利益和荣耀。来,让我们来完成加冕仪式。” “你知道我是特拉托阿尼,你还如此无礼?”阿夏雅乌特尔成功加冕,气势也足了,“来人,把他们拉下去一人抽个一百鞭,然后送回去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阿夏雅乌特尔只觉得烦躁,加冕就加冕,偏偏还要来一个训诫。但这是必经的仪式,他也只能沉下心来听。 “你就是是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是吗?” “太阳战神庇佑,你既然成为了特拉托阿尼,理当拥有最强的力量。” 在掌声中,长老把手朝下一挥: “现在,让我们为新任的特拉托阿尼举行盛大的献祭仪式!” “闹事?居然敢在特拉科潘邦的加冕仪式上闹事?”长老的胡子气呼呼地飘了起来,“不管是谁,把他们当成奴隶处理掉!” 他示意阿夏雅乌特尔转过身来,然后把绿色的袍子批到了他的身上。旁边的贵族和士兵们看到这一幕,纷纷鼓掌欢呼。 那使者的眼神从长老身上慢慢地移到了阿夏雅乌特尔的身上。 “不要小看他,这可是一个魔力达到第二纪元的魔法师。如果能够用它来进行献祭,你们的特拉托阿尼的魔力水准肯定能上涨不少。但是——” 长老的话喋喋不休。阿夏雅乌特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看了看天空,太阳越升越高,恐怕在升到天空正中前,仪式都不会结束。因为实在太过无聊,他开始思考他成为特拉托阿尼以后的行动——和反叛军打仗是肯定不能打的,他已经亲自试过了,那是自寻死路,而且为了避免他们进攻这里,他还得想个办法偷偷给出熏香的配方。想要取代太阳王也是不可能了,城邦要是想让他出兵,他铁定得想各种方法推卸掉。但是只要能够保住特拉科潘,城邦的人们应该也不会有多少怨言。之后只要安安分分地当一个特拉托阿尼,享享清福,度过余生就好。 那使者转身把笼子里的黑布一扯。另人吃惊的是,笼子里面并非什么猛兽,而是一个年轻的男孩。 卫兵跑了下去,不久就又跑了回来,说道:“长老,有几个人强行闯入了我们的城邦里面闹事!” “在接受一百鞭前,请先接受我们的这个礼物。” “是特斯科科邦的人!” “我们的特拉托阿尼说了,特诺奇蒂特兰、特斯科科、特拉科潘,我们三邦任何一名特拉托阿尼加冕时,另外两邦都要到场祝贺,这是帝国几百年来的惯例,我们不想显得无礼,所以赶来送上一份礼物。” “开饭了。”他说道,“这里的这些人,你想杀谁,都随你高兴。” 下一秒,甘的眼睛就鼓了起来,变得通红。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10) 阿夏雅乌特尔有些发怵地盯着甘的眼睛,这个男孩虽然比他年轻许多,但从他的眼神中,阿夏雅乌特尔看到了猛兽。 他方才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了。他接连后退了几步,同时朝着左右喊道: “卫兵,卫兵!把这群特斯科科的人赶出城外,这是特拉托阿尼的命令!” 卫兵冲了上来挡在了阿夏雅乌特尔的身前,与之同时,特斯科科的使者微笑着打开了关押着甘的牢笼。 就像是一头嘶鸣的骏马忽地被解除了束缚,牢笼一开,甘就如风一般冲了出去。赫尔墨斯的加护赐予他轻盈的身躯,一瞬之间,他的身体就闪到了那些卫兵组成的人墙之后。数秒过后,鲜血才从那些卫兵的脖子上喷了出来,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甘的身体。 被鲜血浇淋过后,甘愈发兴奋,他伸出舌头畅快地舔着溅到手背上的鲜血,舔完之后仍觉得不过瘾,竟忽地用小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背,把嘴凑到伤口上,尽情地吮吸了起来! 在黑泉部落时,甘受制于黑泉部落的魔法,不得已喝下了狂战士的药酒。然而,这药酒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承受。海斯泰因喝了药酒、活了下来、并且意志清醒,这使他成为了一个传奇。而甘年轻的身躯尚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药力,虽然心脏没有在喝下药酒之后爆裂,但他的精神却已然受损,变得疯狂无比。他一边吮吸着自己的鲜血,一边不停地用手中的小刀切割着自己脚上的肌肉,每一分疼痛,都让她兴奋地狂叫。 “不要伤到特拉托阿尼!”一旁的长老见势不妙,急忙喊道,“特斯科科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我这是在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的意思,帮助你们特斯科科。”那使者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你们的新任特拉托阿尼莫名其妙地从反叛军军营里回来,恐怕不是很干净。如果我们不除了他,特拉科潘明天就会落入反叛军的手里,而那重要的秘密,也会被反叛军所得知了。” 报上自己的身份后,他们很顺利地进入了反叛军的营地,并见到了艾米。如阿夏雅乌特尔生前所说,反叛军的领袖是一个女人,而且相貌不俗。 与之同时,艾米的军营。 “你们真该谢谢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那使者说道,“没要不是他派出我们,特拉科潘邦明天就会被反叛军给蹂躏。”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阿夏雅乌特尔他确实被捕不假,但是他自己逃了出来,还带回来了战利品!” 更多长老会的成员朝着这边靠了过来。听到使者的话,有人当即站出来指责道:“这种大事,需要讲究证据。你们擅自杀了他,可有给出任何的证据?” “我们没有证据,但是要证据也不难。”特斯科科的使者说道,“今晚,以新任的特拉托阿尼的使者的名义,你们跟我去反叛军的营地,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但化身为狂战士的甘是听不懂这些话的,他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旁边一拉,直接划开了阿夏雅乌特尔的脖子。随着他手臂一松,阿夏雅乌特尔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已然是被杀死了。 “西门入城?好。回去告诉阿夏雅乌特尔,事成之后,我们不会忘了他的好处。” 当天夜晚,艾米的营地就来了“阿夏雅乌特尔”派出来的的使者团。组成使者团的成员有那名特斯科科的使者、也有特拉科潘的长老、还有几名监视特斯科科使者的武士。一旦情况不对,这些武士就会把那使者拿下。 看到甘没有动静了,一旁的长老才终于又壮起了胆子、挺身而出: 随行的特拉科潘的长老浑身是汗地走出了反叛军的军营。 “这可怎么办……三名候选人全部出局,特拉科潘的兵力也不足了。反叛军已经确实兵临城下,这下子可改如何对敌……” “阿夏雅乌特尔被发现了。”她说道,“要获得熏香的配方,恐怕我们得来硬的了。” “疯子!这是一个疯子!”阿夏雅乌特尔愈发地害怕,他扯着嗓子,用更大的声音喊道,“快点把这疯子从我面前拖下去!以特拉托阿尼的命令!” “没想到居然真是这样。”他自言自语道,“阿夏雅乌特尔居然真的串通了反叛军。” “是的。”特斯科科的使者顺着艾米的话说道,“他已经成为了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掌控了特拉科潘的一切权力。他请你们明天晚上从西门入城,他会做好照应。” 那使者不慌不忙地吹起了祭祀用的骨哨。这哨子发出的声音透着死亡的恐怖,令人毛骨悚然,但却似乎让甘极为享受。他如痴如醉地听着骨哨的声音,亢奋的状态渐渐平息下来,直到又变成一开始那双目无神的模样。 全城轰然!领袖在加冕仪式上被公然杀害,在任何国家、任何部落,都是一种奇耻大辱! 但是,已经没有人敢靠近甘的身旁。甘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把眼神投到了带他过来的特斯科科的使者身上! “安静下来,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阿夏雅乌特尔这么快就完事了?”艾米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要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不是给你们送来了一支队伍吗。”那使者说道,“只要让我们进城,明天晚上,你们就能在西门看到这个女人的尸体。” “那他可有带回任何的敌人的心脏?”特斯科科的使者不屑地一笑,“又或者,你们看他今天这样的表现,觉得他真能够从敌人的大军里逃回来?” “特斯科科,你们搞清楚没有?这是在宣战!你们撕破了我们的先祖们立下的盟约!你们当众杀死了我们的特拉托阿尼,以为我们还会善罢甘休吗!” 这声音似乎吵到了甘。他抬起头,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亢奋地看着阿夏雅乌特尔. 下一秒,他的身体从原地消失了。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甘的刀就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在赫尔墨斯的加护下,甘的动作原本就已经非常迅疾,此时再加上狂战士的状态,他的力量、速度和反应能力都大大地提升了一个档次。如今的特拉科潘,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挡他片刻。 几个参谋都在营里,闻言愕然:“他们刚刚不是才派出了使者吗?还约定了明晚入城?” “第一,我只说了要熏香,没说要入城。阿夏雅乌特尔他就算再废物,也不该会做出这种事。第二,你们不觉得使者的人数不对劲吗?”艾米略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一整个使团,有谁会在偷偷摸摸地联络时,派出一个整个使团?”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11) 第二天夜晚,特拉科潘西门。 夜深人静,反叛军的一支部队静悄悄地接近了特拉科潘。其中一人摸到特拉科潘的城墙底下,有意点起火把朝上挥了几下,又很快熄灭了。 过了一会儿,城墙上也闪过一道火光。然后,就有人在城墙上压着声音问道:“是特拉托阿尼请来的客人吗?” “是。”城墙下的士兵说道,“我们按约定前来,快开城门。” “请往这边靠近。”城墙上的人说道,“周边都是自己人,过来,确认后我就给你们打开城门。” 城墙下的士兵点了点头,朝后挥了下手,于是,那支部队就向前来到了城墙底下。 “报告!敌人果然在城墙上伏击了我们!问题就是……他们好像没有来追击我们。” 特斯科科的使者不屑地把手一摊:“没有权力?看看你们的身边,现在站的是谁的士兵?” 那几百名穿着铁甲的阿兹特兰士兵用铁剑拍击着铁盾,发出另特拉科潘的长老们脸色发白的声响。 特拉科潘的众人一阵哗然!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一名长老用发抖的手指着特斯科科的使者,“你只是一名使者!就算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本人,也没有这样随意处决我们特拉科潘的人的权力!” “怎么是男的?”城墙上的人问道,“你们的头头不是一个女孩子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派我们来这里协助特拉科潘的守卫,是因为你们掌握着熏香的配方。特索索莫克已经死了,特拉科潘现在连一个达到第二纪元的的魔法师都没有,军队也是在反叛军面前一触即溃,这些我可都看在眼里。你们以为你特拉科潘现在的实力,能够和我们特斯科科平起平坐?” 士兵们牵着一匹马走上前来,在马上坐着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子。 “没有追击?” 忽然起了一阵风,一股血气自上而下地扑面而来,等反叛军反应过来时,甘已经从城墙落到了地上。他浑身都是斑驳的血迹,嘴开咧着,露出极为疯狂的笑容。下一秒,他的身体就闪到了马的身后,骑在马上的那名男子登时软绵绵地趴倒在了马背上。 “比约恩是敌人的重要将领,他这一倒,反叛军必定混乱,我们应该乘胜追击。”特斯科科的使者乘势说道,“扑灭反抗军嚣张的气焰,就看今晚了!” 艾米有些惊讶。 “我说,追击,你们听明白了吗?”特斯科科的使者手里握着沾血的匕首,恶狠狠地对其他长老说道,“这是命令,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力。” “糟糕,中计了!”拉马的士兵慌张地喊道,“快撤,快撤!” 看艾米一副想明白了什么的样子,一旁的亚尔马尔问道:“参谋长,你想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群反叛军三三两两地跑了回来。 特斯科科的使者龇牙咧嘴地瞪视着那些长老们。 下一秒,一把黑曜石匕首就捅进了说话的那名长老的心脏。 地上的尸体并不多,但是,比约恩战死,这战果就已经足够。 “铁甲……原来如此,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插手特拉科潘的事务。” 特斯科科的使者难以置信地看了那名长老一眼,又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其他的长老们。他们一个个都在微微点头,似都在赞同这个提案。 石子和箭矢如雨点一样从城墙上抛射下来,甘更是疯狂地在人群中砍杀着,飞溅的鲜血在地上宛如花朵一样绽放。牵马的士兵慌忙将马屁股一拍,让马载着背上的那个男子朝着西边逃去。在阿兹特兰士兵们的喊杀声中,这一支反叛军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原来如此。”艾米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又有反叛军跑了回来,大喊道:“来了来了,敌人追来了!” “这是‘铁骨’比约恩大人。”拉马的士兵朝着上面喊道,“是我们的二头领!快把城门打开!” 骨哨声从城墙上悠长地响了起来,让正准备追击的甘逐渐变得宁静。然后,那名特斯科科的使者在几名长老的陪同下意气风发地走出了城门。 “我劝你们识点相,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人看在往日盟友的份上,还会给你们一点地位。我以特斯科科的使者的身份命令你们,现在,出军出动,追击!” “大胜!我们成功击退了反叛军!”一名长老激动地举起手喊道,“神佑我特斯科科!” “报告,今天的敌人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一个士兵说道,“他们身上的有些人,穿着铁甲!” “撤退?”参谋团的几个参谋全体震惊,“我们好不容易来了个将计就计,引对面出城,敌人追来,伏击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什么要撤退?” 猛然之间,城墙上火光大盛!数百名身着铁甲的阿兹特克士兵出现在了城墙之上,那名特斯科科的使者出现在城墙上,得意洋洋地对着下方慌乱的反叛军大笑道:“‘行,比约恩,这条鱼也算不错,给我动手!” 那些长老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其中有人更是腿软的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你们的头头是谁?”城墙上的人问道,“站出来让我们确认一下。特拉托阿尼也不是谁都见的。” 艾米百般无聊地坐在一块大石头,看着布满星星的天空。她看到载着“比约恩”的马朝着这边一路跑了过来,就让士兵们将马拦停。马的身上有一根铁索,一解,马背上的那个男子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着,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哪里是比约恩,分明就是一个阿兹特兰人的战俘。 “敌人骗我们特拉托阿尼有请,意图是把我们引诱到城墙下伏击,这是很大胆的行动。能做出这么大胆行动的人,不应该在追击的时候这么保守。而且对面一开始不追击,后来却又追击了。这很不合常理。能够解释的只有一点——敌人内部正在争夺权力。这太正常不过了,毕竟,他们的三名候选人全部都栽到了我们手里。” “追击……就不必了吧。”刚刚那名长老放下高举的手,“三名特拉托阿尼的候选人都战死了,在选出新的特拉托阿尼前,特拉科潘邦现在只要能够自保,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已然是死了,脖子上带着一条明快的伤痕。 艾米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 “传令全军,取消这次的伏击,我们撤退!” 比约恩也同样皱着眉头,问道:“是担心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特拉科潘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没有那么蠢,他应该不在。但是,现在没必要战斗……反正都已经撤退那么多次了,现在再撤退一次也没什么所谓,对吧,比约恩?”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12) 反叛军当夜拔寨,在象征性地在追兵的进攻下慌乱溃退了一场后,他们在原营地后方数里的一个地方再度驻扎了下来。然后,艾米就开始让人联系特拉科潘的“老鼠”成员,打听情报。 特拉科潘是“老鼠”的力量比较薄弱的地点,仅次于特斯科科。但在一番努力后,西特拉尔米娜还是成功联系到了当时安插在特拉科潘内部的几名成员,拿到了城内的情报。 然后,现在,特索索莫克的儿子、最先率队进攻反叛军的阿乌特莫克被带到了艾米的面前。 阿乌特莫克明显在害怕艾米,躲闪着艾米的视线。艾米抓着他的额头,硬生生地把他的脸抬了起来,注视着他。 “阿乌特莫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三名候选人已经死了两名,你是仅剩的那一名了。” “就算这样也没用。”阿乌特莫克有些害怕地说道,“熏香的配方是事关特拉科潘生死存亡的机密,长老们不会为了一个候选人而交出来的。” “但是,他死了,就在加冕仪式上,被特拉科潘的敌人杀死——你猜猜他是怎么死的?” “然后,我把阿夏雅乌特尔放回了特拉科潘,想要让他谎报功勋,成为特拉托阿尼,来取得熏香的配方……” “埃斯特拉德,正面的作战指挥还是交给你。这次的敌人也装备着铁甲,而且魔法水平普遍比我们的士兵高一筹。我们现在没有投石机,也没有海洋之火,人数倒是我们优势,但是如果死伤太多,会影响各城邦的士气。为了增加各邦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决战的信心,死伤是越少越好。就看你了。” 几个士兵跑了上来,解开了捆着阿乌特莫克的绳子。阿乌特莫克站了起来,却愣在原地,无所适从。 “等一下——!”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你成为特拉托阿尼,然后把熏香给我?” 几个参谋全都点头接受了命令。 “根据我刚刚得到的情报。他们没看出来,并且给阿夏雅乌特尔举行了盛大的加冕仪式。” 说完,艾米转身就要离去。 “亚尔马尔,你去准备热气球。海洋之火不多了,你准备一个就好。在我们和敌人正面作战时,你把阿乌特莫克载进城里,之后看你和他的发挥了。” “你自由了。”艾米耸了耸肩,“因为你已经没用了。之前你说不定还能换来熏香的配方,但现在,掌握特斯科科权力的可不是你们,而是特斯科科。” 艾米在阿乌特莫克周边慢慢地转着圈。 “你们……杀了他?” “你真不知道?你们特拉科潘真正的敌人是谁?你真正的竞争对手是谁?是我们反叛军吗?” 几句话下来,阿乌特莫克已经咬牙切齿。看着他表情的变化,艾米轻轻一笑,同时把手一挥:“给他松绑,放他回去。” 阿乌特莫克在背后喊住了艾米。艾米笑着回过头,却听到阿乌特莫克说道: “特斯科科——!” “快走吧,我们过一会儿也要撤退了。”艾米说道,“我们本来就和特拉科潘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你们死也不愿意透露熏香的配方,那我们就只能去找其他方法对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了。只可惜,特拉科潘邦从今天起就要成为特斯科科的附庸……又或者,心脏的来源?” “他们就是敢这么做。因为你们一个两个都是那么的没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能和我们僵持,而你们却一触即溃。你们前任特拉托阿尼特索索莫克在时情况还好一些,现在他死了,特拉科潘已经没人能制约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了。你们的弱小和无能已经被他看清了,你们没有被他当成盟友对待的价值了。” “这就是我刚刚受到的情报。特拉科潘的新任特拉托阿尼在加冕仪式上被杀死,还有你们的一个长老,因为在军事行动上和特斯科科的使者言语不和,也被杀死。昨天特斯科科的士兵伏击了我们,使我们溃退。如今,特斯科科的一千名精锐部队如今已经驻扎在特拉科潘内部,尽数掌握了特拉科潘的权力。” “我们……可以结成同盟吗?” “他同意了,带着我给他的‘战利品’回去了。” 解决了阿乌特莫克的事情,艾米带着几个参谋走进了士兵们的营地。士兵们正在收拾行装,不过不是回去的行礼,而是在石头上将武器一下下地磨光。 “那……我不知道。” “父亲……我……” 阿乌特莫克脸色大变。 “城邦的长老……城邦的长老肯定会看出你们的诡计!” “你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吗?其中一个人不由分说,当场自尽了。” 艾米在阿乌特莫克周边转了一圈,最后把头凑到了他发白的脸前,一笑。 “很好,阿乌特莫克,就凭你判断敌我的这个能力,你就有资格当特拉科潘的特拉托阿尼。” 艾米将一封信件摔到了阿乌特莫克的眼前。 “阿夏雅乌特尔他……他也肯定不会吐露情报的。” “伱还是饶了我吧!成为特拉托阿尼时会被要求对这些配方保密,由神明作证!我怕死,但我也不想在死后的更漫长的时间你经受折磨!” “那肯定是雅亚乌奎伊。”阿乌特莫克说道,“阿夏雅乌特尔没这个胆量。” “阿乌特莫克,要成为特拉托阿尼,最重要的一个素养就是要判明敌我。他既然答应给我们熏香的配方,我们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阿乌特莫克眼里充满了震惊:“他……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阿乌特莫克眼中一瞬间带上了迷茫,尔后,又充满了犹豫:“特斯科科?” “乌尔夫,据跑回来的士兵们说,敌人中间有一个厉害的家伙,速度很快,快到根本看不清动作,每次都是人死之后才能看到他的身影,你去知会一下西特拉尔米娜和比约恩,让他们准备相应的对策。” “不服也不行,就算你们反抗也没用,别的不说,就一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们整个城邦都没人是他的对手。”艾米嘲讽着阿乌特莫克,“就算你们用了熏香也没办法,因为他会同时让你们的魔力也消失。排除魔法,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手上握着的可都是精兵,也不是你们剩下来这些人能够对付的。” “一旦阿乌特莫克说服特拉科潘,特斯科科的这些士兵就会腹背受敌。而我们不仅拿到了熏香,还拿到了特拉科潘邦的支持。这一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真正的四面楚歌了。”亚尔马尔叹道,“我想起瑞典王之前对付奥托时,她故意放慢行军速度,让奥托征召农民进入城堡。然后就利用这些进入的农民将城堡攻破。参谋长你的故意撤退,和这个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以为我陪在陛下身边多久了?”艾米叹了口气,“说到陛下,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四面楚歌(13) 月色当头,星空璀璨。 艾米布置完作战计划,同几个参谋一同走在这星空之下。 “如果陛下现在没有什么大碍,那恐怕正在观测头上的这些星星。她总是这样,一有空就观测星星,领地的事务什么的,就全都抛到脑后了。” 风吹动树叶,在夜晚发出簌簌的声响。 “瑞典王对这些星星这么痴迷干什么?”埃斯特拉德极其不解地问道。 “暴露没上过学了吧。”乌尔夫笑道,“星星里的学问可大着呢。瑞典王是觉得之前的理论有瑕疵,才这么专注在上面的。” “不理解。”埃斯特拉德摸着头,“星星就是星星,我们再怎么观察计算,天空还是那样,一点都不会变。总不能观察着观察着,就能命令星星为我们做事吧?” “我以前也不理解。七丘帝国的魔法系统力量来源是这些星星,可陛下那么专注于这些星星,却一点都不会魔法。但最近,我却有点理解陛下的工作了。” 艾米仰着头,喃喃自语道。 “不要这么想,参谋长。”亚尔马尔在一旁安慰道,“我看你的才能并不在瑞典王之下。最近的几个指令,我是越来越佩服你的才能了。” “会顺利的。”亚尔马尔说道,“解决完特拉科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了。 埃斯特拉德带着军队回到了特拉科潘的城下。围绕着特拉科潘的是一堆土墙,虽然很不起眼,但缺少了投石机和云梯,也是一道很麻烦的障碍。 “她发现了一颗从未提到过的彗星,并以此推断天空中还存在更多没有被发现的星星。她给我的课题,就是发现隐匿在天空中的乌拉诺斯——可惜,我没有能力将这个课题完成。” 艾米摇了摇头: “别的不说,就她给我指出的那颗金牛座34号彗星,就已经让我很费解了。明明是彗星,却没有彗发和彗尾。可陛下却又说它是彗星,我的知识,是不能理解这个状况了。” “陛下理解这些星星,不是为了获得这些星星的力量,而是为了驾驭这些星星,她是想要凌驾在这些星星之上。” “凌驾在星星之上?” “不要拿我和陛下比较。那也是陛下给我选了你们这几个参谋,我才敢踏出第一步。不然,我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女仆罢了。” 埃斯特拉德开始指挥士兵在城墙下堆造土堆,以便可以爬上特拉科潘的城墙。期间,箭如雨下,但是阿兹特克人的箭头和石子打在铁甲之上,很难对海盗王国造成损伤,仅仅只是迟缓了一下建造的速度罢了。 艾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着,艾米又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不过也是。最近的事情,让我觉得自己其实也挺厉害的。要是能顺利收拾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等见到陛下后,她应该会大吃一惊吧。” 在此期间,越发多的士兵在城墙之外聚集,那是各邦各地的军队,加起来黑压压的一片。即便是在阿兹特兰帝国内四处征战数十年的年纪最大的那名长老,也从来没见过如此庞大的队伍。 “难道说,阿兹特兰真的要变天了?” 看着那一面面各不相同的旗帜齐聚在城邦之下,长老们发出了一声长叹。 “变天?变什么天?” 特斯科科的使者一声冷笑。他挥了挥手,让手下将甘从笼子里释放了出来。在被浇了一盆血水后,甘的身体一个激灵,就如同猛虎被惊醒。 “下去吧伱!” 特斯科科的使者朝着甘的身体一蹿,直接把他蹿下了城墙。甘的身体在空中灵敏地翻了几圈,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这个动作让他愤怒,但他的理智已无法分辨敌我。他怒视着前方的反叛军,就如野狼般朝着天空嘶鸣一声,然后朝着他们直冲了过去! 风一般——不,比风还快! 在有人被甘手中的匕首放倒之后,旁边的人才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风。鲜血让甘愈发兴奋,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不仅不能让他畏惧,反而更增加了他厮杀的欲望! “来了,撤退,撤退!” 埃斯特拉德挥手让士兵们后撤,甘狞笑着,以比飞马更快的速度跟在后面,追杀着反叛军! “好,我们也追击!” 特斯科科的使者把手一挥,带着士兵们冲出了城门。 埃斯特拉德的率领着士兵们一路后撤,特斯科科的士兵们一路狂追,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热气球已经从空中飘进了特斯科科的城内。 “是甘?” 比约恩守在事先安排好的地点,看着冲来的那个孩子拧起了眉头。以他的知识,一下子就分辨出甘服下了药酒。而甘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前一秒还在眼前,后一秒,他身边的士兵就溅出了鲜血。 混在人群中四处奔跑的甘,凭人的眼睛根本找不出他的所在! “别发呆,来了,赫尔墨斯只鸟乃吾之名,噬吾翼以取吾心!” 西特拉尔米娜将血滴入地下,轻声念起了咒文。尔后,一个早就布置好的魔法阵出现在了大地上! 在这个魔法阵中,速度失去了意义。不管是快、是慢,是拿着铁器、还是拿着石子,每一次的兵刃相接,都是一次灵魂上的互相碰撞。在连续扯碎几十个士兵的精神后,甘察觉到了比约恩和西特拉而米娜,狂笑着朝着他们冲来! 毫无悬念的,在同时和两人的灵魂的碰撞中,甘败下了阵来。 魔法阵消退,反叛军调转头来,开始围攻追出城门的追兵。甘的倒下加上那黑压压的敌军人数,完全泯灭了特斯科科邦士兵们的意志。他们开始后退,然而,阿乌特莫克已经带着城邦的人来到了城墙之上。 “我是特拉科潘的新任特拉托阿尼,阿乌特莫克!”他站在城墙上大吼道,“现在,我宣布,特拉科潘,对特斯科科宣战!” 之后的战争再无任何悬念。特斯科科邦的士兵被一网打尽。特拉科潘的众人掏出了他们的心脏,为阿乌特莫克举行了加冕的典礼。 然后,阿乌特莫克捧着一罐神秘的熏香,交到了艾米的手上。 “只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了,是吗?” 艾米看着手上的那灌熏香,自言地询问自己。 “准确的说,是只剩特斯科科邦了。”乌尔夫在一旁确认了一遍,“胜利已然注定。” ——“报、报!” 偏偏在这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声音。 “至尊者!刚刚传来的消息,在我们进攻特拉科潘的时候,内萨瓦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他……他又连续毁掉了三个城邦!”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新的预言(1) 昏天暗地,除了星辰,就只有那地上的魔法阵隐隐闪烁着红光。 那三十多个怪物团团围绕着村落,日夜监视着底下的艾拉。恐怕历史上任何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囚,都没有接受过这样的监视。 艾拉已经试图闯出这魔法阵好几次了,但正如克罗狄斯所说,这三十多个怪物的灵体叠加起来,根本不是艾拉所能应付的了的。每一次硬闯,艾拉的灵体都会被撕裂、昏迷,然后,在不知道第几日的白天还是夜晚,幽幽地醒转过来。 想要走出这里,就要解决克罗狄斯提出的问题。艾拉抿着嘴在地上写着字,可每写几划,就揉起来把它给撕掉。倘若将其摊开细看,就会发现上面除了胡乱的涂抹就还是胡乱的涂抹,根本就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克罗狄斯每天都会进行一次占星,并告诉艾拉结果。而每一次的占卜结果,都是相同的: “什么都没有改变。海之王会战胜日之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获得最后的胜利……而神子,将会复活。我训练出来的徒弟没有改变任何结果,你的研究也没有改变任何结果。截止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预言被改变。” 每一次的占卜过后,克罗狄斯都会生气地勒令怪物更加严密地看守艾拉。可艾拉知道艾米遇到了危险,心乱如麻,又怎么能够专心于她的学术工作? 日期一天天的过去,艾拉的研究丝毫没有进展,克罗狄斯的预言也丝毫没有改变。 克罗狄斯日复一日地变得狂躁,而最让他狂躁的,是天方帝国没有针对他采取任何的举措。 “他们是觉得我不能改变预言吗?不,我可以,我可以!只要我现在下山,杀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预言就会得到改变!” 他不止一次地抛掉拐杖这么大喊。但是没走几步,回头一看艾拉,就又驻足下来,把拐杖重新捡起。 “不,最关键的还是这里……这只是计谋,是他们想把我引开这里的计谋!” 达斯特笑嘻嘻的声音从艾拉的身后传来,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徒弟?你在找什么?” “嘎嘎呢?嘎嘎在哪里?” 她开始这么认真地想到。 事情并不只有一种解决的方法。从山顶逃不出……那就从地下。 这里未必有从地下离开这里的地下室,但是,没有,挖开一个就好。 用手挖开可能来不及,但是利用驳理之物——只要能骗到那个不怎么聪明的嘎嘎,说不定就有可能! 艾拉一下子从地上站起身来,围绕着村子的那些怪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动作,低下头凝视着她。 对、地下。 “师父?你从哪冒出来的?” 艾拉感到害怕。她怕克罗狄斯不顾一切地出手攻击自己,让自己的精神疯狂。 “我听到你在找我,我就冒出来了。” “我才没有找你,我找……” 达斯特举起手指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你刚刚说,‘从地下’,都把话给说出来了,是生怕别人听不到吗?快,跟我来。” 说着,达斯特拉起艾拉的手,转身朝着村落里跑去。那三十多头怪物注视着她,但克罗狄斯只交待了不能让艾拉离开村落,现在看到艾拉是在往村落里泡,都感到没有什么问题。 村落已经被艾拉做实验抛下的石头砸的七零八落,但达斯特掀开了一处废墟上的茅草堆,下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口。 “通过这个洞口,就可以离开这里。”达斯特从兜里掏出两个果子,咬了一口,并把另一个递给了艾拉,“可靠性我已经验证过了,昨天晚上我还通过这里下山,去摘了一点野果子吃呢。来,吃一个?” “师父,这个洞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找人挖的。那啥大师的小弟子好骗的很,我说不仅悬崖上能钓到鱼,在地底下也能钓到鱼,他很好奇,就拉出一个怪物给我凿开了这么一个洞。” “不是,师父,我是你的弟子,你的手法我大致也能猜到。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想的挖出这么一个洞?” “从到这山上的第一天起。这群人神神秘秘的,把我带到这里,又不见我,又不让我离开。在你来之前,我就在想着法子离开这里了。在看到那啥大师后,我更确信了这个想法!” 说着,达斯特就像一名得道的高僧一样意味深长地拍着艾拉的肩膀。 “徒儿,记住,不管到了哪里,都得确保一条由自己控制的退路。因为眼前的朋友,随时可能摇身一变变成敌人啊!这是成为一名剑术大师所必须要牢记的!” “咕,不管到了哪里,都得确保一条自己的退路。那师父在我的飞翔的西兰人号上的时候,也确保了退路……” “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达斯特慌慌张张地打断了艾拉的话,并一脚把它蹿进了坑里,“再不走,说不定那啥大师就发现了!” 地道很暗,暗到看不清前路,艾拉想弄点火源,但却被达斯特所阻止。 “只有一条单一的路,往前摸就好。不要点火。这群人不知道还有着什么本领的,保不定点个火就被发现了。” 艾拉只能像老鼠一样摸黑穿梭在洞中。不过她能感受到,这暗道正在逐渐向下倾斜,确实是在往下山的方向。不久之后,一束光芒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 “看,信师父的,准没错!”达斯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一趟耽误了这么多天的时间,不过也捞足了油水,那啥啥大师,咱就不和他计较了!” “捞足了油水……?” 艾拉疑惑地注视着达斯特,从上看到下。达斯特慌忙把肩上的包裹朝着后方挪去,但已经迟了,艾拉注意到包裹里塞着一个铜壶,很像是奎拉奇里大师用来装驳理之物的灵体的那种。 “师父……你……” “嘘!”达斯特慌忙制止了艾拉,“据我观察,这是石阵里的那些铜壶中最值钱的一个。你别乱说话,你一说,保不准对面就追来了!” ——“你觉得你不说话,就能避开我的耳目?” 克罗狄斯的声音冷冷地从前方传来。 “多亏你带了这个铜壶,才让我追来看看。不然,我还真想不到你把预言之子给带到了这里。”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新的预言(2) 克罗狄斯。天方帝国四大使徒中最强大的一个,此时正阻挡在艾拉和达斯特的前方。 他站在两颗大树的中间,因为无心打理而疯长的头发与胡子洋洋洒洒地落在地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抔枯萎的灌木丛。但是,从那抔灌木丛中露出的那双眼睛,却远比任何一个勇士、任何一种猛兽、任何一尊神像,都更要令人害怕。 “徒弟,这家伙厉害的很,硬闯是闯不过去的。”达斯特小声对艾拉说道,“现在他一要把你抓回去,二要把我手里的铜壶抢回去,我们分开跑,让他不能兼顾,运气好就能逃走一个。我数一二三,我们就行动!” 艾拉还没反应过来,达斯特就开始数数,等“三”字一出,他拔腿就往一边跑去。艾拉呆呆地遵从着他的指示,朝着相反的另一边逃跑,一连跑了好几步,她才忽地意识到其中的问题——铜壶和她,问克罗狄斯想抓回哪一个,毫无疑问答案就是她。这是根本没有疑问、和运气完全无关的二择问题。 她猛地一回头,达斯特已经抱着那个铜壶一溜烟地跑远了。 “看来你的同伴抛弃了你。” 克罗狄斯缓缓地朝着艾拉靠近,由于头发和胡子实在太长,他就像是一个软绵绵的大草球在地上滚动。 但艾拉却一点都笑不出来。面对使徒,没有人能笑的出来。 “跟我回去。”克罗狄斯朝前伸出手来,“去完成伱的工作。” “我的工作并不只有学术研究。”艾拉回答道,“我的女仆现在有危险,我的士兵们现在有危险。我是瑞典的王,现在我要做的是回去带领他们。” “你的目光太过短浅。神子的复活并不会因为你放松了研究而推延。这是预言已经确定了的事情。他一旦复活,绝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你的士兵、你的女仆。” 克罗狄斯毫无感情地诉说着这些话语,就像是一棵在述说哲理的古老大树。 “而且,即使你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预言断定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胜利,现在的你,没有能力改变预言。” “即使如此,我也要回去。”艾拉冷静下来,回答道,“你自始至终都在说着预言,但我不喜欢预言。未来应当是由现在我们正经历的每一个瞬间积累而出,我想要靠自己把握这些瞬间。” “你想要靠自己把握瞬间,去改写预言?可以。那么,你就在这里战胜我。” 克罗狄斯把枯槁的手从那蓬松的毛发中伸展开来,就像在灌木丛中横向生长的两根枝条。 “非要这样不可吗?”艾拉问道。 “是的,你必须战胜我,才有资格下山。这并非什么蛮横的要挟。孩子,你要明白,即使是我,现在都没能将预言改变。如果你战胜不了我,那你注定战胜不了预言。” 话音刚落,黑暗就从山巅流淌下来,如瀑布般倾注着周围的空间。艾拉感到自己仿佛处于一片大湖的湖底,周围的一切都被那沉重的黑暗注满、淹没,她感到沉重、感到窒息。 地上隐隐闪烁着红光,艾拉知道,克罗狄斯又使用那个魔法阵了。她仰起头,果然,从那黑暗中她看到了缓缓流淌的银河、看到依序滚动的天球,看到了轮番交替的日月。但这一切宏伟的景象此刻却又显得如此渺小——克罗狄斯的身躯并没有在这个魔法下变得比普通人更加庞大,但他在星空下一站,立时就让人明白,他才是这片天穹的主人! “来吧。”他开口,声音响彻苍穹,“在这里击败我!” 艾拉把手远远朝着天空伸去,同时抬头仰望着天空。等把头放下时,她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凌厉而令人生畏。 “你是一个天文学家,我也是一个天文学家。但是,克罗狄斯——说实话,我觉得我要更在你上。在这个时代、在天文学上,我相信,我,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才是最伟大的!” 她的手高高举着,就像是撑起了一整片天空,随着她把手一挥,日月星辰开始滚动,带着无尽的黑暗,朝着克罗狄斯压下。 剧烈的灵魂碰撞,让艾拉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处在炼狱之中。这是她迄今为止灵魂最为痛苦的一次,每把黑暗朝着克罗狄斯下压一分,她的灵魂都要遭受宛如千针穿心、万蚁噬体的痛苦,她发出了痛苦的哀鸣,但是在这里退却,就意味着自己要重新被监禁在那山巅、而艾米要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杀死。她只能咬着牙坚持、不依不饶地把黑暗继续使劲地朝着克罗狄斯压去。 黑暗逐渐包围克罗狄斯,令克罗狄斯也发出了疲惫的喘息声。碰撞变得更为剧烈,要让黑暗下压也变得愈发艰难。那沉重的黑暗每靠近克罗狄斯一分,艾拉就要遭受几百上千次堪比死亡的痛苦。她的灵体不止一次地要被扯碎,但靠着一股狠劲,她一次次从奔溃的边缘回复过来,继续朝着克罗狄斯施压。 终于,克罗狄斯被黑暗完全吞没。 艾拉一下倒在地上,只感到自己身上少了千斤的重负。她的灵体已在这样的交锋中变得疲惫不堪,这让她的眼神变得茫然。 然而—— “星辰不灭,吾亦不灭。” 那苍老而无感情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黑暗重新腾向天空,月亮、星辰、银河,一切都恢复到了原位。 “你确实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天文学者。”那个声音继续说着那毫无感情的话语,“但是,你不可能击败我,在理论上就绝无可能。” “为什么?”艾拉无力地倒在地上、略带绝望地问道。 “因为你所用的理论是我的,只不过是在其上加上一些微不足道的、无关大局的修饰罢了。你难道以为能用我的理论,来击败我吗?” 日月旋转,克罗狄斯重新站在了艾拉的面前。那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带着一顶红色圆帽,身上披着七丘帝国传统的托加长袍。 他的声音充满沧桑,仿佛来自千年之前: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让我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的名字是克罗狄斯——克罗狄斯.托勒密!”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新的预言(3) 克罗狄斯.托勒密。 仅仅只是在名字后加了三个字,其给人的震慑感却同先前已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托勒密,那是八百年前七丘帝国最伟大的学者之一,其学术遍及数学、天文、地理、占星等诸多领域。他丈量大地,探测天空,将整个世界都纳入既定的法则之中。此后八百年,一切关于世界的学术研究都在他所构建的这个体系中进行。其论文《天文学大成》是人类有史以来最重要、也是最伟大的天文学著作,甚至在敌对的天方帝国,这部著作被直接翻译成《伟大论文》而流传于世。 在这个名字面前,艾拉感觉自己完全抬不起头来。她知道,她目前所做的一切工作都只是对《天文学大成》这本著作的细节和边角进行修补。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座高山,令人高山仰止。 而在永生了八百年后,克罗狄斯所掌握的知识已经愈发广博,恐怕已经包含了人类所知的一切。 “你还要继续进行挑战吗?” 克罗狄斯这么问到。他的话语既不愤怒、也不温和,就像那诸天星辰,冷漠无情地围绕着世间运转。 艾拉的手指抓起了一抔泥土,并伴随着一声声疲惫的喘息。 “你还要继续进行挑战吗?” 克罗狄斯又问了一遍,声音和之前别无二致。就像那诸天星辰,亘古不变围绕着世间运转。 “要。” 在那亘久不变的苍穹之下,艾拉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要?” “我已经明白了,你们的学说并非正确无误。伱们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就和我一样。”艾拉抬起头,那双眼睛中闪烁着光,“我会超越你们。不止是你托勒密,阿基米德、亚里士多德、贾比尔.伊本.哈扬……我会超越你们全部。” 克罗狄斯并未对这个回答感到震惊或意外。 “是的,这样才是预言之子。”他回答道,“你会超越我们,但不是现在。你需要摆脱一切世俗的事物,安心进行你的学术研究。现在,和我回到村子里去。” 说着,克罗狄斯大手一挥,将黑暗和星辰驱散,仅在地上剩下魔法阵微微的红光。与之同时,把头下意识地朝着村落的方向一转。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竟发现那村子不知何时着起了火,而且已经火光冲天! “哦……又是那个达斯特。”克罗狄斯疲惫地摇了一下头,“我还以为他抛下预言之子自己跑了,原来是回去烧我的村子了吗。” “但是,达斯特,比起我,你还是太过年轻了。你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小小轨迹吗?倘若我现在回去救火,你就会从一旁冲出来,带着预言之子离开——是吧?躲在那堆杂草后的那个达斯特?” 杂草堆晃了几下,从里面跑出一只老鼠。 “不要伪装了,达斯特。”克罗狄斯的眼睛依旧盯着那堆杂草,“我能感受魔力的存在。虽然你身上的魔力很微弱,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你是无法躲过我的耳目的!” 一声叹气声,达斯特从杂草堆后面转了出来,他的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我必须赞赏你,达斯特,你很机灵,但是凭借机灵,是无法和使徒对抗的。”克罗狄斯说道,“现在,和我一起回去。我会传授你更多的本领,让你拥有足够的实力守护预言之子。” “噢……”达斯特扶着额头,“你让我回去学习。可我最讨厌的就是学习。” “不要在我面前伪装,年轻人。”克罗狄斯说道,“一个厌恶学习的人,是不可能掌握那样杂乱但又丰富的知识的。” “那啥啥大师,你能不能不要总用这种看穿一切的态度说话?”达斯特耸了耸肩,“这很让人讨厌。我遇到讨厌的人,就会想尽方法地远离,或者狠狠地坑他几次。” 克罗狄斯终于摇起了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和预言之子都要想着离开?在我这里,你们明明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抱歉,那啥啥大师,如果我一直待在房间里、看着书、跟着各种有名望的老师学习,那就算再过三十年,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创立我的剑术一百式——探索、冒险、遇难、求生、广结好友,这才是我剑术一百式的由来!” 达斯特将那个麻袋放了下来,开始慢慢地解上面的口子,同时盯着前方的克罗狄斯。 “那啥大师,你有多久没有出门了?如果你思考一个问题几百年都没有得到解答,那出门去哪里遇个难、找个小混混痛扁你一顿、再吹吹海风冷静一下,说不定就有思路了。这是我一个年轻人对老头的忠告。” “我是克罗狄斯.托勒密!最强大的使徒!”克罗狄斯昂着头,“你真想和我作对?” “也不要以为能看穿一切的只有你。那啥大师,我也能看穿人心。就像现在——我能看到你微微地有些慌张,你能感受到我的魔力,那应该也已经发现了这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吧?” 达斯特把袋子口一拉,一堆铜壶就从里面滚了出来。 “那啥大师,我听说你想用这些东西来阻挡使徒的进攻是吗?既然你也是使徒,那我想,这些东西应该也足够用来阻挡你!” “从这些铜壶旁边离开!” “好,我离开。” 达斯特乖乖地站了起来,同时拉着袋子的边角一抖。 “但是,那啥大师,你知道吗——我怕来不及,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偷偷把这些铜壶的盖子给拧松了。” 在袋子的带动下,地上的那些铜壶迅速地滚动着、滚入了魔法阵中。 一瞬间,天地变异! 这些铜壶是克罗狄斯羁押驳理之物灵魂的容器,其优先级大于一切召唤的魔法。随着铜壶盖子的打开,看守着村子的那三十多头怪物一下子就从山巅被拉到了这半山腰的魔法阵中,而这仅占怪物数量的一半。达斯特麻袋里的铜壶一共有六十余个,六十多头非人的怪物随着铜壶滚入魔法阵而先后出现在了魔法阵中,它们形态各异,就像蝇虫一样密密麻麻地占据了魔法阵的每一个细小的空间。 “啊,糟了……” 看着那夸张的场景,达斯特追悔莫及地拍了下脑门。 “我徒弟还在里面呢,忘了先拉出来了!”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新的预言(4) 西特尔,它长着豹子的头,狮鹫的躯体; 博蒂斯,它是一条丑恶的毒蛇,有着恶魔的角; 贝莱,它骑在背负着阿夫洛斯管的马背上,用榛树枝绘制着三角的结界; 还有纳贝卢斯,它以黑鹤的形态出现,以沙哑的声音带动坚硬的翅膀; 仰头,看那伊波斯,它鹅脚、狮头、兔尾,如天使般悬浮在黑幕之中; 垂头,看那布内,它有着狗、狮鹫和人三颗头颅,正以亡灵般的声音在地上吠叫; …… …… 只存在于四方列国神话中的怪物此刻蜂聚于此。相比之下,克罗狄斯这次使用的魔法阵的规模实在是太小了。为了让自己更舒服一些,这些怪物互相推挤、互相嘶啃,一时间,魔法阵中响起了各种难以言喻的悲鸣。 出乎达斯特意料之外的是,克罗狄斯和艾拉并没有被这混乱波及。魔法阵内拥挤不堪,这两人的周围却是空空荡荡,怪物躲避着他们,就像是躲避着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良久,克罗狄斯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 “你以为我是在害怕你放出这些东西吗?错了,大错特错!他们的灵体仍旧被我羁押,又如何能反抗于我?” 说着,克罗狄斯仰头看着天空,将拐杖缓缓举起。他用手中的拐杖搅动着天空,于是,以他的拐杖为中心,周围的那些灵体变得扭曲、混沌。随着他的转动,魔法阵中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那六十多个怪物一并囊括。在这漩涡中之,怪物们的灵体失去了形状,几乎变成了随着拐杖旋转的水流! 克罗狄斯那苍老的声音以比惊雷更大的声势在空间响动着: “拜戴尔,费瑞尔,玛卡瑞尔,蒙娜德尔,索特瑞尔,伊克塞尔,艾蒙内尔,皮瑞丘尔,希德瑞尔,布瑞尔,巴如查斯,阿马德尔,塞梅尔,瑞塞尔,卡百瑞尔,乌塞尔,达柔切尔……退下,尽数退下,不得有任何迟疑。吾名克罗狄斯,此即一切说明。” 漩涡消失了,哀鸣停止了,一切都宁静了下来,风清气朗,就如雨后初晴。拥挤的魔法阵被克罗狄斯用一根拐杖就清扫一空。 达斯特正立在魔法阵外的草地上,呆呆地看着克罗狄斯的一举一动。 “好了,年轻人,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也该适可而止了。”克罗狄斯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而我,也没理由要对你动手。” 谁知达斯特却乎地摇起了头。 “不,那啥大师,虽然你的动作快的出乎我的意料,但这才刚刚开始。” “你还想怎么样?” “那啥大师,你刚刚把它们的名字都报了一遍,就没有发现有缺了谁吗?” 说着,达斯特变魔术似的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铜壶。 “我知道你还留了一个,但是这没用。”克罗狄斯说道,“在这铜壶之中的任何灵体,都畏惧于我,听从我的命令。” “但是,你刚刚确实有一瞬间的慌张,这瞒不过我。而且我还知道,被你收服的灵体是可以被释放的,墨瓦腊泥加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如果释放的仪式并不是将铜壶的盖子打开,那我想——” 达斯特缓缓地把铜壶转过来,于是克罗狄斯有些震惊地看到,原本绘制在铜壶上的精致花纹不知何时已被达斯特磨平。 “你做了什么?”克罗狄斯罕见地发出了怒吼,“为了寻找这个铜壶里的怪物,我花了八百年!八百年!” “徒弟,这是逃跑的最后机会了,快起来!”达斯特冲艾拉喊了一声,然后决然地打开了铜壶,奋力地朝着魔法阵中丢去! 天地再度发生了剧变。云层高高地积卷起来,形成了连绵起伏的山脉。血红与惨白轮番印照着天空,每一次颜色的变化,就有一个可怖的黑影轮番从地上飘过。整个世界万籁俱寂,唯剩下来自那个黑影的、响彻天际的吼声: “joorzahfrul!(龙魂撕裂)” 一瞬之间,克洛狄斯痛楚地蹲下了身子。他悠闲的姿态荡然无存,在长吸一口气后,他把拐杖用力向上一顶,让怀抱着日月星辰的黑暗再度从苍穹降下! “梅莉……” 艾拉呆呆地喊了一声。和前一次不同,这一次,她并未因梅莉的吼声而感到任何的痛苦。她也因此得以明白——达斯特磨平铜壶花纹的动作起到了效果,梅莉摆脱了克罗狄斯的囚禁羁押,取回了自己的意志! 在克罗狄斯的黑暗压到身体上前,梅莉就主动落到了地上。她化为人形,以那幼小的姿态对着天空发出愤怒、而又酣畅淋漓的吼声! 克罗狄斯的身体缓缓升上了天空、升到了比天穹还要高的位置。他俯视着下方的梅莉,眼中已然是透出了杀意。 “看来当初囚禁你是一个错误的选项,尼德霍格。” 他说道。他的拐杖高高举起,顶端发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光泽。 “这一次,我会直接将你的灵体驱散。这之后,我还要去不列颠粉碎你的肉体!如你这般危险的东西,绝不能继续放任在世上!” 梅莉侧过头,看着后方已经缓缓站起来的艾拉,忽然间,她朝着东方发出一个无声的吼叫。那人耳无法听到的声音通过自然界的万物传递着,穿透魔法阵、穿越山脉、穿越阿兹特兰、穿越大海,一直朝着东方飘去。 “我已给我的同胞们传递信息,我的妹妹很快就会来接你。而这里就交给我,西庇阿。”她说道,“你马上离开阿兹特兰,但也不要返回瑞典。去不列颠,然后带上阿尔弗雷德一起前往德尔菲,只有德尔菲的神庙现在能给你们庇佑,使你们摆脱克罗狄斯。而我的妹妹能帮你找到正确的路。” 艾拉毅然地摇起了头。 “那样就救不了艾米了。梅莉,我的能力不够,你帮我一把,我们在这里把克罗狄斯制服!” 梅莉大奇:“西庇阿,你……?” “我召唤汝,墨瓦腊泥加。” 瞪着天上的克罗狄斯,艾拉如此念到。 “以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之名,即刻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有任何的犹豫与扭曲!” “你变得比以前更强了。” 梅莉点了点头。随即,她咬住了牙齿,以比艾拉更胜百倍的愤怒瞪视着天上的克罗狄斯。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躲什么使徒了。来吧,决一死战,hunkaalzoor(英灵召唤)——朗基努斯!”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新的预言(5) “不自量力!” 克罗狄斯在苍穹上怒吼一声,他的拐杖闪烁着光芒,但却只是让下方的黑暗更为凝重。那黑暗原本仅是像幕布一样缓缓降落,此时却化为了汹涌的瀑布,在梅莉将“朗基努斯”这个名字念完之前,比山川还沉重的黑暗就压到了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子一下子压垮、死死地按到了地面上! “梅莉?” 艾拉惊呼一声,想要跑过去把她给扶起来。却被梅莉用吼声制止: “别过来,不然我们的灵魂会相撞!” 艾拉反应过来,赶忙收紧了脚步。却看到为了直立起身体,梅莉的脸部爆起了可怖的青筋,可即便她如此用力,也没法在那黑暗之中站立,那魔法的咏唱也戛然而止。梅莉不由得看向艾拉,从嘴中挤出话语: “你不感到沉重吗?” 艾拉茫然地摇了摇头。虽然那黑暗也压到她的身上,但她仅仅只是感到和克罗狄斯有些些微的灵魂碰撞,并不能感受到如梅莉身上的压力。 “……你不害怕星空吗?” 梅莉再度努力地仰起头,克罗狄斯已不见踪影,她所看到的只是亘古不变的黑暗、以及搅动着这些黑暗的星辰。 正如木头害怕火焰的焚烧,火焰害怕雨水的冲刷,自然界的任何物体都有其畏惧之物。而恐怕一切拥有智慧的生物,都畏惧着天上的星辰。即便如梅莉这样的上古之兽,在那宇宙苍穹、日月星辰之下,都只能感受到自己的稚嫩与渺小。对这些天球而言,大地上的沧海桑田,也许仅仅只是眨眼般的一瞬。 它们亘久、永恒,就如同神明,抑或就是神明。 梅莉的灵体并不弱于艾拉,但在这令人生畏的星辰之下,她动弹不得。方才的豪气已经从她的身上消失的荡然无存,她的身体虽没有被压成肉块,但却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 而墨瓦腊泥加也没有响应艾拉的召唤,迟迟不见踪影。 “墨瓦腊泥加!”艾拉再度喊了一遍,“以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之名,即刻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有任何的犹豫与扭曲!” “看来墨瓦腊泥加不会来了。”梅莉说道,“她害怕克罗狄斯,比我更甚。” 艾拉仰起头,她能清楚地看到,克罗狄斯也正在俯视着她。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战胜使徒吗?”她问道。 “我刚刚的魔法如果成功施展,则可以杀克罗狄斯一次。”梅莉回答道,“但是,克罗狄斯自称永恒不灭,杀他一次并不能将他从世界上抹去。可我若强行顶着身上的压力攻击,一次就会力竭。” “自称永恒不灭?自称?” “我不相信他是真的不灭。实际上也没有人能够证实这一点。”梅莉盯着天上的克罗狄斯,“如果能够摆脱身上的压力,我至少能够攻击他两次。只要在他复生之时立刻再杀他一次,我相信就能够将他除去!” “我明白了。” 艾拉点了点头。她缓缓挺直身体,就如同顶起了千斤重负。她高高将手掌举起,如先前一般将星辰转动。对于星辰的控制能够让她和克罗狄斯的灵体相撞,她要用自己的灵体猛烈撞击克罗狄斯,以帮助梅莉减轻身上的万斤重负! 随着她手掌的转动,黑暗缓缓地抬起——但仅仅过了一瞬,黑暗就以十倍的重量再度压下,让下方的梅莉发出一阵悲鸣! 艾拉感到自己的灵体飘摇欲碎,而克罗狄斯的灵体却如铁一般,未被撼动分毫。 “你真以为你能够和我对抗?” 克罗狄斯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你研究天空不过十余年。而我,却已经将其观测了八百年!你用的理论由我创始!你拥有的观测数据我同样拥有,而且只会比你更加丰富!你的灵体,究竟凭什么来和我一决高下?” 艾拉将手收了起来、把头垂了下去。 “既然我的灵体强度远不如你。”她说道,“那就只能凭借师父传授我的剑术一百式的第二式来对付你了。” “剑术一百式的第二式?” “当啷”一声,一个铜壶滚进了魔法阵中。克罗狄斯眉毛一抖,看到那铜壶之上的花纹已然被磨平。 “徒儿,再坚持一会儿!”达斯特冲里面的艾拉喊道,“我手里还留着几个铜壶,等我把上面的花纹都磨没了,再一个个丢过来支援你!” 克罗狄斯明显已经感到不耐烦了。他把手一挥,黑暗就随着魔法阵朝外扩张开去。达斯特丢掉手里的东西害怕地往后跑,但是黑暗蔓延的速度比他奔跑的速度要快的多,一瞬间就把达斯特所吞没。刚一进入魔法阵的范围,他的灵体就被那无边的黑暗压倒在地,没有任何挣扎就陷入了昏迷。 但是,达斯特的嘴角却挂着诡计得逞的笑容。 “谢谢师父,争取到了时间。” 克罗狄斯猛地把头一回,却发现艾拉竟已经乘着这个机会来到了被达斯特第一批抛进来的铜壶的旁边。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石子,一磨,一个铜壶上的花纹就被磨损了一丢丢。 这是极为细致的魔法纹路,稍有磨损,羁押灵体的效果就会失效。 “别再给我添乱了!” 克罗狄斯怒吼了一声。他已经忍无可忍,决心在这里将艾拉的灵体粉碎! 但在他动手之前,铜壶里的怪物就已经跑了出来,挡在了他和艾拉的面前。他的攻击没有波及艾拉,仅仅只是打碎了怪物的灵体,而此时,艾拉又已经飞速磨损了两个铜壶上的花纹。 “剑术一百式第二式——能够在人数上占据优势,就绝不单打独斗。” 艾拉一个接一个地将磨好的铜壶向着克罗狄斯抛出,将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怪物从羁押之中释放。期间,她也曾遭到克罗狄斯的直接攻击,但她顶着灵魂的震颤,继续磨损着更多的铜壶。 克罗狄斯持续不断地大吼起来。眼看被释放的灵体越来越多,他放弃了直接攻击艾拉。腾上天空,如先前一般用拐杖搅动着空间。 他展现出了可怕至极的魔力。即便已经不再被羁束,但在他庞大的魔力之下,这些被释放的灵体依旧被硬生生的扯动,再度如旋涡般旋转起来。在他的怒吼声中,这些灵体依据自身的强弱,被接二连三地扯碎了。 ——然而。 “帮大忙了,西庇阿。hunkaalzoor(英灵召唤)——朗基努斯!” 伴随着怒涛般的魔力,朗基努斯的灵体被召唤而来。同前一次不同,这一次,梅莉仍颇有余裕地站在朗基努斯身旁,瞪视着克罗狄斯。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新的预言(6) 艾拉从未亲眼见过朗基努斯。虽然他是七丘帝国的英雄,但却没有正统的画像或雕塑传世。艾拉所见过的有关于朗基努斯的画本,每一本上面的朗基努斯形象都各不相同。在一些画本中,他是如山一般大的巨人;在一些画本中,他又成了长着狮子头的怪物;在一些画本中,他的周身环绕着焚毁一切的烈火;而在一些画本中,他的脖子上挂着日月星辰。 真正的朗基努斯比画本和神话中所描述的要简单许多,其模样正常到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无聊。他只是一个青年,因为在杀死神子后溅到了带有诅咒的黑血,不久就离世而去,因此他的灵体也保持着最为孔武有力的青年模样。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并不真实的枪,和艾拉所见过的朗基努斯之枪一模一样。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的特点,既不英俊、也不丑陋,既不魁梧、也不瘦弱,就像是随处可见的路人。如果混在一群士兵中,没人能够把他一眼指认出来。 “这……就是朗基努斯?” 这样的普通甚至让艾拉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朗基努斯听到了,回头开朗地一笑: “是,我就是朗基努斯。如你所见,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说话之间,克罗狄斯已经将那些灵体完全粉碎。随着他将注意力重新聚集到梅莉和艾拉等人的身上,那空虚的黑暗登时又有了重量。 “朗基努斯,好久不见。”他说道,“这次,你一次都别想击败我。” 即便是艾拉也能够察觉克罗狄斯变得认真了。他一次又一次地转动手中的拐杖,却见一道新的银河随着他的动作从天空缓缓流淌而过,和原先的银河汇聚奔流。环绕着这个世界,腾起了二十九轮月相不同的圆月,而克罗狄斯的身躯则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如此异象,即便是艾拉也感受到了畏惧。却听克罗狄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日月星辰,皆由第五元素所造。而吾,则为控制第五元素之使徒。既如此,再造一套或是两套,又有何难?” 话音未落,第三条银河划过了天空。紧接着是第三条、第四条。这样的星相已经完全超出了艾拉的学识范围,让她感到膝盖沉重、难以呼吸。贾比尔画在她额头的那三个“6”的符号自从来到村落后就一直在发热,这么多天下来已经让她习惯。可现在,这三个符号滚烫到几乎要将她的皮肤烧穿! 就在艾拉要被日益沉重的黑暗压倒在地的时候,朗基努斯忽然发出了一声暴喝。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无比。他一转身,对准上弦月的月像,将手中那无形的长枪狠狠丢了出去。 他投枪的动作平平无奇,就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那飞出去的朗基努斯之枪也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光芒和声响。这一切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七丘帝国士兵投出了一根普通的长枪,完全没有什么值得记载的特殊的地方。 但是那一道道银河却随着它的划过,而被扯的支离破碎! 黑暗被划破,星辰被撕裂,随着朗基努斯之枪插入上弦月中,整个天穹之上都响起了克罗狄斯的呻吟! 一切异象都消失了,真实的风吹入魔法阵中,带着夜色的微凉。 然而,还不等艾拉喘一口气,梅莉就朝着朗基努斯喊道:“大哥,快,再攻击一次!” 日月星辰开始复原,而已经见过这个场景的朗基努斯早就做好了准备,在黑暗向外发散的那一瞬间,就将回到手中的长枪再度抛了出去。 那些星体自下而上的恢复形状,但只恢复了不到一半,就再度被朗基努斯投出的长枪扯的粉碎。在这一击之下,克罗狄斯终于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之声! 然而仅仅只过了喘一口气的功夫,黑暗就第三次冒了出来。那些星辰就像是没有扑灭干净的火苗,一点点地死灰复燃。 “快!他又要复活了!” 艾拉扭头想催促朗基努斯投出第三枪。可眼神扫过梅莉之时,却发现她的灵体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稀薄了。 朗基努斯担忧地看着梅莉,而梅莉却摇了摇头,顺着艾拉的话说了下去: “不要功亏一篑,大哥,再攻击他一次,我能撑得住!” 朗基努斯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用比之前两次更甚的力量,将手中的长枪第三次地投出。第三次将那生长的日月星辰粉碎。 可是,那些星辰却第四次地冒了出来,一如之前。 “我不相信他是不死之身。”梅莉喝到,“大哥,不要管我,再攻击第四次!” 朗基努斯忧虑地转过身体,看着梅莉那已经比空气还要稀薄的灵体,摇了摇头。 这一瞬间的犹豫,天空就已经完全复原。那沉重的黑暗直压下来,把梅莉直接压倒在了地上,而朗基努斯的身体则渐渐稀疏,最终消失了。 “不要再心怀侥幸了。” 克罗狄斯的身体重新出现在了苍穹之上。 “朗基努斯很强,强的出乎我的预料。可是,不管攻击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因我掌控的是第五元素——因为没有对立的元素而无法转化成其他,因为无法转化成其他而真正的永恒不灭!你以为伱已经杀了我三次吗?不,一次都没有杀死!第五元素不存在消亡,根本就不存在‘死’这一概念!这就是天上的星辰!这——就是我!” 他的拐杖高高顶起了太阳,宛然是一位俯瞰世间的神明。 “也许将你的灵体粉碎一次能让你更清醒一些,预言之子。至于丑恶的驳理之物——我厌烦了,自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吧!” 他仰起头,张开嘴,似要呼唤那星辰落下! 但是,在看到星象的瞬间,他的身体呆滞了。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眼神中透出了几丝恐惧。他一挥手,将那魔法阵撤去,梅莉的灵体因此消失。达斯特昏迷不醒,艾拉半跪在地,空荡荡的铜壶撒了一地。此时正是晚上,克罗狄斯望着那真实世界的星相,身体抖的愈发剧烈,眼神也从恐惧逐渐变为了绝望。 “他自始至终没有干扰我的计划……是因为在他的眼里,我只不过是蝼蚁吗?” 如此强大的一个魔法师,此时却像完全失去了力量一样,跪坐在了地上。 “晚了、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新的预言(7) 山依旧是山,树依旧是树,星空依旧是星空。 在艾拉的眼里,世间的一切都没用改变。但是那刚刚还傲视一切的克罗狄斯,此时却像是变成了一个胆小的老鼠,蜷缩在在了灌木丛中。 艾拉依旧没有从刚刚那危险的状况中回过神来。她连连后退着脚步,想要从克罗狄斯的身边离开。但没走几步,一股决意便从心中油然而生。她连走几步来到克罗狄斯身边,自上而下地看着他,问道: “告诉我,他是谁?” “我们一般如此将他称呼,Βασiλ……” “我不要听你们怎么称呼他。我想知道的是他的名字。”艾拉打断了克罗狄斯的话,“我相信他肯定有人的名字。而且以大师你的知识,肯定也知道他的名字,对吧?” 克罗狄斯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抖了一下。 “他的名字?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我不想说,你也不想听到!” “我不明白,大师。你这么强大的魔法师,就连朗基努斯都无法将你杀死。你掌握着不灭的第五元素,根本就不会消亡。为什么就连你,也那么惧怕‘他’?” 克罗狄斯再度遭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为什么你不惧怕他……是了,虽然你现在还很弱小,但这样的你,才是预言之子。是我表现的太没用了。” 他苦笑一声站了起来,猛吸了一口气,说道: “是了,他的名字……” 话才说到一半,他忽而警惕而惶恐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等确认一切都没有异常后,他才再度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他当然有人的名字。他的名字是以马内利——意为‘与神同在’!” “以马内利。”艾拉一字一顿地复述了一遍,并细细品味着这几个词中的重量。良久,她抬起头,评论道,“似乎和我的名字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也没什么不同。” 克罗狄斯凝重地注视着艾拉。刚刚的灵魂冲撞,自始至终她都处于下风。现在,她明显已经疲惫不堪。可不知为何,此刻,克罗狄斯却觉得输的人是他自己。 他长叹了一口气。 “无法改变预言的我,没有囚禁你的资格。你走吧。我也要走了。” “大师?你要去哪里?” “回天方帝国。我毕竟是四大使徒之一。他不在时,没人能命令我。而他既然归来,我也只能回去了。” “就不能来我们七丘帝国吗?”艾拉大声问道,“你既然想阻止他的复活,那我们应该是一路人才对!” “一路人?”克罗狄斯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并不关心国家的兴盛衰亡,不论是七丘、还是天方,这些东西,我已经看的厌了。我所追求的仅为真理。既然我无法改变预言,而他却可以,那真理便在他的一方。” “我不明白。” “他告诉世人,那唯一的真神无法被丈量。我相信他,追随他,然后成为了使徒。” 克罗狄斯的眼神穿越了那近千年的时光。 “我的怀疑来自我那不朽的生命,时月的更替赋予了我挑战神明的狂妄与自大。我看着阿兹特兰的繁荣兴盛,见证了太阳战神随着阿兹特兰人的扩张,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小神成为了阿兹特兰的主神,然后,我就自以为找到了神的来源,而把自己放置于和神齐平的位置。他改写了预言,我就以为我也可以。可现在,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他与神同在,而我仅仅只是一个妄图建立巴别塔的狂妄之徒——不说了,不说了。” 在没有任何魔法阵的辅助下,他的身体自由地浮上了天空。随着他把袍子一挥,达斯特在村落里放的火就被轻而易举地扑灭了。 艾拉这才意识到——克罗狄斯若真心想要制服她,根本就不需要利用那个魔法阵。艾拉需要借助魔法阵来发挥灵体的威力,而克罗狄斯即使没了这个魔法阵,其本身也是一个强大无比的魔法师。 “嘎嘎,嘎嘎!”克罗狄斯冲着村落里喊道,“走了,我带你下山,去一个新的地方。” “师父,你火灭的太快了,我还有几串肉没烤熟……” 嘎嘎也学着克罗狄斯的样子浮到了村庄之上。他已经被烟熏的灰头土脸,但身体却一点事也没有,手上还拿着几串串好的肉。原来在达斯特在村落里放火的时候,嘎嘎竟然在用这些火制作烧烤。 “等一下,大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艾拉冲着天上大喊了一声。于是克罗狄斯垂下头,看着地上的艾拉。 “我要怎么样,才能战胜以马内利?” “战胜以马内利?在那之前,你还是先试着改写一下当前的预言,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失败吧。” 抬头又望了一眼星空,克罗狄斯摇了摇头,把手向着下方一指: “我在此预言,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倘若下山,你亦会失败,惨死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之手。” “如果我成功了呢?”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新的预言。” 克罗狄斯完全无视了艾拉,闭着眼睛自顾自地说道: “一年之后,东方的巨龙就会沉睡。” “两年之后,七丘帝国就将灭亡。” “那时,天下万国,普世权威,一切荣耀,同归于主!” 这是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他和嘎嘎的身形就快速消逝在了夜空之中。 达斯特昏迷不醒。艾拉想要拖着他回村落休息,但是下山容易上山难,几次尝试后,她放弃了这个打算。她用达斯特交给她的知识,做了一些防蛇虫的准备后,就在灌木丛中躺了下来。她的精神在和克罗狄斯的一次次冲撞中已经疲惫不堪,刚一放松下来,眼睛就不自主地垂了下来。 “梅莉呼唤了她的姐妹,说不定德拉古埃会从七丘帝国飞过来接我。” 这么想着,她姑且安心地入睡了。 “以马内利……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名字。” 朗基努斯的模样出现在了梦中。 “我就是朗基努斯。”那个男人开朗地冲艾拉笑道,“如你所见,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梦境一转,来到了黑海的海岸,在那里,艾米给她带上了用花编制的冠束。 “谨记。”艾米抱着她,轻轻说道,“你依旧只是一个凡人。”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新的预言(8) 梦境交替,大海变为旷野。艾拉躺在苍茫的草原上,看着天上繁茫茫的星辰。 “奇怪,奇怪,奇怪。” 有几个奇怪的声音在艾拉的耳边连声响着。可当艾拉扭头时,却看不到任何的人,连动物也没有。 但那些声音却确切地在艾拉的身边继续响着: “奇怪,很奇怪,太奇怪了。” 梦境之中,艾拉并未感到有任何异常。她只是渐渐听清了,这声音共有六个。 她望着天空,自言自语地问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们对星象的观测结果,和那个使徒的并不相同。” 那无源的声音在艾拉的身边说道。 “敌基督确实已经复活,星相也同样这么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噩耗。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们的观测结果是,他会失败,而非如那使徒说的一样会得胜。” “失败?” “我们不能预测他会如何失败。但在我看来,现在至少存在两个能让他失败的因素。” “两个?” “北方的星辰异常闪耀,海之王所获得的力量非同小可,远超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个声音说道,“星象告诉我,他定将挥师南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可能将其抵挡。” “还有那使徒自己播撒在阿兹特兰各地的弟子。星象中,他们已团结一致。其力量同样将超过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另一个声音说道,“这二者的力量增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力量却将衰弱,由此看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应当会失败,而非获胜。” “预言也会这样各有差异吗?” “会。根据做出预言者的学识,其结果会各不相同。只是不知道这次对的是我们,还是那使徒。” “你们是谁?” “因为某些原因,同样提早苏醒了一千年的几个老头子罢了。” 艾拉睁眼,周围并没有人使用天方帝国的魔法,但她额头上的三个“6”却在微微发烫。 她摸着贾比尔画在她额头的那个符号,心里微微安心了一些。 达斯特还在昏迷中,没有醒来。德拉古埃也不见影子。艾拉用树枝试着划开了自己的皮肤,伤口很快就痊愈了。这说明德拉古埃平安无事,并没有遇到诸如梅莉和库尔谢德拉的情况。这个消息让她安心了些。只是不知道德拉古埃是没收到梅莉的消息、还是正在飞行的途中。 艾拉决定在村落里再等待一天,看看情况再说。如果德拉古埃能够过来,那她将省去很多赶路的时间。 她花了半天时间在达斯特旁边放了圈带刺的围栏,避免随便跑来一头野猪什么的就把他叼走。然后就顺着达斯特挖出的地道,重新返回到了山顶的村庄。 不管德拉古埃能不能来,远程旅行都缺少不了食物。艾拉拿了个麻袋,准备将村子里剩下的食物都打个包带走。然而山顶的村庄先是被她用石头撞的稀里哗啦,又被达斯特放了一把火,放眼望去已经全是断壁残垣了。 但正因如此,仅存着的一间完好无损的房子引起了艾拉的注意——它的位置并不偏僻,就在村子的中间,周围的房子都已经被砸坏、焚毁,只有它完好无损,极为异常。 推开房子,一股陈旧的纸张的味道扑鼻而来。原来这里是克罗狄斯的书房。里面的纸张层层叠叠地堆了满满半个房间、有大海对岸常用的牛皮纸,也有阿兹特兰使用的草纸。艾拉试探性地打开一本,发现上面全是克罗狄斯对星象的观测记录。 她一时忘记了寻找食物的事情,一张一张地将其翻阅着。翻完一本又翻下一本。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一个她所熟悉的喊声: “师父!师父在吗!” 她茫然地抬起头,正好看到房门被推开,猎人库库从外面闯了进来。艾拉猛地惊醒,扑过去抓住了库库的手:“库库,你是从阿兹特兰回来的是吗?阿兹特兰怎么样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怎么样了?还有艾米……艾米她怎么样了?” “预言之子?你是在说伱的那个参谋长吗?整个阿兹特兰的邦国现在都聚集在了她的旗帜下,就连特拉科潘都倒戈向她了。眼下就只剩下特斯科科一个城邦,以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个敌人了。” 得知艾米平安无事,艾拉又惊又喜,激动的泪水止不住地就流了出来。她一把把眼泪抹去,笑道:“害我白担心一场,笨蛋艾米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了!” “我按她的命令把剩余的几个师兄弟聚集起来,马上就要奔赴前线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决战了。临行前我觉得把他们带回来和师父打声招呼告别一声比较好,师父他人呢?” “他……他下山了。” “是吗?那还真不凑巧。”库库挠了挠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了。” “你这样绕一圈,现在才回去,赶得上吗?”艾拉问道。 “没有问题。利用被驯服的驳理之物的实体,跑到前线就只是一两天的事情而已。” 艾拉大喜过望:“那,带我一起走!” “没问题!” 猎人库库走出房门,对着站在门外的几个师兄弟们说道:“师父不在。走,我们直接去战场吧!” 那些人闻言点头,然后就开始各自使用魔法阵进行召唤。艾拉在一旁激动地等着,可不知为什么,等了半天,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奇怪,我们来时还是好好的,发生什么事情了?”猎人库库摸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强迫咒都用了,怎么它们一个个还是全都不听命令出现?” 艾拉起初还没意识到什么,在一旁焦急地等着。可猛然间,她瞳孔紧缩了一下——被克罗狄斯收服的驳理之物,已经在昨天晚上,被她一个个给亲手释放了。 就在这当头,又一个声音传来:“师父——师父——救命!” 跑来的人是之前送食物来的邦邦,也就是嘎嘎嘴里的二师兄。他气喘吁吁、就像被什么东西追着似的,逃命而来。 “师父下山去了。”库库说道,“邦邦,你怎么跑过来了?” “我本来想去北方打探一下情况,结果被那个海斯泰因给盯上了!”邦邦气喘吁吁地说道,“他好像对奎拉奇里大师极富敌意,发现我的行踪后,非得询问我大师的位置。我不回他,他就要杀我。我好不容易摆脱,可他却一路追着我杀了过来,现在已经来到山下了!” “海斯泰因来到这里了?为什么?” 艾拉惊诧的声音还没落下,山下就响起了熟悉的喊声,是莉莉的: “奎拉奇里!你的弟子抢走了瑞典王,是不是?现在立刻放人,不然,我们就要杀上来硬抢了!” 惊诧之中,艾拉忽地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海斯泰因来到这里,也就是说他没有南下协助艾米;库库等人来到这里,现在也同样无法及时赶回。昨晚梦境提到的能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失败的两个因素,此刻已经全都不成立了。 是克罗狄斯传授的的魔法让库库等人快速脱离了主战场,来到了这里,并无法及时赶回;也是克罗狄斯教授的弟子吸引了海斯泰因的注意,让他改变了南下的计划,而来这里营救艾拉。 梦中那些声音的预言是错的,因为他们没有考虑到克罗狄斯的力量。而克罗狄斯自己的预言,虽然违背着他本人的意愿,此刻却正精准无比地演进着。 可是,如此准确的预言……为什么偏偏就预测错了艾米的所在? 此时已是黑夜,艾拉的眼神渐渐转向了天空的星辰,尔后,恍然大悟。 ……是了。克罗狄斯观测星相时,有一个因素他不可能会考虑进去。而这个因素,恰恰又是被艾米所熟知的。 “没事了。”艾拉笃信地说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被艾米击败。” “为什么?”库库在一旁问到。 “因为艾米很聪明……她一定会发现,我给予她的那个“加护”的”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决战(1) 在反叛军进攻特拉科潘的时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又毁掉了三个城邦。、 这是出乎艾米意之外、而且让她感到怀疑、无法相信的消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应该已经被它牢牢拖死在特斯科科,又怎么可能抽身去毁掉三个城邦? “这是怎么回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用了多少人攻城?”她抓着报信的士兵连声问道,“我应该布置过了,发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时,‘老鼠’会引导附近城邦的居民撤离,是撤离不成功吗?我应该还布置过了,一发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军队离开特斯科科,其他方向的队伍就要立刻对特斯科科发动猛攻,把他从外面给拉回来,是进攻给的压力不够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报信的士兵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原来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得知了相关的消息,回来报告一声而已。 于是艾米暂且没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而是驻军在特拉科潘,等待进一步的情报。 几天后,西特拉尔米娜带着几名“老鼠”的成员来了。经过一番交流,艾米终于确认了这个消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反叛军进攻特拉科潘的时候又毁掉了三个城邦。而且恐怕受害的城邦还会增多。 “为什么没有提前疏散?”艾米问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了,城邦的人还是抱着幻想不肯撤离吗?” “我们没法撤离,也没法提前预警。” 说起这个事,那几名“老鼠”的成员就情不自禁地发抖起来。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没有带着军队……他是一个人来的,他凭一己之力就毁掉了三个城邦!” “一个人?” 艾米先是震惊,然后神色凝重地看向一旁的比约恩,问道: “比约恩,如果是你,要你毁掉阿兹特兰一个城邦大小的城市,你能办到吗?” 比约恩摇了摇头。 “不可能。一个人对一个城邦,很难让对面产生害怕的情绪,即便能一时让对面的敌人溃逃,后面也还有一波又一波赶来的生力军,源源不断。而我的魔力并非无穷无尽,只会在一波波的战斗中慢慢耗竭。到最后,我必定会败在他们的手下。” “那么,比约恩,你觉得需要几个你,才能对付一整个城邦?” “有个七八个我的话,应该就不会失败。但如果要把一个城邦完全毁掉,可能数量还得多一些,大概十二三个左右吧。” 艾米深吸一口气:“这样来判断的话,通过前期毁掉的那些城邦的战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力量已经接近或抵达了大精灵的级别。” “只是最低限度是如此,我们不知道他有没有用出全力。”比约恩补充道,“而且随着牺牲人数的程度增多,他的实力还会进一步增强。” 西特拉尔米娜比较乐观:“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们不是还有从特拉科潘邦取得的熏香吗?” “如果不是在既定好的决战地点提前点好熏香,就没有效果了。”比约恩提醒道,“比如说遭遇战,等我们把熏香点起来、再让熏香慢慢弥漫到整个战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早就已经跑了。而熏香宝贵,就那么一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跑了一次,下一次,我们就没有熏香可用。但他一个人这样到处跑,决战地点就不是我们可以确定的了。” 艾米望着天空,喃喃地念了一句:“又是一个伊兹科亚特尔。” “比伊兹科亚特尔强,而且更麻烦。”比约恩说道,“伊兹科亚特尔只有一个人,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拥有一个城邦和一支军队。” “怕什么?”西特拉尔米娜毫不介意地说道,“羽蛇神也站在我们这一边。关键时刻,他会庇佑我们的。” 艾米无言以对,只能挥手示意西特拉尔米娜把那几个报信的人带下安置,而把比约恩和几个参谋留了下来。 她在营帐里转了几圈,然后抬头问道:“库库他还没回来吗?” “现在是没有消息,不过再等几天应该就回来了。”比约恩回答道,“人齐后,对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胜算会大一些,所以我建议暂时还是继续按兵不动。” 说话之间,有几名城邦的将军闯了进来,刚进门就跪在地上大哭: “神使大人,你们刚刚听说了吗?我们的城邦……我们的城邦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他给毁掉了!留在那里的乡亲,一个人都没活下来!” “那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们和他势不两立!神使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和他们决战?” 艾米吸了一口气。 “马上就是决战的时候了。你们去收拾东西,收拾完我们就启程。” “马上启程?”比约恩皱了一下眉头。而那几个将军则感激涕零地抓着艾米的手哭了一会儿,然后擦干眼泪下去准备了。 “想清楚,那是一个大精灵,以及一支并不弱小的军队”比约恩盯着艾米,“而羽蛇神,只是你们编出来的谎言而已。” “不,是一个大精灵、或者一支军队。”艾米说道,“大精灵主动离开了他的军队,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等他回去掌握了军队的控制权,一切就都晚了,这是其一;现在进攻,士气高涨,而如果拖延,加入我们的城邦就会产生怀疑和动摇,这是其二;在我们等待的期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可能会继续摧毁城邦、增强实力,这是其三。这三点,就注定了我们必须现在进攻。” 说着,她瞥了一眼三名参谋,问道:“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以为,拥有军队和城邦,看似是强项,实则是弱点。”亚尔马尔在地图上朝着特斯科科邦一指,“伊兹科亚特尔是流寇,但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只要我们的大军进攻特斯科科邦,他就不得不赶回来救援。到那时,决战的地点就可以由我们确定。熏香也可以提前点起来了。” “本来熏香只是一个备选方案,现在却变成了计划的核心了。” 艾米皱着眉头,显然对这个方案并不是十分满意。不过最后,她还是点了一下头: “行吧。不足的地方就另想方法弥补。总之现在,拔军,前往特斯科科!”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决战(2) 特斯科科。在特诺奇蒂特兰已被毁灭的当下,它就是整个阿兹特兰最为坚固的城市,拥有最高、最大的城墙。之前,它尚因守军不足而被艾米有心安排的多支城邦军队反复骚扰,但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把军队留守在城内后,它已然是一个难攻的要塞了。 艾米率着反叛军来到城下,与安排在附近骚扰的多支城邦军队汇合。攻城的营地被搭建了起来,里面飘荡着各式各样的城邦旗帜,即便是七十二年一度的新火仪式,也未曾如此齐全地聚集过阿兹特兰境内的城邦。 艾米骑着芬里尔环绕着城墙走了一圈,观察着城墙的高度和厚度,以及城墙上的守军情况。小半天后,她就从守军的反应中确信: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现在并不在城内。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风从特斯科科的方向刮来,迎着她呼呼地吹着。 她让随从把阿乌特莫克喊来。曾是阿兹特兰统治者之一的特拉科潘邦的特拉托阿尼,在投降后已然沦为了反叛军中最底层的存在。为了照顾阿乌特莫克的情绪,他们的部队被艾米随身带在身边,以尽量减少和其他各邦的冲突。 阿乌特莫克因艾米的命令匆匆赶来,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你们特拉科潘邦现存的熏香,能够烧几天?”艾米问道。 “要看怎么烧。”阿乌特莫克无精打采地回答道,“如果省着点用,让房间里有一点香味,那烧个几年都烧不完。如果堆在室外点一把火,不到半天就烧完了。” “降低纯度呢?”艾米问道,“在熏香里掺点其他的东西,比如三成熏香,外加七成的树叶,是不是能多烧一点时间?” “这……”阿乌特莫克愕然。 “能还是不能?” “我不知道。”阿乌特莫克老实地回答道,“这种神圣的物品,一直都是追求最高的品质。我从来没见过祭司们有搀着杂物烧的,不知道那样的效果会如何。” “你不知道,那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应该同样不知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将已有的熏香均匀撒开,以稀释十倍的状态进行焚烧!” “稀释十倍?那样的话就只有一丁点的香味了,这样真的还能有效吗……” “不求有效,只要能吓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为攻城争取时间就好。攻下特斯科科城后,自然会有一批新的熏香作为补充。” 艾米盯着阿乌特莫克,问道: “这样的话,能够烧几天?” “稀释十倍,那应该足够烧两天吧。”阿乌特莫克回答道。 “好,阿乌特莫克,我就派你驻扎在我军后方,寻找一个必经的狭窄地点,准备点火的准备工作。一旦发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出现,立刻点起熏香,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行,我知道了。”阿乌特莫克有气无力地说道。 “阿乌特莫克。”艾米看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派你去做这个任务?” “因为我们最了解熏香。而且,这个任务也最危险,就该我们去做。” “是——最危险,但功劳也是最大的。除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就是头功。” “头功?”阿乌特莫克眼里有了一点光。 “这也是证明你和旧帝国摆脱关系的机会。”艾米拍了拍阿乌特莫克的肩膀,“这是最重要的任务,如果你倒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我们就会全军覆没。但是我依然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欺人太甚,我倒戈谁也不会倒戈他!谢谢神使大人你的信任。”阿乌特莫克点了一下头,“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只是……” “只是什么?” “我担心……稀释十倍后的熏香,没法挡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艾米笑了一声,示意阿乌特莫克将耳朵凑上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就照我说的行动。”艾米说道,“放心,我会在熏香耗尽前,攻下特斯科科。” 特斯科科被围攻的的消息是在四天后传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耳中的。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带着几个随从动身赶回,已是八天之后。 一个营地挡在他们的前方,在里面走动着特拉科潘的士兵。 “好一个特拉科潘。和他们的前任特拉托阿尼一样,愚蠢、软弱。”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冷冷地笑着。以一己之力毁灭了三个城邦后,他的气质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原先打理的干干净净的衣服,如今东一块西一块地黏着血斑。胸前的那朵鲜花已经枯萎了许久,而没有得到更换。 他没有将花朵摘下,只把双手向着两侧一伸,一股冲天的火光就从前方的营地里腾了起来,就像在天地间立起了一道火柱。 “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特拉科潘的士兵惊慌地喊叫起来,开始溃逃。 “你们就守在这里。”他摆手示意随从退下,自己一个人走入了前方的火柱之中。 他的步伐是如此自信,而魔力又是如此的恐怖。虽然仅有一人,但在士兵们眼中,却像是有一座大山向着他们压来。他每在地上踏出一步,就会有一道新的火柱冲天而起,炽热如岩浆,将遇到的一切都烤成灰烬。 很快,一切的喧闹声就平息了下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踏出火海,只看到一团白色的烟雾从前方的沼泽地中飘出,随着风朝着这边刮来。 “啊……果然用了这个手段。意料之中。” 他伸出鼻子闻了闻,果然闻到了熏香的味道。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子,踱着步子回到了随从们的身边。 “反叛军想用熏香来阻挡我。”他说道,“就让我们在这里休息几天,看他们的熏香能烧多少时间。” “特拉托阿尼,这样没关系吗?”一个随从担心地问道,“特斯科科现在可是受到敌人的猛攻,晚回去一点时间,都可能被攻陷!” “特斯科科受到猛攻又怎么样?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淡淡一笑,“我是特斯科科的特拉托阿尼,我就是特斯科科。我没事,特斯科科就没事,难道不是这样吗?而且,放心吧,这么大的范围,以特拉科潘的熏香存量,是烧不了几天的。” 于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看到,那烟雾飘了整整三天,直到第四天还在持续地向外飘着。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决战(3) 「这不可能。」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眼睛鼓的像个青蛙。 「整整四天!就算把特拉科潘、特斯科科、特诺奇蒂特兰全城的熏香都堆放到一起烧,那也烧不了四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将几个巨大的火球丢入被白雾遮盖的沼泽地中,回应他的只有几声空响。 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他只能在山头上继续等待着,看着前方的沼泽日复一日地被白烟缭绕。他的耐心在等待中被消耗到了极致,一开始,他还在往沼泽中无谓地丢火球,到了后来,他已时不时无缘无故地在附近的地上放出冲天的火柱。 第六天的时候,他的随从将一个特拉科潘士兵抓了过来。这名士兵是阿乌特莫克派出的斥候,一直在近处观察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行动,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抓着那么士兵的头发喝问道,「就算特拉科潘想翻了天,又是从哪里拿到了那么多的熏香!」 「只有最开始的烟雾是熏香……」 那士兵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所制,只能如实招供。 「那后来的呢?」 「后来的就是掺了其他东西的了,一大堆叶子,里面就只加一丁点。虽然烟雾很大、也能闻到一点熏香的味道,但基本上就是普通的烟雾。我们里面时,感觉魔力完全没有什么变动。这样连续烧了两天。」 「两天?现在已经是第六天!」 「两天后熏香烧完了,特拉托阿尼看你们反正都不敢过来,干脆就连一点熏香都不加,只稍普通的树叶的。你现在看到的烟雾,就是这样搞出来的……」 那士兵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面前一五一十地吐露真相,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脸则听的越来越青了。 普通的树叶,他被普通的树叶烧出来的烟雾拖延了整整六天! 他一巴掌把那名特拉科潘的士兵扇倒,然后大步朝着沼泽里走去。 白烟依旧滚滚而来,但如那士兵所说,里面真的已经没有一丁点熏香的味道,只有那烟味呛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连连咳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每朝前踏出一步,内心的愤怒就增加一分。他感到自己的智慧被玩弄。他戏弄过‘老鼠"的成员,戏弄过特索索莫克,戏弄过太阳王,在对艾拉时虽然反被戏弄过几次,但也只是在一些小事情上,在大的战略上,依旧是他的完胜。可是现在,他却被当成一个白痴般戏耍! 他的步伐愈发矫健,远远地甩开了身后的随从,很快,他就穿过了沼泽,来到了正在焚烧树枝的特拉科潘的士兵们眼前。 「你们是想拖延我的脚步,以争取时间攻占特斯科科,然后再用特斯科科里的熏香反过来对付我,对不对!」 他一边因白烟而猛烈地咳嗽着,一边冲着站在眼前的阿乌特莫克吼道 「这种小伎俩,已经被我完完全全地看穿了!你们戏耍不了我!」 「特斯科科的特拉托阿尼——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阿乌特莫克毫无畏惧地从随从手里接过马夸威特,「你是我的长辈,所以姑且向你打声招呼——你的身体现在还好吗?」 「好,好的很!」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边咳着一边吼道,「现在把你们全部烧成灰烬,也不在话下!」 「真的吗?」阿乌特莫克朝眼睛指了指,「你已经满眼泪水了,知道吗?」 不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有所反应,他又指了指喉咙:「是不是呼吸有些急促了?」 然后,他又指了指皮肤:「不觉得疼吗,看一看,是不是已经长满了水疱?」 风呼呼地吹着,把烟雾刮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方向。 「你们……!」把一切确认了一遍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红着眼瞪着阿乌特莫克,「这烟有毒?」 一处漆黑的房间忽地腾起一缕火光,艾米拿着火把,给布置在房间内的各个烛台依次点火。三个参谋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跟在后面的还有紧紧抓着长矛的比约恩。 「你们觉得我的这次作战布置怎么样?」她问道。 「巧妙至极。」亚尔马尔说道,「我就怎么都想不出这样的方案。每当这种时候,就会感慨,世界上果真存在着天才。」 「天才?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仆。」艾米摇着头,「只是我很幸运,身边总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天才。我所做的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把这些天才的事迹用心记下来罢了。比如这一次——能够用毒,为什么要用熏香?达斯特教会我的。」 阿乌特莫克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面前挥动着马夸威特,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只感到脑袋愈发眩晕,身体也软绵绵地用不上力气了。 「这么样?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阿乌特莫克嘲讽地说道,「这也被你看穿了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忽地怒吼一声,十余条巨大无比的火柱登时冲天而起,吓的阿乌特莫克往后跳了一步。 「看穿了,当然看穿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脸已经因为白烟而涕肆流泪,但却在仰天狂笑,「一点毒烟,又能奈我何?看我把你们统统杀掉!」 「糟了,是剂量还不够吗。」阿乌特莫克慌张地转身把手一挥,「快撤,快撤!」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大笑着,一边肆意地向前抛掷火球,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前行走。他很快就突破了阿乌特莫克的防线,来到了攻城的营地之下。他疯狂地挥动着双手,让炽热的火焰如旋风一般席卷战场,没有人能够抵挡他前进的脚步,就连铁器也在那热流之下化为了铁水。没过多时,整个战场都弥漫在火焰与黑烟之中,所能看到的仅剩慌乱奔跑的黑影,以及反叛军惶恐的惊呼。 围攻特斯科科的军势,转瞬之间就奔溃了。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无心追击。他一边咳嗽着一边走到城墙下,守城的特斯科科军如同见到了救星,急忙打开了城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昏昏沉沉中将众人扫视一番,所入眼中的都是一些最下级的士兵。而那些高级一点的军官,已经全部在这数日的围攻之中身亡了。 行走在残破的街道上,从他的鼻腔中,发出轻轻的诗歌吟唱声—— 「我看到了,倍感震惊。」 「尸骨遍野啊——!」 「脑袋开花,房屋掀顶。」 「鲜血染红了墙壁,虫子爬满了街巷;」 「脑浆溅满墙壁,鲜血染红湖水;」 「但是,胜利归于我们!」 ——然后,一把黑曜石匕首就从身后捅进了他的腰。 黑漆漆的房间,腾起了第二缕火光。艾米手持火把,继续将房间各处的烛台点亮。 「即使是敌人,也能够让我学到很多。血战之后,人们总想回家庆功、歇息,但是家里就是安全的吗?伊瓦尔教会我的。」 「白烟阻挡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整整六天。」埃斯特拉德叹道,「他再聪明也想不到,我们只花了三天时间,甚至在他赶回来之前,就已经把特斯科科攻陷了吧?」 「理所当然。」乌尔夫说道,「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的。」 艾米摇了摇头。 「但是——还不够。我亲身体会过,所以明白,操控火焰,那是非常非常可怕的力量。」 第三十九章 决战(4)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缓缓地回过头,瞪视着背刺他的那名士兵。他的眼神过于凌厉,以至于那名士兵吓的抛掉了黑曜石匕首,连连后退。 「特拉托阿尼……别怪我,我……我有父母和妻儿……现在全在反叛军的手里。」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把将插入腰间的黑曜石匕首拔出,剧痛加上吸入毒雾后身体的不适,几乎要让他昏死过去。但他仍然咬着牙齿,对身边的其他士兵喝道:「你们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抓起来,把皮给我剥下来!」 那些士兵害怕地握紧了手中的石矛。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瞪视和谩骂下,也不知是谁大胆地带了个头,率先把石矛朝前一刺,剩下的人纷纷效仿,把石矛从各个方向刺入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 一瞬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上就扎满了石矛,这让他像极了一个刺猬。 ——「知道我和陛下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在那房间里,艾米回过头一笑。火焰闪烁,照亮了她衣服上尚未洗净的一丁点血斑。 「陛下很仁慈。而我不是。将平民劫持当人质做要挟这种事,陛下干不出来,但我,在必要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做的。」 血汩汩地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上流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伸直了脖颈,愕然地瞪视着站在他前方的那些士兵们。 「难怪……难怪一个军官都没有。特斯科科早就已经被攻陷了,那阻挡我的烟雾、城外的围城营地、还有你们,都是做给我看、引我上当的一个局,是吗?是不是!」 士兵们低着头,不敢回答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质问。随着他们将石矛拔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像一块海绵一样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失算了……我要是穿着铁甲……。」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他身上的伤势极重,已然是无药可治了。 但是,他却忽然在地上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不够……不够……我可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科约特尔,要杀死我,那还早的很啊!」 在笑声中,他的身体自下而上地被火焰所包围。他变体鳞伤的躯体被烈火所焚毁,尔后又被烈火所替代。在笑声中,他站了起来,浑身上下已经皆为烈火,几乎已不成人形。 士兵们害怕地朝他丢出石子,但是却从他的躯体从穿梭而过。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笑着,一挥手,将半数的士兵裹入了火焰之中。 「敌人躲在哪里?」 那团名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烈火询问着幸存的士兵们。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一定还在周围,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们在哪里?在哪里?」 士兵们连滚带爬地跑了开去,只剩下一名被包围在烈火之中。他看着那已经不成人形的怪物,用发抖的手,指向了金字塔上的太阳战神殿。 随着艾米将最后一个烛台点亮,黑漆漆的房间变得亮堂了起来。 一股热浪忽地扑面而来,把房间变得如烤箱一般。一团火焰张牙舞爪地滚入房门,然后在艾米等人的面前逐渐凝聚成人的形状。 这团火焰笑着,笑着,令人毛骨悚然地笑着。 「是我赢了。」他对着众人说道,「你们以为我上了你们的当,就是失败了吗?错了,你们的诡计无法对我起到任何效果。所以,我也没有必要非得去识破你们的诡计。」 房间里的所有人——埃斯特拉德、亚尔马尔、乌尔夫、比约恩、西特拉尔米娜,全都如临大敌。唯有艾米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半,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这团无形烈火。 「我知道你会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倘若你的魔力 真的到达了第一纪元,那就拥有将身躯化为烈火的能力。不管是毒雾还是偷袭的刀枪,在失去形体的敌人面前,都会失去效果。」 笑声戛然而止。那团火焰摇晃着,从中发出冰冷的声音:「听起来,你似乎比我还了解我的能力?」 「化为烈火,你是第一次体验吗?」艾米嘲讽地一笑,「我可是已经体验过好多次了。要不要传授你一些经验?」 短暂的沉寂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再度冷笑起来。 「所以,如今,你才是反叛军的领袖,是吗?」 「是。」艾米回答道。 「我早该注意到你的,使用火焰的魔法师。你比你的主人给我造成了更多的麻烦——」 深吸一口气后,那团火焰猛地向着周围扩散了开去,从中响起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亢奋的笑声: 「所以,现在,拿出你的真本事,和我决一胜负吧!」 艾米摇了摇头。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知道毒雾和偷袭对你没有效果,那为何又要设下这一系列的机关?」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笑声再度噶然而止。他扬起那不成型的头颅,在它的上方,太阳战神的塑像正睁着狰狞的嘴脸,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特拉科潘的人告诉我,」艾米说道,「有些东西,在神殿中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构成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身躯的烈火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不……这不可能,你们的熏香应该已经烧……」 「你已经想到了吧?」艾米打断了他的话,「特斯科科已经被我们攻陷了,你们城邦还有一批熏香给我使用呢。」 「不……我一点熏香的味道都没有闻到!」 「怕你察觉,所以同时烧了些其他的东西掩盖了气味。但是,仔细闻一闻——应该还是能闻到一些气味的吧?」 三名参谋默不作声地从神殿的桌椅下拉出了一排排罐子,里面的熏香正悠然地朝外冒着烟雾。 「点这熏香似乎还要进行什么仪式,不过,特拉科潘的祭司已经帮我们进行过了。所以不需要担心没有效果。」 在已经沉默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面前,艾米继续陈述着自己的布局。 「这一路走过来,你肯定已经以为熏香只是引诱你的一个诱饵罢了,对吧?你肯定已经以为毒雾和刺杀才是计划的关键了,对吧?让***大意、让你狂妄自大,然后,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用已经被你无视的匕首对你刺出致命的一击——这是陛下所教会我的。」 西特拉尔米娜拔出铁剑,挡到了艾米的面前。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们阿兹特兰人不是喜欢在太阳战神的面前公平地决斗吗?来,那就让我们真正的公平决斗一番!」 第三十九章 决战(5) 「啊啊啊啊啊啊……!」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丝毫没有关心西特拉尔米娜的动作。他瞪视着前方那面目狰狞的太阳战神像,竭力地嘶吼起来: 「就算有熏香,我也不怕!新火仪式已经失败,太阳战神注定衰落,而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已经抵达了第一纪元……不,说不定我已经获得了‘冠冕"!我理当和太阳战神平起平坐……不,我会超越太阳战神,成为新的神明!一个已经不是主神的太阳战神,凭什么见证我的决斗?又凭什么在决斗中剥夺我的魔力?来吧,就算你点起了熏香,我也会用火焰将你们焚毁!」 「你超越了太阳战神?那你的魔力来自哪里?」艾米在西特拉尔米娜的后方冷冷地说道,「被你处死的奴隶,献祭给了谁?被你挖出的心脏,又献祭给了谁?你在向谁祈求魔力?又是谁回应了你虔诚的祷告,将你的魔力提升到了第一纪元?」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声音又一次戛然而止。他畏惧地瞪视着上方的太阳战神相,喃喃地说道:「我的魔力来自哪里……是来自……太阳战神?」 「理所当然。而在这熏香之下,就是由太阳战神见证的公平决斗。」 艾米悠然地抱起了一个正在往外冒着白烟的罐子,挑衅地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面前转了一圈。‘ 「在我刚学魔法的时候我就知道,凭借向神明祷告,是超越不了神明的。你既然受着太阳战神的加护,那就注定无法超越太阳战神。好了,听着,现在,太阳战神要剥夺你的魔力,以观赏一场公平的决斗。」 「我……我……!」 熏香幽幽地散着芬芳。火焰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身上急速消退,令他的身体从无形变为了有形。随着最后一朵火花的熄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膝盖跪倒在了地上。从火转化为实体后,他身上的伤势已然痊愈,但是看着西特拉尔米娜手上的铁剑,从他的眼中透出的却是止不住地恐慌。 「埃斯特拉德,把你身上的佩剑递给他,让决斗开始吧。」艾米吩咐道,「他现在毕竟还是特斯科科的特拉托阿尼,虽然马上就会变成前任了,但也不能缺了礼数。」 明白决斗已无可避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下子咬紧了牙齿。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一时的恐慌过后,从他的身上就逼射出了一股凌厉之气。他站起身,把手向前一摊,就要从埃斯特拉德手上把佩剑接过。 「不——」 西特拉尔米娜把佩剑从埃斯特拉德手上抢了过去。看着眼前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她满是嘲讽地说道: 「伟大的特拉托阿尼,你身上竟没有带着武器吗?这把剑太过粗糙,还是给我当副手使用吧。我特地给你准备了一把符合你身份的华丽武器。」 然后,她就拿出一根装饰满羽毛和黄金的华丽树枝,交到埃斯特拉德的手中,示意他递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扫了西特拉尔米娜一眼,然后又生气地看着站在他们身后的艾米。谁知艾米却笑出了声来:「也好,正合我意。」 「怎么?为什么不接过武器?」 西特拉尔米娜继续嘲讽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看这木棍上的绿色鸟羽,多么美丽,只有特拉托阿尼才能使用绿色的鸟羽作为装饰。你再看,它的前端被磨尖了一小节,这可不是什么随地捡来的树枝,而是被精打细琢、精细装饰的最为精致的武器",当时我被推到祭坛上时,阿兹特兰的祭司就是这么对我们说的。」 明白现状已无可改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用发抖的手将树枝接了过来。还不等他摆好架势,西特拉尔米娜就暴喝一声,将右手的铁剑朝着他劈来! 一剑之下,那根细小的树枝就被西特拉尔米娜劈断。剑的余势自上而下地划过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面门,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将近半米长的伤口。还不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做出反应,他就又被西特拉尔米娜一脚盘倒在地,左手的剑顺势朝下递出,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身体。 西特拉尔米娜并不急着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杀死,她将剑一次次地抽出,又一次次刺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每一次都在避开要害部队的同时,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造成巨大的疼痛。大概连续刺了十几剑后,她把手中的剑抛下,抓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耳朵把他的头从地上扯了起来。她贴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鲜血淋漓的的额头,大声吼道: 「你输了!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告诉我,你们阿兹特兰是怎么对待比武失败的俘虏的?」 鲜血迷住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眼睛,剧痛之中,他又如何回答西特拉尔米娜的问话? 「不说是吗?没关系,我已经在同伴的身上亲眼见过了!」 西特拉尔米娜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头向下一压,重重地敲在了石制的地板上。 「你们会先割开失败者的胸膛,把心脏掏出;然后,在失败者的脖子和手腕上划开口子,先把血放干,再用匕首把皮给剥下来。这一切我都牢牢记在心里,而且绝对不可能会忘记!来,让我们开始第一步!」 她抛掉铁剑,掏出黑曜石匕首,作势对准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心脏。 可她却忽然发现,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迷离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希望。她疑惑地扭头一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注视的是神殿的天花板,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但是,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嘴角却浮起了一缕微笑—— 「我听到那声音了……我又听到那声音了……」 「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从北方战场回到阿兹特兰的那个晚上,我就在梦中隐隐听到了那声音。而且之后,这声音就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这不是太阳战神的声音,而是天界在呼唤我。我成神的路已然铺就而成,不依靠太阳战神,而是依靠自己。是的,现在,就只差最后的一步了……我会成为第六纪元的太阳,而我的神名,我的神名,是……」 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然后眼睛一白,昏倒在地。 下一秒,一团火焰自上而下地拂过他的身躯。西特拉尔米娜急忙离开了他的身体,却见他的整个躯体都燃烧起来,化为了熊熊的烈火! 从那烈火之中,响起了艾米非常熟悉的、肆无忌惮的笑声: 「神之名——伊瓦尔!」 第三十九章 决战(6)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艾米眼睁睁地看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从濒死的边缘逃脱,一瞬间又恢复了精神。那不住外溢的魔力比之先前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有过之而无不及。 纵然吃惊,但对艾米而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发生的变化她已是非常熟悉。 她用一个小动作示意身后的参谋悄悄地从两侧散开,然后无比谨慎地盯着眼前的那一团火焰,问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又在搞什么鬼?”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伊瓦尔!如你所见,我在寻找合适的躯体。对于灵体而言,能做的无非就是闲逛、以及寻找能够附身的躯体两件事罢了。” 火焰逐渐转为为实体,伊瓦尔抬起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胳膊,端视着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具躯体,一会儿露出“啧啧”的赞叹,一会儿又嫌弃地摇着头,就像是在欣赏什么雕琢好的艺术品一般。 “伊瓦尔?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又找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了?” “很奇怪吗?艾米小姐,伱不会天真地以为,能够容纳我灵体的,就只有你而已吧?” 伊瓦尔“咯咯”地笑了起来。虽然用的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但他笑起来的样子却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迥然不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笑容总是满含讽刺,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沉稳感。而伊瓦尔现在的笑声,却更像是一个正在疯玩的顽童。 “你觉得我会在你遇到绝境的时候出来帮你是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也觉得我的声音是天界的呼唤。我一直在等待机会,等着你、或者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精疲力竭的时候,等着你们向我求助的时候。不论你们谁获得胜利,我都不会输——这样,才能称之为诡计之神!” 说着,伊瓦尔又抱着肚子大笑了几声,然后才用手指擦干了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不过,艾米,说实话,我之前一直以为会输的人是你,毕竟你是连上个战场都要犹犹豫豫的人。我没想到你成长了这么多,居然能够赢过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作为老朋友,我确实是该表扬你一下。”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伊瓦尔继续说道,“你能够推断出我不是凯撒,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却一直坚信着我是神明。就这一点来看,他的才智可差你太多了。” “好吧,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总而言之,你又恢复了魔力,而且脑子变得有些不正常了。”艾米盯着前方的伊瓦尔,说道,“那么,你准备怎么做?” “本来想着如果你输了,就想办法占据你的身体,用你的身体打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然后统治阿兹特兰帝国。可现在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输了。”伊瓦尔把手一抬,“我需要领地和军队,眼下,就只有打败你们反叛军,然后作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继续统治阿兹特兰帝国了。” “统治阿兹特兰帝国”几个字刚一说完,一罐熏香就飞到了他的身上。伊瓦尔躲闪不及,被滚烫的粉末撒了一脸一声。却见西特拉尔米娜一手抱着一罐熏香,接连向着伊瓦尔投出,然后握着黑曜石匕首直向他冲来! 然而,伊瓦尔周身虽然现在没有火焰,却依旧炽热异常,西特拉尔米娜每靠近一步,都感觉到身体接受着火热的炙烤。不等黑曜石匕首触及伊瓦尔的身体,她的衣服就“腾”地一下冒起了火。西特拉尔米娜不愿就这样放弃,把黑曜石匕首朝着伊瓦尔一掷,可黑曜石刚一触碰到伊瓦尔身上的衣服,就化为了液体。 “放弃吧,我的加护可不是来自什么太阳战神。”伊瓦尔淡然地手掌直接抹去撒到身上的炽热的粉末,“你这熏香,对我没有半点的用处。” “那你倒是挖出我的心脏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西特拉尔米娜朝着伊瓦尔吼道,“就就怕你没有这样的本事啊!” “这种小伎俩,一点也没意思。”伊瓦尔笑着耸了耸肩,“我不需要你的心脏来提升魔力,而且你刚刚服用了毒药吧?就是死后把心脏变成带毒的那种。还是快服解药吧,这毒药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当初给你们用来暗算特索索莫克的,别说是我,就算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恐怕也骗不到吧。” “比约恩,我们合力攻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艾米瞥向了一旁的比约恩,“不求打赢,但是得想办法从这神殿里跑出去。” 但是,比约恩却没有丝毫的动作。望着眼前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躯体,他的眼中充满了迷茫。 伊瓦尔笑了起来,把手伸向了比约恩。 “我亲爱的弟弟啊,你做的很好,乖乖地听了我的话,一直都没有太过插手这场战争。大哥答应你的事情都会给你,等击败反叛军,统治阿兹特兰,你就会有领地,还会有大量的兵马钱粮。然后,我们兄弟携手,北上击败海斯泰因,就可以夺回英雄王的宝座。来吧,我亲爱的弟弟,忍耐结束了,现在,去摘取胜利的果实吧!” “谁是你的弟弟?”艾米在一旁冷冷地说道,“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神志不清了?这是比约恩,他的大哥有三个,伊瓦尔、西格德、哈夫丹,但就是没有你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伊瓦尔怔了一下:“我就是伊瓦尔。” 艾米一笑:“如何证明?你怎么看都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是吗?” 伊瓦尔一惊,再仔细一看比约恩,果然,他在缓缓地后退,似乎正在警戒着自己。 短暂的沉默后,伊瓦尔再度如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称呼我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原来从那时起,你就在打我弟弟的主意了吗?有趣,有趣,比起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果然是要有趣的多了。但是,你以为我竟会证明不了自己吗?” 笑完,他用手一指比约恩:“来吧,问任何问题,伊瓦尔知道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比约恩,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只是一个不知道来头的孤魂野鬼。”艾米说道,“提出问题就是落入了他的陷阱,我们不知道他在我们身旁飘了多久,偷窥了我们的多少事情。他能够假装神明来欺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同样能够假装伊瓦尔来欺骗你的协助。” “我……我不知道。” 看着眼前这个有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却自称是伊瓦尔的家伙,比约恩眼中愈发的迷茫。 “比约恩,你仔细想想。”艾米说道,“你大哥伊瓦尔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有着什么加护?” “大哥他……他双腿残疾,平时一直不声不响,看起来不是很聪明。他的加护……我听父亲说过,是……爱神的加护。” 艾米点了下头:“那么,你觉得这个活蹦乱跳的家伙,这个一直在乱笑的家伙,这个使用着火焰魔法的家伙,这个用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身体的家伙,有哪点像是你的大哥?”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决战(7) 比约恩的眼神登时变得坚毅。 “是了,这不会是我的大哥。”他说道,“大哥他已经死了,就算变成孤魂野鬼,也不可能出现在阿兹特兰。” 魔力在他的矛尖凝聚。与之同时,艾米将阿芙洛狄特的加护发挥到极致,只求能够暂时让伊瓦尔分一分神。不知是艾米的魔法起了效果、还是比约恩的决断令人吃惊,总之,伊瓦尔微微愣了一下。这一愣之间,比约恩就已经将聚好的魔力砸向了伊瓦尔! 可是,那炽热的魔力在伊瓦尔的面前,反倒像是一股凉风。他不闪也不避,竟用自己的躯体硬生生地接下了这足以破开城墙的攻击。 伊瓦尔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笑。 “知道我为什么不躲闪吗?因为,比约恩,是你在攻击我。知道为什么我不还击吗?因为,比约恩,是你在攻击我。我所恨的人只有我的父亲,而现在,父亲死了,西格德死了,哈夫丹也死了,比约恩,你已经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我不认为你是我的大哥!” 第二股魔力在比约恩的矛尖聚集了起来,其澎湃的魔力比先前更甚。而艾米也已经咬住了牙齿,将自己的精力调集到极限。她察觉比约恩的攻击似乎无法伤到伊瓦尔,已经下定决心将阿芙洛狄特的加护作为主要的反击手段,只要能让伊瓦尔离开神殿的门口,已经散开的几名参谋就有机会逃出神殿。 比约恩再度将魔力挥向了伊瓦尔。在伊瓦尔承受攻击的功夫,艾米的声音温柔地响了起来:“来,放下警惕,到这里来。” 那声音中带着三分温柔,七分魅惑,即使是在一旁的西特拉尔米娜,听到这声音后也感到骨头一酥。但伊瓦尔却依旧静静地立在门口,即没有躲闪比约恩的攻击,也没有因艾米的魔法而迈动脚步。 等热浪散去,他盯着比约恩,淡淡地说道: “比约恩,我已经让了你两次了,人的耐心是有极限的,如果你再继续攻击我,即便你是我的弟弟,我也要开始反击了。” 但比约恩却毫不犹豫地对伊瓦尔发起了第三次攻击。前面的两次攻击已经让他精疲力竭,这第三次攻击的气势明显弱了很多,也自然无法对伊瓦尔造成任何的损伤。但他知道,不把眼前这个人打退,他们今天就没法活着离开神殿。 热浪散去后,迎接他们的是伊瓦尔的一阵沉默。 “比约恩,我不得不夸赞你,勇气可嘉。”他说道,“你从不缺乏勇气,这是你的缺点,也是优点,是你的动力,也是你力量的来源。现在,你已经攻击了我三次,但我依然不想伤害你,我是你们的大哥,我爱着我的每一个弟弟。爱,是我力量的来源。现在,站到我这一边,我依旧会接纳你。” “我已经想明白了,就算你真是我的大哥伊瓦尔,那又怎样?” 比约恩用长矛指着伊瓦尔,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 “我的大哥已经死了,既然是死人,那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统治一个国度。现在,你能借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统治阿兹特兰,那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衰老后呢?你是不是又要借助别人的身体继续你的统治?用谁的身体?用你新出生的儿子?还是用你其他的亲人,比如说——我?这是违驳世间常理之事,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我大哥伊瓦尔是一个人,而你,只是一个恶灵罢了。” 一瞬间,伊瓦尔的脸变得扭曲,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竟似要哭出来一般。但片刻之后,他就放声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无忧无虑、没有任何顾忌的顽童。 “是了,这就是爱。自以为付出了许多,但在对方的眼里,却什么都不是。比约恩,现在,我恨你,恨就和爱一样,同样是我的力量源泉——这,就是诡计之神!” 在他无所顾忌的笑声中,那汹涌澎湃的魔力四溢开来,令整个神殿变的愈来愈炽热。在那笑声升到极点的时候,“嘎”的一声,伊瓦尔停下了笑声,他的身体迅速地转化为烈火,朝着艾米和比约恩扑去! 艾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抵挡大精灵级别的火神加护。扑面而来的炽热火焰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同样拥有火神加护的她,虽不至于被火焰烧焦,但却已被那气势和魔力压垮! 在死亡面前,她不得不讲火神的加护发挥到极致,以从火海中保护自己,可她的火一冒出,立刻就被伊瓦尔所接手、所掌控。她感到自己的躯体正在这滔天的火势下被一点点地抽干,又像是被揪住了四肢,正在遭受四分五裂的酷刑! 火势就在这时忽地弱了下去。在神殿的正中,那些火重新聚回了人形。伊瓦尔蹲到了地上,咬牙切齿地凝视着在地面上映出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影子。 “察觉到异常了吗?但是已经晚了、晚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你的身体现在属于我!看我把你的灵体完完全全地撞碎、消灭!” 他在地上打起滚来,一时用手疯狂地卡着自己的喉咙,一时又用爪子抓着自己的头发,比约恩乘机又将魔力甩向了伊瓦尔,可惜,这次的攻击依旧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反倒是伊瓦尔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嘿嘿嘿”地冲他笑着。 下一秒,他再度捂着头、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炽热的火焰随着他的滚动向外肆意地飞出,点燃所碰到的一切东西,就连太阳战神的塑像也被裹入了这火焰之中。 艾米反应过来,把手一挥:“快,乘现在离开神殿!” 一行人急匆匆地跑出神殿。从后方的火场,依旧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嚎叫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参谋之一的埃斯特拉德依旧一脸茫然,“我们抓了那么多人质,逼着特斯科科反叛,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引入了设好的陷阱。我看他魔力尽失,马上就要死了,事情不是已经成了吗?怎么他嘴里忽然就喊着爱啊勇气啊什么的,爬起来继续打我们了?” 话音未落,一束火光忽地身后的神殿冲天而起。伊瓦尔周身围绕着火焰,籍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悬浮在整个城邦的上空,就如同一个初升的太阳。 “通告全阿兹特兰!” 他的声音如同神明般从天空降下。 “吾人已成功抵达第一纪元!自此,反叛军不再拥有可以和我对抗的力量。即便如此也还要反抗的话,那就只有亲身体验这太阳般烈火的威力了。” “阻我霸业者已不复存在,没错,就在今日,就在这个瞬间,阿兹特兰帝国已落入我手!”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此下令——” “世界啊,服从于我!”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决战(8) 那熊熊的火焰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躯体为中心,将整个特斯科科照亮,由于距离教近,看起来甚至比太阳还要大出了数倍。 「是大精灵的级别,而且比刚才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更强。这不是我们眼下能对付的敌人。不要抬头去看,这只会浪费逃跑的时间。」 艾米一边朝着城外跑,一边告诫着身边的众人。 「这次作战已经失败,告诉所有的部队,不要犹豫,即刻撤离特斯科科!」 这是当下最冷静的判断,但却很难让人接受。 「特斯科科已经被攻陷,人数上也是我们优势,不能拼一把吗?」埃斯特拉德吼道,「以目前我们聚集起来的军势,只要拼死一战,未必不能拿下一个大精灵!」 「只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化为烈火,一切刀剑的攻击就无法伤他分毫。你是想让士兵一批一批地被他烧死,直到他魔力耗尽吗?」 艾米驳斥了埃斯特拉德的意见。说话之间,一支全副武装的部队迎着艾米跑了过来,他们胸前都带着火焰纹装的徽章。这是直属于艾米的近卫,一支在神殿周围戒备,此时看到情况不对,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于是,艾米对着他们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次作战已经失败,传令全军,即刻撤离特斯科科!这不是给参谋团协商的议题,而是我的命令!立刻!马上!特斯科科的军民说不定会再度倒戈,再晚一点,我们就出不去了!」 天空忽地变暗了一些,艾米抬头一看,发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已经不在天空。她判断是伊瓦尔还没处理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们往哪个方向撤离?」乌尔夫在一旁问道。 「我们的大部队现在在哪里?」艾米反问道。 「应该还在特斯科科的北方,没动。」亚尔马尔回答道,「如果他们能够遵守按参谋长你的命令的话。」 「行。」艾米说道,「我们往北方走!」 先前那从特斯科科的上空腾起的巨大火球,已经引起了驻扎在特斯科科数里外的军队的主意。等艾米带着禁卫军赶到时,这支部队已经警惕起来,整装待发。 在他们的中间,掺杂着数以千计的特斯科科平民。这都是被艾米刻意囚禁起来、威胁特斯科科士兵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倒戈相向的人质。 「报告!」有人跑来报告,「有一支军队正朝我们这边赶来,看起来是特斯科科的士兵!」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其中吗?」 「没有发现!」 「他们好大的胆子。」埃斯特拉德骂道,「人质还在我们手里,居然就又反过头来进攻我们了!」 「可以把这些人质推出去再威胁他们一次。」乌尔夫说道,「这样,应该就能让他们撤军。」 亚尔马尔摇头:「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既然已经回来,那就不止是人质的生死问题了。如果他们撤退,说不定就会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以抗命为由杀掉。亲人的命和自己的命,他们还是能分清的。」 「他们难道会不顾人质,直接杀过来吗?」 「不一定会,但是,把人质推出去,就会陷入僵持。」亚尔马尔说道,「而我们现在最不能做的就是僵持。这群特斯科科士兵都是手下败将,不值一提。但被特斯科科发现参谋长所处的位置,时间一拖,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亲自追过来,那就麻烦了。」 「也就是说连架都不能好好打!」埃斯特拉德骂道,「没办法了,把这群人质全部处死,然后避开追兵立刻撤离,不要让特斯科科发现这边是我们的主力!」 艾米长吸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不,把这些人质直接放掉。」 众人一惊。埃斯特拉德更是嚷道:「参谋长,你不要心软!我们明明已经占领了特斯科科,却又被这么不明不白地打退了。不干掉这一批人质,不止是我,士兵们都没法解气!」 「心软?埃斯特拉德,你看看我衣服上这留着的是什么?」 艾米向埃斯特拉德展示衣服上的血渍。这是当初为了更好地控制特斯科科的士兵,特地杀一部分人质震慑时留下的。当时由艾米亲自处刑,死在她手下的平民,就有数十人之多。 「如果杀这些人质有助于战争,那我会毫不犹豫地进行。但现在,处死这些人质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让特斯科科的军队更加勇猛的作战。不是吗?」 埃斯特拉德被艾米给震住了。不过他还是明显心有不甘,嘀咕道:「就算那样,也不该直接放掉……」 「如果你是士兵,看到自己的亲人朝自己跑来,你会怎么做?如果你是平民,看到自己城邦的军队来救自己,又会怎么做?」 「会……」 「会激动,会痛哭,会拥抱,会拉着手哭诉——但就是没法继续追击。」 说完,艾米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把手一挥: 「再说一遍,放掉这些平民,然后往北撤离,立刻,马上!」 「往北撤离?」一直沉默不语的比约恩发出了质疑,「我们的大本营墨瓦腊泥加在沿海,在特斯科科的南边。我们往北撤离,是要跑到哪里?」 「现在就算跑回墨瓦腊泥加,也没法处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艾米已经被这接连不断的提问弄得明显有些烦躁了。 「陛下在北方。海斯泰因的军队在北方。还有你们的那个师父,什么奎拉奇里大师,也在北方。我知道北方没有‘老鼠"的支援,缺少能够歇脚的城市,没有补充物资的地方;但是,我们唯一获胜的希望就是北上!军情紧急,刻不容缓,有问题在路上说。我再说一遍,往北撤离,立刻,马上!」 「遵命,但是,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亚尔马尔说道,「各邦的部队现在分散在各个方向,我们恐怕没时间联系到每一个人了。这样下去损失会很大。怎么办?」 「怎么办?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怎么办?」 望着天空,艾米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我已竭尽全力,仍旧不能获胜……接下来的事,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1) 海斯泰因睁着大眼睛,那灰熊般魁梧的身材矗立在艾拉的面前,自上而下,恶狠狠地瞪着艾拉。 艾拉毫不示弱,睁着大眼睛,那小鸟般玲珑的身体自下而上,恶狠狠地瞪着海斯泰因。 「西庇阿,我问你,你不守着英雄王国,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来做生意赚黄金的!阿兹特兰全都是黄金,只许你赚,不许我赚,太狡猾了!」 「那黄金呢?」 「咕……!暂时忘了赚了而已!问题不大!」 海斯泰因继续瞪视着艾拉。他知道这个小女孩现在已经是瑞典王,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战俘,而且功绩不菲。可不知怎么的,看到艾拉这张脸、听到艾拉嘴里说的话,他心里就止不住地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西庇阿,在阿勒曼尼联邦有一名野心勃勃的领主,叫做奥托。虽然魔力不强,但是极难对付。西格德在世时多次试图入侵阿勒曼尼联邦,都被他挡下。你跑来阿兹特兰,奥托要是对英雄王国发起进攻,该怎么办?现在留在英雄王国的领主,诸如美发王之流,恐怕很难是他的对手!」 「区区奥托,早就已经被***掉了!他原本的领地,现在已经变成了农民共和国!」 「……什么是‘农民共和国"?」 「哼哼,见识短浅了吧。想知道吗?求我啊!——但是求我也没用,法兰西岛伯爵搞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 海斯泰因强行忍住了把艾拉拎起来抽一顿的冲动。 「就算奥托已死,临近英雄王国的那几个商业共和国也不容小觑。你之前带兵抢了吕贝克的钱吧?数十万诺米斯玛,他们如果发现你不在,雇佣军队武力讨债,你该怎么办?」 「别小看我,吕贝克的钱我早就已经还清了!」 「还了……你拿什么还的?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抢了海岛共和国的钱,还给了吕贝克,哈哈哈哈哈哈!」 「???」 海斯泰因表示无法理解。 「就算那些商业共和国不闹事。」他说道,「东方草原上的那些部落,和我们的交情也不好……」 「那些部落早就被留里克扫清了!」 「留里克?那不是更危险……」 「没问题!留里克我兄弟!」艾拉砰砰地拍着胸脯,「我们还一起劫了七丘帝国的公主,平分了赎金呢!」 「……你是谁?」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真不是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私生女吗?」 「为什么这么说?」 看着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的艾拉,海斯泰因默默转过头去,一拳打断了一颗树。 「休息结束了!」他对着座在地上的海盗王***队喊道,「继续行军! 这一支军队此刻正要向南跨越平原,以结束同阿兹特兰的战争。除了海盗王国的士兵外,随军的还有北方平原上各部族的年轻人。此外,以库库为首的数名由克罗狄斯一手教出的魔法师也在队列之中。失去了召唤驳理之物的能力,这些魔法师的作战能力和机动能力大打折扣,已经没法及时赶回战场,支援艾米率领的反叛军了。 不过,从库库的嘴里,艾拉还是打听到了不少关于艾米的事情。在得知艾米已经成功联合了整个阿兹特兰的城邦,形式一片大好后,她悬着的心进一步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变得活泼了许多。 「艾米一直都是一头沉睡着的狮子,她既然醒来,那么,整个阿兹特兰都会为她颤抖!」 她如此笃定地对库库说道。 「 在艾米的去向上,克罗狄斯错了一次,那他就会错第二次。放心吧,虽然你没有即使赶回,但是对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她必胜无疑!」 因此,此刻,她并没有关心南方的战事情况,而是追在海斯泰因的屁股后面,喋喋不休: 「海斯泰因,你等等!这次你能击败太阳王的大军,还是多亏我留在阿兹特兰的人马击垮了特洛奇蒂特兰;阿兹特兰内部现在一片大乱,也是靠着我留下来的部队,不管怎么说,这次和阿兹特兰的仗,我们瑞典肯定是头功……」 海斯泰因忍无可忍地停了下来,回头瞪着艾拉:「你到底想说什么?」 「从阿兹特兰拿到的战利品,你得给我分成!我七,你三!你看怎么样!」 海斯泰因默默地转过身子,从地上把一根大树连根拔起,往远处使劲一丢,然后转身就走。 艾拉急的在后面直跺脚: 「海斯泰因!你给我站住!你走……你敢走,今天晚上的大餐没有你的份!」 「徒儿,别管他们。让他们继续吃玉米饼就好。也别今晚了,来来来,我们先生火做饭,晚了,这些鱼就不新鲜了!」 达斯特在后面向艾拉招手。他的手上握着一根长长的树枝,上面串着好几条刚从湖里叉来的奇形怪状的鱼。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装满了沿途从树林里采集来的各种鲜艳的蔬果。 任由从两边穿过的军队投来怪异的眼神,艾拉和达斯特在路中间就地搭了个灶台,把那各种各样的蔬菜丢进锅里,美滋滋地煮起了鱼汤。 「唔,师父,这些蔬菜,我好多连见都没见过,原来都是可以吃的吗?」 「我也没见过。但是,吃!有什么不能吃的!」达斯特的嘴塞的鼓鼓囊囊的,「记住师父的话,在野外,有多大的胆子,就能吃到多少美味的食物!」 于是,当天晚上,达斯特和艾拉开始上吐下泻。 艾拉捂着肚子,脸色铁青:「咕……师父……你不是说,有多大的胆子,就能吃到多少美味的食物吗?」 「是的,但是,徒儿,再记住师父的一句话。」达斯特捂着肚子,翻着白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 就这样,这两个病号掉队了。 「唔,师父,动作快一点,周围……都已经看不到人了……」 艾拉拄着一根树枝,在地上一瘸一拐地艰难行走。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没走几步眼睛就要闭上一次。 而达斯特正趴在地上,像一条虫子一般朝前慢慢地蠕动: 「徒儿,我不知你想对一个一晚上拉了十八次肚子的人要求什么……你有和龙的契约,我可没有……我感觉身体变成海绵了,继续走下去,可能真的就要累死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需要补一补身体……煲点美味的鸟汤,最好再吃几个滋补身体的鸟蛋……」 「鸟……没看到,那里有一条龙在飞……可以吗?」 「我没吃过龙肉,但是,记住为师的话,有多大的胆子,就能吃到多少美味的食物。试一试龙肉……应该也行——嗯?龙?龙??龙!!!???」 达斯特惊的把头一仰,果然看到一条红龙正在天空中盘旋。不仅在盘旋,而且还在逐渐降低高度。没多时,它「轰」地一声停在了艾拉的达斯特的面前,并化为了人形。 「唔……是德拉古埃啊。」艾拉迷迷糊糊地把眼皮一抬,「好久不见……你……能在这里生几个蛋出来吗?」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2) 德拉古埃的身上披着一件绣着金边的白袍,一眼看去就带着几分庄重威严。但她的头发依旧是黑中挑染着几缕红色,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生蛋?」 听到艾拉的问题,德拉古埃把头摇了摇。 「那得很大很大的龙才行。我年龄还不够呢。」 「师父,她说她年龄还不够。」艾拉迷迷糊糊地回头朝达斯特回话,「下次遇到梅莉,我再去问问,行吗?」 「别提梅莉姐了,说起来我就生气!」 德拉古埃气鼓鼓地把脚朝地上一跺,震的达斯特整个人都从地上弹起来了一下,震的周围的树林簌簌地摇晃。 「之前她用吼声把我和二姐喊去过英格兰一次,让我们帮她整理洞穴!当时她说了会还我们人情,只要喊一喊她就会过来的!结果才过了几千年啊,她就给忘了!上次伊本.西那杀死二姐的时候,我喊她,她都没反应,让我都以为她死了!结果前几天忽然又用吼声喊我,让我马上过来,而且还是在这我从没听说过的奇怪地方!我气的直接没理她!结果她就飞了过来,看我还在德尔菲没动身,二话不说就把我给打了一顿,硬生生把我给蹿过来了!你看这包,就是她给打的!」 德拉古埃把手往额头上一指,那里果然鼓着一个大包。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这里!就算事情紧急,她自己就不能飞过来载人吗?二姐的墓地她都还没去看过呢!这样的大姐,不用龙魂撕裂吼她三天三夜,难解我心头之恨!」 「那个……不知名的小妹妹,你可能对你姐姐有点误解。」 达斯特抬起头,虽然因拉脱力而趴在地上的他像极了一条蠕虫,但他的脸上却不知为何挂着自信满满的微笑。 「你那姐姐可是被号称‘不灭的使徒"的最强大的使徒囚禁了灵体!在飞来找你之前,她可是被困在一个铜壶之中,白天接受着比太阳还要炽热的火焰炙烤,晚上挨受着比冥府还要冰冷的寒气侵袭,那可是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艾拉不明白达斯特后半句话是从哪来的。但她脑袋实在是沉的厉害,她吃了和达斯特同样的东西,身体因为和德拉古埃的契约尚且坚挺着,但脑子却已经是极度缺乏营养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睡觉。 而德拉古埃明显被达斯特的话吓了一条:「最强大的使徒?还有这种事?那她是怎么跑出来的?」 「当然是靠我了,伟大的白骑士了。」达斯特得意地朝着自己一指,「我最讨厌的就是使徒!知道这个传闻后,我当即决定拯救这头可怜的小龙。我孤身一人没法横渡如此宽广的海洋,但这根本阻挡不了我那颗炽热跳动的英勇的心!」 德拉古埃满腹狐疑。她上下打量着达斯特,怎么都想象不出他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 「徒儿!」达斯特朝艾拉喊道,「你就说,最后那梅莉的灵体是不是被我给放出来的?」 「是……师父……梅莉的灵体确实是你放出来的。」 艾拉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德拉古埃震惊了。 「为了达成目的,我孤身前往瑞典,说服我的徒弟瑞典王派出船队西征,沿途消灭了刺脊鳐、多足怪、大海虫、海岛大野人等一众怪物,击败了想来干扰我们的吕贝克船队,制服了能够依附活人身体的老不死的幽灵,终于抵达了这片神秘的大陆!」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德拉古埃在达斯特的面前蹲了下俩,抱着头听得入了神。 「谁能想到,当地的原住民是可怕的食人部落,我们一登陆,他们就对我们虎视眈眈!但我和我的徒弟并肩战斗,在一场公开的决斗中战胜 了数千人的敌人,终于得到了当地部落的尊重!之后,我们接连挑战了黑泉部落、凶悍的太阳王、以及太阳王那数不清的党羽,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抵达了使徒囚禁你姐姐的那座高山!看到后面那座高峰了吗?就是在那里,我和使徒展开了惊天动地的惨烈的决斗!」 「你战胜了使徒?」 「那之后可精彩了。不过我现在……身体有些不舒服。」 达斯特再度苦恼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能先帮我们找点好吃的……吗?」 德拉古埃立正敬礼:「遵命!白骑士大人!」 幸好艾拉和达斯特病的不重,在德拉古埃的照料下,只过了一天,他们的身体就恢复了。 然后,德拉古埃化为红龙,那有力的翅膀震开了遮盖头顶的枝条,击碎了横突出来的山岩,载着达斯特和艾拉两人一路飞向了天空。 「徒儿,这可比马好使多了!」达斯特张开双臂,冲着迎面而来的太阳兴奋地高喊,「从今天起,我的外号就不是什么白骑士了,我骑过龙,那就是龙骑士!龙骑士达斯特!」 「噢噢噢噢!听着很帅气,那我也新加个外号,叫龙骑士艾拉!」 狂风咆哮,很快,下方出现了海斯泰因的军队。一整支长队绕着山路蜿蜒前行,就像盘绕着大山的一条巨蛇。 「在这里把你们放下来吗?」德拉古埃的吼声从前方传来。 「不,继续向南,直到看到连片的城镇为止。」艾拉对着身下喊道,「艾米正在指挥军队和阿兹特兰帝国作战,我们最好抢在海斯泰因插手之前赶到,及早结束战争!」 于是,德拉古埃继续挥动双翅。片刻之间,海斯泰因的军队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方,看不到了。 群山连绵,一片接着一片,无穷无尽地向着前方蔓延。光秃秃的岩石和繁密的植被无序地间杂在一起,许久都看不到一点人烟。 乘龙飞行的兴奋劲头过去了,达斯特被高处的风冻得瑟瑟发抖。 「徒儿,我们是不是还是回过头,和英雄王他们汇合比较好?这玩意儿万一掉下来,我们跑都没法跑啊!」 艾拉倒是已经习惯了在龙的背上飞行了,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会掉下来的,德拉古埃要是累了,会先落地休息,比我们的热气球安全多了。目前为止她就只掉下来过一次,放心好了!」 达斯特更担心了:「还真掉下来过一次啊?」 「被七丘帝国的巨弩给射伤了翅膀。但是阿兹特兰没有这样的武器,所以肯定是安全的!」 话音刚落,一道刺眼的白光从艾拉和达斯特的脸上一闪而过。 达斯特僵硬地把头一拧。 「瑞典王,刚刚那道白光……你觉得是太阳光吗?」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3) 艾拉把头朝着太阳一扭,阳光刺眼,照的她半张脸后火热热的。再一模刚刚被亮光照到的那半张脸,却是冰冰凉凉。毫无疑问,那绝对不是阳光。在这时间里,那道白光再度从她的脸上划过。它没有太阳光的炽热,就只是一个白白亮亮的小点,在德拉古埃的快速飞行下,很快就从脸颊落到了后脑勺。 艾拉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前方喊道:「德拉古埃,飞回去看看!」 于是,德拉古埃在空中划了一个巨大的圈,环绕着刚刚出现亮光的山丘打转。那是一座覆盖着茂密植被的矮峰。艾拉注意到,在他们的下方有一群飞鸟,同他们一起绕着山丘盘旋。 不多时,亮光第三次划过了艾拉的脸颊。 「下落,德拉古埃!」艾拉喊道,「这下面有人,有很多人,而且正在找我们!」 茂密的树林里没有能够容纳德拉古埃巨大身躯的空地,在「轰」地一声压塌几株树木后,德拉古埃才最终落地了。 几名拿着石矛、看起来像是士兵的人畏缩地朝着这边靠拢过来,德拉古埃冲着他们发出一阵狂吼,那狂风将它们的身躯如砂石一般卷向了后方。但这并没能解决问题,愈来愈多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从几人增加到几十人、再从几十人增加到上百人,没过多时,艾拉等人就被人群包围了。 「徒儿,你在搞什么鬼!」达斯特哀嚎道,「阿兹特兰可都是一群食人族,你知道有很多人,那还落地干啥?他们朝你一招手你就落下来?就算抓一头肉猪,我都得准备一点饲料才能引他过来呢!」 「师父你哭什么?在树林里的这种包围,我们要跑掉不是轻轻松松吗?」 「就算徒儿你艺高胆大,那也不是主动朝包围网里钻的理由啊?你图什么?」 「放心,我们不用跑,这些人加一起也不是德拉古埃的对手。」艾拉说道,「而且,他们也不一定是敌人。」 「还不是敌人?你看看那边,那个高个子正挥着石矛朝你怒吼呢!你再看那个高个子的后面,他们都把石头装到掷石器上面了!这是随时要朝我们发动进攻啊!」 「要飞走吗?西庇阿?」德拉古埃问道。 艾拉摇了摇头,直接闭眼在德拉古埃的身边坐了下来。这可急坏了达斯特,看说不动艾拉,他左右一顾,一闪身来到了德拉古埃的肚子下,小心翼翼地躲在了左腿的后面。 德拉古埃不无疑惑地问道;「龙骑士大人?你能从使徒手里救下我姐姐,还怕这些普通士兵吗?」 「什么害怕,我只是躲起来而已!」达斯特振振有词,「躲,是一种防御的手段。防御,那是作战的技术,能叫害怕吗?」 「不太懂。」德拉古埃老实回答道,「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愧是龙骑士达斯特。」 但艾拉的判断是正确的,在艾拉眼睛闭着眼睛坐下来后,那些士兵并没有发起进攻。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其中一个熟悉至极的脚步声让艾拉微笑着睁开了眼睛: 「艾米,果然是你。」 人群分了开来,一群全副武装的海盗出现在了艾拉等人面前,正中一名披着豹皮的女子,看模样果然就是艾米。 「不是,真是友军啊?」达斯特难以置信地从德拉古埃的大腿后露出头来,「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那白光的来源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阳燧。阿兹特兰没有这种器具。而其原理……」 「其原理是光的反射。」艾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需要足够光滑的凹面,才能将阳光聚集成这样一个闪亮的光点。如果是粗糙的平面,光就朝着各个方向反射过去,虽然从各个方向都能看到,但却没有那么亮了。陛下从天空飞过,用这种东西才 能给陛下传递我在下方的信号。」 「没错。艾米。」艾拉满一地点了一下头,「在学术上,你的进步很大。」 艾米走到艾拉的面前,蹲下来,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着艾拉。先是看了看头发,又看了看脖子,然后又撩起衣服查看了一下手臂、手腕、手指、手心……一开始艾拉还没觉得有什么,但随着艾米的动作,她渐渐地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艾米,你在干啥?」 「看看陛下身上有没有少什么零件……从小到大,陛下都没有一个人出远门这么久过。」 「不是一个人吧。」达斯特在德拉古埃的大腿后小声抗议,「我也一直在瑞典王身边的。」 艾米没有理会达斯特,在确定艾拉身上没有受什么伤后,她就像姐姐一样一把把艾拉抱进了怀里。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陛下。」 「我这边也遇到了挺多困难的,不过都已经过去了。」艾拉侧过头,让视线透过艾米的脖子,直射向艾米身后的军队,「前后的事情我都已经听库库说过了。艾米,你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是说,阿兹特兰的战事已经平定了是吗?你是北上来和我汇合的吗?」 艾米一下子变得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会获胜的。就连那个无所不知的奎拉奇里大师的预言,也没有判断准你的所在。知道为什么吗?」艾拉一笑,「因为你在寻找乌拉诺斯,所以在半路就被我遣返了。而乌拉诺斯可不在奎拉奇里所知的星象之中。通过已有的知识,他算不到这个变数。到我下山为止,他还信誓旦旦地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战胜你,获得胜利呢。」 「陛下……」 「你应该已经获得乌拉诺斯的加护了把?你的魔力水平现在到达了什么程度?大精灵?还是精灵王?」 「陛下,我……」 「不过,我更好奇乌拉诺斯的加护是什么样子的。艾米,来,给我露几手看看!」 艾米忽地放开了艾拉,在艾拉的面前缓缓跪了下来,并将头深深地地贴在了地上。 艾拉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艾米,你……?」 「我没有获胜。陛下,我败了,我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赶出了阿兹特兰,只能在这里靠着树林躲避追兵,苟延残喘。」 「……乌拉诺斯的加护呢?」 「我没法得到乌拉诺斯的加护。我也没法替陛下指挥军队。」 艾米的声音呜咽起来。 「陛下,你太高看我了。自始至终,我就只是一个笨蛋罢了。」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4) 泪水从艾米的脸庞滑落,尽管她多次用手擦拭,但那水却还是渐渐地从滴水汇成了溪流。 艾拉愕然地朝着周围望去,她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士兵们一个个全都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完全不像是获胜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艾米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擦干净一个大石块,把她放下、让她坐好。 “艾米,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从头到尾,把事情和我说一说。” 在抽噎声中,艾米细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从决定在阿兹特兰贸易行商,到因为看到艾拉的撬棍而加入毁灭特诺奇蒂特兰的反叛军,在那之后就是军队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埋伏,她分兵撤退、收兵反击,联合各邦,收服特拉科潘、占领特斯科科,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埋下陷阱。 在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哭泣声渐渐平静下来,话中甚至带着一分些微的得意。然而等说到后面的失败时,她的声音中就又带上了几分失落。由于有很多人在旁边听着,她无法直说是伊瓦尔夺取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只说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无视了熏香的作用,挫败了她的所有计谋。 “如果是陛下的话,在反叛军第一次举兵时,应该就能击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了吧。就算陛下没有看穿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是‘老鹰’,只要让库库使用魔法阵,陛下当场就能压住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灵体。而我自作聪明地让军队撤退,放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屠杀阿兹特兰境内的城邦,看起来为之后的作战争取到了许多盟友,实际上却只不过是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变强罢了。我看起来聪明的计划,终究只不过是一场可笑的小丑表演而已。” 艾米抬起头,脸上的泪痕混着粘满脸颊的尘土,看起来就像是一道道被雨水冲刷过的沟壑。她的嘴角亦带着一丝惨然的微笑: “不过幸好,陛下你回来了。陛下,这之后,军队就交给你了。我果然就只适合当一个女仆而已。” 说完,她扭头去看艾拉,谁知却看到艾拉将眼睛闭了起来。等又睁开时。艾米的表情已经变得极为木讷,就像是神殿里的雕塑。 “事情我知道了。”她说道,“艾米,再给我看看这段时间你对星体的研究成果。” “没有什么进展,陛下。这些天,我一直忙忙碌碌……” “有多少进展就给我看多少。”艾拉的声音中不知为何透着几分冰冷,“我让你把所有成果都做记录的,你有按我的要求做了的吧?” 艾拉的反应些微有些出乎艾米的预料。她转过头,示意一个卫兵端上来一个木匣子,从中掏出了几张薄薄的纸。 “陛下,就这么多了……” 艾拉把那叠纸夺到手中,粗粗地看了几眼,就用责怪的眼神盯着艾米。 “艾米,我交给你的课题应该是去寻找乌拉诺斯。可你的这些记录,怎么有一半都是在观测我指给你的金牛座34号彗星?” “陛下,你对我的期望太大了。”艾米苦笑到,“寻找乌拉诺斯的事情,我已经放弃了。从古到今那么多的学者,都没有找到乌拉诺斯,我又怎么能够找到?使用陛下的赫尔墨斯之眼,只是让我更感觉到天空的广邈、意识到自己是不足一提的虫豸罢了。” “不管怎么样,艾米,你都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金牛座34号彗星上。那是纯粹地浪费时间。” 说话之间,一个士兵过来报告:“神使大人,比约恩来了。” “神使大人?”艾拉瞥了那名士兵一眼。那是一个城邦的士兵,身上伤痕累累,衣服破烂不堪。说这话时,他并没看向自己,而是在朝着艾米汇报。 “最近城邦的人都这么叫我。” 艾米苦笑着解释道。然后,她扭过头对那名士兵说道:、 “我不是神使大人。真正的神使坐在我的对面,你看,刚刚骑着龙从天空落下的那个,就是真正的神使。从今天起,你们都得听从她的指令。” 比约恩带着西特拉尔米娜出现在了艾拉的面前。看到蹲在艾拉身后的德拉古埃,西特拉尔米娜眼中一瞬间闪过畏惧,然后,她看艾拉的眼神就充满了尊重。她深深地朝艾拉鞠了一个躬,说道: “神使大人,万分抱歉,之前袭击过你。那时,我们受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蛊惑。请你务必协助我们,将阿兹特兰这最可恶的害虫除掉。” “西庇阿,你出现的真是太及时了。再晚几天,我们的粮食就要用完了。”比约恩满脸期待地看着艾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走了伊兹科亚特尔的老路。之前处理掉伊兹科亚特尔的人是你吧?现在,能不能再去处理一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呢?” 艾拉无言地站起,默默地扫视着周围的士兵,感受着他们的眼神。 “你们都希望我来处理这件事情?”她问道。 艾米用热切的眼神看着艾拉,而她身边的士兵则没有声音回应。 艾拉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既然粮食马上就要用完,那我们现在就回阿兹特兰吧。去找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投降。只要态度诚恳一点,他应该就能收容你们。” 一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陛下……你……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艾米尴尬地笑着,“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投降……?我怎么幻听到这样的话。” “不是幻听。我刚刚说了,我们需要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投降。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认真决定。” 在众人面前,艾拉大声重复了一遍。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已经是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我没法对付。也许用数万士兵的性命为代价能够将他拿下,但我觉得老老实实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投降,损失会更小。这就是我的决定。” “陛下,你真的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行吗?”艾米的脸扭曲了一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个极其残忍的人物,向他投降,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杀死的。” “这是我的决定,也是我的命令。”艾拉意味深长地看着艾米,“艾米,你想要抗命吗?”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5) 艾拉在军中住了下来。 这一次撤退事出紧急,必备物资极度缺乏。艾拉在林中生了一把篝火,把几块石头围着篝火摆了一圈,就算是完成了一个营地。埃斯特拉德、乌尔夫、亚尔马尔,再加上达斯特,四名参谋正围绕着篝火而坐,压着声音和艾拉商谈着什么。 艾米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走路掀起的风让篝火微微摇晃。 「陛下,我刚刚绕着营地走了一圈,听了各城邦领主们的意见。果然,我觉得还是不能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投降……」 「那些领主当然是不愿意投降的。但是,这和我们没关系。」艾拉抬头看着艾米,「只要飞翔的西兰人号船帆一开,阿兹特兰人就追不上我们。之后不管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称王、还是什么科约萨尔内萨特尔称王,都影响不到我们什么。」 「陛下!你是想就这样从阿兹特兰帝国抽身?」 「之后可能海斯泰因会南下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决战吧,但那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艾拉说道,「比起风险,我觉得还是不掺和进来分这杯羹比较好。」 「陛下,你知道我们动身来阿兹特兰,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吗!更不用说时间和精力了!就这样抽身退出,我不能接受!」 「艾米,这是我的命令。」艾拉抬起头,「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艾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参谋团!」她喊道,「来表决一下这个事情。我反对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投降,一票!」 「我觉得还是投降比较好。」达斯特率先举手,「这样比较轻松。」 「瑞典王说的没错,继续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做对,没什么利益。」亚尔马尔表决,「我也觉得投降比较好。」 「我还只是一个学院的学生,还有未完成的学业,我觉得是该返程了。」乌尔夫说道,「投降这话确实难听,那就说是求和怎么样?我们代表海盗王国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求和,之后,阿兹特兰的事情就全部交给阿兹特兰处理了。」 埃斯特拉德来回看了艾拉和艾米一眼,犹豫地举起手来:「我还是想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打到底……」 「三票对两票,艾米,你的反对不成立。」艾拉说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这里就别闹别扭了。为了大局着想,艾米,你该去冷静几天。」 …… 艾米咬着牙齿,转身离开了营地。 「瑞典王,这样好吗?」 等艾米离开后,埃斯特拉德压着声音小声问道。 艾拉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团闪烁的篝火。 「我一直觉得,艾米她不需要思考参与这些复杂的事情。她只要当一个女仆,在身边陪我就好……」 夜空清朗无比,繁星就如同一颗颗宝石,闪闪发光。 艾米躺在地上,风轻轻拂过她的脸,也拂过她身边的青草和砂石。 一阵脚步声从远方传来,最后停在了艾米的附近。艾米把眼睛往后一抬,看到西特拉尔米娜正站在自己的头顶后方。 「神使大人……」 「我不是神使。」艾米打断了西特拉尔米娜的话,「现在正在和参谋们商讨军务的才是,而我只是她的女仆。」 「不,那个不是。」西特拉尔米娜笃定地说道,「不只是我,士兵们都坚信,你才是神的使者,并将拯救我们于危厄。」 「如果我要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解呢?」艾米说道,「你们还认为我是神的使者吗?」 「如此……那我们也只能自己继续战斗。就算其他所有城邦都决定向阿兹特兰臣服,我和我的城邦也会持续我们的反抗。」 艾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和偶然掠过的风混合在一起,从地上扬起沙尘。 「说起来,西特拉尔米娜,你来自哪个城邦?」艾米问道,「这一路下来,我好像没看到你有和哪个城邦的人更亲近的样子。」 「当然,因为我的城邦不在反叛军中。」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阿兹特兰如今所有的城邦都加入了反叛军,但是,我的城邦并不在阿兹特兰境内。」 西特拉尔米娜蹲了下来,用树枝在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又在圈中画了一个小点。她指着那个圈说道:「这就是阿兹特兰帝国」。然后又指着那个点:「这就是我的城邦,虽然被帝国四面包围,但却并不是帝国的一部分。不只是我们城邦,像这样的点,阿兹特兰帝国境内还有许多。」 「为什么?帝国没法攻陷你的城邦吗?」 「不,只要他们愿意,他们随时都可以用武力进行占领,我们的土地会被夺走,房屋会被烧毁,男人和女人都会沦为奴隶。对帝国而言,那甚至不配称之为战斗,只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那为什么……?」 「因为如果把所有城邦都纳入阿兹特兰的管辖,那阿兹特兰人还能和谁打仗?又从哪里获得战俘?」 西特拉尔米娜的肩膀在发抖。 「帝国是故意留着我们城邦的。它让我们能够安全地活着,给我们短期的和平,让男人能够娶妻生子、繁衍后代,让年轻人能够无忧无虑、长大成人……因为只有我们的种族延续下去,他们才能对我们发动战争,才能源源不断地将我们的同胞变为祭坛上的祭品!我们城邦的所有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他们蓄养的家畜。」 艾米脸色沉重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所以,我们和阿兹特兰帝国没有和平可言。」西特拉尔米娜昂头说道,「就像野兽绝不可能和人和平共处。神使大人你能够帮我们是最好,就算不能,战斗也将延续。」 「把其他城邦的头领叫过来。」艾米垂着头,沉声说道,「我想听听他们的想法。」 ——「我一直觉得,艾米她不需要思考参与政治、军事这些复杂的事情。她只要当一个女仆,在身边陪我就好。」 在营地里,艾拉如此说道。 ——「但是,她在这次战役中所展现出来的才能,已经让我的想法完全改变了。她做的很好,做的非常的漂亮。虽然有些失误和瑕疵,但这世上,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把事情做的完美无瑕的。」 ——「她不应该只是一个女仆,也不应该只是依托在我威名之下的"至尊者"。以她的才智,完全能够成就自己的事业,并且青史留名。」 ——「她应该展翅高飞。为此,我必须要解开拴着她的绳索。」 「绳索?」参谋们不无疑惑地问道。 「她太过崇拜我了。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她会教训我、指责我、给我出主意。但是,自从来到海盗王国后,她一直在失败,而我一直在胜利。她开始敬畏我,在她的心里,我已经成了不可置疑的存在了。」 「所以,我才要在她的面前做出最为错误的决定。」 一个脚步声轻轻地传来,是被艾拉授意的一名侦察兵。 「瑞典王,那些城邦的军队有异动,似乎是想要掉头回去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决一死战。」 「不愧是艾米——对,这样的,才是艾米。」 艾拉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去吧,艾米。违抗我的命令,大胆地质疑我。然后,你就会发现——你其实已经拥有了能够战胜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力量了。」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6) 天亮的时候,艾米主动站到了艾拉的面前。 今天的她如阿兹特兰的武士一般披着用豹皮缝制的衣服,威风凛凛。在她的身后,站着阿乌特莫克、索姆潘金等一众城邦的领袖,每个人手上都已拿好可以作战的武器,比约恩和西特拉尔米娜也在其中。再往后,是列成整齐队列的城邦士兵。太阳从他们背后的山坡上缓缓升起。这群人穿着残破的衣服、拿着缺损的武器,一个个都蓬头垢面、灰头土脸,但他们的眼中,却透着一股另刺目的阳光都逊色三分的决意。 艾米如一个骑士一般跪了下来,向艾拉行礼。虽然动作生硬,甚至因手脚的位置不协调而显得有些滑稽,但却没有人发出嗤笑声。 这一群人都认真地看着艾拉,而艾拉也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这一群人。在艾拉的身后,站着几名参谋,以及海盗王国的士兵。 「陛下。」艾米垂着头说道,「我决定前去剿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我的命令是停止战斗,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议和。」艾拉目光如炬,「艾米,你要违抗我的命令?」 「陛下是瑞典的王,你想要以瑞典的身份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谈,我无法干涉。瑞典的士兵听从你的调度,我的亲卫队也交还给你,听从你的指令。」艾米回答道,「但是,陛下,即使如此,我依然会在你派出使者和谈前,先行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除掉。」 「把亲卫队还给我?你是想靠着你身后那些拿着石头的原始人去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作战吗?」 「如果陛下愿意给我支援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支援?艾米,我现在是要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和谈!这是我的决定、也是参谋团的决定,更是被我、被瑞典王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发布出来的命令!」艾拉的声音愈发严厉,「你已经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手下失败了,现在要拿什么和他斗?你能赢过大精灵级别的敌人吗?艾米,过来我这边,你需要清醒一下脑子!」 「陛下经历过的失败比我还多,但是,不也是一次次的都反败为胜了吗?我判断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必须要击败的敌人,既然陛下不想和他作战,那就由我去将他击败!」 说完,艾米就从艾拉的面前一下子站起身来,然后背过身去,张开双臂对着身后的城邦士兵们说道:「诸位,已经不会有援军了。如今我们只能依靠自己。不愿意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继续作战的,可以在这里留下,瑞典王应该会保证你们的安全。而想要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决一生死的,现在就转过身子,随我朝着阿兹特兰进军!」 在整齐划一的呼声中,所有人城邦士兵的人都一齐转过了身子。 「陛下,你就当我暂且还没归队吧。」艾米回头抛下一句话,「等我拎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人头回来,再来接受处罚。」 比约恩把矛朝前一指,将一团炽热的魔力抛向天空。在爆炸声中,他大声喝到:「进军!」 树林震动,百鸟齐飞,这一支城邦的军队,就这样缓缓离开了艾拉的视野。 达斯特一边摇着头,一边伸手挠着自己发凉的后背。 「这可真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放在其他任何国家,下属这么抗命,那可是要死人的。不是抗命的下属人头落地,就是发令的领主被叛军篡权夺位。总有一个不得善终。」 「是啊。」德拉古埃在一旁点头附和,「换成苏.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的话,看到自己的下属有这么大的势力,而且不听指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艾拉摇了摇头。 「我不是我的叔叔。艾米也不是我的下属,而是我的姐姐。德拉古埃,再帮我一个忙,你现在去追上艾米。」 「干什么?」 「助他一臂之力,毕竟她要面对的是大精灵级别的对手,多个你,可以减轻她不少的压力——但是不要说是我的意思。」 「那西庇阿你呢?」 艾拉凝视着前方遮挡了艾米身躯的树林。 「我当然也会追上去,不过只远远地跟在后面,只在紧急的的时候提供支持。毕竟,艾米判断的完全没错——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不是一个可以放纵的敌人。」 艾米在比约恩等人的陪同下匆匆地朝前行走。路途险峻,比约恩擦了擦汗,看了看已经升到当空的烈日。 「瑞典王不肯帮忙,我们只能依靠自己,这是无奈之举。」比约恩说道,「但是就这样回去找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无异于自寻死路。艾米,你有什么计划吗?」 「对付能够把身体化成火的大精灵,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耗尽他的魔力。」 「就是说,要拿人命去堆啰?」 「是的,但是,我们需要尽量减少伤亡。」 「减少伤亡?怎么做?」 「我不知道,所以正在想。」艾米低着头,一边迈着步子一边思索,「减少伤亡,换个角度就是增加他的魔力消耗。不管是要杀一个人、还是要杀十个人,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都需要丢至少一个火球。也就是说,我们摆出越是稀疏的阵型,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处理起来就越吃力、消耗的魔力就越庞大。」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并不是只有一个人,他的手上还握有军队。」比约恩在一旁提醒道,「如果阵型太过稀疏,根本就不需要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出手,他麾下的士兵,我们就抵挡不住。」 「有没有本身用稀疏的阵型更好的作战方式?」 「用稀疏的阵型更好的作战方式……?」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当然有。远程部队,林地游击,就是用疏散的阵型更好。」 比约恩扭头一看,是托切特佩克邦的索姆潘金将军。 「远程部队?林地游击?」 艾米把头一抬,引入眼中的是广阔连绵的山地,以及郁郁葱葱的树林。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魔法是火,在林地会不会太过危险?」 「所以要控制好风向。」比约恩说道,「如果决战当天我们处在上风口,那就可以减少很大的伤亡。」 「控制风向。」艾米又扭头看了看天空,「换句话说,决战的时间得精密地控制在我们手中。」 「但是,这样的作战还存在一个问题。」索姆潘金将军说道,「对面拥有铁剑铁甲。我们的远程武器无法对它们造成有效的杀伤。」 索姆叛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败在特斯科科的豹武士手里,因此对此记忆犹新。 艾米继续思索着:「虽然有铁甲,但以我当时的库存,是不够列装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所有部队的。从豹武士手中我们夺回一批,从鹰武士手中我们夺回一批,留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手中的铁器应该已经所剩不多了。关键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本人会不会穿着铁甲,以及剩下的那一批穿着铁甲的部队该怎么处理了——」 「此外,还有一点,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耗尽魔力之前,我们这些头领不能被它发现。不然,一旦我们被杀死,会对士兵们的士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比约恩说道,「所以,我们只能用普通的士兵去对付这些穿着铁甲的武士。」 「简直是困难重重。」 艾米仰头叹了一口气。 「不过,多亏了诸位的意见,总算是有那么一点思路了。」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7) 树木的疏密、地势的高低、风向的变化、视野的广窄。 这些从未被艾米留意过的战场要素,此刻正与天空的云层一起,接连不断地从艾米澄澈的双眼中飘过。任何一个要素被忽略,都可能会造成十倍乃至百倍的伤亡,为了战胜大精灵级别的敌人,她必须要将作战计划的每一个细节都砥砺到极致。 风向忽地变了,从西北风变为了自上而下的风压。德拉古埃以半龙半人的姿态从天空缓缓降下,挥动着赤红的双翅,睁着金黄的眼睛。 她左手横举,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山头。 「那里有生命的气息,人数为四十三人。魔力水平均不高。」 「德拉古埃。」艾米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上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来帮你。」德拉古埃回答道,「我也想去揍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科约特尔一顿。」 「这是谎言。」艾米说道,「你和陛下签订着契约。而且,你也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没有什么交集。」 「……我就是来帮你的。」 「是陛下派你来监视我的吧?」艾米说道,「她肯定是让你看情况不妙,就立刻把我救走带回去,是不是?」 德拉古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谎言已经被艾米看穿,可揭露的具体内容却有那么一点不太对。 「回去告诉陛下,不需要她的关心,我自会取得胜利。」 德拉古埃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为什么还不回去?」 「……我是来帮你的。」 「你还这么说……好,既然是帮我的,那我的命令你听不听?」 「要我去干什么?」 「沿着海岸线往北飞行,找到墨瓦腊泥加和飞翔的西兰人号,从那里把船头的雕像取下来,再带回到我这里,能办到吗?」 德拉古埃陷入了犹豫——不远万里去拿一座没有实际价值的塑像,艾米的这个命令,等于是把她直接调离部队,不让她跟从。但艾拉又嘱咐过她,不能让艾米发现她艾拉的意图。为了打消艾米的怀疑,稍作思考后,德拉古埃点了下头,展翅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去。 目送德拉古埃离开后,艾米回头让士兵找来了比约恩。 「那个山头可能有一支敌军的小部队。」她指着德拉古埃刚刚指给她看的山头说道,「比约恩,你带一支小队,去把他们处理掉。」 「处理掉没关系吗?」比约恩问道,「会不会打草惊蛇,暴露我们的所在?」 「就是要打草惊蛇。不仅要处理掉,而且还要让他们清楚地看到比约恩你在这里,并且最后再放几个活口回去。」 「放回去?为什么?」 「所谓的伏击,就是要在我们提前准备好的地点进行。」艾米解释道,「暴露一下我们的行踪,才能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吸引到这里。」 比约恩点了下头,把手一挥,就有十来名士兵随着他杀向了对面的山头。 数天之后,在阿兹特兰边境的一个城邦,伊瓦尔收到了死里逃生的士兵带回来的情报。那时,他正独自一人坐在二层的阳台上,微笑地着看正在西沉的太阳。 「你是说,已经找到了反叛军残留的主力所在?」 「是的!」那名士兵捂着受伤的肩膀哭诉道,「我亲眼看到了比约恩朝我们杀来!」 「比约恩。」 伊瓦尔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从椅子上把身子朝前凑了一凑。 「你的面子好大啊?居然需要魔力达到第二纪元的比约恩亲自过来杀你。甚至你还能平安地逃回来?」 那士兵吓得浑身一哆嗦:「我……我确 实看到了比约恩!」 「知道了,没说你没看到。」 伊瓦尔又把身子躺回到了椅子上,并把眼睛微微闭起了来,似乎是准备小憩一会儿了。 「不用管他们。随便他们干什么,我们就在这里驻扎。」 连续几日的平静,让艾米一行人感受到了异常。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好像没有被我们引诱,怎么办?」比约恩问道。 艾米懊恼地揪住了头发:「不愧是他,这确实是正确的判断。我们现在藏匿在帝国边境之外,不管做什么都对帝国没有任何的影响。而且我们粮食不足。他没有必要主动寻求和我们决战。」 「那我们该怎么办?进攻一下边境把他引出来吗?」 「那样只会反被他抓住主动权。要打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选择战场的主动权我们是不能丢的。」 「可是他不愿意主动进攻!如你说的,我们的粮食不足。只要他们拖延时间,失败的就只能是我们!」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未必会知道我们粮食不足。」艾米将从脑袋下揪下来的头发朝着地上一撒,「把西特拉尔米娜叫来。」 几天后,伊瓦尔收到了关于反叛军的第二份报告。 一个武士跪在地上,激动地朝着伊瓦尔叙述着自己获得得我情报:「我们成功侦查到了敌人的屯粮仓库,并杀退了驻守的部队,只可惜我们人手实在不够,后续敌人的援军赶来后,我们就不得不退回来了。但是粮仓的位置我还记得,特拉托阿尼,请派大军朝着这个方向出击吧!」 伊瓦尔站在水桶边,用冰凉的泉水清洗着刚运动完的身体。 「你都已经进攻过一次了,还能指望敌人把粮仓继续设在原地等你进攻第二次?」 「这……」 「他们的粮食还有多少?」 「看数量,似乎足够使用一年!」 「你确定真的是粮食?」 「我确定!我捅开几包看过!」 「那好,我们就等个一年。」伊瓦尔一边笑着,一边将衣服重新披回到身上,「反正,我们这边不管需要几年的粮食,都能运到。」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还是没有准备主动进攻的样子。而我们的粮食,已经快见底了。」 走在正紧锣密鼓地在林地铺设陷阱的士兵们中间,比约恩不无紧张地说道。 「按常理来讲,我们这边耗不起,就该由我们主动进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显然把这件事情看透了。」 艾米的眼神迷茫地望着天空中的繁星,感觉智略穷竭。 「既然是按常理来讲……那按陛下的话来说,超越一下常理,是不是就行了?」 「超越常理?」 「比约恩,我想……让我们的所有士兵都集体改信亚伯拉罕正教会,你看怎么样?」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8) 「亚伯拉罕正教会?你是说天方帝国的宗教?」比约恩完全愣住了。他想了久也没想明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老实地开口问道:「为什么?」 而艾米正因这忽如其来的想法而激动万分,身体都在发抖: 「只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主意。你等一下、让我仔细想想……要做吗?不要做吗?该死,我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这简直就是一场豪赌……但是……感觉……好像是有试一试的价值?如果对手是那个人的话……说不定就真能起效果?」 比约恩一脸茫然地看着艾米。直到她忽地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反正也没什么其他方法,就这么决定了,着手去准备吧!」 数天后,伊瓦尔收到了关于反叛军的新的报告。那时,他正坐在餐桌上,用手撕扯着一只用辣椒调味了的火鸡。这是他最喜的阿兹特兰料理之一。最初几天,厨师一直在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喜好调制蚂蚁辣椒酱和凉拌仙人掌给伊瓦尔食用。伊瓦尔无法忍受这些奇怪的菜肴,把盘子摔碎了好几个,最后直接将厨师处死,换了一个新的厨师,才终于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问题。 「你们发现反叛军在靠近边境的河边洗澡?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百上千的规模?」 伊瓦尔抓着鸡肉的手在半空停了下来,并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歪头看着报信的士兵: 「都什么时候了,他们居然还想着洗澡?而且还是跑到我们的面前来洗澡?这要是被抓住空隙进攻,可是会死伤惨重的。」 「但是他们就是洗了!当时发现他们的侦查小队人手不够,只能回去叫大部队,可等大部队赶到时,他们已经离开了。」 「那就更不对了。如果他们没有离开,那就是想引诱我们进攻罢了。可他们离开了,那不是说明他们就是来洗澡的?」 「他们就是来洗澡的啊?」 「不可能,除非他们能完美预测我们大部队赶来的速度,不然,这个风险就太大了。没有人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却只是来洗个澡。」 伊瓦尔将手中的那块鸡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思索着。等把鸡肉完全咽下后,他心不在焉地看着着餐桌,说道:「把当时发现他们的那几个士兵叫过来,我要亲自问他们一些事情。」 等那支侦查的小队被带到伊瓦尔的面前时,天色已晚。餐桌上的火鸡还是剩了半个,一点都没有减少。而伊瓦尔正拄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盘子。 从进门到走到餐桌前,伊瓦尔根本就没有看他们一个正眼。直到等他们行完礼后,伊瓦尔才看着眼前的火鸡,问道: 「我想不明白。听说你们看到反叛军在河边洗澡,规模将近千人?」 「是、是的。」 「我最讨厌的就是说谎的士兵。我再问一遍,这个情报真实无误?」 「我们确实看到了!」 「千人?真有这么多?」 「真的!只会多,不会少。特拉托阿尼,你要相信我们啊!」 「行。我相信你们。如果前几个问题你们回答的都是真的,那问题就只能是出在最后一个地方了——他们真的是来洗澡的?」 「是,他们确实泡在河里,我们亲眼所见……」 「泡在河里。」伊瓦尔重复了一句,然后冷冷地转过脸来,「再仔细想想,他们真的是在洗澡吗?」 那几个士兵被问住了。过了半晌,才有一个人犹豫地说道:「这么说来,好像确实不太像是洗澡……他们虽然走进了河里,但是都穿着衣服!」 「仔细想想。」伊瓦尔沉声问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我好像有看到几个祭司模样的人,一直 站在河边。还有一个祭司面对着众人,挥手带着那些人一步步走进河里,说是洗澡,好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仪式?」 伊瓦尔疑惑地把视线再度转回到那半只烧鸡上,可只思考了片刻,他眼就忽地凌厉起来! 「剩下的半只鸡赏给你们了。」他站起身,朝着门外疾走,「其余人,跟我去那河边看看!」 他连夜赶到事发的河边。在河滩旁的淤泥你,他挖出了几个用木头雕刻出来的十字架。 「特拉托阿尼,这是什么?」身旁的随从问道。 伊瓦尔的身体仿佛遭到雷击般抽搐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换上了一张若无其事的脸。 「什么事情都没用。」伊瓦尔淡淡说道,「反叛军异想天开,我们不去管他们。」 那天晚上,伊瓦尔做了噩梦。 他看到格里高利从暴雨中徒步走来,身上穿着那间粗布的衣裳。他伸出一根手指,只一指就按熄了艾米身上的大火。一眨眼,格里高利又变成了伊本.西那,他一边狂笑着一边吟唱着咒文,将伊瓦尔那火焰的躯体,一点、一点地化成了不受操控的砂石。 他猛地睁开眼,窗外依旧一片漆黑。可他的手心、身体,已经是大汗淋漓。 「阳谋,这完全是一个阳谋!」他从床上坐起,对着无人的前方咬牙切齿地吼道,「艾米,你不可能会改信亚伯拉罕教会。即使改信,使徒也未必会回应你!」 ——「是的,这完全是一个阳谋。」 艾米躺在山头,看着在天空中静静流淌的星辰,自言自语。 「我不了解亚伯拉罕教会,就算想,也没有办法让我的士兵真的改信它。哪怕真的改信成功了,也未必会有什么实际的效果。如果对手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这个计谋根本就不会起效。不——换成其他任何人,这个计谋都不会起效。」 「但是,伊瓦尔,你一直纠缠着我。正因为你一直纠缠着我,所以你和我一样,已经清楚地见识过天方帝国的使徒究竟有多么的强大。伊瓦尔,你真的不害怕使徒吗?还是说,你害怕,但依然在强颜欢笑?」 「伊瓦尔,你要如何选择呢?是继续按兵不动,还是主动出击,来消除使徒干涉阿兹特兰的可能——纵使这个可能性不到千分之一?」 「艾米,终于找到你了。」比约恩匆匆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阿兹特兰的士兵有些异动,他们似乎是要主动出击了!」 「好。」 艾米长舒了一口气。 「你中计了,"诡计之神"。」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9) 在这几天里,地形已经勘察完成,阵地已经建造完毕,弹药已经准备充足,唯有粮食在不停地变少。不仅是艾米,反叛军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在焦急地等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进攻。 而现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终于主动来了。 顾不上已是深夜,艾米当即就要从山顶爬下。她要召集各邦的领袖,来进行战前的最后一次军议。 然而比约恩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跟上艾米的步伐。 「艾米,你老实回答我,为什么你假装改信亚伯拉罕正教会,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会突然发起进攻?」 他在艾米的身后喝问道。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被恶灵附身,既然他发起了进攻,也就是说那个恶灵知道亚伯拉罕正教会。而你,也知道那个那个恶灵的真身是谁,是不是!!」 艾米的步子停了下来,把头往回一扭,反问道:「比约恩,那个恶灵的真身是谁,重要吗?不说他是不是伊瓦尔,就算他是你父亲拉格纳,你也已经刺杀过一次了,对吧?」 「你说的对……但是……」 「你是要为一个不死的恶灵打工,还是要成为阿兹特兰的英雄,成为独霸一方的领主?」 「我明白了。」 比约恩点了下头,随即握紧长矛,跟着艾米走下了山。 各邦的首领被从睡梦中喊醒。他们拿着火把,从各个山头匆匆忙忙地赶到了预先定好的会议场地。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已经有动作了。」艾米向他们分享着刚刚到手的情报,「按先前的计划,耗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魔力,然后将其拿下,你们觉得胜率有几成?」 「一成。」在众人发表意见前,索姆潘金将军就抢先说道。 这句话让其他的首领坐不住了,当场就有人呵斥道:「老将军,大战当前,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考验双方的指挥和应变能力,如果双方实力相当,自然是五成胜率。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主动进攻,我们占据地利,胜率加一成。但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部队有一支装备着铁甲,我们现在依旧还是没有很好的办法去应对,这样,胜率减一成,那就还是只有五成。我们需要竭尽全力才能耗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魔力,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却能相对轻松地杀死我们,我觉得这样胜率至少要减三成,这样,其实就还只剩下两成胜率了。」 「那剩下的一成胜率扣在哪里?」 索姆潘金叹了口气:「扣在天时。这山林间的风向变化太过无常了,我们还是没能掌握风向的规律。如果临战之时顺风,那算是我们幸运。而如果临战之时逆风,我们就会陷入绝境。综合这两种情况,我认为,我们胜率只有一成。」 「但是,之前我们的胜率一直都是零成吧?」阿乌特莫克比较乐观,「现在有一成,就是有取胜的机会了,不是吗?」 「是。有机会了。如果这是最终的计划,我也只能拼死去将其完成。」索姆潘金看着艾米,「但是,就真的没有办法让胜率再高一些了吗,神使大人?」 艾米知道索姆潘金分析的没错。虽然她成功把伊瓦尔约特尔引到了这里,但反叛军获胜的概率依旧渺茫。不然,伊瓦尔也不会因为反叛军「改信」这种小事就主动发起进攻。 就在此时,一阵风忽地自上而下地刮来。众人仰头一看,看到德拉古埃挥着翅膀出现在天空。在她的手上托着那尊从飞翔的西兰人号上拆卸下来的自由女仆像,自由女仆像的脸还被艾米亲手制作的木箱给罩了起来,显得有几分神秘、几分恐怖。 「那头老乌龟愣是不愿意让我停到她背上,耽搁了一点时间。」德拉 古埃朝着下方喊道,「但是,你要的东西我拿回来了,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德拉古埃。」 艾米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胜率应该就在三成以上了。」 伊瓦尔率着军队,来到了反叛军所藏身的群山之下。放眼望去,大山一座挨着一座,林地一片接着一片。风呼呼地吹着,刮的伊瓦尔后脑凉飕飕的。而山上的树木,也在这风的撼动下朝着一边倒伏。 伊瓦尔来到阵前,贪婪地摊开双臂,以让身体能更多地接受着风的吹拂。 「阳谋啊,艾米。我知道你肯定在这里设着埋伏,但却又不得不进攻这里将你除去。难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会败在你的手中,这一点,我必须夸奖你。」 「但是,你的运气却好像有点小小的差劲——」 伊瓦尔把手一举,一个火球就出现在了他的头顶。又轻轻一挥,那火球就飞入了前方的树林。一团烈火登时从树林里腾了起来,并在风的鼓动下,快速地朝着大山的深处蔓延。 「将军了。」他说道,「对付藏在山里的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放火烧山。只需要自然级的魔力,就足够让你们全军覆没。」 「strunbahqo(风暴呼唤)!」 极远处的一座山上忽然响起了这么一声震人心魄的龙吟。却看到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地笼罩了数十座大山。在一阵电闪雷鸣过后,暴雨就从天空倾泻而下。 看到这忽如其来的大雨,伊瓦尔放声笑了起来。他将身躯化为烈火,落下的雨柱登时在他的身边化为了一道白雾。他蹿了出去,在暴雨倾盆的山林间一边大笑着一边游走。水汽蒸发的白雾与树木燃烧的黑烟一并翻滚着向着天空腾起,纵使暴雨如注,可却依旧压不住他所点起的火势! 但是,他却很快又回到了阵前,身体也重新变回了人的模样。 「不烧了。」他淡淡地说道,「敌人埋伏在更远的地方,就算把眼前这座山烧完了也没什么用。」 他一离开,那林地间的火势就被暴雨渐渐浇熄了。 「我们的目标是一个女人,一个和我一样使用火焰魔法的女人。」他说道,「全军就以此为目标进行搜索。当然,如果有遇到其他敌人,也没有留活口的必要,看到一个就杀一个,不管是敌人的士兵、祭司、长老、将军、还是特拉托阿尼。」 「特拉托阿尼……我们往哪里走?」 士兵们问道。眼前那连绵的群山,着实让人望而却步。 「刚刚不是有一个吼声传过来吗?就朝那个方向——不,不对。」 伊瓦尔摇了摇头,并笑出了声来。 「又想骗我,艾米。相隔那么远的火,需要你用暴露位置的吼声来灭吗?」 说着,他找来了一直在当地侦查的士兵。 「在我来之前几天,这里的风往哪个方向吹?」 「特拉托阿尼,这里的风向一直在变化。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从这个方向吹过来的。」 士兵朝着一个方向一指,那是和龙吼声完全不同的方向。 伊瓦尔点了下头,朝着士兵所指的方向进军了。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10)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好像没有往我们这边过来,而是朝着索姆潘金和西特拉尔米娜的方向过去了。” 比约恩向艾米叙说着刚刚由侦察兵带来的情报。 “他的心眼还真多啊。” 艾米叹了口气。实际上,这连片的群山,每一个山头都布置着人手,不管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前往哪个方向都会遭到攻击。但比约恩、德拉古埃等精灵级以上的魔法师都聚集在艾米所在的这个阵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多少会给最后制伏他带来一点麻烦。 “我们要不要朝他的方向靠过去?”比约恩问道。 “暂时不要。我们不能表现的太过主动。不然,让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看出些什么来,说不定就会直接退兵了。”艾米回答道,“继续观察一下情况,接下来,是考验战场指挥的时候了。” 比约恩低头沉思了起来。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这个路线选择让他有点想起了海斯泰因和拉格纳的战斗——那时,他的大哥伊瓦尔没有选择海路,而是出人意料地从陆路袭击了西兰。 在思索中,他的眼睛渐渐地瞪大了。 大雨倾盆,山间泥流如注。地势湿滑,极难行走。轻装的阿兹特兰士兵还好,穿着铁甲的那一批精锐因为铠甲的重量,而远远落在了后头。 伊瓦尔闭着眼,听着周围淅淅沥沥的雨声。 “这样的暴雨,就算敌人摸到我们身旁,我们怕也察觉不到他们的脚步声。”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啊,特拉托阿尼,我的脚已经往泥里陷了好几次了。”身边的一个武士抱怨道,“能不能让我们把盔甲脱了再走?” “脱掉盔甲?” 伊瓦尔睁开眼,冷笑着摇了摇头。 便在这时,前方忽地传来了一阵骚动,原来是一名士兵行走时扯到了地上的一根绳索,被飞过来的树干给砸飞了。士兵们有些害怕地想要往后退却,伊瓦尔笑着却把手一挥:“前进,这里有陷阱,说明敌人就在附近!”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喊杀声响了起来。索姆潘金带着一队掷石兵出现在了高处,一露面就用掷石器疯狂朝山下投掷起了石块。走在前方的阿兹特兰士兵基本上没穿铠甲,很快就被落下的石块接二连三地砸的头破血流。 “看吧。”伊瓦尔说道,“盔甲是不能脱的。” 轻装的阿兹特兰士兵很快就溃退下来,但穿着铁甲的士兵则立刻补充了上去。形式登时逆转,掷石器抛出的石块被铁甲纷纷弹开,让这一队精锐武士完全无视了来自高处的攻击。他们踩着泥泞不断地向上攀爬,索姆潘金接连用掷矛器掷出几根石矛,但是却丝毫无法阻碍阿兹特兰武士的攻势,无奈之下,他只得喊道:“快撤!快撤!” 掷石兵匆匆忙忙地撤走了。但是沿途的陷阱却依旧阻挠着士兵们的行进。过了很久,这群精锐武士才气喘吁吁地占领了该处高地。 “特拉托阿尼!”武士们在山头发出胜利的呼喊,“我们击溃了敌军!” 伊瓦尔摇起了头:“高兴什么?你们没发现,刚刚围攻我们的只有二三十个士兵吗?” 他踩着泥泞登上高地,朝着四方一望,所能看到的依旧只是连绵不断的群山。 “原来如此。”伊瓦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报告特拉托阿尼,那里发现敌军!”一个武士朝着山下一指,“大概有几十人,我们追过去吧!” “不。”伊瓦尔说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反叛军是想利用这连绵的山区和我们周旋,逐步耗尽我们的精力。” “既然如此,要不要试着进攻之前报告说发现粮仓的方向?”一个武士建议到,“那样的话,就能逼着敌人回来救援了。” “粮仓?”伊瓦尔发出一声嗤笑,“那里现在恐怕只剩下等着你们的陷阱了吧?” “那怎么办?” “不能让敌人如愿,转变方略,原地休息。”伊瓦尔悠悠地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等到雨停之后,我就放火烧山。如果那个魔法师胆敢再度用雨阻扰,那就找到他、杀了它,然后继续放火烧山。除非——” “除非?” “除非,能遇到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伊瓦尔笑道,“既然能够逼我出兵,那接下来,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艾米。” ——伊瓦尔的动向,在几经波折后来到了艾米的手中。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停下来休息了?也就是说,他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 “我想恐怕是的。”比约恩淡淡地回答道。 艾米急的在原地连连打转:“麻烦了!一旦冷静下来,他很快就会意识到,他没有必要那么匆忙地对我们发起进攻。必须要想个办法,在雨停之前结束这场战斗!” “我刚刚在思考一个事情。”比约恩说道,“我能不能带兵去抄他的后路?他的粮草肯定落在后方,我一动,他得到消息,就会出兵救援。只要他动起来,就好办了。” “伱去抄后路?” 艾米回头扫了比约恩一眼,而比约恩则以目光回应着她的目光。 “可以。”艾米最终点了下头,“这件事就交给你。” 比约恩把身体一转,眼中随即射出了几股戾气。 ——“有一大股敌军正在朝我们的后方运动?” “是的!”报信的士兵灰头土脸地喊道,“我们后方的部队正在遭到袭击!其中有一个人,魔力在第二纪元以上!” “这样——我就不得不回去救援了?” 伊瓦尔扫了一眼自己的部下们,然后懒洋洋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行吧,能再一次逼着我动起来,艾米,你比拉格纳那个老头子还牛。” 伊瓦尔选了一批没穿铠甲的士兵跟着他返回救援,而穿着铠甲精锐武士则继续守着这个山头,以免被敌军夺回。之所以这么决定,是因为穿着盔甲的部队在雨地中行动缓慢,而且经过刚刚的攻坚,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不过,这么一来,这一支阿兹特兰队伍中的精锐就要短暂地和大部队分开了。 “你们可小心点。”伊瓦尔笑着嘱咐着留下来的那一批精锐武士,“可不要等我回来,发现你们全都被干掉了。” 武士们放声笑了起来,都以为伊瓦尔是在开玩笑——眼前的这批反叛军,可没法处理掉他们的铁甲。 “穿着铁甲的部队落单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伊瓦尔刚一走,躲在附近的索姆潘金激动地从藏身处跳了出来,“快冲上去把他们引下来,现在不处理掉这支部队,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返回,再要处理他们就难了!” “将军,我们没法处理他们的铁甲!”旁边的士兵已经被打怕了,“就算把他们引下来,也会被杀退的!” “相信神使大人的判断!”索姆潘金喝到,“对他们发起进攻!”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11) 在索姆潘金的命令下,那群士兵咬着牙齿重新冲上了半山腰,隔着老远就用抛石索朝着山顶的阿兹特兰武士投掷石块。但这些石子打在铁甲之上,就像是下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冰雹,除了稍微有点痛之外,根本就没有对阿兹特兰武士造成任何损伤。 阿兹特兰的武士们不屑一顾地瞟着这群士兵。有人想要冲下去拼杀,但却被同伴阻止:“特拉托阿尼让我们守好这个山头。” 于是那名武士有些生气地朝着下方喊道:“有本事就上来练练!隔着这么远,挠痒吗?” 但是反叛军并不敢上前。抛完口袋里的石子后,就匆匆离去。 “报告将军,敌人没有追来!” “没办法了,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各个山头。就说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已经被分开,让他们放弃埋伏,前来附近支援!”索姆潘金喝到,“你们也马上捡一些石头,再进攻一次试试。不处理掉这支部队,要杀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是痴人说梦!” 不久之后,第二次进攻开始了,和先前一样,反叛军同样还是隔着老远抛掷石子。这种骚扰就像嗡嗡不停的蚊子叫声,弄得阿兹特兰武士们极为烦躁。有几名武士忍不住朝下冲了一段路程,当即吓得反叛军后退了好几步。可等他们转身返回时,骚扰又开始了。 索姆潘金注视着山上敌人的一举一动。进行第三波骚扰时,他亲自带头冲锋。 “穿成乌龟一样,在我面前装什么勇士!”他朝着上方骂骂咧咧地喊道,“攻下你们城邦时,特斯科科有骨气的男人都死了。现在留下来的,不过是当时一群跪地求饶的软脚虾!有本事把盔甲脱了,和我这个老头子来练练!” 说着,他用掷矛器将手中的石矛抛向了敌人,将一个武士撞的朝后打了一个滚。 “滚得好!”他骂道,“不敢来打的,就学着他的样子滚回去吧!” 阿兹特兰武士们发怒了。他们一发怒,就要死人。 一名武士将的一柄飞斧朝着人群中一丢,当即削下了一名反叛军的半个脑袋,然后,这群武士就愤怒地朝着反叛军发起了进攻。他们的人数远多于索姆潘金手下用来骚扰的小队,一跑起来,就像上百头横冲直撞的野牛,看的反叛军脸色发青。 “快撤,快撤!”索姆潘金喊了一句,带头就跑。 又是几把飞斧落了下来,令索姆潘金身边的士兵们接连倒地。空中雷声滚滚,就像是神明在向他们发怒、咆哮。 “将军,追是追来了,可我们该怎办?”士兵们已经被吓破了胆,“这群敌人,根本就是刀枪不入!” “按神使大人的安排,朝着西特拉尔米娜的方向跑!” 这是索姆潘金仅能做出的回答。 身后那震天的响声令士兵们恐惧,一恐惧,他们就拼了命地逃跑。他们在泥泞山路上的行走速度远比全副武装的阿兹特兰武士要快,眼看阿兹特兰武士要追不上了,索姆潘金只好停下身子,逐一抓住经过身旁的士兵,训斥道:“慢一点!跑太快了,敌人就放弃追击了!” 他的身体因此停滞了下来,阿兹特兰武士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他们从高处投下一柄飞斧,精准地划过了索姆潘金的右腿。 “索姆潘金将军!” 身边的士兵急忙将他扶起,可当看到那群阿兹特兰武士冲来时,他们还是吓的抛掉了索姆潘金,自顾自地去逃命了。索姆潘金就这样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看着阿兹特兰武士们朝他靠近。 “速度快!速度快!” 一声喊声从侧方响起,阿乌特莫克带着特拉科潘的士兵们冲了过来。原本这群武士要从所在的阵地赶来需要更多一倍的时间,但在阿乌特莫克惯用的的急行军下,他们在所有援军中最先抵达了战场。 一看到远处的阿兹特兰武士,阿乌特莫克的眼就红了。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已经不在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他对身边的武士们吼道,“我们特拉科潘邦输给谁,也不能输给特斯科科的武士!” 同索姆潘金的部队不同,阿乌特莫克的部下全部挥舞着石矛和马夸威特。在愤怒的吼声中,两支部队接战到了一起。 阿乌特莫克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索姆潘金的面前。两个城邦之前还互相敌对,因此他没有去扶,只是看着索姆潘金从地上慢慢地坐了起来。 “不能和他们硬碰硬。”索姆潘金抬起眼睛,对眼前对这名年轻人说道,“快让部队撤回!按照神使大人的部署,朝着西特拉尔米娜的方向撤离!” “西特拉尔米娜那边也只不过是一群奴隶组成的士兵,论战斗力,还远不如我们。”阿乌特莫克说道,“我带来的也是训练有素的特拉科潘武士。就在这里拖住敌人,等其他队伍赶到,一齐将他们围歼!” “你个白痴……打不了的!打不了的!” 索姆潘金话音未落,惨叫声就从前方接连传来,一扭头,阿乌特莫克带来的部队已经被特斯科科的武士们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剩下的士兵也在接二连三地倒下,特斯科科的武士们挥舞着铁剑铁斧,狞笑着收割着对手的性命,就像收割着一片成熟的稻田。 “快点,跑!”索姆潘金推了阿乌特莫克一把,“如果伱真想证明你的武士训练有素,就让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把敌人引到西特拉尔米娜的阵地来!” 阿乌特莫克已经脸色惨白。这是还他第一次以穿着铁甲的敌人为对手。 “这种差距……就算引到了地点,我们又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之前面对豹武士部队的进攻时,我也是这么问的。”索姆潘金抬起颤抖的手,高指着天空,“然后,我就收到了新的太阳神的指引。那是一道光芒,并不从当前的太阳射出,但是却和太阳一样的火热。我顺着指引而行,奇迹就发生了,豹武士们就被击败了。那可是整个大陆最精锐的部队啊!” 阿乌特莫克随着索姆潘金的动作抬头看向天空,但是,如今大雨连绵,根本看不到太阳。 “现在是雨天,也会有太阳神的指引吗?” “会有的。”索姆潘金瞪着大眼睛看着阿乌特莫克,“相信神使,就会发生奇迹!” 说话之间,阿乌特莫克带来的人马已经损失了一半以上。剩下的人靠着对特斯科科的愤怒而继续苦苦支撑,但却也快支撑不住了。 “撤退。”阿乌特莫克只好下达命令,“往西特拉尔米娜的阵地撤退!” 这支特拉科潘的部队就这样脱离了战场。阿乌特莫克在奔跑中回过头,正巧看到索姆潘金被压上来的敌人包围。这名老将军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了阿兹特兰的武士,然后,就被武士们咆哮着割成了碎块。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12) 雷声滚滚,让身后追击的那群特斯科科武士的吼声愈显残暴。他们穿着沉重的铁甲,但是却在杀戮中精神倍发。而阿乌特莫克的士兵虽然轻装上阵,但是一来长途奔袭,二来大败一场,士气已然低落到了极点,那暴雨更是不断地浇灭他们心中作战的热情,撤退的命令一下,他们登时抛掉武器仓皇逃窜,就像是不小心跑到街头上的老鼠。 “不要怕,我们后面还有援军!”阿乌特莫克用吼声勉强支撑着士兵们的最后一点士气,“再跑过两个高地,就到了我们的目的地了!” “特拉托阿尼,到了最后的高地吼,就会有奇迹出现吗?” “会有的。”阿乌特莫克回答道。纵使他自己都觉得这件事希望渺茫。 他带来的士兵终究比其他城邦的奴隶训练有素一些,阿乌特莫克的吼声稳住了士兵的士气。他们并没有胡乱逃窜,而是保持着和特斯科科武士一定的间距,把他们朝着既定的方向引去。 一个新的高地出现在他们的前方。这让阿乌特莫克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扭头一看追兵,在长途追逐下,他们的阵型已经散乱不堪,而且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这样就能成功!”阿乌特莫克跳了起来,朝着高地上方喊道,“特斯科科的武士在后面追击!他们跑了这么远的路,快没什么力气了,下来帮帮我们!”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阿乌特莫克的喊话。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尖叫声从一旁传来,原来是一个士兵掉进了一个坑里。他凑过去一看,只看到坑下面排着一排削尖的木条,掉下去的士兵已经被戳的千疮百孔,一命呜呼。 “混蛋,谁让他们在这里设的陷阱!” 阿乌特莫克跳了起来。此时,特斯科科武士已经从后面紧紧追了上来,他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纵使知道这里被挖了陷阱,也只能硬着头皮朝着高地冲去。 惨叫声接二连三地传来,不断有士兵在稀奇古怪的陷阱中倒下,原本用来阻碍特斯科科军队的设施,如今却反过来夺走了反叛军士兵的生命。阿乌特莫克自己也被一支飞来的木镖划过,在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直到这时,他才看到有几个人从高地上露出头来。他气不打一处来,几步爬上高地,一脚踢开上方的一名士兵,大声骂道:“这里指挥的是谁!你们在这里挖陷阱,是几个意思!” “一只已经投降的阿兹特兰狗,在这里嚣张什么!”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从一旁冲了出来,同样气势汹汹,“你们把陷阱都踩完了,让我们用什么对付后面的特斯科科武士?” “陷阱是让你挖在这里的吗?啊?”阿乌特莫克气急败坏地揪住了那名将军的衣领,“除了断掉友军的退路,还有什么用?啊?伱告诉我还有什么用!!!” “那是你们自己眼睛瞎,认不出来!”那将军毫不畏惧地反揪住了阿乌特莫克,“挖陷阱是神使大人的命令,撤退路线也是定好的,前面的索姆潘金将军开战前就把这条撤退路线上的所有陷阱都认了一遍!你好好的不在你的山头守着,往这边跑过来干什么?这不是纯纯的给我们添乱吗?” 从下方传来了特斯科科武士的爆笑声:“他们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了!来,给这群笨蛋看看,什么叫做武士,什么叫做战斗!” 沿途的陷阱基本已被阿乌特莫克的部队扫清,而石子和木镖对穿着铁甲的敌人毫无用途,特斯科科的武士们没花多少力气就登上了山头。惨烈的景象再度在阿乌特莫克的眼前上演,纵使特斯科科的武士在长途追击后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无人可以阻挡。 阿乌特莫克略感悲哀地笑了起来,他们不仅在装备、训练、部队人数上全面劣于对面,甚至就连互相配合都没法很好地做到。已经有三支部队被击溃,两个高地被夺取,而他们的敌人的损失,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快撤!往后面那个山头撤!”那名将军的命令从他的耳边响了起来,“到那里集结,再做反扑!” “好吧……继续撤。” 阿乌特莫克有气无力地应和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至少成功消耗了敌人的体力。只要敌人体力耗尽,就有希望。 在接连的哀鸣声中,他浑浑噩噩地跑下山头,抬头一看,却发现那群特斯科科士兵在山头停了下来。他们正在挖取倒地士兵的心脏,将那血淋淋的肉块塞进自己的嘴里,像极了一头头漆黑的野兽。 ——这是在补充魔力。阿兹特克的魔法专注于强化肉体,在魔力的支撑下,他们很快就能站起来,精神充沛地继续战斗! 那一刻,阿乌特莫克绝望了。 他停了下来,询问身边的那个将军:“就算反击,我们就能赢了吗?” “相信神使大人!”那个将军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跑到西特拉尔米娜的阵地,就能发生神迹!” “神迹,又是神迹……这群反叛军脑子都坏了吗?” 阿乌特莫克无言地抬起头。一个闪电正好从最后一高地上划下,在上方照出了一个挺立的黑影。 最后的阵地,四周都围了围栏,仅有一个出口可供出入。 雷声一阵接着一阵,被德拉古埃唤出的大雨仍在持续。那雨浇打在身上,一分一分地剥夺着士兵们身体的热量,引的士兵们都纷纷寻求遮蔽物躲雨。但西特拉尔米娜却站在一片空地上,她感到身体源源不断地腾出一股热气,光是雨水已经不能浇熄。 “阿兹特兰人冲过来了吗?”她看着天空问道。 “已经来了!”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有跟着来吗?”她继续问道。 “没有看到!只有一群穿着铁甲的士兵!” “好!”她痛快地大喝一声,“现在就是这群阿兹特兰人的死期!” “要使用魔法阵吗?” “那是最后对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时用的。我们的精神可不能损耗在这里。” 阿乌特莫克等溃军从入口鱼贯而入,他们看到艾米让德拉古埃运回来的那尊石像矗立在他们的前方。 很快,恢复了魔力的特斯科科武士也朝着这最后的阵地涌来。 “你们相信能在暴雨下熊熊燃烧的火吗?”西特拉尔米娜询问阿乌特莫克。 “你在开玩笑吗?” “我也觉得是开玩笑。但这是神使大人告诉我的,所以,就让我们一起见证看看吧,如果真的出现了,那就真的是神迹——” 石像下方有一个不知道什么用的踏板。西特拉尔米娜嘴里念着祷告的咒文,开始将其一下一下地往下踩踏。 ——“那个雕像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你要我老远把它搬回来?” 在战场的另一侧,德拉古埃如此询问艾米。 “海洋之火。在这接连的大战后,我们仅剩的最后一点海洋之火,而且是帕拉塞尔苏斯型——也就是说,遇气即燃,遇水爆炸。” 爆炸声响了起来。罩住石像脑袋的木箱被一下炸飞了开去,其下方的那张脸孔嘴巴大张,开始在暴雨中朝着涌来的阿兹特兰武士大肆喷吐火焰。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那个石像。那是艾米。她左手抱着一本书,右手高举着一根火炬,就仿佛要将那乌云遍布的天空将照亮。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13) 遇水就会爆炸的海洋之火。 在暴雨中,它的性能被发挥到了极致。那自由女仆像挺立山头,嘴里如火神般喷吐烈火,又如雷神般掷下滚滚惊雷。如果说穿着铁甲的武士让这群阿兹特兰人以为是神兵下凡,那眼前的场景,毫无疑问就是天神降世! 冲到阵地前的那群阿兹特兰武士很快就在这烈火之中丧生。 “看啊,火!在暴雨下燃烧的火!” 西特拉尔米娜亢奋了! “是火、是火!!!是在暴雨下燃烧的火!!!” 反叛军疯狂了!! “火……在暴雨中燃烧的……火?” 特斯科科武士畏惧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神迹!”西特拉尔米娜朝着山下犹豫不前的特斯科科武士高吼道,“阿兹特兰人,把不属于你们的武器和铠甲交回来!不然,就会受到神明的惩罚!” 剧烈的爆炸一个接着一个,每一次都会将地上的尸体炸碎、炸飞。这场景让特斯科科的武士脸色发青,让他们体会到了身上这套铠甲的沉重。 他们开始缓缓地后退,退下山坡。 “啊啊啊啊啊啊啊——!神啊,惩罚这群阿兹特兰人!!!!” 西特拉尔米娜将手抵在自由女仆像上,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狠狠地朝着山下推了下去! 那石像碾过几名特斯科科的武士,剧烈的滚动和碰撞让喷射海洋之火的装置碎裂,海洋之火溢了出来,随着石像的翻滚朝着周围喷射着烈火,并不断引发剧烈的爆炸。没过多久,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爆炸将整个石像掀飞了起来,将周围的一大片林地全部卷入了烈火之中。 巨大的爆炸声,甚至传到了伊瓦尔的耳中。士兵们回头,只看到一股黑烟从一个山头中袅袅升起。 “特拉托阿尼,那边是不是有点不太妙?”一个武士在伊瓦尔身边说道。不只是他,周围的士兵全都在因这爆炸和暴雨中的黑烟而议论纷纷。 “有什么不太妙的?” “我们留下来的部队,那群拿着铁剑铁甲的部队……” “不是那个山头吧?”伊瓦尔木然地看着那名武士,“我下令让他们驻守原地的,两个山头间差了好多路,不是吗?” “有没有可能……” “他们难道不是服从我命令的士兵吗?”伊瓦尔打断了那名武士,“或者,你想说他们违抗了我的命令?” 那武士慌忙低下头,不敢说了。 “敌人的战术意图是想耗尽我的魔力。但现在,我的魔力丝毫未减,反倒是他们,怕是已经气喘吁吁了。” 说到这,伊瓦尔忽地挥手,示意士兵们停止前进。看着身后泥泞的道路和前方干干净净的路面,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容,接着上面的话继续说道: “所以,是我中了他们的计呢,还是他们中了我的计呢?” 一股巨大的魔力忽地从侧方袭向了伊瓦尔,但是已经迟了,伊瓦尔的身体已经提前化为了火焰。这股无形的烈火逆着风刮向一旁茂密的丛林,随即,丛林里就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惨叫。 “假装袭击后方,却停下来在半路埋伏,好啊,你做的很好。” 一大片丛林化为火海,然后,伊瓦尔才在火场中重新聚成了人形。暴雨滂沱,却浇不熄他周围的火焰,而被困在火场中的另外一人,正是他的弟弟,比约恩。 “但是,我还是要嘲笑伱,我愚蠢的弟弟啊,你以为这种伎俩就能瞒过我?你以为这种程度的本领,就能站在我的面前了吗?” 伊瓦尔微微地笑着。而比约恩已是气喘吁吁,连站都快站不住了。他用长矛支撑着地面,这才勉强站在伊瓦尔的面前。 “你的埋伏已经被我看穿了。你的魔力也已经耗尽了。你还在坚持什么呢?比约恩?你难道还想获胜吗?” “有一句话我想问你。”比约恩看着眼前的伊瓦尔,“你真的是我哥哥、伊瓦尔,对吗?” “现在才确信吗——不,能够确信,已经是聪明不少了。” 伊瓦尔笑着把双手向着两边一伸,将浑身的要害完全暴露在比约恩的面前: “来吧,比约恩,如果我还在其他什么地方小看了你、如果你还有后续的手段,那就使出来吧。向我证明你的力量——或者,死在我的面前!” 比约恩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长矛一丢,空手站在了伊瓦尔的面前。 伊瓦尔略感不可思议地抽了下脸。 “怎么,比约恩?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说要倒戈协助我吗?” “艾米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而她却骗我。而大哥你,自始至终都在和我说实话。”比约恩回答道,“所以,协助谁、进攻谁,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不是吗?” 伊瓦尔漠然地看着站在眼前的比约恩。 “那我要如何继续相信你呢,比约恩?你反复无常,甚至出手刺杀过我们的父亲。” “那又如何?”比约恩回答道,“大哥你也想刺杀我们的父亲,不是吗?” 一阵沉默后,伊瓦尔放声大笑起来。 “好、好、好!比约恩,父亲看不起你,但在我看来,在我的所有弟弟中,你已经是最聪明的了。我不知道你是真心想投靠我,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比起西格德和哈夫丹,你至少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而这,是成为一个大人物最重要的品质!我喜欢你,我接受你的投降。来吧,跪在我的面前,而我,会赐予你梦寐以求的领地!” “大哥,我不想向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下跪。”比约恩抬起头,“有没有办法能够以真身相见?我想最终确认一下是你,而且,也有很多话想向你说。” “心里还存有怀疑吗?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品质啊,比约恩。”伊瓦尔摇了摇头,“不过,真要证明倒也不难。你也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对吧?用他的魔法阵召唤我,然后,我的真身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好的。”比约恩点了下头,“我现在就绘制魔法阵。” 绘制魔法阵的工具和材料比约恩是随身带在身上的。没过多久,一个小型的魔法阵就出现在了地上。 伊瓦尔想迈步进入魔法阵,但却被比约恩阻止: “不要进来,万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灵体一起出现,那就麻烦了。如果你真是我大哥,就在圈外听从我的召唤。” “就算出现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他的灵体远弱于我。”伊瓦尔笑道,“不过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不能为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而白白耗费力量。那就听你的,站在圈外吧。”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14) 看伊瓦尔留在了魔法阵外,比约恩这才低下头,开始念起施术的咒文。他的咒文念得有气无力的,声音也低的听不清,但效果是有的,很快,画在地上的魔法阵就冒出了红色的光芒。 “我召唤你,伊瓦尔,请出现在眼前的魔法阵中。” 魔法阵外的伊瓦尔笑了起来:“而我,决定回应你的召唤,比约恩。” 话音刚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身体就像是昏迷了一样摔倒在地,一动不动了。与之同时,一个灵体出现在了魔法阵中。他和比约恩一众兄弟都有着相似的脸部轮廓,那古怪的笑容则和比约恩记忆中的伊瓦尔完全一致。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这个灵体被由绿色的羽毛和宝石装饰着,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海盗王国的领主,更像是土生土长的阿兹特兰贵族。 对于自己灵体模样的变化,伊瓦尔似乎也颇感意外。不过,他很快就笑了起来:“能换一件华丽的衣服,倒也不错。有首诗是这么写的——我采集宝石/宽宽的克查尔鸟羽/我注视着玉雕的正面/我端详着鹰的脸/享乐吧/我们行将离世/虽会永生于世界中/但只短暂地生活在人间!” 比约恩没有留意伊瓦尔在说什么,他继续低着头,嘴里喃喃不休地念着一段又一段的咒文。 “你在干什么?”伊瓦尔问道,“我不是已经成功站在伱的面前了吗?” 比约恩将一段咒文念完,然后才抬起头,回答道:“我并不擅长这个魔法阵,需要多次强化才行,不然,魔法阵很快就会消失的。” 说完,他再次低下头,念起了一段新的咒文。 伊瓦尔皱起了眉头:“据我所知,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都擅长使用这个魔法阵。即使是那个不会魔法的西特拉尔米娜,用起这个魔法阵来都得心应手。比约恩,你该不会是根本就没有跟着那名大师好好学习过吧?” 比约恩又念完这段新的咒文,然后才回答道: “奎拉奇里大师的那些弟子上山时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家伙,而我一开始就是精灵级的魔法师。他们哪怕修习五年、六年也未必能抵达我的起点,而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我应当建功立业,闯荡四海,而不是龟缩在那山上,和一个老头子朝夕相处。” 伊瓦尔摇了摇头:“在这一点上,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之前见你时,我让你一直保持故意失败的状态,你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是为了不让我为反叛军出太多力吧?”比约恩回答道,“毕竟不管哪一方获胜,你都可以从中得利,所以只需要隔岸观火就好。” “是有这样的理由。但是,比约恩,你就真没有从中领悟出什么东西吗?” 比约恩捏着下巴,一会儿侧头看向左边,一会儿又茫然地转向右边,似乎在认真思索着伊瓦尔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道:“示弱,就会让敌人骄傲。骄傲,就会露出破绽。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是败在了这一点上。” “对,但又不对。比约恩,敌人骄傲或不骄傲,并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我们所能决定的,只是向外露出多少锋芒。”伊瓦尔说道,“记住,最危险的剑是还没有出鞘的剑。因为那样,敌人就无法判别你剑的长短,无法判别你的剑术剑路,甚至无法判别你是敌是友。而一旦出鞘,朝着敌人一指、一挥,一切就会被敌人了然于胸。胜利的秘诀并不是一天到晚拿着剑在外面乱挥,而是藏着剑,将它偷偷地打磨锋利。明白了吗?” “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比约恩回答道,“你确实是我的大哥。因为只有最亲近的长辈,才会这样谆谆地教导我。” “是的,我就是伊瓦尔,一直都是。”伊瓦尔笑道,“现在,可以向我宣誓效忠了吗?” 比约恩作势要跪,但是在跪倒在地前,他的身体却忽然停住: “在那之前,大哥,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觉得你的剑和我的剑,谁比较锋利?” “比约恩,你为何要同我相比?效忠我,你就可以得到你的领地和军队。对抗我,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伊瓦尔神情漠然地看着比约恩从从自己的眼前缓缓站起来,“我需要一名亲信,而你是最好的人选。效忠我,你的权力就会凌驾于除我之外的阿兹特兰所有人之上。而且,比约恩,我是你的大哥,成为我的下属,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你有什么不满吗?” “之前我刺杀父亲时,父亲问我:‘为何如此急躁?比约恩,我终将死去,而你,自将加冕为王’。而我如此回答他——” “什么?” “‘父亲,战胜你,我才能真正的加冕为王’。” 一愣之后,伊瓦尔放声大笑起来,可那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哀凉: “好吧,该失去的东西终究会失去,挽留起不到任何的效果,只是让人更看不起你而已。比约恩,我果然还是想杀死你,你可得咬紧牙关,给我好好挺住了!” “是谁该好好地挺住呢?大哥,你还没注意到吗?你你苦心夺得的躯体,现在已经和你的灵体分离,正毫无意识倒在魔法阵外啊?” 一阵尖锐的骨哨声响了起来。伊瓦尔猛地一回头,只看到无数的石子和投矛飞向了他带来的军队,紧接着,伏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出,他所带来的特斯科科大军登时阵脚大乱! “我是故意让你发现我埋伏在这里的。”比约恩盯着眼前的伊瓦尔,“你注意到了我,但却没有注意到我真正的伏兵所在。” “原来如此。”伊瓦尔吸了一口气,“只要你的军队毁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躯体,我就回不去了,是吗?” “你发现的太晚了。” “如果我现在直接撞散你的灵体,结束这个魔法阵,然后返回身体里呢?比约恩,你要怎么办?” “我的身上已经提前做了三十六道防护措施,那是之前为了安全召唤黑龙尼德霍格而准备的工具!你能在你的躯体被毁掉之前,将这三十六道防护措施逐一解开吗?” “如果我现在直接无视你的召唤,从魔法阵中离开呢?” “我已经施加了三重的羁束咒语。” “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当着你的面!你该不会真觉得我学艺不精,需要多次念咒才能维持这个魔法阵吧?” 比约恩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伊瓦尔,你以为我是走投无路了,才要向你投降吗?错了。如你所言,我这些年打磨的这把剑,现在才要真正出鞘呢!”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15) “所以……你是想说,我上了你的当了?” 伊瓦尔瞥了比约恩一眼,先是微微一笑,随即又忍不住“呵呵”几下笑出了声。然后,他仰起头来,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得疯狂而富含杀意。 “那就让我看看,你打磨的这把剑,究竟有多少锋利吧!” 他的灵体从比约恩的眼前消散,与之同时,比约恩的头顶落起了火雨,脚下喷起了火柱,须臾之间,那魔法阵就被炽热的火所灌满,将比约恩的浑身上下都裹入了烈火的炙烤之中! 比约恩并未躲闪。他闭起眼,却依旧能看清发生的一切,这恰恰证明眼前的这一切并非实体。身上的三十六道防护能保护它的精神暂且不受伊瓦尔的影响,他的眼睛穿过岩浆,死死地盯着魔法阵外的战况。 伊瓦尔的笑声响彻整个空间。随着双方灵体的碰撞,比约恩制作的护具一道接一道地断裂着,速度比比约恩预想的要快许多——库库当初为了能承受梅莉灵体的压力,提出要准备五重魔法阵和三十六道防护措施,并施加三重强迫咒。但为了不让伊瓦尔产生警觉,比约恩只能将魔法阵当着伊瓦尔的面草草地现画一个,而不能提前设置五重。比约恩所制作的防护道具,效果也比不上库库。因此虽然话说的很满,但要困住伊瓦尔的灵体,比约恩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面对伊瓦尔无所畏惧的强攻,他只能一边咬牙硬撑,一边期待着自己的伏兵能尽快地突破敌军,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躯体解决掉。 一开始,特斯科科军队还围在伊瓦尔的身边抵抗,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东南方向没有敌人的伏兵。 这是比约恩特意的安排。特斯科科已经被反叛军占领过一次,活下来的这一批士兵都只是当时的降卒,他们一来没有铁器,二来猛地遭到反叛军的伏击,三来特拉托阿尼又昏迷倒地,四来又已经背叛过内萨瓦尔科约特尔一次。一发现安全的路线,他们逃跑起来便丝毫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于是,其余三个方向的伏兵就如同三把尖刀刺入特斯科科的军阵之中,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一路直插伊瓦尔所在之地! 就在第十七个防护的道具被毁掉的时候,伊瓦尔对比约恩的攻击停了下来。一切幻境都从比约恩的身边褪去,伊瓦尔的形体重新出现在比约恩的身前。他大口地喘着气,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而比约恩仅仅只是冒出了一层汗。 “好……算你厉害。我不和你硬碰。” 伊瓦尔放弃了进攻比约恩的打算,转身朝着魔法阵外急冲。可“逃离魔法阵”的想法一出,登时就有无数道漆黑的铁链从地上射出,牢牢地束缚住了伊瓦尔的身体。伊瓦尔嚎叫着、挣扎着,可已经精疲力竭的它,根本就没有挣断这些锁链的能力。 比约恩松了一口气,将额头的汗水擦去。 “如果你一开始就往外跑,束缚咒可能会困不住你。”他说道,“但是,大哥,你却选择了直接冲击我的灵体,哪怕我提前告诉了你我有三十六道防护。你和父亲一样,太过自大、太过小看我了。” 眼见比约恩安排的伏兵朝着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躯体越来越近,伊瓦尔吓得直接在比约恩的面前跪了下来:“比约恩,是你赢了,住手吧!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样一个合适的躯体,不要毁掉他!我把阿兹特兰的一半分给你——不,我把特拉托阿尼的位置直接让给你!请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饶我一命!” “‘无骨者’伊瓦尔。”比约恩意味深长地念了一遍,“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这并不只是说你的腿疾。你之前就是这样骗过父亲的吧?但是,已经没用了。用你自己的话讲——你的剑已经出鞘太久,长度、架势什么的,都已经被我看清了。我不可能容忍你这个祸患存在。而且,杀死你,我同样可以拥有阿兹特兰。” 万念俱灰之中,伊瓦尔把头深深地垂在了地上,再也不做言语。 “大哥,听我一句劝,不要再试图用这种方法重返人间。”比约恩说道,“违驳常理的事情,必然会遭到修正。就算今天我不在这里,同样会有其他人将你击败。” “哈……哈哈……哈哈哈!!!” 地上的伊瓦尔忽地发出了一阵笑声。比约恩正感到奇怪,却看到伊瓦尔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既没有冲出魔法阵失败的恐惧,也没有强冲三十六道防护措施时的慌张,甚至连气都不喘了,整个一副悠然自得模样。 “你真觉得你赢了,比约恩?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比约恩惊讶至极的脸,伊瓦尔满意地把左手高高举起,并夸张地打了一个响指: “来人,把魔法阵擦掉吧。” 阵外的士兵看到了他的动作,伸出脚尖往被雨打湿的地面一抹,比约恩画在地上的魔法阵立刻就被擦掉了一部分。刹那间,红光消失了。伊瓦尔的灵体消失在了比约恩的眼前,而摔倒在地的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则缓缓站了起来,朝着天空发出了肆意的狂笑! 在狂笑声中,一道冲天的火柱射向了天空,惊得所有朝着这个方向突击的反叛军都停下了脚步! “擦掉魔法阵,魔法就会消失。这件事,我早就告诉我身边的所有士兵了。”伊瓦尔似笑非笑地看着比约恩,“你该不会真以靠着这个画出来的魔法阵,就能置我于死地吧?” “你知道解除魔法阵的方法……你身边的士兵也知道?”比约恩难以置信地一步步朝后退着,“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硬冲我的防护,为什么还要表现的那么吃力,甚至还向我跪地求饶……?” 伊瓦尔的躯体化为一道烈火消失,又在比约恩的背后重新聚集了起来。他抱着刚刚转过身来的比约恩的头,将嘴贴到他的耳边,带着一份诡秘的微笑,轻轻回答道: “当然是欺诈。我可爱的弟弟。” 比约恩猛地推开伊瓦尔的身体,并气急败坏朝他脸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谁知,伊瓦尔却笑着伸出舌头,把吐到脸上的口水一点、一点地舔干净了。 “休息吧,我亲爱的弟弟。”他笑道,“你已耗尽了精力/你已勇敢地进行了战斗/你战死,由我将你收留/你死得崇高/你死得荣光/你将生活在新的太阳神身边/永生,愉快,欢悦!”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16) 一首诗念完,伊瓦尔笑着抬起手,让一股蜡烛般大小的火焰出现在手心中。比约恩明白自己再无获胜的可能,转身就朝着树林深处逃去! 伊瓦尔笑的更开心了:“我是‘无骨者’伊瓦尔,而你是‘铁骨’比约恩。可现在,我没跑,你却跑了?不像样啊不像样,你既然外号‘铁骨’,那就理当战死,正如诗歌那样,死的崇高、死的荣光!” 那团蜡烛大小的火离开了伊瓦尔的手心,慢悠悠地伸向天空。大雨如注,这团小小的火却坚毅地燃烧着。很快,它升到了树林之上,下一刻,它膨胀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球,重重地朝着下方的树林压下! 一个巨大的火场出现在了树林之中,从中传来了比约恩凄厉的嚎叫。伊瓦尔用双眼盯着那火场,火场就在暴雨中经久不熄。那层层的火光中映出了比约恩的黑影,他一下子抓着头发仰头狂啸,一下子又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他的手和脚舞出可怖的形状,像极了在炼狱中挣扎的鬼怪妖魔。 他挣扎着想要逃离火场,不久之后,黑影消失了,但嚎叫声却依旧传来。又过了一会儿,嚎叫声变成断断续续地哀鸣。在一阵雷鸣过后,比约恩的声音完全消失在了树林里。 “魔力消失了。” 伊瓦尔仰起头,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眼眶和脸颊。 “这是我最后一个弟弟……最后一个亲人。我已经给出了我能给出的最好条件,我甚至已经饶恕了他的背叛行为,为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为什么我们就非得斗的你死我活呢?” 比约恩的消失让反叛军登时溃散。伊瓦尔却既没有用火焰攻击、也没有下令让部下追杀,只是在雨中久久地呆滞着。 “是了……是她啊,是她的挑拨最终害死了我的弟弟,真狡猾啊、真卑劣啊。可是,怎么办?我越来越喜欢她了……而且越来越恨她了,越来越饶恕不了她了!这份感情是什么呢……是了,是了,这是爱啊!现在,我前所未有地爱着她,爱到已经想要杀死她的地步了!” 在暴雨中,他放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甚至压住了滚滚的惊雷。忽然间,他抛下反叛军和自己的军队,一个人朝着那群山直冲而去。他的身躯在奔跑中逐渐化为火焰。没有人胆敢阻挡他,只能侧身让开道路,目送着他冲入群山之中,只在空中留下一道发白的水雾、在地上留下一道焦黑的长痕。 愣了一会儿后,反叛军和阿兹特兰军再度拼杀到了一起。没人知道伊瓦尔跑到了哪里,也没有人有余力去关心,为了能在战场上活下来,每个人都竭尽了全力。 天空逐渐变暗,从中推断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忽然间,从一个山头上升起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那团火焰越来越大、越来越炽热,将周围一圈的大山重新照亮,虽然不停地有暴雨浇下,但却都在触碰到那团烈火前化为了水雾。 看到这团烈火,艾米跪了下来,低头朝着比约恩所离去的方向默默地祷告。 “比约恩恐怕是死了。引诱伊瓦尔的这个行动,几乎是必死无疑的。明知如此却依旧主动请缨的他,无愧于‘铁骨’的称号。” ——“艾米,你在哪里?” 从那团烈火中发出了伊瓦尔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疯狂的大笑。 “不要再躲了,艾米,来和我决战吧。受洛基加护者,只能存在一个!” 漆黑的群山以沉寂回答伊瓦尔的笑声。 “你还要躲是吗?是了,你一直都喜欢躲,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你就躲在那群西兰的村民身后!那么久过去了,你一点也没有变,而我的做法,自然也和当时一样——” 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仿佛天柱崩塌一样,无穷无尽的烈火朝着伊瓦尔身下的山倾泻而下。一瞬间就将整个山头化为火海。大雨持续不断地下着,而伊瓦尔也像疯了一样,在大笑声中持续不断地朝着身下的那座山倾注魔力,直到山上的所有东西都化为焦土! “你将你的士兵分布在每一座山中吧?这就是我的第一个警告。”他的手随意朝着一个方向指了一指,“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我会去毁掉那一个座山。接下来,我会把这所有的山一座一座地毁掉,直到你出来为止!” 这番话,艾米全部听在耳里。 “怎么办?神使大人?”周围的士兵投来惊慌的眼神,“他把我们的弟兄们全部当成人质了!” “那不是正好吗?伊瓦尔疯了,选了最耗费魔力的方法。”艾米回答道,“但是,我们不能给他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就用先前的方案,再挑衅他一次!” 士兵们点了点头。很快,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就在绳索的牵引中从一座山头上立了起来。随着这个信号,同等大小的十字架从一个个山头上接二连三地立起,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墓碑群。 “……这就是你的回答是吗?好,那就如你所愿!” 在大笑声中,第二座山头被伊瓦尔用烈火倾注,尔后,化为焦土。 “第二次警告。”伊瓦尔说道,“还是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会毁掉第三座山。” “就算是大精灵,也不可能在大雨中将这一座座山全部化为焦土。”艾米冷静地鼓舞着身边的士兵们,“再这么烧掉一两座山,他的魔力应该就要耗竭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反攻。” 然而,伊瓦尔的声音却继续传来: “听着,我只进攻立着十字架的地方。将十字架推倒,就可以免于一死!” “又是这种威胁,伊瓦尔,你还真是没变。”艾米轻轻地回答着伊瓦尔的声音,“可惜,伊瓦尔,你躯体的前主人做的太过分了。现在依旧在我身边坚持反抗的那群人,是绝对不会屈服于你的威胁的!” 伊瓦尔在笑,持续不断地大笑。 “最后十秒钟——十、九、八、七……!” 众多十字架依旧挺立。可是,却有那么一个——就那么一个十字架,缓缓地从山头倒下去了。 “就放下一个十字架,应该不会影响战局吧。”放倒十字架的那个城邦士兵们在心里想到,“就是躲一下火焰而已。等伊瓦尔魔力再消耗一些,我们一定拼命发起攻击,一定解决掉伊瓦尔这一个祸患。” 可是,当他们向着周围张望时,却发现有第二个十字架跟着他们倒了下去。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到最后,所有的十字架都被重新放了下来,十余个山头,依旧挺立着十字架的,仅剩下了三个。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17) 看着那仅剩的三座十字架,伊瓦尔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艾米,你明白了吗?任何同盟都只是暂时的,只要人们心里还存在利己的想法,这关系就会有破裂的一天!上一次,你因为村民的背叛而暴露在我的面前,这一次,依旧是如此!” 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他的眼神在那三座山头上徘徊:“那么,你在哪里呢?三选一,让我来试试看你的运气吧!” “我的失误,我的失误,我的失误!” 艾米懊恼地跺著腳。 “我不该把这群人散的那么开,就算散开了,也得派只部队督战的——我明明知道这群城邦相互之间关系不和!” “都把十字架放下了,我们也把十字架放下吧?”一个士兵在旁边建议道,“这样,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不会直接冲这边来了。” “不行!任何一个山头放下都没关系,我们这边绝对不能放!”艾米吼道,“所有目光都看着这边呢!我们这边一放下,所有的城邦部队立刻就会四下逃窜!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这一次要是失败,我们就再也没有推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力量!” “明明是用来激怒对方的措施,却反过来被对方利用了。”德拉古埃在一旁评论道,“造这些十字架还花了不少时间,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艾米忿忿地瞪了她一眼:“德拉古埃!你怎为什么要说这种风凉话!” “我本来就和这件事无关。”德拉古埃歪着头回答道,“现在也只是客观地评论一下而已。” 伊瓦尔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烧山,而是从空中缓缓降落在地,直到消失在众人的眼前。紧接着,一连串由雨水蒸发而来的白雾从它所落之处腾起,宛如一条白龙,直跃向其中一座十字架的方向。 艾米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开始保留魔力了,这说明我的战术是对的。只要他不直接烧整座山,我们就还有时间。德拉古埃,你说你是来帮我的,是吧?” “你想做什么?”德拉古埃问道,“我可不想上去硬拼。靠我们两个人对付这么强的魔法师,肯定还是凶多吉少。” “西特拉尔米娜那个山头的十字架还立着,伊瓦尔迟早会前往那边。你赶紧去把陛下接来送到那里。西特拉尔米娜在那里预先设置了魔法阵,靠着陛下的灵体,一定能够压制住伊瓦尔。” “西庇阿?她会来帮忙吗?” “只要陛下参战,加上我们的从旁协助,胜率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你就告诉陛下,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被我完成,她只需要举手之劳,就可以平定阿兹特兰。我不相信她判断不清局势。”艾米压着德拉古埃的肩膀,“虽然你说这件事和你无关,但这里所有人的性命就系在你的身上了。动作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好吧。”德拉古埃点了下头,“我去试试。” 两道巨大的翅膀从她的后背伸展出来。她冲破树冠,冲破雨幕,朝着艾拉的方向直飞而去。 几乎是同时,那团白雾跃入了第一个还立着十字架的山头。 “神使大人,十字架不能放倒,那我们是不是能够转移阵地?”一个士兵在一旁问道,“悄悄地从这个山头撤下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跑过来,就找不到人了。” 艾米摇了下头:“不,那样,我们反而会更早地遇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为什么?” “德拉古埃从这个山头飞走,这么大的动静,我位置其实已经暴露无疑。你觉得为什么伊瓦尔还要率先进攻那座山?”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多疑的人,他觉得德拉古埃未必会在总指挥的身边,觉得她这么大张旗鼓地飞走,只是我骗他的陷阱。他下一步必然会扑向西特拉尔米娜所在的山头,最后才到我们这边。”艾米回答道,“而且,他肯定能够想到我们会转移,正常的指挥官都会转移。我们反其道而行,在这里找个地方简单地躲起来,他一眼扫过去没人,很快就会去其他方向寻找,这才是最安全的!此外……” 雷声逐渐平静,雨水也慢慢变小了。艾米看到伊瓦尔扑入的那座山接二连三地亮起了火光,最开始是那个十字架熊熊燃烧了起来,然后,火光就从山头逐渐转移至山脚。伊瓦尔压抑着魔力的使用,定点清除着反叛军,而反叛军也在依托地形,逐节抵抗着伊瓦尔。 “……此外,只要陛下抵达西特拉尔米娜的阵地,魔法阵一开,伊瓦尔就必败无疑。” 艾米如此坚信着。 风向忽变,德拉古埃再度出现在了艾米的上空。与之同时,雨完全停了下来。这是被魔法唤来的暴雨,一停,凝聚的乌云登时消散无踪。在那晴朗的天空上,挂满了月亮与繁星。 “德拉古埃?你怎么那么快又回来了?” “因为西庇阿就在附近。”德拉古埃老实地回答道,“但是,她不愿意过来。” “为什么???!!!” “她说,这个魔法阵只要被擦掉就会立刻失效,极不可靠,不能依赖它进行决战。她还说,她已经决心和内萨瓦尔议和,你要是在外面玩够了,就尽快回来吧。” “玩……”艾米的声音在发抖,“她觉得我是在玩?” “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暴雨也停了。等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冲到这边,战争就结束了。”德拉古埃在空中拍着翅膀,面无表情地对下方的艾米说道,“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艾米,这时候就相信西庇阿的判断,及时撤退吧。” “已经死了很多人了?相信她的判断?撤退?” 艾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也在发抖,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不仅如此,她感到有一股火在自己胸腔内燃烧着。她大口地做着深呼吸,想要将这股怒火压下。但这股火终究还是蹿了出来,通过她的喉咙、透过她的声音朝外宣泄着: “为什么?凭什么!难道她说的就是对的吗?” “那个神经大条的白痴!那个连自己的生活都照顾不好的废物!明明只要她来魔法阵中就能制住伊瓦尔,她却偏偏要把事情搞复杂!她就只会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 “说什么世界是圆的,天球是一层一层包裹着我们的。简简单单点,天圆地方,不好吗?” “她又凭什么说月亮和我们的距离是大地半径的六十四又六分之一,凭什么说太阳离我们的距离是大地半径的一千一百六十倍?她拿尺子量了吗?简单点,就把它们放在同一个高度,环绕着大地转不好吗?” “她让我寻找乌拉诺斯,教我奇奇怪怪的那么多东西干什么!神明是活的,会环绕着我们大地旋转;没有神明居住的星体则是死的,在天上一动都不会动。那我只要用赫尔墨斯之眼找到能动的星体不就行了吗?那颗金牛座34号星就会动,它就不能是新的神明吗?她凭什么说金牛座34号是彗星啊?明明我观测了那么久,就没看到它有彗发和彗尾!”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18) …… 怒火达到极点的艾米忽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她的身体僵硬地立在地面,眼睛愕然地望着天上的星空,就像是一块由炽热的岩浆冷却后凝固成的岩石。一阵风吹来,刮的她的头发四处飘散,这才让这块岩石有了几分生机。她的嘴仿佛被风侵蚀了那样缓缓咧开了一个口子,从中吐出仿佛带着青苔气息的古老声音: “环绕着我们移动?而且没有彗发和彗尾?” 金牛座34号星,那是艾拉给艾米上第一节天文课时就给她指出来的星体,当时,艾拉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一颗彗星,言语中没有一丝犹豫。而当时对天文还一无所知的艾米,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此后艾拉检查艾米的笔记时,更是严厉地批评了她对这颗星的观察,宣称这是无用之功。 ——直至今日。 仔细想来,这颗金牛座34号星除了被艾拉宣称为彗星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任何彗星应有的特点。没有彗发、没有彗尾、运行的轨道也比彗星要圆润的多。在赫尔墨斯之眼中,它呈现出一个小小的圆面,而不是点,这说明它离大地很近、比那些永恒不动的恒星要近的多。 这怎么就能是一颗彗星呢? 一阵闪烁的火光短暂地将夜空照亮,只见一道细长的白雾从群山之中跃出,直划向艾米所在的位置。在白雾的背后,是在山顶熊熊燃烧的十字架。 “伊瓦尔朝这边过来了!”身边的士兵们着急地喊道,“并没有先去西特拉尔米娜的阵地,而是直接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糟糕,是被我引过来了吗?” 德拉古埃赶忙收起翅膀,落入了树林里。但是已经迟了,那道白雾丝毫没有改变方向的打算。伊瓦尔认识德拉古埃,知道她是和艾米一样的精灵级魔法师,而且作战能力比艾米更强。她飞走,伊瓦尔要进攻哪个山头尚不好说,她既然飞回来,那么哪怕艾米不在这个阵地,他也要优先将德拉古埃拿下! “和大精灵级别的对手作战不是什么好主意,艾米,我们快跑吧!” 德拉古埃想抓住艾米的手,但却被艾米直接甩了开去。她的身体依旧如石像那样,一动不动,只呆呆地凝视着天上的星辰。 银河流淌,繁星闪耀,仅凭艾米的眼睛无法看到金牛座34号星,那是需要用赫尔墨斯之眼才能找到的。但即便不用眼睛,她也能知道这颗星当前的所在。她的目光正射向那个位置,那里空无一物,漆黑一片。但她知道,有一颗星正在这块黑暗之中闪耀着。她还知道,那颗星此刻正注视着她,正如同她注视着这颗星一样。 不知何时,金牛座的众星在她的眼中连接到了一起,真的化为了一头在天际奔驰的公牛。她看到了那头公牛锐利的角,她看到了那头公牛雄健的身躯,她看到了那头公牛有力的前蹄。她看到这头公牛亦在天空凝视着她,带着几分威严、几分凝重、以及……几分期盼。 一滴泪水顺着艾米的眼眶划下,在地上溅起一阵晶莹的水花。 “我早该发现的,什么金牛座34号彗星,那是被流放到天空的你啊……初代神王,乌拉诺斯!” 猛然间,公牛的左眼闪起了凶悍而锐利的光芒,那是金牛座34号星的光,在黑暗中隐匿千万年后,它终于穿过那亘古不变的星空,穿过艾米的眼睛,直射入艾米的心房。 山脚下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闪耀的火光将半边的天空照的惨白一片。从那里响起了士兵们的惨叫和尖叫,以及伊瓦尔愉悦的笑声: “来吧,小龙,不要害怕,到我的怀里来。有人抢走了我的芬里尔,那我抢一条小龙回来当坐骑,也是理所应当!” “艾米!”德拉古埃又喊了一声,可艾米却好像已经失了魂,完全不回答德拉古埃的声音。说话之间,又是几声爆炸接连响起,树木焚烧后的刺鼻黑烟直射钻入士兵们的鼻孔。 ——然后,伊瓦尔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他是跳过了山腰,从山脚直接飘上来的,在他的背后悬浮着九个巨大的火球,每一个有着如太阳一般的炽热和滚烫。 “我已经厌恶这种小孩子的捉迷藏游戏了。反正魔力充足,为何要省着用?” 他张开手,一边笑一边看着眼前的德拉古埃、以及德拉古埃身后的艾米。 “艾米,居然连你也在这里吗?很好、非常好,我喜欢简洁明快。我们尔虞我诈地争斗了太久、太久了,现在,就让这剧本落幕吧!” “可恶啊,艾米,你可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红色的晶体开始覆盖德拉古埃的身体,等晶体脱落时,德拉古埃已经完全化为了一条红龙。她发出震人心魄的吼声,飞向天空,寻找着进攻伊瓦尔的机会。 空气变得炽热无比,伊瓦尔毫不留情地将魔力释放出来,使得光是站在他的面前,身体皮肤就出现了燃烧般的炙痛。但是,这一切艾米却浑然不知,她大概真的已经变为了没有痛觉的石雕。 ——“乌拉诺斯,伱是一个什么样的神明?你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她对着苍茫的天空如此询问。她闭起眼睛,倾听着天空的回答。 德拉古埃的惨叫声从天空传来,炽热的火焰烧化了她全身的龙鳞,并结成了火焰的牢狱,将她困于其中。 伊瓦尔穿透火焰的幕帘,来到了艾米的身前。他一边燃烧着、一边笑着,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会再有其他人打扰了,艾米。”他笑道,“来吧,进行最后的决战吧,我承认你是我的宿敌,而我们之中,必定会有一人倒下!” 艾米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被大雨打湿的所有地面全都干的开裂;又是一瞬间,这连绵群山里的所有树木全都变得焦黑,一阵风拂过,它们失去了最后的形体,变成了洋洋洒洒的灰烬,在空中飘洒。 “这是……火?” 伊瓦尔愣住了。他受着火神的加护,因此能意识到这是火的魔法。但是,他的理智却不愿意如此承认——他根本没有看到火,没有看到树木的燃烧,甚至没能感受到火的热量。眼前的世界仿佛直接跳过了“燃烧”的步骤,变成了烧干后的“灰尘”。 “干”和“热”,这构成火元素的两个性质,现在却只剩下“干”了。 “也许是火吧。但是,只是不完整的火。” 艾米仰头看着天空,自言自语。 “他是众神的先祖,是父神,自身蕴含着一切的可能性。但没有盖亚母神,这一切可能性就都是不完整的。”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19) 乌拉诺斯,那是七丘帝国神话中初代的神王,他的身上流着诸神最原初的血。 在他诞生前,大地母神盖亚是尚未发芽的种子,巨大无比但又稳定平衡。乌拉诺斯是创造的第一道火花,是让创造性过程开始启动的最原始的驱动力。他是天空,紧紧贴在大地的每一寸肌肤上,他的力量被盖亚吸收,盖亚的环境被他转化,二者的力量结合,然后,才有了之后的奥林匹斯诸神。 他并不比后来取代他的两代神王要强,但是,在他的体内,蕴含了众神的一切可能。 艾米曾询问天空:“如我这般卑渺的人物,是否真能受到初代神王的加护?” 天空如此回答她:“阿芙洛狄特,本就来自我的身躯。” 在神话中,爱神诞生自乌拉诺斯的身体。此刻,被补充完整。 在神话中,火神是乌拉诺斯的曾孙。此刻,变得残缺。 艾米无法领会乌拉诺斯的所有性质。她所熟悉的力量仅有爱神与火神。而乌拉诺斯也以这两份力量回应了她。 于是,她成了无可置疑的、唯一的受乌拉诺斯加护者。 她毫不怀疑这份加护的力量。那些俗人光是在家中理解神明的性质,就能得到精灵级的加护。而她现在,是踏破了浩瀚的星海,从那亿万分之一的希望中,寻找到了被流放了千万年的、孤独的乌拉诺斯。 她感到天空包围着她,将她亲吻。 天空,纷纷扬扬地飘着未落的灰尘。 再看向伊瓦尔时,她的眼神变了,就像是在从那高高的天空、俯视着世间:“感觉……现在……可以把你捏死。” 伊瓦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艾米如何看他并不重要,关键是,就连他自己,一瞬间也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但他毕竟是伊瓦尔,一瞬间的胆寒之后,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艾米……你真是,永远都能带给我新的惊喜。” 他摊开手,将全身的力量尽数释放了出来,翻滚的火焰一瞬间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了其中。 “我用上全力,以对你表示最大的敬意。”在永无止境的烈火之中,伊瓦尔大声说道,“来吧,也让我看看,伱的力量到了何种地步!” 艾米无言地把手腕一抬,那火登时熄灭,与之同时,整个空气变得干燥无比,宛如沙漠一般,摩擦着人们的皮肤和咽喉。 “我试着抽掉了火中的‘干’,使它仅剩下‘热’。果然,你无法控制‘热’。” 说完这句话后,艾米又看向了自己的手心。她尚未能完全理解自己的力量,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呆立无言。 一层汗从伊瓦尔的额头渗了出来。 “这种程度的力量,有点让我想起了当初所面对的伊本.西那。”他强笑道,“我改主意了,在这里和你硬碰硬对我没好处。那么,我该怎么办呢?是向你求饶?还是转身逃跑?” “我所痛恨的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至于你,伊瓦尔,我们的仇怨早已因你的死而了结了。” 艾米依旧看着自己的手心,体会着从身体里奔流而出的力量。对于伊瓦尔的问题,她只随口进行必要限度的应答: “离开阿兹特兰,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是啊,冷静点的判断,就算想继续和你为敌,也应该暂时撤退,韬光养晦才是。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父亲废了我的腿,我也仅仅只是躲到了爱尔兰。” 伊瓦尔长吸了一口气,可忽然间,他又大声地笑了出来: “但是,为什么呢?我现在就是不想撤退啊!就是不想求饶啊!为了达成我的目标,我龟缩了整整一辈子,可杀死拉格纳的名声,最后却是落到了那个西庇阿的手里。到最后,我还是那个愚蠢软弱的‘无骨者’!” 大笑之后,泪水从他的眼角滚落: “艾米,你杀了我,又间接害死了我的弟弟。我喜欢你,又恨你恨的要死。我好歹也是个战士,我已经躲腻了,至少在这最后,就让我酣畅淋漓地大闹一番吧!” 哭泣之后,他再度大笑起来,将身躯变化成了无形的烈火,张牙舞爪地朝着艾米扑来。 “伊瓦尔……你果然被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灵体给影响了吧?”艾米抬起头来,“你帮过我的忙,但既然死就是你的愿望,那我就如你所愿吧。” 魔力从她的身体里奔流而出,仿佛无穷无尽。凡被其魔力触及到的火,通通化为了无法被伊瓦尔控制的“热”。大地变得愈发干裂,最后甚至一层一层风干成了砂石,同树木所化成的灰烬一同在空中翻滚、起舞。 伊瓦尔的火焰被无情地压缩,纵然他咬牙用尽了全力,但依旧像是螳臂当车。 在火焰完全被扑灭前,他停了下来,重新变回了人的形状。 “放弃了吗?”艾米问道,“想要逃的话,我也是可以放你一马的,反正你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死人,把躯体留给我,就好了。” “不……艾米,我们最后玩一个游戏吧。” 伊瓦尔笑着往身后一指,那里是依旧被困在火焰牢笼里的德拉古埃。 “现在,我挡在你和她的中间,就像是一面盾牌。你的魔法要触及她,就必须先穿过我。你可以选择留下我的这一副躯体,这样,她就能活;你也可以选择烧掉我的身躯,只要你能确保在此之前,她不会先被我烧死。” “你这样子,也算是战士吗?” “只是用了一点诡计而已。”伊瓦尔回答道,“诡计,本来就是为了以弱博强而生的。” “你觉得我不敢杀你吗?当时你威胁那些村民的时候,我可是一个不落地全杀了。” “你之后痛苦了很久吧?”伊瓦尔笑道,“艾米,我们的灵体是互相影响的,正如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影响着我,让我会念诗了一样。我太了解你了。你知道德拉古埃是无辜的,现在的你,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那么——伊瓦尔,我就赐你一死。” 艾米毫不犹豫地对伊瓦尔发起了攻击。从手指开始,伊瓦尔的指甲开始脱落、皮肤变得干瘪、毛发化为尘土。伊瓦尔大惊失色,回头猛地把手一握,环绕着德拉古埃的那个火焰牢笼登时缩紧,那足以融化岩石的炽热火焰包围了德拉古埃的全身。 出乎意料的是,德拉古埃并没有被烤焦。她的身体表面仿佛覆盖了一层无形的盾牌,伊瓦尔的火焰一触即,立刻就消失无踪,就和面对艾米的魔力时一模一样。 “你进攻西兰村的时候,我只是一个自我级的阿芙洛狄特加护者。为了保护陛下,我只能选择杀掉那些村民。” 艾米一步一步地朝着伊瓦尔靠近。 “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了保护所有人的能力。将自己的力量给予它人,这是爱神的力量——完完整整的,爱神的力量。” 伊瓦尔浑身上下都已脱水,下半身更是已经干瘪的像是一个木乃伊。他张开嘴,费力地发出最后的声音: “你是……如何……得到……这样的力量?” “是真正的洛基加护哦?不管爱神还是火神,不都是他的力量吗?”艾米歪头一笑,“洛基他老人家没有告诉你吗?” “啊……洛基……” 伊瓦尔露出了想要哭的表情,但是,他全身的水分都已经被艾米消耗殆尽,已经没有眼泪可留了 “不愧是诡计之神……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向你寻求加护。” 风吹过,他的身体化为尘埃,同树木与砂石掺杂在了一起,久久地在空中徘徊不落。 艾米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是谎言,而且有几分残忍,但这样,他应该就能放弃回到世间,老老实实地安息了吧。” (本章完) 第四十章 乌拉诺斯(20) 世界一片萧条。大地上残余着未消散干净的干与热。尘埃一次次地落于地上,又一次次地被风卷到空中。每当那厚厚的灰烬落下时,总会将在下方的人活活埋入其中。 又下雨了。暴雨。那被艾米所蒸干的水分凝结在天空,已经沉重到不得不落下。至此,那乱舞的灰烬才终于宁静了些,被一点点重新固定在了地上。 士兵们在暴雨中欢呼着。他们一次次地被伊瓦尔的烈火波及。他们是凡夫俗子,按理说,即便那火被艾米抽去了“干”的属性,残余的“热”的属性也依旧足以将他们杀死。但是,他们却全都毫发无损。从艾米睁开眼睛同伊瓦尔交战的那一瞬间起,被补充完整的爱神的力量就保护着山上的全部反叛军。 也许,若干年后,这连绵的群山就会成为传说中众神决战的古战场吧。即便是此刻,那些士兵们也在高呼着神明的名字—— “洛基!洛基!洛基!” 艾米差点就要摔倒:“不是!你们……洛基是我骗伊瓦尔的啊?只不过是对他的一个恶作剧而已啊?” 但是,解释起来也很麻烦。一考虑到要从乌拉诺斯开始完整地向这群阿兹特兰人讲解七丘帝国的神系,艾米就想到了给那个连自家帝国的神都认不全的艾拉补魔法课的场景,头一下子就大了。 “烦死了,洛基就洛基,随他们喊吧。喊几声发泄一下情绪,这事就过去了。” 艾米就这样轻率地做了决定。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决定将直接导致洛基成为阿兹特兰神话中第六纪元的太阳神。甚至这片大陆最高的山脉也会以此为名,被称为落基山脉。不过,那也是她们离开阿兹特兰之后的事了。 比约恩被放在担架上抬了过来。他浑身焦黑,以至于让艾米一度以为他死了。可就当艾米准备为他祈祷时,他却忽地睁开眼和嘴巴,露出了碧蓝的眼睛和雪白的牙齿。 艾米被吓了一跳,也不顾礼貌与否,一句话直接脱口而出:“啊?你活下来了啊?” “被火烤这种事,在我刺杀父亲时已经遇到过一次了。我的魔法好歹也和火有一丁点关系,没那么容易被烧死。”比约恩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压住了自己的声音,然后短暂地隐蔽了自己的魔力。伊瓦尔再停留一会儿就会发现我没死,再烧我一会儿我就真的要死了。可是他没有。他自顾自地把我给烧了,然后又自顾自地说要给我报仇,简直就和疯子一样。” “这大概是我见到过的最可怕的疯子了。”艾米闭起眼睛,回忆着伊瓦尔死前的场景,“他同我一样是受爱神加护者。这件事,我铭记于心。” “还有,谢谢你的援军。”比约恩说道,“我在火中重伤。要不是援军来得及时,就算伊瓦尔走了,我也会被他留下来的部队给杀死。真的,多谢了。” “援军?”艾米愣住了。 “明明朝夕相处,你藏了这么一支精锐部队,我却一无所知。伊瓦尔他说的没错,要成为领主,我在各个方面都还差的远呐。”比约恩叹了口气,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一直在失败、失败、失败,我是该考虑继续去打磨自己了。至于阿兹特兰的事,之后就交给你处理吧。” “等一下,比约恩,什么援军,我怎么不……” 比约恩已经被抬远了。 紧接着,一支奇怪的部队从后面跟了上来,人数在一百上下。他们的武器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却依然能看出来是铁器。虽然套着兽皮、披着草裙,但他们的模样,毫无疑问是海盗王国的士兵。 艾米怎么也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支部队。 “哦哦哦哦哦!至尊者!”一看到艾米,这群士兵登时热泪盈眶,“瑞典,我们终于回到了瑞典!” “瑞典?”艾米更懵了,搞不明白这群士兵在说些什么。 “我们被人给骗了!那个叫始皇帝的手下的人告诉我们东方有不老药,我们就划着船一路往东走,结果哪里有什么不老药,除了大海,就只有大海!” 那群士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 “我们的食物吃完了,也没找到落脚的岛屿。后来又刮了暴风,把弟兄们的船全给冲散了。我们这一队运气好,被刮到了一个小岛上,这才活了下来。” 艾米这才反应过来,这群人居然是艾拉遗失在地中海的残部! “我们补充了食物,算一下日子,去海岛共和国集合应该是来不及了,听瑞典王之前说大地是圆的,就想试试看,绕近路返回瑞典。”那群士兵继续说道,“于是我们就使劲划船,划啊,划啊,划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了陆地。我们看那海岸线,寻思着像是挪威。下船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连串的大山脉,我们寻思着这八九不离十就是挪威了。然后我们就鼓起劲一路翻山跃岭,刚刚看到了比约恩在和人打架,这才终于确信了,这里就是英雄王国无疑!” “我们回到英雄王国了!”那群士兵们擦干眼泪,振臂高呼,“瑞典王说的没错,大地是圆的!真的是圆的!” 艾米的头再一次大了。由于感觉解释起来还是会很麻烦,她再度决定放任这群莫名其妙的士兵不管。 一阵风从上空刮来,抬头一看,德拉古埃不知何时已经将艾拉了过来。随着它的落地,艾拉和达斯特两人站到了艾米的面前。 “艾米,你好厉害,居然真的打赢了那个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艾拉说道,“这是一件大功,要不是你,我就已经去和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谈判了。” “陛下……你说谎也给我适可而止。” 艾米瞪着眼睛,将手按到了艾拉的头顶。 “老实告诉我,陛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金牛座34是乌拉诺斯了?” “什么?金牛座34号不是彗星吗?原来就是乌拉诺斯啊?真是令人吃惊的大发现,哈哈哈……哈哈……哈……” 艾拉心虚地把眼睛往旁边躲闪,同时吹起了口哨。 “你果然就是知道的吧!给我上的第一课就指出了金牛座34号星,而且这金牛座34号星又恰恰就是我要找的乌拉诺斯,不管怎么想,这都太过巧合了!” “别生气啊艾米,如果我直接指出来给你的话,你恐怕就得不到乌拉诺斯的加护了。我只是想让你在学术上独立自主……啊啊啊啊,艾米,你把我的头发搞乱了!” “什么搞乱,陛下,你这头发都和泥土黏在一起了!照你说的,请给我独立自主一点,自己把头发给洗干净梳回去!笨蛋!” (本章完) 第六卷 尾声(1) 艾拉行走在飞翔的西兰人号的船舱里。同行的还有海斯泰因、莉莉、猎人库库,以及艾米。 「原来如此,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啊。」 听完艾米从外出贸易到带领反叛军战胜伊瓦尔的一连串的故事后,众人都显得惊叹不已。 猎人库库叹道:「发现大师未曾发现的星体,得到大师未曾所知的力量,从而跳出了大师的预言,战胜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要不是就发生在身边,我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传说。」 「没错,艾米就是这样一个厉害的家伙。」艾拉连连点头附和,「不仅魔法厉害,脑袋聪明,能够帮我管理瑞典的财务,还很会做家务,能够把鱼烤熟……」 「能够把鱼烤熟是怎么回事!陛下,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夸奖我!」 「我不是在说这位女仆。」库库摇头打断了争吵的两人,「而是在说你,预言之子。」 「我?」艾拉把头微微地侧了过来,「这一次,我什么都没做。」 「你的女仆能够发现乌拉诺斯,是你设下的局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艾米比我预料的要迟钝好多。告别克罗狄斯下山的时候,我就以为她已经发现了来着,结果还需要我激她好几次……」 「因为你设下的局,她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大精灵。一般而言,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大师会将其称之为——精灵王。」 众人的脚步因吃惊而停了下来。其中最为惊讶的,莫过于艾拉本人:「精灵王?不是说艾米,而是我?」 「精灵王的特征仅有一个他本身就如同神明一样,能赐予他人从第一至第五纪元的加护。至于魔法的水准,由于第一纪元以上的力量已经很难被衡量,所以也就无法成为衡量精灵王的尺度。 库库说道。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想通过献祭讨好太阳战神,从而超越第一纪元获得冠冕,这本就是愚不可及的事情。第一,冠冕和魔力水准并无直接关联;第二,能赐予他人力量者,方能为王,受他人所赐力量者,即使再强大,也只不过是奴仆。即使是奎拉奇里大师这样伟大的魔法师,也没能超越第一纪元,其原因就在于此。」 「但是,赐予我力量的是乌拉诺斯,而不是陛下吧?」艾米反驳道。 库库扫了艾米一眼。 「你说的对。」他回答道,「我们继续往前吧。」 「等一下,库库。」艾拉忽地喊住了他,「你刚刚那番话的意思是说,不管艾米接下来再怎么努力,也没法到达精灵王的水平了,是吗?」 「陛下,你在开玩笑嘛?我怎么可能会成为精灵王啊?」 艾拉不再言语。接下来的路程中,她落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并且一直低着头,似乎在一个人思索着什么。 他们的目标是船舱的底部,那里安置着依旧失魂落魄的野人波波、以及时不时就变成狂犬一样乱吠的甘。他们都被铁笼关着,放置在黑暗之中。 库库拎着灯,在笼子外细细查看了一会儿两人的状况。 「都是受到了极其严重的精神损伤。需要用特殊的魔法治愈,大概两年之后,才能恢复原状。」 「两年?」海斯泰因眉头一皱,「我们马上就要返乡,能不能想点其他的什么办法?」 库库默默摇了摇头。 海斯泰因一拳头砸到了库库脑袋旁的船舱上,并恶狠狠地瞪着库库:「甘是我非常重要的部下。我把他从小养到大,不可能把他一个人放在阿兹特兰两年!」 「两年就是两年。」库库冷静地回答道,「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就这样把他带回去。你也可以试试当场把我杀死,不过那样的 话,你就只能去找奎拉奇里大师本人来救你的这名部下了。」 「海斯泰因。」莉莉从旁扯了扯库库的衣服,「甘现在还活着,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天方帝国使徒的弟子,也就是天方帝国的人。」海斯泰因瞪莉莉一眼,「你要我把甘交给天方帝国两年?」 「那个……」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上方弱弱地传来,「英雄王,如果甘要留在这里的话,我可以在一旁照顾他。我会确保他的安全的。」 海斯泰因顺着声音抬起头,只看到一个年幼的女孩在楼梯口怯生生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兀兀伊?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原来是叫兀兀伊吗?」艾米说道,「我从黑泉部落返回时救了她,当时,她身上的伤口已经严重发炎了。伤好后,她就一直不愿意和人说话,我还以为她是一个哑巴。」 海斯泰因踩着梯子,来到了兀兀伊的面前。 「你刚刚说,你要确保甘的安全?你用什么确保?」 死里逃生之后,兀兀伊已经没了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尽头。在海斯泰因面前,她甚至有些畏惧:「赌上我们部落的荣誉……」 「一个草原上的部落,可确保不了甘的安全。」海斯泰因无情地打断了兀兀伊的话。 兀兀伊脸一下子涨红了。 海斯泰因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去:「我会派人把你送回部落的。你的父亲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等一下……!」 兀兀伊叫住了海斯泰因。海斯泰因不耐烦把头转回去,却见兀兀伊捏紧手指,鼓起勇气,喊道:「我已经学会了骑马!」 「骑马?」 「我知道,我们的部族现在很弱,所以你不放心。」兀兀伊说道,「但是,你们能够做到的事,我也能够做到。我会努力学习你们,我还会让我的部落也努力学习你们。我会变得和你们一样强大……所以,请放心地把甘交给我来照顾!」 「你在开什么玩……」 「这样不是也好吗?海斯泰因?」艾拉说话了。 海斯泰因不满地白了艾拉一眼:「西庇阿?你也和这没长熟的小女孩一样天真吗?」 艾拉没有理会海斯泰因。她推开海斯泰因的身体,蹲到了兀兀伊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脑袋,一笑:「你有这个想法就是最好的了。你要好好的学、也要让你的部落好好的学。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些人,包括我,包括英雄王,可能都会死去。也许有一天,你们会需要依靠你们自己的力量,来抵挡天方帝国的入侵吧。」 「陛下……?」艾米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于阿 兹特兰,艾米你应该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去参加吧?快点去吧,别迟到了,你可是主角。」艾拉回过头,平静地说道,「然后,海斯泰因,关于回去后英雄王国的战略方针,我们换个地方,好好地讨论一下吧?」 免费阅读. 第六卷 尾声(2) 夜深了,大海上泛着粼粼的波光。艾拉坐在飞翔的西兰人号的了望塔上,用赫尔墨斯之眼一心一意地对着天空观测。 「陛下,你在这里啊。我、开会回来了。」 艾米从下面爬了上来。她似乎兴致很高,喝了许多酒,面色有些微微发红,一爬上了望塔,她就坐了下来,把本就不宽敞的了望塔给挤满了。 于是艾拉将赫尔墨斯之眼收进怀里,将身体朝着边缘靠了靠,腾出了一点空间。 「陛下、和海斯泰因谈完了吗?」 「谈了很多。」 「没签什么协议吗?」 「没有。」 「没有就好。我、我接下来和他去谈!」艾米有些亢奋地拍着自己的胸脯,「阿兹特兰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给搞定的,我们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一定要多争取一些利益来!」 「等他决斗完吧。」 「决斗?」 「和比约恩的决斗。海盗王国的传统。」艾拉往着岸上一指,「看,就在那里。」 晚风吹动着海浪,一下一下用力地拍打着海滩。海斯泰因和比约恩在飞溅起的水花中对峙着,就像是挺立在岸边的两座礁石。 比约恩抓起长矛,直指海斯泰因。 「海斯泰因,这是多年前那场决斗的延续。那时,你的对手是我的父亲,现在,换成了我。开始吧,赌上我们双方的性命,以及英雄王的王位!」 海斯泰因腰佩长剑,并未出鞘。 「我赌上王位,你赌上什么?」他问道,「拉格纳同意和我决斗,是被我逼入了绝境,别无选择。而现在,我好像没有什么和你决斗的必要。」 比约恩将空着的左手朝前一伸,亮出了一块银色的铭牌。 「这时候赌上铭牌没有意义。」海斯泰因说道,「失去铭牌的英雄王国男人,就和奴隶无异。但决斗失败,你会死。」 「这不是我的铭牌。海斯泰因。」比约恩说道,「是你父亲的,上面的名字‘亚雷斯塔"。」 海斯泰因怔住了。他的父亲因专注于探索文兰而被拉格纳篡权,兵败后坐船逃亡,消失在大海之上,别说铭牌,就连尸体都没留下。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铭牌?」他喝问到。 「不止有铭牌,我还知道你父亲骸骨的位置。以及一个或许很伟大的传说。」比约恩将那铭牌晃了晃,「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艾米在了望台上看的有些无趣。 「怎么还没打?陛下,你觉得谁会赢?」 「海斯泰因吧。」艾拉回答道,「不过,比约恩大概是不会死的。」 「我也这么觉得。海斯泰因,就是表面上看起来凶巴巴的而已。」艾米笑道,「不管他们了,陛下,你知道今天那些城邦的人和我说了什么码?」 「他们应该是很尊重你的吧?」 「岂止是尊重,他们想要在特诺奇蒂特兰的遗址上建造一个新城,让我去当新城的特拉托阿尼,以及阿兹特兰帝国的最高祭司,并兼任太阳王的职位!」 「他们想继续处于帝国的管辖下吗?」 「毕竟,帝国消失就意味着战乱的开始。而被我领导,大部分城邦都不会有异议。厉害吧?我也能当帝国的皇帝了。」艾米得意地昂起胸,「他们还说要把那尊自由女仆像放大,做成比房子还高的石雕,立在湖中呢!」 「那不是很好吗?」 「不过我没同意。我建议这些城邦建立一个联邦,愿意加入就加入,不愿意加入就退出,然后每隔一定时间选举产生一个新的太阳王,管辖联邦事务!虽然具体事项还在讨论,不过 现在明确表示愿意加入的城邦已经有十三个了……」 「艾米,我觉得你还是留在阿兹特兰比较好。」 「哈哈哈,陛下,别拿我开这种玩笑了。对了,我在宴会上发现一个很好吃的食物,叫土豆,我问他们要了一点过来,回去后做给你吃。还有,我捎了一瓶龙舌兰酒,你一直想喝这个的吧?整整一瓶,回去的路上你可以喝个够了……」 「艾米。我已经说服海斯泰因,让甘和莉莉留在阿兹特兰。」艾拉压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也留在这里,听话。」 艾米怔住了:「陛下……你认真的?把我留在阿兹特兰?你在想些什么?」 「那个奎拉奇里大师就是天方帝国的使徒克罗狄斯,他离开时,留下了两个预言。」艾拉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看着艾米,「他说,一年之后,东方的巨龙就会沉睡。两年之后,七丘帝国就会灭亡。」 「七丘帝国会……灭亡?」 艾米就像淋了雨的动物一样使劲抖了一下身体,酒劲也一下子退了。 「我是巴塞丽莎,我不可能放任这件事情发生。海斯泰因之前答应过帮我出兵夺回王位,他刚刚也再次答应了。回去之后,我们很快就要直面天方帝国的威胁。」 「那样,我不是更应该回去了吗!」艾米喊了起来,「我现在已经是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了!我也是七丘帝国人!而且、而且、我的姓氏也和陛下一样,是西庇阿!」 「但是,你不是使徒的对手。」 「那又怎么样!在康斯坦丁尼耶时,我的魔法程度只不过是‘自我"而已!」艾米疯狂地摇着艾拉的身体,「只要我再变强一些,不是就能对抗使徒了吗!让我回去战斗,陛下!」 「你要如何战胜永生不灭的敌人?」 艾拉冷冷地把艾米的手拉了开去。 艾米惊讶不已地看着艾拉,良久,她意识到了什么,冒出了一句: 「陛下……你在害怕?」 就仿佛遭到了一阵雷击般,艾拉的身体僵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她把头埋入膝盖,开始呜咽。 「因为艾米你没法成为精灵王了,不是吗!」她带着哭腔说道,「我不害怕天方帝国,我也不害怕神子。但是,我害怕七丘帝国灭亡,我害怕艾米你战死。我害怕,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获胜。构成星辰的第五元素,完美无缺,永恒不灭。除了把你留在阿兹特兰,我什么都做不了。」 「永恒不灭的星辰。」 艾米抬起头,无言地望着星空。 艾拉压着声音,呜噎着。 猛然间,艾米浑身一个激灵,说道: 「陛下……我感觉……星辰恐怕不是完美无缺的。」 「笨蛋艾米!连找个乌拉诺斯都找了那么久,你知道些什么!」 「不……陛下,星辰确实不是完美无缺的。我已经确信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艾拉吼道。 「陛下说过,月亮的光芒是来自太阳吧?」 「那又怎么样!」 艾米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铜片。 「这是陛下制作的阳燧的迷你版,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了不小的用途。为了把它表面打磨光滑,我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因为光滑的面才能把光聚集到一个方向,而粗糙的平面,就会把光射的到处都是。经过反射后,光滑的平面只能在一个方向看到光,较亮、较刺眼。粗糙的平面能在各个方向都看到光,较暗、较柔和。这都是陛下交给我的,不是吗?」 艾拉愣楞地抬起头。她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可不管朝哪个方向看,都能看到月亮的光 芒。 ——温暖、柔和的光芒。 泪水一滴一滴地从艾拉的眼眶滚落: 「对啊……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什么完美无缺……这不是坑坑洼洼的,和地面一样吗?」 免费阅读. 第六卷 尾声(3) 格里高利和几名教士行走在乡村间的石子路上,道路的两侧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太阳当空,作物茂盛,沉甸甸的果子更是压弯了树梢。 这是一个颇为富饶的村庄,可是,如今却看不到哪怕是一个人在打理这些作物。从附近的农舍里,更是不时传来压抑着的哭声。 「格里高利大人,这里也被黑死病波及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一个教士在后面小声说道,「等情况好一些后,我们再出来巡视比较好。不然万一染病,可就麻烦了。」 「情况真会变好吗?」格里高利摇头叹息着,「过不了几天,这些农田上就会布满墓碑。这些农舍,也会被附近的村庄放火烧掉了。要帮助这些信徒们,这是最后的机会。」 「可是格里高利大人你说过,生病应该去找医生。我也觉得大人你说的没错。就算我们亲自来到这里为他们祷告,也是无济于事。仅仅只是增加患病的风险罢了。」 「医生所能医治的仅是身体,而我们则要医治灵魂。前一阵子,有教士胡乱传谣,说这场瘟疫是神给罪人的惩罚,闹得信徒们心里惴惴不安。这是我的责任。」格里高利说道,「死亡令人害怕,但更令人害怕的,是死后会在地狱中遭受无尽的折磨。我治不好他们身体的病症,但至少,我要消除他们对死亡的恐惧,令他们的灵魂得以安息。。」 闻言,同行的教士全都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一座门外横放着棺材的的农舍里忽地传来了一个男人高亢的声音: 「做的好。银币叮当一响,炼狱中的灵魂即会应声飞上天堂!有你们这样肯为父母购买赎罪券的孝顺子女,他们就不会在炼狱继续受苦了!」 众人脸色一沉,格里高利更是「哼」了一声,铁青着脸推开了那扇农舍的房门。却看到一名当地的神父正举着十字架背对着他们,而两个年轻的农夫农妇则跪在他的面前,低头默默地祷告。 那神父并没注意到格里高利。他低头将一个干瘪的钱袋收进衣服里,然后再度举起十字架,对那对年轻的夫妇说道:「刚刚是为你们去世的父母购买的赎罪券。你们自己呢?不为你们自己购买一份赎罪券吗?」 「神父,刚刚已经是我们最后的积蓄了。」那对夫妇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我们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需要照顾,希望神能宽恕我们,至少怜悯我们,延迟对我们的审判,不要让我们被这黑色的瘟疫击倒。」 「神能看破一切的谎言。你们说没有钱了,但你们的地板下、茅草堆里,肯定还是偷偷藏了些东西的吧?」那神父高声说道,「这次的赎罪券,是从未有过的‘全大赦赎罪券",可以赎免所有的罪过,而且没有年数期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啊。」 「我们真的没有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刚刚的两份赎罪券就不替我们的去世父母购买,买给我们自己,可以吗?」 「你们是想要让你们已经得到救赎的父母,再度坠落于地狱吗?如此的不义,必然会受到神的惩罚。如此,我们教会也不再会给与你们赐福和恩典。」那神父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两全的方法,如果你们真的没有钱了,可以把田里那些还没有收割的麦子抵押给我们教会……」 「能够直接拯救炼狱里的灵魂,你的权限不小啊。」格里高利在背后冷冷地说道,「要不要我现在跪在你的面前,请你来审判所有的生与死者?」 那神父不屑地把头一回,可当发现说话的人是格里高利时,他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格里高利……大人……你怎么会来这种……穷乡僻壤?」 格里高利没有理他,而是直接上前,对那对农民夫妇说道:「你们不要听信这异端邪说。真诚悔过的教徒,就是不购买 赎罪券,也能够获得全面免除惩罚的权利。真诚悔过的教徒,或生或死,就是没有赎罪券,也能分享神和教会的赐福和恩典。」 由于格里高利身上穿的是一件极其破烂的粗布衣裳,那对农民夫妇认不出他,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只是依旧惶恐地看着被推到一边的神父。 格里高利眉头一皱,把手朝着那个神父的方向一伸:「还回来。」 「什么?」那神父装傻充愣。 「他们购买‘赎罪券"的钱!」格里高利的声音大了一些,「我应该已经明令禁止,不许教会出售赎罪券!你难道想把这钱拿去中饱私囊吗!」 「我也是在按命令办事。」那神父撞着胆子回答道,「出售赎罪券以应付这场大瘟疫,是远在伊斯法罕的万王之王所做的决定!」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孩,我尊敬他的血脉和使徒的身份,称呼他一声‘万王之王"。他还真觉得自己是神的代言人了?」格力高利呵斥道,「我已经明确拒绝了他出售赎罪券的要求,如果你觉得你是十字派的教士,那就应该遵守我的命令。如果你觉得你不是,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伊斯法罕,让你去直接去陪那个‘万王之王"!」 「格里高利大人!」几个教士在后面使劲地扯着他的袖子,「这话不太合适说。」 「格里高利大人,我只是在按着上级命令和教义办事。不只是我,附近的教会全部都在出售赎罪券。」那个神父硬着头皮说道,「如果你觉得不妥,你应该去和去伊斯法罕来的特使争论,达成一个一致的结果,而不是在这里为难我一个小小的神的仆人。」 「伊斯法罕来的特使?」格里高利竖起了耳朵,「是谁?什么时候来的?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名红衣主教。格里高利大人,你知道的,我这种身份,不可能在明面上直接顶撞红衣主教。」那神父说道,「他现在就在隔壁村的教会休息。现在走路过去,晚上就能到达。」 这话一出,格里高利身后的那群修士们登时一阵哗然: 「伊斯法罕那边在想什么?竟然派了一名枢机主教过来,而我们还完全不知道?」 枢机主教是使徒的候选人,在成为真正的使徒前,他们一般会留在帝国进修,并协助‘万王之王"处理事务。根据派别不同,他们身着不同的衣色,红衣是格里高利这一派系的枢机主教所着的服装颜色。换而言之,从伊斯法罕过来的这一位主教,是格里高利死后可能的接班人之一。 「格里高利大人,我们要过去吗?」一名修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格里高利说道,「不过,既然对面是红衣主教,今天我们就姑且回去,整理一下论纲再来吧。」 免费阅读. 第六卷 尾声(4) 赎罪券是教会中颇有争议的一个话题,因此格里高利尤为谨慎地对待。他用魔法返回远在科隆的大教堂,在面前铺开了一叠厚厚的纸。 “在《马太福音》第四章第十七节,当神说‘你们应当悔改’时,他的意愿是希望信徒们毕生致力于悔改。” “不应当将‘悔改’一词理解为忏悔仪式,即教士主持下的告解和补赎。 他就是想要看一看,他与所谓的叶玄,究竟有没有关系? 他们走到屋里,里面装修得很好,面积也大,地板上干干净净,亮得可以折射出他们的影子。 庄珣神情恢复了认真,握着黑刀,顶着那股凶极了的刀意,缓缓迈开了第三步。 “什么意思?盖家和端木家……”高渐离挑眉,怎么阿雪的话给她感觉,这个什么端木家和盖家之间很有关系。 也就是说,如果赵如风的实力就仅仅体现出来的这些的话,那么庄珣几乎可以肯定,他不会是自己的对手,所以,这也就可以解释叶良辰为什么会那么对他说能赢最好都不要赢了。 洛祁天以为皇甫贝儿会质问他怎么回事,以为她会转身就走,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或许她只是想要人众人面前留下一些脸面吧? 李荣华说的是真心话,可左晴看着李荣华的目光却是深了深,心底却是忍不住要对李荣华真正的忠心,而不像之前那样想的,简单的交易。 楚辰轻语,他神台之上,那还未完全成型的武魄盘坐在那里,与突然出现的诡异黑气相对而视,互相对峙。 她已经有段时间心情不好了,一切的原因都在世子的婚事上,只要想到世子要娶别的人,她的心都碎了,但是偏偏这世上谁都有机会在世子身边,就只有她,虽然和世子关系好,却永远无法出现在人前。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找到了肖潇,肖潇当时只看了她一眼,嘲笑道:不是你自己的身体,你终究驾驭不了它。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一点,申屠三长老缓过神来后,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现在洛天幻头顶旁边都是运作中的齿轮,而唯一的路又被那个大风扇堵住,也就是说洛天幻唯一能过去的方法就只有从那大风扇过去了。 老莫迅速从系统背包里面拿出了榴弹手枪,将冰冻弹装了上去,对着头顶上空扣动了扳机。 不等她把话说完,四周的人便纷纷摘下空间戒指,恶狠狠的砸向她。 洛天幻离开海临市的时候,潘多拉还表现得好好的,现在发生这种事情,绝对是因为某些人或者事情,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偷偷潜伏在海临市中的6号搞出来的。 桓贤侄可是去过塞外,收服了虏寇的,这不是比他们家时官儿还有本事?想这两个孩子还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往后还有大前程等着他们呢。 "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李长秋深叹了一口气。 其中几个和欧氏撞了期,结果答应要来的模特,直接去了欧氏办的大秀,害的魏氏丢了不少脸面。 田心儿也是个急脾气,等米香儿一放下茶杯,立刻就拉着她出了门。 为了瞒过幽冥六道,墨九宸将三魂分割成了两部分,藏在她识海中的三魂,只有他原本灵魂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陆明淡淡的笑着,他虽然没有系统,但是这件事对他的好处非常大。 第七卷 序章(1) 午后。那娇小的金发少女一如既往地出现在凡尔赛宫的阳台上。阳台下方的墙壁爬满了绿色的藤蔓,郁郁葱葱。少女穿着一身豪华绚丽的红色长裙,佩戴着总价值已超过十艘战舰的炫目首饰,就像是从藤蔓的顶端钻出来了一朵最美艳的玫瑰花的花苞。 少女的名字是玛丽,十四岁。是阿勒曼尼联邦当今执政官、被人戏称为“法兰西岛伯爵”的那个男人的妹妹。此刻,她左手捏着一柄折扇,右手捧着一个茶杯,在她的面前摆着三个盘子,每个盘子里都装着几块点缀精美的甜点。 这是宫殿的建筑群里唯一一座濒临街区的建筑。从高高的阳台上朝外望去,可以看到在街区上行走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约瑟芬。”她有意无意地问道,“为什么在街上行走的这些人一天比一天多,但衣服看上去却一天比一天地要破烂呢?” 约瑟芬是玛丽的仆人,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仆。她身上穿着便于工作的简洁常服,为了沾上污渍后不那么显眼,整套衣服都被刷的黑漆漆的,不过,这丝毫无法掩盖这套衣服在用料上的豪华,加之约瑟芬本身的美丽与气质,如果不是站在玛丽的旁边,甚至恐怕会有人误认为约瑟芬是一名贵族。 但实际上,约瑟芬只是照顾玛丽起居的三百名仆人中极为普通的一个。 “玛丽小姐,你可能不知道,阿勒曼尼联邦爆发了可怕的黑色瘟疫,有很多村庄都被瘟疫变成了鬼村,一个人都没有了。”约瑟芬低着头回答道,“这个瘟疫正在联邦中快速蔓延,你在街上看到的这些人,大都是从疫区跑来逃难的。” “那他们跑到这里,不是会把瘟疫传进来吗?”玛丽仰头看着约瑟芬,“哥哥为什么不把这群人赶出去呢?” “那样会让局势动荡吧。”约瑟芬回答道,“不过,不用担心,我听说执政官已经储备了一仓库的特效药,即便瘟疫传进来,这个凡尔赛宫也不会有事的。” “既然有特效药,那这群人为什么还要背井离乡,跑到这里来呢?” “我听说特效药目前只有海盗王国能制作,数量很少,价格也很贵,不是每个人都能买得到的。” 玛丽的眉头微微皱起:“我去劝一下哥哥,让他多发一点特效药给联邦的居民,控制瘟疫。不然,每天都有身上脏兮兮的人涌进来的话,这条街道很快就会被弄脏了。” “是玛丽小姐的建议的话,执政官他肯定会听的。”约瑟芬笑了,“只要我们在生活上简朴一点点,执政官应该就会有多余的资金了。不说整个联邦,只要把巴黎周围乡村的瘟疫给控制住,人们都会很开心的。” “简朴一点?我吗?凭什么啊?我又没有得瘟疫。” 玛丽的话让约瑟芬吓了一跳,慌忙低下了头:“对不起,小姐,是我多嘴了。” “钱不够的话,让哥哥他多收一点税就可以了吧?” 玛丽将折扇打开,欣赏着镶嵌在上面的一颗颗珍珠和一条条金线。这是她最喜爱的装饰品之一,不说扇子上的华美纹饰,光是这把扇子上的珍珠拆下来,就可以换来一幢豪宅。 “就这么决定了。这件事情,我现在就去和哥哥他说。” 她把扇子一收,站了起来。约瑟芬丝毫不敢评论,只能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不,不是‘嗯’哦。约瑟芬,来,给我跪下。”玛丽将扇子朝着地上一指,“既然你刚刚能给出那种建议,那我现在给伱一点惩罚,你也没什么话可说的吧?” 约瑟芬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背上冒出了一层汗珠。 “就从你开始变得节俭一些。将你的一件衣服拿出来,资助给一名难民,怎么样?” “???” 约瑟芬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知道为难了吧?”玛丽‘哼’了一声,“你自己都为难,那你为什么刚刚要给我这样的建议呢?” “不……”约瑟芬回答道,“这样的惩罚的话,我愿意接受。” 法兰西岛伯爵给仆人准备的工作服多达五六套,每套都是一样的黑色,约瑟芬一直觉得穿不过来。 “约瑟芬你倒是还挺识趣的,算了,原谅你了。不过,衣服要资助给谁呢?” 玛丽将折扇拄在下巴上,回头一扫,看到桌上的三盘点心都只动了一点,登时玩心大起。她拿起其中一个盘子,对准一个正靠在街道的角落休息的难民,把盘子里的点心一股脑地倒了下去。 点心砸到那难民的头上和身上,碎的一塌糊涂。那难民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就感到愤怒,可当闻到点心的香甜气味、意识到这是食物后,他惊喜地叫了起来:“吃的、有吃的了!” 听到这个声音,一群难民涌了过来,开始疯抢这从天而降的食物。他们撕扯沾着点心的衣服、用手从脏兮兮的头发上抢夺奶油,有许多食物已经掉在地上了,依旧有不少人伸着舌头去舔,直到把地上砂子都舔完了一层,这才罢休。 然后,他们就跪在地上,仰望着站在高处阳台上的玛丽,伸手恳求着更多的食物。 “尽管吃吧,来,点心时间到了。” 玛丽拿起剩下的两盘点心,往街道上一股脑地倒了下去,那架势,就像是在喂养着吃糖里的鲤鱼。而难民们也以比鲤鱼更凶悍的气势,争抢着落到地上的食物。 她笑了,天真无邪地笑了。 “把跳的最高的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你的衣服就送给她了。” “是。”约瑟芬回答道。 “对了,以后多准备一些面包吧。看他们抢着吃东西,挺有意思的。” “是。”约瑟芬回答道。 偏偏在这时,一阵马的嘶鸣声传来,一支武装部队从街道下浩浩荡荡地走过。难民和摆摊的商贩纷纷逃蹿。而玛丽丢在地上的食物,也被走过的士兵们踩踏的一塌糊涂。 “这是谁?”玛丽颇为不快地问道。 “我猜是布列塔尼公爵的队伍吧。我听说执政官过几天和这些联邦周围的小国会有一个重要的会议”约瑟芬说道,“你看那个当中骑着黑马的贵族,应该就是布列塔尼的新公爵了。有传说他很英俊,你看,确实很英俊吧?” 没有回声。约瑟芬以为玛丽还在生气,害怕地扭过头,却看到玛丽趴在阳台上,望着那个骑在黑马上的贵族,呆呆地看的出了神。 (本章完) 第七卷 序章(2) 部队在整齐的步伐中远去,街道慢慢逐渐了原本的模样,而玛丽依旧望着远去的那匹黑马出神。过了好久,她恍惚地扯了扯约瑟芬的衣服,问道:“这名新公爵他住在哪里?怎么能够找到他?”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约瑟芬颇为为难地回答道,“不过,我听说今天晚上会有一个招待外邦来宾的舞会,他应该会出席吧?” “舞会?哥哥他从来没跟我提过!” 玛丽提着裙子,急急忙忙地离开阳台。 “这身便装,怎么在舞会上见人!得快点换一套,约瑟芬,你喊人过来帮忙!” 在众多女仆的帮助下,玛丽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浴池中洗了个澡,梳理了头发,并细细地化好了妆容。她挑选了一件满是珍珠的白色礼服,戴上了比王冠还要华美的冠饰。女仆们或蹲或站,帮助她系上礼服上的口子,而玛丽则在镜子前不停地扭着头,审视着自己的妆容。 “这件衣服是不是不太配我的头发?”她问道,“要不要换个一套?” “小姐,我们没多少时间了,舞会已经快开始了。” “什么?怎么不早说?” 玛丽急匆匆地走下楼,直奔舞会的现场。约瑟芬急匆匆地在后面追赶: “玛丽小姐,不要跑!这样到舞会现场后,会浑身是汗的!” 这句话有着如此的威慑力,以至于让玛丽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就算晚一点也没关系。”约瑟芬说道,“就凭玛丽小姐的气质,一进场,就会得到众人的瞩目!” “是吗?” 玛丽心中的慌乱消失了。她开心地扬起了头,在凡尔赛宫的花园中迈起了悠闲的步伐。 隔着老远,她就听到了从会场传来的悠扬琴声,舞会已经开始了。她不慌不忙地踏入会场,很快,“玛丽小姐来了”的消息就在会场中激起一阵波澜。她踏在昂贵的红色的地毯上,接受着众人的瞩目。那个英俊的布列塔尼公爵亦在注目的人群之中,玛丽看着他,抿嘴一笑,然后就款款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将整个会场扫视了一眼,发现她的哥哥并不在其中。法兰西岛伯爵因为身材矮小,不太愿意参与这样的舞会,即使不得不参与,他也往往都是在侍从的保护下躲在角落,不耐烦地啃着苹果。今天他是东道主,在会场上一直躲着人不太合适,想是只出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找了借口匆匆地离开了。 舞曲响起,贵族们一个接一个地迈入舞池。而玛丽则捧着折扇,悠闲地在座位上听着曲子。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她已经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了,再加上她高贵的出身,虽然只是坐着观舞,但却从舞池中夺走了众人的视线,成为了全场注目的焦点。 不时有贵族派侍从过来试探,询问能否共舞一曲,但都被玛丽拒绝了。她和她的哥哥一样,并不怎么喜欢参与舞会,要不是为了这名布列塔尼公爵,她今天甚至都不会入场。 一曲结束了,男士们彬彬有礼地护送着他们舞回到座位。而玛丽依旧还是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她有些不满地扭过头,询问身后的约瑟芬: “那名布列塔尼公爵为什么没有派人过来邀舞?他人呢?” “我刚刚好像看到他在角落和人谈着什么事情。”约瑟芬把头凑到玛丽的耳边回答道,“布列塔尼是联邦外的领地。他远道赶来我国,肯定不是为了跳舞,而是有政务要处理的。” “你去把他找出来。下一曲,我一定要和他跳舞。” “唉?我们这边主动邀舞吗?据我所知,一般都是由男士来邀请……” “不要说的这么明显,打声招呼,给个暗示就行了!他又不是傻子!”玛丽羞恼地用折扇拍了一下约瑟芬,“快去!” 些微的歇息后,第二首舞曲很快就响了起来。玛丽看到布列塔尼公爵微笑这朝着这边走来。此前看到他时,玛丽还是趴在高高的阳台上,此刻近距离地看去,布列塔尼公爵更是显得英俊逼人。随着他的走近,玛丽感到自己的脸滚烫起来,心也跳的厉害,气更是不自觉地粗了。她不敢直面布里塔尼亚公爵的脸,羞涩万分地地下了头。 年轻的布列塔尼公爵越走越近,即使低着头,玛丽也看到了他修长的双腿,这同样让她怦然心动。 “美丽的女士,能请你共舞一曲吗?” “好啊。” 好听声音响了起来,但却不是玛丽的。玛丽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她朝着声音的方向扭过头,看到一名她不认识的美丽女子将手笑盈盈地放到了布列塔尼公爵的手心,在浪漫的舞曲声中,他们手牵着手,优雅地迈入了舞池。 然后,约瑟芬才一脸为难地从远处走来:“小姐,我没有找到布列塔尼公爵……” 但约瑟芬的声音玛丽已经听不到了。她的身体就像变成了石头一样,呆呆地望着舞池。她看到布列塔尼公爵正带着迷人的微笑,搂着那名女子的身体。他们的手紧紧地着牵着,身体一下子分开、一下子靠拢,脚步翻飞,就像是两只美丽的蝴蝶。她看到被布列塔尼公爵抱着的那名女子面容娇美,仪态端庄,舞姿优雅,就像是一只高贵的天鹅。 他们随着舞曲旋转着、旋转着,视线不止一次从玛丽所在的地方扫过,但不论是公爵还是那名女子,都没有在玛丽身上有片刻的停留。 夜深了,舞会散了。玛丽回到自己的房间,忿忿地扑倒在了床上。她感到身体里有一股无名的怒火无从发泄,只能用牙齿愤愤地啃咬着铺在那里的天鹅绒。 “小姐,那个女人的身份我打听到了。”约瑟芬的声音弱弱地从门背后传来,“她是纳瓦拉国的公主,这次也是从国外远道赶来的。” “纳瓦拉的公主。” 玛丽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玛丽小姐,你没事吧?”约瑟芬有些害怕地在门口问道。 “我有什么事?”玛丽回答道,“我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 隔天,她闯入了法兰西岛伯爵和大臣们的会议中。 看到玛丽,大臣们都很惊讶:“小姐,你不能来这里……” “没有我们家的玛丽不能来的地方。”法兰西岛伯爵打断了大臣们的话。他一边拍着自己的膝头,一边朝着玛丽挥手,“来,到这里来坐。” 但是玛丽没有坐。她盯着摆在方桌上的地图,毫无感情地问道:“哥哥,纳瓦拉在哪里?” “小姐,纳瓦拉在这里。”一名大臣朝着一小块地方一指,“是我们的邻国,隔着比利牛斯山脉。虽然是个小国,但地理上对我们很是重要。” “我想和周边的这些小国组建一个同盟。这样,才能更好地应对将来的威胁。”法兰西岛伯爵说道,“听说玛丽你昨天去了舞会,应该有见到他们的代表吧?” 玛丽没有回答,她环绕着方桌缓缓地行走,眼神则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国度。忽然间,她竟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着桌子上一掷,“铮”地一下狠狠地插入了纳瓦拉的国土之中! 扫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大臣和依旧沉稳地坐在座位上的法兰西岛伯爵,她平静地下令了: “给我去把纳瓦拉国灭了。” (本章完) 第一章 新生们(1) 一艘大船停泊在哥特兰的港口。船舱里挤满了人,而本该是货舱的地方,如今不知为什么也挤满了猪。整日整夜,船上不是人声、就是猪声。 “臭死了、吵死了!我早就想骂了,载人的船,装那么多头猪是想干什么!这究竟是哪个白痴的货物?” 一名阿勒曼尼联邦的年轻贵族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终于捏着鼻子忍无可忍地骂了起来。 结伴而行的一名贵族听到抱怨,慌忙压着声音提醒道:“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听说这些猪可都是瑞典王订的货物。要是被瑞典的士兵听到,上来盘问,我们都得遭殃!” “那也不能把猪和我们装一起吧?真搞不明白我父亲他到底在想什么!好好的,非要送我来这海盗王国上学,还把我装到这载猪的船上!” “再忍一忍吧。”那名贵族同伴安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前往瑞典的所有船只上,无一例外全都塞满了猪。我们这艘船只已经算是空旷的了。” “整个航行途中我都忍了!可是明明已经靠港一个多月了,这群该死的海盗却一直不让我们下船,这是想让我和这群猪一起共度余生吗?你再看看这一群乘客,除了我们,全都是低劣的贱民,身上和猪一样臭!海盗王国,一个猪和农夫住的地方,父亲居然要在我这里生活数年!” 他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吵到了在赌桌上的其他乘客。一名长满胡子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筹码,抬起头来,颇为嘲讽地看着这名狂怒的阿勒曼尼贵族:“喂,小子,你还想和谁住一起?要是不满意,建议你跳下船游回家去,正好,我们也可以多一个空位。” “你是谁?居然敢坐着和我说话?”贵族瞪视着那名中年人,“我可是松德高伯爵的儿子!” 赌桌旁又有一名乘客“噗嗤”地笑出了声来:“什么伯爵的儿子,不就是以上学的名义来这里躲避黑死病的吗。换句话说,就是来逃难的难民而已,哪来那么大的派头!” “混账!”贵族大骂起来,“把这两个无礼之徒给我拿下!” 贵族这么一下令,他的两个护卫登时拔出了剑来。要放在阿勒曼尼,光是这个动作就已经足以让一个街道的人四处逃窜。可谁知这群乘客不仅不怕,反而接二连三地站起了身来,一起瞪视着眼前的贵族。 “你搞错了四件事。”那名中年的男子说道,“第一,这里已经是海盗王国的疆域,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身份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第二,我们也是即将入学的学生,所以和你的地位等同。第三,送我们来这里上学的是不列颠的骑士王,我们这一群人全都受着骑士王的庇佑,和我们动武,就是和不列颠为敌。第四,我们此行同样受到了瑞典王的邀请,和我们动武,也是和瑞典王为敌。” “居然……是可恶的不列颠人。” 那贵族后退了几步,最后极为不甘地带着侍从们离开了这间船舱。在哄笑声中,那些乘客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 “野蛮的阿勒曼尼部落,只会用肌肉和屁股思考。让他们占据学院的学生名额,着实是可惜了。” “肯定是缴了一大笔入学的费用吧,海盗王国需要钱。可惜这群阿勒曼尼的废物,只觉得这是一个躲避黑死病的世外桃源,对于学院的价值,那是一点都不知道。” 留下来的乘客们如此议论纷纷。他们并非是普通的平民,而是被阿尔弗雷德从整个不列颠挑选出来的一批最优秀的学者。在艾拉和阿里弗雷德最新的一项协议下,这一批学者将在哥特兰的学院交流学习一年。那名贵族觉得臭,是因为其中有不少炼金术师,他们的衣服因经年累月的烟熏,往往带着一股消不去的硫磺的气味。 “为了钱而收留阿勒曼尼的贵族?不是吧?”有人提出质疑,“我听说瑞典现在已经富的离谱。经常有人看到,那些出海贸易的商船,货仓里一箱一箱地载满了黄金!” “一箱一箱地载?夸张了吧?铜币银币也就算了,海盗王国那么偏僻寒冷的地方,从哪里搞来那么多钱?” “不信?看看这一船的猪,你猜瑞典王为什么要进这些?据我所知,眼下从世界各地送往瑞典的猪,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来头了。光是要养这些猪,都得花一大笔钱呢!这不是发了横财,能是什么!” 乘客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将信将疑。 “不能吧?除非,那瑞典王真会点石成金之术!” “点石成金,也并非不可能吧?”有人压着声音说道,“毕竟,帕拉塞尔苏斯现在就在海盗王国,不是吗?” “啊,那个传说中能把一整座山都变成黄金的炼金术师!”众人全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没想到那么夸张的传说竟然是真的,帕拉塞尔苏斯果然不愧是史上最强的炼金术师!” 这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很不满地从一侧传来:“什么帕拉塞尔苏斯,我才是史上最强的炼金术师!” 众人顺着声音一看,只看到一个银发的女孩,她抓着一个小小的铁桶座在一旁,桶里塞着几把刷子,而她的脸则被各种颜色的染料刷的东一块西一块的,一眼看去,同马戏团的小丑颇有几份相似。 众人善意地笑了起来。 “拉维,你也太可爱了。虽然那位有名的炼金术师丹竭力推荐你,但就算是你的老师丹,在学术上和帕拉塞尔苏斯也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啊?” “丹他什么时候成了我的老师了!我当他的老师还差不多!”拉维不满地用脚跺着地面,“就他的那点知识,连我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好了好了,别闹了。”一名乘客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你这几天憋得慌,再熬个几天,等隔离完成,我们就能进入哥特兰了。” “但凡你们信我的话,刚到港口时帮我壮一点声势,就不会被隔离那么多天了。”拉维嘟着嘴嘀咕道,“船上的老鼠刚出海就被我用炼金药剂全部干掉了,路上航行那么多天,我们这船上哪里还有什么黑死病啊。” (本章完) 第一章 新生们(2) 三天后的清晨,隔离期终于结束。几名海盗王国的士兵走上甲板,宣布船上的众人众猪隔离期已满。 “终于解放了!我要先去买个烧鸡吃!”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拉维就抢先冲下了船。她的动作和猴子一样灵敏,加之身材矮小,弯着身躯朝前那么一冲,士兵们竟阻拦不及。 “这是谁家的孩子?”士兵们黑着脸询问甲板上的众人。见没有人回答,他们也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小孩子而已。” 然后,他们正色对船上的众人说道:“祝贺你们,这艘船上没有黑死病,你们可以下船并自由地进出城市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有事情要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来自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吗?如果有的话请跟我们来,瑞典王会专门设宴招待你们。” 一听这话,那名松德高伯爵的儿子就来了精神。他整了整衣服,拉着同伴走出人群,趾高气昂地看着眼前的士兵,说道:“我们就是,还不快在前面带路。” 一名士兵确认了一下家族的纹章,然后就示意这两位贵族跟着他走。松德高伯爵的那个儿子转过头,颇为嘲讽地瞟了一眼身后的众人,说道:“听到了吗?瑞典王都要亲自接见我们,这就是贵族!” 这两名贵族离开了,留在船上的学者们不免有些不满。可还没等他们说些什么,海盗王国的那些士兵就已经凑到一起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群人什么鬼德行,白吃我们的饭,还一副我们欠他的样子!” “老大,我们能追上去揍他们一顿吗?” “别冲动,这群人可能对瑞典王有用。”士兵头领安抚着他们,“等瑞典王见完他们后,看看他们被安排住哪里。如果是被安排在下城区,我们就找个机会把他们给劫了。如果是被安排住在宫殿你,那就是重要的客人,不能轻举妄动……” 正当学者们感叹这名士兵头领的心思缜密和识大体时,却听他继续说道: “……找个他们走出宫殿的机会,蒙住脸冲上去把他们拖进小巷子里,揍个几拳,也就够了。只要不打死打残了,说是强盗干的,总能应付过去。” 等士兵们讨论完,那群学者已经靠在船角瑟瑟发抖。为首的那名士兵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了那颗昂贵的大金牙:“放心吧,你们是不列颠的客人。不列颠和我们是朋友,前几天我还和你们的骑士学习了马术呢,虽然摔了一大跤。” “我们没有害怕。”学者们只能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我们知道,贵国,一向……民风淳朴。” “哈哈哈哈!没错没错!”士兵头头大咧咧地拍了拍一名学者的背,“那两个阿勒曼尼人也就是去吃一顿饭而已,算不了什么。你们是这一届的新生吧?为了迎接你们,我们可是准备了一个盛大的入学仪式,这一次,帕拉塞尔苏斯和戈特弗里德都会出场,瑞典王也会来,而且还要亲手给一名最优秀的新生授予用纯金一比一仿制的她的撬棍呢!” “撬棍?是瑞典王手上的那一把吗?纯金的?一比一仿制?亲手授予?” 每一个词语,都让这群学者们更震惊一分。他们跟随着这几个士兵前往学院,一路上不免议论纷纷:到底是哪来的大学者,刚入学,就能够受到瑞典王的如此青睐? “既然是授予撬棍,那应该是炼金术方向的学者吧?”有人说道,“毕竟,那根撬棍上的符号是象征着炼金术的衔尾蛇。” “原来如此!”一人恍然大悟,“我听说这一次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炼金术师也来了学院。他自成一派,门徒众多,是个非常有名的人物!好像是叫……好像是叫……” “卡尔.古斯塔夫.荣格。”一人在后面沉着声音说道,“一个有名的学者,并不是炼金术方面的,年龄很大了。可是几年前,这个老头子却忽然宣称自己掌握了炼金术的真正要义。非常神秘的人物。炼金术入门门槛很高,而他那个学派的炼金术却好像根本没有门槛,吸引了一大批对炼金术有兴趣的学徒。也许过个几年,他的影响力甚至会超过哥特兰的这所正统的炼金术学院。” “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要来入学?难怪瑞典王想要亲自授予金撬棍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学院。隔着老远,就看到有一群学生在奔跑。他们听到这群人在大声嚷嚷着:“快点,快点,那位荣格大师在广场那里开露天讲座了!” 一行人登时来了兴趣。顺着人群的方向行走,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广场。广场上已经黑压压地聚集了上千人,有学院的学生,也有感兴趣而来听讲的一般市民。广场的正中用箱子堆砌着一个高台,一名老者站在箱子上,看样子就是人们口中的荣格。此刻,他正激情澎湃、信心满满地向周围的人讲述着自己的学说: “之前的所有炼金术师们都错了,或者虽然他们知道炼金术的真正含义,却故意采取了令人误会的暗语。古早的炼金术师们最喜欢的就是暗语!” “初始的物质并不重要。炼金术最重要的是人,人才是这门赫尔墨斯技艺的真正实验体!其生命是基体,是巨大的蒸馏器,是蒸馏物,也是被蒸馏物。因此,自我认知,才是所有炼金术传统的基础!” “没错,炼金术的最终目标并非黄金,在这里,‘黄金’只不过是一个暗语,金属的嬗变,象征的是人的完满和改进。” “炼金术不涉及、也不依赖于实验室的实验,即便不是完全不涉及,至少也是绝大部分。那些描述物质变化的语言,实际上表达的是某种心灵的过程。在炼金过程中,炼金术士的心灵被无意识地投射到其容器的材料上,产生了幻觉。他们所描述的变化过程,其实是对自身无意识的描述。炼金术士的经验与物质本身毫无关系,其真正的根源,在个体研究者的投射经验之中……” 这是前所未有的惊天论述,在场的众人都仿佛醍醐灌顶。他们有的低头沉思、有的恍然大悟、有的则赞叹地鼓起了掌。掌声带动起了更为热烈的掌声,荣格站在木箱上,颇为得意地接受着众人的喝彩。 偏偏就在这时,一根鸡骨头从观众席上砸向了荣格。荣格没想到会突然挨这一下,不由得生气地朝着观众台下喝道:“是谁?” “老爷爷,你老年痴呆没人管你,但是,能请你别来这种公众场合胡说八道吗?” 拉维颇为不快地推开众人站了出来,她的嘴边沾满了酱料,手上还抓着半只没有吃完的烧鸡。 (本章完) 第一章 新生们(3) 「老年痴呆?」 荣格的胡子气的抖了一下。但是,当看到拉维的模样时,他却释然了——他终究是长辈,不可能和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了四五十岁的小孩子动怒,却见他弯下腰,脸上露出爷爷对外孙女的那种祥和微笑,说道:「孩子,我们在这里交流一些重要的问题。我给你几枚铜币,你去外边随便买点什么东西玩,不要打扰我们,好吗?」 「把我当小孩子吗?老爷爷,我也是学院新入学的学生。」拉维生气地盯着荣格,「我在街上看到大家那么轰动,就想过来听听课的。结果你这不是在完全地胡说八道吗?你为什么能够进入学院?你喷出的每一滴唾沫,都在污染炼金术学院的土地,你知道吗?」 「真是完全没有家教的小孩子。」荣格收敛笑容,左右四顾,「有人吗,能把她从这里带出去吗?」 「劝你们最好不要碰我。」 拉维将手中的半只烧鸡丢在地上,把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然后就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银灰色的试剂瓶。她拧开试剂瓶的盖子,把里面的药水朝着鸡的骨架上一倒,鸡的骨架登时发出了「呲呲」的声音,开始向外冒出可怕的白气。她将同样的试剂瓶掏出十支,夹指缝里晃了晃: 「谁想把我拖出去,我就把这试剂泼到谁的身上。既然是学院的学生,那你们应该会自己掂量吧?」 此话一出,围在拉维身边的一众人登时脸色发青,远远地躲了开去。拥挤的广场上,登时腾出了一个不小的空地。 「你们在干什么?」荣格颇为不快地问道,「只不过一个小孩子的语言威胁,你们都怕吗?」 「你果然完全不懂炼金术」。拉维看荣格的眼神越发愤怒,「见到这个东西,任何一个炼金术师,都不会觉得我只是一个小孩子。」 拉维朝着地上的半只烧鸡指了指,却看到暴露在外的鸡的骨头此时已经几乎完全溶解,只剩下了皮和肉,但即便是是这些部位,此刻也已经惨白一片,就像是一具死尸。 「这是……某种酸?」一名学院的高年级学生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哦,酸。看起来比"国王的洗澡水"都要厉害吧?」拉维用威吓的眼神瞪着周边的众人,「要是不小心撒到身上,它很快就会穿透皮肤渗入骨头中,皮肤会慢慢变黑,骨头也会被化掉,如果不及时截肢,就算拉来帕拉塞尔苏斯,也救不了你们哦?」 拉维周围的空地登时又扩大了一圈。 荣格在讲台上深吸了一口气。 「这位小……炼金术师,请问,你对我演讲的内容,是有哪点不满吗?」 「并没有对特定的哪一点不满,因为你的理论全错了,错的一塌糊涂。"炼金术炼的是人",这是只有完全没有接触过炼金术的门外汉才能得出的极其不负责任的结论。」 不知为何,拉维就像看着仇人一般恶狠狠地瞪着讲台上的荣格。 「从佐西莫斯、斯蒂法诺斯、马里亚诺斯,到贾比尔.伊本.哈扬,再到当下的诸多炼金术师们,每个人都在穷竭毕生的精力推动炼金术这门学科。从一开始只能用火烤来分析物质,到能够用酸将金属溶解,从一开始只能溶解铜、铁、铅、锡,到可以溶解银,再到可以溶解金,甚至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将黄金挥发成气体。贾比尔制造了国王的洗澡水,卡斯特罗制造了比金更稳定的固银,约翰.德.鲁庇西撒从葡萄酒中蒸馏出了可以避免腐败的生命之水。在佐西莫斯的时代,人们认为铁变成金仅仅只是一种给金属"染色"的工作,而现在,我们了解了各种金属多种多样的性质;在贾比尔的时代,用硫和汞的二要素学说就已经能解释在炼金实践中观察到的一切 现象,而现在,我们不得不把二要素扩充为三要素,才能完整地解释炼金。这么大的变化,这么多的成果,而你却居然说"炼金术完全不涉及、也不依赖于实验室的实验"?你居然说,"那些描述物质变化的语言,实际上表达的是心灵的过程"?」 拉维越说越气愤,甚至直接登上了高台。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小女孩竟然会因为学术上的分歧而产生如此大的怒火。她甚至把自己的披风摘下,直接甩到了荣格的脸上。 「好臭!」荣格捂着鼻子嚷到,「一股臭鸡蛋的味道!」 「臭鸡蛋的味道?这是硫的味道,是我们炼金术师们在实验室流的汗的味道!我们不得不穿着这样的衣服生活,因为我们是炼金术师!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学说,把我们炼金术师的劳动置于何处?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学说,把历代炼金术前辈们的劳动置于何处!你最好快点下台躲起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现在超想把这十瓶试剂通通甩到你的脸上啊!」 看着拉维手上的那十瓶试剂,荣格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白,连连后退。 「疯子,这个小女孩是一个疯子!这个学院里没有卫兵吗?快点把她给拖出去!她想杀了我,想要杀了我!」 ——「不要动那个女孩。」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虽然他手上没有像拉维一样拿着危险的试剂,但众人却主动地散来了些,给他腾出了一个空间。 「那个理论太有迷惑性,以致于我刚刚都有一瞬间被蛊惑了。孩子,你反驳的很好。」 赞许地朝着拉维点了点头后,他用锐利地眼神逼视着站在台上的荣格: 「"心理炼金",这是你理论的名字,对吗,荣格?你被开除了,立刻离开学院,从我眼前消失,不准再踏入学院一步——虽你实际上根本就还没有被准许入学。」 「……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让我离开学院?我是可是卡尔.古斯塔夫.荣格!举世闻名的炼金术师!」 「而我的名字是帕拉塞尔苏斯,炼金分院的分院长。」男人冷冷地回答道,「我意已决,荣格大师,请离开这所学院,以后不要再踏入一步了。」 免费阅读. 第一章 新生们(4) 「帕拉塞尔苏斯……你是认真的吗?」 荣格仍旧难以相信自己将要被赶出学院。在确认帕拉塞尔苏斯并没有再开玩笑后,他忿忿地丢下一句:「呸,真是有眼无珠。」然后,他就带着几名自己的弟子离开了学院。 而另一边,拉维仍在气头上。她瞪着荣格离开学院,纵使做了好几口深呼吸,可心情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愈发愤怒。忽然间,她捏紧手中的试剂,迈步就要追赶上去,幸亏帕拉塞尔苏斯已经登上高台,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她。 「放开我。」拉维挣扎着,「这种下三滥的学说,居然还能收那么多弟子,我今天一定要过去甩它一脸试剂!」 「你为什么要如此愤怒呢?」帕拉塞尔苏斯问道,「在场人中有许多炼金术师,也都听了他的学说,而这般生气的却只有你。难不成你和他是有什么私仇吗?」 「没有私仇!但是他太可恶了!比那些什么都不懂、只会说炼金术都是欺诈和骗局的傲慢家伙还要可恶一百倍的一百倍!那些人只是不了解炼金术,可是这个老头子,他的理论、他的存在、他教出来的徒子徒孙们,会毁掉炼金术这门学科!」 「你觉得荣格的理论会毁掉炼金术这门学科吗?」帕拉塞尔苏斯认真地问道,「那在你看来,炼金术是怎么样的一门学科呢?」 「炼金术无非分为两部分,技艺、以及魔法。」 拉维同样认真地回答道。 「从炼金术诞生到现在,这两部分一直纠缠在一起,即使是最伟大的炼金术大师,也无法将它们分清。但是,我觉得技艺才是炼金术的灵魂!我觉得技艺才是炼金术真正该传承下去的东西!一个伟大炼金术师的真正目标,应该是剔除魔法、保留纯粹的技艺。可那个老头子的理论却完全相反,剔除了技艺、只剩下了魔法!这根本就是在侮辱炼金术这门学科!」 「漂亮的论述。」帕拉塞尔苏斯摸了摸拉维的脑袋,「但是,你手中这种强大试剂泼到他脸上,他大概率会死。他死了,你就会被判有罪。在监狱中,可是没法进行炼金试验的。」 拉维有点被说服了。他低下了头,可却依旧在因为生气而不停地喘气。 「你手中的这几瓶试剂都是刚刚展示的那个酸吗?我从没见过如此强大的酸。」帕拉塞尔苏斯转移话题,「它叫什么名字,是如何制取的,能传授给我和在场的听众们吗?小老师?」 「这是萤石酸,是我和父亲一起在实验中发现的。」拉维低着头说道,「酸性不强,但不知道为何,它内部蕴含着一种极其可怕的腐败力量,不仅是骨头,就连琉璃都能腐蚀。我父亲认为这股力量来自恶魔。萤石酸已经是用炼金术大幅减弱那股恶魔力量后的产品,不然,我连保存、携带它都做不到。」 「这么可怕的腐蚀性,居然还是减弱力量后的产物吗?」帕拉塞尔苏斯思索着,「那么,利用炼金术,应该也可以把这股腐败的力量分离出来,使其变得纯粹……」 「最好放弃这种想法。」拉维忽地抬起眼睛,用漆黑的目光瞪视着帕拉塞尔苏斯,「我刚刚说过了,这股力量来自恶魔,光是将其封印起来,就已经用尽了我和我父亲的全力。如果将它解封,你会死的。」 帕拉塞尔苏斯显得很平静:「当然,炼金总是伴随着风险。从我接触炼金术开始,爆炸、剧毒……我已经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了。高明的炼金术师总是能从这些危险中保护自己。而且,既然这股力量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作为炼金术师,我又怎能因为风险而故意将其无视?」 「你完全没有理解我的话。这股恶魔之力非同寻常,超乎想象,并不是当前的人类所能驾驭的。我父亲因之而死,你是在怀疑我父亲炼金术能力吗?」 「 什么,你的父亲……?」 「封印恶魔,并不是说要将其无视。我也是炼金术师,我比谁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操控这股强大的力量。但是,现在并不是解开封印的时机!固银,这已经是当下我们用炼金术所能制造出的最稳定的物质,可是在那股恶魔的力量面前,依旧是不值一提。当前的炼金术所能提供给我们的保护,就像是一层贴在衣服上的纸!」 「不仅是骨头和琉璃,就连固银都不行吗?」帕拉塞尔苏斯的眼神终于严肃起来,「我明白了,确实是暂时不去动它为妙。」 拉维低着头,咬着牙齿、握紧了拳头:「所以,为了终有一天能达成父亲的愿望,我要将炼金这门技艺推到新的高峰。」 「新的高峰。」 帕拉塞尔苏斯仰头看着天空,恍然有所悟。 「你是今年的新生吗?你叫什么名字?」 「拉维。拉维.吉尔。」 艾拉的宫殿。帕拉塞尔苏斯在卫兵的带领下来到艾拉的书房,轻轻扣门三声,在听到「进来吧」的声音后,他就推门走了进去。 艾拉正坐在堆满文件的书桌后。她的整个身体斜躺在椅子的一侧,一边抖着二郎腿,一边晃着椅子,嘴里还咬着一根竹签。如果不是她的手上正拿着一迭写满字的稿子,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不过,这样的坐姿已经是日常了。海盗王国所有人都喜欢这么坐,没人会感到异常。 「瑞典王。」帕拉塞尔苏斯率先说道,「我已经见过荣格和拉维两个人了。」 「这么快就都已经见过了吗?」艾拉抬起头,「这两个都是我特地邀请来的新生,如何?你觉得我把金撬棍送给谁合适?」 「拉维。」 「技艺派吗?但是,荣格的理论也很厉害吧?在魔法上?」艾拉说道,「你展示出的那些魔法,用他的理论去解释就很合适,你不觉得吗?」 帕拉塞尔苏斯闭起眼睛,又思索了一番后,他说到: 「他的理论对错我无法判断。但是,我想,迄今为止的所有炼金术师,没有一个人是为了掌握魔法而去学习炼金术的。之前的炼金术师们是为了制造点石成金的哲人石,我的目标则是要掌握造物的奥秘,并在这个过程中制造出一些对人有用的药物。拉维说的没错,荣格他的理论,披着炼金术的外皮,实际上根本就不配称之为炼金术。因此我已经把他驱逐出了学院。」 「驱逐?要做这么彻底吗?」 「必须要彻底。」帕拉塞尔苏斯回答道,「留下拉维,驱逐荣格,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重大的决定。」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吧。最近我没有什么精力放在炼金术上了,炼金学院的事情全权交给你。话说回来……」 艾拉摆直椅子,把身体微微朝着前方一倾,虽然房间只有她和帕拉塞尔苏斯两人,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就像是说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帕拉塞尔苏斯,你有没有那种炼金药剂,就是那种……能够让人像植物一样不用吃饭,种在土里晒晒阳光浇浇水就能活的?」 免费阅读. 第一章 新生们(5) 帕拉塞尔苏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瑞典王……我觉得作为一个学者,在说话之前,是不是至少得先思考一下……额,合理性?把人种土里浇水,你这是想干什么?」 「我也知道这很夸张!但是!那群从阿勒曼尼联邦来的贵族,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不给我钱!虽然他们为了上学给我缴了很多学费,可比较起他们的开销,我完全就是亏本的状态!大亏本!」 一改窃窃私语的状态,艾拉生气地把桌子拍的「咚咚」作响。 「啊,最近确实有很多阿勒曼尼联邦来的贵族。」帕拉塞尔苏斯说道,「但说是入学,其实就只是找个没有黑死病的地方避难吧?我对他们没什么期望,一般都是放着他们旷课不管的。怎么,他们的生活开销,也得瑞典王你支出吗?」 「按理说是不用我支出的。但是,会选择来瑞典避难,也就是说,这是阿勒曼尼联邦内亲海盗王国的派系,对吧?」 「基本上可以这样认为。」 「从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商人那里已经传来消息,天方帝国正在整军备战,很可能会有大动作。倘若真的开战,阿勒曼尼联邦是敌是友,关系重大!现在他们偏向天方帝国,但我觉得还可以争取一下,于是就安排了一次和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的会晤,而且就在近期!不过,光靠我一张嘴说说,是没什么用的吧?要让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倾向我们,还得在联邦内部的其他领主那里寻求支持,不是吗!」 「啊,所以说得善待这些贵族。瑞典王你就这样包了他们的开销?」 「包了,而且是包了所有的开销!然后我就发现——他们吃的花的实在是太多了!养一个贵族,比养一头熊都贵!就这样,他们还经常觉得不满意呢!!!」 「养几个贵族也没啥吧?从阿兹特克运来的黄金,我听说都已经把一间仓库塞满了。只要瑞典王你少养几头猪……」 「那是两码事!猪不会跑去澡堂洗澡,还把里面的其他客人全部赶出去吧?猪不会一天到晚去街头寻衅滋事,没事就掀别人的摊子吧?猪不会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女人,被路人围殴打成重伤吧?这些都是要我花钱收拾烂摊子的!我已经受够了!他们要是树,种土里浇浇水就能长,那该多好?我现在就想在城外挖几个坑把他们挨个栽进去啊!」 门外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有人在门外说道:「瑞典王,刚刚发生了一件事……」 「先等一下,我这边处理完再说!」艾拉打断了报告,然后从桌子上又往外靠出了些,「就算不能做到浇水就能养活,至少也帮我想想一些其他办法。比如喝了就能假死,而且假死的时候一直做好吃好喝的梦,而且醒来后觉得很幸福的药,有没有?」 「你这要求是越来越夸张了。」帕拉塞尔苏斯擦了擦汗,「这样吧,我有一些自用的植物酊剂,使用后可以消除压力,让精神放松。心情愉悦就不容易生气,不生气就不容易闹事。至于他们花销多的问题……额,要不要用一些能降低人食欲的药剂?吃的少的话,开销应该也会相应地小一些。」 「还有这种药?用!狠狠地用!剂量怎么说?可以偷偷往酒里添加吗?」 「可以,一杯酒只要加个三滴就够了,不会影响酒的口味和颜色。」 「太好了!帕拉塞尔苏斯,你果然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生!」 「那个……瑞典王,我就是这么一提。对重要的客人下药,我觉得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 「有什么好考虑的。」艾拉把手豪迈地一挥,「来人,跟着帕拉塞尔苏斯去领药!今天中午不是要接见两名新来的贵族吗?把药往他们喝的酒里面加个三十滴!」 门打了开来,刚 刚报告的那个士兵从门后探出头来:「瑞典王,我刚刚就是想说这两个贵族的事情。他们被人打了……一个断了好几根骨头,一个吐血不止,看样子是不能来参加中午的宴会了……」 「刚到的第一天就?」艾拉懊恼地揪起了自己的头发,「我不是说了要把他们在宫殿里关好的吗!阿勒曼尼贵族大白天出门倒是保护好自己啊!这次是什么原因?伤那么重,别是闯学院了吧?是不是不愿意做微积分,被戈特弗里德给揍了了?还是被延期毕业的学生用改良型号的坦克给撞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没出宫殿。我们的人正带着他们逛花园呢,正好遇到一队人迎面走来,他们想要让对面让路……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谁那么大胆!」艾拉怒不可遏地吼了起来,「我不是都交待过了吗,揍这群贵族得蒙住脸拉去偏僻小巷!在我的宫殿里揍他们,那可是重大的外交问题啊!跟着的人也不拉一拉!」 「我们拉不了。」那士兵小声说道,「揍人的……是英雄王。」 原本用于设宴招待外宾的豪华餐厅,如今只坐着海斯泰因一个人。他在餐厅正中生了一团篝火,又不知道从哪里拉了一头杀好的羊来。只见他用小刀将羊肉一块块地切下,放在篝火上稍微转个几圈后就塞进嘴里,就这样吃的津津有味。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艾拉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海斯泰因……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烤肉。」海斯泰因抓着一块刚烤好的羊肉往前一递,「你也来一块?」 「为什么会在餐厅里烤肉?」 「那去哪烤?卧室?」 艾拉忽地想起来,海斯泰因的西兰老屋,烧烤和用餐的地方确实是同一空间。她还想起来,由于某种原因,那间老屋被她给烧掉了半间,至今没还赔钱。 ——还是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吧。 「海斯泰因,你是不是把我重要的客人给打出血了?」艾拉说到。 「你说那两个阿勒曼尼人吗?」海斯泰因见艾拉没有想吃的样子,就把那块肉自顾自地塞进了自己嘴里咀嚼着,「是他们先挑衅的我。被挑衅而不发起决斗的人,不是懦夫,就是奴隶。」 ——海盗王国的风俗。 艾拉知道这事争论也没用,不得不再次避开话题,小心翼翼地在海斯泰因的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咳,海斯泰因,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的哥特兰?」 自她成为瑞典王以来,这还是破天荒地头一次。 「我听说你在进行和阿勒曼尼联邦的外交谈判,争取重要的盟友。」 「你知道还把他们打成这样?」 艾拉终于忍不了了。 「我知道,所以他们现在还活着。」海斯泰因把匕首放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艾拉,「西庇阿,你的进展实在是太慢了。明天把那群贵族都拉到我面前,我给你干脆利落地解决掉。」 免费阅读. 第二章 外交手段(1) “我知道,所以他们现在还活着。” 艾拉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学着海斯泰因的模样说话并恶狠狠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把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空中“刷刷刷”地舞动。 “瑞典王,你的进展实在是太慢了!明天把那群贵族都拉到我面前,看我给你干脆利落地解决掉!没错,就用这把上了毒的匕首!这可是五步之内必死的剧毒,想要拿到解药,就乖乖地给我留下买路财——个鬼啊!” 抛掉匕首,打翻镜子,艾拉扯着头发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起来。 “让海斯泰因插手,事情肯定会发展成这样的!他就是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家伙!真让他把这群贵族们都修理一顿,我苦心经营的外交态势就毁于一旦了!” ——必须要阻止他! “吾有上中下三计。” 艾拉摆好镜子,颇为严肃地对镜子里的自己竖起三根指头: “谎称敌军进犯边疆,让英雄王速速率军前去迎敌,此为上计。” “买通亲信,给他饭里下药,令他上吐下泻,卧床不起,此为中计。” “找人半路给他套上麻袋劫了,拖到巷子里打一顿,此为下计。” “请瑞典王速速定夺——个鬼啊!” 镜子再度被艾拉给打翻了。不管是哪一计,听起来都是馊主意。 “啊啊啊啊啊!艾米,艾米你快给我回来!我一个人,摆不平这个海斯泰因啊!” 阿兹特兰的战争结束后,艾米推掉了让她就任新的太阳王的提案。但是为了尽快稳定大陆的局势,建立起新的秩序,她暂时还无法离开那里。所以这几个月里,已经回到瑞典的艾拉一直处于无人监管的状态。和镜子说话就是艾拉在这几个月里养成的习惯。 ——“陛下,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声音让艾拉呆住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可门已经被直接推了开来,一身阿兹特兰风格服饰的艾米出现在了艾拉的眼前。她的衣服是用豹皮缝制的,手臂上戴着好几串黄金打造、镶嵌着绿宝石的手环,手环往上一点的皮肤已经被太阳晒的黝黑,头顶还戴着用绿色的克查尔鸟羽制作的冠饰。 再确认了好几遍这就是艾米无疑后,艾拉喜极而泣:“艾米!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在你不在的时间里,我身边发生了多少麻烦的事情!” 艾米却没有那么激动。不仅如此,她的眉头还在不满地微微地跳动着: “不,陛下,在来宫殿的路上我已经察觉到了——不,应该说在港口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我就不在那么几个月,陛下你到底用我派人从阿兹特克运来的黄金干些了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头塞满猪的船停泊在港口?我粗粗估算了一下,怕是得有上千头了吧?” “当然是我买来的啊?港口的那只是一部分,还有之前已经运来养着的猪,现在加起来大概已经有三万多头了!” 艾米的眉毛大幅度地跳动了一下。 “所以,陛下,理由呢?理由是什么?可别告诉我是为了垄断波罗的海的猪肉贸易!” “猪……对了,艾米,你简直是天才!我有办法了!”艾拉高兴地跳了起来。她推开艾米的身体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对两边的卫兵大喊,“快,快把我们的人都叫起来,连夜赶工干活了!” “陛下——!”艾米在后面追着艾拉高喊,“你还没回答我!!!!到底为什么养那么多头猪!” “明天你就知道了!这是只有我这样的天才才能想出来的绝妙方案!” 于是,第二天。 “海斯泰因!今天你先别动手,看我一下子摆平那群贵族!” 艾拉带着海斯泰因一圈圈地爬着城堡的楼梯,目的地是最高处的哨塔。 “你?”海斯泰因明显不信任,“你想怎么做?” “你无非是想用武力朝这群阿勒曼尼的贵族示威吧?所以我安排了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我最精锐的部队会参与其中。只要看了这场阅兵,阿勒曼尼的这群贵族一定会吓的瑟瑟发抖,也就用不着你出手威慑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登上了哨塔。哨塔下的城墙上,来自阿勒曼尼的贵族已经提早聚集在了那里。 “阅兵吗?”海斯泰因思索着。 艾拉得意地哼哼了一声:“这是最和平的展示武力的方式了。好好看,好好学!不要一天天就知道打架!古语有云,‘海斯泰因的一次会面,会毁掉西庇阿半年的外交成果’!” “这明显是陛下现编的古语。”艾米在两人的后面默默地吐槽道。 “行吧,西庇阿。”海斯泰因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军队是否有着足够的压迫力,能够光是在这里走一圈,就让敌人倒戈卸甲吧。” “哼哼,海斯泰因,以为我办不到吗?你太小看我了,我已经和阿勒曼尼联邦的军队打过好几次仗了,他们军队中最强悍的就是由下级贵族组成的骑兵,一冲起来,有着非常可怕的战线突破能力。但是,我组建的新式军队可比他们强悍多了!” 从远处传来了猪群“咕噜咕噜”的叫声。一头膘肥体壮的黑猪昂着头从城墙下走过。它的头上戴着用铁制作出的头盔,头盔上伸出两支同样是用铁塑成的修长鹿角,显得气宇轩昂。在它的身后,成千上万只同样装扮的猪正在驯兽师的驱赶下排成队列,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前方行军。 “这是我翻阅古籍时发现的七丘帝国的秘密武器!在很久很久以前,七丘帝国的先人们会驱赶这样的猪群来对付敌人的大象!只要把猪的身体点燃,它们就会奋不顾身地朝着敌阵冲去,威力无比!只是由于价格太昂贵,这种战术后来被废弃了。” 在已经看呆了的海斯泰因和艾米的面前,艾拉得意洋洋地做着解说。 “可是现在,我,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七丘帝国的正统继承人,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黄金!适龄当兵的男人就那么一些,适龄当兵的猪却可以全世界四处购买!士兵们在战场上死了很可惜,猪死了之后还可以吃猪肉!士兵会因为士气低落而溃散,被点了火的猪只会在敌阵中乱冲,不死不休!简直就是完美无缺的兵器!我已经想好了,对面派一千骑兵,我就派三千头猪;对面派三千骑兵,我就派九千头猪;对面派一万骑兵,我就派三万头猪,对冲起来,保管打的对面溃不成军!我将这支新式部队命名为——无当飞猪军!” (本章完) 第二章 外交手段(2) ……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过后,艾米若有所思地嘀咕道:「至少还可以卖猪肉回本,不算太亏……」 「什么叫卖猪肉回本啊!艾米!你听懂我刚刚说的话了吗?这是我新组建的无当飞猪军!专门用来对付阿勒曼尼联邦的骑兵部队的!三万头着火的猪,肯定比三万个人要厉害的吧?海斯泰因,你能理解的吧?啊?能理解的吧?」 海斯泰因也在一旁点了点头:「嗯,行军打仗带个几百头,不时吃点猪肉,也能提升士气,挺好的。」 「所以说不要一开始就想着吃啊喂!你看我都特地给他们打造了鹿角,而且每天都让它们进行跑步训练……」 「那我问一个问题,西庇阿。」海斯泰因意味深长地看着艾拉,「你说要拿三万头猪撞对面的一万骑兵,且不说你要怎么把那三万头猪赶到战场上,也不说那三万头猪是不是真能够按你的指示朝敌人冲锋,就算你的猪真的把对面的骑兵给击溃了,你准备怎么把剩下的猪给捉回来?还是说,你已经有钱到把它们当成一次性用品了?要知道,对面的骑兵就算被击溃了,也是能自己再跑回来的。」 「咕……!」 「陛下,请务必不要让它们每天跑步。」艾米在一旁冷着脸说道,「跑瘦了,猪肉的分量就少了。」 「可恶……!就连艾米你也!」 不只是海斯泰因和艾米,城墙上的阿勒曼尼贵族们也一个个都懵了。他们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瑞典王要大清早把他们聚集起来看猪的***。 海斯特因长吸了一口气。忽然间,他翻身从那高耸的哨塔上一跃而下!那壮硕的身体落到下方的城墙上,发出了一声堪比投石机抛出的石弹砸中城墙时的巨响。 「……!来者何人!」 「海斯泰因,英雄王国的英雄王。」 他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用锐利的眼神逼视着前方的阿勒曼尼贵族们。 「……!!!」 光是这一落身、一逼视,那群阿勒曼尼贵族的气势登时就被削了一半。要知道,即使是拉格纳掌控海盗王国的时期,海斯泰因也是一名恶名在外的海盗。而且,他是真的杀过好几批阿勒曼尼的领主! 「我就直说了,我的封臣请你们来英雄王国做客,是想和阿勒曼尼联邦达成盟约。你们这里自己能做主领地事务的、愿意结盟的,到我右手边站着;自己无法做主的、但是愿意写信去劝说你们家族长辈的,到我左手边来站着。至于选择站在我面前的……」 「当」地一声,海斯泰因将自己的佩剑朝地上一插,把剑狠狠地插入了城墙里。这城墙是艾拉用大理石制作的,可在海斯泰因的力量下,竟和泥土无异。这一下,可把那群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们吓坏了。他们朝后退了好几步,同时胆战心惊地喝问道: 「海斯泰因……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如果有人不愿意在这里成为我的伙伴,那就是要成为我的敌人。这里是英雄王国的领土,阿勒曼尼联邦送人质过来,我没理由不收。」 海斯泰因持续逼视着眼前的众人。 「但是,瑞典王的面子我还是要给一点的。我们英雄王国尊重勇士,谁能过来接下我十招,我就给予他在英雄王国通行和居住的自由,不再为难。不论他立场如何,是敌人、还是朋友。」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有贵族在下面嘀咕道,「我父亲送我过来,只是让我来躲黑死病的。」 「我听说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都是军事贵族,在享受特权、拥有土地的同时,还肩负着提供兵员、为领主战斗的义务。怎么现在沦落成你们这样了?」海 斯泰因讥讽道,「在英雄王国,不管是不是贵族,随便找出一个健康的男人,都不会在决斗的申请面前退缩。」 「英雄王……你这是对我们的侮辱,你知道吗?」 终于有一名年轻的贵族站了出来。他是皮卡第公爵的长子埃贝尔,在到访阿勒曼尼联邦的诸多贵族中,最是年轻有为。 「我们是缴了学费来上学的。突然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而且还把我们当成人质,阿勒曼尼联邦不可能坐视不理。你是想要挑起战争吗?」 「上学?据我所知,你们在这里的名声可不太好。如果不是瑞典王的庇佑,你们恐怕早就已经被打断腿了。」 「我们……」 「我海盗王国一般不用嘴来决斗。」海斯泰因冷冷地打断了埃贝尔的话,「要么成为我们的伙伴,要么证明你是一个值得我尊重的勇士,不然,在我眼里,你们就和从下面走过的这群猪一样。我也不是不能多养几头猪,不过,猪长肥后的下场是什么样的,你们这群小猪崽应该还是知道的吧?」 「海斯泰因,你欺人太甚了。」埃贝尔忿忿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我知道你是精灵级的魔法师,但是,精灵级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看在瑞典王的面子上,我请你收回那无理的要求,并为你刚刚无礼的言行道歉。如果你还是要一意孤行,那么,是你们违约定在先,我们也没必要遵守规矩,来和你搞什么一对一的决斗了!」 「想要一拥而上吗?很好,正和我意。」海斯泰因淡淡地说道,「动手吧。」 那群贵族互相对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一齐朝着海斯泰因冲来。 「艾米,快下去阻止他们,阻止他们!」 艾拉在哨塔上急的狂扯艾米的衣服。 「我就知道交给海斯泰因做会变成现在这样!什么"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啊,完全就是海盗逻辑!这群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要是缺个胳膊少个腿,阿勒曼尼联邦就真的要完完全全地倒向我们的对立面了!」 「陛下你别扯我衣服,要破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分给那群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们一点保护的力量,免得他们被海斯泰因的魔法打死,这样就行了吧!」 话音未落,艾米忽地脸色一青,极为痛苦地捂着胸口跪在了地上。艾拉惊讶地跑过去想要扶住她,却发现她的手竟已经变得和死人一般冰凉。 「艾米?艾米?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刚……海斯泰因挥剑了。陛下……你没看到那一剑吗?」 艾拉吃惊地朝着哨塔下方一看,这才发现那群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已经全部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城墙上,没有一个人还站着了。 海斯泰因若无其事地将剑收还到了剑鞘之中。 免费阅读. 第二章 外交手段(3) 那些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并未受伤,但是,他们却体验到了死亡。他们感觉身体的某处要害部位受到了重创——被切割、被刺穿、被千刀万剐!即便海斯泰因已经将剑收起,即便他们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可是,痛苦和恐惧的感觉却依旧充斥着他们的大脑、心脏、肌肉、骨髓,久久无法消散,他们的手脚在强烈的恐惧中发抖打颤,就连爬起来都做不到。 “怎么了?我的剑还没碰到你们呢,就站不起来了?”海斯泰因颇为嘲讽地看着倒地不起的阿勒曼尼贵族们,“这样的贵族,如何守护阿勒曼尼的领土?看起来,阿勒曼尼联邦离亡国不远了。” 没有反驳声。依旧沉浸在死亡恐惧中的阿勒曼尼联邦贵族们,根本就没有余力去产生反驳的想法。 “看来,你们既不是英雄王国的朋友,也不是值得英雄王国尊重的对手。只适合当成我们手上的人质。”海斯泰因说道,“但是,我再给瑞典王一个面子,给你们第二个表现自己价值的机会。收拾收拾武器和行装,明天随我出征,去讨伐一伙胆大妄为的海盗。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力——除非,你们真想被我当成猪来饲养。” 说完,海斯泰因转身就要离去。 埃贝尔终于从挣扎着从痛苦中率先发出了声音:“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只是来学习的学生。” “学习学习我们英雄王国是怎么打仗的,也不错,对吧?”海斯泰因丢下一句,“毕竟,要是阿勒曼尼联邦不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很快就会成为我下一个进攻的对象。” ——“海斯泰因!你对艾米做了些什么!” 艾拉气势汹汹地地堵在楼梯口,拦住了正要走下城墙的海斯泰因。 “做了什么?什么也没做吧?”海斯泰因淡淡地回答道,“如你所见,我没有用魔法攻击,也没有把武器指向她,只是在下方挥了一下剑而已。” “她现在很痛苦地倒在哨塔上!” “我可没有请她来看我挥剑。她身上也没伤吧?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下次让她长点记性,把眼睛及时闭上。” 海斯泰因推开艾拉就往前走。但艾拉却快走几步,气呼呼地再度挡到了海斯泰因的跟前。看着艾拉的样子,海斯泰因只好停下来,无奈地问道:“怎么了?西庇阿?对我今天的处理方式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怎么可能会满意啊!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真的是来拉盟友的吗?” “不然呢?” “先威胁,然后再打一顿,有你这种拉盟友的方式吗?” “我和拉格纳决斗,然后我才加入他的麾下。比约恩和我决斗,然后我才成为他的领主。”海斯泰因淡淡地说道,“西庇阿,展示武力是外交的重要一环。要让对方清楚地明白双方武力的差距,才能让对方畏惧和服从。畏惧,就不会对我们采取敌对行动;服从,就会让事态朝我们期望的方向发展。” “完完全全的就是海盗逻辑!服从,就会在某个时刻反抗;畏惧,就会把对方推向我们的敌人、推向天方帝国!”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当然是用更温和的外交手段……” “有一伙海盗抢了我的货船。那上面装满了我的商人从阿兹特兰赚回来的黄金。数额大到足以从零开始组建一支万人规模的全副武装的军队。你能用温和的外交手段把这笔钱要回来吗?” 突如其来的话题变化让艾拉感到意外:“这……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奇怪吗?海盗!我们这里就是海盗的王国,而我是海盗们的至高王!竟然会有海盗抢我的货物?如果不是有其他势力在背后支持,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说到这,海斯泰因的眼里射出了一道锐利的光芒。 “我已经查明了,这群海盗的背后是阿勒曼尼联邦的诺曼底公爵。进攻这群海盗的据点只是示威,给阿勒曼尼联邦一个缓冲的机会。如果阿勒曼尼联邦不愿意归还黄金、交出诺曼底公爵,英雄王国和阿勒曼尼联邦立刻就会发生战争。我已经和不列颠的骑士王打好招呼,我们一出兵,他的军队也会随即跟上。懂了吗?现在已经是战争的前夕!” “战争的前夕?!海斯泰因,阿勒曼尼联邦是一个松散的联邦!各领主的政治倾向都不一样!你不能因为诺曼底公爵支持海盗,就对其他那些对我们友好的领主动手吧?”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英雄王国的传统。如果不服,那么,西庇阿,你倒是用你说的‘外交手段’去解决试试啊?在我进攻阿勒曼尼联邦之前?” 海斯泰因冷冷地看着艾拉,说道。 “归还黄金,给与赔偿,处死相关责任人,要是你的‘外交手段’能够做到这三点,我就停止对阿勒曼尼联邦的敌对行为,并且协助你同阿勒曼尼联邦的外交工作。要是做不到,那就请你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要挡我的路。” “那你也得给我时间!我现在根本就连诺曼底公爵的脸都没见过!”艾拉嚷道,“那么重要的谈判,没个一年半载的,怎么可能谈的下来!” “一年半载?你现在有那么多时间吗?我可听你说了,这两年里,天方帝国随时可能会采取重大的军事行动。你打算用一年多的时间,去处理一个小小的诺曼底公爵引发的事件吗?” 艾拉被海斯泰因的话给震住了。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你说得对,海斯泰因。那么,你给我多少时间?” “我会先去剿灭海盗的巢穴,收集他们同诺曼底公爵串通的证据,然后让那些随军的阿勒曼尼贵族替我同阿勒曼尼联邦取得联系。”海斯泰因说道,“但我没有什么耐心,而且他们的联系多半起不到什么用途。所以在他们写信送信的同时,我会直接挥师南下,进攻诺曼底。你最好能祈祷那群海盗能多坚持一会儿,因为这就是你所拥有的全部时间了。” (本章完) 第二章 外交手段(4) 说完这句话,海斯泰因就绕开艾拉走远了。不多时,艾米扶着墙一步一步走了下来,艾拉赶忙跑过去扶住了她:“艾米,你别乱动。我去找帕拉塞尔苏斯来给您看看!” 艾米大口地喘着气,试图让正在飞速跳动的心脏平息下来。不过她却说道:“没事,陛下,我身上没有什么伤,刚刚就感觉像是做了个噩梦一样。倒是你,现在该怎么办?海斯泰因下决心要全力进攻的话,一群海盗是挡不住多少时间的。” 艾拉清楚地明白这一切。站在海斯泰因的角度,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问题:奥托之死,让阿勒曼尼北方诸侯势力受挫;兵败七丘,又让阿勒曼尼南方诸侯实力大损;再加上黑死病的侵扰,阿勒曼尼联邦现在已经是千疮百孔,海斯泰因和阿尔弗雷德一旦联手进攻,阿勒曼尼联邦绝对难以抵挡。因此,战争爆发,对海盗王国是有利的。 但艾拉的目标和海斯泰因不同。海盗王国的开疆扩土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她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隔着一个阿勒曼尼联邦的七丘、天方两大帝国。从这一点上,海斯泰因愿意给艾拉一个谈判的机会,已经是对艾拉相当大的支持了。 归还庞大数额的黄金,并在这之上给与赔偿,同时还可能要处死一名公爵。这简直是噩梦级别难度的谈判。 ——但比起抱怨,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试试了。 “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是毫无头绪,我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艾拉定了定神,说道,“我打算明天晚上请在哥特兰的所有阿勒曼尼商人都来参加宴会,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艾米,你觉得怎么样?” “商人吗?确实,眼下比起贵族,阿勒曼尼的商人同我们的往来更密切些。不过明天晚上会不会太过着急了?我们不知道哥特兰现在有哪些阿勒曼尼商人,如果不是精准地去邀请的话,恐怕有很多商人是不会来的。” “我也想提早一星期、或是半个月发消息,但海斯泰因没有给我那么多的时间。他在军事上一向雷厉风行,虽然刚刚才和我说了这件事,但恐怕早就已经在西兰集结军队了。” 这么向艾米一解释,让艾拉自己都变得急躁了些: “……我想起来了,海斯泰因这一次完全是有备而来的样子!该死,他肯定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艾米,我们的行动必须得赶在他的步伐之前才行!他明天离开哥特兰,留给我们思考方案的时间最多就只到明天晚上了!我需要让尽可能多的阿勒曼尼商人来参加明晚的宴会!” 艾米略一思考:“陛下,光是说宴会恐怕吸引不了太多的人。要不这样吧,陛下,我这次从阿兹特兰带回来一些很有价值的新商品,正好需要寻找销路。我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商人们应该就会争先恐后地过来了吧。” “不错的主意。”艾拉微微松了口气,“就这么办。” 于是,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哥特兰。 帕拉塞尔苏斯和戈特弗里德闻讯赶来。 “瑞典王,听说你明天晚上要设宴招待阿勒曼尼的商人?” 艾拉正坐在书房,眉头紧锁地看着关于阿勒曼尼的一堆堆文件。面对帕拉塞尔苏斯和戈特弗里德的疑问,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是。怎么了吗?” “你忘了?明天有入学典礼,你要出场授予金撬棍,然后和新生们共进晚餐的吧?”戈特弗里德说道,“学生们都很期待着想要见你呢!” “啊……我忘了。”艾拉略带歉意地抬起头,过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情况有变,只能请你们两位替我欢迎一下新生了。这边的事情事关战争,更加紧急。” “事关战争?那看来是没办法了。”戈特弗里德悻悻地说道,“学生们恐怕会非常失落的吧。” “至少出场欢迎一下新生们吧。”帕拉塞尔苏斯坚持道,“其中很多人是为了见你而来的。就比如那个拉维,一直吵着让我把她给带过来呢。” “真的很抱歉,我现在没有这样的精力。”艾拉扶着自己的额头,“光是想方案,就已经让我很头疼了。今天晚上恐怕都睡不好觉吧。” “睡不好觉?啊,瑞典王你不说这个,我都差点忘了。” 帕拉塞尔苏斯将两瓶药水放到了艾拉的桌子上。 “这是昨天瑞典王你问我要的两种药剂,我都带来了。其中蓝色的这一瓶就是让精神放松的药剂,也许能有助于你今晚的睡眠。可以涂抹在鼻子下方,也可以直接喝,喝的话,建议一次服用半瓶。” “谢谢……帕拉塞尔苏斯,你就同新生们说,等我处理完手头的这件事,我一定好好地重新欢迎他们。” 艾拉叹着气,将两瓶药水收入了口袋中。 “黑色的那一瓶是让人降低食欲的药剂,可不要搞混了。”帕拉塞尔苏斯提醒到,“要是把黑的这一瓶药水喝个半瓶下去,可是会得厌食症的,严重的,甚至会饿死。” “你能治疗的吧?帕拉塞尔苏斯?” “可以,但是,需要治疗时我未必会在哥特兰。为了进一步地炼制哲人的器皿,我过几天就要去山林里隐居了。而能够解掉这药性的人,全天下恐怕又只有我,所以瑞典王你务必小心,不要搞错了。” “是这么厉害的药剂吗?简直就和慢性毒药一样。” 艾拉将黑色的药水重新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放在眼前晃了晃。 “帕拉塞尔苏斯,只有你能解掉这药性可不行。你得把这门技术传授给你的学生们。不然,迟早会出危险。” “不是我不愿意传授。只是,制备解药的过程需要极其高明的炼金技术,就目前学院学生的水平,就算我说了方法,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未必可以学会。” “拉维她可以吗?” “拉维?这……她还没正式上学,我暂时还不了解她的技术到了什么地步。” “教给她,帕拉塞尔苏斯。拉维是我目前见过的最有天分的炼金术师了。请务必倾囊相授,不要有保留。” “那……我就试试吧。” 帕拉塞尔苏斯低着头,如此回答。 (本章完) 第二章 外交手段(5) 宴会的消息继续向外扩散。很多已经离开哥特兰的商队连夜赶回,甚至很多原本不打算经过哥特兰的商人,也在得知消息后乘船飞奔到了这里。 宴会的那天晚上,宫殿里涌进来了数以百计的商人,宴会厅放不下,只能临时在庭院里露天设置桌椅。厨师忙不过来,导致餐点迟迟未上,饿的商人们饥肠辘辘。蚊虫被露天的火光吸引,嗡嗡地聚拢过来,给商人们身上咬出了一个又一个包。 但是,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离场。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为了所谓的宴会而来,而是为了那神秘的“新的货物”。瑞典王是个不同寻常之人,而她如此大张旗鼓想要推销的货物,必然是更不寻常。 “如此大张旗鼓,难不成是要开放‘磺胺’的销售权吗?”有人在下方窃窃私语。 当下,瑞典最有价值的货物就是磺胺,但是并非所有商人都有资格买到。这是在黑死病这场大瘟疫中保命的药物,在黑市里,磺胺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黄金的两倍以上,即使如此,也依旧是供不应求。 “我就过来看个热闹。”有人说到,“光是毛皮贸易,利润就已经足够丰厚了。磺胺,我可没信心能够抢到。” “是,就我个人而言,是想要继续维持和你们的贸易关系的。但是,有人看不惯这些,一心想要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这是土豆,植物。是从遥远的大海彼岸带回来的。”端盘子上来的侍从回答道,“同一亩地,种植土豆的产量是种植小麦的十倍以上,所以瑞典王正准备在海盗王国里大规模推行种植。” “瑞典王……” 扫了一眼下方点着头的商人们,艾拉吸了口气,话锋一转: “但是,很遗憾地告诉你们,我们之间的贸易协议很可能要中止了。接下来,你们这些商人在海盗王国的安全,将再也得不到保障。” 扫了沉默的众人一眼,艾拉缓缓地开口了: “嗯?” 香料。这是整个阿勒曼尼联邦里利润最高的货物,它们大多产于亚细亚州的南部,商队需要经历连年的跋涉,跨越数不清的高山和大海,横穿两三个帝国,方能把它运到阿勒曼尼联邦。也因此,它的价值一直以来都和黄金等同。 那个商人随手用叉子叉起一块。他注意到盘子前面摆了两种调料,一种是红色的酱料,另一种是红色粉末,他依旧全不认识。 海鱼同样是海盗王国的重要货物。在拉格纳的时代,整个阿勒曼尼联邦的北方海域几乎都被海盗王国所控制,渔民完全不敢出远海捕鱼。日益兴旺的海鱼贸易,也是自艾拉和阿勒曼尼签订贸易协议开始的。 “香料?” 那商人闻声睁开眼。看着盘子里剩下的那一堆红色粉末,他凑上鼻子一闻,一股香辛之气登时铺鼻而来。他急忙叉起一块新的土豆,放到粉末上蘸了蘸,然后急不可待地塞进了嘴里—— “是番茄的酱,和土豆一样,远道而来的异国食物,客人你可以试试。” “酱料酸甜可口,食物酥脆干香,口感厚实,两者结合,回味无穷,是难得的美食啊。” 他惊讶了一声,随即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起来: …… “这是什么?我从没见过。是植物?还是动物的肉?”有商人指着盘子问到。 “价钱呢?价钱是多少?” 那商人就用土豆蘸了点番茄酱,随意往嘴里一塞。 食物终于被端了上来,分盘摆放在每个商人的面前。不过,对于盘中的食物,商人们却完全不认识。 “你们总是想着这种昂贵的货物,这可不太好。”一名商人打了个哈哈,“我就收收鱼卖卖鱼,薄利多销。” “一种新的香料,辣椒。”侍从说到,“也就是这次瑞典王要展示给你们的新商品。” 艾米在一旁摇了摇头,用手势制止了想要说话的人。 见到艾拉,众人再度喧闹起来,但在烟花声中,这一切声音都没有意义,就连说话的人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他们只能无奈地停了下来,等烟花结束时,整个会场已是寂静一片。 寒冷地区的动物毛皮极具价值。在艾拉同阿勒曼尼联邦签订贸易协议前,几乎没有商人敢冒死来这海盗的王国收购毛皮。但现在,从事这项贸易的商人们一个个都已经富的流油了。 “这是什么?”他指着红色的酱料问到。 “这是什么?”他急不可耐地朝那侍从喊到,“快告诉我这是什么!” “可以在阿勒曼尼联邦种植吗?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生长?” 两朵烟花忽地蹿向高空,在巨响中绚丽地绽放。会场的巨大喧闹声登时被压了下去,在商人们惊愕的眼神中,艾拉在艾米的陪同下走出了宫殿,来到了众人的眼前。 而此刻,在这个阿勒曼尼北方的邻国,却忽地出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新的香料。这无异于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座未开发的金山,势必震动整个欧罗巴大陆的市场! “这东西哪里可以买到?” “大海的彼岸,是天方帝国的东西吗?不过既然产量这么高,味道应该不怎么好吧?” 整个会场不可抑制地喧闹起来。商人们的热情就像煮沸了的水,要不是在室外,恐怕整个屋顶都会被他们的热情所掀翻。 艾拉深入阿勒曼尼联邦签下的那个贸易协议,着实让联邦北方的商人们赚了不少。 “我知道你们想和我说些什么。刚刚,你们应该都已经见到了我带来的新的商品。我想,应该会有很多人想要同我达成协议,以得到这些商品的购买销售权。我还知道,即使没有这些商品,你们也已经在同我们的贸易中获利良多,而这一点,我们这边也一样。” “产量怎么样?产地在哪里?” 不等他睁开眼,会场忽地出现一阵轰动:“这是香料吗?是新的香料吗?” 一阵哗然! “瑞典王,这是怎么回事?”有商人发抖着问到,“这次不是说是来让我们来看看新货物的吗?” 艾拉再度扫了下方的商人们一眼。 “你们的诺曼底公爵劫了我们海盗王国的货物。而我的领主,海盗王国的至高王,已经在准备对阿勒曼尼联邦发起全面战争了。” (本章完) 第二章 外交手段(6) 又是一阵哗然。 “瑞典王,这消息属实吗?”商人们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英雄王真的要对阿勒曼尼联邦发起战争?” “当然,完全属实,毫无虚假。今天中午,英雄王已经离开哥特兰,前往西兰调集部队了。” 看着商人们慌张的样子,艾拉就知道,这群人已经是自己这一边的了。 但是艾米依旧抱有疑虑,在一旁冷冷地插话:“我知道你们中应该也有武器商人、粮食商人。战争爆发,说不定你们能发一笔横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哪有功夫搞这个!”几名商人慌忙辩解道,“瑞典现在是我们最大的客户,我们完成瑞典王你的订单都来不及,断了贸易往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陛下?”艾米朝艾拉投以询问的眼神。她刚从阿兹特兰回来,诸如艾拉大批购买猪之类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艾拉点了下头,示意艾米这话是真的。在这几个月里,她并不只是单单组建了一支无当飞猪军。事实上,她在大批量地往瑞典购进武器、盔甲、粮食、马匹等战备物品,几乎已经要把阿勒曼尼联邦的库存给清空了。 “你送回来的黄金太多了,不这么买,我都不知道堆在仓库里有什么用。”她小声嘀咕道。 在阿兹特兰,黄金的价值只和精巧的羽毛饰品相当,用琉璃珠子、锄头、草叉之类的东西就能换来一大堆。只要用这些货物交换黄金后,然后用船把黄金运回瑞典,价值很快就会提升几十、几百倍。现在的艾拉手上持有的黄金,甚至比她在七丘帝国当巴塞丽莎时还要多的多。 “好吧……陛下,是我多嘴了。” 艾米歉意地点了下头,退到了艾拉的身后。于是艾拉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如我刚刚所说,我不想中止和你们之间的贸易关系。我也和你们一样,想竭力避免同阿勒曼尼联邦的战争。但是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力。昨天我和英雄王交涉,他开出的条件有三个:归还劫持的货物,给与赔偿,处死相关责任人。阿勒曼尼联邦必须要做出这三点让步,缺一不可,不然,战争就不可避免。” “那么,瑞典王,”有人在下面问道,“你和我们说了这些事情,是希望我们做些什么呢?” “我想先确认一点。”艾拉问道,“你们觉得依靠你们、你们背后的商会、以及商会背后的自由市的力量,能不能让联邦做出上述的让步?” 商人们不约而同地摇起了头。 “瑞典王,我们只是商人,在地位上天生就低于贵族。贵族们做出的决策,我们几乎是插不上嘴的。” “联邦内的大小领主们相互之间经常会有战争,战争一爆发,我们的商队就有可能被敌对的领主劫掠。让‘联邦’让步,可谁又能代表‘联邦’?别说是我们,就算是让联邦的执政官、那个法兰西岛伯爵来,也未必能实现这三个要求啊。” 艾拉凝重地点了点头:“看来情况和我所预想的差不多。那我想再向你们请教一件事,有没有可能,联邦直接不干涉海斯泰因对诺曼底的进攻,而是听之任之呢?如果战事只局限在海盗王国和诺曼底公爵领的话,影响就会小很多。” “我想这不太可能。”有一名商人说道,“那个法兰西岛伯爵倒是未必会直接带领阿勒曼尼联邦参与战争,但是这些领主在联邦内都是有着各自的派系的。海盗王国一进攻,同派系的其他领主大概率会参与进来,战线就会扩大。” “派系?”艾拉追问道,“阿勒曼尼联邦内,目前有哪些派系?” 稍作思考后,一名商人率先开口说道: “我觉得大致可以分成三派吧:有亲天方帝国以对抗不列颠、七丘、海……英雄王国这些周围的强国的,有试图联合周围诸国以对抗天方和七丘两个帝国的,有试图进一步统合联邦,以阿勒曼尼联邦一己之力对抗周边所有邻国的。更细的派系就数不清了,但总之,大体上就是这三种——你们觉得呢?” 他询问周边其他商人们的意见。那些商人们默默地点了点头。有一个人回应道:“大致上,确实就是这样了。” “没有亲七丘帝国的派系吗?”艾米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商人们一齐摇了摇头:“七丘帝国?阿勒曼尼联邦是我们的祖先夺了七丘帝国西部的领土建立起来的,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会和我们结盟吧?” “看起来,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从诺曼底公爵本人身上入手。”艾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个诺曼底公爵是哪一派的,你们知道吗?” 会场沉默了。 “这么多人,就没有人了解诺曼底公爵的情况吗?”艾拉又问了一遍。 “瑞典王,我们只是商人。除非受到特别的邀请,贵族领主们商谈、社交的场所,我们都是进不去的。” “是啊。瑞典王,我们也就只能通过一些街坊间的传闻来了解贵族们的私生活了。你问诺曼底公爵是哪个派系……这政治上的事情,我们真的无从了解。” 艾拉颇为遗憾地扫了会场一眼:“真就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亲哪边的吗?” “瑞典王,我了解一些情况。”一名年轻的商人在下面说道,“诺曼底公爵并不亲任何邻国。因为他醉酒后就会说,要把天方、七丘、不列颠、海……要把这些地方统统地都揍一遍呢。” 艾拉的目光穿过人群,仔细地把那名年轻的商人上下扫视了一遍。 “不错的情报。”她缓缓地问道,“你是谁?” “我叫利奥波德,来自弗兰德斯阿拉斯市的一名商人。” 艾拉给艾米一个眼色,艾米则在一旁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帮了很大的忙。”艾拉说道,“利奥波德,宴会结束后,你跟着艾米走,我会给你一点奖赏。” 说完这句话,艾拉从侍从手里接过了一个酒杯。 “看来暂且是讨论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那就把战争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吧,这是我从遥远的国度带回来的龙舌兰酒,大家都来尝尝!” 商人们还没从刚刚的状况中回过神来,侍从们已经下场,把浓稠的酒倒入了放在每个面前的酒杯。艾拉率先把酒杯高高举起,一饮而尽,众人不敢怠慢,纷纷效仿。 “对了,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们。”放下酒杯的艾拉忽然说道,“诺曼底公爵劫了我们的货物,换句话说,他们就是海盗。任何同海盗进行贸易的行为,都会被我们视为敌对行为。在这次事件成功解决之前,任何还保持着同诺曼底贸易往来的的商会,都会被禁止进入瑞典,并且,我们将不再保证他们货船的安全。明白了吗?” (本章完) 第二章 外交手段(7) 一杯酒下肚,艾拉随即找个理由离开了会场,只把那群商人们留了下来。艾米拍手示意侍从们上菜,但商人们已经没有了用餐的兴致。这场晚宴就这样在晚风中草草地结束了。商人们陆续离开会场,离开时,他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担忧。 只有那名来自弗兰德斯的利奥波德被留了下来,跟着艾米去领取说好的奖赏。他们远离了人群,又远离了卫兵,最后甚至远离了火光,进入了一条幽暗阴森的走廊。周围寂静无声,仅剩下两人的脚步声笃笃地响着。 “那个,其实我也用不着什么奖赏。”利奥波德有些忐忑地在艾米的身后说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说了一些我知道的情况而已。” “不,不要谦虚。那么多商人都不了解诺曼底公爵的派系,而你,甚至知道他醉酒后会说什么话。” 艾米推开了一扇门,灯光登时向外溢了出来,照亮了黑暗的走廊。这是一个极为狭窄的房间,仅能勉强容纳四人就座。而艾拉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这名年轻的商人。 “瑞……瑞典王?” 利奥波德小小地吃了一惊。 “在这里的谈话,不会被任何其他人听到。”艾米直接将他推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身后的房门,“说一说你了解的其他情报吧。” “不,艾米,不要那么着急。” 看利奥波德一脸紧张的模样,艾拉一笑,然后指了指眼前的一把椅子:“先坐一下休息一会儿,椅子上有几枚金币,是说好的给你的奖赏。” 那金币有厚厚的一叠,即使对商人而言也是非常可观的数额。利奥波德试探性地碰了金币一下,见艾拉露出期许的表情,这才大胆地将那一叠金币通通拽入了手中。这样,他的心情才稍稍稳定了些。 “瑞典王在宴会上问的那些问题,应该都已经被解答了。你们还想要干什么?”利奥波德问道,“话说在前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和诺曼底公爵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把我绑了,也不会对战局有什么影响的。” “怎么会把你绑了呢?你是来这里贸易的商人吧?但凡来这里贸易的商人,都是被我保证了人身安全的。”艾拉面带微笑地安慰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和诺曼底公爵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何以会了解他醉酒后会说什么?” “因为诺曼底公爵他嗜酒如命,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他经常会和你们商人一起喝酒吗?” “不……但是,他会经常来购买我们商会的酒。他非常喜欢我们商会酿的葡萄酒,是我们的主要客户之一。在试新品的酒的时候,他在我们面前喝醉过好几回。” “原来如此。你们商会是诺曼底公爵所喝的酒的供应商。” “之一。”利奥波德纠正道,“他并不只喝我们商会的酒。” 这句话说完后,利奥波德就发现艾拉安静了下来。她的眼睛向着利奥波德的方向,但却并没有在关注利奥波德、而是在看着更为深邃的其他的东西。这是思考者的眼神,眼前的这名少女正在思考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或者说,正在谋划着一个至关重要的阴谋。 利奥波德不敢出声,也不敢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他忐忑地坐在艾拉的面前,在一分钟接一分钟的时间流逝中,默默地地看着她的思考。 艾拉终于动了动嘴唇: “他喝的酒来自你们商会。也就是说,你们商会能决定他喝到的是什么酒?” “不是……。”利奥波德小声提醒道,“我刚刚说了,他并不只喝我们商会的酒。” “但是,如果你们推出了什么新品种的酒的话,他很愿意去试一试的,对吧?” “这……应该吧。” “你觉得我今天请你们喝的龙舌兰酒怎么样?” “以最高品质的酒来对比的话,其实算不上很好。”利奥波德老实回答道,“但是,这是新品种的酒,很稀奇,他应该会愿意一试。” 艾拉突然转移话题:“你们商会是专门经营各种酒的商会吗?” “主要业务是酒。你们这边产的蜂蜜酒就是我们商会的商品之一。”利奥波德说道,“其他的还包括一些副产业,蜂蜜、水果、麦子什么的,我们都有涉及。” “那么,”艾拉盯着利奥波德,“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再扩展一下业务,比如说,经营一点磺胺?” “磺胺?”利奥波德激动的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没有商人能在黑死病肆虐的当下拒绝磺胺的诱惑,即便不用来出售,备着几份磺胺用来保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也是极有价值的。 “我会给你们商会一些磺胺的市场份额。并且不会干涉你们用什么价格出售它。”艾拉说道,“你们有兴趣吗?” “那么……代价是什么?”利奥波德冷静下来,问道。 “向诺曼底公爵推销一下我们的新货物龙舌兰酒。” “不只是这样吧?”利奥波德清楚地知道,光是帮海盗王国推销一下商品,是不可能得到磺胺的销售权的。 “当然,我会在这一批龙舌兰酒里加一点有趣的东西——你得确保他当场喝下,毕竟战争在即,我们这边的时间不多。” “你想通过我们商会给诺曼底公爵下毒?????” 利奥波德拍案而起,瞪圆了眼睛。 “除了磺胺之外,你们还有兴趣再扩大一下业务吗?”艾拉波澜不惊地看着利奥波德,“比如说那个新的香料,辣椒,我也给你们一点市场份额,怎么样?就给你们……” “可以确保你们百分之五至百分之七点五的市场份额。”艾米在一旁抢着说道。艾拉对贸易上的具体数值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她怕艾拉一开口就说出一个夸张的数值。 利奥波德吞了一口口水。 “就算这样,要我们去杀人也实在是……事后肯定会被挖出来,以谋杀的罪名被送上绞刑架的!” “不是杀人,我也没说是下致人死地的毒药吧?毒死诺曼底公爵对阻止战争可是一点帮助也没有。” 艾拉掏出了帕拉塞尔苏斯给他的那瓶黑色药水,在利奥波德眼前晃了晃。 “只是让他变得不那么喜欢吃东西一点罢了。” (本章完) 第三章 战争手段(1) 在艾拉邀请商人参加宴会的同一天早上,来自阿勒曼尼联邦的二十来名贵族早早地就赶到了港口。他们来哥特兰时穿的是便装,仅带了防身的武器,但现在,他们一个个都已经在哥特兰的街上购置了全套的铠甲,看起来有些精锐的样子了。 可是,他们却死也忘不了那群在铁匠铺工作的海盗们的奸商嘴脸:不管他们要买什么武器,那群海盗都会咧着笑脸搓着手说“不好意思,都已经被瑞典王订货了,要不你去别处看看?”不管哪个铁匠铺都说着同样的话。明天这群贵族就要出征,穿着便装那就等于去送死。最后,他们不得不出两、三倍的价钱去收购成品的盔甲,有些贵族因为随身携带的钱币不够,甚至还打下了不少欠条。 也因此,这群贵族的脸上一个个全都写满了阴沉。乘着海盗王国的人还没到,他们私下凑在一起这么抱怨着。 “我昨天晚上都睡不着觉,越想越生气!一个海盗王,有什么权力让我替他去打仗?” “我听说松德高伯爵的那个儿子被海盗王打的吐血不止,已经起不了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等我继承了我家的领地,我一定要亲自率兵,给海盗王国一个颜色瞧瞧!” “这些话不要在这里乱说。被人听到了,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那位皮卡第公爵的长子埃贝尔低声说道,“我们不是那个海盗王的对手。姑且先照他说的做,找机会联系到各自家里人,再让他们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我们真有机会能联系到家里人吗?” “海盗王要出兵,就要花时间征召士兵、召集各地的领主、并调集各地的粮草,没有个把月,他动不了身。”埃贝尔分析道,“这期间,人来人往,会比现在忙乱的多。我们有的是机会偷偷把信传出去。” 众人纷纷点头。埃贝尔是公爵的儿子,而且据说魔力已经快要抵达精灵级,无论是地位还是武力,都能足以让这群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们信服。 ——“喂!你们!是阿勒曼尼联邦的人吗?” 一声喊声从港口的方向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发现一条海盗王国特有的长船正停靠在那里,上面懒洋洋地躺着三名海盗,另有一名穿着红色盔甲的年轻人正站在船上呼唤他们。 “别磨蹭了,快到船上来!”那年轻人继续冲着他们喊道,“我们乘船先走,这样可以抢个先锋的位置。等老大来了,我们就砍不了几个敌人了。” 埃贝尔朝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对阿勒曼尼的贵族们偷偷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靠拢过来。却听他压着声音说道:“好像是来接我们的船只,而且海盗王现在还不在这里。我看,现在就是逃走的最好时机。” “怎么逃?” “抢了船只划走就行。那个年轻人好像是个精灵级的魔法师,由我来拖住。你们把另外三名海盗制住,然后分一半人来帮我。另一半人别管船上的情况,抢了船只马上就划船,等划离了港口,确保敌人的援军来不了了,再一齐处理那个年轻人。” 安排完任务,众人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条船的方向走去。 “我是比约恩,这次老大让我来带你们。”那个年轻人催促道,“快点上船,我们要出发了!。” 埃贝尔同其他贵族们交换了一下眼睛,猛然间,他们一齐掏出武器,朝着那条船直冲而去! 比约恩发出了一声叹息。他蹲下身子,从船里拾起了他的长矛,朝前一指,一股灼热的魔力就滚向了前方的阿勒曼尼贵族们。奔流而来的巨大的力量吓坏了那群贵族,一瞬间,他们散的散开、趴的趴下。那股魔力撞击到了他们身后的地面,腾起了滚滚的浓烟。 唯有埃贝尔毫不畏惧地挥着剑,用自身的魔力驱散迎面而来的比约恩的魔力、迎着比约恩直冲来。但是他已然是和身后的队友们脱节了。比约恩再度摇了摇头。他把长矛当成棍子,朝着埃贝尔的侧脸一挥。埃贝尔竖起剑使劲将其挡住,可比约恩手腕只稍稍一抖,那把剑就裂成了碎片。 埃贝尔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当即把剑柄朝着比约恩一丢,同时蹲下身子,捡起一快剑的碎片,就要冲上去进行最后的拼杀! 然而比约恩却把长矛轻轻压到他的身上,摇了摇头:“别乱动,老大他来了。” 埃贝尔浑身一抖,与之同时,海斯泰因的喝声从远处响起:“比约恩!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试试看这群人的本事如何。”比约恩回答道,“说实话,其实还行,没有老大你描述的那么不堪,” 说着,他把长矛抛到船上。然后,他用手拍了拍埃贝尔的肩膀,轻声说道:“记住,欠我一个人情。” 在埃贝尔的惊愕之中,比约恩抛下了他们,朝着海斯泰因的方向走去。 海斯泰因身边跟着大约六十来个士兵,每一名士兵都和阿勒曼尼的贵族一样,全副武装。比约恩来到他面前,点了下头,说道:“老大,船只已经准备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现在?都来到哥特兰了,不带上西庇阿的部队吗?” “那家伙正在准备宴请阿勒曼尼联邦的商人。”海斯泰因脚步不停地朝着海港方向行走,“说是想要通过外交手段来解决这一次的事件。” “难以想象有什么外交手段可以让人自愿送还一整船的黄金。”比约恩跟在后面说道。 “是。阿勒曼尼联邦的商人不像海岛共和国、利古里亚共和国那么强势,起不了什么作用,她这是在浪费时间。而我们不能浪费。现在就出海,将那群海盗一网打尽!” “现在吗?军队在西兰还没集结完毕……” “打一群海盗,用不了集结军队,我这里六十个人,加上那二十来个阿勒曼尼贵族,足够。” “八十人?之后不是还要进攻诺曼底吗?” 海斯泰因扫了比约恩一眼:“等需要进攻诺曼底时,军队难道还没集结完毕吗?比约恩,要是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的话,你就没有资格再挑战我了。” “原来如此,多谢大哥指点。”比约恩点了下头,“但是大哥,我想,出海时间还得往后推迟半日。” “为什么?” “这群阿勒曼尼的贵族昨天好像没有洗澡,身上很臭。我可不想在海上闹出什么瘟疫来。让我先把他们丢进澡堂,好好地清洗一下再说。” (本章完) 第三章 战争手段(2) “洗澡?” 从地上爬起来的阿勒曼尼贵族们前一秒还在各自侍从的搀扶下唉声叹气,下一秒就惊的跳了起来,抱着身体连连后退。 “我们不能洗澡!身体的污垢可以抵挡黑死病的侵袭,一洗澡,毛孔大开,黑死病就会钻进身体里来了!” “……这是哪来的异端邪说?” “是那个有名的帕拉塞尔苏斯说的!他说,引起疾病的并非体液,而是环境中的毒素……” “我不懂什么黑死病,但我昨天遇到过那个什么帕拉塞尔苏斯,他刚刚从澡堂出来。还有,这里是海盗王国,没有黑死病。就算有,我们也有药能给你们医好!” 话虽如此,那群阿勒曼尼的贵族却依旧不想洗澡。这让比约恩也感到不耐烦了:“听着,在海盗王国,从农夫到领主,就没有哪个不喜欢洗澡的。你们真不愿意洗那也随便你们,但我丑化说在前头,我不想和长期不洗澡的士兵坐在一艘船上,要是你们身上的气味让我忍不住了,可别怪我到时候把你们丢进海里!” 这句话终于起到了震慑作用,阿勒曼尼的贵族们乖乖地低下头,在两个海盗的带领下朝着哥特兰的公共澡堂走去。 “比约恩,你什么时候那么关心别人洗不洗澡了?”海斯泰因在一旁斜着眼问道,“在船上航行,身体总会发臭的,你也把他们丢海里去?” “那是之后的事情了。”比约恩笑道,“现在能干净些,就尽量干净些,不是吗?” “我知道这边的艾米是你的战友,你有一点战友的感情。可以,我允许你的队伍晚半天出航。”海斯泰因淡淡地说道,“但是,别以为这可以拖延我的动作。我的手下已经集结完成,不需要洗澡,现在就可以出航。你晚半天出发,划桨时可得快一点。” 比约恩尴尬地笑着,目送海斯泰因登船离去。 “到底是海斯泰因老大,骗不过他——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如此长叹一口气后,他把目光扫向了自己带来的最后一个部下:“去催一下那群阿勒曼尼的贵族,让他们动作快一点,不要磨磨蹭蹭的!洗完澡,马上就要起航了。” 可那群贵族却待在澡堂里迟迟不肯出来,当比约恩不耐烦地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时,却看到这群刚从澡堂里爬出来的贵族正用昂贵的布匹互相将对方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包裹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半,已经被包裹完成的贵族,除了眼睛和嘴巴还露在外面外,活脱脱像是一具木乃伊。 “我们要保护自己敞开的毛孔。”他们解释道,“不然,真的会被黑死病趁虚而入的。” 比约恩无言以对。等这群阿勒曼尼贵族终于整顿好装备、重新来到港口时,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人们的正上方了。 “如约定的,只花了半天时间。”埃贝尔还显得很自豪,“我们冒死洗了个澡,也算还了你的人情了吧?” 比约恩瞪着眼睛,二话不说,揪起其中一名贵族就往船上丢:“老大已经出海半天了,动作麻利点,追上去!” 那贵族被丢进船里,嘴里还在抱怨:“轻点!只有这条小船吗?怎么连个甲板都没有。根本就装不下我们所有……” “没让你们上来!”比约恩揪着那名贵族的两名侍从丢出了船外,“只能乘坐二十人,不能上战场打仗的别来瞎掺和!” “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埃贝尔皱着眉头问道,“我们不能带扈从上战场吗?那我们的行礼谁来背?武器谁来拿?饭由谁来做?打败敌人后又交给谁来收拾战利品、保管运输战利品?” “英雄王国没有这种东西,你们自己解决。不带个随从就不能上战场打仗,这听着不可笑吗?” 看比约恩不像开玩笑,阿勒曼尼贵族们只能无可奈何地抛下随从,独自登船。这群贵族一登船,再加上比约恩和他带来的三名海盗,船登时就被挤满了。 “这样不行吧?谁来划船?”埃贝尔再度问道,“你总不能让我们来当浆手吧?” 比约恩反问道:“你们刚刚抢船时,就没准备自己划桨吗?” “那是逃亡,无可奈何的事情。”埃贝尔生气了,“就算你不把我们当成客人,可作为正规的军队士兵,怎么也得和浆手区分开来!我们不可能去干浆手的活,这对任何贵族都是侮辱!” “而在英雄王国,水手就是战士,战士就是水手。” 比约恩朝带来的三个海盗做了一个划桨的手势,同时自己也拿起了一支船桨:“既然你们不愿意划,那由我们四个人划也行。你们就躺着休息吧——如果你们躺的住的话。” 长船的设计是可以四十对桨并划,此时减少到了八对桨,虽然依旧可以缓慢地挪动,但却吃力了数倍。这样艰难地行驶了一会儿,船只终于进入了宽阔的海域。海盗们张开了帆,看到船只在帆的带动下稳健地朝前行驶,他们这才把沉重的桨给放了下来,开始大口地喘气。 “有件事情告知你们一下,因为你们刚刚没在划船上出任何力,今天的晚饭没有你们的份了。” 比约恩冷漠地看着真就躺靠船上休息的阿勒曼尼贵族。 “所以,你们最好乘现在想点办法自己解决食物的问题。不然,晚上就会饿肚子。” “你说什么?”贵族们惊的纷纷从船上站了起来,“你明明带着粮食,却让我们自己解决?在这大海之上?” “因为你们没有出任何力。所以没有资格得到食物。”比约恩说道,“我想这在任何地方,都是永恒的真理。” “可我们是贵族!”他们吼道,“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 “什么是贵族?”比约恩依旧保持着坐姿,波澜不惊地看看着愤怒的贵族们,“我是上一任英雄王国的英雄王拉格纳的儿子,是爱尔兰领主伊瓦尔的弟弟、苏格兰领主哈夫丹的弟弟、弗里西亚和挪威的领主西格德的弟弟,我算是贵族吗?” 这句话把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们给问住了。 “从血缘上来看……”埃贝尔犹豫地说道,“你确实算是海盗王国的贵族。” “不,我不是。因为拉格纳是拉格纳、伊瓦尔是伊瓦尔、哈夫丹是哈夫丹、西格德是西格德、我是我。他们靠自己的实力成为了英雄王国的贵族,可现在他们都死了,就算我流着他们的血,又有什么用呢?” 比约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所谓的贵族,没有了实力的支撑,就没有任何的意义。给你们一点时间重新考虑一下——你们有自称贵族的实力吗?” (本章完) 第三章 战争手段(3) 埃贝尔更加愤怒地瞪视着比约恩。他的右手不自觉地就放到了自己左手的手套上,似乎随时都要将其扯下。 “你好像很生气,是又要和我决斗吗?”比约恩淡淡地问道,“我不会两度留手的,你要不要再思考一下?” 在说道“不会留手”几个字的时候,比约恩眼中忽地射出一股杀意,让埃贝尔浑身一凉。在一阵沉默之后,埃贝尔重新坐回到了船上。 “现在已经有帆了,还需要我们划桨吗?”他问道。 “当然。”比约恩笑道,“我们晚出发了半天,要追上海斯泰因老大,可得花好一番力气呢。” “我明白了。”埃贝尔沉下脸,对其他还站在船上的贵族们说道,“坐下来,划桨。” “埃贝尔大人???” “他说的没错,实力才是我们和平民的区别。我们现在出门在外,代表的并不只有我们自己,而是整个阿勒曼尼联邦的脸面。” 埃贝尔扫了一眼依旧忿忿不平的贵族们,说道: “在海盗王国,士兵和浆手并无区别,我们也算是入乡随俗,并不丢脸。但是,如果我们饿着肚子,到开战时连力气都没有,被盗贼俘虏、杀死,那才是最丢脸、最失荣誉的事情。” “可是……!!!” “不能让海盗王国继续这样轻视我们阿勒曼尼联邦了。”埃贝尔眼中腾着火,“他们小看我们,我们就要取得比他们更大的战果,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战士!” 贵族们沉默了。然后,他们先后学着埃贝尔的样子坐了下来,拿起了桨。 “这样就对了。”比约恩点了点头,“告诉你们一件好事,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敌人说是有诺曼底公爵在背后支持,但是还没有确实的证据。如果最后证据落到海斯泰因老大手里,阿勒曼尼联邦就会受到海盗王国的进攻,而你们恐怕也会成为人质。但如果你们的动作足够快——快到能够在海斯泰因老大发现之前抓到头目、销毁证据,我可以保证,你们依然还会是瑞典王的坐上贵宾。因为,即使是英雄王,也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视瑞典王的意见,强行进攻阿勒曼尼联邦。” 贵族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为什么你要和我们说这些?”埃贝尔问道,“你不是海盗王的手下吗?” “我的目的你们没必要知道。”比约恩笑了笑:“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干、还是不干?” 海斯泰因比比约恩的提早出发半日,如果只利用帆来推动船只,双方速度相同,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上的。唯一的差距就在于桨,这是极耗体力的岗位,容易让人疲劳,在远洋航行中,一般只会在风向风力差、地形复杂、或者与敌军交战等少数情况才会将其使用。因此,只要海斯泰因不用桨,比约恩这边拼命划船,就有可能弥补上这半日的差距。 埃贝尔的话语给这群阿勒曼尼的贵族的胸口点起了一股火,每一天,他们都竭尽全力地划桨,直到精疲力竭。他们甚至接连通宵数夜,只为了跑到海斯泰因的前头。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穿过西兰、绕过日德兰半岛、一直航行到阿勒曼尼联邦的弗里西亚,都没有发现海斯泰因的船队。 弗里西亚是阿勒曼尼联邦北方的一组群岛,曾被“蛇眼”西格德占领,作为入侵阿勒曼尼联邦的跳板。但也因此,当地居民得以习得海盗王国的航海技术。“蛇眼”死后,弗里西亚被阿勒曼尼联邦的奥托公爵收复。奥托死后,弗里西亚被三名和他有点亲属关系的小贵族分别继承,分成了东弗里西亚、西弗里西亚和北弗里西亚三部分。这三位新的领主彼此不和,领地边境时常发生冲突,加之管理无方,使得这里盗贼猖獗。海斯泰因的货船被劫于北海,如果说阿勒曼尼联邦有哪里可以作为海盗活动的据点的话,也就只有弗里西亚了。 “据我从港口打听到的消息,海盗王昨天正午就已经到达这里,而且今天清晨已经出海。我们今天傍晚才到弗里西亚,比他慢了整整一天半。” 埃贝尔瞪着眼睛看着桌子,话语中透着满满的难以置信: “我们的船只明明是一样的。我们出发只晚了半天,一路上这么用力的划桨,为什么距离会被拉开到整整一天半?” 他们现在正坐在港口附近的一家小酒馆中,吃着有些烤焦的肉、喝着极其粗糙的酒。要放在之前,阿勒曼尼联邦的这群贵族们一定会叫苦连天。可几天艰苦的航行下来,这些食物对他们而言已经是难得的美食,他们吃的津津有味。 “很简单,因为他们有超过我们的实力。”比约恩一边喝着一罐酒,一边斜眼看着这群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而且,你们依旧没有把我当成同伴,每天晚上都提防着我,没有好好睡觉,对吧?” “这一点你不也是一样吗?”埃贝尔反驳道,“比约恩,你晚上也一直在提防着我们。我们稍微一有动静,你就会睁开眼睛!” “你们不愿意好好睡觉,我当然得留着一个心眼。但是有一点你们别搞错了,对我而言,就算这一次落后于海斯泰因老大,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对于你们……呵呵。” 比约恩笑着摇了摇头,将酒杯里的酒一口饮尽了。 埃贝尔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比约恩,你到底为什么会想要赶在海盗王的面前销毁证据?你不说理由,我们怎么能够相信你?” 比约恩丝毫不做回答,只是继续吃着放到盘里的烤好的肉。 埃贝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好吧。你是头,我们没有权力要你交待你的目的。”他说道,“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海斯泰因老大他早出海一天,但未必就已经找到海盗的巢穴位置,我们完全可以后发先至。” 比约恩把还剩一半肉的骨头朝着桌子上一抛: “找点骨头,把海盗引出来,引到我们的面前。” “你是说……用商船来引诱?”埃贝尔思考了一会儿。“确实,可行。但我们现在真有资金去雇佣一条栽满货物的商船吗?” “你们不是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吗?”比约恩瞥了埃贝尔一眼,“赌上你们家族的名声,暂时赊一会儿帐,很难吗?” (本章完) 第三章 战争手段(4) “埃贝尔大哥,我们真的要帮这群海盗王国的人去找商船?” 从小酒馆走出来的贵族们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这样子,我们不是完全就变成跑腿的了吗?” 埃贝尔一边朝着港口快走,一边回答道:“我也很不舒服。但不舒服就这么想——盗贼在联邦内出没,扫除他们要是贵族的职责。这么想一想,就会稍微好受些了。” “他们好像没跟来,我们找个船逃走怎么样?”又有贵族小声说道,“逃走的话,就算海盗王国和阿勒曼尼联邦开战,我们也不会成为人质,没必要非得去剿灭一个可能和诺曼底公爵有联系的盗贼组织。这样,不是得罪诺曼底公爵吗?” 埃贝尔的脚步停了一下。 “这样,会不会有失贵族的荣誉?” “我们本来也没必要非得参与进来,是海盗王国逼我们的!为了吃饭划几下桨就罢了,如果真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和盗贼硬拼起来,我们才是上了比约恩的套了!” 埃贝尔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 “先去了解一下这群盗贼的情况,然后再做判断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港口。埃贝尔找了一艘已经栽满货物的船只,带着一干贵族们爬了上去。 看到忽地有一群全副武装的男人登船,甲板上的人们吓了一跳。一个水手跑了过来,说到:“客人,我们这艘船已经被包下了……” 埃贝尔亮了一下自己家族的纹章:“我们将暂时征用这艘商船。把你们这管事的叫来。” 其他贵族们也先后亮出了自己家族的纹章。 这无异于往平静分湖面里投入了一块巨石。过了一会儿,船长跑了过来。又过了一会儿,几名商人也急急忙忙地跑到了甲板上: “老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发生了什么?我们明天就要出海了。” “我听说这附近盘踞着一群海盗。”埃贝尔问道,“是真的吗?” “是,有。老爷们是来剿灭那群海盗的吗?” 商人们陪着笑脸,回答道: “但是,老爷不用为我们担心。我们花钱买了海盗王国的船标,船只受到瑞典王的庇护,没有海盗敢动我们的。” “海盗王国的船标?买?”埃贝尔惊讶万分,“你们是阿勒曼尼联邦的人,这里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海域,为什么你们要花钱去问瑞典王买庇护??” “老爷们你们不常出海,所以不知道。不管是北海、地中海还是波罗的海,只要把海盗王国的旗帜升起,就没有人敢动我们的船只。这样比较合算一些。” “胡说!”一个贵族瞪着眼睛骂道,“北海和波罗的海也就罢了,地中海和海盗王国可是隔着一整个阿勒曼尼联邦!阿勒曼尼联邦的旗帜不管用吗?凭什么要靠海盗王国的旗帜保护你们在地中海的安全?” 商人们被这贵族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地中海的利古里亚共和国和海盗王国有协议,如果挂着海盗王国的船只被抢,他们会协助出兵讨伐。至于阿勒曼尼联邦……” 看着眼前这一堆贵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商人们的声音渐渐变小了: “虽然说出来不太好听……但……阿勒曼尼联邦的旗帜……确实……不顶什么用啊。” “荒唐!你们还是阿勒曼尼联邦人吗?”一个贵族登时破口大骂了起来。埃贝尔更是直接揪住了其中一个商人的衣领,瞪着他,说道: “我告诉你们,就在不久之前,海盗王国的海盗王自己的货船都被抢了。你们还相信他们能保护你们的货物安全吗?” “什么,海盗王的船只?我们……我们没听说啊?” “怕是不敢告诉你们吧。”一个贵族在旁边幸灾乐祸地说道,“说不准,这群新的海盗是专门抢有海盗王国旗帜的货船呢。” 商人们登时手足无措:“这……这……这……这是真的吗?那我们的货物……” “不要怕,我们这次就是为了剿灭这群新的海盗而来。”埃贝尔松开了手,“你们挂上海盗王国的旗帜,朝着西兰的方向航行,我们身为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会以荣誉保证你们的航行安全。” 他满以为这群商人会感恩戴德,谁知,商人们却面露难色地窃窃私语起来。过了一会儿,一个商人走到埃贝尔的面前,歉意地鞠了个躬:“抱歉,老爷,劳烦你们特意来一趟。我们……决定放弃海路,走陆路了。” “怎么回事?”埃贝尔挑了下眉头,“走陆路,时间会多很多吧?你们商人常说时间就是金钱,这样子,利润会降低很多吧?” “但是……可是……”那名商人躲闪着埃贝尔的眼睛,“利润低一些,也比被劫空货物,然后被绑架索要赎金好啊……” “你们这群人怎么回事儿!”埃贝尔身后的贵族们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我们说了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吧?你们耳朵是聋了吗?” “这个……可是……这个……” 看着前方越来越愤怒的贵族,又看看身后船舱里的货物,商人们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就在这时—— “哟,埃贝尔,这么快就找好了船了?” 比约恩带着那三名海盗从后面跟了上来。埃贝尔登时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艘船上?” “我总不能光叫你们找船,自己在酒馆休息吧。”比约恩耸了耸肩,“我一直在后面跟着呢。” ——也就是说,如果刚刚埃贝尔准备逃跑,比约恩随时都会追上来。 埃贝尔吸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谁知,甲板上的那群商人们却已经喜出望外地喊了起来:“是英雄王国的老爷们!怎么,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吗?” “是啊?一伙的,怎么了?”比约恩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直接回答道,“这里有一伙海盗抢了我们英雄王的船只,我们正准备去剿灭他们。” “怎么不早说!这样的话我们就放心了。”商人们高兴地围上前握住了比约恩的手,“我们就说,货船被劫,这么大的事,英雄王国怎么可能会没动作呢?来来来,到船舱里坐,我给你们拿几瓶酒。那可是从海外运来的,最高档的货色……” 比约恩没有想到会被这么欢迎,一脸莫名其妙地被拉进了船舱。而那群阿勒曼尼贵族却被留在了甲板上,脸色愈发难看。 “埃贝尔大哥,你看这个……” “嗯。”埃贝尔黑着脸点了一下头,“不论是不是和诺曼底公爵有关,都必须得剿灭这次的海盗——靠我们阿勒曼尼联邦自己。” (本章完) 第三章 战争手段(5) 第二天凌晨,这艘商船换上海盗王国的旗帜,朝着西兰的方向出发了。一连三天无事。到了第四天的中午时分,埃贝尔带着一干贵族在原本的船长室里找到了比约恩。 “比约恩,我们刚刚发现有三艘船正在朝着我们靠近。你准备怎么做?” 比约恩正在吃午餐,听到埃贝尔的报告,他摇了摇头:“不,不是三艘,是有四艘快船,最后一艘在远处放哨。人数加起来应该在五十到八十人左右,跟踪了我们有一天了,你们现在才发现吗?” “你昨天就发现了?” 埃贝尔颇有些生气,却又对比约恩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哈”地笑了一声,以将心中的怨气吐出: “你既然发现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我怕你们一惊一乍地会坏事。”比约恩继续专注着眼前的午餐,“他们也能察觉到我们的行动,要是发现异常,跑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比约恩,我确实打不过你,但你也不要太小看我们阿勒曼尼联邦了!”埃贝尔不满地喝道“不就是要引他们上船打劫,然后抓几个舌头吗,这点东西,我们还是懂的!” “那,”比约恩慢悠悠地抬起头,“我不帮忙,你们自己能把这群敌人解决掉吗?” “正合吾意!” 埃贝尔一挥手,带着贵族们转身离去。 那三艘船正从三个方向朝着商船靠近,隐隐呈现出合围之势。埃贝尔吩咐船上的水手一切照旧,自己则和剩下的二十名贵族埋伏在船舱里,等待着时机。 商船很快就被逼近,从其中一条小船上抛出了数条钩锁,钩住了船身,然后,整条船的盗贼就顺着钩锁爬上了商船。 “不想死的就把手中的东西丢下,抱头蹲到地上!” 最先上船的盗贼喝了一声,同时一脚将靠的最近的一名水手踹飞了出去。 船只很快就被控制,盗贼们收下帆,让剩下两艘船的同伴靠近、登船,最后,大约有六十名盗贼爬到了甲板上。为首的一名盗贼带着牛角盔,扛着一柄大斧子,五大三粗的身体上布满了漆黑的体毛,颇和海盗王国的盗贼有几分相似。 “大哥,这好像不是海盗王国的货船,只是打了海盗王国旗帜的阿勒曼尼联货船。”一个盗贼在一旁说道,“我们抢错人了。” “去他妈的旗帜。一船黄金,诺曼底拿去了九成,我们那么多兄弟就分一成,你看老大当气的都快拍碎桌子了。就这,还想让我们只抢海盗王国的船?”盗贼的头头把手一挥,“别管那么多,点一下货物,然后连人带船直接带回寨子里!” “好的大哥!” 三名盗贼踢开挡路的水手们,朝着船舱径直走去。 “里面还有谁?”他们一边走一边喝到,“马上给我出来!”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接触到舱门的那一瞬间,整个舱门飞了出来,将门前的三名盗贼撞飞了出去。与之同时,埃贝尔一个剑步从船舱里冲了出来,直扑向盗贼们的头领!” 说时迟那时快,在其他海盗们反应过来前,埃贝尔已经来到了盗贼头领的面前,只一招就震落了头领手中的巨斧。第二招一出,盗贼的头领已经摔倒在地,埃贝尔一剑刺了下去,把他身上的铁甲、皮革、棉衣,连同他的血肉、骨头,一起钉在了船上。 二十名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紧随其后,涌出船舱,迎击向埃贝尔围上来的盗贼们。 “你是……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 盗贼的头领睁圆了眼睛盯着上方的埃贝尔,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会出现在一艘挂着海盗王国旗帜的商船上。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嘴一动,立刻“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我父亲的领地在皮卡第,和弗里西亚不远。不管你们背后有谁撑腰,留着你们,迟早会影响到我们家族的收入。” 埃贝尔冷着脸,一脚朝着盗贼头领的脑袋踏去。等他把脚抬起来时,那牛角头盔已经被踩的扁平,而被套在下方的脑袋,更是已被压成了一块模糊的血肉。 比约恩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他靠坐在船舱门口,一边大口吃着肉,一边看着阿勒曼尼贵族同盗贼们的打斗。盗贼们的人数在贵族们的三倍以上,但是装备和训练程度却比贵族们们逊色了一大筹,再加上贵族们或多或少掌握着一些魔法,双方一交锋,战局立刻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景象。盗贼们死的死、伤的伤,很快就被逼到了船的边缘。 为了活命,盗贼们不得不抛掉武器投降、或者直接跳入大海。贵族们用绳子将盗贼们的身体捆住,战斗就宣告结束了。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们出手!” 商人和水手们激动地围了上来,对着贵族们连声道谢。埃贝尔得意地瞥了比约恩一眼。他推开人群,来到盗贼头领的尸体旁,将那尸体踢了踢,然后转过身,不无得意地朝众人宣布道: “看,这就是盗贼的下场!作为贵族,我们自然会保证平民们生命和财产的安全!” 就在这一瞬间,比约恩的脸色忽地变了。他一挥手,把手中的一块牛骨使劲朝前一抛,埃贝尔登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擦肩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从埃贝尔的身后传来了“哎呦”一声,随即“叮当”一声,有一把极重的武器落到了地上。埃贝尔回头一看,竟发现刚刚被自己杀掉的那个盗贼头领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正龇牙咧嘴地按着被骨头击中的肩膀。 恐惧一瞬间席卷了埃贝尔的全身——那被他踩扁的牛角头盔依旧躺在甲板上,证实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可是,明明已经被他一起踩爆的脑袋,此刻竟又完好无损地重新长在了盗贼的脖子上! “大哥,武器!” 一名小贵族抛来一柄战锤。埃贝尔惊醒过来,接过战锤就照着盗贼头领的脑袋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盗贼头领应声倒下,再也没能重新站起来。 (本章完) 第三章 战争手段(6) 夜深了,船舱的过道里响起了一阵努力压抑着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黑影中钻出来几名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为首一位将耳朵贴到一扇木质的舱门前,用手背轻轻地扣了几声: “埃贝尔大哥,埃贝尔大哥,你还醒着吗?” “当啷”一声,舱门里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紧接着,舱门里响起了埃贝尔惊慌失措的喊声:“怎么了?活了吗?那家伙又活了吗!!!” 门被从里面粗暴地推了开来,埃贝尔抓着一把出鞘的利剑出现在了门口。他嘴里“呼呼”地喘着大气,身上穿着睡衣,脚上鞋子也少了一个,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嘘——没活,没活!被大哥你用战锤砸死了,完全没动静,大哥你放心!” 贵族们把手指按在嘴上,示意埃贝尔小声一些。 “没活……没活就好。” 埃贝尔如梦初醒。他把剑抛到地上,一屁股座回到了床上,可还没坐稳,就又跳了起来: “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那个盗贼一直死、一直死、可怎么死都死不透。后来他甚至自己把自己的头拧下来,朝我丢过来……!” “大哥,你冷静点,人死了,怎么可能会复活呢?”一名贵族使劲把他按到回床上,“白天的盗贼那么多,肯定是你搞错人了。” “搞错?怎么会搞错呢?戴着牛角盔、拿着双手斧,体型还特别大,是盗贼们的头领,那样的盗贼就只有一个!我明明把他的脑袋踩碎了,头盔都被踩扁了——当时你们也看到的吧?啊?应该都看到的吧?” 贵族们对视一眼,纷纷摇起了头。 “大哥你把他打倒在地的时候我是看到的。后来我就冲上去拼杀了,没有注意你这边。” “我是瞥到大哥抬起脚踩了什么,至于有没有踩到脑袋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头盔掉下来了,所以只踩扁了头盔吧?当时那么混乱,别人的血溅过来,让大哥你看错了?” “是我……看错了?”埃贝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大哥你看错了也正常,当时近百个人扭打在一起呢。倒是被踩扁的头重新长回来,这又怎么可能呢?你看现在,过了那么久,那头领也没活过来,对吧?” 贵族们一齐安抚着埃贝尔。埃贝尔扶着脑袋摇了摇,只感到里面混沌一片。 “这个事情先放一边,大哥,那些俘虏已经把他们老巢的位置交待出来了,我们就是为了这事过来找你的。”一名贵族压低了声音,“比约恩好像是准备明天再出发。我们要不要乘今晚抢先动手?盗贼们过来的小船现在就拴在货船后面,把绳子一解开,立刻就能走。” “现在?” “嗯,我们大家刚刚讨论过了,不管是为了抢海盗王国的功劳、还是销毁诺曼底的证据、又或是得到自由,都是现在走比较好。所以我们过来问问大哥你的意见。” “现在……嗯,应该可行。” 埃贝尔扶着依旧浑浑噩噩的脑袋从床上站了起来。 “你们先去准备,我穿好衣服就过来。” 乘着夜色,他们带着两个俘虏偷偷地登上了小船,把绳索一解,小船就朝着大海的深处驶去。 这群阿勒曼尼的贵族已经很习惯划桨,但对于操帆,他们却只看过海盗们的动作,并未实际上手操作过。捣鼓了半天,帆才终于鼓起来,而这时,浆手已经把船划出了老远了。 船的航向一直在变化,而风向也随着船只的航行和日夜的交替而改变着。每次调整帆的方向时,这群贵族们都要手忙脚乱地忙活个大半天,尤其当发现船只逆风的时候,贵族们更是不知所措地呆立在那里。船只就这样颤颤巍巍地朝前行进,等靠近盗贼们交待的“老巢”地点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夜晚了。 那是一个远离陆地的小岛,在黑夜中,隐隐能看到小岛上亮着的火光。 “岛上有多少人?”一名贵族询问那两个俘虏。 那两名俘虏有些害怕地看着这群贵族老爷,哆嗦着回答道:“大概……有三、五百人吧。” 那名贵族不耐烦地抓起俘虏的头就往桅杆上撞:“到底是三百人还是五百人?给我说清楚点!” “五百人!有五百多人!最近在招募新同伴,所以人数可能会更多!” 于是贵族们一齐看向埃贝尔。他们这边只有二十人,盗贼的人数在他们的二十五倍以上。 这两天的航线中,埃贝尔已经渐渐克服了恐惧。被踩扁的头再长出来什么的,怎么想都不切实际,他也开始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此刻听到这个数字,他不仅不怕,反而豪气顿生: “乌合之众,再多也不值一提。五百人,正好让我们杀个痛快!” 贵族们一齐发出了喝彩之声。埃贝尔的魔力已经将近精灵级,他不怕,这场仗就不可能会输。 “岛上的地形怎么样?头领在哪里?哨兵又怎么安排?”贵族们又追着询问那两名战俘。 “岛上就一座山,上面有个营寨,大家都住在那里。上去只有一条路。哨兵……港口有两个弟兄看着,上山的路上还有两个。其他就没有了。” “明岗两个,那暗岗又是怎么分布的?” 那两名俘虏迷茫地看着贵族们:“什么……是暗岗?” 这话一出,贵族们更是明白了这群盗贼确实没有什么本事。他们松开绑住这两名盗贼的绳索,把他们推到船头,自己则躲在后面,用刀剑抵住他们的后背,威胁他们帮忙骗过港口的哨兵。 黑夜之中,哨兵们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等到船只靠岸、灯光照亮船上众人的脸时,他们才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而这时已经已经迟了,早已蓄势待发的贵族们如恶狼一般扑了上去,在他们发出警报之前就结果了这两名盗贼。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偷偷地向着山上摸去。上山路上的那两名哨兵一人抱着一个酒瓶,醉醺醺地倒在地上,并肆无忌惮地大声交谈着: “嗝……今天老大给我们的那玩意儿是真难喝,味道和你的臭袜子似的。还好我偷偷摸了两瓶酒下来,不然,嗝……一晚上都得闻到那股臭味儿。” “你这熊小子,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那玩意儿金贵的很,之前也就几个头领喝过,这次是我们抢了海盗王的货船,有大功,人公爵才破格运了一箱过来,赏给我们寨子一人一口的。别说臭袜子味了,只要它的效果是真的,就算味道和尿一样,我……我也狠狠地喝!” 贵族们冲了上去,那两个盗贼只醉醺醺地抬眼问了一声“谁?”,就被利剑刺穿了胸膛。 (本章完) 第三章 战争手段(7) 血从那两名盗贼的尸体下汩汩流出,通往营寨的所有哨岗都已经被清空,而山顶的营寨却灯火依旧。贵族们摸到营寨门口,那里没有人看守,只有一道结实的木门。木门的两侧是用两人高的圆木桩围城的栅栏,不厚,但每隔一段距离都设置着一个箭楼,以阻止敌人翻过栅栏进攻。可是这些箭楼上,如今也是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 “恐怕他们现在是在喝酒庆功。”埃贝尔看了周围的贵族一眼,“我们要偷偷潜进去吗?” 贵族们全都摇起了头。埃贝尔笑了一声:“也是,在盗贼面前偷偷摸摸的,那可太耻辱了。” 说着,他把双手按到了木门上。他的肌肉绷紧,上头爆出了一条一条的青筋。随着他的一声暴喝,那整扇木门、连同周围两侧三米的栅栏,都被整个推倒在地! “不要离得太远,注意互相支援。”埃贝尔简单吩咐了一句,随即把剑朝前一挥,“给我冲!” 盗贼们正七零八落地散在营寨内喝酒吃肉,有些人甚至连武器都没带在身边。大门忽然倒塌,烟尘弥漫,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有一群全副武装的贵族杀了进来。深夜之中,他们根本看不清来了多少敌人,一时阵脚大乱。 埃贝尔一马当先,砍倒了十三名意图冲上来阻挡的盗贼。他瞥到有几个盗贼已经跑上箭楼,试图用那里的弓箭来进行攻击,当即从敌人手上夺过一柄长矛,朝着箭楼的方向狠狠一掷。在阿瑞斯的加护之下,那一柄长矛仿佛化为了一架沉重的攻城锤,刚一碰到箭楼,登时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其摧毁。箭楼上的盗贼们与木屑一同坠落下来,或被栅栏的尖顶刺穿、或被坠落的木块压死,无人幸存。 埃贝尔豪气更增。他看到有几十个盗贼已经组织了起来,正朝他们的方向冲来,当即又从地上捡起一把长矛,再度狠狠地朝前一掷。那长矛就如同一颗从高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以绝对不可阻挡之势,将那几十个盗贼一并推了出去! “埃贝尔大哥,不要太过消耗魔力!” “就五百来个人,没有问题。” 埃贝尔无视了一旁贵族的提醒,挥着手中的长剑越战越勇。他的每一击都附着强悍的魔力,硬生生地砸坏盾牌、极其粗暴地打坏铠甲,愣是将长剑用成了重锤。 没有人能阻挡他的进攻。没过多久,埃贝尔就带着贵族们杀到了大厅,他的铠甲因为布满血渍,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 “头领在哪里?” 他用力一脚将大厅的正门踹开,因为用力过猛,甚至连大厅的木墙都倒了一半。 “出来和我决斗!” 几把飞斧猝不及防地飞了过来,其中一把正中埃贝尔的左肩。埃贝尔瞪着眼睛将那飞斧拔了出来。他看到有个盗贼用盾牌挡在一个醉醺醺的壮汉的面前,知道那是敌人的头领,当即将飞斧用力反抛回去。却见那小巧的飞斧硬生生地穿透盾牌,最后整个地插入了那个壮汉的眉心! 在惊慌和恐惧的表情中,那盗贼头领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在了地上。埃贝尔冲上前去,一剑砍翻了挡在前面的持盾盗贼。然后,他抓着衣服,把已经是尸体的盗贼头领提了起来,冲着人群怒吼:“下一个是谁?” 看到头领阵亡,大厅里的盗贼们士气立刻崩溃。他们纷纷丢掉武器,从从被埃贝尔踢坏大厅正门夺路而出。 左肩的伤势开始发痛,但埃贝尔强装无事。他揪着盗贼头领的尸体走出大厅,冲着围在外面的盗贼们又是一阵大吼:“还有谁想来送死?” 所有准备冲进来帮忙的盗贼登时都停下了脚步。埃贝尔冷笑了一声,猛然间,一股巨大的魔力在他的身边流动起来,他用尽剩下的全部魔力,将盗贼头领的尸体朝着人群狠狠地丢了过去! 二十余名盗贼、连同盗贼头领的尸体,都在这一击下被撞的粉身碎骨。剩下的盗贼再也不敢恋战,失魂落魄地朝着港口逃去! “穷寇勿追。” 埃贝尔拦住了想要冲上去的贵族们,然后,他才扶着肩上的伤口缓缓蹲了下来。他从附近一名盗贼的尸体上扯下一块布条,用牙齿咬着,开始给自己包扎。 “埃贝尔大哥,你刚刚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魔力?” “你们的体力也快见底了吧?不把他们吓跑,我们可能会输。好了,现在战斗结束了。海盗王国一点力都没出,再也不能看不起我们了。” 埃贝尔将手臂扎紧,拄着剑站了起来。魔力的透支,已经让他的身体有些站不稳了。 “去搜索一下营寨,看看这群海盗是不是真和诺曼底公爵有关系。” 一名受了伤、还在大厅里的盗贼偷偷摸摸地想要跑出去,却被发现他的贵族一把抓了过来。 “投降!老爷,我投降!”那名盗贼慌慌张张地举起了手,“我知道我们首领把钱藏在哪里,可以带你们过去!老爷,我们无冤无仇,而且说起来,我们和阿勒曼尼联邦的一些老爷还有一点联系……” “谁要你们那几枚破钱!”那贵族甩了他一耳光,“你们到底在和阿勒曼尼联邦里的谁在联系?把相关的东西全部给我拿出来!” “好的!老爷!你跟我来……能不能把手上的武器给收了?我胆小,看不得这些。” 那盗贼带着埃贝尔等人回到大厅,沿着大厅里的一个木质台阶走了上去。他们在二楼拐了几拐,最后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小房间。将烛台点亮后,可以看到房间里有几个不起眼的木箱子。 “就这些?” “老爷,就这些,没了。” 那盗贼刚说话,就又挨了一耳光。动手的贵族扯着他的衣服吼道:“信件呢?你们联络的信件在哪里?” “老爷,我们都不识字,所以没有信件。”那盗贼哭丧着脸回答道,“他们有什么事,都是派人来专门和我们说的。” “那到底是谁在联系你们?哪个领地的?叫什么名字?” “我不认识阿勒曼尼联邦的那许多老爷,分不清是在和谁联系。首领他倒是知道,可是已经被你们杀了啊?剩下的就是前几天刚刚送来的东西,全都在这里了……” 贵族还想给那盗贼一耳光,却被埃贝尔阻止了: “算了,我们找不到证据,那海盗王国也找不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看看箱子里面有什么吧。” 那几个木箱子大多是空的,只有最后一箱里放着五十来个瓶子。瓶子里面装的是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像水,只是微微有些浑浊。打开瓶盖,一股恶臭就冒了出来。贵族们皱着眉头关掉瓶盖,然后再度对那名盗贼怒目而视:“这是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给你们送来的东西?” “老爷,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那盗贼急的都快跪在地上磕头了: “首领说这是能让人永生不死的药,一人一瓶塞给我们喝了。有五十来个弟兄在外面没回来,所以还剩下这些。不过老爷们你们也看到了,弟兄们该死的还是死了,这药妈的一点用都没有!我们都被骗了,说起来也是受害者啊!” (本章完) 第三卷 战争手段(8) “什么永生不死的药,说谎都不会说!真有这药,还轮得到你们?”离得最近的贵族甩手又给了那名盗贼两耳光,然后转头对埃贝尔说道,“大哥,我看这家伙嘴里说的没一句实话,要不要拖下去严刑逼供一下?” 埃贝尔却已经僵在了原地,恐惧充斥着他的眼睛,使他的瞳孔逐渐胀大。那个关于死而复生的盗贼头领的噩梦,此刻卷 弯弯绕绕不多,直来直去的脾气。这也是他为什么,他在分局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往上走。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此时还适时的双颊绯红,腾起了一团沉醉。 还没确定,大概是再生因子方面的,奥斯本已经邀请了玛雅,玛雅答应了,她就是当挂名,撑场面的。 反正只要能够引起轰动的,就是他们喜欢的。不管这种轰动,是好的还是坏的? 总共三个亿,给了一个亿让公司的人去买山头当山大王,还有两个亿买珠宝花了一点三个亿。剩下的七千万,刘天元硬是瞎几把搞花出去了。买了一辆车,暂时来说,非常不错的一款越野车。 而自己的烙印留在圣武界,哪怕自己最终有一个好歹,最终也能够凭借那烙印复活。 这佐拉博士,都不晓得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邀请不成就改成了劫持。 程禄当然知道,但此时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询问地看了回去。 本来准备连维斯特湖都买下来的,想想威彻斯特郡郡长会有意见,闹开了不好,还是算了。 此索罗斯非彼索罗斯,他是麋鹿溪金矿的矿主。因为金融大鳄索罗斯太出名了,他也有个‘大鳄’的绰号。 “这是……”可话刚出口左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扭头望向了陆鱼塘。 “别,别着急,这种流浪汉一般都十分命硬,说不定待会儿自己就醒过来了,你难道忘记副帮主的叮嘱了,非必要别杀人。”瘦高乞丐拉住矮胖乞丐的手,低声说道。 “等等哈,我跟我同事说点儿事。”说着陆鱼塘将陈浩拉到了车旁。 修炼了大约两个时辰,风飞感觉体内源源不断有一股气流循环流动,体内微微发热。 “哈哈哈哈哈!”冯昌国立即抱着肚子再次大笑开了,肆无忌惮的笑。 飞船助手语音传来一阵杂音,生活区的监控摄像头也被激光打报废了。 等到侯府出事,自己以为机会来了,但是刘诗蕊又因为未婚生子导致难缠昏迷,而侯府那个时候经历大变,不仅不敢将这件事揭露于世,还想趁机拉拢一个盟友,这才有了张宇航入赘一事。 等从雾气朦胧的浴室走出来时,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大片雪白暴露在林山的视线内。 夜澜的手中还提着装着翠翠天鹅的笼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居然能够很好困住这只年限不低的魂兽。 贾维尔星球有实力的贵族联合起来,纷纷出资,和黑人老头进行公平对赌。 可,这个时候身旁的碧姬占了出来,她美眸扫视着张安张德两人,绝美脸蛋儿上带着丝丝高傲的冷笑。 话音未落,就见王天向着王天猛然冲去,同时双手交叉反转,气功紫幕真气将空气撕裂,不断的响起爆鸣声,让人听到之后,只觉得心底发寒。 向龙的这句话却是引起了我的注意,听他的口气,他的这个上线应该混的挺好的样子,而且心狠手辣。在学校里附和他的这个条件的人绝对没有几个。 第三章 战争手段(9) 三盏灯在大海之上飘动。那是三艘海盗王国的长船,它们穿破晚风与海浪,朝着小岛直逼而来。 “好像被比约恩他抢了个先。” 海斯泰因把手一伸、一拉、一送、一松,带他们前来的那名盗贼就被丢入了海中。 “自英雄王国成立以来,只有我们抢别人,从没有别人敢抢我们。你们犯了大戒,只能死、不能活。这就是我对你们这次挑衅的回答。” 海斯泰因看着那盗贼被海水吞没。然后,他瞥了一眼身后的战士们:“敌人喝下了奇怪的药剂,有机会死而复生,你们觉得如何?” 海盗们用斧子敲击起了精钢锻造的盾牌,以吼声回应着海斯泰因的问题。 于是海斯泰因再不说什么,一步踏上了港口。 盗贼们遵从首领的命令,自主地朝着两侧散开,把海斯泰因和那六十余名海盗放进了营寨。而海斯泰因也没有理会己方已经陷入重围,带着部下一路踏着大步前行,直到被盗贼的首领在大厅的门外挡下。 海斯泰因抬起眼睛,看盗贼的首领正在肩上拍着那柄大斧头,趾高气昂地看着他。 “你莫非就是那什么海盗王?”盗贼的首领问道。 “是我。”海斯泰因回答道,“怎么,这个架势,是想和我决斗吗?” 从海斯泰因眼中射出的那股锐气,把首领吓得倒退了一步。但首领很快又鼓起勇气,挺胸上前挑衅道:“少在那边扯威风了。是叫海斯泰因吧?我听说过你,不就是几年前被拉格纳打的落花流水的那个家伙吗?要不是被一个女人救了,现在连能不能站在这里都是问题。明明是靠着女人打下了王国,也亏你还好意思自称海盗王。” 两侧的盗贼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海斯泰因把披风一挥,他身后那群气的想要破口大骂的海盗们就闭上了嘴。。 “所以。”海斯泰因重复了一遍,“你果然是想和我决斗?” 首领又被吓退了一步。 “海斯泰因,我知道你是精灵级。”他强笑着说道,“看到大厅里那群阿勒曼尼人了吗?那里面也有精灵级,现在还不是乖乖地躲到二楼去了。” “摆好你的架势。”海斯泰因的话语中已经不带任何感情,“等我拔出剑来,你就没有机会了。” “大哥,你怎么看?”二楼的一名阿勒曼尼贵族询问埃贝尔,“海盗王能赢吗?” “精灵级,而且魔力充沛,海盗王必胜无疑。”埃贝尔盯着海斯泰因看着,“但是,这群盗贼人数更多,他们以为自己有重生的机会,会在一开始就拼死攻击,而且大概率死战不退。海盗王这边难免损失惨重。” 埃贝尔这边这么分析,盗贼首领那边已经挥着斧子喊了起来:“少瞧不起人了!告诉你,老子现在可是不死之身!” “闭上眼睛。”海斯泰因低声吩咐了身后的海盗们一句,然后,拔剑出鞘! “咚”的一声,埃贝尔痛苦地倒了下去。不只是他,在那一瞬间,看到海斯泰因舞剑的所有人,全都痛苦地倒在地上颤抖! 而海斯泰因的剑,也已经刺入了盗贼首领的咽喉。 “不死之身?你是这么认为的吗?那么,你继续站起来试试?我看你能够撑过几剑。” 随着海斯泰因将剑拔出,鲜血从盗贼头领的脖子上喷涌而出,而盗贼首领也随即失去了所有力气,倒在了地上。 “老……老大!” “可恶……上啊!干掉这群家伙!” 盗贼们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意图对海斯泰因发起进攻。可是,那一瞬间,又是一道剑光闪过—— 盗贼们再度被吓的倒在了地上。而这一次,就连海斯泰因身后的海盗们也纷纷倒地,身体抽搐不止。 “不是让你们闭上眼睛吗?”海斯泰因朝着身后的海盗们一瞥。 “可是,老大,我们要打架,总不能一直闭着眼睛啊?”海盗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痛苦,“你的挥出去的剑……实在是太可怕了。” 海斯泰因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个米斯特汀——” 光是看到就会让人恐惧不已、失去作战能力,恐怕在这个剑法创立之初,创始者就没考虑过和其他人共同作战吧? 这就是米斯特汀,强大而又孤独的剑之一族。 “既然如此——” “那我就累一点,一个人慢慢地把他们全部杀完吧。” “饶了我们……饶了我们!” 盗贼们纷纷丢掉武器、跪地求饶。要知道,每看到海斯泰因的剑招一次,就等同于经历了一次堪比死亡的痛苦,纵然他们的身体有机会死而复生,可他们的精神,却实在难以忍受这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不行哦。”海斯泰因冷冷地回答道,“因为,我只是一个海盗。” 当比约恩乘着那艘雇来的商船在第二天慢悠悠地赶到的时候,岛上已经堆起了一座尸山。 海斯泰因一个人站在港口,看着比约恩从那商船上走下。 “告诉我,比约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海斯泰因盯着他,“你怎能放任这群阿勒曼尼贵族来进攻这里,而自己却置身事外?” “因为我觉得这会很有效。”比约恩回答道,“如果这群贵族抢在我们面前消灭了盗贼,那他们就会销毁证据,大哥你就没有理由进攻阿勒曼尼联邦。而如果这群贵族被盗贼杀死,那支持这群盗贼的诺曼底公爵就会成为二十多个阿勒曼尼诸侯、以及这二十多个诸侯的盟友的仇敌,大哥你进攻诺曼底时,阿勒曼尼联邦就不会有太大反应。不论结果怎么样,都会带来和平的机会。” “和平。”海斯泰因重复了一句,“比约恩,这根本不像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西庇阿用什么条件收买你了吗?” “没有。”比约恩看着海斯泰因,“但是,大哥,你花了数年探索文兰,领地的很多田地都已经荒废了。我听说在西庇阿前往新大陆之前,英雄王国的粮食就主要依靠同阿勒曼尼联邦的贸易。现在我们还没从战荒之中恢复,西庇阿正在同阿勒曼尼联邦进行外交斡旋。你自己难道就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阿勒曼尼联邦开战吗?” 海斯泰因的眼睛微微眨动了一下,然后,他转过了身子。 “不要再提西庇阿了。敌人的几名小头目交待了他们和诺曼底的联系。准备一下,该去向诺曼底公爵讨一个公道了。” “大哥。”比约恩在海斯泰因的身后喊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只要他们惹到英雄王国,我们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开战。”海斯泰因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就是海盗的作风。我们是海盗,自古以来一直都是如此。从他们抢劫我们货船开始,战争就已然开始,谁也无法阻止!” (本章完) 第三章 战争手段(10) “父上大人:当收到此封信时,阿勒曼尼联邦和海盗王国或已经处于战争前夕。此次我前往海盗王国学习,亦做为实际上父上大人的使者,对这次事件过程始末皆亲历亲闻。我心中惶恐,故挑灯夜书,连夜梳理出四大不可战之要点,此事事关重大,望父上大人读完后能够稍缓用兵,三思后行。” “其一:此次事件之始,在于诺曼底公爵胆大妄为,暗中支持盗贼,劫掠海盗王国货船。此事已从数名俘虏口中问出,从用兵到质询,吾等皆全程参与,其结果无可置疑、亦无可辩驳。阿勒曼尼联邦无理在先,海盗王国动怒,实为理所当然。” “其二:遍观联邦诸侯,我自认罕有敌手。然而,经数次挑战,却发现我竟非海斯泰因、比约恩此二人一合之敌。西庇阿尚未出手,已然至此。海盗王国武力日渐强盛,以我所见,已更甚于昔日拉格纳之时。海盗王国不承认我等在联邦内之爵位,亦不承认我等为贵族,若与其交战,恐我等皆要沦为阶下之囚,与猪狗同笼,受无尽屈辱。” “其三:海盗王国近年来为商船护航,甚得商人支持。而诺曼底公爵所支持者乃盗贼,为商人所厌弃。此为人心所向。倘若为联邦为诺曼底公爵撑腰,恐自由市之流会暗中通敌。战事一起,大军所到之处,车马粮草、刀剑铠甲,皆需仰靠商人之流通,此时将其得罪,实非明智之举。” “其四:诺曼底公爵手中握有可怖之魔药,竟能使人死而复生。此事系我在战场上亲眼所见,然此事我等在联邦之内时,皆闻所未闻。诺曼底公爵有意将其隐藏,其狼子野心已可窥见。父上大人之领地临近诺曼底,倘若日后诺曼底公爵仗次魔药发难,则父上大人首当其冲。不如趁此机会除之,我等可趁虚而入,去寻求此魔药之原理。” “此刻,我已被海盗王扣留军中,一旦开战,即为人质。然此四大不可战乃我肺腑之言,绝非遭人逼迫、也绝非委曲求全之举。望父上大人能深思熟虑,亦以此与其他领主相商,切勿意气用事,使我等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埃贝尔放下羽毛笔,将信小心翼翼地装入信封之中,并盖上了家族的印章。 “怎么样?信写好了吗?”比约恩走了进来,问道。 “写好了。”挨贝尔将信封挥了挥,“但是,我该如何将其寄出?” “在船上当然是寄不出去的,到诺曼底再找人吧。” “到诺曼底?这样一支军队?” 埃贝尔将船舱的窗户一推,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数以百计的海盗王国长船正同他们一起航行在海面上——在剿匪的那数天时间里,海盗王国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成。埃贝尔现在看到的仅仅只是直属于海斯泰因的那一部分。还有数十支海盗王国领主的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 毫无疑问,这样一支船队一旦在诺曼底停靠,就意味着战争的开始。 “我问过大哥,他的意思是,敢抢东西,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至于阿勒曼尼联邦怎么反应,那是阿勒曼尼联邦的事情,英雄王国不可能为了等待阿勒曼尼联邦的反应,而延缓军事行动。” 比约恩摇了摇头,示意埃贝尔这件事他也无可奈何。 “兵贵神速。这是大哥他一向以来的用兵原则。这件事,我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 “那么,就只能祈祷战事不要扩大了。”埃贝尔叹气道,“幸好,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现在是那个法兰西岛伯爵。只要他能顶住压力不下场,事情就有挽回的余地。” “诺曼底的南侧就是巴黎、就是凡尔赛宫,是法兰西岛地区的核心所在。法兰西岛伯爵真的会坐视不理吗?” “谁知道呢?”埃贝尔苦笑了一声,“你能预测疯子的行动吗?” “比约恩大哥,你快到甲板上来!”一个海盗跑了过来,“远处出现了一支舰队,挂着诺曼底公爵的旗帜,英雄王让我们所有人都做好战斗的准备,包括这艘雇佣来的商船!” “诺曼底公爵主动往这边过来了?” 埃贝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和比约恩对视一眼,两人所焦虑的事情不言而喻:或许从这一刻开始,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海斯泰因手持长矛,傲立船头。在那长矛之上,飘扬着海盗王国标志性的血鸦大旗。 与他身后那浩浩荡荡的舰队相比,迎面而来的诺曼底舰队,渺小的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片落叶。 “因为看出我们的船只不善海战,所以想要在大海上进行拦截吗?以少击多,以弱击强,不论如何,这份勇气,我就收下了。” 胆敢劫持海盗王国的货船、胆敢用这点数量的军队主动迎战,拥有这份胆魄的诺曼底公爵,绝对不可能轻易屈服吧。 “拉开队形,侧翼迂回,将它们包围其中。”海斯泰因把长矛朝前一指,眼睛一瞪,“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喝了那种药剂,但是,一次杀不死就杀两次,两次杀不死就杀三次,他们早晚会被我们赶尽杀绝。” “老大!事情不对劲!”一个海盗朝着前方一指,“你看,这些船只,全都打出了白旗!” “白旗?” “英雄王!不要攻击!”迎面而来的船只上有一个人挥着手朝着这边大喊,“被抢走的那些黄金,我们全给你送回来了!” 海斯泰因的眉毛微微抖了一下。 船只靠近了。挥手的那个人陪着笑脸,一步踏到了海斯泰因的船上。可海斯泰因根本不买账,他的脚刚一落地,海斯泰因就抓着他的脖子一把把他按在了地上。 “咳……英雄王,把手……松一松,我是来还黄金的。” 那人扳扯着海斯泰因的手指,因为呼吸不畅而面色通红。 “你是诺曼底公爵的使者?” “是……公爵让我来归还黄金,希望两家不要大动干戈。” “归还黄金?你抢了我们的货船,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事情平息下来吗?”海斯泰因的手愈发用劲,“想和平可以,把人头拿来!” “人头……带来了。”那使者翻着白眼对着自家船上的人喊道,“咳……快点……拿过来……” “英雄王,你看。”那船上的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地打开抱在怀里的一个木盒子,里面赫然陈列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是厄镇男爵的人头,据诺曼底公爵调查,厄镇男爵擅自以诺曼底公爵的名义支援盗贼、为非作歹,因此已经将其处刑!” “你说……是厄镇男爵干的?” 海斯泰因把手微微松开了一些,但依旧板着一张脸,瞪视着那名使者。 “是!公爵还说了,如果英雄王觉得不够解气,他可以把厄镇男爵的全家老小都给抓来,听由英雄王你发落!” “我要那群废物有什么用?”海斯泰因把手朝着自己身后的舰队一指,“大军出动,日费千金,诺曼底公爵随便杀个人,就想让我退兵?” “公爵还说了,这是他管理封臣不力,英雄王此行支出的所有军费,他愿意承当。” “如果我还是不满意呢?” “那恐怕也得麻烦英雄王暂且收兵。”使者说道,“因为不列颠的骑士王如今正在诺曼底公爵领做客。如果双方兵戎相见,将骑士王误伤,恐怕会有诸多不便。” “阿尔弗雷德???” 海斯泰因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他明明已经和阿尔弗雷德约好,一旦同阿勒曼尼的战争全面爆发,不列颠将会随英雄王国一同进攻阿勒曼尼联邦。可战争即将开始,他却跑到对面做客去了。 ——而这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看到海斯泰因的样子,那使者舒了口气,知道谈判有结果了。 “还有一个事情,和我们公爵无关,是有人托我们公爵来给你带一个话: 那使者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是原话:‘海斯泰因,我有一千多头猪正停靠在弗兰德斯的港口,因为盗贼的原因耽搁了,没有及时送过来。你反正出兵都出兵了,也别闲着,回来时顺带帮我把这批猪护送回哥特兰。谢谢!’” (本章完) 第四章 为了联盟(1) 一把豪华的椅子,一盘晶莹的葡萄,一队气宇轩昂的卫兵,一双得意地抖啊抖啊的小腿,以及这一切的所有者——一位正七零八落地地斜躺在椅子上的瑞典王。 “我的三万无当飞猪军全部往墨瓦腊泥加上装上去了吗?” “是的,陛下,就是墨瓦腊泥加她好像疯了,我隐隐听到那座岛底下传来生无可恋的笑声……” 在人来人往的港口谈论着任谁都听不懂的军事机密。 这就是海斯泰因走下船时所看到的全部场景。 “哎呀哎呀,这不是正准备去打阿勒曼尼联邦的英雄王大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战争结束了吗?” 艾拉注意到海斯特因走过来,捂着嘴发出了“噗噗噗”的笑声。那贱兮兮的笑容,看的海斯泰因直想往上打个一拳。 “你瞪着我干什么?生气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自己的军事行动会比我的外交动作快吧?” 艾拉把脚一抖,挂在上面的靴子就掉了下来。然后,她把光丫丫的脚朝着海斯泰因一伸,不无得意地说道: “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吗?给你个机会,舔干净我的脚趾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海斯泰因瞪着眼睛走到艾拉面前,把手恶狠狠地朝前一伸:“你的一千头猪我护送回来了。结一下钱吧。” “钱?”艾拉惊的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的军费诺曼底公爵不是结给你了吗?” “一码归一码,人家结的是我出兵诺曼底的费用,你结的是我护送这一千头猪的佣金。到底是瑞典王,出手就是阔绰,为了护送一千头猪,直接雇佣了一支能灭掉阿勒曼尼联邦的军队当佣兵——你不会说你付不起钱吧?” “哪有这么算账的!海斯泰因,我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啊啊啊,也不给!” “行吧。”海斯泰因转身就走,“那我就先用你那一千头猪抵账。” “等等!海斯泰因!你怎么能这样!你给我回来!回来!” 艾拉急的跳起来就追了上去。在一旁默默看着的艾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她都记不清这是艾拉第几次想整海斯泰因而失败了。 “我可以把你的猪还给你。” 海斯泰因转过身,按住了已经扑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的艾拉: “但是,你得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明明没有动兵,可诺曼底公爵谈和时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战争中彻底失败了一样。” “虽然没有动兵,但陛下确实已经将诺曼底公爵逼到绝境了。” 艾米叹着气,将艾拉从海斯泰因的手上解救了下来,按回到了椅子上。 “陛下给联邦的商人施压,断了通往诺曼底的商路。与之同时,派人将战争的消息故意在诺曼底公爵领大肆宣扬。诺曼底公爵意识到英雄王国即将动兵,却无法及时筹齐军事物资。不止如此,市场上日常用品和奢侈品的供应也受到了影响。考虑到起因是公爵资助海盗,他底下的封臣、领民自然就会给公爵施加压力。” “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海斯泰因盯着艾米,“你们对商人有再大的影响力,也不可能完全断了和诺曼底的商路。而且,我出兵总共也没多少天。就算少了几个商队过境,也不会对诺曼底的市场造成太大影响。” “是的,光是这样远远不够,只是让诺曼底公爵稍微烦躁一点而已。” 艾米给左右的士兵一个眼色,示意他们驱逐周围的无关人群。然后,她继续才说道:“所以,我们通过某些手段给他下了药。” “就算把诺曼底公爵毒死,也只是增加他领地抵抗的决心而已。” “所以并没有毒死,只是‘快死’了而已。药的效果是让他厌食,据说他在之后的七天里仅仅只吃了一个面包,还全部吐了出来。而且由于药性发作的很慢,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药。当然,也不知道是被我们下的药。” “就这?” “在他服药之前,我们已经预先朝诺曼底派出了一个使者,要求公爵归还黄金,并告诉他你的军队正在赶来。当然没有谈成,然后就被闭门不见了。等到他病入膏肓的时候,使者才以治病的名义给了他一点解药,稍微减缓了一下他的症状。但是,这不足以完全将他的病治好。我们让使者随便编了一个病的名字,告诉公爵若要痊愈,就必须要寻求陛下的帮助,但是若要得到陛下的帮助,就不能和海盗王国处于战争状态。炼金学院和帕拉塞尔苏斯都在陛下的麾下,再加上磺胺的前例,这个建议是极其合理的,他不可能会怀疑。使者之前一直被闭门不见,也不可能会被怀疑下药——当然,我们也确实不是通过使者来下药的。” “他为了活下来,就答应了你们的提案?” “就是这样。整个过程我们只派了一次使者,而你在赶路的同时,还要聚集军队、搜索敌军、领兵作战,当然不可能会比我们快。昨天听到你收兵的消息后,陛下才派人把解药送了过去。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你们为了确保我会退兵,甚至还同时朝不列颠派了使者,去说服骑士王造访诺曼底公爵领?” “当然啦,我和阿尔弗雷德的关系,可比你和他的关系铁多了!”艾拉得意地哼了一声,“事情的过程就是这样!怎么样,服了吧!” “最后一个问题。”海斯泰因盯着艾拉,“你们用了什么手段,拉拢了比约恩?” “嗯?比约恩?”艾拉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艾米,“艾米,你有拉拢过他吗?” 艾米默默地摇了摇头。 “虽然我也有想过向陛下举荐比约恩,被他领地,让他成为陛下的封臣,但他毕竟是那个拉格纳的儿子,而且野心勃勃,所以我还在犹豫。拉拢什么的,现在还没有做过。” “知道了,比约恩的事情我会处理。至于这次的事情——西庇阿,是你赢了。” 海斯泰因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可顿了顿,他又把头转了回来: “和阿勒曼尼联邦谈判时,记得也叫上我。别到时候不明不白的又被阿勒曼尼联邦的人给劫了。” (本章完) 第四章 为了联盟(2) 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实在称不上是合格的水手,在回程的途中,他们一如之前那样拼命追赶海斯泰因的船队,可抵达哥特兰时,却还是晚了半天。 “回来了,可喜可贺。战争没有爆发,你们也没有伤残、或是成为英雄王的人质。” 比约恩率先从船上跳了下来,呼吸了一口泥土的气息。 以埃贝尔为首的联邦贵族一言不发地默默走下了船只。从一开始被海斯泰因强行挟持着出征,到后来出乎意料地结束,这一整个事件里,他们完全就是各方博弈下的棋子。刚来哥特兰时,他们以贵族的身份自傲,多少有些目中无人,可现在,他们自己自觉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我听说你们之前在哥特兰惹出了不少麻烦。”比约恩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说道,“提醒你们一句:你们是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如今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会被认为是阿勒曼尼整个联邦的态度。如果你们蓄意想挑起同我们的战争,那算我没说。不然,你们还是收敛一点吧。不只是我们的英雄王,我们的其他领主,脾气也都不是那么的好。” “……我们谨记在心。” “你们准备一下,去见一下瑞典王吧。” 比约恩挥手赶人,因为他看到,海斯泰因正沉着一张脸向着他走来。 “比约恩,过来一下。我们单独谈谈。”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城门,来到了城外的荒原。数只鹰从天空飞过,发出尖锐的长鸣。 “哥特兰,这曾是你父亲拉格纳的首府。作为海盗,他没有选择在更宽广的瑞典大陆定都,而是选了这一个位于波罗的海中心的小岛,因为这样更方便出海劫掠。他认为海盗王国的国之根本就在于劫掠,而那贫瘠的土地,再宽广也没有什么价值。” “我知道。我还听说,大哥你的父亲认为劫掠不能永远持续下去,所以在竭力寻找富饶的文兰定居。起初我们都以为他失败了。可从我在阿兹特兰找到的船只遗骸来看,他应该是第一个发现阿兹特兰的人。” “可惜阿兹特兰并不是文兰。富饶而无人的土地并不存在,我们依旧只能作为海盗生活。”海斯泰因笑了一声,“可惜了,比约恩,如果能够攻下诺曼底,我是想把他作为你的封地的。那里的土地可比海盗王国的任何地方都富饶。而你却一直想要阻挠我的行动。是谁让你去干这种事情?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和诺曼底相比,你后悔吗?” 比约恩停下了脚步。他知道,这是海斯泰因在试探他。 “没有人笼络我,也没有人给我好处。”他回答道,“诺曼底公爵领我也并不想要。至少现在不想要。” “为什么?你不想成为一名拥有领地的领主吗?” “因为这会引发和阿勒曼尼联邦的战争。诺曼底会首当其冲,成为双方反复争夺的要地。而作为离不列颠岛最近的大陆领地,诺曼底对不列颠朝大陆的扩张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我并不觉得骑士王会安分地允许我持有诺曼底。我可不想刚成为领主,就遭受阿勒曼尼联邦和不列颠两国的敌视。” “比约恩,你在害怕?这可真稀奇。我从没看你有害怕过。你觉得你会输,是吗?” “不,如果战争爆发,我觉得我能赢。”比约恩沉稳地回答道,“但是,我不想打这样的战争。” “比约恩,我和你父亲决斗之后,他愿意收容我,是因为我的英勇。我在和你决斗后,愿意收容你,也是因为你的勇气。可是你现在,你却懦弱到连进攻我们的敌人都不敢了吗?” “什么是敌人?什么是朋友?父亲让我跟着大哥你历练时,大哥你是我的朋友,但父亲进攻西兰时,大哥你就成为了我的敌人;我和阿兹特兰帝国联手进攻不列颠时,阿兹特兰帝国是我的朋友,但当我加入反叛军时,阿兹特兰帝国就成了我的敌人;西庇阿一行人占据了我父亲的领地,她们是我的敌人,但当对付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时,他们就成为了我的朋友;大哥你夺取了我父亲的王国,大哥你是我的敌人,但现在,我在大哥你的手下工作,大哥你你又成为了我的朋友。大哥,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朋友、敌人这种论述,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我们比阿勒曼尼联邦强。我们可以从他们手里夺取土地。所以他们是我们的敌人,而非朋友。” “什么是强,什么是弱?‘老鼠’里的每一个成员都很弱,但是集结起来,就毁灭了特诺奇蒂特兰;阿勒曼尼联邦的土地比我们富饶、人口比我们多、国土面积也是我们的好几倍,很强,但由于内部是一盘散沙,所以一直被我们欺凌。” “我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在航海技术刚发展的十几年间,我们所了解的国家仅限于波罗的海和北海沿岸,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可后来,我们知道,阿勒曼尼联邦南方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帝国,叫七丘帝国。后来,我们又知道,七丘帝国南方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国家,叫做天方帝国。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莫过于天方帝国,相比起来,我们实在是太过弱小。之前,天方帝国离我们还很远,可现在,天方帝国的手已经触及到了阿勒曼尼联邦,我们怎能继续像盲人一样将其无视?大哥,你觉得,在天方帝国眼中,除了它之外的其他诸国,是不是就像是这一盘散沙的阿勒曼尼联邦?除了它之外的其他诸国,是不是就像我们欺凌阿勒曼尼联邦时那样,能够随意欺凌?” “这到底是谁教你的?” “没有谁教我,我们能赢得诺曼底的战争,但是,我却没法获得最终的胜利。赢得一场战争和赢得最终的胜利是有本质区别的。我们的刀能够切开肉,但因为能切开肉就去切肉,刀就会变钝。当前的粮荒就是最好的例子。比起用武,我们更要重视磨剑。我们能获胜,但是不能去获胜,这恰恰是为了最后的获胜。” “所以,”海斯泰因瞪着比约恩,“这到底是是谁教给你的?” “非要说的话,是我的哥哥,伊瓦尔。”比约恩叹气道,“我实在不是很聪明,他死了之后,才逐渐想明白这些。” “比起用武,更要磨剑。所以,比约恩,你现在是在磨剑了?你准备再度前来挑战我吗?” “会的,但是,会在外患消失的时候。”比约恩回答道,“如果为了王位而害的国家灭亡,那就没有意义了。” “和我说这些,你不怕我不给你领地吗?当初你父亲就是给了我领地,所以才会败在我的手下。” “我这次选择继续跟着大哥你,并不是为了得到领地,而是为了变强。只要我变得足够强大,那么,就算大哥你不给,我也自会拥有领地。” 海斯泰因闭起眼睛、点了点头。 “比约恩,你知道索米这块领地吗?” “索米?芬兰?” “比约恩,从今天起,你就是芬兰的王。” 海斯泰因转过身,拍了拍已经愣住了的比约恩的肩膀 “只给你一块领地和一个芬兰王的名号。那里的其他领主可都不是善茬,能不能压住他们,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如你所说,内部若是一盘散沙,强者就会变成弱者,反之,弱者也能战胜强者。记住,我下次动员领主出兵时,你要让至少六成的芬兰领主出兵协助。如果人少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本章完) 第四章 为了联盟(3) 艾拉的宫殿。餐厅。 出征归来的二十来个贵族无不拘谨地坐在一张方桌旁,默默地啃着艾拉为他们准备的算不上奢华的普通食物。 “唔,没想到被海斯泰因带出去溜这么一圈,效果还挺大的。”艾拉小声地对身旁的艾米窃窃私语,“要不我们专门设个岗位雇佣海斯泰因,以后来帮我们处理类似的事情?” “陛下,你最好还记得,海斯泰因现在是你的领主!” “咳。” 艾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再看那群贵族,还是依旧和之前一样乖乖地坐在下面,安分地吃着眼前的食物。于是,艾拉开口说道: “诸位,相关的事情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为了维持和阿勒曼尼联邦的关系,我设法和平解决了这一次的争端。接下来,我想进一步促成双方的同盟。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我愿意写信劝说父亲协助此事。”埃贝尔回答道。 说话时,埃贝尔一直盯着眼前的盘子。其余贵族一并点头附和,但也没人抬头看艾拉的脸。 “这件事不宜拖延。我不日就将动身前往凡尔赛宫,和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商谈这件事。为了避免贵邦的反对派干涉,这会是一次极其秘密的出访,我设计了一条路线,虽然曲折,但是七成都是经由诸位家族的领地——” “只要瑞典王你能保证我们在此地的安全,以及我们家族的领地不受英雄王国的侵犯。我们会让家族里的人做好迎接瑞典王你的准备,并保证此事不会外泄。” “好,那么就这么商定了。”艾拉豪爽地将被子举起,“为我们将来的同盟干杯!” 宴会结束了,送走贵族们后,艾拉不自觉地将脚放到了餐桌上, “艾米,你发现了吗,他们的兴致好像都不是很高。” “被海斯泰因这么一折腾,应该没多少人会兴高采烈的吧。听说那群盗贼还提前服用了一种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药剂,他们差点栽在这上面。” “让人死而复生的药剂?”艾拉投以关注的眼神。 “听说不管多么严重的伤口,都能快速治愈。不过好像只能生效一次。” “什么嘛,只是超级的治愈能力啊,我还以为真的能让死者复活呢。”艾拉一下子就感到无聊了,“没死掉,身体就能缓慢复原,这不就和龙一样吗?要说这种能力,我也有啊,而且还不止能生效一次呢。” “我听说有人脑袋被踩爆了都恢复了……” “那也只能算是超恢复能力。说到底,在有这种能力的前提下,我们就不能确认脑袋被踩爆后人是不是真的就死了,德拉古埃她被打穿了心脏都没事呢——要不,我一会儿做个实验,找人把我头踩爆看看?” “请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我就随口一提。”艾拉叹气道,“如果说那药真能让人死而复生,我把帕拉塞尔苏斯造的那个女孩的骸骨挖出来,那药能让她复活吗?” “那……应该是不行的吧。” “所以,那就只能算是超恢复能力。不要说什么死而复生了。” “可是陛下,就算是朝恢复能力,也足够厉害了好吗!而且我听说,那药好像是能够量产!” “量产?”艾拉坐直了身体,“有样本吗?” “有。海斯泰因派人送过来了。他想让炼金学院最厉害的炼金术师看一看,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炼金药剂。” “拿来给我看看!帕拉塞尔苏斯他出远门了,现在我就是最厉害的炼金术师!” 艾拉显得极其激动。如果这个炼金药剂真的存在,那可是一件能够改变战争格局的大事。 但是,当看到艾米派人拿来的样品后,艾拉却一下子就泄了气:“这不是炼金药剂。不属于炼金术的范畴。” “哎?为什么?” “这瓶药的主要成分应该是有机物。炼金术依据原材料,分为有机物和无机物两派,目前,炼金学院的学术成果基本都集中在无机物上。而有机物这一派差不多已经消失了。戈特弗里德的老师哈比巴就是有机物派,他用粪便炼金。其他的诸如用毛发、用血液、用动物眼球什么的,都是一些歪门邪道,没有任何有用的成果。学术不会一蹴而就,任何重大的发现都需要大量的积累,我不认为有机物派能够突然做出这样出色的炼金药剂。这恐怕是某种魔药,利用自然界已有的药物产生应有的作用,其中并不涉及物质的转化,也就和炼金术无关。” 说着,艾拉再次闻了闻那瓶液体的味道。 “是用动物做材料的魔药。这臭味是动物独有的。” “可是陛下,炼金药剂不可能的话,魔药就更不可能了!魔药魔药,虽然有‘魔’字,但最主要依靠的还是药物自身的药性!自然界天然存在的药物,它们的药性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的!” “我看着也是。”艾拉把那瓶药剂在阳光下摇晃着,然后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看里面这些白色的小颗粒,就和洗澡时搓下来的泥一样。这恐怕就是某人的洗澡水吧?专门拿来寻你开心的。艾米,你上当了。” “哎?是这样吗?我看他们很认真的样子,而且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们也说了类似的事情,所以这事情肯定是真的——是拿错样本了吗?” “光从你描述的情况来看,我还是只能想到和龙族的契约。”艾拉在椅子上一躺,把脚重新放回到了餐桌上,“保险起见,把这瓶药分成两份,一份拿给学院的学生们去研究,一份等帕拉塞尔苏斯回来给他。我这边去阿勒曼尼联邦时,也找梅莉问一问吧。” “梅莉?她不在阿勒曼尼联邦,遇不到的吧?” “她应该和阿尔弗雷德一起,现在正在诺曼底做客吧?” “就算现在是,但等那些贵族安排好行程、陛下你再从陆路慢慢地绕过去,他们估计早就已经回不列颠了!” “谁说我要从陆路慢慢走过去?” “陛下你刚刚不是和那群贵族们商量过了吗?” “笨蛋艾米,那是假路线。秘密秘密,就是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路线一下子涉及十来个阿勒曼尼联邦的邦国,随便出点意外,事情就泄露出去了。这就是我故意搞出来,掩人耳目的。” 艾拉对自己的计划极其得意,在桌子上晃起了脚丫子。 “这次朝诺曼底派出使者的时候,我已经和诺曼底公爵达成了协议,走海路到诺曼底,然后从诺曼底直接前往凡尔赛宫,根本就没其他人什么事。海斯泰因他还想说和我一起去,嘿嘿,那就让他走假路线,替我吸引火力吧。” (本章完) 第四章 为了联盟(4) “啊?不带海斯泰因去没问题吗?他可是海盗王国的至高王啊?” “当然没问题!而且绝对不可以带上他!” 艾拉超级不喜欢海斯泰因! 这种不喜欢并不是因为某几个具体的事件,也不是因为什么利益上的纠葛。在海斯泰因前往探索文兰的时候,由于平时接触不到,艾拉甚至还一度觉得海斯泰因这个人不错。可等海斯泰因回国,这几天相处下来,艾拉就发现自己和他简直就是水火不容! “他准备和阿勒曼尼联邦开战的事情就不提了!艾米,不你知道,在阿兹特兰的时候,他做的事情有多离谱!我搅乱了太阳王的军事部署,把太阳王的弱点暴露在两军阵前,他明明直接带着军队打过来就行了,却偏偏和我过不去,非要绕后来袭击太阳王的主力!把事情给搞的!这种家伙的思路跟我就不在一个频道上!要是他和我一起去阿勒曼尼联邦,肯定会把我的计划搅的一塌糊涂的!” 说到这,艾拉就愤怒地砸起了椅子的扶手。而听完艾拉抱怨的艾米则在一旁小声吐槽:“明明刚刚还说海斯泰因做的不错,想要雇佣海斯泰因……” “也就是这次做的不错!他在外交上根本就没有分寸的!我都已经能预想到在谈判桌上的场景了:我提出同盟,法兰西岛伯爵推脱,我准备进一步劝说,结果海斯泰因哐的一下就把谈判桌给掀掉,拔出剑大喝一声;‘你想要同盟还是想被我砍?’,百分之一百会发展成这样的!” “陛下,你推演归推演,没必要真的把桌子掀翻的……” 一堆卫兵听到桌子被掀翻的声音后冲了进来,艾米尴尬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可是艾米,就是会发展成这样的吧?你不这么觉得吗?这可是那个海斯泰因啊!” “这一点上我倒是不能否认……” “天方帝国的教会在阿勒曼尼联邦已经有了不小的势力,有许多信徒,而且还有一名使徒坐镇。所以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必须要慎之又慎,绝对不能暴露。我准备假扮异国他乡的商人,不用任何海盗王国的人手,以避人耳目。光从这一点上来说,带上海斯泰因也只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哎?不带上海盗王国的士兵吗?” “当然,海盗王国的士兵特征太明显了,上次我们在施塔德登陆做贸易的时候,一下岸,那群人不就全部跑光了吗?让他们换穿托加都不行!!!这次我们假扮成阿兹特兰人的模样!艾米你回来时不是穿了一身和火鸡一样的衣服吗?以你的性子,肯定不止一套对吧?就按那个模样装扮!你带回来的仆人里也有阿兹特兰人吧?就用他们当下手!再加上艾米你这个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足够了!” “陛下!请不要随随便便把我的打扮比喻成火鸡!我多少也是个女孩子!” 艾米小声抗议着。不过艾拉一如既往地完全没听进去。她说到了兴头上,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 “对了,艾米,船只也不能用飞翔的西兰人号,太显眼了。也不能用海盗王国的长船,就随便租一个来做生意的商船就行了。还有货物,既然要假扮成异国的商队,就不能用海盗王国的货物了,我们也用阿兹特兰的特产……筹备就让达斯特来负责,一定要偷偷摸摸的,避开别人的耳目,不能让人知道是我在准备这些东西。尤其要避开那个海斯泰因!” “陛下,那个达斯特他现在不在哥特兰,没法负责这个事情吧……” “啊?”艾拉停住脚步,“师父他不是应该每天都在酒馆喝酒、讲故事吗?” “坊间传闻,前几天一个听着很像达斯特的人在酒馆吹牛,说自己是米斯特汀一族剑术的正宗传人,然后同个酒馆的一个红发蒙眼的女人就愤怒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说要试试他的剑术。那个听着很像达斯特的人歪歪扭扭地拔出剑,挑衅了红发女人几下,结果被红发女人一下子打掉了剑。然后他就被红发女人抓着拖了出去,说要带去由剑圣处置……然后我就发现达斯特和莉莉两个人从哥特兰失踪了。” 艾拉呆呆地看着艾米。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陛下你没听说吗?” “阴谋!这肯定是海斯泰因的阴谋!”艾拉抱着头尖叫起来,“他想要掌握我的一举一动,知道师父是最大的威胁,所以就派莉莉把师父给干掉了!” “我倒觉得这只是因为达斯特普通地吹牛吹过头了……” “你太天真了艾米!你知道我在太阳王手下那个叫薛奇佩佩的人的身上经历了什么吗?现在正是万分危急的时刻,随时都可能有人在阴暗的角落窃听我们的对话,报告给海斯泰因!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我刚刚说的可是绝密的计划啊,绝密!” “那陛下你早上还在人来人往的港口和海斯泰因说什么下毒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必须要避开海斯泰因的耳目!我好歹也是师父的弟子,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 艾拉再度开始在餐厅里来回地踱步,捏着下巴思索。 “陛下,那只是海斯泰因……” 当热,这话艾拉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听进去。 “算了,这对陛下也是好事。” 艾米叹了口气。艾拉对已经明确是敌人的人可以用尽智谋,但对身边亲近的人却一向没有什么防备。虽然这次过分了一点,但她愿意去怀疑海斯泰因,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有了!”艾拉锤了一下手心,“为了掩人耳目,在学院召开一个学术研讨大会!各方交流自己的研究成果,为期十五天!” “啊???” 艾米呆住了。以她的脑袋,实在想不出学术研讨大会和掩人耳目有什么关系。 “艾米,你忘了吗?海斯泰因他不识字!更不要说研究学术了!我专注于学术大会,他派人来探查一两天,肯定就会听得脑壳发痛!几天下来,就会放松戒备!我们就乘着学术大会的时机将东西准备好,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他个出其不意。最终避开他的耳目,带着‘商队’顺利偷渡诺曼底!” (本章完) 第四章 为了联盟(5) 学术交流会大张旗鼓地筹备着,除了在学院内外布置艳丽的装饰吸人眼球外,艾拉还特地向当前停留在哥特兰的各地领主、政要、商人,以及各地有名的学者发了请帖。当然,艾拉也刻意假惺惺地请了海斯泰因。 这是学院师生对外展示自己研究成果的重要舞台。艾拉宣称已经找了合作的商人,凡是被认为有价值的学术文献和研究成果,都会被以重金收购,在当天的交流结束时运往已经停靠在港口的巨大货船上,并制作成书籍,作为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科研成果对外销售。 几天的筹备后,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学术交流会就这样开办了。 “俺的研究课题是怎么飞上天空,好和阿瑞斯痛快地打一架!” 一名海盗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研究记录,对着到场的贵宾们讲述着自己的研究经过。为了显示庄重,他身上穿着艾拉特供的白色托加长袍。说话时,他的手颇有气势地指向天空,俨然一副傲视天地的姿态。 “瑞典王告诉俺,把硝石,硫磺,木炭以一比二比三的方式配比,就可以制成强力的爆炸药物。但当俺把硝石的成分增加到百分之七十五后,发现爆炸效果更大。在此基础上,俺进一步微调了配比,发现不同的配方爆炸后在推进力上各有不同,最后,俺就搞出了这个!” 在花了半天解释了一堆原理后,他搬出了一把椅子,下面绑着许许多多竹筒。他把自己捆在椅子上,让几个同伴把椅子下的竹筒点燃。只听“轰”的一声,那海盗就连人带着椅子飞向了天空,在空中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黑点。 他的同伴们若无其事地在下方拉开一个渔网,把从天上掉下来的他给接住了。 从天上返回的他匆匆忙忙的吐出一口血,然后,他浑身鲜血淋漓地再度傲立在贵宾们的面前。 “如何!虽然现在的威力还不够大!但俺相信只要加大剂量,很快就能飞到星星上去了!” 学院的学生们报以雷鸣般的掌声。贵宾们愕然地看了一会儿,最后受制于热烈的氛围,也不得不跟着鼓起了掌。 “好东西,装上船,装上船!”艾拉拼命喝彩。在热烈的掌声中,她捅了身边的商人一下,小声说道,“顺带把我提供的几箱克查尔鸟羽冠饰偷偷装上船去,没问题吧?” 然后,她又询问艾米:“海斯泰因他在哪里?现在在干什么?” “陛下,他刚刚到场晃了一下,学生在讲解原理时就自顾自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到场晃了一下是吗?果然是在监视我的行动!” “不不不,陛下,明明是你自己邀请他的……” 第一天的学术研讨会顺利地结束了,许多货物被装进箱子,大摇大摆地被送上了艾拉预先在港口准备的船只。 第二天,炼金学院的师生们和其他学院的师生们爆发了论战。 “我无法理解你们那硫、汞、盐的学说!我们入学时瑞典王就教我们,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是四个:土、火、水、汽。这是逍遥学派的基本理论,被万世不朽的最伟大的逻辑大师亚里士多德所证实。逍遥学派有着一套完整的世界观系统,系统中的每一个论点都彼此一致,并为其他的论点提供了充足的辩护,根本没有其他辩护插足的余地!硫、汞、盐算是什么?简直莫名其妙,是异端邪说!” “什么?逍遥学派算是什么东西?三要素理论来自伟大的帕拉塞尔苏斯,他是被瑞典王特地请来的学院院长之一!硫、汞、盐三要素的理论来自于大量炼金实验的结果,又怎么是你们这种光靠脑子内的思辩所提出来的空虚理论所能相提并论的!” “实验?四元素学说也是我们逍遥学派通过实验证实的!点燃一断绿色的树枝,火焰发光,说明其中有火元素;冒出的烟雾迅速消散于空气中,就像河水入海,这足以说明这烟雾就是气元素,并且复归于气;水元素在烧着的木头两端鼓泡并嘶嘶作响;最后的灰烬具有重量、不可燃、而且是干的,说明这就是土元素。这样一个简单的分析就能证实的理论,你们却搞了那么多的实验!” “那个,我有一个疑问。”一个学生在炼金术学院的群体中举起手来,“为什么你们都觉得用火分析就能分解构成物质的元素?而且,物体在火的作用下,有没有可能生成本不属于该物质的新的东西呢?” 所有师生们都对那人怒目而视,包括炼金学院的师生。 “波义耳,你个白痴给我闭嘴!我们把金和铅混合,又用火把金和铅分离,其中有出现新的物质吗?要按你的说法,不只是四元素,就连三要素理论都要被置疑了!” 争论到激烈处,双方学生甚至开始互丢飞斧,吓的到场的贵宾们纷纷抱头鼠蹿。 “太好了艾米,就是要这样的效果!越是混乱,越能掩人耳目。海斯泰因他怎么样?在干什么?” “据报告他在酒馆喝酒……陛下!你把头再往下低一些!不然真的会被飞斧砸到的!” “呼呼呼,假装喝酒,以让我放下戒备吗?我早就看穿了!明天学术交流会继续!” “陛下你到底看穿了什么啊!请你不要再和空气斗智斗勇了好吗?” 学术交流会进行到第十一天,贵宾已经跑了一大半,而学生们大多都缠上了白色的绷带。这让学院看起来有点像是负伤后的疗养院。 “第一,不许使用武器!也不许把凳脚卸下来打人!炼金学院的也不许用硫酸之类的危险药物!” “第二,不许打脸部和裆部!” “第三,不许追打倒地的人!倒地的人也不许重新爬起来打人或者偷偷绊人!” “以上就是此次学术交流大会的全部规则!” 主持人一声令下,学生双方就扭打在了一起。 “这几天该运上船的货物都准备好了,艾米,海斯泰因那边怎么样?” “额……好像天天在澡堂泡澡。” “这么多天下来,他也该放下警惕了。艾米,我们现在就动身起航!” “现在?陛下,交流会不是十五天吗,还有四天呢,而且今天他们还没打完……啊不对,还没交流结束呢!” “没有结束就不可能离开?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现在出航,绝对没有人能够发现!” “那另一条路线呢?和阿勒曼尼那群贵族商量的另一条路线呢???我都还没准备好人手!!!” “我已经留下了一封书信给海斯泰因,就让海斯泰因他替我去走那条路线吧!至于我,瑞典王,现在就要出发啦!” 在学生们的乱战之中,艾拉带着艾米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本章完) 第四章 为了联盟(6) 刚走到学院门口,艾米就看到有四个人抬着担架在那里等着。这四个人艾米稍微有点印象,是艾拉找的“合作商人”的随从,这几天一直在负责把学生的研究文稿和研究成果从学院搬运到船上。 艾拉几步冲过去就躺在了其中一个担架上,并随手拉起了盖在担架上的白布。 “艾米,快,你也去那边躺着!” 话音刚落,艾拉就把白布盖到了自己的头上,把自己的整个人都遮住了。 “为什么???陛下,我不理解!” 艾米话还没说完,那两个随从就把装着艾拉的担架一抬。那平躺在担架上、又被白布包裹的艾拉,俨然就像是一具死尸。 “啊……原来如此。” 艾米不得不佩服艾拉的想象力。 四个随从抬着装有艾拉艾米的两具担架,一路朝着港口狂奔。 “让开!让开!”他们朝着街上的居民大吼,“老爷被飞斧砸中脑袋啦!” 由于学术交流大会里天天都在发生类似的事情,街上的居民们丝毫不感到惊讶,只是默默让开了路。 他们抬着担架冲上了早就停靠在港口的商船上。 “船医!船医在哪里!” “水手,快开船!马上开船!老爷坚持不了几天了,再慢点,就回不到故乡了!” 港口的居民表示理解,目送着这艘商船驶离了港口。 “完美无缺!”艾拉掀开白布从担架上跳了起来,“这下子,除了船上的人外,就没有人知道我已经出港了!” 艾米害羞地用手蒙着眼睛,迟迟不愿起来: “就为了出个港,非得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吗……” 一个商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给艾拉鞠了个躬。他是这艘商船的主人,也就是艾拉设定中“被飞斧砸中脑袋所以得尽快回乡”的那位学术交流会的“合作商人”。 “瑞典王,人员和货物都已经备齐了。”他说道。 “好。”艾拉点头说道,“记住,到哥特兰后,你的经历就变了,明白吗?” “知道。”那商人低着头回答道,“对外就说我来哥特兰贸易,被暴风雨刮到了北方的未知小岛,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未知的部落。小岛上盛产黄金和各种稀有的物品。我在那里和未知部落相处融洽。离开时,我把他们的酋长带了回来,引荐给诺曼底公爵。没错吧?” “对,就是这样!总之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来自海盗王国,尤其是不能让天方帝国的教会知道!” 又有十来个披着豹皮的阿兹特兰人从船舱底下走了上来,先后给艾拉、艾米行了个礼。艾米这才勉强从担架上爬了起来,给艾拉介绍道: “这是特拉科潘邦的士兵,头领叫阿乌特莫克,是特索索莫克的儿子。我让他们以帮助搬运货物的理由藏在船里。阿兹特兰帝国变成阿兹特兰联邦了,把阿乌特莫克继续留在那里不安全,所以我把他们带回来了。对新大陆那边是说收为弟子来这里修行。” “我是阿乌特莫克。如父亲一样,来跟随神使大人修行。”最强壮的那个阿兹特兰人又朝艾拉鞠了个躬,“请神使大人放心,我和特拉科潘邦的勇士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周全。” “特索索莫克的儿子吗?” 这个身份让艾拉并不怎么感到放心。不过既然艾米这么安排,艾拉也就顺其自然,拍了拍阿乌特莫克的肩膀表示鼓励。 “另外还有一名巫医,以前是‘老鼠’的成员。医术怎么样先不提,她稍微会画一点奎拉奇里大师的那个魔法阵,我觉得有用,就一起带着了。” 在艾米的介绍下,一名披着灰袍的的女子走上前,唯唯诺诺地朝艾拉鞠了个躬,说道:“神使大人,我叫西瓦顿,请多关照。” “会画那个魔法阵?也就是说她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啰?” “准确来说是徒孙。”艾米说到,“我让奎拉奇里大师的一名弟子教授了她这个技术,她本身并没有见过奎拉奇里大师。我调查过她的出身,她父亲普通的阿兹特兰猎人,因为子女太多、生活贫困所以把她送进了神殿,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最低级的祭司,也接治病的工作,干净得很。所以我才把她带回来。” “唔……那就好。” 克罗狄斯的那个魔法阵有很大的用途。可倘若艾米真带回来一个克罗狄斯的弟子,艾拉可不敢让她参与到这次的行动中来。 “然后是瑞典王你让我准备的货物,请跟我来。” 商人带着艾拉走入船底的货仓,那里杂七杂八地摆放着几个箱子。 “学生们的论文和研究成果就不说了。诺,这是瑞典王你让我搬运上来的羽毛饰品,一箱。” 商人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塞着一堆艳丽的羽毛饰品。 “陛下,这次是要假装商人,想着货物多一点,所以就把我自己用的饰物放里面凑数了。但你记住,这些饰品一个都不要卖!”艾米小声关照艾拉,“这可是克查尔鸟羽,在阿兹特兰是可以换黄金的,你在这里卖了就亏大了!” “是艾米你的衣服是吧?好,我知道了,不会动的。” 守护衣服的艾米就像守护黄金的恶龙,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她的收藏的衣服,她会向恶龙一样爆发的。 商人又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一叠豹皮:“豹皮半箱。都运上来了。” 等艾拉确认后,他又打开第三个箱子:“可可豆半箱,另外半箱金币,也都在这里了。” 艾拉一一确认无误。 于是商人又打开了第四个箱子:“小女孩一箱……额?瑞典王?这也是那个什么阿兹特兰的特产吗?” “?” 艾拉凑上去一看,却见那箱子里,赫然装着一个拉维。 她抱着艾拉拜托帕拉塞尔苏斯授予她的那根金撬棍,缩在箱子里瑟瑟发抖。商人打开了箱子,她也没注意,依旧脸色铁青地脸在箱子里自言自语: “海盗王国好恐怖……炼金学院好恐怖……飞斧好恐怖……妈妈,我不要上学了,我要回家……” “喂!”那商人喊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上来的?” 拉维浑身一激灵,在商人上去拉她前,她就像个弹簧一样从箱子里跳了出来,同时指缝里多了九个试剂瓶: “本来想着躲箱子里偷渡回家的,结果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没办法了,世界最伟大的炼金术师可不能在这里被丢海里淹死,来啊,决一死战吧!” (本章完) 第四章 为了联盟(7) 晚风吹过海面,在鱼的腥气之中,隐隐夹杂着一股烤鱼的香气。 艾拉和拉维坐在甲板上,一人捧着一条烤鱼疯狂地往嘴里塞。拉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连鱼刺都给塞进去了。等把鱼肉全部咽下后,她把鱼刺往外一吐,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道:“太好了,还以为要被捆上石头丢进海里了,幸好是瑞典王你的船。” 这个叫拉维的小女孩是艾拉在不列颠丹的炼金实验室里遇到的,年纪轻轻就展现出了能够把撬棍变成蛇的惊人天赋。这一次她作为炼金术师被丹推荐给阿尔弗雷德,被送往哥特兰的炼金学院来进修。帕拉塞尔苏斯代表艾拉授予她一根金撬棍,以表示对她未来的期许。集众人瞩目的她,只要在炼金学院成功毕业,回到不列颠后,立刻就会成为阿尔弗雷德的重臣吧。 “所以,拉维,”艾米在一旁颇为不快地盯着这个小小的不速之客,“你藏到箱子里是想干什么?” 要知道,当拉维从箱子里跳出来的那一瞬间,艾米差点把她当成刺客给除掉。顺便一提,那箱子里原本应该装着牛油果作为货物,但是好像是被拉维给吃完了。 但拉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艾米话语中的不快,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为了偷渡回家!” 艾拉手里的鱼还没吃完,听到这话,她扭过脸,那沾满油的嘴含糊不清地问道:“围什么腰偷渡回甲?” “因为炼金学院的那些学生全都追着我打!不快点跑的话,世界最伟大的炼金术师就要在出名前被打坏脑子、终身残疾了!” “我明白了,都怪陛下举办的‘学术交流会’。”艾米不免对这个小女孩产生一点同情,“确实,刚入学的话,看到那个场景会产生逃跑的想法也非常正常。” “我是新生,学术交流会没有参加!” “那为什么……?” “因为缺钱买不起实验素材!我就偷偷跑进他们的实验室,把他们实验室里的那些材料全都给拿来自己做实验了!一不小心还烧掉了几间实验室!” “哦哦哦我明白!炼金试验超费钱超危险的!以前我也烧掉过海斯泰因的家……” 拉维说的理直气壮,关键是,艾拉也一脸认同地在一旁抱着烤鱼点着头。 艾米发誓以后再也不同情炼金术师了。 “就算你想回家,那你为什么要躲到这艘船上的箱子里?”她瞪着拉维,“来往哥特兰的船只很多,随便找一艘不就行了吗?” “因为没钱了!交不起!” “船费都交不起?你的钱呢?你是阿尔弗雷德送来的学生吧??有补助的吧???” “哥特兰太危险了,街上全是我没见过的好吃好玩的东西,一不小心钱就花完了!就算没花完,那点补助也做不了几个实验!我们家里的钱都被父亲生前做实验霍霍光了,我来哥特兰前,做实验的素材都是从丹的实验室里偷的!”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被丹赶到哥特兰来的吧?????” “没事,拉维,在哪里做实验都一样。”艾拉拍着肩膀安慰她,“等到了诺曼底,你想要什么实验素材随便买,钱我出!就算想要黄金要白银当素材也没关系,反正我之后会拿着账单找阿尔弗雷德报销的!” “我说陛下怎么突然这么大方,原来是要找人报销的啊?”艾米再度被震惊,“不行,陛下,这个小家伙怎么看怎么像个麻烦,我们不能带她去诺曼底,得把她送回去!” “是吗?我觉拉维很正常啊?”艾拉抬头看着艾米,“而且船已经开了,送回哥特兰,不久把我们暴露了吗?” “那就随便找下一个港口把她丢下去!” “艾米,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贫穷的小女孩……” “哪里贫穷了?陛下拜托你仔细看看,她手上捏着金撬棍呢!纯金的!足够普通人过三四辈子了!” 听到这句话,拉维尖叫一声,赶紧把金撬棍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像看坏蛋一样看着艾米。而一旁的艾拉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居然想把等同于我们身家性命的撬棍卖了换钱,艾米,你在阿兹特兰待久了,已经变成了施虐狂了吗?” “所以说,为什么啊!!!” 炼金术师惺惺相惜,艾拉不愿意丢下拉维。艾米看拗不过,只能妥协,把当拉维当成了使团的一员。 商船朝着诺曼底航行,一路无事。数天后,他们成功抵达了诺曼底的港口。 艾拉率先跳下船:“安全抵达!看,艾米,就算师父不再,我们也成功摆脱了海斯泰因的监视!” “我倒是觉得海斯泰因他根本就没有监视陛下你的意思……话说他现在肯定气炸了吧,真的会老老实实地按陛下的吩咐走陆路来替陛下吸引注意力吗?” “这就要提到我给他留的那封信了!”艾拉得意地在空中挥着手指,“我可没说我是要来诺曼底,而是说我的货船被劫了,要去打击海盗。我故意加了一句‘船上的货物都是我的,你别想过来抢!’,让他相信这是真的。然后,我在后面用尽我的文采夸了他三整页,最后拜托他帮我出使阿勒曼尼联邦。这样子就是把外交的权限交到他手里了,他不可能会拒绝。而任他怎么聪明都不会想到,他在路上绕远路慢慢走的时候,我已经抵达了凡尔赛宫!怎么样,这就是我‘凯旋者’超一流的谋略!” “陛下,你说话小声一点……”艾米在一旁捅了捅艾拉,“你看迎面朝我们走过来的那个男人,像不像是海斯泰因?” ——“西庇阿,我在这里等你两天了。” 那男人走到艾拉的面前,如熊一般魁梧的身躯上顶着一个如公牛般壮硕的脑袋,那双如鹰一般的眼正恶狠狠地瞪视着艾拉,毫无疑问,就是海盗王国的“野兽之王”海斯泰因。 “这……这不可能!”艾拉的表情就像看到了鬼,“你怎么已经到诺曼底了?” “辩论会当天发现你失踪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要造访凡尔赛宫,从诺曼底登陆是最近的路。而且你和诺曼底公爵最近有通过使者。所以大概率就是在这里。” 艾拉的商船速度远不及海盗王国的长船,所以海斯泰因晚出发,却反而先抵达了诺曼底。 “陛下,你那‘超一流的谋略’……” “咕……海斯泰因,你居然看穿了我信上的谎言了吗?” “信?”海斯泰因把头一歪,“好像是有一封,不过我认不出那么多字,就随手丢给比约恩了。上面写了什么了吗?” (本章完) 第五章 诺曼底的选择(1) 第961章诺曼底的选择(1)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什么都没看到!” 艾拉惨叫着一溜烟跑回了船里。这反应,气的海斯泰因脑袋上都爆出了青筋:“西庇阿,你——!” “陛下的意思,应该是我们不宜在公众场合进行交流。”艾米拦在了海斯泰因面前,“陛下这次假扮阿兹特兰人,就是为了避开天方教会的耳目。在港口交谈过久,别人就知道双方互相认识了。” “……原来是这样吗。” 海斯泰因接受了艾米的说法。 “那我就停留在港口附近的酒馆,有什么事情到那里来找我。另外,见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时,务必让我到场。” 说完,他把手一挥,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了。 ——“他这么对我说。” 艾米把话带回给躲在船上的艾拉,艾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不干扰我们,那就暂时不用管他。让我们的人到甲板上集合!” 脸上被抹上战纹的拉维、披着灰袍的西瓦顿、穿着豹皮的阿库特莫克、库阿特莫克带来的十个阿兹特兰士兵、以及那个协助艾拉的商人,一齐站在了艾拉的面前。 艾拉把一封信塞到了商人的手上。 “我的使者已经预先和诺曼底公爵沟通过了,你拿着这封信就能见到他。和他商量一个时间让我们会面,对外就说是向诺曼底公爵引荐来自阿兹特兰部落的商人,没问题吧?” “举手之劳。不过,瑞典王,这次我把商船借你用,来回耽搁了好多天,我的生意……” “说好的市场份额会给你的。” “那我就提前谢过瑞典王了。” 商人接过信封,对艾拉鞠了躬,就匆匆走下了船。 “剩下的人,在见到诺曼底公爵之前,你们得陪我在市场上摆摊,为见公爵造势。”艾拉认真地扫了众人一眼,“记住,这一次,我们要尽可能多地吸引到顾客,但是要尽可能少地卖出东西!” “啊?”艾米惊呆了,“不是,陛下,我不想卖就只有一个羽毛饰品而已啊。” “不是因为你!我们得尽可能多地吸引顾客,打出名声,让别人知道有这么一支商队,这样公爵见我们时旁人才不会感到怀疑。但是商队的名声不能太响亮,要是把东西卖太多出去,吸引到天方教会的人过来购买,那事情就麻烦了!知道了吗!” “遵命!保证不卖出任何东西!” 于是,这一支目标奇异的商队就开始在诺曼底的海滩边摆摊卖东西了。 “好漂亮的羽毛!好精美的工艺?”一堆人聚集在了羽毛饰品的摊位前,“这是哪里来的货物?要卖多少钱?” 他们一边问着价格,一边将羽毛饰品拿在手中把玩、欣赏,连声赞叹。 负责羽毛饰品摊位的是那个叫西瓦顿的祭司兼巫医。她奉艾米之命要守护好这些羽毛饰品,但作为商队又不能说不卖,急的满脸通红。 “要……至少要卖十个可可果!” “十个可可果?可可果是什么?” “那……那就卖十把铁剑!” “铁剑?我们是问多少钱啊、钱!” “铁剑也不行吗……那,牛油果?棉布?换算成玉米也行……” 比起这一边,拉维负责的豹皮摊位要顺利的多。拉维虽然年纪小,但多少有这个大陆上的常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顾客拉着那整张的豹皮,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这玩意儿要多少钱?” 拉维毫不退缩地用手压着那张豹皮,嚷道:“看称重!有多少重,就价值多少重量的黄金!” “你个小屁孩想前想疯了吧?” “你骂我!那就两倍的黄金!少一分都不卖!” “你这价格,在这里摆一个月都卖不出东西!” “正和我意!” 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摸了一下那张豹皮,然后连连称赞:“虽然贵,但确实是稀有的好东西啊。等重的黄金是吧?我买了!” “啊!我的试剂瓶怎么摔了!” “啊!怎么正好泼到豹皮上了?” “啊!怎么正好是可以腐蚀毛皮的酸?” 一番夸张的操作后,拉维扯起那已经多出一大块黑斑的豹皮,陪着笑脸问道: “还要吗?” ——“快来看快来看!这是真正战士才能喝的饮料,一般人我们都不卖给他!” 阿库特莫克等人的叫卖声从一边传来,他们负责销售可可豆。 在围观的人群面前,他们熟练地烧水、研磨,将可可豆磨成粉,然后冲泡成可以喝的热饮。 为了示范,阿库特莫克把磨好的那杯热可可一饮而尽,然后一拳打穿了一块木板。 “来,都过来看一看,这是来自神明的饮料,喝了他,立刻就会精神焕发,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让我尝尝!”“让我尝尝!” 人们纷纷朝前挤。 阿库特莫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就这一杯,已经被我喝完了。” “再磨一杯!让我们尝尝!” 于是阿兹特克的武士们再次熟练地烧水、研磨、制作成可以喝的热饮。 “让我们为了众神干杯!” 阿库特莫克一声令下,几个武士们一齐举杯,再度把制作好的热可可一饮而尽。 “你们在搞什么!”人们愤怒了,“倒是留一点让我们尝尝啊!再给我们磨几杯!” 阿库特莫克回头看了一眼武士们:“你们还喝得下吗?” 见部下们点头,阿库特莫克豪气顿生,把手一挥:“好,那就再磨几杯!” ——“艾米,你看,那边生意真不错。” 艾拉远远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她的眼睛上盖着两篇抛光过的祖母绿,用以遮挡阳光。一旁的艾米也是一样的打扮。 “我是不知道陛下你是怎么定义生意不错的……陛下,我能把眼睛上这两片东西拿下来吗?看到的东西都变大了,好难受。” “不行,这是为了防止太阳刺伤眼睛。这种做法最早起源于尼禄皇帝,非常七丘帝国!” 在烈日下,艾拉轻轻地哼着歌。她今天的目标就是把皮肤晒得更黑一点,好看起来更像阿兹特兰人。 “呦,西庇阿,你在这里做的好大的生意啊?” 一个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艾拉惊的一起身,看到一个脸色阴暗的男子正站在她们的面前,而且不知为何有些面熟。 第五章 诺曼底的选择(2) 第962章诺曼底的选择(2) 虽然有些面熟,但艾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那男子看起来像是一名雇佣兵,带着弓和箭。但艾拉的熟人里是没有雇佣兵的,她也从来没雇佣过什么雇佣兵为他效力。 她决定装傻,以避免身份暴露的危机。 “西庇阿?哪里有西庇阿?我的名字是莫库特内萨瓦.科约特尔索莫克……” “居然认不出我了吗?”那男子摇了摇头,“西庇阿,好歹我还为你工作过。当时我跑去七丘帝国和阿勒曼尼联邦的战场前线为你工作,可回来想找你时,你却已经不见了。虽然我当时的身份只是一个被释放的重罪犯,可我怎么也是不列颠排名第二的弓箭手,你完全记不得,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这么一说,艾拉才终于有了一点印象。在记忆的深处苦苦思索了一番后,她终于报出了这个男人的名字:“你是……奥索尔?” 奥索尔,自称不列颠排名第二的弓箭手,曾作为雇佣兵被海岛共和国的总督雇佣,冒充利古里亚的士兵,用弓箭杀死了可萨汗国的将军,从而挑起了利古里亚和可萨汗国的争斗。这之后,由于多名可萨汗国的汗在战争中被弓箭射死,导致利古里亚共和国的城池久攻不破,为了打开僵局,他再度出手绑架了“白骑士”达斯特,但随后却被赶来的安娜制服,丢进了监狱。后来,在艾拉试图说服同样被关在监狱里的安德烈亚时,一旁的奥索尔交待了海岛共和国总督的阴谋,从而被艾拉释放,并被派往前线做情报工作。 这之后……由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艾拉完全把这个人给忘了,她甚至不记得当时是答应给奥索尔军饷,还是把他当成雇佣兵支付佣金。 “由于实在是找不到西庇阿你去了哪里,我只能带着几个手下继续在阿勒曼尼联邦做雇佣兵的工作。说起来,当时你说是雇佣我去打探情报的,有一笔佣金还没结……” 扫了一眼艾拉的脸色,奥索尔话锋一转: “……算了,陈年旧账,我就不提了。你现在是叫莫库特内萨瓦.科约特尔索莫克吧?幸会幸会。我手上刚接了一个大单子,等完成后,你如果想找我帮忙,可以来港口旁的那个酒馆找我。现在,我们还是互相都当成没见过面吧。” 说完,他把眼睛斜向一边,拍了拍衣服,就大步离开了。 “陛下……奥索尔是谁啊?”一旁的艾米还是没想起来。 “算了,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不过他倒挺有眼力见的,比什么海斯泰因好多了” 艾拉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再度把祖母绿盖在眼睛上,晒起了太阳。 晚上,各个摊位的人纷纷收摊回来,报告战果: “我没有卖出一块豹皮!”拉维汇报道,“一开始确实有很多人,但所有的豹皮都被我用酸给腐蚀出了洞,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你说什么?”艾拉大惊失色,“我的货物!” “陛下,你冷静,是你自己要求他们不能把东西卖出去的。”艾米在一旁帮拉维说话。 “我们也没有卖出任何可可豆!”阿库特莫克捂着肚子汇报道,“带来的可可豆被我们喝完了一半,就是现在肚子有点涨,而且舌头开始发痛了。” “可可豆也少了一半?”艾拉差点没喘过气来。 艾米继续试图安慰艾拉:“陛下!你就当是这次外交必备的礼物……” “不好意思,羽毛饰品都被抢走了。”西瓦顿有些畏缩地低着头,“变成了一堆的铁剑铁斧铁铲子……” “什么?我的衣服!” 艾米也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 “陛下!都怪你那奇怪的指令!什么要吸引人却不能卖东西出去,才会导致现在这种事情!” “咕啊……!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艾拉懊恼不已的时候,那名商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瑞典王,你的信我已经送交到诺曼底公爵手上了。他约定你明天见面。” “唔……这个成功了就没问题。” 艾拉冷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他们“古怪的外乡商队”的名头已经传出去了。公爵想见他们,对外是说的过去的,不至于引人生疑。 “算了,货物的事情就不提了!今晚我请客!”艾拉豪气地大手一挥,“去酒馆,把每道菜都点个一遍!大家放开肚子吃!” “哦哦哦哦哦!我要吃烧鸡!” “糟了,今天可可喝多了,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神使大人,不惩罚我没关系吗?” “可是陛下,我的衣服……” 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艾拉一行人推着货物,在商人的带领下前往公爵居住的城堡。 “是从阿兹特兰来的商队,昨天公爵说想见一见的。” 对守门的卫兵这么交待后,他们成功进入了城堡的内部。一个士兵在前头给他们带路,他对艾拉等人的奇装异服似乎充满好奇,时不时回头偷偷瞥个一眼。 在城堡里走了一段路,他们来到了大厅。大厅的门紧掩着,两侧又守着两名卫兵。 “公爵现在在接见别的客人。”门口的卫兵说道,“你们在外面先等一下。” 于是艾拉等人将装着货物的箱子放到地上,当做椅子歇息。 过了一会儿,大厅里忽然传出了争吵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把桌子掀翻了,落地的东西叮铃哐啷一阵乱响。 “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要退出、退出、退出!现在还来找我干什么?你们给的药水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你们所能依靠的还有什么?” “不要生气,公爵。上次的药剂被稀释太多了,所以效果不佳。现在的已经确保能生效一次……我手上现在就有一瓶,你要不要亲自试一试?” “不要!我和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联!不要再来找我了!” “公爵,这可是为了阿勒曼尼联邦的未来……” “为了我领地的未来,我决定不和你们再有所牵连!来人,送客!” 门被打了开来,一个用带帽子的黑色斗篷遮住脸的男人被士兵们扯着胳膊拉了出来。 “你会回来主动找我的!” 那个男人朝着大厅里不满地喊了一句,然后就挣开士兵,朝着城堡外走了出去。 第五章 诺曼底的选择(3) 「你们可以进来了。」 大厅里传来了一个声音。然后,挡在门口的两名卫兵就让开了路。艾拉等人搬着箱子走了进去。作为一个公爵来说,这个大厅并不算很宽敞,房间的尽头处有两排楼梯分别通往二楼。在这两个楼梯的中间挂着公爵家族的旗帜,旗帜下方放着两把比较好的椅子,其中一把椅子空着,另一把椅子上坐着公爵。 因为刚刚从厌食症中恢复,公爵面有菜色,身体状况看起来不是很好。他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着铠甲的年轻勇士,容貌和公爵有些相似,应该是公爵的儿子。除此之外,房间里就没有其他人。大厅的两侧墙壁上挂着一些狩猎得来的动物毛皮,地上摆放着一些武器、瓶子等装饰物,还有两张长桌,其中一张被打翻了,上面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 公爵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动,等艾拉等人进来,他把手一挥,士兵们就把大厅的大门给关上了。 「公爵大人,」商人低下头把身子朝艾拉的方向一侧,说道,「这位就是瑞典王。」 公爵这才站起身子,微微朝艾拉一鞠躬: 「瑞典王,请收下我的敬意。因为身体不适,不能远道而迎,请恕罪。」 「没事。」艾拉大咧咧地把手一挥,「这一次本来也是秘密出访。」 于是公爵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刚刚我在外面听到这里在争吵,好像是说什么药水的事情?」艾拉问道。 「没什么,领地内部的一些小纠纷。」公爵敷衍地回答了一句,然后正色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瑞典王你这次来,是想通过我联络我们的执政官,商量达成同盟来对付天方帝国的,对吧?」 「如果我没理解错,」艾拉也正色回应道,「你这次同我会面,是已经决定了要站在我们这一边,而且会和我们一同说去服执政官,达成同盟来对抗天方帝国的,对吧?」 公爵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于是双方的视线撞在一起,颇有些火药的味道了。 拉维一时不能适应艾拉的变化,捅了捅身旁的西瓦顿,悄声问道:「这个人是谁啊?」 「毫无疑问就是陛下。」艾米敲了一下拉维的脑袋,「在外交场合,陛下的气势可从来没有输过。」 一旁站着的公爵的儿子插话了: 「瑞典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前不久我父亲不知为什么得了厌食的怪病。得病后没几天,天方帝国的教士就找上了门,说要帮我的父亲进行祷告。当时他们说这个病已经由神接手,任何医生不得插手,不然,如果无法痊愈,这些医生就要为他们的狂妄自大负责。结果我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差点就饿死在床上,最后还是靠的瑞典王你的药物才得以好转。所以说什么破天方教会,我们现在想着的就是快点让他们从联邦滚出去。如果瑞典王你愿意帮我们向那个法兰西岛伯爵施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你不要多嘴。」公爵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然后继续对艾拉说道,「我儿子说的没错,比起天方帝国,我现在更喜欢你们英雄王国一些。但是,天方帝国的教会已经在阿勒曼尼联邦四处扎根,颇有影响力。作为领主,我的所作所为都得为了我领地的未来着想,不能根据个人好恶擅自行事。你得让我知道,与你们结盟,能否给我的领地带来一些些微的好处?」 这是要提条件了。但在艾拉等人听来,一个私通盗贼劫掠货船的领主说出「为领地着想」这种话来,颇为讽刺。 「我帮助你们平息了英雄王的怒火,使得诺曼底免受战火。」艾拉反问道,「这给的好处还不够吗?」 「我退还了黄金、出了军费,还处理了底下的一个封臣,就算瑞典王你不帮助,英雄王他也应该会退兵了吧?」公爵把身子向前 一倾,「瑞典王,这里我就直说了,要我帮你联络执政官,可以。要我站在你这一边帮你说话,也可以。但是你也得相应地给一点什么,以让我心甘情愿地这么做。我要磺胺——能够保证我和我的家人在黑死病的威胁中生存下来的磺胺,你能不能给?」 在说前半段话时,艾拉一度以为诺曼底公爵要狮子大开口地讹诈。她万万没想到,公爵用了那么认真的眼神和语气,最后提出的要求却是磺胺——而且仅仅只是一家人使用的份额。 「最近磺胺的产量实在是不足……额……额……」 艾拉努力思索话术,要在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上故作为难还是挺困难的。 「最近炼金学院的学生们大都被飞斧砸伤了,产量进一步减低,额……」 「如果无法得到磺胺,」公爵严厉地看着艾拉,「请恕我不能和天方帝国对抗了。」 「行吧,我努力匀出一份。」艾拉「忍痛」点头,「真是让你赚到了。」 公爵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我不确定执政官现在是不是在凡尔赛宫。瑞典王你这次出访十分隐秘,法兰西岛地区人员复杂,如果你在那里耽搁太久,恐怕会有变故。所以请安心在这里等上几天,等我调查清楚再说。」 「嗯?你们的执政官他不在凡尔赛宫还能在哪里?」 「只是有这样的传闻而已。我想没有任何一个联邦的领主能够预测那个法兰西岛伯爵的动向,说实话,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疯子。」 门外传来了几声扣门声。 「公爵大人,从凡尔赛宫颁布了一项新的法律,请你过目。」 「新的法律?又来?」 公爵皱了下眉头,示意儿子去门外把东西取来。当着艾拉的面,他摊开一卷羊皮纸,把上面的字大声读了出来: 「鉴于黑死病正在联邦内快速扩散,且鉴于新鲜空气对预防瘟疫的积极作用众所周知,我,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认为在此危急情况下,风的流动不应该被人造的建筑阻挡。自该法令颁布起,联邦内所有的住宅都必须在墙上开两个洞,每个洞至少能够容纳一个成年农夫伸直手臂站立其中,两个洞要打在正对面的两面墙上以允许风自由穿过。这些洞不允许被木板、窗户、门或者牲口所挡住。如果有任何家庭成员患有疾病,那么洞的数量应该不少于三个。」 「好吧。」公爵把羊皮纸随手一揉、一丢,「传闻是假的。毫无疑问,那个法兰西岛伯爵现在就在凡尔赛宫。」 免费阅读. 第五章 诺曼底的选择(4) 第964章诺曼底的选择(4) 艾拉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年被“萝卜货币法案”骗到,大肆收购萝卜的事情。她完全认同公爵的判断——除了那个神经兮兮的法兰西岛伯爵,再没有谁能够搞出这种法案。 “既然已经确认了执政官在凡尔赛宫,那我自当立刻收拾人马启程。”公爵说道,“给我两天时间安排领地的事务,从今天算起的第三天清晨,我们就一起出发。”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为了避免与外界接触太多而走漏风声,公爵安排艾拉等人在城堡里住宿。为了装的更像一些,他从艾拉的货物里选了一些豹皮来装饰自己的居所,这些豹皮都已经被拉维用酸所腐蚀,但只要推说是异乡人奇特的狩猎方式,也不是不能蒙混过去。 当天晚上,城堡里的庭臣都喝到了热可可,并由阿乌特莫克等武士在宴会上讲述阿兹特兰的故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没人对公爵留宿这一支商队的事情感到怀疑。 “派个人去联络海斯泰因。”艾拉在宴会上悄声和艾米说道,“就说去法兰西岛的行程已经定下来了。诺曼底公爵会和我们一起出发。” “嗯?”艾米的艾拉的乖巧表示震惊,“我还以为陛下一定会说不要告诉海斯泰因,偷偷溜走呢。” “海斯泰因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就算不告诉他,他恐怕也有办法调查清楚。”艾拉在艾米的耳朵边悄声说道,“所以我们将计就计,直接告诉他行程,让他放松戒备。但是,在某个地方可以稍微错一点点……我们不是从今天算起的第三天出发吗?和他说是从明天算起的第三天。他再聪明,也绝对会上当的。” 艾米为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竟觉得艾拉乖巧而感到懊悔。 出行的事情顺利筹备着,第三天清晨出发时,海斯泰因并没有跟来。 除了艾拉队伍的十来个人外,公爵自己也带上了三十多人,整支队伍一共五十人的规模。行走在最前面的是十个骑着马、全副武装的骑士,公爵的儿子也在其中。公爵自己则坐着一辆马车。艾拉等人步行,跟在队伍的最后。 马车经过艾拉面前时,公爵推开窗帘,向艾拉表示歉意:“其实本来我也想骑马的,这样还可以在旁边护卫,但是身体刚刚恢复,吃不消,请瑞典王你见谅。” 艾拉完全不介意。她现在的身份是商队,要是骑着马、或者坐在马车里,反而会让别人怀疑。 阿乌特莫克等人倒对这些骑士十分感兴趣。他们昨天还见过公爵的儿子,是个正常的人,今天下面突然多了一匹马,他们也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半人半马的怪物了。 “这玩意儿怎么骑?一天能跑多少路?怎么控制他们拐弯?是吃草还是吃肉?会被石头绊倒吗?我们骑到他们背上会受到神罚吗……” 他们一路都在询问这些问题,很是吵闹。但因为这很符合艾拉设定的“异乡商队”的形象,艾米也就没去阻止。 “我们要也有这东西就好了。”阿乌特莫克叹气道,“这样,我的部队就不容易疲惫了。” 他当初是因为长途奔袭而被艾米擒获的,对于这次的失败,他一直牢记在心。 人烟逐渐稀少,他们已经远离了城堡和市镇,进入了乡野。临近中午的时候,整支队伍忽地急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公爵从马车里探出头。刚刚的急停让他的头差点撞到马车的车厢。 他的儿子骑在马上跑了过来,回答道:“父亲,前面有一堆乱石挡路,马车过不去了。” “都出现乱石堆了吗?”公爵摇了摇头,“没想到竟然已经那么久没人往来这里了。” “怎么停下来了?是要吃午饭了吗?”艾拉从后面兴冲冲地奔了上来,“我说,难得跑到这荒郊野外来,要不要去搞点野味来尝尝?” “道路太久没用了,被乱石堆挡住了。”公爵透过车窗朝艾拉喊道,“先休息一会儿,等我们把乱石清掉后再继续往前走。前面有个男爵领,我们在那里休整。” “乱石堆?” 艾拉把头一歪,眼中露出了一丝怀疑。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就在道路旁的山丘上,正有上百双眼睛偷偷地盯着他们。 “奥索尔大人,已经确认了,就是诺曼底公爵一行人。” “我知道,我看到了,问题是不止诺曼底公爵,另外有麻烦的人和他们一伙。” 那个奥索尔正是这一队人的头领。他躬着身子藏在密林里,右手谨慎地往后一压,示意后面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是说那群奇装异服的人马?我认识他们,是几天前到诺曼底的商队。行事古怪,但应该不成威胁。” “你懂什么?”奥索尔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看到那个女人了吗?” “哪个?” “有魔力的那个。” “总共三个女的,我没有感觉谁有魔力啊?”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几年前,那个女人还是精灵级的魔法师,现在察觉不到魔力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奥索尔死死地盯着站在艾拉身旁的艾米,眼中充满了畏惧。 “就是因为这个,之前我连佣金都没敢要……这次的雇主可没说要对付这帮人。” “我知道,事后得找雇主加钱对吧?” “加钱也不干!你有几条命?”奥索尔照着那个不知死活的手下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这活干不了了,我们撤!” “撤?奥索尔大人,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也是。” 在奥索尔阴沉的眼神中,一身华装的诺曼底公爵走下了马车,和艾拉一起到那石堆前查看情况 “仔细想想,雇主只要我们给客人造成难以治愈的重伤,而且不能让客人马上死掉。并没有说我们非得冲出去和他们肉搏,对吧?” “是……但是不把那公爵绑起来,怎么搞出这么恰到好处的伤势?” “也不是不行。” 奥索尔一身不吭地取下了背上的弓,搭上了箭。 “这堆石头是新放上去的!” 艾拉在下方着急地喊了起来 “快点,所有人,躲到马车后面!” 奥索尔冷笑一声,把手指一松,箭矢脱弦而出,下一秒,就精准地插入了诺曼底公爵的胸膛。 第五章 诺曼底的选择(5) 诺曼底公爵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众人大吃一惊,连忙拔出剑,冲上去围到了公爵的身旁。却见山丘上树枝摇晃,隐隐似有上百名伏兵。可这些伏兵并未乘势杀下,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奥索尔带人已经撤出了老远。 「奥索尔大人,你射中目标心脏了,这样不是把他射死了吗!雇主说了,射死了是拿不到剩下的钱的!」 「我再怎么样也是不列颠排名第二的弓箭手。」奥索尔哼了一声,「放心吧,和我去领剩下的佣金就好。」 再看那公爵,那箭正插在心脏位置,鲜血溢出,公爵本人更是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他不敢把这支箭拔出,生怕箭的倒钩将伤口扩大。血越流越多,剧痛与死亡的恐惧包裹了公爵的全身,让他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众人匆匆地把他搬回马车,一部分人朝着奥索尔追去,另一部分人则护着马车,朝着公爵的领地猛冲回去。 艾米想去追射箭的人,却被艾拉拦住了。 「对方的目标不是我们。」艾拉低声说道,「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外地来的商人,公爵倒下,我们就该往回跑。追上去的话,身份容易暴露。」 艾米不得不停了下来。她朝着箭射来的方向望了一眼,那山丘上已然只剩下树木和岩石。 当天下午,诺曼底公爵被马车送回到了自己的城堡。而当艾拉等人徒步返回时,已经是晚上了。 城堡内阴森森的,隐隐传来几声啜泣。一堆人守在在公爵卧室的门口,公爵的儿子焦急地在原地来回打转,而公爵夫人的衣袖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公爵怎么样了?」艾拉小声询问一个廷臣。 「已经昏迷了。现在正在由宫廷医生施救。」 于是艾拉将公爵的儿子朝外扯了出来。 「公爵他有什么仇家吗?」艾拉问道,「今天这袭击是有备而来。对方提前布置乱石堆,显然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廷臣之内,恐怕就有仇家买通的女干细。」 巨大的变故已经让公爵的儿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面对艾拉的提问,他只是茫然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出。」 说话间,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公爵的儿子连忙跑了回去,却看到一个年迈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并小心翼翼地带上了卧室的门。 「这支箭应该是没有直接刺中心脏,所以公爵挺到了现在。」他说道,「但很不幸,箭的位置离心脏非常接近。我目前只能剪断露在外面的箭杆,箭头现依旧埋在肉里,无法取出。这非常危险,公爵他随便咳个几声,箭头就可能在带动下割伤周围的重要血管。」 「医生,请一定要救救我丈夫!」 公爵的妻子眼泪汪汪地扑了上去。但老医生却无可奈地摇了摇头:「那是心脏,强行剜开取箭头,稍有不慎就会伤到重要的血管。就算成功取了出来,我也没法在这个位置进行消炎工作,伤口极其容易感染。我是已经无能为力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刷」地一声,公爵的儿子愤怒地拔出了佩剑,架到了老医生的脖子上:「你救还是不救?」 老医生浑身哆嗦了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我年纪大了,眼睛花了。」他哀求道,「你要把你父亲的生死交给我这样一个老人家吗?」 「废物!」 公爵的儿子气愤地将剑往地上摔去。 「上一次厌食症治不好,这一次外伤也治不好!你这样还算是宫廷医生?给我滚!」 老医生跑走了,公爵的妻子却双腿一软,坐到地上捂着脸大声哭了起来:「前不久刚得了怪病,现在又变成这样……天啊,我们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就非得要他的命不可吗?」 「心脏的手术吗?」 艾拉有意无意地瞥了眼站在艾米身后的那个叫西瓦顿的阿兹特兰祭司兼巫医,若有所思。 有个卫兵从外面跑了进来。 「报告!外面有个人说想见公爵!」 「没看我们这边忙着吗?」公爵的儿子瞪了那个卫兵一眼,「不见!谁来都不见!」 「那个人说,他有办法救公爵一命!」 公爵的儿子愣了一下,示意卫兵将人放进来。 来人用带帽子的黑色斗篷遮住了脸,竟是那天被公爵赶走的那名客人。 「听说公爵受伤了。」那人开口,颇为嘲讽地问到,「他还活着吗?」 「是你?」公爵的儿子愤怒地朝前踏了一步,喝到:「你现在还来干什么!我父亲说过了,不会再见你的!」 「果然还活着。那就好办了。」那人一笑,「你忘了吗,我这边可是有那个"药剂"。喝下它,你们可以尽情地做任何手术,而不用怕公爵他死去。怎么,不想要吗?」 「可以尽情做任何手术,不怕死去的药剂?」 艾拉一下子就想到了海斯泰因提及的那拥有超强恢复能力的魔药。她给一旁的艾米使了一个眼色,艾米点了点头,就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而公爵的儿子已经愤怒地把剑识了起来,指向了那名男子: 「你怎么对父亲的情况了解的那么清楚?是你找人袭击的父亲,是不是!」 「哦?」那人淡淡地回答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公爵的儿子直接把剑架到了那人的脖子上,瞪视着他:「你以为没有证据,我就不敢杀你了吗?」 「你当然不敢。杀了我,你就找不到那瓶药剂了。」 「把他关起来!严刑拷问!」 「恐怕不行,如果我没有按时回去,我的伙伴会毁掉那瓶唯一的药剂的。而且——」 那人笑着把一串挂饰从衣服里掏了出来,在众人面前一亮。 「我带着这个,你确定要严刑拷问我?」 公爵的儿子无可奈何地将剑收了回来。 「你要我们怎么做?」他问到。 「很简单,写一封信,让那群盗贼劫掠来往的货船,就行了。」 「盗贼?是说前厄镇男爵支持的那一伙海盗吗?」 那人摇了摇头:「别在我面前说这些。那群盗贼究竟是谁支持的,你、我、我背后的那些大人,全都清清楚楚。」 「他们已经被海盗王国的海盗王剿灭了。」 「我知道,但这不妨碍你再补写个一封吧?」那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放心,这封信我们会妥善保管,只要诺曼底能支持我们,就不会有被世人看到的那一天。」 「你想用这份信当威胁我们的把柄?」公爵的儿子瞪着他,「你以为我会乖乖去写吗?」 「那么,」那人大笑起来,「你可以现在开始就为你的父亲筹办丧事了。」 免费阅读. 第五章 诺曼底的选择(6) 所有人都对那男人怒目而视,可那男人脸上却丝毫没有惧色。 “我就等在老地方,想明白了就来那里找我。可别让你父亲等的太久。” 说罢,他又大笑几声,拂袖离去。 公爵的妻子就像疯了一样扑到了她儿子的面前。 “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他有办法救你父亲是吗?你为什么要赶他走?快点把他请回来!” “母亲!他想要挟我们!那份信一写,父亲栽赃厄镇男爵的把柄就落到了他的手里!不只是如此,如果他把这封信寄给海盗王,恐怕我们的领地会再度受到海盗王国的进攻!” “那又怎么样!你父亲都要死了!”公爵的妻子使劲地摇晃着自己的儿子,“被海盗王国进攻又怎么样?被发现栽赃陷害又怎么样?领地的士兵和骑士不就是在这个时候使用的吗?可你要不写,你父亲就要死了!” 公爵的儿子担忧地扫了一旁的艾拉一眼,忽地横下心来,把已经疯了的自己的母亲一把推了开去。 “父亲已经选择了站在海盗王国的这一边,作为他的继承人,我尊重他的选择。” “那让我写、让我写这封信好不好?”领主的妻子哭喊道,“要是被海盗王知道,就指着笔迹说是我瞒着你们偷偷联系的盗贼,把我的头送给海盗王让他罢兵,这样行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看着你的父亲死掉啊!” 艾拉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 “看来诺曼底有着一位称职的继承人。你刚刚做出的选择让我很高兴。这样吧,让我的医生帮你们看一看,怎么样?” 公爵的儿子愣愣地转过头来: “瑞……莫库特内萨瓦.科约特尔索莫克,你的医生连这样的病都能治吗?” “没什么问题的吧?”艾拉回头一瞥,“西瓦顿,你能治这个病的吧?” 西瓦顿一直都腼腆地低着头跟在后面,听到艾拉的喊话,她也有点吃惊: “……我?” “你身为阿兹特兰的祭司,肯定对人体心脏的结构非常了解吧?” “我试试看。” 西瓦顿小心翼翼地走入公爵的房间。她拨开公爵的衣服,闭着眼睛用手在伤口附近摸索了一阵,然后回头点了一下: “应该可以,用匕首把箭头剜出来就行。” 公爵的妻子看西瓦顿年轻,显得不怎么放心:“小姑娘,你真没问题吗?这可是心脏的附近,一不小心伤到周围的血管,事情就麻烦了!” “和重要的血管离的其实还挺远的。”西瓦顿显的颇有自信,“我动手处理的心脏,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颗了,要避开重要的部位完全没问题。” “成功率有几成?” “五成。” “只有五成?” “病能不能治好,除了医生的技艺外,还得看众神的旨意。我会在手术完成后替病人祷告。”西瓦顿低头祈祷,“如果病人他之前没有做过什么让诸神生气的事情,那成功的概率就有十成。” 公爵的儿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了下头同意了。于是西瓦顿从腰间拔出她从阿兹特兰带来的黑曜石匕首,推门走进了公爵的房间。 “我再写信叫人送些磺胺过来。”艾拉补充道,“这样,应该能让公爵挺过之后的伤口感染。” 这忽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公爵夫人浑身一下子松懈下来,满眼泪水地跪倒在了地上。 “谢谢……谢谢你们!” “但是,有件事情你们必须现在就和我说清楚。”艾拉严厉地扫了公爵的儿子一眼,“刚刚那个使者是谁?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之前动手劫海盗王国的货船,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见瞒不过去了,公爵的儿子屏退左右,只把艾拉一行人留了下来。 “其实联邦内现在存在一个派系。”公爵的儿子说道,“他们向南想要驱逐天方帝国的势力,向北想要抵抗不列颠和英雄王国的入侵。比起松散的其他派系,他们内部要团结的多。他们自称联邦派,一心想要恢复联邦旧日的荣光。” “这很正常。”艾拉说道,“但是,就现在阿勒曼尼联邦的情况而言,哪怕这些人真的全部团结在一起,恐怕也办不成什么事。” “父亲他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喝醉后他经常说要把周围的国家全部揍一顿,但实际上,在清醒时,他没有参加过任何派系的邀请——直到他听说,联邦派搞出了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魔药,而且能够量产,给每一个士兵服用。” 公爵的儿子越说声音越低。 “父亲听到这个,终于对自己酒后的那些胡言产生了信心。他野心勃勃地加入了派系,并拿到了第一批魔药。结果你也知道了,这魔药只是有概率治愈重伤伤口,概率不高,而且只能生效一次。那时,父亲就开始怀疑联邦派的野心能不能实现了。后来生病,被瑞典王你治好,他也算是顺着台阶下,放弃了那份不切实际的妄想。” “然后呢?刚刚来的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父亲退出,但因这个魔药而团结起来的阿勒曼尼联邦领主不在少数。派系的领袖原本的设想应该是要把诺曼底作为抵抗不列颠和英雄王国的前线,父亲突然退出,他心有不甘,所以才会派人过来的吧。” 说到这,公爵的儿子咬牙切齿: “但是,他们这手段也太肮脏了,我绝不会被这种把戏所胁迫的。他们要再敢来,我一定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艾拉心想幸好自己偷偷下药的事情没暴露。 “派系的领袖是谁?”她继续追问道。 “是阿基坦的领主。”公爵的儿子回答道,“继奥托之后,波西米亚王、巴伐利亚公爵、萨克森公爵、勃艮第公爵都已经在七丘帝国的战场上战死,当前联邦里实力最强大的诸侯,就是阿基坦公爵了。” “事情我都知道了。” 艾拉拍了拍公爵儿子的肩膀。 “既然你选择了站在我这一边,我就会保护你们。你的父亲不会死,而且,我会让阿基坦公爵的人再也不敢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第五章 诺曼底的选择(7) 那男人离开公爵的堡垒,径直拐进了一条死胡同。奥索尔和他的几个手下倚在墙角,正等着他的到来。 不等那男人发言,奥索尔就率先提醒道: “喂,老兄。走路时看着点后面,别被人给跟踪了,把我们给暴露出去。” 那男人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人会跟踪我。公爵那一家子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 “你的药剂在这里。保管的好好的。”奥索尔将一个瓶子提起,晃了晃,“我们的佣金呢?” “在这里。不愧是不列颠排名第二的弓手,事情办得漂亮。就算让我用匕首近距离去捅,也没法捅的那么精准。” 那男人笑着将一袋子金币丢给了奥索尔。 “药水暂时还是放你这里吧,还是老规矩,每天黄昏见不到我人,就把药水处理掉。” 奥索尔一边确认着袋子里的金币,一边有意无意地问道,“这药水有什么用?难道他能治好公爵的伤?” “这就不是你要了解的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奥索尔抬头看着那男人,“你这一次针对的,真的只是诺曼底公爵吧?” “你们是佣兵,我出钱,你们出力,问那么多干什么?” 于是奥索尔摇了摇头,把那瓶药水朝着男人的方向一抛:“既然如此,那这瓶药水就还给你吧。今天晚上,我们就要离开诺曼底了。” “你们什么意思?”那男人慌忙捧住抛过来的药水,“我还要继续雇佣你们呢。” “约定的任务我们已经完成了,我决定不续约。就算是佣兵,我们也有选择雇主的权力。” “是要加钱吗?你们可以提,你们是我见过最好的佣兵,我会考虑你们的请求……” “不,比起赚多的钱,我觉得活下来比较重要。毕竟,活着,才能花钱。” 奥索尔打了一个手势,他的手下立刻将那男人推了开去。 “港口旁的酒馆里最近来了一伙新的佣兵,海盗王国人。你如果能雇佣他们,说不定能确保安全。这是我出于职业道德给雇主提出的最后建议。”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巷子,任那男人在后面怎么呼喊,都没做丝毫的停留。 那男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摇着头回到了自己的旅馆。可没过多久,房间的门就被一脚踢了开来。艾米和阿库特莫克两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看看窗外那只鸟。” 艾米把手指一弹,一只正在天空飞着的鸟就忽地变成了尘土,随风四散。 “找你问些事情,不要有多余的动作。不然,就会像那只鸟一样,明白了吗?” 那男人被用布条塞住了嘴、绑在了椅子上。等艾拉带着拉维等一帮人过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布条刚一扯,那男人就吼了起来,“我怀里那个挂坠,掏出来吓死你们!” 于是就有一名阿兹特兰的武士把那个挂坠从男人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了艾拉。 “看到了吧?这是当今阿基坦公爵家族的信物!马上放了我,不然……唔!” 那男人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拳,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我们是阿兹特兰人,不认识这些东西。”艾拉歪着头看着那男人,“你想离开是吗?你手上有一瓶神奇的药水,用它来换。” “啊……我想起来了,我在诺曼底公爵的城堡里见过你!想来抢药水是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拿不到,而且诺曼底公爵这样的行动会被联邦派视为挑衅……唔!” 那男人脸上又挨了几耳光。阿乌特莫克更是直接把刀片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可不管诺曼底公爵会怎么样。他又不是阿兹特兰人。”艾拉冷冷地说道,“给药水,或者去死,选一个。” “你们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摆脱和诺曼底公爵的联系?笑死人了。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怎么否认,只要我死在这里,这事就会被认定为是诺曼底公爵干的。想杀我?来啊,杀啊?” “好。”艾拉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杀。” 下一秒,刀片划开了那个男人的脖子。鲜血溅了一地,拉维更是害怕地躲到了艾拉的后面。 “不要怕,拉维。”艾拉转头摸着她的脑袋,“他手上握着那种药剂,你觉得他自己会不喝吗?”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男人脖子上的伤口就逐渐愈合,眼睛再度争了开来。 “你现在没有再复生一次的机会了。”艾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只问最后一句:药水,给还是不给?” 那男人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那药水被我拿回来,就放在床底下的箱子里……刚放好你们就过来了。” 果不其然,那里放着一瓶药剂。阿兹特兰的武士将药剂交到艾拉手上。艾拉举着瓶子在烛光下晃了晃,发现这药水同她在哥特兰看到的那一瓶几乎相同,就是更浓了一些。 “这药水是怎么制取的?”她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跑腿的家伙……” 艾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扭头询问躲在身后的拉维:“拉维,你怎么看?” “他在说谎。”拉维说道,“他身上的气味,是独属于炼金术师的。” 艾拉扭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男人。那男人急忙改口: “配方就在床边柜台下的第二个抽屉里……就加在书中,第75页。” 那里果然夹着一张羊皮纸,阿兹特兰的武士将羊皮纸交到了艾拉手上。 “也许你看不明白,因为炼金配方都会使用暗语。”那男说道,“把我放了,我就慢慢解释给你听……” 艾拉只扫了一眼,递给了身后的拉维:“拉维,你怎么看?” “他又在说谎。”拉维看了羊皮纸一眼后说道,“按上面的配方,只能制作出毒药。他是想害我们。” “你不知道站在你对面的是两个怎样的炼金术师。”艾拉瞪了那个男人一眼,“给你一个免死的机会,不要再耍花招,说实话。” 阿乌特莫克把刀片再往那男人的脖子上压了压。那男人吓得差点没尿出裤子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具体的配方。这东西是我师父制作的,我只知道原材料和龙有关。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嗯?”艾拉疑惑地哼了一声,“你师父是谁?” “是个很有名的炼金术师,前不久往海盗王国的炼金学院交流学术去了。他叫荣格……” “胡说,那老头子他能做出这种炼金药剂?”拉维一下子发飙了,“他根本就是一个骗子!” “拉维,别生气。你应该看的出来,这东西并不是什么炼金药剂。我想,关键应该是在‘龙’的身上。” 艾拉摸了摸拉维的头,把她安抚下来。 “我知道的都说了。”那男人哆哆嗦嗦地问道,“现在可以把我给放了吗?” “别急,写一份信。” “信?” “以阿基坦公爵的名义,找雇佣兵暗杀诺曼底公爵的信。这就是你干过的事情吧?” “你们骗我!你们果然就是诺曼底公爵的……! “他毕竟出了一大笔钱。”艾拉模仿雇佣兵的语气说到,“信你写不写?” “他给你多少?我加倍给你们!” “那可不行。生意就是生意,要讲究一个诚信。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写不写?” “可我没写过信!我是当面联系他们的!” “我知道,但这不妨碍你再补写个一封吧?”艾拉学着那男人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顺便连你那什么家族的信物也留下来交给我们保管。放心,我们一定会妥善保管好,只要阿基坦公爵不来妨碍我们,这些东西就不会有被世人看到的那一天。” 第六章 玛丽(1) 公爵心脏附近的箭头被西瓦顿顺利地取了出来,血也终于止住了。但是公爵面色苍白、气若游丝,显然已经经受不了车马的颠簸。 “之后可能会有伤口感染,我已经写信了,过几天会有磺胺送来,所以你父亲暂时还是留在领地为好。但是不要让外人察觉你父亲伤口没有愈合,毕竟在诺曼底公爵的眼里,你是喝了被我抢来的药水才好的。” 艾拉一句句地叮嘱诺曼底公爵的儿子。 “药水我就收下去研究了。看现在的情况,你父亲是不可能陪我去法兰西岛了,我这几天就会自行出发去见你们的执政官。我来过这里的事情不要和别人提。另外在边境附近准备好接应,如果遇到什么意外情况,我可能会需要你们支援,以顺利离开阿勒曼尼联邦。” “不,瑞典王,父亲虽然不能远行,但我可以。”公爵的儿子回答道,“由我陪你去法兰西岛帮忙说服执政官。父亲在家里,自有其他人会照顾。这次的事情非常感谢你们,双方同盟的事情多几个领主支持,成功率会更大一些。” “你现在还没有继承领地吧?没问题吗?能够代表你父亲的立场吗?” 公爵的儿子将一个挂坠从怀里取了出来:“没问题。父亲已经将这个东西交给我,有这个东西在,我就能够代表我父亲。” 艾拉看这东西和之前那个阿基坦的炼金术师出示的有些相似,有些好奇,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挂坠,但是上面雕刻着家族的纹章。家族的纹章家族各成员都会以各种方式携带,但是挂坠一般只由家主持有,轻易不给其他人。一旦由他人持有,那就意味重大。之前那个使者拿着阿基坦公爵家族的挂坠,所以我不敢动他,他要么就是最受阿基坦公爵信赖的亲信,要么就是被认准的正统继承人。对他动手,就意味着对阿基坦公爵和其背后的整个家族动手。” “嗷,我不太懂你们阿勒曼尼联邦的规矩。”艾拉头一歪,把阿基坦公爵的那个坠饰一亮,“那我现在是阿基坦公爵的代表了?” “你什么时候——!”公爵的儿子脸色大变,“山贼都不敢抢这东西的,因为抢了肯定会被清算!” “没问题。我又不是山贼,是海盗。” 艾拉把挂坠又收了起来。 “既然你可以代表你父亲,那也行。整顿一下人马,不要太多。我们明天晚上在城外会面,悄悄出发,免生事端。” 闻言,艾米在艾拉耳边小声说道;“陛下,你又想丢下海斯泰因?” “那当然了!”艾拉白艾米一眼,“他是海盗!带他过去,你不怕他真把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抓起来打一顿啊?” 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天晚上。艾拉带着自己的十来个人早早地就来到了城外。月亮渐渐从天空划过,当它来到天空的正中时,不远处传来了马的嘶叫声,诺曼底公爵的儿子带着八名骑士出现在了艾拉的视野中。 “呦……” 艾拉挥着手刚想打招呼,却看到那八个骑士后面还跟着二十多名海盗。而为首的那人,赫然就是海斯泰因! 艾拉一霎那间化成了石像。 “呦,瑞典王。”公爵的儿子笑眯眯地朝他挥手,“我觉得人太少不安全,牵扯的人太多又容易把事情提前泄露出去,就临时找了一批雇佣兵。是你们海盗王国人,看着是不是很亲切、很有安全感?” “呦,瑞典王。”海斯泰因学着样子打招呼,“我是雇佣兵,看着是不是很亲切?” 但他脸上挂着的可不是笑。相反,他恶狠狠地瞪视着艾拉,心中想说什么不言而喻。 艾米在一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然后,她朝海斯泰因微微欠了欠身,以示歉意。 这支四十来人的队伍,就这样朝着法兰西岛出发了。 艾拉依旧处于半石化的状态、她的眼球僵硬地盯着地面一动不动,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天才班完美无缺的计划,居然会在区区海斯泰因身上接连失败两次……” “他不识破才奇怪吧!诺曼底公爵外出受伤归来,全领地的人都知道了,海斯泰因当然也知道!他没有直接来质问陛下,现在还说自己是雇佣兵,已经是很给陛下面子了!” “对哦!他现在是雇佣兵!” 艾拉一下来了精神,挺起胸,颐指气使地对走在前面的海斯泰因说道: “雇佣兵!快去前边路旁的山头探查一下,是不是有敌人埋伏!” 海斯泰因自顾自地走着路,完全没有理会艾拉。 “喂!叫你呢!大叔!大叔!”艾拉喊的更大声了。骑着马走在前方的公爵儿子听到了,回过头示意海斯泰因艾拉在叫他。 海斯泰因这才极不情愿地回过头:“干什么?” “去前边路旁的山头探查一下,看有没有敌人埋伏!”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那边有敌人!身为雇佣兵,就应该确保我们的安全!去山上给我把每一寸土都翻一遍,少翻了一寸土,也不要回来见我!” “我觉得那边没有敌人。” 海斯泰因淡淡地回了一句,就扭过头继续走路。 “反了!反了!“艾拉连连跺脚,区区雇佣兵!要是我们出了什么危险,你付得起责任吗!” “放心,如果有谁想闹事,我会负责教训他们的。” 说到“闹事”两个字时,海斯泰因回头狠狠地瞪了艾拉一眼,吓的艾拉把头一缩。 “咕……不行,海斯泰因他根本不听我的。” 艾拉丧失了斗志,一路上都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处乡间的庄园前。 “这里是父亲治下一个男爵的领地。”公爵的儿子回头对艾拉说道,“我已经提前派人打过招呼了,就在他的宅邸里休息一下、吃一点饭。” “呵呵呵呵呵呵,完全没胃口。饭什么的,感觉不吃也无所谓了……” 艾拉就像鬼一样摇晃着身体,嘴里发出生无可恋的笑声。 “等会儿你们就在门外休息。”公爵的儿子又对海斯泰因一行人说道,“干粮在马背上,你们拿来吃。没有喊你们,就不要进来。” “嗯?”艾拉来了点精神;“雇佣兵他不能进去吗?” “当然,这是贵族们的宴会,雇佣兵什么的,在阴凉处吃点面包肉干什么的就够了。” “那快去、快过去!”艾拉登时精神焕发,“我要喝一整桶酒,再吃一整头牛!” 第六章 玛丽(2) 在阿勒曼尼联邦中,男爵是最低一级的爵位,一名男爵的领地也就两、三个村大小。而公爵是最高等级的爵位,仅次于国王。可想而知,一名强大的公爵造访一个男爵领,对当地而言是何等的大事。纵使来的只是公爵的一个儿子,当地的男爵也丝毫不敢怠慢,倾领地所能,摆出了盛大的筵席。 公爵的儿子自然是坐主位的,那群跟来的骑士也各占一个位置。当地男爵吃不准艾拉一行人是什么路数,但看公爵的儿子对其敬重有加,自然也就安排了席位。 整场宴会,就属艾拉笑的最响:“来来来,加酒!来来来,吃肉!有没有人来表演个才艺?跳个舞唱个歌都行!” 艾米急的直扯艾拉的袖子“陛下,别喝了,你今天的胃口怎么就这么大?这菜也不怎么好吃啊?” “我不是喜欢这里的酒菜,我是欢喜海斯泰因他站在门口啃着干粮为我站岗!噗噗噗,就为这,今天这宴会也得多吃他几个小时!喂喂喂,这肉又没了,这样怎么够吃,再来给我加一份!” “也给我加一份!我还能吃!”拉维从一堆碟子后举起一只手来。这小家伙估计是穷坏了,一到可以大吃大喝的机会,眼前的盘子立刻就堆的比她人还高了。 “吃!可劲吃!这些在家里可吃不到!” 阿乌特莫克和那几个阿兹特兰人也在餐桌上大块耳颐。他们起吃东西来是直接上手去抓,看得那些端坐在椅子上优雅地拿着刀叉的贵族们目瞪口呆。 “这些客人……是何方神圣?山贼都不带这么吃东西的!” 当地的男爵压着声音小声询问公爵的儿子。 公爵的儿子可不能在这里说:你猜对了,这群人确实不是山贼,是海贼。他只能想办法解释道:“都是外邦的高级武士,上惯了战场,所以不拘礼节。” 男爵盯着艾拉那小身板,怎么看都看不出“武士”的味道。可考虑到这是公爵的儿子带来的客人,他不好再问,只能假意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把男爵准备的蔬果酒菜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之后,艾拉拍着肚子走出了房门。一斜眼,就看到海斯泰因等人正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起来了起来了!年纪轻轻的,大白天也睡得着觉!” 艾拉一嗓子把他们吼醒,冲着惊醒的海斯泰因,她得意地挥着手里的一个酒壶: “非常贵的酒,想不想喝?想喝的话可以考虑来求我哦?我也不是什么大恶人,求我的话,我肯定会给的。” “吃完了吗?”海斯泰因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把武器一收,“那就出发吧。” “好,艾米,我们也走!”艾拉神采奕奕地把手一挥,“看今天这朗朗晴空,真是让人精神焕发!” 一连几天,艾拉都是在公爵治下的各领地歇息,而海斯泰因则在外面风餐露宿。 在又一场宴会后,艾拉醉醺醺地走了出来,抬眼就看到了正在外面默默喝酒的海斯泰因。 “嘿!你看这是谁!这不是海斯泰因吗?刚刚里面有一个超丰盛的宴会,怎么没有看到你?啊,你现在是雇佣兵啊,那就没办法了,嚯嚯嚯嚯嚯……啊,对了,晚上我们也要在其他男爵领留宿的,我当然会有舒适的房间,可惜,雇佣兵应该就只能住马棚了。这也没办法,男爵嘛,不怎么富裕,而且谁叫你只是雇佣兵呢,嚯嚯嚯嚯嚯嚯……” 艾拉在一旁连扯艾拉的胳膊:“陛下,你喝太多了!你现在看起来超级像是反派的,你知道吗?知道吗!” “噗噗噗,艾米你看,他根本说不出话!让他乱装雇佣兵,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呕,好像吃太多了,有点想吐。” 公爵的儿子也跟着走了出来。艾拉翻了个白眼,喷着酒气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这几天的食宿安排,你大哥我非常地满意!说,接下来,我们去吃哪一家?” “不,这里已经是父亲领地的边境,再往南走,就是执政官他的领地了。”公爵的儿子摇了摇头,“接下来的一长段路,一直到巴黎前都没有什么大城市。我们得在外面扎营露宿了。” 海斯泰因听到了,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不——!” 艾拉尖叫起来。他不是不能忍受露宿,但是那样,她就不能嘲笑海斯泰因了。 “怎么会这样?每个地方应该都有当地的男爵在管理的吧?这里可是公爵的队伍哎,他们就不接待吗?” “是有男爵,但他们是法兰西岛伯爵本人的封臣,效忠于法兰西岛伯爵,和我父亲无关。” “那哪怕出于情面,也该接待一下我们吧?你毕竟是公爵的儿子哎!” “没有什么情面,这些小男爵恐怕都未必会认识我的父亲,更别说认识我。而对一名公爵而言,小小的男爵基本上是不在社交范围内的,更何况是领地外的男爵。” “那你不是有家族的纹章吗,不是可以证明身份吗,主动提出来让他们接待你一下不就行了?他们也想讨好强大的贵族的吧?” 公爵的儿子继续摇头:“除非他们主动邀请,由我们提出的话,我就欠他们人情了。对贵族而言,人情是最贵的东西。在战场上抓住一个贵族,可以索要他领地两三年的收入当赎金,可要是正好欠了他人情,出于荣誉,就只能把他们给白白放了。” “咕——!只能止步于此了吗!” “老板,还是老老实实在野外扎营吧。”海斯泰因把手里的酒放下,朝着艾拉喊道,“我去搞点野味,涂上油放在火上滋滋地烤,那个香啊。你要是实在馋的忍不住想吃的话,我也可以分你一点。” “不行!”刚刚已经认命的艾拉在海斯泰因的嘲讽下一下子子又跳了起来,“你们不能欠这些小贵族人情,那接下来我去沟通!” 他们继续向南前往凡尔赛宫,当看到又一处贵族庄园出现在视野内时,艾拉一下子脱离了队伍,气势汹汹地朝着庄园直冲而去。急的艾米在后面直喊:“陛下?陛下?你要去干什么?”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吗!” 艾拉一边晃着阿基坦公爵的那个挂坠,一边用脚可劲地踢着庄园的大门。 “有人就快给我开门!阿基坦公爵派我们来给他那未成年女儿订婚来啦!” 第六章 玛丽(3) “瑞典王?你在说些什么?” 诺曼底公爵的儿子骑着马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显然被艾拉的话给吓到了。 “什么阿基坦公爵的女儿?什么订婚?我怎么全都不知道?” 艾拉若无其事地把头朝后一拧:“阿基坦公爵她应该是有女儿的吧?难道说没有?那也没关系,这个边境的小男爵既然不认识你,那也未必知道阿基坦公爵有没有女儿……” “他有女儿!独女!十二岁!但问题不在这里吧?”诺曼底公爵的儿子快疯了,“他什么时候要说要给自己的女儿订婚了?还是和这一个地位低下的小男爵?” “那有什么问题?才十二岁,离成年还有四年呢。订婚先订着,等他们想起来结婚的时候,反正我肯定已经不在阿勒曼尼联邦了……” “所以说,问题不在她几岁啊!你这样子是在骗人吧?会给别人造成非常大的麻烦的吧?” “哈?那阿基坦公爵派人暗杀你父亲,你还担心给他造成麻烦?” 诺曼底公爵的儿子一时竟说不出话了。 说话之间,庄园里的人也有了动作。当地的男爵带着家人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一眼看到海斯泰因这群海盗,一惊,心想糟了上套了;又看到奇装异服的阿兹特兰人,为首的一个女孩手里赫然抓着像是哪个家族信物的挂坠,心里不由得又犯迷糊,搞不清这群人到底是什么路数;等看到诺曼底公爵的儿子和他身后的几名骑士,仪表堂堂,这才放下心来,陪着笑脸和他们打招呼:“几位……从何而来?” “我们是诺阿基坦公爵派来的人!他听说你们的儿子天资聪颖,武功过人,英俊潇洒,年少有为,特地派我们来询问要不要和他的女儿订婚!” 艾拉一边说话,一边把手中那个挂坠使劲地朝着男爵的脸上怼,生怕他们看不到。 但是男爵一家人却一脸愕然:“我们的儿子……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还是说听了些什么奇怪的谣言?” “爸爸,你在干什么?” 一个留着鼻涕的小男孩从里面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看年纪还不到五岁。一个女仆急忙从后面跑过来抱起他,擦干他脸上的鼻涕,然后朝着男爵连声道歉。 “噗嗤”一声,就连海斯泰因都在后面忍不不住笑出了声。 但艾拉丝毫没有呆住,眼睛只一转,谎话就信手拈来:“其实公爵他正派我巡游阿勒曼尼联邦,在各男爵领寻找年轻有为的继承人!既然传闻是错的,那就暂且告辞……” “不!等一下!” 男爵一家人急忙围了上来,他们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地拉着艾拉的手: “虽然犬子还小,但总有长大的一天的嘛。他从小就聪明,以后肯定是大有作为。不说这些!这里可偏僻的很,你们既然来到这里,我们作为主人难道还能看你们走不成?来来来,进来说话。喂——叫厨师准备点吃的,把我们仓库里存的好东西全端出来!” “你们倒还挺上道的嘛!”艾拉豪爽地拍了拍男爵的肩膀,“走,我们去餐桌上说!” 海斯泰因的脸抽了一下。他缓缓扭过头,询问一旁的艾米:“你们家西庇阿是怎么学成这样的?” “我想,大概是跟着她的剑术老师学的吧……” 艾米也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在回答完海斯泰因的问题后,她也缓缓扭过头,悄声询问一旁诺曼底公爵的儿子: “公爵的女儿找男爵联姻,这么明显的谎,你们贵族还真信啊?” “没办法,一个是那个挂坠,确实意义重大。而且几乎整个联邦的人都知道,阿基坦公爵只有一个独女,这意味着她将来很可能会继承领地……为了家族的延续,阿基坦公爵就要找贵族入赘。强大的贵族不太可能接受入赘的条件,所以来找男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阿基坦公爵是当前联邦内最强大的诸侯,继承他的领地,对这种小男爵而言,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但是……” 诺曼底公爵的儿子哭丧着一张脸,说道: “你们四年后是不在阿勒曼尼联邦了,可他们会认得我的啊?到时候被人认出来我的脸,那不就变成我冒着阿基坦公爵的名义,来这里骗吃骗喝了?” “那就在外面别进去。”海斯泰因已经熟练地找了个树荫坐了下来,拧开了酒壶,“少露面,这事就和你扯不上关系。” 当然,这些议论艾拉全都听不到。她意气风发地带着阿兹特兰来的一帮人,又在餐桌旁胡吃海起来。 当地的男爵忙不迭地给她倒着酒。 “来,尝一尝尝一尝,这都是用当地的葡萄酿的,味道好的很。这几年,这附近的领地在我们家族的治理下,那可是叫一个欣欣向荣……” “你们做的好啊!做的好!” 艾拉一边心不在焉地夸着男爵,一边继续大口啃着肉。 “来,把公子抱过来!”男爵夫人一挥手,“这孩子从小就不同寻常,当年在摇篮里时,还用手掐死了一条爬进它摇篮里的蛇呢!” “我知道!”艾拉把男爵给他倒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满足地打了个嗝,“后来是不是还发现他能够和鸟儿对话。是不是有一次在外面打猎时走失了,结果到了晚上,发现他被野兽们簇拥着送回来?” 男爵的夫人一下子呆住了:“这……你已经听说过了?” “当然听说过了!我师父他和我讲过这个故事。他是几年前在中亚细亚大草原那里听到的,你们儿子的故事,都传到亚洲去了!” 男爵一家人脸上登时露出尴尬的笑容。 艾拉吃饱喝足,满意地摸着肚子。她当然知道这男爵夫人是在念书上的故事,这事也不是她从达斯特嘴里听说的,而是她自己从七丘帝国的王家图书馆你看到的。借这个机会隐晦地回绝了婚约,她也好找下一家男爵,把阿基坦公爵的女儿再嫁一次。 “你们的儿子阿基坦公爵会考虑的。”她站起来升了个懒腰,“明天一早我就要出发去下一个男爵领了。今天就先休息吧,我的房间在哪里?” “明天就要出发了吗?”那男爵陪着笑脸、搓着手靠了过来,“我说,这附近不太安全,尤其是隔壁的男爵领地,那盗贼可多啊。请务必让我手下的骑士随行,保护你们的安全!” 第六章 玛丽(4) “啊?” 艾拉才不想给队伍多加几个人。要是让那男爵跟着,什么时候暴露了自己不是阿基坦公爵的人都不知道。 于是,她极为认真地拒绝道:“不,我们不需要更多护卫了。” “护卫哪有嫌多的,我的骑士也都是厉害的人物。实在不行,我还可以亲自带队……” 艾拉拗不过男爵,急忙给一旁的艾米使了一个眼色,于是艾米用更严肃的话说道:“请不要,这样会给我们增加麻烦。你们也不想给阿基坦公爵增加麻烦吧?” 男爵这才松手,悻悻地笑着。 然而第二天艾拉等人出发时,男爵却还是带着一队人跟上来了。 “我们正好有事要往凡尔赛宫去。”他陪着笑解释道,“是不是有一段正好顺路?” 岂止是有一段正好顺路,这顺路都直接顺到终点站去了。但男爵坚持自己是要去凡尔赛宫见自己的领主,艾拉也没法硬赶他们。 于是队伍变成了这样:诺曼底公爵的儿子带着骑士远远地走在前面做哨兵,以免和男爵的人马接触太多。艾拉一行人走在中间,左右各由“雇佣兵”护卫,而男爵和他的骑士则跟在后头,男爵还时不时凑上来,和艾拉搭话。 “多亏你们也往这条路走。要我自己还真不敢。”他油嘴滑舌地说道,“前面的男爵根本就不管理领地的事务,弄得领地成了盗贼窝,还经常影响到我的领地,弄得我每年都要剿匪好几次,简直就是一个混蛋。我想去觐见执政官好久了,可一直都不敢横穿盗贼窝。幸亏你们带了这么多人,这份人情,我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一旁的艾米白了那个男爵一眼,这番话聪明的很,把一开始的“保护艾拉的队伍”变成了“被艾拉的队伍保护”,让艾米想赶他们走都找不到理由。 艾拉朝那男爵摊开了手:“给钱。” “哈?”男爵呆住了,“钱?什么钱?” “雇佣金。你总不能是想让我的队伍白白保护你过境吧?” “呃……” 话既然已说出,男爵不能反悔,只能忍痛把一个钱袋子拍到了艾拉的手上。 但一想到这其实是给公爵的使者塞了礼物,他的心情又好转起来,话反而更多了: “你看你看,这田地,都荒芜了!当地的男爵连找能帮他们好好耕地的农奴都做不到啊!” “嗯。” 说太多话说不定会暴露身份,艾拉只能面无表情地用最简洁的声音应答着。 “你看你看,这些走过的农奴,全都瘦的和麦秆似的,这里的男爵是怎么治理领地的!” “嗯。” “你看你看,那边还有人在吵架!哎,当地领主不行,就是会弄出各种争端!” “嗯。” “这样的领主,教出的儿子肯定也不怎么样,我看咱们还是直接跳过这一家,去下一个男爵家里看看……” 一直到艾拉进了当地的男爵家里、吃上了招待的筵席,那个男爵依旧还在旁边不停地说着当地男爵的坏话: “你看看、这吃的都是些啥啊,怎么能给阿基坦公爵的使者吃这个?你说吃这些东西长大的孩子,那发育能正常吗……” 当地的男爵也不甘示弱,怒气冲冲地离开餐桌,又怒气冲冲地拎着根长矛走了回来。 “出去!”他对那个男爵吼道,“我们要和你决斗!” “决斗就决斗,谁怕谁啊!”那男爵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失败的人,自觉退出这次招亲!” 两个男爵的人都冲到了屋外,餐桌一下子空荡荡的,就只剩下艾拉的人了。 艾拉坐在餐桌上,呆呆地咬了一口面包。 “陛下,你看他们都要决斗了。”艾米在一旁欲哭无泪,“要是有人受伤,这事情不就麻烦了吗?” 艾拉终于醒转过来—— “我们马上走!拉维,别忙着把鸡藏你衣服里面!要藏也藏麻袋里!路上我们可以分着吃!” 可她们没有跑出多远,两个男爵就各自带着一拨人马跟了上来: “不要走!我还要去凡尔赛宫觐见执政官呢,请带上我!” “我、我也是!我也要去凡尔赛宫、觐见执政官!” 队伍就这样又多了一队骑士护送。 ——几天后,凡尔赛宫外的市区。 阿尔弗雷德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从街区走过。在他身旁还有一个用黑色罩袍遮着头的矮小男人,从那罩袍里,传出野人般极为粗犷的声音: “阿尔法弗雷德,你说,那个法兰西岛伯爵有没有可能真的不在凡尔赛宫?” “不在凡尔赛宫,那还能在哪里?” “一国之主亲自造访他国国都,却接连三次被避而不见。”那矮小男人说道,“这是极大的外交侮辱,如果法兰西岛伯爵在凡尔赛宫,这种行为已经足以挑起战争。” “不要那么生气。”阿尔弗雷德说道,“我们这次本来就是来配合西庇阿的,等她过来,再做商断。” “她最好真能来。”那个矮小男人说道,“就怕她顶不住天方教会的压力。” “她会来的。我肯定她会以一种非常隐秘的方式过来。”阿尔弗雷德说道,“注意周围走过的人群,说不定里面就有西庇啊。” 话音未落,远方忽地传来一阵锣鼓之声! 一对近百人的骑士队伍浩浩荡荡地走来。他们以盾牌上的家族纹章分列,形成十来个小方阵,每个方阵的队列都排的整齐无比。他们各自举着家族的旗帜,就像在竞赛一般,将胸和头挺得笔直。 就在路人纷纷议论这是哪个大贵族来了的时候,一阵狂野的歌声同手鼓声一齐飘来: “嗨呀嗨呀,嗨呀嘿!嗨呀嗨呀,嗨呀哦!嗨呀嗨呀,嗨呀嘿!嗨呀嗨呀,嗨呀哦!” 其上又有凄厉的骨哨声,还有女声和歌: “喵喵喵喵喵嚯嚯!喵喵喵喵喵嚯嚯!” 一个戏台一样的高台在骑士们的护送下缓缓滚来。赤裸着上身的阿乌特莫克和阿兹特兰武士们拍着手鼓唱着歌,并忙着在戏台上翻滚、吼叫、举着火把表演喷火。 西瓦顿披着祭司的灰袍,将一块鲜血淋漓的肉块高高举向太阳,扯着嗓子为啊乌特莫克他们和歌。 艾拉坐在摆在西瓦顿旁的一把椅子上,一动不动地拄着脑袋、思考人生。 戏台滚过,随后跟来的是一群捧着鲜花的侍女,正将花瓣不停地撒向道路的两侧。 “比武招亲啦!阿基坦公爵为他女儿举办比武招亲啦!对自己有自信的领主、骑士,都可以前来报名!” 第六章 玛丽(5) 站在阿尔弗雷德旁的那个矮小男人差点没跌倒在路上。就连阿尔弗雷德也震惊万分:「这是……西庇阿?她站在那么高的戏台上干什么?」 「不坐在戏台上,陛下她担心自己会被当成阿基坦公爵的女儿给抢婚。」 艾米的声音幽幽地从一侧传来。阿尔弗雷德顺着声音一看,却看到艾米穿着一身平民装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到了他的身边。 「英雄王刻意避开了陛下的队伍,晚半天到达。」艾米低声说道,「我们也别站在这里,另找地方说话。」 阿尔弗雷德恍然大悟地把手一锤:「原来如此,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事情搞这么大,反而不会被天方教会盯上。而这么大的事件,反过来也能给我们做掩护,不愧是西庇阿,果然聪明绝顶!」 话音未落,阿尔弗雷德就被身旁那个矮小男人踢了一脚。 「喜欢西庇阿的话,现在就上到戏台上去怎么样?」那男人低声说道,「要是上不去,我也可以用魔法帮你上去。」 阿尔弗雷德尴尬地一笑。 「这是……」艾米犹豫地看着那个矮小的男人,「梅莉?」 阿尔弗雷德赶忙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同时点了一下头。 将骑士们留在原地,阿尔弗雷德和梅莉带着艾米七拐八拐,走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梅莉在巷子口把风,留阿尔弗雷德和艾米在里面交换情报。 「我此次是以考察亚伯拉罕正教会的名义出访阿勒曼尼联邦,受到当地教会的欢迎。」阿尔弗雷德低声说道,「据我观察,天方教会已在阿勒曼尼联邦颇具势力,许多上流阶级的人士都已经成为教会的信徒。但奇怪的是,教会在阿勒曼尼地区的最高负责人,科隆大主教,目前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失踪了。信徒们已经很久没人见过他的踪影,而教会的教士们对于他的去向,也是决口不提。」 「那倒也是好事。」艾米说道,「那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呢?他现在是什么态度?」 「我同样没有见到他,尽管我已经拜访了三次。有传言说他卧病不起。有传言说现他在并不在凡尔赛宫。也有传言说他和科隆大主教一样,失踪了。」 「真的失踪了吗?前不久我们在诺曼底还看到了他签署的政令。」 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我能不确定。这事迷雾重重,我看不透。」 「好吧。」艾米说道,「陛下这次前来,是已经取得了诺曼底公爵等一众领主的支持。如果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还在凡尔赛宫的话,应该不敢拒绝会面。」 :「还有我们不列颠的支持。」 阿尔弗雷德将一封信晃了一下,塞进了艾米的手里。 「是和平还是战争,接下来就全看西庇阿的了。」 艾米将信收好,然后瞥了眼正守在巷子口的梅莉:「还有一件事情,陛下想让我问一下梅莉。能让她过来一下吗?」 「艾恩盖尔,过来一下。」 阿尔弗雷德用大拇指朝后指了指艾米的方向,自己则接替了梅莉的班,守在了巷子口。 那个矮小男人走了过来,从那宽大的罩袍下响起了依旧粗犷的声音:「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在这街上久留。」 艾米将那瓶药水取了出来,递给了梅莉。「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这是什么?」那矮小的男人粗粗扫了一眼,「洗澡水?」 「据说是炼金药剂。拥有无论怎么样的重伤都能治愈一次的强大效果,而且,似乎还能量产。」 「我不是炼金术师。」那矮小的男人将瓶子直接抛回给了艾米,「你的陛下不知道,我更不可能知道。没什么其他要问的 ,我就走了。」 「原材料可能是龙。」 「龙?你陛下现在身体没事吗?或者有没有做什么噩梦?」 「陛下?她没有喝这药水。她有和德拉古埃的契约,本来就有超强的治愈能力,没有必要喝这药水的。」 「我不是问这个——算了,也没必要问了。总之,看来德拉古埃她现在没事。」 那矮小的男人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 「德拉古埃她没事,我也没事。你说原材料是龙,那他们去从哪里取原材料?」 「你的意思是说,」艾米谨慎地问道,「这世界上的龙,只有你们一家吗?」 「得看你说的这个"龙"是什么意思。在最古早的时期,我们被称为"dar",这个词能指我们龙,但也能指一些庞大的蛇和一些其他的怪物。提亚马特是dar,利维坦是dar,尤蒙刚德是dar,九头蛇海德拉也是dra。但他们的样貌和我们截然不同。而且,在敌先知和敌基督的攻击下,它们都已经死了。」 「都死了?就没有能够活下来的吗?」 「你把敌基督和敌先知当成什么了?那是天灾般的敌人,就算活下来,那也只能是作为他们的奴——不,这么说来,倒是还有一个家伙,虽然受到了敌先知的重创,但我没有确认它是否真的已经死去。以它的力量……说不定真有存活到现在的可能。」 艾米赶忙追问道:「是谁?」 「库尔(kur),被远古时期的苏美尔人所崇拜的龙,恐怕也是有史以来最早的龙。它的名字意为"冥界",据传拥有掌控生死的力量——但是,我不认为它会和你手上拿的那瓶洗澡水有关。更何况,你说这东西可以量产。」 「为什么?」 「因为这很蠢。体液的交换是我们和人签订契约的方式,也只有和我们签订了契约,人才可能拥有龙一般的超强恢复能力。但这并不代表只要有我的体液、就能和我签订契约,没有我的同意,就算你把我的血喝光了都不行,不存在"谁喝了就在谁身上生效"这种可能。除非库尔它脑子坏了、或是它不想活了。总之,我不认为你这药剂会和龙有关。大概只是炼金术师在说谎,以抬高药物的价值吧。」 说着,那矮小的男人把袍子一挥,就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其实,我有一件私事想要拜托你们……」 艾米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摸着鼻子。 「能不能请你们帮忙参加一下这个"阿基坦公爵"举办的比武招亲,赢下比赛?不然,我怕陛下她会把天给捅破了。」 免费阅读. 第六章 玛丽(6) 而艾拉这边,登记报名比武大会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 阿乌特莫克等阿兹特兰武士忙乱地维持着秩序,拉维咬着牙齿奋笔疾书,而艾拉接待着那络绎不绝的报名者,急的都快哭了。 「说了是入赘!明白吗?是入赘!孩子是跟阿基坦公爵家族的,懂了吗?入赘还要报名?你们什么毛病?」 「阿基坦公爵那女儿长的很丑的!胡子一大把!长的就和海盗王国那海盗王一样丑!怕了吗?什么,你是真心爱着阿基坦公爵的女儿的,长什么样都没关系?你根本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把喂!」 「说了好几遍了要贵族、要贵族,平民不要来凑热闹!已经够乱了,你们别来添乱!」 西瓦顿捧着一迭纸走了过来:「神使大人,刚刚有好几个商人过来。他们听说要搞比武大会,都想把自己家的场地租借给你们用。你看租哪个?」 「有哪些选择?」 「一个老板说自己在郊外有一块空地,原本是牧羊的,围起来改造一下,搭建观众席、分隔出各种比赛的场地,应该就可以容纳上万名观众。大概准备三个月就行?」 「三个月?三个月那还得了?现在的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真酝酿三个月,阿基坦公爵本人怕都要来找我比武了!」 「还有一个是赛马场的老板,那里的观众席可以容纳几千名观众。稍微改造一下,大概只要准备二十天……」 「二十天也不行!就现在这个样子,谁知道二十天后会变成什么样!」 「那还有一个竞技场,不大,马上比武什么的是搞不了的,平时也就是比赛团体战、摔跤这些项目了,装饰一下,后天就能用……」 「就是这个!!!」 艾拉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人群吼道: 「听着,比赛时间是后天,在竞技场!那些太远的人赶不过来的人,就别把消息传给他们了!」 「那让我先报名!」 人群一拥而上,突破了阿乌特莫克等人的防线,把桌子、拉维、艾拉,一并撞翻了。 「这样不行。得想个办法!」艾拉挣扎着从人群中爬了出来,「西瓦顿,挂坠给你,接下来就全部交给你负责了!」 「啊?什么?」西瓦顿被压在桌子底下,没反应过来。 艾拉已经跑远了。 就在艾拉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诺曼底公爵的儿子已经在海斯泰因的护送下,抵达了巴黎。 虽然艾拉忙于比武大会的筹办,但行动计划并没延缓。按原来的方案,抵达巴黎后,将先由诺曼底公爵的儿子去试探法兰西岛伯爵的意愿,确保没有危险后,再安排艾拉和法兰西岛伯爵的会面。这个过程中,艾拉本就是要隐藏身份继续装成外邦的商人的——现在装成「阿基坦公爵」的人,也差不了多少。 海斯泰因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整个城市。巴黎的市区倒还繁华,但当注视阴暗的巷子时,他发现里面倒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人,如果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来自尸体腐烂的恶臭。 「这里晚上的治安看起来不会很好。」他说道。 「最近又在闹黑死病了,流民是多了些。所以你们得恪尽职守。」诺曼底公爵的儿子说着,又叹了口气,「希望这一轮的瘟疫,不会影响到诺曼底。」 凡尔赛宫位于巴黎西南郊外,规模庞大,其面积不亚于一个街区。进入宫殿,就是一条富丽堂皇的金色走廊,两旁陈列着无数个白色的大理石雕塑。 公爵的儿子对迎上来的士兵报上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就带着海斯泰因在侧厅等候。过了不久,一个彬彬有礼的老头走了过来,略带歉意地鞠了一躬,说道:「不好意思,劳烦各位空跑一趟, 执政官他身体抱恙,实在是无法接见各位。如果需要,我可以在宫廷里给你们安排食宿,等执政官身体好转再说。」 「身体抱恙?是真抱恙还是假抱恙?」公爵的儿子不高兴了,「我们大老远过来一趟,他怎么能不见我们?」 面对公爵儿子的质问,却见那老头抬起头、正色道:「请问,公子的父亲如今身体如何?」 「受了点伤,正在养病,怎么了?」 「既然如此,那公子你目前就还没有继承诺曼底公爵领,仅仅只是一个无地的贵族而已。恕我直言,执政官事务繁忙,无法在第一时间接见来客是常有的事情,执政官能够给你们安排食宿,已经是很客气了。刚刚那些话,我就当没听到。」 这一番话,直接把公爵的儿子顶的哑口无言。确实如那老者所说,诺曼底公爵才是执政官的直属部下,而诺曼底公爵的儿子什么都不是。就算被闭门不见,他也没有理由发火。 就在他垂头丧气地想要回去的时候,海斯泰因却在一旁开口了:「那么,能否带我们去见玛丽小姐?我们准备了一些礼物,想要送给她。」 「玛丽小姐吗?」那老头神情古怪地看了海斯泰因一眼,「既然有礼物,那当然可以,请跟我来。」 海斯泰因过去经常将海盗们抢来的女子打包卖给凡尔赛宫,因此对凡尔赛宫内部的规矩了如指掌。公爵的儿子却糊涂了,毕竟在他眼里,海斯泰因就仅仅只是一个他随手雇来的佣兵: 「你们在说什么?玛丽是说执政官的那个妹妹吗?为什么我们要去见玛丽?」 那老头扭过头轻蔑地瞥了公爵的儿子一眼,没有说话。 「法兰西岛伯爵极其宠爱玛丽,几乎不会拒绝玛丽的要求。得到了玛丽的支持,就等于得到了法兰西岛伯爵的支持。」海斯泰因不动声色地撒谎,「我以前被其他贵族雇佣,来过凡尔赛宫几次,所以知道。」 「真有你的。」公爵的儿子开心地拍了海斯泰因一下,「回去给你赏金!」 穿过一整排涂着金粉的舞女雕塑,海斯泰因等人来到了两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前。大门足有两人高,上面雕刻着雄狮、毒蛇、野猪、公牛等一系列面目的狰狞的怪物,也全都涂着金粉。在大门的两侧还立着两根石柱,石柱上摆着两个纯银打造的蝾螈。 两名卫兵挡在门前,拦住了海斯泰因一行人。于是那老头回过头,把手朝公爵的儿子一摊。 公爵的儿子一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给玛丽小姐的礼物呢?」那老头问道。 公爵的儿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把本来要给法兰西岛伯爵的礼物递了上去。 那老头给卫兵使了个颜色,卫兵就把蝾螈的眼睛滚了一滚,随着一道清水从蝾螈的嘴里吐出,大门的内部响起了一声「喀嚓」声,士兵们再把大门一推,大门就徐徐地打开了。 一股热腾腾的水汽飘了出来,带着一股幽香。 「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老头提着礼物走入了房间,于是,那两扇们又被重重地关上了。 免费阅读. 第六章 玛丽(7) 海斯泰因等人在外面又等了许久,门才再度打了开来。那老头两手空空地走出房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玛丽小姐答应见你们了。请把武器放在门口。进去时走路要小声,不要惊到玛丽小姐。” 公爵的儿子率先走入,海斯泰因也跟了进去。 房间内飘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一个半透明的帷幕把房间隔成两个部分,帷幕的另一头是一个浴池,正往外冒着腾腾的热气。 一个娇小的金发少女正慵懒地坐在帷幕的前方喝着茶。这就是玛丽。她的身上裹着白色的浴袍,皮肤红通通的、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从浴池中爬出来没多久。约瑟芬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打理头发。另有一名女仆跪在她的身前,帮她穿上纯银打造的靴子。 “最近往来凡尔赛宫的客人有很多,专门带礼物来看我的却没几个。但是,你们给的礼物,我是一点都不喜欢。这真是为我准备的礼物吗?” 玛丽将喝完的茶杯往旁边随手一放,然后颇为不满地打量起了海斯泰因一行人。她的目光从诺曼底公爵的儿子身上一扫而过,可当看到海斯泰因时,她却挑了下眉头:“是你?” 公爵的儿子在玛丽和海斯泰因两人身上来回地看:“你们认识?” 却见玛丽对身后的女仆说道:“约瑟芬,抬起头看看,你认识这个人吗?” 约瑟芬抬起头,一看到海斯泰因的脸,手中的梳子登时吓的掉落在了地上。 海斯泰因不由得摇起了头——虽然他不认识约瑟芬,但凡尔赛宫里服侍玛丽的女仆,一大半都是被他从各地打劫过来卖给法兰西岛伯爵的。约瑟芬要能不认识他,那才是小概率事件。 “实不相瞒,我以前当海盗时打劫过巴黎。”他对公爵的儿子解释道,“这个法兰西岛伯爵的妹妹差点就被我绑回了海盗王国,那时她还只有一丁点小。” 和法兰西岛伯爵达成“合作”前,海斯泰因确实带人抢过巴黎。 “你说什么???” 公爵的儿子狠狠地吃了一惊——他以为海斯泰因是海盗王国的雇佣兵,哪知道她还和玛丽有着这样的过节! 他生怕玛丽误会自己和海盗有勾结,连忙解释道:“这件事我从没听他提起过!我是把他当雇佣兵带来的,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现在就把他……” “玛丽小姐。”约瑟芬小声对玛丽说道,“这个海斯泰因以前是西兰的领主,可我听说他几年前带兵打败了拉格纳,已经变成海盗王国的海盗王了。” “海、盗、王?” 这话飘到公爵儿子的耳中,让他的身体一下子化成了石雕,剩下的半句话也就此堵在了喉咙里。 可这样的反应,倒让玛丽开心地笑了起来: “礼物不怎么样,你们的表演倒挺有意思的。算了,也不管什么海盗王不海盗王了,说吧,这次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们什么?” “我来找你的哥哥,但是没看到。”海斯泰因直截了当地说道,“本来,我是想谈一谈携手对付天方帝国的事情的。” “对付天方帝国啊。”玛丽拄着下巴沉思着。 “玛丽小姐。”约瑟芬在一旁提醒道,“前不久还有天方帝国的使者来找执政官,让他准备出兵对付海盗王国呢。” “我知道。所以我在思考。”玛丽又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要不,我把天方帝国的使者安排给你们见面一下,你们两拨人自己吵,谁吵赢了再来找我?” “这……这万万不可啊!”公爵的儿子吓得在一旁连连挥手,“我们这次过来,一路都避着天方教会的耳目的,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来谈同盟的事情!” “不行吗?” 玛丽的目光在海斯泰因和公爵的儿子两人身上游走,忽然,她就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一拍手:“要不这样吧——你们也听说了吧,阿基坦公爵为了选女婿而准备比武的事情?” 海斯泰因和公爵的儿子对视一眼,不知道玛丽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说了……怎么了?” “我正巧有一件事情需要找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去做,原本是打算借这次比武大会的机会,去找当天的冠军的,你们既然来了,那就也去参加一下大会如何?” 玛丽饶有兴味地看着海斯泰因。 “谁能得到冠军,我就把那件事交给谁去做。然后,只要再帮我把那件事了结了,我就答应你们的任意一个请求,怎么样?” “是什么事情?” “秘密。等你们拿到冠军再告诉你们。”玛丽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既然是那个海盗王,那就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不行,雇佣兵不能报名。” 被艾拉丢下来负责报名的西瓦顿一脸麻木地拒绝了海斯泰因。她的嘴里自动飘出了因为重复了太多遍而形成条件反射的句子: “能够报名的人员仅限于有领地的贵族、能够继承领地的贵族、以及没有领地的贵族骑士,其他人员一概没有参与资格……” 她是阿兹特兰人,不了解海盗王国的事情,是真把海斯泰因当成雇佣兵的。 “你在说什么,”公爵的儿子在一旁说道,“他可是海盗……” 海斯泰因瞪了他一眼,公爵的儿子意识到周围还有很多人围观,连忙把那个“王”字咽进了嘴里。 “海盗也不行。”西瓦顿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算了,我另想办法。”海斯泰因说着,把公爵的儿子朝前一推:“他是贵族,他来报名。” “赢了的是要入赘的,也就是子女的姓氏跟随母亲。”西瓦顿一板一眼地解释道,“你确认没关系吗?确认了我就把名字给你写上去。” “……行吧。” 公爵的儿子答应了。他知道这场比武大会是艾拉为了修理阿基坦公爵而搞出来的把戏,就算赢了比赛也没有什么实际影响,不会真的让他去入赘的。 “好,你是第一百二十五位报名人员!”拉维在一旁奋笔疾书,“名字呢?是叫‘诺曼底公爵的儿子’吗?” “开什么玩笑!我叫高茨贝尔特!罗尔贡家族的高茨贝尔特!” “吓!我还以为你叫罗贝尔·柯索斯呢。” “你从哪听来的这个名字???” “咦,不是你的名字吗?那难道是我在梦里看到的?倒也正常,伟大的炼金术师总是能在梦里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拉维刷刷刷几笔,干净利落地把高姿贝尔特这个名字写在了纸上。 第七章 玛丽的任务(1) 比武大会开始前的那个晚上。 “让我参加你这个比武大会。” 海斯泰因把手朝着艾拉的桌子上狠狠地一拍,其声势把一旁的艾米都吓了一跳。 “不行!普通人是不可能和阿基坦公爵的女儿订婚的,所以只有贵族才能够参加这一次的比武大会。海盗不行!你是海盗王也不行!” 艾拉一步踏到桌子上,和海斯泰因怒目而视。 “和阿基坦的婚约是假的吧?我告诉你,法兰西岛伯爵的妹妹提出条件,要取得她的支持,首先就要取得你办的这个大会的冠军。让我上,拿下冠军,谈判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那就更不能让你参加了!不能让你得到和法兰西岛伯爵谈判的机会!你会把我的计划完全搞乱的!” “你都闹出比武大会这种事情来了,还有计划?” “当然有!现在的事情完全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 “西庇阿,我早就想问你了。”海斯泰因把眼睛一瞪,“你对我是有什么不满吗?” 艾拉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鼓起勇气顶了回去:“当然了!那天在哥特兰见面时,我就说我计划和阿勒曼尼联邦达成同盟了,可你偏偏要打仗、偏偏要打仗!完全就是一个野蛮的海盗!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让你参与和法兰西岛伯爵的会面!” “海盗……吗?” 艾拉已经做好了迎接海斯泰因更盛的怒火的准备。谁知海斯泰因听了艾拉的话后,却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他的眼睛、他的嘴角、以至于他的整张脸,都透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表情。 良久之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吧,那一次是你赢了,这次就听你的。谈判就全权交给你,等遇到了什么困难,再来找我吧。” 他转过身子,朝后摆了摆手,就这样消失在了门外的黑夜之中。 第二天,比武大会按计划顺利地开幕了。 举办的地点放在一个已经有些破旧的竞技场,装饰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寒酸。阿尔弗雷德随着人群走入观众席,还没座下,突然听到“喀嚓”一声,旁边有一把椅子断了,坐在上面的人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真粗犷啊。”阿尔弗雷德惊叹,“不愧是西庇阿。” 他小心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座位,在判断椅子至少还算牢固后,才小心地坐下。这时,他看到海斯泰因走了过来,坐到了自己身边。 “呦,英雄王。”阿尔弗雷德主动打招呼道,“上次见面,还是在联军击败拉格纳的时候。” “你不参加比赛吗?”海斯泰因问道,“我还以为某些人会来拜托你取得冠军。” “是有人来拜托我。”阿尔弗雷德笑道,“但是家里有人不让我参加这个比赛,一定要代替我上。她说虽然订婚是假的,但要是让其他人都这么认为的话,说不定阿基坦公爵就会假戏真做,太危险了。” “太危险了?对谁来说太危险了?” “当然是对我来说。我怎么也是一国之主,想把女儿嫁给我的贵族还是挺多的。” “不愧是骑士王。”海斯泰因瞥了阿尔弗雷德一眼,“换成是我,别人大概都会说危险的是阿基坦公爵家的小姐,甚至可能说阿基坦公爵的夫人、母亲,全都危险了。” 说话之间,一阵锣鼓之声传来,参赛的人员拍着整齐的队伍入场了。 “诸位!报名参加这次比赛的人员规模达到了一百六十五人!可以说是前无仅有的盛况!”拉维利用一个箱子把自己垫高,在众人面前发表演说,“报名时进行了严格的选拔,报名参赛的人员都是来自阿勒曼尼联邦各地的贵族,谁最终获胜,就能和阿基坦公爵的女儿订婚!现在,让我来逐一介绍进场的选手……” “这不是我派去学院学习的炼金术师吗。她怎么在这里主持大会?”阿尔弗雷德扭头询问海斯泰因,“我还以为主持大会的不是西庇阿、就是她旁边的那个女仆呢。” “我不知道。”海斯泰因说道,“也许是觉得她比较能说会道,适合干这个工作?” “……看现在走过来的选手!他是曼恩伯爵的四子巴少尔。虽然是四子,但毕竟是伯爵的儿子,家境还是非常殷实的。如果观众席上有那位人家相中她的,也可以在他比赛失败后递个手绢递个水安慰她。世事无常,保不准继承顺位排他前面的人会出个什么意外,他就直接变成曼恩的第一继承人了,对不对?让我们为这位选手献上掌声!” “好吧。就当我没说。”海斯泰因忍不住摇头,“西庇阿她到底在想什么?我搞不明白这群正统王族的想法。” “其实我也搞不太明白。”阿尔弗雷德笑道,“不过我知道,她们总是会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既然没有出现在这里,那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吧。至于拉维,她只是太单纯,想到什么说什么罢了。贵族们应该也不至于和这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下方的拉维突然扯开了嗓子: “接下来进来的这一位,可是重量级的选手,居然——是诺曼底公爵的儿子!而且是诺曼底公爵领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早晚会成为强大的公爵!他为什么会参加这场比武呢?他会取得这场比赛的最后胜利吗?要是阿基坦和诺曼底这两位强大的公爵联手,会对联邦造成什么深远的影响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高茨贝尔特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着重地介绍,尴尬地朝人群挥手。 “大概是拉维她家里比较贫困吧”,阿尔弗雷德强笑着解释道,“炼金实验需要大量资金,所以她会更喜欢有钱有势的贵族一些也不奇怪。” “……最后一位就没什么可以介绍的了,是国外一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小岛上的男爵,嗯,贝德福德男爵,看起来像是一个野人,领地大概很穷,让我们好歹鼓个掌,欢迎一下他。” 一个披着熊皮的人从观众席下走过,他身材矮小、体型干瘦,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比武大会的样子。 “以上就是比武大会的全部参赛人员!比赛共分三轮,第一轮采用混战的形式,主动投降或失去战斗能力则失去比赛资格,站到最后的四个人,则进入第二轮一对一的决斗!就是这样!大家适合而止地努力一下吧!!” 说完,拉维就从箱子上一跃而下,抱着头逃离了会场。 第七章 玛丽的任务(2) 拉维已经从会场里跑了出去,可那群贵族依旧还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显然,他们并未提前得知比武的规则。 “混战,主动投降或失去战斗能力则判负……” 阿尔弗雷德重复着这个规则,若有所思。 进会场前,参赛人员就已经被要求脱去了铠甲,手中的武器也被换成了木制的。他们就保持这这样的姿态继续在原地傻站一会儿。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新的工作人员过来。人们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比赛真的已经开始了。 看台上的观众们开始议论纷纷。不管怎么说,这个比赛都有些太过敷衍了。 赛场上的选手们终于接二连三地表现出了临战的架势。如果换成是一般的比武,率先反应过来的人一定会乘机突袭其他选手,以求得先机。但赛场上的这些人都是贵族出身,极其讲究礼仪,即使是比武也不例外。更何况,参赛的选手有上百名,即使成功偷袭了一个,也未必能撑到最后。比武失败只是一时的事情,但要是从此被其他贵族看不起,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因此,虽然比赛早已宣布开始,但在所有人都准备妥当前,并没有人厮杀在一起。 然而,在比赛真正开始的那一瞬间,却有二十多个贵族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地冲向了阿基坦公爵的儿子! “我知道了!这从一开始就是西庇阿的计谋!” 阿尔弗雷德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大腿。一旁的海斯泰因也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显然是也已经发现了什么。 “正常的一对一的比武,留到最后的必然是最强的人。可一进入混战,谁能留到最后就不好说了。越是受人瞩目的选手,就越可能遭到其他选手的围攻。而拉维刚刚的介绍,实际上就是在人为地制造受人瞩目的选手!” 阿尔弗雷德的分析丝毫没错。看赛场上,刚刚被拉维着重介绍过的人多多少少都遭到了围攻,其中有好几个已经被打掉了武器、惨然离开了赛场。 “既然这么安排,那也就是说比赛选手里有西庇阿安排的亲信。根据刚刚的那一番选手介绍,最有可能的是——” 阿尔弗雷德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个披着熊皮的贝德福德男爵。在拉维介绍的一系列选手中,只有对他的介绍最为敷衍。可当他激动地站起来、准备在人群中寻找贝德福德男爵的所在时,却正好看到那个贝德福德男爵头上狠狠地挨了对手一棍,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我分析错了吗?” 阿尔弗雷德挠着头,坐回到了椅子上。 “只要确保这次比武的冠军不落到旁人手里,她就既不需要烦恼订婚的事情、也能以此见到法兰西岛伯爵的妹妹。”海斯泰因在一旁分析道,“暗中操纵比赛进程是肯定的,但她既然拜托了你,其实也没必要自己再安排人手上去。你说有人代替你参加比赛,是哪一位?” 阿尔弗雷德朝着比赛的场地里一指:“艾恩盖尔,那个用黑袍罩着身体的矮个子就是。说起来,刚刚介绍他时确实也很敷衍。” 化名艾恩盖尔的梅莉正艰难地在赛场上移动着,有人正用木剑对他发起暴风雨般的进攻,相比之下,她的剑术不仅显得拙劣、动作也太过迟缓,有好几次,对手的剑都突破了她的防御,命中了她的身体。每一次的命中,都会让她的身体更加沉重几分。 “看起来他似乎遇到了一些难题。”海斯泰因实话实说。 “是的,遇到了一些难题。”阿尔弗雷德说道,“要强压自己的魔力不让别人察觉,对她来说其实挺痛苦的。” “mulquadiiv(龙魂觉醒)。” 梅莉将声音压到和蚊子的嗡嗡声一般,释放了魔法。魔力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地流出她的身体,就像是风刮来了一粒小沙子,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参赛的选手中,魔力达到“自然”级的都鲜有几人,纵使梅莉全力施放魔法,也没有人能察觉魔力的流动。但是她提防的并非这些选手,而是观众席上的人。她要提防这些人的眼睛和嘴巴。阿勒曼尼联邦已经处于天方教会的势力范围,阿尔弗雷德也就罢了,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使徒察觉。 她已经躲了使徒数百年。这数百年来,她都是这么过的。 在魔法的作用下,她罩袍下的皮肤开始逐一被龙鳞所覆盖,这能够保护她完全不被木制的武器所伤。她的动态视力、反应能力和速度也在魔法的帮助下得到了指数级别的增强。对手的攻击开始渐渐打不中她。下一个难题就是,要如何恰到好处地把进攻她的这个敌人击败,而不让他变成肉饼、或是直接飞到观众席上。 “还击啊?来啊?你怎么不还击?”对手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处于劣势,亢奋地挑衅着她,“我是全阿勒曼尼联邦最快的剑!要不要我放慢一点动作,让你多少能刺出一剑?” ——刺出一剑吗? 梅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剑,又调转剑头看了看粗糙的剑柄,最终决定两边都不用。这是比武大会,而且奖品还是假的,没有任何理由要为此杀掉一名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 要把剑放在地上故意绊他一跤吗?还是试着用手掌把他推倒在地上? 正当梅莉为此烦恼的时候,她看到对手的身后有一个人冲了上来,从后面三下五除二把对手给放倒了。 梅莉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到现在为止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她只能整理整理精神,迎接新的对手。 但是,这名新的对手的攻击却比先前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松散。 “我是奥布男爵。我刚刚看了你的战斗。说实话,以你的本事,我觉得很快就会被淘汰。而且,可能还会受重伤。” 他压着声音悄悄地和梅莉说道。 “所以,要不要和我联手?这一轮比赛最后可以剩下四个人,完全能容纳我们两个。” “在混战中偷偷联手吗?这不和你们贵族的礼仪吧?” “礼仪只在战斗前后,在在战斗进行中讲礼仪,只会让自己惨败!” “那也行。”梅莉点头,“那我能不能晋级,就全看大哥你了。” 第七章 玛丽的任务(3) 见梅莉同意了,奥布男爵虚张声势地又挥了几剑,直到和梅莉调换了一个方位。然后,他把头朝后拧了拧:“看到后面那个拿着双手剑的人了吗?我注意到他已经打垮三个对手了,这是个不可小觑的敌人,我们要躲着他一点,不到万不得已,避免和他交战。” 说着,奥布男爵又朝梅莉挥了几剑,把两人所站的方位又微微调整了一些。然后,他的头又往后一拧:“注意那个白衣服的家伙,这也不是一个善茬。把他留到最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对付。” 两句话说完后,奥布男爵忽然脸色一青,朝后连退了几步。 “你后面有三个人好像也合伙了,正朝你冲来。你先撑一下,我再去找几个帮手,很快就回来帮你!” 梅莉一转身,果然有三个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背后。说时迟那时快,梅莉的肩膀挨了一剑,另两人乘势欺到梅莉的左右两侧,从三个方向一齐朝梅莉发起了攻击。 而那个奥布男爵,已经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梅莉叹了口气: “说起来,他找我这么一个人组队,就是看准了我不太行,晋级后不会威胁到他的冠军吧?” 就这么一瞬间,她的前后左右又先后遭到了十多攻击。她实在受不了这种蚊虫叮咬般的痛觉,脚一抬,膝盖准确地顶到了前方那个对手的腹部。那对手的眼睛登时布满血丝,几乎就要从眼眶中整个飞地出来。下一秒,一口鲜血就从他的嘴里喷出。 察觉木剑的攻击起不到什么效果,另两个对手就怀疑梅莉穿了铠甲。其中一个将剑扔给同伴,然后就以摔跤的姿势朝梅莉冲来,意图将梅莉摔翻在地。他粗壮的手臂有力地抓住了梅莉的肩膀,可梅莉不耐烦地将肩膀一抖,那人就直直地朝后飞了出去,等再爬起来时,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的两侧,已经是无法继续作战了。 明白再这么打下去势必要被全场瞩目,梅莉急忙收手。她朝着剩下的那人一瞪,试图威吓其不要再向她发起挑战。 谁知下一秒,奥布男爵就从后面嚷嚷着冲了上来,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前,就被奥布男爵放倒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让你撑了那么久,我找到帮手了!”奥布男爵英姿飒爽地朝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人一指,“我们四人一起,拿下晋级的资格吧!” “你刚刚明明是跑了吧?”梅莉不由得抗议道,“现在回来,你真好意思吗?” “你真的觉得阿基坦公爵是想选一个武力最强的人当女婿吗?错了,他安排这场混战就是最好的证据。不是决斗、不是团战,而是完全乱成一锅粥的混战,是因为这才最能考验一名贵族的综合能力!” 奥布男爵振振有词。 “这场比武的混乱就像是当今的阿勒曼尼联邦,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获胜的。谁能在混战中找到盟友、保全自己、并留到最后,这才是阿基坦公爵所想要考察的品质。刚刚的情况是二对三,我不去找盟友,那不是等死吗?” “我倒觉得西庇阿她不会想这些东西。” 梅莉又叹了一口气。当然,这句话她不会让其他人听到。 局势逐渐明朗起来。单打独斗的贵族逐渐被淘汰。包括诺曼底公爵的儿子在内,被拉维着重介绍的那些贵族有九成都已经退出了赛场。剩下的一成依靠自己的声望拉拢了同伴,成功在混战中立足下来。混战变成了团体间的战斗,然后,又有越来越多的团体被淘汰。 大多数贵族都会在被击倒后主动将剑放下,这样就能平安地离开会场。而那些倔强的贵族则会被反复殴打,直到完全失去作战的能力。后者基本上都受了重伤,其中运气好的还能自己扶着墙离开,而那些运气不好的就只能躺在地上,等待比武结束后被自己的仆人拖走。。 由于有梅莉的暗中帮助,她们的队伍几乎毫发无损。很快,还站在赛场上的人就只剩下了六个。 被奥布男爵指出来的那个双手剑士和白衣剑士组成了队伍,正背靠着背,准备抵挡梅莉等人的围攻。他们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上面不乏血迹与污痕。 “你们还要坚持战斗吗?”奥布男爵站在两名同伴身后尝试说服对手弃权,“我看你们都已经受了重伤了,只要放下剑离开会场,决斗就结束了。” “我们还有力气。”白衣剑士坚定地回答道,“你们虽然人多,但最先上来的两个肯定会被我们放倒,谁要先来试试?” 原本要发起进攻的那两名同伴听到这样的威吓,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好,既然如此,那么这场比赛就这样结束。” 奥布男爵突如其来地从后面将剑刺向了他的两名同伴,干净利落地将他们放倒了。 “你在干什么?”倒在地上的那两人捂着伤口愤怒地朝着奥布男爵吼道,“为什么朝我们发起攻击?” 奥布男爵淡淡地回答道:“如果我没记错,规则上这是一场混战而非团战。而且,最后站着的四个人晋级。” 赛场上,如今只剩下奥布男爵、梅莉、白衣剑士、双手剑士四人还站着。 反应过来的那两人愤怒地跳了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势,朝着奥布男爵猛扑了过去。可奥布男爵却一反常态,展现出了不亚于白衣、双手两名剑士的实力,将那两名同伴打得再也站不起身来。 “为什么?”他们在地上不甘地大骂起来,“对面已经快输了!” “因为你们后退了。”奥布男爵笑道,“我们是要进入下一轮的比赛的。对面已经受了重伤,而你们——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和我一样隐藏着实力?又有谁知道你们后退是不是想保存实力来对付我呢?” 看台上的海斯泰因皱着眉头说道:“好卑劣的做法。” “但是,这也是一种智慧。”阿尔弗雷德评论道,“不可否认,这场比赛中,除去我的艾恩盖尔,不管是智慧还是武艺,都是奥布男爵最强。他把控了一切。” 就在这时—— “呜啊啊啊啊啊!剑术一百式第八十二式,来自贝德福德的后脑一击!” 那个本来早就该被淘汰的贝德福德男爵忽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在奥布男爵反应过来前,就用棍子朝着他的后脑狠狠地来了一下。奥布男爵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偷袭,后脑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然后身体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于是还站在赛场上的四个人变成了白衣剑士、双手剑士、梅莉和那个贝德福德男爵。 “干什么?”面对惊呆了的观众,披着熊皮的贝德福德男爵振振有词地狡辩道,“规则说站到最后的四个人晋级,主动放弃或失去战斗能力的淘汰。没有说不能在有战斗能力的情况下,在地上躺一会儿休息吧?” 这时,艾米急匆匆地从观众席的另一侧跑了过来。 “骑士王、英雄王。陛下她一大早开始就失踪了,怎么都找不到了,你们有看到她吗?” 目瞪口呆的阿尔弗雷德和海斯泰因齐刷刷地朝着会场上那个贝德福德男爵一指: “我想,应该是在那里吧?” 第七章 玛丽的任务(4) “下来!不要脸的家伙!给我下来!” 愤怒的观众纷纷朝着贝德福德男爵丢果皮丢石子,但贝德福德男爵却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理直气壮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拉维和阿乌特莫克一群人跑了过来,拉维站在搬过来的箱子上,扯着嗓子宣布到: “贝德福德男爵成功从混战中留到了最后,并且他的做法完全符合规则!这是才能的体现,我们颇为欣赏,因此,他成功晋级!” 这要是一般的裁判,肯定会再挨一顿瓜皮石子。但拉维一伙人“代表着阿基坦公爵”,而且这次比武本来就是“为了阿基坦公爵找女婿”而举办的。拉维这么一宣布,虽然其他人心有不满,但也只能咽下去了。 接下来是一对一的决斗,进行两场,获胜者进入决赛,决出冠军。在决定比赛的顺序前,还有一点时间。 白衣剑士和双手剑士都受了不小的伤,脸色惨白地靠在墙上休息。梅莉扮成的艾恩盖尔虽然什么问题,但为了不引人注目,也装作疲惫的样子座在地上休息。只有那个贝德福德男爵绕场一周,慷慨激昂地挥着拳头,就像是已经获得了冠军一般。 “啊……那张熊皮好像是我们船上的货物之一。”艾米颇为头疼地捂住了脑袋,“你们说的没错,这种做法、这种动作,再加上这个身高、这个身材,毫无疑问,就是陛下。” “看起来像是一个男人,而且长得也不怎么像西庇阿。”海斯泰因不无疑惑地询问艾米,“你的陛下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技能?” “我想是跟她的剑术老师学的……该死,她不会想自己拿下大会的冠军吧?” “西庇阿她有这个能力吗?”海斯泰因问道。 阿尔弗雷德尴尬地笑了一下:“不管你信不信,她在不列颠时还真赢下过不少场次的决斗,对面是阿兹特兰人。” “我的错。”艾米懊悔地拍了一下脑袋,“陛下的想法和我一样,为了缓解这次的危机,需要用自己人来拿下冠军。我找了骑士王你来帮忙这件事,应该老老实实地告诉陛下的。” “西庇阿有这个能力的话,倒也是一个好事。”海斯泰因淡淡地说道,“这下子,我们就有两人晋级,随便谁拿下冠军,这场闹剧就能结束了。” “接下来宣布第一场比赛的双方选手!”拉维跑出来站在箱子上喊道,“由贝德福德男爵,对艾恩盖尔骑士!” “嘿!小矮子!我看你已经站不起来了,要不要直接退赛?”艾拉刷刷刷地挥着手里的木剑,嘴里还不停地冒着吉祥话,“我的剑可是不长眼睛的,要是不小心把你再砍矮了一截,你就不是小矮子,变成圆圆滚滚的小肉球了!” “什么?小矮子?你难道就不是小矮子吗???明明是个男人,还和我差不多高——啊,我也是个男人,那没事了。但就算再矮一截,我也不可能变成小肉球的!我一直有在好好地控制饮食——可恶,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贝德福德男爵是吧?我饶不了你!” 不等拉维宣布比赛开始,已经气得炸毛了的梅莉就咬牙切齿地着艾拉扑了过去。 “比赛还没开始,请选手先不要动手!” “啊啊啊啊!裁判!她咬我!她用牙齿咬我!” “用牙齿咬人的话确实不算动手。”拉维站在箱子上点头,“但现在比赛还没开始,请双方选手分开。” “完了。”阿尔弗雷德脸上冒汗,“瑞典王没有认出那是梅莉,梅莉也没有认出那是瑞典王。” 松开牙齿的梅莉站在艾拉的对面,气呼呼地瞪着艾拉。 “比赛开始!” 梅莉的瞳孔顿时变成了古龙般的金色。她张开嘴,虽然身材矮小,但那声音却似从万米的高空压下: “给我跪下!” 她竭力压制着魔力,使那带有魔力的声音无法肆意地朝四周扩散。在观众席上的观众听来,这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威吓。但作用到眼前的敌人身上,这充满魔力的声音就变成了不可违背的神明的话语。它的力量就像是一座大山,自上而下地压住了人的头颅! “哈?我为什么要给用牙齿咬人的小孩子下跪?” 艾拉若无其事地用剑一个接一个地摆着帅气的姿势,似乎完全没受到梅莉的魔法影响。 梅莉惊惧地后退了一步。她的这个魔法就连精灵级的魔法师都无法抵抗,眼前这个贝德福德男身上压根就没有一丝魔力,又凭什么能接下这一招? 将疑惑压入肚中,梅莉缓缓开口,以更轻的声音、发出了更为可怖的声音: “joorzahfrul(龙魂撕裂)!” 这是无形的、不可抵挡的攻击,它不是风、不是火、不是电、不会对人的躯体造成任何的外伤。它只意味着死。它以死亡的痛苦撕扯着任何听到这声音的灵魂,弱小者直接魂飞魄散,即便是达到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也会因这声音而痛不欲生。 “呜,是刚刚挥剑用力太猛了吗?头突然好晕。” 艾拉丢掉剑,扶着额头踉踉跄跄地在赛场上晃着。 魔法起了效果。而梅莉的恐惧却有增无减。从这个贝德福德男爵的反应来看,他的魔法水平绝对不弱于自己。可梅莉却无法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一丝一毫的魔力! 换句话说,眼前的这个对手魔力远强于她数个级别! 梅莉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敌基督已经复活。而且比死前更为强大。 已经躲不掉了。 通过刚刚的那两次攻击,敌基督肯定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能力和身份。就算想要继续隐瞒,下场也只能是被悲惨地杀死。 她的心情,在那一瞬间由愤怒转变成了杀意。 空气开始异常地流动。天空也逐渐布上了阴云。 艾米率先惊觉过来:“梅莉她这是要干什么?” “strunbahqo(风暴呼唤)” “tiidkloui(延缓时间)” “sugrahdun(元素狂暴)。” “vengaarnos(旋风打击)。” “feimziigron(幻灵虚化)” …… 一阵又一阵的吼声响彻全场。梅莉的指甲肉眼可见地变长、变利、变成了龙爪,而她的脸,也变得愈发可怖起来。 第七章 玛丽的任务(5) “fusrodah(不卸之力)!” 梅莉再也不压制她的魔力。她使用了她的全力来攻击。那强大的魔法形成了一股可怕的推力,就像是一堵如马车般疾驰的铁壁,直向艾拉推来。 同前两个魔法不同,这是直接针对肉体的攻击,艾拉根本无力抵挡。一旦命中,她必定会被撞飞到身后的看台上。巨大的推力足以在触碰到她身体的一瞬间震碎她所有的内脏,令她七窍流血而亡。 万分危急的时刻,最先反应过来的艾米连忙将乌拉诺斯的加护套到了艾拉的身上。她尚无法理解“推力”的性质,因此无法将其拆解,但她那的魔力却在艾拉的面前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屏障,让艾拉硬生生地抗下了梅莉的这一击。 然而,这样的保护仅限于艾拉的身体,艾拉身后的看台依旧被梅莉的攻击所波及。先是老旧的护栏被整个掀了起来,然后是看台上的椅子被齐刷刷地掀翻,看台上的观众更是如被暴风雨吹打的麦子般倾倒了一片。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艾拉吓的向后退了一步。却看到梅莉的脸正逐渐被龙鳞所覆盖,她嘶吼着,两对翅膀从那高高耸起的肩胛骨上破蛹而出,只一挥,就带着她从地上飞了起来。 “怪物!这里有怪物!” 人们惊恐地四散而逃,会场顿时一片混乱。 “梅莉她在干什么?”艾米对着阿尔弗雷德喊道,“快点让他停下来!” 轰隆隆的雷声从天空响起,一道又一道手臂般粗细的闪电漫无目的的从空中落下。这是梅莉所呼唤来的雷暴,巨大的声音完全压过了阿尔弗雷德的喊声。 “yoltoorshul(火焰之息)!” “fokrahdiin(寒霜之气)!” “knilunaus(死亡标记)!” “faasrumaar(震慑之吼)!” …… 无比强大的攻击一轮接一轮地朝着艾拉袭来,让艾米感到有些不支了。虽然得到了乌拉诺斯的加护,但现在的她并不理解除了火焰之外的其他属性,除了“火焰之息”她可以轻松地应对外,其他的攻击她都只能使用魔力硬抗。 “我下去阻止她!” 阿尔弗雷德艰难地在拥挤、慌乱的人群中逆行,意图跑到梅莉的身边将其拉住。 “啊!我死了!” 艾拉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梅莉这才微微冷静了一些。她的双翼挥动着狂风,带着她缓缓地降落到了地上。一滩血从艾拉的身下缓缓流出,逐渐在艾拉的身下形成一个血泊。梅莉咧开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干咳。然后,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地上的艾拉。 “接招!生石灰粉!” 一股白色的粉末从艾拉的袖子里撒了出来,落进了梅莉的眼睛里。与之同时,艾拉的身子朝着旁边一滚,灵巧地躲过了梅莉因暴怒而吐出的反击的火焰。 梅莉揉了揉眼睛。可不揉还好,一揉,眼眶就变得愈发湿润。这些水与生石灰粉混在一起,让生石灰开始迅速发热,剧烈地烧灼起了梅莉的眼睛! 痛苦让梅莉向着天空张开了喉咙,召来了一阵有一阵的闪电。 “再来一招,没用完的血包!” 一股液体溅到梅莉的身上,带着血特有的腥臭。梅莉朝着血包飞来的方向一转身,可她没想到,艾拉逃跑时,早就顺势在地上撒上了一泡油。她身体一动、脚步一滑,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就是现在!吃我最后一击!” 艾拉一边耍着剑,一边朝着梅莉冲了过去。却见梅莉怒吼一声,双翅一振,一下子就飞到了空中—— asyahnir(光环低语)。” 梅莉的眼睛依旧无法张开。可是,她的魔力探测着周围的一切的生命,让他们以红点的方式浮现在了梅莉的脑海。她因此得以精准地转过身体,面向艾拉的方向。不论艾拉如何躲闪,都无法逃脱! “放马过来吧,我不会躲,我也不会逃!” 梅莉朝着艾拉的方向怒吼。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接招吧!hunkaalzoor(英灵召唤),朗……” 一阵寒意忽地从梅莉的背后袭来。她感到一股熟悉至极的魔力正在朝他靠近,不是神子,但对她而言,却比神子更为可怕。她下意识地从天空落到了地上,以远离那股不断逼近的魔力。 她听到艾拉在一旁说道:“是克罗狄斯.托勒密。” 克罗狄斯.托勒密。不灭的使徒。 梅莉害怕神子,但这份害怕是有些虚无缥缈的;梅莉害怕克罗狄斯,这份恐惧却是切切实实的。神子虽然强大,但却被她和朗基努斯联手杀死。而克罗狄斯,却追捕了她八百多年! 她逃跑过、反抗过、挣扎过。但是她跑不掉、打不过、堵上性命都赢不了。她被发现、被击败、被囚禁、被当做奴隶一样驱使。她使劲了浑身解数,却依旧无可奈可。 她缩到了墙角,对着那股不断逼近的魔力狂吠着、就像被赶到绝境的小动物一般。 观众席上的人们看到的是一股比乌云更深切的黑暗从远处压来。那里透不出一丝光亮。尖叫着的人们一旦被卷入其中,立刻就失去了声音,也因此,这股黑暗自始至终都寂静无比。 “这是什么?” 海斯泰因眯起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克罗狄斯,也从未见过这片黑暗。但直觉告诉他,这片黑暗危险无比。 阿尔弗雷德疯狂了。他见过这团黑雾。就是这团莫名其妙的黑雾,让梅莉昏迷数年。他再也不顾其他人的安危,把挡在他前面的人统统举起来摔下了看台,就这样硬生生在人群中开出了一条路。他从看台上一跃而下,落到了梅莉的身旁,一伸手,硬生生地把梅莉拉了过来。 “不要愣在这里,快跑!”他吼道,“我们一起跑,总能跑掉的!” “闭上眼睛!” 海斯泰因的吼声传来。尔后,一阵清脆的拔剑声就从在场的所有人耳边响起。不等阿尔弗雷德反应过来,会场上就忽地掠过了一片刀光剑影。在场的众人,包括阿尔弗雷德、艾拉、艾米、梅莉在内,全都痛苦地捂着胸口跪倒在了地上! 而那黑暗也在凝滞了一会儿后缓缓散了开来,消失了。 第七章 玛丽的任务(6) 事情好像闹大了。 十来名参赛的贵族因比赛而受重伤;数以百计的观众因陷入黑暗中而昏迷不醒;而在众目睽睽的赛场上,甚至还出现了半人半龙的可怕怪物。 要知道,这是在阿勒曼尼联邦的首都、在巴黎。会场的不远处,就是凡尔赛宫。 想让这件事不传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作为“举办方”的阿基坦公爵,估计也马上就会派人来一探究竟了。 海斯泰因是海盗王的事情也被发现了。而且估计是他经常和艾拉等人混在一起的原因,已经传出谣言说:阿基坦公爵决定把女儿许配给海斯泰因了。 支持的人还很多。 毕竟,在不明真相的观众眼里,是那怪物的吼声召唤出了那令万物沉寂的暗,又是海斯泰因一剑击退了那可怕的怪物。而且,这些“看到”海斯泰因挥剑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被海斯泰因所伤,非常清楚海斯泰因的实力有多强大。 从拉维、西瓦顿到艾拉,全都接受了审讯。审讯的内容是那个怪物的来历,毕竟所有参赛选手都是报名登记在册的。凡尔赛宫已经集结了一支骑士团,准备在确定龙人的身份后,就前往讨伐。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那怪物登记的名字是艾恩盖尔,来自不列颠,是被阿尔弗雷德一直带在身边的随从。不过,他们却并没有从阿尔弗雷德身边的随从里再度找到那个艾恩盖尔。由于阿尔弗雷德声称自己也不了解艾恩盖尔的来历,所以骑士团对其无可奈何。 这件事情已经升级成了阿勒曼尼联邦和不列颠的外交事件,只能上报给法兰西岛伯爵定夺。不过,法兰西岛伯爵却一如既往地不见踪影。 而克罗狄斯,自那次被海斯泰因击退后,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天晚上,阿尔弗雷德前拜访了艾拉和海斯泰因的住所。他的身边跟着那个已经变回原本模样、白发金瞳的梅莉,身后还有一众随从,拎着大包小包。 艾拉正和海斯泰因在房间里大眼瞪着小眼,一副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见状,阿尔弗雷德尴尬地笑了一声:“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一旁的艾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再过一会儿,他们两人就要打起来了!” “嚯!骑士王!”艾拉扭头看见阿尔弗雷德身后的东西,也很高兴,“你们过来就过来,还带那么多礼物……” “这不是礼物。”梅莉冷冷地打断道,“因为我的所在已经被天方教会察觉了,为了确保安全,所以才准备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 “啊?一起住?可我们这边的房间……” “这边的房间空的很。这一次我们就没带多少人来。”海斯泰因冷冷地打断了艾拉,“这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情,你得负责。” 艾拉一下子又急了:“怎么会是我搞出来的事情?明明是梅莉忽然变成龙的样子要打我……” “怎么就不是你搞出来的事情?比武大会是你举办的吧?” “我只不过是去蹭个饭而已!谁知道那群阿勒曼尼联邦贵族的脑子怎么长的,会搞出比武大会来!” “你没事去蹭什么饭?这里最该被问脑子是怎么长的人就是你!” “我脑子怎么就不正常了?正常来说,蹭饭会蹭出比武大会来吗?正常来说,比武大会会突然冒出一条龙来吗?你说啊?正常来说?”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再度吵了起来。艾米只好尴尬地对阿尔弗雷德解释道:“这两个人比武大会后就一直在吵……” 阿尔弗雷德只好挡在了两人身前劝架: “英雄王,你没有必要这么生气。这一次,梅莉的身份暴露了,但托这个的福,没人去在意西庇阿了。即使是现在,路人谈论的也都是你要成为阿基坦公爵的女婿这件事情,丝毫没有怀疑西庇阿的身份。而且,我们还乘这次机会判明了敌人的信息,不是吗?” “好吧。”海斯泰因叹了口气,“要是因这次机会能够得到法兰西岛伯爵妹妹的支持的话,也算是把谈判推进了一步。” “没错!这多亏了我的老谋深算……” “陛下你就给我闭嘴吧!你刚刚都说了,只不过是想去蹭饭而已!” “咕啊!连艾米你也——!” 艾米缩到墙角,气呼呼地不说话了。 “实在抱歉。”海斯泰因朝阿尔弗雷德欠了欠身子,“这几年一直出门在外,对瑞典王欠缺管教,给你们造成了麻烦。” “咕啊啊啊啊——!海斯泰因你是我爹吗????” “没有,是我们这边最先沉不出气,变成龙的。”阿尔弗雷德也回礼道,“幸亏有你出手,击退了使徒,你帮了我们的大忙,接下来还要劳烦你保护梅莉的安全。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想问,听说你的夫人是剑圣的女儿,你当时使出的那一剑,莫非是剑之一族亲传的秘剑术吗?” 海斯泰因颇为诧异:“你知道秘剑术的存在?” “是的,我被传授过剑之一族的剑术。我的师父提起过这套秘剑的存在。但是,他说这套剑术极度危险,非绝顶聪明者无法领悟,他自己当时也没有见过。” “那你现在还活着真是个奇迹。”海斯泰因倒吸了一口凉气,“剑术越高强的人,越能察觉这一剑的可怕。对于剑术高手,这一剑是会造成致命的伤势的。” “我当时确实觉得自己要死了。明明剑没有击中我,但五脏六腑都有碎裂般的疼痛。即使是现在,一回想起来,我就……” 阿尔弗雷德的脸色忽地变得惨白。而梅莉也随之脸色大变,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吼道:“阿福,不要再去想它!快想一些其他的事情!” “我……我……” 阿尔弗雷德惊醒过来,他的浑身大汗淋漓,不停地喘着大气,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随着阿尔弗雷德的恢复,梅莉也渐渐喘过了气来。 “我没有看到那一剑,我也不懂什么剑术。但是我能感觉道,那一剑很强。”梅莉抬起头,气喘吁吁地看着海斯泰因,“龙和人的契约是同生共死的契约。我的契约被朗基努斯用神子的诅咒之血修改过,不会真的共死,但阿福感受到死亡时,我是会遭受同等痛苦的。告诉我们,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忘掉这一剑?” 第七章 玛丽的任务(7) “直接忘掉是不可能的。”海斯泰因回答道,“但是,这一剑看起来简单,实际却非常复杂精妙。想要只看一遍就完全记住这一剑,是不可能的。只要不反复回想它,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中的细节就会逐渐模糊,它的威力也就会逐渐丧失了。” “可我无法不去想它,无法不去钻研它。”阿尔弗雷德痛苦地摇着头,“这一剑所展示出来的东西太多了,对于一名修习剑术的剑客而言,就像看到了一座近在咫尺的金山。我又怎么能弃金山而不顾?” “近在咫尺?你仅仅只是看到了它而已。你看到月亮在前方,你朝它奔跑,你能追上它吗?能赶超它,让它出现在你的身后吗?” 海斯泰因加重了语气。 “不要去回想、不要一人独处、不要让自己空闲下来、更不要去模仿钻研。除非你有自信能学会这一剑。但我告诉你,能学会这一剑的人,世不二出。对于一个王而言,把自己的命赌在学习这一剑上,并不值得。” “赌命?光是回想这一剑,就可能会死吗?” “会,而且概率极高。因为这一剑意味着死,无法掌握这一剑,就会被这一剑杀死——这是剑圣传授我剑术时对我说的话。他对每一个想要学这一剑的人都说过这句话,最后活下来的,就只有我而已。” 说着,海斯泰因又转向了梅莉,说道:“你要看紧他。一但出现异常,立刻就用其他的事情干扰它。千万不要让他独处,哪怕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也不行。这一剑对剑客的诱惑太大,不是人的意志能轻易戒断的。明白了吗?” “说的好像多神秘一样!”艾拉在一旁抗议,“我也是剑客!你那一剑我早就忘完了!现在活得好好的!” “你居然管自己叫剑客?”海斯泰因瞪着艾拉。 “我怎么就不是剑客?来啊?来决斗啊!我的剑术一百式,可比你那什么秘剑术实用多了!” 两人又吵了起来。 就在阿尔弗雷德为怎么把这两人拉开而烦恼的时候,梅莉却忽地躲到了一边。 “这里有什么空的柜子之类的地方可以让我藏身吗?”她问道,“外面有人来了,很多拿着武器的人。” 马的嘶鸣之声。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在艾拉居住的旅舍前停了下来。骑士们的身后跟着不计其数的士兵,他们手中举着的火把将夜晚的街道照的瓦亮。 这些士兵将驻留在街道上的行人和路宿在附近的流浪汉驱逐,以将街道清空。然后,他们就笔挺地站在了道路的两侧,就像一排排的路灯。有人好奇地打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但很快就在士兵们的瞪视下缩回了自己房间。 不久,一辆鎏金马车穿过被清空的街道,在旅舍门前停了下来。马车的外壁被夸张的浮雕所包裹,车的四角各立着一个金灿灿的雕塑,或做吹号状、或撒鲜花状,极尽奢华。 马车的门打开,一团红色的天鹅绒地毯随即滚了下来,铺在了通往旅舍的路上。这是为了不让马车主人的靴子被地上的尘土弄脏。然后,一双纯银的靴子就踏在了红色的地毯上。玛丽拎着裙子,在约瑟芬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下了马车。 “为什么门是关着的,也没有人出来迎接我?”她看着紧闭的旅舍大门,皱着眉头询问一旁的约瑟芬。 “小姐,你没有预告过要来这里,他们也不知道来的是你。而且大晚上的,说不定他们已经睡了。”约瑟芬回答道,“要不我现在就进去,让他们出来迎接你?” “真是一群无礼之人。”玛丽将手中的扇子“啪”地一收,“算了,我自己进去。来人,把门给我打开!” 拉维正在旅舍的一楼,和阿兹特兰人混在一起。 “真是让人震惊,你们的那个什么阿兹特兰居然连炼金术都没有!今天算你们幸运,就让我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师,来给你们展示一下赫尔墨斯的技艺!” 她把一个脸盆放在地上,将一大堆糖哗哗地倒进里面,然后又往里面使劲添加各种阿兹特兰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粉末。做完这些事,她举起一个点燃的火把,在火盆旁手舞足蹈:“这个实验我早就想做一个大号的了!这次有瑞典王掏腰包,完全不需要在意原料钱!出来吧,超级超级大的法老之蛇!” 她把火把往脸盆里一丢。就在这时,大门被“砰”地一脚踹开,几个骑士从外面冲了进来。拉维吓的下意识地抱头蹲到了地上:“不要打我!不就是赊了一点钱吗?不要找我,去二楼找那个棕色头发的女人要……” 阿乌特莫克站了起来,和其他阿兹特兰武士们一起把拉维和西瓦顿护到了身后。面对着骑士们,他冷静地问到:“你们是谁?有什么事情?” 玛丽在骑士们的保护下走进了房间。 “你们是阿基坦公爵的人吧?还不快退下!”一个骑士喝道,“这可是执政官的妹妹,玛丽小姐!” 阿兹特兰武士们当然不知道什么执政官、什么玛丽。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艾米。玛丽一伙人来势汹汹,他们觉得来者不善,当即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武器。而这动作,也让骑士们纷纷拔出了佩剑。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拉维的那个盆子起了反应。在火焰的烧灼下,一条黑色的触手从那堆粉末中探了出来,火焰熊熊地燃烧着,那条粗大的触手在火焰中不停地扭动,甚是骇人。它缓缓地向外伸展,不久之后就探出了脸盆外,朝着玛丽的方向蠕动。 “黑魔法!快保护玛丽小姐!” 骑士们慌张地挡在了玛丽的前方,一个骑士抬剑一砍,那条“触手”一下子就断了。 “哈哈哈、哈哈哈,黑、黑魔法?” 拉维抱着肚子在地上笑了起来。骑士们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团正在地上不停地扭动的东西,只不过是没有生命的无机物而已。 “混蛋,竟敢嘲笑玛丽小姐!”一个骑士恼羞成怒地举起了剑。 “退下。你们胆小,还怪得了别人吗?别吓到人家!” 玛丽喝退了士兵,然后,她饶有兴致看着拉维: “那个谁,刚刚那个魔术,是你变的吗?” “我叫拉维!而且那个不是魔术,是炼金术!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师!” “有意思,这个人我要了。”玛丽把扇子一挥,“把她塞进我的马车里,带回凡尔赛宫。” 第七章 玛丽的任务(8) “呜?啥意思?要拐卖我?”拉维被吓的又往后退了一步。不等那些骑士动手,她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啦!绑架啦!拐卖儿童啦!救命啊!” “谁在下面闹事?” 艾拉、艾米和海斯泰因三个人从楼上走了下来。至于阿尔弗雷德和梅莉,则依旧藏在二楼。 玛丽看到海斯泰因,嘴角挂起一丝微笑:“你果然在这里。都说海盗王被阿基坦公爵收为女婿了,天天往这边跑呢。” 拉维几步跑到了艾拉的身后。 “救救我!这些人突然闯进来,说要绑架我,还说要把我五花大绑塞马车里,卖给奴隶商人!” “天真无邪地说这话的时候,能先把手从你腰间的试剂瓶上拿开吗?”艾米在一旁吐槽道,“这里面总不能是装的糖水吧?” “不是绑架。”约瑟芬在一旁解释道,“玛丽小姐只是想把她带回去凡尔赛宫去住。” “是叫玛丽是吗?”艾拉正义凛然地把拉维护在身后,“拉维是我重要的家臣,不能交给你。” “你是阿基坦公爵的人吧?”玛丽扫了艾拉一眼,“既然是重要的家臣,那我把阿基坦公爵也一起请来中央任职怎么样?凡尔赛宫挺大的,你们一起住里面也没什么问题。” “不不不,你还是直接把拉维带走吧。” 艾拉慌忙把拉维往身前一推。招亲的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再把阿基坦公爵请来巴黎一起住,那还了得! “呜?就这么把我卖啦?我们不是一起吃过烤鱼的交情吗?我还帮你卖过豹皮……” “凡尔赛宫里很舒适的。”约瑟芬在一旁劝诱道,“奢华菜肴,无尽仆从,而且还很安全,平民无法轻易进入……” “有炼金实验室和炼金材料吗?” 玛丽把头一歪:“炼金实验室?没有。哪里有?我给你买一套下来。这几天凡尔赛宫里太无聊了,你来陪我玩。” “请务必让我入住凡尔赛宫!” 拉维反水了。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海斯泰因在后面问道,“这么大的排场,总不能只是过来找一个玩伴的吧?” “嗯?”玛丽疑惑地转头询问约瑟芬,“我这个排场很大吗?” “以玛丽小姐的身份来说,算不上大吧?”约瑟芬回答道,“玛丽小姐是贵族,地位又特殊,安全是一定要保证的,所以出门一定要乘马车,以免被人看到里面坐的是谁。可能会有劫匪拦路,所以需要骑士保护。清空街道也是必要的安全措施,光靠骑士忙不过来,所以还得带一定数量的士兵。这些都是完全必要的。这次玛丽小姐出门只用了一辆小马车,只带了我一个仆人,连厨子和宫廷小丑都没用带,衣服也只带了一套,已经很是很节俭了。” “对。约瑟芬,说的好。”玛丽夸奖了一句。 海斯泰因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玛丽争论,就又问了一遍:“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是来找你的了。”玛丽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有件事情,如果你比武获得第一,我就交给你去做。你不过来,我就自己过来了。” 其实海斯泰因并未参加比赛。但考虑到完成玛丽交办的事情后就能获得玛丽的支持,既然玛丽愿意认他是第一,那海斯泰因自然也不多说什么。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无礼之人!你应该说——‘能为你办事是我的荣幸’才对。”玛丽哼了一声,“不过算了,毕竟你只是一个海盗。告诉你,这次你能获得第一,完全是因为我哥哥没有参赛。他射杀过一百三十五只老虎,一百三十二头野猪,九十六只狼,二十五只豹,二十头熊,十只猞猁狲,还曾经一天之间射死了三百一十头猪,是阿勒曼尼第一勇士!” “好吧好吧,能为你办事是我的荣幸,行了吧?”海斯泰因听的直皱眉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你是海盗王吧?绑过很多人吧?约瑟芬就是你从哪里绑来卖给我的,对吧?”玛丽说道,“把布列塔尼的公爵绑到凡尔赛宫来见我,就行了。要活的,不能让他受伤。” “布列塔尼?这不是阿勒曼尼联邦的诸侯,而是阿勒曼尼联邦旁边一个独立的公爵领吧?” “是这样吗?那就这样吧。只要把布列塔尼公爵活着带到我面前,我就答应你的请求,说服哥哥和海盗王国结盟,一起对抗天方帝国。哥哥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只要我一说,这件事就肯定能成。” “还有这种好事?”艾拉一下子激动起来,“就绑个人是吗?海斯泰因,你是海盗,这种事情应该很熟练吧?快答应下来!” “海盗?” 海斯泰因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不,我拒绝。” “为什么?布列塔尼只是一个小国,又沿海,应该很容易就能办到吧?这可比认真地进行外交交涉要省事多了!你知道谈判多费脑子吗?” “是你嚷嚷着要用和平手段外交的吧?”海斯泰因瞪着艾拉,“进攻布列塔尼,那不是会引发海盗王国和布列塔尼的冲突吗?” “不,只要你接下来,这件事情就由阿勒曼尼联邦全权负责。你只要充当佣兵的角色就好。当然,我会给你信物。” “听到了吗?海斯泰因?不用我们负责!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绑个人而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不,我拒绝。” “是觉得我开出的条件低了吗?”玛丽问道,“你还需要什么?都可以提。对了,你现在已经是阿基坦公爵的女婿了,要不要好事成双,再当诺曼底公爵的女婿?我可以帮你和诺曼底公爵谈……” “我说了,我拒绝!有什么要做的,你还是找这个‘阿基坦公爵的使者’吧。”海斯泰因不满地瞪了艾拉一眼,“别看她这样,其实她也是一个海盗头子呢。” “哎?这个女人吗?她不是阿基坦公爵的人马?也是海盗?” “当然。别看她这样,她可是在比武大会上站到了最后,和恶龙大战了三百回合,还占据上风呢。对吧?剑术大师?” 第八章 暗流(1) 一支从汉堡出发的商队,打着海盗王国旗,朝着南方前进。整支商队由二十多头驮马和一辆载人的马车组成,规模不大。护送商队的是海盗王国的海盗,百人左右。此外,还有记账、喂马、医生等杂七杂八的人员,都是来自不莱梅的人。 谁都以为这是一支正常的商队。挂海盗王国的旗帜是近些年的潮流,代表这支商队受海盗王国的瑞典王保护,这样可以震慑一批阿勒曼尼联邦内的贵族,让他们打消对商队不利想法。雇佣海盗王国的海盗也是很常见的行为,这群来自北方寒冷贫瘠地带的男人不仅英勇善战,而且物美价廉,只要按时支付佣金,就绝对忠诚。 唯一有点称得上是异常的是,他们从不在城市里过夜,一直露宿野外。有好几支商队先后与他们同行,但直到分道扬镳,都没有看到坐在马车里的人是谁。 但是,当这支商队向南进入安哈尔特领的时候,情况就变了。当地的领主一大早就来到了边境,并带来了一大队护卫。当地的伯爵坐在他那匹高大的马上远眺,等到中午,那辆马车一出现,他就急忙跳下了马,带着几个士兵迎了上去。 一面是贵族,一面是平民,按理说安哈尔特伯爵的旗帜一出现,马车上的人就应当立刻下车才是。可情况却完全相反,马车上不仅没看人下来,马车旁两个看起来像是雇佣兵头领的人反而把安哈尔特伯爵给拦了下来。 安哈尔特伯爵完全没有生气,反而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里面坐的,是那位‘大人物’吗?” 那两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人当中,左边的那一位看起来尤为豪放,他的毛不经修剪,肆意伸长,看起来就像是一头野生的狮子。面对安哈尔特伯爵的问题,他粗着声音说道: “是的,这里面坐的是一名海盗的王。我叫埃斯特拉德,这里杂人还是太多,王不方便出面,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安哈尔特伯爵点着头说道,“前方是图灵根的地界,一直向西,到黑森为止,都不太欢迎英雄王国的人,商队知道这一点,路过这块地方时都会把英雄王国的旗帜拿下。但他们免不了会对你们进行盘问。保险起见,你们就先在这里歇息几天。等我提前和沿途的领主打点好,然后再派人护送,以免出现尴尬的情况。” 另一名头领同样魁梧,他腰杆挺得笔直、眼神犀利就像利剑,全身的衣服系的紧紧的,既端庄、又方便随时掏出武器作战。他将安哈尔特伯爵的人带来的人全部扫视了一遍,冷冰冰地说道:“这次出行极为隐秘,除了你们少数几人,我们的王不希望她的行程被别人知道。你应该已经做好了相应的防范措施了吧?” “我懂、我懂,这些都是我的亲信。远处还有我的其他部队,从一早开始,就已经将附近的人员清空。我和别的领主打招呼时,也会说这是我的货物,以我的名义请他们关照的,保证不透露任何风声!” “行,还不错。”那头领说道,“我叫亚尔马尔,关于安全的问题,以后就和我对接。” “那,”安哈尔特伯爵指了指马车,小声说道,“我是不是能和里面的大人打声招呼?” 埃斯特拉德和亚尔马尔对视一眼,然后各自侧过了身子,示意安哈尔特伯爵过去。 “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这里面的王,脾气可不是很好。” 安哈尔特伯爵连连点头。他当然知道瑞典王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安哈尔特领北边的盎格利亚公爵领,前代领主奥托,据说就是因为宴请瑞典王时食物没准备妥当,害瑞典王拉肚子一去不归,然后就被瑞典王记恨,暗中资助当地的农民,把奥托公爵送上了绞刑架。弄得那里现在都没新的领主,变成了一个农民自治的共和国。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马车的旁边,轻轻扣了扣车门,然后把脸贴到车厢上小声说道:“瑞典王,我是安哈尔特的伯爵,前来向你问好。” 便在这一瞬间,一支箭忽然地射来,擦过安哈尔特伯爵的脸,射进了车厢! 还没等安哈尔特伯爵反应过来,埃斯特拉德就发出一声怒喝:“有刺客!” 负责护送的海盗当即朝着箭飞来的方向冲了过去,而埃斯特拉德则愤怒地揪住了安哈尔特伯爵的衣服:“你是怎么干活的?不是说附近被清空了吗?怎么还能有刺客?” 安哈尔特伯爵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我……我不知道啊。我现在就让我的部下去抓捕刺客……” “追?我的人都已经追上去了,你现在还追个头!你就说,你要怎么负责?” “我……放下我,我怎么也是个贵族。” 埃斯特拉德眼睛一瞪,大有甩给安哈尔特伯爵几个耳光意味,安哈尔特伯爵哆哆嗦嗦地地看向一旁的亚尔马尔,这个头领看起来更理智一些,他希望能亚尔马尔够帮忙说服埃斯特拉德冷静。 “这次出行,一直都是少数人才知道的绝密事件,为什么会被刺客知道?”亚尔马尔冷冷地看着安哈尔特伯爵,“我们沿途一路都好好的,为什么一到安哈尔特伯爵领,就出现意外?你给我们解释一下?” 亚尔马尔的言下之意,竟然是指控安哈尔特伯爵筹划了这次刺杀。安哈尔特伯爵顿感百口莫辩。他只好把头转向那辆马车。直到这时他这才想起来,这一群海盗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揪着他不放,竟没有一个人去询问车里那个大人伤势如何。 “瑞典王?瑞典王?你还好吗?我真的是无辜的……” “瑞典王?那里有瑞典王?” 从马车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飞进车厢的箭被丢了出来,然后,马车的窗帘被拉了开,里面坐着的赫然是一名身经百战的海盗领主。他从马车里探出头,露出了那甚至让女人都心生妒忌的一头秀丽金发。 “这是挪威的一个领主,‘美发王’哈拉尔。”亚尔马尔在一旁介绍道,“他这次是代替瑞典王和英雄王,出使巴黎的。” “好险的箭,从我耳朵上划过去了,弄出了一点擦伤。” 哈拉尔撩开自己的秀发,为安哈尔特伯爵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一道血渍,然后,他歪着头、顶着伯爵的额头、瞪着眼睛说道:“医疗费你得算给我。还有精神损失费。你说不是你安排的刺客?保证金也先缴一下。然后,为了不伤害两国间的友谊,你准备用什么礼物做补偿?” 第八章 暗流(2) “安排、安排、全都可以安排!” 安哈尔特伯爵知道自己这次惹了大祸。海盗王国的秘使在自己的领地遭到暗杀,轻则自己的领地会遭到海盗的攻击,重则可能挑起双方的全面战争。他是主张和海盗王国联盟的,怎么可能放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看安哈尔特伯爵态度这么良好,哈拉尔笑了起来:“行,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就当你是工作疏忽吧。” “当然、当然!我们和英雄王国一直都是友邦,祖上说不定还有些血缘关系呢,干什么要这样刀剑相向啊?就当兄弟齐心,联手对抗天方帝国的入侵。这次同盟要能谈成,对双方都是好事!” “别忘了刚刚谈好的赔偿。”哈拉尔叮嘱了一句,就放下车帘缩回到了车内。 出于保密起见,安哈尔特伯爵并没有把哈拉尔一行人迎进自己的宅邸,而是另找一个地方将他们安置了下来。午餐是他派人专门送来的,答应的赔偿也以货物的方式隐秘地送了过来,大包小包,用了三批驮马。午餐过后,追击刺客的队伍姗姗返回,人数比追击时还多了些。带队的是被艾拉提拔、但早上没有出现的另一名参谋,乌尔夫。 “报告美发王!我们用了全力追赶刺客,但那刺客跑的比老鼠还快,我们竭尽所能,还是没有追上!” “别装腔作势了,这里都是自己人。”埃斯特拉德用力拍了下乌尔夫的后背,“那支箭不就是你自己射的?这不是已经被追回来了?” 哈拉尔从树荫下抬起头来,略带责备地对乌尔夫说道: “你这箭的准头是真的差!让你射车厢就好,你偏偏要射进车窗里。车里坐的要不是我,高低得给你整出个重伤!” “那有什么办法?我就不擅长用箭,用飞斧还更擅长些。” “那可不行。”亚尔马尔在一旁一本正经地说道,“用飞斧,别人说不定就发现这是我们自导自演的了。” “本来我现在正在学院里准备论文呢。”乌尔夫愁眉苦脸地坐到地上,“我们擅自这么做,这真合适吗?瑞典王也没把任务派给我们。” “怎们现在还在犹豫?瑞典王是准备通过诺曼底前往巴黎,这个情报我们不是早就知道吗?”亚尔马尔说道,“她留下那封信,是想用英雄王来转移众人的耳目。而我们参谋团的使命就是协助瑞典王,英雄王没有配合,我们就找美发王来做这件事,这正是尽我们的职责,不是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这个。”乌尔夫指了指哈拉尔耳朵上的伤口,“我们这么一路讹过去,合适吗?” “你们让我帮忙,总得给我一点好处吧。”哈拉尔眼睛一瞪,“西边有阿尔弗雷德,东边有留里克,北边的阿兹特兰现在也是瑞典王的势力范围,本来能打劫的地方就只剩阿勒曼尼联邦了,等英雄王再把同盟的事情谈成,那我们是哪都不能打劫了?那不得乘现在多赚一点?讹葛人怎么了?你们瑞典王还在学费的事情上讹了我好几万诺米斯玛呢!” “乌尔夫,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多了,脑子坏了。”埃斯特拉德也跟着说道,“我们没有偷也没有抢,他们也没死人,我们赚钱,他们安心,这不比打劫好?以前打家劫户你眼都不眨一下,现在文明了,反而担心了?” “好吧。” 乌尔夫叹了口气,从安哈尔特伯爵送来的食盒里翻出吃剩的一点肉来。 “下一站我们换谁来执行‘刺杀’?我可不想继续干了!瞒过贵族的卫兵来个一箭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我还差点被发现了。” “放心,下一站我们不玩刺杀,玩点简单的。”亚尔马尔安慰道,“安哈尔特伯爵说是那是反对我们英雄王国的贵族,你就扮山贼,乘夜色打劫就好。” 如此在安哈尔特伯爵的领地修整了几天。几天后,伯爵带着一队骑士走了过来。 “虽然已经派人去和附近的领主打招呼,说有我的一支商队要通过了,但是你们队伍里有很多英雄王国人,我怕那些讨厌你们的领主难免会来寻衅。请让我亲自护送你们一程。” 队伍就这样换上安哈尔特伯爵家族的旗帜,继续出发了。 阿勒曼尼的北方是一块大平原,在稍微靠南的地方才有山脉凸起,形成了周围数个领地的天然分界线。安哈尔特就位于这些山脉的附近。这支队伍要绕过一个山区,才能继续向西边前进。 “这里是个分叉口,如果北上的话,就是盎格利亚公爵领了。但我们最好提高警惕,避的远一些。”安哈尔特伯爵一边走一边说道,“那里现在没有领主治理,是农民组成的共和国。附近的几个领主窥视这一片领地,闹过好几次领土冲突,但都失败了,弄得他们现在仇恨情绪高涨,对我们这些贵族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你们现在打着我的旗帜,也是避开他们为好。” “你们连农民都打不过?要绕道?”亚尔马尔似笑非笑地说道。 安哈尔特伯爵叹气道:“再怎么说那也曾经是奥托公爵的领地。我们这些小贵族打不动很正常。至于联手去讨伐——你们的瑞典王护着这个领地,我们的执政官也承认了共和国的存在,我们哪有理由和胆量去联手?” “就算没有那什么农民共和国,”亚尔马尔看着远处的群山说道,“这里也是山贼藏身的好地方啊。” “谁说不是呢。”安哈尔特伯爵说道,“我还听说,现在那个农民共和国的头头,当初就是这座山里的山贼头子呢!” 话音未落,又是一支冷箭忽地飞来,射进了他们身后的马车。哈拉尔怒气冲冲地把箭丢了出来,然后探出头,指着受伤的另一个耳朵吼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打劫、不刺杀吗?” “美发王,我人还在这里呢!”乌尔夫在一边小声辩解道,“这不是我射的箭!” “难道是真的山贼?”哈拉尔大喜过望,“那还等什么?还不快杀过去,去山贼的营地抢财宝?” 第八章 暗流(3) 哈拉尔话音未落,一排排埋伏着的弓箭手就从山上的草地里、大树后现身,随之,箭雨铺天盖地的从山顶上落了下来。海盗们急忙举起盾牌遮挡,但仍有不少人中箭受伤。很快,第二波箭雨又落了下来,由于这些弓箭手站在一个极其倾斜的陡坡之上,海盗们无法从山的这一侧攻上,只得收缩阵型,退到了马车的附近。 “这山贼的人数好像有点多!”乌尔夫躲在马车背后喊道,“别杀过去抢财宝了,我们撤退怎么样?” “撤退?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山贼,砍掉几个他们就老实了!” 哈拉尔从马车上一滚而下,等爬起来时,他的手上已经拿好了斧头和盾牌。却见他双脚用力朝后一蹬,一个短距离的加速后,他竟踩着那陡坡硬生生地冲了上去! 他把圆盾抵到头顶,将从上方飞来的箭矢通通挡住。而过于倾斜的陡坡,也为他的下半身提供了良好的保护。他就像是一只敏捷而又矫健的山羊,几步就冲上了难以攀爬的山坡,左手一挥,盾牌就砸飞了挡在前面的一名山贼。 “我是‘美发王’哈拉尔!不怕死的,就给我上来!” 他大声报上自己的名号,然后得意洋洋地扫了周围一眼。他觉得自己已经威震天下,在海盗王国里仅次于英雄王和瑞典王,这名号一出,眼前的这群小山贼就算不倒头就拜,怎么也得四散而逃才是。 可谁知,那群山贼丝毫不为所动。哈拉尔靠近了,他们的弓箭手立刻后退,而后排拿着刀剑长矛的人则顶了上来,包围了哈拉尔。 “要打是吗?好,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哈拉尔抡着斧子就冲了上去。他拥有自然级的战神加护,打个一、二百人的正规军不成问题。眼前这群装备简陋的小毛贼,来多少他杀多少。 却见他把斧子呼呼地抡的和风车一般,护住了自己的全身,碰到长矛就将长矛砍断,碰到骨头就把骨头打折,敌人虽人数众多,却丝毫近靠近不了他的身体,怎一个威风了得! “怕死的就给我闪开!木制的城墙,我一挥手就能砍断,你们的骨头比城墙更坚硬吗?” “咔”地一声,斧头砍进了一个人的肩膀,竟直接深至没柄。哈拉尔吃了一惊,不是因为伤口的深度。而是这个人刚刚完全是迎着他斧头靠过来的,仿佛生怕他的斧头砍不中、砍不深一般。他想把斧头收回来,那人却咬着牙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斧头卡进了他的骨头里,手也被抓住。但这对哈拉尔而言丝毫构不成问题,他手微微一用力,那人就被拎了起来,再用力一甩,那人就再也抓不住哈拉尔的斧子,被直直地抛飞了出去。可是,那一瞬间,哈拉尔却看到了他的笑容——他竟在这种极度的痛苦中绽放出了笑容,而且其中完全没有对死亡一丝一毫的恐惧! 仅仅只是这么一瞬间的卡顿,其他山贼就抓住了可成之机,哈拉尔身上接被砍连中了三刀。他暴喝一声,忍着痛再度挥起了斧子,总算将靠近的山贼给逼退。再一看,这群山贼不仅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四散而逃,反而从远处又赶来了一大批援军! “妈的,打不了了,不怕死的疯子!” 哈拉尔方转身抱头,逃也似地从那斜坡上一滚而下。然后,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还躲在马车后面的众人喊道: “别愣着了,我们中包围了,快撤!” 安哈尔特伯爵和他的骑士由于骑着马,跑的最快。其他的海盗只能护着马车和货物,边打边退。眼见越来越多的海盗受伤,亚尔马尔率先反应过来,喊道: “把马车和货物留下来,干扰他们!不要再意这些瓶瓶罐罐,货被抢了,改天我们抢回来就好!” 于是海盗们丢下货物,仓皇逃窜。哈拉尔一口气跑出几百米,一回头,看到那群山贼已经从斜坡上滑了下来。可是他们丝毫没有争抢货物,反而继续对哈拉尔一行人穷追不舍! “糟了,这是想绑票!我堂堂美发王,竟然要栽在一伙山贼手里!” “大人!”安哈尔特伯爵带着几个骑士从前方又跑了回来,“你们没有马,直接跑回我领地的话太远了!往盎格利亚公爵领的方向走的话,有一个男爵的城堡,就在不远处!你们去那里躲避!这里交给我们!” 说着,他带着身后的几个骑士朝山贼发起了冲锋。山贼们刚从斜坡上滚下来,又立刻展开了追击,队伍稀稀拉拉的,冲在最前面的只有寥寥数人,根本无法阻挡几个重甲骑兵的进攻。安哈尔特伯爵冲散敌人最前面的部队,然后立刻调转马头,重新追上了哈拉尔。 男爵的城堡很快就出现在了前方。这里已经不是安哈尔特的地界,当地的男爵和安哈尔特伯爵没有直接的上下级联系。但看到一支受伤的队伍打着安哈尔特伯爵的旗帜在城堡下求助时,当地的男爵还是打开了城堡的门,把哈拉尔一行人放了进来,并为哈拉尔他们找来了医生。 哈拉尔的左腹、左臂和右腰各有一处伤势,所幸伤的都不深。医生用烤红的烙铁对伤口进行简单的消毒后,就用绷带一层一层地为他进行包扎。 与此同时,安哈尔特伯爵也在问当地男爵询问那匹山贼的情况: “我往图灵根的方向赶路的时候,在山脚下遇到了一伙山贼,人数众多,估摸着起码有三四百人。他们抢走了我们一批贵重的货物,你知道这伙山贼的底细吗?他们的营地在哪里?” 然而,当地的男爵却对这情况一无所知: “以前这里倒是有一批山贼,不过奥托公爵死后就不见了。附近从此风平浪静,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山贼了。你说有三四百人?这规模可不小。要是真有,周围的村庄都会受到影响,我不应该不知道啊?你说的是真话吧?” “当然是真话!”安哈尔特伯爵大怒,“没有山贼,难道我们身上这些伤,是我们自己摔出来的吗?” 一个哨兵跑了过来:“报——报告!山贼!有一群山贼出现在了城堡下!” “什么?”安哈尔特伯爵震惊,“他们这么大胆子,都追到这里来了?” “你看清楚了?”当地男爵一把揪住了哨兵,“打着什么旗帜,有多少人?” 那哨兵面色发白:“没有旗帜,装备很简朴,因为是山贼!人数……人数估计有两、三千人!我们的城堡快要被包围了!” 第八章 暗流(4) “三千?你在说什么胡话?不会数数就不要乱数!”哈拉尔一把推开医生,走过来甩了哨兵一个耳光,“三千人那叫山贼?你问问旁边的安哈尔特伯爵,他手下几个男爵,几十个骑士,他能拉出三千人来当兵吗?” “说来惭愧,其实我要拉出一千人都难。”安哈尔特伯爵说道,“现在的贵族和骑士都忙着在自己的庄园里干活,越来越不想参军了。” 那哨兵捂着火辣辣的脸脸,哭诉道:“我学过数数!他们就在城堡外呢,排成一个个纵队,很好数啊。” 众人意识到事情不对,慌忙走上城堡,一看,城堡下赫然已经集结了一支大军。他们分成六个整齐的方阵,前面三个、后面三个,每个方阵足有四五百人,排的整整齐齐,气势逼人。 哈拉尔倒吸一口凉气:“这队伍……可不是山贼能排出来的啊。” “肯定不是山贼。我没有听说过最近有山贼打家劫舍的事情。这片山区虽大,但不下山来抢吃的,是不可能养的活三千人的。”安哈尔特伯爵瞪着大大的眼睛,“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城堡里有多少守军?”哈拉尔询问当地的男爵。 “一百来人!如果把附近的骑士们都喊来的话,能再多一百来人的援军!” “加上我带来的一百号人,总共是三百人。敌人十倍于我。这样肯定守不住。”哈拉尔摇了摇头,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就是不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了。” “难道不是想要抓我们换赎金吗?” “你觉得这阵势,像吗?”哈拉尔反问道,“他们拥有直接吞并你整个领地的军力,你的庄园、农场、仓库、存款,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的,到时候,你准备从哪出去赎金?”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地的男爵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下方的山贼散开了阵型,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他们现在干什么?”男爵有气无力地问道。 “包围城堡。扎营,恐怕同时还会制作攻城器械。”哈拉尔说道,“你的这个城堡算不上坚固,我看沦陷的时间,也就和他们完成攻城器械的时间差不多了。” “得去找更多的援军。”安哈尔特伯爵支棱了起来,“我派一个亲信回我的领地征集军队,我自己再带一队人,去找图灵根的领主求援。” “你怎么出去?” “今晚乘夜色突围。” “突围?”哈拉尔神色古怪地把安哈尔特伯爵上上下下扫了一遍。 “我多少也是个勇士。”安哈尔特伯爵说道,“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行,有种。”哈拉尔把腰间的酒壶摘下来,朝着安哈尔特伯爵的方向一抛,“喝了。今晚,我来配合你突围。” 太阳逐渐落下天空,月亮和星辰从黑暗中显现。夜晚的虫开始鸣叫,风刮的树叶簌簌作响。 一根长矛忽地城墙上坠下,掠过弓箭所无能为力的极远距离,最后狠狠地扎进了敌人的营寨中,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哈拉尔带着一百名海盗冲出城堡,开始大张旗鼓地劫营。 “乘着敌人没有反应过来时打一波,把火把丢进敌人的营地里再烧一波,发现敌人开始阻止起来了,就立马撤回城堡!”他吼道,“当然,要是敌人一直组织不起来,就这样直接把他们杀回娘家里也没问题!” 敌人几个零散的哨兵朝着哈拉尔冲了过来。 “卧槽,这么猛?” 哈拉尔从没见过遭遇奇袭时,哨兵不仅不慌,还主动发起反冲锋的。当然,这几个人阻挡不了他的脚步,几下将哨兵砍倒后,哈拉尔一马当先,冲入了敌人的军营。可还不等他大开杀戒,几个光着脚、只拿着一把武器、身上没穿任何铠甲的士兵就又朝他冲了过来。 这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几个士兵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明显是刚刚惊醒过来的。可是他们不仅没有慌乱、撤退,反而仅凭这寥寥数人,就朝着哈拉尔冲了过来。 “妈的,一群疯子!” 哈拉尔骂骂咧咧地将那几个敌人放倒,可很快,就又有更多的敌人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面对哈拉尔的突袭,这个营地竟如山一般纹丝不动。这样的反应,与其说是英勇或者胆大包天,倒不如说,这群敌人完全不知道“死”为何物。 哈拉尔想起了那个主动用肩膀卡住自己斧子的山贼,不由得浑身一凛! “撤退!”他吼了起来,“马上撤退!” 等哈拉尔一伙人跑回城堡、急急忙忙地将城门关上时,组织起来反击的敌人已经来到了城楼之下。再晚一步撤退,他们就回不了城堡了。 “埃斯特拉德,”哈拉尔气喘吁吁地看着这名曾经的拉格纳的将军,“这些敌人,有没有让你想起来什么?” “我想起了奥丁的加护。”埃斯特拉德老老实实地说道,“虽然敌人的身体能力没有增强,但他们刚刚的反应,完全就和狂战士一样。” “果然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哈拉尔面带忧愁,“这群人究竟来自哪里?他们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地的男爵跑了过来。 “辛苦你们了!”他说道,“多亏你们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伯爵大人已经带人成功从另一侧突围!” “突围成功了?”哈拉尔难以置信地歪起头,“从这样的敌人堆里、突围成功了?” “是的!到底是精锐的骑士部队,这些山贼根本不是对手!” ——有哪里不对。 骑兵的冲击力是强,但也绝对不到能靠十来个人从上千人的围堵中突围的程度。之所以夜袭,就是要利用敌人的慌乱和恐惧,让敌人四下逃窜,这样才有一点成功的可能。但是,哈拉尔刚刚已经见识过了,这群“山贼”,根本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哈拉尔给附近的埃斯特拉德、亚尔马尔和乌尔夫使了一个眼神。 “听说你们在担任一个叫‘参谋’的职务是吧。”他说道,“过来开个会,帮我好好地参谋参谋。” 第八章 暗流(5) 于是哈拉尔带着三名参谋独自来到了城堡的一个角落。 “听说你们都是瑞典王领地里比较聪明的人。”他说道,“你们有察觉有哪里不对劲吗?” “这件事,前前后后都透着不对劲。”亚尔马尔分析道,“首先是这群山贼。正常的山贼可能有这种规模吗?有这样的训练程度吗?有这样的士气吗?就算有,他为什么会恰好在我们要经过的路上附近我们?我们跑了,他们直接聚集几千人来攻男爵的城堡,这值得吗?又或者说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城堡,那为什么他们会在半路伏击?疑点太多了。” “我想,那个伏击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们。会围攻城堡,也是因为我们跑了。”乌尔夫说道,“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不是钱,而是我们的命。这样,才能够解释一切。” “最可疑的还是安哈尔特伯爵居然突围成功了。以敌人的士气和训练程度来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亚尔马尔继续分析道,“我们的行走路线是绝密的,只有瑞典王打好招呼的、沿路的少部分领主知道。会被伏击,肯定是从他们这里走漏了风声。而后面的那些领主其实只是知道我们会来,并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路程到了哪里。能够精确地知道我们会在什么时候经过那个伏击地点的,只有安哈尔特伯爵。” “你们的意思是说,那个安哈尔特伯爵是叛徒?”埃斯特拉德反应过来,“那他刚刚不是突围成功,是乘机溜了啊!那这里的男爵……” “我倒不觉得是安哈尔特伯爵泄露出去的。”乌尔夫说道,“如果他有必要这么做,他就不会在我们遭遇伏击时带我们来这个城堡。这完全是在给我们时间。而如果当地男爵也和他串通,那进城堡的瞬间,我们就没命了。” “那是谁泄露的呢?”亚尔马尔皱起眉头,“乌尔夫,你的意思是?” “知道我们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其实不只有安哈尔特伯爵。因为在我们出发前,他给图灵根方向的领主打过招呼,说‘会有一支他的商队经过’。而如果那里的领主预先知道一些其他的情报,知道路过的不是‘商队’,而是……” “我明白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哈拉尔忽地抬起头来。 “我听说瑞典王和英雄王两人一直相处的不融洽,她会写信让英雄王走这条路,不仅是知道事情会被人泄露出去,而且还知道这件事他妈的很危险!所谓的‘引人耳目’,就是他妈的可能会被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集结大军来追着打!英雄王看出这件事,直接丢下信追诺曼底去了,换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屁颠屁颠地过来倒这个霉!我能问她要补偿吗?啊?能要补偿吗?” “这……她倒没和我们说过这些。”参谋团三人开始尴尬地劝说乌拉尔,“这种事情以后可以慢慢再说,我们现在先讨论如何脱困……” “脱困倒是容易。”哈拉尔沉着声音说道,“你们跟我来,不要乱说话。” 于是他们又返回去找到了当地的男爵。 “光凭安哈尔特伯爵找的援军,恐怕还是远远不够。”哈拉尔说道,“目前图灵根和安哈尔特的方向他安排人去了,剩下的盎格利亚,我觉得可以去再找一些援军。你多少是个贵族吧?派人跑一趟怎么样?” “盎格利亚?那里现在可是一群农民组成的共和国,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去。我们只是雇佣兵,输了大不了投降。劫匪攻破城门,遭殃的可是你的财产!” 哈拉尔故意用“雇佣兵”来表示自己的身份。 “可是那里是农民组成的共和国!明白什么意思吗?他们不可能会给我们派援军的!” “那么大一个都市,总有雇佣兵可以用吧?只要突围成功,就可以跑过去雇佣一批……你不会是觉得自己没法突围成功吧?” “你说什么?你也只不过是区区一个雇佣兵,少对贵族指手画脚的!”当地男爵被哈拉尔的步步紧逼激怒了,“要去,你们自己去!” “我们可没有马,也没有你们那么好的铠甲和盾牌。” “给你们,全都给你们!行吗?马厩在那里,你们随便骑,你们要是能突围成功,我给你们发奖金!” “那就这么说定了,改天我回来问你要奖金。” 哈拉尔说完,就带着三名参谋往马概的方向走。 “美发王,我们真的要突围去盎格利亚?”埃斯特拉德问道,“刚刚安哈尔特伯爵已经成功突围了一次了,敌人已经有了警觉。现在再来一次,能够成功吗?” “可以。第一,刚刚已经突围过一次,敌人也觉得不会有第二次。第二,这一次,我们穿的是当地男爵的装备、骑得是当地男爵的马,会被认为是贵族的骑士。”哈拉尔说道,“既然你们分析出安哈尔特伯爵没有参与这件事,那他能成功突围,原因就只有一个——想要取我们性命的人,并不想同时和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为敌。” “有道理!”埃斯特拉德反应过来,“明明刚刚我们是在一起分析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别忘了,这份人情是我借给你们的。”哈拉尔回头扫了这三名参谋一眼,“瑞典王给我埋的这个坑,我迟早得让她用现金结清。” 另一边,安哈尔特伯爵一路策马,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图灵根格莱兴施泰因伯爵的领地。图灵根是一个公爵领,里面有许许多多各自独立的领主,格莱兴施泰因伯爵占了图灵根三分之一以上的地盘,是当地势力最大的贵族。 “安哈尔特和图灵根的边界地带出现了一大群山贼,人数足有三千人!”他一看到格莱兴施泰因伯爵,就立刻着急地喊道,“当地男爵的城堡已经被围困,情况紧急,请帮个忙,立刻发兵剿匪!” 格莱兴施泰因伯爵躺在椅子上不慌不忙地修剪着指甲。 “不要那么急。军队我有,而且准备的很充分,如果真有危急的情况,随时可以出发。” “真的?”安哈尔特伯爵大喜过望,“那能现在就和我过去吗?城堡坚持不了几天了!” “别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格莱兴施泰因伯爵慢悠悠地抬起头来,“安哈尔特伯爵,在联邦里,你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没几个人能压得了你。这样的你,居然亲自带人突围,而且还那么着急地想要赶回去,也就是说,那城堡你有比你这名安哈尔特伯爵还要重量级的人物吧?那是哪里的公爵或国王?你总不能告诉我说,是当地的小男爵吧?” 第八章 暗流(6) 这个问题让安哈尔特伯爵颤了一下:海盗王国来阿勒曼尼联邦这件事是绝密的,不能让无关人员知道,更何况对方还是比较讨厌海盗王国的联邦领主。可能不说这个的话,他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的眼珠咕噜咕噜地转动着,可转了半天,也支支吾吾地没有做出回答。 见安哈尔特伯爵这反应,格莱兴施泰因“呵呵”地冷笑了一声。 “我最近听说,海盗王国的瑞典王正在秘密前往凡尔赛宫,安哈尔特伯爵,你不会和这件事情有什么牵连吧?那捆在城堡里的人,莫非就是瑞典王?” “你在说什么鬼话!”安哈尔特伯爵用愤怒掩盖自己心中的慌张,“事情那么紧急,你还在这里东扯西扯。你要是不想出兵就算了,我去找其他人帮忙!” “附近的领主都不会帮忙的。”格莱兴施泰因伯爵又开始慢悠悠地剪起了指甲,“他们的兵力早已出动,现在正在包围你所说的城堡呢。” 安哈尔特伯爵这才明白过来,怒不可遏地吼道:“那些‘山贼’,是你派来的?” “不是我,是‘我们’。”格莱兴施泰因伯爵纠正了安哈尔特伯爵话中的错误,“那群海盗骚扰我们边境数十年,血债累累,人人得而诛之。实话告诉你,安哈尔特伯爵,你们这一次的‘秘密’行动,早就已经被我们掌握。各邦领主的兵力早就在这里聚集,甚至还闲得一起训练了好几天的队列。多亏你前几天派出来的使者,不然,我们还没法那么精确地确认他们路过的时间呢。” “……你到底联合了多少领主?” “我?”格莱兴施泰因伯爵仰头看天,“我哪有那么大的威望。举旗的人是阿基坦公爵,我们全部聚集在他的旗下。不击溃海盗王国、一雪前耻,我们决不罢休。” “所以,你们是想联合天方帝国了?” “我们谁都不联合。我们不需要天方帝国的神,也不会被海盗王国所逼迫。阿勒曼尼联邦是阿勒曼尼人的联邦,其他人无权干涉。” “你们是想让阿勒曼尼联邦灭亡?” “灭亡?你是说,我们没有同时对抗双方的实力是吗?” “我们当然没有!奥托公爵就是这么想的,他死了!还有波西米亚王、勃艮第公爵那群人也是这么想的,也死了!这些年,我们已经组建了两次对外的联军,结果只不过是损伤惨重而已!天方帝国把我们视为附庸,而海盗王国现在愿意和我们结盟,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安哈尔特伯爵,此一时,彼一时,这次,我们不会失败、也不会死去。” “你从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你误会了,安哈尔特伯爵。我说‘不会死’,可不是什么鼓舞人心的修辞。” 说着,格莱兴施泰因伯爵忽地脸色一沉。却见他站起身,把手朝着随从一摊,说道,“取我的佩剑来!” 安哈尔特伯爵警觉地后退一步。而他身后的骑士们,也纷纷地拔出了剑来。 “你想干什么?”他喝问道。 看着慌张的安哈尔特伯爵,格莱兴施泰因伯爵笑了一声。 “不要那么慌张,安哈尔特伯爵。我们的目标是海盗王国和天方帝国,你是正统的阿勒曼尼人,不是我的目标。” 众目睽睽之下,他把剑横了过来、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看了眼安哈尔特伯爵的惊讶表情,格莱兴施泰因伯爵居然兴奋地笑了一声,然后,他毫无畏惧地用剑划开了自己的脖子。 火热的鲜血从他脖子上的动脉里喷涌而出,洒得满地都是,而格莱兴施泰因伯爵也随之倒在了地上,一命呜呼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安哈尔特伯爵一行人说不出话来。可格莱兴施泰因伯爵的随从却丝毫没有慌乱,就像已经见惯了这件事一样。 “啊,伯爵又死了。”其中一个人说道,“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死上瘾了。” “快叫女仆小姐过来,清理一下这里。” “你们在干什么?”安哈尔特伯爵反复扫视着格莱兴施泰因伯爵的那一堆随从,觉得他们都疯了,“你们的领主死了!死了!” 女仆走了上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她轻轻叹了口气,就像是在抱怨格莱兴施泰因伯爵又平白给自己增加了一堆要干的活。然后,她就熟门熟路地捧起抹布,清理起地上的血渍来。 情况已经超出了安哈尔特伯爵的认知范围。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有痛觉,不是在梦里。 女仆擦完地上的血渍,放在脸盆里洗了一下,一盆清水就这样被染红。然后,她用那抹布又往格莱施泰因的脸上随意抹了一把。 “你们多少也看着点领主大人。”她略带责备地对其他随从抱怨了一句,然后就退了下去。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超出了安哈尔特伯爵的认知——随着女仆的退下,已经死了的格莱兴施泰因伯爵忽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而他脖子上的伤口,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了。 安哈尔特伯爵登时呆若木鸡。 “看什么?我说了,‘不会死’吧?” 格莱兴施泰因伯爵把手一伸,随从就把一支浑浊的药水交到了他的手上。 “阿基坦公爵给我们提供了这种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药水,之前的实验品浓度过低,所以只是概率复生,但现在调整完浓度后,已经可以百分百确保生效了。就这么一支药水,就能保住一条命。而且,这东西可以量产,一支药水比一把斧头还便宜。你看前线的三千名士兵,是不是没穿铠甲?因为他们全都喝过这个。而且,他们每个人还随身带了三支备用。这可比铠甲好用多了。有了这个药水,所有人都可以不惧死亡地战斗到最后一刻。你问我们有什么实力同时对抗天方帝国和海盗王国?这就是我们的实力!” 当着安哈尔特伯爵的面,他把那支药水咕噜咕噜地吞进了肚子里。 “我听说天方帝国的使者目前已经抵达凡尔赛宫。” 他对着天空握紧了拳头,仿佛已经得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在这里杀了海盗王国的使者后,下一步就是去杀他了。如果执政官阻止,那就连执政官一起杀。我的部队已经准备好出发去支援前线,以确保杀死瑞典王。而阿基坦公爵那一边的主力,也马上就要对凡尔赛宫出手了。没错,从你们遭遇攻击的那一刻,战争就已然开始!” 说完,他低头看着安哈尔特伯爵,认真地问道:“现在,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疯子。” 安哈尔特伯爵一步一步地后退。 “那就没办法了。亏我们还觉得你是阿勒曼尼联邦人,特意把你放出包围圈来。”格莱兴施泰因伯爵意兴阑珊地把手一摊,“来人,把他拿下,关进地牢。” 第九章 这样算是海盗吗(1) 五朔节,这是阿勒曼尼联邦和大不列颠地区的一个重要节日。其起源于古老的巫术仪式,传说在4月30日至5月1日的晚上,邪恶的力量将达到鼎盛,恶魔将从四面八方的天空飞来,进行邪恶而盛大的集会。为了将恶魔驱逐,人们或点起火把丢向空中,或将象征恶魔的稻草、偶像扔进篝火炙烤。在祭司的带领下,人们围绕着篝火,彻夜进行舞蹈的仪式,以祈求神明的庇佑。第二天5月1日的的清晨,人们将用鲜花给予活着的人以祝福。五朔节过后,一年的农活就开始了。 “发展到现在,五朔节的活动内容就是篝火晚会、舞会,以及清晨在喜欢的恋人门口摆一大束花了。以上就是我从七丘帝国皇家图书馆里收集来的民俗资料。” 艾拉煞有介事地用教鞭拍了拍墙壁,虽然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写。 “哦哦哦哦哦!原来如此!听像是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的新火仪式!” 西瓦顿、阿乌特莫克、以及一众阿兹特兰武士,都坐在下面鼓掌。 “海斯泰因同学,请不要这么瞪着你的老师。”艾拉拿着教鞭刷地朝着台下的海斯泰因一指,“我刚刚说了什么,请复述一遍!” “你刚刚说,五朔节。”海斯泰因一边用手指快速敲打着自己的胳膊,一边极为不满地复述了一句。 “我说了那么多,你就记得‘五朔节’三个字了?去罚站!给我去外面罚站!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我是来问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发的!不是来听你上课的!” 海斯泰因生气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艾拉一脸茫然:“出发?出发去干什么?” “绑架布列塔尼公爵!这个任务不是交给你了吗?半个月了!你怎么还呆在巴黎!你到底还想不想谈判了!” “你傻了吗?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打家劫舍的!怎么能因为要和阿勒曼尼联邦谈判,就把布列塔尼的公爵给绑了?那样和海盗有什么区别?” “谁傻了你当时可是说着‘无所谓的’,催着让我去绑人的,就是你吧!” 海斯泰因怒不可遏地拎起自己刚刚坐的椅子,摔到了地上砸了个稀烂。 “你砸旅馆的椅子!我看到了!”艾拉跳脚,“西瓦顿!把这帐记到海斯泰因的头上!我不负责赔!” “好!不过之前的账全都是记到阿基坦公爵头上的,本来也不用你负责给。” 西瓦顿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了一笔。 面对这样的艾拉,海斯泰因只感到一股自上而下的无力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他说道,“你到底还想不想和阿勒曼尼联邦达成盟约?” “当然想,但是,我们现在和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都没见过面,怎么能听他妹妹的一面之词,就把布列塔尼公爵给绑了?不管怎么样,都至少得见执政官一面,要是他不同意,再找玛丽帮忙也不迟,不是吗?” 艾拉说的振振有词,海斯泰因有点被说服了。见状,艾拉更显得得意了: “所以说,你们海盗的脑子都太单纯了!我刚刚说的五朔节,那是阿勒曼尼联邦的重要节日,就算是凡尔赛宫里的贵族,也一样会参与其中。我已经打听清楚,按照惯例,凡尔赛宫会在那天晚上举办假面舞会,只要有贵族的身份就能进入。这就是我们和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见面的一个大好机会!在此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听那个法兰西岛伯爵的性格喜好,准备相应的礼物,并投其所好地准备相应的说辞……” “五朔节离现在还有个把月!那你当时那么着急地让我答应玛丽的要求,去绑布列塔尼公爵?” “因为当时任务是给你的,又不是给我的。”艾拉的眼神偷偷地移向了一边,“能够把你支走,我就觉得这主意不错。” 海斯泰因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在梳理了一下情绪后,他好声好气地说道:“瑞典王,你真的没必要这样戒备。我……” “陛下!”艾米推门而入,“绑架成功了!今天的成果是一十三个人……” “绑架?” 海斯泰因愣楞地看着艾拉。而艾拉则心虚地把视线移到了更偏的位置。 “五朔节还有好久,所以我就想着双管齐下……” “所以?” “我就大肆在街上绑架流浪汉……用阿基坦公爵的名义。由于是阿基坦公爵,底下的人肯定不敢处理这件事情,最后就只能上报到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那里,我们就有见到执政官的机会。” “……” “怎么了吗?” “刚刚是谁说的‘我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打家劫舍的’?” “才没有打家劫舍!”艾拉顶嘴,“我给包了一大间旅馆专门给那些流浪汉住!还每天给他们塞大鱼大肉!还给每天给他们塞数学题做!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不允许他们自由外出,把旅馆向外的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每间房间的门也都用木板钉死了,就留个内侧的小窗给他们递饭……而已。” 艾拉的声音越说越轻。 海斯泰因一脸无语地扭头看向一旁的艾米。 “你就这么去做了?” “我和陛下争论过了。”艾米小声辩解道,“最后我觉得陛下说的挺有道理的,这样确实有机会见到法兰西岛伯爵。而且给流浪汉食宿,追究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罪……就算有事,那也都是算到阿基坦公爵名头上的,对我们没有影响。” “又是阿基坦公爵?比武大会的闹剧,还没让你们汲取教训吗?” 海斯泰因的眼神越来越严厉,让艾米也有些害怕了。她忽地一拍手,转移话题:“对了,陛下,这次我们绑架流浪汉的时候,搞错了人,把在凡尔赛宫里给法兰西岛伯爵养马的马夫也一起给绑了。我觉得把他一起关着不合适,就来问问陛下,该怎么处置……” “马夫?给法兰西岛伯爵养马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大鱼大肉给他吃着!阿兹特兰的龙舌兰酒给他伺候着!再带他去洗个澡,看看戏,买一身漂亮衣服!除了不能放他走,他要什么我们给什么!” “……西庇啊?你又想干什么?”海斯泰因问道。 “法兰西岛伯爵出门总得要马吧?”艾拉嘿嘿地笑着,“买通马夫,让他的爱马‘受惊’跑出凡尔赛宫,再被我们给抓住。然后装作不知道似的在大街上架起烤架,磨刀霍霍向猪羊!我看法兰西岛伯爵他是出来见我不见!” 第九章 这样算是海盗吗(2) 一天后,当艾拉出面去见那个马夫的时候,那马夫正裹着一件宽松的浴袍躺在椅子上,用银质的小酒杯细细地品着昂贵的葡萄酒。他的头发被打理的干净、锃亮,透着一股青草的香气,眼中更是透着一股贵族特有的慵懒。见到艾拉过来,他把手从浴袍中伸出,轻佻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笑眯眯地说道:“来,到这里坐。” 艾拉不禁扭头看向身后的艾米:“不是说是马夫吗?你们把他脑袋打坏了?” “才没有!”艾米辩解道,“我是按陛下说的接待他的,但是他好像误解了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快点,过来这里坐!”那马夫更加用力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你们把我给绑了,这事可大的很!别说你们只是阿基坦公爵的仆人,就算是阿基坦公爵亲自来了,也不敢……不敢把我这么绑了!来这里坐着,把我给哄开心了,我回去还能帮你们说几句好话,不然,就等着回去被你们的主子给处置吧!” 艾拉拔出随从的佩剑,一抛,“咔”地一下就砸到了马夫身后的椅背上。马夫浑身一颤,却看到艾拉走过来,抬起一只脚,直接踩到了他椅子的扶手上,上身顺势就靠了过来,那双眼睛气势逼人地瞪着他舌头更是如野兽一般舔舐了一圈自己的嘴唇: “那么难哄?那要不,在这里把你给做了,就没人能查到我的头上了吧。” “啪啪啪,不愧是当过海盗王的女人。” 艾米在后面面无表情地鼓掌。她已经放弃纠正艾拉的行为作风了问题了。 “海……海盗王?” 马夫当场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爷饶命……不对,大妈……不对,大姐……不对,大妹妹,饶命啊!” “饶你一命可以,但得拿东西来换。” 艾拉用匕首“啪啪”地拍着马夫的脸袋。 “你是法兰西岛伯爵的马夫是吧?把他的马送过来,就把你放回去。” “执政官的马?这个……这个实在做不到。” “那你是想死?” “我不想死……可是,执政官的马已经不在马厩很久了!” ??? 艾拉和艾米面面相觑。 “他的马不在马厩?那就是说他外出了?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马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要害怕。”艾拉用匕首的尖端来回划着马夫的脖子,“你只是说马的保养情况而已,和执政官无关。至于我们推断出了什么,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对吧?” “我……对,我只是一个给执政官养马的而已。我只是说我养的马的情况……我养了一共两匹马,一匹是执政官的,一匹是他妹妹玛丽小姐的,都是来自爱尔兰的矮种马……” “矮种马?”艾米打断了马夫的话,“为什么是矮种马?” “执政官比较矮小,和玛丽小姐差不多高,所以喜欢骑矮种马,这样比较方便……” “和玛丽差不多高?”艾拉比了一下记忆中玛丽的高度,“那不是就比我高一丁点吗?” “是的,执政官他就是比较矮小……不是,我是马夫,不知道执政官的事情。我只说马的情况……执政官的那匹矮种马,已经不在马厩很久了。不是我的失职,也没有人责怪我,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一个养马的,马不在了,却说“不是我的失职”,也“没有人责怪他”,含义很已经明显了——这马是被法兰西岛伯爵正常骑出去的。 “马不在多久了?当然,我只是问马的情况。” “快有三个月了。当然,我只是说马的情况。” 艾拉把脚从椅子上收了下来,挥手示意那马夫可以离开了。 “居然已经有三个月了。”艾米在一旁若有所思,“难怪当时我们到诺曼底时公爵说法兰西岛伯爵可能不在巴黎……可是那政令是什么情况?执政官不在,有谁敢替他发布那种政令?” “得找凡尔赛宫里的其他人再打听一下情况。” “要怎么接触到凡尔赛宫咯的人,也是一个难题啊……” “管那么多干什么,他们总要出来的吧?守在门口,出来一个绑一个!” “……” 艾米无语地看了艾拉一会儿 “陛下,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就像那马夫一样,绑来好吃好喝伺候一顿,然后上匕首威胁,不是很有效吗?这就叫恩威并至!” “陛下!我觉得你可能对恩威并至有什么误解!而且大张旗鼓地绑凡尔赛宫的人,会不会太过分了!” “那就偷偷摸摸地绑!只要继续大张旗鼓地打着阿基坦公爵的名号去大肆绑架流浪汉,就能把绑凡尔赛宫的人这件事情掩盖过去!” “陛下!你的思维这是飞到天上去了吗???” 但事情还是这么定下来了。 于是,巴黎的街头开始日复一日地上演起了如下的场景: 一排豪华的马车车队冲上街头,在一条阴暗的小巷子前停了下来,从马车上跳下来几名打扮的像火鸡的大汉,撩起袖子就把躲在小巷子里的流浪汉往马车上塞。 “这个女人姿色不错!带回去孝敬给阿基坦公爵!” “这个男人姿色也不错!带回去孝敬给阿基坦公爵!” “这个小孩姿色也不错,带回去孝敬给阿基坦公爵!” “这个小孩子手上抱着的鸭子……姿色也不错,带回去孝敬给阿基坦公爵!” 大汉们扯着大嗓门,生怕路人听不到似的打声说着这些话。直到然后把马车塞的满满的,然后才架着马车走人。 而艾拉和艾米则牵着马埋伏在凡尔赛宫的附近。 “又有人出来了……是刚刚进去的人吗?” “不是,今天进去的没有这人。他是从凡尔赛宫里出来的!” “好,跟上!” 转过几个弯,看凡尔赛宫的卫兵看不到了,艾拉当即飞身上马,朝着锁定的目标直冲过去。 “让开让开!不要挡路!” 艾拉呼啦啦地转着一根绳索,飞马从目标身边擦过时,她将绳索朝着目标一抛—— 毫无意外地抛了个空。 艾米无言地朝着目标丢了一个火球。艾拉扭头一看,当即喊了起来: “不好啦!这里有人大白天的自燃啦!” 说着,她勒停马匹,跳下马,抓起放在街上的一块大木板就上去扑打: “扑火!扑火!扑火!别乱叫,给你扑火呢,疼点怎么了?不好,怎么打晕了?!” “那……带去看医生?” “对对对!让开,有人晕倒了,别挡路!” 两人互相配合,就这么把目标抬着放到马上,当街运走了。 第九章 这样算是海盗吗(3) 第一个被绑来的是一名有些矮小的男人,胡子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刮剩的渣,头发也东一撮西一撮地凝结着。但是他本人的精神却相当饱满,目光炯炯有神,和那些流民完全不同,一眼看上去,就有一股喜感。 “我是宫廷艺人。负责在重大的活动上表演有趣的节目逗客人们开心。” 在突然被火烤、被木板拍晕、被七手八脚地救醒、被抓去强行洗了个澡、被换了件新衣服、被强塞了几块烤肉、又被艾拉拿着切肉的小刀装模作样地威胁了一番后,这名宫廷艺人撑不下去了,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自己所知的事情: “一般来说,执政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宫廷里召开一次或大或小的宴会,那时就会需要我的表演。另外还有戏剧演出、音乐演出等,我也会在中间进行暖场的表演。综合下来,我大概是每半个月都会有一次演出。有演出的时候,我就能拿到更多的赏钱。但最近三个月来,法兰西岛伯爵一直没有让我去表演什么东西。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为了赚点外快,只能到外面接一些酒馆的活。” “也就是说,凡尔赛宫里已经三个月没有举办宴会或演出了?”艾拉问道。 “我不能确定,可能只是举办了、但没有邀请我。凡尔赛宫很大的,我的房间又在很偏僻的一角,不可能知道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的。而且没有给我安排演出的时候,我经常会外出喝酒……就算里面举办了什么活动,我也是不知道的了。” 说完,那宫廷艺人可怜巴巴地看着艾拉:“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可以放我走了吗?” 第二个被绑来的是一名老者,看上去很有学问的样子。 “我……是……图书……管理员。管理……图……图书的。” 被艾拉一折腾,这名老者气喘吁吁,差点没断过气去。 “我……一星期前见、见过执政官。他让我帮忙找了几本书,是一些骑士,估计……估计是读给她妹妹听的。” 第三个被绑来的像是一名官员。 “我是施赈吏,负责在灾荒时赈济灾民的。但执政官自上台以来几乎就没有过赈济的想法,所以这就是一个闲职。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执政官了,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不过要说异常的话,负责保护执政官安全他的几个贴身侍卫,最近宫廷里也见不太到了。” 第四个被绑来的是一名厨师。 “执政官他喜欢喝用蜂蜜、艾草调和的酒,这酒宫廷里只有他喜欢喝。我每个月都会为他调和一些。但是最近几个月,他喝酒明显减少,我两个月前调好的酒,他现在都没喝完。但是执政官他现在肯定还是在凡尔赛宫的,我百分之一百地保证,那些说执政官不在的都是胡言乱语。三天前的晚上,我还看到执政官穿过走廊,去了他妹妹玛丽的房间。” “你看到的真的是执政官吗?”艾拉逼问道。 “当然!虽然只是背影,但我看背影就能认出他来!” 第五个被绑来的是一名女仆。 “我平时见不到执政官。只有在舞会的时候,我会被安排端茶倒水等工作,那时才有可能能见到他,可能是因为太矮了吧,他从来不在舞会上跳舞,总是露个面和人打声招呼就找不到人了。上一次见到他时是在三个月前的舞会上……那一次舞会挺大的,有很多外国的贵族前来参加。布列塔尼的公爵、纳瓦拉的公主什么的,很多显贵,我看到他啃了一个苹果,就离开了。之后就听说他生病了……也许你们找宫廷医师问一问,能打听到更多事情。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女仆,家里还有父母要供养……所以,求求你们,能把我给放了吗?” 艾拉拿着众人的口供,疑惑不已。 “这就怪了。法兰西岛伯爵的爱马从马厩消失,三个月;宫廷艺人没有演出,三个月;他的酒没有喝完,三个月;女仆最后一次在舞会上见到他,也是三个月前;还有他的贴身侍卫失踪,时间不明。如果只看这些信息,基本已经可以断定法兰西岛伯爵现在不在凡尔赛宫。可是图书管理员说一星期前他来借过书,厨师也说三个月前在走廊上见过他,以及我们在诺曼底公爵领见到的只有法兰西岛伯爵才会发布的奇怪政令……在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有人见过他,”艾米说道,“那就说明法兰西岛伯爵现在就在凡尔赛宫吧?” “那前面的这几项是怎么回事?他好好地在凡尔赛宫的话,会出现这么大的改变吗?喜欢喝酒的会突然不喝酒吗?他的坐骑消失了,会不补充新的坐骑吗?更别说近卫消失……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目前来看,最了解事情真相的还是那个玛丽。”艾米说道,“法兰西岛伯爵只出现过两次,借书那一次,是帮玛丽借的。走廊上的那一次,也是前往玛丽的房间。” “情报还是不足。”艾拉把众人的口供往桌上一拍,“再绑几个人过来。” 第六个被绑来的……是拉维。 “我认错!我全招了!不要把我丢海里喂鱼!” 拉维刚从麻袋里被倒出来就抱着头认错。 “我确实用你的名义赊了好多账,买了许多矿石!铜矿石、铁矿石、锡矿石、铅矿石、银矿石、金矿石、辉锑矿石,全都有。还买了很多汞、硫和硝石,因为全都被我炼成黑不溜秋的一团东西了所以不能还给你,但物质是不会消失的,只是转化成了另外的形式,所以你愿意要也是不会亏的……你不想要也没关系!给我一点时间,我慢慢地把它们重新分解出来……” “用我的名义?那就是算在阿基坦公爵的账上了,没什么关系吧?” “那就好!最近我赊账都是用玛丽的名义了,没用你的,我保证!” “不说这个,拉维,你进凡尔赛宫有一段时间了。”艾拉说道,“那你有没有见到过法兰西岛伯爵?也就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 “执政官?没见过。我一直和玛丽在一起。” 艾拉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你一直和玛丽在一起,但是却没有见到过法兰西岛伯爵?” “没见过。”拉维摇着头,“玛丽一直让我教他炼金术,但又怕臭,不肯认真学。每次我上课没多久,她就打岔,帮我选衣服、压着我给我做发型,然后给我塞各种各样的点心。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几乎都在一起,但我从没见过法兰西岛伯爵。” 艾米好奇地问道:“她怎么对你这么好?” “她是把我的炼金术当杂技了。她对杂技非常感兴趣,我听她说她以前还拜了个很厉害的杂技老师为师,学了一点本事。她说那老师很厉害,但因为太厉害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跑了,她都没有发觉……嗯,我记得那老师外号还是什么‘白骑士’来着。” 第九章 这样算是海盗吗(4) 白骑士。而且是还是变杂技很厉害的白骑士。 这样的人物,艾米只能想到一个。而且她十分确信,这世上就只有那么一个。不是所有人都敢不要脸地自称“白骑士”的,就算有,那也肯定是武艺高超,而绝不会是什么杂技高超。 “先是安娜,后是陛下,然后现在是玛丽……达斯特那家伙,难道说是什么隐藏的‘公主杀手’吗?” 而一旁的艾拉则显得比艾米更为震惊:“不可能!绝不可能!玛丽的师父是白骑士,那我不还得叫她一声师姐?” “陛下你关心的原来是辈分问题吗???” “但是这样一来,刚刚的问题就有答案了。”艾拉点了下头,笃定地说道,“法兰西岛伯爵现在已经不在凡尔赛宫了。” “陛下,你思维又飞到哪里去了?刚刚还在担心辈分问题呢……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因为师父他会易容术,而且技术还很高超。如果玛丽是我的师姐,那她会这么技术一点都不奇怪。”艾拉说道,“法兰西岛伯爵的身高不是说和玛丽差不多高吗?而且他们还是兄妹,那伪装起来可太容易了。” “陛下……你是说,那仅有的两个目击的情报,所见到的并不是法兰西岛伯爵,而是玛丽所伪装的法兰西岛伯爵?” “肯定是这样,这样才能解释一切!法兰西岛伯爵已经在三个月前带着几名近卫骑马离开凡尔赛宫了,之后宫中所见的法兰西岛伯爵都是玛丽伪装的——所有目击情报都和玛丽有关,可偏偏所有目击情报都没看到玛丽和法兰西岛伯爵同时出现!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人以为法兰西岛伯爵还在凡尔赛宫。而那个政令,肯定也是伪装的一部分!所以我们才怎么都见不到法兰西岛伯爵,所以就算我们这么闹事,法兰西岛伯爵都没有出现!我们都被骗了!” 就在这时,门忽地被一脚踹了开来。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兵蜂拥而入! 艾拉吃了一惊:“糟糕,被发现了!” 这里可不是她们所住的旅舍,而是专门包下来“招待”被绑架人员的场所。此刻,就在她们的二楼,还有无数流浪汉被关在房间内。艾拉下意识地就想从另一侧的窗户破窗而出,可跑到窗边一看,那里竟也有卫兵在把守。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幢房子已经被包围了。 “陛下,你怕什么。”艾米在一旁提醒道,“不是早就决定把锅推到阿基坦公爵身上了吗?” “对哦,我又不是劫匪,我是阿基坦公爵的使者!” 艾拉气一下子就粗了。她挺起胸来,学着那些贵族的样子呵斥闯进来的卫兵:“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这间房间已经被阿基坦公爵包下来了,你们是想来打劫不成!” 卫兵们层层分了开来,玛丽穿着一袭红黑相间的长裙,就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在约瑟芬的搀扶下优雅而又气势逼人地走来。 “你们清理流浪汉,让凡尔赛宫外的风景清朗了不少,这一点我得感谢你们。” 她郑重其事地看着艾拉,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是,你们一直在绑架我宫廷中的仆人,这是怎么回事?凡尔赛宫里的一草一木,都不是外人可以随便乱动的,就算是阿基坦公爵本人都不行!” 说着,她扫了一眼拉维。不等她发话,她带来的卫兵就把拉维抢了过来,护到了身后。 “本来,被绑的都是哥哥的人,我也不想管。”玛丽说道,”但这次,你们居然胆敢绑架拉维!她是我重要的仆人,我还要和她学戏法,你们动了她,准备接受怎样的处罚?” “那个,”艾米小声提醒道,“拉维本来就是我们带来的人……” 艾拉却没管这些。她上下扫视着玛丽,一边看一边连连点头:“嗯,看着人畜无害,但这这左袖果然藏了什么东西吧,是生石灰?还是钉子?这裙子的摆动也有些不自然,不会错的,你果然就是师父的弟子。这次的绑架事件最后还是由你出面,也就是说,法兰西岛伯爵他果然不在凡尔赛宫吗?” 在听艾拉说前半句的时候,玛丽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似乎被戳破了什么秘密。可当听到最后一句“法兰西岛伯爵果然不在凡尔赛宫”时,她忽地勃然大怒,喝到;“来人,把这群不知死活的人抓起来,关进巴士底狱!” “谁敢上前!” 艾米一步上前,把手一挥,一股无形的热浪就在房间里滚动了起来。那群卫兵只朝前跨出半步,就感到身体肌肤一阵刺痛,仿佛要被烧焦了一般。他们神经反射般地把脚收了回去。把玛丽气的在后面连连跺脚:“你们干什么?我让你们上去抓住她!” “不行啊!”卫兵的队长回头喊道,“前面就像一个烤炉,再往前一步,就要被烤焦了!” 说话之间,那些卫兵暴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开始红肿、起泡,就像被谁提着滚烫的热水当着头给浇灌了一遍。 “被绑架的人都在楼上,一日三餐,供应充足。包括拉维在内,全都也没有受伤。”艾米说道,“我们的目的只是想引来执政官而已。既然他不在,那我们自然会收手放人。这里请给一个方便,就当做无事发生。” 然而,这句话却让玛丽却更加生气了。 “上去抓住他们!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不就是一点烫伤吗?你们吃着粮饷,这点事情都办不了,那要你们何用!谁不上前,我就让哥哥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处置你们!” “玛丽小姐,对面是阿基坦公爵的人,只是绑架了几个平民就把他们抓起来,道义上讲不通。”卫兵的队长辩解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再缓一缓,回去找执政官来处置?不然,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不起啊!” 这句话,让玛丽的愤怒到达了极点。 “拿我的剑来!” “玛丽小姐?你……” “把我的佩剑拿来!” 没人敢继续激怒玛丽。不多时,一把金光璀璨的剑被递到了玛丽手上。它的剑柄由黄金打造,剑鞘更是镶满了珠光夺目的宝石,一眼看去,就价值连城。 “karolusserenissimusaugustusadeocoronatusmagnuspacificusimperatorromanumgubernansimperium(卡尔.加洛林,至虔至诚的奥古斯都,由神加冕的伟大皇帝)!” 玛丽一边吟唱着这个咒文,一边用剑划开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涂抹到了剑身之上。 “此剑名为咎瓦尤斯,加洛林家族代代相传的至高无上之圣剑。” 品尝到玛丽的鲜血之后,那剑发出了比太阳更为耀眼的光芒,并如彩虹一般反反复复地变化着颜色。 玛丽将那黄金之剑举了起来,让它的光芒照耀众人: “不可犹豫,圣剑即是命令;无需退缩,圣剑即是勇气;拼死向前,圣剑即是荣耀——圣剑之下,即为正义!” 第九章 这样算是海盗吗(5) 卡尔.加洛林,那是阿勒曼尼联邦的缔造者,在阿勒曼尼联邦的历史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而咎瓦尤斯就是他的佩剑。由于装饰过于豪华,而且刀刃很钝,后人觉得这把剑无法用于实战,就把它当成了仪式道具,在阿勒曼尼联邦新的执政官就任时使用。每一个参会的封臣,都会让咎瓦尤斯沾染自己的鲜血,以此表示效忠。 但是,据说卡尔.加洛林本人,当初却是用这把剑征战沙场的。 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传说——不是咎瓦尤斯不能用于实战,而是拥有这把剑的人血脉不纯。在拥有足够纯粹的加洛林之血的人手上,这把剑就会苏醒。一旦苏醒,这把剑就拥有征服世界的力量。 如今,这把剑被玛丽拿在了手上。在玛丽鲜血的喂养下,它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甚至变得和太阳一般刺目。那光芒射入艾米的眼睛,令艾米浑身一震,潜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就如决堤一般排山倒海地朝着她涌来—— 她看到了混乱的战场。她看到了披着甲胄的士兵。她看到了在一旁喘息的芬里尔。 她看到自己身上的满是伤口,鲜血淋漓。她看到火焰在她的身边跳动,一时旺盛、一时衰落,仿佛在哭泣。 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她的面前,用刀割开自己的手,让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她的脸上: “karolusserenissimusaugustusadeocoronatusmagnuspacificusimperatorromanumgubernansimperium(卡尔.加洛林,至虔至诚的奥古斯都,由神加冕的伟大皇帝)!” 是奥托。他念咒语的声音和现实中玛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让时空都出现了扭曲。 “我拥有四分之一的加洛林血统,你无法抵抗我血脉的力量。”他说道,“来吧,服从于我、服从于我、服从于我!” 纵然已经是许久许久之前,但那滴落到艾米脸上的鲜血却似乎被咎瓦尤斯的光芒所唤醒,炽热地烧灼起了艾米的脸孔。“服从于我”三个字重新在艾米的耳边响起,压迫着艾米的精神,其力度,远超奥托公爵施展魔法之时。 玛丽是法兰西岛伯爵的妹妹,同时也是法兰西岛伯爵的女儿。在加洛林家族一代一代对血脉的提纯之下,她所拥有的加洛林之血远超奥托公爵,已经足以将咎瓦尤斯重新唤醒。 “咎瓦尤斯已被唤醒。凡曾与加洛林之血立下契约者,皆当奋勇向前!”玛丽高举那黄金之剑,大声喝道,“抓住她们,不可退缩、不可恐惧、不可犹豫。只需记住,圣剑之下,即为正义!” 那些卫兵的眼神,一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恐惧从他们的眼中消失,而被空洞所替代。他们一个个变得呆若木鸡,不似活人。 而玛丽的声音,同时也在艾米的脑中震荡: ——“圣剑之下,即为正义!” 这个声音震撼着艾米的灵魂。艾米感到有一股庞大的魔力正在撼动她的精神,试图将她的理智摧毁。她捂着发疼的脑袋看了看玛丽,摇了摇头,又看向被举在空中的咎瓦尤斯——那才是魔力的来源。这把金光闪闪的宝剑,就像是什么活物一样,正在向外释放庞大的魔力。 “是哲人的器皿。” 她忽地听到身后的艾拉这么说道。 艾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让精神暂时稳定下来。 “陛下,我没办法留手了。”她说道,“如果我出手,他们全部会死,没问题吗?” “不行。玛丽死在这里,谈判就破裂了。” “陛下,现在我已经没有考虑这个的余裕了。这把剑的魔力正在影响我,想要让我服从。” ——“啊我死了!” 身后的艾拉发出了完全出乎艾米预料的声音。艾米忍不住扭回头,却看到艾拉又开始躺在地上装死了。她衣服里的血包被挤破,正汩汩朝外流出鲜血。 “陛下!你搞什么!这种时候装死,有用吗?对面的刀剑都没碰到你呢!” “艾米你别说话。”艾拉偷偷睁开一只眼,“我看那些士兵好像都神智失常了,装死说不定就能骗过去呢。要是骗不过,我再带你跑路。” “能骗过就有鬼了!!!” 然而,那股压迫艾米的魔力却在这时忽地消失了。艾米吃惊地回过头,看到咎瓦尤斯已经不再射出光芒,而本当举着剑发号施令的玛丽,此时正捂着嘴在笑。可以看出她已经非常克制,但是却仍然止不住那笑声: “我……哈哈……我……哈哈,我真的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个杂技了。我小的时候,有个叫达斯特的人一被我碰到,就躺在地上给我变这个。你该不会是他的徒弟吧?” “被发现了?”艾拉从地上抬起头来,“我的师父确实就是‘白骑士’达斯特。他有说过在外面给我收了个小师妹,该不会就是你吧?” 艾米在一旁“啧”了一声——达斯特才没和艾拉说过这些话,这些都是他们刚刚分析出来的,而且据刚刚的分析,玛丽应该是艾拉的师姐才对。被艾拉这么乱扯一通,她倒变成玛丽的师姐了。 但是玛丽却不知道其中的关键,艾拉指妹为姐,她只是摇了下头:“徒弟?他是平民吧?怎么能当我师父?我只是和他学了一点戏法,才不是他徒弟。不过既然你是他的徒弟,那我学的那两下把戏被你看出来,倒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说着,她朝身后的卫兵们挥了下手:“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要和她们私下说。” 卫兵们退了下去,顺带连拉维一并给绑了下去。约瑟芬留了下来,为玛丽搬来了一把椅子。玛丽往椅子上一座,“啪”地一下就打开了她那把豪华的扇子。 “阿基坦公爵是想促使海盗王国和阿勒曼尼联邦的盟约的吧?毕竟和海盗王国的海盗王联姻了?”她问道。 艾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仔细一想,才想起来在外人眼里,自己现在是代表阿基坦公爵。这才猛地点了下头。 “那就没关系了。而且就算我不说,你也已经调查清楚了,没错,我的哥哥他现在确实不在凡尔赛宫。” “那么那个关于墙洞的政令?” “是我哥哥预先留给我,交代我三个月后发出去的。我哥哥说,联邦最近不是很太平,被发现他不在凡尔赛宫的话,可能会闹出政变,所以临走前特地准备了这个。你们现在知道了,也不要往外乱说。” “他去干什么了?” “你没调查出来吗?那我可就不说了。”玛丽把折扇一收,“反正哥哥就是不在凡尔赛宫,所以你们继续在巴黎待着纯粹是浪费时间。听我一句劝,早点把我的任务做了如何?五朔节要到了,你们得在那之前把布列塔尼公爵活着带到我面前。要是过了五朔节,我可就不帮你们了。” “玛丽小姐想在那天清晨给布列塔尼公爵送花柱。这是表明爱意的方式。”约瑟芬在一旁解释道,“所以绑归绑,你们也别把布列塔尼公爵给伤到了。” 第十章 致公主殿下(1) 这是纳瓦拉国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雨。在那山脊上,滚滚的浊流排山倒海地涌下,将遇到的一切都一并带走了。大水淹没了农田,冲毁了桥梁,在山谷低洼处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湖泊。 无数房屋被摧毁了,无数生命丧失了。而那暴雨仍在从天空中一刻不停地倾泻而下,那唰唰唰的雨声,雄壮无比,就如同野兽的呼嚎。一切的声音都被那雨声所掩盖,人们甚至听不清近在咫尺的亲人的说话声。 因此,没人注意到王宫中发生了什么。直到暴雨小了一些,附近的人才隐隐听到里面似乎有一些兵刃的碰撞声。 这是一场政变,籍由天赐的暴雨,隐匿了它那可怖而丑陋的身形。 雨停了,天晴了。几匹马踩着积水进入皇宫,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 第一名骑士骑着一匹白马,一身轻甲,手持一把长弓。他警惕地地看着四周,箭搭在紧绷的弦上,时刻准备射出。 第二名骑士骑着一匹红马,全身的重甲甚至武装到他的牙齿。他扛着一把如铠甲一样沉重的大刀,昂然地仰着头,不屑一顾地睥睨着远方的皇宫。 第三名骑士骑着一匹黑马,一身布衣,手上只端着一杆天平。他用兜帽遮住脸,行走时无声无息。 这三名骑士全都散到了一旁。最后,从正中走来的是一名骑着灰马的骑士。马是矮种马,比其他骑士矮了一大截,而马上的那个男人也同样矮小。他无精打采地牵着马绳,身体随着马的走动而不停摇晃,就像被大雨打的乱颤的树枝。 另三名骑士将手按到胸前,毕恭毕敬地向这名矮小的男人施以敬意。 “执政官,王宫已被压制。负隅顽抗的禁军统领刚刚也被制服了。现在就在前方。” 于是那男人从马上翻身而下。他踏着平坦的大理石板,一步一晃地走向王宫,任积水浸湿他的鞋子和裤子。 三名骑士也跟着下了马,尾随着他。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被压着跪在他的面前,他就是禁军统领。他的武器已被夺走,盔甲也被剥除。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不止一处的创伤。他沮丧地跪在地上,可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后,他的脖子上不知从哪升起了一股力道,身后的士兵用力地想要压住他的头,却依旧被他把头抬了起来: ——“为什么?” 禁军统领发出震人心魄地质问。瞪着摇摇晃晃地走来的那个的男人,他用吼声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怒:“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昨天,你还说要请我喝酒!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男人无精打采地仰起了头。 “是的,兄弟,我们是平等的。”他说道,“所以,我的部下平等地和你进行了战斗,平等地战胜了你,现在,又要平等地将你杀死,或被你反过来杀死。你是一名职业的士兵,你的工作就是杀死别人或被别人杀死。只有你,是没有资格在临死之前问我为什么的。” “国王招待了你几个月,你为什么要突然进攻王宫!” “那你为什么没能守卫国家呢?虽然是偷袭,但我只动用了三十六个人。” 这样的回答,让怒火如火山一般从禁军统领的胸腔喷发。他睁开了押着他的士兵,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男人扑去。 那男人仰头看着依旧乌云密布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忠于国王的禁卫,不杀掉他,自己就会被杀死。 神使他的心刚硬。他抽出佩剑,一下子就戳穿了禁军统领的胸膛。 “酒我带来了,用蜂蜜和艾草调和而成,好好地喝一顿吧,兄弟。” 他拿出腰间的酒壶,拧开盖子,将里面的酒水均匀地撒到了禁军统领的尸体之上。 他继续一步、一步朝着王宫走去。他的身上沾染了禁军统领的鲜血,这让他脚下的积水开始泛红。 踏上几级台阶,就来到了王宫的正殿。王后害怕地抱着国王的脖子,而国王正襟危坐于王座之上。 ——“为什么?” 纳瓦拉的国王发出震人心魄的质问。他的视线就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割着那男人心头的血和肉:“我们不是友邦吗?你这次来,不是想要和我们缔结盟约吗?我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招待着你,为什么你反而要做出这种事情?” 那男人无精打采地仰起了头。 “我不知道。”他有气无力地回应道,“你就当做是神想要让你们灭亡吧。” 纳瓦拉国需要被毁灭。不杀掉国王和王后,这件事就没有完结。 神使他的心刚硬。他抽出佩剑,走上台阶,让国王和王后的血溅满了王座。 “结束了。” 他抛掉佩剑。王座的上方是众神的画像,他跪了下来,在众神的凝视下祈祷。 ——“为什么?” 震人心魄的质问从宫殿的一侧传来。那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他从藏身的箱子中冲了出来,扑到自己父母的尸体旁哭泣。 “母亲说你是尊贵的客人,让我注意礼节。父亲让我想办法拜你为师,跟着你去巴黎学习。他们都把你当成自己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你为什么要从藏身处出来?” 那男人站了起来,双目无神地看着那个正在嚎啕大哭的孩童。 这是纳瓦拉国王的儿子。不除掉他,他就会复仇。那时,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神使他的心刚硬。他捡起了被他抛到地上的佩剑,从背后划开了那个孩子的脖子。 他已浑身是血。他的胸脯剧烈颤动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已经变得浑浊而血腥的空气。 “结束了。这样,纳瓦拉国就灭亡了。” “我来了。” 一个声音传来,没问“为什么”,但同样震人心魄。 那是纳瓦拉国的公主。她穿着天鹅般洁白的裙子,坚定地立在宫殿的大门口。她没有跑、没有不甘、没有刺人的视线,也没有和她的弟弟一样跑到父母的遗体旁哭泣。 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 “家臣让我跑,我没跑。”她这么说道,“因为我是纳瓦拉国的公主,无论死生,都是纳瓦拉国的公主。” “父亲有三个儿子,两个都已经在刚刚的骚动中战死,还有一个现在倒在你的面前。我还有一个叔叔,叔叔有一个儿子,也都已经被你们杀掉了。现在,我是纳瓦拉国拥有继承权的,最后一位王族。” 她淡然地讲述着自己的身份。 “如果你想将纳瓦拉国毁灭,就在这里把我杀死。如果你想掌控纳瓦拉国,那就把我留下。” “很不巧,我只是想让纳瓦拉国灭亡。” 神使他的心刚硬。他握着血迹斑斑的剑,一步一步地走向这名最后的公主。他盯着公主的眼睛,将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教堂的钟声在外面“当当当”地敲了三下。 “啊,点心时间到了。” 那男人忽然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他将剑抛掉,一步跨过了纳瓦拉公主的身边。 “今天的点心是布里欧,要一起来吃一些吗?” 第十章 致公主殿下(2) 许多天过去了,纳瓦拉的公主还是没能搞清那一行人的名字。 法兰西岛伯爵随身带着的亲信有三人。一名白马轻甲持弓,一名红马重甲持刀,一名黑马布衣持天平,于是他们互相之间便以白弓、红刀、黑天平来称呼,而对法兰西岛伯爵,所有人的称呼都只是“执政官”而已。纳瓦拉公主意图从记忆的深处挖出初次见面时他出于礼仪报上的名字,结果却发现,当时他只是淡淡地称自己为“加洛林”。 加洛林,这是一个姓氏,而非姓名。法兰西岛伯爵更是不过是一个头衔,而和姓名无关。虽然以姓氏、头衔或职位来称呼一个人都是相当正常的事,但他从没报过全名这件事,多少有些奇怪了。 他们现在正坐在一艘摇摇晃晃的船上。那名曾骑着黑马的骑士正将手里的天平高高地提起至和纳瓦拉公主的眼睛持平的位置。天平的两侧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但随着那骑士的动作,天平发生了变化。他一边念着听不清的咒文,一边把手虚空地朝着纳瓦拉公主的方向一抓,又虚空地往天平的左侧一抛。于是,就好像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被放到上了天平上一样,让天平开始朝着左侧倾斜 他开始往天平的右侧加砝码。砝码是银制的,和普通的银币差不多大小。他先是随手抛了一枚上去,发现天平仍然坚定地向右倾斜着,这才开始一枚一枚地增加砝码的数量。当砝码的数量加到七枚时,天平差不多端正了。他又往上面加了一枚铜制的、差不多大小的砝码,结果天平就开始朝着右侧倾斜。于是他将最后那枚铜制的砝码拿去,最终将七枚银色的砝码留在了天平上。 虽然船在摇晃,但天平却保持着坚定的平衡——尽管它的左侧托盘空空如也。 “刚来纳瓦拉的时候,你只价值一枚银色的小砝码,现在,涨价到七枚银色的小砝码了。”他点头说道,“也难怪,那时你只是长公主,而现在,你是纳瓦拉国唯一拥有合法继承权的继承人了。” “这是‘黑天平’他的魔法。他拥有赫尔墨斯的加护,能用天平判断一个人当前的价值。” 法兰西岛伯爵这么说道。船上的日子相当空虚无聊,他的手正托着自己的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桌子对面的纳瓦拉公主,同时为她解释道: “砝码有三种材质,金、银、铜。每种材质又各有大、中、小三个规格。一般来说,一名最普通的农夫,只价值一枚铜质小砝码;而一名史诗中的英雄,能价值一枚至五枚金制小砝码不等。像赫拉克勒斯这种传奇英雄,说不定价值会需要用金制的中号砝码来衡量。因为可以直观地看清一个人的价值,这个魔法虽然没什么作战能力,但却对领主很有用。” 从头至尾,纳瓦拉公主都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裙子。她的手心满是汗水,虽然她和其他四个人一样地坐在桌子的旁边,但她却觉得自己是一盘被摆到桌子上的羔羊,正要被握着刀叉的人形野兽所分食。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她鼓起勇气,直截了当地问道。 “去波尔多,阿基坦地区的首府。我们在那边修整几天,然后再走陆路前往巴黎。” “你们是想通过把我带离纳瓦拉来阻断我和纳瓦拉的联系,然后把我制作成傀儡,用丝线遥控纳瓦拉吗?你们的算盘打错了,我离开纳瓦拉后,当地有势力的贵族很快就会揭竿而起。国家将会改变,而我也将不再是公主。”她努力平稳着自己的语气,试图和法兰西岛伯爵谈判,“如果你们想掌控纳瓦拉国,就要把我留在纳瓦拉!” “无所谓。”法兰西岛伯爵随手抓起一粒葡萄干放在嘴里嚼着,“我本来也没想着掌控纳瓦拉国。那是一个小国,还是一片山区,离巴黎又远。花钱雇人管理那里,恐怕会得不偿失。”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记得我们和你们有什么仇怨!”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纳瓦拉国存在,有一个人会哭;纳瓦拉国不在了,有一个人会笑。而那个人是至关重要的人,比你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重要。她站在世界的中心,她一生气,世界就会因她而倾斜。” 一旁的‘黑天平’则摇了摇头,纠正道:“并不是那么大不了的人物。执政官你价值2枚中号的银砝码,而玛丽小姐价值2枚中号银砝码外加5枚小号银砝码。她就比你高了5枚小号银砝码,差距还不到一名纳瓦拉国的公主。” “玛丽的价值比我高吗?凭什么?”法兰西岛伯爵不高兴了,“她想要做什么事情,都是我去帮她做的,她自己除了会变几个杂技,什么都不会啊。” “因为玛丽小姐能够完全地使唤执政官你,而执政官你却不能够完全地使唤玛丽小姐。这些东西,都在天平的称量范围内。” “真是让人讨厌。” 葡萄干的味道不好,让法兰西岛伯爵皱着眉头又吐了出来。而一侧的白弓和红刀,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就是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原因?” 纳瓦拉的公主完全笑不出来。她的身体颤抖着,她意图压制着身体的颤抖,可越是压制,身体就颤抖的越是剧烈;她的眼角冒出泪水,她伸手把泪水抹去,可越是涂抹,泪水却越是止不住地向外流淌。 “无法保卫自己的国家,我无话可说。身为一个小国的贵族,早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可你倒为了纳瓦拉的土地啊?可你倒是为了纳瓦拉的战略价值啊?你杀害了我全家上下所有人,结果纳瓦拉什么都不是,就只是为了哄一个人开心?你这个样子……那我,算是个什么?” 在众人的愕然中,纳瓦拉国的公主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她用发抖的手指着法兰西岛伯爵的鼻子,哭到:“我要和你决斗!和你决斗!” “你不是想和我决斗,你是想来送死。”法兰西岛伯爵低着头,又将一块葡萄干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但我不会杀你。那天我没能杀死你,是诸神的旨意。” “那我会杀死你。”纳瓦拉的公主瞪着法兰西岛伯爵,“给你的茶水下毒、乘着你熟睡的时候偷袭、乘你站在高处的时候从背后推你,我会用我能想到的一切方法杀死你。” “你有资格杀我,但我也会努力活下来,看你本事了。” 一句话话刚说完,法兰西岛伯爵就皱着眉头,把那葡萄干又吐了出来。 “纳瓦拉葡萄干的质量真的是差。白弓,现在是几点了?” “大概下午三点左右。”白弓在一旁说道。 “啊,点心时间。” 法兰西岛伯爵抬头,看着不停发抖的纳瓦拉公主,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反正你一时半会儿还杀不掉我,布里欧还剩一些,要一起来吃吗?” 第十章 致公主殿下(3) 又在大海上航行了几天,船抵达了波尔多的港口。 这是阿勒曼尼联邦境内极为重要的一个港口,早在七丘帝国统治的时期就已经十分繁华。它向南联通伊比利亚,向北联通大不列颠,是夹在北海与地中海之间的重要航运枢纽。放在平时,你能在港口上看到操着各国各地各不相同口音的忙碌人群,能看到船只整排整排地停泊在岸边,从它们的桅杆上竖起的白帆,甚至把天都给遮盖。 但是,受黑死病的影响,港口萧条了不少。几首船孤零零地随着海浪飘动着,加上法兰西岛伯爵乘过来的这一艘,数量才将将满十。港口上看不到几个人,街上也同样。 但法兰西岛伯爵没管这些,一下船,就拉着纳瓦拉公主去了一个街边摊。端上来的是一盘小巧玲珑、呈铃铛形状的蛋糕,看起来非常细腻精致。 “可露丽,波尔多特产的点心。来阿基坦就得吃这个。”法兰西岛伯爵打开“红刀”伸出来想要抓点心的手,把盘子往纳瓦拉公主的方向一推,“尝尝?” “你到底要愚弄我到什么时候?” 纳瓦拉的公主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裙子。她只带出来这一套衣服,每次被泪水打湿后,上面都会留下手印和泥印,几天下来,衣服已经变得非常肮脏,就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一样。看着这样的衣服,她眼睛一酸,眼泪又噗呲噗嗤地掉了下来。 “一天、一天,每天都不停地给我喂食,我是你的宠物吗?还是说,是一头养肥后待宰的猪?” “不,只是看你似乎心情不太好。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吃点点心。”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心情不好?你杀了我的全家!” 纳瓦拉公主一声吼,旁边的一桌人就把视线投了过来。法兰西岛伯爵却若无其事地将装着点心的盘子又朝着纳瓦拉公主推了推:“那,现在来尝尝味道?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应该已经很难受了吧?要是在这里饿死了,你可还怎么找我报仇?” “你会遭天谴的。” 纳瓦拉公主白了法兰西岛伯爵一眼,忿忿地抓起一块点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一阵锣鼓之声从远方传来,颇为喜庆,但对于静悄悄的街道而言,却显得有些过于吵闹了。锣鼓声愈来愈密集,似乎有一场盛大的演出正在远方进行,就连树叶,都被震的簌簌地掉下了几片。 乐声停了下来,然后传来了呼声:“大胜!大胜!阿基坦公爵击溃了骚扰边境的天方帝国军队,凯旋归来!” 一排拿着乐器的艺人从街道上穿过,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一队百人左右的士兵。他们或挥着乐器、或挥着旗帜和武器,向着街道两侧的人致意。 “天方帝国骚扰边境?”红刀显得很吃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并不奇怪。但多半只是天方帝国的属国。”法兰西岛伯爵说道,“离开巴黎前,我已经收到了来自伊斯法罕的战争动员令,据说各国是纷纷响应。在天方帝国的属国里,到现在还没表明立场的,恐怕就只有我们阿勒曼尼联邦了。” “你居然抗着这样的压力?”白弓惊讶,“天方帝国的使者一个个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上次来的那一个,黑天平说价值2枚银色中砝码,对吧?” “1枚中号银砝码加7枚小号银砝码,不足两枚。”黑头平说道,“不过可怕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完全感受不到魔力的格里高利,我用了三枚金色小砝码都没压住他,当时我随身带的砝码数量完全不够衡量他的价值。” “格里高利不在。他们这次也没有带来哪个国王的头颅,我急什么。”法兰西岛伯爵说道,“要我表态,等他们先坐不住了,再说。” 黑天平将那个天平提了起来,朝向了走过的那队卫兵。随着他念动咒文,天平开始朝着左侧倾斜。他将一枚大号的铜砝码放入天平的右侧,可天平还是被死死地压在左边。于是他开始往天平的右侧加中号的铜制砝码,一个、两个、三个……他越来越惊讶,直到中号砝码加到第十个时,天平才勉强持平了。 “明明只是轻甲的步兵,居然价值两枚大号的铜砝码还要多。”他惊叹道,“一般来说,这种装备的百人规模军队,价值只在一枚大号铜砝码左右,训练度高一些,也不会超过一个半。阿基坦公爵是怎么训练他的军队的?居然能如此强悍?” “不知道这样的军队阿基坦公爵手上握有多少?”白弓低着头喝着饮料,“他一直怀有叛心,要是势力做大了,执政官你的位置可难保啊。” “无妨,他想要执政官的位置,那就让他拿去。我自己去当勃艮第公爵。”法兰西岛伯爵若无其事地从盘子里抓起了一块可露丽,“正好,我也不用烦心天方帝国的事情了。” “执政官可是阿勒曼尼联邦所有领主的共主,至高领袖,就连波西米亚王见了都要行礼。”红刀不满地看着法兰西岛伯爵,“我们就这么把这位置让给他?” “你见过哪个帝国的至高领袖,只价值两枚中号银砝码的吗?”法兰西岛伯爵只顾把可露丽一口一口地塞进了里,“谁要这位置我就让给谁。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狗都不当。” 就在他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大部队护拥着阿基坦公爵走了过来。他们当即停下讨论,开始埋头吃东西。 “阿基坦公爵是你的封臣吧。”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谈话的纳瓦拉公主忽地放下点心,抬头看着法兰西岛伯爵,“不出去打个招呼吗?” “低下头,”红刀抬起眼睛瞪了她一眼,“不要多说话。不能被阿基坦公爵发现我们在这里。” 纳瓦拉公主歪嘴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乖乖地将头低了下来,继续吃着点心。但是,就在阿基坦公爵骑着马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那一瞬间,她忽地撩起手上的盘子朝着阿基坦公爵砸了过去。然后,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匕首,在众人反应过来前跑了出去,直冲向阿基坦公爵。 她没有什么力道,一个士兵只踢出一脚,立刻就让她跪倒在了地上,随即,两把刀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她微微侧过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却听她朝着法兰西岛伯爵喊到: “大哥,二哥,三哥,快来帮我,干掉阿基坦公爵!” 第十章 致公主殿下(4) 随着纳瓦拉公主的喊声,士兵们的目光纷纷向着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投来。 红刀尬笑着将手伸到了桌下:“这位公主可真是……不一般。” “把他们抓起来!”士兵的长官发出了命令。说时迟那时快,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已经把桌子朝着路边掀了出去。白弓一跃而起,一步踩到还没落地的桌子上,以此为中继点,他轻盈地一转身,一下子跃上了搭在摊位上的帐篷,几个起落后,他的脚就踩到了坚实的屋顶上。红刀则直接转身冲进了一间商铺里,面对挡在前方的墙壁,他大喝一声,将手中的刀使劲一劈,墙登时就被开了一个大口子,连通了另一侧的道路。 法兰西岛伯爵抓住黑天平的手,拉着他穿过了红刀开出的“门”。几名士兵闯进商铺内,刚穿过那扇“门”,就有几支箭连珠似地从屋顶上方射了下来,命中了他们的后脑。 “白弓,快从上面跳下来!”红刀吼了一声,抓起路边的一个大石磨朝着那商铺一甩。十多秒后,那间商铺就轰然倒塌,变成了一堆废墟。 只有纳瓦拉的公主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地牢。 整个空间充斥着腐肉的臭味。一盆滚烫的油在纳瓦拉公主的面前翻滚。一名赤膊的士兵在空中“啪、啪”地空挥着皮鞭,在空旷的地牢中,那声音带着几分骇人的回响。 一束火把照亮了纳瓦拉公主的侧脸,一名官吏握着纸和笔,面无表情地看着被麻绳牢牢捆在木架上的她。 “我接下来要问你问题,许多许多的问题,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官吏说道,“如果答错——你应该已经看到你眼前摆着什么。” 纳瓦拉公主点了一下头。 “你当街袭击阿基坦公爵,是想干什么?”官吏问道。 “当然是想把阿基坦公爵杀死。”纳瓦拉公主强笑道,“把他的脖子划开,或者把他的心脏贯穿,怎么都可以。” “所以,你承认你是刺客?” “是。” 官吏刷刷地把公主的回答记录在了纸上。 “有同伙吗?” “有,有四个,你们当时都看到了。他们是我的兄弟。” “你们的据点在哪里?” “我们刚到波尔多,没有据点。我们是乘船来的,今天刚靠岸,连住宿的地方都没找。如果你们想抓到人,那就封锁港口,乘着晚上清查波尔多所有的旅舍,并且在通往巴黎方向的道路设伏。” “他们是你的兄弟吧?”官吏抬起头来,“你就这么直接出卖他们了?” “他们今天直接跑了,一点忙都没帮。”纳瓦拉公主忿忿地说道,“我恨他们,巴不得他们死。” “不要耍花招,我经常审判囚犯,能够读懂你们的眼神。”官吏盯着纳瓦拉公主的眼睛。可是看了一会儿后,他点了下头:“好吧,这份恶意看起来是真的。” 他挥手示意一个士兵走过来,并把刚刚写好的几张纸交到了士兵手上:“马上把这份记录交给阿基坦公爵,让他可以采取措施。” 纳瓦拉公主发出了骇人的笑声。 “被抓起来吧。”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到。 “和我一起死吧!”她用最大的恶意发出诅咒。 ——这,就是她的复仇。 “那么,继续审问。”官吏的声音就像是一盆冰水,从纳瓦拉公主的头顶直直地浇灌下来,“在此之前,先抽她五十皮鞭。” “等一下!为什么?”纳瓦拉公主睁圆了眼睛,“你刚刚问的东西,我全都说回答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官吏回答道,“只是突然兴起,想这么做而已。” 拿着皮鞭的士兵扭了扭头,靠近了纳瓦拉公主。他的手一扬,那皮鞭就又在空中发出了“啪”地一声空响。那响声是如此的有力,一旦抽到皮肤上,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不……你怎么能这样?我全都回答了!全都回答了!”纳瓦拉公主慌张地扭动着身子,可她的手和脚都被牢牢地用麻绳捆着,无力的挣扎仅仅只是让绳子往肉里勒的更深了而已,“这不合理,一点都不合理!” “合理?你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官吏嘲讽地笑了一声,“一个刺杀公爵未遂的刺客,还想要合理?再给她加十鞭!” 皮鞭毫不留情地落到了纳瓦拉公主的身上,火烧一般的疼痛顺着脊梁一至刺入脑髓,令纳瓦拉公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泪水、口水和鼻涕一齐流了出来,她的眼睛翻白,几乎就要痛晕过去。 “第一鞭。”官吏淡淡地说道,“还剩五十九鞭,继续。” 皮鞭持续不断地打落到纳瓦拉公主的身上,每一鞭都比先前更要疼痛。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地牢,而官吏只是淡然地打开一瓶葡萄酒,放在小杯里洗洗地品着。在打到第十九鞭的时候,纳瓦拉公主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官吏索然无味地摇了摇头,放下了酒杯。 一盆冷水把纳瓦拉公主浇醒了。 “剩下的鞭子先记着,继续回答我的问题,答的我满意了,也不是不能把鞭子给免了。”官吏抓起笔放到纸上,然后抬头看着纳瓦拉公主,“你那三个兄弟,各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纳瓦拉公主吓的浑身发抖。 “他们……他们叫红刀……白弓……黑天平……” 官吏皱起了眉头:“我不是问外号。”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他们的外号。” “他们不是你兄弟吗?” “是,我……不是!我……” “再给她浇点水清醒清醒。”官吏冷冷地吩咐道,“盐水。” “不要……我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我是纳瓦拉国的公主!是纳瓦拉国的公主!” “纳瓦拉国?公主?”官吏冷冷地笑了一声,“就算你是,在这种情况下,你也什么都不是了,明白吗?” ——啊,对。 她想起来了,纳瓦拉已经亡国了。一般而言,王国的公主,身份就只能是…… 奴隶。 地牢里,再度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嚎声。 她晕了过去。在梦境中,她依然遭受着惨烈的鞭刑,被地狱般的烈火所炙烤。 三声教堂的钟声唤醒了她。 “下午三点,点心时间……” 她带着一丝希望睁开眼睛,可来自伤口的刺骨疼痛却随之而来。她发现自己依旧被绑在一根木质的柱子上,只不过地点已经从地牢变成了室外。无数个平民、无数双眼睛在下方看着她,而在柱子下,已经堆起了成堆的茅草。 “这是刺杀阿基坦公爵的刺客!”有人在她的身边高声宣布到,“经众神许可,今天,我们将对她施以火刑!” 第十章 致公主殿下(5) 她扭过头,看了看高台的周边。虽然同样竖着几根柱子,但那些柱子上空空如也。被绑着受火形的,就只有她自己。 于是她知道,法兰西岛伯爵伯爵一行人逃走了。 “为什么?” 泪水不自觉地从纳瓦拉公主的眼眶中流下。 茅草堆完了,然后是浇油。底下的市民们发出亢奋的呼声,催促着行刑官的动作。这些围在刑场边的都是一些闲人,他们过来,就是来看火刑找乐子的。 纳瓦拉的公主不止一次地接受过民众热切的呼声。但她从没想过,最后一次听到这呼声时,会是在刑场上 “我明明什么错都没有。” 泪水淌过伤口,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在痛苦和悲愤中,她的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 没有人同情她,没有人安抚她,因为她现在已不是公主,而是阶下之囚。人们只是迫切地希望看到她的死。 行刑官拿着火把绕着她转了几圈,然后在观众的催促声中将火把丢到了茅草上。 黑烟腾了起来,越来越浓。纳瓦拉公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明白了,自己已被全世界所抛弃。 “嗤”地一声,一支箭飞了过来,行刑官应声倒地。插入他身体的箭拥有长达十五厘米的三棱锥箭头,甚是骇人。两个卫兵跑了过来,于是箭又“嗤”“嗤”地响了两声,把他们全部放倒在了地上。 人群因为恐慌而开始逃窜。紧接着,马蹄之声从上空响起。只见四匹马踏着一连串的屋顶奔来,在刑场前一跃而下! 第一名骑士骑着一匹白马,一身轻甲,手持一把长弓。 第二名骑士骑着一匹红马,全身的重甲甚至武装到他的牙齿。 第三名骑士骑着一匹黑马,用兜帽遮住头脸,手上只端着一杆天平。 最后是一名骑着灰马的骑士,他的身材比其他三名骑士矮了一截,却最为威风凛凛。 他们叱退挡路的人群,杀死拦路的士兵,一路冲到了火刑架前。红刀将那柄粗大的刀刃朝着火刑架一砸,火刑架一晃,拉着纳瓦拉公主缓缓地倒向了下方的火堆;白弓朝着火刑架接连射出四箭,令捆住纳瓦拉公主手脚的麻绳尽数断裂。最后,那匹灰马飞奔着踏入火海,灰马上的那个男人从空中一把抱住落下的纳瓦拉公主,然后骑着马从火海中一跃而出! 纳瓦拉公主看到,那男人的胡须和眉毛,到处都燃着点点的火星。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英雄。 ——为什么?眼泪会止不住地流下? 成百上千的卫兵朝着刑场涌来。 “这是阿勒曼尼联邦当今执政官!由神加冕的伟大统治者,加洛林!”黑天平挥舞着一面旗帜,“全都给我退下!” 在那黄色的旗底上,绘着一枚展翅而飞的黑色雄鹰。 卫兵们犹豫了。 那四名骑士朝着卫兵们直冲而来。冲在最前面那名灰色骑士,他的目光就如闪电一般从士兵们的脸上扫过。 卫兵们恐惧了。 一连数支箭飞了过来,射死了所有意图偷袭的卫兵。随着双方越来越近,那名灰色的骑士用左手扶住纳瓦拉的公主,右手直接拔出了佩剑。 卫兵们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那四名骑士踏破刑场,朝着东方一路奔去。 纳瓦拉公主擦去眼泪,干干地笑了一声:“你们完了。你们暴露了身份,等阿基坦公爵赶来,你们就跑不到了。” 白弓在一旁摇了摇头:“阿基坦公爵今早收到了‘执政官外出巡游,中午抵达此地’的讯息,已经带兵出城相迎,没有那么快得到讯息。” 黑天平也笑道:“我把那面旗帜抛在刑场上了,但仔细看的话,上面的纹章有好几处是错的。哪怕阿基坦公爵回来,也只会觉得是有人在假冒执政官。” “你们……你们这群混蛋!” 纳瓦拉公主又气又恼,拎着拳头就往法兰西岛伯爵的怀里砸。 法兰西岛伯爵没有理会阿基坦公主这毫无威胁的攻击,眼睛直直地看着地平线的尽头: “下午三点刚过,要去吃些点心吗?” 无以言喻的复杂感情连着伤口的剧痛一齐涌了上来,令阿基坦公主晕了过去。 等纳瓦拉公主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又回到了船上。天花板是船身的木板,船晃晃悠悠的,让她有些晕。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同时感到手臂有些发痒,侧头一看,却发现法兰西岛伯爵正坐在床的旁边,拉着她的手臂给她涂抹药膏。 她上沾满血污的衣服已经被全部褪了下来,堆放在船舱的一角。仅有一层不宽的白纱盖在她身体的正面。她感到大腿附近有点漏风,凉飕飕的。不过更凉的是她的手臂,那些药膏不知是用什么做的,一沾在手上,就渗入骨髓地发凉。 这时她才猛地意识到——不只是正在被涂抹药膏的手臂,她的浑身上下,几乎每一寸肌肤都泛着同样的凉意,其中甚至包括几处令她说出来都要脸红的私密部位。她尖叫一声,甩开法兰西岛伯爵的手,抓着那层白纱缩到了墙角。 “你干了什么!”她用发颤的声音喝问道。 法兰西岛伯爵将那盒药膏盖好、摆在一旁,那药盒是用翡翠制作的,小巧精致。做完这件事,他将双手伸进脸盆洗了洗,又掏出手帕,慢悠悠地擦干了自己的手指。最后,他不慌不忙地把手帕叠好,塞回了自己的上衣。 “你身上到处都是鞭伤,医生建议用烙铁全部烤一遍消毒。我觉得那样你可能活不了,而且会留下很难看的疤,就用了一点特殊的药。从契丹运来的,珍品,就这么一小盒。” “你怎么不去死!” “对了,你昏迷了有一天了,肚子饿了吧?我有准备一些点心,给你拿进来?”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一声。纳瓦拉公主咬住牙齿,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从眼眶流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你为什要救我!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让我活着干什么!” “你还有一名未婚夫吧?我听说是你自己决定的婚约。为了这个婚约,你甚至还自作主张,将父母从小给你立下的婚约撕毁了。” 法兰西岛伯爵向纳瓦拉公主投以询问的眼神,见她没有摇头,就自顾自地把头点了点。 “布列塔尼公爵年轻有为,布列塔尼公国繁荣昌盛,这是一门好婚事。既然还有这么重要的人,那就好好活下去。这艘船现在正在前往布列塔尼公国,等把你在那边安置好后,我再返回巴黎。” 第十章 致公主殿下(6) 纳瓦拉公主身上的伤势虽然看着血淋淋的吓人,但却没有伤及筋骨。几天之后,伤口结痂,虽然一道一道的丑陋不堪,但却不痛了。她掀开被子,试着踩到地上。这时她才再度意识到,她的身体如今还是赤条条的。她原本的衣服已经沾满血渍,法兰西岛伯爵敷药时把它脱下后,就把它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但她实在是在船舱里闷久了,这里没有窗,除了光秃秃的木板外,什么都看不到。她想看看外面的天空,就算看不到,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也好。她把盖住自己身体的白纱扯起来披到身上,在肩膀处打了个结。在确认了一下白纱不会掉落后,她就推开了舱门。 “你想去哪里?” 还不等她迈出房门,红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从舱门的一侧走出,堵在了纳瓦拉公主的面前。 “你在监视我?” 纳瓦拉公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即,一股伤感就涌了上来: “啊,是了,我只是奴隶而已,怎么会产生我是自由的这种荒谬的想法。你们无非就是刽子手,以及刽子手的走狗而已!” “别傻了,就你之前做的事情,我们没把你的手脚捆起来已经很好了。万一你一个人想不开把船给凿个洞,我们全都得和你一起陪葬。” 红刀不耐烦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实话告诉你吧,对于要不要救你这件事情,我们认真地讨论过。黑天平和白弓都觉得你是个祸患,就算救出来也会不停给我们使绊子;而我觉得把你带回凡尔赛宫也没事情,就算再怎么有深仇大恨,给执政官生一两个孩子,就什么事也没了。也就只有执政官那家伙会提出先救你然后把你送给布列塔尼公爵这种没什么好处的提议。布列塔尼公爵现在是我们的盟友,要是被你在床边吹一吹风,把盟约给断了,那可麻烦的很。” 纳瓦拉公主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忿忿地坐回到了床上。 “所以,我就只能一直待在这里了,是吗?” “不,执政官给了你自由。如果你非要出去,我没权阻止你。不过提醒你一句,海上的风可是很大的,”红刀撇了纳瓦拉公主身上的白纱一眼,“你这样的衣服会被直接向上掀起来,什么地方都会被看的精光。如果你不在意甲板上的那些水手,倒是没关系。” “那我就是出不去了呗?” “再等几天,仆人们正在研究怎么把你的衣服洗干净。说实话,我可从没见过那么脏的衣服,全都是血、是脓,甚至还有尿……” “啊啊啊啊啊!” 纳瓦拉公主抓起身边的枕头、被子、椅子,硬生生把红刀给砸了出去。 如此又在床舱里闷了一天,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法兰西岛伯爵端着一盆已经洗好晾干的衣服走了进来。纳瓦拉公主远远地就分辨出了他的脚步声,法兰西岛伯爵一推门,她就背过了身子,气呼呼地看着墙壁。 “你的衣服放在这里,我让人好好洗过了。”法兰西伯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如果还需要什么,可以和我说。船上搞不到太多东西,但我会尽量满足。” “那给我拿一把凿子来,再给我一把锤子。” “你要这些东西什么?” “无聊发闷时可以把船底凿开,让你们和我一起陪葬。” “好,我这就去准备。”法兰西岛伯爵点了下头,“不过在我回来前,你最好先把衣服穿好——你不觉得后面凉飕飕的吗?” 纳瓦拉公主惊诧地扭过身来,而法兰西岛伯爵已经后退几步,带上了房门。 等法兰西岛伯爵端着一个脸盆回来的时候,纳瓦拉公主已经穿好了衣服。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法兰西岛伯爵,一张脸已经涨的比猴子的屁股还红。 “把东西给我!”她忿忿地朝法兰西岛伯爵一伸手,“我现在就要把船底给凿个洞!” 法兰西岛伯爵默不作声地将脸盆往地上一放,那里面放着成堆的干草。 “这是什么?” “草料。养马用的。” “凿子和锤子呢?” “我三岁时就学会游泳了,睡着了都能飘在水上,把船凿沉了,大概率淹的还是只有你自己。无聊发闷的话,还是和我一起用这些干草折娃娃吧。” 法兰西岛伯爵从脸盆中抓起一把干草放在膝盖上,从中选出两根折了起来。 “只要带着足够的恶意,就可以把这些草折成巫毒娃娃。到时候你往娃娃里面塞根我的头发,朝后脑上狠狠地扎上一针,我就会痛的生不如死。这可比凿船要好用多了。” 纳瓦拉公主满腹狐疑:“该不会我折好后,你就让我凭本事来拿你的头发吧?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诺,给,藏好了。” 法兰西岛伯爵拔了根头发下来,递给了纳瓦拉公主。 “诸如锁啊,板凳啊之类的小玩意儿,我一向非常擅长制作。我妹妹浴池的锁就是我自己做的。用干草折个娃娃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跟着我做就行了。当然,前提是你对我的恶意足够,恶意不足的话,那针扎上去就会像蚊子咬一样。要是因为这个而让娃娃完全起不了效果,那时可不要怪我。” “放心,我对你的恶意足以让你五马分尸、暴毙街头!” 纳瓦拉公主白了法兰西岛伯爵一样,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从脸盆里抓起了一把干草: “该怎么做?说!” “先把两根草这样着这样对折,”法兰西岛伯爵示范着,“然后一边对折,一边用你最大的恶意大声诅咒我,骂我也行。” “怎么骂?” “怎么骂都行,不会就跟着我——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白白浪费食物的猪猡!” “白白浪费食物的猪猡!” ——“一呼吸就污染空气的可笑侏儒。” “一呼吸就污染空气的可笑侏儒。” ——“活到四十岁还一事无成的废物!” “活到四十岁还一事无成的废物!”纳瓦拉公主渐入状态,“上辈子没碰过女人的色鬼!明明比我还矮,却总是想耍帅的小丑!还给我用公主抱,不知道我光是站在你身边,就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吗……” “可以。”法兰西岛点了点头,“你出师了。” 用干草做娃娃是一项慢活,加上不熟练,纳瓦拉公主忙活了半个晚上,只做好了小半个脑袋。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从她嘴里吐出来的骂人的话,也渐渐地变得没什么力气了。 “把东西收好,我们明天继续。”法兰西岛伯爵端起脸盆就要走,“记得把我那根头发也收好,要拔根头发下来还是挺疼的。” “等一下。”纳瓦拉公主从背后喊住了他,“告诉我名字。” “名字?” “你的名字。”纳瓦拉公主盯着他的后背,“巫毒娃娃的话,得有对方完整的名字吧?” “加洛林。” “那是姓氏。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名字也是加洛林。” “加洛林.加洛林?你当我是傻子吗?” 法兰西岛伯爵的身体微微怔了一下。 “那样的话,我就没有名字。”他回答道,“为加洛林而生,为加洛林而死。我就是加洛林,仅仅只是加洛林罢了。” 第十章 致公主殿下(7) 船上的日子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布列塔尼公国已经近在眼前。而纳瓦拉公主手上的巫毒娃娃,也就差最后的几道工序就能完工了。 那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她如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并乘着这个空隙打理着自己的头发。法兰西岛伯爵一般都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有时候他酒喝的有点多,就会稍晚一些。不过即使是在醉酒的情况下,法兰西岛伯爵的话也不是很多。除了说话时带点酒气、以及会更早地回去睡觉外,他在酒前和酒后的行为并无太大差别,让人安心。 可是,那天晚上推门进来的,却是黑天平。 “执政官说前方的海域好像藏着点什么麻烦,我倒是完全没感觉,大海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于是执政官就让我下来陪你一会儿。他正带着红刀和白弓在甲板上警戒。” “下来陪我一会儿?”纳瓦拉公主有些不高兴了,“我是什么没人陪着就会哭闹的小孩子吗?没人让他来!回去告诉他,我一个人清静的很!” “别那么生气,执政官是害怕你一个人在房间待久了会胡思乱想,做出过激的举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惜我们这次出门没有带女仆,不然,执政官肯定会让她在房间陪着你。” 纳瓦拉公主不高兴地往外呼了一口气:虽然不甘心,但她确实有些害怕一个人待着。长时间的独处会让她胡思乱想,会让她反反复复地回忆起血淋淋的王宫和阴森森的地牢,会让她做噩梦,并让她一次又一次胆战心惊地在半夜睁开眼睛。 她其实也知道,法兰西岛伯爵教她做的这个巫毒娃娃多半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但这件事可以让她打发无聊的时间,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让她随口骂近在咫尺的法兰西岛伯爵几句来出气。这样把时不时涌上来的黑暗心情给发泄出去,她才得以安稳地入眠。 见纳瓦拉公主虽然嘴上抱怨,但并没有赶人的意思,黑天平会心地笑了一声,在桌子旁坐了下来。他如先前一样把那架天平提到纳瓦拉公主的身前,通过咒语让天平失衡,然后又往里面添加银色的小砝码使天平恢复平衡。最终,砝码的数量则固定在了三枚。 “降了一半还要多,看来纳瓦拉国内已经有强势的贵族扛起新的大旗了。公主你要是回去,恐怕会有很多人不高兴。” “从你们把我从纳瓦拉劫走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是必然的。” 纳瓦拉公主丝毫不感到意外。她一边用手指“笃笃”地敲着桌子,一边拄着头看着眼前的黑天平,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们的执政官一直让你这么称量别人的价值吗?” “差不多吧,我在执政官身边已经有十来年了。大到在中央任职的贵族,小到给执政官喂马的马夫,每个来到执政官面前的人,都会被我称量。” “如果我拥有你这样一位幕僚十年,”纳瓦拉公主说道,“那我肯定会成为纳瓦拉国的支柱,而不是像你们的执政官现在这样。” 黑天平藏在兜帽下的脸轻轻笑了一声:“公主你的意思是,执政官他没有支撑阿勒曼尼联邦的能力吗?” “关于你们执政官的传闻有很多。”纳瓦拉公主说道,“我的父母倒认为他是一个杰出的贵族,但相比之下,他负面的消息更多。说他穷奢极欲,说他精神失常,说他荒废政事,以及最出名的——娶了自己的母亲,让母亲生下了自己的妹妹。光是听着这些传闻,他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那公主你自己怎么认为?” “我看不清楚、我想不明白。”纳瓦拉公主闭着眼前摇了摇头,“他和这所有的传闻都不太一样,我甚至分不清他是恶徒还是善人。他的手工技艺很高超,就像是一个职业的匠人……我不知道这对于一名贵族、乃至一国的领袖而言算不算夸奖。至于他个人的勇武和智谋……嗯,勉强就算他及格吧,没有传闻中那样不堪,如果他认真起来,应该能成为一名英杰。而他周边的幕僚,红刀、白弓、还有你,都是一流的人才,这不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能够网罗到的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风评会是现在这样……就那些传闻来看,他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国家的支柱。难道那些传闻是假的吗?” “很不幸,基本上都是真的。” “那是为什么?” “执政官他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他正处在什么样的位置。”黑天平回答道,“我也觉得他是一个优秀的人。但当他的身份是‘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时,他就只能是一个无所事事、穷奢极欲的昏君。” “抱歉……我还是不明白。” “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终身任职,但是采用的却是选举制,你有听说过他是如何被选为执政官的吗?” “……我不知道。” “因为在二十年前,他在一场决战中带领四分五裂的阿勒曼尼联邦贵族,击退了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入侵,避免了联邦的毁灭。” “那位恶名昭著的海盗王?加洛林他居然曾经战胜过这样的对手?” “是的,这是他被选为执政官的直接原因,但很不幸的是,这只是一个由当时举足轻重的的大贵族们联手编造出来的谎言。” 说着,黑天平叹了口气。 “那时的执政官才二十来岁,默默无闻,父亲仅是男爵,而他由于身来矮小,甚至连骑士都不是。只要动脑子稍微想一想,这样的人就不可能指挥的动联邦的诸侯,更不用说击退拉格纳.洛德布罗克了。执政官当时确实在战场上,但是是被从后来的援军从阿勒曼尼联军的尸海中扒拉出来的。拉格纳.洛德布罗克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他之所以撤退,仅仅只是因为补给不足罢了。” “你把我搞糊涂了。”纳瓦拉公主说道,“不是他干的,贵族们也知道不是他干的,那为什么还要推选他成为领袖?” “为了平衡。” 黑天平将那天平放到桌上,一点一点地将上面的砝码取下。 “说起来,执政官这一脉,其实还是加洛林一族的主支。可惜,当时的他们已经在联邦中逐渐失去权力,空有声望罢了。那时的联邦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大诸侯,但却缺少一个拥有足够的声望去统领他们的人。前一任执政官在对抗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入侵的时候战死,不论哪一位大诸侯被选为执政官,都会引发内战。若如此,联邦将四分五裂,荡然无存。于是,横空出世、大难不死、而又没有什么实力的他就成为了最好的人选。大诸侯们编造着他的功绩,将他推上了如今这个执政官的位置,以此来维持联邦表面上的存续。” “你的意思是……他是刻意被推上这个位置的一位傀儡?” “就是这样。”黑天平摆正天平,然后将桌子上的砝码逐一收回到了口袋里,“奥托公爵、勃艮第公爵、巴伐利亚公爵、阿基坦公爵、波西米亚王……如果他不愿意当一个无所事事、一无所成、甚至还有些疯疯癫癫的执政官,他的位置早就被别人取代了。” 纳瓦拉公主惊讶不已。正当她准备再问些什么的时候,舱门处传来了扣门声。白弓倚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黑天平: “快到甲板上来看一下。我们可能遇到大麻烦了。” 第十章 致公主殿下(8) 正值深夜,整个大海和天空都黑成了一片。虽然船上点着火把,但也只能照亮前方一丁点的海面。四周很安静,只有海风呼呼地吹着,其中夹着鱼的腥气。偶尔出现一道涟漪,就将月光切碎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正常,让黑天平紧绷的心也舒展了些。 “白弓让我马上到甲板上来,语气很严肃,我还以为出现了海盗船,或者是敌国的舰队。”他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到法兰西岛伯爵的身边,“麻烦在哪里?发现了暗礁群?纳瓦拉的公主在房间里等你,海上的事情,交给专业的水手去办就好了。” 法兰西岛伯爵微微偏过头,他脸上的严肃神情让黑天平意识到有些不对。 “你看那边。”红刀朝着远方一指。黑天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可那里果然还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压着声音问道,“总不能是巴斯利克海蛇群吧?那玩意儿只在北海附近有,我们现在可是在大西洋!” 红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却见白弓从后面走了上来,他一手握着弓,一手抓着箭,遥遥地瞄准了大海深处的漆黑。随着他念动咒文,那十五厘米长的三菱箭头上闪起了一抹妖艳的白光。 “刷”地一声,利箭出弦。它拖着那道白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 在白光所照亮的尽头处,黑天平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岛屿。滚滚浓烟从岛屿上腾起,在高空中堆叠起了一朵震撼人心的、比城堡还要高大厚重的黑云。 随着白光逐渐远去,岛屿和黑云再度被黑夜所笼罩。 “那是什么?”黑天平不知所以,“着火的海岛?可是又没看到火光,也就是说火已经着完了?” 法兰西岛伯爵摇了摇头。 “白弓,再射一支箭。”他说道,“黑天平,留意一下船速。” 白弓点了下头,不多时,又是一道拖曳着白光的箭矢朝着海岛的方向飞去。于是黑天平注意到,他们的船只正在飞速朝着那个海岛靠近。 “我测算过了,这海岛离我们已经不足一海里。”法兰西岛伯爵说道,“以你刚刚所见,你估算我们的船现在航速有几节?” “好快的船速,估计得有十五、不,可能有二十节。等等,该死的——二十节?” 他惊恐地看向了法兰西岛伯爵。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像他们乘坐的这种普通船体,航速一般只在八节左右,海盗王国创造了能开到十一节的长船,因此称霸了海洋。可他刚刚估算的船速,比海盗王国的长船还快了近一倍! 法兰西岛伯爵点了一下头: “你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座海岛在动,而且是在以十节以上的速度朝着我们冲来。” “我马上看一看是什么情况!”黑天平慌慌张张地把家伙举了起来,“天平有反应了,这座海岛确实是某种生物!天啊,这种事情,我还以为只能在史诗里面读到!” “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们也知道!”红刀回头吼道,“二十节的速度,经过一海里只需要三分钟不到!我们只剩三分钟了,说点有用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打? “我、我还在看!” 黑天平用颤抖的手掏出了砝码。幸亏这架天平并不会因为颤抖而倾斜,不然三分钟用完,他也测不出什么来。 他先试探性地往天平上丢了一个小号的银砝码,可那天平却丝毫没有动静,又往上加了一个中号的银砝码,可那天平却依旧蔚然不动。他咽了口唾沫,将一个大号的银砝码丢了上去,可那灵敏的天平今天却像是被焊死了一样,依旧坚定不移地向着虚空的左侧倾斜。 他深吸了几口气,将银砝码换成了小号的金砝码,天平这才有了轻微的反应。他继续加着小号的金砝码,直到天平恢复平衡。 “九枚小号的金砝码!”他喊道,“是金砝码!九枚!” 红刀、白弓、还有法兰西岛伯爵,全都肉眼可见地颤了一下。 红刀想故作无事地笑一声,但努力了好久,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这下真是史诗中才能见到的怪物了。人类有多久没有见到过这种玩意儿了?八百年?一千年?” “天灾级别的怪物。”白弓擦了一把渗出来的汗水,“要是放这东西过去,联邦的沿海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别傻站着。”法兰西岛伯爵已经开始进行部署,“黑天平,查一查这怪物到底是什么,有没有什么弱点;白弓,你把纳瓦拉公主带到靠后一点的船舱,然后马上返回;红刀,你去把还没醒的人都叫起来!” “传我命令!所有水手立刻到岗,桨帆并用,避开正面,环岛绕行!” “传我命令!准备好弓箭、火盆、火油、硫磺,利用火箭进行远程打击!” “传我命令!所有人分散战立,不许靠拢!避免被一网打尽!” “传我命令!所有人脱掉铠甲,以免掉水里后浮不起来!” …… 一道一道命令接连发出,甲板很快就忙碌起来。所有人都在奔跑,只有黑天平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他将天平拄在自己的脑门上,垂着头、利用咒文向赫尔墨斯寻求至高的智慧。而在他念诵咒文的同时,另一个更加有力的吟唱声在甲板上响了起来: “karolusserenissimusaugustusadeocoronatusmagnuspacificusimperatorromanumgubernansimperium(卡尔.加洛林,至虔至诚的奥古斯都,由神加冕的伟大皇帝)!” 法兰西岛冷酷地用刀割开自己的手心,将血均匀地撒在附近的海面上。 “执政官!所有人都已经到达作战点位!” “执政官,纳瓦拉公主已经被转移至最安全的船舱!” “执政官,那座海岛离我们已经不足十分之一海里!我们绕不开!” 从近处看去,那怪物更显庞大,它的边缘一直伸展到眼睛所能望到的极限,以至于让人完全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一座海岛、还是大陆。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黑天平猛地抬起头,就像从噩梦中惊醒。 “墨瓦腊泥加,最早被亚里士多德于《天象论》中所提及。收服它的上古英雄是……克罗狄斯.托勒密。” 第十章 致公主殿下(9) “墨瓦腊泥加。” 法兰西岛伯爵冷静地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他依旧巍然不动地站立在船头,就像是那些描述传奇的画作中出现的独自面对怪物的骑士。 海风刮的他的披风簌簌作响。他随手将那碍事的披风扯了下来,撕下其中的一部分包住手上的伤口。剩下的部分则直接抛入了海中,被那黑漆漆的海水所吞没。 一股古怪的魔力开始从他的身体中朝外逸散出来。七丘体系的魔法,但那却不像是阿瑞斯的加护、不像是阿芙洛狄忒的加护、不像是赫尔墨斯的加护、不像是克拉洛斯的加护、不像是阿尔忒弥斯的加护,更不像是阿波罗的加护。 没有人见法兰西岛伯爵使用过魔法,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加护是什么。他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享受着最高等级的保护。刺客靠近不了他。狩猎的场合,他只要使用弓箭就够。他从不参加比武。而至于说打仗……在他执政的十来年间,就没打过仗。 因此,当感受到那溢出的魔力时,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吃惊。 “红刀,白弓,还有所有跟随我到这里的勇士。”他缓缓地说道,“接下来,你们会很累,真正意义上的累到半死,没关系吗?” 他没问黑天平,黑天平在这个时候派不上用处。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渡过眼前的危机,”红刀看着不断逼近的那座巨大黑影,回答道,“别说累到半死,把我打到半死都行。” 法兰西岛伯爵点了点头,于是,那奇怪的股魔力开始加速朝外逸散。 忽然之间,那座岛屿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那声音乍听起来像是狂风怒号,可仔细去听,就能发现其中所蕴含蓬勃的生命力和生物特有的野性。这不是什么大自然的声音,而是来自野兽的吼叫——这座小岛正在怒号! 大海因这一声的冲击力而开始翻滚,波涛一阵接一阵地涌来,将众人脚下的船只掀起又抛下、抛下又掀起,晃的众人几乎无法站稳脚跟。声波尚未过去,那岛屿已经离众人又近了几分,沙滩、树林、岩石、乃至整片的山岳,都迎着他们的面压了过来! “黑天平!”法兰西岛伯爵一边紧紧抓着船舷以稳固身体,一边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吼声压过众人的尖叫,“别光说一个名字,告诉我,这玩意儿有什么弱点吗?” “我不知道!关于墨瓦腊泥加的信息非常的少!”黑天平的身体在剧烈的摇晃中来回翻滚,好不容易抓住帆船的绳索,才终于停了下来,“只有离开海格力斯之柱,在大西洋上迷失方向的远航船只才有见过他的记录!它从没进入过地中海、北海这些被人们所熟悉的海域,更没有到陆地上来过!” “多谢,足够了!”法兰西岛伯爵志在必得地把手一挥,“来人,传我命令!” “在呢,执政官。”红刀把他那把柄大刀插入甲板,以此让身体稳稳当当地立在船上。 这样庞大的怪物,按理说是他们绝对战胜不了的,可不知为什么,看着法兰西岛伯爵镇定的样子,红刀心里就腾起了一股信心: “尽管使唤我们,也让我们看看执政官你真正的实力吧!” “打不了!不打了!船只马上掉头!返航!” 已经做好拼杀准备的红刀一下子呆住了:“执政官,这……” “既然这怪物从没到陆地上来过,那受损的最多也就只不过是沿海的地域。我所有的领地都不沿海,我和它拼什么命!” “可……可是执政官,联邦沿海的那些领主怎么办?”红刀惊的都有些结巴了,“而且现在掉头,那岂不是把我们的后背暴露给它?” “我管那些领主干什么?而且,既然只有迷失方向的远航船只才见过它,那你觉得这些记录是怎么留下来的?”法兰西岛伯爵又加大声音吼了一声,“马上掉头,怎么,你们真准备撞上去吗?” 好在水手们全都在岗,而且船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减速绕行,法兰西岛伯爵的命令来得虽然匆忙,但却为时不晚。在一个艰难的转向后,船只改变了航向,然后,它就如同逃离森林火灾的动物一般,疯狂地在墨瓦腊泥加的前头奔驰。 然而,纵使浆手们已经用尽全力地划桨,墨瓦腊泥加依旧在缓慢地靠近着他们。 “执政官,这样不行!”白弓喊道,“这头怪物的航速预估在十节左右,比我们要快!” “我知道!传令,所有士兵不许懈怠,继续做好近战厮杀的准备!” 法兰西岛伯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被火把照亮的海面。墨瓦腊泥加已经来到了被他洒下鲜血的海域,但是在海水的流动下,这些血已经被冲到不知哪里去了。 “传令!将捕上来的鱼全部倒向船的一侧,试探一下这头怪物的反应!” “传令!将所有弓箭点上火,一旦怪物再度靠近,就点燃怪物背上的森林!” “传令……” “执政官!”有人喊了起来,“它转向了!转向了!” 随着墨瓦腊泥加航向的改变,船只和岛屿渐渐拉开了距离。不久,大海稳定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空气变得清新。黑夜的寂静再度笼罩在了海面上,刚刚的那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 “我们……好像活下来了。”黑天平瘫座在地上,擦了一大把汗水。 “那个墨瓦腊泥加是往什么方向去了?”法兰西岛伯爵问道。虽然整个事情从都到尾他都在场,但要在大海上辨认方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应该是往阿基坦公爵领的方向。” “这样啊,那就更没什么问题了。”法兰西岛伯爵长长地吐了口气,“等阿基坦公爵问我要支援,再说吧。” “希望他还有求援的机会。”白弓淡淡地说道,“这种天灾级别的怪物,怕是能直接毁掉一个小国。” 他们不知道的是,墨瓦腊泥加正在被当成超大号的船只使用,上面载了一波人。他们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墨瓦腊泥加的山头,正在响起艾拉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墨瓦腊泥加!你刚刚差点撞翻一艘船!而且还打了那么大一个嗝!你是想干什么!” “陛下,你这样她听不到的!它的头埋在很深很深的水里呢!而且它会生气也没办法,一头龙停在它背上它都要记仇好几百年,可你却往他背上赶了三万头猪……” “所以我不是说了喂她吃点好吃的点心当谢礼吗!路过布列塔尼公爵领时,我都没让她停!听着,墨瓦腊泥加,我们马上就要到波尔多了,到了那里,我就请你吃好吃的可露丽,然后我们再返回布列塔尼公爵领办事……拜托,求求你不要再往上冒黑烟啦!再冒下去,我的三万无当飞猪军就要变成三万头熏猪肉啦!” 第十一章 布列塔尼公国(1) “好,这就是最后的收尾工作。” 随着最后一根干草系紧,纳瓦拉公主手上的巫毒娃娃完成了。而法兰西岛伯爵则进行最后的指导: “头发放进去了吗?” “一早就放去了,免得被你偷走然后倒打一耙说是我自己丢的。” “制作时有倾注所有的恨意吗?” “如果恨意是水,你这艘船都要沉了。” “那,”法兰西岛伯爵伸出手,“我出三个金币,卖给我怎么样?其实我还是挺不愿意被人用针扎的。” “休想。你这个仇,我记一辈子。”纳瓦拉公主将那草人抱了起来,“你就等着半夜三更被针扎的生不如死吧!” “好吧。”法兰西岛伯爵叹了口气,站其身起来,“去甲板上吧。布列塔尼公爵领到了。” 布列塔尼公国是个三面环海的半岛,只有一面与阿勒曼尼联邦陆路相通。 眼前的景色有些出人意料,没有金色的沙滩,没有黑秃的礁石,更没有繁荣的港口。映入法兰西岛伯爵等人眼中的是一道石墙,虽然不怎么高,但却把修长的海岸线给整个围了起来。它的左侧一直延伸到一座山的山腰,右侧更是一路伸向了天际,仿佛是把整个布列塔尼公爵领都给包成了一座巨大的城堡。 “上次来我的时候还没见到有这道大墙。”白弓有些惊讶,“这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上次是多久之前?”红刀在一旁问道。 “大概是十来年前?” “那是了,”红刀点了点头,“正是新任的布列塔尼公爵继位之前。” “但是,为什么?”白弓不解,“沿着海岸线建一道城墙包围布列塔尼公国,这有什么好处?这需要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布列塔尼公爵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其实这座墙并没有包围整个布列塔尼公国的海岸线,只是包围了首都的附近一带。其余的地方只是起了一层不高的木栅栏。”法兰西岛伯爵说道,“布列塔尼公国全境沿海,不起这一道城墙,海盗王国就会日复一日前来劫掠,严重影响领地的发展。与其把钱白送给海盗王国,还是拿来造墙比较好,不是吗?” 白弓这才恍然大悟。如法兰西岛伯爵所说的话,那价格也不是不能承受。阿尔弗雷德为了对抗海盗而打造了一支新式舰队、奥托公爵为了打击海盗而沿河建造堡垒,这些花费,都不比沿岸造这么一道长城要来的低。 “我听说海盗王国的劫掠已经影响各国很久了,他们的船速太快,来了就抢,抢了就跑。各地的领主根本就没法应对,只能放任沿海的村落一次次地被劫掠。”在一旁的纳瓦拉公主若有所思,“原来,并不是没有办法应对,而只是看当地的领主愿不愿意为了保护沿岸的领地而花钱吗?” “是的。’法兰西岛伯爵说道,“基本从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一名领主的器量。布列塔尼公爵确实是一名年轻有为的领主。” “那我们伟大英明的执政官有为了抵抗海盗做过什么吗?”纳瓦拉公主故意挑衅法兰西岛伯爵。布列塔尼公爵是她未婚夫,能够压过法兰西岛伯爵一头,她心理别提有多舒服。 法兰西岛伯爵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的厚颜无耻:“法兰西岛又不沿海,至于其他领地,那是当地领主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城墙上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名值守的卫兵。城墙底下有一道大门,有几艘船只在那里往来穿行。 门很宽敞,可以容纳四艘商船并排通过。通过大门底下时,可以看到上方吊着一道厚重的铁栅栏。和城门不同,它下方是水,而且中间有很多空隙,可以允许水流穿行,但人和船是钻不过去的。大海之上无法建造攻城锤、攻城塔、投石机等攻城武器,一旦这道铁门放下,恐怕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其攻破。 通过大门后,眼前豁然开朗。那里面才是真正的港口,有不少船在港口上停泊。 “挺繁华的。”白弓说道,“在黑死病的肆虐的当下,这可真不容易。” “不。”红刀说道,“仔细看,九成的船都是战舰。” 如红刀所说,停靠在港口的那些船大部分都装备着弩炮、撞角等兵器。还有许多士兵正在甲板上操练。法兰西岛伯爵的船一靠岸,就有一队士兵跑了过来,在他们下船前拦住了他们。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士兵就像皇宫的禁卫一样对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进行着盘问,“来这里干什么?” “这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加洛林!”黑天平在一旁喊道,“还有纳瓦拉的公主,你们领主的未婚妻!快点通报给布列塔尼公爵!” 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其中有一名士兵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一名骑士骑士赶了回来。 “谁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那骑士在船底下喊道,“让我看看你们家族的纹章!” 法兰西岛伯爵挥手示意那骑士上船。在他把信物展示给骑士看的时候,白弓把头凑到红刀耳边,轻声问道:“注意到了吗?” “是。”红刀点了点头,“远处有两个投石机阵地,正对准这里。” “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法兰西岛伯爵询问那名骑士,“为什么一副临战的状态?” “大人你不知道,前不久有一个海怪经过,庞大的像是一座岛屿,而且绕行了整个布列塔尼公国的海岸线一周。所有军队都被调动起来了,我们不知道它会不会回来,所以近期正在进行警戒。” 那骑士检查完法兰西岛伯爵展示的信物后,立正行了一个军礼: “加洛林阁下,请在此稍做等待,我立刻去通知公爵大人来见你!” “不,我一回儿要先去集市上逛一圈,让布列塔尼公爵在自己的城堡等待就好。”法兰西岛伯爵摆了摆手,然后回头看着纳瓦拉公主,“马上就要见到你未婚夫了,要不要先跟我去买一套新衣服?” 纳瓦拉公主撅起嘴哼了一声:“我凭什么要穿你买的衣服去见我未婚夫?” 法兰西岛伯爵耸了耸肩:“如果你不介意你身上这件衣服曾经粘过尿的话,我就无所谓。” “你混蛋!”纳瓦拉公主满脸嗔怒,“买衣服是吧?行,你准备好了吗?我的衣服可是很贵的!” 第十一章 布列塔尼公国(2) 向骑士询问了当地最好的裁缝在哪里后,法兰西岛伯爵就拉着纳瓦拉公主,两个人直奔那家服装店。那家店看起来不算大,但是门前铺着昂贵的红色地毯,站在门口的服务生衣着笔挺,只彬彬有礼地一个行礼,就让人明白这不是平民能来的地方。 大厅里看不到几件衣服,倒是有几张茶几,上面插着新鲜的花、摆放着精致的陶瓷茶具。两人一进门,就有一名服务生招待他们坐下、为他们倒茶。大厅的东侧开着一扇小门,是关着的,门前站着一个另一个服务生,朝着法兰西岛伯爵和纳瓦拉公主微笑、鞠躬。 “这位先生、这位女士。”倒茶的服务生将茶具放下,又微笑地朝他们鞠了一躬,“请问能为你们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法兰西岛伯爵把目光指向纳瓦拉公主:“她的衣服,给她准备一件。” “不是一件。”纳瓦拉公主“微笑”着纠正,“我现在没有换洗的衣服,请至少给我准备五套便装,两套晚礼服,啊对了,再来给我来一套用来看歌剧。” 说着,她挑衅地看了法兰西岛伯爵一眼:“你觉的太多了吗?” “不,挺合理。”法兰西岛伯爵开始喝茶,“按她说的做。” “没有问题。”服务生朝着那扇小门比了个“请”的手势,“请这位女士稍做移步,让我们测量一下尺码。” “今天晚上就要。”法兰西岛伯爵抬头加了一句,然后又低头喝茶。 “这就办不到了。”服务生微笑着解释道,“我们这里的服装都是定做的,一般要取衣服,最快也要半个月。” “你们生意不错啊。”法兰西岛伯爵继续喝着茶,“既然如此,那店里应该会有其他贵族定做的、还没来取的衣服吧?找个身材差不多的,把她定的衣服拿出来改一改。先改一套礼服和一套便装,剩下的你们再慢慢做。” “很抱歉。”那服务生又微笑地鞠了一躬,“店里现在没有这样的衣服。” “那怎么办?”法兰西岛伯爵把手一摊,对纳瓦拉公主说道,“你说的那种很贵的衣服,好像要半个月后才能取。” 纳瓦拉公主又“哼”了一声。看法兰西岛伯爵受挫,她心理感到说不出的痛快。 “不是你说的要给我买衣服的吗?这就不行了?我不管,你自己说出来的话,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遵命,公主殿下。” 法兰西岛伯爵叹了口气,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往桌子上一抛。 “我们不缺钱。”他对服务生说道,“我们只需要一套能在今晚穿出去的衣服。” 服务生扫了那个钱袋一眼。 “做好的衣服确实是有,但这并不是钱的问题。我们这里的客人至少都是骑士,把他们定做的衣服给你,我们没法交代。” “骑士,也就是没有领地的贵族是吧?” 法兰西岛伯爵随手又是把一块东西朝着桌子上一抛: “我们今晚要衣服有急用。我在布列塔尼的边境还有一小块地产,是个村庄,不大,但也算得上丰饶。如果有哪位通情达理的骑士愿意把他定做的衣服让给我们,我很愿意让他来替我打理这里的资产,我可以给他男爵的爵位。我想,应该没有哪位骑士会拒绝。” 将法兰西岛伯爵丢到桌子上的东西拿起来看了一眼后,服务生的眼睛都直了:“大人……你在这里稍等,我现在就去找我们的老板。” “如何?”法兰西岛伯爵看向纳瓦拉公主,“满意吗?” “还行。”纳瓦拉公主评价道,“看你少了一块男爵领,挺解气的。” “不,只不过是多了一位封臣罢了。” 说完,法兰西岛伯爵就继续埋头喝茶,似乎这件事对其根本就无关痛痒。 事情很快就谈了下来。店里正好有一套和纳瓦拉公主身材差不多的衣服,是一名骑士为她的未婚妻订做的,只要抓紧时间稍微改一改,晚上就能穿上。 走出店门,法兰西岛伯爵抬头看了看天色。 “看起来是下午三点左右。”他说道,“要先去吃点点心吗?” “又是去路边的小摊吗?” “不,在阿基坦时,我们的身份只是路过的游客;但现在,我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而你是当地领主的未婚妻。”法兰西岛伯爵说道,“布列塔尼的酥饼很有名,我们去找一家好一点的店吧。” 纳瓦拉公主没有拒绝。 很快,酥饼和点心就摆在了两人的面前。这是一家清幽的餐厅,偌大的房间只摆着寥寥无几的几张桌子,而大部分地方都用雕塑、花瓶、瓷器等艺术品所装饰了起来。由于相互之间相隔甚远,每桌的客人都可以尽情交谈而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听到。 法兰西岛伯爵将所有的点心都推到了纳瓦拉公主的面前。 “吃吧,把你交给布列塔尼公爵后,我就要回凡尔赛宫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请你吃点心了。” 法兰西岛伯爵说完,就等待着纳瓦拉公主的回应。但纳瓦拉公主一句话都不说。顿了一顿,法兰西岛伯爵只能自己接着说下去:“所以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清楚。” “终于到这个时刻了吗?” 纳瓦拉公主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凝重地盯着法兰西岛伯爵: “我知道你一直在讨好我。但是你杀害了我全部的家人,这是血海深仇。你再讨好我也没用。” 法兰西岛伯爵无奈地把头朝后仰起: “如果是这样就麻烦啦。布列塔尼公爵一定会问为什么是我把你送到这里,我只能回答说是纳瓦拉发生了政变。他肯定会追问是谁发起了政变,到时候你把手朝我一指,那就完了,什么都完了。” “你害怕了?” “不,因为我肯定会想尽办法活下去。”法兰西岛伯爵认真地看着纳瓦拉公主,“到时候,就不知道是我被你的未婚夫干掉,还是你的未婚夫被我干掉了。” 纳瓦拉公主感到一丝莫名地好笑:“你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在纳瓦拉时就直接把我杀掉,在阿基坦时放任我被烧死,或者把我直接带回凡尔赛宫,不就什么问题都没了吗?” “因为我已经决定要救你。在纳瓦拉的钟声敲响三下之时。” “明明杀害我全家的也是你,你现在倒装起好人了?” “我不否认我是一个恶人。但是恶人,也是会起仁慈怜悯之心的。” 法兰西岛伯爵避开了纳瓦拉公主的视线,揉搓着自己的手指。 “你要是实在放不下,也行。我尽量想个办法全身而退,并且不伤到你的未婚夫吧。” “你——” 纳瓦拉公主噎住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许久之后,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行吧,加洛林,再给我加一盘酥饼,还有饮料。” 法兰西岛伯爵抬起头:“你是说?” “我是说,再给我加一盘酥饼。这样,我就不唆使我未婚夫对付你,行了吗?” “真的?” “你该感谢这家店,因为这酥饼真的很好吃。”纳瓦拉公主白了法兰西岛伯爵一眼,“而且你别误会,我只是保证不唆使我未婚夫而已。政治归政治,私仇归私仇。你的仇,我记一辈子。” 第十一章 布列塔尼公国(3) 天色逐渐沉了下来,纳瓦拉公主的衣服在裁缝的赶工之下终于算是调整完成了。回船上和白弓一行人汇合,在船舱里换好衣服、再用简单的化妆品打理了一下妆容之后,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 有一队骑士过来迎接,显然布列塔尼公爵已经有些等不及了。纳瓦拉公主坐上布列塔尼公爵特地为她准备的马车,然后,这一行人就开始动身前往布列塔尼公爵的官邸。 布列塔尼是一个独立的公国,在某些文化的习俗中,这样的公爵亦可被称之为“国王”。事实上也是这样,布列塔尼公爵领,其领土面积并不比被称为王国的纳瓦拉要来得小。而布列塔尼公爵的官邸,论规模,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型的王宫。 已经有一群人提前在官邸门前等待,都是布列塔尼公国的贵族。道路的两侧站满了提着花篮的女孩和持着长矛的卫兵,女孩负责欢呼和朝马车上抛洒花瓣,而卫兵则以严整的军容展现庄严。 在众人的注目中,纳瓦拉公主踩着红色的地毯走下了马车。她的身上穿着一套如大海般蔚蓝的礼服,以白云般的银丝装饰。虽然这是用一名骑士未婚妻的衣服改的,算不上有多豪华,但却还是让那些见惯了世面的贵族们惊叹不已——穿着它的纳瓦拉公主姿态实在是太过优雅,就如同天鹅湖中最美丽的那一只白天鹅,能让任何穿在她身上的衣服熠熠生辉。 布列塔尼公爵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气宇轩昂,英资逼人,穿着一套笔挺的纯白色礼服,挂着用珠宝和银丝装饰起来的豪华佩剑。只有他能够从纳瓦拉公主那里抢走一部分人的视线。他们站在红色地毯的两端,就如为歌剧精心准备的两位主角。 纳瓦拉公主脸上挂起了一抹绯红。她主动把手臂微微朝前伸出了一些,而布列塔尼公爵也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弯腰亲吻了一下手背。 “让你穿这件衣服,也太委屈你了。”布列塔尼公爵轻声说道,“衣服的作用是装饰女人的美丽,而不是被女人的美丽所装饰。” 纳瓦拉公主的脸更红了。她把头稍微往下低了下,以掩盖自己的羞涩。 “咳、咳。” 一阵刻意的咳嗽声响起,人们这才注意到法兰西岛伯爵就走在旁边。也不怪他被人忽视,他身材矮小,而且身上穿着的是一套以隐藏身份为目的的便宜便装,虽然配着剑、而且走在队伍的前列,但再怎么看,都只只不过是一名寒酸的贫穷骑士。 “啊,加洛林阁下。”布列塔尼公爵反应过来,上前同法兰西岛伯爵握了下手,“真是接连的惊喜,我的未婚妻和我最重要的盟友居然会一起造访这里。我已命令属下准备最为盛大的宴会,以欢迎你们两位最重要的客人。” “不,重要的是你的未婚妻,而我只是护送她过来而已。”法兰西岛伯爵冷冷地回答道。纳瓦拉公主的衣服是他买的,被布列塔尼公爵当面指指点点,让他有点不是很开心。“最近不是很太平,明天我就要动身,赶回凡尔赛宫去了。” “护送?” 布列塔尼公爵愣了一下。显然,这个词在他听来有些怪异。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一直想请教阁下——为什么护送我未婚妻来这里的会是加洛林阁下呢?马车周围好像都是你的人,也没见到有来自纳瓦拉的随从。” 这是迟早会被问的问题。在确认了一下纳瓦拉公主的表情后,法兰西岛伯爵用只有布列塔尼公爵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出了一点意外,纳瓦拉王国发生了政变,国王一家全部丧生,公主是唯一活下来的王族。为了不让她受伤,所以我才会亲自护送。”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虚假的地方,仅仅只是隐去了“政变是我干的”这个事实而已,所以法兰西岛伯爵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啊……是这样,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布列塔尼公爵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着,就像在不间断地换上一张又一张的面具。最后,他的表情定格在了三分震惊、三分遗憾、三分郑重、以及一分些许的愤怒上: “请先进来,我们慢慢谈。” 晚宴设置在一个宽敞的大厅,没有固定的座位,食物和酒水放在角落的桌上,任由贵族们自行取用。在房间不起眼的一角,有一支乐队一首接一首地拉着优雅的曲子,为晚宴伴奏。 纳瓦拉公主和布列塔尼公爵都是贵族中最为显赫的那一档,低等的贵族平时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他们的面。这一次的晚宴来得紧急,为了摆出排场,布列塔尼公爵把首都附近大大小小的贵族全部请来了,因此,这些小贵族就格外注重这一次的机会。刚一走进大厅,纳瓦拉公主立刻就被一群贵族家的小姐包围,拉着她的手扯东扯西、谈天说地。而陪在她身边的布列塔尼公爵,也被一群贵族围着带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法兰西岛伯爵在桌子上随手拿了个苹果,然后就默默地穿过人群,走到房间的一角坐了下来起来。他选择的位置非常靠近乐队,在这里,别人很容易把他同乐手搞混,也就不会来打扰他的清闲。他不是这一次晚宴的主角,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不然,指不定会有多少贵族跑来提议和他的妹妹玛丽订婚。 可是,当乐曲演奏到第三章时,法兰西岛伯爵还是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布列塔尼公爵,他正端着一个酒杯,站在法兰西岛伯爵的身边、站在帷幕的阴影下,细细品味着红酒的甘甜。 “你来这里干什么。”法兰西岛伯爵啃了一口手里苹果,“不去陪陪你的未婚妻吗?” “这只是一个欢迎的晚宴,而不是婚礼,我想去哪里都是自由的。”布列塔尼公爵继续品着酒,“纳瓦拉国的公主是客人,阁下也是客人,而且阁下是更重要的客人,不是吗?” “想说什么就快点说,你知道我喜欢清闲。”法兰西岛伯爵不耐烦地又啃了一口苹果,“你太显眼,站在这里,很快就会有一大帮子的人围过来了。” “还是关于纳瓦拉王国的问题。”布列塔尼公爵扭头看向法兰西岛伯爵,“阁下亲自护送纳瓦拉的公主,是想以阿勒曼尼联邦的身份促使这场婚事吗?纳瓦拉发生了政变,阿勒曼尼联邦是想让我国一同出兵,以帮公主复国?” “你想的太多了。我只是做个好事,以个人身份护送她来这里而已。” “以个人身份?” “以个人身份。” “那发生政变的纳瓦拉国该如何处置?” “那是你们的私事。我是局外人,不方便参与。” 法兰西岛伯爵又咬了一大口苹果。其实以三方的盟约,出兵帮助纳瓦拉公主复仇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问题就在于,纳瓦拉国就是被他灭掉的。他总不能出兵去讨伐自己。 “阁下的态度我了解了。” 布列塔尼公爵点了下头。然后,他盯着会场上的纳瓦拉公主,再度抿了一口酒。 第十一章 布列塔尼公国(4) “既然了解了,那能请你回大厅中间去吗,你这样真会把其他人引过来。”法兰西岛伯爵几口把苹果咬的只剩下了一个核,“我可没你长那么高,人过来的多了,什么时候把我踩死了都不知道。” “阁下说笑了,我听说阁下在凡尔赛宫的时候,也是每隔几天都开一次宴会的。” “是,但我一般会打声招呼后就跑去二楼的看台座,比一楼的客人都高一大截。” “既然阁下这么不喜欢这里,”布列塔尼公爵眼神朝着屋外一使,“那我们改个地方谈?” 法兰西岛伯爵有些不耐烦了:“不是,你未婚妻千里迢迢赶过来,你不去陪她,粘着我干什么?话放这里,我可一点都不喜欢男人。” 布列塔尼公爵笑了一下:“难道阁下不觉得,比起未婚妻来,国家大事更为紧要吗?” “还有什么国家大事?” “关于天方帝国。”布列塔尼公爵严肃了起来,“还有你我都知道的,即将到来的战争。” “行吧……但你可别带我去什么太清幽的地方。”法兰西岛伯爵拍拍手站了起来,“不然,我怕你家未婚妻误会。” 大厅之外,屋檐的阴影之下。 法兰西岛伯爵随便找了一截石栏座了上去,而布列塔尼公爵则背靠着石柱看着他。 “关于战争的传言已经传到了我国。”布列塔尼公爵问道,“阁下会站在天方帝国的一方吗?” “你是想问我、还是想问阿勒曼尼联邦?” “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法兰西岛伯爵说道,“如果我能控制底下那些贵族们的想法,我也不会被称为‘法兰西岛伯爵了’。” “法兰西岛不是你领地的名称吗?” “是,但是法兰西岛不是一块伯爵领,而是一个公国。我正常的称号,应该是‘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法兰西岛公爵’。人们称呼我为‘伯爵’,更多的是一种嘲讽——嘲讽我政令不出巴黎,权力宛若孤岛。所以我的态度,并不能代表联邦最终的态度。” “你为什么要这么妄自菲薄呢?”布列塔尼公爵说道,“据我所知阿勒曼尼联邦里强势的大诸侯,基本上已经都消失了。他们的领地四分五裂,继承人互相争斗。只要你愿意争取,是有很大机会把权力掌控在自己手中的。” “那你看着我有那么厉害吗?” “不是吗?” “说不定吧。”法兰西岛伯爵摇了摇头,“但我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了,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把玛丽养大。” “那么,我换个问法。”布列塔尼公爵说道,“你觉得这次战争,哪一方会获胜?” “天方帝国。” “他们的目标是谁?” “大概是七丘帝国?这两个帝国是世仇。不过我不确定,理论上,任何和他们拥有不同宗教信仰的国家,都会成为他们的进攻对象。他们称其为圣战。” “你都不能确定他们的对手是谁,但却能已经能肯定天方帝国会获胜了吗?” “他们既然想要调动我的部队,那目标肯定不会是东方。而既然他们能从东方的战争泥潭中抽身而出,朝另一个方向发动另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那东方的战事肯定对他们有利,甚至说不定已经结束了。”法兰西岛伯爵说道,“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国家,能够抵挡这么一个帝国的全力入侵。” “如果你的阿勒曼尼联邦选择协助七丘帝国,站在天方帝国的对立面呢?这样就差不多是七丘帝国鼎盛时的实力了。” “天方帝国会获胜。” “如果不列颠的骑士王也一同前来协助?” “天方帝国会获胜。” “把利古里亚共和国、可萨汗国也加入进来呢?” “天方帝国会获胜。” “再加上海盗王国呢?” “且不说把你说的这些互有恩怨的国家聚集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即便办到了,我想,也依旧是天方帝国会获胜。” “这是你不带任何情绪的、最冷静的判断吗?” “是。” 布列塔尼公爵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他问道,“如果我们布列塔尼公国改信天方帝国的神,会有什么麻烦吗?” “那样就能避免被他们进攻了。不过,他们会派他们自己的祭司过来,在你的领地建设他们的神庙,并且执意捣毁其他的神庙。这等于在你的领地引入了一股有天方帝国撑腰的新兴势力。搞不好的话,国内会发生剧烈的动荡。” 说着,法兰西岛伯爵扭头看了看会场,那里依旧充斥着歌声和笑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领主已经离开: “但也要看具体情况。对我来说就根本没影响,反正那些贵族本来也就不服我的政令,让教会势力当他们的对手,挺好的。” 布列塔尼公爵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了。麻烦阁下回去后告知一下天方的教会,请他们派几个传教士来我国传教。” “怎么?”法兰西岛伯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也要学我这位小伯爵投降天方帝国?” “为了国家的稳定繁荣,这没什么丢人的。”布列塔尼公爵淡淡地回答道,“我永远只站在胜利的那一方。” ——“你们怎么在这里?” 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拎着蓝色长裙的纳瓦拉拉公主站在不远处,有些生气地法兰西岛伯爵: “那么重要的宴会,你把我未婚夫给偷偷带出来,在这里说着什么鬼话?” 法兰西岛伯爵打个哈哈:“看,你未婚妻生气了,不是我说,今天你也太冷落她了。” “实在抱歉。”布列塔尼公爵朝纳瓦拉公主欠了欠身,“我这边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谈。” “从进入大厅起,你就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纳瓦拉公主显然还在生气,“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想找你,结果发现怎么都找不着了!” “你未婚夫不在,你不是还在里面吗。”法兰西岛伯爵笑着对纳瓦拉公主喊到,“你也算是这里的半个女主人了,帮丈夫招待一下客人怎么了?” “什……什么丈夫!”纳瓦拉公主的脸一下子红了,“我们都没举办过婚礼……” “婚礼无非就是找人来见证一下而已,现在这里的人还不多吗?”法兰西岛伯爵继续起哄,“你们进去宣布一下结婚,今天晚上就可以睡一起了,免得公爵费心再给你准备一间房间。” 纳瓦拉公主的脸更红了:“这、这怎么可……以?” “阁下,”布列塔尼公爵皱着眉头认真地对法兰西岛伯爵说道,“婚姻大事,怎么能这么着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行吧,反正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随意。” 法兰西岛伯爵挥了挥手,就朝着宴会的大厅走了回去。 第十一章 布列塔尼公国(5) 室外一下子显得安静了许多。夜色就如一滴一滴落下的雨点,在人的心海中击打出一丝一丝涟漪。注意到的时候,纳瓦拉公主已经轻轻抓住了布列塔尼公爵的手。从手心传来的温暖,赶走了一丝夜的凄凉。 “对不起。”纳瓦拉公主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小声道歉,“刚刚我有点情绪,所以话说过头了。外人面前,我不该这样指责你的。” “没有关系,不要在意。”布列塔尼公爵笑着拍了拍纳瓦拉公主的肩膀,“我们也回会场去吧?” 纳瓦拉公主摇了摇头,把布列塔尼公爵的手抓的更紧了些。 “我不太喜欢里面的宴会。太吵闹了,每个人都围着我,让我觉得很累。我的父母家人全都去世了,就在不久之前……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所以,”布列塔尼公爵认真地看着她,“你来这里,是想让我出兵帮你报仇、复国吗?” “不!我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只是因为……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就只剩下你了。” 纳瓦拉公主凑的更近了些。她的双手紧紧地抱住布列塔尼公爵的胳膊,就像在怕他跑走了似的。她顺着布列塔尼公爵的胳膊望上去,眼神楚楚可怜。 “陪我一会儿。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布列塔尼公爵遗憾地摇了摇头。 “今天的时机不太好,我是主人,离开会场太久,实在是不合适。” “嗯……也对。”纳瓦拉公主乖巧地将手松了开来,然后挤出一个笑容,“反正已经到这里了,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也不急在这一时。” “是的。”布列塔尼公爵看着灯火通明的会场,缓缓地说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第二天,法兰西岛伯爵带着红刀、白弓、黑天平等人告辞。布列塔尼公爵带着一队人出门送别,而纳瓦拉公主不在其中。 “感谢阁下护送我的未婚妻来这里。”布列塔尼公爵致谢,“不过仆人说她好像还没有起床,不能来送你了,真是抱歉。” “不,预料之中。”法兰西岛伯爵在马背上随意摆了摆手,“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希望我们之间的同盟永存。” “希望如此。” 说完,法兰西岛伯爵一踹马肚,那马嘶叫一声后就开始奔跑,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沙尘。 不久,红刀骑马追了上来,在一旁笑道:“执政官你居然真的把公主给送出去了啊,我还以为你会把她带回凡尔赛宫呢。” 白弓骑马来到了另一侧,白了红刀一眼:“你开什么玩笑,把这女人带回凡尔赛宫,什么时候你喝的酒里被下毒了都不知道。” “白弓,你这就是完全不懂了。”红刀摇了摇头,“还是我那句话,再怎么有深仇大恨,让她给你生几个孩子,再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不忍心下手了。女人嘛,都是这样子的。” “我可没你那么大胆。”白弓说道,“虽然那公主长的是挺漂亮,但还是命要紧,杀父杀母之仇,那可是不共戴天的。” 红刀一脸的不屑:“这有什么关系?我难道还怕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暗算偷袭不成?给她几个耳光,多来个几次,她就不敢对我动手了。” “纳瓦拉的公主你可能不怕,”法兰西岛伯爵瞥了红刀一眼,“玛丽一生气,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砸你,你害怕吗?” “啊?那……那确实还是不带回去比较好。” 红刀服软了。 法兰西岛伯爵摇了摇头,又在马肚子上踢了一脚,于是,那马加快速度,把红刀白弓两人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看你多嘴。”白弓说道,“执政官他生气了。” “也怪不得他,今天之前,我也以为执政官会把公主带回凡尔赛宫。”黑天平从后面慢悠悠地追上了红刀和白弓两人,“毕竟,我可从没见执政官对玛丽以外的其他女人这么耐心过。” “是啊。”红刀望着法兰西岛伯爵的背影,摇了摇头,“说到底,玛丽只是他的妹妹……甚至还是他的女儿” “加洛林的主支,为了提纯血脉而变得丧心病狂的一族。” 一说到这个,白弓也跟着仰头叹了口气: “不知执政官当年被族人逼着和亲生母亲……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不过好在玛丽出生了,她能够使用咎瓦尤斯,悲剧已经结束了。” 红刀摇起了头:“不,你错了,玛丽还不是最完美的‘纯血’。她是女人,女人,无法扛起加洛林的大旗。” “你的意思是?” “悲剧还将持续。”黑天平接过了话头,“除非执政官他愿意放下……但这不可能。毕竟,他从来就没有名字,从出生开始,他就只是被作为‘加洛林’培养着,仅仅只是为了创造出‘纯血’的一件道具罢了。看他那矮小的身躯……这就是他从出生开始就被迫带上的、加洛林一族的罪痕。” 远处,法兰西岛伯爵和他的马已经完全隐匿在了沙尘之中。 ——“走了啊。” 盯着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布列塔尼公爵转身返回官邸。 “公主她还在睡着吗?”他低声询问一个一直跟在身后的随从。 “还睡着呢。按大人你的吩咐,昨晚我让伺候她的女仆往她的水里加了一点安神的药剂。效果很好。这一路过来,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布列塔尼公爵点了点头。 “我先回房间写一封信,半小时后,你来把信拿去,然后避开别人的耳目,连夜去一趟纳瓦拉王国。” 随从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去那里:“纳瓦拉王国?那里不是发生了政变吗?” “是,所以我想要搞清那里的情况。你过去后先观察一会儿,等局势稳定后,就去找当权的贵族。告诉他们,公主现在在布列塔尼公国。如果他们希望,我很乐意护送公主返回继承王位。” “好的。”随从点了下头。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他们不愿意接公主返回呢……?” “如果他们不愿意要活着的公主,我也可以护送不幸遭遇意外的公主的尸体回来——只要他们给出合适的价钱。” “这——!”随从满脸震惊,“大人,那可是你的未婚妻啊?” “未婚妻?不,和我订婚的是纳瓦拉国的公主,而不是一个空有名号的贵族。把那个女人留在这里,甚至还会影响我们和纳瓦拉国的关系。”布列塔尼公爵冷冷地说道,“我所需要的是同纳瓦拉王国的盟约,我所重视的是领地的和平、繁荣,不论哪个,都不是现在的她所能给我的,明白了吗?” 第十二章 “天灾”(1) 阿基坦公爵领遭遇了天灾的袭击。 头几天,在公爵领那漫长的海岸线上,渔民们发现鱼的种类和数量忽然增多了,那些原本只有去远海才能捕捉到的鱼,忽然一股脑儿地全部挤到了近海。一网打下去,收获的鱼虾几乎是平时的三倍。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渔民们为此兴奋了好几天,甚至为此举办了祭典。 在祭典上,一名披头散发的疯子忽地跑到了人群中间,惊恐万分地对着遇到的所有人高喊:“快逃、快逃!”当有人询问为什么时,那疯子指着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看到我眼中的恐惧了吗?这几天补上来的鱼,他们的眼神都和我一样!”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由于扰乱祭典,那疯子被卫兵们抓了起来,丢进了地牢。 然而人们很快意识到,他说的话是真的。 之后的几天,鱼越来越多,它们躁动不安地想要跳出水面,就像是遭遇山林大火的野兽。人们发现,海水的温度似乎变得比以前高了那么一些,不再清凉,反而暖暖的。 很快就有远航的船只返回,告诉众人他们见到了一座巨大的、移动中着的岛屿。那岛屿喷涌着岩浆和黑雾,让海水如同煮沸了一般翻滚。 “那座岛屿正在迅速朝着这边靠近!”船员们惊慌失措地说道,“它一直尾随在我们后面,我们昼夜不眠地赶路,这才乘它停下来的时候拉开了距离!” “那不是岛屿,是兽。” 一名老人用干瘪的手翻开了进来比较流行的、从天方帝国传来的经文,指着那一行字念到:“……我看见一只兽从海里上来,它有十只角和七个头,十只角上戴着十个王冠,七个头上都有亵渎的名号。他被赐予了一张说大话和亵渎话的口,又被赐予了权柄,可以任意行事四十二个月。住在地上的人,凡是名字从创世以来没有记载那被杀羔羊生命册上的,都将膜拜它。” “这是恶魔化身的兽,是末日来临的征召。”那老人举着颤抖的手说道,“我们应当加入亚伯拉罕正教会,让那赎免世罪的天主羔羊保护我们,不然,我们就会在末日的审判中堕入无尽的地狱!” 但是阿勒曼尼联邦当地的祭司并不认同这一说法,他们认为这是某一位神明现身,或至少是作为神明使者的坐骑。他们认为应当举办祭祀活动,将牛和羊的头丢入海中,以将灾难平息。 “你们不能这样做,这是恶魔!我们不能祭拜恶魔!”信仰亚伯拉罕教会的人上街阻止祭司门,“能够享受我们祭拜的,只有那天上唯一的天主!” 事情越闹越大,双方甚至发生了武力的冲突。最后,这件事摆到了阿基坦公爵的面前。 “我不管这是神明还是恶魔,我所要的只是领地的和平安稳。”伟大而又睿智的阿基坦公爵说道,“既然天方的教会说这是恶魔,那就让他们去铲除他。如果铲除不了,那我就铲除天方的教会。” “这是最为可怖的恶魔的化身,是恶魔中的头领。”天方的教徒们争辩道,“凭我们的力量,怎么可能将其铲除?” “那你们所信仰的‘羔羊’,至少会保护你们不受恶魔的侵害吧?”阿基坦公爵做出了最终的判决,“传我命令,迁移沿海的居民到内陆,但是,要把天方教会的教徒留下来,看他们的‘羔羊’有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们!” 阿基坦公爵领进入了临战的状态。 一天之后,那座传闻中的岛屿出现在了海岸线上。从它背上喷涌出的岩浆,让海水就像是煮沸了一般翻滚,从它背上喷出的黑雾,让白天变成了黑夜! 当士兵们列队小心翼翼地赶到海边时,那座岛屿已经离去了。天方教会的那些教徒目瞪口呆地瘫坐在地上,为人们描绘他们所看到的场景:“黑雾之中,一群人形的动物从那兽的背上跃下,他们带着野兽一般的面具,穿着火焰一般的艳丽外衣,口齿里喷出血的腥气。他们一来到陆上,就开始劫掠,他们被准许与圣徒们作战,并胜过他们;如果有人注定被掳,他就会被掳去;如果有人注定被刀杀,他就会被刀杀……经书中说,圣徒们的忍耐和信仰,就在这里。” 大海上飘满了死去的鱼,一个个都翻着白眼。 不久,损失就统计了上来。这是一场巨大的灾祸,让各大商会都损失了不少财产,包括但不限于在账目里写的清清楚楚的、但之前都没有仔细清点过的仓库的货物,由店员负责进货、但还没来得及给店主查验过的新进的货物,之前好像说是被强盗给抢了、不知怎么又回来、结果这次又被抢了的薛定谔的货物。不只是商会,不少居民也都发现自己家里少了些东西,比如被藏在地窖里不许丈夫偷喝的酒空了几坛,比如一直由妻子保管的铜钱少了几枚,还有比如一些长年不用的锅碗瓢盆,恶魔来后就怎么都找不到了。 总之,损失惨重。 有一家商会说自己仓库里的几箱点心被洗劫一空,只留下一袋看起来像是金币的东西。不过只有这个大家觉得不是恶魔干的,因为其他丢东西的地方门和锁都好好的,只有这一家商会的仓库被踹破了门,恶魔不可能需要破门而入。 但是,多亏公爵提前撤离,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死去。 而被留在港口的那些信徒们则疯了一般地对着高空呼喊:“我们活了下来!我们活了下来!赎免世罪的天主羔羊,感谢你赐予我们平安!” 不过,阿基坦公爵却有着另外的看法。他冷静地问道:“你们的神能从那兽手下保护你们,那他是否能保佑你们不受凡人的刀剑所伤?” “那……恐怕是不能。” “这就怪了,连从凡人的刀剑手中保护你们都做不到,却能保护你们不受经书中最为恐怖的恶魔的袭击。”伟大而又睿智的阿基坦公爵一语道破天机,“恐怕这兽,本来就和你们是一伙的吧?” 天方教会的教堂被捣毁,信徒被逮捕,教士被送上了火刑架。 “我们不能让天方帝国的这群神棍污染我们的土地!”在那火场之上,阿基坦公爵向着围观的众人振臂高呼,“如今联邦的执政官已被奸人蛊惑,有志之士,请随我一同前往凡尔赛宫——清君侧!” 第十二章 “天灾”(2) 墨瓦腊泥加呼呼地朝着布列塔尼公国行进。 “很好,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艾拉志得意满地座在一块凸出的山岩上眺望大海,“接下来就是把布列塔尼公爵给请来,回去交给玛丽了。” “陛下,我完全看不出哪里在你的计划中了。”艾米在一旁吐槽,“本来是要去布列塔尼公国的,结果我们都绕到阿基坦来了,现在返回去,路程直接增加四倍不止。墨瓦腊泥加速度是比普通的船要快一些,但是每天都要睡12小时觉,结果就是根本还不如普通的船。还有陛下的那啥飞猪军,被岩浆烧死了三百来头……前几天你还在那边抱头哀嚎呢。” “你别说,岩浆烤猪还挺香的。” 艾拉点点头,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猪肉。由于岩浆的高温,猪肉迅速熟透,其鲜美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除去烧焦的部分,再加点烘香的辣椒粉末,就成了一道难得的珍馐。阿兹特兰的武士们吃过都说好。 “我担心的是时间!人家要求在五朔节之前,本来时间就紧,结果还在路上浪费了这么多天!我们总不能真就直接冲进王宫把布列塔尼公爵给绑了吧?要时间交涉的啊!交涉!” “啊?为什么不能直接绑?”艾拉扭过头,她的嘴角油乎乎的,还沾着几块小小的焦炭,“我计划都已经排好了,先用墨瓦腊泥加冲过去把沿岸的人吓走,然后让墨瓦腊泥加走,我们则留下来偷偷地在当地埋伏,等布列塔尼公爵带人来查看情况时,就趁机下手!打一个出其不意,保证在五朔节前把布列塔尼公爵带到玛丽面前!” “……” “这么盯着我干什么?玛丽又不是想对布列塔尼公爵干什么坏事。我们把布列塔尼公爵绑来后,岩浆烤猪肉招待着,阿兹特兰的龙舌兰酒伺候着,到时候玛丽再给她一个惊喜,他还能和我们翻脸不成?” “这简直就是海盗行径!” “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我就是海盗王啊。” 艾拉若无其事地继续啃着岩浆烤猪肉。 在接连吃了几块猪肉后,艾拉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把剩下没吃完的猪肉一块一块地丢入大海。随着她丢肉的动作,整个岛屿迅速地一个转身,然后就如猛虎扑食一般扑向了那些猪肉,弄得大地和山脉开始剧烈地摇晃。 “多吃点多吃点!”艾拉欢呼,“吃得饱饱的,跑的快!” “陛下,为什么我觉得你有点像是在……” “像是啥?” “有点像是在……喂宠物狗。” “什么宠物狗,墨瓦腊泥加是乌龟,超大超威风的大乌龟!” “问题不在这里好吗!!!” 墨瓦腊泥加显然对岩浆烤猪肉的味道非常满意,几块肉下肚,风就忽地变大了——它开始欢快地在海上狂奔。 “太快了!慢一点!”艾米抱着树尖叫。 “笨蛋艾米,你刚刚还嫌太慢呢。”艾拉亢奋地举起双臂迎风高呼:“就是这样!奔跑吧,墨瓦腊泥加!” 一个阿兹特克的武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报告!因为岛屿的速度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快了,一艘货船被我们撞飞了!船上的人全都飞了出来!货物也全都飞了出来!全都一起掉水里了!” “啊?”艾拉震惊,“墨瓦腊泥加!快停下!救人!!救人!!!” 艾拉带在身边的只有十来个阿兹特兰的武士,不多。但特拉科潘邦位于特斯科科湖的湖畔,武士们都颇通水性,几个来回后,落水的人总算是都被救了上来。 西瓦顿用草药来来回回地给昏迷的人治疗,忙的都快哭出来了。可惜拉维被玛丽给抢走了,不然,她的炼金知识说不定还能帮上一点忙。 “先不要休息!想办法把船上的货物都给捞上来!”艾米慌慌张张地催促着阿乌特莫克等人,“不然,他们醒来后,我们就要赔偿损失了!” 可阿兹特兰武士们气喘吁吁地坐在岸上,任凭艾米怎么催促,也没有动静。 “算了吧,他们都已经耗尽体力了,让他们休息一下。”艾拉也和阿兹特兰武士们一样坐在沙滩上歇息,“人救上来就好,至于货物,赔钱就赔钱吧,反正阿兹特兰运来的黄金还剩好多好多,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陛下!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些商人可能会狮子大开口?我们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船上装的什么货物,要是他们说装的是一整船香料怎么办?换算下来,那就是一整船的黄金!我们也赔给他们?” “啊?”艾拉一下子惊醒,“快,乘他们没醒来搜一下他们的身子,看看上面是不是有货单之类的东西!” 于是阿兹特兰武士们开始扒这些遇难昏迷人员的衣服。 艾拉在海滩上来回走着,忽然锤了一下手心:“艾米,我有办法了!” “啊?”指挥武士们搜身的艾米一脸茫然地回过头来看着艾拉。 “我们把墨瓦腊泥加留在这里,开船把这些人送上附近的港口,就说是发现他们被怪物撞了,把他们给紧急救上来的!这样,我们就不用赔钱了!” “啊?不行吧?落水的人还有清醒着的呢……” “那就说我们被困在怪物身上,刚刚修好了船,正准备逃离!反正只要撇干净和墨瓦腊泥加的关系,我们就不用赔钱了!”艾拉又猛地锤了一下手,“对了船费就给他们打九折,这样我们不仅不用赔钱,反而还可以创收!” “陛下,你这已经不是海盗了……” “那是啥?” “黑心商人……又或者是收保护费的黑道?” “唔……果然该赔的钱还是要赔的。”艾拉挠头发,“可是怎么才能避免他们谎报货物呢?” “报告,我们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好像写着什么东西!” 阿乌特莫克将一张些满了字的纸小心翼翼地交到艾拉的手上。纸沾了水,湿漉漉的,但上面的字勉强还能看清。 艾拉粗略地把纸上的内容扫了一眼。 “唔,这个好像不是商人。‘纳瓦拉公主现在在我的领地,身体健康……以两国的盟约为重,如果需要,可以将公主送回……’好像是纳瓦拉那边发生政变,公主跑到别国去了,但是她识人不明啊,马上就要被出卖了。我看看落款……布列塔尼公爵?” 艾拉激动地把纸收了起来。 “送信的人醒着吗?” “醒着,随时可以过来见您。” “不见,把他一拳打晕!” “遵命……啊???” “听着,从现在起,我们就不是阿基坦公爵的人了,而是纳瓦拉王国的使者。”艾拉的眼中难掩兴奋,“就用这个身份接近布列塔尼公爵,这下子,连假装袭击港口的功夫都省了。” 第十二章 “天灾”(3) 墨莱,这是位于阿勒曼尼联邦与布列塔尼公国交界处的一个男爵领,人口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村庄,但面积却有七、八个村庄大小。由于人口不足,大部分的土地都没有开垦而荒废着,变成了草原与灌木丛,那里栖息着野兔、狐狸、各种各样的鸟,也有狼和鹿。 “我将这块土地赐予你,从此以后,你就是这里的领主了,男爵。” 法兰西岛伯爵接过跪在前面的那名骑士递上的佩剑,在他的左右肩膀各拍了一下,然后就把剑还给了那名骑士。骑士身后还有一名面带微笑的少女一起跪着,她是那名骑士的未婚妻,身材和纳瓦拉公主相当,就因为这个,骑士为他订做的衣服解了纳瓦拉公主的燃眉之急。法兰西岛伯爵因此将爵位和土地赐予这名骑士。 “好好开发的话,这块土地很有价值。这里位于边境,因此赐予你边区特权,领地的所有收入都归你个人所有,而不用向我缴税,但你务必要用这些资金做好防务工作,帮助联邦抵御敌人的侵扰。依阿勒曼尼联邦的法律,你个人每年要向我服兵役55天,如果当年没有军事行动,则自动作废,无需累积至次年。现在领地还处于发展阶段,服役时你只需给我带来额外的三名骑士。但是三年之后,数量要增加到八名。如果数量不足或你个人不愿服役,那么就需要向我缴纳额外的税金,让我可以去雇佣职业的雇佣兵。明白了吗?” “为领主作战是贵族的义务。”那骑士将拳横在自己的胸口,“从此之后,我发誓将为你而战。” “布列塔尼公国不是我们的盟友吗?”红刀小声询问白弓,“边区特权一般不是给那些与关系恶劣的邻国相邻的领主的吗,同盟友相邻的边境也算边区?” “你懂什么,墨莱的南边就是阿基坦公爵的领地,是对执政官威胁最大的领主。”白弓白了红刀一眼,“用布列塔尼公国的借口给个边区特权,实际上防备的是阿基坦公爵。” “原来如此。”红刀点点头,似乎明白了。 仪式完成了,骑士的未婚妻笑盈盈地扶起了他。前不久他还是无地的骑士,现在一下子变成了有领地的领主,可以说是飞黄腾达了。要不是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在场,他们两人恐怕已经激动地拥吻在了一起。 “这领地我一直没有派人来打理过,山野里说不定会有盗贼窝,你最好能派人巡查清理一下。”法兰西岛伯爵说道,“你刚到这里,立足未稳,如果有必要,我带来的人马可以借你三天。当然,食宿佣金得你提供了,如何?” 那骑士激动的直搓手:“太好了、多谢加洛林大人!” “豁,执政官居然会想着在布列塔尼公国的边境停留三天。” 黑天平在一旁意味深长地吹了一声口哨,但遭到了法兰西岛伯爵的白眼。 虽然法兰西岛伯爵说这里一直没有人打理,但作为一块管辖中的男爵领,这里还是有一座为领主到访而准备的现成的宅邸,稍微收拾收拾后,就能住进去了。 第二天,法兰西岛伯爵带着新晋的墨莱男爵外出巡逻。别看他只带来了三十六人,加上他自己和墨莱男爵也才三十八个,但这是三十八个精锐骑兵,其中还有红刀、白弓这样的好手,马尘一扬,没个四、五百人根本就不敢靠近。 昨天,他们已经从领民中打听出这里确实有一窝盗贼,但是不知道据点。法兰西岛伯爵分析盗贼最可能在商路附近活动,于是他们现在正沿着商路巡逻。 不过,虽然说是商路,一眼看去却很是荒芜。地上长满了无人打理的杂草,还有带刺的荆棘。 “墨莱地方不大,但西通布列塔尼公国,东通巴黎,南通阿基坦公爵领,是个交通要道。”法兰西岛伯爵对墨莱男爵介绍,“我一直没精力打理这里,所以有些荒芜。你如果管理的好,让这里繁荣起来的话,应该能吸引很多商队从这里通过。” 说着,他们看到有一支商队从远处走来。见到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他们谨慎地停了下来,商队的护卫拿起武器,围在了货物的周围。 “不要害怕!”白弓远远地喊到,“这是当地新上任的领主!我们正在巡逻,寻找当地的盗贼!” 他没报法兰西岛伯爵的名字,因为没必要。 商队这才放下了一点戒心。他们先是在地上跪拜,然后拿出蜜水来招待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 “墨莱能有领主上任,真是太好了。”他们围着新晋的莫莱男爵说到,“这里本来是法兰西岛伯爵直辖的,那个蠢蛋根本不管这里,弄得盗贼越来越多,商队都改走海路了。” “那你们怎么还是在走陆路?”一旁的法兰西岛伯爵有些不快地问到。 “大人你们不知道,西洋上出现了一个怪物,它的真身是一座会移动的岛屿,到处袭击船只,甚至在几天前直接袭击了波尔多的港口!已经没有商队敢走经过西洋的海路了,相比起来,这条路虽然有盗贼,但也只是多雇一些雇佣兵的问题,安全的多。” “啊,是那天晚上的怪物。” 法兰西岛伯爵打个哈哈。听到被袭击的是阿基坦公爵的波尔多,他还挺开心的。 “那么那个阿基坦公爵怎么样,还活着吗?” “公爵已经提前把人员撤离了港口,所以没有什么伤亡。就是几个商会丢了一些货物而已。” “没有伤亡,只是丢失了货物?”黑天平在一旁发出质疑,“你们说的不像是被怪物袭击,倒更像是遭了贼。” 商队的头领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传闻有人看到从那岛屿的背上跑下来了一群魔鬼,人形。就是他们劫掠了波尔多。我猜,说不定这些魔鬼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那座岛屿只是被他们驯服的宠物,就像我们人用船只在大海上航行一样,这些恶魔利用岛屿在大海上航行!” “人形的恶魔?而且能走到陆地上劫掠?” 法兰西岛伯爵皱眉。如果传闻是真的,那就不只是沿海的领地会遭遇袭击,他也不能不管不问了。 “这群恶魔长什么样?” “大部分和我们人基本差不多,但是皮肤是黑的,和火中跑出来的碳一样漆黑,那是久经地狱之火炙烤的颜色,毫无疑问,他们是从地狱来的。” 商队的头领头头是道地描述着自己的听闻。 “他们身上披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动物毛皮,很是艳丽,并且装饰着火焰一般的鸟羽。其中领头的那个皮肤倒是白一些,看起来是个女性,身材很好,同样装饰着鸟羽,不过是以绿色为主。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简直就是天灾!” 第十二章 “天灾”(4) 商队继续朝前赶路了,但那新晋的墨莱男爵却已经被他们的这一番话吓到了。 “我在布列塔尼公国的沿岸看到过那个岛屿!非常庞大!如果它不止能袭击海岸……我这墨莱离海岸好也不算太远?” 成为一个有领地的领主是喜事,但如果领地遭到恶魔的袭击,那就是灾难了。于是墨莱男爵用害怕、担忧、但又饱含希望的眼神看着法兰西岛伯爵,希望他能给个主意。 “目前的这些都只是传闻。”法兰西岛伯爵说道,“在接到关于袭击的正式报告前,我们没必要做什么。” “可万一……” “沿岸有那么多城市,更不用说内陆了,一个小地方的男爵领,又穷又荒芜,就算给那些‘恶魔’地图,他们都未必能找上门来。该休息就休息,该睡觉就睡觉,该吃饭就吃饭,想那么多干什么。”法兰西岛伯爵说道,“如果那怪物真的造成了更大的损失,我自会找强大的魔法师来讨伐他,你不用担心。” 黑天平小声询问:“执政官,你说的‘强大的魔法师’是?” 法兰西岛伯爵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天方教会的那些教士,那个科隆的主教不是很厉害吗,到时候找他就行了。他不行,就让天方帝国再派几个人来。我总不白认一个宗主国吧?要是连附属国遭到恶魔袭击他们都管不了,那他们是干什么的?” 白弓在一旁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变成了天方帝国的附庸,却感觉好像是执政官你赚了。” “谁会做赔本的生意?” 法兰西岛伯爵哼了一声,继续沿着商路巡逻。 这一天,他们没有发现盗贼。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在路旁生起篝火,扎营、做饭。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只能在这里待三天,不能浪费时间,明天就要确定盗贼窝的位置,后天就得处理完。”在篝火上烤肉时,法兰西岛伯爵扫了众人一眼,“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有点难度。”黑天平说道,“我昨天找出了一张当地的地图,今天实地一对,发现根本不能用,差距太大了。而且当地的农夫也说不清贼窝在哪里。要把地形什么的理清,少说也要一两个月。” “这思路不对。”白弓说道,“要在短时间内找到盗贼窝,那就不能是我们主动去找,而是得让盗贼来找我们。” “哦?”法兰西岛伯爵看着白弓,问道,“仔细说说,怎么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们?” “示弱、示富。”白弓说道,“我们现在人太多了,而且一看就是贵族,所以盗贼不敢靠近。要引他们出来,我们要削减人手,假装成商人,走偏僻小道,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才行。” “那样的话,你们能对付得了盗贼吗?” “我觉得没问题。”白弓说道,“普通的盗贼不可能穿盔甲,来多少我都不怕。” “既然你觉得能对付,那就这么办。”法兰西岛伯爵一点头。于是,他让墨莱男爵带着三十六个骑兵单独行动,自己则带着白弓、红刀、黑天平三个人,单独走入了黑暗僻静的小路中。 他们脱掉铠甲,只在衣服里藏了最基本的武器。白弓使用飞刀作为替代,红刀很不高兴地选了一把水果刀。黑天平只有一个天平,不用藏,拿着倒更像是一个商人。他们没有货物,全靠黑天平抛着那几个金砝码,来吸引盗贼的目光。 又是一天过去了,盗贼还是没有出现。 “怎么办?”他们询问法兰西岛伯爵。 “继续这样巡逻,我只答应了三天,找不到盗贼我们就直接走人。”法兰西岛伯爵回答道,“这里已经有领主了,只要盗贼不是那么猖獗,就不用我们瞎操心。” “那明天我们要不要往布列塔尼公国的方向走走看?”黑天平问道。 “为什么?” “说不定能找到一些从布列塔尼公国来的商队。”黑天平笑道,“这样可以打听一下公主的情况。” 法兰西岛伯爵愣了一下。 “没有必要。”他说道,“我们朝阿基坦公爵领的方向走,看看能不能打听到阿基坦公爵的情况,那边比较重要。” 于是第三天,他们继续打扮成平民的样子在商路上行走。到中午时分,他们坐在路边吃干粮,刚打开水壶的盖子,白弓忽地把耳朵贴到地上,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有马蹄声,两匹,另外还有步行的十多人,正朝这边靠近。” “是盗贼吗?”红刀问道。 “不知道,我们最好先躲起来看看情况。” 于是他们迅速整理好东西,到路边的草堆里躲了起来,刚藏好身子没多久,白弓说的人就出现在了大路边上。 “墨莱,阿勒曼尼联邦与布列塔尼公国的交界处,海路被墨瓦腊泥加挡住后,纳瓦拉王国的使者走这条路去布列塔尼公国是非常合理的,布列塔尼公爵不会怀疑。” 艾拉骑在马背上,得意地和艾米说着自己的计划。 “而且,我打听到这里没有领主管理。也就是说,利用阿基坦公爵的身份,我们可以在这里光明正大的驻扎下来,而不会被人干扰!然后,我们就派出一人假装纳瓦拉国的使者,让布列塔尼公爵护送纳瓦拉国的公主在这里会面。阿勒曼尼联邦对布列塔尼公国和纳瓦拉王国来说都是第三方,要求在这里见面合情合理,同样不会被人怀疑。这样,我们就能用最小的代价抓住布列塔尼公爵!” “计划听着是好,可是会那么顺利吗……” 艾米表示怀疑。 他们的身后跟着西瓦顿和阿乌特莫克等一众阿兹特兰人,虽然艾拉想给他们每人配一匹马,不过他们看着马就害怕,根本就不敢骑,所以只能步行。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皮。火焰一般的鸟羽。皮肤黑色。领头的是个女性,肤色白,装饰以绿色为主” 法兰西岛伯爵一项一项地核对着传闻中的“恶魔”形态。每一项都完美地和艾拉一行人对上了。 红刀和白弓想要冲上前去,但是被法兰西岛伯爵按住了。他回头扫了黑天平一眼,黑天平点了点头,悄悄地摆弄起了他的那展天平。 第十二章 “天灾”(5) 随着一声轻轻的“当啷”声,一枚中号的铜制砝码被黑天平放到了右侧。对于一个十来人的队伍而言,这是比较适合的分量。然而,那天平却一动不动。 “嚯,果然不是普通的士兵。” 黑天平一枚一枚地增加着中号的铜制砝码,从一枚一直增加到十枚。 天平纹丝不动。 “十来人的队伍,只有两匹马,而且还没穿盔甲,居然会比百人的队伍还要重。”黑天平叹道,“这下子,怕是会有一场苦战呐。” “时间有限,慢吞吞的他们就要走远了。”法兰西岛伯爵说道,“按最高的标准衡量,直接用银色砝码!” 黑天平点了点头,往天平上摆上了一块银色的小砝码,对于一名战士而言,这已经是非常慷慨的分量,法兰西岛伯爵统治着阿勒曼尼联邦,能够召集一小部分领主为其作战,其价值也只不过是二十枚银色小砝码而已。 可天平照样纹丝不动。 黑天平的眼睛睁大了,他难以置信地将小砝码改成了中号砝码,随后又加到两枚、三枚,可天平却像是被焊住了一般,一枚一枚增加的中号银砝码根本无法焊动其分毫。 “黑天平,你这东西是坏掉了吧!”红刀在一旁不满地骂道,“中号银砝码,用来量普通的大精灵都够了!怎么会一动不动?” “就你声音大!我们现在在潜伏!”白弓白了红刀一眼,“那个墨瓦腊泥加的价值是九枚金色小砝码,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这不可能!”黑天平擦了擦从脸上滴下来的汗,“墨瓦腊泥加是一座岛屿,包含着土地和资源,价值本身就要上一个维度,可现在走在前面的这些是人!和我们一样的人!金色砝码,那是衡量集权大国的皇帝、或者史诗中的英雄时才会用到的!” “也许她们之中真的有哪个国家的大领主。”法兰西岛伯爵沉着地说道,“用金砝码,直接用中号的!” 黑天平这才壮起胆子,把那枚从来没有用过的金色中号砝码放上了天平。 可天平依旧是纹丝不动。明明是增加了一枚中号的金砝码,可看起来,却像是增加了一根无关紧要的鹅毛! 黑天平只觉口干舌燥。 “别愣着。”法兰西岛伯爵有些焦急地催促道,“既然要量,就量清楚!” “已……已经没有砝码了。”黑天平结结巴巴地地回答道,“我从没想过一枚中号金砝码会不够,没有多带!” 法兰西岛伯爵沉默了。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一群人对阿勒曼尼联邦有着极大的威胁。 众人的眼睛都看着他。作为执政官,他的判断就是联邦的判断,决定着联邦的生死存亡。 他不能害怕,也不能犹豫。 “把他们分开来量。”他缓缓地下达了命令,“看看到底是哪一位这么有分量。” 黑天平深吸了口气,以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一些。他把天平对准艾米,因为她的服饰看起来最像是这群人的头目。 “天平没动。”他说道,“看来就是因为这一个人!” “她的服饰看起来比其他人华贵的多。”白弓分析道,“她肯定统治着一个强大而又富饶的帝国。” “哪个帝国?”红刀问道。 “这么强大的帝国,不是天方就是七丘。她们袭击了波尔多,那就不大可能是天方,所以肯定是七丘!没错,这个女人的身份是天方帝国的巴塞丽莎!” “不要胡乱猜测,把这个女人放一边。”法兰西岛伯爵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看看她身边的卫兵能力如何。” 黑天平稍微松了口气,把天平对准了走在旁边的艾拉。虽然骑着马走在前头,但这个女人的肤色看起来是本地人,应该是被找来带路的。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那空空如也的左盘却如同放了一座大山一般,依旧死死地把天平压向它的一侧,纹丝不动! “你说刚刚那个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红刀眨巴着眼睛看着白弓,“那这个就是天方帝国的万王之王?” 不等白弓说话,这一支队伍已经来到了他们藏身的草堆之前。艾拉扭过头,颇为疑惑地扫了草丛一眼。然后,她从腰间取下一个水壶,拧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似乎是在喝水。 可谁知下一秒,“噗”的一声,从艾拉的嘴里就喷吐出了一大团火焰,直射向那堆草丛! “哈哈哈!雕虫小技,还想瞒过我?顾头不顾腚的小毛贼,快快从草丛里出来受死!” 在艾拉的大笑声中,草丛着了起来。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颇为狼狈地从草丛中爬出,利用翻滚来扑灭身上的火势。 行踪暴露,而敌人强大。这是万分危急的情况,白弓的手指已经碰到了腰间的飞刀,而红刀更是直接把刀拿在手中跳了起来。 “咦?原来只是路过的平民吗?”艾拉歪头看着红刀手中的那把水果刀,“我还以为是准备拦路抢劫的盗贼呢。” 法兰西岛伯爵率先反应过来,扯住了红刀的衣摆,阻止了他继续往前冲。 “我们都是本地人。这里盗贼很多,看到有马声,我们就躲起来了。”他咳了一声,然后装模作样地朝着艾拉一鞠躬,“不知几位大人是从哪里来?” “我?我是阿基坦公爵的手下!”艾拉大摇大摆地扯出了那个被她抢来后到处用来坑蒙拐骗的挂坠,“你说这里有盗贼?不用怕!我来了,青天就有了;我来了,墨莱就太平了!” “阿基坦公爵的手下?”法兰西岛伯爵怀疑地扫了艾拉一眼。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法兰西岛伯爵默默地把头低下,以免被艾拉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我记得这里之前应该是那个法兰西岛伯爵的领地……” “对,我有事路过,要在这里待几天,顺便也可以帮你们剿一下匪,”艾拉笑呵呵地让马朝法兰西岛伯爵走了几步,“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领主的宅子,因为没有领主一直空着?你们知道那个宅子在哪里吗,能不能给我们带一下路?我们今晚就歇那儿了!” “有是有,但那是我……那是别人的宅子吧?” “你这话说的,都是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互相之间都是好哥们,我住一下,他也不会怪罪的!” 说完,见法兰西岛伯爵不为所动,艾拉马上又改了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压着声音说道: “放心,你们就只给我带一下路,门我们会自己砸开,怎么都怪罪不到你们头上。而且……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好处哦?” 艾米很配合地在一旁晃了一下钱袋子。 法兰西岛伯爵默默地回头扫了白弓、红刀和黑天平一眼。 “好吧……确实有个宅邸一直空着,十多年了,一直都没有领主。”他说道,“请跟我来,大人。” 第十二章 “天灾”(6) 在法兰西岛伯爵的带领下,艾拉骑着马,一路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墨莱的官邸。 这是三天的最后一天,新晋的莫莱男爵还带着法兰西岛伯爵借给他的人马在外面巡逻。由于时间不足,他们甚至连管家和佣人都还没来的急雇,只有男爵的未婚妻一个人住在宅邸里。从二楼的窗户里看到法兰西岛伯爵回来后,她急匆匆地提着裙子下楼迎接,谁知门一看,迎面撞上的却是艾拉。 “嚯!不错!我还以为没人住一定很破旧呢,没想到里面还有女仆!这就省的我们破门而入了。”艾拉是很开心,指着男爵的未婚妻说道,“喂,你,我会在这里住几天,你去泡点茶,招呼一下客人!” “你是……?” 男爵的未婚妻一脸茫然地看着艾拉身后的法兰西岛伯爵——明明是宅邸的主人,却被当成女仆使唤,换谁谁都茫然。 法兰西岛伯爵咳了一声。 “这是从阿基坦来的大人,说是要帮领地清理盗贼,我们暂时就先听她的指挥。” 后面的黑天平疯狂地朝着男爵的未婚妻使眼色,男爵的未婚妻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乖巧地进屋泡茶去了。 “你们认识?”艾拉扭头看向法兰西岛伯爵。 “……是。其实我们都是这里的佣人。” “啊?那让我猜猜。”艾拉一眼看到了黑天平手里的天平,“这一位是这里的管家?” “是。”黑天平顺着艾拉的话说到。 艾拉又往白弓一指:“那这一个藏着飞刀的,是保镖?” 白弓大吃一惊,他腰间是藏着飞刀,可是从来没露出来过,怎么就被发现了?这一惊之下,他更觉眼前这一行人果然是非同小可,只好也顺着艾拉的话说道:“是,我是保镖。” “那这一个红衣服的,我看到他拿出过水果刀,这是厨师对吧?” “我去你的厨……”红刀刚开口要骂,却被法兰西岛伯爵捅了一下,只得改口,“是的,我是厨师。” “那最后这一位……” 艾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法兰西岛伯爵一番。 “矮矮的,是垫马石?还是宫廷小丑?” “是宫廷小丑。”法兰西岛伯爵不快地回答道。他只能这么回答,艾拉现在就在马背上呢,要回答是垫马石,艾拉一会儿怕是要踩着他的背下马。 “看,艾米!”艾拉得意地炫耀,“我分辨力不错吧?” “你们的领主真讲究啊。”艾米看着法兰西岛伯爵市说道,“明明不住这里,女仆、保镖、厨师、管家、宫廷小丑倒是都配全了。” 艾拉拍了拍艾米的背:“不懂了吧,有钱人都是这样的,方便随时来度假!” 说着,她翻身下马,把马绳交到黑天平手上,对着红刀说了一句:“准备一下晚餐!”,又对白弓说了一句:“准备一下洗澡水!”,然后,就带着一帮子阿兹特兰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官邸。 黑天平一伙人在房子外面面相觑。 “执政官,”白弓小声问道,“他们说他们是阿基坦公爵的人……你觉得可信吗?” “挂坠是真的,但这只是更进一步说明他们的身份是假冒的。”法兰西岛伯爵盯着艾拉的背影,“能拿这个挂坠的人,不可能认不出我。更不可能会说出阿基坦公爵和我是兄弟这种话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黑天平问道,“要派人去找天方的教会来摆平这件事吗?” “先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再说。白弓,你跑的快,去联系一下墨莱男爵,就说城堡比较危险,让他暂时先不要回来。他的未婚妻我之后会送来,他就带着我给的人马找个隐秘的地方安心驻扎,听候我的命令,时间就算在服役的时长里。黑天平,你去村里雇个佣人来,总不能真让男爵的未婚妻来当女仆。” 说完,法兰西岛伯爵就要走入门内。 “那我呢?”红刀没听到给自己的命令,有些急了,“我总不能真当一个厨师吧?” 法兰西岛伯爵白了红刀一眼:“我还是宫廷小丑呢。要不我们换换?” “我们就不能想个办法干掉他们吗?”红刀不甘心地说道,“你可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怎么能去当宫廷小丑?” “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 法兰西岛伯爵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各自去干活,不要再提这件事。众人见状,也只能散去了。 法兰西岛伯爵走进厅堂,正好看见墨莱男爵的未婚妻端着几杯泡好了的茶出来。他摆了摆手,示意男爵的未婚妻退下,自己接过了托盘。 “情况紧急,去找你的未婚夫。”他低声说道,“事情结束前不要回这里,不然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看着法兰西岛伯爵铁青的脸,墨莱男爵的未婚妻吓了一跳,点了一下头后,她就匆匆地离去了。 法兰西岛伯爵将那盘子在桌子上放下。在确认艾拉带来的一行人都没有在旁边后,他掏出一把小刀,狠狠地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道伤口,然后把血一滴一滴地挤入了茶水里: “karolusserenissimusaugustusadeocoronatusmagnuspacificusimperatorromanumgubernansimperium(卡尔.加洛林,至虔至诚的奥古斯都,由神加冕的伟大皇帝)!” 随着他的吟唱,茶水开始轻微地翻滚起来。不一会儿,血水就完全融入了茶水之中。 他端着加了自己血水的盘子来到艾拉一行人面前,先给艾米上了一杯,然后又给艾拉上了一杯,最后,他把剩下的茶水一杯一杯地分给了艾拉带来的阿兹特兰人。 “咦?女仆小姐呢?”艾拉抬头问道。 “泡茶时受了伤,去看医生去了。”法兰西岛伯爵冷静地回答道,“请大人原谅。” “行吧,有茶就够了,不用那么讲究。”艾拉啜了一口法兰西岛伯爵泡的茶,“唔?这茶怎么有股血的腥气?” 法兰西岛伯爵注视着艾拉的喉咙,在确认那口茶水已经被咽下肚后。他的眼中忽地闪过了一股锐气:“将茶杯还给我——以至虔至诚的奥古斯都之名。” “唔?你说了啥?”艾拉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这茶是本地的特产,就是带着血的味道的。”法兰西岛伯爵一下子又变回了和颜悦色的样子,“要是不满意,我给你换一杯普通的茶?” “不用,我对茶没什么讲究。能解渴就行。”艾拉咕噜咕噜地把那一杯茶喝完了。 法兰西岛伯爵的眼中顿时又闪过了一股锐气:“将茶杯还给我——以至虔至诚的奥古斯都之名。” “哈?”艾拉又没听清,“你要茶杯干啥?” “没有,我没要茶杯。”法兰西岛伯爵快速转换表情,“我是说,要不要我给你们表演一个喷火?” “不要,喷火我已经看腻了,大部分喷的都还没我好!”艾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给我拿份纸笔来,我要写信给布列塔尼公爵!” 第十二章 “天灾”(7) 天色渐沉,黑天平带着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农妇回来了。远远地,他就看到从官邸里冒出一股浓烟。他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慌忙朝前跑去,却看到红刀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拎着一条竹竿跑了出来,竹竿上还挂着一大块熏得黑漆漆的肉。 黑天平一步抓住红刀的衣服,喝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执政官怎么样了?” “没、咳咳、没什么事。”红刀咳了几口,“我在做饭呢。” “做饭?”黑天平浑身发抖地指着那股依然在往外冒的浓烟,“你管这叫做饭?这分明是在放火!” “那有什么办法,我从来就不会做饭。”红刀把头一横,“执政官也过来厨房看了,同意了的。” “执政官呢?” “在陪那伙人写字,又端纸又端笔的,简直像是个书童。得亏执政官好脾气,要换我我就忍不了。不就是价值高了一点吗,人都是皮包肉,肉包骨的,能硬到哪里去?实在不行,我把给他们来一把火……对了!来一把火!” 红刀跳了起来,把手上的竹竿一丢,就朝着官邸的一侧跑去。 “你又要去干什么?”黑天平喊道。 “去马厩把草料拿过来,给他们放个一把火!我还不信,我搞不死这几个小兔崽子!” “等一下、红刀……你别乱来!” “放心,他们已经习惯被烟熏了,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了,那也可以说是我做饭失火了!哪怕最后烧不死,也能试试他们的斤两!总比什么都不做给他们打杂来得好!” “会成功吗?” 黑天平满腹狐疑。不过他顾不上去追红刀,因为他看到法兰西岛伯爵已经从房间里朝着他走了过来。 “我试了一下那两个女人的实力。” 法兰西岛伯爵在黑天平的跟前停了下来,咧嘴一笑: “你猜怎么着?我的血根本就无法影响到她们分毫。她们能够价值一枚中号的金砝码,不只是因为地位,她们本身就是强大的魔法师!我甚至都感知不到他们的魔力——也就是说,她们至少也是大精灵的级别!” “两个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凑在一起?” 黑天平吓了一大跳。 “吓到了吧?”法兰西岛伯爵又是一笑,“一个人的魔法要是能达到大精灵这个级别,那他就有了战略上的意义。他的所在地点、一举一动都足以影国家之间的战略平衡。没有几个国家能够拥有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更没有哪个国家会把两个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放在同一个区域,这是纯粹的浪费、是暴殄天物!” “执政官……你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黑天平擦了一把冷汗,“两个大精灵级别的魔法师,不可能只是过来打强盗的!就算说她们想要入侵阿勒曼尼联邦,我都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一个国家派出这么强大的战力……那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完整的征服!” “不要那么悲观。冷静地思考的话,我还是不认为会有哪个国家同时派两个大精灵出来办事。你看她们的服饰风格,区别很大。所以我有一个猜测——她们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她们在一起并不是为了互相协助,而是为了互相制衡。” “互相制衡?” “是的,互相制衡。就像我们阿勒曼尼联邦的联军一样,一个公爵领的兵力加一个公爵领的兵力并不等于两个公爵的兵力,而是等于零。因为这两个公爵会互相内斗……两败俱伤。” 法兰西岛伯爵仰头笑了一下,似乎已经将胜利收于囊中: “而我们的胜机,就在这里。” “喂,你们有看到厨师在哪里吗?”阿乌特莫克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厨房里是一团黑烟,什么食物都没有,我们都饿了,等着吃饭呢!” “别管厨师在哪里——karolusserenissimusaugustusadeocoronatusmagnuspacificusimperatorromanumgubernansimperium(卡尔.加洛林,至虔至诚的奥古斯都,由神加冕的伟大皇帝),” 随着法兰西岛伯爵的低声吟唱,阿乌特莫克先是一愣,然后整个人都站的笔直了:“遵命!不去管厨师在哪里!” 一股诡异的光线在法兰西岛伯爵的瞳孔中打转,并在阿乌特莫克的瞳孔中引起共鸣。法兰西岛伯爵的一切话语,都显得那么的庄严、强大、不可违抗: “告诉我,你们从何处来?” “阿兹特兰!” “阿兹特兰地有多大?所处何方?” “在大海的西面,由上百个大小不一的邦国组成!最近北方草原各部也加入了我们,阿兹特兰已经统一了整块大陆!” “统一了整块大陆?”法兰西岛伯爵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了,“你们的大陆有多大?” “我不知道!我没有量过!”阿乌特莫克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没有说谎,在魔法的控制下,他也不可能说谎。 “那,你们的首都有多少人口?五千?一万?还是五万?” “新的首都还在建设!之前的首都是特诺奇蒂特兰,人口约有三十五万!” 阿勒曼尼联邦里最大的城市是巴黎,人口二十万不到。 “……那阿兹特兰总人口有多少?” “大概在三千万至四千万之间!因为北方草原各部落也加入我们了,数量只会更多,但没有统计过!” 将整个欧罗巴大陆的所有国家加在一起,人口也就只有三千万左右。阿乌特莫克口中的这个“阿兹特兰帝国”的大小,已经完全超出了法兰西岛伯爵想象力的极限。他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怎么往下问了。倒是黑天平率先醒转过来,帮法兰西岛伯爵问道:“那么,那两个女人,哪个是你们的王?” 阿乌特莫克沉默不语,只管立正。他现在只听从法兰西岛伯爵的命令,其他人的话一概不理。 “回答他的问题。”法兰西岛伯爵在一旁说道。 阿乌特莫克这才开口:“哪一个都不是!阿兹特兰的最高领袖叫做太阳王,四年选一次,最多连任一届!她们两人都不是太阳王!” “那她们是谁?”法兰西岛伯爵在一旁骂道,他不相信价值一枚中号金砝码的人,居然连王都不是。 “艾米大人是羽蛇神派来的使者!羽蛇神是文明与雨水之神,是参与创世的至高神!” “也就是说……是最高祭司?”黑天平用自己的所能理解的语言进行诠释,“类似于天方帝国的万王之王,但是不参与世俗的统治?” “那另一个女人是谁?”法兰西岛伯爵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知晓两人的身份,他才能想办法挑拨离间。 “名字叫艾拉,身份我不清楚!”阿乌特莫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只知道,艾米大人是艾拉大人的女仆!” 第十二章 “天灾”(8) “哈……原来是个女仆。” 法兰西岛伯爵长吁一口气,似乎已如释重负。 “这样的话那我就有办法了。黑天平!” “我在。” 黑天平满怀期望地抬头看着法兰西岛伯爵,虽然他不明白,但法兰西岛伯爵既然说有办法,那就肯定是找到了这批人的弱点了。 “这房子我们不要了!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连夜跑回巴黎!” “哈???”黑天平目瞪口呆。 “哈什么哈?答案不就只有这唯一一个吗?不然呢?我派你上去和她们打一架?” “不是……执政官,当时海上你说跑,是因为海上发生什么都和你无关,可这里是墨莱,是效忠于你的封臣的领地啊?” “我要是死了,那他就效忠别人了!” “额,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嗯……” 在思考中,黑天平逐渐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的话,法兰西岛伯爵说的话一点都没错,一个大精灵级别的“神的使者”,以及把这个“神的使者”当成女仆使唤的身份不明的人物,再想想那头被她们当成船使用的墨瓦腊泥加……这绝对是天灾级别的敌人。 对于天灾,最好的办法就是躲避。继续待在她们身边,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她们的逆鳞。 “糟了!”黑天平一捶手心,“红刀他跑去烧房子了!” “啊?” 说话之间,一股浓郁的黑烟飘了过来,不是从厨房里传来的……而是更大、更浓的烟雾。 “加洛林大人!”阿乌特莫克依旧处于立正的姿态,“请问我还需要干什么?” “回去找你们的主人,就说厨师做饭失了一点小火,让她们不要介意!” 丢下这一句话,法兰西岛伯爵就朝着黑烟飘来的方向冲去。 被黑天平找来当佣人的那个中年农妇一声不吭地站在后面看完了这一切。在一脸茫然地说了一句“有病吧?”后,她就自顾自地又走回去了。 房屋的后方堆着一堆从马厩里搬来的草料。火已经被点了起来,浓烟滚滚,红刀站在浓烟中,脸已经被熏的漆黑黑,但还是在笑呵呵地不停地给草料上浇油。 法兰西岛伯爵冲破浓烟,二话不说就一拳朝着红刀抡了过去,红刀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被抛到了地上。紧接着,他的后颈就挨了重重的一下,他顿时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法兰西岛伯爵把晕倒的红刀往自己肩上一抗,然后就疾步朝着屋外冲去。 “执政官、等、等一下我!”黑天平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我、我快要跑不动了……” 下一秒,他就看到法兰西岛伯爵一个急转身,朝他冲了过来。他只觉得身体一轻,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法兰西岛伯爵扛到了另一侧的肩膀上。法兰西岛伯爵一句话也不说,肩膀一抖,整理了一下红刀和黑天平的位置,就又逃命似地朝着屋外冲去。 在他们的身后,火光越来越盛、黑烟越来越浓。可是忽然间,那些火焰全都如空气一般飘了起来,化成千万道红色的细线,在空中交缠、编织起了一个崭新的火球。那火球被高高地抛向天空,又在云层之上炸裂,化为了一阵火雨。那无数细小的火丝在空中只被风一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法兰西岛伯爵拼了命地朝前奔跑,就像被森林大火所惊扰的野兽,丝毫不敢驻足回望。 也不知在野外跑了多久,空气中忽地传来一阵异常地响动,他迅速地将身子一偏,用牙齿咬住了一支迎面射来的箭。然后,他把箭一吐,大声骂道:“妈的!你倒是先看清楚来的是谁!” 朝前跑了一段路,有几个营帐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再往前跑了好一段路,才看到营帐前方站着几个人。等跑近了,才发现是白弓站在最前面,一脸尴尬地抓着他的那张弓。 “抱歉,执政官……我眼神不好,还以为是什么长着三头的怪物呢。” 法兰西岛伯爵长吐一口气,将肩膀上的红刀和黑天平抛了下来。不等擦去脸上冒出来的汗水,他就说道:“所有人收拾东西,上马,连夜返回巴黎!” 墨莱男爵还没搞清楚状况:“执政官,那我的领地……” “别管你的领地了!带上你的未婚妻,和我回凡尔赛宫,我让你在中央任职!” 话音未落,法兰西岛伯爵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那匹矮种马。骑了上去。 “不要磨蹭!动作慢一点,我们恐怕会性命不保!” …… …… “唔,多亏艾米在这里,不然这房子被烧掉,我又要赔大一笔钱了。” 艾拉走出房子伸了一个懒腰。天色已经变晚,她遣词酌句,修修改改,刚刚写完了要给布列塔尼公爵的信。 肚子咕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话说厨师呢?闹了这么大动静,饭还没烧好吗?” 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只剩下被红刀抛在地上的、那块挂在竹竿上的熏肉。 “唔,外面脏的地方切一切,还能吃。” 她扛起竹竿,心满意足地走进了屋子里。 而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什么都没吃,他们连夜地奔跑,直到马匹精疲力竭、翻倒在地才停下喝了几口水。然后,他们又牵着马匹行走,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在一个村庄里休息了一会儿、吃了几个面包。正午一过,他们又开始骑上马拼命地赶路,一赶就是三天。 第四天中午,他们迎面遇到了一支奇特的队伍。组成队伍的是一群天方教会的教士,但却穿着清一色的破旧白衣,就如贫民一般。而为首的三名教士不仅衣服破旧,甚至没穿鞋,赤脚而行。 他们认出了法兰西岛伯爵,远远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法兰西岛伯爵虽然感到有些不快,但还是下马,朝他们行了一礼。 教士们回了一礼。其中一名赤脚的教士问道:“阿勒曼尼联邦的王啊,我们听闻阿基坦一带有恶魔出没,故此动身前往。你从西面来,可曾有听到什么有关的消息?” “是,他们现在在墨莱男爵领……” 法兰西岛伯爵满腹狐疑地看着这群教士。阿基坦遭到袭击,也就是最近的事情。领主们都还没召集军队去讨伐,这群教士未免有点太过积极了。 “可是披着花色兽皮、戴着艳丽羽毛、皮肤漆黑、口吐血腥之气?” “血腥之气我闻不到……基本上就是长着这样。” “是了。格里高利大人曾消灭过一个类似的恶魔。在离去前,他千叮万嘱,让我们注意这方面的消息。” “所以……你们是要去讨伐这些恶魔?” “那是自然。虽然格里高利大人不在,但是护国安民、斩妖除魔之事,吾辈依旧是义不容辞。” 说着,一名赤脚的教士把手朝身后的教士们一挥: “以墨莱为目标,继续前进!” 第十三章 “交易”(1) 窗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每隔半天左右,会有一只鸟飞过。有时是黑色的,有时还是黑色的。 天晴的时候,窗上空洞洞的;要下雨的时候,窗上会爬过一只小小的蜘蛛。 “死!死!死!” 房间里的纳瓦拉公主拿着针,一针一针地插进包着法兰西岛伯爵头发的巫毒娃娃里。 一个年轻的女仆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将装着早餐的盘子往桌子上一放:“公主,你怎么又在和这个稻草人过不去了?” 在到达布列塔尼公国的隔天,布列塔尼公爵就给纳瓦拉公主请来了全国最好的医生。公主身上的鞭伤早已结痂,但在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检查后,医生还是判断公主不能吹凉风,需要在室内休息一至两月。为了让公主不至于太无聊,布列塔尼公爵特地为纳瓦拉公主配了一个女仆作伴,她年龄和公主相仿,明眸皓齿,聪明伶俐,深得公主欢心。 “因为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公主忿忿地继续朝着稻草人身上扎针,“每天不往他扎上几百个窟窿,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是、是、是。”女仆笑嘻嘻地把餐巾抖开,“公爵他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跑,也不知道过来看看,换我我也生气。要不我给公主你准备一块蛋糕,下次他进门,你就狠狠往他脸上砸!” “别乱说,我才不会因为这个乱生气。” 纳瓦拉公主放下草娃娃站了起来。女仆给她拉开椅子、系好餐巾、又往杯子里倒满牛奶。早餐的内容包含一份用细麦做的白面包、一份优质的火腿、一份煎蛋、一份新鲜的蔬菜沙拉、以及一份摆的很有艺术感的水果拼盘。 “他是一国之主,本来就应该以领地的事务为重。在年轻的贵族里,这样励精图治的不多了。很多贵族都得过且过,只知道大吃大喝、纵情声色,情歌唱的一个比一个好听,翻墙偷情个个是好手,可却连最基本的骑马打仗都不会了。这种人,就算天天陪着我,我也还看不起他呢。” “我懂、我懂。反正公爵他长得那么帅气,做什么都是对的。” 小女仆把托盘收到怀里,仰着头,开始浮想联翩: “我以后也要嫁给一位帅气的男人。趁着在这里打工的机会,偷偷学习贵族的礼仪,然后再攒点钱买一套华贵的衣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假装成没落的贵族后代,被路过的骑士大人抱到马上了,嘿嘿。” “哎?你要假装贵族家的小姐?” “我对自己的脸可是非常自信的。”小女仆弯下腰,指了指自己明晃晃的大眼睛,“不是吗?” “确实,你要穿着一身好衣服的话,那些低等的骑士根本分辨不出来,肯定会像蜜蜂采花蜜一样一样嗡嗡地飞过来的。” 纳瓦拉公主把桌子上的食物全都尝了一口,然后就把剩下的朝着小女仆一推:“来,这些都给你。” “哎?可以吗?”小女仆咽了一口口水,“这些都是给公主你准备的。” “没关系,吃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吃完后,陪我去一下花园。” “哎?”小女仆犹豫了,“公爵让我看好你,不要吹到外面的风……要换成去图书室的话……” “公爵他太操劳了,正好我学过一种汤,喝了能振奋精神,所以想亲手给他熬一壶。不过,制作它需要一些特殊的花。”纳瓦拉公主眨了下眼睛,“给公爵喝下前,这都是秘密,偷偷的、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可以吗?” “公主你的身体?” “就一会儿,不会有事的。我来这里时,在船上吹了不知道多少风呢!” “好吧……那我不客气了!” 小女仆抓起桌子上剩下的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片刻之后,两人已经来到了花园。说是花园,其实用“花海”来形容倒更合适些,那一片一片的鲜花一眼望不到头,似乎一直延伸到了天的尽头,在花簇之中,不时还能看到流水和凉亭。 花园的最中心是一个小小的湖泊,一连串的树木将其环绕,让这里显得格外幽静。湖泊的边上停靠着一艘小船,上面随意地摆放着船桨,以供人划船遨游。 纳瓦拉公主抬起鼻子,陶醉地吸了一口花的香气。然后又把手探进湖中,感受着水的清凉。 “公主,我们要采的花是什么?”小女仆问道,“这里有各种各样的花,数不过来,但不知道有没有公主你需要的那一种。” “其实不是花,而是一种草,生长在阴凉的地方,一般的花园里都能找到。” 纳瓦拉公主弯下身子,用手分开了一束花丛。她仔细地在地面上搜寻着,不知不觉间,她整个人就钻进了花丛里。 “公主,你小心一些。”小女仆紧跟在后面提醒道,“这里有些花是带刺的,要是不小心被划到,会很疼,还会流血。” “找到了!” 纳瓦拉公主兴奋地将一株小小的绿色植物从土里挖了出来。这看起来像是一种菜,茎秆和小草一般纤细,如蝉翼般透明的薄叶保护着珍珠般的花蕾。 “这样一支就够了。我们再去厨房拿一些其他的原料。煮成汤,喝了之后,人就会很精神。” “能让公主你亲自为他熬汤,公爵真是幸福。” 纳瓦拉公主脸一红,正想说些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使者?哪里来的使者?” 是布列塔尼公爵的声音。小女仆急忙压住纳瓦拉公主,怯生生地在她耳边说道:“公主,不要起来,被公爵发现的话,我会受罚的。” 纳瓦拉公主也无意让女仆受罚,于是就安安静静地继续藏在花丛里。 花丛外,传来布列塔尼公爵和另一个男人的低语声: “是从纳瓦拉国来的使者。公爵你应该记得之前有派出过……” “纳瓦拉国”几个字,一下子把公主的好奇心勾了起来。纳瓦拉的王族已经只剩下她一个,她不知道现在还有谁能代表纳瓦拉国来派出使者、更不知道纳瓦拉国现在派使者来布列塔尼公国是为了什么。 “我记得。不过,这来得有点太快了。”布列塔尼公爵的声音说道,“纳瓦拉的局势已经稳定了?他们怎么说?” “使者说,他们的队伍已经到了布列塔尼公国的边境,墨莱男爵领。” 说话的时候,那人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这些话却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公主的耳朵里: “……他们想要亲自迎接公主回国。” 纳瓦拉公主心中一阵狂喜。国内确实存在着一些保皇派的贵族,但势力不大。听这话,似乎是保皇派在斗争中获胜,想要来迎接自己回国继承王位了。这种事,她连在梦中都不敢想。 可是,布列塔尼公爵的下一句话却是: “很好。那他们是要活的公主,还是死的公主?” “使者说,他们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从公主口中打听,所以劳烦公爵继续把人照顾好,不要让公主起疑心。不过,听他们的意思,公主大概是没法活着回到纳瓦拉王国的。” “那我要的东西?” “自然,他们已经答应,会从国内为公爵你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真正的公主。” 花丛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布列塔尼公爵猛地一扭头,眼神如利箭般射向了纳瓦拉公主藏身的位置:“是谁!给我出来!” 第十三章 “交易”(2) 声音还未落下,布列塔尼公爵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剑挥出,挡在纳瓦拉公主前方的花簇被荡的干干净净。公主和女仆面色发白地抱在一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布列塔尼公爵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们听到了什么?” 巨大的冲击,让纳瓦拉公主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来……是全部都听到了啊。” 布列塔尼公爵眉毛一抬,一道凶光射向了那个小女仆: “我让你看着公主不要外出,你这是看到哪里去了?瞧你把公主给吓的!” “我……公主说……提神的汤。” 小女仆已经吓傻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只能在地上连连磕头。 “把她拉下去。”布列塔尼公爵冷冷地对自己的手下吩咐道,“既然她的眼睛看不好人,那就挖掉她一颗眼睛,以示惩戒。” “我……不要!不要!” 小女仆跪在地上百般哀求,可她的身体还是被粗暴地拉了起来拖出了花丛。绝望之中,她只能回头,那双珍珠般闪亮的眼眸泪眼盈盈地望着纳瓦拉公主:“救我……公主……救我!” “放开她,阿兰。” 纳瓦拉公主站了起来,拍净了自己衣服上的花瓣和尘土: “你想要的只是我而已。是我强行要出来的,和她无关。她是你的仆人、你的资产,没必要为了我而让你的资产受到损失,不是吗?” 听到“阿兰”这个称呼,布列塔尼公爵笑了一下: “当然,西梅娜。但如果她不犯错,你还能开心地生活好几天。你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妻,是我所爱的人。看你受苦,我于心不忍。” “西梅娜”这个称呼,也让纳瓦拉公主的眼神颤抖了一下。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出去?”纳瓦拉公主抿着嘴唇,眼里含着泪花,“你已经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的身体、我的心灵,全都是你的,难道这还比不上同现在这个‘纳瓦拉国’的盟约吗?” “你这可让我犯难了,西梅娜。毕竟我曾经确实爱过你。”布列塔尼公爵仰起头叹了口气,“这样吧,西梅娜,我给你一条生路。你在这里生活了半个多月,就按十五天算,每天的餐费大概是两枚银币,一共三十枚。佣人、住宿、以及其他的花销一概不算,你只要现在把这三十枚银币结清,我就放你离开。纳瓦拉国的使者来了,我会说没看管好你,被你给逃跑了。然后,你就天高海阔,自由自在了,如何?” “……我没带钱,身上现在一枚银币都没有。” “哈,一枚银币都没有。”布列塔尼公爵讥讽地笑了一下,“我本不想说这么伤人的话,可如果不是傍着我,你已经流落街头,变成乞丐或者妓女了。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让我从纳瓦拉国和你中间二选一?” 说着,他的脸就黑了下来: “把这没用的女仆拉下去受罚。把这‘公主’送回房间,好好看管,不许她再外出一步!” 纵然使劲挣扎着,可纳瓦拉公主还是被揪着丢回了房间里。 窗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每隔半天左右,会有一只鸟飞过,有时是黑色的,有时还是黑色的。 而这,就是全部。 房门紧闭着,纳瓦拉公主一连两天都没有见到过人。饭也没人来送了,太阳一落山,房间就变得一片漆黑,不仅黑,而且还变得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 第一天,纳瓦拉公主饿的整晚都睡不着觉。第二天,她的手脚完全没了力气、脑袋开始发晕,只有肚子像是烧起了一团火,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如坐针毡。 第三天早上的时候,门被推了开来。那个小女仆拖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纳瓦拉公主充满希望地抬起头,身体却因为出现在眼前的场景而猛烈地抖了一下—— 那天真灿烂的小女仆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笑容。她的一只眼睛被布满血污的绷带层层缠绕,另一只眼睛则如枯叶般毫无光泽。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来到桌边,将盘子往桌子上一砸,把里面的面包、煎蛋、火腿、沙拉、牛奶一份份地拿出来,冷冷地对躺在床上的纳瓦拉公主说了一句:“吃吧。”就转身要走。 “等一下!”纳瓦拉公主惶恐地叫住了她,“你的眼睛?” 小女仆扭过头,干瘪地笑了一声。然后,她当着纳瓦拉公主的面,一层、一层地将绷带解了下来。在看到她眼眶的那一瞬间,纳瓦拉公主忍不住一阵作呕。 “我努力干活,已经攒了不少钱。也在空闲时偷偷地学习了很多贵族的礼仪。只希望有哪一天能够被贵族相中。” 小女仆摇摇晃晃地来到窗前,弯下腰,将那空荡荡的眼眶顶到了纳瓦拉公主的眼前,然后,她又是黑漆漆地一笑: “公主,你看,现在的我漂亮吗?” 在那眼眶下,是未干的血渍和泪渍。 纳瓦拉公主吓的又往后缩了一步。但定了定神后,她鼓起勇气,抓住了小女仆的手: “我们想办法逃跑吧!没事的,你可以为我工作,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为你工作?”小女仆又笑了一声,“那还真是荣幸,公主殿下。” 这笑容就像是暴雨前的乌云。下一秒,小女仆抄起手里的托盘,劈头盖脸地朝着纳瓦拉公主的头上砸了下去! “你个混蛋!你这么和我说话,真当自己还是公主吗?为你工作?你就连二十枚银币都出不起啊!你想怎么付我的工钱?靠卖身吗?你以为你的身体很值钱吗?告诉你,在平民窟里,你这种货色,每接一个客人只能赚一枚铜币,还得分出一半缴保护费!” 纳瓦拉公主苦苦躲闪,可饿了两天的她,根本就无法抵挡小女仆的攻击。很快,她的头上就肿起了好几个包,而小女仆仍不罢休,把托盘一摔,然后整个人就扑到了床上,用手指甲疯狂地撕扯着纳瓦拉公主的身体: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十六岁,就因为吃了你一顿剩饭,毁了、毁了、整个人生都毁了!为什么不是你的眼睛被挖出来?为什么不是你的眼睛被挖出来!就因为你是公主吗?” 说到这,小女仆的身体忽地凝滞了一下,然后,她发出了一阵冷笑: “——啊,对了,你现在根本就不是公主啊。只是一个准备被移交的、必死的囚犯罢了。既然是囚犯,那挖掉你一只眼睛,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的手高高地举了起来,露出了那修剪的极细极长的指甲。 门在这时候被打了开来,布列塔尼公爵出现在了门外。看到房间里的场景,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那迷倒一切的、飒爽的笑容: “不许无礼。替公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出发前往墨莱了。” 第十三章 “交易”(3) 纳瓦拉公主被装进了用于羁押野兽的笼子。笼子被马车拖着,上面盖着一块白布,这样,路人就看不清里面所装的东西。 为了防止她乱叫、乱摇引起不必要的注目,她的手脚都被绳子反捆了起来,嘴上也被塞了抹布。其实这很没必要,小女仆送来的早餐她一口都没有尝到,算起来,已经是有整整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她就算想叫,也叫不出多大的声音;就算想摇,也摇不出多大的身响。 她能听到从笼子的两侧传来的车马声、脚步声、行人的喧嚷声,这表明他们正在大路上行走,同时也表明,笼子上的白布暂时还不能摘下。 于是,午饭也没了。 比起饭,她现在更需要的是水,她同样已经两天没喝水了,就连泪水都留不下来。 到了下午,纳瓦拉公主的脑袋已经变得昏昏沉沉,她一次次地陷入昏迷,又或者在半睡半醒中反反复复地做着噩梦。 到了晚上,周围安静了下来,笼子的盖子这才终于被掀开。纳瓦拉公主看到那个小女仆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眼睛上依旧缠着绷带。 纳瓦拉公主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反正一定很丑陋、很肮脏,因为那小女仆的脸上挂满了讥讽的笑容。 “真可怜。”她说道,“如果你能早点认清自己的身份,不摆公主的架子,不到布列塔尼公国来,你就不会成为囚犯。哪怕已经来了,只要你什么都不知道,公爵他现在也会让你风风你在光光的出行,又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 她拔出纳瓦拉公主嘴里的抹布,然后就要把手里的食物和水递到笼子里。但在把盘子放下去前,她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把一整个盘子都收了回来。 “对了……都是你害的……都怪你没有自知之明,才会把我害成这样!”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你还想让我服侍你吃东西?像狗一样在地上舔着吃吧!” 说着,她就把所有的食物和水一股脑儿地倒进了笼子里。在满怀恨意的的笑声中,笼子又被布给罩上了。 纳瓦拉公主别无选择。人的傲气让她拒绝在地上舔食,可生物的本能却让她不自觉地朝着那些散落在地的食物爬去。她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她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着食物和水、以及掺杂在里面的灰尘和砂石。她的舌头被尖锐的小石子割的鲜血淋漓,于是,血也成为了美味的食物,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肚子稍微填饱了一些。但是喝的水绝大部分都流走了,只稍稍缓解了一下口渴。 恢复了一丝理智的纳瓦拉公主,在笼子里干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的早饭,没有。快到中午的时候,捂着笼子的布才被扯了开来,那个小女仆又端着一盘食物出现在了纳瓦拉公主的面前。 “来,吃饭了。”小女仆冷冷地说了一句,又像之前那样将水和菜倒了出来。 纳瓦拉公主将头缓缓地抬了起来,那干渴的喉头吐出了同样干巴巴的声音:“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呢?挖掉你眼睛的分明是纳瓦拉公爵,你不应该去恨他吗?” 小女仆嗤嗤地笑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动物园里的猴子。 “昨天晚上,公爵让我去了他的帐篷。” 她这么说着,就在纳瓦拉公主的面前、用炫耀一般的语气说着。 “他的身体很强壮。他的胸膛很温暖。他亲吻了我的嘴唇,然后又亲吻了我的全身。他摸着我的脸,和我说对不起。他说他爱我,说可以把我一直留在身边,让我吃穿不愁。我为什么还要去恨他?” 纳瓦拉公主仰起头,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天空。 “爱我,这个词,他也同样对我说过。那时,他起誓,指着天上的云朵。” 小女仆的脸色一下子又变了,她把手上的托盘狠狠地朝着纳瓦拉公主砸去,同时大声骂道:“你在向我炫耀什么?啊?你现在只是被圈养在笼子里的动物、连狗都不如!” 纳瓦拉公主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忍受着小女仆的咒骂。 布列塔尼公爵走了过来,他让小女仆退下去干自己的活,然后以标准的礼仪向纳瓦拉公主问好。 “西梅娜,你身上的这件衣服已经脏了。”他好声好气地说道,“如果需要,我可以为你准备一套新的衣服,再请人给你梳理一下妆容。你毕竟是个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漂漂亮亮地比较好。” 纳瓦拉公主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她都没有注意到,这件衣服正好是是加洛林送给她的那一件。本如大海般蔚蓝的布料已经变得灰溜溜的,装饰的银丝也散了,显得粗劣不堪。 她咧开嘴,干笑着摇了摇头。 布列塔尼公爵的声音极尽温柔:“西梅娜,我和你并没有什么仇怨,分开我们的,只不过是无可奈何的家国大事罢了。只要你愿意乖乖的、不闹事,我就可以把你从笼子里放出来,再给你换一个仆人。这样,你至少可以保住贵族的尊严。” “到了现在,你还想用花言巧语来骗我?你还想让我为你倾心?你把我当成那个女仆了吗?你这可笑的占有欲!” 纳瓦拉公主笑的愈发疯狂。 “你以为你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了吗?你错了!知道我身上这件衣服价值多少钱吗?告诉你把,足足一个男爵的爵位!” 她的笑声引来了周边所有人的围观,纳瓦拉公主丝毫不在意,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大声嚷道:“这是加洛林送给我的。你以为我是你的未婚妻?抱歉呐,我早就是他的人了。和你订婚也是,只不过是他交给我的任务罢了!你见过我不穿衣服的样子吗?他见过。你摸过我的身体吗?他上上下下全都摸过。你亲过我吗?亲过,但是前一天,被你亲吻的这双嘴唇,正忘乎所以地亲吻着他的身体!我们夜夜笙歌,我的肚子里甚至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最后,他玩够了,才把我送来给你。听懂了吗?你当你是谁?啊?笑死人了,你当你是谁!” 布列塔尼公爵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忽然间,他抽出剑来。在纳瓦拉公主的尖叫声中,他用剑几下划开了那件蓝色的礼服。 纳瓦拉公主的衣服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肌肤——它是那样的伤痕累累,布满了未落的痂,就像饱受风霜吹打的岩石。 布列塔尼公爵释怀地笑了。他招手,呼唤周边的士兵: “都过来,过来看看公主的身体!这是公主,哈哈,公主!——我呸!” 他嫌弃地朝着纳瓦拉公主的身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放下了盖住笼子的白布。、 第十三章 “交易”(4) 墨莱的官邸。自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溜走后,这里就只剩下艾拉一行人了。好端端地突然着了一场火,厨师、管家、小丑、保镖又集体失踪,说是被烧死吧又找不到尸体,而且管家和保镖分明就被派去外面办事了,根本不可能受到火灾的影响。这可让艾拉困惑了一阵子。、 而现在,调查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你说什么?墨莱在我们过来的三天前,上任了一位新的领主?” 艾拉吃惊地瞪大眼睛,而艾拉对面的那个农夫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下那队人的相貌: “一个骑红马拿大刀,一个骑白马拿弓,一个骑黑马拿天平,还有一个矮子骑着矮矮的马。除此之外还有二三十个士兵。新的领主高高瘦瘦的,还带着未婚妻,刚到这里,就在到处搜寻盗贼了。” 说完,这名农夫就朝艾拉摊开手。情报可不是免费的,需要付钱。这农夫还是唯一愿意说出发生了什么的,其他的农民,根本就不愿意和贵族的事有什么瓜葛,一问,就低下头挥手说不知道。 艾米沉着脸将一枚银币放到农夫的手上,然后抓着艾拉转身离去。 “陛下,所以我说你的计划太冒险了。不仅假装阿基坦公爵,而且还大摇大摆地跑到墨莱来住……那场火分明就是一场刺杀。幸好当时我在,要是他们选我外出时动手,陛下你可就危险了。” “咕……无可辩驳的大失败。” 艾拉也感到有些后怕。房间里遇到的那几个人都是新任领主的手下,现在想起来,那可真是凶险万分。要是那几个人当时给酒水食物里下那么一点毒,那可就不是说着玩的了。 “陛下的胆子最近是越来越大了,这次只是一个提醒,再这么搞下去,迟早要出大问题。陛下是七丘帝国的巴塞丽莎,行事应该收敛一些,坐姿要端正一些,举止要庄严一些,做事情时要多考虑考虑,吃东西时不能把脚踩到椅子上,更不要在海斯泰因面前脱掉鞋子让他来舔……陛下,你在听吗?” “我明白了,都是因为情报不足的缘故!”艾拉恍然大悟地锤了一下手心,“情报充足,这就是奇谋。情报不足,这就是涉险。艾米,把师父——啊不对,师父不在,那好吧,把阿兹特兰那群人叫过来,我来选一选人!” “……” 阿乌特莫克一行人被带到了艾拉的面前,列好了队。艾拉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一会儿看看这个人的眼睛,一会儿拍拍那个人的耳朵,一副在菜场里挑选蔬菜的模样。 “行军打仗,要获胜,最重要的是什么?”她在众人面前喝到,“每人分别回答我!” “武技!” “魔法!” “装备!” “后勤!” “信仰!” “斥候!” “停!”艾拉制止了众人继续作答,“刚刚谁说是斥候?” 阿乌特莫克站了出来。 “为什么你会回答说是斥候?”艾拉看着她,“仔细说明一下。” “后勤、魔法、武技、装备,都是获胜所必要的条件,没了后勤就打不了仗,装备、魔法、武技不如别人,仗就会打输。但是,这些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后勤不足,可以用敌人的后勤,装备落后,可以用敌人的装备。打架打不过敌人,那就选打得过敌人的时候再去打。而能够让我们拥有这种选择权的,是情报,是斥候带来的情报!我一直觉得,斥候才是军队中的关键!” 艾拉吃了一惊:“我只是想选一个头目替我去侦查一下情报,没想到我的手下里还有这等人才。听你这番话,颇有大将风范!” “陛下,”艾米扯了扯艾拉的衣袖,凑在耳边小声说道,“阿乌特莫克这家伙是最早被我俘虏的,打仗的时候,就他像傻子一样来了个长途奔袭,虽然吓了我一跳,但跑到我面前时全军直接脱力,都没打就投降了。你不能相信他。” “啊?那样的话给他们一人配一匹马就好了吧?” “……” 艾米无言以对。 “听着,我打算在这里伏击布列塔尼公爵,这事关我和阿勒曼尼联邦的同盟,绝对不能允许有什么差错,所以需要去打探清楚所有的相关情报,我要知道当地的新领主在做什么,同事也要掌握布列塔尼公爵的行踪!阿乌特莫克,你当队长,选五个人。我再给你们一人配一匹马带走。虽然你们不擅长骑马,但多练习一下,总会习惯的!这件事情做好了,回到瑞典,我一定会提拔重用你!” “是!”阿乌特莫克精神饱满地应了一句。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艾拉要给他们一人配一匹马。 艾拉为他们准备的马匹都是驮马,是之前在诺曼底公爵领时买来装货物用的,速度不快,但是比较温顺,容易操控。可阿兹特兰武士们依旧还是把其视为神物,根本不敢爬到它们的背上去。于是,他们所做的只是牵着马匹行走。 “特拉托阿尼!”一个阿兹特兰武士喊到,“我身后这匹马它不愿意跟着我走,牵不动,怎么办?” 阿乌特莫克鼓着眼睛看着那匹马,那匹马也鼓着眼睛看着他。 “这是神兽,不能强迫。”阿乌特莫克说道,“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试炼,展示战士的勇武,让它们主动承认我们!” “展示勇武?怎么做?” ”以战士的气概,背着它走!” 马匹很重,一个人扛不动,于是场景就变成了一人牵着四匹马、另四人一起扛着一匹马。 用上一些魔法强化身体,前进速度还行。不过—— “特拉托阿尼!我怎么觉得它被我们抬着不太高兴呢?挣扎越来越剧烈了!” 阿乌特莫克也感受到了从肩膀上传来的剧烈反抗。 “也许是觉得我们四对一,所以不高兴?”他进行猜想,“放它下来,我们进行一对一的切磋!” 于是那匹可怜的马又被放了下来。阿乌特莫克拉伸了几下筋骨,一脸凝重地站到了马的对立面。 “放马过来!”他大声吼道。 那匹驮马吓了一跳,转身逃跑了。 第十三章 “交易”(5) 起初,阿乌特莫克还以为这“神兽”是准备助跑蓄力,来一个掉头突袭。于是他放低重心,摆好姿势,准备正面将这一击接下。 随知,那匹马越跑越远,远远超过了助跑需要的距离、远远超过了建设蹴鞠场地需要的距离、远远超过了建设一条街区需要的距离……连尾巴都看不见了。 “特拉托阿尼!这马是不是……逃跑了?”阿兹特兰武士们眨巴着眼睛朝阿乌特莫克确认,“它还会回来吗?” 遗失神兽,这罪名,阿乌特莫克光用想的就感到寒毛直竖。 “我负责去把它追回来。”他说道,“你们继续去执行任务!” 于是,他就像一头小野牛般,朝着驮马逃跑的方向追去。 驮马毕竟也是马,速度比人快了一大截。跑了小半天,阿乌特莫克才重新看到了那匹马——它正站在一片平原上,迷茫地左右眺望。 “神兽大人!”阿乌特莫克扯着嗓子冲它大声喊道,“刚刚的事情对不起!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我们可以改,快点回来吧!” 驮马抬头,煞有介事地朝着啊乌特莫克的方向望了一会儿。然后——又逃走了。 阿乌特莫克鼓起了眼睛。虽然有些累,但他还是只能继续追上去。可他实在是跑不过马匹,没过多久,马就从视线中消失了。 一抬头,太阳已经来到了天空的正中。肚子倒还不饿,可嘴巴却已经干的不行,身上流出的汗更是把衣服打的湿透。一摸腰间,发现那里的水袋干瘪瘪的,里面根本就没有水。 他只能放弃追回马匹,改而寻找水源,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而当他终于找到一条小溪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那匹驮马正站在小溪的对岸,垂着头在河道里饮水。 他大喜过望,正想如先前一般打个招呼,可理智却让他及时停了下来。他已经知道大声呼喊会惊动这神圣的动物,于是就蜷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行走。他找到了河水最浅的部分,渡到了对岸,又借助着灌木,一寸一寸地靠近。 那匹驮马忽地抬起了头,盯着他看。他也站了起来,在脸上挤出自认为最和善、无害的笑容,挥手招呼着那匹驮马。 ——于是,马又跑走了。 阿乌特莫克摇了摇头。这一次,他没有继续追上去,而是在河边喝水、休息。反正体力已经不足,硬追也追不上去,最后还是得靠地上留着的马的脚印。 一天的追逐下来,阿乌特莫克大致摸清了这种动物的习性。它会吃草、也会吃树叶,口渴时会到河边喝水。在没有感到威胁时,它会缓慢行走,只有受惊时,它才会用阿乌特莫克追不上的速度跑步。 他远远地跟着,直到那驮马趴在地上睡着后,他才跟着躺下。 第二天,阿乌特莫克开始尝试和它赛跑。之前他跟着马的步调,全速狂奔,结果很快就没了力气。这一次,他以自己的速度远远跟在后头。他几次被马给远远甩开,但马最后都会在远处的某个地方停下来休息,而又被他把距离拉近。阿乌特莫克非常擅长这种在野外的长跑。阿兹特兰人外出捕猎野牛时,就是要先用奔跑,来耗尽那庞然大物的体力! 如此追逐了约莫半个马拉松的路程后,情况出现了变化。那匹驮马的速度不再如之前那样快,每次逃开后,停下来的地方也比之前近了许多。而在跑到足足一个马拉松的路程时,驮马的体力似乎有些跟不上了,阿乌特莫克在速度上已经可以和它相持。 最后,马先倒地,而人也跟着瘫在了地上。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较量。”阿乌特莫克咕噜咕噜地喝了半壶水,然后把剩下的水朝着躺在地上的马一递,“哥们,你也来一口?” 第三天,阿乌特莫克开始研究这种动物的好恶。他发现同样被马注视着的情况下,当自己步行靠近时,马更容易害怕;而当自己蹲在地上靠近时,马的反应就安稳的多;可当自己趴在地上用四肢爬行时,马隔着老远就逃走了。他发现这种动物怕火,就和其他所有的动物一样,而如果在自己手上放上新鲜的草料,它有一半的概率会自己靠拢过来。他模仿马的叫声,有时候马会很高兴,有时候马会呆呆地看着他,有时候马会吓得直接跑走,于是又是长达一个马拉松的追逐…… 另一边,布列塔尼公爵连日行军,已经来到了布列塔尼公国的边界。这一日,他如寻常一样起早出发,忽地有探子飞马来报:“公爵!前面出现了一人一马!” “一人一马有什么好报告的?是挡住我们的路了,还是什么?” “不,公爵,没有挡住我们的路……但是。”探子有点一言难尽,“公爵,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公爵满腹狐疑地带着几个随从骑马上前查看,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是一人一马不假,可却并不是人骑着马。却见阿乌特莫克正用两只脚在地上狂奔,而身后那匹驮马把两只前蹄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两只后脚以和阿乌特莫克相同的速度在地上奔走,一人一兽配合默契,浑然一体,正跑的不亦乐乎。要是眼神不好,甚至恐怕会误以为这是什么半人半马的怪物! “马兄,前半程我背你,后半程你背我,我们互不相欠,如何?” 马用嘶鸣声表示赞同。 “公爵,你看……这是人,还是恶魔?” “恶魔?”布列塔尼公爵眉头一皱,一件没被他放在心上的传闻忽地涌上心头,“我好像听到过往的商队说,阿基坦公爵领也受到了神秘岛屿的袭击,而从岛屿上下来参与袭击的恶魔……衣服好像是和这个差不多?” 几名骑士登时拍马向前:“我去把他抓来问问!” 阿乌特莫克这几天只顾着训马,完全忘记了艾拉交给他的任务。看到有几名骑马的士兵朝他冲来,他猛然惊醒,急忙把马放到地上,喊了一声:“马兄,还是你先背我吧!” 说完,他就跳到了马的背上,仅一声口哨,马就狂奔了起来。 两拨人马开始追逐。骑士们的马品种优良,速度和耐力都比驮马高了一大截。阿乌特莫克一回头,看双方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进,急了,一拍马头,又喊了声“马兄你先走!”随即就从疾驰的马上跳了下来。 却见他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后,趴在了地上,就如动物一般以四足奔走。他用豹皮裹住自己的全身,同时绷紧精神,当骑士的马靠近时,他忽地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就如一头扑向猎物的猛兽。豹皮上的花纹像极了无数双睁开的眼睛,同时,阿乌特莫克张开喉咙,发出了他琢磨出来的最令马匹恐惧的吼声! 战马顿时受惊!一名骑士被直接从马上掀了下来,剩下的战马则四散而逃,再也不受背上骑士的控制。 阿乌特莫克笑了一声,回头爬到那匹驮马的背上,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第十三章 “交易”(6) 当看到阿乌特莫克骑在马背上回来的时候,所有阿兹特兰武士都很惊讶。阿乌特莫克刚从马背上下来,他们就跑上去端茶送水、捶肩敲背。这期间,那匹驮马稍微走的远了一些,但阿乌特莫克只一个口哨,就又把那匹马叫了回来。众人惊羡不已,纷纷询问阿乌特莫克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神兽,通人性,你们要用自己的能力征服它,要像尊重战友一样尊重它,它才会和你并肩作战。” 说话时,阿乌特莫克抚摸着那匹马的鬃毛。作为一匹驮马,它并没有受到很好的照料,身躯干瘦,毛色发暗,蹄子上还带着一点伤。但它对阿乌特莫克却很是亲昵。 阿兹特克武士们点着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 “我调查了一下前方的情况,有一支军队正朝着这边过来,约有千把号人,我估摸着就是布列塔尼公国的部队。你们把这个情报先带回去,我再去回头侦查一下。” “特拉托阿尼,就你一个人去吗?” “我现在有坐骑,一个人顶你们五个!”阿乌特莫克很是自信,“倒是你们,回去时也练习一下骑马,别回到神使大人面前了,还用绳子牵着走,丢入!” “那……”阿兹特兰武士们朝阿乌特莫克讨教经验,“我们该怎么做?” “先把它们放掉,然后堂堂正正地跑赢他们!这是最初的试炼,至于最后能不能把他们收服,就看你们的心诚不诚了!” 那四个阿兹特兰武士追着四匹驮马扬起的沙尘,一路跑远了。而阿乌特莫克则调转马头,继续朝着布列塔尼公爵的方向跑去。 ——纳瓦拉公主被用一盆冷水从昏迷中浇醒。 她先是感到肚子很痛,这是食用不洁净的食物造成的。然后,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比先前更为破旧。布列塔尼公爵之前只用剑划开了她的上衣,可现在,她的裙子也被撕破了,脏兮兮的内衣更是被直接褪了下来,丢在了笼子的一侧。 布列塔尼公爵坐在笼子前,用小刀削着一个苹果。 事到如今,纳瓦拉公主已不抱任何希望。 “你就这样对待你曾经的未婚妻?”她惨笑着对布列塔尼公爵说道,“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婚约。如果是你自己进了这个狗笼子里做的,那你就是一条狗,如果是你指示你的部下做的,你会被人笑话一辈子!” “别误会,我只是让那个女仆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布列塔尼公爵继续削着苹果,“结果是,你依旧是童贞之身。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在骗我——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找面子,真可怜。” 他若无其事地把苹果往嘴里咬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朝着纳瓦拉公主一递:“要吗?” 纳瓦拉公主想朝布列塔尼公爵吐一口口水,可是她口干舌燥,已经根本没有口水可吐。 “听女仆说,你绝食了两天,然后忍不住又舔饭吃,吃饱后又开始绝食……何苦呢。”布列塔尼公爵摇着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恨我。我明明说了,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你依旧还是公主,拥有公主的待遇和尊严。” “你做出这种事情,还想让我不恨你、还想让我乖乖地听你的话?” “西梅娜,相信我,我只是为了国家,对你个人,我并不厌恶。我惩罚那个女仆,只是因为她害了你——要是她好好地看住你、让你待在宅邸里,你现在是可以开开心心地和我一起出游的。我一心为你,不想让你有太多的痛苦。” “可你是要送我去死!” “未必会死吧?西梅娜,你是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只要不要像这样被关在笼子里,你可以迷倒很多人。” “你什么意思?” “对布列塔尼公国而言,现在的你是一个祸害,所以我要把你还回去。但对纳瓦拉国里的贵族而言,谁拥有你,谁就拥有了更高的正统性。你需要的只是漂亮的衣服、健康的身体、好看的妆容……以及在合适的时候张开双腿而已。如果你需要,我甚至可以帮你在纳瓦国里说几句话……相信我,即使是现在,我依旧愿意做一些对你有好处的事情,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诺,把这个苹果拿去吃了,补充一下营养。我再找找医生,看有没有办法不让你身上留下伤疤。” 纳瓦拉公主用发软的手接过苹果,一转手,就朝着布列塔尼公爵丢了过去: “你还想骗我、你还想骗我、你还想骗我!” 那苹果正中布列塔尼公爵的额头,虽然不同,但却让布列塔尼公爵的脸黑了。他站起身来,正准备动手教训一下纳瓦拉公主,军队中却忽地起了一阵骚动。不多时,一个士兵匆匆地跑了过来:“公爵!我们又发现了那一人一马!” “什么?”公爵把头一偏,“又来了?” “是的!我们休息的时候,他就趴在旁边的草地上偷看,被我们发现后,他吹一声口哨,那匹马就跑了过来。我们的骑兵去追,结果那些马又一次受惊,两名士兵摔成重伤!” “不对劲,这不是偶然,而是有组织地侦查。有人正在侦查我们的动向!” 布列塔尼公爵抛下纳瓦拉公主,一挥手,几名亲信就从远处靠了过来。 “你们觉得是谁会再这里侦查我们?” “公爵,这里是布列塔尼公国和阿勒曼尼联邦的交界地。前方是墨莱,法兰西岛伯爵的领地,是我们的盟友。而且这个恶魔和之前袭击阿基坦的有几份相似……所以我觉得应该不会是阿勒曼尼联邦的人。” “也就是说,”布列塔尼公爵哼了一声,“是纳瓦拉王国的人。” 那几名亲信面面相觑:“不是吧?不是说把公主带过去吗?他们还想要什么?” “谁知道。这次关系到种种条约,他们知道我必会亲自前来。也许只是试探,也许……他们还真就盯上了我。” “那我们怎么办?回去?召集更多的人马再过来?” “没有必要。但是,得留一手。”布列塔尼公爵说道,“分出两队,一队留在这里保护纳瓦拉公主,一队继续随我前进。对他们而言,公主才是最主要的,只要他们得不到公主,我们就是绝对安全的。” 第十三章 “交易”(7) 四名阿兹特兰人成功地骑着马返回了。 他们本来就是一流的战士,同时也是一流的猎人。在阿兹特兰,存在着许多比马匹危险、狂野得多的野兽。他们已经习惯了同这些野兽搏斗,因此,一旦克服了对马匹的恐惧,操控这种温顺的生物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只不过……由于没有马术老师的正规指导,他们骑马的方式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躺着把自己捆在马背上的、有把自己搭在马背一侧的、有把整个身体藏在马腹下方的,只有一个老老实地骑在马背上,但也时不时会在马背上来个单手倒立的把戏……与之相对的是,他们无一不是鼻青脸肿。 不过,他们好像对此都不是很介意。毕竟,越是原始的部落,胆子就越大、野性就越足,而阿兹特兰的文明处于石器时期,就连人祭的习俗都还是前不久刚刚被艾米废除的。 但艾拉却对这批人很不满意。她气呼呼地抱着手挡在路口,问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就算你们一路用双脚去走,也不该这么晚!我就奇怪了,到底是马背着你们,还是你们背着马?” 阿兹特兰武士们没有听出艾拉的话中之意,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去时是我们拉着马。回来的前半程是我们和马赛跑,后半程才是马背着我们。” 就连艾拉都被这样的回答弄得脑壳发疼。但不管怎么说,这群阿兹特兰人总归是学会骑马了。 “那么,带来了什么情报?”她问道。 “有一支军队正朝这边过来,可能是布列塔尼公国的部队,人数约在千人上下。” “‘可能’?好吧——然后呢?” “没了。” “没了?”艾拉炸毛了,“对方的位置在哪里?装备着什么武器?跟随着那些人员?头领什么模样?旗帜纹章是什么样子?有没什么其他的计划?还有前不久跑掉的新领主,他们现在在哪里?是已经离开墨莱了、还是还留在墨莱没走?如果没走,他们又想干什么?这些情报呢?” “没了。特拉托阿尼他只打听到这么多!” “陛下,”艾米慌忙在一旁安抚艾拉,“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敌人的人数……” “这种事情,就算他们不回来,我也知道啊!都那么多天了,布列塔尼公爵磨磨蹭蹭的还没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带了支规模不小的部队了!脚趾头!” 艾米小声在一旁提醒道:“陛下,抱怨归抱怨,你没必要真把鞋子脱掉抬起脚趾头来的……” 艾拉懊恼地摇了摇头,把脱下的鞋子穿上了。原本侦查这种事,是应该交给达斯特去做最好,可是达斯特被莉莉给抓去安提利亚了。被她带来阿勒曼尼联邦的人,除了艾米,就只有祭司兼医生的西瓦顿、炼金术学徒拉维,以及这十来名阿兹特兰武士。西瓦顿胆子小,没法单独交付什么任务,拉维被玛丽抢走了,她手上现在真正能调用的人,就只有这些阿兹特兰武士。阿乌特莫克当时的回答让她多少有些期待,可结果证明,这群阿兹特兰人,完全就不适合去做侦查任务! 一旁的艾米完全理解艾拉所担心的事情——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的消失,意味着她们现在已经暴露在明处,而暗处的敌人想做什么、有哪些人,她们完全就不知道。这是最需要情报的时候,可是艾拉派阿兹特兰人出去侦查了那么多天。试想一下一头已经被猎人锁定的猎物,偏偏这头猎物还被蒙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这是何等凶险的情况! “陛下,现在还没发生什么事情,布列塔尼公爵也还没到,我们还有时间。让阿兹特兰人们再去侦查一次……” “这还侦查个鬼!”艾拉把手一挥,“所有人带上武器,跟我走!” 艾米吓一跳:“陛下,你这是想去……?” “这里不是说藏着一伙山贼吗?去扇他们几个耳光散散心!” 很快,艾拉就带着阿兹特兰的十来号人来到了村庄里。正是农忙的时节,农夫们汗水淋漓地在农地里劳作,只在艾拉经过的时候,他们才会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行礼——虽然他们不明白这几天墨莱发生了什么,但和住在官邸里的大人行礼,总是没错。 而艾米还在一旁努力地想要把艾拉给劝回去:“陛下,我知道你心情很不好,但现在不是浪费时间去收拾山贼的时候!难道说陛下想利用山贼去做侦查?可是我听说这群山贼藏的很隐秘,刚上任的那名领主找了三天都没找到他们据点的线索,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艾拉忽地停了下来,朝着一名在农田里干活的农夫一指:“把他给我抓过来!” 那名农夫吓了一跳,抛掉手上的农具就跑,但阿兹特兰武士们很快就追了上去,把他押到了艾拉的面前。 那农夫吓得脸色发白,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农民,在地里干活养家……” “普通农民?普通农民你往衣服里塞那么多东西?”艾拉用手狠狠地抽着那名农夫的脸,“当我的眼睛是瞎的吗?啊?” “衣服里的东西?”艾米略感疑惑。这名农夫穿着普通的麻衣,就那么一层,为了方便干活,袖子和裤管都还撩了起来,怎么都不像藏着东西的样子。可另一边,艾拉已经急不可耐地把那名农夫的衣服剥了下来,一抖,短刀、投石索、绳套、不知名的药粉……就纷纷掉了下来。 于是艾拉继续用手狠狠地抽着那名农夫的脸:“你们的据点在哪里?快点交待!给你十秒钟!哭?哭也算时间!耽误了我的事情,我把你剥了皮点天灯,一再把火烧了你们的营寨!” 那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艾拉这边才是山贼。 当天晚上,山贼的营寨就被洗劫一空。艾拉歪着头,坐在山大王的椅子上啃着苹果,看着阿兹特兰武士用绳子捆着一个个山贼丢到她的左手边,从营寨你搜刮来的金银财宝则被放到了右手边。 山贼首领不知道艾拉是什么路数,看她的派头,估摸着是来黑吃黑的。刚被丢到地上,他就连连磕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都是同道中人,我上山也只是混口饭吃,大王你喜欢,我可以你看上的财宝都送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名,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孀妻弱子……” “别废话!”艾拉不耐烦地打断道,“你是这里的大王?” “不不不!您才是这里的大王,您才是……” “那好!你这营寨借我住几天,山下那个领主的官邸送你了,你搬过去住!” “遵……哈?” 前半句山贼首领能听懂,后半句山贼首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哈什么哈!”艾拉把啃完的苹果核照着他脑门上一砸,“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从现在起,你就是来自纳瓦拉国的使者,说话做事收敛一些,别让人看着像个山贼!这件事办得好,我右手边的这些财宝都还给你,办不好,我把你捆上石头沉金角湾!” 第十三章 “交易”(8) 几天后,布列塔尼公爵的队伍来到了墨莱男爵领。沿路的农民纷纷抬起头,好奇为什么这几天会有那么多领主到这小地方来。要知道,不久之前这还是一个没人管的地带,除了收税时会来以个税吏和几个保护税吏安全的士兵外,其他时间的治安全靠村民自发维持。 山大王在官邸里整理自己的行头。他受艾拉所托,要替艾拉在这里接待布列塔尼公爵。一开始他还很不情愿,但一进官邸,嚯,这可比他那山寨舒适太多了,屋子大,足足三层楼高,还是用石头造的,结实。不仅有单独的大厅,还有单独的浴池。地上铺着软软的地毯,天花板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琉璃灯,乐的他是忘乎所以。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人物,他这几天每天都用放了玫瑰花的水泡澡,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的,又在嘴里嚼了好几天薄荷叶子,以掩盖自己的口臭。他从过路的商队那里买了件看起来挺贵重的衣服,又从官邸里翻出了一把看起来很华丽的佩剑,往腰间一配,嘿,看着还真有了那么一点上流人士的感觉了。 同样被艾拉从营寨里赶下来的普通山贼正在门前列队。 “一个个站直了!胸挺起来!别像没吃饭似的!你们现在的身份是正规军,都给我神气一些!”山寨的二当家管教着这群乌合之众,“一会儿见到官兵,眼神不要躲闪,更不要转身逃跑。我们现在是正规军,那些官兵是不会抓我们的!他们要是瞪你,你们就狠狠地瞪回去,别输了气势!但是要是那啥公爵瞪你了,马上给我低头认错,别他妈像在营寨里吵架一样用口水吐回去,谁敢吐口水,我妈的直接拿针线来缝住它嘴巴!这件事情办好了,山寨和财宝还都是我们的,这件事情办砸了,别说钱了,我们的命都得玩完!懂了没有!” 山贼们乐呵呵地应了一声。这几天,他们的住宿条件也比山上好了好几倍。 门开了,山大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他扫了一眼自己的手下,装模作样地又训斥了几句。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名山贼牵了一匹马过来,于是就得意地一挥手,喊道:“出发,迎接布列塔尼公爵!” 两支队伍在墨莱村外碰面了。布列塔尼公爵带来了五六百人的队伍,而山贼这边只有三十人不到。其实这个数量对比很合理,布列塔尼公爵是一国之主,会面的墨莱又在国境之外,多带点人很正常。而山贼这边名义上则是纳瓦拉国的特使,纳瓦拉国和布列塔尼隔着一整个阿勒曼尼联邦,而这次的任务也属于秘密,人带多了不合适。 不过,山大王看了却难免有些发怵。他只希望自己不要露出什么破绽,在心里反复背了好几遍艾拉教他的话,然后才走上前几步,来到了布列塔尼公爵的军队面前:“是布列塔尼公爵吗?我们是……” ——“把他给抓起来!” 不等山大王把话说完,布列塔尼公爵就下了这个命令。几名骑兵立刻就从两侧冲了上来。山大王吓了一跳,刚转过身,还没跑出两步,退路就被骑兵给挡住了。他只得跪在地上,束手就擒。 “不要慌——不要慌!”二当家在后面使劲稳住其他盗贼的情绪。这个情况在艾拉的预料之内,她害怕这群山贼匪气太重被人怀疑,早就教过二当家应对的话语:“布列塔尼公爵!你这是想同我国宣战吗?” “宣战?”布列塔尼公爵一抬手,按住了身后的士兵,“你们难道是纳瓦拉国的人?” 二当家回忆着艾拉教他的话,说道:“是哪个国家的人,恐怕不方便在这里谈吧?” 这句话的隐藏之意,就是“我们之间有共同的秘密”。布列塔尼公爵秘密运送纳瓦拉国的公主来这里,这句话自然是有威慑力的。 “抱歉,”布列塔尼公爵点了一下头,但眼里还是透着一分怀疑,“我还以为你们是山贼呢。” 也别怪他怀疑:山大王选的衣服虽然华丽,但却是商人才会穿的;穿着商人的衣服,却又佩着剑;佩着剑也就算了,佩的还是装饰用的礼仪剑;用的是礼仪剑也就算了,他身后那群山贼可都是真刀真枪的。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就像把牛的头安到羊的身上一样——只有没有见过牛也没有见过羊的人才会干出这种事来。 “什么山贼啊,我要是山贼,我带这么点人站你面前?找死?” 山大王揉着腰站了起来。他看布列塔尼公爵按住了士兵,胆气就回来了。布列塔尼公爵皱着眉头盯着他,问道:“你是谁?” “是谁?特使!来这里迎接你的!” “你最多只是一名百夫长吧。”布列塔尼公爵眼中的疑虑又多了五分,“我不认为会有那个国家派一个百夫长来当特使。你们的头在哪里?当地的领主又在哪里?” 这同样在艾拉的预料之内,是必问的话题。山大王老老实实地背着艾拉教她的话:“这里藏着一伙盗贼,占山为王,很是厉害,前不久还下山来打劫了一波。为了迎接公爵大人你,不要半路出什么意外,他们去剿匪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请公爵你先在这里住个一、两天。” 布列塔尼公爵确实听说过墨莱这里有一伙山贼。不过,这个时间点特使和当地领主两人都不在,他难免心生怀疑:“是怎么样的山贼?竟然要你们和当地领主一起出马去围剿吗?” 这个问题艾拉没教过,山大王只能根据实际情况乱编:“是……人数不是很多,但异常凶悍。他们用羽毛做装饰,用兽皮做衣服,皮肤还黑,就和野人一样,而且还会很强的魔法……” “原来之前来打探我们情报的是这伙山贼。” 布列塔尼公爵释然了一些。一伙雄霸当地的厉害的山贼,看到大军路过而不安,所以前来侦查,很合理。他知道墨莱的领主是新上任的,想要借这次会面的东风用纳瓦拉国的力量来剿匪,这也说得通。 不过,他终究还是保持着几分的警惕。 “在前面带路吧,不过不要急着去官邸。”他说道,“带我四处转转,也让我看看墨莱当地的面貌。” 第十三章 “交易”(9) 布列塔尼公爵在墨莱里转了一圈,这里除了田地,就是在田地里干活的农民。路上遇到的人一个个都挺干瘦,不像是是士兵。草垛、屋顶里也不像是有藏着人。总之,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蛛丝马迹。 不过到了吃饭的时候,问题就来了。用餐的场地放在室外,普通的士兵拿到了面包和水,而摆在骑士们面前的却是生的肉,就连给布列塔尼公爵的也不例外。地上有几堆篝火,看起来是想让他们自己把肉给烤熟。 布列塔尼公爵摸了一下其中的一块肉,一抬手,手上已经是沾满了血。 “你们就没有厨师吗?”他皱着眉头问道。 山大王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厨师?有啥用?把肉放火上烤一下的事情,难道厨师还能把肉烤出鱼的味道?” “公爵,我来帮你烤!”一名机敏的扈从凑了过来,接过了摆在布列塔尼公爵面前的肉。 布列塔尼公爵转过头,朝自己的骑士们勾了下手,那些骑士们赶忙凑了过来,围在了布列塔尼公爵的身边。 “你们觉得这一群真的是纳瓦拉国的人吗?”布列塔尼公爵问道。 “难说……破绽倒是看不出,但整件事就是投着一股诡异。” “我也这么觉得。”布列塔尼公爵压着声音说道,“你们偷偷溜去外面,看看他们有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于是,陆续有几个骑士借着上厕所的名义离场。没过多久,巨大的吵闹声就传了过来,布列塔尼公爵匆匆赶了过去,却看见一名骑士抓着一个人的手将他按在地下,在他们身边的地上,放着一整个托盘的酒。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山大王也闻声赶了过来,“让你给客人们倒点酒,这么整出这么大动静?” “公爵!他在偷偷往酒里下药!”骑士把手一拧,那人手心里的一个药粉包就露在了众人面前,“被我发现了,人赃并获!” 公爵当即拔出剑指向了山大王:“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叫下药?”山大王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用手沾了点粉包里的颗粒放进自己嘴里,“这是上好的糖,糖,没见过?” 涉事的骑士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这里面包的果然是糖。实在是天太黑,那人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他一时间没看出来。 “为什么酒里要放糖?”布列塔尼公爵沉声询问山大王。 “放了糖口感比较好。这是我家乡那里的特殊口味,想给公爵你们尝尝。”山大王走过去把按在地上的兄弟从地上拉了起来,同时抱怨道,“公爵你要是实在怕我在食物里下毒,那就算了,你们自己吃带来的军粮吧!” “……抱歉。” 公爵自感理亏,将剑收了起来。那抓人的骑士歉意地鞠了个躬,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当天晚上,一名山贼偷偷溜上了山,进入了被艾拉强占去的营寨。艾拉一如之前那样坐在山大王的那把交椅上,闭着眼睛哼着歌。 不等那山贼说话,艾米就在一旁抢着问道:“你过来时有人跟着吗?” “没有。”山贼老实回答道,“我确认过好几次了。这一路上也有你们设置的卡口,真跟了人,也进不来啊。” “很好。这样,就变成我们在暗处了。”艾拉点了一下头,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布列塔尼公爵有问当地的新领主的事情吗?” “问了。他先问了特使在哪里,然后又问这里的新领主去哪里了。在那之前,他还差点把我们当成土匪给抓了……” “疑心不小啊。但这也表明,布列塔尼公爵和那个神秘的新领主并没有联系。”艾拉又点了一下头,“那么那包糖呢?按我的要求放了吗?” “放了。故意偷偷摸摸地放的,也故意被他们发现了,事情闹得很大,布列塔尼公爵都拔剑指着我们的老大了……不过知道是糖后,他们就不说什么了。” “漂亮,这样就算他们依然有疑心,也不会放在食物上了。”艾拉歪过头看了艾米一眼,“今天是糖,明天就换成真的蒙汗药。乘着他们昏迷时把人一绑,套上麻袋塞进马车里,然后就可以回凡尔赛宫交差了,简直不要太轻松。” 艾米先是挥手示意那个山贼退下,然后扭过头,不无忧虑地说道:“陛下,我还是得最后说一次——这样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布列塔尼可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布列塔尼公国那是一国的领袖啊!” “你在说什么呢艾米?出发之前,我可是准备用墨瓦腊泥加袭击一下沿岸后溜走的。乘着布列塔尼公爵来救的机会,再杀个回马枪把人给绑回去……现在可比最初的计划和谐多了。” 艾拉若无其事地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要找盟友,总得帮盟友做点事情。我们之前和阿尔弗雷德结盟时,条约里还写了抢劫阿勒曼尼联邦时不列颠要给资金援助呢。这次只不过是绑个公爵,举手之劳而已,又不是问我们要钱,你怕个什么。” “估计也就陛下会觉得玛丽的这个要求是举手之劳了……” “与天方帝国即将发动的战争比起来,布列塔尼公爵连个棋盘上的棋子都算不上。我现在比较担心的,还是当地的那个领主。”艾拉说道,“一个新的领主,刚到墨莱没几天,正是树立威信的阶段,我不信他真的能这么大方地把墨莱丢了让我们为所欲为。而且那群人面对我们的谎言,第一反应居然是配合,这样的应变能力让人吃惊,甚至让我有些害怕了。” “陛下在害怕?” 艾拉扭过头勾了勾手,示意艾米看自己的脸:“你觉得我在害怕吗?” “完全看不出来……” “当然看不出来!害怕是指的我还住在官邸里的时候,现在我住在山寨里,我怕个什么!那个领主找了三天,都没找到这个山寨的位置,现在位于暗处的是我,攻守易形了!” 艾拉得意洋洋地抓起一颗葡萄丢进了嘴里。与之同时,刚刚退下的那个山贼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不好了!我刚刚在山上看到,官邸的那个方向……着火了!” “噗。”艾拉笑的把整颗葡萄都从嘴里吐了出来,“艾米,你猜这是谁干的?” “唔?陛下没干、山贼没干。我们留在官邸里的总共就没几个人,布列塔尼公爵就算发现了什么问题,也没必要放火……”艾米在思索中渐渐反应过来。“陛下,难道说是?” “之前那新领主不是给我们放了一把火吗?现在又来一次,估计是把布列塔尼公爵和他的军队当成我们的人,急了。”艾拉兴高采烈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下山看戏……不,帮忙灭火去!” 第十三章 “交易”(10) 法兰西岛伯爵一路都远远地跟在那群教士们的身后。那群教士依靠双脚行走,速度很慢。法兰西岛伯爵他们也只能放弃骑马,徒步跟随。 他注意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这群教士并不熟悉前往墨莱的路,每到一个岔路口就要停下找人问路。可当路程来到后半段时,他们却忽然像是变成了经验丰富的本地人,经过岔路口时,再也不需要问路了。 他忍不住询问这群苦修中的教士:“你们是感受到了那群恶魔的魔力吗?” “我们这一派的祭司擅长感知,但是,我们没有感知到那些恶魔的魔力。也许是相隔太远,又或者是他们魔力太过强大。”一名赤脚的教士摇着头回答道,“但是,我们能感知到空间的混沌——那些崇拜恶魔之人所带来的混沌、那些背离神的人们所带来的混沌。我们只是在朝着更为混沌的方向行走而已。” “如果他们的魔力太过强大,你们制伏不了,该怎么办?”法兰西岛伯爵扫了一眼这群教士,“我看你们人数虽多,但拥有魔法的只有三个。虽然是很强大的三个魔法师,但是……” 那名赤脚的教士指了指自己的胸前,那里挂着一个老旧、但是精致的十字架:“如果我们制伏不了那些恶魔,我们就会将这个十字架捏碎。空间会在那一瞬间变得澄澈、而后又迅速被混沌笼罩,格里高利大人能够察觉这样剧烈的变化,即便不远万里,他也会赶来。” “既然你们没有自信,那为什么不直接去请那个格力高利呢?” “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的修行。先圣们就是这样主动踏入危险与混沌之中,将福音一步一步传遍四方。” 他们继续前行,在泥泞中踏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这天晚上,他们终于来到了墨莱。三名赤脚的教士站在一处高地上眺望,夜已深,灯已熄,远处漆黑一片,唯有月光。 “这空间,混沌至极。”一名赤脚的教士点了一下头,“毫无疑问,恶魔就在这里。” “请到远处回避。”另一名赤脚的教士冷冷地对法兰西岛伯爵说道,“执政官你虽然声称皈依,但我却依旧能在你身上感受到那些来自恶魔的力量。这一点,执政官你日后请务必注意。” 法兰西岛伯爵巴不得把这些事情全都丢给天方的教士,既然对方主动提出,他自然毫不迟疑。不过,墨莱的那个新领主却不肯离开:“执政官,这是我的领地。请借士兵给我,让我履行身为领主的职责,保护领地的安全。” 不等法兰西岛伯爵说话,最后一名赤脚的教士就点了一下头:“如此也好。我们需要一些普通的士兵做收尾工作,你身上虽然也有恶魔的力量,但是却不多,过来,让我为你施洗。” “行吧。”法兰西岛伯爵耸了耸肩,“你们加油,我负责到远处为你们加油。” 将三十多名士兵留下后,法兰西岛伯爵就带着红刀、白弓和黑天平离开了。 施洗的仪式很快完成,墨莱的男爵也成为天方教会的信徒了。 “我先去侦查一下恶魔现在在哪里!” 男爵带着三十多名骑兵朝着墨莱冲去。而那一群教士则依旧站在高地上没动,只是默默地摇着头。 “他们已经受洗,不用管他们,我们自己开始吧。”其中一名赤脚的教士沉声对其他人说道,“对恶魔进行审判!” 回应他的,是身后那一群祭司整齐划一的祷告: “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在那一遍一遍的祷告声中,三名赤脚的教士来到三个方位站定了。尔后,又有三名教士端来了三个托盘,每个盘上都放着一个镀金的酒杯。 “主、神、全能者!你的审判是真实的、公义的。” 其中一名赤脚的教士朗声念着,他的声音压过了众人,显得格外清朗、又格外亢奋。他庄重地拿过酒杯,将里面的水朝着高空一洒! 黑暗开始卷动,在天空上凝聚成了一朵沉重的黑云。毫无征召地,雨滴开始落下。等它们落到地上时,一股血腥之气随之飘出。原来这并非普通的水,而是血,一场血雨正从墨莱的上空洒下! 布列塔尼公爵带来的军队已经开始扎营休息,但仍有一些人在帐篷外,或是在放哨、或是在找地方解手。这异常的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在他们的口口相传下,越来越多的士兵走出帐篷,他们举起火把,看到他们睡觉的那一顶顶白色的帐篷全都溅满了鲜血,就像经过了一场惨烈的鏖战一般。他们的身体肌肤也被那血雨打湿,结起了一块块的血痂 又有第二名赤脚的教士举起了酒杯。他将酒杯里的水洒入地上,让它浸入被血雨打湿的泥泞之间。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沾到血雨的众人中,忽地有一部分人开始痛苦地抱头打滚。他们都是军队中最擅长魔法的那一批人,是军队中的佼佼者。可是,越擅长魔法的人,此刻的表情就越是狰狞恐怖,就像在遭受着什么极刑!反倒是那些一点魔法都不会的人,什么事情都没有。 “主、神、全能者!”第二名赤脚的教士念出赞词,“他们曾流了圣徒们和先知们的血,现在你给了他们血喝,这是他们所该受的。” 受血雨影响的那批人中开始有人因痛苦而疯狂。心中的黑暗和欲望占据了他们的头脑,他们想要放火、想要抢夺、想要奸淫、想要杀人! 军营顿时大乱,精神还正常的士兵苦苦地抵挡着发狂的士兵们的进攻。每一个地方都可以看到有人在厮杀,每一个方向都传来人的惨叫。不久之后,大火腾了起来,在血雨的浇下,它不仅不灭,反而愈发旺盛。 看到墨莱腾起的火光后,第三名赤脚的教士才不紧不慢地拿起了属于他的酒杯。他没有将里面的水洒出去,而是仰起头、将水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他的身体飘了起来,胸前的十字架闪起了耀眼的白光。 “今在、昔在的圣者,你审判是公义的!”他对着天空喊道,“请惩罚那些那些带有兽的印记、膜拜兽像的罪人,让你的公义显明世间!” 于是,数十个十字架从他身后的那群教士身上飞了起来。它们闪着刺目而又神圣的白光。它们如同流星划破天空。它们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自动射向了那些因血雨而痛苦、发狂的人。 第十三章 “交易”(11) “着火啦!救火啊!快来人救火啊!” 艾拉提着一个小水桶,兴冲冲地朝着火海里跑。艾米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 “陛下!慢一点!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跑慢了,火就真的灭了!这么好看的戏,怎么能错过!让那个新领主一直鬼鬼祟祟地躲着!让那个布列塔尼公爵那么警戒!活该!看情况,说不定我们今天就能把布列塔尼公爵给绑了!” 墨莱的骚乱已经从布列塔尼公爵的军队扩张到了普通农夫们的家里,到处都能看到火光,到处都能看到有人在救火。在这种慌乱之下,不管艾拉跑去哪里,哪怕是直接闯进布列塔尼公爵的军营,都不一定会有人来盘问,可谓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 “唔……前面怎么好像在下雨?” 艾拉略带疑惑地停了下来。从山寨下来一路都是晴天,偏偏是着火的地方在下雨,这多少有点反常了。 一股血腥的味道铺鼻而来。与之同时,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尖叫。却见从一堆干草后面跑出来了几名农夫,他们面色惨白、气喘吁吁,一看到艾拉,就拼命地打起手势,示意她快点逃跑。 不等艾拉有所反应,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就从草堆后冲了出来。他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怪叫、一边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大剑,活脱脱一个疯子。 “发生什么事情了?”艾拉试图询问那些农夫,可他们只顾逃跑,根本就不理会艾拉。 说话之间,那草堆已经被骑士用剑砍的一塌糊涂。在飞散的干草中,那骑士先是如野牛般喘了几口气,尔后猛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离得最近的艾拉和艾米。 “女人……两个,好,很好!” 他红着眼大笑了几声,然后就提起剑,不由分说地就朝着艾拉冲来! 艾米皱着眉头抬起了手,一旦那骑士再前进十步,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变成干尸。 雨飘了过来,点点滴滴地落在了艾拉和艾米的身上。与之同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白光,自上而下地落向了那名骑士! 那名骑士发出了一声惨叫! 白光消散,他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艾拉小心翼翼地靠拢过去,发现那名骑士身上的铠甲、连着他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已经已经被震的粉碎,而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赫然插着一个天方教会的十字架。 血的腥气飘了过来,也不知道是来自雨、还是来自眼前的尸体。艾拉感到自己的额头发烫,贾比尔所画的那个“666”的符号,又一次开始发光。 身后的艾米沉声说了一句:“陛下,是天方帝国。” 艾拉点了一下头。不等她说话,那十字架再度发起了白光,飞向了天空。 下一秒,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道白光在天空微微一偏,然后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向了下方的艾拉! 事情发生的太快。不等艾米有所反应,艾拉就已经被那道白光击中。吓得艾米惊声尖叫了起来:“陛下——!” “没事,只不过是天方帝国的低阶魔法。” 白光迅速散去,艾拉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她用左手揉着自己发烫的额头,右手一松,十字架碎成的粉末就从她的手心滑落。 ——贾比尔所画的那个符号,有效地保护了她不被天方帝国的低阶魔法所伤。 艾拉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她问道: “艾米,你有信心打赢天方帝国的魔法师吗?” 艾米点了下头:“使徒恐怕不行,祭司的话,来几个都不在话下。” “好,不愧是七丘帝国最强的魔法师。”艾拉盯着眼前的火海,缓缓说道,“跟我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布列塔尼公爵是最后一个得知异常的。事情发生了好久,他还在官邸里美美地睡觉。能够向他直接汇报消息的军官绝大部分都受到了血雨的影响,陷入了疯狂,指挥体系直接脱节,他成了光杆司令。最后,还是事情实在闹大了,门口的卫兵觉得不对劲,才斗胆把熟睡中的他给叫了起来。 最初,他只以为是发生了普通的火灾。不久之后,他判断是有敌人偷袭。又过了小半天,他才搞明白这是士兵们的哗变。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意识到这是魔法——可到了这时,他的身上也已经淋了不少血雨了。 他的头逐渐痛到让他难以忍受的地步,他踉踉跄跄地走在军营里,眼里布满了血丝。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里倒下——因为这意味着全军覆没。 “是敌袭,快点躲进营帐里!不要再淋这雨了!” 他用最后的理智喊出这句话,然后脑袋就“嗡”地响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飘来的诵经声在他的大脑里响了起来: “神吩咐这一切的话说:我是天父,你的神,除我之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也不可雕刻什么偶像,仿照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 “不可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侍奉它。你的神是忌邪的。恨我的,我必追讨它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代、四代。而爱我、守我戒命的,我必向他们发慈爱,直到千代。” “此即为第一戒律——遵从一天主在万有之上。” “不可妄称我的名,因为妄称我名的,我必不以他为无罪。” “此即为第二戒律:勿呼天主之名以发虚誓。” …… 布列塔尼公爵反反复复地敲打着自己的脑子,意图将这声音驱逐。可是他办不到。这声音蛮不讲理地灌入布列塔尼公爵的脑海,并且反反复复地在他的大脑中回响,就如同噩梦中的钟声。他痛苦地仰着头,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 他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然后,又在那一瞬间醒来。 他看到了纳瓦拉国的公主,看到了她布满污垢的身躯,看到她发着骇人的笑声,歪歪扭扭地走过来,用剑挖出了他的心脏。 他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然后,又在那一瞬间醒来。 他看到了他死去的哥哥,胳膊上带着一个小小的创口,从里面涌出黑色的毒液,每一滴毒液都化成了一条毒蛇。他听到他的哥哥在说:“回去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于是,那些蛇缠满了他的身子。 他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然后,又在那一瞬间醒来。 “死、死、全都给我去死!” 他狂笑着拔出剑来,劈砍着这些眼前的幻影。而在旁人的眼中看来,他正在疯狂地朝着普通的士兵发起进攻。 随着他疯狂的动作,一支十字架来到了他的头顶,并逐渐发出了刺目的白光。 第十三章 “交易”(12) 白光越来越强、越来越盛,就如同一支已被搭在弦上的箭,蓄势待发。而布列塔尼公爵却毫不自知,他如疯子一样乱挥着剑,将士兵吓得丝毫不敢靠近、更不敢出声提醒。 但就在那道白光盛到了极点、即将爆发的那一瞬间,血雨停了下来。布列塔尼公爵的身体一滞,十字架顿时失去了目标,在空中犹豫了一会儿后,它拖着白色的尾巴飞了回去。 一切都突如其然地结束了,只在地上、树上、人的身上留下了点点血斑。 布列塔尼公爵跪了下来,用剑支撑着身体。他大睁着眼睛,久久地瞪视着地面,就像是一个刚从噩梦中惊醒的人,沉泡在虚无缥缈的恐惧中,久久没有恢复过来。 低级的士兵们慢慢围到了布列塔尼公爵的身边,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眼中充满了对刚刚发生事情的恐惧。而那些高级一些的军官,有八成都被十字架砸碎,只剩下软绵绵的一具躯骸。 不远处,依旧闪着火光和黑烟。 “公爵大人!” 一名侥幸活下来的军官拄着剑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脸色极为疲惫和憔悴,又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这是敌人的魔法,是一场有组织的袭击!我看到那些十字架,统统往村子的东边飞去了!” “村子的东边?” 布列塔尼公爵回过神来,朝着那边望了一眼: “魔法的袭击,现在停止了,就是说……敌人的魔力耗尽了?” “公爵大人,我还能作战!”那军官勉力挺直身板,将剑举到了胸前,“请让我带队追击!” “追击?” 布列塔尼公爵的眼神扫过了那些围过来的士兵,他们一个个全都疲惫不堪,不像是能够作战的样子,但是,那些士兵却全都学着军官的样子,努力地挺起了胸,举起了剑—— “公爵大人,不能就这样让敌人白白离去,请让我们追击!” 这一千多人的士兵是布列塔尼公爵在执政期间才新组建起来的常备军。布列塔尼公国国小力微,全靠这一代布列塔尼公爵的治理,这才有了维护这一支常备军的经费。他们身上的每一块甲片都是公爵政绩的体现。和那些征召兵不同,他们训练有素,士气高昂,是布列塔尼公国的核心力量。 布列塔尼公爵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好、好,你们是最好的士兵!” 将泪花擦去,他拔出剑,朝着北方一指:“随我出发,追击敌军!” ——“别打了!都别打了!打错人了!” 一阵呼声却在这时从东方传来。一名骑士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群衣着简朴的教士。 “看清楚了,这是布列塔尼公爵和他的军队!”那骑士朝身后的祭司们吼道,“不是你们说的什么恶魔!” 然后,他一人一骑,朝着布列塔尼公爵走来。布列塔尼公爵认出了这名骑士,不久前,他还在为布列塔尼公国效力,也不知怎么地被法兰西岛伯爵看中,赐予了土地,成为了男爵。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问道。 “公爵,我们正在猎杀恶魔!就是之前经过我们海岸的那个怪物,它袭击了阿基坦的波尔多后,然后又在我的墨莱出没,占了我的领地和官邸,我不是对手,这才离开领地,去请了天方帝国的魔法师来帮忙……可是,谁能想到是你住在这里?” 男爵急的又是跺脚、又是搓手,话都说不清了: “这不应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公爵瞪大眼睛,“你说,你不是去寻找山贼了,而是完全没有在领地里?” 男爵颇为疑惑:“山贼?我确实找过,不过还没找到,恶魔来了,我就跑了……” “那纳瓦拉国的使者呢?”公爵的声音大了,“他们去了哪里?” 男爵更为疑惑了:“纳瓦拉国的使者?没有听说过啊?” 布列塔尼公爵一时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呆住了。 这时,那几名赤脚的教士走上了前来。面对布列塔尼公爵,他们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甚至连头都没有点一下,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们的目光扫过了躺在地上的尸体。 “一场出人预料的意外。”一名赤脚的教士摇着头说道,“可惜,如果布列塔尼公国能及早皈依正道,又哪会有今天这样的惨像。” 这句话登时引起了那名军官的不满。他忿忿地指着教士的鼻子,骂道:“放屁!你是想说,这么多兄弟被你们杀掉了死了,到头来还得怪我们自己吗?” “从你们被伪神所蛊惑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局。神是嫉邪的,那些侍奉伪神的人,必将受其惩戒。”另一名赤脚的教士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你们看到他们身死,这仅仅只是表象。我所看到的,是他们的灵魂已堕入地狱,受尽折磨。他们在生前没有皈依真神,死后就永无解脱之日,可悲、可叹。” 一石激起千层浪,“刷!”地一声,士兵们纷纷拔剑指向了这群教士! 布列塔尼公爵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士兵们,颇为不快地质问道:“我可以认为,这是你代表天方帝国所做的最终回答吗?” “年轻人,不要用剑对准神的代言人,这是大罪。”最后一名赤脚的祭司面不改色地回答道,“这是我给你们的善意提醒:最后的审判之日将近,如果你们依旧不思悔改,与唯一的真神为敌,谁都救不了你们。没有人会怜惜你们,你们的灵魂会遭受神的惩戒,而你们的躯体,会面临天方帝国的铁蹄!” 布列塔尼公爵忍住了,没有说什么。但他带来的军队哪能忍受这样的屈辱!一时间,喝骂之声大起,那群士兵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剥了这些天方教士们的皮! 那群教士们对此却无动于衷。其中一名教士更是若无其事地直接说道:“事情既然已经解释清楚,那我们就要走了。” “走?你们走的了吗?”那军官不顾布列塔尼公爵的阻止,直接对着士兵们下令,“一个不留,杀光他们,为弟兄们报仇!” “谁敢动手!” 布列塔尼公爵于沉默中爆发,愤怒地大喝了一声。让已经冲上前的士兵们再度停了下来。他们不解地回头看着他,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不甘与愤怒。 布列塔尼公爵深吸了一口气。他仰起头,回想着和法兰西岛伯爵的那番对话: ——“谁会获胜?” ——“天方帝国。” 于是,他一件件地解开自己的盔甲。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单膝一弯,跪在了那三名赤脚的教士的面前! “公爵,你为什么……?”那名军官呆住了。 “你们很说的对,士兵们的死,全是因为我们错误的信仰。这一点,我难逃其咎。” 布列塔尼公爵深深地低着头,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但他还是说道: “布列塔尼公国愿意皈依那唯一的真神。请将福音传给我们,让我们免受恶魔的诱惑与侵扰,让神保佑布列塔尼这块土地能够永世繁荣。” 第十三章 “交易”(13) 他们并没注意到,在教士和士兵们的旁边,还站着一群围观的平民。而在平民之中,混着两个提着水桶、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艾拉和艾米。 艾米用眼神向艾拉询问:“要不要进攻这几名天方帝国的祭司?” 艾拉摇了摇头,拉着艾米默默离开了人群。 一路上,艾拉都没有说话,直到快到山寨时,她才忽地说了一句:“我现在有点嫉妒天方帝国了。” “陛下?” “先是阿勒曼尼联邦,后是布列塔尼公国,天方帝国总是能够这么轻易地就让一个国家皈依。而我要达成同样的事情,却一直受尽阻碍,要么费尽口舌,要么大动干戈,总之就是困难重重。这到底是为什么?” 思考了一会儿后,艾米回答道: “因为天方帝国很强吧。不是拉格纳那种程度的威胁,而是远在其上的、不可抵挡的强大。” “艾米,你觉得我能战胜天方帝国吗?” “当然可以。” “说实话。” “可能会很难,但并非绝无可能。”艾米坚定地说道,“陛下,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走投无路、被海盗绑架的无能女王了。你有了一群强力的臣属,而你所统领的国家,也一直在变强大。” “说起来,海斯泰因解决外交问题的方法也不无道理,有件事情差点就被我忽视了。”艾拉仰起头,若有所思,“要拉拢阿勒曼尼联邦,不能只靠口舌,更不能只依赖玛丽的一句承诺。真正能让他们成为我们同伴的,是我们的实力啊。” “陛下?你是想?” “修改一下我们计划,暂时放过布列塔尼公爵,让他返回布列塔尼公国。” “?” 艾拉一拳打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大战前夕,他既然选择归降天方帝国,那我就要堂堂正正地攻陷他的国都,将他俘虏。所谓的布列塔尼公国,曾经也只不过是七丘帝国的一部分而已。就用它的失败,敲打敲打阿勒曼尼联邦、敲打敲打那四方列国!” “也就是说我们要带一点军队回来?” 艾米拄着下巴思索。 “五朔节快到了,得抓紧时间马上行动,可是那个阿乌特莫克到现在还没回来,明明其他武士都已经回来了,他这是侦查到哪里去了?” 另一边,墨莱村里发生的事情也传到了在远处围观的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的的耳中。 “布列塔尼公爵的军队被误伤?恶魔不见踪影?” 众人一脸惊愕与茫然。最后还是法兰西岛伯爵率先回想起来:“我是听她们说过,要写信给布列塔尼公爵。可这里是阿勒曼尼联邦的领土,公爵他竟然会带军队到这里?这信上到底是写了什么?” 红刀摸着头:“我记得他们一开始是以阿基坦公爵的名义自称的。难道布列塔尼公爵是和阿基坦公爵达成了什么协议?” 白弓意味深长地看着法兰西岛伯爵:“这样的话,那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不要胡乱猜测。”法兰西岛伯爵打断了他们,“布列塔尼公爵是我的盟友。”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现在的任何想法都只是猜测而已。再强调一遍,布列塔尼公爵是我重要的盟友。”法兰西岛伯爵扯了一下马的缰绳,“红刀,你去问墨莱男爵把我兵马要回来。我们已经离开凡尔赛宫太久了,再不回去,恐怕会有什么变故。” 红刀应了一声,策马朝前跑了几步,可他忽地看到了什么,调转马头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有一人一骑在前面奔跑!”他说道,“是那群恶魔之一!” 法兰西岛伯爵一惊,立刻策马上前。那人发现了有人在追他,策马疾驰,可他的马不是很好,很快就被法兰西岛伯爵拉进了距离。而法兰西岛伯爵也认出了那个人——正是之前被他用魔法所盘问的阿乌特莫克。 阿乌特莫克依旧想要逃走,可法兰西岛伯爵已经如之前一样念起了魔法的咒文。他再无反抗之力,翻身下马,在原地乖乖地等候法兰西岛伯爵来到他的身边。 法兰西岛伯爵冲过去就甩了他一马鞭。 “为什么布列塔尼公爵和他的部队会在这里!你们其他人又去了哪里!”他喝问道,“马上回答我!” “我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我一直在侦查布列塔尼公爵的部队,回来时,就找不到他们人了。”阿乌特莫克乖乖地回答道,“至于布列塔尼公爵为什么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准备绑架他,所以就写信让他们过来了。” “胡说八道!凭什么你们一写信,布列塔尼公爵他就会乖乖地过来?” 阿乌特莫克继续老老实实地作答:“因为我们在路上截获了布列塔尼公爵派往纳瓦拉国的特使。我们以纳瓦拉国特使的名义邀请布列塔尼公爵来这里进行交易,他就过来了。” “布列塔尼公爵派往纳瓦拉国的特使?”法兰西岛伯爵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追问道,“纳瓦拉国已经发生政变,他为什么要往那里派特使?他是想干什么?” “他想把纳瓦拉国的前公主送回去,和现在的纳瓦拉国达成一个新的同盟。这次来就是来做这个交易的。” 法兰西岛伯爵胯下的马嘶鸣了一声,后退了几步。法兰西岛伯爵竭力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继续追问道:“那么,纳瓦拉国的公主现在是在墨莱了?” “不,她被布列塔尼公爵留在了后面,正关在一个笼子里,由军队保护。” “啪”地一声,阿乌特莫克又被法兰西岛伯爵抽了一鞭。 “快骑上你的马!”他喝道,“带我过去看看!” 丢下一脸错愕的红刀、白弓等人,法兰西岛伯爵骑着马飞奔而去,只在地上留下一道扬起的飞尘。 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当法兰西岛伯爵来到阿乌特莫克所指的地方时,那支军队已经不在那里,只在原地留下损坏的灶台、杂乱的马蹄、以及几道长长的车辙。 他沿着车辙走了一会儿,在地上发现了一块破碎的布条。捡起来一看,依稀还能辨认出是来自他送给纳瓦拉公主的那一件礼服。他的身体开始发抖。又在地上翻找了一会儿,他从泥里挖出来一条女性的亵裤,在给纳瓦拉公主上药时,他同样也见过。 红刀、白弓、黑天平等人默默地来到了法兰西岛伯爵的身旁。 “执政官,”黑天平在一旁小声说道,“我们得快点回凡尔赛宫去了。再晚几天,你不在的事情,恐怕就瞒不住了。” “不,稍微再晚几天回去。” 法兰西岛伯爵回头看着他们。他眼神带上了冬天的寒冷、秋天的肃杀,让被扫到的人寒毛直竖。 “红刀,白弓,黑天平……先随我去把布列塔尼国给灭了吧。”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1) 当法兰西岛伯爵重新返回墨莱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中午。听闻法兰西岛伯爵出现,墨莱的男爵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迎接。 “执政官,你这是去了哪里?”他来到法兰西岛伯爵的马前,问道,“那天晚上我想把士兵还你,结果怎么都找不到你的人。” 法兰西岛伯爵根本没有回答,只是阴沉沉地问道:“布列塔尼公爵现在在哪里?” “公爵?他和他的部队还驻扎在这里,准备休养几天。他现在没住在官邸,而是在军营之中……” 不等男爵把话说完,法兰西岛伯爵就“啪”地挥了一下马鞭,让马冲了出去。 很快,白弓就从后面赶来。 “执政官刚刚从这里经过。”男爵远远地打招呼,“他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白弓根本就没理会男爵,那匹白马飞奔而过,扬了男爵一脸的尘土。 等男爵把脸擦干净,红刀出现了。他的马不如法兰西岛伯爵的好,身体上的装备又比白弓要重,因此远远地落在了后面。看到男爵,他一勒马,急匆匆地问道:“你看到执政官他们了马?” “看到了,他往布列塔尼公爵的军营里冲去了……” “驾!” 红刀的马从男爵的身边蛮横地顶了过去,直接把男爵给撞倒了地上。 当男爵扶着自己的腰、一遍抱怨着一边爬起来的时候,黑天平骑着马走了过来。 “带上你的未婚妻和你的部下,马上离开墨莱。”他在马上看着男爵,声音十分严肃,“这里可能马上就要变得不那么太平了。” 布列塔尼公爵正在午睡。 法兰西岛伯爵一人一骑闯入军营之中,一个士兵想要过来盘问,但被他一番呵斥,就吓的退到了一旁。原本他闯营会更困难一些,但一来这支军队刚刚遭遇大败、士气低落;二来他们认出法兰西岛伯爵是贵族,不敢惹事;三来军中现在也缺乏足够的军官主事。布列塔尼公爵都已经听到了法兰西岛伯爵胯下的马嘶声,才终于有士兵进来向他报告了这件事。 法兰西岛伯爵挎着剑闯入了营帐内,布列塔尼公爵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哦……加洛林阁下,”布列塔尼公爵擦了擦惺忪的睡眼,“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 他并没有多少的警惕,毕竟墨莱是阿勒曼尼联邦的领土,法兰西岛伯爵出现在这里,合情合理。何况,阿勒曼尼联邦还是布列塔尼公国的盟友。 “我听说你们遭到了天方帝国的魔法袭击。”法兰西岛伯爵开口说道。 “是,结果说是搞错人了,真是倒霉透了。”布列塔尼公爵回答道:“我只不过是带着军队来这里办一些事。” “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法兰西岛伯爵接着说道,“这里有一群恶魔,在你来驻军前就离开了,天方帝国的魔法师不知道,所以袭击了你们。” “该死,那群恶魔究竟去了哪里呢,怎么会这么凑巧?” “比起这个,我更想请教一下,阁下这次究竟是来这里办什么事?”法兰西岛伯爵的语气开始变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墨莱,不是布列塔尼公国、而是阿勒曼尼联邦的领土。阁下带军队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这个……”布列塔尼公爵尴尬地笑了一声,“就是有事路过。”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法兰西岛伯爵继续冷冷地追问。他已经知道布列塔尼公爵是来这里用纳瓦拉国的公主做交易,就是想看公爵他怎么回答。 布列塔尼公爵更尴尬了:“就是……一些私事。” “私事?什么私事,值得动用这么多军队?” 布列塔尼公爵笑了笑:“没必要问那么清楚吧?我们不是盟友吗?” 法兰西岛伯爵默不作声地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剑柄上,杀气已经忍不住地溢了出来。 布列塔尼公爵些微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虽然疑惑,但他还是谨慎地朝后退了一退。 就在这时,屋外忽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白弓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三名天方帝国的教士。 “加洛林阁下,原来你在这里。我们一直在找你。”其中一名教士说道,“恶魔的气息已经远去,不在这边了。不过值得称慰的消息是,布列塔尼公国也回归了正途。” “对、对、对!我已经决心让布列塔尼公国加入到亚伯拉罕正教会中。”布列塔尼公爵抓住机会爬下了床,整理着自己的衣装,“这是亲上加亲了,我们的盟友关系想必会更加牢固!” 扫了一眼那三名教士,法兰西岛伯爵的手极不情愿地离开了腰间的佩剑,同时给了白弓一个白眼,责怪他多管闲事。 “可喜可贺。”他对着那三位教士说道,“那么,三位大人接下来准备往何处去?” “去布列塔尼公国。”教士们回答道,“既然改信,我们当然要给他们受洗、传道。” “也就是说你们会在布列塔尼公国停留很久?” 教士们遗憾地摇头:“不,我们也有很多事务,给布列塔尼公国的主要政要施洗之后,我们就要继续去追踪那群恶魔了。” “我会把我手下的封臣全部召集过来!让他们带上所有的骑士和士兵,一起受洗!”布列塔尼公爵说道,“这场仪式会空前盛大,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亚伯拉罕正教,从今以后就是布列塔尼公国的国教!” 那三名赤脚的教士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同时颇为意味深长地扫了法兰西岛伯爵一眼:“公爵你有这个心,神一定会欢喜。不像有些国家的领主,改信就是一句话,全靠我们自己去传教呢。” “国情不同,我可没那么大的权力让那些领主们改信。”法兰西岛伯爵只能这么回答。 布列塔尼公爵笑着帮法兰西岛伯爵解围:“阿勒曼尼联邦是个大国,不像我们布列塔尼那么方便管理。那些领主不听话,是很正常的现象,也不能苛责于他。” 那群教士点了下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告辞了。希望下一次,你们都能够变得更加虔诚。” “更加虔诚?那不如我也一起去一趟布列塔尼公国如何?”法兰西岛伯爵出人意料地说道,“这么盛大的仪式,百年难得一见,我也想去瞻仰瞻仰。顺便,我还可以再去见见我的故人,纳瓦拉国的公主。想必她现在过得一定很好,是吧?公爵大人?”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2) 布列塔尼公国的首府这几天格外繁荣。由于布列塔尼公爵决定举国改信亚伯拉罕教,全国的贵族都在往这里赶,同贵族们一起来的还有他们的骑士和士兵。这是爆发战争时都不曾有过的架势。受其影响,商贩们也都纷纷赶来首府,街上的流动摊贩的数量超过了以往的三倍,并且数量还在持续增加之中,平常看起来很宽阔的街道,在拥挤的人山人海之中也一下子显得狭窄了起来。 当然,“拥挤”仅仅只是对平民而言。那些贵族上街时,隔着十米,就有专门的护卫驱散人群。普通人就连看清贵族的模样都很困难,更别说是挤在一起了。这不,时间是下午三点,一家很正常地卖酥饼的摊贩周围忽地围了一圈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往的行人看到这幅模样,知道里面肯定是坐了哪里的贵族,远远地就避了开去。他们可不敢惹这些老爷,要是走得近了,视线不小心往里面偏了一偏,运气好的会被扇个一耳光,运气差的,说不定直接就被抓去砍头了。 不说这些行人,就连摊贩的主人做好酥饼后也被赶到了马路的一侧,丝毫听不见他的客人正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当然,倘若他真知道了这群客人谈话的内容,一定也会这样远远地躲开去,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来吃酥饼的客人是法兰西岛伯爵,谈话的内容是如何做掉布列塔尼公爵。 “我今天第三次向布列塔尼公爵提出要见纳瓦拉国的公主,结果再度被拒绝。”法兰西岛伯爵扫视着列坐的红刀、白弓和黑天平,“天方帝国的魔法师在,我不好动手。昨晚我思考了一下,我们选项就只剩下两个——乘早、乘乱,或者暂缓行动,等仪式结束、天方帝国的魔法师离开。你们觉得该选哪个?” 白弓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酥饼放下。 “执政官,非打不可吗?其实布列塔尼公爵会选择把纳瓦拉公主交还给纳瓦拉,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政治婚姻,政治不在,婚姻当然也就不在了。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我们……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朝布列塔尼公爵兴师问罪?” 法兰西岛伯爵冷笑了一声:“理由?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只不过是法兰西岛伯爵,一个众所周知的疯子罢了。真要找理由,也有一个——我当初不杀纳瓦拉公主,可不是留着给布列塔尼公爵杀的!” “要我说,当时不要管纳瓦拉公主的什么意见,直接把她当成战利品,带回凡尔赛宫,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红刀摇头,“到了现在,又是有天方帝国的魔法师保护,又是有军队聚集,难啊。” 法兰西岛伯爵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黑天平:“你呢?你是什么意见?” “我没什么意见。”黑天平淡淡地回答道,“执政官你刚刚也说了,你一直都不是什么贤明的王,只不过是法兰西岛伯爵罢了。” “也就是说,你们三个全都哪个选项都不选。”法兰西岛伯爵扫了他们一眼,“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我自己做决定了——我没什么耐心,先乘早趁乱,看看能不能把事情办成。要办不成,再等仪式结束,另找时机。” 白弓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打听到,在布列塔尼公爵回来前,有一支军队提前返回,而且运着笼子。这支军队现在在城南的军营里驻扎,大概在五百人上下。” “城南的军营是吗?” 法兰西岛伯爵看了黑天平一眼。于是黑天平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淡淡地说道:“我马上就去准备。” “那我们去哪里?”红刀问道,“和之前在纳瓦拉国时一样,去‘听歌剧’吗?” 虽然桌子上的酥饼几乎没动,但法兰西岛伯爵还是将几枚铜板抛到桌子上,站起了身来。 “那是晚上的事情。现在时间还早,跟我先去一下另一家店吧。” 他所去的是之前那家裁缝店。那名服务生认出了他,刚一进门,他就急匆匆地打发走眼前的客人,跑到了法兰西岛伯爵的座位前。 “加洛林大人,您的光临让这里蓬荜生辉。”他给法兰西岛伯爵倒上茶,“请问你今天是来……?” “定做衣服,型号和之前的一样——你们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我们记得每一位客人的衣服型号。不过,这次是要什么用的衣服?”服务生扫了跟来的人一眼,发现纳瓦拉公主不在其中,就说道,“给心仪的女士一个惊喜的话,那应该是要平时可以穿的便装?” “五套便装,两套晚礼服,再来一套用于晚上看歌剧。不光是外套,里面穿的各种大大小小的衣物你们也要如数备齐——包括换洗的内衣。样式你们随意,按最近流行的来就行。这次我不赶时间,但你们的动作还是要麻利。不要拖拖拉拉的,能早一天完成就早一天完成。” “如果是要同居的话,”服务生笑眯眯地问道,“要内衣要不要准备一些特殊的、情趣的……” “别给我胡说八道!” 法兰西岛伯爵瞪了那服务生一眼,那服务生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匆匆地把必须要确认的东西逐一问完,记在了纸上。 法兰西岛伯爵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拿了出来。服务生看到这个动作,急忙摇头:“加洛林阁下,你没必要现在就付钱,我们会在一年后把全年的账单寄到你这里的。” “这不是衣服的钱,是给你的小费。” “小费?” 服务生不无怀疑地看着那个钱袋子,以小费来说,这实在是太多了,他不敢拿。 “女人是个麻烦的东西。”法兰西岛伯爵说道,“不是只要把衣服靴子往身子上一套就好了的。香水、化妆品、珠宝,一样都不能少,要是和衣服不配套,说不定还会生气打人。但是我这几天会很忙,而且也不知道你们的衣服成品是什么样,所以就全权委托给你,这些是给你的辛苦费,你收着” 说着,他又把一个钱袋子抛了出来,这个袋子小小的,看起来没什么内容,但法兰西岛伯爵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全都都是一枚一枚的金币。 “这是给你的经费。一分不剩,全部花完。明白了吗。” 服务生点了一下头,这才把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收进了自己的腰包。 法兰西岛伯爵松了口气,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出店门时,已经是黄昏了。 “走吧。”他说道,“我们去听歌剧。”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3) 布列塔尼公爵首府的歌剧院算不上什么奇观,因为当地的贵族、包括布列塔尼公爵本人在内,比起听歌剧,都更喜欢外出打猎。它的规模不大,两层楼高,仅能容纳两百名客人不到,以一个国家首府的歌剧院来说,算是非常小的了。一楼只有几排还算是舒服的座位,给那些身份平平的人用,包括有点闲钱的市民、普通的商人、以及一些低等的贵族。二楼则是留给伯爵以上的高级贵族的,有时候没有贵族前来,富有的商人也会包下二楼。这里视角很好,除了舒适的椅子外,还提供酒水和点心。 近期赶来首府的人增多,客人也多了。剧院的座位有些不够用,于是在一楼的墙角处又增设了一排不是很舒服的椅子。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坐在这种角落的椅子上的,视角不好还是其次,关键是面子的问题,坐在角落,就意味着低人一等。因此这些天,剧院里经常有发生关于座位的争执。平民们自是争不过贵族,但贵族之间、尤其是那些带着女伴的,总是会大打出手,造成不小骚动。剧院的老板没法阻止这些贵族闹事,所能做的只是让伙计们陪着笑脸,四处安抚他们的情绪而已。 法兰西岛伯爵披着一件遮住全身的黑袍,带着红刀、白弓、以及那三十多名士兵,一路朝着剧院走来。 光看这架势,门口的伙计就知道这是一个大人物。虽然今天剧院基本已经满员,但他还是很喜欢接待这种高级贵族的,一是他们坐在二楼,和拥挤的一楼没有什么瓜葛;二是有身份高贵的人坐镇,一般的人就算发生争执,也很容易被用‘不要影响了二楼某某大人的兴致’之类的理由劝出剧场,私下解决;三是这些高级的贵族,出手都很阔绰,养家糊口,全靠他们的赏钱。因此,还不等他们来到门口,伙计就堆着笑脸迎了上去:“这位大人,你来的正好,请往二楼,那里还剩一两个座位……” 谁知,伙计的话刚说完,红刀就在后面骂了起来:“什么?只剩一两个座位了,也能叫‘正好’?你眼睛瞎了?我们这么多人,是一两个座位能坐下的?” “是是是、是小人的错。”伙计连忙陪着笑脸,“不知道这位大人的爵位是……?我们说不定能劝说二楼的客人再腾出一、两个座位来。” “再腾一、两个?我看你眼是真的瞎了!我们这边三十多号人呢!把二楼全都空出来!” “这……” 伙计开始怀疑这群人是来闹事的了。这人就算身份再高,也不能带着的三十个随从全是高级贵族。普通的随从,按例只能站在一楼守着,只有一两个亲信才能在二楼陪同,而且还得是站着的。要是每个贵族都把自己的十个几十个卫兵带到二楼坐着,那还了得? 不过,他圆滑的很,也不和这群贵族争执,只是弯过身,陪着笑脸连说了几个“请”字。剧院只请他们进来,可没担保这群人能有座位。这群人要真能把二楼清空给自己的卫兵,那是他们的本事。要是不能,也怪不了他们剧院了。 一进门,红刀就一脚踢飞了一个挡在路上的其他贵族的随从,其余的人也开始声势浩大地驱逐周围的人:‘滚开!都滚开!这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勃艮第和法兰西岛公爵!’ 本有很多人不甘心地想要冲上来还击,一听到这个名号,也都乖乖地散了开去。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一路掀翻挡路的桌子和椅子,气势汹汹地冲向了二楼。 由于声势实在浩大,一楼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二楼的看台——这可比戏剧有意思多了。 红刀往二楼一站,旁若无人地扫了那群贵族一眼: “今天这二楼被阿勒曼尼联邦包下了!你们要看戏,全都到一楼去!” 不少贵族紧张地站起了身子。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这是一个大国的领袖,名义上和七丘帝国的皇帝、天方帝国的万王之王平级,就连布列塔尼公爵见了都得让三分,他们确实得罪不起。但也有几名势力强大的贵族不屑一顾地坐在椅子上,和法兰西岛伯爵对着干。 “怎么还坐着?让开让开!”红刀开始动手赶人,“再不下楼,别怪我把你们丢下去!” “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也就是法兰西岛伯爵是吧?欢迎欢迎。”一名贵族逼视着他,“位置这里还有,但让我下楼?抱歉,就算是布列塔尼公爵来了,我也有权力坐在他的身边。” 红刀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前去。他两拳撂翻了那个贵族的两名随从,然后一把拎起那名贵族的衣领,把他的半个身体按到了窗台外面,只要稍稍一使劲,他整个人就会被丢下窗台。 “我看戏时,从来就是一个人独占二楼。”法兰西岛伯爵冷冷地说道,“如果你们觉得有损你们的名誉,可以明天之后来找我决斗,我随时欢迎。不过建议你们在来之前,先去征求一下布列塔尼公爵的意见。” 红刀把那名贵族从窗外给抓了回来放到了地上。他已经被吓的面色惨白,丢下一句:“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的!”就匆匆走下了楼。其他贵族见状,也纷纷地走下楼去。不多久,一楼就开始因为位置的问题发生了大规模的争执。 法兰西岛伯爵坐在二楼的角落,默不作声地看着戏。他依旧披着那件黑袍,将帽檐拉的很低。 歌剧一幕接一幕地演出着。有三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走进了会场,静静地站在墙角等待。到了幕间的时候,整个剧院都按了下来,黑衣人们这才走上二楼,找到了法兰西岛伯爵。为首的那个把帽子一拉,原来是黑天平。 “已经准备完毕了。”他说对法兰西岛伯爵说道“出门左转后一直前走,能看到一个水井,水井旁有一辆马车,东西都放在马车里。” 法兰西岛伯爵点了下头,然后熟练地和黑天平互换了身上的黑袍。等下一幕的灯亮时,在二楼看戏的黑袍男子已经变成了黑天平,而法兰西岛伯爵已经带着红刀、白弓二人,离开了会场。 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因为在剧院的许许多多人、包括那名愤而离去的贵族全都可以作证——今晚,他在二楼看戏。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4) 天已经黑了,街道上安静了许多。出门左转,往前一直走到一条弄堂的尽头,法兰西岛伯爵看见了那口水井。水井旁如黑天平所说,停着一辆无人看管的马车。他们看四下无人,就钻进了马车里。马车里放着黑天平为他们置办的夜行服,从帽子、面罩到衣服裤子,一片漆黑。除此之外,黑天平还自作主张地为三人各准备了一套用动物皮革做的披肩,以及一些特意用颜料染出来的花花绿绿的羽毛。 将原来的衣服留在马车里,穿上夜行服、披上披肩、装上羽毛,这一套行头就算完成了。白弓探出头,确认了马车外依旧没有人后,三人就走了出来,匆匆奔入了夜色之中。 白弓说的军营坐落在城南最偏僻的一角,人烟稀少。这里是戒备较为森严的地区之一,还未进入,就看到了一座横在前方的哨塔,以及在哨塔上执勤的数名士兵。 「就是这里?」法兰西岛伯爵朝白弓确认,「你确定笼子往这里面运过去了吗?」 白弓点了一下头:「笼子外面罩着布,大家都好奇里面装着什么野兽,讨论度还是很高的。」 「行。」法兰西岛伯爵点头说到,「你把哨兵射下来。」 白弓摇了下头:「不行。上面有三名士兵执勤,而且精神正盛。我射出一箭干掉一个,其他两名士兵立刻就会发出警报了。」 「那怎么办?」 「等。等其中有人松懈了些再说。」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算了,我自己去交涉。」 法兰西岛伯爵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就大步从藏身的地点走了出来,径直朝着军营的大门走去。哨塔上的士兵看他这幅大摇大摆的模样,并未警戒。一直等走到军营门口,他才被门口的卫兵拦了下来: 「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你们的将军让我送一个东西过来。」 法兰西岛伯爵把手伸进怀里,摸索了一阵子后,他然后赫然拔出了一把匕首,刺向了那名卫兵的眼睛! 警报之声大起! 红刀呵呵地笑了一声:「执政官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白弓则是直接朝地上啐了一口:「疯子!」 说话之间,法兰西岛伯爵已经从被刺瞎的那名士兵手中夺过了长矛。在干掉另外一位守门的卫兵后 ,他侧身一闪,躲过了从哨塔上落下来的三支箭矢。 虽然嘴上埋怨,但白弓还是用箭将哨塔上拿弓的士兵一一射了下来。而红刀则是大喝着冲向了法兰西岛伯爵的身边。 又有一群士兵朝着法兰西岛伯爵的方向围了过来。红刀越过法兰西岛伯爵,朝着他们冲了过去。他两只手一手抓住一根刺过来的长矛,然后把那两根长矛、连同长矛上的士兵一并当成武器挥舞,怒喝着护住了自己的全身! 这样的攻击方式很快将士兵们的注意力从法兰西岛伯爵吸引到了红刀的身上。围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但一时还没有人能靠近红刀的身边。 而白弓已经抢占了那座哨塔。利用高度优势,他用弓箭一个一个地点杀着意图朝着红刀射箭的士兵,以此掩护红刀的安全。 可是,他们两个越杀,围过来的士兵就越多。在哨塔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红刀的动作虽大,但却没有真正造成多少有效的杀伤。他的体力肉眼可见地迅速降低,而四周的士兵们正在逐渐对他形成合围之势。白弓意识到危险,准备发信号让这两人撤退,可他却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法兰西岛伯爵的人已经不见了。 法兰西岛伯爵很清晰地知道,他们拥有的时间只有士兵们因受袭而慌乱的短短几分钟。因此从闯进营门的一开始,他就在进行着快速的机动。乘着红刀吸引士兵目 光的时机,他如风一般沿着偏僻的小道奔跑,并干脆利落地将挡在眼前的敌人解决。 哪怕在某个敌人上多花一、两秒的时间,比如一次攻击被格挡、比如一次刺击没致命,他都可能会被随后赶来的士兵们给包围,但他愣是用最快的速度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所有挡在眼前的敌人,将追兵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在军营里反复来回了几番后,他终于找到了那个笼子——它巨大到可以关住一头熊,当然也可以用来关住一个和熊差不多高的人。它被放在马车上,上面盖着一块布。但当法兰西岛伯爵掀开布料时,却看到里面空空如也。笼子的铁栏杆上带着些许血渍,底下则是各种呕吐物和排泄物,里面混着一些可以吃的食物,肮脏不堪。 法兰西岛伯爵怔怔地盯着这个笼子,直到一声叫喊让他回过神来——「这里也有敌人!」 已经有五名持矛的士兵朝他冲了过来。但这么一点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五名士兵,五个回合之后,就有四个人被他杀死,剩下的一个被他用脚踩在地上,以矛尖指着喉咙: 「笼子里的纳瓦拉公主去了哪里?」 那士兵看着法兰西岛伯爵那沾满血渍的衣服,有些害怕地回答道:「我、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笼子里关着的果然是纳瓦拉公主?」 法兰西岛伯爵踩着士兵的脚用力了些。他没有时间慢慢审讯这名士兵,于是就直接用矛尖割开自己的手,将血滴到了那名士兵的身上。 「纳瓦拉公主去了哪里?」他再度问道。 这一次,士兵的回答很老实:「我不知道,之前是关着公主,但公爵回来后,就被转移走了。」 法兰西岛伯爵正想继续追问,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更多的士兵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了。 一支箭飞了过来,射向了跑来的士兵。不久之后,又是一支。这让法兰西岛伯爵确认了箭飞来的方位,把头一抬,白弓正在高处向他挥手: 「往这边走,快!红刀已经坚持不住撤走了,再晚一步,我们就要被包围了!」 说着,他又搭起一支箭,射向了正在被法兰西岛伯爵问话的那名士兵。 但法兰西岛伯爵却把那支箭给接住了。在白弓疑惑的眼神中,他抛下那名士兵,朝着白弓所指的方向冲去。不久之后,白弓就从后面跟了上来。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白弓问道,「你问了他那么多话,留着他,我们是为了公主而来这件事就暴露了!」 「不暴露我是为了公主而来的,我又怎么知道公主在哪里?」法兰西岛伯爵冷冷地回答道,「接下来几天,密切注意都城守军的变化,看看是那些地方加强了防备!」 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5) 布列塔尼公爵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要怪就怪那个法兰西岛伯爵,他作为最重要的客人之一,要听歌剧,只要打一声招呼,布列塔尼公爵自然就会提前给他清出场地,他要独占二楼,那就给他独占二楼,只要他愿意,布列塔尼公公爵甚至还会亲自陪同。可他偏偏要一声不吭地自己跑去那么混乱的剧场,还自作主张地把剧场的二楼给清场了! 这个场地,由布列塔尼公爵清、还是由法兰西岛伯爵清,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可以说是外交事务,贵族们无话可说。可后者,那就是外国的贵族骑到本地的贵族头上来了! 他的官邸已经快被挤满了,不仅是那天在剧场的贵族,就连一些那天不在剧场的贵族,也义愤填膺地跑了过来,控诉法兰西岛伯爵的罪行。 「加洛林阁下是阿勒曼尼联邦的领袖,他想要独占剧院的二楼,严格来说,其实也并不过分。」布列塔尼公爵试图安抚贵族们的情绪,「他们只是言语粗鲁了一些,你们也知道,阿勒曼尼人都是这样没教养的。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都是胸怀广大的人,不要过于计较此事。和阿勒曼尼联邦的同盟,能够带给我们和平和繁荣。」 「可是他们动手打人!」一名贵族愤愤不平地控诉,「他抓住我的衣领,差点把我从二楼扔下去!要是有一个闪失,我现在就没法站在这里了!这已经是对我国的攻击性行为!是他们不顾同盟在先!」 布列塔尼公爵在心里把法兰西岛伯爵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可在表面上,他还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这样确实太过分了,稍后,我会向他提出正式的抗议!」 「不能只是抗议吧!」贵族们不买账,「得让他们付出一点代价!」 要放在平时,贵族们这一点不满情绪布列塔尼公爵并不会放在眼里。可他准备举国改信在先,贵族们本就已经颇有微词。再加上法兰西岛伯爵的这件事,他们心中的不满情绪直接爆发了出来,纵使布列塔尼公爵百般劝说,也压不住了。 这时候,军营遭到袭击的报告反而成了布列塔尼公爵的救命稻草,他直接把话题扯开,严肃地询问报信的士兵:「你说城南的兵营遭到袭击?人数多少?情况如何?」 「人数……只有三人!他们直接从正门闯入,打了一会儿后就逃走了,我们没能追上!弟兄们死了二十多个,还有十个受了伤……」 「三个人!闯了我的一个军营!你们一个没干掉,还损失了三十个?」布列塔尼公爵发怒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公爵,这群人很强!有人看到他们身上披着动物的毛皮,而且还用各种颜色的羽毛装饰着……这是恶魔啊!是那群袭击了波尔多的恶魔!」 「袭击了波尔多的恶魔!」 布列塔尼公爵深吸一口气,然后扫向了那群依旧围在他跟前的贵族: 「这已经是是第三次了。躲是躲不开了。我要和这群恶魔决一死战!谁愿意随我出征?」 贵族们一个个全都低下了头。他们听说过这群恶魔的厉害,现在哪敢出头。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公爵忿忿地指着这群贵族,「听个歌剧被抢个位置你们就觉得是耻辱了,那这算什么?这才是奇耻大辱!恶魔三番五次地来我们布列塔尼公国闹事,你们做不了什么,反而还要我在这种时候和盟友翻脸?滚!都给我滚!」 贵族们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件事情终于算是得到了解决。 布列塔尼公爵喘了几口气。等贵族们全部离开了,他才冷静下来继续询问那个报信的士兵:「敌人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士兵一呆。分析敌人的目的向来都是领主的事情,从来就不在他汇报的内容之列, 这是越权。 布列塔尼公爵压低声音:「为什么偏偏会是城南的军营?他们有没有奔向那个"笼子"?」 「这……对了,是有的!」士兵想了起来,「其中有一个恶魔跑到了笼子旁边,一个弟兄还遭到了逼问!」 「果然如此吗?」 布列塔尼公爵无言地挥了手,让那士兵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那空空荡荡的大厅里。 他只感到脑袋愈发地痛。从绕行布列塔尼公国的海岸害他全国戒备、到传闻说袭击了波尔多的港口、再到把他骗到墨莱遭受天方帝国的教士袭击,他最近一直在为这群「恶魔」而奔波操劳。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群恶魔会盯上那个纳瓦拉国的公主,以至于要先用纳瓦拉国使者的名义把他骗到墨莱,失败后又这样直接袭击他的军营? 他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一直坐到深夜,他才离开了大厅。 「公爵大人好。」 走廊上,他迎面遇上了那个被挖了眼睛的小女仆。那小女仆朝他行了个礼,然后自觉地避到了一侧为他让路。 他不想理会这个女仆,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可那女仆却很不识相地从后面跟了上来。 「公爵大人,我听说城南的军营遭到了袭击。」 「嗯。」 「是为了那个前公主吗?」 「这不关你的事,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我知道袭击军营的是谁。」 「哦?」公爵停下脚步,看着这名小女仆,「是谁?」 「是那个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 「你以后还是不要参与这种事情了。」布列塔尼公爵笑着摇了摇头,「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现在恐怕还在剧院听歌剧呢,刚刚那一群贵族都是来指控他的。袭击军营的,是住在之前那座岛屿上的恶魔。」 「我不知道恶魔有什么理由要来抢一个失势的前公主,但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有。」 「他能有什么理由?他只不过是顺路把公主送过来而已。之前公主说的那啥啥,也只不过是故意气我的话。」 「可我却打听到他在全城最好的服装店订购了一整套衣服——女人的衣服。」 「这又能说明什么?虽然他矮小,但这个爵位的人,从来就不会缺女人。」 「别人看不出什么,但那衣服的尺码我却很敏感。」小女仆斩钉截铁地说道,「和那位纳瓦拉国的前公主一模一样!」 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6) 布列塔尼公爵一开始还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你这完全就是女人的思维,太狭隘了。」但稍思索了一会儿,他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不会吧?不可能的吧?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居然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朝我动手?」 他想起来了,加洛林他是一个不喜欢出风头的人,就连在欢迎他的宴会上,他都一个人悄悄地躲在角落不说话,怎么会为了抢歌剧院的二楼而和贵族们大打出手? 怀疑的心思一旦升起,就不可遏制。他想起了在墨莱时加洛林那异常的表现。说到底,加洛林会护送纳瓦拉的亡国公主来布列塔尼公国,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布列塔尼公国比巴黎更靠近纳瓦拉,纳瓦拉发生政变的事情,他布列塔尼公爵现在都没得到详细的消息,何以加洛林已经把公主护送了回来?加洛林和纳瓦拉公主中间,难道真就没有什么瓜葛吗? 「不、不可能。」布列塔尼公爵试图强行压下这股怀疑的情绪,「当时我在宴会上问过他的!我问他是不是想促使这桩婚事,他回答说只是护送公主过来而已。如果他想保护这位亡国的公主,当时直接告诉我就行的!」 「那毕竟是你的未婚妻。即便到现在,名义上也依旧是。」那小女仆回答道,「你觉得别的男人会把和你未婚妻卿卿我我的关系老老实实地报告给你吗?」 「胡说八道!」布列塔尼公爵呵斥道,「给我退下!」 那小女仆无奈地点了下头,朝后退了三步后就转身离去。可公爵又从后面叫住了她:「等等……你去替我拜访一下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 「我去?」小女仆转过了身子。 「这是不值得张扬的私事,其他人去都不方便。你帮我隐晦地问一下他,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他策划的……告诉他可以停手了。一个女人而已,不需要他大动干戈,我可以直接交给他带回去。」 小女仆的脸怪异地抽了一下:「直接让他带回去?」 「阿勒曼尼联邦比纳瓦拉王国强大的多,和阿勒曼尼联邦的盟约,也比和纳瓦拉王国的盟约重要的多。」布列塔尼公爵说道,「他想把公主带回去,那就让他带回去;如果他想让我完成和公主的婚约,我也会堂堂正正地娶她;他想替公主复国,我会协助出兵。我们是盟友,不需要遮遮掩掩,有什么要求,直接和我说就是了,我都会答应。」 「遵命。」 小女仆把腰深深地弯了了下去。直到公爵离开,才缓缓地抬了起来。 然后,她愤愤地踢开了路边的一块石子。 法兰西岛伯爵正在和红刀、白弓、黑天平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已经一天了。」法兰西岛伯爵问道,「都城的警备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有哪里特别加强了防卫吗?」 「除了遭受袭击的城南外,其他地方的防备我暂时没发现有什么改变。」白弓说道,「当然,也可能是情报不足的原因。现在打听情报比昨天要困难一些,剧院的事情一闹,很多当地的贵族都对我们没有好眼色了。」 「情报不足,也比被带着卫兵找上门来要好。」法兰西岛伯爵说道,「接下来的几天,我当然还会泡在剧院。你们就继续调查,打听到纳瓦拉公主的蛛丝马迹,就来剧院找我。」 「执政官,我已明白你想救出纳瓦拉公主的决心。」黑天平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巴黎调动军队?你没必要带着这么点人犯险。」 法兰西岛伯爵摇起了头:「不行。第一,我的军队要防备阿基坦公爵。第二,这是我的私事。第三,玛丽恐怕也不会允许我为了纳瓦拉国的公主而发起战争。。」 「玛丽、玛丽、玛丽。」红刀啧了一声,「执政官,这句话你可能不爱听, 但你才是阿勒曼尼联邦的统治者,没必要什么事情都顺着玛丽的心思。」 「这不是顺从不顺从的问题。」法兰西岛伯爵再度摇起了头,「我和玛丽注定要背负起加洛林一族的命运。所以至少在她到达结婚的年龄前,我要让她无忧无虑地活着。」 房间里一时沉默无语。过了好久,才被一阵敲门声打破。 「执政官,有人找你。」门外的人说道,「她说她带来了布列塔尼公爵写给你的私人信件。」 「兴师问罪来了。」法兰西岛伯爵叹了一口气,「带进来吧。」 「你们觉得布列塔尼公爵会说什么?」白弓询问在场的几个人。 黑天平若无其事地往法兰西岛伯爵和自己的茶杯里各倒了一点茶: 「他既然写信前来,那就说明他不准备听之任之;他也不可能为此发表一份什么声明,那样出丑的依旧是他;他没法停止对我们的支持,因为根本就没有支持;他更不可能向我们宣战,那样灭亡的会是布列塔尼公国。所以最后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对我们的行为发表谴责。为了安抚贵族,他需要找个场合当面谴责我们。而在深夜偷偷地写一封信过来,应该就是前提前和我们串通一下这件事的流程,以免我们到时候下不来台吧。」 说话之间,那个小女仆被士兵带着走进了房门。红刀、白弓、黑天平和法兰西岛伯爵都对她眼睛上蒙着的布感到些许吃惊。小女仆察觉到了众人的反应,也难受地把头垂了下去,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法兰西岛伯爵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率先问道:「信件在哪里?」 「没有信件。」小女仆垂着头低声说道,「我是服侍纳瓦拉公主的女仆。布列塔尼公爵根本没有派我过来,我是冒用他的名义偷偷过来的。」 听到「纳瓦拉公主」三个字,法兰西岛伯爵吃了一惊,但语气上却还是只能尽量地保持平稳:「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请你们救救纳瓦拉公主。」小女仆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布列塔尼公爵把她软禁了起来,天天用各种酷刑折磨她。她已经、已经……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7) 黑天平当即上前捂住了那小女仆的嘴。白弓和红刀推门而出,查看门外的情况。过了一会儿,白弓朝里面打了个「可以」的手势,黑天平才把手给放了下来。 法兰西岛伯爵装着若无其事地把茶杯里的茶喝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打了个嗝,慢悠悠地问道,「说清楚些。」 「我们的公爵不愿意同已经失去了国家的公主结婚。他联系了如今的纳瓦拉国,要把公主交给他们来换一个新的婚约。表面上他装着对公主很好的模样,可公主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小女仆擦了擦自己仅剩的那一只眼睛,「然后,公爵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公主被当成奴隶来对待——不,甚至都不是奴隶,而是一条野狗。她被关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里,上厕所都得就地解决,现在房间里的臭味已经让人发吐了,别说人了,就连苍蝇都不愿意待。公爵一天只让我给公主送一顿饭,还不许我好好地喂她吃,而是命令我把饭直接倒在地上,让她爬过来舔……那地上可全是尿啊!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当初是你们护送公主来这里的吧?能不能请你们想个方法,偷偷地把公主给救回去?」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法兰西岛伯爵继续慢悠悠地问道,「你是布列塔尼公爵配给纳瓦拉公主的女仆,也就是说,你一直以来都是布列塔尼公爵的人。相比起来,你服侍纳瓦拉公主才几天啊,为什么就要背叛布列塔尼公爵去帮她?」 「因为我恨公爵。」女仆指了指自己缠着布条的眼睛,「我这只眼睛就是被公爵下令挖掉的,因为我没有看好公主,让公主发现了公爵的密谋。」 法兰西岛伯爵没有说是、也没有说否。他慢悠悠地往已经空了的茶杯里倒了一碗新茶,然后问黑天平要过一把匕首,划开自己的一根手指,把血滴入了倒好的那碗茶中。接着,他把茶碗朝着那女仆一递:「喝下去。」 茶是红茶,就算滴了血也看不出什么来。但小女仆毕竟看到了整个过程,对喝下这碗加了料的茶有些抗拒。 「这是加洛林一族的魔法,喝下、或者碰到我的血的人,将无法抗拒我的命令,并且无法对我说谎。」法兰西岛伯爵把茶杯又往前递了递,并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喝下它。不然,我直接把你绑起来送还给布列塔尼公爵。」 在内心深处挣扎了一番后,小女仆最终选择把茶给喝了下去。法兰西岛伯爵在嘴里念起了咒文,等咒文念完,那小女仆已经乖巧地站在了原地。 「回答我,你是谁?」他问道。 「在布列塔尼公爵宅邸里工作的一名女仆。」 「你的眼睛是怎么没的?」 「被布列塔尼公爵挖掉的。」 「再次回答我,纳瓦拉公主怎么了?」 「被布列塔尼公爵囚禁了。」 「被囚禁在哪里?」 「布列塔尼公爵的官邸里。原本是接待公主的房间,现在已经成了软禁她的牢笼。」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这一次,那小女仆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答道:「为了让你们去救出公主。」 这一瞬间的犹豫没有逃过法兰西岛伯爵的眼睛。他步步紧逼:「除了让我去救公主之外,你是否有其他的目的?」 那小女仆再度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为了让你们和布列塔尼公爵厮杀起来。」 女仆的回答越来越慢,这说明这个问题已经逐渐触及到了她最为厌恶的部分。即便是加洛林的魔法,也不能让一个人去干他最为厌恶的事。 法兰西岛伯爵和黑天平交换了一下眼色。虽然女仆的回答有些犹豫,但在魔法的作用下,这些全都不可能是谎言。光是根据这几个回答,其实也 足够了。 魔法结束了,小女仆的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你刚刚在无意识的时候,已经和我说了公主在哪里。」法兰西岛伯爵坐在位置上,慢悠悠地往已经空了的碗里再度倒茶,「我当然会去把公主救出来。但是,布列塔尼公爵的房子我并不熟悉,所以到时候得靠你带路,这有点危险,你没问题吗?」 「你们准备偷偷闯进去?」小女仆有些吃惊,「官邸的守卫可是很严密的。」 「得看时机。现在官邸里住着三名天方帝国的魔法师,蚊子都飞不进去。但几天后,比如布列塔尼公爵带着全体贵族受洗的那一天——那时,官邸的守卫就会松懈的多,天方帝国的魔法师也都会离开。」法兰西岛伯爵捏着装满茶的杯子左右看了看,「时间就定在那一天。你在举办宴会的那个大厅外面的院子里等我。救出公主后,你也随我回凡尔赛宫。在我那边当女仆的待遇,比在这里会好的多。」 那小女仆低头谢了一声,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她径直回到了官邸,在布列塔尼公爵的卧室外敲了敲门,在得到公爵的允许后,她走了进去。 公爵已经躺在床上准备休息,手上抱着一本装潢得很华丽的书。 「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怎么说?」他问道。 「我好像搞错了。」小女仆愧疚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好像不是他们干的。」 布列塔尼公爵释然地笑了起来。 「这样也才对嘛,亏我还被你说的有些怀疑了。加洛林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来攻击我布列塔尼公国的军营?」 「我看骑士里都是这么写的……」 「也就只有骑士里才能看到了。你要知道,那些主角都是骑士,换句话说,就是没有领地的最低等的贵族。而加洛林他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是法兰西岛和勃艮第等地的公爵,世界上地位比他高的人,寥寥无几。」 「公爵说的是。」女仆低着头虚心地认错。 「不是他的话,就没必要把公主送出去了。我送往纳瓦拉国的使者还没有回音,公主留着说不定还有用。」布列塔尼公爵说道,「你继续照顾好她。还是按之前那样,房间的卫生要打扫干净,一日三餐也按原样,不要少送。只要能确保她不逃跑、不闹事,就不要去折磨她了。」 「公爵,其实我还有一句话说。」小女仆抬起头来,「就算这件事真是加洛林干的,你也不应该把公主送出去。不管怎么样,公主在名义上都是你的未婚妻。把公主交给他带走,不论事实如何,别人都会在背后议论,说你为了讨好阿勒曼尼联邦,连自己的老婆都送给了他们的执政官了!这种奇耻大辱,你能忍受吗?」 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8) 来到首府的领主、骑士和军队在一天天地增多。在预定进行仪式的前一天,聚集在首府周围的军队规模已经达到了三万人。 布列塔尼公爵忙碌不堪。除了准备仪式的方方面面外,他还要不时安抚贵族们的情绪。不论是谁,见到布列塔尼公爵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一句为什么要改信亚伯拉罕教。贵族们接二连三地到来,他就要接二连三地进行解释,同样的话,最多的一次,他一天说了八十三遍。 也是到了受洗的前一天,在大部分准备工作都敲定了下来后,他才意识到,之前袭击军营的那伙恶魔,已经有很久都没消息了。 那小女仆蹲在地上,用热水和毛巾帮他洗脚。这期间,她有意无意地问道:“听说明天,公爵你们一群人都要去海边泡澡?” “不是泡澡,是受洗。这是加入亚伯拉罕教的仪式。”公爵耐心地解释道,“亚伯拉罕的教士们认为,通过这种仪式,可以洗尽人身上的原罪。” “骑士和士兵们全都跑去了河边,脱掉了盔甲,卸掉了武器。”小女仆一边给毛巾拧着水,一边说道,“如果是我,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来抢走纳瓦拉的前公主。” “你又在瞎担心……你刚刚说了什么?”布列塔尼公爵一下子从椅子上挺起身来,“你是在提醒我……那一天加强对官邸的守卫?” “恰恰相反,应当在那一天减少守备的队伍。守备太严密的话,他们说不定就不会来抢纳瓦拉的前公主了。” 布列塔尼公爵糊涂了:“那不是正好吗?” “一点都不好。他们想抢人的话,不管等多久,都会寻找时机的。就算明天不来抢,后天也会来抢。”小女仆抬起头来盯着布列塔尼公爵,“公爵大人,你说过,想抢公主的是一群很厉害的恶魔吧?明天,首府里有三万士兵、数百骑士、以及三名天方帝国的魔法师。如果明天他们不冒头,到了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等这些都散去了,他们再来抢人,到时,你准备用什么去对付这一群恶魔?” 布列塔尼公爵被这番话惊住了。片刻之后,他开始点头:“没错……你说的很对。” “明天,我会一直守纳瓦拉前公主的身边,如果出现什么问题,我会第一时间过来报信。”小女仆继续说道,“希望到时候我不会被公爵大人你的卫兵给拦下来。” “不,有专门传令的士兵,骑马的,比你走路更快一些……” “那就给我安排一辆马车。”小女仆坚持,“士兵们说不定都会被杀死。而我只是女仆,生还的概率要高一些。” 这句话就有些牵强了。但公爵还是点头同意了。毕竟,是谁来报信,根本就无关痛痒。这名女仆看起来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她今天给的建议很好,作为奖赏,也该给她这么一个机会。 于是,受洗仪式的那一天到来了。 一大早,布列塔尼公爵就带着一帮人离开了官邸,然后,官邸的守卫就变得前所未有地松懈,除了门口象征性地摆了几个卫兵外,那些平常能看到士兵巡逻的地方,全都空了。 吃完早饭、洗完衣服,小女仆就来到了庭院里。太阳升的不算高,温暖舒适。她坐在院子里摆弄着那些花花草草。放在平时,光是这个动作就会受到园丁的呵斥,但是园丁今天出门了——对于官邸里的那些仆人们而言,公爵和骑士们一齐出门,意味着今天是难得的清闲假日。 她拔起一朵花,先摘下它的叶子,又一片一片地摘掉它的花瓣,把它变得光秃秃的后,就开始剥开它的茎,直到把它抽成一丝一丝的线。然后,她就又去拔一朵新的花,又一次地摘光它的花瓣、分开它的茎叶。 就这样一直弄到接近中午,从门口出传来一阵骚动。尖叫声和兵器的碰撞声传了过来,士兵们朝着门口冲,门口的仆人们开始朝内逃窜。小女仆叹了口气,拍拍手站起身来。在她的脚下,已经布满了凌落的花与叶。 法兰西岛伯爵带着红刀和白弓,就三人,蒙着脸、披着兽皮披风、带着羽毛饰品,一路杀进了庭院。来到小女仆身前时,他们的身上已经沾满血渍。 “动静闹得太大了。”小女仆抱怨道,“这样,在官邸外执勤的士兵也很快会围过来的。” “只要不被重重包围就没关系。”法兰西岛伯爵用剑架住了小女仆的脖子,“纳瓦拉公主在哪里?马上在前面带路。” 小女仆知道这个动作是为了不让她被怀疑,而刻意做给官邸里的其他人看的。她配合地在前边带着路,一路把他们带到了纳瓦拉公主的房间。 从门外看,这是一间十分豪华的房间。但一打开门,一股恶臭就随着几只苍蝇飞了出来。满地的污秽之物,比茅房更为脏乱,而纳瓦拉公主正倒在这些污秽物中,昏迷不醒。 “她怎么了?”法兰西岛伯爵问道。从声音中,可以听出他的震惊与愤怒。 “没什么,只是在睡觉而已。”小女仆淡淡地回答道,“公主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环境中睡觉了。” 法兰西岛伯爵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把纳瓦拉公主的身子轻轻扶了起来。他叫了几声,公主没有回应。又抓着她的肩膀摇了几下,却听“啪”地一声,一个东西从纳瓦拉公主的手心滑到了地上,是他教纳瓦拉公主做的那个稻草人,上面扎满了针。 “执政官!”白弓在走廊的窗边喊道,“有十多个士兵从南边围过来了,我们最好从北门快点离开这里。” “不,走南门。”法兰西岛伯爵咬着牙齿站起身来,“今天我不在意多杀几个士兵,多杀几个贵族也没问题。” 无视了纳瓦拉公主身上的污垢,他把纳瓦拉公主抱了起来。经过小女仆身边时,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跟着一起走,但小女仆却摇了摇头。 “我的家人都在布列塔尼,我想留在这里。” 法兰西岛伯爵看小女仆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古怪。但他什么也没说,背着纳瓦拉公主就离开了。 庭院里再度响起了喊杀声,而走廊里空空荡荡,只剩下那名小女仆、以及她眼睛上缠着的绷带。 “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 小女仆的脸色逐渐变青。 “她明明已经不是公主,为什么还能被人这么护着?她很惨吗?她只不过是被软禁了而已,就有贵族为她犯险、为她生气。而我的眼睛都被整只挖掉了……为什么就没有人为我站出来说半句话?” “死吧、死吧!不管是你,还是护着你的这个侏儒,今天都得死!”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9) 法兰西岛伯爵背着昏迷的纳瓦拉公主跑出官邸,左右拐了几下,就进了人迹罕至的巷子。又在巷子里拐了几下,前方的出口处停了一辆马车,黑天平正从马车的窗户里探出头来,着急地朝他们招手。 几个人迅速利落地钻进马车。然后,马车就跑了起来。不等法兰西岛伯爵等人坐稳,黑天平就急不可耐地问道:「执政官,你今天闯进去时,那里的守备怎么样?」 「异常松懈。」红刀在一旁笑呵呵地答到,「士兵们好像都被布列塔尼公爵给带走了。」 「坏了。」黑天平一捶手心,「这是陷阱。布列塔尼公爵知道我们今天要来抢人!」 「为什么?」红刀不满,「人都被抢出来了,凭什么守备松懈就是陷阱?」 「你没看到!我刚刚路过城门时,发现一直开着的城门今天居然是关着的,而且城墙上的守备异常严密,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出!然后你们又说官邸的守备很松懈……」 白弓听明白了:「引蛇出动、瓮中捉鳖。」 「不要慌。」法兰西岛伯爵沉稳地拄着下巴,说道,「先让马车在城里绕行几圈。」 他们在马车里扯下面罩,脱下披风和羽毛饰品,换上了正常的服装。至于换下来的那些衣服,则统统装进一个包裹里,在半路中随手丢了出去。 马车依照法兰西岛伯爵的吩咐,一刻不停地奔跑着,但是没有固定的目的,而是环绕着都城一圈圈地绕着圈。这样,可以有效地干扰布列塔尼公爵所收到的情报。 红刀、白弓等人让自己逐渐冷静下来,思考着应对的方案。 「仔细想想,我们其实并不一定暴露了身份。」白弓说道,「我们蒙着脸,穿着的是传闻中恶魔式样的衣服,只要那个小女仆不告密,报告中袭击布列塔尼公爵官邸的就是恶魔。我们只要正常地回我们的房间、正常地生活、最后正常地离开布列塔尼公国就好。」 「对、对、对!有道理!」红刀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朝白弓竖起了大拇指,「我第一次发现你居然这么聪明!」 「不。」法兰西岛伯爵摇了摇头,「那个小女仆一定会告密。毕竟,她的目的可是"让我和布列塔尼公爵厮杀"。如果把矛头对准不知道在哪里的恶魔,那我又要怎么和布列塔尼公爵打起来呢?」 「执政官你早就知道会这样?」红刀急了,「那你当时不把她给带走?」 「我本来也不准备继续隐瞒这件事情。」法兰西岛伯爵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戾气,「我要清清楚楚地让布列塔尼公爵知道,抢走纳瓦拉公主的是我,加洛林!今天有天方帝国的教士在,我收着点手,等他们一走,我不仅要抢走公主,我还要布列塔尼公爵的项上人头!」 「不是,执政官,你就算想找个地方泻火,也得看看时机吧?」红刀欲哭无泪,「现在城门被堵,周围还驻扎着布列塔尼公爵的三万大军,这是我们取他人头,还是他取我们人头?」 「突破一扇城门,也不是什么难事。」 「确实。」白弓说道,「但对方既然这样布置,难保城门之后,还有其他伏兵。」 「别急,先越过城门再说。」法兰西岛伯爵冷静地回答道,「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当中。」 就在他们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那小女仆也已经坐上了公爵为她准备的马车。 布列塔尼公爵正和他的封臣、骑士、士兵,以及封臣的封臣、封臣的骑士、封臣的士兵,一齐在海边接受洗礼。 「随我来、随我来。」 一名赤脚的教士一边倒退着踏入海水,一边朝着岸上的人们招手。布列塔尼公爵率先踏入海中,在他的示范下,其他贵族 犹犹豫豫地脱掉铠甲和华丽的外衣,换上白衣,随着教士逐步走入海中,让自己的身体接受了清水的浸泡。 「在神面前,说出你们的名字。」 无人言语。又是布列塔尼公爵率先领头报出名字,然后,其他贵族才纷纷效仿。 「为上帝的仆人施行浸礼。」 那赤脚的教士按着布列塔尼公爵的头,把他的整个身体压入海中。他身后的贵族也效仿着主动将头没入海水。 这样,仪式就算完成了。贵族们回到岸上,擦干身体,重新换回自己的服饰。 一个报信的士兵骑着马匆匆跑了过来——如公爵所说,专门报信的士兵会来得比那女仆要快。他跑到公爵的身边,凑到他的耳朵旁,为公爵汇报了官邸受到袭击的消息。 公爵点了点头,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在众人面前大声说道: 「诸位,也许你们还在疑惑,为什么我坚持要抛弃那古老而传统的信仰,而皈依一个外国所信奉的神明?」 这正是众人关注的焦点,所有人顿时停下了争吵,将目光看向了布列塔尼公爵。 「我知道你们很不甘,甚至会感到有点屈辱。我也知道今天有很多称病缺席的人根本就没有生病、很有多事缺席的人正躺在自己的家里。你们也许会猜测其中有什么复杂的理由,但是,我给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亚伯拉罕正教会所信奉的,才是真正的、唯一的真神。」 「神的问题不是国界问题,也不是身份问题,不然你看,我们和阿勒曼尼联邦、和七丘帝国,信奉的不是同一批神明吗?神的问题所关系到的,是我们死后灵魂的寄托!我的判断方法也很简单——真正的神,必定能够帮助我们战胜恶魔,而不是放任我们被恶魔所欺凌。」 「长期以来,我们一直都受到各种神明的加护。但是,在恶魔面前——在那如岛屿般庞大的恶魔面前、在那袭击了波尔多和我布列塔尼公***营的恶魔面前,这些加护却显得那么微薄而可怜。为什么我们的神不能给予我们更多的加护,帮助它的信徒战胜恶魔?是我们的信仰不够?又或者,是那些所谓的神,根本就没有能力战胜这些恶魔?」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公爵等了一会儿,然后再度扯开了嗓子: 「就在刚刚!我接到报告,我的官邸、整个布列塔尼公国最重要的中枢,遭受到了恶魔的袭击!我认为我们所信奉的那些神如果藏起了自己的能力,那就应当乘现在展现出来!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不够虔诚或不够聪慧也不能够当成他们的借口。因为这群教士——这群唯一真神的仆人,已经决心替我们这些并不怎么虔诚、也不怎么聪慧的信徒,铲除这些恶魔!我相信,在实力面前,所有人都会明白,"神"的真伪!」 那小女仆赶到了现场。她走下马车,分开卫兵,来到了会场。她来晚了,但公爵不想扫她的兴,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到自己的耳边小声汇报一下情况。 但那女仆却好像没有看懂公爵的暗示。她径直来到会场正中,在所有布列塔尼公爵的所有封臣、所有骑士、所有士兵、所有封臣的封臣、所有封臣的骑士、所有封臣的士兵的注目下,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公爵!有一群人刚刚闯入了你的官邸,杀了很多人,还把你的未婚妻给抱走了!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是那个加洛林!」 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10) 底下的贵族们听到了,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在那议论声中,布列塔尼公爵的的脸逐渐变得漆黑。 “你刚刚说了什么?”他一字一顿地询问那个小女仆。虽是提问,但那语气中却并没有半分的疑惑,反而带着几分威逼的味道,“你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指控吗?刚刚已经有人向我报告,说袭击的人蒙着脸、看不清样貌,他们根据服饰判断是几天前袭击波尔多的恶魔。凭什么你就能确定那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如果你没有十足的把握,那最好乘现在把话收回。你明白吗?在你眼前的这一群人都是军人,谎报军情,那是要直接处死的!” 然而,那机灵的小女仆今天却好像完全听不懂公爵的暗示。 “我就是可以十分地确定。”她信誓旦旦地回答道,“他们逼迫我给他们带路,我听到他的声音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我看到他的脸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里面反反复复地提及凡尔赛宫!” “说起来……”底下有一个贵族若有所思,“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说是要来观礼,可今天却完全没出现呢。” 这句话一出,底下的人一下子炸开了锅!布列塔尼公爵,这可是一国之主,传说中足足打了十年的特洛伊战争,所抢走的海伦也只不过是国王的女儿而已,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居然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掳走了国王的未婚妻,这事还了得! “之前在剧院时,那个加洛林就把我们布列塔尼公国的贵族统统赶了出去!”一名贵族忿忿地在下面说道,“这哪里是我们的盟友?他根本就是没把我们当人!难道我们是个小国,就要这样任他欺凌吗?”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不就是阿勒曼尼联邦吗?和他们拼了!” “现在就追上去!剥了他的皮!” 群情越来越沸腾,那群贵族们一个个都气红了脸,张开闭口之间,从嘴里哈出的都是沸腾的水汽。 “诸位、诸位!”布列塔尼公爵试图安抚他们的情绪,“请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公爵!”底下一名贵族高声喊道,“你不会又和之前那样,说就这么算了吧?” 布列塔尼公爵到了嘴里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的目光从底下的贵族和士兵们身上逐一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十分的愤慨——他意识到了,皈依亚伯拉罕教会、放任法兰西岛伯爵,这几天接踵而来而来的事情已经让这些人的胸中填满了不满的情绪,要是现在再一次放任法兰西岛伯爵不管……恐怕他布列塔尼公爵的头衔,很快就会被人所篡夺。 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简直欺我太甚!”他拔出佩剑,作势怒吼,“我势要踏平阿勒曼尼联邦,活捉加洛林!” 群情亢奋。底下的人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踏平阿勒曼尼联邦,活捉加洛林!” “踏平阿勒曼尼联邦,活捉加洛林!” “踏平阿勒曼尼联邦,活捉加洛林!” …… …… 那群教士们对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当下关头,布列塔尼公国和阿勒曼尼联邦斗起来,肯定不符合天方帝国的利益。可是这件事情他们已无力阻止。之后帝国要有什么行动,得看万王之王的判断,至于现在,他们自是两边都不能帮的了。甚至在这里多停留片刻,都可能会被卷入战争之中。 于是,在约定了日后进一步的传教事宜后,他们就匆匆地道别、匆匆地离去了。 送走这批教士,布列塔尼公爵骑上马,来到已经蠢蠢欲动的贵族们跟前。他已整理好心态,既然已经决定要对法兰西岛伯爵动手,那就要借势笼络人心。却听他大声说道: “诸位,虽然我没想到会是加洛林,但我已预料到今天会有人前来袭击。四个城门全部提前进入戒备,就算他们成功突破城门,城外也还有诸位的三万驻军,加洛林他跑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这次是他先行动手,所以我们下手时无需留情!如果阿勒曼尼联邦意图报复,我会让他们来一个、死一个!我要让他们知道,布列塔尼公国虽小,但也不是能随便让人骑到头上来的!” 群情再度亢奋,已经憋坏了的贵族和士兵们一齐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高呼:“战!战!战!” “公爵!”又是一个传令兵骑马飞奔而来,“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无视你的禁令,乘着马车强行突破城的东门,出城了!” “什么?”布列塔尼公爵吼道,“为什么这么快就被突破了?” “他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我们一开始不敢动手,等反应过来,城门已经被他们中一个扛着大刀的人硬生生地给打烂了!” 布列塔尼公爵知道法兰西岛伯爵的近卫中有不少好手,因此不再多问,而是直接把手一挥,大喝了一声:“敌人从东门走了,和我追!” 尘土扬起,各地的贵族、骑士,加上他们的卫兵、扈从,一齐朝着城东冲了过去。走出东门是一片平原,这群人骑马在平原上奔跑了小半天,最后被前方一片连绵不断的军营给挡下。这是布列塔尼公爵刻意的布置,这些军营占据了四处的要道,并且设置了高高的烽火台。一旦遇到袭击,把烟一点,周围的驻军立刻就会过来支援。原本这是用来阻挡那群“恶魔”用的,现在用来阻挡法兰西岛伯爵,应当是轻轻松松。 “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有经过这里没有?”他在马上大声问道。 “报告,没有!目前没发现有人靠近!” “阿勒曼尼联邦已经是我们的敌人,一旦发现他们的人,立刻活捉!捉不到活的,死的也行!” 下了这个命令后,他把手一挥,带着身后的骑士们风风火火地朝着别处奔去。一天之内,他从城东奔到乘西,来回检视了五个军营,每个军营都有着五、六千人的驻军,分别堵住了离开城市的每一个路口。 奇怪的是,每一个军营都回答说没有见过法兰西岛伯爵。 “他们不可能插着翅膀飞走,应该是躲在了野外的哪里。”布列塔尼公爵说道,“再从城内多调一倍的人手,一尺一寸、就像犁地一样,把城外的每一寸土都给我犁一遍!”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11) 纳瓦拉公主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对于笼中之鸟而言,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一个笼子、一个食槽,它的世界里就仅有这么一点东西,时间流逝,无非也就是是让食槽内的食物逐渐变少,一睡、一醒,食槽里的食物满了,前一天的时间就仿佛不曾有过。又或者,这一段时间本就在反反复复地循环。 仿佛有钟声响起,连敲了三下。纳瓦拉公主迷迷糊糊地将自己的眼睛睁开,她一直在昏睡,又或者说,是在故意让自己昏睡。睡眠是她的酒,将她的知觉麻醉。 “下午三点,点心时间。”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她还是为这不切实际的希望醒来了。这意味着她再度堕入地狱,忍受着痛苦、煎熬与恶臭。 “呦,你醒了。正好,下午三点。” 出人意料的声音响了起来,让纳瓦拉公主涣散的眼神一下子紧聚了起来。她看清了她如今所在的房间——不是布列塔尼公爵的官邸,而是一间木结构的矮房,狭窄,但是干净整洁。她没有躺在地上、而是睡在床上,身上盖着洁白的被单。窗前摆了一套桌椅,法兰西岛伯爵正坐在那里,拄着下巴盯着她看。 桌子上摆了一盘酥饼,还有一壶泡好的茶。 “虽然已经准备好了点心,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去洗一下澡。刚刚烧好的水,还热着。” 法兰西岛伯爵用手指了指房间的一侧,那里拉着一块白布,把房间分割成了两部分。透过那不厚的白布,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摆着一个泡澡用的水桶。 “为什么水正好是热着的?”纳瓦拉公主警觉,“你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醒。” “如果你没醒,我是准备帮你洗的。”法兰西岛伯爵耸了耸肩,“反正之前也帮你抹过药。” “你个混蛋!” 纳瓦拉公主抓起枕头就朝法兰西岛伯爵扔了过去,法兰西岛伯爵一闪身躲了过去,于是纳瓦拉公主又疯了似地开始丢起床头上的烛台、盘子、羽毛笔、墨水……她把能够抓到的所有东西都朝着法兰西岛伯爵丢了出去,直到被法兰西岛伯爵提醒了一句:“小心,别被针给扎了手。”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握着的东西——竟然是那个巫毒娃娃。就在她手握处的上方,赫然还扎着一根针。 她的手软了下来,然后,她的肩膀开始发抖: “你骗我……这些天,我用针反反复复地扎了你几千遍、几万遍,每一针都用上了十分、百分的恶意,可为什么你还好好地活着?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她猛然抬起头,冲着法兰西岛伯爵,用尽嘶哑的声音控诉: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你现在又在我的面前装什么好人!” “嘘!” ——她的嘴被法兰西岛伯爵凑上来强硬地捂住了。 “小声些。不要让别人发觉房间里有人。”他蹲在床上,认真地凝视着纳瓦拉公主,“布列塔尼公爵正在抓捕我们,他的身边有整个国家的所有领主,以及足足三万大军。听明白了吗?” 纳瓦拉公主剧烈挣扎着的身体停了下来,法兰西岛伯爵这才松开了她的嘴巴。 “你干了什么?”纳瓦拉公主坐在床上气鼓鼓地问道。。 “闯了一下恶龙的巢穴,杀了一些小怪物,救了一位公主,然后现在正在被飞在天上的恶龙喷着火追杀。”法兰西岛伯爵淡淡地回答道,“幸运的是,恶龙以为我已经跑出了巢穴,所以一边吼着一边追了出去,但其实我还在里面,躲着公主丢出来的枕头、烛台和墨水,等恶龙以为我已经跑远了、放松了警惕,再找时机出去。” “这是哪个蹩脚作家写的童话书?” “一个只有姓氏、没有名字的无名作家,一般我称呼他为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 “那么,你可以请这位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阁下从公主的床上下去吗?” “为什么?其实认真追究起来,这还是那位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的床……” “因为我要起来去洗澡!”纳瓦拉公主骂了一句,“另外,你最好别告诉我说虽然烧好了水,但没有可以让我换洗的衣服!” “有的,在衣柜里。”法兰西岛伯爵从床上退了下来,“五套便装,两套晚礼服,还有一套专门用于看歌剧——当然,也包括内衣和衬衣。” 这回答让纳瓦拉公主抿起了嘴唇,不再言语。她默默地裹着被子走下了床,又默默地掀开白布、走到了房间的另一侧。隔着白布,可以隐约看到她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试了一下水温,然后就抛下了身上的被子,裸身踏入了水桶之中。 白布的那一侧响起了轻微的拨水声。没过多久,又响起了一阵压抑着的、轻轻的啜泣声。 法兰西岛伯爵伯爵无言地坐在桌子上,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泡好的茶。 白布那一侧的啜泣声逐渐压抑不住,放出了声来。这一哭,声音就越来越大、越来越惨烈。没过多久,那哭声就变得肆无忌惮、变得撕心裂肺,纳瓦拉公主似乎完全忘记了法兰西岛伯爵在白布的另一侧,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太阳逐渐西沉,红色的晚霞布满了天空。水桶里的水早已变冷,而纳瓦拉公主却依旧泡在桶里,啜泣不止。 法兰西岛伯爵仍然坐在那张桌子。壶里的茶早已倒完,杯里的水早已喝完,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把壶里的空气倒入杯中、又把杯中的空气饮入腹里。 哭泣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纳瓦拉公主也变得沉默不语。 天色变暗了,世界变得寂静、变得狭小。法兰西岛伯爵离开桌子点起了一根蜡烛。在摇曳的烛光中,世界仿佛仅剩下那块白布。白布的那一侧是无言地泡在冷水里的纳瓦拉公主,白布的这一侧是无言地饮着空气的法兰西岛伯爵。 不知过了多久,白布的那一侧才终于响起了纳瓦拉公主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死寂: “加洛林,水冷了,能帮我再烧一壶水吗?” “好,知道了。” 法兰西岛伯爵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来。可正当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找些柴火时,白布被撩了开来,纳瓦拉公主裹着被单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已经刻意擦干了泪痕,但那眼睛却已经因为刚刚的哭啼而变得非常红肿。 “算了,不要热水了。”她说道,“但是我擦不到我的背,我知道那里很脏,能进来帮我一下吗?” “帮你擦背?”法兰西岛伯爵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我是纳瓦拉国的公主,不能只穿便装。”她垂下头、低声说道,“一会儿洗完澡,你有信心替我重新穿好礼服吗?”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12) 布列塔尼公爵坐镇城外大营,听着各路人马传回来的报告。搜查已经进行了大半天,截至目前,尚未发现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的蛛丝马迹。 “这不应该。”在听完最新的一个报告后,布列塔尼公爵连连摇头,“阿勒曼尼的执政官一行三十多人,规模不小,而且还骑着马、坐着马车,这明明是一个非常显眼的目标,怎么会完全看不到人影?” “马车队伍是有看到的吧。”旁边的一个领主骂道,“只不过是到处都有看到,密密麻麻的,和倒在地上的芝麻一样,完全搞不清是往哪里跑了,简直就是见了鬼了。” 一个年老的贵族咳了一声。他年事已高,但此刻依旧骑马出征了。丰富的人生经验让他对很多事情都有了敏锐的洞察力。却听他说道:“这是一群诡计多端的家伙,今天之前,谁能想到袭击军营的和抢剧场的会是同一拨人?很明显,他们现在也在故意干扰我们所能得到的情报。” “哦?”布列塔尼公爵竖起耳朵,“那你觉得,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能够到处乱跑,说明他们的目的不是逃走,而是隐藏。”那个年老的领主分析道,“他们之前能穿恶魔的衣服假装恶魔,现在就能穿农民的衣服假装农民。那三十多个人,说不定现在已经化整为零,分头躲了起来呢。” “贵族,穿农民的服装?”一个年轻的贵族提出质疑。这种做法不只是毫无荣誉可言,甚至有些可耻。 那年老的贵族笑了起来:“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脑子本来就有点不正常。如果正常,那他还当不了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呢。” 布列塔尼公爵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很明显,那个加洛林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在今天之前,就算让布列塔尼公爵列表写出一百种可能,他也绝对写不出贵为公爵的加洛林会像骑士里那些最低等的无地骑士一样来抢人这种荒谬的剧情。 “重新把城外搜索一遍,不要放过每一间农舍!”他下令道,“发现有皮肤白白净净的、手上没有茧子的、或是身上有香水味的,不要废话,直接抓起来见我!” 命令就这样传了下去。布列塔尼公爵起身离开大营。到外面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他到现在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法兰西岛伯爵身为一国的领袖,竟可以为了一个已经失去了国家的公主,而不惜把两国拖向战争的深渊? 事已至此,双方都已经无法回头。他必须要把加洛林按死在这里,而加洛林一族也势必进行报复。为了自保,布列塔尼公国可能需要转而投向阿勒曼尼联邦里的反对派,而和阿基坦公爵等人结盟了。 那小女仆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给布列塔尼公爵送来晚饭。 “还没抓到公主吗?” 她一边把篮子里的菜一盘盘地端出来,一边有意无意地询问布列塔尼公爵。 公爵用鼻子“哼”了一声作为回答。他有些讨厌这女仆今天的做法,要是她汇报情况时能够小声一些,这事说不定还能压下去,而不是发酵成现在这样。 “如果还是没找到人,”小女仆继续说道,“那我觉得他们可能现在不在城外,而在城内。” “你又开始‘你觉得’了。你有什么依据来支撑你的观点?”公爵不无嘲讽地说道,“加洛林出城,这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情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情报说‘加洛林回城了。” “公爵,你可以不相信我,毕竟我只是你一个微不足道的仆人。我只是想从我的角度来分析一下这件事情。”小女仆低着头说道,“纳瓦拉公已经很久没洗澡了,身上很脏,而且臭烘烘的,作为女人,出去之后最重要的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洗澡。不仅要洗澡,作为贵族,她是要梳妆打扮的,要整理好自己的头发、换一件漂漂亮亮的衣裳、给脸上上点妆容,然后才能出门。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所以还需要准备一些好吃的点心……哪一个都不是在荒郊野外可以完成的。所以如果他们今晚无法逃走,那最可能的,就是留在城内。” 布列塔尼公爵发火了:“性命攸关之际,谁还会婆婆妈妈地去考虑这些事情!就算那女人想这么做,加洛林他也不会允许!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这是现实,不是什么歌剧、更不是什么骑士!” 小女仆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而布列塔尼公爵也在说完这段话后立刻愣在了原地—— 是的,一般人不会这么做。但他所面对的,是那个加洛林。 他迅速地骑上自己的战马,带着几名骑士跑回了城的东门。不等下马,他就喝问守门的卫兵:“你们报告说,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从这扇城门里闯出去了?” “是的,公爵大人。”卫兵们回答道,“你看这扇城门上的洞,就是被他们给砸烂的。” “砸烂城门的是他的贴身护卫把?我是在问,你们看到过那个‘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本人吗!” “这个……”卫兵们面面相觑,“我们只看到了一辆马车……据马车旁的那些士兵说,里面坐着的就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 “他没有亲自出面?一次也没有?” “这……好像确实一次也没有。” “该死!也就是说,加洛林他真的还没出城!” 布列塔尼公爵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为什么情报中那辆马车会到处乱窜,为什么城外的敌人并不急着逃离,为什么他们敢化整为零分散开来,而丝毫不担心他们领主的安危——因为这只是诱饵! 声东击西,这是加洛林的惯用手法,正如他假装在剧院闹事,而借机袭击城南军营那样,真正的加洛林和纳瓦拉公主,现在恐怕还留在城内。布列塔尼公国越是加大对城外的搜查力度,城内的戒备就会越松懈,他们就越有机会安全地逃离! 恐怕正如那小女仆所说,纳瓦拉公主现在正在城内洗澡、化妆、吃点心。 “把我们的人调回来一些!”布列塔尼公爵吼道,“挨家挨户,把城内的每一间房子都给搜一遍!”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13) ——“你有信心替我重新穿好礼服吗?” 纳瓦拉公主低着头,如是问道。她的眼眶是红肿的,嘴唇是紧抿着的,一只手狠狠地掐着另一只手的手腕,似在下着极大的决意。 法兰西岛伯爵当然知道纳瓦拉公主的言下之意是什么。他偏过视线,作势又喝了一口茶。 “我其实对帮女人穿礼服这件事还是挺熟练的。”他看着手上的茶碗,回答道,“玛丽的礼服,我经常会帮她穿。当然,擦背也是,我和玛丽经常一起洗澡,从小到大,从未变过。” 纳瓦拉公主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法兰西岛伯爵会在这时提到别的女人。 “玛丽?是说你的那个妹妹吗?” “是我的妹妹。”法兰西岛伯爵回答道,“也是我的女儿。” 纳瓦拉公主一阵愕然:“我是听到过这样的传言……没想到是真的。所以,玛丽是你和你母亲……的女儿?” 法兰西岛伯爵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上的那个空荡荡的茶碗。 “卡尔.加洛林,那是我们家族的先祖。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征服者之一,在七丘帝国的西部废墟上重建起了一个新的帝国。他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魔力堪称两百年来第一。他的血,光是溅到脸上,就足以让他人臣服。作为他的亲族,加洛林的成员在阿勒曼尼联邦里开枝散叶,每个人都以身为加洛林一族的成员为荣,继承了他的血脉的人,亦继承了他的力量。视血缘的远近,加洛林一族的人拥有程度各不相同的、控制人心的魔力。” “而他留下的最珍贵的遗产,并不是他的血脉,而是一把名为‘咎瓦尤斯’的佩剑。加洛林一族如今已经四分五裂,互相争斗,但倘若有人能够发挥这把剑的力量,就能够让所有拥有加洛林血脉的人臣服,同时,也能够让所有已向加洛林后人臣服的人臣服。” “而这,就是罪恶的开始。” “我的家族算是加洛林一族的主支,虽然是主支,但已经在代代的权力斗争中失势,到我祖父这一代时,所控制的领地仅剩一块男爵领。而我们家族的目标在两百年内却从未改变——那就是整合阿勒曼尼联邦,重建卡尔的帝国,夺回我们应有的地位。” “在如此大的差距之下,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被咎瓦尤斯所承认。为此,我们要提纯我们的血,将来自其他家族的杂质通通从我们的血管里剔除!” “这件事,我是在我成年后才知道的。我的父亲早已去世,那一天,我亲族们用剑指着我,逼着我爬上了我母亲的床。他们全程都在床边围观,以确保我母亲腹中所怀的,确实是加洛林一族的后代。” 一道巨大的闪电忽地从空中划过,将房间照的惨白。 “而从那个孩子生下来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玛丽.加洛林,我的妹妹、我的女儿,同时,也注定了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他作势又喝了一口茶,虽然那茶碗里早已是空空如也。 “现在,你觉得我能为你重新穿好礼服吗?” 纳瓦拉公主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不能有所改变吗?”她问到。 “我的家族不可能会同意。就算我不娶玛丽,玛丽也会被嫁给其他名为‘加洛林’的人,甚至未必是嫁……因为他们只要玛丽能生下加洛林的后代就行了。” “只要保护好她不就行了吗?难道你就保护不了她吗?” 法兰西岛伯爵摇了摇头,眼中透出一股戾气: “玛丽已经能够使用咎瓦尤斯,我们家族的现在只缺一个男性的继承人。离完成目标仅有一步之遥。难道要我现在放弃吗?那样,我又如何对得起我母亲的付出?要知道,她同样也是加洛林的一员。” 说到这,法兰西岛伯爵忽地又苦笑了一声: “你知道吗?‘卡尔.加洛林’,这个称呼其实是错的。因为卡尔他并没有加洛林这个姓氏,卡尔就是卡尔,加洛林这个姓氏起源于他,其含义本身就是‘卡尔’。我名为加洛林、姓为加洛林,除加洛林外别无他名。所以,我的名字,亦可写为‘卡尔.加洛林’。” 就在这时,街上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跑步声。法兰西岛伯爵眉头一皱,走到窗边,只看了一眼,立刻就把身子侧到了墙边。 “不要出声,是布列塔尼公爵的士兵。”他提醒纳瓦拉公主,“布列塔尼公爵这是已经放弃了搜索?如果是,那麻烦可就大了。” 纳瓦拉公主不明白:“放弃搜索?那不是好事吗?” “恰恰相反,越是加紧对城外的搜索,城内的守备就越空虚。一旦放弃搜索,士兵们全都回城,我们再要离开这里,那就难了。” 说话之间,窗外的跑步声已经停了下来,与之同时,从不远处传来了敲门声和士兵们的叫喊声:“开门!快点开门!” “好像不太妙。”法兰西岛伯爵说道,“我的计划被看穿了。” 士兵们催命似的叫喊声让纳瓦拉公主感受到了情况的危急。她连忙问到:“你带了多少人?” “三十六人。” “只有三十六人?” “都出城了,现在留在城内的,就只有你、我两人。” “那我们……” 纳瓦拉公主感到手足无措,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想好‘那我们’之后该接上什么词汇。 法兰西岛伯爵摇了摇头:“礼服看来是来不及穿了,你先去换一套便装吧。” 纳瓦拉公主慌忙点了下头。这紧要关头,她知道自己只能乖乖地听从法兰西岛伯爵的安排才有生机。法兰西岛伯爵给她准备的衣服有一大堆,她不敢挑三拣四,随便拿了一套,就跑到了白布的后面。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纳瓦拉公主匆匆把衣服往身上一套,都没整理就跑了出来。 “然后呢?”她眼巴巴地看着法兰西岛伯爵——他正坐在桌子上,用手指笃笃地敲着桌子,看起来忧心忡忡。 “来吃点心吧。”他说道,“这些酥饼都快凉了。” 这句话让纳瓦拉公主意外至极——要知道,敲门声已经来到他们的隔壁了。她不由得喊了起来:“吃点心?现在哪是时候!” 法兰西岛伯爵停下了敲着桌子的手指。 “你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吃过东西吧?”他看向纳瓦拉公主,似是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吃点心就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吃吧,有我在这里,天就塌不下来。”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14) 纳瓦拉公主犹豫地坐到桌边,拿起了一个酥饼。虽然已经冷了,但烘烤麦子的香气还是幽幽地钻进了她的鼻子里,肚子随之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虽然脑子告诉她现在根本不是吃东西的时候,但她的肚子确实是已经饿的不行了。再三犹豫之后,她抓起一块酥饼,狼吞虎咽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隔壁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似乎是搜查的士兵和那里的主人起了什么冲突。纳瓦拉公主一边咽着酥饼、一边偷偷地抬头看着法兰西岛伯爵——他正偏头看向窗外,在以为纳瓦拉公主看不到的时候,那张脸是写满了忧心忡忡。 “要不……”纳瓦拉公主放下了手中的酥饼,“我们还是抓紧时间逃跑吧?” 敲门声终于来到了他们的门外,一开始,就显得分外急迫、紧急。 “不要理他们。”法兰西岛伯爵扭过头,如同先前一般淡淡地对纳瓦拉公主说道,“吃慢一点,不要噎着。觉得太腻了的话,要不要我再给你去烧一壶水?” 门外的声音开始变得烦躁,很快就由敲门变成了踢门和砸门—— “开门!开门!你们是耳朵聋了吗?快给老子滚出来!” “嘭”的一声,那扇有些老旧的门被强行踹了开来。一个粗鲁的士兵队长带着九名同样粗鲁的士兵冲进了房间。看到法兰西岛伯爵和纳瓦拉公主正坐在桌旁吃酥饼,队长气的直接骂了出来:“妈了个巴子的,就坐在这里,还不开门?老子还以为你们在滚床单呢!” “从来都只有别人给我开门,没有我给别人开门。”法兰西岛伯爵瞪了那士兵队长一眼,“你是什么爵位?闯进我的房间,好大的胆子!” 纳瓦拉公主已经吓的半死,可没想到那群士兵的语气却忽地变得恭敬了了许多,为首的那个士兵队长一个立正敬礼,回答道:“大人!我们奉布列塔尼公爵的命令,正在搜捕法兰西岛伯爵,有打扰的地方,还请恕罪!” 纳瓦拉公主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士兵身份低微,虽说接到命令要搜捕他们,但却并不知道他们切实的长相,只是从衣着言行中判断出他们是贵族而已。法兰西岛伯爵正准备利用这一点糊弄过去。想到这里,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也开始装着若无其事地吃起酥饼来。 却见法兰西岛伯爵不耐烦地一挥手:“法兰西岛伯爵?那个阿勒曼尼联邦的疯子?他们不在这里,快给我滚吧!” “是!”士兵的队长应了一声,但却站在原地没动。 法兰西岛伯爵加大了声音:“为什么还不滚?” “回大人的话,我们奉命搜捕法兰西岛伯爵。据说他身材矮小,大人你……和他颇有几分相似。还请大人随我回去见一下布列塔尼公爵!” “有病吧?”法兰西岛伯爵暴跳如雷,“你们找法兰西岛伯爵,为什么要我陪你走?没看我这边正忙着吗?马上给我滚!再不滚,我砍了你的头!” “是!大人!刚刚是我无礼!既然大人不愿和我们走,那那请在这里安坐,我马上请我的长官来这边看看!” 局势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纳瓦拉公主偷偷摸摸地瞥了法兰西岛伯爵一眼,却看到他却正若无其事地翻着自己的包裹。 “拿过去给我好好看看!”他掏出一叠卷宗递给那士兵队长,“农民不认识这些,你们当兵的,总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吧!” 士兵队长低头翻阅了一遍那些卷宗,登时再度立正行了个礼;“原来是勃艮第公爵!请恕我们无礼!” “你们要找的是法兰西岛伯爵吧?”法兰西岛伯爵瞪了那士兵队长一眼,“和我勃艮第公爵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 “请恕罪、恕罪!” 士兵们陪着笑、弯着腰退了出去,并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不多时,隔壁又响起的那粗暴的敲门声。 “好啦,现在是真没时间吃东西啦。”法兰西岛伯爵叹了口气,“把酥饼带上,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吧。” 一名骑士骑马走来,撞上了那十人的士兵小队。 “你们搜查的怎么样了?”骑士问道。 那士兵队长一立正一敬礼:“报告长官,我们正在按命令仔细地搜查,请放心,哪怕是一只苍蝇,都没法逃过我们的眼睛!” “很好。”骑士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命令是搜查所有房间,就算遇到了贵族,也不能有丝毫退让,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布列塔尼公爵自会为我们撑腰!” “放心!绝不会有丝毫懈怠!刚刚我们在那边的矮房里遇到了一个贵族,他还凶我们,但我们没有退让,全都仔仔细细地搜查过了!” “贵族?住在这排矮房里?”骑士眉头一皱,“快带我过去看看。” “不用,那房子很小,藏不了人。”士兵队长笑呵呵地说道,“而且我仔细确认过文件了,那是勃艮第公爵,不是法兰西岛伯爵。” “什么?”骑士顿时暴跳如雷,“你们见到了勃艮第公爵,没把他们抓起来,就把他们这么给放过了?” “抓勃艮第公爵?”士兵队长连连摇头,“我们抓的是法兰西岛伯爵,和勃艮第公爵有什么关系?长官,这些领主一个个都凶着呢,乱抓人,我们可但当不起。” “如今的勃艮第公爵,和法兰西岛伯爵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长官,我是没什么文化,但勃艮第公爵和法兰西岛伯爵是不是一个人我还是搞的清楚的。”士兵队长振振有词地回答道,“勃艮第公爵是勃艮第公爵,法兰西岛伯爵是法兰西岛伯爵。一个在勃艮第、一个在法兰西岛,一个是伯爵、一个是公爵,这怎么能是同一个人呢?” “你……!” 骑士用马鞭指着那士兵队长,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他用马鞭气急败坏地抽了那士兵队长一下:“还愣着干什么?那间房子在哪里?给我带路!” “带路就带路,打人干什么。”士兵队长有些委屈地摸着自己的头,“话先说好,这可是你要去抓的,到时候可别怪到我的头上来。 当然,当他们回到那间房子时,法兰西岛伯爵和纳瓦拉公主早就已经不在那里了。 “马上去把这件事汇报给布列塔尼公爵!”骑士队长吼道,“目标两人已经从窝点逃离,正在街道上流窜!”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15) 雷声滚滚,似有一场暴雨要落下。 很快,街道上就响起了响亮的传令声:“目标已流窜上街,布列塔尼公爵有令,封锁所有道路,凡见到在街上流窜者,不论身份,一并擒拿!不论身份,一并擒拿!” 正在街上随着法兰西岛伯爵东躲西藏的纳瓦拉公主顿时脸色发白:“你听!我们被发现了,他们正在捉拿我们!要不,我们再找个房子躲进去吧!” 法兰西岛伯爵坚定地摇了下头:“这是饮鸩止渴。布列塔尼公爵已经确认我们在城内,很快就会把城外搜查的人员全部撤回,城内的士兵会增加至现在的两倍以上。他们发现街上没有人后,就会一边加强街上的警戒,然后一边重启对房屋的搜查,到了那时,我们就是真的插翅难飞了。” “可他们现在已经把道路封锁了啊!” “不,只是正在传令而已。命令从领主嘴里说出、到传到每一个士兵耳中,是需要时间的;传到每一个士兵耳中、到确实地做出反应,是需要时间的;确实地做出反应、到完美地成命令,也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加快脚步!” 话音未落,法兰西岛伯爵已经加快脚步,眨眼之间就领先了纳瓦拉公主十余个身位。三名士兵从前方道路的一侧窜出,听到脚步声,一扭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法兰西岛伯爵的模样,就被法兰西岛伯爵用剑结果了一个;握紧武器准备作战,还没看清法兰西岛伯爵的剑路,就又被结果了一个;张开嘴巴准备呼救,“来人啊”的“来”字刚一出口,就又被法兰西岛伯爵结果了一个。眨眼之间,这三名士兵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快点!不要停下脚步!”法兰西岛伯爵朝着后面的纳瓦拉公主吼道,“一停下来,我们就要被发现了!” 纳瓦拉公主只得勉力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没跑几步,从后面就传来了叫喊声: “这边有弟兄被杀了!” “敌人在这里!敌人往这边跑了!” “追上去!追上去!” “不回头看他们,加快速度跑!”法兰西岛伯爵又在前面吼了一声,“在他们包围我们之前,冲出包围圈!” 可纳瓦拉公主又怎么追得上法兰西岛伯爵的速度?又勉力跑了几下,身后的脚步声已是越来越近,一着急,竟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法兰西岛伯爵一回头,看到这个场景,一惊,连忙冲回去把纳瓦拉公主拉了起来。这一回身,敌人的追兵已然靠近。法兰西岛伯爵不得不把纳瓦拉公主护到身后,和追兵厮杀了起来。 “敌人在这里!敌人在这里!快点过来帮忙!” 涌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远远超过了法兰西岛伯爵将他们杀死的速度。没过多久,道路的另一边也传来了脚步声——他们被包围了。 法兰西岛伯爵从一侧的追兵手中护住纳瓦拉公主尚且有余,可在两侧夹击之下,他又要把纳瓦拉公主护在哪里?情急之中,他不得不随便蹿开一扇房门,拉着纳瓦拉公主冲了进去。 房间的主人正悄悄地躲在窗边观看,法兰西岛伯爵破门而入,他顿时吓得脸色发青。法兰西岛伯爵没有理会他,看有一个楼梯通向二楼,立刻拉着纳瓦拉公主跑了上去,他自己则挡在楼梯道口,和冲过来的追兵们厮杀了起来! 暴雨和闪电一齐落了下来。在一声声的惊雷中,法兰西岛伯爵独自一人同那如虫群般涌上来的士兵作战。在狭窄的楼梯口上,士兵们无法充分发挥人数的优势,法兰西岛伯爵这一挡,就直接挡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雨停了,夜空澄澈了起来。 进攻暂且停止,士兵们退到屋外,将房子层层包围,等待布列塔尼公爵的到来。 而那堆积起来的尸体,已经将楼梯完全堵塞。 法兰西岛伯爵晃晃悠悠地来到二楼,手中的剑一松,整个人就直接瘫倒在了地上。纳瓦拉公主连忙扑了过来,检视着他身上的伤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声音有些呜咽,“都怪我没用,才被害你困在了这里。” “不,是我没用。”法兰西岛伯爵把疲惫的眼神茫然地看着已经有些腐朽的屋顶,“你跑不快这件事,我应该事先考虑进去的。” 火把在下方亮起,为夜晚照明。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很快就延伸到了辽远的天际,同天上的银河汇流在了一起。 纳瓦拉公主看呆了。 “为什么都城竟会聚集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 从法兰西岛伯爵干燥的喉咙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布列塔尼公国的所有领主,如今都聚集在这首府。他们的士兵加起来,人数恐怕在三万以上。” 三万。这个数量的军队已经足以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战役,而现在,他们被用来围捕法兰西岛伯爵和纳瓦拉公主两人。 纳瓦拉公主脸色惨白地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出去和阿兰交涉。” “坐下。” “不行!这件事是我自作自受,和你无关。你是阿兰的盟友,只要把我交出去,应该就能安全地离开这里了。” “我说,坐下。” 法兰西岛伯爵有些无力地抬起胳膊,将伤口处的血抹到了纳瓦拉公主的额头上: “‘karolusserenissimusaugustusadeocoronatusmagnuspacificusimperatorromanumgubernansimperium’。坐下,这是命令。” 纳瓦拉公主茫然地坐回到了地上。然后,在意识恢复的那一瞬间,她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帮我?你甚至都对我没有兴趣,而只想着那个玛丽。” “其实我对你和对玛丽是一样的。” 法兰西岛伯爵垂下胳膊,晦暗的眼睛再度看向了那腐朽败坏的屋顶。 “都是为了赎罪。为了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必会发生的,所有的罪。” 屋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法兰西岛伯爵歪过头朝着窗外望去,只看到布列塔尼公爵在一队骑士的护送下朝着这边走来。 他笑了起来,然后,强撑着站起了身子。 “你留在这里不要动……不,如果能找到机会,你还是马上逃走吧。” 纳瓦拉公主警觉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你要去干什么?” “我?” 法兰西岛伯爵干笑了一声。 “稍微去拜会一下,那三万军势。”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16) 布列塔尼公爵骑在一匹高大的马上,每经过一片区域,就有一个负责指挥的骑士跟随到他的身后。最后,在众多骑士、领主乃至领主的骑士的簇拥之下,他声势浩大地抵达了法兰西岛伯爵藏身的房前。 “加洛林就藏在里面?”他问道,语气中颇有几分不悦。其实数小时前,他就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但他却选择待在军营里不动,毕竟一个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另一个是他的未婚妻,由他亲自出面多少会有些尴尬,倒不如直接让他们死在乱刀之中,自己就过来收个尸,日后倘有需要,也可以推说是底下的人误解了他的命令。 可他却没想到自己的部下这么没用,围攻一个加洛林,竟然这么久都没围攻下来。这期间送往军营的那一道道报告内容要是被不知道的人听了,恐怕还会以为他们是在进攻什么坚固的堡垒。 “加洛林一族血脉强大,这个法兰西岛伯爵说不定其实是什么精灵级的魔法师。”一个骁勇的领主上前说道,“请让十个最善战的贵族跟随我,我本身也有自然级的程度,再加上十个贵族的帮助,保证能将法兰西岛伯爵拿下!” 可布列塔尼公爵却有另外的想法。 “我记得刚刚有人和报告说,西梅娜她是主动地跟在加洛林后面跑,并未被捆绑、也未被强迫,是吗?” “这……是的。”一个骑士有些惶恐地点了下头。考虑到这有损布列塔尼公爵的颜面,他又补充道,“不过也可能是士兵们没看清……” “那就不需要留活的了。”布列塔尼公爵冷冷地打断了骑士的话,“直接放火,把这对奸夫淫妇烧死在里面吧!” 便是在这时,二楼的窗户开了起来。未等下方的士兵们有所反应,法兰西岛伯爵已经通过窗户里一跃而出! 他事先将一条绳索栓在屋梁上,一手抓绳、一手持剑,跃下时用力朝前一荡,身体就向前射了出去。在绳索伸张到极限时,他把手一松,整个人就飞了起来,宛如一只飞鸟。他手上的那把剑闪烁着寒光,仿佛老鹰那尖锐的喙,直指向布列塔尼公爵的咽喉! 这是最为迅捷、最为险恶的一击,只要这一击成功,让布列塔尼公爵当场血溅五步,哪怕他立刻就被愤怒的士兵千刀万剐,纳瓦拉公主也能转危为安——毕竟,在那些不明真相的领主眼里,纳瓦拉公主依旧还是布列塔尼公爵的未婚妻! 然而,一个重锤却朝空中的他不偏不倚地飞了过来。丢出锤子的正是刚刚向布列塔尼公爵请战的那位英勇的领主。法兰西岛伯爵不得不用手中的剑去拨开这一击,那势大力沉的锤子被他轻松播了开去,可是他的身体却因此在空中一滞,未等扑到布列塔尼公爵面前,就提前落到了地上! 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就有一连排的长矛朝着他扎了过来,法兰西岛伯爵来不及站稳就不得不接连做了几个翻滚。这正是军队最密集的地方,长矛就如下雨一般朝着地上的他扎下。他翻身躲过一批,然后立刻反向翻身躲过了另外一批,顺便将前一批扎下的矛尖给压在了身下,随着他的腰部一用力,那一批长矛齐刷刷地折断,不等士兵们反应过来,折断的矛尖就被法兰西岛伯爵抛了起来,飞向了周边的士兵! 周围终于腾出了一片空地,让法兰西岛伯爵站了起来。他气喘吁吁地扫了一眼四周:在他的身边,围着成千上万的士兵,那一根根放下长矛交叠在一起,密如毛发;在不远处的屋顶上,上百名弓手已经张好了弓,瞄准着她;在更远处,数百民骑士围挡在布列塔尼公爵身前,每一个都全副武装,其中不乏自然级以上的强大战士。 他对布列塔尼公爵的刺杀行动已经失败了,接下来,他将面对的将是完完整整的三万敌军。 布列塔尼公爵在人群中举起一只手,示意众人暂且不动。在骑士们的重重护卫中,他露出了半张脸来,看着法兰西岛伯爵:“加洛林,我有好几件事情想要问你。” 法兰西岛伯爵仰头长笑起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问的!” “确实,那我就只问一件事吧。”布列塔尼公爵盯着他,“为什么你会留在城内,而不在城外?我个人认为这是你的谋略,但最先提醒我这件事的人却说你是因为别的理由,这件事,我想最后确认一下。” “什么谋略不谋略。你的未婚妻她是个女人,她要洗澡、要换衣服、要打梳妆打扮、还要吃饭,我当然要把她留在城内。就算你今天没有在城内城外布置这么多士兵来警戒,我也早就做好了打算。至于骗过你——那只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法兰西岛伯爵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持剑的手,由于长时间接连不断的战斗,这手已经因为乏力而开始发抖,恐怕再过不久,他就要连剑都握不住了。 “加洛林,没想到你的眼界居然和我的佣人一样。”布列塔尼公爵摇了摇头,“贵为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居然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置国家的安危于不顾;身为勃艮第和法兰西岛的领主,居然如匹夫一般在这里发怒。你枉为一国之主,你愧对你加洛林的姓氏!” 法兰西岛伯爵冷冷地一笑。 “在身为一个领主之前,我先是身为一个人。另外,我从来也不认为我自己是什么一国之主——你以为我是来救纳瓦拉国公主的吗?错了,我是来杀你的,是来灭掉布列塔尼公国的!” 说完这句话,他提起手中的剑,疯了似地再度朝着布列塔尼公爵冲了过去! 可他实在是太累了。刚跑出三步,他膝盖就中了一箭;再走出三步,他的背部和肋部就先后被刺中了两矛;继续跌跌撞撞地还没走出十步,他全身上下就多出了二十余处伤口,喷洒出的血溅的周围的士兵满脸都是! “加洛林。”布列塔尼公爵用冷漠的脸孔远远地观望着这一切,“看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捂着自己身上的伤口,法兰西岛伯爵勉力挤出笑来:本来就是那些大领主把击退拉格纳的功绩强安在我身上,将我强推上去的。我不是这样的蠢货,又怎能成为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不过啊,当时的那些领主们搞错了一点——” 众目睽睽之下,法兰西岛伯爵用剑将已然严重的伤势进一步地划开,让血更多地挥洒到周围士兵们的身上—— “拉格纳.洛德布罗克,那一天确实就是被我给打退的!”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17) “karolusserenissimusaugustusadeocoronatusmagnuspacificusimperatorromanumgubernansimperium(卡尔,至虔至诚的奥古斯都,由神加冕的伟大皇帝)!” 法兰西岛伯爵从未将这句咒语念的如此庄严。那一刻,他仿佛就是卡尔大帝本人,穿上了鲜血淋漓的礼服,戴上了鲜血淋漓的皇冠。 被血撒到的士兵们开始出现了变化,他们围成一圈,将法兰西岛伯爵护在中间,而将枪头指向了曾与自己一同浴血奋战的伙伴。他们的战友不解而又惶恐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他们的长官惊讶而又愤怒地吼出一个个指令,但这根本无法撼动这些士兵们分毫。那一刻,他们已然变成了为加洛林而战的士兵、已然组成了为加洛林而战的军队。 “吾乃加洛林。”法兰西岛伯爵摇摇晃晃地举起剑,朝着被众骑士护在中心的布列塔尼公爵一指,“今天,我就要灭掉布列塔尼公国!” 应着他的声音,那些士兵们整齐划一地朝前踏出了一步。 布列塔尼公爵忽地仰头大笑了起来—— “我听说过这个魔法!据说加洛林一族拥有控制人心的力量,无人可以忤逆。可怖至极——可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你流了那么多血,可被你所操控的,无非就是最靠近你的那几十人。” 说着,他把手朝后方浩浩荡荡的大军一指: “而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是三万大军!加洛林,你的血,还够吗?” 一股古怪的魔力开始从法兰西岛伯爵的身体中逸散出来。 “此乃军令。”他对着被他所控制的那几十人的军队说道,“不计代价地进攻,将布列塔尼公爵乱刀分尸!” 那一瞬间,这几十个普普通通的士兵,忽地发出了令经验最为丰富的骑士也胆战心惊地嚎叫!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开始了都如同传说中的英雄般地战斗。他们如风一般扑向敌人的军阵,又如水一般躲开一切飞向他们的弓箭和弩矢;他们如土一般毫不动摇地抵挡着敌人的进攻,又如火一般势不可挡地摧毁着挡在他们前方的一切障碍! 他们冲入了那三万大军之中,就像几十头野狼冲入了三万羊群。明明敌人在他们的千倍、万倍以上,他们却硬生生地在敌人的军阵中撕开了一个口子,并让周围的士兵落荒而逃! 前面的士兵一跑,后面的士兵顿时陷入混乱之中。在狭窄的街巷里,他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只看到一个个战友的身体就像被风卷起的叶子一般,接二连三地飞向了天空! 整个大军,隐隐已有崩溃之势! 就连布列塔尼公爵本人也不得不在骑士们的保护下后撤——那几十个士兵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正在和数十个骑马的骑士交战! 就算是以步兵对骑兵,那几十个士兵也丝毫不落下风。刀光剑影中,一匹又一匹战马被他们生生地砍成了两截! “这是什么魔法?”布列塔尼公爵大吼,“这到底是是什么魔法!” 阿芙洛狄特的加护,能以爱欲影响他人的理智判断; 赫尔墨斯的加护,能赐予人智慧与迅捷; 阿瑞斯的加护,能以刀和盾守护自己与战友; 克洛诺丝的加护,能给仇敌以深切的诅咒; 阿尔忒弥斯的加护,能将弓箭与野兽作为自己臂膀的延伸; 阿波罗的加护,能治愈一切的伤口与苦楚; 除了这些之外,在七丘帝国的魔法体系中,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加护—— 莫名地又有闪电劈落。在那惨白的夜空下,法兰西岛伯爵踏着一个士兵的肩膀一跃而起,一个转身后,他就如握着武器般将那道闪电握于手中,然后又朝着布列塔尼公爵的方向狠狠地掷下! 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起,还有震耳欲聋的剧烈爆炸声,在一瞬间同时剥去了布列塔尼公爵的视觉和听觉。当世界逐渐恢复原状后,布列塔尼公爵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一批士兵已经有一大半变成了漆黑的焦炭,其中甚至还包括两名握有不少实权的领主。 一股寒意从布列塔尼公爵的脚底腾起——加洛林是认真的,他真的打退过拉格纳.洛德布罗克,而且,他恐怕真的想要在今天灭掉布列塔尼公国! 布列塔尼公国的士兵已经溃不成军,在加洛林的带领下,那几十个士兵大呼小叫地朝着布列塔尼公爵直冲而来! ——世界就在这一刻忽然静止。 那些被加洛林之血影响的士兵忽地站定身体,不知所措地茫然看着周围。而加洛林的身体在原地晃了一下,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魔力快要耗尽了。他的血也快要流干了。 他尚保有一丝意识,那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已然风平浪静的天空: “我终究……还是不行啊。” 那一年,他没能杀掉拉格纳。今天,他也同样没能杀掉布列塔尼公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布列塔尼公爵,疯了似地大笑起来。 “看……他不行了!他不行了!我们赢了!赢了!都给我回来!回来好好看看,这个加洛林现在的模样——嘎?” 他看到他的未婚妻、纳瓦拉国的公主,西梅娜加齐亚斯,正朝着这边走来。她的头上披着一块从房子里翻找出来的白色的麻布,灰溜溜、脏兮兮的。 “让我最后和他说几句话。”她盯着布列塔尼公爵,说道。 “哈……嘎……” 在布列塔尼公爵意味不明的回答中,西梅娜在法兰西岛伯爵的身边蹲了下来。 法兰西岛伯爵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 “我刚刚一个人想了很久。”西梅娜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你杀害我全家人的仇,我果然还是没法放下。” 法兰西岛伯爵嘴角一歪,苦笑了起来。 “所以,我要乘着这最后的机会来复仇。” 西梅娜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匕首。下一秒,在法兰西岛伯爵的一声闷哼中,匕首刺进了他的右前臂。 “这是替禁军统领刺的,他是父王的左膀右臂,一生忠心耿耿地守卫国家,就这样被你杀了。” 将匕首从右手手腕拔出后,西梅娜很快就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刺进了法兰西岛伯爵的左前臂。 “这是替王宫里死伤的士兵们刺的。同禁军统领一样,他们也一直在守卫着国家,也被你杀了。” 法兰西岛伯爵咬着牙齿,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 将匕首拔出后,西梅娜很快就又把匕首扎进了加洛林的左小腿。 “这是替我的两个弟弟刺的,我和他们关系不怎么好,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我的骨肉至亲。” 然后,又狠狠地扎进了右小腿—— “这是替我的叔叔和叔叔的子女们刺的。他们一直在暗地里和我父王争夺权力,但总之,他们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几个伤势都不致命。但是,还剩下最后一刀。” 西梅娜提起匕首,在靠近法兰西岛伯爵心脏的位置画着一个又一个圈。 “这一刀,是要替生养我的父亲、母亲刺的。身为人女,我必须得刺这一刀,而刺了这一刀,你就会死。加洛林,你还想说些什么?” 加洛林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默默点了下头,眼中充满了绝望。于是,西梅娜将那把匕首高高地举起,在手中凝聚了全身所有的力量—— 然后,刺进了她自己的胸膛。 “这一刀,我替你受了。” 西梅娜苦笑着倒在了地上、倒在了加洛林的身边。在血泊中,她使劲地蠕动了一下身躯,把嘴凑到法兰西岛伯爵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现在,我宽恕你,加洛林。” 第十四章 加洛林.加洛林.加洛林(18) 风呼呼地刮来,卷起了地上的尘土。 世界前所未有地安静,就如同一潭没有波澜的湖,而法兰西岛伯爵和纳瓦拉公主的身体,就被置身于那湖泊的正中。 布列塔尼公爵强挟着受惊的马匹靠近。他看到,这两人都已经闭上了双眼。 “加洛林……为了一个亡国的公主,值得吗?” 已无人能回答布列塔尼公爵的问题。风一如既往地地刮着,一如既往地卷起地上的尘埃。 “就地挖两个坑,把他们分开埋了吧。” 布列塔尼公爵调转马头就要离去。 ——直到一阵剧烈地震动传来,令地动山摇。 布列塔尼公爵感觉身体晃了一下。不等他反应过来,震动就再度传来,令周边的房子簌簌地落下了一堆的土。 “发生了什么?”布列塔尼公爵强按住身下受惊的马匹,“是从哪里传来的动静?” 许久之后,一名士兵才匆匆地跑了过来。他的脸是如此地惊惶,就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的恶鬼:“报……报告公爵!那座会移动的岛屿又出现了……它正在摧毁我们沿海修筑的城墙!” “你说什么?” 一瞬间,布列塔尼公爵脸上露出了同样惶恐的表情。片刻之后,他镇定下来,只不过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快派人去追亚伯拉罕教会的三位大师……剩下的人,随我去死守城墙!” 人声、马蹄声混杂,一群人踏着杂乱的步伐匆匆离去,只在现场留下了十来名负责挖坑善后的士兵。 一名士兵将铲子插到地上,看着倒在地上的法兰西岛伯爵和纳瓦拉公主,连连摇头: “大哥,我听说今天的事是因为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抢了咱们公爵的未婚妻,可你看这……怕不是另有隐情吧。” “不要管这么多。”这伙士兵的队长说道,“这两人都是贵族,乘现在旁边没有其他人,搜一下他们的身体,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弟兄,好不容易把他干掉了,就不允许我们从他身上掏点战利品?这在战场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公爵来了我都敢说!何况那些恶魔正在进攻这里,我看这首府啊今天晚上是未必能守得住。要能找到值钱的东西,我们就直接开溜,让其他人玩命去吧!” 士兵们被说动了。其中一个手脚麻利的已经跑到了纳瓦拉公主的身边,准备伸手去剥她身上的衣物—— 一支冷箭就在这时飞了过来,射穿了那名士兵的手心。 在那名士兵的惨叫声中,这一整支小队都警觉起来,握紧了手上的武器。他们警惕地四下张望,试图寻找攻击的来源。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他们根本就无需寻找——因为已经有人挥着一柄大刀,就像是疯了一般直直地朝着他们冲来。 来人只有一个,但那柄刀却沉重异常。却看他把刀横向一扫,士兵们手中的长矛就纷纷折断;又竖向一劈,那刀锋就顺着头盔、头颅、脖颈、盔甲、身躯径直落下,把挡在前方的士兵砍成了两截。 士兵们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他们这十个人能够对付的对手,慌忙抛掉武器逃窜,可那名敌人却在后头紧追不舍。并且很快,又有几只冷箭飞来,逐一射倒了跑的最快的几名士兵。 一个布衣男子随着那刀客出现,正是黑天平。他急匆匆地来到了法兰西岛伯爵和纳瓦拉公主的身边,探了一下两人的呼吸和心跳,然后就冲着一旁的屋顶大吼起来:“白弓!别躲在那里射箭了!快给我下来!” 一道白幕闪过,等眼睛看清时,白弓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不等黑天平说话,他就一把将黑天平推开,自己检查起法兰西岛伯爵和纳瓦拉公主的伤势来。 黑天平急的在一旁直跺脚:“你看我怎么说?布列塔尼公爵撤回了在城外的士兵,我就感觉不妙,我想撤回来,你们还拦着我!结果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看好了吗?看好了吗!” “执政官只是失血过多,虽然四肢都有伤势,但不致命。反倒是公主的伤比他重得多。”白弓的脸抽了一下,“可应该说不愧是娇滴滴的公主吗?稍微刺偏了一些,没有完全对准心脏,所以还留着一口气。” “我不想知道这些!你就回答我,执政官他还有救吗?” “一般而言,这两人是都没救了。”白弓淡淡地回答道,“但是,既然我在这里,那就另说。” 他放下手上的弓,用两只手分别握住了法兰西岛伯爵和纳瓦拉公主的手心。随着他嘴里念出古怪的咒文,那两只手同时发出了一道柔和的白光。 黑天平在一旁连连啧舌: “白弓,每次看到你的魔法,我总是会忍不住地产生惊讶。不仅擅长弓箭,而且还可以治疗伤势和疾病,这样的加护是很稀有的吧?你难道其实是出自什么名门望族?” 白弓摇了摇头:“就算有,那也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的父母是平民,我的祖父母也是平民,我也是平民,独身一人,仅此而已。” 黑天平默不作声地举起了他的那个天平,一边对准白弓,一边放上了砝码。等天平平衡时,放在托盘上的砝码数量是银色小砝码四枚。他记得数年前第一次见到白弓时,所用的砝码还是三枚,现在不知怎么地又升了一个。 这不是一名独身一人的精灵级魔法师应该有的砝码数量。毫无疑问,白弓隐藏了他的身份。不过—— 看着正在法兰西岛伯爵和纳瓦拉公主两人中间忙碌的白弓,黑天平默默地把砝码给收了起来。 ——既然白弓坚持说他自己是平民,那就由他去吧。 红刀提着一个人头走来。他已经追上了跑走的所有士兵,将他们一个个地结果了。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轻咳声,法兰西岛伯爵睁开了眼睛。无需多问,看到白弓手上的白光,他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公主怎么样了?”他问道 “有救。”白弓回答道。 “布列塔尼公爵呢?” “他以为你已经死了,港口又正好受到袭击,就带着士兵们赶过去了。” “也就是说,他还活着?” 法兰西岛伯爵的眼睛陡然变得冷酷。他甩开白弓的手,一下子站了起来。 一旁的黑天平慌忙喊道:“执政官,你的身体还需要休息……” “我已经没事了。” 法兰西岛伯爵打断了黑天平的话。纳瓦拉公主刺他四肢的那四个伤口,此刻就像是不曾存在过一般,已经从他的身上完全消失了。 “不论如何,今天,我一定要砍下那个布列塔尼公爵的人头!” 第十五章 威慑(1) 此时此刻,布列塔尼公国的沿岸城墙正在遭受投石机的猛烈打击。 这一段堪称奇观的城墙,是布列塔尼公爵为了抵御海盗的袭击而建的。在拉格纳掌权的时期,海盗王国的海盗仗着船快,每每沿岸登陆、烧杀抢掠,又在领主集结军队反扑之前就逃之夭夭,令人望尘莫及。沿岸造城墙的意义就在于这里。布列塔尼公国绝大多数的沿岸城墙都只是两、三人高的木制栅栏,这样就已经足够让海盗改变目标,而唯有靠近首府的这一段城墙是切切实实地由石料堆砌而成,热油、滚木、弩矢、箭楼、射击孔,各种守城应用的设施一应俱全。 由于海盗王国拥有许许多多精灵级的勇士,布列塔尼公爵不惜重金,将这堵城墙加厚到了无法被精灵级所打破的程度。即便在陆地上架起四、五架投石机,要攻陷这样的城墙也绝非易事,更何况这堵城墙靠海,根本就没有让敌人架设投石车的余地。即便从海上涌来千军万马,也只能在那厚重的铁门前望洋兴叹。 这堵城墙足以抵御一切来自海洋的进攻,堪称布列塔尼公国的狄奥多西城墙。 ——本该如此。 设计他的匠人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这堵城墙会遭到上百架投石机的合力打击。 这些投石机最早是被参谋团的埃斯特拉德架设在墨瓦腊泥加上的,依据山的坡度,形成了十余个投石机阵地。由于是设置在墨瓦腊泥加的背上,这些投石机无需考虑搬运、后坐力等一系列问题,故而在建造之初就被设计的无比庞大。再加上艾拉自创的配重结构,使得这每一台投石机都威力无比。 当这些投石机运作起来时,其声势,就仿佛是有上百名神话中的巨人在抛掷山峰与山峦。 在普通石块之中,更掺杂着十分之一的火弹。这些燃烧的球体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粗硕的轨迹,像极了那从天而降的天火。 墨瓦腊泥加喷着黑雾,其吼声,更是令海水不停地翻腾。 停泊在港口的战舰如同失去了巢穴的的蚂蚁一般朝着墨瓦腊泥加冲来,但这都是徒劳的—— 你可能用枪扎破它的皮?可能用箭插满它的头? 你可能用撞角击穿它的鼻子?可能用船锚钩穿它的腮骨? 谁能剥它的外衣?又有谁能进它的上下牙骨? 谁能开它的腮颊?又有谁能拔它的牙齿? 从它口中喷出灼热的岩浆、与飞迸的火星; 从它鼻孔冒出黑烟,如烧开的锅炉和点着的芦苇。 它以岩石、山脉为甲,以土地、树植为衣,紧紧合闭,不能分离。 它的肉块互相联络,紧贴其身,不能摇动。 它的心结如磐石,一跳起来,勇士都惊恐,英雄也昏迷。 它仅往前一靠,那舰队就统统沉入的海底。 随着舰队一同沉入海底的还有那堵宏伟的城墙。在上百架投石机的齐射下,它脆的就像是一张单薄的纸。可那些投石机仍不止息,在没了遮挡视线的城墙之后,它们失去了统一目标,开始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地抛射。 从古自今,没有那个城市曾遭受过这样的打击。天空密密麻麻地向下倾泻着石雨,每一颗石块都将一幢建筑摧毁。没过多久,繁华的港口就变成了一片凌乱的石堆。 而墨瓦腊泥加上的人对这样的攻击似乎仍不满足,从它背上响起了艾拉呵斥的声音: “你们的动作怎么都磨磨叽叽的!要是换成我们瑞典的军队,攻击的频率起码能够再翻一倍!” 没错,此刻搭乘墨瓦腊泥加的并非艾拉回瑞典召集的军队——那样的话会赶不上五朔节。艾拉只是回了一趟诺曼底,在那里雇了一批雇佣兵。 说来也巧,她们最先找到的一批雇佣兵,其头领就是那个奥索尔。利用他的人脉,艾拉迅速拉起了一只千人规模的队伍。 奥索尔正陪在艾拉的身边,笑嘻嘻地向她解释:“老板,这不怪他们。一般来说我们这种佣兵,都是被领主安排在最前线冲阵杀敌的,论起战斗的技巧,个个都是经验老到的好手。可要让他们操控投石机,也太为难他们了。” “是,看出来了,你们可不是那种征召来的农民,身体素质和战斗技术都要高出一大截。” “是,老板识货!” 艾拉忽地停了下来,扭头盯着奥索尔看:“这么一大批‘精锐’的雇佣兵,为什么会聚集在诺曼底?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我们雇佣兵,说到底其实也是一种生意。”奥索尔笑着说道,“聚集到诺曼底,当然就是闻着生意的味道来的了。” “生意?什么生意?” “这个就是商业机密了。不过,肯定是比不上在老板你这里打工的。价钱不论,在老板你这里打工,可是安全地多了。” “我们这里就一千来人,进攻的却是一整个布列塔尼公国,你就这么有自信?” “老板你有自信,我就有自信。毕竟,老板你的性命,可比我们金贵多了。” “好!”艾拉听着很是受用,“好好干,完事给你们加钱!” “陛下。”艾米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我们为找这些人出的价钱,已经是正常雇佣军佣金的三倍了,可不是什么‘价钱不论’。” “那……”艾拉苦苦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得出答案,“就给你们明天的中饭每人加一大块肉吧!” 奥索尔“啧”了一声,退了下去。 西瓦顿正披头散发地盘坐在画在地上的一个圆圈之中,脖子上、手上、脚上挂满了用于精神防护的道具。她是巫医,但被艾米选择成为同行人员的理由,却主要还是因为她会一点克罗狄斯的魔法。然而,她仅仅只是克罗狄斯弟子的弟子,将墨瓦腊泥加的灵体完整地呼唤出来对他的精神负担实在是太大,因此她只能以一种折衷的方式,来与墨瓦腊泥加交流。 圆圈并未发出红光,也并未出现墨瓦腊泥加的灵体。她仅仅只是在与墨瓦腊泥加进行意识上的远程交流,即便如此,她身上的防护道具依旧每隔一段时间就碎裂一个。 艾拉来到了她的身前。 “怎么样?”艾拉问道,“墨瓦腊泥加能够爬到岸上去吗?” “你是想把我累死?离开了海水,你知道我的身体有多重吗?”西瓦顿猛地一抬头,,声音语态完全不似本人,“一整头岩浆烤猪肉来,我往岸上走十步,不能再多了!” “行,十步就十步。”艾拉回答道,“不过,墨瓦腊泥加,你这样……真不考虑一下减肥吗?” 第十五章 威慑(2) “减、减肥???西庇阿!看我不吃了你!” 西瓦顿张牙舞爪地跳了起来,扑向了艾拉。可脚刚一离圈,她眼睛一亮、意识一愣、浑身一抖,立刻就“噗”地一下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哎呦”一声悲鸣。 “神、神使大人?”西瓦顿摸着被擦破的皮,一脸迷糊地看着艾拉,“我刚刚这是怎么了?” “轰隆隆”一声, “乖,躺下好好睡,这次我保证不动你。”蒋遇抽出枕头,哄着连昕重新躺好。 万一像凌雨担心的那样,圣主可以凭空将符咒夺回去,那太子主动去找上对方,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诸葛巫师连忙比划竹简从里到外的模样,却见梁王神色依旧呆滞,好像有关那段时间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经历过。 所以有理由期待下半场的比赛,但是谁也不会想到,1:0的比分会保持到全场比赛结束,虽然下半场双方依旧追求效率,射门次数不少,可比起进攻,双方防守做的更好,两个门将更是彻底的接管了比赛。 看完邪剑之魂的属性之后,凌雨在感叹牛哔冲天的同时,也再考虑该如何使用这件装备。 会议室里参加公测仪式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许蓝芯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弥月的精美海报,等魏嘉树回来,她就可以离开了。 说出这段话的戚汐自信而狂傲,连昕不反感,戚汐的确有足够的资本在她表现出这种底气。 回到西京机场,已是傍晚,左非白与陈一涵回到陈禹住处,陈禹打开门,迎入二人。 乌巢禅师只在军营中待了一天,就走了。他要遵守前约,度化那些厉鬼,现在还要再加上新出现了数千僧兵怨魂。 齐浩做主跳挑选了裤子,鞋子,衣服,甚至没有问秦月任何的意见,最终走到内衣店。 司徒风,道“好,少侠,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司徒风言落,静静地躺在了石床之上,安心地已经是睡了过去。 关镇海有些严肃,并不是他想要打官腔,只是以前刑警队请来的顾问大多都是有身份背景有名气的,可这个齐浩的背景资料太简单太平淡了,关镇海心里有些没底,觉得还是要好好敲打敲打,以免以后麻烦。 县衙里的人已有许多都跑回家去了,毕竟他们都是家中的顶梁柱,现在县城遭遇如此状况,家人担惊受怕的,正是他们这些当男人的守护家人时。陆缜也不去追究,只把留守的那十来名差役带了一半,就匆匆往北城赶去。 “怎么了?有毒吗?”泽特看见依洛娜突然有了反应,还以为这牛肉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刚才也吃了两块。 琴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她是很想救下这个世界的人,但是她没有那个能力。 云尘到是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他才不怕别人的报复,毕竟他现在可是拥有系统的男人,难不成还对付不了几个普通人? “你认识吗?”艾米拉看出了玲美的眼神不对劲,看来是认识屏幕中的人。 难道就说他做了个神棍,帮助一个家族解决了祖坟问题,然后人家给的? 他眯着眼睛,目光在这两人和易风临之间来回打转。这时易风临也放松了下来,一边走向两人,一边说道:“来了!”易风临一向话少,但他眼里放出的光采说明了他的心情。 为了百分之百的胜算,即使陈逸认为现在有了九成的把握也不会回去,那一分的不确定,他要删除掉。 第十五章 威慑(3) 这里是布列塔尼公国的首府,是布列塔尼公爵最重要的领地。而港口又是领地和外界交流的重要设施,按理说,港口遭到攻击,布列塔尼公爵应该很快就会带兵赶来才是。 “你说,布列塔尼公爵他人去哪儿了?” 艾拉仰起头,征求艾米的意见。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陛下的投石机火力太猛,一不小心就把布列塔尼 根据这个管委会大妈说,当时为了确定是哪家的孩子故意把耳朵贴在我家的门上。 登陆舱的舱门大开,韩尹开着飞侠号横冲直撞,被早已安装好的三道阻拦索拦住,偌大的登陆舱内一片狼藉。 虽然他没有表示什么,但几支团队中最强大的两股力量,奥兰多与维尔斯二人的顺从,使得没有谁敢质疑他的地位。 维露看着双亲都进去歇息去了,自己便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内,而维锦也带着一脸的不高兴离开了。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余鸿留下的那三具龙魂战甲了,但目前为止,这里的人,只有自己可以操纵。 人家慕颜就算是直接后台,但人家确实有那个实力胜任,但叶凉不说是不是潜规则上来的,但就靠她那个垃圾演技竟然嫉妒殴慕颜?什么世道。 她满脸都是疲惫,像是进了黑煤窑没日没夜的挖煤一般,状态差极了。 男子似乎认为这样还不够,暧昧地把他的手没入她长长的秀发,五指轻轻扣她的后脑勺,令她微仰起头,可以更加深刻地感受他狂热的吻。 当风凡來到城池前的时候,被一位化丹期修士拦住。“前辈,你是何人?”那位化丹期修士用神识略微扫视了一下风凡,见风凡是一位比他高出两阶修为的修士,于是笑问道。 明知自身中了幻术的罗空平,抛开所有虚实之念,心中暗暗感激天珠所赠,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只想再次好好的回忆一番,大哭一场。 而舞台的正前方,正半躺着毫无形象需要静养的皇后娘娘和断了骨头只能躺着养伤的丁香。雷振天不知去忙了些什么?倒是雷振雨一刻不离丁香左右,一心一意地侍候着自家未来的娘子大人。 “你无聊不无聊呢?我的老公是谁,还用得着向你汇报吗?”莫无双觉得朴爱民这个问题问住了约翰,所以乘机帮约翰解围。这个朴爱民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麻烦,还追根究底问个不停。 叶冰吟说出这些话之后,王富贵的脸色马上变了,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所以他只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颜月突然迷惑了,不仅这杀人的举动不像是那凌越尘所做,就连昨晚用那络腮胡子的男人来试探自己也不像凌越尘所为。究竟是自己看错了凌越尘,还是这中间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 “打也打过了,你可以下來了吧。”萧晨轻声道,想让傅雪瑶赶紧起來。 旧事连忙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是给唐程拿领地令来的!”说着旧事直接掏出了领地令,晃了晃,和建帮令不同,领地令倒像是一块白金铸造的,银闪闪的,还是‘挺’好看。 “我们武当派十三门也支持淳于帮主改选盟主的决定!”武当山的松陵长老也附和道。 两人站起身来,分别和哈温、蔡生握了握手,就朝着包间外面走了过去。 碧霄毕竟也是上古时期的神仙了,作为三霄仙子之一,她在谋略方面也有一定的造诣。 第十五章 威慑(4) 领主们听不懂这许多,他们所能听懂的,只有“大精灵”。一时间,众人心中的惊惧更甚。虽说如今聚集首府的士兵多达三万人,以死相战,也不是拿不下一个大精灵,但他们这一边势必要付出同样惨痛的代价,甚至有可能动摇国之根本。 留在他们面前的那位教士看出了领主们的慌乱,出声安慰道:“不要慌。我们三人在这里,也 梅林也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分割出三分之一的幻之世界,对于整个幻之世界,都是一个很大的损伤,作为亲手凝聚出的幻之世界。就这样分割出去,帝塔斯是非常不舍的。 “夜月战旗!请少主保管。”古钧单膝跪下,双手将黄绸举过头顶。 仅存的一丝意识,来自自身的一丝残魄,被这冰火两重天的淬炼逼得直接迸飞了出来。残魄破体而出,激的他连翻数周,嘭的一声,背后撞在一处坚硬的裸石上。 这也正是尤斯帝国内罕见什么起义事件发生的根源,大家都有饭吃,有活干,也没有多少心思去闹腾其它事情。 “嘭!”老大将垃圾桶的盖儿掀开,弯腰就去提里头那个电脑包。 “你心里有数,那我也就放心了,这是几身衣袍。”青姬拿出了几件战袍递给了夜殇。 “的分身!”杨回抬起纤纤玉手朝指甲上吹了口气,然后左右端详着不以为意道。 几乎每一个自然法术都带有这样的特征,粗暴的压榨着大自然的力量,从而产生让人震撼无比的法术威力和效果。 这两种法则尽管没有融合,但在佳迪手中已经是运用的炉火纯青,使得这两种法则看上去,就仿佛是已经融合在了一起。 三代弟子们都好奇的打量着那条葫芦藤蔓,着实有些神奇,那葫芦藤蔓之上所生长的叶子竟然是五颜六色,倒是让他们大开了眼界。 与刚才的激战,现在只有平静,二人正在整理着自己的心情。陆泽尧半闭着眼睛,胸膛不断的起伏着。 以后一定要逼自己不要想他了,他和她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每一次期待都会给她带来巨大的伤害。 哎~没想到当时的一时冲动竟然让瑞贝卡这样生气,早知道提前通知她一下就好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郑特助干脆直接拨通了陆恒尉的电话,既然他自己相不明白,与其在这里白费力气,不如直接打电话问他们陆总。 季敏清楚的明白,她不应该做这种假设,但她总是不由自主去想,去比对。 人生如戏,粉墨登场,涂鸦的墙上,有着各色的样子,或许是默默无闻的平凡,或是昙花一现的美丽,我们都是沧海一粟,来来去去,精彩的瞬间,却在灯火阑珊处,冷了一季秋来。 可是再后来,大哥突然让他停止调查,等他处理了这边的事再说。 他的脸孔因为骤然失血而惨白成了一片,然而在面对她时却依旧笑了起来,一边竟是张开手臂,轻而不容置疑地拢住了她如筛糠般颤抖着的纤细身体,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不告诉你,除非你又被我吻一次。”冥夜痕果然是十足的流氓相,说话有一些吊儿郎当的。 本想晚上熬锅鱼汤在长歌面前露一手的,谁知道第一步就让她看了笑话。 他的舌纠缠住了她的舌尖,用要将她吞下去的力道吮吸着,恨不得将她整个吸入他的唇中,与他融合成为一人。 第十五章 威慑(5) 其他的领主们听了,纷纷附和着点起头来。厌恶亚伯拉罕教会的自不提,那些本对改信持中立态度的,此刻竟也觉得这句话说的在理——既然布列塔尼公爵说亚伯拉罕教会能够驱逐恶魔,亚伯拉罕教会的教士本人也说能够请大师来镇压这些恶魔,那他们在这里拼什么命? 眼见形式不利于自己,布列塔尼公爵只得粗着嗓子吼道:“好、好,你们都不去是吧?我自己带着我的常备军杀过去!”” 这是胁迫,也公爵的最后手段。倘若公爵亲自冲上战场,这些领主又怎敢不跟来? 可谁知,负责常备军的那名军官却直接摇了一下头。却见他以军人的姿态笔挺地站着、大声汇报道:“公爵!我们的弟兄当初不知被这群亚伯拉罕教会的教士杀了多少,现在让我们进攻可以,请先杀了他们为弟兄们报仇!” “你……!” 布列塔尼公爵再度被气的说不上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手组建出来的常备军,竟敢在这种时候当面顶撞自己! 亚伯拉罕教会的教士自然是杀不得的。这样,就会在已经与阿勒曼尼联邦和这群来历不明的恶魔同时为敌的情况下,再平白给自己加上天方帝国这一个敌人。 “好吧。”他终于叹道,“前线部队继续保持警戒,后方部队逐一撤退,动静不要太大,以免惊动敌人。也不要慌乱,做好随时还击的准备——我们放弃都城,去坚守波鲁艾特的山地堡垒吧。” 说完,他就默默地转身下楼,在十来名卫兵的护送下,无言地离开了这群领主的身边。 他回到了自己的官邸。 门口的卫兵倒在血泊之中,沿路随处可以看到尸体。法兰西岛伯爵是在昨天清晨袭击这里并抢走了纳瓦拉公主的,没想到都快过了一天了,都没有人来打扫清理。 院落里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任何人影。仆人们大概是都逃走了,想来,也不会有人愿意一整天都和这些尸体住在一起。 整栋建筑因此显得格外阴森。 “公爵,要清理一下这些尸体吗?”跟来的一个卫兵问道。 公爵摇了摇头。 “马上就要撤离啦,这些尸体就不用管了。你们去门边守着,让我一个人静静。” 然后,他就独自走进了会客用的大厅。他座上了自己的座椅,望着空荡荡的大门,低头沉思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挂在墙上的一座烛台忽地被点亮了。幽黄的灯光,照亮了有些昏黑的大厅。 布列塔尼公爵抬起头,看到那个小女仆正站在烛台的旁边,躬身朝他致意。 “你还没走?”公爵问道。 “公爵,我刚刚做好早饭,正要给你送来。”小女仆低着头回答道,“厨师他被吓跑了,所以只能由我来做。” 公爵苦笑了一声。他伸手,示意那小女仆过来,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不要管什么早饭了。去看看房间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挑几件喜欢的带走吧。我们马上要撤退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撤退?”小女仆颇为意外地重复了一句。 “城墙已被攻破,都城无险可守。援军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赶来,所以我们得去波鲁艾特了。” “怎么会?这里现在可是聚集着整个布列塔尼公国的部队,难道还打不赢吗?”小女仆惊讶万分,“军队撤离这里,那市民们怎办?敌人要是冲进来烧杀抢掠,都城不就荒废了吗?” “应该能打赢吧。但是,愿不愿意去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布列塔尼公爵苦笑着摇了摇头,“至于都城的兴旺、荒废,和那些乡野的领主又有多少关系呢?” “那……我们还能回来吗?” 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问题,可是公爵却犹豫了。良久,他才说道:“能的吧。只要亚伯拉罕教会的教士过来收服恶魔,领主和常备军中的反对声音就会小很多。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可惜,你回不来了。” 一个出乎意料、但又熟悉万分的声音响起,惊的布列塔尼公爵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是加洛林! 他迈着稍显沉重的步伐,跨过大门、进入大厅。他的身后跟着白弓,弓已握在手、箭已装上弦。白弓的身后是沉默不语的黑天平。而被黑天平扶着行走的还有一人——那正是布列塔尼公爵的未婚妻、纳瓦拉国的公主,西梅娜。 布列塔尼公爵的声音在发抖:“你们……是人是鬼?” “说是鬼可能会好一些吗?那样,杀了你后就不会被布列塔尼公国复仇了。”法兰西岛伯爵冷笑了一声,“但是,很可惜,我们是人,活生生的人。我,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现在来取你的项上人头了!” “来人……!” “不会有人来的。你带来的那几个卫兵已经被红刀挡在了门口,一时半会儿冲不进来。而官邸里原本的卫兵,一早就被我们收拾完了。”法兰西岛伯爵又冷笑了一声,“我们躲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公爵啊公爵,你进来的时候,怎么就不仔细检查一下呢?” “不要乱动。”白弓用弓瞄准了布列塔尼公爵,“在你做出什么前,我的箭会先把你射死。” 布列塔尼公爵愣愣地座回到了椅子上。 “加洛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突然这样和我反目?我们难道不是盟友吗?” “在叙旧之前,你就没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法兰西岛伯爵一步一步朝前踏来,“比如说,向你的未婚妻道歉?” “道歉?” 布列塔尼公爵摇了摇头。 “加洛林,这是我和西梅娜的私事,我要不要向她道歉,不需要旁人来指手画脚。” “你到现在都不觉得你错了?” “错?我有什么错?”布列塔尼公爵紧盯着白弓和加洛林的一举一动,“她不再是公主,为了领地的和平,将她送出去是合情合理的选项。而你,加洛林,你为了一个女人而和布列塔尼公国为敌,错的人是你才对。” “死到临头,都还那么嘴硬吗?” “加洛林,我也不是被吓大的。你以为我过了这么久还看不出来——你身体虽然恢复,但魔力已经耗尽了吗?还有那边那个拿弓的,你拿弓的手可是在抖,怕也是一样,在什么地方耗尽了魔力吧?我想过不了多久,怕是你们的那个什么红刀,也挡不住我的部下了。” 布列塔尼公爵冷冷地笑了一声。 “可是,加洛林,今天不管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纠纷都永无止息。不如这样吧,你既然来到这里,那我们就来一场公正的决斗如何?既然事情的起因是个女人,那这就是贵族解决问题的方式,” 第十五章 威慑(6) “决斗?昨晚我被你的大军围剿时,你怎么不提出来要和我决斗?”法兰西岛伯爵也跟着冷笑道,“就算耗尽了魔力,我们这边现在也是二对一。我凭什么要和你决斗?” 布列塔尼公爵扫了法兰西岛伯爵身后的白弓一眼。即便失去了魔力,这两人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如果这联手对付他一个,那恐怕他确实难以招架。 于是,他耐心地说道:“加洛林,你和我都是一国之主,不管是我在这里杀了你、还是你在这里杀了我,都会牵动成千上万的人。但是贵族之间公开、公平、公正的决斗就不一样了,不管是谁输了,其他人都无话可说。我们觉得我们也没必要打的你死我活,点到为止即可。你赢了,你就把公主带走。你输了,我也把公主送你,但是你得继续维持我们的同盟。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有利,不是吗?” “把我送了?”纳瓦拉公主那张憔悴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愤怒,“你到现在还把我当成是你私人的所有物吗?” “西梅娜,现在我们在说国家大事,能不要这么意气用事吗?”公爵的脸上带着几许无奈,“就结果而言,难道你不想跟着加洛林走吗?” “很不巧,我现在并不想和你谈什么国家大事。”法兰西岛伯爵冷冷地回答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我只是想杀你而已。至于你说的什么国家、什么同盟,抱歉,我不关心。” “某种意义上,你和西梅娜还真合适。”布列塔尼公爵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也行,那我们就为了西梅娜的所属,来一场真刀真枪地决斗,至死方休,如何?” “你没听懂吗?我不会和你决斗。”法兰西岛伯爵继续朝前逼近,“现在的局面是二对一,准备受死吧。” “加洛林啊加洛林,你明明是个很大的领主,可一言一行,却都让人觉得你是没有领地的骑士。行吧,那我就用骑士能够听懂的方式来说服你。”布列塔尼公爵抬高了声音,“加洛林,你既然不考虑你的国家,那总得替公主考虑一下吧?你想过吗?她现在名义上还是我的未婚妻。如果你在这里把我杀死,然后她乖乖地跟着你走,世人会说什么?荡妇勾结野男人,谋害亲夫?” “闭上你的臭嘴!” 布列塔尼公爵笑了一声。从法兰西岛伯爵的反应上,他知道自己的话术生效了。 “我可以闭嘴,但你不能让所有人闭嘴。以任何一个旁人的视角来看,事情都是我说的那样。” 说完,他略带嘲讽地盯着法兰西岛伯爵: “加洛林,和我决斗。这是一场交易。你和我一对一地单打独斗,而我会在比赛前老老实实地和公证人说明事情的一切经过,包括我准备卖了我未婚妻这件事,还西梅娜一个清白。这样,是非公正,就另有论断了吧?” 法兰西岛伯爵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执政官,不能再继续拖时间了!”白弓在后面提醒道,“随时会有大部队过来支援,红刀支撑不了多少时间的!” “我心里有数。”法兰西岛伯爵扭头回了一句,然后继续盯着布列塔尼公爵,“你准备让谁来当公证人?” 白弓在后面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法兰西岛伯爵上套了。布列塔尼公爵多少也掌握着一些魔法,而法兰西岛伯爵已经耗尽了魔力。决斗一旦开始,法兰西岛伯爵势必会陷入劣势。但他无法点醒法兰西岛伯爵,因为这并非阴谋,而是交易。布列塔尼公爵手上握着的筹码,就是纳瓦拉公主的清白。 “我觉得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多越好。”布列塔尼公爵一笑,“不如双方各自罢兵,我把领地里的贵族都叫过来如何?” “公爵,我同意决斗,可不代表我是傻子!”法兰西岛伯爵冷冷地说道,“我让红刀放两个骑士进来。其他的人全都得等在房子外面,不许踏入一步。你同意,就决斗,不同意,就死。” “行,我这就去和我的部下说。” 布列塔尼公爵正要站起身,却被白弓喝止: “先抛掉武器!决斗前我自会给你!” “可以,要不要再用匕首顶着我的背?”布列塔尼公爵面无表情,“我也是看重荣誉的贵族,既然说定要决斗,那就不会搞小动作。但是,加洛林,别怪我没提醒你,一对一决斗的话,输的人就未必是我了。” 纳瓦拉公主这才明白公爵打的什么算盘,连忙出声制止:“加洛林,你没必要为了我……” “我会赢的。”法兰西岛伯爵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留在这里,就在二楼的阳台上看,以免出什么意外,让我分心。” 纳瓦拉公主脸一红,微微地点了下头。 她看着布列塔尼公爵抛掉武器,又看着法兰西岛伯爵将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白弓抓着弓紧紧地盯着他的侧脸,黑天平则在另一侧盯着布列塔尼公爵的一举一动。布列塔尼公爵就这样被推着走出了大厅。 大厅一下子空空荡荡,可纳瓦拉公主依旧依旧望着加洛林离去的方向,看的出了神。 “我听说,这种时候,女方会把随身衣物交给为她而战的骑士,以表示对他的关心。”一个声音冷冷地从房间的一角传来,“公主,你不这么做吗?” 纳瓦拉公主吓了一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这才发现那名小女仆正站在墙角的阴影处用阴森的目光打量着她。进门时,她有看到这小女仆躲了开去,她以为她已经跑远了,可却没想直到竟然还留在大厅里。 “我为公爵他做了早饭,他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你们用剑推了出去。” 小女仆一步一步地朝着纳瓦拉公主逼近,那不悦的脸色让纳瓦拉公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挖掉你眼睛的就是阿兰吧?”纳瓦拉公主有些害怕地说道,“现在加洛林要和他决斗,对他进行惩罚,这不正好是为你报仇吗?” “他只是为了你,而不是为了我,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平民的感受。你知道我家里人听说挖掉我眼睛的公爵要宠幸我时是什么反应吗?他们都在那里拍手叫好,因为能够成为贵族的小妾,那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小女仆一步步把纳瓦拉公主往后逼去,公主重伤初愈,没踏出几步,就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小女仆歪嘴一笑:“公主,我看你脸色好白,是身体不好吗?” 还不等纳瓦拉公主回话,她就把身子朝后一转,背向了公主。 “走吧,我们去二楼吧。”她回过头,冷冷地说道,“如果公爵今天死了,那我就真的没有人要了。” 第十五章 威慑(7) 决斗的场地就放在官邸宽敞的后院。 决斗的内容是马上比武。 在那长的过分的走道上,法兰西岛伯爵和布列塔尼公爵各自骑上了马匹。 漫长的黑夜已然离去,在他们的身旁,是新起的朝阳。 “你们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不论今天我是生是死。” 布列塔尼公爵如此对进来见证决斗的那两名骑士说道。 “纳瓦拉公主的家族失去了他们的领地,成了无地的贵族,所以就被我撕毁了婚约。她和我早已没有干系。我留着她,只是因为我想把她当人质送给纳瓦拉国新的领主,以延续两国的同盟。而今天的决斗,则是因为加洛林想把她救走,仅此而已。” “是我先要致纳瓦拉公主于死地,所以不怪她想要跟别的男人逃走。而和加洛林的恩怨,则就在这场决斗中了结。一会儿不论谁生谁死,旁人都不可插手,亦无需复仇。” “明白了吗?” 那两名骑士愕然地点了一下头。他们察觉到,现在的公爵有些反常。 “没想到你竟真能把你的阴谋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法兰西岛伯爵嘲讽道,“不可思议,令人大开眼界。” “因为这本就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布列塔尼公爵正色回道,“虽然我对不起西梅娜,但我对得起自己的领地和国家。” 法兰西岛伯爵举起了那根粗大的骑枪,而布列塔尼公爵则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两人互相调转马头、拉开距离。 然后,又各自放下骑枪,朝着对方冲来! 战马在嘶鸣,而马上的两人却无比沉默。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对方身体的要害上。马上比武,往往一个交错,就能决定胜负! 真正的对决只在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 “喀嚓”一声响。法兰西岛伯爵手中的骑枪裂成了碎片。 而布列塔尼公爵的身体则直接被捅下了战马,在地上翻滚! 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一直朝前奔跑,消失在了公爵的花园之中。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连法兰西岛伯爵都愣在了原地。 “赢……了?” 在阳台上观战的纳瓦拉公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发生的事情如梦似幻,让她一时难以置信。 “嗯,赢了。” 小女仆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不是在身边,而是在纳瓦拉公主的背后。纳瓦拉公主感到身后一凉,猛地一回头,发现那小女仆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匕首。 “你想干什么?”纳瓦拉公主害怕地想要退后,可身后就是阳台。 “公爵他要死了。为什么只有你那么好运呢?你明明已经不再是公主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来冒死救你?为什么还会有人为了你的名誉而冒险决斗?” 小女仆的双肩都在发抖。 “你只是被关起来而已,你的手、你的脚、你的脸、甚至是你的头发,都毫无损伤。就这样,就会有人要为你报仇、为你杀人。而我,整个眼睛都被挖了出来,却只能在这里当凶手的情妇。” “加洛林他们现在就在下面,一会儿就会上来。”纳瓦拉公主试图提醒这名女仆,“你想清楚后果再做事。” “你是在威胁我?到了现在,你还在威胁我???” 小女仆直接气的破了声,下一秒,她就挥着匕首向纳瓦拉公主砍来! 公主下意识地把头一偏,让小女仆的这一下挥了了空,可她的身体也因此一个踉跄,摔倒倒在了地上。 小女仆狞笑着坐到她的身上,把匕首对准了她的眼睛。纳瓦拉公主则抓住小女仆的手腕,努力地进行着垂死挣扎。 而就在阳台下方的花园,空气异常宁静,甚至连风都停了。 “你们不要过来。”布列塔尼公爵用最后的力气制止了想要扑过来的两名骑士,“这是生死决斗,在一方被杀死前,决斗就没有停止。” 法兰西岛伯爵骑在马上,缓缓地走回到了布列塔尼公爵身边。 “你为什么没有使用魔力?”他在马上冷冷地问道,“你费劲心机,不就是想把我拖入决斗,然后赢过我吗?” “不要小看我,加洛林,我是有荣耀的贵族,我向你保证了,这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决斗。 布列塔尼公爵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有句话你说的对,一开始,我就应该选择和你决斗,而不是用军队来剿杀你。你的魔力是在和我的军队作战时耗尽的……这里,我全部还你。” “你觉得不用魔力,就能赢得过我?” “我觉得?” 布列塔尼公爵忽地疯狂大笑起来 我选择出卖西梅娜,我觉得我没错,结果却与你为敌;我选择接纳亚伯拉罕教会,我觉得我没错,结果却害的我不得不从首都撤离。我从父亲手里接过领地后就一直兢兢业业,让领地欣欣向荣,我以为我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王,一直长命百岁。结果,因为这几天的选择,我失去了西梅娜的,失去了两个盟国,失去了常备军的忠诚,还失去了封臣对我的敬畏。” 笑过之后,布列塔尼公爵万分悲凉地哭了起来。 “我已经有些厌倦了。生死有命,成败在天。我错了吗?我没错!这些选择的后果,有哪是人能预料的?是天要亡我!今天,哪怕我活了下来,也只能窝囊地活过下半生。倒不如在堂堂正正的决斗中死了,也不算失了身为贵族的荣耀。至少,今天,在大部分领民的心中,我还是一个有为的领主。” “荣耀、荣耀。”法兰西岛伯爵烦躁地把这个词重复了几遍。忽然间,他翻身下马,提起拳头狠狠地往布列塔尼公爵脸上打来! “死到临头,还给我摆出这幅模样。你觉得把你未婚妻关在笼子里面,很荣耀吗?啊?” “你看过她房间里变成什么样子了吗?猪圈都没有那么脏的!你觉得很荣耀吗?啊?” “我把饭倒在地上喂你吃,再给你拌上尿,你肯吃吗?你觉得这很荣耀吗?啊?” “还有刚刚,你随随便便地就说要把未婚妻送人,你觉得这很荣耀吗?啊?” 他一连骂了四句,每骂一句,就重重地往公爵脸上打个一拳。公爵本就已经受了极重的伤,这四拳下来,已是昏迷了过去。 “给我醒过来!” 法兰西岛伯爵粗暴把公爵晃醒,然后又高高地抬起了拳头: “刚刚刺你那一枪、打你那四拳,都是替西梅娜打的,她是纳瓦拉国的公主,却被你当成狗来养。但是,别以为这就算完了,你还欠着一拳——这一拳我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因为,要是我忘了,就不会有人再帮她打这一拳了。” 说着,法兰西岛伯爵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拳头狠狠地照着布列塔尼公爵的鼻梁砸下! 花园里响彻着他的怒吼声: “仅仅只是没看好公主而已,你凭什么就要挖掉一个妙龄少女的眼睛?就因为她只是女仆?你觉得这很荣耀吗?啊!” “当啷”一声响,那把匕首落到了地上。那小女仆努力地咬着牙齿,可是,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从她眼眶里坠落,一滴一滴地打湿了纳瓦拉公主的衣服。 第十五章 威慑(8) 布列塔尼公爵死了。 这消息以任何良驹都无法比拟的速度在城内、城外疯狂传播,那些正在整点军备准备撤离的领主,纷纷抛下军队,朝着布列塔尼公爵的官邸赶来。 就在和官邸隔了一条街巷的地方,科努瓦耶、旁蒂也福尔、南特三处领地的伯爵已经偷偷聚集到了一起。在布列塔尼公爵之下最有权势四名领主,这里已经集齐了三位。 他们一边慢悠悠地骑马朝着官邸靠近,一边压着声音,相互商议着布列塔尼公国的未来。 “我们正在遭受恶魔的袭击,眼下正是齐心协力的时候。公爵在这时候死了,那可是倒了一个顶梁柱。”科努瓦耶的伯爵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领地不可一日无主,我们这些当封臣的,必需尽快确定新的领主,向它效忠才行啊。” “原本公爵的位置应该留给他的大儿子,大儿子继承最富庶的首府,其它领地均分了给其他的儿子就好。可公爵并未正式婚配,虽然有两个儿子吧……都是庶出的私生子。”旁蒂也福尔的伯爵意味深长地看着一旁的南特伯爵,“这种时候理应由公爵的兄弟继承,整个公国和他所有的私人领地都应该划给公爵的弟弟,也就是雷恩伯爵,对吧?” 南特伯爵咳了一声。 “雷恩伯爵这次可没来啊。我们现在不是全员皈依了亚伯拉罕正教会了吗?他一个异教徒,真能领导布列塔尼公国吗?” 科努瓦耶伯爵嘲讽地笑了一声:“南特伯爵,前几天,你可还是对改信骂骂咧咧的呢。” 南特伯爵又咳了一声:“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我们还得指望那帮子亚伯拉罕教会的教士请来的援军击退恶魔呢,这时候让一个异教徒上位领导公国,事情不就麻烦了吗?最糟糕的情况,恐怕我们就得奉那个讨厌的雷恩伯爵的命令,拿命去换那个恶魔了。” “是、是、是,”旁蒂也福尔的伯爵也笑道,“排除了雷恩伯爵,那剩下的候选人就是布列塔尼公爵的妹妹,也就是南特伯爵你的妻子了,对吧?” 南特伯爵正要点头,科努瓦耶伯爵却忽地把头摇了起来:“这不合适、不合适,男人的继承顺位一直都是高于女人的,我们的继承法也没规定异教徒不能继承头衔和领地,对吧?” 南特伯爵皱眉:“没有规定,是因为之前国内没有异教徒。现在特殊时期,理当特事特办。怎么解释继承法,那不还是看我们这群活着的人的吗?” 科努瓦耶伯爵继续摇头:“不可、不可,很多领主可不想信这什么亚伯拉罕教会,眼下可是没来的雷恩伯爵更得人心。要真让你的妻子上位,那恐怕会有很多领主倒向雷恩伯爵,布列塔尼公国会爆发抢夺继承权的战争吧?” “我们三个伯爵同意,剩下一个雷恩伯爵,能翻起什么浪?他拒绝公爵的提议,拒不改信,本就已是叛逆,道义在我方。”南特伯爵意味深长地看着科努瓦耶伯爵,“如果他真想叛乱,击溃就是。你们看,他的领地……可大的很啊。” “什么领地不领地,我们只是想减少对抗恶魔的伤亡而已,那些短视的领主,丝毫不能领会我们的良苦用心。”科努瓦耶伯爵哈哈笑了一声,“没办法,以大局为重,我就支持你南特伯爵的妻子当下一任公爵吧。” 一行人商定主意,这才策马速行,赶到了官邸。 先到的领主们自觉让开路,把这三位位高权重的伯爵给请了进来。 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正被围堵在官邸的花园。 “我们进行的是堂堂正正的决斗,由你们的公爵主动提出,有两名贵族在现场当见证人,决斗过程中没有人使用低劣手段,你们的公爵在临死前也对决斗的结果没有疑义,你们到底还想说什么?布列塔尼公爵的贵族都这么输不起吗?” 红刀举着那把大刀,瞪视着眼前的贵族们。白弓和法兰西岛伯爵也都是将武器紧紧握在手上,一副随时准备作战的模样。 南特伯爵大笑一声,踏步而出。 “加洛林,你和公爵的决斗是你们的私人恩怨,我们旁人不想管。但是,你几天前在剧院的所作所为,难道想就这么算了吗?” 说着,他把手朝着身后的一名贵族一指: “看看,那一天,你把我们布列塔尼公国的贵族丢下阳台,他身上现在还带着伤,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公爵护着你,不让我们对你动手,现在公爵死了,难道你还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吗?我可不同意!” “那么,你是想替他出头,来决斗吗?”法兰西岛伯爵冷冷地盯着南特伯爵,“又或者,你是想把这件事当成外交事件进行正式的处理?可你有这个权限吗?” “很不巧。”南特伯爵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刚刚我们几名领主商议了一下,准备让我的妻子、也就是前任公爵的妹妹,继任新的布列塔尼公爵。而我现在,自然也就是代理公爵。” 此话一出,在场的贵族们一下子炸开了锅!有人大声质疑,有人窃窃私语,大部分人都对这个决定极其不解。 科努瓦耶伯爵和旁蒂也福尔伯爵也站了出来:“我们也持同样的意见。眼下,我们要依靠亚伯拉罕教会的支援来消灭这群恶魔,雷恩伯爵是异教徒,不适合继任公爵。” 见两名举足轻重的领主也持同样的意见,质疑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领主们都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部分人都低下头来,开始察言观色。只有少数几个气急败坏的跳了出来,指着他们的鼻子大声谩骂。 “既然有人质疑,那我们举手表决如何?”南特伯爵扫了一眼周围,“同意让前任公爵的弟弟继任的,站在左边,其他人,站在右边。” 科努瓦耶伯爵和旁蒂也福尔伯爵率先往右边走去,他们一带头,又有一部分领主“哗”地一下靠到了右边,剩下领主见状,在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后,绝大多数也往右边靠了过去。留在左边的人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 “这件事不算完!” 那些左边的领主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官邸。 “是,不算完。但是,先告一段落吧。”南特伯爵再度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现在,让我们先处理一下这位加洛林。” “加洛林,把我当成人质。”纳瓦拉公主在法兰西岛伯爵背后小声说道,“这些新来的贵族大部分还不知道公爵的供述,他们都还以为我是公爵的未婚妻。” “好、好!” 法兰西岛伯爵仰天笑了起来。忽然间,他把纳瓦拉公主朝那群领主一把推了过去。 “纳瓦拉国的公主与此事无关,先让她离开,然后,我们再来痛痛快快地来打一仗吧!” “自然。” 南铁伯爵一挥手,他的手下就不顾纳瓦拉公主的反对,把她强拖出了官邸。 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更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敌人。 可就在这时—— “不好了!不好了!” 一声急促的呼喊声自走廊急促地传来。 “恶魔、恶魔从那座小岛上爬下来了!它们抓着我们,模仿着人类的语言,说……说要和布列塔尼公爵见面!” 第十五章 威慑(9) “什么?” 在场众领主的脸齐刷刷地白了。他们不知所措地把目光投向了“新任的布列塔尼公爵”的丈夫:“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见!打死我也不见!”南特伯爵就像赶蚊子一样使劲地朝外挥着手,“快把它们给挡在外面!” 受令的士兵在原地呆了一下:“我们去挡住恶魔?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耳朵聋了吗?快去!快去!不然它们就进来了!” 南特伯爵几脚把那士兵踢了出去,然后,他极为不安地在花园里来回走动起来。 旁蒂也福尔伯爵和科努瓦耶伯爵凑了过来。南特伯爵抬起头,惶恐不安地看着他们,问道:“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我们该怎么办?进攻?还是说马上撤离?” “不管是进攻还是撤离,都不是什么好主意,因为这都会让我们损失大量兵力。”旁蒂也福尔伯爵神情严肃,“到时,我们又如何应对雷恩伯爵的进攻?” “那怎么办?” “除了和它们见面外,别无他法。”分析道,“它们会说人话,就说明可以交流,可以交流,就可以谈判。不管是要钱、要地、要人、还是要权,只要我们把他们安抚好了,它们就未必会为难我们,对吧?” 南特伯爵都快哭了:“公爵的椅子我都还没坐上,就得先代表公爵签个丧权辱国的协议,来一波割地赔款?不行!绝对不行!” “那没办法。”科努瓦耶伯爵说道,“肯收这些东西那已经算好了的了,就怕他们看不上这些世俗的礼物,而想要……” 南特伯爵害怕地看着他:“而想要什么?” “当然是灵魂。我听说灵魂是恶魔最喜欢的菜肴,且越是肮脏低劣的灵魂,在恶魔眼里就越美味。”旁蒂也福尔伯爵在一旁若有所思,“也许它们这次来找你,就像是在菜市场上拣菜一样,来看看你的灵魂好不好吃?” “你、你、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说的都是实话。”旁蒂也福尔伯爵耸了耸肩,笑道,“反正和我无关,我又不是公爵。” “你……你!” 南特伯爵愤怒地指着旁蒂也福尔伯爵,正想破口大骂时,又是一道消息传来: “报告!恶魔、恶魔已经抵达这里,马上就要到花园里来了!” “什么???”南特伯爵愤怒地揪着那名士兵,吼道,“不是让你把他们挡在外面吗?” 那士兵愁眉苦脸地申辩道:“大人,你让我们去挡恶魔,我们挡得住吗?” 不等南特伯爵开口骂人,一阵女孩的嚷嚷声就从走廊传了过来: “布列塔尼公爵在哪里!怎么我都到这里了,还不出来迎接?这个国家的贵族都没学过礼仪的吗?出来!快给我出来!再不出来,信不信我一把火把这里给烧了?告诉你们,我家艾米喷起火来,比十头龙都要凶!” 沿路的领主们自觉地躲到两边,腾出了一条路。却见从那人群之中走出来一群披着豹皮的武士,其中有一女子,浑身燃烧着熊熊的烈火,而且不知为何目光凶恶,像是要杀人。众人认出就是这名女子一瞬间杀了两名亚伯拉罕教会的祭司,不由得心惊胆寒,纷纷垂下脑袋,丝毫不敢应答。 可在嚷嚷的女孩却是另一个。她大摇大摆地走在众人中间,身材矮小,但神情却凶神恶煞,不时还飞起一脚踢一下躲在旁边的领主的屁股,或是揪起哪个倒霉领主的衣领,骂骂咧咧地找几句茬。与其说是恶魔……倒更不如说是一个土匪。 等她走到花园时,那几个豹皮的武士已经提早闯入其他房间里,给她搬出了一把舒畅的椅子。那小女孩一屁股座在上面,对还围在旁边的贵族翻了个白眼:“愣着干什么?客人都来了,也没点礼仪!快给我去温一碗酒,再来几斤上好的牛肉!” 法兰西岛伯爵认出了艾拉一行人。他默默地躲到一旁,同时冷眼打量这群布列塔尼公国的贵族——这群刚刚还气势汹汹地谴责他无礼行为的人,此时竟变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还是福特伯爵率先反应过来,陪着笑脸迎了上去。 “几位……大人?远道而来,辛苦辛苦,肚子饿了、我这就让人给你们准备一些上好的牛羊,再给你们准备一些金子,当做辛苦费……你看可以吗?” “金子?我要金子干什么?我要布列塔尼公爵!”艾拉忿忿地拍着椅子,“听懂了吗?布列塔尼公爵!快把他给我叫过来!” 南特伯爵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完了,这群恶魔果然不是单纯地冲着钱来的。 “所以公爵呢?公爵呢?你们这么多人,就听不懂吗?”艾拉愈发暴躁,“我说话的发音还标准吧?看着我的口型——让——公——爵——出——来——见——我——!” “公爵……”南特伯爵紧张地擦了擦汗,“就在不久前……死了。” “哈?”艾拉吃惊万分地地跳了起来,揪住了南特伯爵的衣领,“你说什么?怎么就死了?我不就用投石机稍微进攻了一下下吗,这也能死的?你们的公爵是纸糊的吗?” 一旁有贵族低声说道:“我觉得那不能叫‘稍微进攻一下下’……” “啊啊啊啊啊!完了!这下我怎么回去交差!” 艾拉抓着头发苦恼了一阵子,忽然,她一仰头,又吼道: “那继任的布列塔尼公爵是谁?给我出来!” 众人一致默默地把手指向了南特伯爵。 “原来是你?”艾拉把头凑了上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也行,两只眼睛两只耳,一只鼻子一张嘴,一个都没少。就你了,和我走一遭,有好事情等着你,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吃亏的!” 艾米在一旁忍不住问道:“陛下,你这是想干什么?” “只说了要布列塔尼公爵,也没说是要哪任布列塔尼公爵吧?”艾拉抬头看着艾米,“我看这新任公爵也是英姿潇洒,玉树临风……” “根本就和玉树临风不搭边!陛下你刚刚的选择标准当我听不到吗?”艾米吼了起来,“而且年龄也是大问题,这抓回去,都能当爹了!” “咕……果然不行吗?那将就一下的话呢?” 在听到艾拉说“两只眼睛两只耳的时候”,南特伯爵就已经慌了神,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猪。此时听艾拉好像在犹豫,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不是我、我不是布列塔尼公爵!我不是!我不是!” “那到底是谁杀了布列塔尼公爵!”艾拉放下南特伯爵,怒不可遏地用脚跺着地板,“早不杀、晚不杀,偏偏在我要人之前杀,这不是存心和我作对吗?” “是他……是他!”南特伯爵连忙把手朝着法兰西岛伯爵一指,“是他干的,和我无关……和我无关!” “你……?” 艾拉把脸朝着法兰西岛伯爵的方向凑了凑,在看清法兰西岛伯爵的模样后,她一下子跳了起来: “墨莱男爵!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是你让亚伯拉罕教会的祭司来找我麻烦的!没错吧!当时要不是我机灵,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了!” “墨莱男爵?”众人一致把视线看向了法兰西岛伯爵。 “是。”法兰西岛伯爵绷着脸回答道,“我是墨莱男爵。” “给我把他捆起来!带回去交差!”艾拉给豹武士下了命令,然后扫了周边的领主们一眼,“你们有意见吗?” “没、没意见。”南特伯爵点头哈腰地笑道,“请……请便!” 第十五章 威慑(10) 其实在场这么多领主,原本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指明法兰西岛伯爵的身份,那法兰西岛伯爵就算想掩藏也掩藏不了。可艾拉所说的却偏偏是“墨莱男爵。”要知道,墨莱本就是法兰西岛伯爵的领地,在他那一大堆诸如“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法兰西岛公爵”“加洛林公爵”的头衔后面,确确实实就有一个小的看不见的“墨莱男爵”。 或许对其他人而言,不用较高的头衔而用较低的头衔来称呼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艾拉所称呼的人却偏偏又是这个法兰西岛伯爵。法兰西岛本是一个公爵领,“伯爵”是一个颇含讽刺意味的谬称,这样的称呼早就已经被众人接受,此时再把“伯爵”降低至男爵,众人也以为不过是恶魔表示对加洛林的轻蔑而已,惊讶之后,倒也觉得合情合理。虽说墨莱最近已经封给了别人吧,可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在布列塔尼公国内也不算多,那些知道的这件事的人,也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算不上错误的事情而站出来把“恶魔”的话给纠正一番。因此,“墨莱男爵”的称号就这样被堂堂正正地安到了法兰西岛伯爵的头上。 可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自然不可能愿意就这样被艾拉给抓走,见阿兹特兰武士们掏出了麻绳,他们不免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你们想要带我们去哪里?”法兰西岛伯爵警戒地问道。 “当然是去凡……” “凡尔赛宫”的凡字刚一冒出口,艾拉就连忙摇了摇头——这里耳目众多,如果直说是回凡尔赛宫,那岂不是暴露了她们的行踪?这一次艾米杀了两个祭司,天方教会必定会来复仇,到时那些使徒跑来凡尔赛宫生事,事情可就不妙了。 想到这里,她眼珠一转,硬生生地改口说道:“去安提利亚!安提利亚听过没?安提利亚!” 她生怕旁边的人听不清,把“安提利亚”接连重复了三遍。 旁边的领主听了,一下子炸开了锅:“安提利亚,不就是那个米斯特汀一族的……” 黑天平在后方警惕地扫视着艾拉:“安提利亚?你们难道是剑之一族的人?你带我们去那里干什么?” “谁允许你问那么多问题了?给我捆起来!”艾拉大手一挥,然后对着其他领主吼道,“要是有谁想来救人,那就让他来闯一闯安提利亚吧!” 一旁的艾米强行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艾拉这算盘珠子都已经打到她的脸上了,试想使徒来到布列塔尼公国为死去的几个祭司复仇,然后在布列塔尼公国这群贵族的指引下去强攻安提利亚,和剑圣亨特.米斯特汀打在一起……那画面可不要太好看。 但这计划,除了艾拉和艾米,在场的又有谁能识破?看艾拉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别说那些领主,就连那群一直跟在身边的阿兹特兰武士们,也傻乎乎地相信了她的话。 眼看阿兹特兰武士们抓着绳索就要上前,红刀连忙前踏一步把法兰西岛伯爵护在身后,同时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大声吼道:“谁敢靠近!” “退下,红刀。”法兰西岛伯爵在后面平静地说道,“我们去一趟安提利亚就是了。” 红刀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执政官,你这……?” “我们的魔力几乎都已经耗尽,留在这里,和这群领主相斗,我们必死无疑。”法兰西岛伯爵青着脸、低声在红刀背后说道,“但跟着这群恶魔走,我们就有时间恢复魔力。这样,至少还有一丝生机。” 红刀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他已经被阿兹特兰武士给扑倒,套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绳索。 “给我捆实一点!别让他给溜了!”艾拉在一旁监工,“把这帮子凶手押回去,也算是我们有功。要让他跑了,我们可就真交不了差了!” 阿兹特兰武士们点着头,往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身上又套了一圈绳索,期间,免不了顺手给他们几拳。红刀几次想要反抗,但却都被法兰西岛伯爵用眼神制止。就这样,在挨了一顿打、被捆上三层绳索后,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就像囚犯一样被押着走出了官邸。 “等一下——!等一下——!”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是纳瓦拉公主。她疯了似地推开挡在眼前的士兵们,扑到了法兰西岛伯爵的身上,并捧住了他的脸:“加洛林,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要带你去哪里?” “我要去一趟安提利亚。放心,说不定会没事。”法兰西岛伯爵笑着回答道,“西梅娜,你现在自由了。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来凡尔赛宫看看我。” “什么自由不自由?”纳瓦拉公主洒着泪水吼道,“带我走,加洛林,带我走!” “这边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法兰西岛伯爵扫了一眼远方。太阳已经高高地升起,在道路的尽头,墨瓦腊泥加背上的山麓连绵起伏地耸立着,“我没有从这群人手上保护你的能力了。” “我不管这些!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东西,你难道要还要我看着最后的亲人从我眼前消失吗?” 法兰西岛伯爵苦笑了一声:“西梅娜,我可算不上是你的亲……” “你们把我一起带走吧!”纳瓦拉公主哭喊着把法兰西岛伯爵护到了身后,“要蒸要煮,随你们的便!” 艾拉略微感到有些伤脑筋了。虽然她不会把这群人煮了吃,但说实话,要和玛丽说这群人杀了布列塔尼公爵公爵,他们恐怕确实性命难保。这时候多带一个人,大概率就是要多一个刀下亡魂。 一旁的南特伯爵看艾拉神色有异,生怕生变,连忙对自己的手下吼道:“她要走,就让她走!还不快把这女人捆了,一并让大人们带去!” 等艾拉反应过来时,纳瓦拉公主已经被五花大绑地递到了艾拉面前。 南特伯爵陪着笑、搓着手:“诸位大人可还满意?” 事已至此,艾拉也只能把纳瓦拉公主顺路带走。 而南特伯爵依旧还在后面点头哈腰地送行:“以后要是还有什么想要吩咐的,也尽管说!只要能办到的,我们一定照办!” “啊……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艾拉停了下来,回头冷冷地扫了南特伯爵一眼。就这一眼,差点吓得南特伯爵心肌梗塞。 “前任布列塔尼公爵死了,那就算了。”艾拉意味深长地看着南特伯爵、以及身后的那一大群贵族,“但是,如果贵邦依旧一意孤行,去投靠那什么亚伯拉罕教会,那下一次袭击,可就不只是绑几个人那么简单了——掂量掂量,是天方帝国离你们近、还是我们离你们近。” 墨瓦腊泥加开始南行。随着那一连串山脉的远离,大海重新回到了港口的前方。 南特伯爵站在港口送行,大山离去了好久,他的心脏仍跳个不停。 “南特伯爵。”旁蒂也福尔伯爵和科努瓦耶伯爵看着他,“你看这布列塔尼公爵的位置……” 南特伯爵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 “我觉得……要不还是留给雷恩伯爵吧?” 第十六章 …le sing?(1) 法兰西岛伯爵被关在墨瓦腊泥加背上的一个山洞中。山洞不深,朝着洞口的方向眺望,可以在视线的尽头看到大海和云层。 他们的身上捆着三重的绳索,完全束缚住了手脚。最开始的几天,洞口有四个士兵轮班值守,可在大海上航行了几天后,这四个士兵全都撤岗了,只剩下一个士兵每天两次按时前来送饭,顺便检查一下他们身上绳索的情况。 这样子的看守,象征意义完全大于实际意义——绳索只能捆住黑天平和纳瓦拉公主,最多再加上一个白弓,是捆不住恢复魔力后的红刀和法兰西岛伯爵的,只要这两人挣脱绳索,其他人身上的绳索自然会被他们解开。而把值守的士兵个撤岗,更是完全把“请君自便”的模样摆在了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眼前。 可是,这么松懈的守备,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却完全没办法逃跑——原因很简单,这里是墨瓦腊泥加的背部,而墨瓦腊泥加的周边是浩瀚无际的大海,逃出洞穴并不意味着自由,而是意味着露宿山林,以及失去了一日两餐的定时供应而已。 实际上,山洞里的生活条件还算还不错。可以遮风避雨,还可以在每天的晚餐吃上一块肉——虽然只能用嘴从盘子里叼,但味道却还不错。艾拉怕他们被蚊子咬出什么病来,甚至还送来了一大堆点起来可以驱蚊的草绳。每隔两天,还有一名叫西瓦顿的医生来检查他们的身体情况——虽然她总是神情古怪地盯着红刀等人的胸口看,一副想把心脏挖出来看看的古怪模样。 “这会是最后的晚餐吗?”饭前,纳瓦拉公主总是会眼泪汪汪地看着法兰西岛伯爵。 然后法兰西岛伯爵就用下巴指指摆在他自己下方的食物:“不可能,要不你看看给我吃的是啥,这能是最后的晚餐?” ——没错,享受上叙那些待遇的人,并不包括法兰西岛伯爵。 法兰西岛伯爵也搞不懂这群人为什么会单独对自己的恶意这么大,反正每次送饭时,只有放在他面前的那一份是马吃的干草。 他们几次凑在一起讨论原因,也没讨论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以这帮子人的行动来看,从假冒纳瓦拉国的名义引诱布列塔尼公爵前往墨莱、到直接进攻布列塔尼公国的港口,怎么看都是和布列塔尼公爵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何以法兰西岛伯爵杀了布列塔尼公爵,反倒招致他们的仇恨?可要说是记恨他们找来了亚伯拉罕教会的祭司,又何以他们对法兰西岛伯爵之外的其他人又这么好? 几天下来,他们唯一搞明白的一点是——这群人并非恶魔。 理由很简单:除了那些相貌奇特的阿兹特兰武士外,在墨瓦腊泥加背上活动的其他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佣兵。比起去相信恶魔会去雇佣人类的佣兵为它们作战,还不如去相信是人类收服了墨瓦腊泥加为坐骑。毕竟,黑天平早就道出过:墨瓦腊泥加,曾被克罗狄斯.托勒密所收服。 于是法兰西岛伯爵抛出了一个问题:“能够收服墨瓦腊泥加的势力,而且这个势力还与天方帝国为敌,你们觉得会是谁?” 经过严密的推断,红刀、白弓、黑天平一致同意:这群人毫无疑问就是生活在安提利亚岛上的剑之一族。 “既然如此,那不用急着逃跑,再等等吧。”法兰西岛伯爵最终做出决定,“剑之一族的人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肯定会过来再和我谈谈的。” 两天后,这个日子终于来了。来送午饭的士兵多了几个人,在把饭菜摆在地上后,他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开,而是把法兰西岛伯爵拉出来带走了。 艾拉坐在沙滩边的一把椅子上,极为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椅背。士兵们把法兰西岛伯爵丢在她面前,她二话不说就用力拍了一下椅子,大声喝道:“墨莱男爵!你可知罪了吗!” “陛下!”艾米在后面捅了捅艾拉,低声说道,“稳重!稳重!” “苦心准备了那么久的计划,就被他给毁了,我吼一声还不行吗?” 艾拉低声辩解了一句。然后,她让自己平静下来,认真地打量着法兰西岛伯爵。 “墨莱男爵,你知道我是谁吗?” “剑之一族的人,我基本都有耳闻。”法兰西岛伯爵平静地回答道,“我猜,你是剑圣的女儿,外号‘洛基之剑’的莉莉.米斯特汀,是吗?” “噗哈哈哈,艾米,你听,他真信了我们是要回安提利亚……” “陛下!稳重!赶紧把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的稳重给我找起来!” “咳咳。”艾拉清了清嗓子,重新坐直了身子。而艾米则在后面帮她说道:“这是海盗王国的瑞典王,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艾拉.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 法兰西岛伯爵眯起了眼睛。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但是本人长什么样他却从没见过。传闻中,这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女武神,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引箭随身,手持撬棍,号称马中芬里尔,人中西庇阿。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家伙。 “墨莱男爵,我们本没有什么仇怨,你找亚伯拉罕教会的祭司来对付我,虽然可恨,但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际上的损失。你杀了布列塔尼公爵,和我本也没什么关系。问题就在于,你杀布列塔尼公爵的这个行为,间接毁掉了我的计划.。” 艾拉坐在椅子上,一字一句地组织着语言。 “如果我这么把你带回凡尔赛宫交差,你恐怕必死无疑。但我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让你吃了这几天的草,也算是出了我一口恶气。你先和我说说,你到底和布列塔尼公爵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你非要杀了他不可?如果理由能让我接受,我也不是不能在这里放了你,免得你回凡尔赛宫受苦。” “凡尔赛宫?交差?” 法兰西岛伯爵把这几个字听在了耳里。 “能先请问一下,你们是要把布列塔尼公爵带回凡尔赛宫交什么差吗?我在凡尔赛宫里也有几个熟人,有些事情,或许也可以帮你们说几句话。” 艾拉不以为然:“你一个男爵,说的话能有什么作用?” “我是男爵,但我的姓氏是加洛林。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他是我亲戚。” “亲戚?真的?”艾拉一下子从椅子上翻起身来。她扭头和艾米对视一眼,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如果这次回去要不到玛丽的支持,那要这一位墨莱男爵帮忙说几句话,也不是不行。 “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他搬一把椅子来!再把最好的猪肉端上来!再把最好的龙舌兰酒端上来!再把最好的辣椒粉端上来!再把奥索尔端……把奥索尔叫过来,让他给客人表演一下射箭!” 法兰西岛伯爵被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弄得有些很不适应。 “所以……你们到底是要去凡尔赛宫做什么?” “实不相瞒。”艾米在一旁说道,“我们海盗王国这次来是想和阿勒曼尼联邦结盟,共同对付天方帝国。” “原来是这样。” 法兰西岛伯爵摇了摇头,主动跪回到了地上。 “那就不用想了。恐怕在阿勒曼尼联邦内,还没人能办成这件事。” 第十六章 …le sing?(2) 艾拉眉头一皱:“没人能办成?为什么?这件事有这么困难吗?法兰西岛伯爵突然举国改信亚伯拉罕教会,联邦内部应该会有许多不满的声音才对。” “不满的声音确实很多。”法兰西岛伯爵跪在地上、低着头,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回答道,“但比起这些声音,天方帝国的剑更为锋利。” “布列塔尼公国刚刚改信亚伯拉罕教会,就被我们征服。”艾拉把手一挥,“难道我们的剑就不锋利吗?” “你们的实力吓吓布列塔尼公国倒是够了。但是,法兰西岛伯爵身边有一个外号为‘黑天平’的能人异士,一般而言,实力到达大精灵以上,就难以测量,但赫尔墨斯的加护,让他能够看清一切。”法兰西岛伯爵微微起抬头来盯着艾拉的眼睛,“你自己觉得,你们的实力足够对付天方帝国了吗?” “阿勒曼尼联邦离我们海盗王国太近,离天方帝国太远。”艾拉也盯着法兰西岛伯爵的眼睛,“难道你们觉得,你们的实力足够对付海盗王国吗?” “海盗王国离盎格利亚公爵领很近,可离法兰西岛却远的很。即便战争开始,你们也影响不到法兰西岛伯爵。” “海盗王国和阿勒曼尼联邦开战,难道法兰西岛伯爵能够坐视不管吗?” “之前不是已经开战过一次了吗?你们进攻奥托公爵,你看那个法兰西岛伯爵管了吗?那时候的联军里,有法兰西岛伯爵的军队吗?” 一旁的艾米为难地点了下头“好像确实……没有。” 可艾拉却不依不饶:“难道我就不能从诺曼底登陆,直插法兰西岛吗?” “那样得先击败诺曼底公爵的军队。” “诺曼底公爵早就已经表态支持我了!从诺曼底登陆,我的军队不会遇到任何阻碍,轻易就能威胁到凡尔赛宫!” “原来诺曼底公爵是支持你的吗?”法兰西岛伯爵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样的话,我想那个法兰西岛伯爵会放弃法兰西岛,直接躲到勃艮第去,那里是阿勒曼尼联邦的腹地,轻易不会受到影响。” “他是到处乱跑的兔子吗?” 法兰西岛伯爵耸了耸肩:“反正,肯定不是什么雄狮。” 艾拉气呼呼地离开桌子,几步走到法兰西岛伯爵跟前,抓住了他的衣领: “那样,我就联合联邦里反对天方帝国的派系,把他从的执政官的位置上给蹿下来。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联邦里不止有反对天方帝国的派系,还有反对海盗王国的派系。你们联合起来,估计是得先和对方打一架。总之,还是和法兰西岛伯爵无关。” “阿勒曼尼联邦被我闹成这样,怎么可能还和他无关?” “因为他根本就不关心阿勒曼尼联邦的兴亡。说到底,就连他执政官的这个位置,当初也是被别人给硬推上去的。”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无能的领袖啊!” “因为阿勒曼尼联邦并不需要一个有为的领袖。领主们想要的,只是更大的自治权而已。” “啊啊啊啊啊!” 艾拉被气的捶胸顿足。 “这是什么蠢货才会有的行为啊!你这个小小的男爵,也太看不起你们的执政官了吧?艾米,我果然还是讨厌他!把他给我拉下去,再喂他吃三天的草料!” 艾米凑了上来,低声对法兰西岛伯爵说道: “你只要答应帮我们劝说法兰西岛伯爵,就可以避免受苦的。” 法兰西岛伯爵苦笑一声:“让我去劝说法兰西岛伯爵……也太难为我了。” 于是,理所应当的,法兰西岛伯爵被士兵给拉了下去。离开前,他还听到艾拉和艾米在低声商议:“如果法兰西岛伯爵是是这么一个混账的话,那恐怕还是得获得玛丽的支持……” “玛丽——吗?” 法兰西岛伯爵抬头看着天空。如果玛丽出面,要求自己和海盗王国结盟、对抗天方帝国,那自己会同意吗? “确实啊。” 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这的确是让自己和海盗王国结盟的唯一方法。毕竟,他从没拒绝过玛丽的请求。将来,也绝不会去拒绝玛丽的请求。 不过,玛丽看到自己被这群人给绑回家,真的会给这群人好脸色看吗? 他就这样被困在墨瓦腊泥加上,继续航行了三天。这三天里,每天喂给他的食物依然只有草料。看起来,那个西庇阿确实对他的言行非常不满。不过他也并不介意——反正其他人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吃。 三天后,他们被转移到了一艘船上。艾拉、艾米同行,此外还有那一群阿兹特兰武士。至于那些佣兵,则依旧被留在墨瓦腊泥加上,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驶去。 “那是回布列塔尼公国的方向。”白弓低声说道,“他们是想去干什么?” “恐怕是为了制造目击情报,引开亚伯拉罕教会的注意力。” 法兰西岛伯爵垂着头、闭着眼,一副在打瞌睡的模样,但嘴里却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他们是认真的。他们真的想要和天方帝国拼个你死我活。” “我知道天方帝国正在备战。”红刀说道,“但是,天方帝国的目标,不应该是七丘帝国吗?” “应该就是七丘帝国没错。但海盗王国的瑞典王,她的姓氏,是西庇阿。” “七丘帝国加上现在的海盗王国。”黑天平若有所思,“或许,真的能够和天方帝国拼一拼实力?”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只能站在天方帝国的一方。”法兰西岛伯爵继续闭着眼睛,“别忘了,我们的国土是建立在七丘帝国的废墟之上。放长视野,七丘帝国要是击败了天方帝国,那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 众人全都点头。恰好这时,海盗们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于是他们就全部闭上嘴巴,躺在地上装睡了。 又在大海上航行了几天,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靠岸了。 “看周围,这里应该是利雪伯爵领的附近。”黑天平低声说道,“向东走,就是诺曼底公爵的首府;如果走的方向稍微偏南一些,就会到达法兰西岛。” 正是白天,但村庄里却寂静无声。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几道黑烟从村子里袅袅飘向天空。 艾拉也感受到了异常,她站到一块大石头上,远远地朝着村落里眺望,可所看到的只是更多的黑烟。 “不会吧?这已经是是诺曼底公爵领了。除了我和阿尔弗雷德,还有谁能袭击这里?” 一阵滚雷般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一开始,众人尚未留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可闻—— “是敌人的骑兵!”艾米率先反应过来,“规模恐怕在百人以上!” 第十六章 …le sing?(3) “骑兵?” 艾拉回过头,视线扫过艾米、阿兹特兰武士、纳瓦拉公主、红刀、白弓……最后把法兰西岛伯爵从人群中给抓了出来: “快,给我去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我?”法兰西岛伯爵感到有点难以置信。 “当然是你!这里只有你是阿勒曼尼联邦的贵族,只有你能通过看旗帜分辨对面是什么部队!来人,给他松绑!” 可正当阿兹特兰武士给法兰西岛伯爵松绑的功夫,艾拉又一把把纳瓦拉公主给揪了出来。 “看到了吗,你的小情人现在可是握在我的手上!”她恐吓法兰西岛伯爵,“要是你敢不回来或者做什么小动作,我就把她卖给奴隶商人……对了,就卖给那个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 法兰西岛伯爵的脸微微抽了一下:“卖给谁?” “卖给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也就是你的那个亲戚,法兰西岛伯爵!”艾拉嘿嘿奸笑了几声,“你听说过的吧?我们海盗王国的海斯泰因可是一直在和法兰西岛伯爵进行这种奴隶交易的!到时候我给你的小情人灌点迷药,往法兰西岛伯爵的房间里一塞……嘿嘿,等不及你赶来,她就要变成法兰西岛伯爵的人了!你们又是亲戚,到时候的戏,可就有的看了!” “我该骂你……卑鄙无耻吗?” 艾拉叉着腰仰天长笑:“骂吧!骂吧!骂哑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来帮你的!” 这当儿,法兰西岛伯爵身上的绳索已经被完全解了开来。见艾拉还在大笑,他只能绷着脸,一言不发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才慢慢地撒腿奔跑起来,直到消失在了远方。 “陛下,你出的又是什么馊主意?”艾米在艾拉身后小声嘀咕道,“这墨莱男爵是法兰西岛伯爵的亲戚。他要是跑了,然后赶在我们面前去见法兰西岛伯爵,提前招呼一声,你该怎么办?” “咕……???” 艾拉的笑容凝滞了。 “应、应该没关系吧?再怎么说这些人质都还抓在我手上……” 艾米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艾拉就看到村庄里扬起了烟尘。没过多久,第一匹马就出现在了艾拉的视野中,然后又出现了两匹、八匹、二十二匹……很快,灰尘就遮天蔽日地卷了过来,那一声声马蹄声有如滚滚惊雷! “没有人骑在上面!”艾米率先喊了起来,“是野马群!” “不是野马,是战马。”艾拉凝视着前方,“你看,它们背上都装着马鞍。” ——是的,这是一群战马。 ——这群战马无人驶御。 ——但是,却整齐划一地朝着艾拉的方向,狂野地冲来! 这样的场景,让见惯了骑兵作战的的红刀和白弓,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而这种时候,最令人害怕的还不是眼前那失控的马群。理智告诉他们所有人——在那奔跑的马群之后,必定有着什么同森林大火一样可怕的怪物,正张牙舞爪地进行着猎杀! “艾米!” “了解!” 一团烈火在艾拉的面前腾了起来,短暂地惊住了狂奔的马匹。艾米的身体随着那烈火飞向了空中,朝着马群的后方凝视。 忽而间,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哨声响了起来,令奔跑的马群纷纷止住了脚步。艾米微微一怔——这骨哨声,简直就和阿兹特兰人祭祀时所使用的哨子一模一样。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 一个亢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却见从那飞扬的烟尘中冲出了一人一骑,马背上的那个人正兴奋地朝着艾拉和艾米挥手: “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等看清来人的模样,艾米的脸抽了一下——这不是别人,正是被艾拉派出去侦查情报,结果一个人跑到不知道哪里去的阿乌特莫克。 他正坐在马群中最为壮硕、高大的一匹骏马上,嘴里叼着一束草根,头上带着一簇草冠,同样的草冠也在他身下那匹骏马上带了一顶。他们在马群中奔跑,而马群就自觉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在他们跑过的地方,马群重新聚集、列队、迈步跟随,俨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仪仗队。 “阿乌特莫克!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艾米骂道,“让你去侦查布列塔尼公爵的动向,你查完之后,就该回墨莱找我们,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这里不是墨莱吗?我不知道,我不了解这里的地名。”阿乌特莫克一脸无辜地摸着脑袋,“我就是去多打探了一下布列塔尼公爵的情报,结果被人追着撵了老远,找到路回来时,布列塔尼公爵已经驻扎在墨莱了。我到处找神使大人,可就是找不到。” 艾米忿忿地指着啊乌特莫克的鼻子:“你这个样子,要是正规军,早就被拉出去军法处置了!” 然后,她略带歉意地看向艾拉:“抱歉,陛下,阿兹特兰的武士不是很认识路,所以……” “嘛,不就是迷路了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艾拉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阿乌特莫克身上。她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看着那成群的战马: “这看起来可都是好马啊,而且马具齐全,你是从哪搞来的这么一批好货?” “嗯?我就是在野外遇到的,然后就花了一点时间和它们打好了关系……” “野外?别开玩笑了!”艾拉跳了起来,“野外遇到的马,会装着马鞍、马蹬、马蹄铁吗?而且还有这么一大群?” “嗯?马鞍、马蹬、马蹄铁是什么?”阿乌特莫克傻傻地看着艾拉,“马不是都长这样的吗?” “这个问题我之后和你解释。”艾米感到有点头痛,“你真的是在野外遇到这群马匹的?” “是的!”阿乌特莫克摆着胸脯保证,“我不可能对神使大人你们撒谎!” “这个,陛下,难道是说……” 艾米扭头看了艾拉一眼。她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却不敢说。 “能够列装这么多马匹的,一定是精锐部队。而既然这些马匹跑到了野外,那也就是说,这么支精锐部队被彻底击溃了。” 艾拉的神情严肃起来。 “换而言之……附近发生了战争,规模还不小。” 战争。 这个词,让被五花大绑的红刀、白弓、黑天平都心中一惊。这里是诺曼底公爵领和法兰西岛公爵领的交界处。在这里发生大规模的战争,那难道是说…… “等一下……” 艾拉忽地反应过来。 “墨莱男爵呢?他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真就丢下自己的小情人跑了吧???” 第十六章 …le sing?(4) 黑天平似笑非笑地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捅纳瓦拉公主:“看起来,你要被灌上迷药,丢进凡尔赛宫了。” “胡说什么!”纳瓦拉公主嗔怒,“我还在这里呢,加洛林他怎么可能会跑掉!” “其实,跑掉才是常态。”白弓在一旁淡淡地说道,“这十多年来,执政官的军略向来就是能跑就跑。跑不了、想个法子也得跑。” “确实是这样。”红刀在一旁点了点头,“所以他还有一个外号,叫兔子伯爵。” “为什么是兔子?” “因为兔子跑的快。而且耳朵还长,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能听到。” “其实还有一个词语。”黑天平补充道,“叫‘狡兔三窟’。” 而在他们的前方,艾拉已经暴跳如雷:“追!快给我去追!” “一个身高不高的男人,就是之前你在墨莱见过的那个‘宫廷小丑。’”艾米给阿乌特莫克比划着法兰西岛伯爵的样貌,“他是步行,跑不远的,骑上你的马,一定要把他给抓回来!” “是!”阿乌特莫克挺胸抬头,“保证完成任务!” 可结果,阿乌特莫克空手而归。 “为什么会找不到?”艾拉气急败坏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这附近也没有多少遮蔽物,他一个大活人,能跑到哪去了?” “我们还是在这个村子暂住下来吧。”艾米建议道,“也好让阿兹特兰的武士们去侦查一下附近发生了什么。” 艾拉逐渐冷静下来。她再度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地形——除了村落外,就是一片平原。 她回头看了红刀、白弓等人一眼,在略加思索后,她点了点头,同意了。 阿乌特莫克还要照料一大群马匹,所以留在外面。除了他外,其他人全都进入了村庄。 这里看起来像是遭到了战乱的波及,到处都有化成焦炭的房子,有一些地方的火甚至都还没灭,冒着袅袅的黑烟。 整个村庄寂静无人,就像是一个鬼村。 “战乱的时候,边境的村庄总是会遭到劫掠。”艾米在一旁叹气,“也不知这一次是谁在和谁打仗,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不……并不是受到了劫掠。”艾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艾米你看,虽然很多地方被火烧掉了,但剩下来的地方打理的还算整齐。街上也没看到尸体,墙上也没看到血渍。” “这么说来,倒确实是这样。”艾米如梦初醒,“那这村子是因为什么而空了?” 艾拉扭过头,吩咐身后的阿兹特兰武士:“找几间屋子进去,看看里面的米缸是空的还是满的?” 每一间屋子都被好好地上了锁,阿兹特兰武士们只能强行破门而入,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了他们的喊声: “这边的米缸是空的!” “这边也是空的!” “这里也是空的!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粒米,就像是被用舌头舔干净了一样!” “也就是说,这是一次有组织的集体迁移。”艾拉若有所思,“而且看起来时间很充足,并不像是被战乱所迫。” “那为什么又会着火?”艾米想不明白,“迁移就迁移,有必要放火烧自己的屋子吗?” 就在这时,远处忽地传来了西瓦顿的尖叫声。众人循声奔过去,却看到那名可怜的巫医正浑身发抖地指着一个废弃的屋子,结结巴巴地念到:“特、特斯卡特波利卡。” 众人顺着她的手看去,看到了一具被压在废墟下的尸体。艾拉略感疑惑,西瓦顿之前是阿兹特兰的祭司,天天干着剜心剔骨的活,不可能会害怕尸体才是。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名尸体伸出来的手臂上,居然布满了可怖的黑斑! 在她身后,黑天平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黑死病又爆发了……而且还是在离凡尔赛宫那么近的地方!” “你们都是阿勒曼尼联邦人吧?”艾拉回头扫了黑天平等人一眼,“阿勒曼尼联邦现在在用什么措施控制黑死病?” “没有任何措施。之前那一波黑死病,并没有影响到法兰西岛附近的区域。”黑天平回答道,“只要不影响到法兰西岛,执政官就不会做任何事,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没有任何措施?任何???” “防疫措施是各地的领主自行决断的。”白弓补充到,“大部分领主在领地发现黑死病的病例时,就会封锁自己的城堡。” “只封锁自己的城堡?那领民呢?” “自生自灭。只要生病的都死了,黑死病就过去了。”白弓说道。见艾拉的脸色有点发黑,他又补充道,“不过那些农民也不会就这样安分地等着被感染,领主封闭城堡,他们就丢掉土地外逃。就和你看到的这个村庄一样……全村迁徙,并用火烧掉病人和病房。” “那个无能的法兰西岛伯爵!”艾拉忿忿地踢了旁边的石头一脚,“照他这样搞下去,黑死病迟早要传遍整个阿勒曼尼联邦!” “执政官他可不怕黑死病。”红刀在后面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他提早就屯了磺胺,整整一仓库。” “一仓库?一仓库的磺胺能干什么?”艾拉冲着红刀大吼起来,“黑死病传播起来,病例是以千万计的!一仓库的磺胺,连一个城市的用量都不够!” “你们海盗王国是磺胺的主要销售商吧?”纳瓦拉公主不明白艾拉为什么这么气愤,“黑死病爆发了,不是能让你们的磺胺卖的更好吗?” 艾拉扭过头,颇为不可思议地看着纳瓦拉公主。然后,她的手开始发抖起来: “把他们丢在这里……今天晚上,让他们同这些得了黑死病的尸体过个一夜!” “陛下!我知道这群人很混账,但你不要那么生气!”艾米努力劝说艾拉,“把他们丢在这里,只是平白无故地增加几个黑死病的病例而已!” “不……艾米,我现在很冷静。” 艾拉一字一顿地说道: “必须要立刻停止附近的战争,并立刻采取有效的隔离措施。为此,我必须立刻见到法兰西岛伯爵。墨莱男爵是加洛林的族人,很有用,因此我必须要把他给抓回来……也因此,这几个人今晚必须留在村内,而不是在村外和我们一起住帐篷。”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艾拉冷冷地笑了一声,看向了村外—— 那里,是一片平原。 第十六章 …le sing?(5) 夜来了,村落里响起了轻轻的、老鼠的吱声。 艾拉和阿兹特兰武士一行人选择离开这个被黑死病影响的村子,在村外扎营。而纳瓦拉公主等人则被用绳子紧紧地捆着,丢在了村内。 “我知道你能挣开绳索,也知道要困住你这种类型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废掉你的手脚——而我知道的事情,陛下她同样也知道。” 临走前,艾米抓起了红刀的衣服,瞪视着他: “珍惜你现在的待遇,不要逼陛下做出不得已的选择。如果你非要选择逃跑……你只需要记住,你绝对跑不掉。” 红刀不甘示弱地反瞪着艾米。但艾米没有理睬他,话说完后就径直转身,尾随着艾拉走了。 “莫名其妙。”红刀骂了一句,“那瑞典王一惊一乍的,脑子怕是有什么问题。” “怎么办?”纳瓦拉公主有些害怕地问道。法兰西岛伯爵跑了,她只能依靠这些法兰西岛伯爵的部下。 “对方好像是要把我们带去凡尔赛宫,所以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黑天平说道,“唯一需要我们小心的,就是不要感染上黑死病。” 众人一齐看向了黑天平:“那,怎么样才能不感染上黑死病?” 黑天平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回答道:“我不知道。” 也不怪黑天平。关于黑死病的起因,阿勒曼尼联邦内众说纷纭:有说是神对罪人的惩罚,也有说是魔女恶毒的诅咒;有说是因为外界的毒素,也有说是因为内部的体液失调;有说是因为老鼠和跳蚤,也有说是因为邪恶的黑猫……因为说法实在是太多太多,以至于让人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的。 那具患了黑死病的尸体就倒在他们的前方,令纳瓦拉公主无法将其无视。即使月光被云层阻挡、即使那尸体淹没在了黑暗之中,那可怖的黑斑却依旧在纳瓦拉公主脑海中挥之不去。 纳瓦拉国位于山地之中,黑死病尚未传播至其境内,但其恐怖的名声,纳瓦拉公主却早有耳闻。她盯着那具尸体的方向,丝毫不敢挪开眼睛,冥冥之中,她仿佛看到有一股黑暗的力量从那尸体中溢出,并顺着夜色缠绕上了她的身体。 月光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将光芒再度投下。那一瞬间,纳瓦拉公主看到那具尸体上正飘着一个黑漆漆的、可怖的幽灵。它长着骷髅的脑袋,身体则如黑烟般虚无,他的手上握着一长柄镰刀,狞笑着朝着纳瓦拉公主扑来! ——“不要!” 纳瓦拉公主一声尖叫,睁开了眼睛。她浑身上下全是汗珠,而那具尸体好端端地躺在她的前方,没有什么黑暗的力量、更没有什么黑漆漆的幽灵。刚刚她所见到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她听到红刀在一旁干笑了一声:“你也睡不着吗?公主?” 纳瓦拉公主这才看到,红刀、黑天平、白弓三人全都睁着眼睛,且不知为何,身上都在向外散着若有若无的魔力。 “我们不知道怎么抵抗黑死病,所以就想用魔力试试。”黑天平苦笑着解释道,“希望这能有点用吧。” 纳瓦拉公主睁着大眼睛,通过一次次的呼吸让心跳逐渐平缓下来。 “和黑死病患者这么近……比想象中更让人害怕。”她说道。 “放心,瑞典王看起来没有杀我们的意思。”黑天平说道,“就算我们得了黑死病,她也有办法治好。这就是瑞典王。” “如果是这样,那其实你们阿勒曼尼联邦也不是不能和海盗王国结盟吧?”纳瓦拉公主问道,“加洛林说阿勒曼尼联邦和七丘帝国是世仇,但现在瑞典王的目的是对付天方帝国,世仇是之后的事情了。和它结盟,至少我们能在黑死病的问题上得到帮助,不是吗?” ——“但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去控制黑死病呢?” 突然传来的法兰西岛伯爵的声音让众人都是一惊。却看到他从一堵泥墙后幽幽地转了出来,向着他们走来。 黑天平笑了一声:“我就知道执政官你没有跑走。虽然你外号叫‘兔子伯爵’,但从来都是带着我们一起跑的。一个人偷偷溜走这种事,到现在还没有过。” “把魔力收起来,以免被人察觉。”法兰西岛伯爵说道,“我刚刚观察了一下,瑞典王驻扎在村的北面,那群马匹则被留在村的西面。我们先从村的南边溜出去,再去村的西面偷两匹马来。这是大平原,只要马跑起来,他们就追不上我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一把锋利的刀片划开了绑着红刀的身子。把黑天平和白弓交给红刀后,他来到纳瓦拉公主的身后,开始解她身上的绳索。 “加洛林,你刚刚说你不需要去控制黑死病,这是什么意思?”纳瓦拉公主问道,“虽然死的大部分都是买不到药的平民,但多一点人,就能多一点税收,不是吗?” “把瘟疫控制住、把人保下来,然后呢?让他们被天方帝国召集,参与即将到来的战争、最后全部死在战场上吗?”法兰西岛伯爵淡淡地回答道,“黑死病并不只是瘟疫,也是一道护身符。只要它肆虐阿勒曼尼联邦,我们就有理由不参与战争;只要黑死病肆虐阿勒曼尼联邦的领土,那阿勒曼尼联邦就不会成为双方的战场。” “……可是这样,即使不参加战争,你的损失也会很大吧?” “如果我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去控制瘟疫,那损失的只会是我的国库。而如果我不控制,损失的就是所有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法兰西岛伯爵回答的很平静,“你要知道,我的敌人,并不是天方帝国、七丘帝国、或者是海盗王国。我这辈子最大的敌人,自始至终,都是阿勒曼尼联邦里的大小领主。” 说话之间,纳瓦拉公主身上的绳索已经落了下来。而黑天平和白弓身上的身子,也被红刀给扯断了。 法兰西岛伯爵把手轻轻地一挥,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纳瓦拉公主压低了身子、捂住了嘴、生怕发出一丝声音。但这是多余的——因为村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在放哨,完全是空的。 “他们认为我们要挣断绳索,就必定要使用魔力,使用魔力,就会被他们感知,所以才会那么自信。”法兰西岛伯爵说道,“但问题是,根本就没必要使用魔力解开绳索。他们以为我逃走了,但实际上我一直都躲在村里,等待着拯救你们的时机。” 纳瓦拉公主猛地点着头,为法兰西岛伯爵的智略和胆识感到由衷的钦佩。 于是—— “扑通。” 他们五个人一齐掉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村口的陷阱里。 第十六章 …le sing?(6) “哈哈哈哈!捕获成功!” 艾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下子蹿了出来,得意洋洋地看着落在陷坑里的法兰西岛伯爵: “墨莱男爵,你真当我不知道你藏在村子里吗?你不可能跑的过马,所以只能是找地方藏起来了。可这村子外面是一片大平原,就连我也难找到藏身的地方。既然我找不到藏身的地方,那这世上除了我师父,就没有其他人可以找到!你能躲的,就只有村子里而已。这不,摆个鱼饵,你就乖乖走出来咬钩了!比抓老鼠还容易!” 法兰西岛伯爵一脸惊愕地看着上方。他还从没有见过这样下套的。 “来人!”艾拉一挥手,一群阿兹特兰武士就涌了过来。他们手上一人拿着一把铲子,二话不说就挖起周边的土朝着坑里面倒。顿时,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头发上、衣服上、脸上、鼻子上,全部沾满了泥土。 “等一下!等一下!”法兰西岛伯爵一边用手遮挡倒下来的泥土,一边急忙喊道,“我不跑了!我投降!投降!” “投降?光是投降可不行。” 艾拉神气地一挥手,那群阿兹特兰武士就暂时停下了铲土的动作。 “听着,我接下来要去凡尔赛宫说服法兰西岛伯爵!你别管他会不会同意,也别管你自己怎么想,到时候我怎么说,你就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帮腔!你答应不答应?” “额……你去说服法兰西岛伯爵,让我帮腔,而且还不能管我自己怎么想……” 法兰西岛伯爵着实被这个条件给难住了 “不同意?来人,把土继续往下面倒!” “我同意!我同意!”法兰西岛伯爵急忙喊道。这土再往下倒,红刀、白弓和黑天平倒还能坚持一会儿,他和纳瓦拉公主这两个身材矮的怕是就要被活埋了。 “同意!给我以贵族的名义发誓!” “我以加洛林家族的声誉起誓!”法兰西岛伯爵举起右手——反正艾拉开的条件不割地不赔款不丧权不辱国,至于怎么执行的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这样还差不多。”艾拉满意地点了下头,“来人,把他们给我拉……” 一支冷箭在这时“嗖”地飞了过来,落在了艾拉的跟前。 “神使大人,那边好像有人!”阿兹特兰武士们指着远处喊了起来。 艾拉扭头一看,却见那月光斑驳的大平原上,正迅速掠过一个又一个黑影。在呼呼的风声之下,隐隐能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与之同时,一大堆石子嗖嗖地飞了过来,噼里啪啦地落在了艾拉周围的地面上。 艾拉抢过一把铲子、挖起一抔泥土,威吓着下方的法兰西岛伯爵:“是你们的伏兵?” 法兰西岛伯爵茫然地摇着头。他今天一直藏身在村子里,没有外出,确实不知道是谁在攻击艾拉。就算让他猜,他也猜不出来。 “说起来,阿乌特莫克既然抓到了这么多战马,那周围有大规模的军队倒也不稀奇。” 艾拉思索了一会儿后,扭头吩咐艾米: “看一看,他们穿着什么样的盔甲、打着什么样的旗帜。” 艾米点了下头,一挥手,一道炽热的火柱就射向了天空! 法兰西岛伯爵等人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的魔法——那炽热的火焰织成帷幕,几乎布满了视野内的整个天空,一时间,大地亮如白昼! 敌人在这道亮光中显出了身形。他们人数众多,乌压压地在千人以上,但是装备却极其简陋,不只没有铁质的盔甲,甚至连皮甲、棉甲都看不到一套,清一色的只穿着粗麻布衣。冲在最前方的人拿着投石索向着艾拉的方向抛射,而这就已经是他们最精良的武器,落在后面的人,拿着的都是一些锄头、草叉、木棒、甚至还有锅盖。 “陛下,”艾米说道,“好像不是军队,是乱民。” “乱民。”艾拉白了陷坑里的法兰西岛伯爵等人一眼,“看你们干的好事!” “陛下,他们越来越近了。”艾米问道,“怎么办?” “吓退他们。注意,现在情况未明,不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艾米点了下头。她把手伸向天空,一捏,陡然之间,天上的火幕幻化成了一条红色的巨龙的形状! 那些乱民惊的纷纷停了下来,害怕地看着天上的异象。 艾米把手一张,那巨龙形状的火焰就将嘴粗犷地张了开来,朝下喷出了一道炽热无比的火焰,点燃了一大片草。 “妈呀!” “怪物!” “快跑呀!” 乱民组成的队伍一下子就散了。 “抓个人回来问问情况。”艾拉回头朝阿兹特兰武士们下令,“这么大规模的袭击,不可能是无组织的。” 原本这个任务交给学会了骑马的阿乌特莫克最合适,可阿乌特莫克还在村落的西面和马群混在一起,并不在此地。于是抓人的任务就交给了剩下的阿兹特兰武士。好在他们的体力比一般的村民要好的多,追逐了一会儿后,还是成功地抓回了两个人。 这是跑步时落在最后面的人,身材消瘦不说,年龄也大的可以当艾拉的爷爷。阿兹特兰武士们把他们压在地上,然后把收缴的武器朝着地上一抛——是一袋从地上随处捡来的石子。 “吃过饭了吗?” 艾拉捏着一叠玉米饼蹲在地上,询问这两个老人。 那两个老人不知道艾拉是什么意思,害怕地连连摇头。 “不要害怕,我只是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而已。”艾拉说着,把玉米饼又往前一递,“饿了的话,就吃吧。” 于是那两个老人只好回答道:“大人,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不饿,我们都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艾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们年纪那么大了,都还要起来闹事。一般不都是因为饿的没饭吃了吗?” 那两个老人继续摇着头:“大人,我们是法兰西岛附近的村民,这些年我们的领主都没打过仗,所以存粮勉强是够吃的,我们不饿。” “你们不是过来抢粮食的?” “不是……我们的头让我们来抢走这里的马,说以后和骑士老爷们打仗时会用到。” “打仗?你们活的好好的,打个什么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艾拉皱起了眉头,“要是被阿勒曼尼联邦的领主抓到了,你们都是要掉脑袋的。” “我们不怕掉脑袋,我们只是想祛除黑死病。”那两个老人抬起头,回答道,“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这黑死病的来源,就是阿勒曼尼联邦当今的那个执政官,那个加洛林!” 第十六章 …le sing?(7) “加洛林?怎么会是加洛林呢?” 艾拉很清楚地知道,黑死病的来源是老鼠。而若非要怪到人的身上,则是起因于伊波利塔。伊波利塔是凯撒一族的后人,怎么也不会是加洛林。 “前不久,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下令让人来附近的村里收取健康税……” “健康税?”艾拉打断了老人的回答,“什么是健康税?” “是执政官的一项新的政令。所有没有得黑死病的人,都必须为此缴税。很多人对此不满,但因为税率本身不是很高,所以还是有一些村落老老实实地缴了……可是、可是!” 那两个老人激动了起来: “凡是缴了这个税的村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爆发了黑死病!而拖延着没有缴税的村子却平安无事!这是为什么?我们只是穷人,又不是傻子,这难道还不明显吗?是因为我们这些已经缴了健康税的人,就算得上黑死病,也不会影响收上来的税收了!那个加洛林是个巫师!让哪里爆发黑死病,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把他推翻,我们所有人迟早都会死于黑死病之下!” 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虽然依旧被困在陷阱中,但地上的对话他们却听的清清楚楚。纳瓦拉公主诧异地看着法兰西岛伯爵:“加洛林,这健康税……” 听老人的叙述,这健康税是最近才收的。可就连纳瓦拉公主也知道,这几个月来,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从纳瓦拉到布列塔尼走了一遭,根本就不在凡尔赛宫内,绝不可能会下令征税! “是玛丽吧。”法兰西岛伯爵回答道,“我让她时不时弄几个无法执行的虚假政令发布出去,以营造我在凡尔赛宫的假象。只有她,有机会用我的名义征税。” ——话虽如此,但偏偏是缴税的几个村子爆发了黑死病,未免也有点太过巧合了。 而陷阱上方的艾拉,已经忍不住出声驳斥起乱民们的言论来:“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如果是为了收税,那黑死病不应该在每个村庄都缴完税后再爆发吗?现在有好多村子还拖延着没缴,黑死病就已经爆发了,这么一来,剩下的村子谁还缴税?你们的执政官他是猪脑子吗?” “这……”那两个老人一时哑口无言。 “你们的头在哪里?”艾拉问道,“你们的大部队又在哪里?有多少人?” “就在不远处,一天不到的路程。有多少人我们不知道,因为人数一直在增加……附近的村落,不管是爆发黑死病的、还是没爆发黑死病的,都自带口粮赶了过来,为了杀死加洛林而聚集在一起……” “爆发黑死病的和没爆发黑死病的聚集在一起?而且还是整村整村地聚集?甚至还有很多村落在主动往那个方向赶?这不完全是在加速黑死病的传播吗!”艾拉气得直跺脚,“马上把我们带过去,马上!” “陛下,不应该是‘马上’。”艾米在一旁说道,“进入疫区的话,我们要做好防护才行。” “我们带了物资吗?” “这里没有,但墨瓦腊泥加上有备着。让西瓦顿给墨瓦腊泥加传个话,把东西送过来,应该用不了几天。 “几天的话,黑死病不知道扩散成什么样了,来不及!” “来不及也得等,陛下绝对不能就这样进入疫区。”艾米寸步不让,“而且,就算要治疗患者,本来也是要用到磺胺的。” 艾拉只得妥协。 物资在几日之后送达,包括衣服、面具、以及几箱磺胺。穿上漆黑防水的外套、带上白色鸟喙形状的面具、往鸟喙里塞入一些透气的填充物、再带上一根用于远距离拨开衣服检查患者身体情况的手杖,一身行装就算穿戴完成。 艾拉、艾米和阿兹特兰武士都穿上了这样的衣服。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也被带着一起上路,所以同样的行头也给了他们一人一套。 “你确定要穿成这幅模样去见那群乱民?”临走前,法兰西岛伯爵抓着那白色的鸟嘴面具向艾拉确认。 艾拉白了他一眼:“怎么,都当俘虏了,还嫌衣服不好看?给我闭嘴,老实地穿上去!” 于是法兰西岛伯爵乖乖地闭上了嘴巴,默默地把这一整套行头给穿上了。 那两个老人哆哆嗦嗦地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害怕地瞥一眼艾拉等人——一群带着白色鸟嘴面具的黑衣人列队在路上行走,多少有些吓人了。 海盗王国的瑞典王要来拜访的消息是已经提前派人送达给这群乱民们的,因此艾拉在进入营地时并未受到多少阻碍。只是两侧的乱民们一个个都神情紧张地盯着艾拉一行人,如临大敌。 在远处,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小孩子哭声。 “他们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艾拉扭过头,透过面具上装着的红色琉璃镜片看着艾米,“难道我们看起来不像是友好的使者吗?” “一点都不像。”艾米透过面具上装着的绿色琉璃镜片看着艾拉,评论道,“倒是有点像是来索命的死神,或者来吃尸体的乌鸦。” “在阿勒曼尼联邦,这身装扮一般被视为瘟疫的化身。”法兰西岛伯爵在后面解释道,“大部分村落都会拒绝这样装扮的人进入,甚至有些村落会直接把这样装扮的人抓起来,送上火刑架。” “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只是俘虏,而且你让我闭嘴。” “啊啊啊啊啊啊!回去之后,你就等着继续吃草吧!” 艾拉一怒,周围的乱民们更是紧张,远处的小孩子也哭的更大声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从远处惨兮兮地响了起来: “救命——救命啊噜——再没人来救,拉维就要英年早逝了阿噜!呜呜呜呜,拉维很瘦的,就算把我这样串起来烤了,也不会好吃的。求求你们把我放了吧,我请你们吃真的烧烤……虽然可能要赊账……” “拉维的声音?她不是留在凡尔赛宫,和玛丽在一起吗?” 艾拉不顾乱民们的阻挡,径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却看到营地里竖着一个高高的火刑架,拉维已经被绑在了上面,有几个乱民正在下方铺着引火的干草。 “呜呜呜,放了我好不好阿噜,我是一个很厉害的炼金术师,还有很多很多学问要研究,把我烧死的话,对学术界会是个很大很大很大的损失!呜呜呜,救命阿噜——” “闭嘴!”一个乱民不耐烦地抬起头,呵斥火刑架上的拉维,“我们不需要炼金术师!” 第十六章 …le sing?(8) 艾拉二话不说,直接带人闯向了火刑架。火刑架上的拉维听到骚动,抬眼看到艾拉,那喜悦之情一下子就让眼泪噗噗噗地流了下来:“呜呜呜!瑞典王我在这里!他们要把我当成鱼一样给烤了,呜呜呜呜呜……” 阿兹特兰武士在前面开路,艾拉一边闯一边大声呵斥着周边的乱民:“都给我走开!放人!给我把人放下来!” 几个拿着镰刀的人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重要的犯人。”他们说道,“我们要把她处以火刑,请不要靠近!” “对这么年轻的孩子处以火刑?”艾拉一怒,“艾米,给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的火刑!” 艾米把手一抬,一道火光登时在那几个挡路的乱民脚下腾了起来。那几个乱民惊恐地摔倒在地上,一边扑着沾到衣服上的火星、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了开去。 周围,小孩子们的哭声更响亮了。 “好了,这下子真成来索命的死神了。”艾米无可奈何,“离‘友好的使者’又远了一步。” “没事,之后有什么问题我来处理。”艾拉说道,“先把拉维给放下来!” 几个阿兹特兰武士上前扳倒了火刑架,然后解开了拉维身上的绳索。 拉维用躺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袖子擦着眼泪:“呜呜呜,我刚刚真以为我要没命了。这阿勒曼尼联邦太危险了,比学院还危险,我想回学院……” “所以,你是干了什么,让这群农民想把你送上火刑架?” 艾拉询问拉维。她知道这个小炼金术师平时就爱惹祸,在不列颠时把艾拉撬棍里的蛇变成了金色,在瑞典时又烧了几间学院的炼金实验室……虽然艾拉认为这对于一个天才而言算不上是什么过错,但如果之后要和乱民交涉,她就得做好赔偿的准备。 “呜呜呜,玛丽她不是大贵族嘛,我不是被玛丽抓去了凡尔赛宫嘛,我看她对我的炼金术药水很感兴趣,就乘机向玛丽提出让她提供资金,资助我的炼金研究……” “然后呢?”艾拉不明白这和拉维被送上火刑架有什么关系。 “然后玛丽就给我一个包税官的职务。她说这是一个肥差,收上来的税里只要把应该给领主的那一份缴够,剩下的钱就可以全部由我留着,用于炼金实验。收得越多,赚的越多……” “你去给玛丽当了税吏?而且还中饱私囊?” 艾拉感到脑壳发痛。 拉维低声为自己申辩:“可是是玛丽自己说多的钱可以由我留着的,而且我都没还没来及把钱缴给玛丽呢,就被抓住了,这怎么能说我中饱私囊呢……我就是把税率稍微调高了……那么一丁点……” “玛丽她也真敢让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去干这种差事啊!而且还这么教唆!” “其实算不上教唆。”法兰西岛伯爵在后面说道,“包税官可以把多的钱留给自己,一直是阿勒曼尼联邦里不成文的规矩,很多领地里这个职务都是需要用钱去向领主买的,玛丽能让这个小女孩直接当上包税官,可以说是非常宠爱她了……” “什么跟什么啊!我没有让你说话!” 艾拉回头白了法兰西岛伯爵一眼让他闭嘴,然后回过头继续询问拉维: “然后呢?因为你收了过高的税,所以就被抓住绑上火刑架了?” “才不是!我就偷偷调高了那么一丁点税率,他们又不会算术,发现不了的……关键是,呜呜呜,不知道我倒了什么霉,收过税的地方全部都爆发了黑死病。回过神来时,附近的村庄已经开始暴动了,我想偷偷溜回凡尔赛宫,但是没溜成……然后就被抓来这里了。也就只剩下我因为要公开处刑所以还活着,其他的陪我一起来的卫兵都被打死了,呜呜呜……” “等一下!”艾拉反应过来,“你去收的,该不会是那什么‘健康税’吧?” “嗯……” “这种莫名其妙的税你也去帮玛丽收?”艾拉真生气了,“你这完全就是助纣为虐不是吗?” “可是,健康税只是民间的叫法……玛丽和我说的是,她想要给黑死病重灾的地方发放一批药物以及一些生活必备的物资,用来控制瘟疫的蔓延。这需要钱,所以她就决定向没有爆发黑死病的地区征税。她问我这做法怎么样,我觉得也还行。可不知怎么的,就被民间简化成健康税了……” 红刀小声嘀咕了一声:“这政策,倒确实颇有玛丽大小姐的风范。” 而艾拉只是感觉脑壳愈发地发疼。仔细想想,其实玛丽也没成年,这两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聚在一起,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不过,玛丽她至少知道要控制瘟疫。就这,就已经比那个法兰西岛伯爵好上一万倍了……” 法兰西岛伯爵在一旁打了一个大喷嚏。 说话之间,从附近传来了一阵躁动。艾拉一抬头,发现刚刚被吓走的乱民们又再度围了过来。走在他们中间的是一名中年男人,农民装扮,样貌粗鲁,但看起来有学过武术,走起路来身子端正,腰间还挂着一把剑。走在他身边的是一名年轻瘦弱的男人,看起来比较文雅,可能有念过一点书。 “你就是瑞典王是吗!” 还不等靠近,那名中年男人就骂骂咧咧地喊了起来: “不要以为我们好欺负。我们既然决心要杀加洛林,就已经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了,不会在意多加一个瑞典王!把我们惹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艾拉上前一步,试图和那中年男人交涉。 “还说不是来找我们麻烦?你看看你脚下现在躺着谁?这是给加洛林收税的包税官!都是因为她收了税,才让黑死病传到了我们这里!她就是一个巫女!不把她在这里烧死,黑死病就会把我们全部杀死!”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艾拉皱起了眉头,“因为她收了税,所以造成了瘟疫?你真觉得这之间会有因果联系吗?” “你帮那个加洛林说话?你们果然就是一伙的!”那中年男人忿忿地拔出了剑来,“来吧,决一死战!” 第十六章 …le sing?(9) “装腔作势,你摆出的这架势根本就不是要决一死战的样子。”艾米在后面冷冷地说道,“我想你也知道,这一架不能打。你们这一群人能不能打赢法兰西岛伯爵都是问题,更不用说再加上我们了。” “你说什么?”那中年男人气红了脸,持剑的架势一下子端正了起来,“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敢不敢打你们!” 艾米看说不通,抬起手正准备抬手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却被艾拉给按住了: “不要冲动,艾米,我们这次就不是来打架的!还有你,你是这群人的头吧?那能不能先冷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 那中年男人左右扫了自己的同伴一眼——那些乱民无不对艾拉一行人感到愤怒,但同时却也带着几分畏惧。他已经拔剑,而那些人却只是犹豫地把手放在武器上,正如艾米说的那样,看起来并不希望在此决一死战。 他终于微微把剑放下了一些,说道:“行,让我听听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猜的没错,”艾拉说道,“你们这一群人中,肯定也已经出现黑死病了吧?” 看那中年男人微微怔了一下,艾拉就知道自己说中了。用最简洁的话点出对方关心的问题,这是谈判开始的基础,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冷静下仔细来听自己说了些什么。 可就在她准备以此发挥,继续劝说的时候,他身后那名看起来有念过书的年轻人却冷冷地插了一句:“你知道的那么清楚,果然,黑死病就是你们下的诅咒吧?” 那中年男人一下子反应过来,愤怒地朝艾拉喝到:“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收走我们的粮食、拿走我们的钱也就算了,就非得把我们全部杀死了,你们才甘心吗?” “黑死病根本就不是诅咒。这是病,通过老鼠、跳蚤、以及病人传播的疾病。你们这里有从爆发瘟疫的地方赶来的人,聚集在一起,当然会有人被感染。”艾拉冷静地继续交涉,“如果你们继续这样聚集在一起,黑死病会很快就蔓延开来,你们等不到把法兰西岛伯爵杀死掉,自己就全部死在瘟疫中了。” “换句话说,”那年轻的男人向中年男人解释道,“她是想劝我们放下武器,各自回村。” “去你妈的各自回村!”中年男人骂了起来,“法兰西岛伯爵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竟然还想让我们善罢甘休吗?” 不只是他,周边的乱民也纷纷应和,一时间,群情激愤! “所以,为什么你们非要觉得黑死病是法兰西岛伯爵搞出来的诅咒呢?”艾拉继续努力解释着,“这一次的黑死病发源于七丘帝国,然后才随着败军传入阿勒曼尼联邦。前前后后反复爆发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最近才影响到你们这里。而且那什么‘健康税’也是最近才收的,仔细想想就能发现,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不是吗?给乖乖缴了税的人下黑死病的诅咒,让没有缴税的人好好地活着,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法兰西岛伯爵又不是傻子!” “法兰西岛伯爵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帮他说话?”那年轻的男人冷冷地说道,“还是说,你是他的姘头?” “你——!” 艾拉被激怒了,而艾米则更是愤怒地将一团火朝着那年轻男人丢了过去! 这是用于警告的一击,火球只是擦过男人的头顶,烧掉了他的头发。但想不到那年轻男人却跳着脚喊了起来:“看,他们动手了!他们想杀光我们!他们和法兰西岛伯爵就是一伙的!” “不能再躲了!再躲,我们只会无家可归!”那中年男人愤怒至极地呼唤着周边的乱民,“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妻子、儿女,我们也要把这群贵族杀掉!不要害怕,我们人多,一拥而上,她们不可能把我们杀完!” 事情一下子朝着最糟糕的方向演进,艾拉和这群乱民已经变成了不死不休的状态。可乱民的死,却原本就是艾拉迫切希望避免的。艾米号令阿兹特兰武士守在艾拉身旁,可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左右为难。 ——“瑞典王给你们带来了磺胺。” 法兰西岛伯爵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让乱民们一下子安静了不少。艾拉吃惊地回头看着法兰西岛伯爵,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俘虏会在这时候插嘴。 “磺胺?”那中年男人出声确认,“就是那个可以治疗黑死病的、比黄金还贵重的……?” 法兰西岛伯爵点了下头:“就是那个没错。瑞典王这一次过来,目的只是为了控制黑死病的传播。她和法兰西岛伯爵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法兰西岛伯爵站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来。” 艾拉反应过来,连忙挥手,示意阿兹特武士把那几箱磺胺搬过来。 那一箱箱的磺胺比任何话术都要管用,乱民们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但却仍然有些难以置信:“这些磺胺……都送给我们?” 艾拉把拉维往自己的身边一拉:“用这些磺胺来换回这一个包税官,如何?” “这不行!”那个年轻的男人焦急地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道,“不把她处以火刑,难以平人们的心中之恨!!” 中年男人白了他一眼:“那,军中已经患病的那些人,就直接抛掉不管?” “现在还不知道这些磺胺能不能起效呢!说不定就是普通的粉末,甚至有可能是毒药,贵族们哪有那么好心!” “有道理……差点又上当了!”中年男人再度愤怒地朝艾拉吼了起来,“你们想把我们全部毒死,是不是!” “正常人又不会去吃磺胺,至于病人,他们已经得了黑死病,我又去毒他们干什么?”艾拉说道,“如果你们不相信我,那我可以留在这里,看看吃了药后病人的情况。不过磺胺治愈黑死病的几率只有一半,我不能保证能救下所有人,只能保证救活一半,如何?” “不要相信她!”那年轻男人喝道,“她只是想要留在这里,窃取我们的军机!” “军机?就你们这样,还有什么军机?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黑死病。”艾拉说道,“不过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只要你们能把黑死病控制住,我就来帮你们对付法兰西岛伯爵,如何?” 一番思索后,那中年男人颇为疑虑地点了下头。 “得,这下子两边绑一块去了。”红刀悻悻地说道,“执政官,你刚刚帮她说话干什么?” “本来就都是来对付我的,绑一块又怎么样?比起愚民,西庇阿至少是贵族,可以用语言进行沟通。”法兰西岛伯爵淡淡地回答道,“而且,让他们在这边治疗黑死病,不是能给凡尔赛宫争取更多调兵遣将的时间吗?” 第十六章 …le sing?(10) 说是乱民,其实只不过是一群背井离乡的人聚集在一起而已。营地依照村落分开,男女老少以户为单位在野外杂居,到处都可以见到已经走不动路的老人和被抱在手里的婴儿,之前婴儿的哭声就是由此而来。 那中年的男人在这群人之中看起来有一定的威信,走到哪里,旁边的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从旁人的称呼中,艾拉知道了他叫吉尔贝。 “现在军中已经有几个病例了?”艾拉一边巡视一边问道。 “也就五十来个。”吉尔贝说道。 “具体是五十多几个?”艾米在一旁追问,“我们要控制每一份药物的使用,不然,很容易会被没病的人拿去倒卖。” “也就……五十多五十三。” 艾拉小惊:“那就是一百零三个了???” “比起聚集在这里的总人数,算不上很多。” “算不上很多?今天是一百个,过个两三天,就会增加到一千个!我带来的磺胺数量可不够你们这么耗!必须马上采取措施!” 吉尔贝神色一动,他不是没听过黑死病的传播速度,只是他实在是没有措施应对,所以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而已。此时被艾拉无情地点破,他也不免有些慌张。 “那,该怎么做?”吉尔贝问道。 “事情比我想的要严重。我们得先把患者聚集到一起,然后扑杀老鼠和跳蚤,最后全体一起隔离三至五天……” “全体隔离?”那年轻人笑了一声,“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水谁来打?饭谁来做?哨谁来放?万一受到袭击怎么办?” “黑死病的潜伏期是三至五天。也就是说,现在还健康的人,有可能已经染病了。”艾拉认真地看着他,“所以必须提前隔离起来,不然,这瘟疫还会继续传播的。” “生病就是生病,健康就是健康,我从没听说过生病了还健康的,这简直就是异端邪说。”那年轻人说道,“我看你表面上说是要控制黑死病,实际上是想把我们全部搞死吧!” “你……!” “把病人聚集在一起可以,全体隔离不行。”吉尔贝最终拍板,“瑞典王,说实话,我们可不觉得你可以完全信任。” 事情只能这么定了下来。 ——“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给病人一个个地用药后已经是夜晚。返回的路上,艾拉忍不住发出抱怨之声。 “我和他们讲道理,感觉就是在和牛讲道理一样,完全讲不进去!他们到现在还觉得这病是法兰西岛伯爵给他们的诅咒!我就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并且还深信不疑的?要不是我们带了磺胺,怕是他们今天直接就要和我们打起来!” “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可以和这群农民讲道理的?”法兰西岛伯爵在后面冷冷地说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具有逻辑能力的,不然,你们七丘帝国也不会产生一门叫逻辑学的学科。就连那些大学者都会在逻辑上犯下种种的错误,而需要去学习逻辑学来修正,何况是农民?” 艾拉停了下来看向法兰西岛伯爵。她觉得这名俘虏的话今天特别地多。 “不讲道理,那讲什么?他们那么大一群人,总该有能听明白的吧?” “错了,人越多,就越不会去思考。在人群中,人的智慧会降低,轻易地就会被煽动,盲目地就会去做事。偏偏这群人还见识短浅,低劣的智慧让他们根本无法进行什么思考,控制他们行动的只有两个要素——利益和情绪。他们讨厌法兰西岛伯爵,你要帮法兰西岛伯爵说话,那你就是他们的敌人;而你送来磺胺、要帮他们对付法兰西岛伯爵,那你就是他们的朋友。其他的一切,全部都是废话、空话。” “你那么讨厌农民吗?” “当然。农民最狡猾。表面看起来忠厚,但最会撒谎。要米说没有,要麦也说没有。但其实他们什么都有,掀开他们的地板看看,不在地下、就在贮物室;到山间深谷看看,必定有隐蔽的稻田;去王室保留的猎场看看,必定有人在偷猎。他们见到领主,要么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要么露出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但见到他们能够欺凌的对象,又绝不留情。还记得那晚在村子里的事情吗?如果那时在那里的不是是你瑞典王,而是一群无辜的商队,怕是早就已经被那群乱民劫掠一空了。他们就像那猫,见到人就媚态百出,一回头,就残忍地猎杀老鼠。这就是农民。” 法兰西岛伯爵知道以艾拉的性格,听完这番话后肯定又要罚他吃几天的干草。但话到嘴边,不吐不快。 可艾拉却恍然大悟地一锤手心:“原来如此!我什么都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恰恰是收过税的地方爆发了黑死病,一个地方还好,几个地方都是这样,不管怎么说都太过巧合了!而把黑死病和健康税联系在一起,说成是诅咒,也不是很自然!是有人刻意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艾拉说道,“你说这群农民是见到贵族就害怕的猫,那事情发展成这样,只能是有人在刻意煽动!是有人刻意带来了黑死病,并且煽动他们闹事!” “我不太明白,”纳瓦拉公主在后面问道,“黑死病是可以刻意带来的吗?” “当然可以,前提是知道黑死病的正确来源,而不是相信它是神罚或者诅咒。”艾拉说道,“只要把染病的尸体或者疫区的老鼠送到村子里几天,很快,黑死病就会出现。” “什么?原来是这样!”拉维在一旁气的直跺脚,“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太倒霉了呢!害我差点被当成鱼给烤了!要让我抓到是谁干的,我一定给他泼一整桶的萤石酸!” “那么,目的是什么?”白弓问道,“如果是战争期间还可以理解。可现在,让农民发生暴乱,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是为了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的这个位置。这个位置,可是有无数人窥觑着啊。”法兰西岛伯爵闭上眼睛,然后又很快睁了开来,“居然用这么恶劣卑鄙的手段,要知道是谁,我饶不了他。” “你这话说得,你又不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执政官。法兰西岛伯爵都没动静呢,你激动个什么?” 艾拉一句话,说得法兰西岛伯爵哑口无言。 “不过,”艾拉又说道,“也许我们现在真有机会把挑事的那个人给抓出来。” 第十六章 …le sing?(11) 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艾拉继续前往营地给患者使用药物。当天新增了13名新的黑死病患者,全都被送来营地隔离。第三天,新增的患者数量多达46名,加上之前的,总计已有162名黑死病患者。而第四天,新增的患者数量更是多达101人。 “黑死病的潜伏期是三天左右,这都是之前的存量。”艾拉向已经不知所措的吉贝尔解释道,“明后两天,患者增加的速度应该就会下降。” 艾拉并不是专业的医生,所能做的仅仅只是用棍子撩开衣服,根据皮肤的情况判断病情的严重程度而已。不过说实话,对于黑死病而言,就算是专业的医生来了,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事情。 重症的黑死病患者,磺胺是几乎起不到什么效果的。好在除了艾拉来之前已有的那一百多名患者外,其他新增的患者都能够及时地使用磺胺控制病情,症状恶化的不多。 这四天里,有很多重症的黑死病人去世了,艾拉指挥乱民们用火把他们的尸体焚烧、然后在深土里掩埋。 第五天的时候,第一批康复的患者出现了,约有15人。 他们跟着艾拉来到了吉贝尔的面前,眼泪汪汪地看着吉贝尔。 “人我已经救回来了一批。”艾拉说道,“而且,我还带来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几天下来,吉贝尔早已没了第一次见艾拉时的心气,说起话来焉焉答答的:“好消息?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有一名原本已经濒死的患者,被我用药物抢救了回来。虽然现在还在昏迷之中,但是明天应该就能醒了。” “就一名?这算什么好消息。”吉贝尔无精打采,“今天又新增了73名患者。” “不一样。濒死昏迷的患者,灵魂是已经出窍的状态。”艾拉说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给他指路,帮他找到神明的所在,让他向神明询问真相。那么,等他醒来时,是谁带来的黑死病,就水落石出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旁边那个年轻人喝到,“黑死病是法兰西岛伯爵下的诅咒,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我对法兰西岛伯爵很不满,就算你们散了,下一步我还是要去对付他,所以无所谓。”艾拉看着吉贝尔,“但如果真凶另有其人,你们杀了法兰西岛伯爵就交差,那不是让真正的犯人逍遥法外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吉贝尔皱起眉头,“难道你们不仅知道神明的所在,而且还能和灵魂对话?” “是的。”艾拉回答道,“我的部下里正好有这样的一名魔法师。” “我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魔法。”那年轻人说道,“怕是你们在装神弄鬼吧!” “她已经在施术了,跟我来吧,是不是装神弄鬼,一看便知。” 于是艾拉带着吉贝尔一行人来到隔离的营地。那名昏迷中的患者正躺在一张白色的床单上,而在床单附近,里里外外画了好几重复杂的魔法阵。 西瓦顿正跪在魔法阵内,闭眼念咒。 “西瓦顿!”艾拉远远地打招呼,“你的仪式进行的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魔法阵内忽地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荡,大地开裂,一只无形的大手探出深渊,而从那深渊下,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悲鸣! 这场景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消失了。西瓦顿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可吉贝尔一行人已经吓得脸色铁青,后退了好几步。 “这……这是什么东西!” “是恶魔吧,不过不知道是哪一个。每次和灵魂世界通话的时候,总会有邪恶的恶魔前来干扰。”西瓦顿淡淡地回答道,“但是没关系,话我已经传达到了。病人的灵魂正在前往面见神明的路上,等明天他醒来时,就能把从神明口中获得的答案给我们带回来。” “好,”艾拉意味深长地说道,“让我们拭目以待。” 于是,当天晚上,营地就来了不速之客。 他穿着一身黑衣、用黑色的布料蒙脸,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避开正座在地上睡觉的人们,一路来到了魔法阵中。那患者依旧躺在那里,白色的床单盖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黑衣人从兜里掏出一包粉末,又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注意到他后,就偷偷扯开了白色的床单。 “抓到你啦!” 拉维一下子掀开从床单,从下面跳了起来。黑衣人吓了一跳,转身想跑,可那些在睡觉的人却纷纷跳了起来,几下就把他给按在了地上。 拉维跳到黑衣人的背上,坐在上面哼哧哼哧地给了他好几拳:“就是你陷害我是不是!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再给你尝尝我秘制的萤石酸!” 说着,她从腰间掏出一个瓶子,一股脑儿地倒在了那黑衣人的脑袋上。 “拉维,轻点,别把他给弄死了,我们还要审讯呢。” 艾拉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身旁还跟着吉贝尔。 看着被按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吉贝尔吃惊不已:“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想要来杀人灭口。” “这样你就知道了吧。”艾拉说道,“附近这几个村庄的黑死病是被人故意带来的,而且,那个人并不是法兰西岛伯爵。” “扯开他脸上的布!”吉贝尔喝道,“我要看看,他到底是谁!” 不出艾拉所料,黑衣下的人,正是那个一直待在吉贝尔身边、和艾拉作对的年轻人。 “怎么会是你?”吉贝尔发怒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年轻人笑了起来,忽然,他把头一抬,用尽全力朝着地上的一块石子磕去!等众人把他抓起来时,他的额前已经汩汩地流出了鲜血,他本人更是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妈的,这个混蛋!” 吉贝尔愤怒地拔出剑来,还不等艾拉阻止,他就一剑刺入了那年轻人的心脏。 血汩汩地从那年轻人的身体里流出,很快就成了一个血泊。 ——唯一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你干什么?”艾拉喊了起来,“原本说不定还能救回来呢。你直接杀了,那我们审问谁?” “让他自杀,简直便宜了他,不趁他还没死全时补个几刀,难解我心头之恨!”吉贝尔回答道,“而且,也没必要审问他吧?明天等那病人醒来,问一问神明是怎么回答他的,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第十六章 …le sing?(12) “你在说什么啊!”艾拉跳了起来,“询问神明什么的,是我拿出来诓人的话术啊!你怎么还真信了?” “什么?骗人的?那我白天看到的那个乱入的恶魔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我特地吩咐手下召唤出来给你们看看做样子的!她虽然能召唤这种东西,但是让灵体向神明问话什么的,根本就办不到!” “什么?办不到?”吉贝尔暴跳如雷,“那你不早点说清楚!” “我不是说了让你今晚来这里抓人吗?都这样了你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种事情,你不说清楚,谁知道啊!” 吉贝尔是农民领袖。而且还是不怎么会思考的那种。 他是真的相信西瓦顿能够让灵体和神明对话。不如说,如果他不相信的话,这个计谋也骗不到人了。 艾拉本是想着抓住人之后再向吉贝尔解释清楚的,可她万万没有料到犯人会选择自杀。这犯人明明还非常年轻,拿头朝地上撞时却没有一丝的犹豫,这种魄力让艾拉都感到害怕。而犯人背后的那个主使,更是因此增添了几分可怖。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控制黑死病。”艾拉捂住额头,“这里是病人的集中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 一群人就这样离开营地。吉贝尔留下两个人为那年轻人收尸。 “我其实不知道他是哪个村子里人。”路上,吉贝尔对艾拉说道,“我起事后,他是跟着一大群人来投奔我的。除了他,其他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背井离乡、拖家带口,都很艰苦,只有他的衣服漂漂亮亮的,一眼看过去就是城里人。” “这么说,你和他完全不熟?”艾拉问道,“可看起来他很受你信赖的样子,一直跟在你的身边。” “不熟。但我知道我们一群粗人成不了什么事情。要和贵族作对,一定要找几个有学问、有见识的人来帮忙出主意。这么多人里,只有他读过一些书,是唯一的人选。” 说着,吉贝尔又生气地骂了起来: “我就不该信他的花言巧语!这群读过书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应该和他谈过很多事情吧?从他说过的话里面,能不能大致推断出他的身份?” 吉贝尔开始低头思索。一行人就这样又默默地朝前走了一段路。 艾米忽地拉了拉艾拉的衣摆,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有没有可能,这件事的主谋就是吉贝尔?他看形式不对,所以杀人灭口?” “不可能。”艾拉摇了摇头,“设下陷阱的事情我提前通知过他,他不可能会乖乖入网。第二,那个墨莱男爵说的其实没错,农民就是这么容易被煽动。” 法兰西岛伯爵一行人就跟在艾拉的身后。他们身上现在已经没有绳索,按道理说随时可以逃跑才是,但一来他们惧怕艾米,二来他们也关心这件事情的始末,所以就一直表现的很乖巧。 “执政官,”黑天平小声询问法兰西岛伯爵,“是谁会栽赃陷害你,你心里有底吗?” “大致有几个。”法兰西岛伯爵说道,“但是,不好说。现在也完全没有什么证据。” 又是一番沉默后,吉贝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思绪。这么一想,他确实一直在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事情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艾拉叹了一口气,决定将这件事情就这样放下。毕竟,她现在的主要目标是控制黑死病的扩散,然后就是利用这些农民、利用已经被他说服的贵族、利用一直在和她进行贸易往来的商人、以及利用这个和加洛林同族的墨莱男爵,来给法兰西岛伯爵施压。至于是谁在陷害法兰西岛伯爵,和她实际上并无多少关联。 就在这时—— “大哥!大哥!不好了!” 有人从后面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回头一看,竟然是吉贝尔留下来给犯人收尸的那两人。 “怎么回事?那么着急?”吉贝尔问道,“让你们收个尸而已,怎么看起来像是见了鬼?” 那两人跑到吉贝尔面前停了下来,然后气喘吁吁地说道:“确实见了鬼,尸体、尸体……尸体他跑了!” “你说什么?”吉贝尔一把揪起了一个人,“谁跑了?哪个尸体?你给我说清楚?” “就是大哥你让我们去埋的、那个城里人的尸体。”另一个人在一旁焦急地解释着,“我们把他丢到一边,开始挖坑,可挖好坑回头一看,尸体已经不在那里了。” “不是不在那里了,而是在跑!”被吉贝尔揪起来的人慌乱地补充着,“我们看到他已经跑出了老远,想追、但是没追上!” 艾拉和吉贝尔对视一眼,然后急忙跑步返回了事发现场。 如那两人所叙,尸体已然不在,留下来的只有一摊血渍、以及一个只挖到一半的深坑。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吉贝尔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我那一刀可是插的结结实实的,就算他力气不够、没把自己给撞死,也该被我给捅死了,怎么还能跑?” “陛下,”艾米给了艾拉一个眼神,“这是不是就是那个……” 艾拉点了一下头:“人跑了,但是幕后主使是谁却反而清楚了。毫无疑问,是那个阿基坦公爵。” “等一下,为什么会是阿基坦公爵?”法兰西岛伯爵不解,“这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因为这种死而复生的现象,我一路上已经见过好多次了。”艾拉回答道,“这是一种药水的功效,目前这种药水正秘密地在阿勒曼尼联邦内部流通,而这药水的来源,就是阿基坦公爵。” “这就全部说得通了。”艾米点着头,“犯人想要自杀,并不是为了替幕后主使隐瞒,而是为了给自己找到逃跑的时机。毕竟,他喝了药水,可以死而复生一次。” “死而复生的药水?” 法兰西岛伯爵把目光投向黑天平。而黑天平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未有听说过。 “等一下!”艾拉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既然这边已经发生了农民的暴乱,那凡尔赛宫那边是什么情况?阿乌特莫克驯服了一批无主的战马,这些战马肯定不是这群乱民的……那又到底是谁的?” “凡尔赛宫那边?那我倒是知道。”吉贝尔说道,“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一支义军在一名身穿红色铠甲的女剑士的带领下揭竿而起,打的阿勒曼尼联邦的军队节节败退。上一次传来消息时,义军已经逼近巴黎,正在进攻巴士底狱。我们这一次聚集起来,就是准备南下去支援他们的!” 法兰西岛伯爵忽地跳了起来,朝着远处方向狂奔! “回来!回来!”艾米连喝了几声都没有叫停法兰西岛伯爵,不由得抬起了手,对准了法兰西岛伯爵的后背—— “请等一下!”黑天平脸色铁青地挡在了艾米的身前,“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和你们坦白!” 第十七章 巴士底狱保卫战(1) 悠远的苍穹上,盘旋着数只雄鹰; 厚重的大地上,飞扬着无数沙尘。 箭矢如暴雨般从要塞上落下; 军队如蚂蚁般在城墙上攀爬。 在城墙下那面灰白色的大旗下,矗立着一个身着红色铠甲的女剑士。她将一柄比她的腰还要宽大的巨剑深深刺入面前的泥土,整个人在那汹涌澎拜的战争浪潮中蔚然不动,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 阻挡在她前方的那座城堡,名为巴士底狱。 这是一个由八座塔楼相连而成的要塞,每座塔楼都高达三十余米,从下方仰望,就宛如八名神话中的泰坦巨人,另人深感自身的卑微与渺小。 这是位于巴黎郊外的一座要塞,也是守卫凡尔赛宫的最后一个堡垒。攻下巴士底狱,义军就能进入巴黎,捉住阿勒曼尼联邦执政官。 围攻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战况依然胶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从那三十米高的城墙上摔下、或是被箭射倒在半途。 这一切,全都看在那红色的女剑士的眼里。她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但脚趾却在不停地点着地面,脸上更是一副已经不耐烦的表情。 “我要亲自上场。”她忽地说道,“吉尔斯,接下来的指挥,就全权交给你。” 那位名为吉尔斯的将领摇了摇头,说道:“不行,露卡,你必须留在这里。” 那女剑士的身躯依旧巍然不动,大风吹的她背后的红色披风簌簌作响。 “像这样一波一波地攻击,根本看不到头。” 她的眼直视着战场前方,嘴却在和侧后方的吉尔斯对话: “让我上去,打开一个缺口。” “我说了不行。露卡,你要明白,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以前。”吉尔斯回答道,“我们可以损耗兵力,可以失去将领,却唯独不能失去你。我们被你鼓舞、为你而战。你在,这支义军就在。” “我知道我肩上担着的使命。”露卡说道,“但是吉尔斯,你不觉得眼前的敌军过于坚韧了吗?一路上,我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没打过这样的硬仗。即使这是他们最后的一个堡垒,但那个已经众叛亲离的法兰西岛伯爵,又有什么本事能够让这支部队这样为他死战?” 而在那厚重的城墙上,正在指挥军队的同样是个女人。和露卡相比,她更瘦弱、年纪更轻、甚至还未成年。她没有穿着铠甲,而是穿着一套华丽如红色蔷薇的礼服。而在她的手上,紧握着在加洛林一族代代相传的黄金圣剑,咎瓦尤斯。 “不可犹豫,圣剑即是命令!” “无需退缩,圣剑即是勇气!” “拼死向前,圣剑即是荣耀!” “谨记,圣剑之下,即为正义!” 在咎瓦尤斯那强烈光芒的照耀下,守城的军队一个个仿佛都变成了不知疲惫、不觉疼痛、不敢恐惧的怪物。他们推开架在城墙上的云梯、劈开爬上城墙的乱民、朝敌人的眼睛撒上自己的血。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他们依旧牢牢守护着这座巴士底狱。 雄鹰嘶哑了喉咙,大地扬光了埃尘,太阳被黑暗吞噬,攻城才终于停歇。 玛丽一脸疲惫地扶着城墙,在约瑟芬的搀扶下缓缓地从要塞上走下。 “马车在哪里?”她问道,“我要回去泡个澡,再好好地睡个一觉。” “就在要塞下面,走下这楼梯就能看到了。” “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布里欧面包。” 玛丽笑了,天真无邪地笑了。 那辆用黄金装饰着的马车载着疲惫了一天的她,驶在了从巴士底狱返回凡尔赛宫的路上。 路上,约瑟芬帮忙锤着她因为举剑而酸痛的肩膀和手臂。 “事情都已经闹得这么大了,也不知哥哥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玛丽抱怨道,“让他却灭个纳瓦拉国,他也去的太久了。” 于是约瑟芬说道:“小姐,光等执政官来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们这边能够作战的士兵是越来越少了,是不是想办法找谁求个援比较好?” “救援?找谁求援?” 玛丽一问,约瑟芬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一次的叛乱,波及面相当的广,听说不只是这些由农民组成的乱军,就连许多领主也参与其中,约瑟芬也不知道谁可以信任了。 “说啊?”玛丽有些不高兴了,“你提的建议,总得给出个合适的人选吧?” 约瑟芬不敢惹玛丽生气。在把她见过几面的几个贵族挨个筛选了一遍后,她试探着说道:“要不……我们去找布列塔尼公爵求援?” “布列塔尼公爵?” “我听说布列塔尼公爵和执政官一直保持着盟友的关系。而且布里塔尼公国不属于阿勒曼尼联邦,所以肯定没有参与这次的叛乱。” 约瑟芬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玛丽的表情。见玛丽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继续说道:“至于怎么说服他们出兵嘛……就用小姐你来当谢礼,如何?这样的话,公爵他肯定会同意出兵的!” “是这样吗?” 玛丽“噗”地笑了一声。 “不过,布列塔尼公爵帅是挺帅的,但感觉不如哥哥更让人安心呢,这种打仗的事,还是别让他参与进来了吧?而且,那个疯疯癫癫的海盗头子已经去绑他了,他现在可未必还在布列塔尼公国呢。” “是、是、是,我把这事情给忘了。那就算了吧。” 约瑟芬为终于把这件事圆了过去而松了口气。 “不,信还是可以带一封过去的。万一那个海盗头子没有把他给抓住呢?我看上的男人,总不至于这么没用吧?” “那……谢礼?” “就按你说的办,只要他带援军来,我把自己装在礼物盒里送给她。” 玛丽松开抓着咎瓦尤斯的手,从马车的座位上拿起她的扇子,“刷”地一下打开,优哉游哉地扇了几下。似乎对这个决定相当满意。 马车就这样来到了凡尔赛宫的门口。约瑟芬打开车窗,望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在轻轻地“啊”了一声后,她说道:“小姐,门口的卫兵们又抱着头倒在地上翻滚了。” “该死!那个海斯泰因又来了!” 玛丽极为不满地把扇子往手上拍了一下。 “希望这次,他多少给我带来了一丁点礼物。” 第十七章 巴士底狱保卫战(2) 玛丽怒气冲冲地一路走进凡尔赛宫,一路都能看到士兵抱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这毫无疑问是那个海斯泰因的手笔。法兰西岛伯爵把凡尔赛宫里几个本领高强的近卫都给带走了,大部队又在守卫巴士底狱,眼下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阻挡海斯泰因。 关键是,这些士兵身上既没有伤势、也没有出血,说破天也就是一小会儿的幻痛。就算想要把这件事情往大了闹,都不是很容易。 在让客人暂时等待用的接待室,她果然见到了那个海斯泰因。他的身体壮的就像一头熊,压的身下的椅子吱呀吱呀地乱响。他正垂头看着地,而他身前、身旁的地面都是空的,看起来这一次也是完全没带礼物来。 “太过分了!海斯泰因!你也太过分了!” 玛丽怒不可遏地冲进了接待室,指着海斯泰因喊道: “凡尔赛宫是你这么想来就来的吗?我要……” “你要干什么?” 海斯泰因把头一抬,眼中登时射出一道寒光,吓的玛丽往后连退了好几步。玛丽气得憋红了脸,连说了好几遍“我要”,最后才憋出一句话: “等哥哥回来,有你好看的!” “等法兰西岛伯爵回来?”海斯泰因意味深长地盯着玛丽,“难怪我等了那么多天都没用看到他人。也就是说,他现在根本就不在凡尔赛宫?” 玛丽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法兰西岛伯爵不在凡尔赛宫这件事是绝对的机密,这件事,玛丽只透露给过艾拉,而艾拉自然不会那么好心地把情报透露给“来捣蛋的”海斯泰因,所以至今为止,海斯泰因都不知情。 “这个……回来也可以指回到这接待室来,因为他很久没有来这里了,所以来这里应该也可以称之为回来……” “就不用努力解释了吧。”另一个声音笑眯眯地在一旁响了起来,“巴士底狱被围攻那么久,玛丽小姐你都亲自上战场了,法兰西岛伯爵都还没有出现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的。” 玛丽这才注意到海斯泰因身边今天还有另外一个人。比起海斯泰因,他稍显瘦弱一些,但身体却还是相当结实,而他身上并没有海斯泰因那种海盗的匪气,衣冠楚楚、坐姿端正,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透着贵族的礼仪。同时,那眼神又透着几分威严,颇有王者的风范。 “骑士王!你怎么也随着这海盗强闯凡尔赛宫了?” “我可没有强闯凡尔赛宫。”阿尔弗雷德笑着回答道,“我只是跟在英雄王后面走路。一路进来,既没有人接待、也没有人阻拦,在这里坐了好久,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 “废话!你跟在这海盗后面进来,士兵都被这海盗给放倒了,那可不是没人阻拦、也没人接待吗!” “所以?”阿尔弗雷德说道,“现在能给我一点水了吗?我有点口渴了。不喝水,没法谈接下来的事情。” “那我也要一杯。”海斯泰因在一旁说道。 玛丽对这两人着实没有办法。只能忿忿地吩咐约瑟芬:“随便给他们搞点能喝的水来!” “随便”的意思,就是从养鱼的水池里舀个两杯水,什么东西也不加。水杯到手,阿尔弗雷德皱了一下眉头,把水杯放到了一边。而海斯泰因倒是完全不介意,“咕噜咕噜”地把水一口喝完了。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玛丽没好气地说道,“总不能光是来喝我一杯水的吧?” “巴士底狱已经被围攻好几天了。”阿尔弗雷德慢悠悠地说道,“请问,你们需不需要来自大不列颠的支援?” “来自你的支援?” 玛丽盯着阿尔弗雷德看了好一会儿。 “不要以为我是好骗的。哥哥和我说过,不列颠是阿勒曼尼联邦的敌人,骑士王的战略就是搅得阿勒曼尼联邦一片混乱。你是不可能来帮助我们的。” “看来那个法兰西岛伯爵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堪。”阿尔弗雷德笑道,“他说的没错,不过,小妹妹,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现在才会提出来帮你。” “为什么?” “因为你们快输了。而比起法兰西岛伯爵,我更不喜欢那个阿基坦公爵。法兰西岛伯爵是一个无害的乌龟,而阿基坦公爵却是一个危险的豺狼。” “这关阿基坦公爵什么事?” “原来不还不知道吗?我的探子可是早几天前就把情报传给我了。这几波乱军,都是被阿基坦公爵派人煽动的。而阿基坦公爵的本部人马,也很快就要抵达巴士底狱了。到时候,围攻城市的敌军,不管在数量还是在精锐度上,都会提升好几个层次。你们怕是守不住啊。” 说着,阿尔弗雷德拖住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玛丽: “我也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答应和我们结盟,我就调动不列颠的部队来帮你,如何?” 就在同一时间,在巴士底狱外的围城营地也迎来了一批客人。他们人数不多,但却一路肆无忌惮地闯入营地,将上来盘问的士兵统统推了开去,甚至还抓住一名士兵进行肆意的殴打。 “停手!再不停手,就别怪我攻击你们了!” 一阵喝声传来,那红色的女剑士挡在他们的前方,怒视着这批无礼的客人: “阿基坦公爵!就算你提前送了信过来,但这里也是军队,不是你们可以肆意妄来的!” “错的是你的士兵。身为平民,居然想要让我解下武器,简直不识好歹。”阿基坦公爵“哼”了一丝。但对于那名女剑士,他却还是带着几分敬意,“你就是露卡吧?我知道你,一名没落的贵族,干的却还不错。这一次你的表现足以再度得到爵位和领地。现在,让你的军队撤下吧,巴士底狱就交给我的人来围攻。” “恕我拒绝。” “拒绝?”阿基坦公爵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你搞清楚,我的军队比你精锐的多,由我攻城会更快。而且我们的目的不都是一样的吗?” “一样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驱赶带来灾厄的亚伯拉罕教会、废除放任亚伯拉罕教会在境内传教的法兰西岛伯爵。”阿基坦公爵盯着露卡的眼睛,“然后就是挺起阿勒曼尼人的脊梁,向海盗王国复仇、向七丘帝国复仇、向大不列颠复仇、向天方帝国复仇!” “基本相同,但是,我的目标要比你多两个。” 露卡瞥了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那士兵一眼,举剑以回应阿基坦公爵: “放任黑死病在联邦境内肆意传播的你们,没有再成为贵族的资格。我们现在想要的那两个东西,其一,名为自由;其二,名为平等!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贵族,刚刚打过人的家伙,全部站出来,留下一根手指在这里!” 第十七章 巴士底狱保卫战(3) “混账东西!”阿基坦公爵身边的近卫当即拔剑,“一个没落的贵族,居然敢对公爵大人举剑!” “退下,蠢狗。”阿基坦公爵扫了那近卫一眼,“这不是普通的没落贵族,这是掌握着军队的没落贵族,是对抗法兰西岛伯爵有功的没落贵族,这里除了我,没有人配和她说话!” 喝退了近卫,阿基坦公爵转头对露卡说道:“看来小姐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没有关系,我们的军队就等在外面,你们要是攻不下巴士底狱,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们。” 说着,他把手一挥,带着那几个近卫转身走人。 “停下,留下一根手指再走!” 露卡出人意料地挥剑冲了上来,阿基坦公爵的那几个近卫一惊,连忙拔剑相迎。却见那电光火石般的一闪之间,一个近卫的食指已经被露卡砍了下来。露卡一击得逞,当即后退,与瞬息之间闪过了其他所有近卫的攻击,并将一个上前追击的敌人一脚踹翻在地。 “现在我只收一根手指。”她喝到,“再上前一步,我就要收下你们公爵的项上人头!” 阿基坦公爵黑着脸把手一横,拦住了想要继续上前追击的近卫。 “露卡小姐,你这脾气可是要吃大亏的。”他说道,“这笔账我就先记着。你到底能不能攻下巴士底狱,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扶起那个受伤的近卫,阿基坦公爵一行人愤然离开了围城营地。 吉尔斯苦笑着走上前来。 “露卡,你刚刚做的也太过火了。” “过火?如果让外人随意打我的士兵,这支军队就会军心涣散。贵族又怎么样?贵族随意欺凌平民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 露卡把那个挨揍的士兵扶了起来,用手帕替他擦拭着伤口。 “他笑我攻不下巴士底狱,那我就偏要攻给他看。传令全军,今晚夜袭!” “得分一点士兵防备阿基坦公爵的方向。”吉尔斯说道,“我怕他会突然袭击我们的后方。” 露卡点了一下头。 巴士底狱遭到夜袭的消息是以十万火急的速度送入凡尔赛宫的。那时,玛丽尚还留在接待室,同阿尔弗雷德与海斯泰因交涉。听到这个消息,她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大晚上的不去睡觉,居然搞夜袭?卑鄙无耻!卑鄙无耻!卑鄙无耻!” 约瑟芬慌慌张张地就往外面跑:“小姐,我马上去为你准备马车。” 阿尔弗雷德笑了起来。 “这样吧,玛丽小姐,我的提案你就慢慢考虑,今天晚上,我们就先陪你你去城墙上,也认识认识这一次的敌人,如何?” “只有你,不要把我包括进去。”海斯泰因冷冷地说道,“我就继续坐在这里,看那法兰西岛伯爵什么时候回来。” 而在巴士底狱,城上、城下的火把已经将夜晚照的亮如白昼。疲惫了一天的双方士兵们再度爬了起来,在那巨人般的城墙上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战斗。 下达这个命令的露卡,依旧和往常一样,立剑矗立在城墙下方,纵观着整个战场的情况。 “吉尔斯,是我的错觉吗?夜晚的敌军,似乎比白天要松垮不少。” “不,我也发现了。白天的敌人堪称铁军,而现在的敌人却和普通领主的士兵没有什么区别。”吉尔斯破为疑惑,“是夜袭的效果吗?可这效果未免也太好了。” 说话之间,已经有一名士兵爬到了城墙上。他原本只是农民,但跟随露卡征战,身上现在已经穿上了从阿勒曼尼军队身上剥下来的全套铠甲。他只坚持了十多秒就被从城墙上捅了下去,但这一点时间,已经让越来越多的战友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 见状,露卡一把将那把大剑从地上拔了出来。一旁的吉尔斯看了,连忙阻止道:“露卡,不要冲动!” “不,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她握着那把大剑冲了上去,不用手攀、只用双脚连踩,就踏着云梯登上了城墙。把剑竖着一砍,一个敌人就被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又横着一挥,挡在前面的三名敌人就被齐刷刷斩成了两截。 义军登时气势高涨,而守军的士气则跌落到了谷地。面对露卡的进攻,城墙上已经出现了逃跑的敌人。 “全军压上!猛攻城墙和城门!”吉尔斯只能在下方用命令支援露卡,“跟随露卡小姐的脚步,我们就能获得胜利!” 吉尔斯的本意是用疯狂的进攻来分散露卡正面受到的压力,然而露卡却已然在敌人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将城墙上的敌人杀的溃不成军! “跟我去放下城门!”她于血海之中奋力举起一只拳头,“把城外的友军都给放进来!” ——“圣剑之下,即为正义!” 随着一道光芒照耀全场,那些溃逃的敌军忽地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来。露卡照旧劈砍,那些敌军照旧被一刀一个砍成两截,可却没有一人再转身逃跑,那铁一般的军纪,甚至让露卡一度以为自己在砍的是一堵铜墙铁壁! 敌我双方的士兵都在接二连三地失去、又接二连三地被后排的士兵补充。城墙上的战斗再度演变成了惨烈的消耗战。但事已至此,露卡能选择的也就只有继续进攻——直到精疲力竭! “当”地一声,她的大剑第一次被人给挡住。她这才凝神注意站在眼前的对手。她刚刚的那一击势大力沉,可站在她面前的那人仅仅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剑尖,利用剑尖的弧度,就轻松地让她的剑偏了开去,甚至都没用什么力气。 她连忙把剑收回,往后连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你是谁?”她问道。 “阿尔弗雷德。” 说着,阿尔弗雷德若无其事地把剑尖偏了回来,继续指着露卡。 “原来是大不列颠的骑士王。”露卡小心地变换着架势,以试探阿尔弗雷德,“怎么,你和法兰西岛伯爵也是一伙的吗?” “看起来你就是这支义军的领袖。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叫露卡,对吧?”阿尔弗雷德同样小心地应对着露卡的每一个动作,“是不是一伙的,现在还不好说。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觉得解决掉法兰西岛伯爵,就能消除这一次的瘟疫吗?” “谁知道呢。”露卡毫不在意地回答道,“试试再说。” “你想过没有,如果你错怪人了怎么办?” “没有什么错怪不错怪。”露卡上前一步把剑劈下,“你们这些贵族,有一个是一个,全部该死!” 第十七章 巴士底狱保卫战(4) 阿尔弗雷德闪身把露卡的这一剑给躲了开去,然后举剑“当”“当”“当”地挡下了露卡接下来的三连击。 “这就奇怪了。”他说道,“我听说你也是一个没落的贵族,为什么你会对贵族有着如此的恨意?” “贵族?错了,我只是一个平民而已!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的军队、我的同伴、包括我身上的这幅铠甲和大剑 当然这也跟裴旻与中央关系密切有关,正常的数额应该是一万出头。即便算一万,也翻了两倍有余了。 突然之间,会议室的天花板被三个从天而降的巨大金属机器给砸得稀巴烂,众人透过破碎的天花板能直接望到蔚蓝的天空,而那三个金属机器则是跌落到地板上并撞出了三个巨大窟窿才止住。 这两位族长的完美配合,让他们原本处于弱势状态的局面来了个180度大翻转,一下子从被虐杀的一方转变成了虐杀别人的一方。 至于为什么不用能量护盾,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要算在她这次的进化上,原本四翼天使的状态就是属于魔法远攻类天使,而进阶成了六翼天使之后,主要输出的全部技能点几乎都加在了近距离战斗的上面。 这两人年纪都有点大了,看起来都差不多有四十岁了,年纪大了活路也很稳重,两人说起相声来不紧不慢,状态非常放松,抖起包袱来轻松自在,但效果极佳。 说到这的时候,安庆宇明显脸一变,似乎是想到了越鸿卓的背叛,让他极其的不舒服。 他想伸手将她眉间的愁绪抚平,却在抬手的瞬间按耐住了这种冲动。 李白此举从礼法而言是既不妥当的,严重的说是对主人家的不尊重。若遇上讲究的,将他逐出府邸,也没人说些什么,世人只会说他活该。 处理方式不一样并不会影响效果,人家不喜欢说打斗的照样是一代名家,响当当的大角儿。 然而,就在越泠然这样想着的时候,午时时分,皇上的另外一道圣旨也已经下来。 葛亮陆云泽见面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已经将对方的想法了然于心。 此刻这一人一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胸脯久久才起伏一次,生命力十分微弱,几乎已经是涉死边缘。 王姨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个所以然,这让陆川愈发生气,一股急躁涌上心头。 看到这一幕,他们立即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生怕被人认出来,毕竟人为了钱财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而且上面告示写的很清楚,只要提供消息,就能获得上面的赏钱,这得有多恐怖。 话说出口,谭蔓顿时又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他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如果真错过了,也实属无奈。 空中,怒吼之声不绝于耳,魔天教的武者,顿时都是朝着唐龙追了过去。 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陈瑾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找了个借口去楼梯间接听电话。 现在不一样了,最近一段时间白天在家里看到陆川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别提那些了。 冷傲雪朝唐龙走过去,迟疑着,却最终走到了距离唐龙五米左右的地方,这才拿出一个坐垫坐下,转头看着唐龙,却怎么也没办法专心修炼。 刘全福伫在百米之外的大树下,望着夜空,神色焦虑,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少年们看着阿塞扎无组织无纪律地插队追向本届第一桑若,不少都皱起了眉头。 第十七章 巴士底狱保卫战(5) 就在露卡和阿尔弗雷德相斗的时候,恢复过来的守军已经把义军统统推下了城墙。那些面无表情、只知道执行命令的士兵,已经将还留在城墙上的露卡团团包围。那些搭在城墙上的云梯都已经被推倒,唯一的出路就是从城墙上跃下。 玛丽提着咎瓦尤斯,穿过人群走来。 “这就是敌人的统帅吗?”她嫌恶地看着无精打采地跪 如今他神魂力可比合道期,两个身体,已经可以完美的分开行动了。 毕竟,能够成为一个军团的最高指挥员,那就只有各自的元帅了。 洛南拈起一颗上品灵石,对着灯光欣赏了一阵,又放下,拿起一只瓷瓶,揭开瓶盖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果然是造化生生丹的味道。 朦胧中一股热气从背部钻进体内,游走一圈后身上的痛楚消失,我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焦虑的桃花眼。 她惊愕地发现,之前那在记忆中,她们反抗的,会吞噬融化一切,让一切变为黑水的黑潮,竟然在她们身边,没有任何伤害力? 这时候,梁浩都不想演了,如果对方还能继续演,那他都要真心表示佩服了。 她知晓,这绝对不是自己本能想要做的事,可是偏生这个念头越来越重,想要杀人,想尝尝嗜血的味道,想令别人生不如死。 的人一个个都穿戴整齐的等候着的时候,那个所谓非常重要的人,过了时辰却没有出现,但因为身份的缘故,她们依旧原地等待,不敢怠慢。 不多时,二人趁着守卫换班之时,偷偷溜了进去,左绕右拐,在地形复杂的芯伊山庄中如两条鱼儿般穿来穿去,绕过假山流水,柳浅皱眉,看着不远处走来走去巡逻的守卫。 武将听后不再有异议,他乐颠儿的出去找画匠。画匠来后画了几幅我都不满意,古代人的画有点脱离实际,真搞不懂他们的审美观念。 丁九溪收回空的茶杯,低着头就转身要退下,但是被墨然给拦住了,不过丁九溪也不慌,毕竟是有所准备的,而旁边还有一个玄澈时刻准备着呢。 但好在,有些疼痛,她承受了将近五百多年,多多少少会有些麻木,再则,现在的她,心中对未来寄予了厚望,承受一些疼痛,也就没有那么的痛苦了。 胡三原见家丁如此蛮横,只能比他更蛮横,不说二话,和家丁打了起来。家丁不是胡三原的对手,但是仗着人多,却也不怕。 殷不离提剑注力,奋力一划,顿时剑歌回荡在天地尘宇之间,音律化刃,剑浪强袭而来,无形无幻的剑阵杀招,迫命在即。 她仍是被冰封在冰石之中,不同的是冰石的表面上开始出现明显的裂痕。 萧多罗心里一紧,果然宫里还是有细作。李元昊看着赵司音,此人没有什么心计,但是却歹毒的狠。心里发出厌恶,但是刚才赵司音的话,激怒了李元昊,萧多罗是万万不能留了。 鄯善国国王也感到一阵头疼,不知道这双阳公主是要做什么了。不多时,就听闻双阳公主回宫,一会儿,一个火红的身影缓缓而至。 虽然说荣少毓没有得到荣少顷的疼爱,但荣少锦的态度没有那么明显,就算没有通常哥哥呵护妹妹那样,却也算是一个称职的二哥。 说完这几句,明夷在内心暗暗咋舌,这也太ooc了,自己原不是这样主动的人,可对着他就是有一种想说出来的冲动,甚至带着点调戏的味道,像是对着特别亲的人。 第十七章 巴士底狱保卫战(6) “露卡、醒醒!露卡!” 吉尔斯的呼声把露卡从回忆中唤醒。她睁开眼,看到吉尔斯正在上方看着她。露卡醒来,他明显地表现出一阵欣喜,可很快,就又带上了几分关切: “怎么了?露卡?是哪里受伤了吗?” 露卡以躺着、看着上空的姿态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各处的状况,然后坐了起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李德远知道,光凭着“上课不认真听讲,做白日梦”这条理由,顶多也就是个口头教育,根本不能拿林晓金怎么样的。 这个什么和谐的家伙,毕竟参与了接待,如果老头伤了他,必然有碍礼仪,在场的人说不定都会受影响、其实礼仪什么的谁关心?最多不要脸一把就混过去了,可万一汤?奎尔萨发疯了要追究责任,难道跟他火拼一场? 他们一帮人严格来说已经沉睡了近百年,虽然休眠状态和睡眠有一定的区别,但从精神上看,的确容易让人产生再也不想睡的感觉。 “不行。”沙必良鼻子动了动,空气中有一股腐烂的气息,他的面色瞬间沉静下来,一把抓起丁如风的肩膀,挡住了他的去路。 植被是离不开水流的,因此植被的生长情况大致标注地下水脉的方向——整个星球的赤道环绕一周就是那些看不见的地下水运行圈了。植被覆盖上去,从深空看下来,就仿佛整个星球套上了一个绿色的呼啦圈。 “看来我们白跑一趟了,这个家里一直都没有人来过。”王老五失落的摇头道。 岳檀溪讲情况跟龙梦梦说了一遍,龙梦梦没有想到高陵七的病情会这么的严重,而且手术成功的几率这么低。 尖碑的后面,是神庙紧闭的大门,但在大门上有个棱角参差的口子——系统的杰作。 想到这里,黄豆豆索性将计就计,反正自己来意界的目的就是为了救朱农。 江二少不想让道的,只是大哥的气场摆在那里,虽然一言不发,但对方朝他的方向走来,他双腿就下意识往旁边退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旗木卡卡西和野原琳提前毕业考试前,实力得到突破。 大家这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们花了太多的资源才把启灵丹弄出来,现在突然冒出来的这种丹药等于是毁了他们的启灵丹,大家都有些心慌。 这些事情本来算是机密事件,但以秦易的身份地位,而且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秦易,奈良鹿久也没什么好隐瞒和保守秘密的。 然而,乔南道的指责威胁显然动摇不了李卓惜,押着乔南露拉的两个机器人依旧不动如山。 可偏偏,蜀长生没有修炼出任何一种属性的真气,反而是在加强他体内的那一缕的剑气。 “孟师弟,我知道你肯定接受不了,所以赶紧提前来和你透透气。 就在一众人慌乱之际,头骨凹裂的四郎却在仍含着一口气不愿放弃。 野原琳的测试中规中矩,但很多明白人能看出,野原琳的基本功极为扎实,不比一般正式下忍差,完全符合毕业标准。 她对这个军团还是有些情谊的,毕竟他们曾救援过自己,否则以李弋上一世的能力,估计早就死了。 但是一路上除了结实的水泥路面,就连一个可以缓冲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既然被谷星罗前辈发现了此事,那么想来以其目前的修为和广博的识见定然会给他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这倒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