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婚》 闺门知己 闯婚 第一章;困境 【一】闺门知己 阶玉嫂子呀!咋说她? 据说是几年前秋末的一个夜里,村北一个称二孬的光棍儿盯上了不安分守己的她,当时她的丈夫在外打工,小女在外上学又不在家,于是那二孬便很快得手了。不想那阶玉佯做熟睡,半天了才睁开眼睛,故作震惊;“啊呀原来你兔娃儿,我还以为你叔回来了呢!”那二孬门板扇牙一呲,咧嘴道:“哪咋弄?我走?”女人拍她一下,声儿脆而柔,似妈妈欣赏自己的心肝宝贝;“想得倒美,不是晚了?警告你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不料隔窗有耳。 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村上奔走相告,因阶玉步姓,后来暗里人称她步为例。你说这啥事儿? 其实萝卜白菜,各人所爱。我看阶玉人挺不错,她性格爽朗,喜说爱笑,挺逗。 “俺家那死鬼,咦!咋说他?” 那年盛夏老榆树下乘凉,阶玉一提到丈夫便与我诉苦;“我的生日三月三,还行,头天上午他爬回来了。你猜给我的啥生日礼物?娘呀剥了一层又一层,露出来了,一朵儿玫瑰象膏药。吃的呢,妈呀几斤重的大铁盒子,上面活生生的大公鸡肥得流油,谁知那家伙象铁球儿,巴掌打,指甲抠。最后没辙了,拿耙齿凿个洞,东西倒碗里,妈呀啥玩意儿?烧鸡咋成了八宝粥?再仔细看,里面的白点儿会动,弄半天……咦!” 天哪她说的啥事?我反胃了。 “我气得想蹦。”她接着说;“我早看情况不对,那里面咣咚咣咚响象尿泡,啥道口烧鸡?不中了,憋不住了,火山爆发了。眼一黑,拿铁盒子砸他头上……” 我愕然。天哪她还象女人? “夜里吧硬挤我床上。”继续说;“到了半夜,他呼噜得响,象挖掘机冒着黑烟。我瞌睡没了,烦的要命。日他娘不过了,一横身,头顶墙一脚踹去,只听扑通……哗啦……坏了,他身子下去正砸在尿罐儿上……” 夜深人静,我心有余悸。 我最胆小。 记得有一年过春节,后妈令我杀鸡。那目光,那语气,让我不禁想到了电影里逼良为娼的老鸨子。我这个笨鸭子被赶上架了,弄得心惊肉跳。满手鸡毛和粪便,总算捉住了。它得死,它不死过大年锅里没有鸡肉。哪想到小畜生竟有惊天之举,我正拿菜刀比试,忽听得扑棱一声,鸡翅膀猛打在脸上。妈呀惨了,它逃了小事,我脸蛋儿钻心痛。照镜子才知道让鸡爪蹬了,流血了。似傻妞偷口红抹错了地方…… 我捂着脸哭。 难过死了,我最在乎自己的面容。人都夸我长得俊,长大准是影视明星的料。那时候好得意,甚至幻想着天随人愿能遇上一位大导演。 演员梦未能延续。现在想起来很是委屈。但没办法,爸爸的腰痛渐渐加重,他很少下床,整日里让这个家充满了忧虑不安。不过,他偶尔的言谈里总透着心事,我长大了,是他唯一的希望。以后若招个上门女婿来,便心满意足了。但是爸爸呀,此时谈何容易?就目前家债台高筑,境况寒酸。谁家的男孩乐意这填不满的坑? 这一天,村上的凤枝婶儿来了,开门见山为我提亲。 我诧异。这才多大的人就来这茬儿? 媒人嘴巧,三言两语男方成了白马王子,而且提议先领来过目。 事隔一天,还真领来了。 我进屋的时候见他已经落座。哎呀!咋与媒人介绍的大相径庭?模样大堆里的,但瘦得象螳螂。最大的亮点便是他脑门儿上的汗,明晃晃。而且身上湿个透,似他妈 刚生下来。 我急忙躲进里间, 等他离去时,我追去了。 “我想问问……你平常饭吃哪去了?”反正就俺二人,我挺随便。 “ 没少吃,都一级营养。俺妈说我一定会上膘,因为吃了打虫药。其实,别看我瘦,可有劲儿。” “ 真有劲儿?在屋里为你沏茶那女人,斗过她吗?” “她……她不是你妈?” “你想娶谁?” “啥意思?” “想娶我就得真功夫,拳打,脚踢,无论什么办法,无论明的暗的,只要把她整趴下,以后见了我象夹尾巴狗,我就嫁你。敢不敢?” 他又抹汗。 卖豆腐的不拿秤,我估透他那一撮儿了。依靠他?屁安全感!怕是我后妈一声吼他将屁滚尿流…… 这年春上,为了改变家的贫穷,我跟人一道去了城里一家制衣公司。因工资低,大都陆续离去。最后只剩下我和杜鹃。 我们成了好姐妹。 闲暇时候,二人在一起聊的大多是婚姻爱情。我重视安全感,而且又担忧年龄小,恋爱尚早。不想她不以为然;“说早红的辣椒都虫蛀的,也瞎话。俺妈十五岁跟俺爸圆的房,那人家相处得可好了。现在好多事都实践出真知,先结婚后恋爱也挺美的。还拿俺妈说,老天爷瞎眼了让她早年守寡,一到俺爸周年那天,她去坟上哭得山摇地动。那场面真让人感动。按书上的大道理,这婚姻好比一朵花,二人必须共同呵护。最最重要的是男方的家人,别轻视,那直接关系着婚姻的成败。风调雨顺是造化,就怕星移斗转,春暖无望。零下几十度的温差,整日风雪交加,冰冻三尺。期盼明天,北极熊都来了。你说,爱情那朵花儿能保得住?” 我听这话一愣。 她能耐的,简直情感专家了。 就不说她以前那些事…… 鹃姐闪婚 [二] 鹃姐闪婚 我们这地方蜿蜒着一条大沙河,河水清澈怡人,常年碧波涟涟。 一般的河两岸沙土混合,盛长花生。奇怪的是城东十几里处的河南岸土呈黑色。而且坚硬。以前都牲口拉犁,打骂之中不知道累死了多少高头大马。巧的是这黑土地虽然难整,但丰产红薯。秋收季节,看秧儿象兔子尾巴,而下面似扣着瓦盆。随意拣一棵扒出来看,只见红薯色泽鲜艳,大得惊人。倘若煮熟品尝,妈呀太爽口了!真正宁咬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所以有人夸似南方的香蕉北方的芋头,又有人赞叹似东方的苹果西方的柿饼。 据说光绪年间宋财主的红薯地出奇迹了。有一棵红薯远看象大坟,近看吓死人。姓宋的放一挂千头大鞭,命令家人齐上。结果一天一夜才把那家伙抬了出来。因搬移时砸死一个长工,姓宋的言讲红薯皮儿似血染乃不祥之物,只好抛下。那年月穷人多,谁不想吃个饱?不想男女老少几百口人单是挖里面的竟吃了半月。掏空后,那空肚儿里能坐一场儿打牌的。 这才是新郑的红栆张良的姜,货出地道传四方。所以,方圆百里凡是做红薯生意的纷至沓来。红薯是宝贝,窖藏是关键。收秋时节,挖窖成了这里的头等大事。 这地方最闻名的是宋庄。 村东南又一户杜姓人家。当家的早逝,撇下妻女相依为命。小女杜鹃下学时候年方二八,细皮嫩肉的。胳膊伸出来象柴棒儿, 哪是挖窖的料?忙了几日满手的血泡,挖出的土不够捏一条土地爷腿, 你说多愁人。 母亲一咬牙;雇人! 很快,有人从邻村介绍来个唤小六的小伙子。 天哪真是人不可小瞧。看不出骨瘦如柴的他居然象盗墓贼。不足半天他下挖五尺有余。看着窖口儿小山似的黑土瓣儿,杜鹃娘儿俩乐得合不拢嘴。杜鹃见天还早,便买包香烟往下递,不想脚一滑,一声啊呀人下去了。妈妈惊慌,扯着公鸡嗓高喊救命…… 真是人有旦夕祸福! 小六象死狗一样被人提弄上来。只见他眼珠儿吊着不省人事。 送到卫生院输了两瓶水 ,才听见哼了一声…… 五天后小六看上去接近康复,但他母亲依然泪水汪汪。杜鹃纳闷儿,便去医务室询问。那医生叹气道;“阎小六的伤势看着没有伤到筋骨,其实挺严重。姑娘你知道吗?你一脚下去蹬伤了他的命根儿,现在炎症未减。怕是落后遗症了!” 她惊愕。 天哪这咋回事?男人们就那点宝贝。千不该。万不该,这戳事的蹄子偏偏就瞄准了它。不是作孽吗? 这一夜,她失眠了。 医生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若真的就惨了。小六是他家的独苗苗,这样岂不毁了人家?愁死人。咋办?为了俺家人家天都塌了,坏良心呀这是?——唉!也许医生吓人的。天下医生总夸大病情,病人吓得魂儿都没了,只好掏大钱。就是,万一小六哪套机器没有失灵报废呢? 我都糊涂! 你一黄花儿闺女想那么多干啥?啥那套机器?也不想你啥身份,是你考虑的?哎?他不中,一门心思投那儿了,鬼打墙了,绕不出那块儿地了! 半月后,小六方才出院。 这天傍晚,杜鹃去看他。身世不幸的她不但懂事,而且习惯干家务。她打扫了院里又忙着做晚饭,象自己家。夜里九点多钟,她突然提出回家,并求小六送她。 出村不远是一座废砖窑。二人近砖窑时那杜鹃止步,吞吞吐吐道;“……小六哥,真是太对不起了!都是我不好。我知道那一脚下去太狠,差一点要了你的命。我不是有意的,真的……” “那事儿……不提了!” “不提了?不提我还有良心吗?小六哥,我想……我想这样子好不好?现在这儿也没有别人,天又黑着,你就拿我试试,看看你的那……到底管不管用……” “ 不……不敢……” “ 你怯啥哩?这不叫强奸,我是自愿的。我还不怕哩,你怕啥?就算……就算……咋说哩?算是给你一点补偿吧! 不然的话,我这一辈子良心上都过不去……” 废砖窑旁的乱草上,姑娘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男人亮出了玉白肌体。她仰躺着,闭着眼睛…… 然而,男的没有动静,急促的呼吸声似老牛拉犁。 “ 干啥哩你?人家冻得身上起鸡皮疙瘩了都。你以为看黄碟儿哩?你……你太不爷儿们了,简直太监!” 男的终于。。。。。。 她有点后悔,但晚了。。。。。。 茫然之中直觉得自己似面临着丰盛的宴席,饥不择食。一块儿鱼肉忙入口内,啊呀鱼刺儿扎嘴了,生疼生疼。一阵阵,揪心地……又有点渴,于是又忙舀一勺儿糖水儿,妈呀真甜!这辈子头一回尝到的,太爽,太美了,真想一口气儿喝个精光…… 她无法控制自己,紧紧抱着汗淋淋而疲惫不堪的男人,她哭了…… 人世间很多事情有时候也不可按逻辑推理。尤其人的情感,往往因一时冲动而超越,甚至一发而不可收。杜鹃,一个乡下普普通通的女孩,她本人事先也想不到,难以启齿的事居然决定了终身。前后不到二十天,她不顾母亲的哭骂,硬是跟小六办理了结婚手续。 难怪有人议论,说小六因祸得福,红薯窖里挖出个花媳妇…… “日他娘听野鸡叫,挖啥花媳妇?挖个屈死鬼!”鹃姐说着淌泪了,显得后悔莫及;“都怪我太任性,不听俺妈的话。咋恁慌?咋不事先打听一下?要多少知道点他家的底细,也不会有这一步……” 我费解。这哪儿的话? “长见识了,真开眼了。听都没有听说过他妈那人,简直黄世仁的娘……事儿稠呀,摔碟子打碗先不说,单她那嘴……天哪真不知道啥文凭。把律师的词汇跟民间泼妇的脏话完美地融合一起……损哪!人稍有点性儿,三言两语管让你一头撞死!” 好吓人! 我不禁想起戏台上的恶婆婆,那咬着牙,瞪着眼。手上青筋蹦大高,把儿媳当泥丸儿,拿手里扁的捏成圆的,圆的再捏扁的,调足了胃口还想脚下踩。谁家闺女落她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坏八辈子良心了! “你咋会一头撞南墙上?跟那母夜叉分家!”我终于忍不住,气呼呼地说。 “分家……谁不想?”她摇头;“可是,小六是他家独生子,再折腾又能咋样?弄不好把他们逼急了,一纸诉状告到法院,那还了得?唉!真让人活着不是,死也不是。不是现在出来透透气儿,在家早憋死了!” 我心里怦怦直跳。天哪 我未来的婆婆不知道啥样子,万一也这茬儿…… “哎?这两天咋没见良子?” 我的头嗡地一下。……她咋这样问?要知道我最不愿让人提他。但老实说,心里总想着…… “听姐的话,啥都次要,必须去他家了解一下!” 去他家?这事儿没有帮上忙的,我敢吗? 伤脑筋…… 闯我心扉的他 春暖花开的季节…… 广场上好热闹,年老人在练拳,孩子们在玩耍,更有甜蜜的情侣…… 我望着他们,不禁想;唉!若是良子在这儿该有多好。他在哪? 好多天没跟他见面了,更谈不上一句话。他咋这样?到底啥心思?是不是真的太忙,把我给忘了? 哎?他过来了!真是他!真是他!哎哟他身旁那女的是谁?我咋没有见过? 什么也不顾了,我唤;“良子哥!” 他立刻回头,然而只看我一眼又跟那女的走去…… 我惊呼;“良子哥,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虎妹你咋了?”鹃姐唤醒我;“是不是做恶梦了?你呀咋这样?中邪了?睡吧睡吧,这都啥时候了?” 我没有了丝毫的睡意,不禁想到以前…… 在家象可怜虫,出门似千里行。 疯呀,常跟着鹃姐逛街。也邪门儿,你说总是十几点钟了竟不知道累。终于有天夜里,我们在夜市上走散了。真晕!怎么跟着跟着居然不见她了。又寻了两圈儿,头上直冒汗。明知道是东西街眼前咋看咋象南北的。 我心里怦怦直跳。 慌不择路,急急忙忙顺着自以为回宿舍的方向往家赶。没有鹃姐便没有了胆量,我真想哭。 眼下步入的是羊肠小道。道两旁草木葱葱,令人生畏。……不对呀,咋这样陌生?这是哪儿?突然,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更近了,简直挨着我了!我惊恐万分,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正欲跑步,不想猛地被人拦腰抱起。我一声救命尚未出唇,嘴里被人狠手塞了东西。不知道是毛巾是纸,干巴巴的…… 一群恶魔架走了竭力挣扎着的我…… 在一个阴森森的角落里,我似软瘫鸡娃儿一样被扔在了乱草丛中。很快,他们恶魔一样扑上来。我的上衣被扒开了,又有人撕裤子……我欲反抗,但身体似瘫了。我觉得生命将尽,不禁泣如雨下……我想爸爸,想妈妈,想这个世界上所有关爱我的人。你们此时在哪儿?你们知道吗?虎妹的心在流血,虎妹快要死了…… 此时,管制我的手松了。我赶忙抓去嘴上的东西,不想未喘一口气儿,又有一嘴巴紧贴上来。气儿好粗,好臭,似农药开瓶。我猛地躲开,用脚尖儿的劲哭喊;“妈妈……快来救我呀……” 突然,只听啊呀一声,我身上的恶魔一下子离去。惊险的一幕出现了,夜色中数人在激烈地打斗,啊啊呀呀声夹杂着扑通扑通的拳击让人心颤…… 事情终于平息。 我哆嗦着坐起来,见不远处一人在抽烟。我想他就是救命恩人,歹徒被他打跑的……我想说句感谢的话,但张不开嘴。望四周依然是那样阴暗恐怖,我本能地掩着自己的胸脯,又哭起来…… 转脸看,见那人离去。 “别走呀你!”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慌忙整了衣服赤脚追他。生怕他一时间没了踪影。 不料,那人脚步加快了。 “你真要走哇!?”我全然哀求的口气;“万一他们再回来了咋办?”我不明白他为何那样,怕我看清他吗?慌乱中我一下子跌倒了,脚脖儿痛得钻心。 那人回身朝我走来。 “咋了你?“ “……还光着脚呢!……求你别走好吗?……我好怕……” 他没有言语,匆忙去出事地点。转回的时候,把一东西扔我身旁。我一摸是鞋。 “说你家的联系电话!”他拿出手机。 “没有。。” “朋友的也行。” 其实鹃姐有手机,但我怕她知道此事。穿上鞋,又叹气。 “我送你回去吧!” 我站一下,但脚脖疼得钻心。哎哟一声又坐地上…… 他突然蹲我面前;“是不是哪儿伤了?行了我背你走。你呀!” “……” “磨蹭啥?跟你说再磨蹭我真走了!” 无奈之中,我只好依了他。 此时的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俩胳膊软着怕掉下去,用力又不敢……突然他一个趔趄,妈呀我差点儿被扔下来。……心里直跳,他刚才还为救我而与人厮打,这啥事儿?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在男人的背上,你说搁平常敢吗?……天底下还真有比小六强百倍的男子。他懂得保护女孩,简直将生死置之度外。天哪他……他要是这样待我一辈子该有多好!他会吗? “你家在哪?”他问。 “……新建路东段……收购站那边……” “送你去收购站?” 我苦笑一下;“人家是破烂吗?咋想的?”…… 我们终于到了街上,他累得呼吸有点急促。正款步走着,忽听身后唤;“虎妹……前边是虎妹吗?” 我的天!鹃姐来了! 那人把我轻放地上。我唤一声姐,不禁泪如雨下…… 鹃姐愕然地望着我;“咋成这样了?虎妹你怎么了?” 我哭起来。 鹃姐看那人,厉声问;“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见那人不语,她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问你是不是?!”…… 暗恋 那人不理会鹃姐,去我身旁打量道;“你鞋啥时候丢的?……真是对不起!” 还真是的。哎哟看我…… “这一百块钱你拿着买鞋用吧!”他言罢,缓缓离去。 “哎你就这样走了 ?”鹃姐欲追他。 “姐别闹了,他是好人! 我目送着渐渐远去的他,流泪了…… “你脚脖儿咋伤的?到底是不是他弄的?”回到宿舍,鹃姐反复问。我不敢说,只是难过…… 一百块钱我没敢动,只想着如何归还。 这一天,我跟鹃姐从超市出来,见二人骑摩托擦身而过。就在一瞬间,一硬纸盒儿掉下来,差点砸我脚面上。见摩托没了踪影,我忙捡起来。 “是手机!”鹃姐忙打开纸盒。真的是,我顿时眼前一亮。哎呀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玫瑰红,太美了,似一朵鲜花让我心动。 鹃姐环视周围,突然小声对我说;“哎你看,那天夜里送你的男孩过来了!” 我忙看左右,见一男的正往这边走来。……天哪是他吗?姐是不是认错了 ?他……他是我救命恩人?真是他?……不敢看了,简直不知所措!心那个跳呀……长这么大了从没有过的。咋回事? 我低下了头。实际上那天夜里真没有看清他的模样。没心看,主要是怕。而今天猛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个头儿,那相貌……那天夜里我斗胆了让他背着,若现在准是瘫了! 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但还想偷看他…… “你们出来玩儿呀!”他径直过来,微笑着。 鹃姐望着他;“对不起,那天夜里误会你了!” 他摇头:“没事儿。哎?小妹脚伤好了吗?” 见他直望着我,这怕得只想躲姐的身后。但没有,还是吞吞吐吐道;“早……早没事儿了,大……大哥,真不知道咋感谢你……” “哎哟大哥,我有那么老吗?”他笑道;“甭客气,谁遇上那事儿都会出手的。哎?新买的手机?” “我妹妹买的,你看咋样?“ “真不错!”他拿手机端详一下,便开机按号码。立刻,他身上的手机响起来。“挺好的,功能也全。好了你们玩,我走了!”他把手机给我,转身离去。 我一眼不眨地望着他…… 我们回到宿舍,鹃姐思忖半天对我说;“……虎妹,那男的看上你了!” “说啥?”我一愣。 “你说咋赶那么巧?咱拾到手机他就到跟前。还有,他咋知道手机里已经有电话卡?” “啥卡?”我糊涂起来,只以为买到手机便可通电话。 “直说吧,我就怀疑手机是他有意送你的。而且上边已经有他的电话号码。你们以后联系……这人真精!” 我不信姐的推理,但又思绪万千…… 如果有人问我;“你是不是因为年龄小不愿交男朋友?”我犹豫。再问;“你对未来的另一半有何要求?”我答;“才貌双全的,真心爱我的。”又问;“眼下遇上的咋样?”我惶恐不安,好像他在面前…… 这一天我独自在城河岸上闲逛,见一小女孩的篮球滚落到了水里。很快,一人扑通一声跳水里打捞。出来的时候衣服全湿了……我突发奇想,欲拨那男的的话。但摆弄多时未成。正烦恼的时候,竟是通了! “有事?” “哥……我现在被人打了,又把我推到了水里…… ‘ “哦?!……在哪?” “城河这儿,就新建路桥南不远…… ” “别怕。我马上到!”…… 我忙去一旁窥视。果然不大的时候,只见二人骑摩托在桥南停下。我看得清,其中一位正是他。二人左看右瞧在说着什么。 我长吁一口气,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得意一会儿,又试着学发短信; “哥……对不起。闹着玩呢!” 很快回复;“你是谁?” “虎妹,二十岁。虎家屯人。请问…… ‘ “吴良子,二十四岁。向阳镇南吴家村人。请以后别这样,我忙 ” 吴良子……他叫良子! 我记下了这名字,刻骨铭心地…… 不料有一天鹃姐查看我的手机短信。哎呀我慌了。 “你……你啥时候联系上他的?咦……看你那样,是我做梦都想哩,咋不敢面对?” 姐的话也不全对。良子是救命恩人,又一表人才。女孩谁不爱英雄?谁不想沉醉在绚丽多彩的爱河里?可就一点,关键时刻掉链子,欠点勇气。 “论说磨合期也不敢表现得太出色,矜持点好。”姐思忖着说;“按套路,他接下来便是勇猛的攻势。这期间啥事情都会发生,得防着点 。不过也是锻炼人的机会,得把握住。把握不住吃亏是小,重要的是首战失利会留下阴影,一辈子不顺,象吃个苍蝇。还有不敢忽视的,一定得探清楚那人的社会关系和生长环境你懂吗?唉!咱姐妹都命苦哇!我爸没有了,你爸又腰痛病。若象人家的千金,爸是虎背熊腰,足智多谋。女大当嫁,水到渠成。美梦正酣,大人已经将事情井井有条,滴水不漏。愁是啥?忧是啥?压根儿没听说过。婚期到了,家里喜气洋洋,欢声笑语。红明的家具买来了,成套的电器摆那儿了。铺的盖的,穿的戴的,颜色不重样,款式第一流。哎呀有啥说的?小嘴儿一抿偷着乐去吧!咱这啥情况?可怜哪,说订婚心里就搦个蛋儿。后来呢?说是喜结良缘,倒不如说撞运气。象站在河岸上往下看,一片绿。可你一头栽下去了,谁知道是水还是青石板?” 我琢磨着姐的每一句话…… 凭心而论,我与姐的婚姻观相似。土生土长,又苦日子过来的。什么浪漫主义,什么小桥流水,风花雪夜,不想。就认定了平平淡淡,实实在在的日子。 “哎?听说过私人侦探吗?”姐又问。 我想起来了,街上有不少这类小广告。但是给人的感觉总是靠不住。一般富户男女肯用,大都是侦探对方的私情。 “想用不难,我这儿有一张人家的名片。此人好厉害,听说马县长离婚他就是头功。” 我接名片,犹豫着。 说真的,假如现在把良子带到我爸面前,他一定又惊又喜。那眉清目秀,相貌堂堂的往哪儿找?敢再说他侠肝义胆,是女儿的救命恩人?然而,他个人情况为你提供了多少?知底吗?送手机的事鹃姐猜测而已,关心女孩男人的常事。万一你自作多情呢? 用私人侦探吧!反正事儿不能僵着。 拿定主意,便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一通话,心里凉半截儿。八字没一撇呢先要一千块活动经费,我往哪儿弄? 没辙了。 重要的是此事非同儿戏。万一中途出错,风言风语传良子耳朵里,那还了得?嘴边的话;你这是干啥?偷偷摸摸探问我家,居心何在?罢罢罢靠边站吧!这刚入道儿你能耐出来了。我父母为人如何跟你啥关系?别忙了,收场吧!感谢您给我提个醒。假如匆匆忙忙 把你娶了,啥媳妇?间谍!一肚子花花肠子,家无宁日!你说真到那个地步,岂不是弄巧成拙? “有时候想想吧,人一辈子就是命中注定。”这天下班回来,鹃姐又说;“特别这婚姻事,关把得紧也不是良策。谁长了前后眼?谁保险日子过到哪一步?唉!爱情这玩意儿,不是你的别强求,是你的早晚都跑不掉。” 哎?这又是啥意思?她不是主张我探良子的底儿吗?倔脾气上来了,心里说;我的事情我做主,去吴家村板上钉钉了! 这天下午我请了一天的假。而且跟鹃姐撒谎想回去 看看。头一次干这事,心慌意乱的。 终于启程了。 搭车到向阳镇才知道,吴家村在南边,而且举目可见…… 捉影行动 忧虑重重。 我这是干啥?是探良子的底儿吗 ?为何这样?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不敢往下想,简直违心的事! 往南迈一步便多一分忐忑和不安。虎妹你糊涂呀!难道你忘了爱屋及乌?忘了有其母必有其子?你这是真心爱一个人吗? 真想返回! 唉!既然到这儿了,又何必折腾自己?去多少了解一下也不是坏事。振作点,这都快到村上了你知道吗? 终于到了村口。 我竭力控制自己的惶恐。抬头观望,见这里是一排排很普通的民房 。我知道,我心目中的他就在这儿长大的。一位伟大的母亲也生活在这里。倘若苍天有眼,她将成为我未来的婆母…… 两个中年妇女疑惑地望着我。本想过去问话的,不料俱各离去。不热情!这村的人怎么了?我这样咋看也不像个贼,为何躲大远? 我只好选定了看上去较穷的一家。 进入小院 ,只见三间低瓦房,泥鳅脊,土坯墙。看房上,又见因多年失修的瓦面凸凹不平。上面青苔片片。干草断茎。看院内,破砖烂瓦一地,乱柴扎眼,禽毛四飞,简直没有下脚的地儿。裂缝的破房门半开半掩,让人望而生畏。我到门前正心神不定,突然哗啦一声一盆脏水泼出来,吓人一跳。 进门口才知道,原来门后一位老奶奶正挽着袖子摆弄一只死鸡子。好惨!那鸡瘦得象老鸹,难剔四两肉,可怜巴巴地在瓦盆里被那粗糙而笨拙的老手来回折腾着。 “老奶奶,忙着哩?”我想还行。这年纪的人一般都沉稳,不张扬。而且肯实话实说。 她终于发现我了。惊奇地打量着。 “老奶奶,我是上边儿下来的。想问个人……” “是不是……象牙村……” “老奶奶,我不是象牙村的。这么说吧,我是报社的,是记者。”我只好自戴头衔。“不过呢,不是白劳动你的,我问你答,十分钟十块钱。完事儿就给你。” “十块钱?……在哪儿?” “别急,得回答我点事儿。老奶奶,这村上是不是有个叫良子的?” “粮食?……玉米还是麦?” “不是玉米,是人名儿,叫良子的,姓吴,你知道吗?” “……良子……我想想……哎?是不是吴家那个?”她终于听清楚了。 “没错。他家几口人?” “两口儿。” 我惊愕。“咋不信呢?就两口儿。” “两口儿?女的多大年龄?” “五十多了。” “良子呢? ” “他呀……他小着哩!” 我哭笑不得;“老奶奶,搞错了吧!良子小着,咋娶个五十多的女人做老婆? “哎呀错了!我忘说了。不是娶来的,从外边带回来的。那时候呀那女人还是个大肚儿,来这儿没几天,就坐月子了……“ “哦?!良子……这没多大就做爸爸了?” “哎呀又错了!是他爹哩媳妇。他爹没在家呀,听说在外省干活儿,可远了。谁知道说回来就回来了…… ” “你是说……带回来那女人是外地的?”我终于听出点眉目来。闹半天,她狼腿拉到狗腿上了。 “不是外地的,说话跟咱一样。咦!长得好哇!”她登时精神起来,随手拿起脏兮兮的毛巾擦了眼角,开口道;“那女的叫……对了,人家都唤遇艳遇,哎呀细高个儿,瓜子儿脸。是不黑不白,不胖不瘦。耐看哪!她才来那会儿,别说是成群的男人流口水,我见了都入迷。你说多妖气,有天夜里我做个梦,梦里我娶她了。咦!心里美呀,我抱住她亲亲再亲亲,浑身都酥了你说…… ” 我诧异。天哪她也不想自己啥年纪,这话……这话……妈呀真肉麻! “唉!可惜了,那女人……也是苦命。”她收敛了得意,回忆说;“生个孩子没出半月,就扔了。可怜哪!她哭得死去活来……” 我惊异;“老奶奶,那孩子咋扔了?他不是良子吗?” “哎呀弄半天你往哪听哩,女人坐月子时候良子都几岁了……” 我的心在颤。天哪说来说去良子也是后妈养大的!真真是,筛子里踅来踅去也不会这么巧。俺俩咋都是这命? “哎?说时候不小了,给钱吧?”她梦醒一般。 我不敢犹豫,忙拿出十块钱。不料竟被她鹰爪般的手猛然抓了去。天哪她啥出身? “不亏你。跟你说,有趣儿事多着呢!”她将钱塞入衣袋,又拍了拍,接着说;“你知道吴大是咋死的?” “谁是吴大?” “哎哟小小年纪咋赖记性?吴大,就是良子的爹!” “他……他爹死了?” “跟你实说了吧,事出有因哪!那是吴大回来的第二年夏天,晌午头儿。人家都歇晌哩,他俩在床上发猴。正欢着哩,那吴大眼一白瞪,从床上栽下去了。人家说他那是脑溢血,又叫死得快。有人说俩人没出息。死得不亏。还有人说,说是吴大真正死女人手里了。那女人疯呀,又长得俏,不好伺候……” “老奶奶,是不是说错人了?”我听着刺耳。 “没错,就是她。咦……都传着以前好多男人都被她整死了,是狐狸精…… ” “你……说这有凭据吗?”我终于忍无可忍。 “谁说瞎话不是他娘生的!”她额上青筋蹦大高;“她的好处多着呢,都传说她那相好的排成队,夜里门槛都踢破了……” “你……你就血口喷人吧,我不听了!” “不听你问我干啥?这是揭人家的疮疤哩,我又这么大岁数了……你玩我哩是不是?给钱!” 我转身匆忙离去。 我的心剧烈地跳,一种巨大的落差让人难以承受。这咋回事?良子母亲真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这老奶奶是否胡说八道?为啥呀? 唉!我想象中的英雄母亲呢?她在哪? 刚到村口,忽听身后炸雷般地喊;“站住!往哪跑?!” 我吓一跳。回头看,见追来一汉子。天哪,他浓浓的眉毛前翘着,刀儿划了一般的眼睛里,两颗小黑豆眼珠儿射着瘆人的锋芒。还有那络腮胡子,咋长的?让人心惊肉跳。。。。。。 “我老娘七十多岁了,你也敢骗?”他怒气冲冲。 我不知所措。 他上下打量我,突然眉毛一扬;“你哪儿的?是不是象牙村的?” 我摇头。 “给我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缓一口气;“实说了吧,俺表姑为我提个媒茬儿,就象牙村的。是二婚,男人车轧死了带个小妮儿。说这两天来看呢,俺娘慌张得鸡都杀了……” "你大胆!告诉你我是报社的记者!”我说着,忙掏十块钱扔给他,急忙离去。 这大胡子,简直气死我了! 看起来今儿不是黄道吉日,结果太意外了。人都说无风不起浪,再说那老奶奶也不像撒谎之人,怎能让良子母亲面目全非?这也算可靠消息不是? 头上象浇一盆凉水! 就人生评价而言,这比小六母亲严重得多。配做母亲吗?怎么往人前站?衣服不是穿烂的,人家捣脊梁骨太用力了!咋不一头栽干坑里死了?幸好我来一趟,不然的话闭着眼睛被良子娶来了,天哪啥日子?说不定老女人相好的排成队上门,看我亭亭玉立再顺手牵羊了?那还有啥活头儿?我是寻幸福的,不是找死! 不敢再往下想,心头似压着巨石一样喘不过气儿来。作为一个母亲哪!怎么就不能尊重自己?在心生邪念的一刹那,为什么不能替儿女想一想? 良子……良子……我咋说你?而今才明白,你不是英雄救美,我更不是绝处逢生。我是坑里出来再跳井里呀!我无法忘记你。但是眼下,你让人咋办? 直到下午半晌,我才晃到了向阳镇。 大远看见正上人的公交车。我匆忙前去。 忽听左边一声尖叫。我急忙转身跑去看时,原来是一小女孩跌进了路沟里。我来不及多想便跑下去。只见女孩身上脸上都是土,不远处有个烂苹果耀眼的红……我忙将女孩扶起来,拍了她身上浮尘,又捡起苹果抱她上岸…… 公交车连声鸣笛。当我扒住车门的时候回头再看,见那女孩又倒下了。 “要上快上!这最后一趟车了,马上走!”司机催。 我实在不忍心,真想再扶那女孩…… 就在我跑到女孩身旁的时候,公交车鸣笛离去。 天哪车真走了!我咋办 ? 节外生枝 我叹着气将女孩抱起来。 天哪我这才发现女孩的小脸脏兮兮的。头发黄黄的,似狂风卷乱的茅草。两只小手又黑又粘,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这谁家的孩子?她家大人呢? 我又叹气,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妞妞,你家在哪儿?你爸你妈呢?”我问。 她似没有听见,直望着我。这时,她缓缓把苹果举起来,直举到我嘴边儿。哎呀她让我吃苹果哩,真懂事!真乖!——我心里一阵感动;“妞妞,姑姑不吃,妞妞真好!妞妞告诉姑姑,你叫啥名儿?爸爸妈妈呢?” 她依然不语。奇怪,看模样她四五岁了,应该入学前班。为啥不肯讲话?是不是看我太陌生了? 我急切地盼着她家人的到来。 天渐渐黑了。 本想着只要女孩被家人领走,晚些时候我也能搭三轮车回城。可现在……哎呀这啥事儿?她家的大人也真是的,天这么晚了不见孩子也坐得住! 起风了,人直打哆嗦。 我抱着女孩不禁一阵烦躁。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大了竟不会说一句话。她家在哪儿都不知道,让人咋办?此时此刻,我真想放下她去寻三轮车。天都黑了呀,举目无亲的地方我住哪儿?但我觉着女孩在战栗,她太可怜了…… 突然刺眼的两道车灯射来。我正想躲,不料那车在跟前戛然而止。从里面跳下二人,厉声道;“我们是派出所的,跟我们走一趟!” 我惊呆。不知道放生了什么事情。 “快上车!”二民警用力将我们推上车。女孩吓得哭起来,我听了一怔。那哭声好特别,象直腔儿…… 很快,我们被带到了派出所里。 一所长模样的端坐案前审视着我们。另外二位也挺威严,还有作笔录的。 “你哪里人?有身份证吗?” “……” “说!老实告诉我们,这孩子是不是你的?” “……” “问你话呢,哑巴啦?你姓甚名谁,准备把这孩子送哪儿?” “我不知道你们啥意思。”我望着他们。 “装糊涂吧你!真是不给你哀杖不知道哭爹!我警告你,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必须老实交代!能为我们提供一些破案线索是你立功的表现。听懂了吗?快说!” 我终于明白了。弄半天他们在怀疑我拐卖儿童!天哪,肯定我在那儿徘徊时候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而且又有多事的报了警。咦……哪儿的事!“警察同志,你们弄错了,真的错了!”我说;“这女孩是在车站那儿跌到了路沟里,我抱她上岸的。见她身边没大人,挺可怜的,所以我抱着她……” “你敢狡辩?”中间那人拍案而起;“你说是可怜她才抱起来的,谁能作证?小小年龄阅历不浅!我再问你,假如我们晚到一步你抱着她匆匆离去的时候,是不是又说去寻她的家人?” 这时,一民警仔细看一下女孩,去中间那人跟前耳语一阵,而后匆忙离去。 室内陷入了沉寂。 我沮丧得很。想不到好人好事却惹了麻烦。这何苦呢?若当初对小女孩视而不见,现在说不定已经回城跟鹃姐谈天说地呢!这啥境况?吊这儿了,落个罪犯嫌疑!日他娘现在做坏人容易,做好人咋这么难?唉!眼下审问是停了,谁知接下来又有啥事儿?反正我有口难辩,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抱着女孩特别的累,腿硬而痛。晃晃悠悠,简直想倒下。小女孩大概也累了,她紧抱一下我的脖子,不想苹果掉了,正砸我脚面上。我哎哟一声,一个趔趄竟是倒下了…… 此时,一男的匆忙而至。 “哎哟甜甜!你怎么在这儿?”来人忙抱起女孩。 我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 “梅老板,这是你女儿吗?”一民警问。 “是啊!没错。” “不会吧!即便是也肯定不是亲生!” “嘿嘿……开玩笑。” “是亲生的怎么扔街头不管不问?实话告诉你,过了今夜说不定麻烦就来了。险些让人贩子钻了空子你知道吗?” “怎么说话呢?请尊重我的人格!”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是县城莲花服装公司的职工,叫虎妹。我的经理和同伴都会作证的。你们张嘴人贩子,闭嘴人贩子,是不是证据确凿了再说?” “什……什么?她人贩子?”梅老板端详着我,突然叫道;“啊?这……这不是表妹吗?你怎么在这儿?哎呀刚才我舅舅还电话问我呢!这一年没见你就摸不到表哥家了?” 我愕然。 “走走,跟我回家!你救的是你侄女儿甜甜,仔细看看是不是?” 他在说什么?他是……我哪有这亲戚?——反正此地不可久留。我剜了民警一眼,转身离去。 街道上灯光暗淡,寒风刺骨…… 天哪我往哪儿去? “小妹……小妹!你站一下!”那梅老板追上来了,他抱着女儿喘气道;“请问小妹,你不是本地人吧?” “……” “你这儿可有亲戚?” “……” “小妹,我真的很感谢你,你救我女儿一命。不然的话这么冷的天,她会在街头冻死的!我想……我想这样吧。我有一旅店,一个二人间里正好住一女的。若不嫌弃的话咱过去吧!” 万般无奈,我只好去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住旅店,好新鲜。床上的大花被子四指厚,轻似云,暖如阳。钻被窝儿里似置身于阳春三月。舒坦呀!也算善有善报。做好事险些遭人嫌疑,而后来梅老板未失良知。想那派出所里真吓人。无凭无据敢说人拐卖儿童,而且盛气凌人,大有严刑逼供之势。真乃天高皇帝远,拿王法当儿戏了。 花被子真不赖。上面碗大的牡丹栩栩如生,仿佛能让人闻到醉人的芳香。听外面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宜人,大有宾至如归之感。其实说真的,家哪有这般条件?一年又一年,一冬又一冬,床上的被子也带花,烂缝里绽出的。人家的花儿招蜜蜂,可那花儿藏跳蚤,灭虫灵都没用……唉!也许我结婚的时候就好了,也拥有怎么好的大花被子。也是这样暖,也是这样新……美滋滋地想,渐渐地,眼睛涩了…… 说铺盖,想铺盖,想铺盖还真有了。……这么多呀,满屋子都是。红的有龙凤呈祥,三月牡丹,桃花争艳,双喜夺目;绿的有高山流水,古松参天,翠竹飞鸟,荷塘鸳鸯。真正五彩缤纷,绚丽多彩!哎呀这哪象俺家?简直床上用品的展览大厅…… “白把你当妹妹了!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我!” 谁说话这样带刺儿?转脸看,啊呀竟是鹃姐来了!只见她提着个太空被,挺豪华的一种。 “姐……你这是……” “你个丫头!事儿到跟前了还想瞒我!”她手指使劲儿点我的额上:“还想瞒多久?瞒多久?非得抱出个还唤我姨的,你才没话?” 我的天哪,弄半年她怨我婚期将至还瞒着她!冤枉呀,这哪有的事?玩笑开得太大了,没谱儿了,弄得我脸上热辣辣的。 “中呀就拽吧你!跟姐不是一路人了。比姐强,有个好爸爸呀,得知了你的心事,忙去吴家村一趟。谁想三下五去二便定了日子……” 你听她太能编了,说瞎话不眨眼。她看来我就象茸毛鸡娃儿。茸毛鸡娃儿也得一番讨价还价,何况我一靓女? “还不承认?你看看娶你的花轿都来了!不跟你吵了,今儿让你不高兴,姐得后悔一辈子!” 果然,百鸟朝凤的古乐声中,一乘花轿真的落在了院中央…… 家有后妈 好一乘花轿,似万朵红花簇拥在那儿。艳惊天地,光彩夺目…… 我瞬间相信了姐的话。眼前不是梦,今儿真是大喜日子,我的良子哥娶我来了! 一时间,阶玉嫂子来了,六奶奶来了,还有前邻后舍的婶子大娘都来了。门外响的是《抬花轿》,室内充满着欢声笑语。我的衣服换了,听说是爸爸早为我预备的。虽然不是婚纱,但我看来比啥都称心。太美了!红得好看,红得耀眼。镜子里看,哎呀这还是我吗?虎妹哪去了?这不是坐花轿的周凤莲吗? 古乐声急促地响起来。 嫂子搀我出了门口。近轿时,我禁不住泪如雨下。眨眼是人家的人了,太突然,太不忍心!要知道我真的舍不得这个家,放心不下爸爸呀!……我回头看门口,恰与后妈的目光相遇。她泪眼望着我,仿佛有千言万语……不看她了,准是装模作样!其实她心里早恨我,象眼中钉。恨不得一脚踢出门外…… “虎妹,去跟妈拥抱一下!”嫂子说。 “我不……” “胡说啥?咋还不懂事呢?” 没辙了,只好硬着头皮转身过去,违心地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后妈哭了,急忙搀我起来。……不站,就不站!老妖婆你知道吗?若是平常,我真想咬你两口! ……花轿终于启动了。 咋回事?我猜想坐花轿的感觉应该晃晃悠悠,前后摇摆的一种,这怎么似腾云驾雾,而且耳畔呼呼作响?惊异地掀开轿帘,妈呀这啥事儿?眼前白云飘飘,一望无际……惊魂未定,花轿居然稳稳落下。妈呀咋弄的,简直玩命哩!我急忙下轿,拭了脸上冷汗回头再看,惊呆了,见轿身四个醒目大字:神州六号 ……依然是农家小院,依然是欢乐的男女。只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面孔……不对呀?咋不见良子?是不是搞错了?正心魂不定,忽见新郎和一女人迎上前来。我眼前一亮:这新郎不正是良子哥吗?他呀他,一换礼服真正的白马王子,太英俊了,太潇洒了,俺几乎不敢相认。没错,他正是我的良子哥,我的丈夫!他上前来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在说:“……感谢苍天赐给我这么好一个女孩,我这辈子知足了!” 他一下拉住我的手。那手好热,颤着:“……虎妹,你真好看!” 我深情地望着他……你这家伙!想不到吧?那天夜里没有白救我,有着千万倍的回报!看看吧,仔细看看你的新娘咋样?普通人群里能找到吗?跟你说这辈子美死你了! “我介绍一下。”良子转脸介绍身旁的女人:“这位是我妈妈!“ 什么?他就是……我细细端详,见她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暗想花生壳里剥出个羊屎蛋儿——啥人(仁)都有。那天看着老实巴交的老妇竟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掏二十块钱还不如交话费呢,亏死了!面前的她哪有轻佻的样儿?分明是一位可亲可敬的妈妈! ……正不知所措,婆母上前来一下子抱住我,大哭起来。 “妈妈……”我忍泪不住:“妈妈……我知道您抚养良子哥千辛万苦,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妈妈,虎妹命苦,从小就没有了亲妈。以后,我和良子哥一定会好好孝敬您。我会把您当做我的亲生妈妈……别难过了……“ “我苦命的孩子呀!”她哭得愈加伤心:“妞妞……你仔细看看我是谁?还认得吗?我是你亲生妈妈呀……十几年了……十几年妈妈都没有回去看你一眼,妈有罪呀!”…… “新郎新娘拜天地喽!” 随着司仪一声喊,古乐声突然响起。声音太大,我不禁打一寒战…… 我惊醒了,手机铃声依然在响。 我忙接电话:“喂?您好!……谁?是阶玉嫂子?” “……虎妹,真是你呀?我还以为号码输错了呢!虎妹,快回来吧,快点回来!大叔有病了……” “嫂子说啥?我爸他……” 我慌忙坐起来,不想对方电话挂了…… 一夜没眨一眼…… 第二天早晨,我心急火燎地搭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不知道爸爸是怎么了,莫非腰痛得厉害了?我好担心,好怕…… 没有爸爸便没有虎妹的今天。 童年,那永远不会忘却的日子里,我常常哭着唤着要妈。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妈妈很少在家。我想妈妈,想让她疼,让她抱,让她哄。看见人家的孩子妈妈扯着蹦呀,跳呀,我都抱着爸爸的腿哭。偶尔,妈妈回来了,但给我的不是欢乐。她跟我爸爸那个吵呀,一个粗声粗气,似雄狮下山。一个尖声尖气,似夜间受惊的鸡。接着便升级到了打斗。互不相让,难解难分。摔东西,撕衣裳。我常常吓得缩成一团…… 终于有一天,出大事了。 恍惚的记忆里好象是一个雾蒙蒙的早晨,爸爸唉声叹气地将一缕白布缠我头上,抱着我去野外一个新土堆前。土堆上插着哀杖和白纸飘飘的柳栓,好吓人。一旁站不少人,有好多掉泪的。 “妞妞……给妈妈磕个头吧!”爸眼含热泪。显得异常难过。 我隐约听到有人议论我妈妈死了,但没反应。因为爸妈吵嘴时经常:“你死吧!早该死了!”但都依然活着。更让人放心的是开春时候人都念叨:“吃茅芽,屙套子,给他姥姥做帽子。帽子齐了,姥姥死了,帽子着了,姥姥活了……”直到后来……后来又跑来好多人,有烧纸的,有哭哭啼啼的。还有的抱起我泪如雨下道:“……妞妞太小了……孩子以后咋办?嫂子呀你咋这样狠心呢?” 此时我才真的害怕了!我的妈妈被埋在这土堆里了。我没有妈妈了!妈妈不要妞妞了,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我哇地一声扑在坟上大哭起来…… 这一天,家里突然来好多的人。都握着棍棒蹦着骂着,象剿匪。很快,我爸爸被他们从屋里揪了出来。先是指头捣他头上似啄木鸟寻食,接着按地上拳打脚踢。我哭唤着往跟前跑,但被人抱走了。天晚的时候,我回到家。见爸爸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白衣裳变成了红衣裳。我吓得不知所措,扑爸爸身上大哭起来,声音都哑了…… 后来,爸爸似患了瘫症,躺床上再也不能起来了。 我太小了不会照顾爸爸,就知道哭。记得有一天,爸爸让我从床下的小瓦罐里找出俩小纸包,说是治腰疼的。不想他刚要吃,东院的六奶奶来了正好发现,一把夺了去,还一顿大骂。事后我才从奶奶嘴里知道,爸爸要吃的是耗子药……我直打寒战,拉住爸爸的手大哭。怕再没有了爸爸,这屋里就只剩下我自己了,早晚有饿死的一天…… 天天就是这种日子,真不知道我和爸爸还能支撑几天! 大概二十多天后,家里突然来一女人。 我以为妈妈回来了,又惊又喜。但细看是以前经常喂我奶的女人。因为爸爸常抱我去她家,所以熟悉。再往后,这女的竟成了我家的常客。为我爸爸请医,做饭,扫地。就在我爸爸病情减轻的时候,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那女人居然用架子车把她的大衣柜也拉我家来了,而且放一挂鞭炮。爸爸嘱咐我,从此后唤那女人妈妈…… 后妈还带来一男孩,唤淘气。说是大我一岁。 从此后,这个家热闹起来了。 后来才知道,那时候围打我爸爸的是俺舅家的人。扬言血债必须血来还,但结果没要爸爸的命也够味儿了。爸爸遭毒打后落个腰痛,一旦发作常常是满头的汗,呻吟不止。这天下午,后妈见我爸爸痛得难以忍受,只好用架子车拉他去镇上卫生院。因为车子窄小,后妈无奈之下将淘气哥哥放红薯窖里,抱我坐上了车。 返回的时候天色已晚。我后妈急急忙忙去红薯窖口抱儿子,不想走近一看,惊呆了!只见里面一条棒槌粗的蛇正缠着儿子的脖子…… 人弄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 就这样,我可怜的淘气哥哥活生生地被那狠命的蛇咬死了…… 家象塌了天。 后妈茶饭不进,躺床上面无人色,失魂一般。我爸爸踉跄地走近她扑通一声跪床头含泪道:“……阿秀呀……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料后妈一个鲤鱼打挺下床,凶神似地:“滚你娘那蛋!”一脚飞出,我爸爸被踢个仰面朝天,把身旁的我也砸倒了。“你咋不死了?!”她手指我爸爸,咬牙切齿。 我屁股跌得生疼,但惊恐地望着后妈,吓得尿都出来了…… 爸爸逼婚 ……从此后,后妈判若两人。 她变得似一条恶狗,杀气腾腾,一鸣惊人。骂我爸爸,张嘴株连八辈。耙齿般的手指头在我爸额上噔噔作响,让人心惊肉跳。更可怕的是一视同仇,看见我又似仇人相逢,恨不得一口吞了。记得有一天她催我烧火做饭,不会也不中,死命令。我睡觉还不知颠倒的人,哪会烧火?就这样,半天了竟未燃着,弄得满灶房浓烟。哎呀她恼了,三步并两步跑来,八辈祖奶奶地骂着抓起我 玩鸡娃儿一样扔到了猪圈里…… 圈里有个老母猪象门板扇,护猪娃留下了恶狼般的凶样儿。见它扑过来,我惊叫着翻猪圈。只听扑通一声我平身子落地,昏迷半天才哭出声来……水深火热之中,我多么想念自 己的亲生妈妈!我妈妈若是活着,母老虎敢这样待我 ? 光阴荏苒,我不知不觉到了入学的年龄。 见人家的孩子都欢欢乐乐去上学,这心里痒。但能去吗?后妈允不允不说,家太穷了。穿得破破烂烂,走出去象过去的童养媳…… 东院的六奶奶看不上去了,几次跑我家…… 我终于入了学门。 眨眼到了三年级。这一天的作文课堂上,黑板上写标题:《我的妈妈》。我不禁泪如泉涌,无尽的悲伤跃然纸上: “妈妈呀妈妈, 女儿看见您魂儿都没啦! 怕您怒骂,怕您毒打, 还有那无休止的严厉家法! 妈妈呀妈妈, 女儿不敢摸头上的疙瘩! 疼出了血,疼出了泪 , 面前的您就好似凶神夜叉……” 妈呀惹大事了! 老师把我叫到校务处拍桌震椅:“你写这是啥东西?题目的本意是让你赞誉妈妈的无私奉献精神,你居然写成了声讨妈妈的诉状!能耐不小呀你?……啥也别说了,回去向你妈道歉!”…… 一个急刹车,我从回忆中醒来。 哦,到赤峰镇了! 这是离我家最近的一个乡镇,公交站点往东不远便是去虎家屯的路口。这里平常有好多三轮车拉客,今儿竟是象霜打了。我忙去超市买了点补品,匆匆往家赶。 抬头看,虎家屯已经隐约可见了。唉!爸爸在家不知道病成了啥样子,但无论怎样后妈也不会放在心上。她很少在家,早成了赌场里的老将。听说不久前她牌桌上慌张时一条唤成了南风,结果引发一场打斗。凳子都挨头上了,本是白白净净的脸瞬间成了戏台上的关公。第二天头裹得象羊啃过的白菜,可还是赌场里猪跑圈儿一样,一会儿不见牌要死,没救了她。 腿跑得生疼,心想有三轮车就好了。 还真巧,果然一辆三轮车迎面跑了过来,而且在我面前停下。此时车上下来一男青年,细看时,见他矮胖身材,打扮时髦。一双铃铛般的大眼睛一上一下,完全不在一条线上。胖乎乎的脸颊白里透红,仿佛下面的地包天嘴巴往上供应着无穷的营养。准是的,那下嘴唇太能索食,人见了不禁想起能耐非凡的大铲车…… 哎?这不是村上田家的大小子田大榜吗? “真是你呀虎妹?我还以为认错了呢!好了快上车!”他热情地。 “你……啥时候跑这生意的?”我问。 “跑生意?嘿嘿嘿……太小看我了,干这一天能抓几个?” 吹牛!一个村住着,一顿吃几个馍能瞒过我?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三十多岁了媳妇还没着落,你说他人咋样? “别愣了快上车!” “这都半路了……要多少钱?” “这谁跟谁呀啥钱不钱的?跟你说我是打意去镇上办事,这半道上改主意不去了。现在遇上你回来,就算是顺手牵羊吧!” 哎哟听他那水平,真让人哭笑不得!我被他推上车,甚是疑惑。这人平常见面并不多言,今儿是葱地里出来了?车调头扎翅膀似地飞跑,显出司机那超人的车技。恐慌万分,享受不起。生怕连人带车翻路沟里…… 很快,三轮车到了我家的大门外。 我慌忙下车,顾不得说声谢谢便往家跑。一进门口,却见爸爸在床头皱眉抽烟…… “爸爸,……您身体好些了?”我气喘吁吁站他面前。 “是妞妞回来了?你……可回来了!”爸爸惊喜地。 “您是咋了?看过医生吗?” “我……我倒没啥病。是你妈……她病了!” 原来如此!天哪她也会病?她也有今天?真是苍天有眼!“是不是赌场里又让人打了?活该她!”我长舒一口气。 “哪儿的话!是长时间积累的。” “准是演戏!壮得象牛,能有啥病?即便有点头疼脑热,也是骂人累的,赌场里饿的。爸,你呀心思花自己身上就行,只要健健康康的。” “这算啥话?!”爸爸说着连声咳嗽起来。我慌了,忙去弄开水。不想暖水瓶是空的,摇半天不见一滴水。 “别忙了,我不渴。”爸爸缓一口气:“妞妞,我想跟你说……” “您想说啥?” “听爸爸的话,你妈在县城医院里呢,去瞅瞅吧!她身边又没个亲人,那心里啥味儿?” 爸爸的话让我诧异。这是那朝的王法?我以前在她眼里猪狗不如。现在她病了,我就得当亲生妈妈看待。我吃饱撑的了?……去看她,长几个脑袋?在我眼里她永远不是病猫。是老虎,虎毒就食子…… “想好了没有?今儿去还是明儿去?”爸爸问。 “这……人家到家还没有喘口气儿呢!”我长叹。 爸爸若有所思:“还有就是……你凤枝婶儿又为你提一门亲事。” 我愕然。 “妞妞,算年龄你也不小了,正是订婚时候。这事儿我没断想,考虑来考虑去,就认准了读书人说的平易近人:平平常常的人家,易沟通的性格,近地方的,人人称道的……” “哪儿的人?”我忍耐不住。 “就是……就是村西头儿田支书家的大儿子。说起来还算青梅竹马,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哩!” “是田大榜?是他?他……他……呀呸!爸你也不看看,他啥东西!?” “说啥呢你?一家有女百家问。再说那孩儿也挺懂事。前两天还来看我,大叔长大叔短的,嘴儿可甜了。我想呀,咱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模样好能当饭吃?要的是实实在在过日子。再说了,他爸爸是支书,十几年的老干部。以后这亲戚成了,村上人都对咱刮目相看。这好事儿不是?还有……” “哎呀爸,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生气。 “妞妞,你是不是想他大你几岁?唉!大几岁有啥?没听人家说吗?能嫁老胡茬儿,不嫁小虎娃儿。胡茬儿肚量大,虎娃儿对着打。不是爸说话难听,那大明星可好看,要多顺眼有多顺眼。终日穿的名牌服装,吃的山珍海味。一下飞机前呼后拥,登上舞台欢声雷动。人家洋房里美女排长队,能看上咱?” “爸爸,这事儿你真的别管了中不?” “你…… ” 我不敢抬头,不禁淌下泪来…… 愁更愁 想不到这次回来事儿这么多。 早听出来了,爸爸对田大榜异常满意。所谓的平易近人,成了他筛选门婿的准绳。可是我的爸爸呀,您怎不多加考虑?田家是平平常常的人家吗?田大榜的爸爸是老干部,但哪一点象大公无私?人称田豹子,简直出了名的土皇上。那一年因为糟蹋了邻居的少女,人家一纸诉状将他告到了法院。谁想他老奸巨猾,夜里怀揣着一万块钱去那家苦 苦求饶。最后那家心一软竟撤诉了。事后不久,又有人举报他私吞公款。说是伙同他人将村上五十亩流动地卖了,钱归私囊。不料他在镇政府振振有词,说是他一村支书从来不插手下面的事。现在家的修房盖屋,置买家电乃合法收入。当时有一位副镇长拍案而起,让他拿证据。谁想他不慌不忙掏出一纸条,上面是白纸黑字,签名盖章。说是他北京有一家亲戚搬新居的时候,从箱底儿翻出一包废纸。本来卖破烂的,后来他去见了慧眼识珠,认定是早年《石头记》的手稿。并经多位专家鉴定,在一次拍卖会上卖了高价,他按协议分得巨款一半…… “你在想啥?”爸爸催促:“事儿就这样了,总得说句话!” 我转身离去。 很是茫然。为什么爸爸的心思与我大相径庭,他全不顾女儿的感受?让我去看后妈,敢见她?说真的她即便死了,我去坟上烧纸都得回头看一眼有没有后路。更烦人的是凤枝婶儿,我咋说?真白糟蹋了几十年粮饭!当红娘本是好事,可她呢?闭眼睛也不能为我找那几千年才出现的怪物。想想良子,这姓田的简直人间垃圾!盘古早知道出那玩意儿何必开天地?多事儿了他! 真是媒人一张嘴,多个屈死鬼! 她就想高坟头儿上添土,巴结人也不想方式。婚姻乃两情两愿,岂是送人情的事?我虎妹再蠢,也不会抛弃白马王子,奔这癞蛤蟆!这银玉般的白菜怎能让猪囔了?它做梦! 我决定找媒人问个明白。 再过两户人家便是媒人家了。 这凤枝婶儿本来目不识丁,但爹娘给个巧嘴巴。生来指南说北,指山卖磨。谁惹她了,她走东串西,飞蜂一样把村上的偷鸡摸狗事儿全加那人身上。说得筷子都夹不起来。羡慕有钱人家,她又说千万别起歹意。那家新买的抢,高科技产品。子弹射出去会拐弯儿。说是不久前的夜里招贼了,那贼听见枪响慌忙往厕所跑。不想跑里面正哆嗦,他哎哟一声屁股上钻个窟窿,后来抬医院里缝了八针…… 正匆匆忙忙地走,忽听人唤。 哎哟是阶玉嫂子,看样子从地里回来的。 “虎妹呀虎妹,真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嫂子快不敢认了!”她依然喜说爱笑。 “漂亮又咋样?”我长叹:“唉!红颜薄命……” “嘻 嘻……别不知足了。听说田支书家的大公子都求婚哩!” “你也听说了?” “哎哟全村人都知道了。想瞒谁?” “这事儿……” “虎妹,这一来你可是推小车上墙——猛一抖了!那田家可了不得,一顿足虎家屯乱颤。唉!就是晚了点。早几年有这事儿,说不定你还弄个合同工干干。” “闭你的臭嘴!人家想张嘴哭……“ “哭啥?不乐意?哎哟不好了,实话跟你说,前两天你妈去医院,田家拿去五千块钱呢!” 我惊愕:“有这事儿?” “肯定是。人家都这么说的。” 天哪,我就想着后妈去医院哪儿来的钱?家种的几亩地收入够可怜了。除去种子化肥,家的零碎开支都勉强维持。临年关,药铺的,代销店的,前邻后舍的,要账的踢破门槛,地地道道的困难户,哪有钱进医院? 我心慌意乱。倘若嫂子的话属实,那太可怕了。就等于爸爸五千块钱把我卖了。后妈再坏毕竟是他媳妇,而今她病了,厄运降临了,爸爸急疯了,一咬牙,油锅里的钱也敢抓。没办法的办法呀! 忍泪不住…… “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哩。其实我清楚田大榜象个大刀贼,这样岂不是糟蹋了你?”嫂子叹口气:“可是,谁又有啥办法?一个女孩,最怕的是家里当成备用物资。大事儿来了,就像洪水围了门,大人要堵水,无论你是石头,土坯,眼一闭扔下了。忘了亲情,应急第一。你只有怨自己命苦,还有啥说?”…… 天阴沉沉的。风刺在脸上象刀儿。 我不敢回家,又一次跑到妈妈的坟上大哭起来…… 妈妈呀……女儿没有活路了您知道吗?真不知道咋办呀…… 风风雨雨的岁月里,您可知道女儿是这样熬过来的?人家的歧视,打骂,冷言冷语……妈妈呀,让女儿咋说您?您不是一位好妈妈,您自私!女儿不清楚以前您和我爸爸有何怨恨,但无论怎样也不能弃我而去呀!女儿怕吃人间的苦,女儿孤单,多么需要您的抚养,您的呵护,您的怀抱!女儿真的离不开妈妈呀…… 我哭着为妈妈烧纸。 一阵风把纸灰刮起来了,上下飞舞……人家说这情景是亡者高兴哩,也许是。她不孝的女儿终于又看她来了,在这偏僻而孤独的地方,这个冬去春又来的方寸之地,她无声无息地盼着,盼着,耐心地等待着人世间唯一的亲人! 女儿是妈妈的心肝儿…… 眼前浮现出一片雪景…… 大雪天,村外的小路上,妈妈紧抱着我艰难地行走。我病了,高烧得迷迷糊糊,闭着眼睛……雪花儿太凉,落到我脸上直颤。妈妈不像她了,头发白了,眉毛白了,脸上都是雪。她喘息着……喘息着…… 颠簸渐息,似乎是游荡……突然妈妈哎哟一声,我感觉掉床一般跌跌撞撞滚落到路沟里。我被扔到一旁,满身的雪,害怕得大哭起来……此时,妈妈疯了一样把我从雪窝里抱起来!她哭了,拿巴掌狠狠地打自己的脸…… 我紧抱住妈妈的脖子,哭唤着…… 路沟深处,我和妈妈抱头大哭…… “这坟是哪家的?” 我拭泪回头看,见身旁一老汉愕然地盯着我。 “大叔,有啥事?”我忙站起来。 “这……你家的坟?” “是……我妈妈的。” “你是……” “我虎家屯的。大叔,你想说啥?” “不说啥……没啥事……”他若有所思,又说:“你妈啥时候死的?听说……是不是腰痛……” “这……大概不是。” “我说呢?腰痛也不是不治之症。跟你说,俺村今儿就来一位神医,专治腰痛。说是啥博士,大医院里退休的。你说怪不?就两样药丸子,那腰痛无论是风湿的,扭伤的,胎里带的,全能根治。据说是他的一项专利,太能耐了。对了,为了扩大信誉,还有抽奖。奖品是几千块钱的电脑……” 他那药真能根治腰痛? 我立刻想到了爸爸…… 一波又起 我想,真是老天爷不杀哑巴。爸爸真用了那药除去病痛,那该有多好! “人家讲的是对症下药。”老汉接着说:“第一疗程有特效再付钱,一付药五十块钱左右。其实我看透了,有的不腰痛也买药,都冲着电脑去的。中奖率高,俺村中奖的十几个。你说天底下能有这好事儿?哎哟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他说着转身离去。 “大……大叔,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想弄啥?” “不瞒您说,我爸爸腰痛,十几年了……” “哟!真 孝顺闺女。那中!去瞅瞅吧!”…… 原来,老汉是南边儿的韩庄人。 韩庄虽然近,但我很少去。我跟老汉在街上走了一阵,又入一条巷子。很快,来到了一所普通的大门前。 老汉说:“姑娘进院去吧,就是在这儿!” 一条黑猩猩一般的大狗狂叫着张牙舞爪。我不敢看,那目光太凶狠,简直饿虎见了羔羊……幸而老汉上前将它抱住,我才飞跑过去。 吓得魂儿都没有了,还想看它。 老汉领我入室。奇怪呀!神医在哪?领奖的人呢?我环视室内,见只有一个男青年在床上坐着。他被子盖着下身,似久病不愈的样子。我忙问老汉:“大叔,卖药的呢?” “姑娘你走不掉了!”老汉翻脸道:“死丫头!你让我找得好苦哇!我快急疯了你知道吗?” 我惊愕:“大叔,我咋了?” 老汉振振有词:“对不住了姑娘!跟你明说了吧,要怪就怪你死去的妈!听说死十几年了咋还阴魂不散?戳大事儿了他!你看看我儿子,看见了吗?种麦时候 他开着拖拉机眼一黑上坟头儿了,是人仰马翻哪!拖拉机报废了,我儿子送到了医院。开始是粉碎性骨折,可是后来医治俩月了还不会下床。医生诊断后又说了,是拖拉机砸坏了神经线……我的天哪!我就这一个儿子呀,我咋办?” “这事儿……这事儿……大叔,这事儿……”我转脸看一眼 男青年:“坟头儿是死的,人是活的。是不是因为疏忽大意了……” “你敢耍赖!”老汉暴跳如雷:“我早打听了,你妈是暴死,暴死的坟头儿有哪个平安无事?跟你挑明了吧!我儿媳妇退婚了……” “退婚?这……”我不知所措。 “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嫁我儿子,二是拿十万块钱来!今儿这事必须说清,要不然休想离这儿一步!” “大叔……大叔呀……你咋能这样?”我淌下泪来。 “不跟你废话!考虑一下吧!”老汉转身欲离。 我怕得要死,忙上前拉他的衣襟:“大叔……” “松开!”他一巴掌将我的手打掉,拂袖而去…… 我万般无奈,只好去男青年床头:“……这位哥哥,对不起!真的是对不起……”我拭泪:“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男青年终于说:“可是我爸爸真的很伤心。我以后该咋办哪!” “是不是你真的想要我?” 他摇头:“这只是我爸的意思,但我清楚是违法的。我想……这样好不好?你回去五天之内把那坟移了,这样我对爸爸也有个交代。不然的话我爸爸脾气可暴了,见我放你走,说不定又大吵大闹我几天睡不好觉……” “谢谢你了!”我不禁泪如雨下:“只是……我家没有别的人,移坟不是小事。怕是五天内……” “你得知道,这已经够宽容了。就这 我爸爸答不答应还两说呢!” “十天……十天之内我一定把坟移了,好不好?” “就依你吧!不过跟你讲明,我爸爸早准备了炸药和雷管,他随时会崩坟的。”…… 后来男青年又电话联系了邻居的过来抱住恶狗,我才得以脱身…… 我疲惫不堪地回到家,跟爸爸讲了燃眉之事。 “他翻车砸人跟咱啥相干?”爸爸遥指韩庄怨声怨气:“砸死他才好呢!要眼睛干啥?坟是死的,人是活的。机器那东西象老虎,敢当儿戏?他若是跳海里,撞墙上找啥原因?找谁索赔?不中让他找我,你别怕!” “爸爸,事情有点怨咱。我妈妈的坟毕竟在人家地里……” “你中邪了?妞妞,我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你盼回来呀,你都干的啥?让你订婚,你不吐不咽。半天没有见你,回来了又说移坟。这不是没事找事?” “爸爸,你知道吗?如果十天之内不移坟,人家会用炸药崩的!万一……” “让他崩!随他去!” “您……您这是啥话?爸爸,我都糊涂了。我妈妈好歹跟你是结发夫妻,怎么……” “用不着你教训我!你呀你……你好好想想,想想咱这个家。你妈妈在医院里生死不明,爸爸快愁死了。这活人还没有办法哩,谁顾上那?” 我诧异地望着爸爸。 “你打算啥时候去医院?问你呢!” 我难以回答,摇头叹气…… 我一时间想到了六奶奶。我深知,无论爸爸和我,老人都说上话。 我去了六奶奶家,含泪叙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唉!想不到……真想不到呀,那不争气的女人竟有你这孝顺的闺女!”老人叹道。 我一怔。 咋回事?我妈妈以前是怎么了?为什么人们一提到她都显得极为不满?也许她生前夫妻间没少生气,但过日子哪少了磕磕碰碰?你们怎么能掂起斧子一面砍,将一切是是非非全归了女方,这公平吗? “你呀……孝顺,怕你妈的坟让人崩了。可是孙女呀你想过没有?你爸爸现在过的是啥日子?”老人说:“论说要是平常,那坟该不该移?应该。那好歹也是咱虎家的是不是?可现在呀,真的是顾不过来。说真的,你爸爸 就没那心思。” 我的心冰凉…… “听说你爸爸……不是,你凤枝婶儿为你说那媒……孙女,你咋想的?” “我……” “这咋说呢?……也好事儿是不是?你也不小了,女孩家早晚是人家的人。你这次回来呀,最好是把媒订了。现在你爸爸心里呀,事儿多。看看你那一家……” 这……这是啥话?我总是一千个不是,爸爸才高高在上。让我嫁田大榜是天经地义,对我早去世的妈妈依然怀恨在心是人之常情。他媳妇永远是天使,即便待女儿蛇蝎心肠也美玉无暇。还有,包办婚姻对爸爸而言永远时尚,认定的就对。即使女儿成神经病也是好爸爸。做女儿的必听父命,你痴心妄想啥?乱折腾,那是不孝!别想着惦记亲生妈妈是神圣的,那会让人家笑谈。有啥本事?树大遮不住太阳,还能耐啥? ……妈呀我非被逼疯不可! “说一千到一万,现在去医院看你妈才是正事儿。”六奶奶叹一口气,接着说:“你心里的事儿奶奶清楚,你这后妈以前对你有错处,你恨得慌。可是孙女咱说良心话,她真的不容易呀!你想想她当年去你家的时候带那个小孩儿,叫淘气的,不会忘吧?他死了,长虫咬死的。那是谁?那是你后妈的心肝宝贝,是她的命根子呀!再仔细想想,那天要是把你放红薯窖里,死的就不是淘气,是你呀!她不想把淘气也搁车子上?她不想跟儿子形影不离?没办法呀,淘气是她亲生的,你不一样。后妈不好当,难哪!孙女儿,咱为人得讲良心,不管长的圆的,她还是把你养大了。这就叫情,这就是恩。咱一辈子都不能忘,得报恩,得知道好歹!想想你亲妈死那会儿,柳溪镇来人象剿匪,快把你爸爸整死了。不是你后妈,你家能有今天?她不是你家的救星是啥?你咋能抓住她那点错处不放哩?就是你亲妈活着。敢保证不弹你一指头?” 我不知如何言语…… 嫂子献计 六奶奶的话真刺耳! 但细想起来,当年淘气哥哥的死真的太意外了。……后妈哭得死去活来,家象塌了天。那情况……还真有老人说的意思。但让人费解的是淘气哥哥明明是蛇咬死的,后妈为何把我视为真凶?她发疯了,变态了,对我爸爸象老虎,对我象母夜叉。她哪有女人味儿?哪有母女情?象我家祖宗的祖宗,法西斯了她! “说到你凤枝婶儿提那媒……咋说呢?姓田的是有点不出众。”六奶奶思忖一阵,又说:“可这婚姻事儿哪儿有十全十美的?人家讲有好汉,没好妻,赖汉子娶个花媳媳。就是这理儿。他田家就那个独生子,爹在村上老干部,有钱有势。儿子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毛病不少。可是孙女,奶奶是过来人,啥都清楚。这俩人新婚都生茬子,谁也摸不透谁的脾气,他姓田的就是一身错处,你只要懂得过日子,行的端,走得正,好好调教他,也浪子回头金不换不是?” 天哪又是一套理!我头都大了…… 只顾闭着眼睛说哩,她也不想想俩人般不般配!姓田的那尊容……妈呀我看见都哆嗦!让我与他同床共枕?还调教他?我的天真不如死了痛快! 我出了六奶奶家。不敢再坐了,感觉无奈而烦躁,怕转神经病。 回到家里,见天不早,我想为爸爸做饭。不料他抬头一看是我,忙问:“去哪儿了?半天不见你!我想问问,那婚事儿考虑咋样了?” “爸爸,您给我讲实话,是不是我妈去医院时候拿田家五千块钱?”我心里憋不住了,只好问。 “没……。没错。” “这咋弄的?您考虑过后果吗?” “你啥意思?别想着我五千块钱把你卖了!说良心话不指望你,也指望不上!我就是以后剁骨头削扣也还得上!” 我忍泪不住…… “不敢说你了妞妞,我咋说?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心想着快点去医院看你妈。可你出去一圈儿净整些乱七八糟的!” “跟您说实话爸爸,别说我现在没钱,即便有钱我也不去医院看她!” “你……你……我让你回来干啥?成精了你!咋想的?是不是就想着移那贱婆娘的坟?” “贱婆娘……贱婆娘……爸爸呀,我妈妈已经死十几年了,你们好歹夫妻一场,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为啥这样恨她?” “你想着她是吧?哼!真是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老子不管你,随便!” “爸爸呀,女儿真不知道您啥心思。”我不禁泪如雨下:“……爸爸,咱家都苦命人。您能娶我后妈也算是造化。可是,女儿过的啥日子您最清楚。记得那年冬天,因为我偷吃块儿好馍被后妈发现了,她打我一顿不算,又把我撵了出去。外面冷啊,大风呼呼地刮,我冻得只打哆嗦。那时候我谁也指望不上了,就想到了我那死去的妈……天已经黑了,我哭着深一脚浅一脚跑到了妈妈的坟上……我哭啊……哭啊……睡着了。冻醒了,趴坟上还是哭……爸爸呀,女儿说心里话。我心里真的只有亲生妈妈!现在她的坟在人家地里出事儿了,怨谁?当初你要是把她安葬在虎家的老坟地。能有今天吗?” “你……你……你走吧!走哇!我以后永远都不想见你……” 爸爸的目光令我颤栗…… “……爸爸,我这样错了吗?爸爸……” “滚……”爸爸怒吼着,抓起床头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爸爸……对不起……”我眼含热泪:“……我一定要移我妈的坟,您别想着我一个女孩儿办不到。听着,我就是用手抠,也一定要把妈妈的骨头扒出来放一个安稳的地方!我决不会让人把坟崩了……”言罢,拭泪出了屋门。 手机突然响起来。 我忙接听,原来是鹃姐的电话: “……虎妹,你咋搞的?经理见你没返厂暴跳如雷。干啥呢你?再不回来事情就严重了!” “姐,我……明天回去好吗?” “还明天呢,现在就回!你可知经理的态度意味着什么?有啥大不了的事?”…… 我无奈之中挂了电话,惶恐不安地到阶玉家。 ……“这头痛事儿怎么都让你赶上了?还让人活不活了?”嫂子听我哭诉一番,直皱眉:“虎妹,你可得想清楚了,这移坟不是小事儿。你想想啊,得定个黄道吉日,得找人。待客。还有,这十几年了,那棺材咋样了?是不是条件具备了再说……” “嫂子呀,人家就给十天期限,你说……” “抱歉,嫂子真的帮不上忙……” 是呀,嫂子这是实话,找她有啥用?想来想去,只有去县城找良子了。可是,他会帮忙吗?他万一再不痛不痒,那该咋办?……我不禁泪流满面。 “虎妹呀,嫂子真的很疼你,真的替你犯愁。你说说,搁我身上都疯了你知道吗?我看这样吧,移坟的事你慢慢想办法,眼下先把田大榜这钉子拔了!” “踢了田大榜?你有招儿?”我一愣。天哪我梦里都想的事! “没错,我有一计,管让田大榜措手不及。而且那五千块钱也不敢要!”言罢,嫂子对我耳语…… 我惊愕:“这啥事儿?……。我不干!” “怕啥呢?准是有惊无险!放心就是了!” 万般无奈,我只好答应了。 我听嫂子的吩咐,去媒人家说了想与田大榜约会的事。 果然,当天晚上媒人匆匆见我,说姓田的在她家一切准备就绪,正等待我。 我的天来得也太快了,我好恐慌。 夜色里,我心神不定地跟媒人往她家走,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嫂子的嘱托。……太紧张了,象做贼。前瞅瞅后看看,累得直喘气儿,总算到了媒人家的大门口。 这凤枝婶儿乃一寡妇人家,莫说我一女孩,全村的人十有八九也不常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再说她人又难看。就那张脸象患了贫血,而且鼻梁上密密麻麻的黑星儿象一群饿不死的蚂蚁。她男人在世临出远门时候,才会盯她一阵心里说:“哎呀我越看越放心!” ……进入院内,只见贼亮的灯光从门缝里射出来。我越看越怵,想扭头跑。 媒人推门道:“虎妹你看,婶儿不骗你吧?这大榜呀一听说你想见他,一溜烟跑镇上买了吃的喝的。多在乎你呀!象这样疼你的人往哪儿找?” 说话间,田大榜已经笑容满面地站到了我面前。太难看,皮笑肉不笑。 “小妹……你终于来了?”他说着想拉我的手。我猛一缩,象怕狗咬了。 媒人说有事,匆忙离去了。我唤也不应…… 我愈加害怕起来,一时间想起《潘金莲》中的一折。也是媒人家,西门庆和潘金莲首次约会。媒人跑了,那西门庆兽性大发…… 嫂子呀嫂子呀!这一回你要是把握不住,我虎妹真死你手里了! 一股儿菜香扑面儿来。我仔细看去,见室内的桌面上摆着七碟八碗。而且有一瓶酒,瓷瓶的,灯光下闪闪发光。那田大榜嘴咧得似大风吹裂的花瓣儿,高兴得得外甥一样。 “小妹你终于来了!再等会儿我都急疯了。”说着又拉我的手。没躲开,终于被她捉住了。 “客气啥呢?坐坐!”他说着,魔术师一样拿出一支玫瑰花来——我看象是,只是灯光太亮。那花儿没了鲜艳。似喷了灭草剂……“小妹请笑纳!”他全然毕恭毕敬之态,声音都颤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接花儿。转脸看一眼门口,说道:“门开着呢,我冷。”他离开的时候,我慌忙服下嫂子预备的解酒药。没开水真烦人,药到喉咙眼儿咽不下去。满嘴的苦…… “小妹呀,今儿我高兴,太高兴了!”他扶我坐下,倒了两半杯酒。“来小妹,陪我喝点!” “我……我不敢……” “没事儿,三十八度的。这天冷,先撵撵凉气!来来,你尝尝!” 我只好颤抖着接酒杯…… 恶狼反扑 长这么大了没尝过酒。 印象挺好。见过商店里摆着琳琅满目的各类白酒,有三年窖藏的,十年窖藏的。什么清香型,醇香型……天哪让人垂涎三尺!电视里还见过人喝酒的,酒杯都空了,可还是舌头舔呀……舔呀,简直杯子吃了都不解馋…… 我眼睛一闭,咕咚一声咽了一口! 妈呀打一寒战!简直吞了炸药一样,头嗡地一下,感觉头发都立起来了…… 泪眼汪汪,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 “小妹,你……”田大榜忙站起来。 “就摆弄我吧你!”心里难受,伏在桌头抽泣起来。 “小妹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不会喝。来来,漱漱口……” “去你的!”我哭道:“你不知道吗?我小时候闻到酒气儿都晕睡半天……算了,不怪你,都是我不好……让我咋说?你就知道喜欢我,一味地追。可你也不想想,人家有这份儿闲心吗?” “小妹……说心里话,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苦水里泡大的,从小吃不饱,穿不暖。不过你放心,只要跟着我,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重新做人,苦尽甘来!” “就哄我吧你!以为我傻呀,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是待我好,没过门唤姑奶奶都乐意。真成你的人了,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我家爸爸不健康,妈象死对头。谁为我主持公道?” “听你说哩,那我跟畜生有啥两样?你一百个放心,我要不一见钟情是狗娘养的!” 我依然哭…… “看你,咋越哭越痛了?” “大榜哥……我真没有想到你对我这么好……说真的,我从不喝酒,今儿晚上不知道是咋了,一看见你……”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不会喝。,一看见你只顾高兴哩!” “我这会儿是怎么了?我……我……”我偷看他一眼,顺势摊在地上…… 他连唤数声,我似熟睡一般…… 室内沉寂得可怕! 他终于想下手了,急促的呼吸声…… “我要回去!”我突然睁开眼睛说:“你……你送我好吗?” “是不是酒醒点儿再走?” “我就要走……”说着,艰难地站起来。 就这样,他搀我出了屋门。夜色中我细寻着路上的柴垛,因为跟嫂子商定好的。……终于到了,我左右看了看,哎哟一声又倒在地上。 虽然似昏迷状态,但心快要跳出来了……田大榜没了呼唤,没了搀扶,而是饿虎扑食一般……那屁臭一样的嘴巴紧贴我的同时,一只冰冷的手居然伸到了我内衣里面…… 我再也忍不住了,喊道:“干啥呢你?不敢哪……快来人!救命啊……” 突然一道耀眼的手电光射来:“田大榜,你个畜生!”声似巨雷…… 田大榜急忙爬起来,眼瞪得似受惊的兔子。 天哪是嫂子来了,嫂子真的来了!我一下扑她怀里,大哭起来…… “田大榜,你胆大包天!”嫂子怒喝着拿出手机:“喂?是110吗?快来人!这儿……” “姑奶奶……不敢哪!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田大榜上前拦。 嫂子猛一甩:“田大榜你看着,你以为虎妹好欺负呀?姑奶奶这闲事管定了!明儿不把你送公安局我头朝下走路!”言罢,拉我的手便走。 我刚进阶玉家,那田大榜紧追上来。 “虎妹,……嫂子……是我该死!我一时糊涂……” “滚!”嫂子怒不可遏,指他道:“刑法上你这是强奸未遂,最低十年徒刑!狼猪嘴,你这辈子老处男板上钉钉了!” “我……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嫂子!求求你……”田大榜忙跪下:“……嫂子,虎妹,我认罚……认罚中不中?” “又是你爸那一套!呸!” “嫂子呀……”田大榜忙磕头…… 嫂子问我:“虎妹,你说咋弄?” 我哭起来…… “气死我了!”嫂子若有所思:“也罢!瞅你姓田那熊样也配在村上为非作歹?听着,精神损失费一万,当我妹子的面唤三声姑奶奶……” “一万……打死我也拿不出呀!……这样好不好,那五千块钱不要了成不成?姑奶奶,虎妹,我求求您了……” 就这样,田大榜当面写一字据…… 事情虽然顺利,但我心里象吃个苍蝇。你说这啥事儿?以后咋有脸儿见人?你嫂子呀,这标准的美人计,弄不好会名声扫地的,你想过没有? 这一夜我住在了嫂子家。 第二天早晨,嫂子送我到了我家的门外。连唤数声爸也不应,我着急得直淌泪…… “唉!早知这样我说啥也不让你回来,真不知道大叔咋想的。”嫂子叹气道。 无奈之下,我拿出仅有的二百块钱让嫂子转交我爸爸。叮嘱一阵,含泪走了。 我很是着急为妈妈移坟的事。爸爸不放在心上,找谁帮忙?虎家孤单,不像有的人家,要文有文 ,要武有武。有事随便言一声,立马跳出十个八个来。可自己瞎子伸指头——指谁?不是活活急死人吗? 我步行到镇上,已累得气喘吁吁。抬头看,那公交车正好在那儿。我三步并两步往跟前跑。 “婊子养的!你站住……” 我吓一跳。回头看,惊呆了。只见那田大榜杀气腾腾朝我奔来!我瞬间腿都软了,正不知所措,姓田的一步窜上来抓住我的头发,恶狠狠道:“老实说!是不是你与那不为例狼狈为奸?!” “你……流氓!放开我!” “找死!”他石头般的拳头猛击我腹部,我倒下了。紧接着没等我喘口气儿,他又抓头发将我提起来,怒道:“今儿不老实交代,老子结果了你!快说!” “松手呀你……”我淌泪了。头发似乎被他连根儿拔起,疼得要命。 “啪!”又一个耳光…… 这简直霹雳一样在我脸上响起,一瞬间蝎子蜇了一般剧痛,眼冒金星……我哭了,后妈那么坏也不及他的凶狠……我颤抖着,看周围大眼瞪小眼的观者,呼救道:“大叔大伯!你们快救我呀……他畜生……” “谁敢往前站?谁敢?”田大榜手指众人:“别找事儿啊!你们知道原委吗?她是我媳妇!她不是东西呀!你们说,这结婚三年了她没怀上!我妈就说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哎?戳马蜂窝了,东奔西跑闹离婚!这还不算,昨天我查她手机短信,哎呀事儿稠。广东的,天津的,情书一大堆!乡亲们我是一肚子苦水呀!你们说,这不要脸的该不该揍?” “喜新厌旧,打死都不亏!”一男的说。 “干脆弄她娘家去,当着她爹娘的面儿打!”一女的愤愤不平…… “田大榜!我日死您亲娘呀……”我的头简直炸了,大喊着疯了一样朝他撞去…… 二闯吴家村 也许是田大榜没有料到的事。我愤怒之下一嘴咬住了他的手腕,牙齿用上了脚尖儿的力量……日您娘我咬死你……咬死你!你欺人太甚,你把人逼得没活路了呀…… 田大榜痛得狼嚎一般,直到警车赶到的时候…… 我伤心地大哭起来。 这是何等感受……我好可怜!周围那么多男男女女,我快被人打死了居然看戏一样。呼救没用,皆是大眼瞪小眼,无一人站出来主持公道…… 下午半晌时分,我才到了城里。 回到宿舍,我从镜子里发现脸有点红肿。幸而没带外伤,不然的话明天怎么上班?怎么跟人解释? 终于,鹃姐下班回来了。 “你在家干啥了?不当回事儿,没睡醒一样。唉!惨了!知道吗?你被开除了!” “说啥?怎么会……”我吃惊:“姐……你骗我吧?” “我骗过你吗?公司门口的布告上写着呢!唉!你呀……” 天哪我真的被除名了!……怎么会呢?那是我有生以来最最舍不得的地方!那里有我的欢笑,有我的快乐。情投意合的姐妹们,维持生计的收入…… 不禁泪如雨下。 “也别太伤心了。”姐说:“主要是因为公司里赶一批货,经理急得火烧眉毛一样。其实我看透了,公司的订单一天天减少,早晚有倒闭的一天。我想了,过两天我也准备辞职。咱姐妹再想办法。”言罢,她哄我去用晚饭。 第二天,姐陪我去公司领取了结余的五百块钱。 “姐,你能不能再借我两千?”我说。 “有事儿?” “嗯,急用。” “啥事儿呀急用?这样吧,手里还有点,打上下个月工资就够了。” 下个月?天哪远水不撵近渴,白说了! 午时,在姐的催促下,我只好说了心腹之事。 ……“这事儿……难哪!你爸本是拿大主意的,却靠不住。哎?那个良子……” “别提他了,我不想。” “哦?咋了你是?唉!小妹呀,说心里话,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真的挺不错。诚实,热情,腼腆的一种。不过,我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他那神情透着一种精明,让人琢磨不透……” 我诧异。这啥意思?大街上跑个叫花子,灰头灰脸,呲牙咧嘴。裤裆烂得似炮崩了,乌云般的屁股一颤一颤,人见了忙捂眼睛。那可是土特产,没半点精明。谁敢碰?不吃梅子不知道酸,关键不在那儿。若他母亲为人正派,知情达理,那该有多好!只是……唉!让人咋说? 是呀,此时此刻这复杂心情姐怎么也体会不到的。她局外人,那天夜里良子救的不是她。一种挥之不去的感激之情她永远都没有的。 “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就是难。”我说:“有心探个底儿,还怕偏听偏信。弄得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这话没错。我以前也劝过你探他的背景,可是现在想想,咱乡下人别看春种秋收,风吹雨打,其实啥样的都有。嘴是软的,舌头是扁的。有赶东集的,有赶西集的。特别是他们之间闹过气儿的,三言两语把人说得牛头马面。想找真相?哈!让你摸门当窗户,咋弄?” 我心乱如麻…… “你也别太着急了。”姐劝:“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哎呀站着说话不腰痛。她怎能体会到我的感受?倘若那老妇胡言乱语,倘若良子在真心爱我……虎妹呀,你是不是应该…… 又犹豫…… 伤脑筋,恨那忘不掉的他! 这么长时间了居然不见他一个电话,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真想不到的事。开始制造出情感天地的场面,如今似虎头蛇尾,难道不清楚这是最让人伤感的?你在等啥?等我投怀送抱?卿卿我我?你还是个男人吗? 也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想着他!天下的男人死完了?风华正茂的多得很,谁都有情,谁都有意。甚至有的超他千万倍,干吗这样死心眼儿?鬼迷心窍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头秃了还是眼瞎了?咋那么贱? ……白牢骚。就像当年的鹃姐,让一个男人没用绳拴住了。你敢说没有他地球照样转?敢说只当他死了?不敢,绝对不能!不得不承认你真的贱,贱得疯疯癫癫,黏黏糊糊,自己都觉着是人家的附属品………… 第二天,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有事儿?” “你在哪儿?” “在许昌。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了?你真是……” “哦,明天就回去了。” “我问你……”唉?他怎么电话挂了? 瞅瞅,他就这。你想得他一句温馨的话就像驴身上割疔疮,一头一块,生成骨头长成肉的倔! ……思来想去,认定鹃姐的话没错,眼下应该去吴家村。既然心里放不下良子,何不扫清一切障碍?但愿良子母亲是无辜的,是我想象中的知情达理,和蔼可亲……唉!要真那样的话,说瞎话不眨眼的老妇真可恶。舌头底下压死人,良心哪去了? 鹃姐本是让我出去转转,最好是找到工作的机会。这会儿全忘了。稍一打扮,便去车站坐上了去向阳镇的公交车。 半晌时分,我步入了去吴家村的路。 秋将尽。道两旁五彩缤纷的杨叶被风摘下如天女散花一般。柔柔地,轻轻地。旋成了小堆堆,小岭岭。你黄我也黄,你红我也红……左右观望,又见破土的麦苗嫩绿茂盛,一派生机,似碧波连连的海面伸向天际…… 人入村口,首先看到的是那老妇的住房。她那人……咋说呢?怎么看也是老实巴交的。与世无争,饱经沧桑。哪像撒谎的料?常言说无风不起浪,她不会无中生有,而且把事儿说得安鼻子带眼睛。撒一个谎就得编十个谎去圆,多费劲,她何苦呢? “又是你?!” 声音大而粗,吓我一跳。 环视着,这人在哪? “又干啥来了?” 天哪人在茅房呢!终于出来了,他紧着裤腰带,眼睛直盯着我…… 是大胡子!怎么是他?——真冤家路窄! “还去俺家吧?”他说。 “你别过来!我今儿有别的事。”我有点恐慌。 “啥事儿呀?你不是记者吗?我听人家说,记者记者,又饥又渴。终日找事儿,没事儿挨饿。不用说又来问人的。听我的没错,还去俺家吧,俺娘记性好,这村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没一个不知道。”说着又走近我。 “你远点!”我真是怕。他身上散发着呛鼻子的臭气儿,而且担心那衣服上有跳蚤随时蹦出来的可能。 “你是咋啦?”他若有所思:“这样吧,我介绍个能人给你。她是俺村的妇女主任,名声可好了,好多人有啥事都问她。不过,你得出介绍费。” 问妇女主任?还别说,这倒是可行的一步。农村这女人,对每一个都了如指掌的莫过于妇女主任。而且大都实话实说,心直口快…… “同意了我就领你去,不过介绍费十块钱,少一分都不干!” 我立刻拿出十块钱扔给他:“走吧?” 他笑嘻嘻地拾钱装衣袋里,领我往村里走。 其实要去的人家在他家后面。他指那家简陋的大门说:“就那家儿,你去吧!” 我走上前去唤两声,果然出来一女人。 啊……这人好面熟!真的……真的象在哪儿见过…… 祸端 “妮儿,有啥事儿?”那女人问我。 我仔细端详,见她大约五十来岁年纪。慈眉善目,衣着整齐。尤其她那双眼睛,那目光……她是谁?啥时候见过的?……我直望着她。 “你看啥?问你哩,是不是有啥事儿?”她又问。 哦……大胡子说的妇女主任便是她了!唉!十块钱没有白扔。只要一切顺利…… 我这时候才发现,她也在上下打量我…… “阿姨,听说您是妇女主任,我想问您点事儿。”我终于说。 “你这妮儿,谁给我戴的高帽子?这样吧,有啥事儿你问。拣我知道的。” “想问个人,就是……” “哎呀这外面冷,咱屋里说话吧!” 于是,我跟她进了室内。 我环视着,只见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具虽然不景气,但布置得有条有理。真的不一样,她勤快人,与大胡子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姨,我……我是报社的。”万急之下我又故伎重演。取身份证在她面前一晃:“是这样的,我想向您询问个人。” “没事没事。”她说着,把一杯热茶递我手里,又望着我:“妮儿我想问问。你哪儿的人?” “我……我赤峰镇的。” “哦?你赤峰镇的?姓啥?” “姓……阿姨,你看你,我还没问你事呢!” 她笑起来:“那好,你问。” 我将茶杯放桌子上,缓一口气:“阿姨,这村上是不是有一位叫……” “哎哟妮儿,你衣领上是啥?”她说着突然上前来摆弄我的衣领,而且把我的头发都掀起来了:“……没事没事,我还以为有啥东西呢!” 我诧异。她这人怎么了?事儿真多。 “妮儿坐下……坐下慢慢说。”她见我坐了,便也依我而坐。依然审视着我…… “阿姨,这村上是不是有个叫遇艳遇的?” 她一怔:“说啥?!” “遇艳遇……大概是那人的绰号。”我耐心地:“阿姨,您知道她吗?” 他摇头。而且紧皱双眉…… “阿姨你不会不知道吧!她就这村儿的人!” “妮儿,你到底想问啥?”她盯着我。 “是这样的,我们报社领导让我写一篇有关遇艳遇的报道。时间仓促,实际上人家真名儿还不清楚呢!” “哎哟是我听错了。”她说:“我还以为你问村上的马思思呢!那人真是好心。你想呀,去年在外面拾个小妮儿,谁知道患的是脑瘫。唉!真可怜人。她没有钱进医院只好去捡破烂……那真该报纸上好好宣传宣传。” “我是奔着遇艳遇来的。阿姨,她真名儿叫啥?” “看起来你对她不熟悉。” “不。实际上我已经掌握了她的不少材料。她勤俭持家,苦苦抚养儿子,这都是传统美德,充分说明了她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女人。只是一点,有人议论她作风方面……咋说呢?问题挺严重的。阿姨也许不清楚,我们搞新闻的都是文责自负。写报道必须把真实的一面呈现给读者。所以呢,请阿姨实话实说,好好配合。” “作风不好……啥意思?” “这……嘿嘿……阿姨您不会不明白吧?” “我没学问,真不知道。” “这咋说呢?……阿姨,我理解。您通情达理,想着暗里揭人短处太不道德是吧?其实没关系。我经常遇到这种情况。说到人犯错误,天底下十全十美的哪儿有?我最近看一部电视剧,名儿是啥忘了。那里面有一个主人公,哎呀真是值得称赞的英雄。又是救人落水,又是扶老携幼。可是谁也想不到,他后来竟是领着小姨子跑了。弄得媳妇终日哭天抹泪跑着闹离婚……” “你扯哪儿了?我就问你啥叫作风不好。我真不懂。” “就……就是……就是听人家说……哎呀反正就是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见不得人的事!阿姨你说也真是的,一个女人一旦糊涂起来咋就那么贱?把儿女以后如何做人也忘了,自己的脸面也忘了,世界上的一切一切都忘了。那图啥呢?我就想,如果这事儿属实,哎呀她真的不要脸!还不如一头栽坑里死了呢!不过……” 啊!……阿姨她怎么了?只见她站了起来,皱着眉,似在忍受着一种剧痛…… “阿姨,您不舒服?”我忙问。 “……胃痛……老毛病了!”她说着去桌子旁边:“哎?药放哪儿了?看这记性,早上买回来的,搁哪儿了这是?” 我忙站起来替她寻找。 哪儿也没见。 “你看这样好不好?”她说:“我胃痛得很。诊所不远,我去再弄点药。稍等会儿,马上就回来的。”说完,出门离去。 室内陷入了沉寂。 我望着大门,盼阿姨快点返回。……真意外,眼看快勾出她实话来了,猛出个胃痛。象电视剧高潮时候插广告,急死人了。再次打量室内,不禁疑惑。阿姨的家人哪儿去了?看这屋里……不敢去里间,但判定她家人不多。这女的……莫非是寡妇?不会吧,寡妇也当妇女主任?……不不!她绝对不是单身。她人长得多好,而且干净利索。她若是寡妇,那这世上的男人准是个个的有眼无珠…… 仍不见她回来,我急得跺脚。 转身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墙壁上有一镜框。上前细看,大都是阿姨年轻时的照片。真不错!有一张是在田间照的,身后是郁郁葱葱的玉米地,她怀里抱一孩童甜甜地笑……哎呀弄半天人家有儿子,说不定在外面上大学,或者在啥地方工作。看起来阿姨生活没问题,以后……哎?这张照片上的男生是谁?是她儿子?哎哟真帅!你看他……他——他咋这么面熟?他好像……他是良子!……怎么会是他?! 天哪真的是他!仔细看……仔细看…。。 瞬间紧张起来! 难道这是良子的家?那这阿姨…… 头上直冒冷汗! 我的妈呀怎么摸这儿了?我刚才面对的不是别人,竟是良子的妈妈!我对她都说了啥?我说她……说她…… 真该死! 坏了!这人大概不是胃痛,也不是去什么诊所。虎妹呀你真糊涂蛋!她刚才表情的变化多明显,你怎么一点也觉察不出什么?还记者呢,鸡飞蛋打吧你!想想刚才她那样,一定是忍着……忍着,终于忍不下去了!说什么去诊所,骗人!她一定去唤人了!——不!她也许去报警!因为,她很可能早就识破了我这个假记者! 咋弄?跑吧! 急步奔到大门口。一用力……不好,大门锁了! 急得团团转,简直要疯了! 再看周围,突然发现东侧院墙那儿靠一架子车。于是慌忙跑过去沿架子车爬上墙头。往下看傻眼了,天哪太高了,让人头晕。跳下去岂不摔死? 此时,大门外面传来了说话声。……糟糕!那女人准是搬兵已到!倘若我被他们抓住…… 妈呀逃吧!我眼睛一闭,只听扑通一声…… 妈妈的坟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跳下去的…… 一睁眼,妈呀我还活着!只是腰有点痛,双手似针扎一般。不敢停留。慌忙爬起来往村口儿跑…… 刚出村,只见一辆警车擦身而过。 好险哪!不出所料,那老女人果然老谋深算,我差点儿没被她交给警方。唉!做梦也想不到,这次来吴家村竟是抠泥鳅让蛇咬住指头——遇上恶茬儿了! 返回城里,我筋疲力尽地把自己一下仍在床上,失魂一般…… 好后悔!这干的啥事?想想从墙上跳下来那惨状,多狼狈,真丢人…… 万一良子知道了怎么办?以后还如何见他?……长叹着,不禁难过起来。这一步实在太被动了,你说当初怎么就没有认真考虑一下?就一门心思的去呀去呀。更可恨的是大胡子,他怎能把我介绍到良子家?可正经地方,吴家村独一无二的!这可恶东西,看上去笨汉子,其实肚里的弯弯儿象弹簧。把姑奶奶坑得哭都找不到调儿! 眼下怎么办? 实在没办法的事。本意是只要探得良子的妈妈并非老妇说的那样,我便确定了与良子的关系。他少言寡语乃本人性格。十个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长呢!想一个人既刚直不阿,又活泼开朗,恁美的事?更让人放不下的是……咋说呢?自己太孤单了,从小到大简直寄人篱下的日子。以前的不提,就上次田大榜打我那凶样,我若是有一位身强力壮的哥哥,他敢如此猖狂?……是呀,在我的心里,是多么想把良子当做自己的亲哥哥!我需要他的保护,期盼他的关爱。这些日子,心里时时都想着…… 我无奈之下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虎妹,有事?” “你……良子哥,我想……想跟你说个事儿。”我思忖道:“我昨天夜里做一个梦,挺吓人的……” “上火了吧!是不是恶梦?” “没错,还真是恶梦。好像……好像在一条街上,一位阿姨让人打了。打人的是满脸胡子,模样好吓人。伸着簸箕大的巴掌在阿姨脸上啪啪……妈呀我都不敢看。就像黑社会的报仇一样。我怕溅身上血,可是想跑的时候,忽听那阿姨喊道:‘臭小子你好大胆!我儿子是救人英雄良子……’可那人不听,一个劲儿打。阿姨的嘴都流血了……” “你说什么?我妈让人打了?”对方暴跳如雷似地:“他奶奶的问他是哪儿的王八犊子?!老子要他狗命!” 我胆怯了:“干啥呢你?人家只是说梦……” “……” “良子哥……怎么了?” “跟你说以后别胡言乱语了!”沉默片刻,又说:“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事你知道吗?也许你不了解,我的亲生妈妈早没有了,可我现在的妈妈比亲生的还要亲。我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这一辈子都报答不完她你清不清楚?嗐!你说的大胡子别说是打我妈了,如果是真的,他动我妈一手指头我灭他九族!” 我颤了……说话咋那样狠?听着人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完了……全完了!良子……他再也不是我的什么哥哥了!为了他的妈妈他甚至不怕坐牢,不怕抵命,不惜一切代价!纸里包不住火,妈妈遭侮辱的事他早晚会知道的。想想看,我就是天大的胆也不敢与他交往下去了…… 鹃姐下班回来了,惊异地望着我:“虎妹你怎么了?” “姐……我戳大事儿了!”我禁不住泪水汪汪。 “杀人了?” “没有。可是……也差不多。” “到底啥事儿?急死人了你!” “我……我瞒着你去良子家了,而且……当他妈的面揭她的短……精挖稠的,她气得都报警了……” “啥乱七八糟的?梦话吧?” “全是实话。姐……咋弄哩……” “咋弄?唉!这哪跟哪的事……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怎么做贼一样摸良子家呢?那是你去的地儿?揭他妈的短……咋说的?” “反正……反正是揭了……”我拭泪:“姐,说心里话,我怕失去良子……他要是不理我了,我真不知道以后咋办……还有,我妈妈移坟的事……”说着,禁不住哭起来。 “嗐!你呀……算了!”姐为我拭泪:“你以为那良子是谁?是省长?是百万富翁?不就一小白脸?关键时刻拉你一把?虎妹,我告诉你,凭你这容貌,楼上抛绣球能踩死上千的人。愁没人要?眼下说明了啥?说明你们没缘分。你想想,没缘分还依恋个啥?狠狠心把他扔一旁,过一阵儿就好了。” 姐在安慰我,把事情说得吹糖人儿一样容易。可是姐呀,我会把一个深爱的人狠心抛弃吗?不会,永远都不会…… “你说移坟的事……虎妹,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姐望着我。 我又哭了:“……姐,还咋考虑?都想一百遍了!……眼下我最担心的是怕妈妈的坟让人崩了,我都快愁死了。那是我亲生妈妈呀!你说,天底下哪个做儿女的不爱自己的妈妈?……她早走了,走得可怜人,走得不明不白。对她而言我是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希望。我现在是长大了,可又有啥用?弄不好连她的入土为安都没保证。没保证算啥?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跟狼崽子有啥两样?良心何在?还有脸见人吗?” 姐也禁不住泪如雨下:“……不哭了……有姐在呢!姐会帮你的……”她又替我拭泪,心疼地;“不过虎妹,也别太着急了。咱慢慢想办法才是。你说呢?”…… 话是这样说,可办法在哪儿?我一遍又一遍的想,目前其实钱还次要,主要是拿大主意。如今良子没指望了,别说我,姐大两岁也没经过这事儿。咋弄? 越想越复杂。我失眠了。 眨眼过了一天。真是度日如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可行的办法。 姐下班回来话也少了,象特别忙。 这一天姐兴冲冲地对我说;“虎妹,有办法了!我听说这城里有一家公司,专一跑白事。叫什么……对了,叫极乐使者殡葬公司!” “这扯得上?”我不解。 “你咋不开窍呢?”姐解释:“听上去是公司,说白了就是办白事的包工队。你想,咱把移坟的事交给他们,讲定条件,等完工后看情况付款。这多省事!” “怕不保险。”我心有疑虑:“听人家说有个火葬场里就是趁主人忙乱时候瞎胡搞。后来主家把骨灰盒弄回去了,掀开看的时候,见那骨头又粗又大。结果弄上边儿一化验,鉴定是猪骨头……” “那不怕。咱守着看他们干。钱在咱手里呢!” “这一弄,就是说咱不用插手了,也不用操心了?“ “那当然。你想呀,这跟包工队盖房子一个道理。让他们忙去,跑断腿砸死人也不管。咱要的是效果。换句话说咱就是老板,动嘴不动腿。看哪儿不顺眼必须说两句。“ “我还是不放心。现在有殡葬政策……” “你甭管了!没有金钢钻能拦这瓷器活儿?那种人都根子硬,生死不怕。行啦不说了,咱明儿去找找看!” 原来姐是请了假的。第二天早晨,她果然领我出去了。 不知道转了多少街道,就像是寻外星人,皆是摇头不知。也是,那又不是什么知名企业,电脑上一查便知。这公司名儿听着都烦人,往哪儿找?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天近午时,我们终于在城西郊的一条巷子里找到了…… 急挣钱 ……“五千块。先付款,后动工!”那公司的老板听了我的要求,立刻不假思索说。 “说啥?五……五千?”我愕然地望着他。只见他身穿毛领的军大衣,又络腮胡子,象奶头山上的许大马棒。 “姑娘,说实话五千够优惠的了!”他振振有词:“你想这鸡毛蒜皮的事儿?这是人世间既粘霉气儿又出力不讨好的活儿!人不是逼得没办法了谁干这?跟你说,本来按规定是八千。你想想,你要求的还不是普通活儿,从这边挖出来,再那边埋。过程复杂,又疏忽不得。现在钱虚得很。一个几十岁的老头儿干天杂工也要五七十块,况且这掏力气,寒冬腊月都得汗流浃背。还有,我们公司还连带多项服务。看风水的,凑哀乐的,白事顾问,法律援助。最重要的,还有人哭灵。这哭灵的大都是戏曲擂台上的擂主,一次出场费就要几百。你说我容易吗?” 我听傻了。 “目前这哭灵的我预约四位,唱的段子是《秦雪梅》,《卖苗郎》,《小寡妇上坟》,还有《刘备哭灵 》。哭灵是一等苦活儿。我们这里有一个叫小花的,有一次在灵柩前哭着哭着昏过去了。她太投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感天动地,催人泪下。不是亲娘胜似亲娘,把老人一辈子的功德都唱得淋漓尽致,你说那功夫如何?后来人们把她抬医院里输半天水才清醒过来。就让你说,这人才一天不给一百二百的她干不干?” “棺材总得用一等的吧?”鹃姐问。 “我说姑娘,没吃错药吧?跟你说我们这儿只提供服务,而且你们管饭。没好赖,都下力人,有方便面和矿泉水就行。” “弄半天不带棺材?”我失望。 “哎呀姑娘,你说这搓麻绳都不转圈儿!我们再带棺材还挣个啥?就像盖房的只冲着一平米多少钱,哪有再买水泥和钢筋的道理?” 我和姐面面相觑。 “咋弄?说个痛快话。同意了先交一百块定金,指定日子我们去。不过得说好,动土钱必须把款一次付清。” 无奈之下,一百块钱交了。是我和姐凑的。 返回宿舍,我和姐没说一句话。是呀,算起来事情下来起码七千左右,对我们而言简直天文数字,往哪儿弄? “其实有财路,就是咱看不上。”姐思忖着说。 “啥路子?” “没听人说吗?要想富,挖古墓。要想跩,找个大款当二奶……” “说啥呢?第一,我没那贼胆。第二,别说我不愿干,就是我妈妈在天有灵的话,她宁愿自己的骨头让穿山甲咬了也舍不得女儿!” “是呀,姐也知道这是白说。不过,还有一条值得考虑。虎妹,姐想着……是不是短时期内找个男朋友?那要是说定了,弄个五七千的也不是问题。你说呢?” 我摇头。 “这完全可以呀?虎妹,姐想来想去,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姐别说了!” “你啥意思?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良子?你……” “姐,能不能再想别的办法?” “真的还想着他?” “……” “这事儿不管了我!你看着办吧!”姐愤然离去…… 我哭了…… 说心里话,姐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真的答应了意味着什么?又一个人出现了,尽管他有钱,可解燃眉之急。但怎样与他相处?他会象良子一样保护我吗?他有良子那种气质和让我温馨的归属感吗?万一处得不好又怎么办? ……前思后想,实在没有更好的主意。又仔细想想也是,眼下啥事比移坟重要?再说,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虽然还想着良子,但他妈妈那头儿卡死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干吗不重新选择?只是……唉! 姐又下班回来了。依然冰冷一般。 “姐……要不……就依你的意思吧!”我终于说。 “啥意思?” “就是……再找个……” “我不管了!别瞎咧咧啊,我忙!” 我觉得脸热辣辣的…… 又一天过了,我不禁心慌意乱。屈指算来韩庄规定的日期没剩几天,反正板上钉钉的事,十日内……也许更短的时间他家将用炸药……这咋办?况且殡葬公司那边两日内无回音定金都作废了。移坟哩,指望啥?莫非真的逼得我到时候用指头去抠…… 这一天姐下班回来突然对我说:“虎妹,跟你商量件事。” 我不禁惊喜:“姐,有办法了?” “跟你说,公司二车间的马晓燕你还记得吗?” “不就是好描眉那个?” “没错。她今天跟我闲聊的时候说,她的一个表哥就在这城里的一家农业银行里……” “姐,你是说……借贷款?” “听我说嘛,想借贷是其一,这二呢,那人有美术爱好。听马晓燕说,那人急想参加市里的有奖美术大赛。可就是眼下缺一个合作者。就是……就是一位美丽少女……” “姐,听错了吧?他是不是征婚?” “不是不是!想起来了,情况是这:那人要参加的是人体素描大赛。这素描……你懂不懂?” 我摇头。 “我想呀,反正就美术方面的。哎呀那人最近急坏了,他说,合作成功后一次性付五千块酬劳。虎妹,你看…… ” “这……咋想着有点悬。”我叹气:“这心里象驴踢着,能憋着气让他盯着在纸上画来画去?再说了,万一他心怀鬼胎,看着看着邪劲儿来了,姐,那不是飞蛾投火?” “咦!哪儿想哩?人家有知识人,都坐怀不乱,文质彬彬。哪有你想的坏?说不定这次合作得愉快,以后你们就是伙伴关系。听人家说,创作的灵感只取决于少数人,一旦成功了谁都有成就感。谁都离不开谁。真有那一天,虎妹,你就不用下大力挣钱了知道吗?唉!怕就怕人家看不上咱。” 我终于动心了。 当天晚上,姐跟马晓燕通了电话。很快,我们与马晓燕的表哥联系上了。那人唤马志明,听声音似太监。很意外,他要求八点钟立刻见面。 一辆昌河车拉着我们在街上转了几道弯儿。我都转向了,才在一栋楼前停下。有人把我们一直领到马志明的家里。 刺眼的日光灯下,马志明出现了。我仔细看去,见他约三十多岁,瘦而高,一股儿风吹倒的样子。脸长却没肉,深深的眼窝儿里亮俩小眼珠,象周扒皮。 “你们谁是虎小姐?”他问。 “您就是马画家吧?”鹃姐望着他。 “过奖了!我业余爱好罢了。你们是……” “哦,这是我妹妹!你看咋样?” “哎呀不错!其实你们两个都很有气质,苗条淑女,花开争艳,很受人欢迎的!我看这样,你呢先在这儿看电视,让虎妹小姐跟我去创作室一下,怎么样?”…… 守身如玉 我有点怯,但还是跟他去了。 啊……这就是创作室呀?——真正美术家的空间!室内暖融融的,四壁尽是大大小小的女孩画像。皆是摆弄着优美的姿态,散发着青春气息…… 我一幅幅地看,似陷入了美妙的境地…… “怎么样?虎小姐多提宝贵意见哟!”他望着我说。 “真不错!”我赞叹。 “过奖了!”他不以为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观点。这方面也区分上中下三种。一般来讲,下层的看了这些作品都很惊讶。尤其是你们乡下女孩,大多的一见这些都躲了。为什么?认为太下流,太露骨。让我欣慰的是虎小姐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很欣赏。对我而言很难得。” 他说的是实话。以前我见一本杂志的封面上有一女孩画像,长得如花似玉,楚楚动人。可就是穿的衣裳不像衣裳,啥样子呀,那胸脯露着……妈呀乳房快出来完了,你说……也不嫌丢人!——可后来再细看,又觉得女的不就是这个样子?只有这样人才多看一眼,更显现出她特有的美…… “你学过舞蹈吗?”他又问。 “没有。” “挺可惜。”他说:“怎么不试考一下舞蹈学院?这样吧,你走几步让我看看!” 我惊异。这干啥?咋像集市上买牲口,有拉出去遛遛的意思。 “明白我的用意吗?让你走两步,然后做几个造型让我看看。据我初步观察,你很有艺术天赋的。而且具备一个花季少女特有的魅力。我想,有机会的话介绍你去一家舞蹈学院,你看如何?” 我不知所措…… 他笑了。天哪笑起来又个样子,象老驴闻到了麦麸的气儿。“罢了,只要你乐意的事我一定尽力。这样吧,先来一副你的画像!“ 室内静悄悄。 在他的指导下,我端坐在书桌前一副遐想美好未来的姿态。长发遮住半张脸,弯曲的手腕支着下巴儿……一切都按他的要求,而且不可挪动,眼睛都不能眨…… 他一旁观察片刻,便坐下来动笔。 很快,他将一幅画展我面前。天哪这画的是我吗?虽然细细的黑线没颜色,但人画得有模有样,活灵活现。太有才了他,看起来这人一日三顿肉,咱喝凉水都不亏,真是人比人气死,货比货该扔! “其实这只是草稿,你仔细看,就会发现你面部的表情和体型的曲线美并没有显现出来。所以存在着很多不足之处,还需要修改和润饰。” 我终于发现了他的长处,对作品的要求异常严格。 “再画一副裸体的吧?”他又说。 “裸体?是不是两个人摞在一起?跟谁?唤我姐来?” 他笑着解释:“你领会错了。就是你脱了衣服,以肌肉美展现自己。” 我惊愕:“你的意思是……” “这样吧,我先离去。哎?看见那两朵花了吗?你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将隐私部位用花遮掩,然后面向窗口,做出精心叠纸鹤的样子。重点在表情,必须是天真烂漫……” “我不干!”我不假思索。 “虎小姐,你放心,我决不是贪色之人,敢以人格担保!这是人体艺术,真正的艺术是需要付出的,你懂吗?” 我白他一眼,转身往门口冲去…… 姐这人 姐正在看电视,见了我立刻站起来:“哎?你咋出来了?画得咋样?” “姐,咱走!”我喘着粗气。 说话间,郑志明赶了出来。 “郑画家,这咋回事?”姐问。 “这……这么说呢?我解释得够清楚了,何为人体艺术?人体艺术必须有逼真的艺术感染力,说句土话叫比葫芦画瓢。否则如何再现人体的美感?唉!我完全理解一个女孩传统的思想,但对艺术而言……想不到虎小姐的脾气这么倔,要知道,这是我准备参赛的作品,我还指望她……唉!” “姐,别听他说,咱走吧!”我拉姐的手。 “慢!”姐若有所思:“郑画家,你看……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 “那好,我跟你去!” “哎呀姐,咱不干了!不干了你懂吗?”我斩钉截铁。 “要回你回!郑画家,咱去创作室吧?” “姐,干啥呢你?我就让你回去!走哇!”我一把捉住姐的手,使劲往外拉。 “松手!”姐愤怒地打我一个耳光!“滚!”她歇斯底里地…… “你……你打我……”我抚摸着热辣辣而剧痛的脸。她一瞬间变得那么可怕,那目光喷射着暴怒与怨恨。。。。。。我哭了。 狠狠地剜她一眼,甩手而去…… 我跑到街上,拭泪搭上了出租车。回到宿舍的时候,近十点了。 我直打哆嗦,尽管盖着被子…… 好担心姐的安慰!不知道她如何想的。郑志明什么样的人暂且不讲。单是让人光着身子在他床上。而后让他瞄来瞄去,实在不是一个女孩干的。什么艺术?跟看黄碟儿有啥两样?男人就是男人,再冠冕堂皇,再艺术至上也没用。天下没有不沾腥的猫,瞅瞅他那俩老鼠眼睛就不像好人,更何况在他那什么创作室兼卧室里孤男寡女的…… 都后半夜了,姐依然没有回来。 我着急地呆立在门口,望着漆黑的夜色流泪……真想再去郑家看个究竟,快点让姐回来!但糟糕的是路途太陌生,太没有办法了。 直到凌晨时分,姐才出现在门口。 “姐……”我一下抱住她:“姐……咋到这时候?” 姐疼爱地望着我:“虎妹,姐打的还疼不?” 我摇头。 “对不起,姐打你不对……唉!那姓郑的呀,画了一张又一张,终于有一张能参赛了!他说,那五千块钱六天后就给。要是急用的话,他只好办无息贷款。贷款两天就到手了。你放心,我手里还有点,明天咱就去殡葬公司那边。” “姐……”我禁不住哭了。 “别……咱有办法了还哭啥?”她为我拭泪。我见她也泪花花的,但照样微笑着……那笑容显现着一个女性特有的掩饰,让我倍感歉疚而不安…… 姐上班去了,带走了我的心! 出乎意料,晚上她没有回来。我惶恐不安地拨她的电话,居然是关机! 她怎么了?莫非出了什么事? 直到第二天上午,她才回来了。她显得异常疲惫,眼睛红红的,似熬了一整夜,叹气道:“虎妹,不好了,钱的事……怕是没指望……” 我一怔。 “这怎么可能?明明说好的事!” “唉!你不知道,郑志明出车祸了,是骨折,在医院……”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听觉!天哪,事情怎么会这样? 姐若有所思:“常言说天无绝人之路。我想……我想还有个办法,咱不妨试试?”…… 不测风云 “姐,算了!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吧!”我禁不住难过起来。这一步比一步难,又一步步紧逼,姐已经竭尽全力,而我即便有三头六臂又能怎样? 看起来移坟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了。我只想大哭一场…… “虎妹,你听我说,这办法真的可以试试。”姐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忙说:“咱乡下人呀,都讲迷信。我想……你去过韩庄,知道那家的住址。咱去找一个算命先生……不可,找个看风水的。让他去那家儿,假戏真唱。就说那坟万万动不得。属于神圣不可侵犯的一种,眼下翻车伤人还小菜一碟,你要是报仇心切,比方说炸药崩它,天哪闯大祸了!准是家遭火灾,人患癌症。半夜鬼叫,祸不单行……” “这……万一人家不相信呢?” “跟你说,只要先生说得活灵活现,严丝合缝。他不信才怪呢!不过,重要的是先生别摸错门了。” 这招儿能用吗?想到那家父子的情况……人家真够可怜,老汉气得摔头找不到硬地,儿子在床上瘫子一般。也心软人,不是那青年放我一马能脱身吗?按理说要求移坟不算过分。真的。只是自己太无能,太没能耐了。 “那就……试试吧!”我终于说:“可是……这先生去哪儿找?” “这不难。你忘了?那城河岸上成片成片的。看阴阳宅的,算命的,抽签的,看相的,数不过来。想找个还不是罐儿里抓鳖的事?不过,得仔细一点,找年龄偏大的,偏大的见多识广,准能胜任。可反过来说,那类人都老江湖,个个老奸巨猾,能说会道。又怕抬头一看咱女孩儿家,就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咱一定得小心,千万别掉进去了。” “那……下一步咋弄?” “先别忙,让我想想。这一呢,先找合适的人选,讲明任务,说定价钱。二是寻出租车你们一块儿去韩庄。你给他指定目标。然后在村外等候。再见面事情搞定了就付款。管他一顿饭就罢了,不复杂。” 听姐说的象背乘法口诀,稳操胜券一样。 我依然顾虑。这合乎自己的良心吗?再说那家人恁好哄?万一去的人关键时刻掉链子咋办?那是瞪着眼睛说瞎话呀,谁保证万无一失? 就这,算一锤定音了。 我懂得是病乱求医,也相信偏方治大病。但这一次怎么说也是铤而走险。怕就怕事情搞砸了。一旦去的人形迹败露。后果将不堪设想…… 心虚,但无奈。而且事不宜迟,现在必须去城河岸上瞅瞅。 外面的风大起来。朝外看去,只见一收破烂的帽子刮跑了,慌得他撵贼一样。哪想到抓住刚戴头上,又飞了。我刚出门,忽感到一阵头晕…… 姐把我扶室内,安慰一阵,独自去了。 风入门口占领了整个空间,让人恐惧,让人哆嗦。真正冬天来了…… 这里离城河约二里路,又这么大风,不该让姐去,真的。这两天她太累了,都是我找的事。更让人不安的是她去郑家那一夜,一整夜呀,难道就因为那两幅画?我不敢细问,怕得要死,因为一切为我,是我良心上永远都无法宁静的。敢保证姓郑的就正人君子?那时候怎不见他一个家人?他的背景到底如何?还有,昨夜姐究竟在哪儿了? 不敢想下去。我深知,弄不到七千块钱姐的着急心情不亚于我。她就像亲生姐姐一样呵护着我…… 突然手机响了,我忙接电话:“姐,你到哪了?” “虎妹,我是良子!” “什么?!你……你……”天哪是良子的电话!我颤抖了,慌忙挂机。 紧接着,电话又响。 我不知所措了…… 只为了他 我慌忙之中将手机关了。 他怎么这时候出现了?想干什么?是不是得知了我去吴家村的事? ……我的心剧列地跳起来。天哪!一定是……一定是那老女人对他诉了苦。说得涕泪交流,痛心疾首。儿子慌了,心里翻来覆去地想,想呀想……其实很简单,那天我去吴家村不是自报家门说赤峰镇的吗?那老女人自然把我的底儿脱口而出。那良子忙翻省地图,先找到赤峰镇,而后见虎家屯……哎呀呀!这一弄我虎妹岂不浮出水面了? 禁不住哆嗦起来…… 人都说翻脸无情是人间最可怕的事。更何况他母子情深似海,那良子护他妈象蝎子肚儿,若认准我是元凶,怕是拳打脚踢都不解心头之恨。让人咋办? 看着手机,无可奈何地…… 越怕越是惦记,忍不住又开机了。 紧接着便是来电铃声,震耳朵,让人心颤! “良子哥……有事?”我只好电话问他。 “虎妹,你是在宿舍吗?” “你有啥事?” “要是在宿舍你出来一趟。我就在废品收购站这儿,有要紧的事。” “我……有点不舒服。” “告诉你不见面我不会走的。我真有事。” ……这电话接的!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引火烧身了还!思前想后,这样躲着终归不是办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想整你能逃得了?怕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把你揪回来,到那时新老帐一齐算,岂不更惨? 竭力镇静自己,一次次深呼吸……我终于被他逼出来了,完全是魂不守舍的那种,又期盼奇迹出现…… 来到街上,大远就看到收购站那儿真的站着良子。他大概发现我了,忙迎上来。 “虎妹,想不到你真的没上班。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他来我面前,关心地。 “良子哥……对不起……”我泪眼望着他。 “啥话?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他叹气道:“我只顾忙,对你不管不问,是不是恨我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 “虎妹,长话短说,我来见你有个急事,想来想去,只有求你了。”他沉思道。 “求我?哥你别开玩笑了。我能帮上什么忙?” “是这样,我妈妈病了。挺严重的。现在就在镇上的卫生院里。咋说呢?说起来真的不好意思。” “你到底想说啥?”我感觉轻松不少。就像一只鸡娃被狗叼了,但没有丧命,却让它放草丛里细心观赏。 “虎妹,我就直说了吧!我妈妈看我年龄不小了,很是惦记我的婚事。我就想,妈妈为了我太辛苦了!这一次我若是带上你……说错了,把你当做我女朋友一起出现她面前,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你愿意吗?” “说啥?!”我刚轻松一点的心情陡然紧张起来,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良子呀!这啥事?你知道吗?我对你妈而言烧成灰都认得!她刻骨铭心地记着,恨不得扒皮抽筋!你……这不是让我送死吗? “怎么了你?你不想?” “我……良子哥,对不起!这事……” “不去也罢!”他叹一口气:“唉!算了,我就知道你不愿意。”他说完,转身离去。 他走了,真的走了……我望着他一步步远去的背影,一种强烈的同情感油然而生。也许从今往后我们真的是一刀两断,他再也不会理我了,将永远离我而去…… “你……你站一下!”我简直鬼迷心窍了。脱口唤道。 他仿佛没听见,依然往前走。 我忍泪不住,紧追他而去…… 乐不思危 “良子哥,你站一下!”我追上他,忐忑不安道:“你看这样好不好?……能不能我姐回来了,让她陪你去?” “你姐?就是……你那个好友 ?” “没错。不就是逢场作戏吗?只要我求她,一定会答应的。” “虎妹,我不想别人,就认定你了!说真的,我不会巧语花言,可怜巴巴地一求再求……” 唉!他呀他,这让我如何是好? ……良子哥呀,说心里话,我实在不忍心这样,可真的太没有办法了!让我去,我敢吗?万一你妈认出我来,那跟自投罗网有啥两样?你呀你,做梦都想不到我的苦衷呀! 他当然不知。目前情况看他妈妈还没有捅破那一层。但这不证明我已经平安无事。风平浪静时候总预示着惊涛骇浪,我真的害怕…… 他见我犹豫,又走了。 怎能让他这样走了?我异常恐慌。这心里明镜一样,他不是万般无奈绝不会这般求我的。他孝顺,那心境跟我一样。心里只有妈妈,妈妈是神圣的,美玉无瑕的,世界上最伟大的。他宁愿为维护妈妈的尊严和幸福而不惜一切…… 他没有错。无论思维与动机。 “你走吧!谁稀罕做你女朋友?”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哭着喊:“连一点让人考虑的余地都不给,你以为你是谁呀?走吧你!越远越好,只当我死了……” 他终于止步。回头望着我。 “走呀你?!我不想看见你!”我转脸哭。 他缓缓走近我:“虎妹……对不起!是我太性急了。说真的,我妈在卫生院那个样子……我看着真的心疼。我知道自己的婚事一穷二白是她的心病,但也没办法。” “我也没办法,可这是小事吗?上下嘴唇一碰说出来了,也不想人家的感受。你说咋弄?”思忖片刻:“嗐!去就去吧,不过……下不为例!”最后四个字声音低得很,自己都没有听清。 “那就走?”他脸上显一丝惊喜。 “又说你了,好歹也是见你妈的,人家总得打扮一下。等着,我一会儿就来。”说完。我返回宿舍。 在行李箱里扒来扒去,说实话,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正左右为难,忽见良子来了。说道:“别忙了,天不早了!”言罢带我离去。 他没有领我去车站。而是转来转去,进一家服装店。 “虎妹,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啥样式的,随便挑吧!” 我惊诧:“哥,这是干啥?我不……” “你傻了?我能让你这样去吗?我妈若是见了,哦,模样挺好,就是穿着平常,是不是从街上随便拉一个过来哄我的?你说,多伤自尊!”说着拉我的手往里边走。 服装店不小。抬头看去,五彩缤纷的棉衣一排排一片片,让人眼花缭乱。我正瞄一件红色的,不料良子又拉我的手去高档那一块儿。他的手很热,让我烫得慌。 我细细地看每一件的标价,大都千元左右。我叹气,映入眼帘的真乃可望而不可即。看有何用?然而忍耐不住自己的欲望,还是一件件的看。终于,有一件天蓝色的羽绒服放不下了。太美,太中意了。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那手感,那质量,更有那貂皮一样的衣领……白生生,白得鲜艳,毛茸茸。毛得细腻。越看越爱看,忍不住摸着……摸着…… 我叹一口气,转身出店而去。不想走不远身后喊道: “你站一下!” 我回身看,只见那良子赶来。我的天他手里拿的正是那件羽绒服!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虎妹,穿上试试!”他说。 “疯了你?谁让你买的?” “我的心……我的心让我买的!虎妹,穿上吧,你穿上一定很好看!快,试试我眼里咋样!” 面上不悦,心里美滋滋的。这简直梦境,从小到大穿的最贵也不过三十几块钱。哪敢想这?……终于换上了,前瞅瞅,后看看,美劲儿甭提了,就像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笑了…… 良子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拿回服装店,说是先存放那儿。不想他转回的时候,又拿着一条蓝色围巾…… 新享受 “你今儿是怎么了?又买这干啥?”我埋怨。 “风太大了,看把你头发吹的!”说着把围巾围我脖子上。 我的眼睛湿润了…… 在他的主张下,我们又到了另一条街上。 “哥,这又干啥呢?”说心里话,我十分着急。眼下实在不是悠闲的时候。鹃姐去城河岸那儿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找到人回去了咋办?我无奈之下出来了,只想将事情快点结束,快点继续与鹃姐商议的事…… 良子没说话,直把我领到一家美容美发店的门口。 “二位好!欢迎光临!”门口一女孩笑容满面地。 良子二话没说,拉我的手便进。立刻,有一位黄头发小姐迎上来,热情地:“欢迎欢迎!请问,二位都做吗?” “为我小妹美容一下。”良子望一眼我,又问那小姐:“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有急事吗?” “没错。” “最快也要三十分钟。”那女孩笑道:“这哥哥真是的,早干啥去了?是这姐姐脾气好,换是我早跟你干上了。慢工出细活儿懂吗?不然的话怎能让姐称心如意?” “别废话,快点啊!”说着,拿二百块钱给我。 “哥。别这样。咱快走吧!”我心慌意乱。 “听我的。咋看你有点紧张,好好放松一下!好了,我在外边儿等你!”说完,转身离去。 很快,我被一小姐扶到了座位上。 ……让我放松一下?他到底咋想的?哎呀他还真是心细之人。让我充他女友见妈哩,决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也不知道心里想多少遍!急切中含着期望,就想着带的女孩压倒群芳,亭亭玉立。精心的安排让妈妈眼前一亮,喜不自禁,满心欢喜地心里说:“哎呀这女孩太靓丽了!这是我以后的儿媳妇吗?我老婆子也有这福分?儿子呀你可真行!告诉妈妈从哪儿采购的?”猜吧,她非兴奋得泪流满面不可! 这室内太暖和了,与外面的狂风呼啸形成了两个世界。为我服务的女孩与我年龄相仿,人长得标致。粉饰自己虽然乃女孩的爱好,但是没有限度却是南辕北辙的效果。瞅她那脸,白得没了红晕。眉看似柳叶,但上挑得高,变形了。眼睛又大,夸张的大。整个面庞有点难看,尤其是半夜里在家乡秋苗茂盛的小路上,人非吓死不可!……不过,毕竟妙龄少女,又温和待人。那手感柔柔地,绵绵地。热乎乎的水她小心翼翼地撩到头上,加上洗发精,那小手花捻儿似地在头上揉呀揉呀,把整个头上一丝一线的痒全集中一块儿。而后又拨开云雾一般一次性解决。解决得神秘莫测…… 服务生毕竟身手不凡。乡下理发师傅一辈子也比不上的。 曾记得小时候听说过。说是一老汉去理发店了,那师傅屠户一般将老汉的头摁水盆里。簸箕般的手上布满了趼块儿,那手指象抛海里的錨。头发没洗透呢,盆里的水已经血红。紧接着又洗胡须,硬得象猪鬃,不洗难割。于是那手大碗一样舀水往老汉嘴上猛扣。老汉哪想到这茬儿?喘着气呢正赶上,咕咚一声咽一口……又咽一口……终于忍不住了,脸象猪肝,眼泪汪汪哭喊道:“师傅饶命!我快喝饱了呀……” 我忍不住笑。 “姐,想啥好事儿呢?”女孩问。 “没有。” “还说没有呢,都快笑出声儿了。姐,是不是快要结婚了?你男朋友真不错。人也好,心也好。太帅了他!” “别瞎说,他是我哥。” “是哥呀?嘿嘿……姐骗我吧!”…… 赌 那女孩开始为我按摩,又柔声细语:“姐,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嗯。” “我早看出来了,你美容次数不多。姐,咋说呢?虽说挣钱要紧,但还得顾自己。人这一辈子青春没几年,咱就得好好把握。不是小妹当面奉承,你比我的皮肤细腻多了。要是多美容几次,准是强我百倍。” 真是见过世面的,听人家说的。 “姐,以后常来这儿吧!我们这儿的服务绝对是一流。你要是乐意的话最好办一张优惠卡。那以后会得到多项免费服务,可划算了。跟你说,这城里好多的女生结婚前夕都来这儿做护理,从这儿一出去呀那才叫锦上添花。真的,这都实话。” 这话好听。其实我没断想,以后我要是到了快结婚的日子,决不能草草了事。必须去高档的美容美发店。多少钱不在乎,一定要把自己变得愈加楚楚动人,象影视明星一样呈现在他的面前…… 终于揭去了面膜。一切完毕,镜中的我心满意足。理了刘海儿,左右端详……哈哈!这模样的哪个男生不心动?没法儿说了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乐滋滋地跑良子面前,甩一下长发…… “哥……你看咋样?”我自豪地。 “嗯。挺不错!”他又帮我围好围巾:“好了,咱快走吧!”说着快步离去。 “哎?你站一下!”我唤。 “啥事?” “你……你不觉着少了点什么?” 他怔了。 “去花店买束花吧!你看,不远的,那边就是。” 他犹豫片刻便去了。不多时,还真的拿一束鲜花来。 我瞅一眼那花儿:“哥,你看……是不是又缺点什么?”打量他道:“你仔细想想……” 他痴痴地笑…… “是不是少一朵玫瑰?”我转脸过去。 “哦……忘了,真的忘了!对不起……” “好了走吧!你呀……” ……我很难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倘若有一位好心姐姐问我:“虎妹,疯了你?你忘了怎么从吴家院墙上跳下去的?那是逃生!良子妈妈是谁?是你的仇敌,冤家!她恨不得十万块钱悬赏你的人头!”我难过而无奈:“没办法……真的没办法!良子救过我,我不知道是报恩心切还是真的爱上他了。这心里总惦着……放不下他!……不怕了。啥都不怕了。就算撞运气吧!我祈求上苍保佑,网开一面!”“你真幼稚!一个人别的可以忘。但极度伤心的事一辈子都记着!劝你别幻想了,不然的话后悔莫及!”“……别劝我了。如果这一次真的是飞蛾投火,算命中注定。我即使死他妈手里也心甘情愿……因为,虎妹没有退路了,真的。”…… 我们来到车站。正要上公交车,手机响了。 “虎妹,你在哪儿?”电话里鹃姐异常着急。 “我……在车站呢!姐,那事儿咋样?” “天太冷,风也大。就见一个看相的还嘴上没毛,象个二流子。” 我忧心忡忡:“姐,那咋弄?总得想个办法呀!” “想办法想办法,你去车站干啥?不是病了吗?” “姐……我一会儿就回!”…… 公交车很快上路了。 路不好,车摇摆得让人反胃。 惶恐不安地望着前面,一个个村庄眨眼而过。向阳镇渐近……良子的妈妈就在镇上的卫生院里。就是她!那个让我心惊肉跳,怕得要死的女人! 梦醒一样,止不住颤抖起来…… 幻想 此时此刻我才认定自己太傻了! 傻得要命,没脑子,世界上独一无二…… 咋弄?万一那老女人认出我来,我向良子如何交代?他是不是暴跳如雷地将我一脚踢出门外?不!凭他的性格,一定会大打出手。我不再是他的什么女友,而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千刀万剐都不解恨的!……虎妹,离悬崖只一步之遥了! 我转脸瞅瞅良子,见他在思忖着什么。 嗐!他在想啥?急见妈妈,还是幻想着妈妈见我们之后的惊喜?或者是…… 不敢多种的猜测。不知道今天将有什么事情发生。记得在我妈妈的坟前韩庄那老实巴交的老汉,你做梦都想不到,他用治腰痛的医师把我骗到他家。那啥情形?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直打冷战。而现在呢?良子是不是也同样的方式骗我去的? 有可能!也许他母子设好的套儿让我去钻…… 一时间真似热锅里的蚂蚁,不住往车窗外张望,真想跳窗而逃! “你怎么了?”良子望着我:“觉得你直哆嗦,是不是感觉太冷?” “没……没事。”我不敢看他。 “一定饿了是吗?唉!都怪我,只顾慌哩,也没问你吃早饭没有。等下车了咱先去饭馆……”说着,又为我围了围巾。 我瞅瞅他,见他那表情含着期待与呵护,还有令人心动的疼爱…… 唉!也许自己太做贼心虚了。若真是他母子定好的局,何必这样?只用在收购站那儿动手就是。或者毒打,或者臭骂。只要宣泄自己无尽的愤怒…… 我又把围巾往上一点,只露眼睛。真庆幸良子买了这,让人有遮面过关之想。……嗨!不清楚他妈妈患的啥病。苍天保佑,好歹是挖野菜误食了猫儿眼,中毒了,脸肿得象发面馍,眼睛睁不开,难受地挤着,挤着……似三天没掰眼的狗娃儿,眼前一片漆黑,盲人一样……那该有多好!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只用在她面前多唤几声阿姨,摸摸她那脸,她那手……能挤两滴泪更画龙点睛了,他娘俩非高兴死不可! 又长叹。 也许一切担心真的多余。他妈妈尽管足智多谋但毕竟上年纪人。记忆力就那么好?再加上病魔缠身而奄奄一息,视觉减半,模糊不清。怎么也不能把我与以前的报社记者联系起来。即便有点视觉,说不定见儿子的对象艳若桃李,貌若天仙。她高兴得啥都忘了,哪有多余的疑神疑鬼? 终于到向阳镇了。 我跟良子下车。他二话没说,带我直去饭馆。 “哥……我不饿……” “别逞能了,看你冷的。” “去卫生院吧!看阿姨要紧。” “你……唉!瞅那样,真怕你饿出病来!” “别说了,咱走吧!” 良子摇头叹气,只好又带我去超市买了些补品,往卫生院而去。 关键时刻到了,我的腿发软…… “你又怎么了?”良子回头。 “哥……是不是去吃饭?” “到底怎么了你是?” “我……我有点……” “怕见我妈。是不是?” “……” “你呀……人家说丑媳妇怕见婆婆,可你还差一步呢!你瞅你,吓得脸都白了。” “说实话,我真怕……” “这象演戏哩!你看你,平常的机灵劲儿哪去了?振作一下,顶多半个小时就完!”说着拉我的手便走。他呀他,今天吃定我了! 身无缚鸡之力,直冒冷汗…… 过关 我跟良子一直到了卫生院的住院部。 入走廊不远,那良子回头指一病房道:“你看,我妈妈就住这儿。”说着,推门而进。 我在门口窥视,见那病床上果真躺一女人……天哪!正是他,果然是!……我的心简直要跳出来了,侥幸几乎为零。 越怕越想看……颤抖不止。恐惧她忽地直起身一眼瞄住我…… “妈妈……睡着了吗?”良子放下补品,去床头轻声唤。 那女人手一动,还真醒了。 “妈,你看我带谁来了?”言罢回头唤:“哎?虎妹,快过来!” 我硬着头皮只好缓缓前去:“阿姨……身体好些了吗?”因围巾遮嘴,声音闷闷的。 “妈,这就是我女朋友,叫虎妹。其实她早想来看你的,就是忙。” “你……虎妹?是良子女朋友?”她一眼不眨地望着我。 我点了点头。“阿姨,祝您早日康复!”说着,把鲜花呈上。 “哎呀这闺女真懂事!”她笑呵呵地接花儿,忙坐起来:“闺女快坐!哎哟长得可真俊! 来坐这儿,让我好好看看!” ……对望着,我的心一个劲儿跳! 让人温暖的面庞!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一见她有一种心动之感? 我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凉,似颤着…… “在哪儿工作?也城里?”她打量我问。 “跟良子哥不在一个地方,我在旅行社呢,做导游。”因有腹稿,便脱口而出:“阿姨不知道,那活儿太累,闲不住。” “干啥?做导演?” “不是,是导游。”我似忘记了世界上的一切,耐心地:“就是……专为旅游的人提供服务。真是忙。上个月去了杭州,前不久又去了八达岭,昨天才赶回来。这不,来的时候俺领导又说了,两天后还要去洛阳龙门。哎呀想想真烦人,一到目的地,喘口气没门儿。首先重温游客路线,还得询问人家的饥渴……” “你说啥?记者?” “不是。就是为游客服务的那种。真的难。再不高兴也得笑脸待人。不过相对来说,游客倒是挺享受的。游山玩水,兴致勃勃。对了阿姨,等你病好了,我就领你去八达岭看长城。还有孟姜女哭的地址呢!让良子哥也去……”妈呀人家说瞎话不眨眼,我竟是一身冷汗! “你这妮儿真知道疼人!”她笑了。那笑容带着满足…… 良子不语。似陷入了沉思。 “忘了问你们,吃饭了没有?”她问。 “不忙。天早着呢!”儿子答。 “傻儿子还早哇?这啥时候了?快吃饭去。对了,那边儿一个叫一支秀的饭馆,吃的喝的都挺实惠,快去吧!”…… 我出了病房,长长舒一口气。 妈呀总算应付完了。造化!我说嘛她怎么说也不是火眼金睛,一眼认出我来。现在如释重负,皆大欢喜。总算为良子了结一桩心事。看他去饭馆如何谢我,反正关门调戏丈母娘——凭良心吧! 我们离开卫生院,还真找到了一支秀饭馆。 大概天太冷的缘故,里面冷冷清清。一女孩见了我门立刻迎上来。关照坐下,又拿来菜谱…… 不多时,那女孩上菜了。 好丰盛呀!有回锅肉,鸡块儿,红烧牛肉,炒蘑菇…… 好个良子,这一次可破费了。尤其是那盘牛肉,大大的块儿,酱色的。油花花,亮晶晶。葱花伴着肉香……馋死人了! “没跟你商量,我想女孩总不爱肥的。这些不知道对不对你的胃口。”良子看着我说。 “你真舍得!谁能吃这么多?” 此时,那女孩上前来:“哥哥姐姐,特色菜要哪一道?”。。。。。。 特色菜 那女孩见我们诧异,忙解释道:“我们这儿凡是情侣来用餐的总有个特色菜,必不可少。” 良子好奇地:“都啥样的?” “有甜蜜蜜,深吻,今生有缘,悄悄话……好几道呢!而且都免费的。” “你错了,我们只是朋友。”良子说。 “哥哥太低调了。情侣都是从朋友过度而来的。我问姐姐,是不是这个道理?”女孩笑嘻嘻地。 我忍俊不禁。 良子看了看我,对女孩道:“那好,就来个……来个悄悄话吧!” 不多时,那女孩端菜而至。我一看笑了,以为悄悄话什么玩意儿,原来盘子里一鸡头对着一扇不大的猪耳朵…… “哥哥姐姐,既然有这道菜,就得行这儿的规矩。”女孩不慌不忙说:“不瞒二位说,是我们老板从南方回来后的举措。说是能提高饭馆的知名度。其实很简单,增添一下顾客的乐趣罢了。” “你快说,我们早饿了!”良子催。 “是这样的,开饭之前呢,必须先对着这道特色菜借题发挥,猜想一下二者之间具体说些什么。题材多样化,畅所欲言。说的精彩这儿还有奖赏呢!咋弄?哥哥先说吧?” “这咋说?……疼痛事。”良子摇头。 “那就姐姐说。早看出来了,姐姐人长得漂亮,准想象丰富。” “我……”看看猪耳朵,无可奈何地:“想不起来。小妹就饶了我吧!” “二位咋这样?不行!姐姐一定得先说!姐呀,助助兴嘛!编两句!” 哎呀!这小妹难为人。怎么来这儿的?这心里着急得伸出手来,编啥悄悄话?看一眼女孩,见实在推脱不得。“要不这样吧,我说两句,先试试。”我若有所思: “猪:干啥呢你?怎么总跟我后面?这都十几里路了还……还越跟越近!咋想的?是不是看我有钱? 鸡:大哥想哪去了。我没那意思。只是……想跟你说句话。 猪:瞅你那恶心人样!本大爷烦着呢。有屁快放! 鸡:别……别动气。我不好意思,怕别人听见。 猪:啰嗦!你下蛋时候那热闹劲儿哪去了?过来,趴我耳朵上! 鸡忙凑上去:大哥,我也不知道咋了,一眼看见你浑身麻酥酥的!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猪大怒:呀……呸!滚……滚远远的!你真是本性难改。我老猪岂是你想的沾花惹草之货?告诉你我正往高老庄赶哩!幸亏你嘴尖不抹口红,脸瘦不洒香水。不然的话让我爱妻看出破绽来,那还了得!?”…… “哎呀姐姐真了不得!”女孩拍手笑:“真有意思,姐太有才了!哎?该哥哥说了。” 良子摇头。 “还没想好呀?那……那这样吧,我先凑一下热闹,哥哥再接着说。”女孩清一下喉咙,沉思道: “鸡:大哥好!我们这儿美容美发是世界一流的,欢迎光临! 猪:啥美容美发?我是你的菜?瞎眼了你!? 鸡:大哥别恼。俺一是服务热情,二看你长得帅。 猪:还帅呢!你也不打听一下,俺祖祖辈辈哪一个有这梦想?瞅你尖嘴猴腮,挤眉弄眼。是不是耍弄我? 鸡:咦……听你说的!我若是虚情假意就不是蛋壳儿里爬出来的!咋不识好歹?说着凑上前去:大哥别气馁,要我看你比乌龟强百倍。那乌龟遇危险头缩肚里,而你临危不惧,坦坦荡荡。肥头大耳闯天下,愿留美味在人间!谁敢取笑?请进店来吧!让你的家族超越梦想有啥不好?放心,我决定为你打五折!”…… 惊魂(一) “老猪听了嘴一撇:罢罢罢!老子腰包儿早扁了。昨日啃一块儿坏红薯,到现在嘴里还苦!”女孩继续说:“不料那鸡嘲笑道:你真猪脑子!咋不开窍呢?来,我有个主意!”…… 良子突然开口:“慢!下面我接着说!” 我和女孩一怔。 “那……那行!哥哥有灵感了,说说看。”女孩期待的目光。 良子一字一板地:“那鸡嘴尖尖的,快插猪耳朵里了,悄声说:‘我一位朋友是做大生意的。他那里眼下正缺一个三陪小姐。听说你家小妹长得水灵,我推荐她去那儿准为你赚大钱。。。。。。。 ‘去你娘那蛋!想瞎你那眼!’老猪勃然大怒:‘我妹妹岂是你想的贱骨头?告诉你别狗眼看人低!你知道吗?她现在是自食其力,在一支秀饭馆干服务生哩!’”…… “啊呀哥哥你好坏!”女孩瞬间明白过来,气得顿足:“不行!我得拿酒去,罚你三杯!” 良子乐呵呵地,我很少看到的笑容。 女孩执意去拿酒,最后见我都替良子帮腔了,方才作罢…… 出我意料,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他怎道出那般话来?这男人哪,总让你琢磨不透。看模样傻乎乎的却一鸣惊人,听起来笨嘴笨舌竟是死蛤蟆说出来尿。就拿俺村西头的马老二说,他娘生下来就一副傻相。正是小巴狗追兔子,嘴没嘴,腿没腿。哎?后来听说他被公安抓起来了。犯的是贩卖妇女儿童罪。那样子的也会指山卖磨,目无国法?——没法儿说理了都! 那女孩忙别的去了。 我长长舒一口气。忙拿筷子。这会儿感觉太饿了,都怨那机灵鬼,什么特色菜,悄悄话。最后让人绕进去了,图个啥?不亏!不是她早吃饱了。在良子的推荐下,我瞄准了那盘牛肉。不料筷子夹起来刚要张嘴,忽见一群人破门而入…… 前面一民警冲我厉声问:“虎妹是不是你!?” 我惊慌失措,一哆嗦,筷子掉了。 此时,良子妈妈出现了!天哪还象她吗?那眼里喷射的似剑,似火!让人惊魂千里…… “就是她!”我送她的鲜花在手里似佣人的笤帚一般,猛指向我。 “阿姨……您……” “你罪该万死!”她那鲜花啪啦一声摔我头上,花瓣四飞。我顿时眼冒金星…… “真是老天有眼哪!我以为你这辈子做贼心虚,再也不敢见我了。想不到你狠心贼!竟敢送上门!你恨我不死啊!”言罢,拿那束秃枝的花梗又劈头盖脸朝我摔。我后退着,但依然躲不开…… 良子忙上前拦,不想妈妈一耳光打他脸上…… “大妈息怒,我们会严惩她的!”民警转脸对我:“跟我们走一趟!” 紧接着,我象罪犯一样被人前呼后拥地推出了门口…… 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心惊肉跳时候,又本能地眼寻良子,盼他快点救我。然而失望了,良子已没了踪影! 现在我不得不意识到事情比想象的愈加严重。证人在此,警方无情。真不知道当面羞辱人家和揭露隐私该当何罪,只怕一旦真的触犯了刑律,日后咋办?谁来救我? 后悔!真的罪有应得!你逞啥能?终身大事就靠缘分,也许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谁让你心血来潮干那发疯的事?更恨那挨千刀的大胡子,他娘上树梢上生下那该死不死的孬种!庙里屙屎——坑爷哩!不是他狗嘴里吐象牙,姑奶奶能有今天? 一切都晚了…… “站好!”在我不陌生的派出所里,二民警象审贼:“让你立正听见没?!你身份证呢?” 我不敢怠慢,慌忙掏出来。 “记者证!” 我惊呆:“没……没有。” “胡说!几天前在大妈家的大记者,现在没证?干啥吃的?”…… 惊魂(二) 我战战兢兢道:“我根本不是什么记者。……那时候,我只是拿身份证在阿姨眼前一晃……” “我日您娘!不是记者你充啥大尾巴狼?”那老女人又猛地冲上来,手指连捣我额头上:“你麦地里转向了?茅草里趴不稳了?枪没响咋把你轰出来了?我让你充熟……”说着又拿花梗摔我……这一下打在耳朵上,我疼得哭了…… “阿姨……对不起……”我泣不成声。 民警将母老虎一样的她劝一旁,又对我声色俱厉:“你必须老实交代!我问你,曾冒充几次记者?从中得到了多少好处?” “我……我是去过阿姨家。我承认。”泣如雨下:“冒充记者……只是好奇罢了,我真的没啥恶意,也不是想骗钱……” “放你娘那屁!”那女人又一步窜上来,怒不可遏,只想一把撕我个粉碎。良子见状忙拦,抓得紧。他妈只想蹦:“你说死妮子,我与你前世无怨,后世无仇。你为啥血口喷人?为啥辱我人品?我掂你儿子填井里了?”说着竟喘不过气来。 民警见状忙上前欲劝,不料她还指着我:“我扒你家老坟的土了?串通你妈改嫁了?你妈坏八辈子良心了生下你这小畜生!阎王爷白给你披一张人皮……” 我伤心地大哭起来。她骂我倒也罢了,不该牵扯我的妈妈。妈妈挨骂象割我身上的肉!这女人真狠,尽挖稠的!“阿姨……我说实话,那话是听人家说的,我真的不是存心伤害您……” “你倒有理了!?听谁说的?谁说的?你找出那人!……儿子你松手呀!你想要妈的命是不是?她今儿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挖她嘴里的肉!” 民警劝道:“大妈,您消消气。我认为,您这么大年纪能举报一个坏人……” “这咋算举报?”老女人泪流满面;“这是报案,我是受害者!我求政府做主,我要精神损失费五万,还得恢复名誉……” “大妈放心,只要证据确凿,这要求绝对没问题!不过眼下嘛,我们执法部门很需要时间调查取证。而且这女孩不一般,我们或许从她身上牵扯出其它案子来……” “我不走!就在这儿看着你们处置她。判她死刑!” “判刑和索赔得上诉到法院,程序很多。不是一两天的事。劝大妈还是先回吧!” “死丫头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她手指枪口一般瞄住我。 我不敢看。只盼她快快离去。不想她大骂之后居然嚎啕大哭,痛心疾首地…… 我又落泪…… 那女人终于被儿子搀走了,哭声渐渐远去。大概是闯祸的自责所致,感觉老女人那哭声似在揪我的心…… “先把她关起来!“一民警吩咐。 很快,我被锁进了一间小屋…… 这象是平常关犯人之处,光线暗淡,没有桌凳。整个室内充满了寂寞和压抑。 我异常难过地守在不大的小窗前,视野里只有秃秃的小树和十几米外高高的墙……冷风吹来,倍加寒冷。让人颤栗不止…… 我叹一口气,禁不住潸然泪下。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到这一步,处于这般境地似坐以待毙,恐惧万分,希望渺茫。没有人会来救我,怕是死在这里都没人过问的! 下一步是啥?是不是真的把我交公安机关? 不容置疑,看那老女人丧心病狂的样子,要那五万块钱乃日不错影的事。无论她如何拼命索要,无论警方如何判定,都将是要我命的。想我家一贫如洗,爸爸又那个样子。即使把我卖了又值多少?不是逼人去死吗? 除了后悔还是后悔!正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虎妹呀,你到何时才长大?到何时才成熟?回想这点点滴滴,来龙去脉,你真像顽童一样老虎嘴也敢摸呀!你咋那么幼稚? 又一阵尖风袭来,我倍感寒峭与无助…… 惊魂(三) 我泪如泉涌…… 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命该如此!真的是。为何念念不忘良子的救命之恩?你自作聪明,幻想着奇迹出现。而且还以为围巾遮脸便可蒙混过关。傻呀!咋那么傻?明知那老女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铭记那奇耻大辱。你硬是老虎头上蹭痒,不是找死吗? 愁绪万千…… 家里的爸爸一定想不到女儿现在的这般处境。好想他,真的好想他!也许那时候在家多呆几天,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就因为妈妈的坟,事儿逼牛角尖上了,一定得移。不惜一切地。然而谁想到这么难?眼看韩庄限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人家够意思了。实际上当初那老汉恼羞成怒,携带炸药雷管一声巨响将坟崩了,那真的惨不忍睹。妈妈的棺材飞了,那骨头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猪拱拱,狗叼叼,象满天星……我的妈呀!这不是要女儿的命吗? 良子……良子呀!可把我害苦了你!现在被你们母子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上不沾天,下不着地!你在哪儿?我这事儿不都是因你而起吗?为啥不来看我一眼?死哪儿了?是不是在你妈跟前跪着赎罪?没良心,良心让狗扒吃了!虎妹可认得你了,再不说你心底良善,永不念你恩深意广!也许以前救我是鬼使神差,吃错了药。鬼才相信你是好人呢! 手机突然响起来,吓我一跳。 “虎妹,咋还不回来?”电话里鹃姐心急火燎。 “姐……”我只想哭。 “你怎么了?到底在哪?” “姐,怕是……我回不去了…。。”忍不住哭起来。 “咋了你是?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咋回事你说呀?急死我了!” “姐……我没事。明儿早上就回去了。”我拭泪说。 “呀!快回来吧!跟你说,那事儿有眉目了。刚才忽然想起我二姨夫,他就是常出去为人家抽签算卦啥的。我随即打电话,你猜,他一口应下了。咱想着事情复杂,可听他那口气小菜一碟,而且保证马到成功,还问我啥时间行动呢!这可真是,以前只顾慌哩,咋没想到他?” 我一阵惊喜。 “明儿你回来咱定日子,好不好?” “我…。。肯定回去的,姐等着我。” 挂了电话,又是满腹惆怅…… 天渐渐黑下来。 我感觉异常疲困,只好靠墙角蹲下。正唉声叹气,忽听有人叫我。 是良子的声音!准是他——终于来了!“虎妹,你……” 我不想看他。恨得慌,但又无奈…。。。 “虎妹……我问你,啥时候去我家的?你跟我妈……” “你……你也在怨我是吧?”我一时委屈万分,涕泪交流:“良子哥……我虎妹遇上这事儿是不是跳黄河也洗不清了?告诉你我不是没良心,你救过我的命,这一辈子都记在心里。可你……仔细想想怎样对我的?难道就认定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了是吧?你想没想过自己在干啥?这天底下哪有一男的随手抓一女孩充他未婚妻?你糟践人哪!看你可怜巴巴表面上象求我,倒不如说强人所难让我报答你!……我现在好怕你!真怕你没完没了这样纠缠我一辈子!那时候谁让你救我了?算我倒霉,算我命短。让我死了多好!” “你……你误会我了!虎妹,我实在是…。。”他叹气。 “你在装样子给我看!我说你妈在冤枉我,我不是她说的那样坏你相信吗?准不信,说啥都不会信。你啥心境能瞒过我?别演戏了,你心里只有妈,她的养育之恩,她的柔情似水,她情深意重,她功德无量!伟大,举世无双的伟大!而我呢?我是骗子,罪不容诛的骗子!良子我让你说句心里话,是不是这样?”…… 惊魂(四) 良子愕然地望着我:“你在说什么?我妈那里劝不下,本想着来问你个明白。你看你的嘴,我怎么办呢?虎妹咱打开窗子说亮话,自己真是觉得没一点错?我妈脾气暴,明摆着的。但是我相信。你不是捅到她的痛处绝不会这样!还有,你不该偷偷去我家。有啥事可以给我说呀!” “你终于亮心底儿了!不过你想想,当面羞辱她,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哪!我说上了人家的当……” “你说谁?” 我摇头。“不说了,我知道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今儿真是鬼打墙了跑到这儿,糊糊涂涂被人利用,象礼品一样让人家尽孝哩!可自己……自己的孝心在哪儿?我妈妈的坟快让人家崩了……我连自己亲生妈妈的碎骨头都保不住了你知道吗?现在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我活着有啥用?唉!好歹老天爷保佑你妈吧!跑快点,让那公安早日立案,判我的刑,一枪崩了我!活该,一点不亏!这没心没肺,不忠不孝,死了才好呢!” 抹泪的时候,见窗外竟没了他。 天哪他走了!……就知道他会这样。他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心里只有他妈,那个患着病还吃人的母老虎! 禁不住凄然泪下…… 我就想,难道自己真的犯了弥天大罪? 回想前前后后,一点一滴,我的所作所为也无非一个女孩在追求自己的美满婚姻,哪有什么伤天害理的动机?虽然是无意中言差语错让她伤心,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想怎样?还有,民警本是执法者,但是一碗水端平了吗?那老女人当众动手打我,只想一巴掌要我性命!而且出口伤人,说什么掂我儿子填井里,俺还是个黄花儿闺女呀!她那是人话吗?更可恨的是把俺妈都扯进去,骂得狗血喷头,令人发指。如此强势,她哪一点象受害者?她比母夜叉还母夜叉呢! 一股怒气从心底升起…… 我用力拍门喊道:“来人……快来人哪!……放我出去……” 此时,门外还真传来了说话声…… 很快,门竟是开了。 “给我定罪了吗?”我气喘吁吁。 “你横啥?”来人说:“不是小吴代表他妈为你求情,谁肯放你?” “谁承他情?有能耐送我去公安局……” “虎妹快别说了!”良子上前来:“给你身份证,咱快走!” 我一把将身份证抢手里,怒火迸发,一耳光打他脸上,沙哑地哭喊:“吴良子,我恨你!”…… 我疯了一样冲出门往街上跑去…… 天太冷了,风刺身上寒战不止。街上车少人稀,甚是凄凉! 我忍泪不住。举目无亲之处,我去哪儿? 苦命女孩 苍白的路灯下寒气逼人…… 我正心慌意乱,忽听后面人唤。一听便知,是良子追上来了。 “你要去哪儿?”他喘气问道。 我冷冷地望着他:“你走!听着,咱们之间已经两清了!我在街头冻死饿死都跟你没关系。回吧,回你妈那儿……” “虎妹,别这样子好不好?”他显得无奈而心痛:“你知道吗?我妈在医院里一个劲儿哭……她哭得很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你说,让我怎么办?” “好办。守着她呀!这回我可是开眼了,多好的老人,贤惠,善良,不打人,不骂人,简直母仪天下。好羡慕,你真好命!” “虎妹别……别这样,你看天这么晚了,我想为你安排个住的地方……” “我没功夫跟你啰嗦!走!走哇!你简直无赖……好!不走是吧?你等着!”我忙拿出手机:“……喂?110吗?我这儿……” “干什么你?好好,随你去!”他瞪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只好往东走。 忽而想起来,那个梅老板那儿不就是旅店?况且有一面之交,他一定帮忙的。于是疾步而去…… 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回头看,天哪怎么还是他? “你究竟咋回事?是追我算账吗?”我怒冲冲地。 “虎妹……我……我不放心……” “别虚情假意的!我不欠你……”我索性将羽绒服脱下,奋力朝他砸去。“这回满意了吧?滚!” 再也不看他了,跑步离去…… 凭着记忆,我很快到了梅家旅店的大门口。抬头观望,见那窗口灯光雪亮,一片沉寂。我犹豫片刻,便敲门唤道:“有人吗?” 不该作难,开门的真是梅老板:“你好!住宿的吧 ?” “请问,单间的咋说?”我着急,因为冻得直哆嗦。 “先进来,好说!”见我入室,他打量道:“你……好像在哪儿见过!……哎哟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天抱甜甜……” “那事儿……早了。” “哎呀!早啥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快坐快坐!你…。。你咋穿这么单?不冷啊?”他热情得待贵客似地,忙为我沏茶。“小妹,那天真的多亏了你!我是在忙……对!为一邻居弄下水道呢!谁知甜甜她……到现在我还想,不是遇上你,她指不定出啥事儿呢!”他将一杯热茶放我手里,一直望着我说。 室内太暖和,让人一时间到家的感觉。“老板别说了你,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把茶杯放茶几上:“你不用客气。其实那天谁见了孩子都会帮一把的。哎?她叫甜甜?哎呀真好听!她人呢?”我环视。 “刚出去。不用说又在住宿的柳嫂那儿。你说也奇怪,平常这时候她早睡了,可今儿晚上特有兴致。就好像知道你要来。”说到这儿,他忽而叹一口气:“唉!想起来这事儿还真抱歉。你说,你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在她身上,她连说声谢谢都不会……” “她怎么了?”我问。 “说起来伤心。她两岁的时候发一次高烧,烧到四十多度,那场病下来,就不会说话了……” “啊?!没看医生?”我诧异。 “去几家大医院呢!”他摇头:“偏方也没少用。……唉!你说她以后咋办?”…… 我的心酸溜溜的。你说天底下咋有这么多苦命人?平常的日子总认为自己命苦,有时候还向人倾诉。可你看看甜甜?她太小了,这么小遭这磨难……她真可怜! “哎你看,甜甜过来了!”梅老板说。 我扭脸看…… 投网(一) 我一眼认出来,她正是那女孩…… 她惊异的目光望着我,似不相信自己的视觉。 我忙到她面前:“……甜甜!还认识我吗?姐真的不好意思。这次来得仓促,两手空空的。下次来一定给你带好多好吃的,一定补上好吗?”我蹲下来…… “怎么唤姐呢?”梅老板纠正:“应该唤阿姨……不合适。应该唤姑姑才对!小妹你还不清楚,这甜甜哪…。。咋说哩?上无兄,下无妹。而且……她妈前几年也离婚走了。我就常想,这孩子要是有个姑姑该有多好……” 我的心一颤…… 我不禁抱起甜甜,眼睛湿润了……这孩子,咋跟我一样的苦命?“唤姑姑……就唤姑姑吧!”好心痛,吻着她那凉冰冰的脸蛋儿,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爱让我从内心里接受…… “这下就好了!甜甜有姑姑啦!”梅老板显得异常激动:“可惜呀甜甜她听不见。她要是听到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他说着走过来,抚摸着女儿的茸发:“好了甜甜,姑姑明天要是不走的话再接着亲。该让姑姑休息了!” 于是,他把我领进了一个单间。 “卫生间在东边儿呢,别客气,有事唤我。”他关照说。 “请问梅老板……这一夜多少钱?” “走时候再说。哎?你得改口了!甜甜唤你姑姑,你应该唤我哥才对。你说呢?”他直望着我,让人挺不好意思的。 “那行,那……就唤梅哥吧!”我笑…… 从此后,我算是他妹妹了!一个不沾亲不带故却离不开的人…… 他走了,室内空荡荡的。我感觉冷而累,更饿得慌,饿得难受,从来没有过的……咋办?天到这般时候哪儿买饭去?……试几试想找梅哥弄点吃的,但终于没去。刮大风吃炒面——咋张嘴?虽然他和蔼可亲,但毕竟外人。这般时候去要吃的实在丢丑,怎么说也没脸儿去…… 正心神不定,忽听外面有人说话。侧耳细听,似一男人在询问什么。——咋像良子的声音?他咋追到这儿了? ……听不清他们之间在说什么。反正不相信也不行,那良子真的来这儿了!我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凭心而论,眼下多么想让他来我面前。问寒问暖,疼爱有加。最主要的是我还饿着,身心疲惫,害场大病一样! 很快,门开了。 “小妹,来的时候咋没有跟我说实话?”我见他拿着良子为我买的羽绒服过来,赶紧披我身上。“刚才你男朋友来了,我看他着急得很,把棉衣送来了。因为啥闹气了?我看你来这儿时候表情就不对。你看看,俩人之间啥事不能商量着来?至于吗?” 我一阵难过,忍不住落泪…… “一会儿他可能还过来。不过他已经知道你在这儿就放心了。唉!瞅瞅你,想不到脾气挺倔。看那男孩对你挺关心的,知足吧你。……好了先歇着吧!”梅哥叹一口气,缓缓离去。 良子等会儿还过来?他会吗? 我长长舒一口气,哎呀若是真的该有多好!……也许是真的。就想想今天这事儿,他够偏向我了。那老女人是谁?是他妈,这个世界上他最最尊敬而主宰灵魂的,永远都值得孝敬的人!看她今天伤心的,哭天喊地,撕心裂肺。谁是元凶?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惹大乱子的。人间的事要想公道,打个颠倒。试想,若是我亲生妈妈遇这般情况,岂肯罢休?管他天东地西的,天王老子也不中。日他娘不拼个鱼死网破才怪!那是我妈妈,谁敢惹?就是,今儿真够难为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他怎么还不来? 饿,肚里扭劲儿的疼……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真的在敲这门!我愣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谁……谁呀?”我颤声问。 “小姐……您需要服务吗?” 怎么是女的声音?她是谁? 投网(二) 是不是鹃姐寻我来了? 天哪若真是她今天的事才叫绝呢!意外的景致怎么都让我遇上了? 忙去开门。一看来人,傻眼了。“你干啥的?”我愣愣地问。 “小姐,对不起打扰了!”她说。 我仔细看,见她约三十几岁年龄。看不到脸型,因为枣红色的围巾遮面,只露眼睛。那眼珠儿直直瞄着我,似看相的。——但我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寻常之处,那左侧的眉毛上面有一棵黑痣,绿豆大小…… “请问,你需要服务吗?”她依然问。 这让我一头雾水。听说城市地方的旅馆乱得很,经常有这种人出入。而这乡下小镇……她是不是眼神不好?明明我是一女孩,乱套了她! 我苦笑道:“大姐可真有意思!你是不是急疯了?” “我看清你了,黄花儿闺女对不对?可你知道吗?女孩也是人,也有三情六欲。再说了,也得一日三餐不是?跟你说,我的服务是多方面的。你看这……” 我此时才发现她手提一小篮子,篮上面盖着毛巾…… “你饿吗?我这儿有吃的喝的。你看……”说着,将篮子上的毛巾掀开。 我眼前一亮!只见那篮子里果然有鸡蛋糕,矿泉水之类,忙问:“鸡蛋糕要多少钱?矿泉水呢?” “放心。虽然是服务上门,但都是市场价。这两块五,那一块。俺感谢老板还来不及呢!是他开绿灯让俺过来。敢多要?不过,这大冷天,矿泉水冰牙。你瞅,这儿还有营养快线,刚从滚水里捞出来的,热乎着呢,要不要?” 真是生财有道。看人家那服务! 我忙将鸡蛋糕和营养快线买了。营养快线真的热,有点烫手…… 正是泥马度康王,人不该死有救星!哪儿都有热情,哪儿都有仁义。能想到有这称心如意的事?不会。不是现在热乎乎的食物拿手里,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鸡蛋糕开始两口还行,后来越吃越腻。算了,用营养快线吧!这可是好东西,打开瓶盖就闻到诱人的奶香……其实细想起来。就营养价值说这比鸡蛋糕强百倍!有的月子孩儿生下来就没奶,妈妈坏良心一样。孩子终日张嘴哭,哭得爸妈如坐针毡。可后来不都是靠奶粉一口一口养大了?还听说以前的四川有个叫刘文彩的,有钱有势,财大气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哎?那龟孙精,不吃面饭,专吸女人的奶水。你说几十岁的老头子趴女人怀里啥样子?岂不是畜生?反过来说他深知奶水的营养。听说枪毙他的时候那人白胖白胖,象银娃娃。都是女人们含着泪养的! ……鸡蛋糕没吃几个,营养快线完了。弄得人打个饱嗝。 该睡了,累得够呛,身子象散了架…… 也真是的,这一天过的啥日子?说不中听的,就像听见枪响后惊起来的小兔儿,喘着气,瞪着眼,跑呀跑呀,吓得魂儿都没了,一心逃命,到现在才心有余悸地趴这儿了。要命!这样下去不到两天非崩溃不可! 明天咋办?……嗐!快点回城吧。也许鹃姐正等我商定那事呢!真是柳暗花明。她姨夫就可办事。早些想到的话还急啥?用着跑马灯一样慌个不停? 灯拉灭了。月亮透过窗口的玻璃散漫着淡淡的余晖。沉寂的室内一切都形影可见…… 此时,一种奇妙异常的感觉渐渐升起…… 这怎么回事?因谁而起呢? 然而就是奇怪。居然难以自控,欲罢不能…… 我呀我 一种强烈的性欲感无情地控制着我! 欲哭无泪…… 心里痒……极度的难受!恨不得……恨不得抓出血来…… 为什么?这到底为什么?虎妹,不能呀!在爸妈面前你不是乖女儿吗?乖女儿是不能这样的!要听话……听爸妈的话,听关爱我的人的话!那话里有这吗?你这是出轨。这是丢人,是丑,是坏,是一个乖女孩最最要不得的,亲人们绝对不答应的你知不知道?! 然而眼前…… 妈妈……我的妈妈呀!你为何让我女儿身?为何让我长大?女儿不想,可是没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呀妈妈……你说,女儿是不是快要死了? 身上汗淋淋…… 对异性的渴望,浮想联翩…… 忘记了……什么都忘记了!激情似火一样愈燃愈烈,势不可挡地烧得漫山遍野…… 要我的命! ……在床上胡乱翻腾着。被子掉了,枕头掉了。视野里一切都在颠倒,在旋转。乱发遮了眼睛,我愤怒地一把抓到脑后! 面对苍茫夜色,禁不住大喊一声……天哪!在这亟不可待的时刻,我的他在哪?老天爷快救救我!我真的快要死了…… 急促喘气的时候,我发现真的有人来了! ……是良子!是他,准是他!是呀……天底下只有他才会在我关键的时刻出现!我翻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抓。我怕他怒气未消,怕他走开……哥呀别生我气了!小妹心里只有你,真的只有你呀!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好!以前我有错,对不起阿姨……对不起你!可你知道吗?我就是这样的人呀!我爱面子,我倔,好使性子…… 浑身一个劲儿颤,眼巴巴地望着模糊不清的他……全身的力量全聚集在捉他的手上…… 哥你怎么了?还生我气呀? 你真的小心眼儿,小鸡的肚肠!求你别跟我一样好不好?你毕竟比我大两岁,咋不知道让着我?俺以后还指望你呢,一辈子都指望你……我往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怎么了你是?我都成这样子了不可怜呀?为啥不痛不痒?为啥无动于衷?小妹白想你念你了!好狠的心!为啥摸都不摸我一下? 我的手猛用力…… 他终于没让我失望。就在一瞬间,你健壮的身躯一下子扑过来…… 虎妹忘了守身如玉! 身不由己……命是自己的,身子不要了…… 分分秒秒…… 忘记了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的夜晚…… 哥……哥呀!小妹没有看错你!真的好棒……俺不想死,只想活…… 这一夜,我才知道了什么叫男人! 同时,也懂得了什么是女人! ……这还是我吗?是不是一场梦? 不!这一切都真的。虎妹好纳闷儿,读不懂这究竟是享受还是付出…… 一觉醒来,天竟是亮了! 左右一看…… 羞怒 (一) 室内没有了他! 我慌忙穿衣服下床,只见铺盖不整,更让人吃惊的是床单上血迹斑斑…… 我吓呆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咋能这样?以后还有脸见人吗?!他去哪了? 啥时候离开的? 我急急忙忙拨打他的电话,不料竟是关机! 吴良子!……你没良心!你还是人吗?天底下哪有这种男的?是疼我吗?是爱我吗?这跟嫖娼有什么两样? 怒火在心中燃烧…… 突然有人敲门! 我一怔……不好!准是梅哥来了。我的天让人咋办?室内这一切太扎眼,太难看,敢让他看见?人家好歹是做生意的,而这正是生意人最忌讳的事。咋解释?咋收场?能说得清楚?简直要命呀!良子你可害苦我了,要走人可以,总得等着我呀!你这……你这……太让人伤心了…… 谁想到你这般无情无义?恩断义绝?真瞎眼了我! 又敲门,我惊恐万分,真不知如何是好。 环视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后窗外没有人家。于是慌忙将带血的床单扔出窗外…… 深呼吸一下。又把床上整理一番,便去开门。 原来是甜甜在门口站着,她忙拉住我的手,似唤我用早饭的样子。 “甜甜,姑姑不饿,姑姑这时候忙,一会儿过去好吗?”一时间我忘记了她聋哑孩子,认真地说。 她用力拉我。 这孩子,真让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好抱她起来,去见梅哥。 灶房里,梅哥正忙着。 “梅哥,甜甜唤我啥事?” “吃早饭呢!一会儿就成。”他看我一眼,立刻关注的目光:“你……小妹,怎么了这是?快去梳洗一下,快点啊!” 我放下甜甜,急忙返身而去。 哪有心用饭?这心快要碎了!我去那单间对着镜子匆忙理一下头发,忘了洗脸,不顾一切直奔卫生院…… 我想良子一定在那儿。只恨自己象死猪一样睡,说不定他半夜就溜出旅店而奔往他妈妈跟前。心满意足,暗自高兴。满面笑容地在妈妈面前问寒问暖,体贴入微。舔屁股沟儿刷槽底一样,唯恐那老女人养他时候含辛茹苦报答不及。除了孝心还是孝心,神经病了他! 出人意料。我匆匆赶往病房一看,那床铺空着! “请问……这儿的人呢?”我问一护士。 “是不是问那位大妈?哎呀昨儿晚上就走了!你干啥的?是不是她亲戚?” 我叹一口气,心灰意冷地出了卫生院。 呆立在街头,直觉得冷风扑面,倍感凄惨…… 怎么办?去吴家村?敢吗?那老女人…… 良子……你太不是人了!让我咋办?我做梦都想不到你这一手啊!退一万步说,即便我发疯了,变态了,依从了你,可你总该想到责任!你是男人哪!俺是谁?俺是黄花闺女,俺是冰清玉洁。说到天边你也不该提起裤子不认账,跑个没影。就这样撂下我不管不问了?你道德何在?良心何在?心思到底在哪?莫非想着反正我与你妈水火不相容,干脆快活一把完事?还是人吗你? 也许这是真的。以前只顾念他的好呢!他真正的为人谁清楚? 不行!得去见他,一定要找到他…… 羞怒(二) 我肝肠寸断,禁不住泪水汪汪。顺着去吴家村的路疾步而去…… 然而没多远,又站下了。 是呀,真正见了他又怎么办?更可怕的是在他家,有母老虎一样的老女人守着…… ……只恨自己,恨死了!昨天夜里怎么搞的?中邪了?老天爷安排的也不能这么巧,一时间没理性了,象发了疯,弄得神魂颠倒,晕头转向,糊涂涂涂让那畜生钻了空子!虎妹呀虎妹,你咋不一头撞死? ……咽不下去,实在咽不下! 颤抖着,直喘粗气……怎么说也不能善罢甘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让他给毁了。昨天的我天真无邪,美玉无瑕,仅隔一夜我成了什么?我一切一切的美好憧憬瞬间消失了,消失得痛不欲生,无处倾诉…… 不行!那老女人为泄私愤把我弄派出所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我为何不能把她宝贝儿子告上法庭?事到这一步害怕什么?豁出去吧!人证在此,铁证如山。判他个强奸罪十拿九稳的事。让他生不如死,让他身败名裂。还想正人君子?还想女朋友?做梦,下辈子吧!让那老女人想想,这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儿子蹲大牢了,一生的希望瞬间即逝。她也得心如刀割,也得哭天嚎地。罪有应得!谁让她母子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毒!天不藏奸,她活该! 证据!我的证据呢? 嗐!最有说服力的便是那带血的床单了。不能这样呆着,保护证据要紧! 累得气喘吁吁,总算绕到了梅家旅店的后面。 很快看到了那床单……令人诧异。那血迹在阳光下十分扎眼,令我心颤! 我慌忙跑过去捡起来,四寻着可藏的地方。紧急时刻,真让人心惊肉跳。 终于发现了不远处有一小坑。心想,还是先埋那儿再说。东西虽然难看,但毕竟是唯一的物证,万万丢失不得。 ……床单扔小坑里,手忙脚乱地掩埋。抓土块,抓乱干草,抓砖头……哎怎么了这是?这啥东西那么滑,咋也抓不起来。再细看,惊呆了!竟是油光铮亮的皮鞋……再顺腿往上看——我的头嗡地一声,瘫在地上…… 梅哥惊异地望着我:“小妹你原来在这儿,干啥呢这是?” “我……我是……” 梅哥蹲下,揭去砖头土块。立刻那带血的床单显露出来…… 我吓得似没了魂,只想跪下。抹泪道:“……梅哥……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这是……” “梅哥,你打我吧!是我不好……是我丢丑了……”只想哭。 “你……你……小妹,哥不是别人。怕啥?是不是自己没小心身上……”他摇头叹一口气:“你呀你,小妹,这至于吗?起来起来,哎呀!吃早饭找不到你。我就琢磨情况不对,你准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我依然抹泪,给他默认的样子…… “这是在哥这儿呢!别怕。不过,以后可一定得注意。你想,要是在省城那些大宾馆,就你这小孩儿尿床一样,那还了得?会惹大麻烦的懂吗?” “哥……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小妹除非是特殊情况才这样的对不对?好了哥明白了。咱走。别在这儿,看着啥样子!” 我只好又拿砖头土块掩上那难看的床单,跟梅哥离去…… 我铭记着掩埋的位置…… 痛定思痛 在梅家,尽管梅哥一再劝说,我依然无心用饭。 堵得慌,心上似压着巨石一般让我喘不过气来…… “梅哥……我想走……”说着,止不住落泪。 “看看你,我怎么说是好?这算啥事儿?实话跟你说,其实那床单早该换了。现在这生意上都讲服务一流。再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在我这儿很平常的事。看你挺过意不去的样子。我倒有点慌了。” “虽然这样说,但你的钱也是一滴汗摔八瓣儿挣的。我下次来一定买。” “哎我跟你说,要这样别再来了!我不认你这小妹,你也没我这哥。我都纳闷儿,这怎么说你才想得开?” ……直到我有点平静,他方才送我出门。 甜甜拉我的衣服显得依依不舍。我含泪抱她起来,叹息不止。也许她小小年龄不晓得姑姑的命比她还苦。因为长大了才懂得人情世故,才知道有意想不到的坎坷和艰辛。 难以抵挡的飞灾横祸……但愿她长大了比我强,起码有身强力壮而且知冷知热的爸爸…… 我亲吻着甜甜,真有点舍不得…… 回到城里的时候,已中午时分。 鹃姐没在宿舍,也许上班去了。此时没心情电话问她那事情的眉目,只是难过。无力地躺床上,泪如泉涌…… 姓吴的真想溜之大吉?——混蛋! 老女人终于偃旗息鼓了!——老不死的! 难道就这样失去了贞操?——怨谁?! 如何面见爸爸?——不敢想! 满腹委屈向谁诉? 妈妈移坟迫在眉睫,鹃姐的话靠得住吗? 折腾来折腾去竟是这个样子,连自己都赔进去了…… 真想大哭一场! 妈妈呀,您怎么也想不到女儿会这样吧!……就这样,不争气,无用,一事无成,最后弄得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恨自己,恨得咬牙,要死…… 出人意料,天都晚了也不见鹃姐回来。 没办法,只好拨她的电话。 “姐,咋还不下班?”我心急火燎。 “我在家呢……” 我一怔。因为,我听到她身边有人低语…… “你……啥时候回去的?” “嗐!出岔儿了!昨天我刚给你打完电话,又响了。你猜啥事?做梦都想不到,俺家那母老虎催一件事。说是让我回家,去医院检查身体。说什么几年不生娃是我生理上的病。一定得去医院看个究竟。” 我惊异。这哪跟哪的事! “光想好事。就是跪下磕响头我能答应?”她接着说:“我早考虑好了,跟那软耳朵离婚,来个快刀斩乱麻!” 我愈加愕然。 “你这时候在哪儿?是惦记风水先生的事吧!”她紧接着问。 “姐。劝你一句,别离婚好吗?那事可麻烦了!” “你甭劝了,这板上钉钉的事!虎妹我跟你说,我姨夫那头儿已经讲定的。他听了你的遭遇很是同情,乐意帮忙。并说不收任何费用,正等你话呢!你只用见他一面,他家在彭村,就县城东一里路。你一问叫彭半仙的就找到了,人没有架子……可好沟通了。行了就这样吧!” 你听她说的,事儿象吹糖人一样容易。 就这,她算交差了。摆在我面前的依然是困难重重…… 意外(一) 那人是不是鹃姐说的乐意助人?我有点怀疑。 一般说来凡是跑江湖的大都笑里藏刀,让人防不胜防。曾记得在家时候邻村去一个看风水的。说那家儿宅子在火龙头上,三日内定有灭顶之灾。那家人吓得要死,忙让他施法消解。谁知那天夜里趁家人身心疲惫时,他竟是抱起半岁的婴儿逃之夭夭,至今也无音信……唉!也许这人与鹃姐亲戚关系,又事先讲好的…… 夜幕拉开了。 一心的事,没半点饥饿。 ……明日如何去见那先生?虽然鹃姐说好的事,但决不能疏忽大意。买点啥呢?对,营养品最好。什么娃哈哈,脑白金……香烟也少不了,买红塔山的。还有酒,酒也得上等的。听说黄金酒好喝又健康,就是不清楚多少钱一瓶。反正人家既然不要酬金,也不敢省事。能尽心尽力跑这事已经感激不尽了,还能说啥? 正一遍遍地想。忽听见敲门声。 惊异。莫非鹃姐回来了? 我慌忙去开门,说道:“姐,你咋到这般时候?不是说……”——细看,大吃一惊! “虎妹……啥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你不在宿舍呢!”良子望着我。 我后退数步,不知所措……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他叹一口气,显得愧疚而伤感。同时又疲惫不堪的样子…… 我似一瞬间突然明白过来了。怒上心头,喘着粗气朝他撞去,用了全身的力气直把他推出门外,而后啪地一声关门,身子紧紧地顶…… “虎妹,让我进去,有事跟你说……”他拍门唤。 “滚!……谁让你来!?”我喊。 “快开门,我真有事……” “我不见!……滚开!……只当我死了,你也死了……”我顿觉异常虚弱,只好移步到床前,一下扑被褥上放声大哭…… “……“虎妹……对不起……” 声在耳旁,他居然入室了! 我忽地直起身来:“谁让你来!?”我疯了一样朝他扑去,乱拳猛击:“……你混蛋……混蛋混蛋……你咋不死了……” 他没有抬手,任我发泄…… 我终于累了,无力的拳头落在他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虎妹……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又能怎样?伤天害理呀你?人都说畜生不如……畜生不如……现在我真正知道了啥是畜生!你还是人吗?你就这样跑个无影无踪,扔下我不管不问……良心让狗吃了你?……你可美了,美死你了!可你想没想过我咋弄?想过我的感受吗?……害苦我了你!这以后咋出门见人?咋面对我的爸爸?连我死去的妈妈都不会原谅我的你知不知道?” “虎妹,你……” “我问你,昨天夜里你离开旅店去哪儿了?你以为躲起来就万事大吉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姓吴的,我不会放过你!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究竟想怎么样?我已经说对不起了还没个完。疯够了没有?” “你滚!”我又一次推他出门,怎奈他泰山一般,简直推土机都无可奈何…… “虎妹你听我说,真的有要紧事……” “我不听!快滚!“ “行啦先消消气。跟你说,等会儿我领你去一个地方……” 我颤声指他道:“狗东西你还贼心不死?!”…… 意外(二) “你到底啥意思?”良子惊异地望着我:“跟你说正经事,百分之百的。我还真拿好心当驴肝肺了!” “那你滚呀!谁让你来?!”我越看他越不顺眼,只想上去咬两口方解心头之恨。 “唉!你听我说……说完再牢骚行不?”他耐心地:“是这样的,胜利街中段有一家小香驴餐馆你知道吧?我的几个哥儿们在那儿喝酒,想让你过去见见他们。咋说呢?我本不想。可又想着明天移坟的事全指望他们哩,毕竟是为了你亲生妈妈。你说呢?” 我似不相信自己的听觉…… “你吵了半天我竟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其实昨天晚上我就回城了。今天是马不停蹄,东奔西跑。你知道吗?我那些弟兄象满天星,好不容易把他们集中一块儿。不怕你笑话,我跑得手机都丢了,累得鼻塌嘴歪……还算不错。事情挺顺利。眼下我一切都基本安排妥当,只等你一句话了。还有就是……” “你是不是想补偿我什么?”我不假思索:“告诉你姓吴的,我不稀罕!别说几个毛头小子,就是曹丞相那八百万人马来了也白搭,我受用不起!谁指望你?!” “你吹牛挺在行的,想不到啊!虎妹我问你,指望谁?你多大能耐能瞒过我?吹牛没用。明知你遇了难题,正十字街口摔一跤——八下扑。还打肿脸充胖子?硬撑个啥?” 这两句真正点击到了我的痛处……但就是想不明白,做贼心虚本是结结巴巴说话,他为何那般自信?……看不出来,更想不到他平常少言寡语的人居然如此成熟老道!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没错,昨天是委屈你了。”他接着说:“但我对天发誓,那决不是我的本意。虎妹,听我的话过去见见他们。这一天我跑得一口水都没喝嘴里,还想让我怎样?说实话不管你怎样看我,怎样恨,可现在我是真心实意在帮你。也许你还不知道,我考虑到大妈过世得早,怕出现意外。我把棺材都预定好了……” 我再也不想听下去了,愤怒地踢一只鞋…… 那鞋野兔一样飞向良子的小腿,而后又撞死一般弹回来,一动不动了。 良子看得清楚,叹气道:“不去……就不去吧。记着,明天早晨六点我来接你。……你休息吧!”言罢,转身离去。 我急掩门,心慌意乱…… 他这是干什么?难道真的是补偿我吗?咋办呢?这人实在琢磨不透。莫非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还想干啥?他已经把我得到了,再绞尽脑汁的连环计?岂不是高射炮打蚊子么?……也许不会。很可能是千方百计摆平我,把我当三岁娃娃,咬着牙打呀打呀,打的气儿都没了,接下来又人工呼吸,一副菩萨心肠的样子……好个吴良子,够能耐的! 我的天会摆平么?想想你干的事,是把我毁了呀!一辈子都疼的疮疤,谁能忘? 不过恨归恨,他有两句话是一针见血的。 对于移坟,我实在太着急了。着急得象热锅里的蚂蚁,眼看快到期了呀,咋不心如火焚?虽然鹃姐指一条路,谁保险风调雨顺?谁保证马到成功?万一再是馊主意呢? 长长叹一口气。 看样子良子铁了心要帮忙了,不如先依了他再说…… 思来想去,又拨通了阶玉的电话,透说了明日回家移坟的事。 她是筛子盖锅——存不住气的。必定肉电话一样去告诉我爸爸。事情太突然了,不知道爸爸听说后又会怎样…… 良子这人 我想到爸爸,又不禁长吁短叹…… 是什么原因导致爸爸对妈妈如此的深恶痛绝?就单单是她常在外面跑吗?从爸爸的态度上看,似乎还有更让人难以猜测的一层。这个家命运的一波三折,他个人的纠结与仇恨,还有妈妈的名声所引起的外界舆论的压力……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让爸爸伤透了心,痛得要死。在生活稍有安定的今天,他忌讳有人提到以往,不然的话将是他隐痛激活,怒不可忍,以致现在的寸步不让…… 这一夜,我失眠了。 ……天刚亮,忽听良子唤门。 我慌忙披上衣服。开门看,见良子在门口甚是着急的样子。 我问:“就你一人?” “快梳洗一下,准备启程。那些人正在聚集……” 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刚才我电话催了活诸葛,那糟老头子,谁知他没起床呢!”他进室内,令我费解地说:“你说那么大岁数了居然玩一夜麻将,身子能顶得住?不过他说了,不会误事的。 “活诸葛?让他干啥?” “呵!别小看他,那可是人才。他见多识广,满腹经纶。又精通八卦,大有名气。开春时候通天公司的总裁马天瑞殡葬他老爹时候就他去做主持。可了不得。今儿他的任务是确定新坟位置……” “多事。用着确定位置?在老坟地就行。” “那也得有规矩和程序不是?虎妹,这一回我要让你在村上名声大振,风光无限。让那些小看你的人瞅瞅,你再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了,而是能耐非凡的女强人,谁不刮目相看?谁敢不放眼里?” 我听着,不禁长舒一口气。 “买棺材那儿我让两个人去,你甭管了。咱们这些人直去虎家屯。计划九点左右必须到达现场。你只用跟大叔透个话,咱马上动土。不惊动村上大人小孩,不动家的一草一木。力争下午一点钟大功告成……” 我们在街上刚用过早餐,出租车到了跟前。在我的建议下,又去超市那儿买了黄纸和鞭炮…… 良子几次电话催促活诸葛,但总是令人失望。他一怒之下带车去了。 车子停在一条小巷子里,只见几个人下去直奔一所房间。不多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被搀了出来。我听见那人不住的哼哼,似病魔缠身。然而没人心疼,几个年轻的用力将他往车里塞。只听咚地一声,那光头撞在车门上,疼得他咧嘴。但没人理会,良子一句话,那车快速离去。 我惊诧地望着良子。他怎么这样有权有势?这几个人象他的兵…… 看起来,今天大功告成是水到渠成的。 总共去两辆车。前面的车上坐着我和良子他们几个。别人我太陌生,只知道两个叫小满和环保的。良子不断电话联系着买棺材的,他口气很强硬,似公司的老板…… 车出城后鸣笛疾驶…… 很快到赤峰镇了。在我的指引下,又入了去虎家屯的路。 即将见到爸爸了,我的心又一下紧张起来…… 惊天悬疑 (一) 虽然急办移坟的事,但说心里话真的怕见爸爸。 尤其是上次回家,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反常态,口气强硬。更别说逼婚,强人所难的要我去医院,还有对极力反对移坟。按人之常情,移坟乃理所当然的事。万一韩庄的狗急跳墙真的把坟崩了,谁不后悔?而他象局外人,不思后果,冷酷无情。爸呀爸,你到底啥心思? 进一步想,又是疑云重重。 模糊的记忆里,妈妈走得实在太突然了,而且似不明不白。事后很少有人提起,就像妈妈是可有可无的人。即便偶尔说起来,也一味她的不是。并且添油加醋,难听的话,丢人的事,在人前抬不起头……头头是道,条条经典。仿佛她不该来这世上,距贤妻良母天壤之别,善良女性中的众矢之的。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而她是搜集所有女性阴暗面为一体,罪恶滔天,害群之马。真正生不如死…… 哀叹,发自内心的…… 其实细想事情的前因后果,爸爸真的有大半责任。我妈妈生是虎家人,死是虎家鬼,即便生前有弥天大罪,死后也理应葬在老坟地。二人总算夫妻一场,总算有个孩子。这样草草了事道理何在?良心上过得去吗? 唉!看起来莫怪舅家的人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了。谁家姑娘也不是真正泼出去的水,都血浓于水,亲情无限。搁谁身上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进一步想,更是疑虑重重。 更让人不解的是爸爸。自我懂事的时候起,从未见他去过妈妈的坟上。无论清明和农历的十月一,妈妈想见他的纸钱比登天都难。怕是连妈妈的周年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真正恩断义绝,人死灯灭,一堆土埋葬了她的全部!这里面……这里面是否还存在着别的原因?莫非……莫非……不敢再往下想。但愿得这是多心而已。爸爸苦日子过来的,他深知什么叫珍惜和宽容。凭他善良的一面也清楚夫妻间磕磕碰碰是常有的。决不会因一时暴怒儿丧失了良知…… “大哥,这就是虎家屯吧?” 小满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透车窗看,不禁一怔。真的到家了,已看到了家的房屋。 “虎妹,是不是先去你家?”良子问。 “往前走点,前面拐弯儿就是。”话刚落音,忽然发现六奶奶在路旁拾柴。我于是忙下车。 “奶奶,您吃饭了没有?”我上前问。 “你……你是孙女儿?!”她惊异。 “没错奶奶,我回来了!”忙拉住她的手。那手好凉。似冰棍儿。“孙女儿……真是你?”她揉揉眼睛:“坐车回来的?哎呀这么多人,都弄啥哩?” “奶奶,他们是帮忙,今儿日子不赖,要移俺妈的坟……” “说啥?你这是……哎呀这啥规矩!”奶奶摇头:“我说孙女儿,您爷儿俩咋弄的?你说……你说……你妈妈都死十几年了,就忍心捧那一把碎骨头扔来扔去?不让人家耻笑呀!” 我听了一怔…… “愣啥哩?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全然抱怨的口气。 “奶奶,我真不懂。” “哎呀!我实话跟你说吧,昨天夜里你爸爸把坟移过了。你又搬人回来……” “您说啥?!”我大吃一惊…… 惊天悬疑 (二) 六奶奶继续说:“不信你去看看。我也是刚刚听人说的,说是你爸爸昨天夜里找好多的人,还开着拖拉机呢……你说说那夜不观色,黑灯瞎火的,能干好吗?” 我只觉得眼睛一黑,瘫在地上…… 天哪事情怎么会这样?爸爸到底咋回事?他……他怎么能夜里把坟给移了?! 令我心颤的自责,难过,痛心……止不住凄然泪下…… 良子见状忙来扶我。我甩开了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踉跄地往坟地走,我不相信,绝对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眼下……悲痛万分,肝肠寸断!极度的愧疚让我难以承受。……对不起爸爸,更愧对妈妈!本来实现夙愿近在咫尺,但还是晚了一步。让爸爸拖着病体操办了他最最不乐意的事。虎妹呀,你还算虎家的孩子吗?你有何脸面去见家的男男女女?有何脸面去见爸爸?你有罪呀! 深一脚浅一脚往墓地赶…… 看见了!真的看见了!那儿果然又添一新坟!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喊着往坟上跑。不料被土块绊倒了,又赶紧爬着……爬着,终于到了坟上! 我嚎啕大哭,拼命地扒着坟上的湿土…… 妈妈呀!女儿想不到会是这样,真的想不到呀!……这一切全怨女儿,是女儿不好,女儿没本事,女儿实在不知道会有这一天…… 我眼下不清楚良子是啥心思,以后待我如何。但是眼下移坟的安排真乃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这是梦寐以求的呀,就想亲自移坟,为妈妈换一口像样的棺材。妈妈呀。您的 女儿以前软弱,可现在长大了,思亲心切,能做的仅次而已。可是,现在机会没有了,永远都没有了,这让女儿一辈子如何安心?妈妈呀,您能原谅女儿吗?能原谅女儿吗妈妈…… 良子和很多人都相继赶到了。 烧纸旺燃,鞭炮震耳…… 我愈加悲恸地大哭…… 一堆湿土象座大山一样将我们母女阴阳相隔,似眨眼间的事!想以往是孤独而凄惨的,生活平淡而乏味。唯一的是思念,是向往,是想着爸妈让我来这个世界上多么的不容易。我想快乐,想付出爱,也期待被人爱。可是,怎么也不懂如何是好,这是不是跟妈妈一样的苦命呀!我抬起头来,此时此刻,我多么想看到爸爸的到来。然而…… 可怕的事情还是来了。当我筋疲力尽去见爸爸时,他竟是闭门不开。 我跪下哭道;“爸爸……女儿求您了!开开门好吗?女儿不能没有您,女儿知错了……”说万千好话,爸爸仍不理会。 六奶奶拍门道:“笑山……笑山哪!你咋这样?妞妞大远回来了,咋能不见她?你这是做爸爸的吗?孩子哭得可怜人。再说了,她也不容易,在外面找了那么多人来,他也是对她妈一片孝心不是?” “让她滚!我死都不愿见她!”爸爸猛然冲出一句话,声似暴雷,令我胆颤…… “爸爸……爸爸呀!你出来打我……打我一顿好吗?”我哭道。 “你滚!从今往后我不是你爸!你随便吧!” 我悲痛欲绝…… 良子上前来:“虎妹,你这是何必呢?也许过段时间大叔就没事了,咱走吧!” “不!我不要……我就跪着!……就等着爸爸开门,我不相信爸爸会不要我……他会开门的,一定会的……” “你不要命了?”良子不容分说,一下子将我抱起来…… 惊天悬疑 (三) 我竭力挣扎,但良子抱得紧。我恼得要死,趴他手腕上就咬…… “哎呀我的妈!”他终于松手:“真是虎娃儿!想吃人哪!” 我又跑回原处跪着,泪眼直望那屋门,盼爸爸出现…… “大哥,电话里说棺材快到了,问你放哪儿”身后有人问。 “退货!”良子似终于找到了出气筒。 “大哥,看你手上那血……” “滚!你咋那么多事儿?”…… 说心里话,我实在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难道这真的是闯祸了?究竟错在哪儿?倘若没有错,那爸爸为何这样?他怎么想的?让我站他立场上视妈妈如仇敌,打死我也办不到呀!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半晌。 当我又一次瘫倒的时候,良子和六奶奶忙上前来。 “孙女儿,别这样了。听奶奶的,先去我家歇会儿。你爸那劲儿你还不知道?他天黑也不会开门。让他消消气儿……”老人劝我。 良子扶起了瘫软的我…… 我顿感万般无奈,心灰意冷。一下子扑良子肩上大哭起来…… 到六奶奶家的时候,我让良子离去。 “跟我回城吧!”他说:“过两天再回来,到那时候大叔兴许就没事了。” 跟他回城,有那心情吗?他当然体会不到将近丧家的感受。我不敢没有家,我怕,怕得要死,心惊胆战,魂不守舍!亲生妈妈早没有了,后妈又指望不上。爸爸是我的靠山哪!我害怕孤儿一样的日子,我的生活里必须有爸爸,有爸爸支撑,有爸爸陪伴。不然的话我将更惨,更活不下去…… 良子终于走了。 “他哪儿的人?”六奶奶问。 “朋友。” “朋友……是不是就对象那个?算不算?” 我不知如何回答。是呀,咋说呢?怎么跟人家介绍?唉!事情到了这一步简直是欲罢不能,有心把他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可他毕竟来了,众目睽睽之下竭力地保护我,那体贴入微的样子,是一般朋友的所作所为?人家都眼睁睁看着呢! “这人……样儿是不错。就是护你那劲儿……好吓人的。来那些都是他的弟兄?哎呀他娘真有本事,没计划生育呀!” “他……他那人……” “哎呀,咱不说他了。奶奶给你做点吃的去。”老人说着去灶房了。 自从六爷去世后,老人孤单度日。膝下无儿无女,甚是凄惨。去年老人还去了敬老院,但时间不长。听说她患有哮喘,一遇凉气啥的就犯。敬老院虽然慈善之处,但菜地不少。一般拿不动锄头的不让吃闲饭,故而没几日便回来了。老不中用,谁看得起? 老人去灶房忙了一阵,竟端一碗鸡蛋茶来。又撒些豆奶粉拌好给我。 我摇头叹气。 “等会儿也中。就有点热。”老人放下碗长吁一口气,接着说:“咋说哩?你家那个虎字儿也真灵验了。都是倔,都火爆脾气。不过孙女,你也别太难过了。这阵儿呀,你爸是在气头上,又麦秸火性子。过一会儿我去说说,准没事儿。奶奶想问你,去医院看过你妈没有?”她直望着我。 一阵紧张…… “瞅瞅,准没去是不是?唉!孙女儿,不是奶奶说你,应该去呀,你光想着移坟的事,就不想想家?亲娘再亲,可她毕竟不在了。这后妈也是妈,好歹关照过你。你爸又是那一摊子,你说他容易吗?” 我心里满满的。她怎么又提这? 惊天悬疑 (四) 我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 老人接着说:“奶奶说话呀不会拐弯抹角。你也不小了,咋不想想家这情况?您娘儿俩象仇敌,你爸咋安心?不容易呀,你们家三口人都不容易。有时候呀我仔细想想,就你最爱钻牛角尖儿。人这一辈子,要是眼瞪一般大,谁不让谁,你想想,搁谁家不乱套?咋过日子?会平平安安吗?” 话虽然有点唠叨,但我知道老人是真心实意的。 “你还小着哩,就知道任性。”老人说:“咱往以后想,要是你有了婆儿家,就这性儿,那不闹翻天才怪!人哪,得学会忍耐。不会不中,遇啥事猛一红,象开绳的牛犊一样,那早晚有吃亏的一天。说这你信不信?”说着短茶碗给我:“快喝吧,凉了都。” “奶奶,我不饿。真的。” “你气了?多少喝点。你饿不饿奶奶能不知道?” 我只得接手里。喝两口味儿真的不错。但直觉得心里堵得慌,只好又把碗放下。 老人摇头叹气,又接着说:“你说你爸爸脾气坏不坏?想想以前,他跟那个你死去的妈吵呀打呀,抵上吵架专业户了。可是,自从娶了你这后妈,他变了,变得象换个人。你想想你这后妈,有时候脾气上来象火神爷,骂起来你家老坟里的祖宗都不得安宁。可你爸硬是伸着脖子咽下去了。那为啥?孙女儿呀,他别的不想,就想着你这个闺女。想着这个家。这就是能耐呀,家不零散,孩子有娘,那多好哇!说一百圈儿,这就是忍耐换来的。比金子都金贵! “可别嫌奶奶嘴碎,这都实话。现在你长大了,啥事都得想想来回理儿。人活一辈子难哪!难哩很。啥是恩?啥是仇?奶奶没有学问,不懂啥大道理。这老是想着呀,就是跟你结了半辈子仇的人,后来变样了,善待你了。咱就不能老眼光看他,得知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为人不懂得和为贵,那才傻哩!你说是不是?” 我只是叹气,不知如何言语。 我深知老人的良苦用心。但是眼下让我找后妈说话,这……这行得通吗?我不会,打死我都不会的。她来俺家十几年了,按说淘气哥哥没有了她真的受打击不小。但不是我的错呀?她不拿我当亲生女儿善待倒也罢了,不该面目全非,凶神恶煞。张口骂,抬手打。在我这个没娘孩儿面前残酷无情。是我的邻居婶婶也不该如此,世上少见!在她身上咋没有一丝一毫的爱心和宽容?……她现在病了,活该!是苍天有眼,恶有恶报! “来,把这俩鸡蛋吃了。等一会儿真凉了。”奶奶说。 “奶奶我真的不饿。”我若有所思,又问:“奶奶,有件事我咋也想不通,伤脑筋。你说,俺妈都没有十几年了,为啥俺爸爸还那样恨她?到底咋回事?” “这……唉!这咋说?” “奶奶,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我想呀想呀,咋也想不明白。你说……” 老人又是叹气。 “奶奶,我也不小了,有啥不能说的?” “这……这些事儿……孙女儿呀!按说人早没有了,再提还有啥意思?唉!想以前哪,你妈那人长得可真好看。你奶奶见过的好女人不少,可你妈不一样。她长得耐烦人,又是自来笑。不知道人家以前说啥四大美人儿咋样好,你妈跟他们比那就是凤凰,不管有谁再水灵,再出众,哈,差远了都!可就是……就是有一条……” “奶奶,哪一条?”我害怕得很,但还想问…… 惊天悬疑 (五) 我望着老人,盼她能说出让人接受的话。 “咋说哩,你妈那人有时候让人捉摸不透。”她接着说:“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事儿。她不肯在家呀,就好像外面啥地方拴着她的魂儿,很少在家……” 我惊疑…… “记得那时候……想起来了。是有一天晚上,我在灯下跟你六爷扯闲。我问:‘那笑山家的就不着家,是不是做啥生意?’你六爷吧嗒吧嗒吸着旱烟,直皱眉。我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一句。谁知你六爷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说:‘啥生意?给笑山弄绿帽子哩!’那时候人都穷呀,买顶帽子得几块钱,谁舍得?我随口说:‘人家笑山真好妻命!娶个女的多有能耐。看看你,三九天还头顶个破毛巾,老冻得鼻青脸肿。我想,你要是不好意思张嘴,我去笑山家说说要他一顶。哎?说错了!我好心好意他不领情,竟是拍屁股大骂,只想拿烟袋杆儿敲我的头。哎呀后来才听人说,戴绿帽子就是王八,祖宗的脸都丢了……” 我忍泪不住…… 老人的话象钢针一样扎在我心上。这是真的吗?我妈妈真是那样的人?……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也许我妈妈有错的地方,在爸爸面前不是好妻子,在众人眼里不算好女人。但是尽管如此,也不能把她说得一塌糊涂,身败名裂呀!她已经不在了,已经在人间消失了。那为什么都不能客观地原谅她?黑锅能让她背多久?这公平吗? 这时候,阶玉嫂子来了。 “虎妹,走,去我家吧!” “不,我还想去家瞅瞅。”我难过地。 “去啥呀!我刚从你家过来,大叔还没有开门。”说着上前来拉我的手…… 原来,嫂子是从她娘家刚回来的。 “……这咋说哩?昨天夜里我一接到你的电话,想着不是小事,就赶紧去见大叔。”我进嫂子家没坐稳,她就叹气道:“我哪想到这么多事儿?只想着让大叔有个思想准备。谁知道他听了愣半天不言语。我刚出门走,忽听见屋里啪啦一声,象摔了啥东西。可吓死我了。我就纳闷儿,你说大叔的心思在哪儿?” “谁也没办法。嗐!我这次回来算是闯大祸了。” “反正他恨你妈,你妈妈象屙他眼里了。” “我听说昨天夜里还有拖拉机,去多少人?” “不清楚。不过……不过虎妹,有件事……”她显得异常犹豫。 “啥事儿?……你咋吞吞吐吐呢?……哎呀快急死我了!” “这……这……这咋说哩?” “说!有啥说不得?俺白唤你嫂子了,说句话嘴里噙冰棍儿一样。” “哎呀我的小妹,说句良心话,这村上谁看得起我?自己几斤几两最清楚。日他娘谁把我当人看了?就只有小妹你呀!对我实心实意,象亲妹妹一样。就为这,嫂子啥事都不能瞒着,得让你知道!” “哎哟快别卖关子了,倒是说呀?” “那是昨天夜里……大概后半夜了。我正睡哩,突然有敲门声。我以为你哥回来了,忙去开门。你猜门口谁站着?是二孬!我的天他真不要脸了,恼得我一巴掌下去。谁想他苦苦求饶。嘴咧得烂杏一样。说他快走不成了,多半是伤了胯骨……” “那咋回事?” “我把他拖屋里,他喘好长时间才说,说是你爸爸央他干活儿,就是移坟的事。忙了大半夜呀!说是移坟,其实容易得很。象翻土堆一样。把老坟的土装车上拉你家的老坟地。堆起来就成了。原来老坟底下一锨也没动!” 我大吃一惊…… 人证 “这……这怎么可能?!二孬一定是说瞎话!”我忙说。 “小妹,这可是移坟真相!我知道,那二孬就是诓天诓地,骗爹骗娘,也不敢跟我撒谎。反正就这样,信不信由你。” “不……绝对不可能!我爸爸决不会的!” “还有,那二孬就是快完工时候没小心一屁股撞在了车头上……” 即便嫂子说的再肯定我也不信。爸爸绝不会那样,他何必呢?折腾来折腾去,不是老张的锤砸老张的眼吗?再说…… 天已经黑下来了。 嫂子本想做晚饭,但我不让。硬让她陪我去坟地看个究竟。 二人拿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往那儿赶,我的心怦怦直跳。慌得很,做贼也不过如此。但愿那二孬是跟嫂子开玩笑的。可这敢胡言乱语?真是顺马遛江,只图嘴上痛快! 终于走到了。 手电光下,只见坟址平得很。而且湿湿的,象虚土。我打量一番,便蹲下用手挖。哎呀可下挖半尺多深…… “我说二孬说瞎话吧?你看看,哪像他说的?”我叹气道。 嫂子不信,也用手挖…… “不会呀!这二孬敢骗我?我日他娘……” “要不人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是咱亲眼看,光听野鸡叫,那才叫傻呢!” 嫂子不再言语,站起来拉我的手便走…… 进村没拐弯,直奔二孬家。 ……拍门。连声拍。咚咚响,似埋人时候放鞭炮,树上小鸟都惊飞了。明知没锁门人在屋里,气得嫂子只想八辈祖奶奶的骂。 终于,门开了。二孬诧异地望着我们:“你们俩……啥事儿呀?” 嫂子直冲室内,把二孬撞个仰面朝天。他妈呀妈呀的叫,似遇了劫匪一般。嫂子不理会,用力朝桌面上一拍,啪地一声,象兔子枪响了,吓得二孬刚直起身又倒下了。 “我问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敢骗姑奶奶!?”嫂子怒不可遏。 “骗你啥了我?还让不让人活了?”二孬委屈。 “移坟到底咋回事?你跟我说的啥?”嫂子理直气壮:“今儿你不吐实话,姑奶奶叫你碎尸万段!” 二孬小黑豆眼睛瞅瞅我,若有所思:“这事……这事……嫂子呀!这事真的是没法说。坏良心呀!我要是泄密了,你们闹得沸沸扬扬,一追根儿,是我。那笑山叔一定来剥我的皮!这翻老婆儿舌头,引火烧身,连媳妇还没有哩,我还咋活?二位饶了我吧,求求您了!” “别装蒜!昨天夜里跟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嫂子抓住他衣领。 “嫂子,你也别逼我了。现在反正我疼痛难忍,真正难处。主要是怕饿死屋里。只有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把事情真相一字不留说给你。” “你这不要脸!……那好,说你条件!”嫂子气呼呼地。 “按现在情况你们算平级了。是这样,你看我眼下多可怜人。无论你们哪一个留下来照顾我一段时间,帮我度过难关。我就钻头不顾屁股了……” “想的美你!瞅瞅这屋里象老鼠洞,我若是早知道你这出息……呀呸!往后……啊!” “二孬哥……”我第一次唤他,挺别扭:“你要是想成家,我倒是有个主意。” 二孬望着我。 “不过,你往后一切都得听小妹的。这一,得知道自尊自强。二,得用自己的劳动和努力证明自己是男子汉,有组建家庭的能力。还有,不能偷鸡摸狗,不能……”我看看嫂子,欲言又止。想了想又说:“反正一个优秀男人的条件缺一不可。你真正做到了,小妹一定为你帮忙娶上老婆。我说到做到。” “骗我吧?你一个丫头……” “我一个工厂的姐姐正闹离婚呢!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介绍。” “咦!你咋不早说?”他登时精神起来:“虎妹,你放心,哥一定听你的!不过,你家这事……唉!跟你说,昨天夜里那移坟真是假的。都按大叔的意思,就是翻土堆一样……” 我和嫂子都怔了。 “还有……还有就是……” “还有啥?”我忙追问…… 爸呀爸 二孬见我急问,竟犹豫起来。 “哎呀哥你倒是说呀?要不……我不管你事了。” “其实……这都按大叔的计划行动哩。就是把老坟的土装车上拉你家的老坟地……” “还有呢?” “没有了。” “你骗我们吧啊!”嫂子手指着他:“不给你哀杖不知道哭爹!就等着吧!” “还有……还有就是……就是以前那些事……我也是瞎子捉蚰子——听声儿哩!” “有屁快放!再啰嗦姑奶奶走了,让你后悔莫及!”二孬的命运似乎全掌握在了嫂子手里,看她盛气凌人的样儿。 “那还是夜里装车的时候,谷雨说婶婶是服毒死的……”二孬吞吞吐吐。 我惊愕,不禁后退数步…… “放他娘那屁!有踪无影的事也敢乱说。就那人搁文化大革命早枪毙了,尽是歪嘴骡子卖个驴价钱——吃嘴上的亏!“ “别诈唬了,看样子是真的。是听他爷爷生前说的。说是以前他爷爷就参加了埋人,当时还闻见药气儿了,大得很,呛鼻子……他还说,发现喝药那时候,本来赶紧送卫生院一洗胃就没事了。可大叔一时乱了阵,不知道忙啥哩,硬是拖三拉四给耽误了……” 他拖三拉四耽误了?!是不是有别的原因……我不敢想下去,心剧烈地跳…… “虎妹,这都真的,骗你我是河里爬那……昨天夜里大叔花二百块钱,俺每人二十,拖拉机八十……” 夜,沉寂而寒冷! 我呆立在妈妈的坟址,泪如雨下…… 手电光下细细打量地上,果然是处处令人生疑。二孬的话没错。就是那些人精心制造了棺材移走的假象。但是他们一定想不到,这下面是一个死不瞑目的人!没人为她鸣冤叫屈,没人为她送过纸钱!就那样……就那样孤苦伶仃地守在与世隔绝的下面!妈妈……妈妈呀!您好可怜……女儿怎么也想不到的呀! 我忍不住大哭…… 好狠的心!爸爸……女儿一项敬重而亲爱的爸爸!你为何这样?到底为什么呀…… 骗局!令人匪夷所思而心惊胆战的…… 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您是女儿的亲人!唯一的靠山!过去的岁月里,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只有您才是女儿的支柱,女儿的太阳!女儿做梦都想着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可是眼下……爸爸呀!您到底是人是鬼? 我无力地跪下,捧着地上的湿土放在胸前,泪如泉涌…… “妈妈……我可怜的妈妈!宽恕女儿的不孝吧!您放心,女儿不会罢休!女儿一定要为您讨回一个公道!一定……” 我哭着站立起来,又拭泪…… 没有去见阶玉,踉跄地来到我家的大门口。顿时百感交集,泣如雨下……望着那依旧紧闭的屋门,我又一次跪下了……爸爸!请原谅女儿吧!女儿不想惹您,可我……我真的没有办法呀!是女儿不孝,女儿任性,女儿就想着妈妈实在是太冤了!就想着……就想着妈妈的好,想着妈妈不该有这样的遭遇!您是男人,是男人就该敢作敢当!您说是吗?走这一步女儿真不忍心,可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夜色里,我含泪离开了家。 镇上公交车没了,我只好去一家旅店…… 腹内饥饿,拧劲儿疼。但我顾不得了。只想着明日进城如何走下一步…… 复仇 (一) 第二天早上,我心慌意乱地赶到了城里。 电话联系鹃姐,不料她关机了。 怎么办?,昨夜里到现在想得头昏脑胀…… 无奈之下又拨通了良子的电话: “你还在家吗?”他问。 我忐忑不安起来:“早上回城了。哥,能过来一趟吗?” “有事?” “有。……想跟你商量一下。” “忙。走不开!啥事电话里说吧!” “你知道吗?我妈妈很可能是被我爸毒死的……”说着,不禁难过起来。 “什么?!虎妹,没根据的事可不敢乱说。你想,那是你亲爸爸,咋能那样?跟我说,是不是听人家瞎传的?” “还瞎传呢,有人证!哥,你说我该咋办?” “人证?他敢去法庭上?他傻了?大叔的身体那样,岂不是毁了他?再说,这都十几年的事了,能说得清吗?……我看算了吧!别瞎折腾,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这啥话?!”我心情降到了冰点:“你当然不痛不痒了,不是你亲妈!是你妈含冤而死准是穷追猛打……不跟你说了!”挂电话,长吁短叹。 说真的,心中对此事实在没有谱儿。但无论怎样,妈妈的事我决不能迁就。爸爸为何那样瞒天过海?那是心里有鬼!心怀鬼胎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也许当时气得发疯了,没理智了,恨得咬牙,恨得发抖,拳打脚踢已不能痛快,只能动脑筋解决…。。 至今我才终于明白了爸爸只字不提我妈的原因。罪犯的心理就这样,盼着纸里包住火。愿天长地久。一有风吹草动便惊慌失措。怕呀!怕就怕死灰复燃让他的罪恶大白于天下,恨不得把天下所有人的嘴堵住,眼蒙上……可是我的爸爸呀,你想没想过后果?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们之间有过恩爱,相思,更有我这个女儿呀!在我挨打受气而孤零零地呆一旁涕泪交流的时候,你有何感受? 没必要去想了,一切都没必要!只有妈妈…… 去早餐那儿多少吃了点,便直去法院。 出人意料,法院的大门紧闭。而且这里冷冷清清,无人来往。 扭脸看,见左侧有一房门开着。门外有招牌,上写:代写诉状…… 我走近看时,见一老者在室内戴着眼镜看书。“老伯,请问……这法院的人没上班呀?” 老者抬头看我:“你找谁?“ “……我想告状!”声音极弱,似不让人听见。 老者放下书一笑:“姑娘,你头一次来吧?看你怯生生的一定是第一次。你不知道,这法院哪,一般情况下不会开门,只有打官司时候,或者宣判什么的才有人。你说告状……想告谁?” “……” “来姑娘坐下。”他和蔼地望着我:“姑娘,想告状第一条件必须有状纸,你有吗?” 我摇头。 “我这儿是专写诉状的。别的地方我不敢保证。但这县法院一般告状的材料都在这儿写。而且百发百中。秋天时候市里的一家房产公司告状还找我哩!” 真意想不到的事。还要诉状? “姑娘,实话告诉你我还是律师出身,法律方面了如指掌。啥事你尽管说,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且决不多要钱。” “我……我想……告我爸爸……” “什么!?你……。哦!明白了。那一定是后爸对不对?” 我一怔。 “姑娘,你受苦了!应该这样。现在不是旧社会,旧社会这事儿多了。有的受不了大人的淫威。跳河自杀,悬梁自尽。惨哪!你能有这种勇气站出来真是难得!” 他说哪儿的话?我脸热辣辣的…… 复仇 (二) “老伯……您领会错了。”我忙解释:“不是那么回事。是以前……我妈妈被他害了……” “怎么害的?” “就是……我妈妈服毒……” “说什么?!”他一愣:“姑娘,几天了?” “十几年前的事……” “哎呀!……哎哟……十几年了!这冤案哪!……冤案冤案!姑娘,服毒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其中的原因一:那不是娃哈哈,是要命玩意!二,一定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三,是你爸虐待过重。她感觉生不如死……” 我听呆了。 “不过……不过姑娘,你这一步迈大了。现在的问题是掌握人证物证。只要铁证如山,将罪犯绳之以法十拿九稳的事。我想……目前你告状还为时过早。应该去报案!” “你的意思去公安局?” “没错。你想呀,公安一插手,一定是雷厉风行,火速侦查。现在都先进技术,三下五除二就真相大白。到那时,你妈妈平反昭雪还不是眨眼间的事?” 一想到再去公安局,很害怕。 “姑娘,勇敢点!”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人一辈子什么事儿忍无可忍?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但是细细品味,这亲生母亲的怨死比任何一件都伤心,都咽不下去。以前人都说,宁跟着要饭娘,不要做官爹。娘是谁?娘是自己的灵魂,你也看过电视剧,凡是粘一点娘气儿的都爱看。而且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报娘恩。娘那恩情大似天,深似海。就为了这,大义灭亲都值得,你说是不是?”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 “我看出来了,你从小没少吃苦。”他接着说:“没娘孩子谁见都可怜。这一般分两种情况。一是爸爸吃喝嫖赌,全不把孩子放在心上。二是娶个后妈蛇蝎心肠,视眼前孩子象眼中钉,肉中刺,咋看咋不顺眼,常常是站着不是坐着歪,动不动象母老虎一样待他……” 真说我心里去了,止不住流泪…… “按说这也算法律咨询,要收费的。不过看你可怜人。算我尽义务吧!只是这下一步,我考虑着报案也不是万全之策。我想……你是不是先去律师事务所问问。这官司非同小可,听听人家咋分析的。” 我认为他说的是。 在他的介绍下,我去了一家叫惊世狂人的律师事务所。 里面的一位小姐热情地接待了我。让我在沙发上坐下,又倒一杯开水。“周律师这两天很忙。为一件案子饭都没有吃好,一大早就走了。“她说。 “啥时候能回来?” “这可说不准。可能下午,也可能晚上。小姐,你找周律师……” 我叹一口气。 “我是他的助手。有什么事先跟我聊一下吧!不瞒你说,我们周律师眼下其实好几个案子。有的甚至牵扯到熟人,可棘手了。唉!出了名不容易,保名誉更不容易。虽然一个个案子在他手下赢了,可都是心血换的……” “这么说,他时间很有限?” “那要看你的案子重不重要了。如果你追得紧,他也许把别的往后放一放。哎?你到底什么事?” “俺想问问,以前毒死人的事算不算重要?”我壮着胆说。 “以前?……小姐,什么时间的事?”…… 复仇 (三) 我忐忑地望着对方。实在不想将此事一遍遍的说。 “你确定事情的真相吗?”她继续问:“如果证据确凿,这倒是不难办。不过我还想问,凶手是谁?是需要警方介入调查还是直接指认?” “这……这事……小姐,我想问,一旦警方介入是不是就动手抓凶犯了?”我愈加不安。 “当然。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她一眼不眨地盯着我,仿佛已看出了我的心情;“我看这样吧,周律师也没在,请你留下电话号码。等回来了我立马通知你过来,你们之间细谈一下。还有,你得先预备一千块钱,到时候拿来作为周律师的活动经费。我想,一周之内他一定着手你的案子……” 我忧心忡忡地步行在街道上。 一千块钱有没有暂且不讲。即便交钱之后情况又会怎样?他姓周的别说是惊天狂人,就是混世魔王事情也还得由警方介入不是?他有将罪犯绳之以法的能力?一不是法院二不是检察院,他凭什么? 想再多也枉然,一步步都需要钱,没钱难办事。天底下屈死鬼多了,有的听说深埋了还半夜里叫唤,从野地飘到村上,满街飞,那声音象猫叫屈,又象狼嚎。人听见浑身汗毛都立起来。怵得心搦个蛋儿,头往被窝儿里缩了再缩,象水蛭一样还哆嗦个不停,冷汗把被子都湿透了……你说,不是太冤了怎能那样?逼得没办法了不是? 可是,钱从哪儿来? 又拨打鹃姐的电话,依然是关机。她呀她,怎么这时候想起来离婚了。看她挺精明,其实也感情用事。离婚容易吗?头两天小六妈妈还催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呢,那不是太在乎儿子的婚姻了?这事搁小六妈妈头上象晴天霹雳,打死也不会答应的。她想离婚就离婚?好多离婚案跑十几年都没成功,法院的传票雪片一样飞,一边是强制执行,一边是又打又闹。弄得两败俱伤,疲惫不堪,到头来还是老和尚的帽子——平不塌。谁敢动真格的管?政府有时候也无奈。弄不好人命问题,谁负责? 反正得弄到钱。没钱真的是寸步难行。 弄多少钱合适?五百,还是一千?现在手里空着,即便凑够了,一毛不剩全给姓周的? 不中!咋想那事有点玄乎。这件事……是不是有捷径可走?到九十三天不还得经法院吗?去法院必须有证据。而证据在哪? 绞尽脑汁…… 天近午时,我又一次拨通了良子的电话: “……虎妹,吃饭了没有?”他首先问。 “顾不上!哥,再跟你商量件事好吗?” “说。” “你……你不是哥儿们多吗?我想……你找些人夜里去虎家屯一趟。” “又干啥?” “我想为妈妈伸冤。可总得有证据不是?你们夜里偷偷去我妈的旧坟地,从里面挖出两块儿骨头来……” “你……你疯了?这不是让我们做盗墓贼吗?再说了,里面要是有唐三彩,青花瓷还差不多,你让挖出两根臭骨头,亏你想得出!” “啥臭骨头?你……你气死我了!” “哎呀,拿两块骨头作证,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你没听说的多着呢!我记得《潘金莲》里就是有人留一块武大郎的骨头作证。凡是服毒后的骨头都变色,专家一看便知。” “不听你胡扯,我正忙呢!”言罢,电话又挂了…… 馅儿饼 这死鬼!想活活气死我呀! 难过万分…… 他咋这样?想人家有的男朋友,对女孩那才知冷知热,疼爱有加呢!女孩就是女孩,爸妈生就的娇气。尤其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什么拘泥,腼腆,羞涩……都没了。不会撒娇也会撒娇,不会浪漫也会浪漫。就让他累,就让他忙,他乐意!谁叫他霸占自己一生呢!一辈子就这样了。他也许日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许喜新厌旧,也许让人伤心。但女孩不同,这辈子定型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敢有二心?日他娘立马帽子戴头上了!什么第三者,伤风败俗,不守妇道,没教养……一大堆罪名压得你喘不过气儿来,哭都找不到调儿。于是有权不使,过期作废。疯了,一天一个脸儿,一会儿一条件。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草里蹦的,水里游的,小嘴一撇想吃哩!那男孩如雷贯耳,跑得投胎一样给你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新款式的衣服层出不穷。只要看到,不买不中。不买拴住日头也下不来。于是他又慌了,去服装店跑得比兔子都快。终于疲倦了,奢望几乎没了。又指天上喊:“我要天上的月亮!” “没问题!等圆又亮的时候我一定摘下来给你……”拍着胸脯说。 满意地笑了,甜甜地笑了,幸福地笑了,称心地笑了……跑上前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他……亲吻着……忘了世界上的一切…… 热恋中的味儿……想象着…… 我现在是恋爱中吗?日他娘我咋没尝到啥甜头儿?上辈子造啥孽了? 就遇个这!气死我了。他这本书有点读不懂,在他的世界里有点展不开翅的感觉。尤其是他护得象蝎子肚儿的那个老女人。妈呀不敢想起她。一想到她腿都软了,直哆嗦……唉!眼下只顾慌着乱他哩,以后也不知道是啥样子…… 手机突然响起来。 我一看是新号码,赶紧接听:“喂?您好!您是不是周律师?” “是虎妹吗?”声音很陌生:“我是王建民。” 王……他是不是公司的王经理?我惊异。 “虎妹,怎么不说话?我是王建民,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是王经理!哎呀咋能忘呢?您……有事儿?” “现在干什么呢?在哪儿高就?” “高啥就?说实话,正忙着找工作哩!” “要这样的话我通知你一声,明天八点过来一趟!” “干啥?是不是让我官复原职?” “什么官复原职?再让你返厂就不错了!哎你听清楚了没有?是明早八点!” “记住了经理!谢谢你……” 又惊又喜……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怎么这时候让我返厂了?唉!说老实话,当初开除我就是公司一大错误。不就因为我耽搁一两天吗?其实有头发谁肯装秃?真的有事,真走不开。我不晓得公司里有规定?不知道经理的脾气?只是……唉! 长长舒一口气。 明日就可上班,上班就有工资…… 不料刚进宿舍,我忽觉得一阵头晕…… 天哪千万不敢跟我开玩笑!这攒着劲明天去上班哩,万一再闹个病啥的就把我坑了! 不是玩笑,真的。我只好扶床坐下…… 很可能近两天太累了…… 惊见 (一) 高烧了一夜。 凌晨时分便早早地起来了,慌忙去一家诊所…… 冬日的时光有眨眼即逝之感。太阳刚升起来 ,看时间已近八点。早餐没吃好,急急忙忙往公司赶。 直接去了王经理的办公室。 “你可知杜鹃在什么地方?”经理一看见我,直截了当问。 “她……她不是在这儿上班吗?” “鬼知道她去哪儿了!我说你们二位都这样!公司大门口写得多清楚,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你告诉她一声,不用来上班了!” 我愕然:“经理,她没上班肯定有啥急事。你也知道,她不是拖三拉四的。” “行啦说你的事吧!”他直看着桌上的文件,仿佛没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本来你是早开除的人,开除的人按规定是不能用的。不过眼下朱总遇点麻烦,就是他一位亲戚在医院里需要人照顾。我想来想去,认为你有这点特长。所以又请你出山了。朱总有话,只要你干得出色,他一定会考虑让你重新入厂……” 天哪这真是想不到的事!我一阵惊喜。 “你觉得咋样?照顾病人也就是十天半月……” “经理,我想问……那病人是男是女?”凭心而论,伺候病人不怕。但就是怕上年纪的男人。尤其是老得爬不动,还有脑血栓后遗症那样的。可难了。有的不管面前是男是女,又屙又尿,裤子都提不起来,啥都看见了,让人想哕…… “放心,是女的。”他抬头望着我:“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 ……“行!我去吧!” 经理刚要说话。电话响了。于是他忙接听:“……她已经在我办公室了。对对……朱总放心,没事儿……好,就这样吧!” 我有点紧张。我想那病人一定是朱总要紧的亲戚,去伺候她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是明白人,很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我就不多交代什么了,看你的表现吧!” “啥时间去?” “现在。稍等会儿派车送你。” 果然,不大时候,还真有车来了。记得是朱总的车,以前常看到的。 ……马上就要到县医院了,又不禁一阵紧张。 这时,我发现街北侧有一花店。于是赶忙让司机靠边停下,下车进了花店。在五彩缤纷的花海里,我挑选了一束最好看的。说心里话,真不知道看病人该选什么,反正依自己的心劲儿。鲜花拿手里,醉人的芳香瞬间驱走了我多日来的不快与惆怅。在壁镜前尽显自己的美好姿态。一时间心旷神愉,信心百倍。是呀!事情来的太不容易了,一定不能让朱总失望,机会难得…… 车终于到了医院的大门口。我刚下车,见公司的职工小潘姑娘走来。 “哎呀你想得真周到!”小潘看着鲜花:“看起来朱总这一次选对人了。哎虎妹,是不是朱总特意聘请你的?” 我的脸红了:“你话真多!哎我问你,你在这儿……” “唉!没办法,可能是嫌我懒呗!说是今儿要来人替我,想不到是你。走吧,先领你过去看看。”说着,带我直去医院的住院部。 终于进了那病人的房间。见病人躺着。 小潘轻手轻脚去病床前看了看,回头小声说:“哎呀她睡着了。” 我环视室内。 “跟你说,等会儿她醒了,就说是朱总派你来的。”小潘看病人一眼,又拉我的手到室外:“虎妹,咱是好姐妹哩。有句话不得不提醒。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女人患的是肺病,会传染!”…… 惊见 (二) “这真的,我是听一位主治医生说的。对了,你可知这女的是谁?跟你说可得小心。她是朱总的亲姑姑……”小潘认真地。 我不知所措…… “不过现在不要紧了,说是接近康复。对了,吃饭时候尽可能征求她的意见。她一般不喜欢甜的。最好是稀粥啥的。她很和蔼,从不挑食……” 真是虚惊一场。既然接近康复了有啥问题?看把她吓的。 不过这病人免事,倒是庆幸。远的不说。就亲眼见到有的老板手下人,无论啥亲戚扯上的,简直戏里的皇亲国戚,那目中无人,指手画脚的样儿,说话不干不净,一伸手象定乾坤一般强势,象少了他日月无光,地球不转一样。比老板还老板呢!更可怕的是个性。就拿眼下说,她头痛脑热了你伺候?妈呀她盛气凌人,活像西太后。脸沉得滴下来水。说句话噎死人。你操心费力饭做好了,她一尝咸了淡了,稀了稠了,骂人不眨眼,指头伸出来象镇海神铁!那咋办?逆来顺受是一半天的?病狗也能咬死人!你信不? 小潘又叮嘱一番,离去了。 我返回室内,见病人脸朝里睡着依然未醒。 望着她,我顿生一种怜惜。她难道没有家人吗?是寡妇还是让男人遗弃了?唉!天底下苦命的真多。象这样孤苦伶仃躺在医院里,身边没个亲人,单是酸楚的心情都不能好好配合医疗。更何况患的是肺病…… 她稍微动了一下。 哎呀她快醒了。咋弄?唤她啥?看样子也不过四十来岁…… 我忙拿鲜花。只见她又翻个身,眼睛却依然闭着。 我缓步上前,话在嘴边了:“阿姨,我是虎妹,您身体好些了吗?……” ——愣了!再细看……天哪!怎么会是她?! 我揉揉眼睛……又揉揉…… 手一松,鲜花落了。顺着我的膝盖一直滚落好远…… 是我后妈!她怎么会在这儿?!……想起来了,她是朱总的姑姑!她真的是吗?这咋搞的?啥时候的事? 后退几步,止不住颤抖起来…… 六奶奶不是说,后妈也是妈呀!我泪眼望着她……望着她……不知道咋回事,一时间我又很快联想到了死去的亲生妈妈!我妈妈死得好惨,好可怜!而凶手到底是谁?谁逼死的?即便是我爸爸,他一人敢吗?是不是有同伙?如果有同伙的话…… 想以前,我妈妈坟土未干这女人就搬我家了。连羔带母,喜气洋洋。邻居们都为半路夫妻的诞生而欢天喜地哩!谁想到那洋溢着幸福美满的婚姻背后居然是一个苦命女人的血和泪?!……我的心在颤,室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让我喘不过气来! 天上不会掉馅饼,然而真掉下来了。但现在看来掉下的是石头,而且砸我头上,疼得痛不欲生…… ……呸!让我伺候你……我……我…… 转身走。 “妞妞……你……你站一下!” 我前脚已经出门,后脚……天哪她居然醒着!也许她根本没有睡着,装样子罢了。 “你扭脸过来,能不能让我看看?” 我怕得要死,只想跑步离去。但不知道怎么了,在门口一动不动…… “俺……俺才听说你在嘉华那儿干过活儿。……妞妞,还恨我是不是?俺让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想看看你。”她说着,难过了……“我还想问问,这些日子,你回去看过你爸爸没有?……问你呢!” “……” “妞妞,你对我有恩哪……”她说着竟哭起来…… 惊见 (三) 后妈的话让我吃惊。这从哪儿说起呢? “不是那五千块钱,我这病……妞妞……我做梦都想不到有这一天哪……” 我终于明白了! 不提那五千块钱倒也罢了,提那钱我浑身肉都是蹦的。那哪儿的钱?说不中听的象把我卖了呀!我一没在家,二没答应。你和我爸怎能指山卖磨?你们差点把我害了知道吗?如今还有脸提那事儿,良心让狗吃了? 然而我忍几忍没有说话。因为后妈哭着,那哭声似发自内心的,并非演戏…… “咱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面是不是?……说心里话,我真不知道说啥好。”她哭着说:“想想以前那些日子,我咋说?我清楚,你恨我,从小到大都是恨。我打过你,也骂过你……” 我忍不住泪如雨下……人不伤心不落泪。敢想以前的岁月?我亲生妈妈没有了,爸爸又那种情况。我依靠谁?指望谁?你待我冷淡倒也罢了,不该让我象进了黄世仁家一样生不如死。我有何罪?你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吗?“别说了!我不想听……”我终于拭泪说。 “你不想听……我知道你不想听……你是不是想着我现在这样是报应,是罪有应得?……我不知道跟你说啥好,真不知道。妞妞……我想问问你对我恨之入骨的时候,想没想过再早一点的事儿?你吃过我的奶……你是吃我的奶长大成人的。我问你,现在能吐出来吗?!“ 她说这话仿佛用着全身的力量…… 我惊愕。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坏良心了……真的是坏良心了!……当年我可怜你,瘦呀!那小肚皮透亮透亮的,能看见肠子……我心疼,我看不下去。为了不让你挨饿,让你吃饱肚子。我狠着心打我那断奶没几天的儿子。我把他打得屁股都肿了……不知道自己暗地里哭了多少回……可是……可是后来我万万没有想到,我打他是造罪!该天打雷劈!我害了我儿子,他死了……妞妞你想没想过,他是死在了你们虎家,眼睁睁地死在了你们父女的手里……妞妞,我想再问问你,在我那现在只剩一把骨头的亲生儿子面前,我这个妈妈称职吗?我真不如一头撞死呀……” 我哭了…… “说句揭底的话。我走这一步后悔呀!真的是后悔……图个啥呀我?”她又哭着说:“这心里明镜一样。你呀心里就没别的,就是委屈,就想着你那个死去的妈妈!可是你再想想,她除了生你还有别的吗?我进你家的时候你瘦得不像人样是谁糟蹋成的?她终天东奔西跑顾过你的死活吗?她哪一点值得你这样的念念不忘?!” “不准说我妈妈!”我回头声泪俱下:“我妈妈死得好惨……好可怜……老天爷瞎了眼,就让她那样无声无息,不明不白的走了……你们谁想过她吗?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我们……你指谁说?” “你清楚,比谁都清楚……” “我清楚啥?你说得糊里糊涂……明说好不好?” “我告诉你,别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你的过去。在我的心里,我亲生妈妈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 “说的是。我知道自己,认得自己的脸儿。谁敢哪?一句话到底了,我算啥?有眼无珠,终日瞎着眼就不知道咋混人哩!以前孤儿寡母也就罢了,可不甘心哪!不甘心啥结果?坑里出来再跳井里。日他娘鬼迷心窍了!就好像哪辈子欠你们虎家的!”…… 惊见 (四) 我心乱如麻,又不知如何是好。 后妈继续哭道:“……今儿打你了,明儿骂你了。你都有本流水账,刻骨铭心地记着。人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到这儿变味儿了,成仇了,成冤家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欲离。 突然有人堵门。我定睛一看,竟是总经理朱嘉华! “虎妹,怎么就这样走了?!”他盯着我。 “对不起朱总。我……我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胡说!”他勃然大怒:“虎妹,这是一般的任务吗?!” 声音震耳欲聋,我惊呆了。 正恐慌,他一把拉我到后妈的面前:“虎妹你看看,你仔细看看她是谁?虎妹呀,她是你母亲!是养了你近二十年的母亲!她风里雨里,含辛茹苦。她容易吗?还有更重要的是为了你们虎家,她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了!你可知道一个女人没了亲生骨肉是怎样的感受?你什么时候设身处地为她想过?凭良心你想过吗?想过吗?!……要我看你并非姓虎,姓狼,叫狼崽子!” 我泪眼望着他,委屈而无奈…… 一使劲儿挣脱了他老虎钳一般的手:“你想把我怎样?”无力地问。 “很简单。就让你在这儿无条件地尽一个做儿女的义务!天天为母亲梳头,洗脚,捧茶端饭,惟命是从。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不然的话,我让人打断你的腿!我朱嘉华不放屁!一定说到做到!” “嘉华……你干啥呢?……让她走……让她走吧……”后妈哭泣道。 “她休想!”朱嘉华眼含热泪:“姑啊你也不仔细想想,不是你心太软能有今天吗?说什么苦命人是命中注定,都他娘的屁话!都是这忘恩负义的丫头片子造成的!不管她成吗?我今天管定了!” “嘉华……你听我说……你管住她的人能管住心吗?……不要难为她了……放她走……”说着,想下床来。不想胳膊一软…… 朱嘉华看得清楚,忙上前去扶。 “听话吧嘉华……” “姑啊!你只是让我放她走。可你知不知道,她连一点做人的道理都不懂,她太让人失望了……” 我趁机逃离…… 一路小跑到了街上。看身后没人,方才长长松一口气。 人是出来了,但心里沉甸甸的。 后妈的哭声和忍让,朱嘉华的暴怒与紧逼…… 他姑侄二人那种骨肉相连而又令人感叹的情感……难道是我错了?我错在哪? ……想了又想,自己实在没有后悔的地方! 既然没错,那今天就是入了姓朱的圈套!绞尽脑汁的计划成了泡影,自然是恼羞成怒。也是,倘若站他的角度上看这一切,我简直罪人。他太片面了,不能一分为二的想问题。什么总经理?什么智商?充其量不过公司里跑杂差的料!是猪脑子面对现实也得冷静一下。你局外人哪!一个局外人怎能插手别人家的事?你知道前因后果吗?你清楚来龙去脉?这内幕里的事三天三夜都说不清,你懂什么? 嗐!不说了。今天把我吓得不轻,他也气得够呛…… 可是我的下一步呢?下一步怎么办? 奔投(一) 想见良子,真的好想他! 不想电话联系时候,他居然关机…… 他在哪?是不是太忙了?没良心!再忙也不能这样。难道真不清楚人家离不开他,太需要他了。尤其是眼下六神无主的时候。 心情烦乱,惶恐不安,真不知道何处使劲儿。更怕的是一天天拖下去无果而终。那样如何告慰妈妈的在天之灵?听那朱嘉华胡说八道,俺才不是狼崽子呢!俺的心事他做梦都想不到! 匆匆忙忙行走在大街上,多么想看到良子。然而,我失望了。 日沉西山,路灯渐渐亮了。 我返回宿舍,鹃姐依然没有回来。今儿真的背运,一拨她的电话同样是关机,急死人。无论如何也该回来看看,若是得知也被公司开除了那心里啥味儿?近一段时间我可尝到了没工作的苦头儿。没事儿干便没有收入,进城干啥来了?想存身容易吗? 正胡思乱想,忽听电话响了。我忙接听,原来是阶玉嫂子。 “嫂子,我正想打电话问你哩,我爸……他身体咋样了?” “大概没事儿,我今儿上午见他屋里冒烟了。不过……虎妹,我咋看事情不妙。” “怎么了?” “嗐!那田大榜好像没有死心!他一天几遍往你家跑,我担心是不是要账?” “他……” “那可是生死不怕的货。你忘了?去年春上他爷死的时候拉着灵柩入老坟,那是姓窦的责任田,人家拦挡。田大榜一怒之下抓住那人把衣裳扒了,后来竟是塞到了棺材里,可吓人了。眼下咋弄?这样下去大叔准没有安宁日子。得想个办法呀!” “……“ “哎你哑巴了?“ “嫂子,我就怕戳那马蜂窝,硬是给赶上了。我……我也不知道咋办。” “我问你,那天跟你回来的几个人……不对,是帮你那个,你们啥关系?” “算是……朋友吧!” “朋友?一般的朋友会那样护着你?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能往对象上扯?” “……” “你咋吞吞吐吐?说呀?” “嫂子,你咋像审贼一样?我……我……” “其实我也没见。不过听人说蛮帅的。虎妹,我这样想的,如果他靠得住,你让他带些人来治治这小子。这龟孙欺软怕硬知不知道?不煞他锐气早晚有吃亏的一天!” 听这话倒也是理。可是去哪儿找良子?不过再想,也并非万全之策。都乡里乡亲的,这也太过分了。良子若得知这情况一定出手。但万一没轻没重捅个大娄子咋办?田支书那可是有钱有势,硬得象牛角。弄不好事情会更糟。到那时我骑虎难下,谁往前站? “哎虎妹,你咋想的?” “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还有就是……我想问问,那人是哪儿的?听说他手下人不少,都五大三粗的。你对他真正了解吗?” “嫂子啥意思?” “我只是……听人家说他们好像拉帮结派那种。是不是嫂子多心了?不说吧,你心里有谱儿就行。挂了啊。” 她的话到底啥意思?拉帮结派……不就是狐朋狗友那一类?哎呀她往哪儿想?真真是,他们无非是铁哥儿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种。团结起来有力量,连三岁孩子都晓得的道理,嫂子咋疑神疑鬼? 第二天正赶上礼拜,一大早我又上街了。心想,无论如何要找到良子。一定得找到他…… 奔投 (二) 真头痛事。商场,网吧,公园,歌厅……腿都跑软了,依然不见良子的踪影。奇怪,他人间蒸发了不成?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我忙接听:“……是虎妹吗?” “你谁?”听声音好粗,敲破锣一样。 “我良子。怎么听不出我声音了?” “你是……”他咋这声儿?莫非害喉咙了?这人…… “你现在干啥呢?是不是在上班?” “没……没有。你在哪?”惊喜之下,又委屈得直流眼泪:“人家找你找得好苦哇!你究竟在啥地方?是不是很忙?” “可不,这两天老板追的紧,让我去合肥出差,这刚回来,真不好意思。你现在在哪?要不这样吧,你记得莲花商场吗?商场对面有一棵大柳树。你在树下等我……” “你啥时候过去?” “很快。忙完这阵子就到。记着啊,不见不散!”…… 我长长舒一口气。天哪总算露面了,不过细想起来也不怪他,毕竟太忙了,一个男的工作第一理所当然的事。哪象我这样随便? 于是,我匆匆忙忙往莲花商场那边赶。 风渐渐大了,街上人一时间屈指可数,似后秋的蟋蟀遇寒流而立刻缩洞里一样……我终于找到了那颗大柳树,环视着又纳闷:太匪夷所思,怎么约定这地方见面? 忘了疲劳,忘了饥饿。我盼着他快快出现,不知道见面后我的心事有何进展,但肯定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时间好难熬。左顾右盼,眼看天晚了,还不见他。他呀他,到底咋弄的?看天他早该下班了,这不是捉弄人吗? 商场早已关门,路灯暗淡,我有点害怕…… 此时,我见一人径直往这边走来。我的天他到底来了!你忙啥了?什么事比我重要?再等一会人非急疯不可!亏你是男子汉,白想你了,把我孤零零地撩在这儿你也放心?我亟不可待地迎上去——愣了!那分明是一女生! 见鬼了我?! 没劲。象放了气的皮球……长叹着,暗骂那不讲信用的他。再电话联系,却是在通话中……忙!就是个忙!看啥时候能来…… 也怪,这女生同样站着柳树下,不慌不忙地打手机。看样子她也很可能在这儿与人见面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想不到我傻,有人比我更傻。这大冷天咋不能换个环境相约?我是走投无路了才这样的,你也是? 我虽然坚持等他的到来,但是急于小便。一会儿比一会儿难忍,憋不住了,眼看要坏事。万般无奈,只好去寻厕所…… 等我急急忙忙返回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我吓呆了;只见路灯下几个人将那女生往一辆面包车里塞。女的高喊救命,声音似黄鼠狼拉鸡子一样揪心。但最终还是被关进去了。车子启动后飞一般疾驶而去,留下了冷漠而恐惧的夜晚…… 我心惊肉跳,忙回头往宿舍跑去。 一日被蛇咬,十日怕井绳!我不觉出一身的冷汗。就那女生竭力挣扎的样,敢断定一定是劫色。幸而我离去了,不然的话我岂不是……妈呀一泡尿躲过一劫,真不知道是造化还是我妈的保佑! 忽而想起来,良子的手机不是丢了吗?又新买的?可那声音不对!从没有听到过的。是不是拾手机人打的电话?他啥企图?。。。。。。难道那女生是我的替罪羊? 不敢再想下去,直哆嗦。 到宿舍门外的时候,看时间已经近九点。 慌忙取钥匙开门,不想戳半天不见锁。再细看,哎呀奇怪,锁哪去了? 紧接着便是推门。使劲地,用全身的力量……不对!这里面是不是有人? 我只好拍门,啪啪……啪啪……手生疼,但还得拍。难道鹃姐回来了?她咋睡那么死? 终于,门吱地一声开了,一个苍白头发的老汉出现在眼前…… 奔投 (三) “你是谁!?你怎么睡这儿?”几天来汇聚的怒气一下子迸发出来,我大声嚷道。 老汉揉着惺忪的眼睛:“你……你是……” “我是这儿的主人你懂吗?!也不看你啥年纪了睡我屋里。是不是看我太软弱了也想趁火打劫?瞅你那恶心样儿!”我浑身颤。 老汉赶忙躲我而去。说心里话,我真想一把抓住他问个明白。 不料,我刚入室,身后人唤:“姑娘,对不起,这房我租给别人了!” 我转身看,竟是那老汉叫房东来了。 “我早催你们姐妹,这租金该交了该交了。可你们就当耳旁风。俺这地方买米买面,油盐酱醋就指望这俩钱哩!这都超十几天了,我没办法,只好……”房东叹气。 我一怔。 “你听明白了吧?”老汉理直气壮:“哪见过你这妮儿,吓我一跳。发脾气也中,总得问清楚。我这样儿……我这样儿咋了?虽然是捡破烂儿的,可俺孩儿是大学生,快当公务员了!俺老婆儿比我小十岁还不嫌弃哩,你一张嘴把我说成无赖流氓了!不是看你小小年龄,就我这劲儿敢跟你拼命!愣啥哩?还不快滚?我还等着睡哩!” 我不知如何是好。 “你的铺盖和日常用品都在我那儿,去查收一下。”房东说。 “俺姐那铺盖呢?”我少气无力问。 “哎呀人家的东西今儿下午都弄走了!” “什么?她……她……”我大吃一惊:“她不会吧?今儿下午……” “对了她让我告诉你,说是有要紧事儿,过一段时间会主动跟你联系的。” 我不信,忙拿手机拨她号码。傻眼了,真的关机。 剜一眼那得理不让人的老汉,跟房东离去…… 这一夜,我临时住在了房东安排的一个单间。 ……鹃姐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良子又杳无音信。我咋办?下一步咋走?……无限的悲伤与凄惨渗透了心理底线。孤单无助,前景茫茫。不禁愁绪万千,凄然泪下…… 鹃姐的离去也许有她的苦衷。但尽管如此也不能不辞而别呀!姐呀,难道你忘记了咱俩相处的日子吗?你待我象亲姐姐,什么事都依我,什么事都包容。情同手足,难分难舍。也许你把我惯成这样了,就任性,就撒野,就不怕你生气,就让你当我的亲姐……可如今,你就是千万个理由也不该弃我而去呀!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小妹就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再也没人疼我了……看起来我虎妹真的是罪孽深重…… 妈妈的事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搁浅了? 不忍心,但又害怕。不甘心,而又犯愁……我这是怎么了?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我的人生这么艰难?这么坎坷?我这样竭尽全力的折腾,到头来是不是称心如意?是不是更可怕的一天在等着我? 找良子!必须得找到他!因为眼下没别的路可走了。但是良子又是否靠得住?这些天为何不见踪影?是不是那老女人…… 肯定是……不容置疑的!以前只顾傻子一样慌哩,想过与吴家之间的隔离层吗?老女人是谁?她是良子亲妈。良子视妈妈同自己一样。你现在处心积虑为啥?而良子亲眼看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不心疼呀!他傻蛋了?耳聋眼瞎了?你总想着妈妈屈呀怨呀,他就不能?你虎妹是谁?是皇姑?是仙女?你即便皇姑仙女把他妈气得死去活来也心里拔凉拔凉。那是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一位。是旁人他早翻脸无情,你面子够大了,咋还不知天高地厚? ……嗐!不想了,再往下想几乎没活路了。反正眼下急需要他,说啥也得找到…… 奔投 (四) 第二天早晨,我只好收拾起行装,心灰意冷地晃到街上。 太阳在云层里似乎全没了应有的热量,大地一片萧条与寒冷。风尖尖的,树上干巴巴的枝条浮着白白的霜斑精疲力竭地摇摆,似无奈,似呻吟,似诉说着生命将尽的恐惧与悲哀…… 冬天,冷酷无情的冬天…… 视野里的一切是那样的冷漠和无味。这还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城市吗?想那时候多欢快,真新鲜。数不尽的憧憬和梦想,犹如出笼的小鸟飞翔蓝天一般……唉!做梦都没想到有今天,失去了工作,而且哭天不应,叫地不灵。该怎么活下去? 有气无力地往前走着…… 半晌时分,街上热闹起来了。我感觉太累,只好靠路旁一棵大树歇脚。 街上走过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是六奶奶?我忙揉眼睛——看错了。哎呀她还真有点象。只见她手扯一顽童象奶孙俩。老人对孩子在唠叨着什么,孩子使劲摇摆着老人的手。老人笑了,笑得那么开心……一个慈眉善目,一个活泼可爱。真让人陶醉!……这才是天伦之乐! 哎?那推轮椅的男子……难道是保姆?他站住了,伸手把轮椅上的女人轻轻抱起来,似在寻找女人最舒适的位置。……终于结束了。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女人的棉衣整弄一番,令人意外地吻一下她……天哪这哪是什么保姆,人家分明是夫妻!……真好,真让人感动!这才是相濡以沫,恩恩爱爱…… 忽而飘来了银铃般的笑声。又是谁这样热闹?顺声看去,天哪走来一对恋人……没错,准是的。瞅他们手挽手,肩并肩漫步在街上。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艳若桃李。二人如胶似漆,柔声细语……在说啥?是不是谈说着美好的未来?我羡慕地望着那女孩……姐儿们,嫉妒死我了!你真幸福…… 不觉淌下泪来…。。 我心目中的他呢?他在哪? 思来想去,眼下唯一可去的便是他家了。也许他妈妈病未痊愈,也许家里出了急事。不然的话说什么也不能与我失去联系。他心里有我,真的有。回想向阳镇旅店那一夜,岂是他一辈子忘却的事?就那心劲儿绝不会撂下我不管不问的。 只是一想到那老女人…… 她是否依然恨着我?见面会不会又破口大骂,痛心疾首? 不知道将是什么样子,怕也不中。硬着头皮也要去。这样钝刀杀人一样,何时才有希望?即便良子不在家,起码他妈知道下落。他母子情深似海,相依为命。倘若母亲病危身旁无人,十万火急时候联系不到儿子?不可能,打死我都不会相信…… 十月的天真短,眨眼到了下午。 我慌忙去餐馆吃了点儿饭,便直去车站。不料左右寻找,却不见去向阳镇的车。后来车站的人告诉我,到五点半才能发车。 五点半,那不是快黑了? 真真是,这窝心事儿都让我赶上了!耐心地等呀等,等得头都大了…… 果然,上车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我长叹着,心里实在没底儿,真形象不出这次去吴家村将是什么结果。……唉!良子若是在家就好了,苍天保佑吧!人心都是肉长的,想那老女人见我这般境况去投奔,也许网开一面,不再计较过去。我毕竟是真心实意爱她儿子的,不然冒着这么大危险的事谁干? 步行到吴家村已经很晚了…。。。 冷酷女人 我在村头犹豫了好长时间,方才心神不定地摸到了吴家的大门外。 大门开着,院内沉寂得可怕。从堂屋的门缝里透出一线光亮来,我断定室内有人,但听不到说话声。于是小心翼翼地到了屋门外,轻轻敲门唤:“……阿姨在家吗?” 门很快开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开门的正是良子妈妈。 “……是你?!又来干啥?”她口气惊诧而震耳,令我胆颤。 “阿姨……我想问问……良子哥在家吗?我要见他……” “谁让你来?!他不在家!”说着就要关门。 我一把抓住她衣袖:“阿姨……对不起……请不要……” “滚!”她声色俱厉:“你干啥?告诉你我儿子不在家!你这丧门星!想我不死是不是?我儿子打光棍儿也不会要你!就死了这心吧!还愣啥?滚呀你?!”她声音颤着。 “我不信!你……你骗我……你一定骗我的!”我忙唤:“良子哥……良子哥……我虎妹……你给我出来……” 我欲入室,不料一下撞她身上,似牛犊撞墙一般弹回来,差点倒下…… 咔嚓!门竟是紧闭! 我那肯放弃?于是疯了一样拍门。 “你再疯老子就报警了!你贱……真的贱!从骨子里面的贱!咋那么不要脸?哪有狗皮膏药一样粘人家的?把你爸妈的脸都丢尽了知道吗?”这声音从室内传出来惊人扎耳,令我心颤…… 我泪水夺眶而出,不知如何是好。万般无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虎妹对外人第一次这样。没有顾忌,没有犹豫,抛舍了我一个女孩应有的自尊和脸面……一切只为了他!我不能没有他,不能失去他!为了他我不惜一切……我哭道:“阿姨,虎妹这里给你赔不是了!我不求别的,只求能让我见良子哥一面……阿姨,您很爱自己的儿子对吗?我也爱他,是一种您想象不到的爱,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您知道吗?虎妹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咋不栽坑里死了?!”她简直咬牙切齿:“你滚!滚远远的!我不想看见你,,一辈子都不想看见你!真后悔当初没把你送公安局,咋还不识好歹?你想咋样?是不是让我一头撞死你身上才肯罢休?罪该万死呀你!”言罢,灯灭了。 我的心降到了冰点,真想大哭一场。 漆黑的夜,寒冷而寂静。看天越来越晚,风又大起来,我冻得直哆嗦…… 无奈之中,我只好取被子裹在身上。望门口,不禁愁绪万千。这老女人心咋这样狠,莫说我来找她儿子的,即便邻居的也该发一点慈悲。这大冬天哪,能让一个女孩子外宿?太过分了她,真蛇蝎心肠! 良子……你到底在哪?难道真的没在家吗?你知不知道,我虎妹在你这儿也许会败得很惨很惨。我在寻你,在苦苦地寻你!你如果也象妈妈一样待我,我真的死路一条了! 室内突然传出那女人的哭声…… 她哭啥?是不是又想到了以前我让她伤心的事情?不至于吧,还想咋样?已经把我弄得够惨了,是不是结果了我方解心头之恨?好狠!明知我是奔你儿子来的,却这样待我。为什么心机那么重?连自己儿子的婚姻大事都抛脑后了,一味地恨我恨我,你儿子面前如何解释?还是母亲吗? 我盼着开门,尤其是哭声微弱的时候…。。 绝望了,一次次的绝望! 夜罪难受,哪有睡意?不住的看天……好难熬!长这么大了第一次这样,不敢有第二次,再有我会死去的! 寒冷与难过中我听着一遍遍的鸡叫…… 天终于发亮了。 我盼望的时刻即将来临。早想好了,只要她开门露面,我一定重新求她。她再狠毕竟女人哪,女人总有柔弱的一面。我已经苦苦等了一夜…… 忽听吱的一声,门真的开了。我刚要爬起来,突然哗啦一声,一盆冷水直泼我头上!我打一冷颤,眼睛让水刺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心里有谁 “死妮子!我不死你休想进这个家门!”她怒声道。 “你…… 你太狠了!”我忍无可忍,噌的一下站起来,被子撩一旁:“听着,这事没完!只要我虎妹不死一定还回来的!” 我站起来抹去脸上冷水,抛下湿淋淋的行装,转身含泪离去。 走出村,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想到了家,那毕竟是我的藏身之处。现在身心疲惫,实在经不起折腾,真不敢这样下去了…… 半晌时分,我走到镇上。 一到这里首先想到的是甜甜。唉!我如今到这一步难以自保。去看看她吧!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唉声叹气地来到梅家旅店,不料梅哥不在,只见一个中年女人在床上翻看杂志。 “梅老板不在家。送女儿去看医生了。”那女人操着外地口音说。 我一怔:“去哪儿?是不是城里?” 女人摇头。 我不禁一阵紧张。匆忙转身第一个念头就是先去卫生院瞅瞅。我深知一个没妈的孩儿处处都难,尤其是患病的时候。 还好,进卫生院住院部里,我真的在一病房里发现了甜甜!奇怪的是她身旁无人,就自己在那里输液。我急急忙忙上前:“甜甜,你爸爸呢?”我绝对不相信梅哥不在女儿身边。孩子有病呀,怎忍心? 甜甜似乎听到了我说话,惊异地望着我。 我这时候才发现她好像瘦了。那头发很乱,简直几天都没有见梳子一样。而且那小脸上象有斑斑泪痕……我抚摸她冷冰冰的小手,心疼地望着她。 渐渐地,她眼里闪动着泪花…… 医生来为甜甜拔针的时候,那梅哥居然还没有来。真是的,你有啥事比孩子重要?到底忙啥呢? “你是孩子家属吗?”医生问。 “我……我是她姑姑。请问医生,甜甜啥病?”我很是着急。 “感冒了。”医生说:“估计再服三天的药,滴这两瓶水就没事了。你怎么到这时候才来?还有她爸爸,忙什么呢?把孩子撩这儿就不管不问了。少见!这样吧,你跟我去药房把帐结了,顺便再取三天的药。走吧?” 我把甜甜扶起来,忙跟医生去了。 从药房出来,我手里仅剩十几块钱了。当返回病房时候,见梅哥来了。而且还有在旅店见那个女的。 “是小妹?啥时候到的?”梅哥显得又惊又喜。 我叹气道:“唉!你忙啥呢?就放心甜甜哪?” “我刚离去,真的。” “就编瞎话吧你!不觉得这样太委屈甜甜了?” “嗐!事情是这样的……”他转脸对跟来那女人:“先回去,这儿没你事了!”见那女的走了,他又叹一口气;“这事儿……哎呀不说了。你看天不早了,咱去用饭吧!” 他咋回事?那女人是不是跟他…… “小妹你想啥呢?走吧!”梅哥说着上前把甜甜抱起来。 此时我才想到了饿。真是饿,浑身都没劲儿了。 梅哥领我出卫生院直奔一家餐馆。我一看,哎?不还是一支秀吗?怎么又摸这儿了?我脑海里瞬间冒出以前的事来…… “咋了你是?进吧?”梅哥望着我。 “我……我……” “奇怪!吃饭哩又不是上战场,看你怯哩!”言罢,推我进去…… 深吻(一) 我熟识的女孩立刻出现在眼前。她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笑嘻嘻地迎上前来:“二位好!欢迎光临……哎?这位姐姐……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是不是……” 我点头。 “姐,别往心里去。”女孩说:“现在呀冤枉人的事儿可多了。去年俺表姐在广州打工,因为取资料去老板家一趟。哎?惹事儿了。那老板娘一口咬定俺姐跟老板有暧昧关系,把俺姐头都打烂了。你说那老板该站出来解释一下吧,哎呀他茶壶里煮饺子,肚儿有倒不出来。你说啥事儿!后来俺姐没拿到钱不说,弄一头伤回来了。那才是没抓住黄鼠狼落一身臊,回来俩月没起床。叫俺舅又气一场大病……” “小妹妹,别卖嘴了,拿菜谱来!”梅哥打断女孩的话,一屁股坐餐桌旁说。 女孩不客气地冲梅哥道:“你横啥?不就是旅店老板吗?你若是亿万富翁,喊一声还不把天捅破?” 我问:“你们认识?” “嘻嘻……这镇上大名鼎鼎的梅老板,谁不认识?我说梅老板,咋姓梅呢?梅老板梅老板,不就是没老伴儿吗?你也真是的,咋不姓石呢?姓石就叫石老板。石老板,那你就等着谁离婚拾老伴儿了!” “尽耍贫嘴,一句实在的没有。”梅哥不乐。 “哎你让俺这姐姐说,这都大实话呀!” “想来真的就领你表姐来让我看看。说不定一见钟情,皆大欢喜。我还真拾个老伴儿!帮忙不?” “嘻嘻……俺表姐早结婚了。现在扛着个大肚儿你要哇?别臭美了给你菜谱!”说着拿菜谱扔给他。 梅哥在菜谱上点几样。女孩哼着小曲去了里边。 不多时,那菜一个接一个端上来了。餐桌上满满的,象招待贵客。 “梅老板,特色菜要哪个?”女孩又问。 “啥特色?海参鱿鱼?”梅哥不解。 “瞅你笨的。想让俺老板赔光啊!呀你是井里蛤蟆没见过天,让姐说。” “小妹,别……别多事了……”我有点头疼。 “哎那不可。老板若是知道了准罚我!这里有明文规定,凡是一男一女的顾客必须献特色菜。这样吧上个深吻,我做主了!”言罢,快步离去。 我见甜甜眼巴巴地看餐桌上的菜,便让她拿筷子先吃…… 过了一会儿,那女孩果然又上一道菜来。放餐桌上时候我才看清,原来盘子里鲶鱼头对着猪嘴巴。反常的是鱼嘴上有一小缺口儿,一片儿辣椒皮儿剪成的花儿盖着。而猪嘴上粘一片儿鱼肉,酱油把鱼肉染得鲜红。嘴靠嘴,中间空隙也不过一韭菜叶…… 这啥玩意儿,真让人哭笑不得! “不跟梅老板费口舌了,姐知道啥步骤。”女孩含笑说:“反正还是看菜借题发挥,把二者之间的感言说的越精彩越好。咋弄?还姐姐先说吧!” “啥深吻,我看是两败俱伤!”梅哥不同看法。 “亏你是走南闯北。大睁俩眼再细看。他们分明是暗送秋波,甜蜜蜜的状态,你怎么瞪眼说瞎话?他们不是人,只能以这种方式表示爱你懂吗?” “算了,你说他们是两虎相争也罢,反正没专家鉴定。” “不跟你废话了,开正题!姐,先说两句。” “我……小妹,算姐求你了,姐真的说不来!要不……特色菜撤了吧!吃饭要紧。”我无可奈何地。 “姐呀,小妹今儿看出来了,你有点不高兴是不是?姐,咋不往好处想想?笑一笑十年少嘛!说两句,我急着听,真的。” 我看看梅哥。 “哎呀呀我知道了。姐是想让我们鼓掌加油是不是?梅老板,鼓掌呀!”说着,真的拍起手来。 这小妹真会起哄。她呀她,把我弄得没有办法了都。于是细看着特色菜…… 深吻(二) 梅哥见我迟迟不语,便说女孩:“这样吧,看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你先来个让我们听听。” 女孩不乐:“这啥事儿?一眨眼又推我身上了。……那好吧,小妹献丑了!”她瞄特色菜思忖片刻,接着说: “鱼痛得打一冷战:妈呀你这是吻我吗?看你那馋样儿,把人家的肉都带走了,你也忍心? 猪:自作自受! 鱼: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猪:这几天为啥不接我电话?你以为我傻蛋哪!当初怎么与我海誓山盟的?什么你是风儿我是沙,风风火火走天涯。你恩我爱,天长地久……都他妈的屁话! 鱼:那咋那么小心眼儿?我已经跟你解释了,这两天我去水晶宫考察…… 猪:一派胡言!水晶宫是你去的地方?打死我都不信! 鱼:不信去问我们董事长。他怕这次地震影响到那儿的安全。因为水晶宫里面都是宝,有夜明珠,龙头大印什么的,全价值连城。那是他下一个开发项目,为这事快神经病了你懂吗? 猪:呀呸!看起来我必须一针见血了!我再问你,你嘴上又添两根胡须咋回事?是不是跟你们董事长搂呀抱呀,亲呀吻呀,硬是蹭上面拔不下来了? 鱼:咦……往哪想哩!这明明是爹妈给的我有啥办法?……真是造孽了我,明天还怎么上班?本来皮肤就黑,现在嘴上又添个豁儿…… 猪:就给你点厉害!谁让你喜新厌旧?谁让你对我不忠?终天花枝招展,招摇过市,看美男子能撞线杆上,见大款垂涎三尺。这情况谁能安心?再迁就两天怕是我满心欢喜娶你哩,你竟是董事长怀里的二奶了!”…… “有创意不错!”梅哥拍手笑。 我细细品味她说的话…… “姐,想啥呢?轮你了。”女孩催我。 “让我说……说啥呢?”我长叹一口气。“小妹,就凭你唤我一声姐,这好歹也得凑一下热闹。可是……从哪说起呢?”我左思右想,终于说道: “鱼:哎呀疼死我了!看你嘴上,把我的肉都弄下来了…… 猪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且不住地舌尖儿舔着嘴唇。 鱼:你咋这样?我死了也无动于衷吗?心太狠了! 猪:这味儿不如羊肉……也比不上鸡肉…… 鱼愕然:什么?你……你品肉师?! 猪:哈哈……你以为我干啥的?蠢哪!真是贱骨头。你真的想着我是真心爱你吗?嘿嘿……告诉你,你应该侥幸自己有锋利的鱼刺才对!不然我会把你一口吞了! 鱼:你……你咋能这样?……猪哥哥,这还是以前的你吗?以前……你是多么爱我,我做梦都是在你怀里……那甜蜜,幸福,一个女孩所需要的和期待的……猪哥哥,你说,这在我心里已经根深蒂固,能一下子忘却吗?我记得有一年天下大旱,本是满坑的水却剩个底儿,我那好多兄弟姐妹都活活渴死了。我本以为自己也难逃一劫,那想到你匆匆忙忙赶到了,二话没说轻轻衔起我就跑。跑呀跑,跑啊跑,累得汗水淋漓,气喘吁吁竟没有歇一次,终于赶到了一条河边儿……当你把我放水里的时候,你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只等了半天,我才渐渐苏醒过来…… 我当时望着你……望着你这个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我不知说什么好,更不知道如何感谢,如何报答你。我只有尽力地摇尾巴……猪哥哥,我绝对不相信你会变心,你在骗我对吗?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呀你知道吗……”我含着泪,再也说不下去了…… 女孩怔怔地望着我:“姐……你想起哪儿了?人家心里酸楚楚的。” “对不起小妹,姐不该这样!”我拭泪说:“好了,咱用饭吧。小妹。也顺便吃点。” “哎?那不可!梅老板还没说呢!”…… 深吻 (三) 梅哥笑呵呵地:“我说你们二位说的都啥?一个东扯葫芦西扯瓢,一个象催人泪下的悲剧。听我来一段搞笑的,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艺术!” 女孩说:“就吹吧你!一个生意人还懂艺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梅哥瞟一眼特色菜,不慌不忙说: “哎呀这鲶鱼疼啊,疼得眼泪汪汪:你……你咋搞的?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猪:对不起亲爱的,都怨我一时性急,情绪失控了! 鱼:什么情绪失控?我看你别有用心!是不是缺钙了就拿我补充?把我当添加剂了?哎呀后悔死了我,怎么会遇上你? 猪:只怨我吗?谁让你这几日跑个没影?你在外面只顾疯哩,撇下我孤苦伶仃,象断奶孩儿一样哭都找不着调儿。这猛地见面了,我就…… 鱼:妈呀妈,你一个月来一直唠叨。说什么我不小了,该操心婚事了。这一下可好,恋爱没几天嘴唇缺一块儿。人都说鲤鱼跳龙门,我这是鲶鱼跳槽,改行成兔子了! 猪:没事没事,别难过,我不嫌弃。 鱼:去你的!你这是毁我一辈子呀!以后咋出门见人?过两天就是我生日了。到时候姐妹们聚到一块儿,人家一见我这样,哎?你嘴咋了?鳖叉扎住了?鱼雷崩住了?……哎呀我不如死了呢! 猪:别……别这样!你死了我咋弄?你放心,就是剩一把骨头我也要。这辈子娶定你了!不哭啊,伤你嘴上,疼我心上。对了,过两天找个牙医为你修补,说不定还焕然一新,成美人儿鱼哩! 鱼大怒:滚!以后再不理你了。没头没脑,拙嘴笨腮。不会哄俺不说,一见面疯了一样冲上来,气势凶猛,喘着粗气。早知道恋爱这么残酷,我这辈子甘愿不嫁,说啥也不听俺妈的话…… 猪:按说……也不全怪我。你要是……要是多几根胡子,我即便再着急也看不见你那嘴了。 鱼:胡说!俺家祖传就两根胡儿。别看现在世道变了,就是到下一世纪科技再发达也杂交不出三根胡儿来。再说,人胡须不少,也没见哪个遮住嘴的!你眼有毛病? 猪:“咦……服了你了。真火眼金睛!我就这一点短处还让你看穿了。跟你说,几天前我见一个老汉,呀,胡子旺,大远看着象一片茅草。我看稀罕,跟他几里路。那老汉见甩不掉我,便回头问:你象保镖一样跟我。啥意思?直勾勾地看,看啥哩?我一不是二八佳人儿。二不是潘金莲,三不是大款,四不是你妈。今儿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我惊奇地望着他,又问:大叔,你真世上少见。是不是吃风屙沫儿长大的?咋不见你的嘴?咦!老汉勃然大怒,把胡须往上一撩:你眼瞎了?!这不是嘴是啥?啥吃风屙沫儿?我长嘴不吃饭借给你妈下猪仔儿哩?”…… 我忍不住笑起来。 女孩更是憋不住,捂着嘴扭头跑了。 终于要吃饭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候心里的郁闷没了大半,吃起饭挺香。甜甜倒是不行。大概病中的缘故,看她只是傻愣愣的。 梅哥一个劲儿地让我吃这吃那。自己也不客气,狼吞虎咽。此时身上手机响了。他一抹嘴又忙着接听。 “……什么?这怎么可能?……好好,我这就过去!”他挂了电话,回头对我说:“小妹,慢慢吃吧!我有点事先走一步。”言罢,匆忙离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甜甜忙到我身旁,显得异常紧张…… 当我们回旅店的时候,梅哥却不在家。怪了,那电话谁打的?他究竟去哪儿了? 那外地女人从一房间走出来,表情做贼一样…… 梅哥也花心 那女人的目光突然亮起来,只见她紧跑几步…… 原来是梅哥回来了。他们低语着,似商量什么事。 终于,那女人又返回宿舍了。我挺纳闷儿。她到底干啥的?跟梅哥究竟什么关系? 梅哥回室内,显得异常疲困。扑通一声坐沙发上,皱眉燃一支烟…… “梅哥,那女人到底哪儿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忍不住问。 “呀!铁丝串豆腐,提不起来!”梅哥直摇头:“她叫美莲,江西人。你别看那样子,是游医。五天前来旅店住宿的。” “她游医住宿跟你啥关系?看你慌得火烧眉毛一样!” “哎呀,孩儿没娘,说来话长。她来没几天惹大乱子了!这街北有一户姓董的。当家的六十多岁,患有胃痛,十几年历史了。是百药无效,终日痛得哭爹唤娘。哎?这屎壳郎就跟着屁气儿,她美莲还真找到了。找到也中呀,得有真本事。咦!她把牛皮都吹炸了。说什么有青藏高原的名贵草药,独家的祖传秘方。把董家人乐得得外甥儿一样……” 听他说的,这能跟得外甥儿相比? “谁想到鸡爪般的指头能戳天大个窟窿!”梅哥接着说:“不知道咋晕着头开个药方子,姓董的一付药可过瘾了。哎呀!腹泻得猛。一夜能厕所跑几十次。后来厕所也跑不到了,干脆拉床上。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了豆浆机,你说多吓人。董家一看不妙,赶紧打急救电话。你想想,在医院里花一万多块人的脸还象黄表,眼窝塌大坑,跟饿死鬼一样……” “啊!那是啥药?”我震惊。 “啥药?后来董家拿上边化验,说是羊屎蛋掺胡椒粉,人食物中毒了!正常情况她只要拿到钱立马走人没事。谁知那天有点不舒服没跑,在床上美梦正酣呢让董家人一下子摁住了。事儿真惨,一顿暴打不算,还指两条路。一是送公安局依法惩办,二是拿十万块钱了事。这女的吓得要死,蹲地上嘴咧得烂杏一样……” “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是慌啥?” “我慌啥?她住这旅店里我飞灾横祸了!”他委屈地:“后来董家人把她押犯人一样弄我这儿,指头捣我的头说,一日事情不解决一日看管。你说,把旅店当监狱,把我当监禁卒了!” 也真是,咋遇上这麻烦? “哎呀我可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他头摇得象拨浪鼓:“这女的人地两生,举目无亲,认识的只有我。那哭得象孝子,也不知道在我面前跪多少次。还说我若是撒手不管,她就吊死这旅店里……这……这咋弄?”…… 甜甜站我跟前,惊疑地望着爸爸。 “你呀,干脆去董家把话说清。这女的是咎由自取,人家想咋办咋办,快刀斩乱麻,有啥难的?你看看眼下,还得顾店里生意,还要照看甜甜,多忙。让一个外地女人乱了阵脚划算吗?” 梅哥陷入了沉思。 “我该走了。”我说:“梅哥,只希望你心思多在甜甜身上,你看孩子还病着,真可怜人。另外……咋说呢?哥,不瞒你说,我咋听着你在那女人身上有另一层意思。你说这道理经不住推敲呀!她算啥?哭一声你心软了。甜甜一人在医院里都顾不上。还是爸爸吗?论说你一人当爹又当娘是不容易,可成家也得正规渠道不是?你瞅瞅那女的,贼眉鼠眼猴儿一样。正儿八经的老江湖,你敢沾惹?” “小妹,别……别急着走!”他忙站起来:“我还欠你甜甜的药账钱呢!还有就是……眼下有件事让你帮忙。我想了又想,只有靠你了。” 我诧异…… 晚饭难吃 “小妹,你看看眼下,甜甜这一病我啥事也干不成。你外边认识人多,能不能为我介绍个帮忙的?” “帮忙的?梅哥你没吃错药吧!你说……我一个女孩家往哪儿介绍去?” “先别着急。”他打量着我:“哥说明白吧,就是不让你走。不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啥不放心的?” “你有心事,而且是解不开的。都在你脸上写着呢,你想哥看不出来?” “哥……我……”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不禁难过起来…… “是不是跟你男朋友闹矛盾了?还是他欺负你了?瞅你这点出息!别不好受,他电话号码多少,我见他!” “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让我走吧!” “到底咋回事儿?……其实那天夜里我见他挺不错,你们应该没事儿。这样好不好?你呢先在这儿停两天,放心,一切包我身上,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听他说的打包票一样,我只好暂停下来。 梅哥见我听话,忙去安排一个单间…… 我坐床头长长叹一口气。心想,这若是在吴家该有多好。只恨那老女人太让人伤心,太冷酷无情。她哪知道这一次几乎要了我的命呀!还有良子,他究竟在不在家?不在家又能去哪儿?唉!他呀他,就不把俺放在心上,就冷淡,就让人有一种热脸贴凉屁股的感觉。就男人而言,他比梅哥差远了。这就会哄人,就会讨人喜欢。良子若有这一半也不会把我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大概是太累的缘故,躺床上不知不觉竟是入睡了…… 梅哥的敲门声惊醒了我,原来唤吃晚饭的。 我过去一看,见餐桌上摆着炒鸡蛋,红萝卜丝拌豆腐,还有辣白菜和爆炒鸡丝。都有模有样,散发着诱人的浓香。哎呀看不出来梅哥还真有一手儿! “看见了吧?我没把你当外人。都家常菜。来来,快坐下吃。”梅哥热情地。 我愣愣地看。 “傻了你?坐下呀!” 我只好坐下,拿筷子先给甜甜。 梅哥笑了。招呼道:“哎小妹,先尝尝这豆腐咋样。跟你说,这可是方圆最出名的,镇东边赵老二家的名牌。人老几辈子干这个,人称秋千豆腐,你说筋不筋?” 我夹一块儿放嘴里,感觉很平常。 “没骗你吧?名牌就是不一样!不过呢,这赵老二虽然有手儿绝活儿,人也精得出色。”他看我吃得津津有味,继续说:“我听说有一天他推着豆腐车子来这镇上,看到一户人家姑嫂在院里洗衣服。那小姑也就十七八岁,那是天生丽质,粉面桃腮。嫂子也不到三十,同样容貌出众,青春永驻。二人身旁还有一小孩儿在玩耍。这赵老二在一边儿扯着喉咙连声喊。那孩儿经不住诱惑,便哭闹起来。嫂子被逼得没有办法,就索性说,哭啥哭,想吃让你姑姑跟人家走,整块儿的豆腐都给你!小姑气呼呼说,你混蛋,生得起就养得起,没钱买拿自己去换!说我干啥?哎?姑嫂吵开了。赵老二听得清楚,心里美滋滋地,又高喊:‘卖豆腐……啥都要!’……” 我扑哧一声笑了…… 梅哥话没完:“那小姑听得清楚,小嘴儿一噘冲上去。对准赵老二脸上啪地一个耳光。怒声说:‘拿五斤豆腐来!你耳朵塞驴毛了?一耳光五斤豆腐,你不是啥都要吗?!’” “算了算了!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我笑得两眼泪了…… 曲径 ……晚饭吃的真不少。也怪了,你说怎么吃下去的?转脸时,发现一旁的沙发上有好多招工启事。过去一看,原来梅哥打印的。上面写: “梅家旅店面向社会招一名普通女工。年龄二十至三十岁之间。吃苦耐劳,性情温和者优先考虑。工资面议……” “梅哥,你还真招工?”我问。 “这……咋说呢?我的确想请一个人来。这店里有时候太忙了,实在顾不过来。”他又看看甜甜:“还有这孩子。唉!如果有一个象你这样的在这儿,那该有多好!对了,说真情话,你外面认识人多,能不能帮哥个忙?” 我笑着摇头。 这一晚上,我与梅哥商议,能否让甜甜跟我同睡。他稍有思忖便答应了。 我们休息得早。虽然梅哥说今晚电视上有小品大赛。但我只觉得累,没那心情。 甜甜真是个乖孩子,我为她盖好被子,一会儿便睡着了。……我心里又愁绪万千,思来想去这里终究不是常住之地。但是,不在这儿又能去哪儿?敢回家吗? ……好不容易闭上了眼睛,又听到室外的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是不是又来了住宿的?怎么听也不像。顾客会这么慌张?简直是入室抢劫……我不放心,便下床蹑手蹑脚开门窥视。天哪什么入室抢劫?原来是美莲走过去的,她正在推自己房间的门…… 第二天早晨,我早早起来了。梳洗之后,忙去梅家的灶房。 “小妹起这么早?”梅哥正忙着。 “让我烧火吧!”我说。 “哎哟使不得!歇着去,我一人就行。” 我看看煤气灶,怎么也不懂如何下手,于是只好去洗菜…… 梅哥发现了:“你呀你,怎么就不听话!快擦手,去瞅瞅甜甜醒了没有。” “梅哥,美莲的事……咋样了?”我继续洗菜,故意转话题:“我见她昨天夜里象疯了一样。是不是董家人又……” 梅哥:“嘘……小声点。告诉你,她昨夜里跑了!” 我一愣。 “事大事小,一跑就了!夜长梦多呀,万一姓董的步步施压,准把我拖下水。别看都这街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那翻脸无情也常有的。知道吗?哥现在是如释重负,该轻松一阵了。”说着,继续切菜:“今儿早饭的菜换个花样,弄个炒蘑菇吧?哎?你男友不就叫什么……什么菜?” “瞎说,叫良子!” “哦……他哪儿的人?” “弄半年不知道呀?吴家村,就南边儿没多远。”…… 我让甜甜穿衣服的时候,见她高烧已退。我长长舒一口气,帮她洗脸梳头。头发茸茸的乱作一团,梳起来费劲,真让人心疼…… 早饭后,梅哥不知有什么事,匆忙去了。 直到半晌时分,他才骑摩托回来。唤我到室内说,良子不在家,好长时间没回去了…… “你……你去他家了?!谁让你去?”我气呼呼地:“这一弄他妈准知道我在这儿!万一找来咋办?” “你怕什么?小妹,心里咋想的?既然爱一个人就应该义无反顾地去追,象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准没戏!还有,人这一辈子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有的人不是命苦,其实老天爷很公平,都给了幸福。问题是很多机会都擦肩而过,怨没有把握住。你想是不是?” “我知道,啥都想过。可我……” “想想……等你想明白头发都白了!别怪我多事,这只是第一步。良子是哪路神仙?征服不了他?我就不信了还!”…… 神秘看相人 (一) 梅哥的话很让我感动。看出来了,他是我最最信赖的人。在困难重重的今天,我太需要这样的帮助与呵护,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梅哥,我想……”望着他,欲言又止。 “说,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 “……你不是想招工吗?我想……先在这儿干两天咋样?”我终于说。 “什么什么?再说一遍!” “你耍我!明明听清了嘛!” “嘿嘿……小妹,知我者小妹也!哥早这样想,就怕你不乐意呀!不过……你城里不干了?” 我点头。 “好吧!就在这儿干。我求之不得呢!你也看见的,这店里我实在忙不过来。更重要的是甜甜,你是她姑姑,你照看她我一百个放心!店里面的打扫卫生不用你干,也不用做饭,一心在甜甜身上就行。还有,咱亲兄妹,明算账,你的月工资一千五,从今天算起。如果哪一天良子来了你要走,工资一次性付清……” 我犹豫:“梅哥,你若是让我照看甜甜,别提工资的事了。我是姑姑,应该的。……事就这样定了。你放心,有空儿的话我会干些杂活儿。”…… 就这样,我在梅家暂且安定下来。 为了让甜甜大变样,我特意陪她去洗个澡。而后又去商店为她买了一身鲜艳的棉衣。孩子们就是最好打扮也最爱打扮。穿上新衣服,那天真而聪明活泼的一面给激活了。瞧她又蹦又跳,象蝴蝶一样让人疼爱…… 转眼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我正在走廊里忙,见梅哥领一道士模样的人过来了。 “哎呀!哎呀!这位姑娘不一般,无兄无妹一枝莲!生母早亡身世苦,父亲名讳虎笑山!”那人瞟我一眼吟道。 我大吃一惊。细看他时,见那人身着道袍,似峨眉山上飘下来的极品仙人。只是他那脸长得难看,象马蜂蜇了猕猴桃而形成凸凹不平的样子。我吓得急忙躲开。 坐床头越想越纳闷。他是何人?他怎么晓得我爸爸名字?太厉害了,一见面居然知道我的一切。若这样神奇,他对我的未来也一定了如指掌,能不能再请教一下我日后命运如何?……终于坐不住了,忐忑不安地去寻他。 不想刚出门与他相遇。我忙唤:“先生请留步!你……能不能为我算一下?” “鄙人是看相的,从不算卦!”他泾渭分明。 “看相的?看相就看相,依你就是。”于是我随他去他那房间。“价钱十块。缺一不干!”他口气强硬。满腹经纶,身怀绝技的人也不过如此。 “十块就十块,只要我心服口服。”我盯着他。 “不知道姑娘问财路,命运,还是婚姻。” “全问。你一一说吧!” 他看我一阵便开口道:“姑娘生就好面容,好比西施一般同。穷困饱尝人间苦,荣华富贵后半生!” 我费解地看着他。 “你听懂意思了吗?就是说,你起码三十岁以后才能衣食无忧,心想事成。” 妈呀三十岁!到那时我岂不老了?还啥心想事成?“那……财路呢?”我又问。 “说财路,道财路,财路本是一棵树。有心浇灌绿成荫,整日贪玩树干枯!”他背乘法口诀一样。 “这又啥意思?” “姑娘,自古以来的财富都血汗换的。机遇多的是。只要付出,必有回报。” “那……婚姻呢?”我定睛注视他,因为关键时候到了…… 神秘看相人 (二) “姑娘若想听你婚姻之事,请问,你家是不是住虎家屯?”先生问。 我点头。 他一字一板说:“姑娘家住虎家屯,虎性造就女儿身。七情六欲不一般,投桃报李认得真。说婚姻,道婚姻,婚姻必须缘分临。缘分不到愁断肠,缘分来时需谨慎。姑娘祖上虎为姓,虎女自有虎女身。无知男儿求婚配,安乐不成反祸根……” 我惊异:“先生,这么说……我的路很难很难?是不是……没人敢娶我了?” “劝说姑娘莫忧愁,有缘千里自相投。站家园,东南看,东南方向有佳偶。东南自有黄金屋,东南有你好归宿。如意郎君眼前站,姓氏不和莫点头。姓氏好比美人脸,五官柔和来世修。姑娘谨记路人话,恩恩爱爱到白头……” 我愈加糊涂起来:“先生,你的意思……我必须去东南方向?” “没错!”他说:“从你五官上看,必须的!” “姓儿也这么重要?先生,俺想再问问,啥姓最好?比方说……姓吴的咋样?” 先生不假思索:“不可!姑娘,听没听说过武松打虎的事?武与吴同音,所以万万使不得……“ “我说的是上面一个口,下面一个天……” “那就是天大一个口。别说一只虎,就是十只八只也难逃厄运!“ 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姓什么最关键。一个虎字决定着你的霸气,倘若遇上带有对立性的,尤其是威胁性的,你将面临着飞灾横祸……鄙人是根据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来分析决定。依你说的吴显而易见叫狮子大张口。那么你的下场是老虎打盹儿,狮子的美味儿,你岂不是自取灭亡?”…… 此时,梅哥破门而入:“小妹,你这干啥呢?” “我想让先生……” “糊涂!他的话你也信?跑江湖的总是胡言乱语,全骗人把戏……先生,她是我小妹真不知道?你收钱了吗?” 先生忙站起来。 “梅哥,我听他说的也挺有道理……” “让他走!有一句实话我唤他姥姥!”…… 我返回室内,心乱如麻。这先生到底什么人?说骗人吧,一见面居然能说出我爸爸名字。一般人谁做得到?不是活神仙吗?只是他说的相生相克,到让人实难接受。我必须去东南方向寻求爱情,这可能吗?婚姻的成败与姓儿有什么关系?啥水火不相容?只要二人情投意合,相恩相爱,有什么不好?——不过也难说。就拿我爸爸和后妈的事分析,一个虎姓,一个朱姓,后妈不是搬过去没多久淘气哥哥就伤了?是不是真有猪入虎口的意思? ……手一下子凉冰冰的。我扭脸看,见甜甜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边,泪汪汪地拉我的手。我情不自禁地一下把她搂到怀内,心里说:“甜甜你知道吗?姑姑不知道咋办是好……真不知道……” 梅哥又来了。“那人都跟你瞎咧咧些什么?你也不想想,他若能解决问题兔子都成精了,那是冲着钱的懂吗?小妹,我再问你,是不是离开良子就生不如死?魂不守舍的那种?要真是那样,我倒有一办法,可让他立马现身!” “骗我!”我瞟一眼他。 他燃一支烟,深思熟虑般地:“告诉你哥有一计,叫引蛇出洞!” “啥意思?”我惊疑。 “这良子不是个大孝子吗?我想来想去,只能在他妈身上做文章。”说着,他从衣袋里取出一页纸。“你看,我以他妈的名义写一份寻人启事,过目一下,我拿去打印。” 我接草稿,见上面写: “我儿良子! 妈妈这几日偶遇风寒,旧病复发。现在终日不思饮食,思儿心切。度日如年,奄奄一息。望我儿见字后速归!妈妈真害怕能不能见我儿最后一面。儿啊!你在哪?”…… 梅哥的倒霉事 我手拿寻人启事愕然地:“梅哥,这合适吗?” “不怨我们,是他逼出来的。你别害怕,想让那小子浮出水面只有这样。我料定,那小子一见这准是心如火焚,归心似箭。你何愁见不到他?” 我真的惶惑。这是不是太损了? 梅哥是极讲效率的。第二天,一沓寻人启事拿到了我面前。他说共五百份儿,可张贴十个城市。等于布下了天罗地网,那吴家小子插翅难逃! 我咋听着梅哥的话刺耳。这哪是什么寻人?简直抓逃犯,缉拿归案的那种。 “我的计划是今天去城里,明日去郑州,后天去武汉。如果时间允许,一天跑三个城市最好。”看得出来,他信心十足,稳操胜券。 他看一下时间,又打扮一番,便骑摩托准备上路。我扯甜甜送他到大门外。他带着我的寄托,也带着我的心。他毕竟是为我,虽然是兄妹相称,但只是萍水相逢一般。实在不忍心他如此操心劳累…… 大概天寒的缘故,近几日住宿的寥寥无几。我闲着无事,便继续打扫室内。甜甜一般情况下不随便远去的。总守在我身旁。唉!她若是会说话那该有多好,我们一定会说说笑笑,再给她买些小人书啥的。她不笨,真的不笨。入了校门一定会成为一个尖子生的…… 半晌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来。 我一接听吓傻了。原来是梅哥的电话,说是出镇不远被人打了! 我慌忙带着甜甜往那里跑去。 到出事地点一看,只见梅哥躺在路旁满脸是血,摩托在路沟里象翘蹄的死驴一样。寻人启事四下飞…… “梅哥,这咋回事儿?谁打你的?”我走近他,腿都吓软了。 “糟糕!准是美莲那婊子没跑出。让董家人给抓住了……”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两句话。 “啊?!你到底还是吃她亏了?”我不禁怨道:“我早说你别管别管,她自作自受你懂吗?何苦呢这是?”说着,心疼地蹲下想扶她起来。 天哪他太重了,我简直无能为力…… “美莲……我操他姥姥!准是她出卖了我!你知道吗?打我的都董家弟兄,有一个还是少林武术院的,拳头象空气锤那样狠,妈呀我真该死!你说,咋会鬼迷心窍为她出谋划策呢?养虎伤身,半点不假!”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顾一辆三轮车把他拉回家里。 不清楚董家是如何教训梅哥的。看样子他腰疼得钻心,难以忍受那种。我建议让他去卫生院,最好是拍一片子。万一骨折了怎么办?他不肯。说是董家老二那一脚把他踹到了砖头上,一准是扭伤了。过两天就没事。 这一来我可事儿稠了。为梅哥捧茶端饭,寻医问药,忙得头不是头,脚不是脚。好在他穿衣服啥的还能自理,不然的话我简直他媳妇的角色。没用绳拴住了,想走都难。 看起来他也急性子,第二天他在床上长吁短叹,显得异常着急。 “哥,别这样愁眉苦脸的。过一阵子兴许就没事的。”我劝他:“只要你断定没伤到筋骨,三天五天就能走动了。别不知足,有病了小妹鞍前马后的跑。还想咋样?” “恨我自己!”他皱眉说:“假如没有这意外,说不定你跟良子早见面了。你说啥事呀这?真咽不下这口气!” “你呀你,皇上不急太监急。这何苦呢?其实我也细想过,你的计划也并非万全之策。你想,即便把良子引出来了,他妈妈那里怎么交代?本来就对我恨之入骨,这岂不是火上浇油?唉!耐心等两天吧!我相信你说的,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是我的早晚都跑不掉,等一阵再说吧。”…… 过了小雪,天格外冷起来…… 归心似箭 日复一日,见梅哥病情不减,我不禁着急起来。 怎么办?就这样呆在这儿吗?良子没有音信,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孩?还有他妈妈,若是为了彻底甩掉我,再逼儿子去相亲咋办?夜长梦多,谁相信那良子没有花心? 这天下午,我试着让梅哥下床,哪怕走一步也行。但失望了。当我用力扶他起来的时候,不料他身子一歪滚下床来。妈呀可难为死我了,一百多斤的人哪,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使上吃奶的劲儿都没用。最后没办法,只好求一顾客帮忙,才把他抬上床。我喘着气,只觉得天旋地转…… 愁死人,他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听说镇西边有一诊所,那人是从大医院退休的主治医师。于是急急忙忙去请。哪知还没有走到,电话响起来了。我一看是新号码,谁打来的?莫非是良子?天哪他可露面了!到底没把我忘了!打开电话便说:“你谁呀?是找虎妹吗?她不在!” “虎妹……你干啥呢?我是你阶玉嫂子!” “是嫂子?”没错,就是她声音。“嫂子,你……有事儿?” “唉!你回来吧!” “嫂子……到底啥事儿?”听口气让人疑惑。她平常不这样。 “是这……大叔有病了……输……输几天水都不管用……再要紧的事也往后放一放,快回来吧!” 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回头三步并两步往旅店跑。爸爸在家病了,究竟怎么样?一定不轻。不然的话嫂子不会这种口气…… 在梅哥面前,我含泪向他告别。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从枕头下拿出一鼓鼓的信封。“小妹,这里有两千块钱,拿回去用吧!我这样也不能动……唉!” “我不要这么多。” “不多,一半是工资,一半是路费。快拿着!” “……我不要。”我哭了:“对不起梅哥,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过来。是我不好。不该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离开……” “说啥呢?我没事,真的。吃得下,又睡得着,不就是有点行动不便?吃饭时候跟餐馆打个电话就成。你放心回去吧!” “还有就是……”我看看甜甜:“梅哥,跟你商量件事。你现在这般情况,甜甜咋办?谁照顾她?我想……让甜甜跟我去吧!你放心,没事。我一定照看好她的。” “不不!绝对不可以。小妹,你回去有事,谁知道大叔病情啥样?她一定会拖累你的,别想法儿了!” “你……你还是不放心是吧?”我拉甜甜的手:“让她跟我去有啥不好?总比在家强吧!若这样走了,我放心不下她,心里咋过得去?‘ “你还是黄花闺女呀,这样带着甜甜回去……外人会怎么看?你想过吗?你走吧!我说没事就没事,放心好了。” “我不会听你的!梅哥,多保重!”我拭泪拉甜甜的手去我的房间。匆忙为她换衣服,抱她出了大门…… 归心似箭……爸爸究竟是怎么了?敢断定,一般的头痛脑热,嫂子绝不会打电话让我回去。想到离家时候的情景,我的心都碎了!是我不好,那次本应该在家多住几天,等爸爸气儿消了再说。可是……可是……爸爸呀,女儿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天还早,我带甜甜就赶到了虎家屯。 慌忙进门……啊!那床上是爸爸吗?他那头发和胡须好长,瘦得几乎变样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拉住爸爸的手大哭起来…… “妞妞……别……爸爸没事……“爸爸声音沙哑:“唉!回来了就好……就好哇!爸想你……可想了……”他无神的目光望着我。 “爸……是闺女不好……惹您生气了……”我哭道…… 亲情(一) 我肝肠寸断…… 以前总认定自己命苦。但是,当看到一个个孤儿寄人篱下饥寒交迫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我有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家。更有一个疼我的爸爸。爸爸是靠山,是我生命的源泉。就像托起我的参天大树,暑来有荫,风来能躲。翠绿的枝叶间是我欢乐的海洋。我蹦呀,跳呀,鸟语花香之中有着无数的憧憬与梦想……而今,爸爸病了,大树在摇晃,晃得我失魂落魄……我好怕!我不能没有爸爸,没有爸爸我真的就失去了家,一点依靠都没有了……爸爸,您千万别吓女儿呀…… “爸爸,咱去医院瞅瞅……好吗?”我泪眼望着他。 “……没事儿。”他轻轻摇头:“去那儿干啥?放心,不是大不了的病……”说着,又咳嗽起来。连声地,脸变得通红。紧接着,又一个劲儿的喘气…… “看你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儿?”我心疼地:“到医院做个检查,没大病不是更好?这样在家呆着也不是个办法。” “真没事。今儿早上抽一支烟,到现在这喉咙里都呛得慌,总想咳嗽……唉!你也回来了,爸爸高兴。实际是想你想的了……哎?这孩子是……是谁家的?”他看着甜甜问我。 “你问她呀,是我朋友的孩子。家里人忙,所以我就带过来了。她可懂事了,可惜是聋哑人,不会讲话……” 爸爸异样的目光望着她…… 我心里不禁一阵紧张。难道我带甜甜回来错了吗?也许梅哥说得对。我是一女孩儿家,不该带一个孩子在身边。外人看见了,尤其是让爸爸看见有何感受?但是说心里话,梅家的情况太糟糕。我不管梅哥再怎么会说,反正甜甜没有别人家里的宝宝那样的待遇。她当初为何流落在车站那儿?她穿着不整,小脸上总脏兮兮的什么原因?……我不忍心!真的看不下去。梅哥让她唤我姑姑也许没错,我就想以亲人般的温暖对待她。不管别人如何看我,随它去。走自己的路,管别人说什么。可是眼下,我心里却有点乱…… 我看天还早,便去村上超市。 甜甜总拉住我的手,眼神含着一种恐慌。仿佛这个地方太陌生,她怕得要命……我无奈,只好让她跟我去了。 虽然是乡下的超市,但里面货物挺全。我深知爸爸身体太虚弱,太需要营养。于是挑选了鸡蛋,白糖,豆奶之类…… “哎?你不是东边儿虎家的丫头吗?”里面同样买东西的女人问我。 我看她有点面熟,但不知道哪家的。 “哎呀……啥时候结婚了?这啥事儿?还没听说过呢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可真够速度的!”她笑嘻嘻地。 我愕然。脸瞬间热辣辣的:“不……不是!别人家的……” “别人家的?那你带着干啥?嘿嘿……是不是找个有钱人家……哎哟这妮儿长得挺俊……还别说,你们还真像母女呢!” 我惊慌失措,害怕极了,我这样真的算胆大妄为?真的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天哪!你们也是人,也为人母亲。当你们也面临这样一个苦命女孩的时候,有何感想?也冷若冰霜吗?也许是没解释清楚,是误会。然而这个误会太伤人心,让人经受不起…… 当我掏钱时候,这么也摸不到。钱哪去了?仔细看,衣袋上居然有一口子!我的头嗡地一下,冷汗都出来了…… 走出超市,我急急忙忙翻遍了身上所有的衣袋,但依然没找到钱!丢了……真的丢了!接下来咋办?这时候正需要钱哪!……我真想大哭一场! 最后,我把手里的零钱数一遍,总共五十二块。手颤了。这钱象金豆子一样,得一个掰八瓣儿去花…… 亲情(二) 傍晚时分,邻居的几位大婶儿登门看我爸爸来了。有送鸡蛋的,送糖的。还有水果,糕点之类。我感动得只想跟人家跪下……这情况让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心里害怕。总是惶恐不安地望着爸爸,晚饭都没心做。 “爸爸,您想吃点啥?”人陆续离去后,我问。 “……有点干,熬点稀粥吧……” 我去灶房,甜甜也跟着去了。烧火的时候,她也帮着填柴。火苗映红了她的脸,红扑扑的好看……我长长叹一口气。在这个家里,甜甜不仅让我没了孤独感。而且给了我胆量。我认定这一步走对了…… 很快,鸡蛋汤做好了。我盛到碗里,又拌了白糖,小心翼翼端到屋里递给爸爸。我想着他一定会一口气喝个精光。不料想只喝一少半就停了下来。看他喝得费劲,象咽药。 “午饭吃的晚,不咋饿……”他说。 “能不能把那一点喝完?锅里多着呢。” 爸爸摇头,随即又躺了下去。 我心里越发不安起来。看得出来。爸爸的病挺严重,很需要去大医院确诊。可是入院就要钱,又不是小数目,往哪弄?想了半天,决定明日去阶玉嫂子那儿看看。 我去灶房又烧了大半盆热水端过来,想为爸爸洗脚。 “别弄了。昨天刚洗过。”爸爸说。 我不依。难过地说:“爸……就让闺女替你洗洗吧,你不经常下来走路,时间一长脚会冻坏的。”好劝一阵他方才同意了。我扶他下床,这才发现他那胯骨上面好几块巴掌大一般又紫又红,有的地方还血淋淋的。我惊呆了…… “爸爸,这伤咋回事?” “唉!时间一长,磨成那样了。没事。” 他说的轻松。都成那样子了还说没事。冬天的伤不容易痊愈,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盆里的水好热,我一点点往爸爸脚上撩。说是昨天洗过,哪有的事?那脚上一片片的灰块儿,水泡多时了还没透。尤其那脚指甲竹青色带着钩儿,好长好长……洗着洗着,我不禁泪流满面…… “你呀就没想想,带着这孩子过来夜里咋办?睡哪儿?”爸爸叹气道。 “让她跟我睡。”我说:“其实……我也不想。就是……她爸爸病了,她太小了,没人照看。我看她实在可怜……” “妞妞,在城里…。。见过你妈没有?”他又问。 我不知道如何答话…… “没有去医院是不是?……唉!你这孩子,就是固执,咋不听爸爸的话呢?” “……爸爸,你放心,等你病好了,我一定去医院看她。” “好。这就对了。唉!以前那些事儿就让它过去吧!别想了。去看看,她要是病好了,就让她回来,说啥也得让她回来。磕头都值得。妞妞,爸爸呀,不是害你,你说……唉!她好歹也是咱家的人,也对你好过。其实呀,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再说总算你妈哩!找她低头不丢人。多唤几声妈,她会高兴得不得了,会把心掏给你的……” 终于洗好脚了。我拿块儿布细细地擦,而后又扶爸爸坐床上。 “我说的……你听心里了没有?”爸望着我。见我点了点头。他又说:“你也看见的,咱这个家呀,离不开她,你也更不敢没有她。爸爸总不能跟你一辈子……妞妞,你听没听懂爸爸的意思?” 我抬头看,见爸爸老泪纵横…… 亲情(三) 此时此刻,我不禁回忆起医院里与后妈见面的情景……有点后悔。那时候不该那样。应该守在她身边两天。她毕竟病中,又期待着见我。为啥就不能冰释前嫌的伺候她?看起来朱嘉华的暴跳如雷有一定的道理。只怨我太任性,甚至有点过分…… “有些话爸爸不敢在你面前提。”爸又说:“她也苦命呀。她来咱家图的啥?亲孩儿没有了,那是为爸爸,为咱这个家呀。这人活在世上,特别是一女人没了孩子,那心里啥味儿?你仔细琢磨琢磨,是不是连一点过头儿都没有了?她也是个人,儿子是身上掉下来的连心肉。事儿搁谁身上能受得住?你也不小了,咋不想想这理儿?……唉!算起来也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了,到底也不清楚害的啥病。信儿都没有。她呀……” “爸爸,你放心,等你病好点了,我一定去看看她。”我这是心里话…… 第二天是农历的十月二十五,正逢镇上有会。可叹的是天不作美,阴沉沉地下起了小雨。很是寒冷。 我忐忑不安地去阶玉嫂子家,含着泪说了丢钱一事。 “……好妹子,别难过。丢了也罢。人都说财去人安乐嘛!”嫂子劝着,又替我擦泪。 “嫂子,我来见你是想……我爸爸成了那般模样,我真的好怕。他就我一个女儿,长这么大了连双鞋都没有给他买过,更别说吃的喝的了……我想今儿去会上瞅瞅,能不能为他买件棉衣……” “哎呀你看这天下个不停,咋去呢?”嫂子望着门外。 “没事。今儿一定得去。嫂子,你看能不能先借我点……” 嫂子毫不犹豫去了里间,不一会儿出来说:“小妹,嫂子不瞒你。你哥打工那钱都银行里存着呢!手下就这两千块了,别嫌少,拿去用吧!” 我拭泪只拿了五百。不敢多借。各家有各家的事,谁保险不出点啥意外?而且我也清楚。除非嫂子这儿,这村上没有二家帮上忙的。不是人家没钱,而是怕还不起。 嫂子送我到大门以外,千叮咛,万嘱咐。唯恐我打不起精神来…… 回家来安慰爸爸几句,便准备去镇上。可是甜甜咋办?莫说雪下个不停,即便干天路响,那么远的路她能行吗?然而在家呆着也绝对不可。显而易见,她依靠的只有我。见我离去,她说什么也要跟着。 实在没好的主意。思来想去,只好寻六奶奶帮忙了。 ……“尽找事儿。你再亲能比上人家爸爸?她万一在你身边闹个病啥的,咋弄?真不知道你咋想的……唉!想留就留这儿吧!这大冷天……你说说……”老人唠叨一阵,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 见老人拿糕点之类的哄甜甜,我方才长长舒一口气,踏上了去镇上的路…… 赶到镇上的时候,居然雨夹雪下起来。 街上一片忙乱。好多生意已经收摊,有的干脆薄膜盖着。只有慌慌张张躲雨的几个人。所谓的会已不存在,哪有卖东西的? 我在躲雨处暗自盘算着要做的事。首先为爸爸买棉衣,接着去理发店搞定一位师傅去为爸爸理发,还有药店里有没有抹爸爸伤块儿的药。对了,甜甜的袜子…… 天不灭曹。我衣服快淋透的时候,终于在一家服装店里找到了爸爸合适的棉衣…… 理发店里人满满的。我想几想没敢张嘴。 药店里一位阿姨告诉我,爸爸那伤块儿一般卧床不起的人常见。紫药水多抹几次,问题是千万别发炎了…… 外面的雨滴少了,但雪依然下着…… 夺魂(一) 看时间已接近十二点。我怕雪下的没完没了,只好把爸爸的棉衣用薄膜袋装上,匆忙往家赶…… 风越刮越大,我感觉身上已湿透一般……但是顾不上了。一心往家奔,心想第一次为爸爸买棉衣,不知道他看见了有多高兴呢!进家的头一件就是让爸爸换上新棉衣,那才舒服呢,没重量,但暖和得很……大概不是羽绒的,羽绒的怕是二百都买不了。明年再说吧,明年一定买一等品,再贵也买,谁让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呢?……哎呀忘了件事。甜甜的袜子…… 很快身上出汗了。只是手冻得疼。风太尖,手指头弄得不会打弯儿,红又僵……一边嘴上哈气暖手,一边望着满天大雪。鬼天气,咋跟俺较上劲儿了? 累得浑身散了架一样,总算进了家的大门。 见堂屋门开着,我瞬间忘了疲劳,小跑到门口唤道:“爸爸,新棉衣买回来了!您看颜色咋样?” 怪了!这室内怎么一股儿浓浓的农药气儿?!再看爸爸,只见他在床头翻腾着…… 此时,我发现床下有一农药瓶! 我登时打一寒战!手一松,棉衣掉在了地上…… “爸爸!……爸爸呀……这是怎么了?爸爸……这到底是为啥呀!”我疯了一样跑上前去,捧着爸爸的脸,呼天抢地的哭喊…… 这时候,我见爸爸的嘴角一动,想说什么。 “爸爸……你怎么就不要女儿了?为啥呀……”我想去室外唤人,但爸爸断断续续说话,我听不清。 “爸…。。爸爸呀,你在说啥?”我泪眼望着他。 “……妞妞……妞妞……以后……以后别去坟上烧纸了……那坟……假的……” “爸……爸呀……为啥要这样呢?为啥呀?”我大哭:“……我妈妈……我妈妈当年死得是不是好惨?爸你告诉我,把我妈妈究竟埋哪儿了……” “你妈……你妈……呜……呜……”他说着想举起手来。然而话没到底,那手又一下子沉重地落了下去…… 我赶忙奔出门口,发疯似地哭喊救命…… 前邻后舍都跑来了,他们搀起了地上跪着的我…… 村西头诊所里的王伯伯也闻讯赶来。他先是大吃一惊,而后触摸一阵我爸的脉搏,听一下他的心脏……王伯伯直起身摇头,长长叹一口气…… 我登时明白了一切!大哭着扑向爸爸…… 这就是虎妹的家!面临破碎……这就是我的命!幼年里艰难困苦,而今又将重新步入孤儿一般的境地……这个家呀!我的渴望,我的依靠……可是现在,爸爸走了。他将永远永远地离我而去……爸爸呀,妈妈呀!你们让女儿以后怎么办?谁是我的依靠呀…… 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爸爸……婶婶大娘扶不起来我,也是哭。 下午,屋里坐满了人。 因为我家祖辈单传,所以没有很亲近的。来的人中,我唤四爷的在族家中最有威望,所以算当家人。他抽着烟跟大家商议如何办理我爸的后事。当说到买棺材一事,我又哭了。身上找个遍,总共三百多块钱。 四爷叹一口气,思忖一阵,便提议凡是近族的都凑一百,日后由我偿还。反正棺材是一大条,不像样的又太寒碜……所以不大时候就凑了一千多块。四爷又盘算着下一步…… “叫俺婶儿回来不?”叫轮子的一家子哥哥问。 “啥话?她还得快点回来哩!”四爷不假思索:“你们想想,人家是两口子,不回来咋弄?别以为事情来的突然,怕女人接受不了。谁敢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埋了?”…… 夺魂(二) 在四爷的建议下,西院的二叔往县城寻我后妈去了。 雪依然下着。 四爷瞅瞅院里,叹气道:“笑山这事儿让人头痛。一没钱,二没人。咋去城里火化?要我看,咱不如偷偷埋了拉倒。你们说呢?” “不敢!”有人害怕:“镇上一户姓周的,不就是因为偷埋人惹了乱子?半年了,大概有人举报。上边的人漫山遍野地找,象考古队探古墓一样仔细。还有仪器,类似地雷战里的探雷器,一找一个准。最后愣是找到扒出来了。罚一万多块呢!” “就是。这时候是省事,以后万一出错咋办?虎妹又女孩家,谁捂这窟窿?” “去去去!前怕狼后怕虎,你们说咋办?这叫破罐子破摔懂吗?看看眼下,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要我看现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笑山一辈子人缘儿好,兴许没人举报。没人举报不就没事了?” 众人点头称是。 四爷又说:“我看这样吧!笑海跟二杰开着拖拉机去镇上拉棺材。你们长点眼,人多地方别走,等天麻子眼儿时候到家都中。咱家的人也别闲着,该干啥的抓紧点。笑山家的回来以前必须准备妥当。唉!谁知道那女人回来哭成啥样子,反正不能误事儿。还有,这挖墓坑的人不多,是不是再找几个?” 说话间,六奶奶领着甜甜来了。 “哎这谁家的孩子?”四爷问。 “嗐!虎妹带回来的嘛!你说说遇上这事儿……” “什么?!这……”四爷问:“虎妹,这咋回事?!” 我转脸看,不禁惊呆了!四爷盯着我,那目光含着怨恨,一种让人恐惧的…… “她是我朋友家的孩子……”我不知所措。 “哎呀!我明白了!虎妹,你爸爸呀,有病不假。可怎么说也得熬个仨俩月的。你说咋就突然间服毒自尽了?我就想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果然是……” “四爷,你啥意思?”我预感事情不妙,慌忙把甜甜搂怀内。 “哎你们瞅瞅,都看见了吧?虎妹,事儿到这一步了,你公开说吧!是不是在外面找个家,这孩子是唤你后妈的?” “你……四爷,你咋这样说?!”我心惊胆战。 “不承认,你一准儿不承认!可你爸是谁?你骗别人能骗得过他?作孽呀你!你后妈去医院是蒸馍砸狗,一去不回。你爸啥心境?他一个爬不动,走不成的人,心里有谁?他唯一的希望就你呀!你看你干的事……贱骨头!跟你亲妈一样……”“我……我没有……”我泪如泉涌。 “唉!可怜笑山哪,贱女人那一关过了。可他做梦都没想到,后来居然死在了妮子的手里……” “不……不是的!四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四爷怒对我东院的三叔:“愣什么?把这野妮子撂外边去!” 三叔伸手过来,甜甜吓得大哭…… “先别!”我抱甜甜躲了一下。哭着跪下说:“四爷……求求你们饶了她吧!她真是我朋友的孩子。而且我爸爸喝药与这一点关系没有。我全给他解释了……” “愣什么?!我再说一遍,把她扔出去!”四爷死命令。 “你们谁敢?!”我立刻站起来:“四爷,我怎么说你们才相信?……别逼我了!不然的话我就一头撞死这屋里……你们不是说我惹事了,不孝顺吗?那就死给你们看!反正就这样了……” 四爷叹气。 我瘫软在爸爸身旁悲痛欲绝…… 良子哥,你在哪?你知不知道虎妹现在多么需要你…… 夺魂(三) 傍晚时分,二叔从城里气喘吁吁赶回来了。他说在县医院转一圈儿也没找到我后妈。后来问一护士,说是朱阿秀转了地方。但去向不明…… “咋不去她娘家看看?”有人提醒。 “谁不想去?可我不清楚地址。” 四爷长叹:“唉!人算不如天算。看起来他夫妻注定是这结局了!” 棺材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是冷得很,似到了寒冬腊月。甜甜在我怀内直发抖,目光呆呆地望着我。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这样如何是好?我思忖再三,便抱甜甜到六奶奶面前,跪下道:“奶奶,俺求您个事儿!” 老人惊异。 “奶奶,还让甜甜在你那儿吧!我看她总是颤着,真怕吓出个好歹来……” 老人忙搀我起来,说道:“孙女儿呀,奶奶气归气。可也清楚这孩子可怜人。我照看就我照看吧!不过你在家要好好听大人的话。人家都是为你好哇真不知道?” 处于这般境地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直把甜甜抱到院外,才依依不舍地交给老人。甜甜好远的路了还回头看我……我倍感无助与凄凉。在这惶恐不安的时刻,在爸爸的遗体旁,在我不知所措的困境中,六奶奶和甜甜是我的胆量和依靠。而现在,他们都走了。当想到回去再面临长者们异样的眼光与怨恨的时候,我怕得想哭…… 幸而邻居的二婶儿在屋里。帮我为爸爸换上送老衣,又让我为爸爸洗脚,换鞋袜,还有必不可少的事…… 四爷又过来了,我就像老鼠见猫一样直打哆嗦。 “虎妹,我跟你说,挖墓坑的人好歹是凑够了,但家里抬棺材的不多。刚才我在村上转了一圈,看样子……人不好找哇!”他说。 我不知道如何答话。 “按规矩你应该守灵,不能远去。可不出门不办事呀!反正事儿逼这儿了。这样吧,我领你一个一个去见他们。唉!咱到难处了,也不说啥尊严不尊严,去跟人家多磕几个头,求人家哩……你说呢?”他说罢又扳指头算,再找的是六个人。而且都外姓的。有村北的,村西的…… 二婶儿帮我戴上重孝。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跟四爷去了。 ……泥泞的路上,我抓着四爷的胳膊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冷风吹来,让人颤栗不止…… 一次次地下跪,一声声的哀求,我几乎没有了丝毫的气力。在人面前先下称呼,而后下跪。下跪开始还行。可回来力不支体,下跪时候只得先蹲下再慢慢摆正姿势。当来到第五家时,一没小心竟倒在地上,手机都掉出来了。 手机一身泥水。当我从四爷手里接住时,它居然响起来。 我心灰意冷地接听,电话里问:“虎妹,我家的行李是你的吗?” 是良子哥!真的是他声音!我再也难以自控,放声大哭起来…… “虎妹,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呀?你现在何处?” 我一下子瘫倒在地:“我在家……良子哥……我爸爸去世了……”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夜里十点多钟,四爷得信儿挖墓坑那边已近尾声。便一声令下,众人皆一步到位,迅速行动……眼看爸爸即将被装入棺材,我哪舍得?大哭着抓爸爸的衣服不放……亲生妈妈早没有了,爸爸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再没有爸爸!真的离不开呀! 然而无情的现实…… 又一笔情债 寒风凛冽的夜…… 寸步难行的路…… 爸爸的灵柩在破旧的架子车上吱吱呀呀地款款前行。手电光忽明忽暗,使这个本来就不景气的送葬人群更增加了恐怖色彩…… 搀我走的是二叔。我太不争气了,腿软得几乎走不成。二叔累得直喘。 突然,前面人停滞不前。传来了怨声怨气的低语…… 我正纳闷时候,那四爷过来了:“这咋办?这不是难为人吗?” 二叔问时,才知道前边有一陡坡,又加上泥泞,车子怎么也上不去…… “看起来还得找人。“四爷说:”不敢停留。据说好多事儿都出在半路上。人家可不管你啥情况,只要逮住,第一是送火葬场,二是罚款。虎妹,你说咋弄?“ 我听了立刻顺二叔的腿摊在地上,哭道:“四爷,这深更半夜的去哪儿找人?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那不行!必须回去找人。万一磨磨蹭蹭的天亮了,准出大事……” 这该怎么办?……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颤抖之中脑子里一片空白……四爷不是吓我,如果等到天明,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可是……可是……村上还有帮忙的人吗?谁肯来? 我又哭起来…… 忽听后面有人唤;“……虎妹呢?虎妹在哪儿?” 天哪是良子声音!难道他来了?他真的来了吗?我忽觉得一阵头晕…… 没错,正是良子带人来了! 当他扶我的时候,我只是无力地:“……快……前边……”话未完,居然眼睛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把我爸爸入土的,更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到家的。 昏迷之中听见六奶奶说道:“……你们都走吧!天都快明了。我在这儿陪她一会儿。”过了一阵儿我睁开眼睛,见六奶奶和甜甜在我身旁站着,别无他人…… 现在才认定这个家就只剩我自己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遭遇比任何时候都惨,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甜甜拉住我的手,泪眼直望着我。 六奶奶替我拭泪,但没有一句话…… 终于到了天明。六奶奶告诉我,昨天夜里是良子背着我回来的。由于路太滑,半路上还摔了一跤……我又忍泪不住。 想不到他会来,更想不到他那样关照我。虎妹呀,这是不是又欠他一笔债?不知道昨夜里没有他事情会到哪一步,也不知道没有他自己会惨到何种程度。他呀他,难道我命中注定就遇上这样的人? “唉!要是你妈妈在家那就好了。”老人说。 我愕然。什么?我妈妈?她在哪儿?奶奶是不是糊涂了? “好歹总是你妈,总会照顾你……”她无奈的表情:“看你这样不吃不喝,身子咋受得住?唉!作孽呀……” “我后悔呀奶奶。”我万分难过,泣不成声:“都怨我,要是早回来两天,送爸爸去大医院……” “这呀,你也别愧得慌。你还不知道吧!大医院的人哪,来过了!” “奶奶你说啥?啥时候的事?”…… 哀怨 奶奶见我惊异,叹气说:“那是几天前,不知道谁打的急救电话,有一辆救护车叫唤着来了。可是人家见没有人照面,不一会儿又掉头走了。” “他们……他们怎么能那样?” “不过呀,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也进你家了,也瞅瞅你爸。好大一会儿呢!后来说你爸是……是啥病我记不得了。反正是到了晚期……唉!你爸走这一步呀,明摆着的,就是……咋说哩?一是怕连累你,二是……唉!可怜人,他这一辈子没过上一天舒坦日子呀!谁想到就这样走了……” 我紧搂着甜甜。陷入了无际的悲痛与无奈之中。这个家多灾多难,村上谁看得起?倘若昨夜里不是良子及时赶到,真不知道事情会到哪一步。 “听奶奶的话,起来多少弄点吃的。再抽空儿去你爸坟上看看……”老人又说;“还有就是……就是去找你妈。听说她不在医院。那去哪儿了?我想呀,是不是回娘家了?以前我听说……她娘家好像是……想起来了,是栆庄的,离这儿也就是二十多里路。不算远,你去哪儿找找看。” 去找后妈,说心里话想过。可是现在这情况,真的好担心。我爸爸没有了,在这个家里她还有什么牵挂的?按理说她不在医院应该回来,可她去向不明。嘴说得好听,想我爸爸,念我爸爸。这都多长时间了居然没回来一次,心里究竟还有没有这个家? “奶奶,我想……即便我找到她了,也未必能回来……”我忧心忡忡。 “这是啥话?不回来,不回来她能去哪儿?” “她……她好像对这个家凉透了心。俺爸爸现在又去世了。她如果知道,肯定有别的想法。唉!不瞒您说奶奶,我对她好像一点希望没有。” “你呀你,要这样想。可真让人没办法了。你瞅瞅你,你爸没有了,就应该把这个家撑起来。一是找你妈回来,二得忍着点跟她和好。这还是个家呀!要是你稀泥不上墙。家零散了,你爸爸会死不瞑目的懂不懂?你咋这样呢?”她叹一口气,又说:“昨儿个你四爷他们说你,我没敢搭腔。可是说真情话,你亏不亏?凭良心说……” 我愁绪万千…… “想想看,哪有一个女孩儿家带着人家孩子回来的?这啥事儿?丢不丢人?现在奶奶不怕得罪你,就想问问,你跟这孩子的家到底是啥关系?是不是人家说的那样?中!就算现在兴婚姻自主,那也得想想看看,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交给人家了呀,咋不掂量掂量?你看这孩子,还聋哑人,想跟她说句话都难。虎妹呀,你办的这是啥事儿!” 我委屈得泪水汪汪:“奶奶,怎么你也不相信我了?” “不是不信你。这明摆着的。自从你去县城打工,你算算,总共回来几次?虎妹呀,说揭底话,在你爸眼里你再也不是胆小怕事儿了。你大了,人大心大,敢不听话,敢骗人。让你爸一肚子苦水没处倒!没错,有可能跟你爸解释了,可又有啥用?亲眼见你待这妮儿宝贝疙瘩一样,一般朋友的孩子会这样?让你说,你爸会咋想?”…… 我拭泪送走了老人。 回身来紧抱甜甜,止不住潸然泪下…… 爸爸的事真令我费解。但是跟我抱回甜甜有直接关系吗?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这可能吗?……也许这是我永远都无法澄清的。不过我问心无愧。我在外心里想的是家,念的是爸爸。只是心软,不忍心甜甜这样的苦孩子无人关照。难道我这样错了?错在哪?如果是错的话,那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甜甜的小手儿轻轻抹着我脸颊上的泪,她哭了…… 突然门口一暗。我抬头看…… 裂痕 是良子来了! “昨夜里……你回去了?”我望着他,忐忑不安地问。 “唉!你终于没事儿了!”他端详着我:“我好担心,本来想陪你的,可那位老奶奶不让。我没办法,只好去镇上住旅店了。你……吃点啥没有?” 我摇头。 “对不起,这几天我没在家,也不知道发生这么多的事。“他叹一口气,显得疲惫而无奈:“你……不在城里干了?” “你说没在家,去哪儿了?”我含泪问。 “真的出差了。你想,如果在家,怎能不与你联系?” “是呀,在你眼里我最好哄了。不管多大的事,三言两语就成。可是,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是你偷了我的心,是你把我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又是你把我弄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还是你把我玩得死去活来。都是你……都是你……还联系我干啥?干脆把我扔远远的多好……”我泪如泉涌。 “对不起……我以后……” “可知道我为找你费了多大的劲儿!?当我赶到你家的时候,你妈妈母老虎一样把我拒之门外!大冷天哪,我在你家门外苦苦守了一夜!这还不算,天明时候她竟是一盆冷水泼我头上!她想置我于死地呀你真不知道?她咋那么狠?我跪下求她都没用……”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想……我想这种事以后不会再有了。”他说:“我回去后一定好好跟我妈解释。不要性急,她肯定会接受你的。别难过了,你放心,往后我不会离开你,我说到做到!” “说真的我就是不敢看见你妈。见她都吓得抖索。”我叹气。 “哎?这女孩谁家的?”他注意到甜甜。 “是梅哥的女儿。”我说:“她爸爸被人打了。没人照看。所以,我就带回来了。” “她是……她是……” “就向阳镇梅家旅店……你不是还去过吗?”我提醒。 他点点头。目光一直没离开甜甜。 “你饿吗?先歇着我为你做饭去。”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时候有点饿。 “你说她在家没人照顾,这可能吗?他爸爸被人打了,可她妈呢?说什么你也不能带回来呀?”他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不知道,她妈离婚了,店里就父女二人。她唤我姑姑呢!她聋哑……” “看起来你在旅店混得很熟呀!呆多长时间了?”他见我愣愣地,想了想又说:“哎哟我忘了件事。不行,今儿是我老板生日。得马上过去……”说着转身要走。 “你……你干啥?!”我诧异:“……良子哥,你咋回事?!你已经说过不离开我,这是干啥?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就因为这你也跟别人一样看我是不是?” 他一笑;“不骗你,真是我老板的生日。我下午过来好吗?” “不!我就不信……”我伤心地哭了:“良子,你若这样待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不在家的日子,我想你,盼你,象疯了一样找你呀!我知道自己不好,我贱!就一心在你身上。因为认定了这辈子就是你的人……你……你……你还想怎样?你想走……走吧!你翻来覆去不就想探我的底儿吗?那我告诉你,我就在梅家旅店住了!跟那梅老板合得来,我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不然的话我会把他女儿带身边吗?你管得着吗?” 良子冷笑一下。那冷笑让我心寒,让我痛心……紧接着又扫我一眼,出门而去…… “吴良子……你混蛋!”我无力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乌龙潭(一) 爸爸的一七过后,我与梅哥通了电话。得知他现在伤近痊愈,便决定送甜甜回家。 可是,有一件事让我满腹疑团。爸爸临终前说我亲生妈妈的埋葬地方居然是含含糊糊。他到底想说什么?究竟埋哪儿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去六奶奶家询问。 老人没等我话说完就惊异地问:“……这咋可能?你爸是不是闹糊涂了?……坟是空的,说啥都不会。要是空的人埋哪儿了?” 我支支吾吾:“他也没说清。问题就在这儿。他只是呜……呜……就那样,我一点也没听清楚。” “论说也是。他一嘴的白沫。哪能说清?……这呜……呜……啥意思?五女拜寿?不是!乌龙山?也不会!哎?是不是说乌龙潭哪!” 奶奶说的乌龙潭我知道。那地方在村的西南,约二里路。据说那地方可吓人了,偏僻而且似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一般夭折的月子孩儿肯扔那儿,还有暴死的年轻人也埋那儿。听说那里终日狼狗成群,有打有闹。时间久了那地方就有灵性。半夜里齐哭乱叫,就像《画皮》里声音一样,响几里地,胆小的在被窝儿里缩成一团。还有就是鬼火四飘。啥颜色都有。多事的敢拿手电照?妈呀那鬼火立马朝你扑来…… “这就怪了!”老人接着说:“这事儿是不是……你爸爸怕你舅家人不肯饶他,就来个一明一暗?就是这边弄个假的做样子,乌龙潭那边才是真的?哎呀要是这样你爸爸也真能耐,他咋想的?还有你六爷,那老龟孙的嘴也够严实。” 是呀,想起来我妈妈也算暴死。埋乌龙潭道理上说得过去。可是……可是这可能吗?这都近二十年了,爸爸能忍心看我往假坟上一趟一趟的跑。去烧纸,大哭……他难道不晓得这是造罪,对女儿太不公平了吗? 第二天上午,我把甜甜送六奶奶家,独自去乌龙潭看个究竟。 说是二里路,其实很耐走。又加上没有正路,只好踏麦田。跑了近一个小时,总算到了让人心惊肉跳的地方。驻足看去,这乌龙潭是一蝌蚪形状的水坑。坑里皆是二尺多高的茅草。冷风吹来,那茅草起伏如浪,唰唰作响,令人不寒而栗。而且茅草上面挂着颜色不一的废方便袋,也有刚刚从外边投奔来的,象没头苍蝇一般乱飞,似在寻认可的归宿。再往下细看,又见底部薄冰,偶尔露出凹凸的土堆…… 我呆呆地看着。……这……这怎能是埋葬我妈妈的地方? 长长叹一口气。莫非爸爸说的不是这里?呜……是不是屋里?他把我妈妈埋屋里了?……不可能,绝对不会的!可是,到底在啥地方? 一老汉赶着羊群渐近。 “姑娘是不是要当归哩?”老汉问。 他说什么?当鬼?!……我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恐慌地:“大叔开玩笑吧?谁想当鬼?” “不想当归来这儿干啥?那几天好多人来,你说也稀奇事儿,听说山里有,这地方人老几辈子都没见过。哎?还真有人发现了。愣是从这儿找到几棵。” 我松一口气。方知听错了。 “姑娘,一定有啥事吧?到底啥事?跟你说很少有人来……”老汉也多话人:“这儿呀最霉气了。以前是死孩子多,现在算乱墓坑。有不少找骨头的狗,听说还有狼……” “大叔……听没听说这儿埋过大人?”我鼓足勇气问。 “有!多了去了!光我知道的:孟寨有个车轧死的,埋这儿了;还有西村的刘二狗,解渴哩误喝了敌敌畏,死后也弄这儿了……” “都男的?” “女的一般不会埋这儿。你想,娘家人能容忍老姑娘孤魂野鬼?是暴死的都有原因。男方头磕烂还不过关哩!——哎?想起来了……” 乌龙潭(二) 我见那老汉一时间似想到了什么,忙问:“大叔,想起什么了?” “我记得……早些年这儿埋一个女人,也是服毒死的……” “她哪儿的人?!”我顿时紧张起来,忙问。 “这人嘛……好像是虎家屯的。” “大叔,你可知这女的姓甚名谁?” “……记不得了。其实,我也瞎子看戏——听声哩!哎?你往那儿看,看见了吗?就两棵苇子那儿,有点高的。那就是埋女人的地儿。男人一般在西边,这叫男左女右。如果人家传说的属实,那土堆下埋的就是那女人。唉!说不定尸首早没了。来这儿的狗比兔子都精,会扒洞……”正往下说,发现羊群远了,慌忙离去。 我望着苇子那儿,心扑通扑通直跳…… 我妈妈真的会埋在那个地方吗?爸爸呀,你说的呜难道就在这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不会把我妈埋这儿的。这啥地方?他若这样对得起谁呀!无论怎样恨,无论妈妈生前有很多对不起他的事——然而……然而谁又能解释得清?想以往爸爸恨妈妈的样子,他这样做谁又能怎样?假坟在那儿,谁能把坟下的实情与这乌龙潭联系起来?天方夜谭呀这是!只有离奇的小说里才有…… 不行!我一定要过去看看是不是坟! 我下坑去,拨开茅草慢慢地往前走。一步一步近了,我的心也随之剧跳起来……看见了……那就是一土堆,鼓鼓的,上面几根腐草被什么动物践踏得七零八碎 ……是坟!这分明就是坟!在这深深的坑底除非是坟才有此模样…… 我屏住呼吸细看的时候,发现上面有一碗口粗的洞,口上面乌黑…… 这是什么?是不是盗墓贼的踪迹 ?突然身边一声惨叫,我吓得魂飞天外,差点蹲下去 ……天哪原来一条狗就在身旁,它受惊了,飞奔上岸,仓皇逃去…… 是狗……它怎么在这儿?我低下头看,却见它卧的地方有一根骨头……我傻眼了。弯腰将骨头捡起来,只见骨头红铜色,似早年的树根…… 我看着……看着,眼睛模糊了…… 这是不是从洞口里噙出来的?难道…。。难道这骨头就是妈妈的?! 爸爸呀!女儿不敢恨您,因为生养了我! 可是……可是您的所作所为…… 恩恩怨怨何时了?到终点了吗? 人走了,给女儿留下的是什么?你让女儿怎么原谅你的过失? 心在颤,泪在流,人在发抖…… ……直到午时,我才晃到了家。 “你咋到这时候回来?”六奶奶有点亟不可待:“知道吗?你误了大事了!” “奶奶,有啥事?” “啥也别说了,你快去坟上看看!……快去呀你!”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我慌慌张张往爸爸的坟上跑去。我想一定有人举报了此事。也许上边来人了,殡葬政策不容侵犯,人蜂拥而上将坟围了起来…… 奇怪!跑去看时,依然风平浪静。这咋回事?老人啥意思? “有人没?”老人见我返回。忙问。 我气喘吁吁的摇头。甜甜到跟前拉我的手,惊异地望着我。 “坟上没人?——怪了!这……难道我看走眼了?”老人嘀咕…… “奶奶,您看见什么了?”我只好问。 “有可能真看走眼了,不会是她吧!”老人疑虑重重…… 端倪(一) “我见老人直皱双眉,又问:“奶奶,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你……你在坟上看见有纸灰没有?” “这话问的,我今天一大早还去烧纸了,咋没有?” “我是问你……有没有看到刚烧过的?” 她这啥意思?刚烧过的,谁会去?不是做梦吗?“奶奶,啥刚烧过的,哪有的事?除了我谁去坟上?” “这事儿……怪了!是不是我真的看走眼了?”她稍有思忖,补充道:“半晌的时候呀,我正领着甜甜晒暖儿,看见有个女人急匆匆走过去了。都大远了,我咋看有点面熟。面熟里很,那长相呀,就好像……好像……” “象我后妈?奶奶,你的意思是……是我后妈回来了?那……她咋不回来哩?哦……想起来了,她是不是去我爸坟上烧纸……” “哎呀错了!”老人着急地:“不是你后妈!她好象……象……你猜象谁?我也是想呀想呀,虎妹,她咋看咋象你妈妈……” 我怔了。 “就是你的亲妈!你说……你说……她咋那样象?” 这简直梦境!奶奶准是老糊涂了。什么我亲生妈妈?她已经没有近二十年了,这从哪说起?唉!要是我亲妈活着那该有多好。我但愿这是真的,可哪有的事? “也可能我真是看走眼了。”奶奶直叹气:“不过,那女人走过去的时候我没看清她模样。可那后像,那走势,那身段……唉!我也知道,这天底下呀,模样差不多的多了去了。可就是有点……” 难道那女人真是我妈妈?这……这……这说啥也不会呀!如果妈妈还活着,这十几年的时间就没有回来过一次?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连心肉,不惦记呀!跟我爸爸似不共戴天又算得了什么?她肯定会回来看我的。决不会那样狠心。 “哎?想起来了,虎妹,你爸临死时候呜……呜……是不是人家说的无中生有?不过,这说啥也不靠谱儿。唉!她那人哪,死十几年了,怕是骨头都沤没有了。又不是电影儿里的神三鬼四,菩萨显灵……你说呢?” 我一瞬间似想到了什么,转身急急忙忙往爸爸的坟上跑去。 常言说无风不起浪。六奶奶平白无故怎能说出这种事来?妈妈的模样我已渺若烟云,但六奶奶他们相处得时间长。她对她的印象一辈子都不会忘,怎能象做梦一样提这念头?说什么看走眼,哪有这样稀奇的? 我喘着气来到坟前细看,大吃一惊!这里果然有人刚刚烧过纸,而且没燃透的样子…… 谁来过?难道是后妈?不!假如是她,一定要回去的。 那是谁?是谁?! ……心简直要跳出来了! 难道……难道……难道六奶奶看得没错,来烧纸的真是我亲生妈妈?会是她吗?她真的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想哭…… 泪眼望着周围的一切,又远眺着……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梦,无论我妈妈是不是还活着,但真的有人来为爸爸烧过纸! 我回到家瘫软在床头,心慌意乱……甜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傻愣愣地看着我。六奶奶见我异常,又问:“你……是不是去坟上看了?” “奶奶,我爸坟上就是有人去过,还真的烧纸了。你说是谁?除了俺这一家人,能有谁惦记着我爸?” 老人一愣…… 端倪(二) 六奶奶听了我的话,陷入了沉思…… “奶奶,你说,我妈妈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我又问。 她摇头:“这说啥也不可能的事。虎妹,现在呀,我又想到一个人。” “谁?” “我记得以前……你妈妈说她有个妹妹……这姐妹们可是模样都差不多的。我就想,来的人是不是你姨妈?” 天哪这事儿可就怪了。这时候怎么又出现一个姨妈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可是,这咋说也不符合逻辑。这世上哪有小姨子为姐夫上坟的?我又看看老人,见她欲言又止…… 下午,我带甜甜去了阶玉家。 嫂子瞟一眼甜甜说:“小妹,抽个时间送这孩子回去吧!你知道吗?这些天因为这孩子村上可热闹了,说啥的都有。有的话可难听了……你也是,干啥事就头脑一热,咋不想想自己啥条件?” 我无奈地叹一口气:“唉!这咋说呢?嫂子,我真的想不通带这孩子回来竟有这么多事儿。我可怜这孩子错了吗?” “没错。小妹,你从小受苦,心里啥样嫂子最清楚。你良善,看不得让人可怜的事。可你总得为自己想想吧!黄花儿闺女领一个孩子回来,这本身就让人非议。别介意,是旁人谁这样说你?” 是呀,除非我亲近的人才这样。背后闲话的总带着嘲笑和鄙视。人家才不管你什么执着和委屈,闭着眼睛添油加醋的说,墙倒众人推,让人你臭名远扬,当笑话儿了。我想了又想,把中午六奶奶看到的对嫂子说了。 “哎呀小妹。跟你说,是我去坟上了,纸是我烧的!”嫂子说。 啊?原来是你? “也真是……六奶奶咋那样说,她想象太丰富了!又扯出大婶儿来!她咋不说大叔又死而复生了?你也是,就不想想这理儿?真相信了还。” “……” “小妹,其实要我说,大婶儿无论怎样不重要了。退一万步说,即便活着又咋样?回来看过你吗?把你当心肝宝贝了吗?你在家吃了那么多苦,去坟上哭天喊地,连路人都流泪了,就亲情感应她也该心神不宁,可她回来看你一眼了?大婶儿真没了也罢。倘若真活着。那才叫恩断义绝,冷酷无情哩!你有这份牵挂,是我早撂一边儿了!什么妈妈,连陌生人都不如……” “嫂子,你说……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我不甘心。 “这……说不来。真说不来。反正十几年了,别说你我,村上几百口人谁都没有见过。你想呀,有一人敢发现?妈呀闹翻天了。何愁传不到咱耳朵里?不过……这事儿最清楚的就你舅家的人。大婶儿把事儿弄得再滴水不漏,总瞒不过他娘家人。你说呢?” 听这话在理。可是……自从妈妈去世后,我与舅家没任何来往。现在登门询问,岂不是国际玩笑?他会认我这个外甥女吗? “你舅家是哪儿的?”嫂子又问。 “听说是什么柳溪镇。” “哎呀不远,就二十来里路。小妹,看样子……你是不是想去呀?去……去咋问?要我看,去也白去。那儿肯定不配合。时间太长了。你现在若是影视明星,大名鼎鼎,不用说准是巴不得认你。可这情况……” 唉!嫂子有嫂子的理。眼下没有六奶奶说的事倒也罢了。而现在心里想的唯一是澄清妈妈是否还活着。不去柳溪镇问个究竟会急出神经病的……太想妈妈了,爸爸已经去世,也许老天爷真的会让我在痛苦与无助之中出现生机…… 端倪(三) “嫂子问你,跟那个他发展到哪一步了?”阶玉又问。 我有点吃惊。怎么问起他来了?……心里酸楚而痛苦。咋说他?说心里话,他返回的时候真想把他留下。一切都不在乎了,就让他在家陪我,象领了结婚证一样。离不开他呀!且不说旅店那事,我多少次危难时刻都是他挺身而出,就我的境况而言,他全然似丈夫的角色。可是万万想不到,他也小鸡肚肠,就那样甩手而去了…… “看出来了,你还是没有拴住他。这样吧,嫂子送你四个字:明铺暗盖!” “什么?!”我诧异。 “慌什么?我可完全没有让你跟他合铺的意思。明铺,就是想方设法铺自己步入婚姻殿堂的路。目标明确,立马搞定。嫂子咋评价你呢?说小鸟依人,有时候脾气上来想蹦。说自信独立,一旦遇事儿就乱阵脚。如果让你拿大主意,怕是绞尽脑汁都没有。象你这人,也只有凭自己的魅力去吸引他……” “去去!你在说啥?”我不想听。 “哎?嫂子可是过来人,啥事没经过?啥事没见过?这都让你学经验的。要想搞定一个人,说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容易也容易。问题是自己舍不舍得投入。像你这样豆蔻年华,亭亭玉立。哪个男的不垂涎三尺?我的意思可不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就直扑过去,那不中。那叫贱。得用心计。听说古时候什么貂蝉,西施那些人。为啥名垂千古?你敢说都冰清玉洁?敢说没半点黑星?那……那貂蝉陪董卓睡觉换是你敢吗?董卓真人咱没见过,你看那电视里,象个黑猩猩,魔鬼一样。那貂蝉真不知道床上咋跟那老东西接吻的。后来她又嫁给吕布,才算是称心如意了。她貂蝉凭啥,就凭智慧。凭智慧才男人中间来回自如……” “就瞎扯吧你!我走了!”我手扯甜甜欲离。 “干啥呢你?嫌我唠叨是不?总而言之一句话。想拴住一个男的,就把自己的亮点闪耀给他,把自己的芳香散发给他。让他迷,让他醉,让他围着你团团转,对天发誓非你不娶,这才是本事。下面再说暗盖……” 我的妈呀,你嫂子简直博士生导师,长篇大论一套一套。再听下去我都疯了!管她乐不乐意,我索性带甜甜走了。 我决定亲自去柳溪镇一趟。 至于我舅家的情况,只记得六奶奶说姓徐,姊妹几个不清楚。只听说有两个舅舅。老二最厉害。据说打我爸的时候他蹦的最高,象火神爷…… 第二天早上,我见屋里实在乱的很,便想打扫一遍。当清理爸爸的床铺时,突然发现席下有一页纸。我细看,竟是我后妈不知何时拿回来的离婚协议…… 我傻眼了。 无力地坐床帮上,忍泪不住。看起来爸爸的死没那么简单。说什么因为我带回来甜甜,还有他患了不治之症……胡说八道!我最了解爸爸的性格。他深爱自己的女人,重感情。而自己的女人又如何待他?也许……不!爸爸极有可能是看到这离婚协议时候才心灰意冷,尽失生命的希望。他绝望了,一张协议摧毁了他一切的一切,从而走向了极端! 姓朱的,你好狠! 我拭泪,愤怒地撕那张纸!恨不得捏成面儿,烧成灰…… 早饭后,我锁上门,带甜甜离开了家。不料未出村,二叔赶来了:“虎妹,快去你爸爸坟上吧!”他气喘吁吁。 我惊愕。莫非又出事了? “你妈回来了,在坟上哭得搀不起来……看她身子弱得很……”二叔期待的目光。 我傻站着。后妈……她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她直去坟上……哭啥?不是猫哭老鼠假慈悲么?肯定是演戏。这一弄就不用协议离婚,该高兴…… 贼心不死(一) “你还意思啥?快跟我去坟上!”二叔怒声说。 我没办法,忐忑不安地转身跟他往爸爸的坟上走去。 二叔的话没错。我那后妈果然在坟上嚎啕大哭,全然是失去亲人那种肝肠寸断的状态。我看着看着,也不禁泪流满面……我此时想到了以往,那个模糊记忆的年代。那时候她是多么爱我爸爸。也许当一个女人衷心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就没了任何杂念,就像疯了。她无视我家的困境,不嫌弃我爸爸的病情,毅然决然地带儿子加入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家庭……可是后来呢?她为何变得那么可怕?是不是儿子的夭折真让她后悔莫及了? 有两位邻居的大婶儿在劝说着,只因我后妈在坟上哭得站不起来,他们也哭了。其中一位还看看我,显得异常不满…… 是呀,他们当然不懂事情的真相。当他们得知我爸爸生前身下曾有一张离婚协议时,也许就不会那样可怜她。演戏,百分之百!当舞台上悲剧高潮的时候,下面的观众总是凄惨惨,泪汪汪。眼前又有什么两样?哭……就让她哭!看能坚持多久。她终归要收场的。你们别看一时,少了三五天,多不过半月。她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爱情骗子,什么是情断义绝! 这时候,后妈好像发现我了,居然回头哭着朝我爬过来。我赶忙后退几步,忍不住哭道:“……你……你回来干啥?乐极生悲了是不是?……你不用这样,事情到哪一步都没人会管……” “虎妹你啥意思?!”二叔怒视我。 “我就这样了咋的?”我泣不成声:“二叔,先别怪我好不好?你往后看吧……你知道她以后会不会还是我妈?敢下结论吗?” 正说话,忽听有人连声呼唤。我怔了,原来我后妈竟是陷入了昏迷…… 我一抹泪,扯甜甜的手转身离去。 身后二叔大声叫我,我没听到一样…… 甜甜这几日看上去十分虚弱,走不几步就显得很累。我抱她起来,心中很是愧疚。本是担忧她在家无人关照,不想我飞灾横祸让她受了更大的委屈……这孩子难道也命中注定的苦?为什么所到之处都有意想不到的坎坎坷坷?想着这些,我不禁淌下泪来。在这个世界上,对于弱势者都有勉励和同情之说。什么自尊自强,发奋努力。但对于甜甜而言,岂不是麻木不仁?她一个孩子懂得什么?她要的是关爱,要的是呵护,要的是亲人和所有的长辈们对她的同情与无微不至的照顾,要的是很多很多的支持与理解……然而,她会得到吗? 我长长叹一口气。终于走到了镇上。我一问才知道,这里根本没有去柳溪镇的车。要想去,除非去县城倒车。我有点担忧。太麻烦了,啥时候才能到柳溪镇? 正愁绪万千,忽见身旁一熟悉的身影。细看时,竟是田大榜! 他怎么在这儿?为何钉子似地在我跟前不肯离去?……我好怕,紧张得要命。 公交车来了,我抱甜甜赶忙上车。谁知还未坐稳,见姓田的也上车来,就靠我后面而坐。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简直要跳出来了!这人啥时候到镇上的?他是不是有急事进城?还有,当我有意识地扫他一眼时,见他直直盯着我。为何这样? 离他太近了,那呼吸声似在耳边……一路的不安与恐惧,我真想带甜甜跳车而逃! 车总算到了车站。我想,下车后他也许该远去了。 “虎妹,想跟你商量件事。”他走近我,显得彬彬有礼。 “你……跟我商量啥事?!”我不敢看他…… 贼心不死(二) “不算商量。算一桩买卖吧!”田大榜更近我,小声说。 “买卖?姓田的,你一路跟我到这儿,到底啥意思?”我再也忍不住了,只好问。 “怎么说呢?就是……给你指两条路!听好了;这一,你可以守身如玉,我决不骚扰,敬而远之。不过你爸爸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虎妹,我田大榜明人不说暗话。如果近几日你爸的坟让人扒了,也就是把他他老人家请出来暴尸荒野……你不用怀疑别人举报,就是我。我就是维护殡葬政策的良民!” “你……你说什么?!”我吃惊地望着他。 “这二,就是免灾。你不用怕,其实很简单。这次出来只用乖乖地听我的话。一切都风平浪静。你还是孝女,楚楚动人。请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很久。” “你不用拐弯抹角,直说吧!”此时,心扑通扑通直跳。 “好!真痛快人。我想这样吧,不为难你,给我一天时间。这一天之内你就是我的。我包房间,吃喝全我的。明天这时候我开笼放你,从此后井水不犯河水。我若再打你的注意是狗娘养的!” 我环视四周,竟没一个认识的人…… 这怎么办?他……他……他到底发疯找上门了……人面兽心!自从我拒婚后他贼心不死,这简直戳了马蜂窝一样挣脱不得。他咋长的!很多人得癌症咋没有他!他妈上杨树梢上生下他没人性的东西…… “犹豫啥呢?没听明白吗?要不要我重复一遍?”他盯着我。 这如何是好?看起来今儿不甩掉他难去柳溪镇。他心狠手辣,丧心病狂。这世上难道真的红颜祸水?他怎么就抓住我不放呢?日他娘倒八辈子霉了,他占有我的欲望太强烈,太牢固,太让人恶心!就像看准了枝头的仙桃,迷上了,垂涎三尺,即便踩死人也要摘下来尝尝味道,拿娘换都无所谓。 “姓田的,你……你不觉得这样太伤天害理,欺人太甚吗?”我含着泪,紧紧拉着甜甜的手。甜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看他,又看看我。 “我明白了。不乐意是不是?那好,我不会强人所难!”他最后四个字说的一字一板,带着强有力的威胁…… 我深知后果的严重性。但又不知如何答复。 他燃一支烟,转身而去。 天哪他走了!那么他下一步……我恐慌万分。事情不能这样,他剜眼不怕瞎,一定会说到做到!怎么办?是不是先稳住他……对了,让他去向阳镇,只要到那儿,梅哥一定会有办法。于是我忙唤:“哎?你……你站一下!” 他立刻止步,回头望着我:“改主意了?” “我想……我想……咱去向阳镇吧!” “又想耍我!告诉你这儿没有那骚婆娘。我是铁了心要在城里快活一把!还有,刚好有这女孩,我还想弄一张全家福……” “你只图快活,可替我想过吗?我怕见熟人……向阳镇是乡下,我在公司的时候去过,好多私人旅店,也不要结婚证啥的……你若是再逼我宁愿死这儿!死都不跟你去什么房间!” 他沉思良久:“……行!就依你。只要合作愉快,我少不了你辛苦钱。不过得讲定,到那儿我说了算!走吧!”…… 说话间,正好一辆去向阳镇的公交车要走。于是我们赶忙上去了。 就在入座时,我突然发现后排一人好像良子的哥儿们环保。扭头再看,果然是。正一眼不眨瞅着我呢! 坏了!这该怎么办? 环保救我 姓田的就靠我身旁坐着。我害怕,但没有办法。 这啥事?本想把姓田的骗到向阳镇,让梅哥想办法。不料又见了环保。这环保啥人?他跟良子是铁哥们,能不把此时透给他?这带着甜甜本来就让他反感,敢再知道这事儿?妈呀他非气疯不可。以后还会理我吗? 心灰意冷。 就自己目前的打算,本不想让良子知道。只有以后慢慢向他解释。可谁成想……唉!这下子麻烦了。百分之百那良子得知此事。他以后又如何看我?是不是认定我跟梅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我们之间岂不是又多了误会?这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他盼回来的呀!说是向他解释,容易吗?就看他离去时候那赌气的样子,简直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能风吹云散,轻而易举地相信我跟梅家是清清白白的?他会吗? 公交车鸣笛疾驶…… 我不想与他挤那么紧,但他故意紧贴。完全是夫妻之间如胶似漆的样子。我哪受得了?这还不算,他那手时不时摸我的头。瞅那贱样儿,弄得人呼吸都困难。我再也忍不住了,怒声道:“你干啥呢?!” 他嘿嘿一笑,摇头说:“辣得出味儿!我就喜欢。看你能犟多久!”…… 车终于到向阳镇了。 我望着车窗外,心快要跳出来了。下车后去哪儿?敢去见梅哥吗?姓田的死皮赖脸紧跟不放,万一逼我直去旅店怎么办?看他那样,恨不得立马租房间……不想刚出车门,忽听身后一声惨叫。回头看,天哪出事了!只见那环保揪住田大榜的头发拖出车门,而后乱拳猛击他的腹部。似拳击运动员练功一般。田大榜痛得嗷嗷叫…… 我赶忙上前劝道:“你干啥呢?他是我表哥……” “啥狗屁表哥?!”环保一用力,将姓田的一下子撂一丈开外。说也巧,他着地时候那手正砸在一个没喝完的酸奶袋儿上。一股儿白汁直窜脸上。当他爬起来求饶时,那脸象芝麻官儿。 看他那狼狈样儿,我真是打心里高兴。再别说此人横行霸道无对手了,也不过耗子扛枪窝儿里横。什么玩意儿,一出门象月子女人,弱不禁风。平常的邪劲儿哪去了?日他娘在家时候钻山豹一样,谁敢惹? 他做梦都想不到有这遭遇。 我怕姓田的怀疑是串通好的,忙上前去:“表哥,不要紧吧?” “去你娘的!老子又入你瓮了……” “还敢骂?我揍死你狗日的!”环保大骂着又一步窜上去骑他身上,耳光响得摘豆角似地。很快那姓田的嘴角流出血来。他难以招架,连声唤爷…… 我吓呆了。长这么大了从没有见过这样打人的。 那环保打一顿还不解气,又揪他的衣领将其提起来,玩猴儿一样。雷鸣般地命令:“向这位小姐道歉!听见没有?!” 田大榜被扔下来,哭啼啼爬到我面前:“……虎妹……对不起……” “你咋道歉?唤姑奶奶!”环保又是一脚,他差点儿趴下。 “姑奶奶……姑奶奶……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他抹泪说。 我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实在让人可怜。只好说:“别打了……让他走吧!” 环保怒道:“狗娘养的你听见了没有?今儿不是你姑奶奶说话,老子毁了你!王八蛋……还不滚?!” 田大榜闻得此话,慌忙爬起来往公交车上跑…… 祸害是走了,可环保在此,我又该怎么办? 谁是嫌疑人(一) 环保过来问我:“你是去吴家村的吧!良子在城里呢,要不要我打电话给他?” “不用了。”我说:“你把他的新电话号码跟我说一下,我联系他吧!” 环保忙把号码给我记下来,说有急事,便又租三轮车匆忙往西去了。 我稍有思忖,拿手机拨通了良子的电话。 他不接,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响。直到我想挂机,他才——“你有事?” 我长舒一口气:“你在哪?我……我现在把甜甜送向阳镇了。我就在这儿等你。……能过来一趟吗?” “还梅家旅店?” “……没错。这旅店怎么了?这里……这里是我永远都不会忘却的对方。难道……你不是吗?” “什么乱七八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虎妹,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失望什么?你……”不料,对方电话挂了。 我甚是惊疑。为什么一提到梅家旅店他就十分反感?好像不懂我的意思。按常规不对呀!男人也是人,这也算一生中刻骨铭心的事,他怎么说忘就忘了?难道……那天夜里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不是他又是谁?旅店的旅客都陌生人,谁敢?谁有那胆量?好哇,他想赖账!他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是妓女?是你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玩意儿?真……真瞎眼了我!现在敢这样,谁知以后又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嘴脸对我?没良心呀,一个男子汉理应敢作敢当!他呀他,白让人留恋了,白让人牵挂了。知人知面不知心,鬼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把我害惨了他! 我不禁心惊肉跳…… 拉住甜甜的手唉声叹气的往前走,满腹委屈…… 入街道时候,见一男人从我身边走过。他大腹便便,衣着不凡,象大老板。就在他上轿车时,衣袋里掉下个东西。我想唤,但那人却很快驾车而去。 我走近一看,原来他丢的是扑克一样的硬纸盒。仔细看又不像。太高级,闪烁着耀眼的光辉。拾起来才发现,上面画一面目狰狞的大灰狼。它竖耳,蓝眼睛,舌头伸好长,似虎视眈眈那种……端详半天,便认定是药物。又见上面英文字母,想准是进口产品。 扔了怪可惜。心想,不如去药店看看,兴许能换点什么。 于是,我又带甜甜去了药店。 “再买几盒儿?”柜台里一位阿姨盯着我。 我摇头:“阿姨,这能换钱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打量着药盒……“是不是想明白了,改邪归正哩?”她突然问。 我诧异:“阿姨你啥意思?我拾的。问你能不能换钱。” “编,接着编!……姑娘,告诉你我见过的多了。有的把自己的遭遇说得催人泪下,要多惨有多惨。你不用跟我说实话。不过能悔过自新倒也是好事。” 她啥意思?捡来的东西何错之有?我顿时一头雾水。这倒霉时候怎么喝凉水都塞牙,早知这样还不如一脚踢了呢! “拿走吧,不要!”她说着,拿硬纸盒啪地一声扔过来,正砸我手面上,生疼生疼。 我看一眼她那冰冷的脸,只好出来了。 越想越感觉不对。那阿姨态度冷漠,谁肯去?还怎么做生意?我再次细看药盒,发现上面似两座雪山……不像!倒像是……天哪,是不是女人那个…… 怪不阿姨异样的目光看我,这准是男人干那事用的!咦……这啥事!不是自找没趣吗?恨死这东西了!我用力摔脚下,踩!踩…… 谁是嫌疑人(二) 想起来了。以前在姐妹中暗里也常常提到这类药。可神了。男女只有用,命都舍得。好多年轻人因此患了病,难以启齿的,后来生不如死…… 这药…。。这药……我那天夜里是不是就……肯定是。正常情况下身心疲惫时很快会入睡的,但那时突然间身上热燥,一种难以名状的欲望势不可挡,欲要人命。……不过也不对呀!药啥时候入口的?难道……难道是营养快线里面……那女的是什么人?她究竟哪儿的?会不会跟那男的同伙? 心剧烈地跳…… 也许事情跟良子没任何关系!他曾说过那一夜离开了向阳镇呀,他为了移坟联系人,跑得手机都丢了……天哪!看起来他不是不认账,而是自己太傻了。傻得世界上独一无二!那时候怎么就象疯子一样?怎么不认准来人?这……这天底下象你这样蠢的往哪找? 长长叹一口气,后悔而无奈…… 梅哥电话里说的没错,他已痊愈了。 他虽然对我显得异常关心,细细地询问我在家的一切事情。但我愁绪万千,感觉很是乏味。他见天已午时,便领我和甜甜去了附近的一家餐馆。 餐桌旁刚坐定,那服务生与梅哥低语几句,便很快上酒菜来。 梅哥见我迟迟不语,犹豫一阵,便倒半杯酒给我:“小妹,天太冷,先暖暖身子。” 我没犹豫,接酒一饮而尽! 天哪咽下去的简直是火!我忍不住泪汪汪。……没错,这样才好呢!咋不昏死过去?!我紧接着自己又倒了满满一杯,闭眼睛又喝下去……登时头嗡地一声,身上似膨胀一般冒出汗来……我只好伏在桌面上。我想哭,真想去无人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我想喊,向苍天,向大地,向对我不公的世界…… “小妹,你……你到底是怎么了?这……这不是糟蹋自己吗?”梅哥来我身旁:“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干嘛憋着?这样很难受懂吗?你说吧,也许咱们会有办法的,真的。” 我的手渐渐攥成了拳头,咚地一声击在桌面上:“你们……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梅哥看着乱颤的碗碟,怔了……“你喝多了!”他终于说:“咱不吃了,回家吧!”说着动手搀我。 我头晕目眩,腹内五脏六腑一个劲儿上翻,难受得只想一头撞地上。 就在出餐馆不远,我哇地一声终于呕吐了,而且弄梅哥衣襟上都是,我摸到的时候,感觉又湿又粘…… 他累得直喘,总算把我搀回了以前的房间。他见我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忍受,只好让甜甜守在床头,又匆忙走了。 想不到,他竟是请了医生来。那医生问明情况,首先为我打一针。而后又留下一样东西,让梅哥为我熬水喝。说是可以解酒…… 大概快半夜了,梅哥还在我床头守着。 第二天早上,我依然感觉腹内难受。而且天旋地转,难以下床。梅哥端饭来了,劝道:“你肚里空着当然不好受。快把这碗汤喝了,一会准好得多。” 我没理他。 “你想看书吗?我最近从朋友那儿借一本,看着可有趣了……” 我烦,这什么时候了看书,亏你想得出来! “你别小看那书,其实里面妙趣横生,引人入胜。你也许没体会到过。有时候一本书能解决大问题呢!象祛病妙方。”他依然说。 我不知道他到底啥意思。只是叹气。 “我记得书里有副对联。上联:患臌症,抱古筝。古筝医臌症,命不该绝。下联:游西湖,提锡壶,锡壶落西湖。存身无望……”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不想听…… 谁是嫌疑人(三) “哎?你觉得我说的有意思吗?”梅哥问。 我麻木一般地瞅瞅他。 “不过跟你说,这患臌症的,大多是气儿搁心里,有苦难言。时间久了,自然成疾。这样,我举一个不雅观的例子:说是一个男人,本是风度翩翩,气度不凡。不想后院起火了。那对他而言简直晴天霹雳,哪受得了?于是又认定家丑不可外扬。只好保持沉默。憋呀憋,憋得肚子鼓起来了,终日饭菜无味,日渐消瘦。唉声叹气,生不如死。坏了,医生都束手无策。医生也得按八纲四诊不是?总不能见他肚子象个孕妇,拿根胶管儿往他肚脐眼儿一插扑哧一声放了气就万事大吉。” “那就让他死!”我说。 “死?嘿……那是气话。虽然医生看做不治之症,但也不是死定的事。咱说古筝,这古筝一不是华佗,二不是扁鹊。但一样,一旦弹起来那声音悠扬动听,扣人心弦。而且高潮时候含有一种灵气,让人震撼,让人陶醉。就这样一来二去,病人那沉积的郁闷日渐消解。这么一说,古筝医病也就顺理成章的事了。” “还想说啥?”我又问。 “没有了。” “求你走吧,我累。”我说着,闭上了眼睛…… 午时,梅哥又端饭而至。 “不想吃……真的不饿……”我有气无力地。 “小妹,你……你到底是怎么了?这样下去会要命的知道吗?你咋那么傻?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即便有过不去的坎也只能想办法,哪有跟饭作对的道理?”他严厉地。 “我就傻了怎么着?”我忍不住落泪:“你现在才知道我傻呀?……我就这样,大不了一死,管得着吗你?” “你死?为什么?为什么要死?仔细想想,你亲生妈妈早没了,你爸又刚去世。你以为死都那么容易?二老若知道你这样会死不瞑目的懂吗?他们就你一个宝贝女儿呀!”他说着,眼睛潮湿了:“……虎妹,就算我求你了,少吃点,哪怕是吃一口……还有就是……就是把肚里的苦水倒出来。你较真个啥?说真的我都糊涂了。这才离开这儿多少天?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哪去了?这还是你吗?……不吃饭,往死里饿。可你知道吗?甜甜整日守在你床头,她也没喝一口水……” 我禁不住哭起来…… 现在才知道我也许不该这样。可是,哪儿是我的容身之处?有心去找妈妈,又纠结得很。我做的都啥事呀!即便她真的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有何脸面去见她?我该死呀! 但是反过来又想,总不能在这儿长久吧?良子依然误会我,更可怕的是那天夜里的事。以前只以为他干的,还时不时跟他提起。擦边球呀,差点儿没说出实情来。他若知道了那还了得?不彻彻底底把我甩一边才怪…… 总而言之现在是困难重重。想目下情况,良子似变了个人。加上他妈妈对我早有仇恨,他还有指望吗?我呀我,似入了一望无际的沼泽之中,渺无人烟,孤苦伶仃……怎么办?还是找妈妈去吧!逼这儿了,一定要找。倘若苍天有眼妈妈真的还活着,那我就有了依靠,有个家。什么都不用怕了,什么都不用愁了…… “梅哥,我想问件事。”我望着他。 “请说。只要你肯吃饭。” “这旅店里……是不是常有卖夜餐的?” “前一段时间有。现在那家人走了,所以现在没有。怎么了?”他直直瞅着我。 “肯来的是男是女?” “小妹,你到底想问什么?”…… 柳溪镇(一) 梅哥见我直盯着他,思忖片刻:“一般情况下那女的来,不过也没几次。” “你说她走了,哪儿的人?还记得吗?” 他摇头。反问道:“怎么了?” “……” “估计离这儿不远。”他说:“是街西一家旅店介绍来的。后来又说什么急事就走了。” 听他的意思那家人也平常得很,大概没有自己想象的复杂。可是,那天夜里究竟怎么回事?真的是一种巧合吗?……不信,打死我都不会相信的。 我茫然若失地望着窗口,一时间又想到了扔出去那带血的床单……证据,算证据吗?又有何用?往哪去找那人?进一步说,即便找到那人,敢对他怎么样?说得出口吗?不敢说又什么结果?这直接关系着我一个女孩的名誉,甚至是一辈子的。敢张扬吗? 伤心地流着泪…… “小妹,你说卖夜餐的……是不是你们之间……”梅哥望着我。 “梅哥……俺想求你件事……”我说。 “行!你说。” “能不能陪我去柳溪镇一趟?……听说……听说我亲生妈妈还活着,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想去问个明白……”说着,一阵难过。 “还有这事?……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先把饭吃了……”说着,又把饭递给我…… 第二天阴沉沉的。寒风刺骨,真是到冬天了。 梅哥建议去柳溪镇坐公交不如骑摩托。因为按位置在东北方向,路程也不过三十来里。骑摩托一小时左右…… 我听他的。于是匆忙去商店买了点礼物,他又把甜甜送邻家照看,骑摩托带着我上路了。本来风就大,摩托又跑得快,人在上面大有腾云驾雾之感,我好怕,只好双手紧抱他的腰……就这也不保险,一遇颠簸地方心里搦个蛋儿。 近午时,竟是赶到了。 看样子这儿比向阳镇大得多。宽大的东西街上车来人往,甚是热闹。只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面孔。外甥进村满街舅。但我似误入了人家儿的鸡娃儿,举目无亲,茫茫然然。一时间满腹凄恻,长吁短叹…… “舅家在哪?”梅哥问。 我环视着,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是呀,在哪呢?……“我不知道。就听说……姓徐。二舅叫徐老二……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毫无把握的说。 于是,梅哥带我去一家杂货店询问。 “姓徐的可多了,这柳溪镇有四大姓,周王孙徐。除了这四姓其它的不多。”那店老板想了想又说:“你问的徐老二……好像是六组的,在东北拐儿。去那儿问吧!” 我们急急忙忙往那里赶。 ……“徐老二死了!”一抱柴的老汉听了我们询问,立刻不假思索说:“死两年多了。得的是老胃病……” 我愕然。 “他呀,当时可受罪了。”他接着说:“本来就有病,可是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弄俩低保钱又去赌博输了,你说惨不惨?” “他家人呢?”我问。 “啥家人?他光棍儿一条!有个姐早死了……” “啊?!大伯,你知道他姐家是哪儿的?”我愈加恐慌起来。 老汉摇了摇头,抱着柴走了。。 天哪!我朝思暮想的结果就这样?这可能吗?我不知所措…… 柳溪镇(二) “怎么办?再去别的地方问问?”梅哥叹着气问我。 “问……去哪儿问?”我的心情降到了冰点。这简直太意外了。据说以前去虎家屯打我爸爸的时候成帮结队,想不到时过境迁,今日这里如此凄惨……舅家没人了,就这样人世间消失了一般!我咋办?还找什么妈妈?有指望吗? 凄然泪下…… “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名字记错了?”梅哥又问我。 “梅哥……要不……咱回吧!”我难过地说。 “哎?我想起来了!”那老汉又突然出门来:“这镇上西南拐儿有一个叫徐志成的,人家也唤徐老二。你们问的是不是那个?” 我忙上前:“大伯,那人姊妹几个?” “你……你还真问住我了,住的远,不清楚。不过……好像他有个妹子……早死了。别的就不知道了。呀,你们既然来了,跑一趟也不容易。就过去问问。兴许是他呢?“ 有个妹子…。。早死了……天哪难道就是?不过,听到早死了三个字,我心里扑通一下。难道妈妈真的不在人世了?!原来一切都是误传,都是骗人。六奶奶说什么见那人像我妈妈,她瞎说,她真的看走眼了…… 梅哥带我又到了西南拐儿。 寻人真是麻烦事。问了一个又一个,皆是摇头不知。眼看天已过午,都饿了,依然无有头绪。就在想放弃的时候,梅哥拿香烟追上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人。 “你问徐老二?是不是大名叫徐志成那个?”中年人接香烟反问。 “没错没错!正是。”梅哥长出一口气。 “他街上卖水果呢!去那儿找吧!”他直截了当说。 “大哥,你对他很熟悉吗?”我赶忙问。 “一般吧!住的不远。” “那……俺想问问,这姓徐的……是不是有个妹子?” “这……有!记得俺爸说过。怎么了?” “他妹子……婆家是哪儿的?” “你们找徐老二还是他妹子?他妹子听说是嫁赤峰镇了。不过……人好像是死了……” 梅哥又递上一支烟:“哥儿们,死就是死,活就是活。还好像个啥?能不能说个明明白白?” 他吞吞吐吐道:“是这。听大人们说,好像以前是死了。可是后来……后来又有人说……说是没有死……没有死不是瞎传?谁见过她?” “啊?你是说她……她……她是不是还活着?”我的头嗡地一下,感觉心快要跳出来了。 “其实这些事只能问他本人。底细谁清楚?他现在正街上做生意呢!可出名了,外号虚实秤,狡猾得很。工商去了用真秤,工商走了换假秤,坑死人!他摊儿就街中间那儿,好找得很。” 我和梅哥来到街上,远远看到前面一群人高一声低一声的,象吵架。我问一买鞋的,那人说:“哈!虚实秤今儿倒霉了。刚出摊儿被人逮个正着……” “什么?虚实秤……”我吃惊地:“那不是……” 此时,梅哥不慌不忙扎稳摩托,径直往人群里面走去。 我挤进去的时候,见梅哥正问那卖水果的:“你……就是你!昨天我买你四斤苹果,回去一秤二斤四两!你还有良心吗?!” 一片沉寂。工商人员都怔了。 我打量那生意人,只见他年近花甲,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密布,而且苍白的胡须好长好长,似半年没整过。只是那眼睛长得精神,双眸炯炯,闪着显而易见的老道与久经磨练的尖锐。人见了不舒服,有点怵,生怕上当的感觉…… 柳溪镇(三) 梅哥继续嚷道:“你咋那么黑?常言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干的啥事?咋不掂刀去截路呢?!” “什么也不用说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工商人员威逼。 徐志成一副可怜相,只想跪下。 “慢着!”梅哥说:“他那杆秤呢?就这杆是不是?”他说着,从工商人员手里一把夺过去,咔嚓一声折成两节……三节……四节……还怒道:“让你还坑人不……让你还坑人……”就这样,好好一杆秤在他手里碎柴棒儿一样扔了出去…… 工商人员大惊:“干什么?!你……” “我恨!恨不得把他水果摊儿掀了!”梅哥喘着气。 “姓徐的,我们决定罚你五百!”工商人员说着便开发票。拿笔嚓啦两下,罚款单举到他面前:“快交钱!不然的话没收你地摊儿,再拘留十五天……” “这……这……我不服!”徐志成眨巴着小眼睛:“你们欺负我!说什么短斤缺两,证据呢?你们证据在哪?滚!都滚!我不干了,我收摊儿……”说着,直抹眼泪。 “你……想抵赖?跟你说赖不掉的。接罚款单!”工商人员盛气凌人。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一时冲动把秤给毁了呢?”梅哥后悔莫及:“对不住了工商同志,都怨我……” “你敢啥的?”工商盯着他:“我问你,今天是不是有意来搅和的?!” “哎呀冤枉死我了!我一个普普通通消费者。你们说,哪一个受了坑蒙拐骗的不义愤填膺?说我搅和,我搅和什么?你们如果把市场整理得井井有条,一片和谐,我能买一斤苹果三块多钱?谁能咽得下?谁不愤怒?可是……可是说心里话,今儿是有点太冲动了。你们的行动还真受到了影响。这咋说?无凭无据罚款还真不能让人心服口服……” “你究竟干啥的?” “在大学里面念的是法律系……” 周围窃窃私语…… 工商人员显得无可奈何。而后对徐志成声色俱厉警告一番,才悻然而去。 人散了,这里变得一片寂静。我就想,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我找的舅舅。做生意不老实终究要吃亏的。缺斤短两挣的是昧良心钱哪!你也敢?看起来今儿梅哥帮忙不小。不然的话罚款是板上钉钉的事。 梅哥走近他,递香烟说:“舅舅请抽支烟!现在总算没事了。” “你说啥?!”他一愣:“谁是你舅?” 梅哥不慌不忙说:“是这么回事。我来的时候俺一位邻居大婶儿告诉我,说来柳溪镇有困难的话找一个叫徐志成的,是她的兄弟。按辈儿说不就唤舅吗?” “啥邻居大婶儿?你哪儿的人?” “虎家屯……” “哎呀你认错人了!我说嘛咋冷不丁蹦出来个唤舅的。我压根儿……就没那亲戚!” “你咋这样?俺婶儿说的明明白白,就让我找你的。还说你是她亲哥哥,为人热情,心底良善,一定会帮我。” “你到底哪儿的?”他认真地。 “赤峰镇。” “行啦小伙子,感谢你为我解围。不过你说的……不说了我还忙着呢!”言罢忙收拾起水果摊儿匆忙离去……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这是不是一场梦?难道又找错了?他若再不是舅舅真的是没辙了。下一步咋弄?……唉!也许事情到这儿真的是没戏了。一切都是徒劳,一切都是梦想。现实无情,即便三头六臂也推翻不了的。 梅哥催几次,我才上了他的摩托。到了街口,他摩托突然刹车。害的我猛地撞他背上,胸脯弄得生疼。 “小妹,哥的敲山震虎咋样?”他似有一种成就感…… 突发事件(一) “就你能!前几日引蛇出洞,现在又敲山震虎。震个鬼呀!人家心里拔凉拔凉的,只想哭一场知不知道?”我说着,不禁难过起来。 梅哥胸有成竹地:“弄半天你没看出来?告诉你吧,这徐志成一准是你舅舅!而且……不说了,再说你会疯的。” “你……我让你说,而且什么?”我慌得打他一巴掌:“快急死我了!说呀你?” “问你句话。听说过血浓于水吗?还有亲情感应?”他神秘地。 我摇头。 “说多了你也不懂。直说吧,那姓徐的听了我是虎家屯的,什么反应?如果你妈不是他妹,压根就拒绝我说什么。可你想想,从跟他搭话开始,他自始至终处于一种犹豫状态。这就充分说明他与你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我敢断定,他就是你舅舅,而且你妈很可能还活着……” 我震惊,但又怀疑。问:“看他表情倒没多大变化。你咋看出来的?还有,你说我妈还活着,在哪儿?“ 梅哥一笑:“小妹你太天真了。我们是来打探的,不是直接要人。也不想想,这快二十年的事,那么容易就水落石出了?所以我们要的是耐心,要的是与一个老谋深算的人的较量。急性不行。弄不好象挖搬藏洞一样,手忙脚乱会迷失洞口,以致功亏一篑。” “你说这么多,到底下一步咋办?” “下餐馆弄吃的去。想要个结果,就必须持久战。他一个孤老头子再神鬼莫测牢不可破也有崩溃的时候,别看现在固若金汤的样子,绝对不是咱的对手!” 他虽然说的头头是道,我的心依然悬着。 我跟梅哥去了一家餐馆。未坐稳,手机响了起来。 “喂?。。。。。。那位?”我想肯定是鹃姐,这么长时间了没个电话的确不正常的事。 “是虎妹吗?……是你吗?” 阶玉嫂子的声音!这时候来电话……“嫂子……是我。你有事?” “有事儿?事儿大了!快……快回来吧!大叔的坟有人举报,镇政府来好多的人……都拿着铁锨啥的,看样子要刨坟哩!” 我耳朵嗡地一下,腿都吓软了…… 怕处有鬼。可怕的事情真的来了,我恐慌得要命。 “怎么了?家有啥事?”梅哥问。 “快……我要回家……我爸的死……有人举报了……”我流着泪…… 梅哥骑摩托带着我风驰电掣般地往家赶。只因路途不熟,走的路弯弯曲曲,而且都土的。一高一低,凹凸不平。半路的时候前面竟是九十度的大转弯。我赶紧提醒他小心。不料因速度太快,拐弯时忽听哎呀一声,我直觉得炮弹崩起来一样腾空而起。又听咔嚓一声巨响,我们连人带车摔到了路边的沟里…… 我在摩托下面动弹不得。梅哥掀起摩托时,我怎么也站不起来了。揭开袜子看,妈呀可惨了,脚脖处一块紫红,带着血印,疼得我只想哭。 梅哥傻眼了。 “你慌啥?说小心小心就不听!这咋弄?瞅瞅这伤动也不敢动,还咋回去?我快着急死了知道吗?”我异常难过地。 梅哥的聪明劲儿一下子无影无踪。他看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打电话。 数次联系之后,终于来了一辆面包车。梅哥把我抱车上,直接拉到了向阳镇卫生院。 医生检查一下,说伤势严重,还建议最好拍片子看是不是骨折……我着急得只想哭。你梅哥慌啥?眼下伤势是小,家咋弄?我恨不得一步到家呀…… 突发事件(二) 片子终于出来了,谢天谢地没有骨折。 不过伤处早肿了,一片的紫红,好吓人。控制炎症的唯一手段便是输液。妈呀头疼!输液是一瓶接一瓶,恨不得瓶子改成大油桶方有效果。医生又说了,这样起码需要一个星期……天哪不是要我的命吗? 情急之下,我又打电话给嫂子。 “……咋说呢?现在坟是被扒开了……” “啊?!他们……” “哎呀那情形可惨了,围观的也不少。听说是棺材已经被撬开,有俩毛头小子把大叔的尸体也给弄了出来。你妈呀跑去一看,当时就昏过去了……” “什么?后妈她……她没走?”我惊疑。 “你说啥呢?这是她家,往哪儿去?这村上呀,去了好多的人,求情的不少。都说你家情况特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即便弄火葬场也没人照面。那些人看着也无计可施……现在事儿僵着呢!” 我哭起来。 梅哥前后的跑,又对我长说短劝。唯恐我支撑不住。其实我心如火焚的同时,也侥幸后妈没有离开。无论她现在是否装样子给人看,但至少家还有人……想现在也够难为她。一个女人怎能承受住那么大的压力?情况到底会发展到哪一步? 我的心早飞到了家。我实在不能容忍爸爸有此遭遇。眼下这一切太意外,太惨了!这是做儿女的罪过呀!可是……可是太没有办法了,非让人神经病不可!第二天早上,我向医生要求停止输液,又求梅哥送我回家。然而他们皆是摇头。我万般无奈。我清楚在这里花销太大,医药费,住院费……不敢往下想。 中午,阶玉嫂子又打电话:“……虎妹你在那干啥呢?家都成这样了咋还不回来?你是不是不打算要家了?!” “嫂子,我……” “你让人扣下了?啥原因总得说明不是?看你多愁人,让人咋说?再没有用也得回来,你妈年纪大了,又有病。咋说也不能这样躲着!” “嫂子……我……我咋不想回家?可我……我现在医院里……实在没办法……”说着,哭起来:“我快被煎熬死了你知道吗……” 对方不语,长时间的…… “嫂子,我后妈情况啥样?她身体受得住吗?”我又问。 “那……那棺材顶让人掀在了外面,昨天夜里被人偷走了……”嫂子终于说。 “啊?!咋能那样?”我大吃一惊:“我妈呢?她不知道呀?” “她是天明时候才发现的。你说她一女人家再吃心又能咋样?她就在大叔的遗体旁守着,哭得声儿都哑了。……这咋弄?你回不来,怕是大婶儿也快顶不住了。她本来病就没好,身子很虚弱……” 我扔下电话哭着要下病床。但梅哥拦挡得紧。他见我简直要疯了,便说:“这样吧,我去你家。现在就走。你放心,事儿弄不妥当我提头来见!”又叮嘱我一阵,便匆忙离去。 我哪放心?见他出门就跟着下床。不料一阵剧痛让我跌下床来……我大哭着一点点往外爬的时候,让护士发现了。当我让人搀床上时,忍不住大放悲声……虎妹对不起爸爸,不是个好女儿。他活着我没有尽孝心,去世了也不能让他安息!养女儿有何用?人家说狼崽子还不服呢!就狼崽子,看这点儿还不如狼崽子呢!白长了这么大…… 出乎意料,傍晚的时候,梅哥竟是回来了。 “家咋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忙问他。 “事情已经解决。你放心养伤吧!”梅哥坐下来燃一支烟,补充道:“你家有一位亲戚,好像是大老板。他开着车去了。大概是……想起来了,是你妈的侄子。今儿人家有充分的准备。大叔的事上一切安置全是他的。送来那棺材顶有七寸厚……” 后妈的侄子……天哪,不是朱嘉华吗? 突发事件(三) “嗳!你那个妈呀……看着可怜人……”梅哥说着,眼圈儿红了:“你是没见那场面,要是电视剧那才叫动人呢!她哭得声音都哑了,在坟上见人都跪,连搀她的侄子都哭成了泪人。一旁议论,说你爸遇上这女人真是福分,该知足了。不该一时想不开走那绝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陷入了深思…… 算着是七天头上,我终于敢下床走两步了。梅哥见我执意要回家,只好陪着我上路。 就在县城发往赤峰镇的公交车未出城郊的时候,我透过车窗突然看见路旁有一女人极象我后妈。……真的是她!她与一男的好像在交谈什么。她怎么会在这儿?那男的是谁?他们之间……我很想看个清楚,但车速太快…… 天哪!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那离婚协议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回想以前他离开家的那些日子。有病不假,在医院也真的。然而那么长时间真没有回家看一眼的机会?她没有,原因很简单,不就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秘密的男人!? 我叹一口气。觉得后妈这样简直是太累了。又何必呢?该发生的事情总要面对,你意已决,即便从此后一直不回虎家屯谁又能如何?折腾来折腾去不就是面子上的事?有什么舍不掉的? 午时,终于赶到了我爸爸的坟前。 我瘫倒在坟上痛哭起来…… 爸呀女儿迟到了!女儿有罪……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女儿才知道您真正的死因!您糊涂呀!为啥不往宽处想想?现在女儿长大了,会照顾你,会让您快乐。以后没有问题……真的没有。为一个抛弃你的人去死值得吗?……晚了,一切都晚了!您就这样狠心一样的走了!您走了……可女儿怎么办?你曾劝我,让我跟后妈和好,跟她和睦相处。但是现在,女儿就是向她跪一千次一万次又能这样?能挽留住她吗?她能回心转意吗? 这时候,阶玉嫂子也闻讯赶来了。她没有怨言,只是劝我…… 现在,我才真正感受到了一种凄惨可怕的境遇。无依无靠,路途渺茫。我想爸爸,实在是太想了。如今面临的一切让人担忧,让人惶恐。不知道以后怎么办,该依靠谁…… “不哭了……那两天没回来是在医院呢,谁也不说啥。”嫂子依然劝:“大叔已经是这样了,谁有啥办法?你得知道疼自己呀!咱回家吧,兴许大婶儿这时候饭已经做好,正等着咱呢!快站起来……” “嫂子你骗我。她在城里呢!”我说。 “胡说!你啥时候见她去城里了?我来的时候她在超市里。”她替我拭了泪,心疼地:“虎妹……虎妹呀,听嫂子一句,回去看看吧!见大婶儿多叫几声妈,满天乌云都散了。大婶儿不容易,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出事儿的时候你不在家,你想想家这一摊儿,谁见了不可怜?你知道吗?大叔的尸体在外面晾了快两天两夜,你妈都一直守着。这多冷的天哪!夜里她就盖个单片被子。哭得死去活来,走起路来一点劲儿都没有了,还得央这个求那个。可是,人家都嫌这倒霉事,不愿往前站。虎妹呀,你是没看到,你知道那场面多让人心酸?咱现在说良心话,不是大婶儿的侄子带人来了,事情不知道会到哪一步!你想没想过?” “这话没错。”梅哥说:“就这件事来说,你虎妹一千个怨恨都得化解。你们……你们毕竟是母女呀,是不是?” “你知道什么?”我问梅哥:“你清楚她跟我爸之间真正的事情吗?” “什么什么?什么真正的事情?虎妹,就看眼下她为大叔的事竭尽全力,你就应该谢谢她!她作为一个柔弱的女性能够苦苦支撑这个家庭太不容易了。还想让她怎么样?就觉着自己百分之百的正确,百分之百的纯真。仔细想想,你是不是有点过分?我想她也没多大的要求,我们也没难为你的意思。只是让你回家见她一面,唤一声妈。这……真的很难吗?” “你们别说了,我……我不会回去的!”…… 任性 嫂子见我态度坚决,一本正经地:“虎妹,你可想清楚了。如果现在不回去,以后还咋有脸进虎家屯?没错,你是女孩儿家,早晚要嫁人的。但说良心话,一个女人不能没有根儿,没有娘家。你真的是太小了,太不懂得做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现在不是家不接纳你,而是你太固执,太任性,太较真了。嫂子劝你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就忍心这样一辈子在外面找一合适的一嫁了事,孤孤单单到底,永不进虎家屯了?” 我长吁短叹…… “我实话跟你说,是大婶儿让我来叫你的。你不回家,不想见她。小妹呀,这是不孝,是残忍,是折磨她,要她的命呀!你只想一走了事,可这个家呢?大婶儿独守空房,她啥心情?耐心能有多大?时间久了谁敢保证她不变心?她若是真的起意了,伤心了,小妹呀,这个家可真的是没救了,后悔都来不及呀,你仔细想过没有?咋这样糊涂呢?” “嫂子我不糊涂,一点都不。”我说着,不禁难过:“你让我去见她,可是……可是你真正了解她吗?” “你啥意思?这里面……还有啥玄虚不成?” “我不说了。反正……反正以后你们总会知道的。梅哥,咱走吧!嫂子……对不起……” “去去!什么对不起?你狗咬吕洞宾!……不跟你说了,你咋这样死心眼儿?”看得出来,嫂子恼了 跟梅哥走的时候,我哭了…… 嫂子冤枉人。我哪是没良心?我是太没有办法了呀!要知道,我是多么想家,多么想回去看看那个遭受重创而日夜思念的家。我更想在后妈面前跪下,向她磕头,谢罪,感谢她的养育之恩,感谢她曾经为我爸爸的付出。甚至还想见在我家紧急关头挺身而出的朱嘉华,我要当面谢他,并承认以前我的不是之处……然而,一想到爸爸遗留的离婚协议,我的心就冰凉冰凉。我绝望了。我肯定后妈有野心。她当年是如何去我家的?她现在处于这般境地无论如何也熬不下去的。唉!长痛不如短痛,随她去吧…… 我终于跟梅哥返回了向阳镇。 还没到旅店大门口,我看见甜甜迎了上来。寒风中她头发异常凌乱,象在哆嗦着。 这情景又让我好生愧疚。都是为了我呀!……我下摩托忙将她抱起来,忍不住一阵难过。又有怨言。每次离去时候梅哥总说甜甜有人照顾,其实都骗我的。这段时间这孩子不知道因为我受了多少罪。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而他做爸爸的又什么心态?难道不心疼吗? 三天后,我的伤基本痊愈。 这心思一直在柳溪镇。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就相信了梅哥的话。他的推理,他的发现,他敲山震虎的所有收获。但同时又担忧。就怕梅哥不是我舅舅的对手。万一他死不认账,一口咬定没那回事,你有如何?反正旧事陈账,没人作证,没人感兴趣。邻居的都顾及脸面,又没奖赏啥的,谁吃饱撑的了蹚这浑水? 我把心事对梅哥说了。 “其实我早想去呢!就怕你跑着影响伤处。”他说:“要不这样吧,明天上午去。” 结果到了第二天,狂风呼啸,莫说人去外面了,即便室内也禁不住哆嗦。 “咋办?去是不去?”梅哥问我。 “你怕冷吗?”。 “听你说的,天这样谁不冷?不过不要紧。出门一会儿就不觉得了。” 他说的也是。出门在外打工,干建筑的再冷也得爬上去。人家也是人,就不怕冷?于是决定启程。不过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撇下甜甜了,即便跟着受罪也不。我去找一件大衣来。把甜甜裹个严严实实,只露俩眼睛。上摩托的时候,天哪她太粗了,几乎抱不住。我的手伸好长才拦住她…… 就这样上路了。风真的好厉害,伴着摩托吃力的声响,让人的心揪起来了。我暗自祈祷:梅哥呀千万小心点。这后面不单是我,还有你宝贝女儿呀…… 潘金莲的竹竿子 到柳溪镇的时候,我的胳膊疼得不会打弯,手也冻僵了。 在街上没有发现我舅舅的生意摊儿。于是梅哥带我直接到了舅舅家的门口。 舅舅在门口巴头探脑儿;“是你们?你们……怎么跑家来了?” 梅哥扎稳摩托,不慌不忙带我到他面前:“看起来舅舅记忆力不错。一眼认出来了。” “又唤舅……又唤舅……咋听着别扭!就不会唤大叔,大爷?”他虽然堵着门,但还是让我们入室了。 我站一旁不知所措,看情形今儿难进行。瞅他那不认亲的样,在屋里连坐都不让,象对待叫花子,咋想咋不是味,让人颤抖。 “不让唤舅舅,那就大叔吧!”梅哥随便找一凳子给我,又指我问他:“你认得她吗? 他瞟一眼我,又摇头。 “大水冲了龙王庙呀!跟你说,她叫虎妹,小名妞妞。她爸爸虎笑山,家住虎家屯……大叔,你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有点面熟……”梅哥相面一眼望着他。 “又胡扯!又胡扯……我说几百遍你们才肯相信?小伙子,本人感激不尽,那天真的多亏了你!我一辈子都记着呢!可你说的……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什么妞妞虎家屯?就是牛不喝水强按角!要这样的话那天还不如不帮忙,让工商抓走我,交不起罚款就是枪毙了也干脆痛快!” 梅哥摇头一笑:“大叔我问你,一天卖水果能挣多少钱?” “你啥意思?” “我再问你,有一桩生意你立马可赚五十万,干不干?” “嘿嘿……蒙我吧你!” “听说过省电视台的鉴宝节目吗?” “啥?健力宝?哪有?” “请注意,我说的是鉴宝,就是一群专家坐起来鉴定古董。如果认定是真品就价值连城。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古董?你有?” “没有。但是虎妹有。哎虎妹,你给他说吧!”梅哥转脸望着我。 我傻眼了。让我说?说啥?啥古董?事情本来就不顺。你三言两语搅得愈加复杂起来。是成事的还是败事的?你这本书咋越读越糊涂呢? “瞅吧!虎妹就这,一激动啥都忘了。”他轻咳一声:“我说一下来龙去脉吧!这以前的事。听说虎妹的爸爸年轻时候在外面跟人学做生意。曾去过一个叫清河县的地方。有一天他去逛街,无意中看到一个地摊儿上有一根短竹竿儿。二尺来长,枣红色。上面是龙飞凤舞,祥云缠绕。而且还有弯弯曲曲的小字儿。他想家的老爷子烟袋杆断了,于是就三个铜钱买了。东西拿到家,家的人越看越喜爱,没舍得用。直到前不久虎妹无意中翻箱子,才从箱底找了出来。她左看右看不懂是啥玩意儿,就拿给一个退休的老教授看。那人一看惊呆了。用放大镜照半天,认得上面弯弯曲曲的是个武字儿。他推断,这物件油光铮亮,制作精美,极有可能是武则天时候留下来的稀世珍宝……” 我听傻了。这简直胡言乱语。好歹他也是我舅舅,咋能这样屎壳郎拴住头。乱扔起来了?——看你咋结尾! 舅舅倒是听入迷了。一眼不眨地望着梅哥…… “虎妹听你一言,我一语。竟是有劲儿了。经过一番打探。就把竹竿子直接拿到了电视台鉴宝处。东西桌上一放,一座皆惊。这个摸。那个看。无不拍手叫绝!专家们议论纷纷。各说其见。研究几天,统一认定这宝物不是武则天留下来的,根据品相和特征,断定年代在北宋时期。加上该宝物在清河县露面,确切地说是《水浒传》里武大郎家的东西。再根据传说与历史记载,具体的说,就是当年潘金莲支窗子没小心掉下的那根竹竿子,正砸西门庆脑袋上的……” 我听了哭笑不得…… 舅舅话当年(一) 梅哥见我舅舅直瞅着他,便接着说:“当时一位专家说了,物件虽小,意义重大,保守价也得贰佰万。消息传出,立刻有个收藏家出面,一嘴给价贰佰五十万……” “什么什么?贰佰五十万……我的天哪……”舅舅眼瞪得鸡蛋大:“你不是吹吧?一根小竹竿……那还等啥?还不赶紧出手?” “谁说不是?”梅哥趁热打铁:“虎妹的经济条件太差,太需要钱了。不过人家又说了,持宝人如若想出手,第一程序是签订买卖合同。而且这合同必须有本人,父母,还有直系亲属的签名盖章才有法律效力。但眼下情况太糟糕。首先她爸爸不在了,唯一指望的是生死不明的妈妈。再往下排,便是她的舅舅,舅妈。如果是妈妈还活着,舅舅又密切配合。那么这贰佰五十万立马可打到虎妹的账户上!” 我把甜甜抱怀内,暖着她冰棍儿一样的手。我就想,这孩子是不是梅哥亲生的?莫说她现在患有聋哑病,即便没有也绝不会象爸爸那样瞪眼说瞎话。我不管什么遗传不遗传,反正甜甜没这天赋。同时我也怕。就好像自己太蠢,有着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感觉。 舅舅终于忍不住了。忙问:“这钱……这钱……哎呀太多了!你说真的到手了,往哪儿花?买洋楼?买轿车?” “这些你不用愁。虎妹自有办法。不过都自家人,我可以透话儿给你。虎妹说了,只要拿到巨款,只要亲生妈妈还活着。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给她五十万养老。舅舅的五十万也少不了的。这接着嘛,别看她土生土长,其实雄心大着呢!她准备广招人才,在县城注册一家公司。我任法律顾问,她任董事长。她还听说有一位舅舅做生意人。必定智商不凡,还考虑聘请舅舅去公司干个经理啥的,月工资也就是三五千,不过只要干得出色,还有提升的可能。可就是担心舅舅是不是乐意干……” 我都替他口渴,忙说:“哎呀别说了好吗?说的……” “是呀,说这么多顶啥用?一句话,谁让咱摸错门了?”梅哥站起来:“虎妹咱们走吧!天还早着,再去别的地方问问。“言罢,带我和甜甜出门去。 我满腹哀怨。梅哥你太能胡编乱造了。这下子不逞能了?前三皇后五帝,最后又别出心载扯出个潘金莲的竹竿子。弄得满嘴白沫,顶啥用?无功而返,失败告终,吃亏都在嘴上。谁让你这样糊弄他?怕是他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岂不是班门弄斧? 我抱甜甜上了摩托,那梅哥立刻启动。 自从上次在路上摔那一下,摩托仿佛添了不少病。一发动声音象挖掘机一样。很快。身后浓烟滚滚,随风刮前面,让人难以睁眼。 忽听人唤。我一看,原来舅舅从门口跑出来了,而且象喝醉一样在摩托前面倒下。我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但梅哥象没事人,原来竟是只加油门,没有挂档 “你们……你们再坐会儿……再坐会儿!我有话说……”舅舅大声喊。 “对不起呀大叔!虎妹还等着去电视台呢!忙得很。”梅哥说。 舅舅又到我跟前:“妞妞……你真是妞妞吗?我……我就是你舅舅呀……是我老糊涂了!……我不该骗你……” “啊!?你……你真的是……”我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缓缓下摩托,一下子跪他面前:“……舅舅……舅舅……我不是做梦吧?” “不做梦……不做梦……都真的……”舅舅泪流满面。 我拉住舅舅的手,泪眼望着他。当他搀我起来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扑他怀里大哭起来…… 刚才都是梦幻而已。而现在我终于找到我的亲人了!舅舅呀,虎妹的命好苦!虎妹盼亲情,盼依靠!您不认我没有错,错在我呀!寻您也许是奢望。但我还是来了。然而想不到您认我了!是真的!我真的找到了与我亲生妈妈最最亲近的人……舅舅,您可知虎妹是如何长大的?您想象得到吗? 心在颤,泪在流。舅舅抱着我大哭起来…… 舅舅话当年(二) 舅舅让我们回室内坐下。 “说心里话,我没脸儿见你们哪!”舅舅眼含热泪说:“虽然是千刀割不断的亲戚。可我太没礼节了,十几年里从来没有去看外甥女一眼。心里有愧呀!当年……当年去你家的时候你还吃屎孩子,可现在你看看,都结婚有外孙女了……” “舅你说啥呢?”我脸热辣辣的,象耳光打着:“他是我老板,这孩子是他的。我……我连男朋友还没有呢!” “啊?!这……这……我打嘴打嘴!”舅舅一时无地自容的样子。 “你能站出来了,这很好。”梅哥说:“但是我们找你的原因很清楚,就是在虎妹的合同上签字。不过她的双亲,你能代替吗?还有就是人家的一项要求,必须有一位家属去电视台发表收藏感言。如果没有这一环节,我看一切都是泡影……” “我先在合同上签字,总可以吧?”舅舅说。 “你想得太简单了。没有直系亲属,没有收藏感言,合同上写满字又有何用?”梅哥只是叹气。 我期待的目光望着舅舅,多么希望他…… 舅舅沉思着,又不住的看我。 “大叔,看样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你好糊涂!这什么时候了还抱着葫芦不开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大半辈子闯荡江湖,身经百战。关键时刻掉链子怕不是你的风格吧?” “有件事……有件事……妞妞……有件事舅舅心里憋十几年了!可就是不敢说。”他长吁一口气,象鼓起了最大的勇气:“你知道吗?你妈她……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啊……”我惊颤……妈妈还活着……还活着……是真的吗?妈妈真的还活着? 我泪水夺眶而出……惊……幻想中的一道闪电……喜……震撼我生命底线的,我几乎难以承受…… 我想一步跨出去,跑啊……跑啊……一鼓劲儿跑到山上。爬啊……爬啊……直到山顶,面向苍天,面向大地…… “喂……你们知道吗?我虎妹没坏良心!我不是孤儿……我妈妈还活着!她没有死……她真的还活着……” 我忍不住大哭起来,泪水扑簌簌落在舅舅的手上…… “大叔,阿姨既然还活着。她现在何处?”梅哥问。 “这……”他摇头:“不清楚。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走动过。不知道在哪儿?” 我愕然:“舅舅,这咋可能?你们……” “是呀大叔,你的话谁能相信?”梅哥耐心地:“这儿是她娘家,你们是亲兄妹。怎能不知道她的住址?大叔,也许是时间久了,你记忆力减退不容易回忆起来。不要紧,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事儿……唉!我咋说?说来话长呀!”舅舅抹一下泪,叹气对我说:“当年哪,这儿听说你妈妈没有了,又死因不明。我恼哇!我一气之下在街上转一圈,召集了几十个人去虎家屯。也是报仇心切,就把你爸爸狠狠整了一顿。谁想事隔一个多月,记得是一天夜里,我正想上床睡觉,忽听见有人叫门。我想是谁串门哩。哪知开门一看,差点没被吓死。你猜是谁?她竟是你妈!” 我和梅哥听傻了。 “你妈见我吓得只想关门,忙说,哥,你别怕。我没有死,还活着呢!”舅舅继续说:“我哆嗦半天问她,你咋还活着?那坟咋回事?她泪汪汪的没一句话。我问得急了,她才吞吞吐吐说……说是你爸爸在村上沾花惹草,她伤透了心。决定二人分手。分手就得离婚,离婚就得丢人。后来二人都忍着性儿终于坐一起协商,最后达成共识,商定弄个假坟谎称人不在了。就这样从此后互不干涉,各奔东西……” “好个各奔东西……”我泣不成声:“我不知道妈妈咋想的。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就忍心撇下我不管不问吗?这都快二十年了,这么长时间里她难道一点也没有想到我?舅舅呀你知道吗?我在家受苦受难,我不知道跑坟上哭过多少次!我哭妈妈,唤妈妈,想她念她……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说不下去了…… 妈妈,你在哪 舅舅见我难过,又说:“其实呀,你妈心里是有你的。只怨你舅舅……唉!咋说哩?不算人哪!大概是事情过了半年以后,有一天你妈来了。给我五百块钱。她叮嘱我,把这钱偷偷去虎家屯交给你。可那时候正赶上你舅妈有病,在卫生院里没钱医治。所以……就用了那钱。后来这事儿让你妈知道了,她哭着跟我大吵大闹一场。从那时候起,再也不来了……” 梅哥插话:“大叔啊,你的话让人质疑。她既然回来过,又不是一两次,难道一点也没有跟你透露她的住址?” “哎呀不是没问,她不愿说。……哎?想起来了。那次给我钱的时候,她好像说……是去山西……”梅哥忙问:“山西还是陕西?” “不清楚。”他无奈地:“反正就那地方。我记得她蹦一句……啥矿上。究竟在哪真的不知道。她一个字儿都没说。”…… 我们临走的时候,舅舅一再追问签合同的事。我不敢应语,梅哥撒谎说,十天以后给他消息,让耐心等待。 回向阳镇的时候,天已傍晚。 虽然妈妈有希望找到,但听说陕西与山西皆是路途遥远,而且都山区地带,地面辽阔。没有详细地址,没有可靠音信,若寻找一个人岂不是大海捞针?……我呆呆地坐在室内,思绪烦乱,愁肠百结。 “你别着急。”梅哥看透了我的心思,说道:“现在已经确信阿姨还活着,这就好事。一嘴吃不了胖子,慢慢来。放心,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慢慢来……那也得有办法不是?你说,那么远的路往哪去找?” “你看这样好不好?过两天我去一趟太原和西安,在报社发布一条寻人启事——也不妥当。最好是去电视台,这样效果会更好。”说完他思忖一阵,又问:“想起来了,你怎么知道阿姨的事?这突然之间……” “我听六奶奶说那么一句。说是见一人好像我妈去了我爸爸坟上……” “不对!不对不对,让我想想……”梅哥打断我的话:“咱慢慢分析。一日夫妻百日恩。得知前夫去世……她极有可能这样!还有,六奶奶与阿姨的相处有些日子,那相貌刻骨铭心,怎能看错?如果没看错,那么阿姨不会遥远……” “你是说……就在附近?”我忙问。 “按说应该这样。不过……这近二十年了,你又是她亲生女儿。为什么她隐藏得那样深?是有苦衷还是压根儿把你忘了?忘了……这怎么说逻辑上也过不去。她还是母亲吗?还有一点血肉亲情吗?你那么小就扔家里不管不问,她……” “梅哥,你说这么多,到底有啥注意?”我着急地望着他。 “山西陕西先不去。”他说:“小妹,我不是泼冷水。你仔细想想,自从阿姨离去后,你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你想妈妈,在坟上哭呀唤呀,感天动地,谁见了不可怜?哪个做母亲的不同情?小妹说实话,换是我怎么也不会去找她了。我不管她是生是死!” “梅哥,我跟你不一样。”我说着,禁不住凄然泪下:“你的话说对了一半。就因为她是我亲生妈妈,我才日日夜夜的想她,念她。在那不堪回首的日子里,我无数次的跑坟上,当我哭妈唤妈的时候,我的一双小手在坟上扒呀扒呀……我只想把她扒出来,把她哭活。哭活我就有妈了,就有依靠了,就有人疼我,就有人爱我,就把我解脱出来成为一个幸福的孩子!我不是没有幸福过。妈妈在的时候我还有点记忆。那种依偎她怀里的感觉太让我留恋。而现在,我是多么渴望呀你真不知道?” 梅哥只是叹气。 “也许老天爷在跟我玩游戏。但我相信妈妈不见我有自己的苦衷。她的心里一定有我!还一如既往的爱着我。我也一定会找到她的!”…… 晴天霹雳 晚饭后,我领着甜甜早去入睡了。 我感觉很累。而且头晕。 不料半夜的时候,腹内突然剧痛。而且一阵比一阵难忍…… 终于,我的翻腾弄醒了甜甜。她披着衣服来我床头,愕然地望着我。 “甜甜……甜甜……快……快叫你爸爸……快叫医生……姑姑病了。。。。。。”我感觉腹部特别痛,从来没有过的。我拉着甜甜的手,颤着。 甜甜依然傻愣愣地站。 一瞬间,她似明白了一切,转身快步往外走。不想未到门口,竟是扑通一声跌倒了。好大的时候没有站起来。我吓傻了。极微弱的声音唤着她……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患的啥病,居然来势凶猛。让人难以承受。当我在床上挣扎的时候,不料又跌了下来。再看甜甜,天哪她站起来了,她没有回头,而是踉跄地开门而去。 我急切地盼着来人。一遍遍地唤着甜甜的名字。……她怎么还不回来?天这么黑,又这么冷……她爸爸睡觉那么死?为什么还不过来? 我痛得满身的汗……正难以支持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细看时,竟是附近一家诊所的女医生。她为我诊断多时,便迅速开始输液…… 甜甜一直守在我床头,看的出来,她异常的恐慌与不安。 医生不断的用听诊器判断我的病情。当第二瓶水输完的时候,她又用听诊器。很快,她长舒一口气:“怎么样?这会儿好多了吧?”她问我。 我点头。的确是。 “你患的是肠梗阻,挺严重的。哎呀多亏了这女孩。”医生说:“天这么黑,又这么冷。路呢又不顺,拐弯抹角的。这孩子,她还真摸到了我那儿。你说,开始我以为小花狗见猫了呢,叫个不停。可接着又听见连声拍门。我一开门哪,看她那着急的样,就知道家有病人。唉!来的还算及时。再晚一点说不定病情加重,还得送大医院呢!” 我现在才明白了。居然是甜甜去叫的医生…… 我紧紧握住甜甜的手……我哭了,她也哭了…。。。 天亮的时候,梅哥才来见我。原来,他昨夜没有在家。 他一再劝我去卫生院检查一下,我没答应。说真的,挺不满意。倒不是说我病时不在场。而是冬天时候实在不该整夜不回来。如果我不在的话甜甜一人在家,他也放心? 这场病虽然转危为安,但也不容乐观。从此留下了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反胃,总想呕吐,有时候蛮厉害的。这一天我独自去到了女医生的诊所。 她开始量我血压,而后又脉诊,看舌苔,问病史,诊断半天:“你……还没有结婚吧?” 我愣了。这啥话? 她让我坐,认真地问:“你实话告诉我,这段时间里,有没有接触过男性?” 我愈加费解:她今天怎么了?尽问些稀奇古怪的事。接触男性,我会吗?听她说的我成什么了?是问我的话? “这样吧!说实话我也定不准。建议你去县医院……妇幼保健院也行。好好确诊一下。这样医治起来有目标,能对症下药。你说呢?” 我有点害怕。莫非我患了不治之症?一般情况下她会有办法的。就拿那天夜里我的病为例,谁知道什么叫肠梗阻?她愣是诊断透了。而且下药准确……怎么看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于是壮壮胆问她:“大姐……你直说吧,我这究竟象啥病?” “真想听?” “没事。我挺得住。” “妹子,大姐跟你说实话。你眼下反胃什么的……这症状咋看有点象怀孕了……我让你去大医院看看,就这意思。” 她说什么?她…… 如雷贯耳…… 小脾气 大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吓得要死! 难道那天夜里的事…… 不敢往下想! 如坐针毡……如果她的话属实,我该怎么活下去? 返回旅店一睡不起,大病缠身一般。怎么办?以后还有脸见人吗?去医院检查,打死我都不敢!良子眼里我是冰清玉洁的女友,梅哥面前是天真无邪的小妹,甜甜眼里我是温柔善良的姑姑,爸爸心目中我是听话乖巧的女儿。而如今……我成啥了?这咋弄?未婚先孕,多新鲜的事,多丢人的丑闻!谁敢提半个字?好事不传名,坏事千里行!我苦哇!伸脖子也咽不下去,要憋死。向谁诉说这难以启齿的痛苦? 愁肠百结,泪湿枕巾……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腹部……一时间感觉真的不一样了!有点鼓,就象气肚蛤蟆那样……这咋说?里面真的有小生命了?真的有就糟了。她会慢慢长,越长越大,变得匪夷所思,让人目瞪口呆……倒霉,天大的倒霉!怎么到了这一步?怎么赶这么巧?有的女孩结婚都十几年了也没怀孕,这本是歪嘴吹灯的事,竟是一下吹出个原子弹来!这意外怎么都让我赶上了?而且又是糊糊涂涂之中,真真要人的命了! 不敢再想良子了,真的不敢想。他万一得知此事决不饶我。看他是男子汉,其实小心眼儿。见甜甜跟着我他脸都变了,何况这等事? 唉!活的好累! 下了一夜的雪,天明时候才住。 梅哥一次次地唤我用早饭,我没应语。大概他太着急了,唤开门把饭端到了室内。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望着我。 我扭脸不想看他。 我深知,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只有他。他待我太好了,就像我的亲哥哥。有时候也曾想,其实嫁给这样的男人倒也幸福的事。年龄偏大不是问题。一个女孩寻另一半图个啥?只要双方知冷知热,恩恩爱爱就好。然而真的不敢多考虑。良子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太重要了,现今的僵局也不过一时而已,在婚姻与爱情的道路上,哪有一帆风顺的?鹃姐不是曾说过,爱情需要二人的共同呵护吗? “跟你说要是能吃点饭的话最好。说不定今天有好事儿等着你呢!”梅哥又说。 好事?他准是骗我!与他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太了解他了。有时候哄你开心什么慌话都有。相信他倒也快快乐乐的事。可就是实际情况太让人心灰意冷。又不是小孩子,三言两语就哄得屁事儿没有? “哎你听见了没有?行了就沤吧你!到时候让你措手不及!”言罢,跟甜甜离去。 我没理他,蒙头又睡了。 大概半晌的时候,忽听梅哥唤我。没等反应过来,只听见脚步声嚓啦嚓啦直到我床头。我料定不是一个人来了…… “虎妹……” 谁的声音?难道是他?!这时候他怎么会来这儿? “虎妹,对不起……我道歉来了……” 我没了任何疑问,准是他!于是忙坐起来…… 没错,床头站的正是良子!他那目光里含着疼爱与焦灼,让人动心的一种。 “滚!谁让你来?!我不是让你失望了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让你滚!就让你滚听见了吗?谁稀罕你?!”我泪如雨下…… 转机(一) 梅哥见我不依不饶的,便说:“小妹,良子踏着雪跑过来的。你怎么这样?他真的让你很伤心吗?既然那么伤心,又为何苦苦寻他?” “谁找他了?你啥时候见的?去去!不用你管!”我恼了。 “你……”大概是哥妹关系所致,他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良子也说了,不就是因为上次在虎家屯……其实说实话,别说他,事儿搁谁身上都有点费解。恰恰相反,他之所以那样,是因为太在乎你了,来个换位思考。假如你是男孩,你女朋友平白无故带一孩子,你心里会怎么想?” 室内陷入了沉寂…… 梅哥看看我,又看看良子:“好了我在这儿是多余的。良子,你们俩的事你们解决,我还忙着呢!”他又看我一眼,叹气而去。 良子来我身旁:“虎妹……看来我真的是误会你了。不过,这儿也不是常住的呀!起来跟我走!知道吗?早晨出来跑到现在,就是为了见你!” 跟他走……说心里话我太想了!可是……可是现在我这情况……我敢吗?良子哥……我怎么向你解释?对不起你呀! 我止不住哭了。 “别……别这样。要是还恨我的话就骂两句,打我两下……” “你走吧!我不恨你,真的。我就恨自己。真正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望着他说:“也许…。。也许以前的虎妹没有了。现在的我不值得你爱和珍惜……”泪流不止。 “说什么呢!你怎么了?这话从哪儿说起?”他缓一口气:“虎妹我告诉你,今天必须跟我走!我都糊涂了,明明是你爱我的,我也爱你。为何关键时刻总出现意想不到的阴错阳差。到底为什么呀?” “你真的爱我吗?”我泪眼望着他。 “明知故问!” “那我问你,你妈那边咋办?她恨死我了,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口口声声爱我,同时又把你妈视为自己的生命……你不觉得太累了?” “我……我愿为咱的幸福尽最大努力。虎妹,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来找你的!请相信我。” “你……你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这么说吧,如果我妈妈坚决反对的话,咱可以选择自己的路。” “自己的路?”我似乎从他的话里悟出点什么。是不是让我与他远走高飞的意思?我没敢追问下去。我想他的话至少一半是假的。为了我放弃恩重如山的妈妈,他会吗?不可能,说什么也不会的。不过,眼下他真的让我很感动。我朝思暮想的不正是今天吗?然而,又想到我现实情况,不禁一阵紧张。看着他…… “这一下你总可以跟我走了吧?”他说。 “如果……如果……如果我有重大的错误……你也娶我?”我声音很弱,仿佛是自言自语,不想让他听见。 他愣了:“开什么玩笑?虎妹,你啥意思?“ “人家问你正经话呢!” “我也不好,我也有重大错误。这叫弯刀对着瓢切菜,正好哇!……你还有什么?都说出来!” 这时,梅哥出现了,拍手道:“好好好!你们现在可算言归于好了!唉!大哥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不过小兄弟,哥得说你两句。这女孩嘛,总是有点小脾气。其实她心里只有你!你也许不清楚,她为找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现在有这一步也算对得起她了!只是希望以后要好好珍惜她。珍惜……听懂我意思了吗?”…… 转机(二) 良子扶我下床,又慌着找鞋袜什么的…… 甜甜好像已看出来我要离去。她紧紧握住我的手,眼泪汪汪…… 我难过起来……舍不得离开她,真的舍不得!与她相处的日子里,我们似乎已经相依为命,难分难舍。尤其是那天夜里我患病的事情。不是甜甜半夜里跌跌撞撞去找医生,我也许会丢性命……甜甜,是姑姑不好,实在对不起你!姑姑是太没有办法了呀! 我将她抱起来,亲吻着她冰冷的小脸蛋儿……二人的泪水融到了一块儿,久久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真的狠不下心来…… 然而,离开她已成定局! 昨夜的雪下得好大。出门看去,只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仿佛公平的苍天在弥补麦盖三场被的民间欲望…… 梅哥送我们好远好远。当他从我怀里接甜甜时候,我止不住哭起来……甜甜也哭了。二人就这样分开了! 对不起了孩子!姑姑不好,姑姑太自私了!不过,会抽空过来看你的,一定…… 这一次,良子把我带到了平顶山市。 这里距我家虽不算远。但很少来的。一切都那么陌生,那么好奇。比县城繁华多了。一般的楼房都十几层,有的甚至还高,大有入云端的样子。 良子带我进了一家餐馆。 餐桌上的饭菜虽然并不高档,但对我而言太有诱惑。没了顾虑,没了烦恼,只觉得饿,出奇的饿,同时,良子也拿出了让我最满意的一面,不住的夹菜给我……他呀他,说不会哄人也假话。让人感觉一种……说不上来,反正心里美滋滋的。 我长长舒一口气,这一下似乎清除了长久以来积攒的种种怨恨和苦恼! 一切从今天开始…… 但愿苍天保佑…… 苦尽甘来,我虎妹的命绝不会是那天看相先生所说,他一派胡言! 从餐馆出来,我痛痛快快打一饱嗝…… 在良子的提议下,我们进了一家旅馆。 当室内就我们二人的时候,我再也难以自控,唤一声哥,一下扑良子怀里! 二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百感交集,我忍不住哭了。这是我朝思暮想的时刻,这是我盼望已久的一天!哥哥呀,你可知妹妹现在怎样的感受?是你在我将被人毁掉的时候挺身而出,与人拼搏。移我妈的坟虽未如愿,但却让我愁肠百结。又是你带人前去,让我这个村上卑微的小丫头有了点人的气势。还是你……还是你…… 我料定自己的路没错! 直到今天…… 锲而不舍,如愿以偿……这一定不是梦了! ……“小妹,以前让你受委屈了……”他吻着我的头发…… “不委屈……不!没有……”我抱他得更紧:“自从……自从那天夜里你救我的时候起,我就认定这辈子是你的人了!哥,说真的,我不怕吃苦,再苦再难都不怕。唯一怕的是你远离我,不理我。对你一个男人而言也许平平常常的事,而对我是经受不起的,是伤害。哥你知道吗?我最最怕的是孤独,没有安全感。我真真的伤不起呀!”说着,又哭起来…… 他把我扶坐在床上,轻轻替我拭泪。 “你把我接这儿,能长久住吗?”我问。 “当然不能。不过,我正在想办法。”他稍有思索:“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你说。能用什么办法说服我妈妈?”…… 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良子的话, 其实对我们而言这是至关重要的,更迫在眉睫。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试试。”他说。 他有想法?我不信。这不是儿戏。他妈妈与我似不共戴天,想让我顺顺利利去他家,唯一的办法是一山不容二虎…… “虎妹,你……不是会撒谎吗?”他又问。 “你啥意思?”我清楚以前在他妈妈跟前肯耍小聪明。而结果很惨。那他也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让人脸红。 “快说你啥想法。”我催他。 “我想委屈你一下。”他说:“过几天我领你去吴家村,别害怕。有我在,妈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就直截了当对她讲,就说……咱二人早在一起住了,你……已经……已经怀上了……” “什么?!”我愕然:“你……亏你想的出来!那她……不是更看不起我了?” “错了!”良子叹一口气:“说真的,我想来想去,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如果她听说这个情况,肯定拿咱们没办法。” 我使劲儿推他一下,苦笑道:“说的轻巧!怀上了怀上了……怀上谁的?你的吗?我咋不知道?” “这……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 “瞅你挺老实的,其实鬼点子多着呢!连你妈都敢骗。是不是有时候寂寞了就想到了家庭?想要老婆,要孩子……告诉你事儿还远着呢!”我感觉实在有点累了,突然间又想呕吐。于是只好跑到门口…… “对对!你就这样。我看挺好的。” 唉!事情到这一步我该怎么说? 我没应语。只觉得心里发慌。也是的,他怎么平白无故想出这一点子?难道他已经从我身上看出了什么? 偷偷瞅他一眼,心里道:唉!谁让自己这么不争气呢?走一步说一步吧! 于是,事就这样说定了。 都市的夜晚是那样的不平静。虽然是冰天雪地,但依然人声鼎沸,很是热闹。从窗口看去,街道上车来人往,如同白昼…… 我望着良子,我想,今晚上他是不是不走了?他若不走……天哪!那我跟她…… 怕……真的好怕! 这样一来,我岂不是真真正正属于他了?——就是这样邪门儿!平常的日子总是想啊想啊,真正到跟前居然怕得要死! 不知道今夜里他怎样对我,更不知道这一夜将如何度过。他呀,让人愁也不是,喜也不是……“虎妹,天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他说:“明天早上我就过来,你等我!”说着要走。 “干啥呢!”我有点措手不及,忙拉住他的手:“……不让你走……这生地方,我好怕!你不是说不离开我了吗?都这般时候了。你往哪去?”不敢看他,脸有点发烫。 “对不起,我跟老板说好的,今天晚上必须回去,有要事。” “骗我!鬼才信你的话!”我使劲摆他的手。 “我说的全实话。好妹,你是虎呢,兽中之王,怕什么?蒙头只管睡,明天早上我一定过来,等着我!” “……哥……抱抱我……”我无可奈何地。 他依我了……紧紧抱着……亲吻…… 我舍不得他,然而,他还是走了! 感觉失落的我禁不住难过起来…… 他这人到底怎么了?什么老板有要紧事?我跟他……对他而言多么好的机会,他居然…… 不明白!怎么也想不通…… 我与他(一) 第二天上午,乌云露划儿,投下一派日光来。 良子早早地来了。我们去早餐点随便用了点早饭,他带我上了大街。 他一再让我去服装商店,我不肯。其实,我倒是想去婚纱摄影那儿,哪怕是我们拍摄几张不化妆的合影……我不敢说,说心里话,真怕他对我这一想法给否定了。 “那……我们去哪儿呢?”他显得没了主意。 “随便。”我说:“说真的,我第一次来这儿,挺新鲜的。” 于是,我们顺着大街往南走。 若是农村,象这样的大雪两天之后才有路。但城里就是城里,街上车来人去,只有路边才积雪成片。路上早干干净净的。 此时,我很想把寻找亲生妈妈的事拉家常一样说给他,但心里总是怵。不为别的,就担心他不乐意。今天的团聚来之不易,我不知道盼了多少日子…… “你近些天回去过吗?”我看他总是一言不语,便找话说。 他摇头:“过两天再说吧!过两天咱一道回去。可以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河畔上。这里高高的,足有十几米宽。上面是厚厚的雪,矮松枝桠和积叶面目全非,玉树一般充满了诗情画意…… 我们步入了河畔上面银蛇一样的弯道上。 这里漫步着好多牵手的少男少女,他们无忧无虑的谈笑着,尽情享受瑞雪带来的清新和画中游般的快乐。 城里人感觉就是不一样,今天我也做一回城里人! 我们过了一个亭子,来到河畔边沿。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观赏到宽宽的河面那银装素裹的美妙奇景…… “这里真美!”我由衷地赞叹道:“良子哥,你知道吗?我若是画家的话,一定就地取材,作一副精美绝伦的国画!” 良子不语,似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啥?”我问:“还说陪人家出来玩呢,一句话没有。不觉得寂寞吗?” “你想听啥?”他终于问。 “随便,你自己最想说的。” “那……就说我妈妈吧!”他看了看我:“乐意听吗?” “那还用说?” “咱二人哪…。。。都苦命。幼年丧母……” “你说什么?!什么幼年丧母?”我愕然。他真是的!半天不说话,一开口竟是…… “其实……其实我小时候可瘦弱了。”他思忖道:“我与你的境遇好像不太一样。我敬重我的妈妈。她待我太好了,真的。在我的词典里根本没有后妈这句话。你说怪不怪?我小时候呀,只要一遇上危险的事儿,妈妈总会出现在跟前。” 他的话让我羡慕不已。同时也费解。后妈毕竟是后妈,怎么说也不是亲骨肉。难道…。。难道他那个妈有着与旁人不同的经历? “我小时候可费力了。”他继续说:“又一次我不听话,偷偷去洗澡。结果不知道水有多深,一下子被水淹了。我连喝几口水。我拼命地喊:‘妈妈……快来救我……”你猜,她真的出现了,扑通一声跳到水里……其实她也不会水,喝了好几口呢……”我发现,他已经红了眼圈儿…… 我终于被他的话感动了…… 我和他(二) 我似乎明白了良子的良苦用心。 也许对他而言后妈与亲生妈妈并无两样。没有后妈便没有他的今天。唉!可是良子,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有点后悔。当初不该太任性了。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你妈妈已经把我视为仇敌,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你当然想不到这些。一味地妈妈好。说什么她充满了母爱,她伟大,仁慈……实际上她老谋深算,有仇必报。想让我与她和好容易吗? 一阵冷风吹来,我感觉有点寒冷。深深呼吸一下,欲把一切惆怅一扫而去…… “哎?你看那儿?”我转脸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那里景致真不错。咱去照张合影吧?” “没相机。” “咱有手机呀!走吧你!”我不容分说拉他的手就走。 在亭子旁,我让一过路的大姐拿手机帮忙,回身与良子手拉手站好…… “近点……再近点…。。哎呀这大雪天你们不觉得冷吗?来个拥抱的姿势……好啦!别动……”大姐完全一副摄影师的样子。 终于完成了。一旁还聚集不少观者。 我看时,哎呀还真不错!就是良子脸上的笑容少了点。 “咱去那边转转吧!”良子说。 我跟他走着,不住地看手机上照片。不防踩一砖块儿,差点摔一跤…… 良子忙扶我,二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这时,我突然发现前面不远有一摆摊算卦的。一看那女的相貌,不禁一怔:这人……怎么好像向阳镇见过的美莲?她咋会在这儿? 我朝天叫一声:“美莲!” 她立刻抬头看我…… “你……你不是半路上被人抓回去了?怎么在这儿?”我上前问。 “小姐……你神经病吧?”她依然操着外地口音:“我不认识你!” “你……你本来就是美莲嘛!咋不承认了?”我愈加诧异。 她不再言语,慌忙收拾起摊子离去…… 这人……怎么了这是?梅哥明明说她…… 良子拉我的手:“认错人了!你在梦里是不是?走吧!” 我望着那女人远去的背影,满腹疑惑…… “虎妹,你是不是也说点啥让我听听?”我们没走几步,良子说。不料他随意拨树叶的时候,哗啦一声,一块儿雪竟是落下来,正砸他脚上。他使劲跺着,连声说:“真倒霉……真倒霉……这一下咋办?怕是天黑都暖不热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行了你不是想听我说两句吗?听着。”我若有所思:“让我说啥呢?……嗯……讲个故事吧!说是从前的乡下,有一个汉子五十多岁了还没有成家。后来在外地工作的弟弟为他介绍一个带弱智孩子的已婚女人,名叫穆竹。那时候没有电话联系,只好用家信。那信上写道:穆竹是名门之秀,打扮时髦。义气,色红中透白。貌良,子是大笨蛋。” 良子直眨眼睛:“这……好像文言文。” “那是。古时候写信就这句子。”我说:“没几天那信件寄到了家。那老汉目不识丁,只好求一位一瓶子不满,办瓶子咣当的邻居念给他听。那邻居的接信纸一看,便凑凑合合念道:“母猪是名门直休!打扮是毛义。气色红肿,头白帽。良子是大笨蛋!”…… 我和他(三) 我说着,禁不住大笑起来。 良子也随之悟出来了,指着我:“你……你敢骂我?”说着一把拉住我的衣袖。想打我的样子。我慌了,哪知挣脱的时候,不防脚一滑竟是一下子顺河岸骨碌下去。良子一伸手没抓住,竟也下去了…… 从上到下两丈多高的斜坡,我滚得像个雪人。还没愣过神,那良子又砸来了! 天哪他百十斤的人砸我身上…… 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抓大把的雪朝他砸去…… 他一次次地躲。终于扑上来一下子抱住我:“让你疯……让你疯……” 我挣扎着,笑着…… 他把我紧紧地抱,真有劲,我再也动弹不得了。 “放开我……快点……” “就不!你知道我叫什么?我是武三郎!” “什么武三郎?我看你屎壳郎!” “就武家人!老大卖饼的,老二打虎的,老三缚虎的,你逃不了……” “就吹吧你!”我又好气,又好笑:“想沾武家光呢,他家哪点好?老大窝囊废,媳妇都让西门庆霸占了。老二舞枪弄棒,他杀人犯。你还想当老三……瞅你那点出息……”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 没等他接听,我一把夺到手里。 “你干什么?” “铃声难听死了,得该!” “看起来你真的疯了。”他说:“这正接电话呢你改铃声。我问你,改啥样的?” 是呀,改成啥呢?我想了一阵说:“这样,你现在开始录音。”我见他摆弄好了,便扯着喉咙喊道:“哥……别忙了来电话啦……快接电话……累死你……” 我见录音成功,忙让他入到铃声库。——试一下……咦?是我的声音吗?咋听着这么美?“你听你听,咋样?美死你了!” 他哭笑不得的样子。“你的改吗?”又问。 “那还用说?不过我这可马虎不得。“我想了想,拿他的手机打开音乐盒。立刻。优雅动听的歌声响起来: “……老公老公我爱你, 阿尼陀佛保佑你。 愿你有一个好身体, 健康有力气……” 良子按我预先交代的喊道:“小妹……别唱了!来电话啦……” 录音停止,我兴奋不已。美滋滋地听着新的铃声,感觉太美了!美中不足的是他强调有点粗,象公牛…… 快活的一天,前所未有的。无忧无虑的一天,但愿是幸福的开始…… 我们在餐馆随便用了点晚饭,又回到了旅馆。 天渐渐黑下来了。 “累不累?”他问我:“累的话先歇着吧!” “你啥意思?告诉你哪儿也不能去,就陪着我!”我一下坐在沙发上,心想,今夜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走了…… 不了情(一) 唉!如果把这里装扮得象美丽的洞房一样就好了! 要那样的话,我宁愿在这里和他永远永远…… 我望着他,仿佛他那气质,那真正男子汉的魅力。。。。。。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梦想的,令我终生难忘! 此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看我,急忙到室外接听…… 好大时候,他回来了。 “谁的电话?”我稍有介意:“你怎么像个贼一样。你妈妈的电话?” 他摇头:“虎妹,我说了你千万别不乐意。唉!公司里的电话,让我马上过去……” “又是公司,又是急事。我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以前为什么总找不到他的原因。这样忙何时才有空陪我? “对不起…。。虎妹!其实……我已经打算好了。过两天我准备辞职。到那时候一定会天天守着你的。对了,我领你去动物园,去过那里吗?有野鸡,大象,黑猩猩。对了,还有老虎。那老虎比你威武多了,想不想看?——不过现在嘛……真的是委屈你了!”他长吁短叹。 见他很不忍心的样子,我一时无话可说。 他又一次来个拥抱…… 我的心有点凉……干脆,猛的推他一下:“去去!不跟你玩了……”不想刚回头,一瞬间反胃异常。止不住跑到门口呕吐起来。 “对对!你以后就这样子……”良子走近:“尤其是在我妈面前多来几次,她准会相信的。还有,胃口也要调整。要酸的,越酸越好。假戏真唱也必须有板有眼不是?” “去你的!”我抹一下泪:“你只想应付。想过我的感受吗?” 良子又叮嘱一阵,便离去了。 又是沉寂的夜,无聊的夜,伤情的夜,充满着无限思绪的夜…… 这难道就是跟良子相处的日子?明天会怎么样?后天呢?还有大后天…… 失眠了。总惦记着自己最终的归宿…… 第二天早上,良子打电话给我。说是今天有要紧的事出差去开封,明日才能回来。 又伤我一次! 早饭后,我一人走出旅馆,来到大街上。早想好了去一家医院,看看自己现在这症状究竟怎么回事。 怵得慌,没到地方都怕得要命。你说,万一真的是怕处有鬼,下一步怎么办? 想着走着。不知不觉竟是到了一所中医院的大门口。 这里人来车往,好不热闹。我望着门口熙熙攘攘的人们,又看了看高高的大楼……一般说来医院里面都分科的。我这样的该去何处?计划生育科?不对!妇产科?也不对!最好是……是……诊断是否怀孕应该是妇科。可是进入里面是不是要结婚证?没有证算什么?你一个大姑娘有此症状结果必有二。一是被人强暴过,二则自甘堕落……哎呀呀!这怎么一点也没有大大方方的道理。是人干的事吗? 可是,纠结归纠结。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要让人检查的。这样整日的提心吊胆象软刀杀人,谁受得了?万一是真的怎么办?一天两天,终归有出身儿的时候。你如何给人解释?发福了?吃胖了?象吗?有朝一日婴儿呱呱坠地,那是啥?天上掉下来的?魔术变出来的?别装了,那分明是你的私生子……私生子是什么东西?你还是黄花儿姑娘吗?——妈呀以后咋出门见人?真不如死了痛快…… 不了情(二) 我正踌躇不定,忽听有人叫我;“虎妹!你怎么在这儿?!” 我转脸看,只见一辆白色轿车在不远处停下。车上下来一人…… 是鹃姐!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哪,她怎么来这儿? “小妹…。。小妹,你瘦多了……”她到我跟前,疼爱地望着我。 我瞬间百感交集。唤一声姐,一下子扑她怀里,忍不住哭起来…… “姐……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想死你了知道吗?”我哭道:“……你咋这样狠心呢?打电话你关机,询问又没信儿……就这样扔下我,说不管就不管了……” “唉!都是姐不好。那时候你郑哥在医院里需要人照顾……” “什么郑哥?!”我惊疑:“你跟小六不是还没离婚吗?怎么又出现个郑哥?他哪儿的?你怎么去伺候他呢?” 鹃姐一个劲儿摇头:“没办法……真是没办法的事……让姐怎么向你解释清楚?反正……反正就这样了……”她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见她似满腹委屈,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唉!也许在这段时间里,在她身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不敢再问什么。因为我认定过多的询问一定会勾起她很多伤心而痛苦的回忆。我不愿看到姐太难过…… “小妹,你来这儿干啥?”姐又问我。 “我……我……我是走亲戚来的,随便看看。姐,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来的?” “没错。这两天身上不大对劲儿,想来检查一下。” “那我陪你过去!” “不用了。你看,他来了!” 我回头一看,只见从车里又下来一人…… 啊!这不是姓郑那画家吗?他……他与鹃姐……难道他们二人…… 我狠狠地剜一眼姓郑的。我恨,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个耳光!……然而又看看鹃姐,我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 鹃姐连唤我数声,我没应。大步离去…… 就怀疑让我去郑家画像的那一夜……姐一整夜没有返回。那一夜……那一夜……谁能想到那一夜居然让鹃姐成了姓郑的人! 怨谁?不是因为自己急于筹钱吗? 走着走着,我不禁泣如雨下…… 恨姓郑的,他不是好人!那天夜里让我脱衣服他就包藏祸心……姐一定是让他欺负了,而后越陷越深,以致不能自拔…… 第二天上午,良子真的回来了。不过没有带我去动物园,而是让我好好打扮一番,跟他回吴家村。 “口是心非!”我不乐:“明明说好的去动物园看老虎。现在又改了。人家早攒着劲呢知道吗?就想看看虎的威风。看它有多威武,我想比试比试呢!” 良子沉思道:“今天早上我跟妈妈通了电话。听口气她好像理解你了。你想,这是多么好一个机会呀!只要妈妈这一关能过,以后我全部听你的行吧?” 我长长舒一口气。是呀,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这样耽搁终归不是上策。该面对的必须面对。兴许是柳暗花明呢? 不过,依然心有余悸…… 恐慌与期盼 第二天上午,良子带我去车站。 看他高兴得孩子过年一样。也是的,离他妈妈有些日子了,母子情深。岂能不想? 更重要的是带着我。你想,他妈妈若真的冰释前嫌,待我亲生女儿一般。回家去一家人其乐融融,那才叫美! 事情的发展真是自己想的那样?但愿吧! 就这样,带着忐忑上车了! 心总是悬着,很担忧。怕是他妈妈真的笑脸相迎也让我心有余悸,几天缓不过气儿来。 公路上车跑得快,不住鸣笛。好在是乡下,若大城市准出事。 司机慌得象投胎。我的妈呀!你不要命也不顾别人了!我是交警一准收你驾照。不是拿人命当儿戏吗? 总算到向阳镇了。下车时,我身上汗津津。这哪是乘车?玩命! 我陪良子去超市买了不少补品。麦乳精,鸡蛋糕。水果他不要。说是怕冰妈妈的牙……真孝顺儿子!唉!我爸爸若是健在该有多好。让他去虎家屯安家落户,象我爸爸的亲生儿子一样孝敬他…… 爸爸没福气,真的。 一瞬间又难过起来。想到了爸爸,又不禁联想到亲生妈妈…… 她在何处?总想着她杳无音信自有苦衷,但实际情况究竟怎么样?妈妈呀,你可知道女儿是多么想念您!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何时才能见面? 泪如雨下…… 突然,一女人在身旁一闪而过。她好面熟…… 急忙抹了泪追看……那女人眉间的黑痣……妈呀她居然还在这儿…… “虎妹。看啥呢?天不早了快走!”良子催我。 我清楚地看见那女人进一胡同,于是急忙赶去。天哪原来入胡同只两户人家,而且都锁着大门——她没影了!这女人莫非会七十二变化?再不就是空气蒸发了…… “虎妹,你找啥?见鬼了?”良子追我唤。 见鬼了见鬼了!真的见鬼了!日他娘她飞不出向阳镇,早晚有找到她的一天! 又怨良子。若不是他唤我时候站一下,那女人准跑不掉…… 懊丧懊丧……心里象吃个苍蝇!她露面让人想到了以前……梅哥你知不知道这女人的背景?她是不是想象中的角色? 良子租了一辆三轮车来。不多时,我们竟到了吴家的大门口。 心剧烈地跳…… 以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苍天保佑…… “妈妈,你看,我和虎妹回来了!”刚进大门,良子就高喊,瞅他高兴劲儿! 院里没人。屋里也没应声。怪了!莫非空城计? “哎哟你们回来了?” 声音在身后,吓人一跳!我回头看…… “你们回来了?”她微笑着又问。 我不知所措了……她微笑是真诚的,问话是柔柔的,但是……但是…… “妈妈,你原来不在家呀!”良子急忙上前。 “快进屋吧!我早等着你们呢!”她望着我。 进屋?……怵得很。仿佛让我闯鬼门关…… 不舒服的午饭 “你……愣啥呢?院里冷……”良子妈妈望着我。 我不敢看她。依然犹豫…… 永远都不会忘记,脚下正是那一夜我睡过的地方……漆黑的夜,寒冷的天,呼啸的风,更有黎明时候令我胆战心惊的冷水! 虎妹又来了,是痴心不改,还是不畏强暴?说不清…… 不敢进屋,想哆嗦。哎呀呀虎妹,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日子吗?——鬼相信! “快进屋吧!我……早盼你来……”良子妈妈扯我的手…… 我想哭。就在与她手扯手的瞬间,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是她吗?还是她吗?会跟以前的她判若两人? “阿姨……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我鼻尖儿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摇头:“不提……不提以前那些事……你来了……就好……”长叹一口气,扯我的手进了屋里…… 没有过多的话。良子虽然想活跃一下气氛,但没有成功。因为妈妈看上去挺高兴,但一直不语。不过时间不长,她便去做午饭了。 怎么回事?良子不是说妈妈想通了吗? 咦……也许该知足了!以前的事你都无法释怀,何况人家?慢慢来,曙光总是有的,希望总是有的。慌什么?心急吃不了热米饭…… “饭做好了!良子……端饭!”没多长时间,妈妈在灶房喊。 良子慌了,忙摆好餐桌。紧接着,跑灶房去。 很快,他端一菜盆返回。嘴里连声:“虎妹快点接一下……快点快点!哎呀我的手……” 嗵地一声,菜盆放在了餐桌上。立时肉香扑鼻…… 我不禁一愣。原来盆里是一只肥鸡!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个儿的。一定事先买下的,早有打算。唉!看样子,他妈妈挺在意我的到来。 终于,午饭开始了。 良子妈妈的脸上增添了笑容,看上去又恢复到了以前初见时的摸样。我心里舒适好多。想想,也许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将过去了,未来不是梦…… “来来!虎妹,你尝尝这鸡咋样?”良子妈妈说。 “虎妹……吃……”良子也招呼道。 他母子的热情真让我感动。于是我拿起筷子…… “虎妹,你可知道这只鸡是哪儿的?”良子妈妈认真地:“是咱自家的,昨天还撵人撒野呢!它会啄人,很多孩子都不敢往这儿来,就是怕它!”说着,夹一块儿鸡腿放我碗里。 嗯……吃着真香! “要说这只鸡呀,吃它一点不亏!”她继续说:“鸡娃儿时候我看它个儿最大。羽毛黄澄澄的, 可耐烦人了。平常吃饭时候总少不了零食喂它。唉!惯不得!一点惯不得!成毛病了,见你端碗就跑跟前。有一天本事大了,居然一下子飞到碗上,啪啦一声碗扒掉了,饭弄一身,真是气人!今天它末日来了,看以后还害人不!” 我有点坐不住。咋听上去她指桑骂槐的口气。 “虎妹,你说今儿宰它亏不亏?”她望着我。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要我说一点不亏,它是找死!”她气愤地。 “是……是呀!它的死活全掌握在你手里,要它今日死,日不错影。可是……可是……它毕竟是一家禽,懂得什么?”我壮着胆说。 徘徊 良子不乐意:“妈,你们的话真没意思。好好吃饭吧!” 我心烦意乱。 “虎妹,来,把这块儿鸡脯吃了!”良子妈妈又热情地。 唉!哄了又拧,拧疼又哄! 长舒一口气的时候,竟是老毛病又犯了。什么也顾不得,慌忙往门外跑…… 呕吐了好大一阵,不禁泪汪汪。 “你咋了这是?” 回头来,见良子妈妈关切地看着我。 “阿姨……我……我……” “咋吞吞吐吐的?有啥就说呗!” “阿姨……怕是我……”——虽然与良子商定的事。但真的难以启齿。 她注意起我来:“虎妹,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阿姨……其实……其实我跟良子哥早在一起了……怕是……唉!谁想到这些?大意了……” “真不要脸!”突然的怒骂吓我一跳。发愣时候,“啪!”一个耳光在我脸上响起。我顿时眼冒金星,脸蛋儿蝎子蜇了一样剧痛……天哪她的手咋那么狠?我真怀疑她手上是否还沾着我脸上的鲜血! “你……你敢打我?!”我摸着热辣辣的脸。泪眼望着她:“凭什么打我?我还没有跟良子办手续呢你就这样……你以为自己就完美无缺了?拿耳光训我,你配吗?……我就是一百个不对也不轮你整顿,横什么呀?” 我真想还手,可是没敢。委屈得大哭起来…… 她什么思维逻辑?莫说我这是一半的假话。即便真的对她又有什么不好?天底下哪有一个母亲不为自己儿子着想?难道就因为良子不是她亲儿子?是这样吗? “虎妹,你们……”良子跑出来,诧异地。 我难过万分! 前前后后的想,这个家终归不是我的长久之处!我们之间永远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水火不相容,无论现在和将来…… 泪眼环视着…… 盼望而期待的这个家呀!怎么就不能容我?为什么?为什么?真是我太贱了吗? 甩手而去。 良子连声呼唤,没听到一样。 “虎妹……虎妹……你怎能这样?那是我妈,也是你妈。怎么就不能忍让一下?站住……我让你站住……” “走!让她走!我摸她一下都经不住了!以后怎能过日子?把自己看成千金大小姐……那就去城里找对象呀……” 咦!人非气死不可!摸我一下……天哪凭良心是吗?那手赶上猪八戒的铁耙子了!狠哪!真不知道良子在她手里如何长大的! 见良子一直追着,我火冒三丈:“滚!一辈子也不进你家了!愣什么?再跟着一头撞死你身上!”…… 我没有停步,一直到了向阳镇。 唉!向阳镇……我又回来了!这里有疼我的梅哥,有可爱的甜甜…… 甚是不安。和良子在一起的日子给我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记忆,多么想长久下去! 然而现实无情。就这样…… 也许梅哥有更好的办法,可是,对良子妈妈这件事怎么处理?敢一脚踢门外吗? 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情况就这样,似乎已成定局! 伤脑筋……梅哥若有万全之策就好了…… 忍辱 我进梅家旅馆,第一眼看到了甜甜! 我忙上前将她抱起来。一时百感交集,忍不住流下泪来。 多日不见,孩子居然有点消瘦…… 心疼……轻轻吻着她凉冰冰的小脸蛋儿。 “小妹,你怎么来了?” 我抬头看,原来梅哥出来了。 我似见到了久别的亲人…… “没人要,自然就躲你这儿了!”我竭力控制自己的难过。望着他说。 “你呀你,是不是又跟良子闹矛盾了?”说着,忙让我去室内。 当他又一次问我的时候,我再也…… “难过什么?水深人不过,何必难为自己?”梅哥劝慰:“自古以来都提倡女性温良恭俭让。说好听的是美德,其实慢性自杀!要学会自救,自强。很重要的。” 我不知道如何搭话。 “一个人的婚姻决定着一辈子的大事。必须畅通无阻,充满阳光,带着浪漫。让人时时都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梅哥若有所思,接着说:“象良子那人,唉!怎么说呢?看他人也不错。可是,你们怎么就不能好好相处一阵?” 此时,我很想说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话到嘴边…… “大妈的事情有进展吗?”他又问。 我摇头。 “你心里有压力,怎能静下来?好好休息两天,争取良子没来之前能找到大妈……” 唉!听他说的。良子还能来找我吗?他那人…… “梅哥……找我妈……你可有好的主意?”我问。 “暂时没有。不过水滴石穿,总会有办法的。”他满怀信心。 我长长舒一口气。说心里话,我相信他。妈妈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一定能找到。而妈妈在我身边就不一样了。她会保护女儿,尽心竭力的呵护…… 依然不时的反胃……真闹心,怕得要死…… 梅哥似乎看透了一切。每次我呕吐的时候,他总一声不响的站我身后。等回身时把一杯水递我漱口。 “梅哥……我想问件事…。。”静下来之后,我问:“这旅店里……是不是常有人送夜餐?” 他一怔:“怎么了?我记得……你早问过的。” “就想再问。” “以前有,可是现在没有了。听说是外地人,大概早走了吧。”他认真地。 “真走了还是假走了?” 他显得愈加诧异:“虎妹,你……你究竟怎么了?这很重要吗?那些人不会害过你吧?” 我又不禁难过起来。梅哥呀,那人岂止是害过我?她把我害惨了你知道吗? 不敢吐实情。心慌意乱…… 可是……可是这件事能瞒多久?万一是真的,早晚要露馅的呀! 怕……后果不堪设想!怎么办?怎么办?良子若是知道了真情。会不会又对我……天哪!那个夜……狠心贼……丧尽天良的东西,可把我虎妹害惨了! 晚上,我趁着灯光为甜甜梳头。这些天一定没有人帮她梳过,头发好乱好乱。我下梳子的时候特别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这时,突然来两个民警,三言两语把梅哥带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民警上门总不是好兆头啊! 我抱起甜甜,忐忑不安…… 忍辱(二) 天已经很晚了,梅哥也没有回来。 感觉异常的冷。甜甜直打哆嗦。没有办法,我和甜甜只好上床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见梅哥在做早饭。 “昨天夜里你啥时候回来的?人家担心死了。”我嘟囔。 “……没事。” 我仔细打量着他。怪了,没事怎能那样?看那眉头紧皱…… “梅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还说没事,瞅你那脸……没事才怪呢! “别问了。等会儿唤甜甜起来吃饭。” 哎呀我看出来了,以前的革命时期他准是铁骨铮铮,宁死不屈的英雄好汉。敌人软硬兼施,机关算尽也别想从他嘴里掏出实话来。 “白等你大半夜。一句实话都没有……”我埋怨。 “虎妹,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唉!想起来好烦……”他欲言又止。 “烦就说呀!让小妹也替你出出主意!” “这种事……唉!是我开旅店以来最最头痛的。虎妹,你知道昨夜里民警把我唤去因为啥事?说是……说是前不久县公安局抓住一个罪犯。在审讯过程中,那人交代曾在咱梅家旅店作过案……” “哦……干什么了?”我忙问。 “唉!肯定胡言乱语。他说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一天夜里,偷偷的潜入咱这儿糟蹋了一位少女……这可能吗?嘴说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也不能胡编乱造!这样一来,咱旅店名声何在?我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我不禁打一寒战…… 天哪这世界上还真有贼不打自招认的事?原来……原来…… 我鼻尖儿一酸,忍不住淌下泪来…… 不能言语。更不知道说什么好。……日他娘他把姑奶奶害死了呀!他知不知道我虎妹从此将失去了一切的一切,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连死的心都有啊! 委屈万分,紧咬双唇…… 我拭泪离开,缓缓返回住室。 难以忍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在床头伤心流泪…… 这时,梅哥来了:“小妹,你怎么了?” “我……梅哥……我……我戳了大事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道。 “什么什么?你戳了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说。竟是大哭起来…… “这……这简直……”他似一瞬间明白了一切:“畜生!畜生!我以为他满嘴喷粪,哪知道……嗐……”“梅哥他把我害惨了你知道吗?”我泣不成声,象对亲人一样倾诉:“这两天我总感觉身上异常……是不是……是不是……梅哥……我该怎么办哪……” 梅哥牙咬得咯咯响:“小妹你放心,我决不会放过他的!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我要让那小子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甜甜终于被惊醒了,坐起来直直地看着我们。 “梅哥不要……”我忙阻止:“你不要这样……” “为什么?他罪该万死,我为什么不能将他绳之以法!小妹别劝,我主意已定。不为你讨回一个公道,我梅林死不瞑目!”…… 心事 见梅哥异常激动,我生怕他怒冲冲去县城把事情闹大。 我害怕,怕得要死。我还是黄花闺女呀,敢张扬吗? “梅哥……还是……还是忍一下吧!”我泪如雨下。 “小妹。你……去医院检查过吗?”他终于平静下来。 “没有。我好怕……不敢。” “唉!这件事……论说应该去检查一下,心里有底儿才是。如果是真的,就立马做了!免得日后麻烦。……你说呢?” 他的话没错。可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妇产科……那什么地方?终日来来去去的都两口子,大肚孕妇……妈呀要吓死我! “不敢去?”梅哥又问。 “算了,等等再说。” 他苦笑一下,显得无可奈何。 其实我深知自己的处境。万一真的,早晚有露馅的一天。那时候比现在难多了,什么都不容易,无论哪条道。你咋办?找地缝钻进去? 从此,梅哥仿佛扔下了旅店这一摊,常常早出晚归,真不知道忙些什么。 而我又似旅店的主人。时不时的安排顾客,还要照顾甜甜。 甜甜在我眼里越来越可爱了,与刚认识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瞅她,象朵儿彩云一样在我眼前飘着,让我不禁产生一种成就感…… 不过,屈指算来,明天将是我爸爸五七的日子,必须得回去一趟。 可梅哥到底怎么回事?再要紧的事也不能忘了家呀!难道他去了公安局寻那恶狼算账?天哪也不想想,犯法人自有法律处置,你慌啥? 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拨他的电话。 “是小妹吧?……问我呀,在市中级法院呢!”梅哥接电话说。 “梅哥……回来吧,我想回去一趟。” “回去?啥事?” “哎呀别问那么多,回来就是了……听见了没?”…… 第二天早饭后,他果然风尘仆仆赶回来了。 听说我要回家,他忙拿出五百块钱来。 “小妹,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他送我出门时候,思忖道。 “是……是不是法院里……”我异常恐慌。 他摇头:“我想……你应该再跟良子通个电话?” 一愣!天哪比法院的事更要命!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想应该的。”他耐心地:“你们毕竟认识那么长时间,而且你对他……小妹,平心而论,真的不想他?”“行。我想想再说。不过……梅哥,我也想跟你商量件事。”真的,我已经想了无数遍。 “什么事?” “就是……就是甜甜。我记得你说过,她是几岁时候患的病。听人说这是属于后天性,可以医治的。”我见他听得认真,又说:“甜甜现在还小,治愈率大。你若是抓紧点,说不定有希望呢!” “唉!你的话没错。可是……去哪儿合适?” “找哇!人家说现在互联网可神奇了,全世界的大医院都能了解到情况。你咋不试试?老天爷不杀哑巴,甜甜兴许有痊愈的一天呢!” 他陷入了沉思。 “梅哥……还想啥呢?”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忙接着说:“想想看,只要甜甜病好了,咱倾家荡产都值得。孩子太可怜了,你不疼谁疼?你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呀。不然的话。。。。。。咱会后悔一辈子的你说是吗?”。。。。。。 回家 当天上午,我回到了虎家屯。 为了避人耳目,我顺着野外的田间小道跑到了爸爸的坟上。走近看的时候,发现坟上已经有人烧过纸了…… 倘若有的人家,五七日子坟上很多人的。而爸爸的坟前竟如此冷漠…… 我痛心不已,含泪为爸爸烧纸。 爸爸……您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一定很孤独很寂寞是不是?爸爸呀,您若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缺钱花,您就托女儿一个梦好吗? 是女儿不孝,女儿真的不懂事。您知道吗?做的事真的让您好失望呀! 唉!我不说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向您诉说……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坟边儿有一块儿湿漉漉的。难道谁动过的? 我伸手一拨,下面竟埋一塑料袋。我赶忙扒出来,不禁傻眼了。原来塑料袋里竟是报纸包的小包!谁这样干的?难道是…… 我急忙纸包打开,眼前一亮! 里面是钱!我数了数,整一千! 不难想象,这钱一定是有意放这儿的。而且……而且留给来坟上的人…… 再看报纸,上面一照片……哎?这女人不正是后妈?她和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后妈上报纸了!上面时间的事? 再细看,是一位乡村医生刻苦钻研,医治肝硬化方面新突破的故事…… 照片是他与患者的合影留念…… 天哪,原来如此! 长长叹一口气。这钱……这钱难道是后妈有意留给我的?她怎么知道今天我要回来? 心绪烦乱! 也许……也许爸爸的事情并不在那张离婚协议。就在他去世的前一天。不是还嘱托我与后妈和好吗?看样子那时候爸爸好心痛,好像唯一的担心就是怕我和后妈怨恨不解。是呀,他深知我们母女冤仇已久,深知女儿的性子。在他深感人生末路的时刻,唯一能做的只能劝解而已。失去了以前那种武断,真的是太没有办法了。但愿以后女儿听话,家不零散。但愿日后魂归家园时候能看到门还开着,家还有妻子女儿…… 我不禁难过起来了。 怎么想这钱也不能拿着。因为家太穷了,不知道后妈一人在家过的怎么样,明知没有任何收入…… 此时我放弃了一切头绪,决定回家看看。 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未进村又害怕起来。甚至还想把钱送六奶奶那儿,求她转交。 然而,脚步没停。一步一步近了家的大门口……畏畏缩缩抬头,见后妈居然迎了上来。她好像早有准备,离我更近了,她微笑着,眼神充满了和蔼与期待…… 我忍不住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她面前! “妈……”微弱而颤抖的哭唤…… “你……虎妹,咋能这样?快站……”她也哭了,忙搀我起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任性……不该误会您……”我哭道。 “先站起来。站呀!”她似用着全身的力气搀我。 “妈……前些日子……前些日子我爸爸的事多亏了您。虎妹……虎妹在这儿谢谢了!感谢您心里有我爸爸……您对我家的付出,对我家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你……你在说什么?”她说着,竟也一下子跪我面前:“你还是把我当外人了是不是 ?跟谁学的这一套?我……我白牵挂你了知道吗?……说什么感谢我的付出……虎妹,孩子……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让我说啥呢?……你呀!” 我见她身子实在太弱,很想扶她。可是…… 回家(二) 后妈似心如刀割…… “孩子啊!你说了这么多……你可知道自己都在说了些什么?”她声泪俱下:“我不识字,不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就知道迈进了这个家门,就……就是虎家的人了!就想着好好过日子,苦日子也当甜日子过,能过得像个人样……” 我拉住她的手大哭起来。 “咱都苦命人哪你知道吗?”后妈一瞬间似勾起了众多的酸楚,泪如雨下道:“妈妈后悔了……后悔了你知道吗?以前……以前实在不该因为没了淘气就绝望,就闹气,就把气儿一点不剩的撒你身上……是妈不好……委屈你了……可是现在,我后悔晚了吗?真的晚了吗?闺女……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硬撑着是啥结局……真的怕呀!” 我泪眼望着后妈,他的手发颤,一滴滴泪落在手上…… 这个家……这个家……这个家呀! 也许以前后妈没错,错在我一人! 任性,无知,一贯的钻牛角尖…。。 也许是我太片面的看后妈,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 是打过我,狠骂过我。但……她毕竟是妈妈呀! 六奶奶说过,就是亲妈妈活着,敢保证不谈弹我一指头?这话真的!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对她的面该说些什么…… 这天夜里,我决定住下了。 这是我的家,真的是!自从爸爸去世后,我第一次心里认定的! 冬天,夜色便显露出它愈加寒冷无情的一面…… 风渐渐大起来,透窗棂钻室内,让人哆嗦。 后妈为我整理床铺,精心地。我看着……看着…… 铺的盖的皆焕然一新,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看得出来,她早早准备好的。 “好了。天冷,你早睡吧!”她回头说。 我上床。哎呀真的好舒坦!这才是家,尽管外面狂风呼啸,但家处处充满了温馨与暖意。三天前能想到有今日吗?不会,绝对不会的。 后妈见我躺下,唯恐哪地方跑风,又将被子四边整理一下…… 睡着真舒坦! 但是……但是……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甚至有点怵,仿佛眼前的平静很短暂,接踵而来的是一场让人淬不及防的狂风暴雨…… 我睡下后,后妈在她的里间接一电话。 我细听,她电话里好像在埋怨什么,毫不客气地…… 她什么时候买的手机?哎呀,现在的人真的看不出了! 不对呀,这么晚了谁的电话?那声调,那口气……简直轻车熟路! “虎妹……睡着了吗?”她来我床头唤。 我佯作熟睡,没应她。 她好像叹一口气,便出门离去。 天哪她走了!她要去哪儿? 我很想起床,但外面的风太大,呼呼作响! 一咬牙,忙蒙头…… 赌气离家 翌日早晨,后妈早早起来了。 听声音她在做饭,我于是赶忙起床梳洗…… “歇着去吧!我一人就行。”后妈见我去灶房,忙说。 本来打算替她烧火的。但她一句话…… 没办法,只好回屋扫地。天冷啊,不多时手竟是僵了! 在嘴前一下一下哈着热气……这手怎么了?不知好歹,又生疼…… 钻心的疼,疼得想蹦! “虎妹!在干啥呢?过来端饭……”灶房后妈唤。 哟!这么快早饭就做好了? 有个家就是好!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我居然成了保护对象。 我帮着把饭菜端到了餐桌上。这餐桌以前很少用,爸爸有病时候脏得象出土文物,谁想现在竟成了家里必不可少的物件。 饭菜在餐桌上冒着热气,好香!我顿时食欲倍增。 其实我看出来了。菜是昨晚上剩下的,我一下都没动,后妈也一样…… “虎妹,看啥呢?吃!”她说。 是呀,还犹豫什么?自己家呢,肯定以后就这样了,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是,糟糕的事情来了。我刚端碗,竟是一阵反胃。什么也顾不得,慌忙跑门外…… “你怎么了?”后妈见我呕吐得两眼泪,过来问。 “没…。。没啥……” “以前也这样?”她盯着我。 我摇头,找毛巾拭泪。 “听说……听说…。。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是不是?你们在一起吗?” “哎呀别问了……我难受……” “难受?”她目不转睛看着我,越发认真起来:“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经常在一起?问你呢!” 我懒得理她。肚里实在太难受了。还有,她问的什么事?怎么回答? 不料,就在我院里漱口的时候,忽听室内噼噼啪啪响声,很刺耳,揪心…… 我急忙跑过去一看,吓呆了!只见后妈正狠狠地打自己的耳光! 天哪她怎么了?这是疯了呀! 我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妈……干什么呀你……别打了……” 不想我并没有阻止住。她那手蓦地挣脱,又朝脸上打…。。 “妈……为啥呀……”我不禁落泪。心疼……象打我脸上一样! “我该死该死……我好没用啊……”她突然蹲地上大哭起来:“笑山……我真的没用啊!我咋办?我真想跟你一块儿走啊你知不知道……” 我终于明白过来了! “别这样好吗?”我泪如泉涌:“对不起……也许我不该回来……你不用担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一定不会拖累你的!” 我拭泪把一千块钱放桌子上,洒泪而去…… “别走!你回来……虎妹……回来呀……”她慌慌忙忙追我到院里:“你还要走?真要走吗?” “妈……实在对不起……”我真想大哭一场! “我不想听什么对不起。我想说的是……我已经做噩梦一样没了丈夫,现如今再也不能没有闺女!”她泣不成声:“有闺女这儿才像个家,心里才踏实。我终天打扫完院里再打扫屋里,就是盼女儿回来呀你知道吗?”…… 五万赔偿 我不想再听后妈说些什么。尽管她希望我在家,但怎么想也不能呆下去的。怨我,一切都怨我!更怕的是一旦此事让人知道了,能说得清吗? 还是走吧!舍不得又有什么用? 不过,去外面又有何良策?天哪,没有,真的没有,简直山穷水尽! 眼含热泪出了虎家屯,又一次离开了让我留恋的家。 “老公老公我爱你, 阿弥陀佛保佑你。 愿你有一个好身体, 健康有力气…… 小妹别唱了,接电话啦……” 是良子哥的电话!?我不禁一阵惊喜,慌忙接听:“是良子哥吗?你在哪?” “说什么呢?我是大哥……我是你梅哥听出来了吗?” “哦……梅哥呀!”我苦笑一下。 “小妹,过来一趟!有件事……行了见面再说,快过来吧!” 我长吁短叹。这电话弄的,让人心里大起大落,挺紧张的…… 半晌十分,我终于来到梅家。 入室未坐稳,只见梅哥拿出一样东西给我。仔细一看,竟是银行卡! “大哥……这咋回事?”诧异。 “卡里……是五万块钱……”他说。 “我问你哪儿来的!”是呀,这梦境一样,人都傻了! “事情……事情是这样的,你走以后,我经过多方查询,终于找到了那畜生的家……” “什么什么?畜生?梅哥……说谁呢?” “还是……那天夜里……你……唉!小妹,我思来想去,对于咱受害方,走法律途径不如私下解决。我本想要十万的,其实十万对弥补咱精神上的痛苦也远远不够。可是……唉!他的家境让人好失望。没办法,他们只能筹到五万了……” 哦……原来这么回事! 手拿银行卡,止不住凄然泪下…… 我感激万分!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我的亲人才出面这样竭尽全力的为我主持公道!然而我不甘心,我为此付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毁了我的一生,我的前途,我的名誉,我的一切的一切!残忍…… 日他娘我的命就值五万吗? 我心肝欲裂,止不住大哭起来! 梅哥没有再说什么,缓缓离去。 我将银行卡埋在了床单下,不敢细看。 感觉太可怕,更怯不远的将来…… 甜甜从外面回来了。大概我的眼泪吓着了她,她没有惊喜,只是傻愣愣地望着我。 接下来怎么办?该去何处? 良子……良子呀,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你知道吗? 我试着拨他的电话,谁知没人接听…… ……伤心!绝望!你乱折腾什么?你想见良子,可是,他若知道了你的实际情况该如何感想?还会一如既往的爱你吗? 更可怕的是他那冷血妈妈…… 纠结 就这样糊糊涂涂在梅家又暂住下来。 一切又恢复到了以前。不同的是梅哥少了许多事情,除了偶尔接待一两个投宿者,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务上。 我依然照看甜甜。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总让我惦记。只有看到她笑脸的时候,我才舒一口气,内心觅到一种平衡和宽慰…… 她好可爱!假如没有那点毛病的话,她一定是一朵嫩艳欲滴,让人疼爱不已的花儿! 然而,聋哑夺去了她的一切! 难道她的病真的没希望了?我让梅哥找医院呢,这多少天了,他咋没吭声? 唉!谁知他到底怎么想的。我这做姑姑的都坐不住了。我听说,随着年龄的增长,病的医治会有一定难度…… 五万块钱……来路虽然不明,但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也许以后医治甜甜的病起一定作用,能圆我一个梦想呀 天哪真有那一天,我这点付出也值得了! 向阳镇,已经是我异常熟悉的地方。 有时候我带甜甜沿街走哇走哇,甚至还去公交站点。 这一天我和甜甜从超市出来,忽听到街旁窃窃私语: ……“哎你们看,那不是梅家那哑巴吗?那女的……呵呵梅林那小子什么时候又采购一个?对哑巴挺关心嘛!” “不会吧,太嫩,象保姆。” “保姆?嘿嘿他梅林为哑巴找保姆?他有那份仁义兔子都成精了信不信?信不信?” “听说梅林没离婚呀!” “所以我羡慕那小子有三宫六院的艳福啊!你看这位……” “哎呀!这好事儿我咋没遇上?这妞儿要是跟我一天,死都不叫唤了!”…… 我登时眼睛发黑……这说的是人话吗?日他娘…… 头嗡嗡地响,晕! 带甜甜急急忙忙往家赶,忍不住泪如雨下…… “哎小妹,你……怎么了这是?”梅哥见我进家,诧异地望着。 “你告诉我,是不是根本没有离婚?压根就骗我的对不对?!”我拭泪脱口问道。 他一愣:“小妹,这……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你在说什么?”是呀,他这话什么意思?我在外受了欺负,他不痛不痒不说,而且冒出不怀好意的话,太让人伤心了! “大哥……我之所以唤你大哥,是因为甜甜唤我姑姑……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没有离婚,为何从来没有见那女人看过甜甜,她配做亲生妈妈?她太狠了!”…… 夜深人静。 不能入睡,久久地。烦…… 尤其想到白天的事,让人心里苦闷苦闷,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没错,梅哥的话没错。他以前离不离婚与我有什么相干?你干吗追问?狗捉耗子呀!怪就怪自己,恨……在这儿时间久了,居然不知不觉似融入了这个家庭。事事关心,事事过问。你虎妹凭啥呀?疯了?你已经超出了自己的人生界限知道吗? 唉!真该静下来好好想一下。听那街谈巷议,人家把你看成啥了?感觉快冤枉死了对吧?其实……其实再回头仔细看看所走的路,再想想,真的亏吗? 纠结(二) 一种危机感袭上心头,好怕! 从认识这一家人时候起,几乎是互补的关系。 我关心甜甜,难以割舍。同时,也把这儿当成了避风港…… 对于梅哥,是不是有点太依赖了? 视他如靠山,事事不离。不能否认,有时候胜过良子了! 认真审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把他当做了敬而远之的大哥? 没有敬而远之,那他在你心目中的角色呢?敢承认吗? 寒战…… 怨良子!怨他辜负了我的爱,辜负了我的心!他呀他,若占梅哥的一半,我有今天吗?鬼打墙了我,到现在都对他念念不忘! 梅哥对我而言是一级危险人物。他就象破坏一个家庭的第三者,让人爱中有恨,恨中有爱。有时候把人弄得团团转…… ——又瞎扯!他也没有过分的地方嘛,你想想。 就是。他若真的知道了,准指我道:“小丫头你狗咬吕洞宾!我关心你倒有错了?罢罢罢!这才是好心做驴肝肺…… 哎呀呀,都想了些什么?伤不伤脑筋? 不过总而言之,这儿决不是久留之地。真该静下来寻自己的路了…… 至于放不下甜甜,又何必呢?她有爸爸妈妈,二人又没离婚,只不过一时感情不和而已。天底下哪有夫妻不疼爱自己孩子的道理?你虎妹逞什么能?就你善良?你心软?把自己看成什么了?救世主?观世音?美的你!说不定日后难以自拔,铸成大错! 别心颤,细想想。 梅哥没离婚,证明人家婚姻存在。你是谁?黄花闺女呀!终日在他眼皮底下晃呀晃。那男的别看一本正经,其实都有贼心。你张嘴一个哥,闭嘴一个哥,唤得他乐呵呵,美滋滋。是你亲哥?唤来唤去会成了情哥哥,你信不? 没错,水到渠成。不知不觉在人家夫妻中间插一杠子!名曰保姆,干一天都工资。但终日领着甜甜招摇过市,疼爱有加。那梅哥媳妇看到了是什么心境?什么感受?说不定她恨得咬牙,只想活剥了你知道吗? 是呀,这一层真没想过。这样下去他夫妻何时才破镜重圆?不破镜重圆就意味着家庭破裂。那罪魁祸首呢,你虎妹能逃责任吗?怕只怕那女的找上门,恼羞成怒将你一阵痛打,骂得难听,你冤枉死又如何?找谁诉苦?向梅哥?他敢插话? 越想越怵…… 可是,眼下能去哪?吴家村是万万去不得。没有良子一句话,死外面都不敢。唉!愁……就不信我一靓丽女生竟是没人要了,还非吊死他吴家门口! 天也邪门。 昨日还清冷,第二日早晨居然一派雪景,简直给人玩魔术…… 下雪了,风大了。雪已停,风依然不减。呼呼地响,人出门难睁眼,难张嘴。倘若憋得难受想缓口气,妈呀咕咚一声吞下一股风,象冰棒! 冬天就这点最烦人。别想着夏日里蚊虫叮咬盼立冬。其实遇上冬日的冷酷又让人想热天的好。自然界就这样四季循环,谁控制得了? 愁绪万千!没地方去了,好像人不留天留。要命! 只有甜甜站怀里的时候,心里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宽慰…… 唉!她能听到我讲故事就好了。对了,不是有哑语吗?用哑语……哑语——天哪我也成哑巴了!谁会? 不知不觉,天又黑下来了。 晚饭后我正在铺床,忽听外面一声惨叫……太刺耳,沉寂的夜间让人心惊肉跳! 是梅哥的声音!出了什么事?!我慌忙奔门口一看,傻眼了…… 纠结(三) 只见苍茫的夜色里,几个人戴着面具已将梅哥摁在了雪地里。令人震撼的拳击声夹杂着连声呼救,让人不禁想到了年关杀猪…… 不好!梅哥出事了! 我出门口正不知所措,只见甜甜从我身旁跑过去。 “甜甜……回来!”我大喊。 但晚了。那甜甜哭着已经跑近他们。 就在我想上前的时候,忽见一人一把将甜甜抓住,举得老高…… 我惶恐地哭喊:“甜甜……” 天哪!她被那人抛了出去,扑腾一声落在了雪地上! 我的头嗡地一声……大哭着跑上去,只见甜甜已经被雪埋了大半个身子,哭的气力都没有了…… “狗东西!我跟你们拼了!”我顾不得扶甜甜,转身朝恶徒冲去!不料,那些人竟是一哄而散,疾奔不远处的小汽车,迅速亮灯离去…… 我抱起甜甜,见她满身的雪,长时间才哭出声来…… 心如刀绞!为什么对一个孩子这般凶狠?她有什么错?畜生!还是人吗? 轻轻拍打着她身上的雪,心疼得哭起来…… “小妹……没事吧?”梅哥一瘸一拐过来。 “梅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哭道…… 幸而甜甜没什么大碍,只是不住的哆嗦。唉!好担心。万一吓着她又怎么办? 一同入室,我才发现梅哥手上鲜血淋漓…… 好怕!这梅家到底平日里得罪了什么人竟遭此毒手?简直灭九族的气势啊! 飞灾横祸,人心惊肉跳! “那些人还带着刀……残忍!”等我为他包扎好伤口,他咧着嘴说。 “看清了吗?他们几个人?”我问。 “我也没看清。估计五六个吧!”他垂头丧气:“本想去超市的,谁知一出门让他们逮住了。嗐!一点没防备。他们肯定有备而来,好像都憋着一肚子气。倒地上的时候我只是顾头,怕一脚踢准就没命了。哪想到怕处有鬼,还真有人找头的事。是匕首……明晃晃的。现在还想,若不是手挡一下,我的耳朵早飞了……” 什么?那些人想割他耳朵? 我心中一阵紧张…… 这种紧张来自我内心深处,令人心颤——怕推测准确,怕得要死。可是,实在没有足够的理由来证实。但愿自己是多愁善感的并发症,一场异梦。 谢天谢地!甜甜不多时竟是入睡了。她没有什么异常,终于让人放心了。但是梅哥的伤势太重,他的手剧痛之后居然肿了起来。 叹息!离梅家的计划被打乱了。 好恨良子!都他的错呀,不是埋怨,当初就不该让我离吴家村。我怎么去的?你怎样的承诺?你好歹一个大男人,怎么就看不出我与你妈闹气属于内部矛盾?我一赌气就任我性子,一不劝说,二不调解。你原来窝囊蛋呀,让人以后怎么依靠?真白想你了! 唉!他按兵不动,是不是在考验我? 呀屁!要真的那样他也太幼稚可笑!我虎妹虽然这步境地,但也决不会认输。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想的多了,一顺百顺,洞房花烛。那么容易?吹糖人呀! 准备私奔 埋怨归埋怨,说心里话,这两天还真的格外想他。 无奈之下,便拨他的电话。怪了,怎么不接听? 可恨!他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等我投怀送抱呀! 眨眼又是两天。 为了梅哥的伤早日痊愈,我再一次为他伤口换药…… 天哪,肿是消了。但依然吓人。那口子血红血红,而且有的地方竟象炎症! 怪不他有时候把手举老高,象鬼子投降。 “还疼不?”我问。 “疼啊!”他直摇头:“小妹,这件事……我总觉着蹊跷。你不觉得吗?” “你啥意思?” “我问你,这两天跟良子联系过吗?” ……“他不理我。” “大哥有句话……说了你千万别介意。我总怀疑这事儿……”欲言又止。 “哥你别绕弯了。你的意思,是不是打你的人跟良子有关?”我一针见血。 “这可是你说的。” “说什么了我?你分明就这意思嘛!我傻呀!”我思忖片刻:“大哥,就别瞎琢磨了。没有的事,他绝对不敢。你想,自始至终你对我没二意,他良子瞎子呀!那人是倔,我最清楚了,决不是小鸡肚肠。我倒认为你应该从自身回想。这向阳镇虽然比不上城里繁华,但也不是乡下。鱼龙混杂,什么人没有?一句话,一件事,指不定就把人得罪了。你哈哈一笑了事,可人家铭记在心。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反正……这事儿怪了!” 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猜测。 唉!烦死了。良子……他会这样干吗?不会,打死我都不会相信! 不过,我认为在这儿无论如何也不合适了。若按梅哥的心思,我就是惹祸的根苗,就是卧底!天哪幸而那一仗没把甜甜摔出个好歹来。不然的话我该当何罪?! 前思后想,便偷偷给良子发一短信: “哥,你还爱我吗?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那次离别会让你对我彻底死心。我相信你还想着我,一直都是。因为咱二人不是一朝一夕的爱,经过了重重考验的。你说对吗?” 很快回复:“容我考虑。” 考虑?这多么明显而容易的事,用考虑? 考虑也许就是推脱,就想逃避!他呀他,到底什么心思? 我不禁难过万分! 可能……可能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就他妈妈与我而言,已是到了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的阵势。他作为妈妈的儿子……他怎么办?妈妈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养育之恩岂是一阵冲动就彻底泯灭的? 唉!难哪! 然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傍晚时分,他突然打电话给我,准备今夜带我去秦皇岛! 我惊呆了! 他不容我询问,便挂了电话…… 准备私奔(二) 我心慌意乱。 怎么于无声处听惊雷了?真大手笔啊! 怎么办?这就意味着我将与他私奔,跟他去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地方。那……我还要不要家了?他的家呢?他妈妈可是与他相依为命啊! 心剧烈地跳,从没有过的。他……到底为什么呀? 没错。跟他在一起是我梦寐以求的。但眼下……私奔就意味着抛弃家庭,丧失家人亲情!——不对,怎么想都不对!他这样太违背常理,太不可思议。难道……他真的为了我而一意孤行,欲走极端? 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说呢? 看得出来,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母子为什么就不能一条战线啊!想想,这样下去,我还有脸去他家吗?……其实,这也情理之中的事。私奔总是被逼出来的,天底下屡见不鲜。二人无奈之中跑到异地,自由了,如愿了,白云蓝天下,花枝绿叶间,男恩女爱,燃情似火…… 哎呀呀!那该是什么样的滋味! 就是,一年半载准有了爱情结晶。到那时抱孩子回来,母亲无奈,邻人惊诧。然而对小夫妻而言绝对胜利了。再也不相信什么关心下一代。原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并不那么容易。也需要拼搏和争取啊! 汗!你说世上为人咋这么难! 翻来覆去的想…… 最终夙愿战胜了一切…… 拿手机发短信: “哥……我相信咱不是坏孩子对吗?虎妹听你的!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哥,愿苍天保佑咱吧!” 事情就这样定了。 然而……然而…… 这一次离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梅家呀,我舍不得,实在舍不得!舍不得这个在我几乎无家可归的困境中唯一的容身之处!梅哥以诚相待,甜甜天真可爱。更重要的是在甜甜面前做姑姑的不称职,真的放不下她。多么想努力地将她改变人生…… 没有办法,太无奈了! 眼下怎么办?总该找梅哥道别吧! 可是,怎么张嘴?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了!要跑了,泪奔了,白眼狼了,没良心了!为什么?就为奔自己的幸福,寻找美好的梦!自私,无情,还算他小妹吗?你有何脸面讨他谅解? 又看时间,已是五点多…… 再一个多小时天都黑了! 终于,恐慌不安的去见梅哥。 “小妹,你怎么了?”他以前说的没错,我的心事都脸上写着呢!一辈子就这样,爸妈给的。 “梅哥……梅哥……对不起,我要走了……”不禁泪汪汪。 “走?去哪儿?” “远, 很远很远的地方……梅哥……多保重……” “什么时候?不会现在吧?”他愕然。 “再一个多小时,良子就接我来了……梅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来得这么急,都是小妹不好……” “慢!”梅哥似不相信自己的听觉:“这什么时候决定的事?突然袭击啊!”…… 准备私奔(三) “是……是良子电话里讲定的。”我解释:“我想了,反正眼下那老女人不容我,他这样也算对我是一种解放……” “这……这什么解放?简直是……” “梅哥先别激动,人家心里本来就不好受……梅哥,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长长叹一口气:“梅哥,听小妹一句话,跟嫂子和好吧!大丈夫不是能屈能伸吗?你很优秀,很会讨女人喜欢。这对你来说不算难事啊!你们之间消除了误解,他欢欢喜喜回来了,这打理生意,更重要的是甜甜重获母爱……梅哥,一举两得的事怎么不干呢?” “小妹……你们准备去哪?” “往哪扯?还没有正面回答我呢,到底答不答应我的话?” “……考虑一下吧!” “什么考虑一下?含含糊糊的怎么解释?我让你痛快点!” “行……你走后我一定行动。不过……小妹,你究竟跟他去哪?” “听说……秦皇岛……” “什么?那是什么地方?现在是冰冻三尺……他良子是不是疯了?” “没办法的事。我只想跟他长相厮守,再也不能失去他了……“说着,愈加难过起来。 “唉!你呀……让我怎么说?”上前替我拭泪:“别难过,去……去就去吧!好事……真的好事啊!奔好事就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二人到底走到一起了,哥真替你高兴!” 他这样说其实口是心非。瞅他潮乎乎的眼睛…… 舍不得我,但又有什么办法? 我是不是太自私,太让他失望了? 他离去了。不多时又转回来:“小妹,这两千块钱……拿去吧,哥其实很想让你多带点,可眼下没有……” “哥……我不……”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痛,泪如雨下。 “拿着。那地方举目无亲,处处都用钱的。” “真的不要。梅哥……小妹有件心事……早想跟你说的。就是……就是……就甜甜的事儿。那聋哑症不是后天性的吗?人家说治愈率可大了。等嫂子回来了,你们可得抓紧时间……对了,你给我的五万就在我铺的枕头下面呢,留着甜甜用吧!“ “不……不不!小妹,这五万不可以的!” “留下吧!这样我做姑姑的心里也许好受点。本来想着陪你们呢。可是……唉!” “小妹……在外面要是不行,就快点回来。知道吗??”梅哥异常难过地。 夜色降临。良子又打电话,说七点半在公交站点接我。 本来满怀信心的。不想一瞬间又不知所措了…… 梅哥带我去超市精心为我挑选食品,而且又千叮咛,万嘱咐。看得出来,他很不放心,太无可奈何…… 我抱起甜甜,忍不住哭了! “甜甜……是姑姑不好……姑姑不该这样……”我喃喃道…… 梅哥又看一下时间,便说:“哎呀已经七点,咱走吧!”……。 始料未及 公交站点。 漆黑的夜…。。 白日里的喧闹与现在的沉寂形成了两个世界。好恐怖,让人很快联想到一种玄幻之中的毛骨悚然…… 已经七点多钟,良子为何还不过来? 一阵风刮来,人倍感寒冷…… 我想打电话询问。这么晚不过来是不是改了时间? 就在我拨电话的时候,忽听梅哥—— “哎小妹,你看……是这辆车吧?” 我的心瞬间要跳出来了!没错,刺眼的车灯让人难以睁眼。是一辆车驶来。天哪终于来了,他到底没有失约! 车在我们不远处戛然而止—— “虎妹……虎妹你来了吗?”哎?怎么不象良子的声音?他是谁? 我刚要答话,不料近处一声高喊:“吴良子!你被包围了!快下来……” 惊呆了……这声音似晴天霹雳! 很快,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窜出好多人,而且车灯齐亮,此地如同白昼。几十个刑警捉战犯一样往前涌去…… 天哪!只有电影里才这般境况啊! 我的腿有点软…… 视野里那良子被人拉下来戴上手铐,前呼后拥的又被推上了警车。 “不对!刚才他唤虎妹……”二刑警跑我们跟前,手电直照着我:“你们谁是虎妹?是不是你?!” 妈呀我的末日来了!一个趔趄…… “不知道!”梅哥不慌不忙答道:“你们别吓人好不好?她是我媳妇,我们走亲戚刚到这儿。”说着拉我一把:“咱回家,天多冷呀!” “先别!你们身份证呢?”一刑警上前来。 “什么身份证?请问,走亲戚还用身份证?我们就这向阳镇的知道吗?” 那刑警又手电寻了四周,见没任何异常情况,方才上车。 警车带着刺耳的鸣叫离去了。那声音久久回荡着,象欢呼胜利…… 车走了,带走了良子哥,带走了我的梦! 天哪!我终日期盼的就是这个吗?良子哥,这究竟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呀? 我似一场噩梦中醒来,大哭…… 但让我奇怪的是梅哥并没有对此表示同情。神情似一种幸灾乐祸! 我忽的想起来,眼前的事是不是跟前两天旅店闹气有关?这梅哥,他是否早已报案?那公安分明有备而来。难道是公安已经调查清楚,闹事的真正良子他们? 可也不对呀?梅哥虽然知道今晚上良子要来,但他没有报案时间。从我告知他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他一直没离开我呀!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梅哥分身术不成?他怎么就认定是良子打他的?万一他以前得罪了别人呢?冤枉好人怎么办? 真是人心隔肚皮。原来梅哥也小人心肠! “告诉我,是不是你偷偷的报的案?!”一回到家,我又哭又闹:“你怀疑他打你的,就想利用公安置他于死地对不对?说话呀你?” “小妹,说啥呢你?不瞒你说我是想过。但绝对没有报案。就为那事……我至于吗?” “准是你!一准是你!挨了打怀恨在心,认准嫌疑,跃跃欲试,把你婴儿时候差点吊死妈妈奶头上的恨都记他头上!咬牙切齿……” “你在说什么?!”他终于被激怒了…… 始料未及(二) 梅哥见我不肯罢休,怒道:“你不用这样!良子的事近日准有消息。你哭哭啼啼值得吗?要哭随便,使劲哭,我走了!”言罢,拂袖而去。 这一夜,我失眠了。 细想真不像梅哥报案。退一步说,即便他报案,其性质也只是聚众闹事,普通案件。可眼下警方象对付普通案件吗?那么多车,那么多人,简直在围捕杀人犯。确切地说,他们是周密部署的……天哪,难道良子他真有犯罪的重大嫌疑?! 不可能!绝对没有的事!若那样的话,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发觉? 第二天早晨,我只觉得晕晕的。起床后竟忘了梳洗…… 正回忆昨夜的事,见梅哥匆忙回来了。 “小妹,不好。出大事了!你可知良子是谁?”他惶恐不安的问。 我瞟他一眼。 “听说过妩媚杀手吗?” 什么?他说什么?!妩媚杀手……那谁不知道?在这一带,谁提起妩媚杀手无不胆战心惊。大概是去年吧,听说县城的古代县衙被盗,偷走了很多古文字画,都价值连城呢!还有城南的奸尸案,银行抢劫案。公安局查来查去,都妩媚杀手一伙干的。可是那人太狡猾,到现在竟没有抓到。据说公安局还重金悬赏呢…… “小妹,好眼力啊!你可是与重量级人物牵手了!” 啊!?他……他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良子……就是妩媚杀手中的人? 不会!这怎么可能?良子哥……他哪一点象罪犯?他文质彬彬的也能犯罪? “今天早上街上可热闹了。”他接着说:“都奔走相告,说县公安在向阳镇成功捉拿惯犯妩媚杀手,放鞭炮的都有……小妹,听说上级还嘉奖你呢,不是你把他引出来说什么也不能成功破案……” 我扑通一声坐床上,傻了! 听他的口气良子无疑是妩媚杀手……噩梦啊! 潸然泪下…… 杀手……良子……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相提并论!他哪一点象?那天夜里,不是他我能脱身吗?也许我早让那群歹徒糟蹋死了,死得很惨……这种见义勇为,刚直不阿的人往哪找?他大恩人哪!请问天底下有这样的罪犯吗?公安搞错了,一定搞错了。良子若是罪犯,人世间还有好人吗? “现在敢肯定,那天夜里打我的准是良子一伙!”梅哥落井下石的推断:“你别不信,想想,你是谁?他女朋友呀,谁敢沾惹?妈呀现在我真感激上苍!那次他们一定是准备取我性命的。一想都哆嗦!” “你……你滚!滚哪……”我声泪俱下,歇斯底里的怒吼。 梅哥哑口无言,忙带甜甜离去…… 我心痛欲裂…… 梅哥的话是真的吗?如果真的,良子……你可把我害惨了! 颤抖着……痛哭着…… 悲哀,无助!苍天不公!我怎么会有这一步啊! 痛 我感觉天塌了一样。 “梅哥……我要去城里……一定去城里看看。我想公安准是搞错了……”又见梅哥时候,我哭着说。 “小妹……你仔细想想,公安是干什么的?会抓错人吗?唉!你呀……” “怎么不会抓错人?以前的怨假错案都怎么形成的?” “怨假错案是办案时候没有仔细调查研究。可这呢?看看那阵势,警方分明是经过充分准备才动手的!听信儿吧,用不了三天就真相大白!” “我知道,你一直怀疑他,就一个劲儿往坏处想。恨不得他一命归天!——幸灾乐祸!” “行!随你说去!反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不管他如何推脱,第二天早上,还是让他陪我去了城里。 在公安局大门口,见一警车戛然而止,下来二位刑警说道: “程队,怎么办?没有证人很难从正面入手。这吴良子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咱怕是要受头儿的责备了!” “我想再去吴家一趟。” “去他家还不如多查访些受害人。你没看他妈妈那痛苦欲绝的样子,对我们有什么帮助?现在不比以前。这首犯被抓,受害人没了后顾之忧。一定会为我们提供各种证据。到那时候,就不怕这货铁嘴钢牙!” “你认为现在去哪合适?” “城南邱家坪的赵家。他女儿是去年被妩媚杀手一伙糟蹋死的。现在一定急于复仇,肯定会提供些线索。”…… 梅哥拉我的手迅速离开了。 我的心扑腾扑腾直跳。 看起来梅哥的话与公安方面的情况比较吻合。妩媚杀手……良子……天哪,这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是罪犯?真的是人间败类? 我难过得又哭起来。 “唉!其实,很直观地说,你没有跟他出走是一大幸运。”梅哥稍有思索:“倘若昨夜上他车了,说不定你有多大麻烦。别这样,实际上应该庆幸才是。” “什么庆幸?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我泣不成声:“我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你知道吗?我跟别的女孩不一样。他以前救过我。是自己单枪匹马救我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呀!这后来吧,他一直都对我好,象亲哥哥一样。我从小到大很少这样子的。就念着别人的好,就念着怎么报答人家……” “小妹你错了。”梅哥说:“报答人没错。但方式是很多的。他再恩重如山也不至于以身相许吧?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短时间的恩典能决定二人永生永世的恩爱?” “是……是的,我就这样想。我早看出来了,他会永远把我当他亲妹妹的。也许是家庭的原因吧,婚姻的事我没有多大的奢望。他只要知道疼我,爱我,能给予让我感觉异常的幸福。怎么说呢,他的缺点哪怕是多一点我都能接受。哥……小妹不是很贪的女孩呀,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这样残酷,连这一点点的机会都不给呢?我前世到底造了多大的孽呀!”言罢,忍不住大哭起来…… 惊疑 “小妹,振作一点。”梅哥劝我:“人这一辈子不容易,总会有困难和挫折的。想开点,想开点就好了。” 唉!事情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我不想再听他说什么,转身便走。 梅家。 我感觉魂不守舍,烦乱异常,便去睡了。 醒来的时候,见梅哥在床头。 “小妹……有件事想跟你说。”他思忖道:“还是着手寻你亲生妈妈吧!世上无难事,只要咱不懈努力,一定能找到的。到那时候,你将重获母爱,再也不觉得孤独了。你说呢?” 我不禁一怔。 梅哥提到母爱,让我想到了良子妈妈。 是呀,对他妈妈而言,真的对儿子百依百顺,疼爱有加。只是一件事到现在我也费解。她明知儿子是真心爱我,却一直不肯答应这件婚事。没错,我以前是伤害过她。但是,有什么事情比儿子的婚姻大事重要呢?她到底什么心思? 我长长叹一口气,坐起来欲言又止。 “你妈妈如果真的就在这一带,其实事情并不复杂……” “梅哥……我想说的是……” “说什么?还想着他呀?我说小妹,一头撞到南墙上,可不是你的风格呀!他良子已经原形毕露。说实话,我还想把你换个地方,真怕公安方面来找你麻烦……” 我摇头:“梅哥……我不怕。我又没干什么违法的事,怕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说,天下这母爱,会不会有扭曲的时候?” “在说什么?……不明白。” “就拿我……我身上这件事说吧,其实良子的妈妈不知道真情,我对她讲是与良子之间的……这对她而言并非坏事呀!可是……当她听说的时候,竟是勃然大怒,狠狠地打我一耳光……” “这有什么奇怪?凡是看不顺眼的人,总站着不是坐着歪。” “而我回去见后妈时候,她也是打耳光……” “打得狠吗?是不是电影里严刑逼供那种?” “不!后妈是打自己……看得出她只想一头撞死……梅哥,这到底咋回事呢?同一件事,他们的反应竟差之千里。为啥呢?” “……这个……这个……让我想想……” “反正这是极不光彩的事。可是……一想到他们的样子,我总怕得要死。” “小妹,你说的……情况不对呀!听我分析一下:此事在你二老面前是最不能容忍的。不过……良子的妈妈对你……她不应该暴跳如雷,打你意味着什么?两种可能。一是她对儿子要求严格,决不允许他干些丢丑的事。二嘛……我问你,她一耳光下去是不是自己也哭了?你哭了吗?” “她哭了……我也哭……而且我还赌气走了。” “小妹……恭喜你!你亲生妈妈找到了!”梅哥舒一口气。 我愕然:“说什么?!” “就因为良子母亲打你一耳光。这非同寻常!我断定,她很可能就是你亲生妈妈!”…… 惊疑(二) “你说什么?!” 我摸一下脸,仿佛还隐存着她耳光下的疼痛。 不可思议!梅哥平常说话总以理服人,而现在让人费解。 她是我妈妈,她哪一点象?最让人难忘的是在派出所里。她对我大打出手不说,而且出口伤人。哎呀,她也做母亲的人了,怎能那样?说什么掂我儿子填井了。室内那么多人,我只想一头撞死呀…… “梅哥你别说了。她打我的目的并不是你说的心境。她恨我,不是一般的恨。只想扒我的皮,抽我的筋。就因为我无意中伤害了她。她把这种恨融化在血液里,落实在行动上。别说我做她儿媳,即便当牛做马一辈子也难摆平,不共戴天了!” 梅哥一笑:“你呀……仔细想过没有?这是一方的责任吗?就因为恩恩怨怨,才一直的相互指责,相互怨恨。不过有一点你必须想想。当一个女孩有了重大过错,尤其是你这种情况,只有亲骨肉才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你不觉得意外吗?” 还是推理……进一步的…… 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想,她说的也难置信。 不过,眼下良子到了这步田地,做妈妈的该如何感受? 不难想象,这是要了妈妈的命! “事情到这一步倒也痛快。不然的话你一定去吴家。现在那里已是警方监控的地方。在没有定案之前,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梅哥松口气说。 我渐生怜惜之情。 不为别的,单是看良子的份上,袖手旁观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不想别的了。吴家有此境遇,再纠缠以前有什么意义?吴家塌了天!当一个女人的宝贝儿子面临不测的时候,她还有什么希望?连死的心都有哇! 她现在不知道什么样子,好担心…… 第二天上午,我瞒着梅哥去吴家村。 明知道我与良子没任何希望,可实在放心不下他那个家…… 不知道是怎么了。此时此刻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怨恨。想象着,那女人即便再打再骂也不会与她争吵了。任她发泄吧! 我忐忑不安地来到吴家大门外。大门虚掩…… 我往里看,见房门已锁。人没在家。去哪了?是不是进城? 心想她也许去探听儿子消息,也许…… 忽听不远处窃窃私语。我扭脸看,几个女人正惊疑的目光望着我。想过去询问,不料俱各散去,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尴尬! 怎么办?看起来他妈妈一定远去了。唉!这个家呀…… “哎哟你……你是不是来过?”欲离去的时候,一女人主动上前来。 “大婶儿……请问……这家……人呢?” “你是不是叫……叫虎妹……”那女人直看着我…… 母爱(一) 吃惊! 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哎呀你来了……来晚了……”那女人叹气道:“良子在外面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竟是……唉!真的想不到啊!” “大婶儿,我想问……” “哦,良子妈妈刚才往西去了。见她拿着纸……是不是去坟上了?——难说。” 去坟上?这时候她去坟上……真不可思议。她为什么不去县城…… 我于是去村西寻找。 出村远瞧,虽然有几个坟头,却没有人的踪影。怪了,她究竟去了哪里? 没在这边,也许她往南去了,或者往北。 正犹豫的时候,忽听到人的低语……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断墙那边传来的。 我缓缓而去。 当近断墙的时候,听到的居然是一女人的哭啼…… 偷偷窥视,不禁一怔。天哪原来墙壁那边有两座坟。而良子妈妈正坟前烧纸…… 纸是一大团的。没有火苗,只是半死的冒着青烟。 她在拭泪,对死者哭诉: “……他爹……他爹呀……我的话你听见了吗?”她泣不成声:“你要是听见的话,就变成恶鬼取我性命吧!我罪有应得,对不起你。我活得累呀! “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小的时候吧,我娇惯他,事事都依着。你早走了,我怕呀,怕就怕人家说我这个后妈亏待孩子。他想吃我的肉我都舍得呀他爹,我牢记着你说的话,一定把他抚养大,逃荒要饭也要养大,他是吴家的根,吴家的独苗苗哇! “我盼他长大,盼他成人。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正是娇儿如杀子!咱的孩子是给鼻子上脸,他不宜惯,他走上了邪道,他变成了魔鬼……他爹,你说说,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啊!我咋这么没用。我咋不替你死……” 我的心在颤! 她哭得好可怜。没错,良子虽然不是她亲生,但胜过亲生!处于她那种情况,把良子抚养成人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可谁想到眼下…… “他爹……他爹……原不原谅我随你吧!反正……反正就这样了。说心里话,他就是再坏我也不忍心害他。我辛辛苦苦养大了,他唤我妈,还有孝心。不是出这事,或许我以后能享他福了!可是…。。可是他爹,我没有办法,真的是太没有办法了呀他爹……” 说着,竟是痛哭起来…… “他爹你知道吗?他良子这次发疯了,他要带妞妞远走高飞!他成精了!……妞妞……她是我亲生女儿呀。良子要害她,害她一辈子!我能不管吗?我这一生欠女儿的太多太多了。离开她的时候还是吃屎孩子,现如今都长大成人了。这十几年的时间我竟没有回去看她一眼,拍心口想想我有愧,我在孩子面前是个罪人哪你真不知道……” 我惊愕! 妞妞……这不是我的乳名吗?难道她说的是我?——是我吗?! 天哪她……她是…… 母爱(二) 妈妈!莫非梅哥所言极是。她真的是我苦苦寻找的亲生妈妈? 我有点头晕…… ——没错,没错呀! 现在才知道第一次见面她为什么那样面熟…… 现在才想起见面时候她为什么拨我头发细看。因为我脑后有一颗黑痣!也许从那时候起,她已经断定我就是她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谁想到呀! 她曾打我,骂我……我恨她,恨得要死! 为什么?为什么呀? 泪如泉涌…… 回想往日的点点滴滴,恩恩怨怨…… 我不知道她是我妈,想她早没了,早早的抛下了我! 然而,她居然梦幻般的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妈妈……妈妈呀!女儿现在才知道,自从咱们第一次见面时候起,在你心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一个是担惊受怕的良子,一个是固执的虎妹! 这两个孩子谁让她省心了?现在什么结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女儿笨,女儿傻!女儿怎么也没想到,良子哥哥走的竟是不归路!您尽心竭力让我远他,不要什么恩恩爱爱…… 以前怎么想您都是冷酷无情。可是现在——这是爱!发自内心的爱!您唯恐自己的女儿上当受骗,您在尽自己最大努力呵护着女儿呀! 呜呜呜……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就要跳出来了。不禁跑上前去,一下跪妈妈跟前! “……妈妈!我是妞妞……” 妈妈转脸看我—— 她站了起来:“不!我不是……我不是你妈妈!你妈妈早死了……她早死了……” “妈妈……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我妈妈……就是我找得好苦的妈妈……” “我象你妈妈呀?”她伤心地大哭起来:“我若象你妈,什么时候听过我一句话?我连路上的老婆子都不如啊!那陌生婆婆说两句你也许听进去。可我呢?你听心里一句了吗?你小小年纪懂个啥?啥是爱情?啥是追求?为啥把良子看成了自己的命?” “呜呜呜……我就想他救过我……是我快被人糟蹋的时候……” “就想他救过你是不是?好糊涂呀!这天底下救人的何止千万?一定要以身相许才能报答呀?……只想着他对你恩重如山,你了解他吗?知道他的背景吗?” “可是……可是他真的跟歹徒搏斗……” “还犟嘴……还犟嘴……你当初不是高喊一声妈妈救你象扎他心上,你一百个虎妹也被他一伙糟蹋死了!你懂吗?冤家……小冤家呀!你害了我……你毁了我……毁得好惨哪!我的良子被抓了……是我举报的……我咋办?是我亲手把儿子送了大牢啊!我咋跟他死去的爹交待?我舍不得儿子……真的舍不得呀……没有办法。都是你丫头逼的,是你逼得我走了这一步你知道吗?” 说着,她猛的打去我拉她衣襟的手…… 妈妈失踪 妈妈拭泪踉跄离去。 我不知所措了…… 返回向阳镇,我哭着把事情对梅哥讲述一遍。不料他显得异常镇静,迟迟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就担心。现在没有良子,妈妈她该怎么活下去?我求她原谅,求她接纳我。如果……如果可能的话我就去她身边……“ “她现在心里很矛盾的你懂吗?要我看,你还是缓一阵的好。” 缓一阵?我怎么忍得住? 她是我亲生妈妈呀!我一定要去她身边,照顾她,安慰她,儿子不在还有女儿呀!女会好好陪她一辈子,再也不分开了…… 第二天早晨,我又去吴家村。 不料,妈妈的门锁了! 透门缝往里看,见房门也锁,一片沉寂…… 吃惊!妈妈去哪了?是不是去县城看良子了? “虎妹……又来了?” 我转脸看,还是那位大婶儿走来。 “大婶儿,这大门怎么锁了?”我忙问。 “唉!可怜人哪!嫂子她哭了大半夜……”她说着,眼圈儿红了。 “啊!?”我哭了:“大婶儿……我妈妈是不是去县城看良子哥了?” “你妈……闺女,你妈她……这辈子太不容易了你知道吗?良子……良子他身上背着两条人命啊你清楚吗?人家公安能饶他吗?……你妈妈好可怜,真的好可怜!她现在呀,怕是什么都不会想了……” 愕然!良子哥……他……他怎么会…… 心惊肉跳! “你妈这次要是走,怕是远了!” “她能去哪?” “唉!远了。以前听她说,想去山西……”大婶拭泪道:“俺是老邻居,她有啥话总不瞒我。说真的,她舍不得离开家。心里一直惦着你。可她没有办法呀!现在……她不敢承认是你妈,她心里纠结……好可怜,真的好可怜……” 纠结?她纠结什么?我明明就是她女儿呀!……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妈妈心里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她没说去山西什么地方吗?”我又问。 “唉!山西那地方你也大概没去过吧?远哪!除了山还是山。她没有说具体地址,往哪去找?”…… 我扶着大门嚎啕大哭…… 费解!妈妈为什么这样!您是虎妹的妈妈,永远都是!为何把事情想得那样复杂?您这样离去了,也不想想,女儿在遭受良心的折磨呀!后悔!昨夜若是在这儿守着,怎有这事? 万般无奈,含泪离开了吴家村。 吴家村,我永远都不会忘却的!我朝思暮想的妈妈居住过的地方,有我的梦,我的爱。我内心深处永远永远都留恋,牵挂,思念! 梅哥求婚 这一天,我突然发现身上又来了—— 我的妈呀!苍天怎么给我开这种玩笑?!快把我整死了知道吗? 却原来……却原来…… 原来我没有那事……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我兴冲冲跑回梅家…… “梅哥……你知道吗?……。来了!” “什么来了?” 梅哥放下手中的杂志,惊奇地望着我。 糟糕!怎么跟他说?脸一红—— “我……我来了……” 呵呵……神经病呀! 可不,就神经病了!不神经病才怪!这些日子里,我苦苦的熬啊!你说,万一是真的,我虎妹一辈子不就完了? 梅哥又看看我,欲言又止…… 时值隆冬,寒风刺骨。 这一天,我又去县城。实在不放心良子,很想打探一下他的情况。 然而,一切似乎很平静。在公安局那儿一点也没询问出什么。 我一直到了下午,才疲惫不堪回到向阳镇。刚进我的房间,忽听身后人唤。 惊呆了!只见梅哥手拿鲜花,扑通一声跪我面前: “虎妹……梅林这里正式向你求婚了!” 什么?什么什么?说啥呢? ——我不禁后退数步。不知所措…… “虎妹,答应我吧!别这样漂泊了……我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会好好疼你,好好爱你!我会让你一辈子幸福的!”他说着,花举得老高。 我百感交集,不禁泪如雨下:“……梅哥……梅哥……你怎么这样?你不是我大哥吗?甜甜唤我姑姑,我是你妹妹啊!……莫说我有时候想离开这儿,就是长时间不走,你也只能为我寻一个好人家把我嫁出去,哪有让我嫁你的道理?你糊涂呀……” “不!我早看出来了。你是爱我的!爱这个家,爱这里一切的一切!虎妹……答应我……答应我吧!” “梅哥,你……你还没离婚……而且你年龄那么大……” 他听了忙取出一页纸:“虎妹你看,这是我的离婚协议。双方都签了字的。虎妹,你知道吗?我算过年龄,其实我只比你大八岁。八岁算什么?能隔断我们之间纯真的爱情吗?虎妹,我离不开你,甜甜离不开你,这个家离不开你!知道吗?你若离这儿一天,我就魂不守舍!我好牵挂……没有你我会死掉的!虎妹……你就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这个家吧,我求你了……” 我颤着,久久不能言语…… “你要是不答应,我宁愿跪死这儿!”梅哥泪汪汪。 我哭着跑了出去…… 风渐渐大起来。在车稀人少的街道上,我不知道往哪儿投奔…… 心怦怦直跳。仿佛噩梦中醒来。 后悔,一百个后悔。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梅哥……他这是干什么呀! 伤不起 是呀!这难道也水到渠成的事? 假如第一次来向阳镇不遇上甜甜…… 假如梅林的热情不让我感动…… 假如自己有一个温暖的家而不把这儿当做避风的港湾…… 假如不怜惜甜甜而让人依依不舍…… 还有,如果不是梅林的言谈妙趣横生让自己无法忘怀,如果不与甜甜日久生情让人牵肠挂肚,如果不对梅林的足智多谋产生好感,如果……如果…… 怨呀……恨呀…… 这怎么说?……又怎么说得清?! 是呀!不能不说,有时候真的是糊涂了。与他长时间的接触不知不觉产生一种依赖。事事想他,事事靠他。然而他毕竟是离异男人,他需要女的,需要爱情,需要一个女人给予精神上的安慰和满足…… 可怜的自己呀! 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撞上来了。闯入了他的家庭,闯入了他的生活。对他而言,岂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你虎妹傻了?怎么就不能想到这些? 唉!再也不要孤芳自赏,自命清高了。事情到这一步,想想,自己是否有大半的责任?你什么时候才长大,头脑怎么如此简单呀! “小妹……你怎么在这儿?”梅哥赶来了:“天这么冷,回家吧!别生气。是哥一时性急……对不起……” “梅哥……我想去吴家村。”我若有所思。 “小妹,我已经说对不起了……” “哎呀哥,你就别逼我了好吗?”说着,忍不住落泪…… 傍晚时分,我不顾梅哥的劝说,硬是去吴家村。 离吴家还远,我看到那院墙上有人。 惊喜!是不是妈妈回来了? “你找谁?”一男的见我靠近,问道。 我愕然。因为院里并无妈妈的身影。“大叔,这墙……怎么拆了?” “我家老二搞养殖,这是弄鸡舍哩!” “啊?!那……这家的人……” “你谁呀?跟这家有关吗?哈!没听说么,昨晚上电视新闻里都有,吴良子已经被起诉到法院啦!……唉!可惜了。他年纪轻轻的……这家人算是零散了……” 我顿觉一阵头晕…… “那你们也不能扒人家房子呀?他妈妈回来了住哪儿?”我含泪说。 “我说你这妮儿真的狗捉耗子!你懂什么?他妈妈临走时候已经把房子卖给我了。五千块钱连房带宅子。她早拿钱做路费了!我说……你究竟干啥的?土地局的?” 我凄然泪下…… 模糊的视野里,那即将被拆的房院让我痛心而无奈…… 妈妈呀你为何要出走?到底怎么想的?就舍得扔下你苦命的女儿呀! 冬季的天格外短。 我赶到城里的时候,已经入夜。没法回去了,只好去旅馆…… 事变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我急匆匆搭车的好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是虎妹吗?”一陌生女人的声音。 “你谁?!” “我……梅林的邻居……” “邻居?”我怔了。他邻居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梅林昨夜被公安抓走了……” 什么什么?——头嗡地一声。这怎么可能的事? “这甜甜……唉!孩子好可怜,怎么哄都不行,只是哭……俺是想问问,你能否过来一趟……她真的是太可怜了……” “梅哥被抓……因为什么?!”我心急如火。 “唉!过来就知道了。”言罢,电话挂了。 梅哥的邻居……这可能吗?梅哥为什么被抓? 如果情况属实,甜甜可真的惨了! 我顾不得多想,急忙转回…… 果然,进向阳镇未到梅家,一中年妇女扯甜甜迎上来。 “甜甜……”我赶忙上前,将甜甜抱起来。唉,这孩子大概一夜没睡,红红的眼睛,还满脸泪道。我惊疑:“这……这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突然间就抓人了?为什么?梅哥犯什么罪了?” 那女人不让我高声。我跟她进梅家的时候,她说:“唉!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梅老板让人给告了!细情还不清楚。好像一个叫……叫美莲什么的,去公安局报案了。说是梅林强……哎呀没法说!谁信哪,梅老板是那样的人?我看准时那女的穷疯了,找梅老板索要什么。她可把人害苦喽!” 我的心扑腾扑腾跳…… 梅林他……有那样的事吗?……往事历历在目。他们之间……嗐!简直是狗撕羊皮,谁说得清?不过,按细情的分析,也许有的。不过就那天夜里看到的,明明是美莲去找梅哥,却变成他强奸她了? 甜甜又想哭…… 心疼!大人走了,孩子怎么办? “对不起,按说我不该让你来的。可是……看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人。所以就翻梅家的电话簿……”那女人若有所思:“唉!咱要是有证据让那女人败诉就好了。梅林不出来,甜甜以后谁管?” 证据?那一夜我亲眼看到美莲慌慌张张在走廊里跑来跑去……算不算? 哎呀咋弄?我能去作证人…… 心惊肉跳!不敢呀……美莲既然举报,就证明他们二人准有见不得人的事。你一个黄花闺女掺和什么?也不想想,现在已经跟梅家扯不清了。还嫌害自己不够? “不能让梅老板出来,那就只好去找甜甜的妈妈!”那女人嘟囔。 “大婶儿你说什么?甜甜她妈妈?在哪?”我忙问。 “哎呀你还不知道呀!她就这镇上人,娘家在西边……” 天哪又是惊闻!我说梅哥总不常提起妻子的细节,原来……怎么回事?违背常理呀!那女人既然不远,可是这么长时间里,为什么没有来看过甜甜一眼?她还是做妈的么? “她什么妈妈?!蛇蝎心肠!”我抱怨。 “说她蛇蝎心肠……也是。不过你不清楚,这甜甜不是她亲生……” 什么什么?原来……原来……我的天!这究竟这么回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