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雪》


 第一章

    江南的冬天来的特别迟，虽然风有些清冷，柳依然坚强的绿着，透过自己栖居的小窗，郭子能瞅个明白，而且，柳枝在风中摆一下，自己的心就紧一阵，甚至有些窒息，腾空而起的芦花，正在风中飘飘，一串追逐一串，扬不起来，总有些说不透的沉重，成天缩在临水而居的小屋里，间直如蛰伏残冬的一种动物。与往常的活泼，无拘无束极不相衬。可她实在缺少迈出门槛的勇气。

    这天中午，郭子心绪满天的瞅着窗外的景致生出无限的感叹。窗外的柳正随风而舞，芦花萧萧如同故乡冬日的雪，郭子顿角自己的灵魂出窍，浮于水天之间，看着尘嚣中的自己被一点一点的消融，一点一点的散落在异地他乡。

    忽然间，两串清泪，蒅然而下，刺骨的冰凉。郭子摸摸脸，那道疤如同一条毒虫正死死叮在自己的脸上，仿佛马上就要吸干自己的血汁。郭子愤怒，绝望的尖叫，痛苦的闭上眼，没人理会她，也没有人来安慰她，很多时候，郭子愤闷绝望，无聊至极。半晌，郭子睁开眼，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会不由自主的让人注意它，欣赏它。 再加上可人的面容，只能用“如解春风”来形容，只是，醒目的伤疤，倒成了春风桃李中的缺憾。

    躲在这水乡一隅，郭子很多时候想好好地理一理自己的思想，却又惶然不定，。这多年的游戈，最终出现这样的结局，有多少自己不能回避，甚至可以说是前生就种下的因果？

    这些年，郭子一直记挂着那个在另一个城市里为生计奔波不止的人，那个人是否还记得自己，已经无法知道了。很多时候也知道这是一厢情愿，也想从心底里抹去他，不知怎么的就是割不去，剪不断；甚至有时想，不顾死活地闯进那个城市，去瞧他一眼，去看看他是不是因为太过忙碌，而满不在乎自己的胡子拉茬，或衣衫褴褛……平静下来，又提不出这种勇气，吃了变故之后，郭子尽量不往这边想，不想一不小心又弄得比死还难受。既然活在这个世界，往后，用什么方式活下去呢？与自己有过瓜葛的人，一个两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了一点晦气，少了他们就不活了。

    郭子放任自己的灵魂在天地间游走，一点一点地走回从前。

 第二章

    郭子从不忌讳别人说自己来向皖北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子，别人不信，说那方水土养不出这么绝色俊俏的女孩，郭子叫他们不要用绝色两个字，她反感，或许她只是个例外。再说人的长相身材，跟处事做人并不相关。不过心中还是挺满足。上初中时，就让那些似懂非懂的小男生，莫名地想着风月，可那些笑笑闹闹一脸稚朴的日子，就那么轻易地溜走了。长大了，烦恼，慌乱也接踵而来。郭子心中有个秘密，因为刻骨铭心，想忘记也不那么容易了。

    是那个看似文弱科功课特出色的桑，撞开了她的心扉。一个周末，郭子正准备回家，同伴急急跑过来，老远就喊___郭子，快去看看桑，他醉酒了，赖在地上不起来，还一个劲的叫着你。在学校里喝酒，还喝醉，这还了得！郭子几步就跑到操场上，高矮不一的同学正围成一圈，嘻嘻哈哈。桑，郭子大叫，冲了过去。桑正呓语，郭子伸手去拉他___桑导演的戏剧就在这里____突然间，桑平直身子，捉住郭子的手使劲一扯，郭子就如张轻飘飘的红叶，跌在桑的身上，脸跟脸碰个正着。四周的同学哄笑，郭子又羞又恼，手被桑攥得紧紧，一下子又爬不起来。但第一次与异性接触这么近，闻着他的体香，不禁心旌荡漾。虽然事后郭子很长时间没有搭理桑，但一想到自己脸红心跳的样子，又止不住多看他一眼。慢慢地，垛子发觉自己变了，看人的眼光也辣起来，不动声色中，把桑守在心坎。

    如同大多数人的经历一样，桑和郭子都回到农村，心高气傲的郭子有些不甘心。自己平时成绩没啥说的，桑呢，一直都那么优秀，会不会因为自己，让他误入歧途？卷铺盖回家那会儿，桑的一句话让郭子除了感动外，还有如被击皱的春水一样，一直在心底泛着涟漪。

    “郭子，我会永远永远记住你的。”明知道要各奔东西，说这种话究竟有多大的意义？郭子心中没底，桑也会一样。郭子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饱受生活的压力，生命的燥动，随着人流的拥挤，桑先一步谨慎地走近了城市，想一展自己的身手。接到桑捎来的消息，郭子不知所措。暗暗啜泣了一场，以后，就是盼他念他，也无法沟通消息，这个桑，在心中的印象，有几许模糊了。

    多少回更深夜静时，郭子都在谋划自己的未来，她不甘心就这么呆在农村，匆匆忙忙地嫁了，生儿育女，养家糊口，渴望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闯一闯。既然这么多人能够走出家门，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一样也可以。念及桑，她心里涌动着莫名的兴奋和期盼，犹如那出水的芙蓉等待夜色阑珊中玉雪亲吻一样。郭子中意读书不多的老爸赋予自己这么好的名字，不就是鸽子吗？是鸽子就要翱翔于天，穿越风雨的呀，如果就这样缩在方寸之地，会是多么的缺憾呢！

    让鸽子横下心想走出家门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别人眼里早该是男欢女爱悦谈婚论嫁的年纪。可看起来郭子一点也不急，一点也不在乎“宜家宜室”。“爹娘急呀，暗中拖了不少人，好不容易物色上一个，就是动不了郭子的心，要是不高兴絮叨几句，郭子就跟自己急，又生怕宝贝女儿不开心，只好一旁干瞪眼。郭子有些时候也弄不懂，自己真是别人形容的那冷血动物吗？想来想去，是这鬼东西，已确确实实刻在心里了，想抹去，还真不容易。站在自己前面的那些人物，跟桑比较比较，横的竖的，都让自己提不起多少兴趣。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就有寂寞难耐的时候，郭子也不例外，不小心沾上些风情，就只好一个人心续如潮甚至泪水滂沱了，心里也挺恨桑，要走，为什么就不能招呼自己一块？可是，桑早爬进了那个城市，兴许早就没在意她会怎么样。好不容易遇上个自己中意的男孩。郭子提起精神跟人家在一起，甚至暗示人家可以拥抱自己，亲吻自己，可不论怎样进行着，三的影子又慢慢地浮了出来。最后。心里头竟是一片冰凉，如同那个芦花胜雪风声烈烈的季节，暗地里，郭子伤心欲绝。

    是不是空间太狭小，日子太单调，自己才会这样走不出那段阴影？郭子头也怒回地走了。走出家门，郭子找到了飞翔的感觉，整个人如同浮在空气中，惶恐之间夹杂几丝兴奋。家一点一点的在身后缩小，桑的影子倒是一寸一寸的放大，甚至清淅到他的微笑，他的随风而动的头发丝，他嘴角的胡子……但是郭子终究没能到达桑所在的那个城市。桑的行迹她只是听说而已，没有绝对的把握，她不敢冒这个险。中途结伴来到了另一个城市。

    如同所有的城市一样，这个城市吸引着象郭子这样的青年男女又无形的排斥着他们。郭子在求职的郭程中。满是疲惫，最后还是得益于朋友的老乡介绍，才挤进这家玩具厂。虽然上班时间长，工资不高，总算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郭子挺珍惜这个机会，做事认真麻利，把农村女孩的勤劳善良，一一展现示在人们面前。她的灵秀和妩媚即使在这江南的风物中，一点也不逊。这时候，郭子只想拼命地工作，赚钱，累了就倒头就睡，根本无暇顾及桑。如果能这样一点一点地把桑从自己心里抹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三章

    打老板的小舅子进厂后，郭子的想法有些改变。郭子不愿意看见那双眼睛闪着亮光在自己身上左右移动。她不敢正视，害怕瞬间就会失去自己的防线，生怕自己不小心卷入那双眼睛的视野，把持不住，如同冰花碰上火焰一样。但有句话叫“在劫难逃”。郭子总算明白过来。那天为多贪做几个玩具，等自己收拾针头线尾时，别人早走空了，车间里就剩下她一人。窗外的雨声正一阵急似一阵，风啸过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劲。关了灯，刚到门边，突然被紧紧抱住。

    那一刹郭子没动，一双大手正用力地压迫着她的胸口，耳边是很粗的男人的气息，是那种不同于桑的气息。忽然直间，桑布满了她全身，心里涌起莫名的冲动，整个人在急促地颤抖。郭子晕晕呼呼的，感觉到那双手开始在她柔滑的肌肤上象吐着信子的蛇四处游走，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每一寸骨骼在轻轻摩挲中美妙的舞蹈……桑，你来了，……桑，抱紧我，……桑，我快受不了了……

    风突然把万千雨滴吹到郭子的脸上。郭子梦欢中的一切顿时化为乌有，那双手正肆无忌惮的在她怀中颇有条逗的上下移动。

    郭子恨的牙痒痒，用尽全身力气，头往后撞，那人因痛松开手，但不甘心上钩的鱼儿就这么溜了，依然两眼贼贼的盯着郭子。郭子如同发怒的狼，无声地对峙着。郭子也不清楚如何逃离了现场，走在雨中，眼泪不自主的往外涌。万分落寞的十候，又忆起了桑，想起自己扑在他怀里脸红红心慌慌的样子，要是桑的一双大手弹筝般的在自己怀里拨弄着心弦，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整个晚上，郭子无法合眼，看着曙色一点一点的临近，郭子拿定主意，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再呆在这里，说不准那天的遭遇更惨。

    第二天郭子没去上班，老板打发工有来喊她。那时郭子正在收拾东西，确切的说，已收拾好了东西，郭子在工友诧异的眼神中理了理头发，抖落身上的灰尘，徑直去找老板。

    “老板，我想结帐。”郭子狠下心，开门见山。

    “结帐？才几个月？”“我接到老乡的信，要我过去看看，”郭子撒了谎。“再说，我也想换个地方。”“不走不行？看你挺能干的，正打算让你做检验员呢。”老板一再挽留，“你们车间主任还真看上你这样的能人呢。”“谢谢你的好意。我决定了。”老板顿时冷下脸，“好吧，找你们主任办吧，我正忙。”郭子真不想去见那个人，为了工钱，只好铁下心去，目光冷冷，话音恨恨。那张脸开始倒不正面看郭子，没半晌，又嘻皮笑脸起来。

    “这点小事就走人哪，这年月，啥没见过，值吗？”郭自不睬，只追着要钱。“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这年头见面就上床的有的是，哪一出跟哪一出呀？”“畜牲！”郭子吐出两个字，一脸正气。“好，好，现在你清高，不过，我敢断定，不出三年，你保准就跟街边的鸡一样。”“那是你妈！”郭子破口大骂。

    那张脸依然阳光灿烂，“中途离厂，按照规定，扣一个月工资！”虽然被扣了血汗钱，郭子也懒得去理论，只想走的越快越好。众目睽睽中，拎了东西，挺高贵的离开了。

    走在大街上，风一吹，郭子冷静下来，好不容易蹭到的工作没有了，人生地不熟的，接下来怎么办？别看这个地方厂房林立。想谋份差事，也非轻而易举的事，郭子不是没有经验过。忽然之间，郭子念想到在家里自由自在的日子。回家的欲望一下子胀得老大。但，马上憋住了心里滋生的念头____既然走出了家门，饿死也不回去，她不相信，城市这么大，会没有一个能容纳自己的地方。

    一个古娘家总不能露宿街头吧，当务之急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郭子租了间最廉价的民房落了脚。有了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就可以放心地在这个城市里等待时机。郭子整天在街头巷尾穿梭，一点一点收集招工厂家的资讯，很疲惫的时候，郭子把自己想象成为了觅食游来游去的鱼，不能停留的过程中，还记得桑，是不是他在另一个城市里，也如同自己一样漫无目的的游来游去，直到喘不过气来？

    有些时候，实在闲得无聊，郭子就跑到邻近的竹憩园去玩，，郭子根本没有料到，会在那里碰到一个令她追悔莫及的男人，只是当时她不知道自己会陷进去。

 第四章

    初见这个男人，郭子没有多大的感觉。她也不在意他头发零乱，满腹心事的样子。让她再看几眼的原因，是那一刻，她心中竟有了“同事天涯沦落人”的感慨，而且刹那之间，觉得与之亲近了不少，甚至涌现与之交谈的冲动。当然，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姓甚名谁，，只是感到他的某些方面，与桑很有些相象。郭子克制住自己的唐突，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扫过这个男人的四周，看他在那里遛来踏去。不久郭子发现，这个男人几乎每天都跑到这里来打发时光，然后甩甩头，目光如炽一声不响地离开。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一天，郭子早早地守在那个男人必经的地方。那时刻，郭子认为自己应该是这里最亮丽的女孩，相信这个男人目光再高也不会遗漏这一点。

    很准时的，踢达踢达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郭子感到自己的心也随着这鞋跟的敲击声，一跳一跳。郭子没敢正视迎面而来的眼神，擦肩而过的时候，郭子看到那眼神动了一下，心里慌慌的。

    序幕就这样拉开了，郭子终于知道了这个看似落寞的男人的名字___亦明，亦明对郭子的名字做了工笔细描，让郭子开心不已。同时，也有许些羞臊。

    “鸽子，鸽子，是只白兰鸽还是只小信鸽？我还真希望你是只绑了鸽哨的小白鸽儿，没天清晨，当我睁开眼时，呼啦啦的从屋顶非过，还留下一屋的軋哨儿。”郭子笑，挺开怀，一点也不牵强。心里知道，自己已很久没能这么开心过，这一刻，倒真巴不得自己是一只小鸽儿，无忧无虑的在蓝天底下自由自在的飞翔。郭子有时很纳，怎么跟亦明在一起，有那么的话想说的欲望。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呀。是不是觉得跟他在一起，能把绷得紧紧的神经放松放松？郭子没有仔细去想过。亦明呢，总是意定神闲的让她一吐为快，还不时为它的话修饰润色。但这不是生活的全部，顶多算一种调剂。工作没有着落，眼见口袋里的银子象沙漏一样，越流越少。万一，真陷在这里咋办呢？郭子挺心急，天天东跑西颠的，两条腿简直成了木头。但是，不去寻找机会，天上会有掉馅饼的事？一肚子委屈无处诉，又不由自主的勾起心头珍藏已久的桑来。

    一天雨很大，郭子实在闷得慌，一个人又溜到竹憩园去。与其说散心，还不如说去想我自我发泄一下， 哪怕如落汤鸡一般，哪知于亦明不期而遇，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郭子顿觉心一酸，两行清泪豌蜒而下。

    “怎么了，郭子，郭子。”亦明听关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郭子不愿意亦明看到自己的窘迫，连忙扭过头，拭去泪水。“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郭子，要不要帮忙？”“不”郭子断然拒绝，“我没事，我只是想，找一份工作咋就这么难？一时控制不住，见笑了。”话虽如此，郭子心中还是有些激动，有那种鱼鲠在喉一吐为快的感觉。稳了稳神，开始低声述说自己刚刚结束的那次工作经历，以及这些天东跑西颠的辛苦，每次希望与绝望交织的内心感受，只是省略了其间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细节，宛如一只受了伤的小鸽子，跌跌撞撞的，正渴望有人来爱怜。

    “就这样吗？郭子，就是这样？他竞敢扣你的工钱？我不知道则已，既然你告诉我，我就叫他加倍还你，信不信，郭子。”亦明生音不高，火气颇盛，出口的每个字，都充满力量。很有些霸气。

    郭子没太在意，萍水相逢而已，评什么指望替自己出头，“大概亦明也是逢场做戏，发发狂气罢了。”她这样想。虽然彼此认识，也仅仅知道对方姓甚名谁，比的一概不知，再说，有这个必要吗？天地之间，行色匆匆能要求别人怎么样，有缘相识，就算造化。

    郭子一直闷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换个地方，或许，挪挪窝，机遇会好一些，真打算走了，又生出些怅惘，鬼使神差想到竹憩园转一圈，再去回味一下徘徊在这个城市边缘值得留恋的美好部分，也算是流落异乡时曾经有过的一点亮丽吧。

    实在也没料到亦明也在，好象这园子是他私人的，天天泡在里边，老远看见他，快步过来，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郭子心里挺感动，嗫嚅半天，话终于出了口，“亦明大哥，改天我就走了，成天这样呆着，也不是办法，能认识你，真的很高兴。”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走？走干吗？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我还想给一个惊喜呢，你看看，看看，这些都是你的。”亦明拿出一封信递给郭子。“我的？”郭子挺狐疑。“拿出看看呀”郭子抵挡不住诱惑，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东西，蒙了，是一大沓钱，郭子箭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说过，我要让那家伙加倍还你。”郭子的情绪一下子鲜活起来，笑容和亮丽又重新写在脸上。

 第五章

    那天郭子玩疯了，很晚才回去，亦明主动要求来送她，郭子没有拒绝，走着走着，心中竟然如此美妙。

    回到自己的栖所，看看乱得不成样子，郭子很不好意思，朝亦明笑笑便忙着收拾，亦明站在一边，看郭子手脚麻利地整理东西，眼里淌出无限的笑意。

    收拾好最后一件东西，郭子捋了捋头发，站直腰，刚好与亦明四目相对。___亦明那个如醉如痴的样子。____这时，风砰的一声合上了门，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立着，目光如炬，郭子有些眩晕，时间如同静止，郭子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体内四处冲撞，强烈的要求冲破身体的束缚，觉得亦明一点一点的逼向自己，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想逃可脚下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内心深处有声音绝望的叫喊。而且血一下子沸腾了，如同有火在血管里奔突，她就这样在绝望和渴望的纠缠，坚强地微笑着，看着亦明一点一点的靠拢自己。

    亦明轻轻拥住她，郭子抖了一下，随即眯上了双眼，尽情的享受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郭子此刻已无瑕去考虑激情过后的结果如何。只感到自己是飘摇于风中的叶儿。渴望有个归宿，渴望有一支大手能紧攥着自己，享受难得的安静和宁适。亦明吻她的唇，抚弄她的脸庞，她的秀发，替她擦拭夺眶而出的泪水，突染间谍，郭子觉得自己宛如破茧而出的非蛾，正在熊熊火光边振翅，更加同一朵刚出水的芙蓉静侯深夜露水的滋润。

    以明把郭子抱上她刚刚整理过的小床，郭子眯着眼，象个玉人，亦明的手很得体的在她身体的波峰浪谷见游弋。瞬间，郭子如同蓄满能量的电源，渴望倾情的释放能量。

    第一次，郭子沉浸在人性的亢奋之中，如同夏日的柳条儿，在热风中乱舞，也如同一朵睡莲花，慢慢绽放在平滑的水面，随着细小的波很媚妩地起伏，摇摆……

    在愉悦和苦痛交织的过程中，潜意识里，郭子一直认为是桑在欣赏她美丽的胴体，是桑在一点一点的占领她的心灵的空白。是桑的轻描淡写如痴如狂让她完成少女的嬗边，就如同毛毛虫破茧成蝶一般；是桑在她干涸的河床里洒下丝丝雨雨，弥补她一直无助的饥渴……郭子不住的颤抖，不停的呓语。

    “桑，好同，好痛……桑，轻一点，轻点……”“桑，快点，我受不了，我要死了……”“桑，抱紧我，抱紧……”经过多长时间才从混沌中清醒，郭子不清楚，亦明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小屋，郭子也不清楚，半醒半梦中记下了亦明的一句话____“郭子，别急，我一定帮你找到一份象样的工作。”动了动身子，腿酸胳膊疼的，才恍然记起做过的事情，一肚子的莫名其妙，一肚子的追悔莫及。

    没过几天，亦明真的带给她一个好消息。他总算应了自己的承诺，给郭子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兴奋之余，郭子有些担忧，亦明是哪路神仙，自己一点头绪也没有，如果因此绊上了自己，该如何是好。隐隐之中，生出莫名的畏惧，更后悔自己一下把持不住，走到深渊的边缘。到时候，跳下去还是不跳？能退步抽身吗？郭子一点把握也没有，也不敢深想，到了这种地步，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走到哪是哪了。但是郭子自己清楚，以前那个能说会笑清纯质朴的农村女孩，死了，死在这个晨市的边缘，先在只唯一能正明与之相似的，是她的躯壳了。

    郭子清楚亦明只不过跟自己逢场做戏而已，删繁就简班生活走上正轨以后，逐渐疏远他，好在亦明也不象牛皮癣，粘着郭子不放，郭子难得有一份轻静的生活。但是郭子不敢想自己的过去和将来。怀罪的感觉，如无形的大山压在肩头，虽然一车间的同仁都日复一日看着她犹如烂漫之春花，但郭子很少在人群中掺杂，仿傅游离于人们生活着，更谈不上交流和沟通。

    但郭子困惑的是，等自己真正融入这种生活时，内心莫名的空落，不是失意，也不是愁郁，更谈不上百无聊赖。几乎每个夜晚都有一个身着黑色风衣拔挺倜傥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闯到她的梦境里来，而且自己渐渐的在男人如火的目光中，如蜡一般软化，气息一阵比一阵急促，心里更加如百只蛾子正等着破茧而出。四周弥漫着男人的气息，他就晕在这氛围里，默许高大的男人温柔地把她抱上马背，扬鞭塞外看万里黄沙，大漠落日……男人把她横在怀里，如同掬一抔珍珠，把她送进富丽堂皇的宫殿，然后，轻轻的吻她，吻她所有玲珑剔透的一切。她感觉自己只着了件羽衫，所有优美的曲线如月光下的波纹，一点一点的颤动，而且，羽衫不时扬起一角，显示她胴体的柔润，洁白……男人的一双大手犹如两片鹅羽，四处撩拨，郭子的驱体有节奏的起伏，心里有芦花随风而舞的轻快……就着这样，男人一点一点的占领她，她骨髓里的激情一分一分地被点燃，最终抵挡不住男人的疯狂，不自觉的呓语，快意的摇晃着身子，甚至竭力大叫________如同站在大漠落日下满腔豪情发声长啸的江湖俠客……也有时候，郭子心里近乎乞求：别放手，我要死了，快要死了。我正看见长发飘飘的仙女舞着长袖正向我非来，仙乐飘飘，鲜花满地……

 第六章

    乍然惊醒时，郭子大汗淋漓，浑身乏力，梦里的男人是什么样儿，她一点印象都没有，郭子喘着气，心潮起伏。她不由想起和亦明的那个晚上，那个时刻，自己不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让亦明做弄自己，泪流满面中体验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愉悦？事后流着泪问自己，什么时候骨头变得这么软，那么不在意自己的女儿身？愤愤地抽自己的耳光，想让自己在刺痛中清醒一点，长一点记性，可是，木已成舟，怎么想怎么做都于事无补了。夜阑人静事，郭子的思绪纠纠缠缠，越绕越大，憋得她很难喘过气来，不止一次决心要从过去的痕迹里走出来，包括那些曾让她心动不已的美好回忆，当然也包括桑，桑一直是她心中的记挂，虽然很多时候不想说起，但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桑的影子在无形之中左右她，而现在桑于她而言，更是遥不可及的星斗，可望而不可及，以前那个令他心仪已久念念不忘的女孩，已经被这个城市吞噬，如果他知晓，受得了这样的现实？这以前，桑很多时候都是郭子的精神寄托，心头一直被空虚和失意左右，渴望与人沟通，更是无休止的念想着桑，回味起先前经过的点滴，固然心痛，却实在是一种幸福，虽然短暂，却是刻骨；但是，人总不能生活在回忆中呀，面对现实，该淡忘的还是忘却的好。

    其实，郭子忽略了一些东西，她的文静秀气，早吸引了公司许多男孩子的目光，很多人都在背后谈论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天马行空的想象她这中女孩子的经历，很是愿意为她做些事情；郭子的人气越来越旺，让很多同龄的女孩心生妒嫉，男孩子们却是心花怒放。

    马峻就是其中的一个；在公司的人气指数里，马峻足可以用“如沐春风”四个字来概括，正宗的科班出身，来公司没几年，就做到技术课主管的位置，熟悉他的人，都忘不了他一脸的书卷气，也很难把他的斯文和工作能力统一起来。

    开始的时候，郭子根本不在意周围的眼神，确切的说，是不敢有这份心思，缩在心路的旮旯里，几乎没有走出来的勇气，更不敢奢望能收获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真爱，更不用说马峻了，想都不敢想；但是扑面的清风和阳光的灿烂，复苏了她新底的鲜活，青春和亮丽不时软化她，郭子也如同周围的女孩子一样，尽情地享受日子里的快乐；知道不？郭子太稀罕这么无拘无束的日子，这才是一个女孩子原本该拥有的年轻岁月，认识马峻，并与之相知相惜，真是天意。

    那是在一个难忘的周末，郭子经不住一帮伙伴的蹿缀，到公司的文康里放松放松。郭子实在没有情绪跟那群疯子在音乐声中，东抖西扭的。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任铺天盖地的音乐，四肢百骸里弥漫，终于等那些人安静下来，大屏幕上一首一首地放着mtv.突然，一支熟悉的旋律破空而起，郭子经不住的颤抖起来，为那种难得释怀的感觉，就好象是自己心腔里要迸出的语言，便抢过同伴手中的话筒，一吐为快。

    末成曲调先为情，一张口，郭子就感动不已，也顾不了夺眶而出的泪水。更在乎不了同伴们一脸的惊讶，她所有所有的情感都表达在她的歌声中。开始还低声细语的，人们在郭子的歌声里都静了下来，整个文康室里只有低徊的乐曲，略显沉重。

    这是一首男声伴唱的老情歌。一段末了，略带沙哑的男声低低而起，不很动听，与郭子比起来，相差太远。但绝对适合这样的氛围。郭子瞅了瞅，发现声音来自靠东墙的一个角落，心里极是感动，电光火石之间，问自己：这人是谁呀？但乐曲在继续，容不得自己走神，但心中顿时生出云朵儿追逐云朵儿一起在风中徜徉轻快。

    等他们唱完最后一字，等音乐的余音完全静寂下来，掌声四起，郭子脸通红挺不好意思，急急忙忙地溜走了。但这不妨碍郭子私下里去打听这个男生是谁，几乎没费什么周折，郭子就把马峻的背景了解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还有一件事，让郭子感动不已，恐怕马峻在她心中短暂停留后，也渐渐的无声无息了。那天加班的时候。操作不小心，弄坏了机器，上面要是知道了，最少得记过，技术员说休不了，准备上报，郭子心惶惶，刹那间，想到了马峻，碰巧马峻当天正在车间里上班。鼓足了勇气去找他，他正跟另一为主管聊天呢；叫还是不叫？郭子犹豫再三，想到后果，只好硬着头皮请他，说话的时候，一脸的局促，脸红的像涂了油彩。

    马峻看了看郭子，笑了笑。那笑容一下子让郭子的慌乱平静了下来。虽然马峻费了很大的劲才修好机器，可他一点也不厌烦，修理过程中，还不时告诉郭子在使用时的注意事项，等马峻两手油污拎着工具要走的时，郭子甜美的冲他一笑，轻声说了谢谢。

    “谢什么谢，以后注意点就行了，有时间还到楼上唱歌不？”一句话，问得郭子心里哗啦啦一下子鲜花满地。

    这时候的郭子洋溢着鲜活，仿佛她一开始就该是这这么明艳光彩，就该这么青春无限，风情万种。和马峻在一起，偶尔会念及桑甚至与亦？明纠缠的那个午夜。感受身边美丽的风景，不愿意过去的无知和轻率影响自己今后的生活，极力保持着清纯和可爱。但不能说郭子没有一点私心，她的心一直悬着，担心马峻会在闲谈时问及自己的过去，更害怕自己会忘乎所以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过去，到那时，马峻还会理她吗？郭子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郭子，既然走过来了，就要从现在开始，把过去的一切都打进背包，顶多只能让自己一个伤神费心。郭子总算明白，人，不能老是停留在梦里。感受身边实实在在的生活，仿佛伸手可及，自然而然，而且让人记挂，脸红心也跳。想想自己确实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摊到了一个机会，还不好好把握机会，，真真切切的经过一回？再说，心里面已接受了这份爱，就应该精心呵护它，而不能让这份真爱成为自己心理障碍。郭子不时地激励着自己。很多时候，傻傻地想，恋爱中的女孩子真幸福，自己是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光景。

 第七章

    这年芦花飞舞的时节，一个周末，郭子和马峻骑着单车到近郊的湖边起玩，天天上班，都郁闷出病来了，难得有这份情调。初冬的阳光暖烘烘地洒了一地，风，说不出的凉爽。郭子做梦都想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迎风而立，看天蓝云白，目睹一吊一吊的芦花在风中飑开，一朵一朵地飞上天空，就想自己年轻的生命；相依相随的云，就在自己的眸子里，无拘无束的绽放美丽，无边无际的游弋，这很容易让人想像雪花铺天盖地的日子，如果真的一边是阳光，一边是打着旋儿飞舞着的雪花，再来两个含情脉脉和相拥而立的人儿，该何等美妙！

    水鸟呜咽着在湖面飞来飞去，追逐一湖芦花，划着优美的弧线，轻展羽翼牵引着郭子的心，水天之间，无忧无虑。郭子的目光注视着枝头颤抖的芦花，看芦花一点一点地挣脱芦苇的束缚，随风而去，说不出心头是留脸还是苦痛，满眼一个芦花飞舞的世界。芦花的叠映，走出一个扎样角小辫，一路小跑一脸调皮的乡村女孩。春风秋雨中，小女孩渐渐的长高长大了，渐渐知道用羞答答的目光去打量身边的男男女女，心中慢慢地有了一份风月，只能意会，不能描摩……

    马峻在背后轻轻地抱着她，呼出的热气弄的她脖根痒痒，两人都遐意于蓝蓝的天，白白的水，动也不动，只有郭子的秀发在风中忽前忽后。

    实在站累了，郭子想换一种姿势，一转身就是马峻的怀抱，她想也没想，就偎了过去……那个已经长大的女孩正在风雨中跋涉，寻找属于自己的一方天空……郭子满足地眯着眼，像行程已久的很是疲倦旅人，正靠在知心爱人的怀里，更像渴望滋润的迎春花等到了雨楼的眷顾。

    马峻的手指轻柔的摩挲着郭子的脸浃。郭子懒得睁开眼，心情少有的宁适。突然迸出一个念头，着实让自己激动起来……这样的氛围里，这傻瓜的心里会想些啥呢？会不会慢慢捧起自己的脸，深情的亲上一口？郭子始终眯着眼，，努力等待着那一刻，有如等待开花的花蕊，清风雨露中，一丝一丝的成长。

    马峻好像洞察了郭子的肺腑，一点一点的激起郭子的鲜活，然后，又如清凉的风，一点一点的抚平她心头的燥热。

    “郭自，你是我见到的最没的女孩。”开始郭子不吭声，马峻附在她身边，“真的，你很美，让我陶醉。”“如果哪一天，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你还会像今天这样，这时候，郭子一本正经，到时你会怎么样？”“可能吗？……在我心中，一直如此。”“真的吗？”郭子内心有些发抖。

    马峻不再说话，紧紧拥住郭子，宛如她也只是水鸟，会悠地一下冲出他的怀抱。郭子伏在马峻的肩头，徜徉在幸福之中，半晌，抬眼一看，风不知何时停了，芦花已不在飘飏，水鸟也似乎全不知去向，天地之间出奇的旷阔，唯一有动感的，便是天空里的云，正韵味悠长，不紧不慢的四处飘逸。

    与马峻的恋情完全暴露在人们面前的时候，有人语重心长地问：“郭子，公司里这么多的干部，这么多的技术员，咋就偏偏看上了马峻？是不是他是主管？做恋人，他会那么出色吗？先前，好几个女孩都没看上呢。”“他那么逊色吗？有句话知道不，什么人，什么眼光，”郭子的话很随意，也很知足，问话的人自觉没趣。灰溜溜地不再多言，也因为爱，郭子感到日子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充实，心情出奇的鲜活，说话做事，底气十足。

 第八章

    快过年的时候，郭子的心像栓了根绳似的，一天比一天拉的紧，她明白，自己又想家了。这个时候，家具体化了，平时里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都硕大无比。虽然平时里一想家就打电话写信回家，倾诉自己在异地他乡的遭遇，但是，有些话，能说出口吗？只能一个人烂在肚子里，偶尔不小心触及，都要心痛半天。年越来越近，她做梦都想早一点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还像儿时一样，在老妈怀里撒撒娇。郭子拒绝了马峻的挽留，毅然踏上了归程。回到家，就缩在家里，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呆在老妈的身边，好好享受一下久违的关爱，根本不在意桑的消息。只是偶尔一次上街碰到老同学，闲扯之中，又带出了桑。

    “郭子，瞧你现在这个样子，比以前神气多了。那边工作好找不？把我带过去怎么样？”“哎呀，老同学，还是在家做你的太太吧，外边那个苦。不到自己头上，你是不会相信的，哪像在家里，衣食无忧呀！”“哎哟，瞧你说的，照你的意思，我是那种受不了苦的人？跟你说着玩的，我还没想到要出去呢。唉，听说桑了吗？发财了，牛的不得了，热天里回来，那个风光呀……同学一脸羡慕。

    “你怎么知道的？”郭子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虽然心给揪了一下。

    “他回的时候，把昔日要好的同学都请到了一起，聚了一聚，还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呢。桑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说话做事，都令人刮目相看，哪里还有以前的酸样，他在那个城市混得不错，很得老总的赏识，都成部门经理了。那天他喝了很多酒，醉了的时候跟同学们一五一十的说他初入那个城市的尴尬事，还说起临分手时跟你说的那些话。还是古人说的好，衣锦好还乡啊！”“他说啥来着？”郭子心里挺急。

    “他说他会一辈子惦记着你，不知道你会不会记着他，你忘了？郭子，听你说起，相距那么近，干吗不到他一块去？”“干吗要到一块去？”郭子反讥。“就因为无凭无据的几句话？再说，这年月，离了谁还不能活！”“此一时彼一时了，还长不大呀，再说，这年头变化这么大，再站在一起，从哪说起呢。”同学忙问是不是在外面相到了意中人，郭子连忙摇头。往回走的路上，郭子越走越抬不起腿，如同虚脱似的。心里慌慌的，酸酸大，说不出的难受。桑有意无意的那些话一遍一遍的在耳边响起，桑的影子一点一点的在心里冒出来，而且，越来越高大。

    就因为这闲扯的一通话，打乱了郭子的心情，这个和家团圆的年多少缺些滋味。半梦半醒中，郭子感觉自己一会儿跟马峻在湖边看落日。一会儿又回到从前，趴在桑的身上，又臊又气又急……开年没几天，顾不上父母的挽留，逃也似的回到公司。仍下东西，长长嘘了口气。周身的骨头快散了架，一头扎到床上，先睡了个天昏地暗。再说，马峻绝对不会想到她这么早就回来，还不知跟那帮狐朋狗友忙着抖落着些什么呢，她也不想立马去找他，害怕看到他犀利的目光，心绪不宁的，能瞒过他？一旦问起，说什么好呢？

    过足了睡瘾，赖在床上又百无聊赖，同室的人一个两个都欢天喜地的呼朋唤伴去了，一个人缩在宿舍里，出奇的冷清。也不负气似的爬起来，到街上溜达溜达。走在街上，新春的气息无孔不入，浓烈的喜庆氛围感染着她。走在风中，郭子的思潮起伏，看着身边热情洋溢擦肩而过的男女，一会儿想到马峻，一会儿想到桑，心里边把两个人拨弄来划拉去，就是分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但有一点她很现实：桑在那个城市活得有模有样，关于他，自己能知晓些什么，他还在乎她这样的农村女孩吗？真的还记着他曾经说过的话？而马峻，就活生生的守在身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真切实在的感受，点滴温存，都那么具体形象，都能在心湖里激起无数涟漪，再想到自己走过的一沟一坎，到了这个境地，还有什么好犹疑不定挑三拣四的，能这样了吗？兴许，有些东西是人生中不可或却的经历，但永远只能藏在心里，顶多夜阑人静不能入眠时，独个儿去回味一下，感慨一番，个中酸甜苦辣，只能自己明了；理清了自己的思想，郭子倍感轻松，虽然仍有几丝不舍，但取舍之间，都得付去代价，郭子也老大不小了，这道理还明白。

 第九章

    郭子一脸阳光的打听马峻去了哪儿，费了些周折，才知道他在老乡那里玩牌，依照熟悉的人的指点，马峻好不容易出现在她的眼帘里，可是那会儿，郭子的心往下一落，冷到了极点。虽然是玩牌，可马峻与邻坐的女孩互相笑望着，一脸的亲昵，就好象自己与他在一块时感受到的幸福一样。郭子内心燃着无名的火，可那一刻，冷静至极。

    “马峻。”郭子的声音很轻，所有的情感都浓缩其中。

    “郭子！”马峻扭头，一脸的惊喜，扔下牌就跑了过来。“这么早就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不是说过完元宵才回的吗？”玩牌的人都争相问候，郭子笑着说些新春的吉祥话。

    “不玩了，不玩了。”马峻拔脚就走，拉着郭子。一帮老乡笑，骂他重色轻友，郭子一脸羞红，恼也不是，喜也不是。

    过了很久，郭子问马峻，那个女孩是谁，开始马峻一头雾水，哪个女孩呀？你失心疯了哇？哪个女孩？和你含情脉脉的那个，郭子咬牙切齿。马峻摸了半天脑勺子，终于记起了那件事，一脸的坦然，轻松一笑，“她呀，同事的表妹呢。”“不是你的表妹？要是你的表妹不美死你？”“你……”马峻一脸无奈。“你呀，怎么说你呢，心放大一点行不？”象许多恋爱中的男女，有高亢的主旋律，也有低迴的咏叹调，有些时候甚至有些不和谐的插曲，但两个人一起感受江南的月白风情，绿肥红瘦。很多时候，私下里郭子庆幸搭上了幸福的末班车，不止一次两情缱绻。马峻缠着郭子要去租房子，郭子就是不松口。郭子知道一旦答应了他，自己就没有抵挡的力气了，她承认自己是那种挡不住诱惑的人，一旦进了那个门，恐怕就出不了那个门。她知道马峻想要什么，她想等到那一天，等到自己风风光光踏上红地毯的那一天，但并说她不渴求那份温馨，老实说，做梦都想，但是，时候不到啊。

    很多夜晚，郭子都梦到穿着风衣骑着大马的男人，自己在男人的臂弯里死去活来。醒来时不无例外的大汗淋漓。朦朦胧胧中，郭子觉得自己成了一只扑向烈火的蛾子，熊熊火光中永不休止地扇动自己的翅膀，直到筋疲力尽，化为灰烬……过了些时候，如胶似漆一番后，郭子终究没能挡住自己的幻想，伏在马峻的肩头，吹气如兰又不胜娇羞：“傻哥哥，找房子吧。”得到郭子的允诺，马峻心花怒放，干净利落的办好了事情，只等郭子验收。那天下班，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幸福无边的样。着实让了解他们的揶揟了一阵子。郭子心里那个美呀，甭提了。两个人粘粘糊糊去了菜场，买了菜，还买了红酒。乐得马峻分不出南北西东。

    瞧着郭子手脚麻利地忙弄着饭菜，马峻颇有福至心灵的感觉。吃饭的时候，马峻痴痴地看郭子一点一点饮红酒的样子，看她的脸慢慢酡红起来，一点一点的把酒浆的红艳透射出来。

    夜渐渐深起来，清凉如水，郭子内心却一点一点的燥热起来。没来没由的想到花儿绽放迎风摇曳的美丽，甚至想象马峻就是风中嗅到花香的蝶儿……马峻抱着郭子，嗅着她的体香，情绪一丝一丝亢奋起来。郭子脸烫得厉害，呼吸越来越急促，热气带着酒香，不时吹到马峻的脸上，更让他心生动荡。

    郭子燥热难当，不经意间，有如雨丝的清凉一下子浸润了她的周身。她心里明白自己正如一朵水莲花一瓣一瓣地袒露在马峻的怀里，而且，身子一下子没了力气，耷在马峻身上，渴望夜风的抚慰，露珠的亲吻。迷迷糊糊间，真切地感受到马峻的激情一点一点地进入自己的神态，甚至自己的肉体正快意地随那节奏起伏要动，她眼里出先一个红彤彤满是油彩的世界，没有人类，只有赤裸裸的蛇缠绕着，纠纠错错，相互舔泜，相互撩拨。郭子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胸口堵得慌，想叫，叫不出声，想动，软软的，使不上劲。

    “桑，快一点，快一点吗，我受不了了……”“桑，抱紧我，我快死了，别让我死去……”郭子的喉头呓语。……桑，你在哪里，你那里下雪了吗？你那边有没有满湖芦花，洁白如雪？

    不知过了多久，郭子总算静下来，一脸绯红，马峻十分爱怜地拥着她。郭子周身酸酸的懒得动，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弄得马峻疼也不是爱也不是。

    自此，郭子一门心思都放在马峻身上，虽然偶尔在心底也会出现桑的影子，但马上命令自己抹平它，那间小屋，简直成了她的快乐天堂，除了上班，哪儿也不想去，心甘情愿地守着那间屋子，那屋子的人，卿卿我我中，一晃又到了秋天。郭子想到去年秋天自己跟马峻开始时的那些两情相悦的时光，想起在湖边看芦花飘飞的甜蜜，也想到自己心路历程上的点点滴滴。她害怕万一不小心泄露了一点，不仅给马峻莫大的伤害，同时也将害死自己，真那样，还有何颜面站在马峻岭面前，不是万劫不复了吗？

    然而，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一向不闻不问的亦明，在路上遇到她和马峻。

    “郭子，还在这边做呀，都两年了，还怪想你的，早以为你走了呢，问你们厂的人，才知道，正想找你聊聊呢。”亦明只顾和郭子说话，把马峻凉在一边，郭子一脸的不自在，心里冰凉一片。马峻看着亦明，心里好象吞了百八十条毛毛虫。半晌，亦明才指指马峻，“你男朋友？”郭子正想出声，亦明笑了笑，拍拍马峻的肩，小兄弟，福气不错。“转身走了。

    郭子心冷冷的，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失态，暗暗地看看马峻，马峻一脸的狐疑和不快，甚至郭子感到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冷。

    一路上马峻没有问亦明是谁，往后几天也不吭声，冷得郭子心里莫名其妙的害怕。

    看来只有主动出击了。等马峻的情绪稍有缓和的时候，郭子告诉马峻有关亦明与自己的一些事情。只是隐瞒了那有细雨如丝的夜晚。不是郭子存心欺骗，实在是她放不下来之不易的幸福。不用想都明白，有人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吗？郭子的心悬了又悬，终于等到事情平静下来，但她不敢肯定，自己在马峻心里的形象有没有受到损害。

 第十章

    如同所有恋爱中的男女，郭子和马峻之间有争有吵有喜有忧，还有些小性子，但这些都不足以影响双方的关系。一娇一喋，一蘋一笑之间，风轻云白，日子也过得飞快。只是很多时候，郭子总感到自己犹如置身于无边深渊的边缘。只要有一丝风，自己就会“咕咚”一声掉下去，恐慌且无助。

    一天， 郭子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就寝，马峻在边上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郭子体味着渐渐膨胀的热情问：“怎么了，发什么愣？”马峻想笑一笑，可没笑起来，表情有些滑稽。

    “到底怎么吗，你……”“能不能告诉我……郭子，桑是谁？”“……桑？！”郭子如雷轰顶，灵魂出窍。

    “对呀，桑。”马峻的口淡得如白开水，“可以告诉我吗？都这么久了，我能接受，我有这个心里准备。”“说什么呀你，什么桑的榆的，今天怎么了，快些睡吧，都这么晚了，明天还上班呢。”郭子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把话岔开。

    “不想说就算了。不过，郭子，最好还是跟我谈一谈，或许你没留意，每次你都会情不自禁的嘟哝一气。开始我没在意，也听不真切，可是我最终还是听清楚了，每次你都在说，……桑，抱紧我，……桑，我受不了了。……桑，快点嘛……你在乎我的感受吗？”郭子如堕冰窖，没有一丝活力，恨不能找条缝赶快逃命，心里边却呼天抢地，她明白，自己在马峻的心中什么也不是了，只会让人看轻。这一夜，两个人头一回没有相拥而眠，马峻连她的手也不碰一下，郭子的心慢慢地枯萎，泪流成河。无奈之中郭子挺委屈，觉得冤，这个该死的桑，真的与她没有什么呀，怎么就这样死死的附在她的身上，无形之中，还左右她的思想，是命中注定还是造化弄人？打这刻起，郭子明白自己的爱情又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她反反复复地思考，是彻底向他坦白呢，还是保持沉默？结果会如何呢，郭子没有一点把握，是不是就这样告诉他，桑只是自己情窦初开时不小心刻上的一个影子，仅此而已，他会相信吗？会相信女孩子这些刻骨铭心的感受？会相信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仅此而已，而不去进一步猜想其他羞于启齿的一幕一幕？如果这种情感不幸成为两人之间沟通的障碍，两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态，关键是马峻还能象往常一样在乎她吗？会不会因为爱屋及乌，而不去过分追究，刨根问底？

    不用想都明白，两个人的关系从波峰一下子跌至谷底。郭子极力讨好马峻，换回的都是他的不冷不热。郭子出奇的尴尬，难受，几次想搬回公司，试着分开，两个人都好好想一想，前前后后反反复复间，又少了几分勇气，害怕只要跨出这个门槛，就永远没有回头的机会，马峻开始借故很晚才回来，进门就往床上一钻，做他的大头梦，难得往常一般，举手投足间，撩拨郭子的情绪，郭子呢，也很难找到以前的感觉，比木偶好不了几分，心中一天比一天冷，见逃避几不可能，郭子选择一个时机，一五一十的把桑介绍给马峻，包括桑在自己身下玩劣的笑，而且坦然告诉他，从那时起，桑一直是她内心的标准。

    “那我呢，与桑相比，孰优孰劣？”“怎么会呢？……”“忘掉桑好不好？郭子，别因为他影响我们。”“我努力。”郭子有些感动。

    “不是努力，是一定。”马峻的语气异常肯定。郭子心里又灰溜溜的。自那以后，跟马峻在一起，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触及桑，惹他心里老大不痛快，只好克制着自己，就再也没有以前飘飘欲仙美不胜收的感觉了，她知道，责任不在马峻，更不能怪他，只能怪自己，偏偏遇上了那个叫桑的男孩，而且一不小心就把他刻在心上。郭子也想到过，这样过着，不如离开，兴许这样，还能解开两个人心里的死结，但是，说到离开，谈何容易，郭子不想这样去伤害马峻，总觉得是自己亏了理，一次一次的下定决心，又一次一次放弃，会那么轻描淡写吗？但郭子不甘心就这样委曲求全在马峻的世界里，她需要有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这样，人生才可能完整。

    郭子努力改变着自己，希望自己的付出和迁就能让马峻象以前一样钟情这间两人栖居的小屋，小屋的人以及在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但很多时候，郭子很失望。与其这么冷淡平静地守在一起，还不如各奔前程，即使受伤，即使心生愧悔，希望还总在前方招手，能怨她一个人吗？难道每个人就不能拥有一分自己的却不能与人共享的东西？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疲惫不堪的郭子终于铁下心，走，兴许，走过以后，还能盼个雨过天晴。那一夜，郭子很主动，很赖皮地躲在马峻的怀里，推也推不开。天明时分，她挣脱马峻的怀抱，起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情不自禁的亲亲马峻，刷的一下，眼泪夺眶而出，滴在马峻的脸上。

    “郭子，怎么了，怎么了？”郭子背对着马峻，声音有些哽。“吗峻，想了好久，我还是走为好，往后，你也就别找我了，也别埋怨谁对不起谁，没有我，你可能会更幸福。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越来越觉得我们不合适，你比我更清楚，如果爱成了一种负担，还有快乐可言吗？我知道，我根本不适合你，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你发烧了？”马峻跳起来，“大清早说胡话？不是唬我吧？”“不，我是认真的。”郭子的语气很平淡。

    “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的事？不是早过去了吗？”“不，不是。对，早过去了。但你心里在乎，对不？我怕你往后会过得更不开心。我这个人，对自己的信心都不足，更何况别人，与其这样，还是早散为好，留着以后长痛，还真不如就这样一了百了。”“你以为这样能改变一切吗？都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能说走就走？”“马峻，说心里话，我喜欢你，在乎你，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跟你生活在一起，但是现在……唉，不说了，马峻，一个人不能光为别人活着，首先得为自己活着，你坦白地告诉我，这些日子，你真的快乐吗？你当我傻瓜，看不出呀？”“我们可以改变呀。郭子，为什么不能？”“我怕，有些事情已根深蒂固了，想剔去它不那么容易。我怕我们在街上又碰到亦明，怕不小心又会说出桑来，怕看见你跟女孩子亲近又生出无端的想法。我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活在这种阴影里。”“郭子，你别走，我什么都衣你，什么都不计较。”马峻抓住郭子的肩使劲地摇着郭子。

    “如果这样，你也不叫马峻了。往后，别想着我。”郭子挣脱马峻的手，深情地看了马峻一眼，低着头，飞快地出了门。背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其实，没出门，郭子的泪雨纷纷。“快步如飞的时候，郭子心里说：”马峻，如果你还能想起我，就是我的福份了。“

 第十一章

    那段时间，郭子好像一下老了许多，处处躲着马峻。同在一个公司里，进进出出能不谋面吗？实在躲不过，就低眉耷眼地站在他面前，不看他一眼，也不吭声。让郭子心生悔恨的是，因为自己的任气，最终导致被迫离职。

    那个时候，马峻的心情可想而知，一下子远离了熟悉的生活，心情肯定异常的无聊，情绪低落，缺少先前的热情，也不免把这样的心情带到工作中去。接二连三在生产事务出了错误，好在补救及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公司的高层主管开始还挺关心他，还放他的假，让他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可惜马峻那时魂不守舍。无论怎么努力都克制不了自己，冷不丁还是弄得自己很尴尬。最后公司经理出面挺严肃地告诉他，如果他无法克服工作以外的情绪，甚至把这种情绪带到工作中来，就只好请他另谋高就了。公司有公司的规矩，不能因为公司一向器重他而开了这个口子。无疑这对马峻的自尊心是个致命的打击。为了工作，马峻只好打起精神上班，但他的内心，莫名其妙的燥烦，不时还是有想见到郭子，与她好好谈谈的念头。

    可是郭子就是不再搭理他，她心中还会不会记忆起他们在一起两情相悦的时光，马峻不知晓，按道理讲，郭子会是那种薄义寡情的人吗？马峻也搬回了公司，还留着那间小屋，他还痴望有一天郭子能回到他身边，与他双宿双飞，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依旧还是人们眼里挺幸福的一对。闲下来的时光，马峻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落，经常约几个要好的同事去喝酒，一喝，就酊零大醉，胡言乱语。

    这一切，都没能逃过郭子的眼睛，虽然铁下心不和他来往。心里却禁不住不时时想他，或许人，就是有这么古怪，真是痛定思痛藕断丝连。很多女孩子在背后议论马峻，说他不想个真正的男人，不就是一个跟自己过了一段时间的女孩子，犯得着这样死心眼？这年头，真情与假意，有哪些明显的区别？做就做了，散就散了，有什么大不了，不会再找一个呀？也有人说郭子鬼迷心窍，这年月，能碰上这样的男孩，算有造化了，还有什么不知足，更有人说得刻薄，说郭子是犯贱，不然，能这样说合就合，说分就分，还一脸的无所谓？郭子忍无可忍，与这些人大吵了一架，只差大打出手了。

    这天马峻又喝得天昏地暗，赖在女生宿舍楼下不走，高声喊着郭子的名字，惊动了很多人。一快喝酒的同事劝他，“马峻，何苦呢，不就一个冷血动物吗？你看你，唯恐天下不知，这么折腾，对你有什么好，女孩子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凭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孩子不能找？”“不，不，你不知道，”马峻酒劲十足，“我只要郭子，只要郭子，谁也代替不了她，代替不了！你走，你走，别烦我，走！……”同事的表情很无奈，丢下马峻，真的走开了。马峻依然在楼下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郭子，时间长了，看热闹的都相互打趣，渐渐没了兴致。

    郭子缩在楼上，心惊胆颤，死死克制自己不动脚，平时里几个要好的女孩子都劝郭子，好歹在一起过了一段时间，下去安慰他，不就是喝傻了的一个疯子吗，这么作贱自己，还真叫人心痛呢。她们都认为郭子是铁石心肠，哪里知道郭子心里翻江倒海苦着呢。郭子心里长叹：“马峻哪马峻，你为哪般，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心里那种清纯可爱的女孩，何苦不肯放手，自己作贱自己呢。”“郭子，郭子，”见郭子终于肯露面，马峻狂喜到了极点，踉踉跄跄地奔上前去。

    “还叫呀，喊哪，真有勇气，还堂堂一个主管呢，不嫌丢人是不？你不在乎，我还在乎呢，还要不要我做人了？”“怕什么，哪一个不心知肚明，瞒谁呀，说穿了不就那码事，我只想你回来。”“就你现在这个样？纵使我有心回头，也让你闹的无地自容。往后在你面前，我还有没有一点尊严？马峻，说到底，桥归桥，路归路。两不搭界。我既然放了，就会放得干干净净，往后，别缠着我，你也没理由干扰我。”郭子极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说话时，不看马峻，口气出奇的冷淡。

    “你能放得干净？我不信，我不信，连桑你都放不下，能放得了我？”“别说桑，”郭子心头一震，特痛，说话特别冲，“就为这，马峻，我看不起你。”转身上楼，近乎小跑，马峻追了上去，两个人在楼道里拉拉扯扯，谁也挣脱不了谁。

    闻声而至的门卫费了很大劲，才拽走马峻。“马峻，你真喝昏了？开始你在楼下大喊大叫，我们还随便一点，可你把事情越闹越大，叫我们怎么办？我们只能交给上级来处置了，怨不得我们。”为这事，总经理私下里跟马峻谈了许久。酒后马峻当然知道，公司有公司的制度，每个人都得遵守，做为主管，更应该起表率作用。好在马峻平日里给人的印象还不错，公司领导在处理此事时极有分寸。倒是马峻自己一百个不自在。做到现在的职位，好歹也算个人物。人丢的这么大，再呆在公司里，实在没意思，别人当面不说，私下里不知道如何作贱自己呢，灰头上脸的，还不如走了清静，或许还饐借这个机会，好好反省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又一身轻松地去闯荡自己的未来。马峻决定另谋出路，他自信天地之大，总归有一方是属于自己的。婉言谢绝了总经理的挽留，马峻孑然一身走了，走之前，还是没忘去找郭子，郭子不在，他心里想，就是在，大概也不肯见他，自己自做多情罢了，惋惜之后，心酸地叹了口气。等郭子知道确切的消息想去找他时，他早悄无声息的走了，离开了这个让他意乱神伤的地方。郭子靠在墙上，使劲地绞自己的长发，咬着唇，极力不让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溢出眼窝。她又不傻，自然明白马峻的离职，与自己不无关系，心里满是愧悔，夜深人静孤独难眠时，无声地在心头呐喊：“马峻，我真是为你好，结果如此，始料不及，原谅我，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第十二章

    不难想想，郭子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去，马峻一走，对她的议论铺天盖地，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开始郭子还会生出无名的火气，渐渐也懒得在意，故意高昂着头在人们面前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吃了这种事，能免得了别人的指指戳戳，想在意又怎么样。气不过的时候，郭子也想一走了之，但一时半晌，上哪里去找比现在更好的工作呢？

    几乎没人能体味郭子内心的苦楚，她的心里，犹如大雨滂沱中的黄土塬，分不清沟沟坎坎。恼人的是，很有几次郭子又置身于这样的梦境；秋水长天，芦花胜雪，水鸟叽鸣，衣衫鼓荡，自己心里有些痒，有些暖，流连其间，忘记了时间，忘记自己来自何方，陪自己的男孩，比想象的倜傥。他们一块在湖面滑翔，宛如一双比翼的水鸟，风在耳边轻轻地响，云在头顶上悠悠地飘……只是，那人的面孔始终看不真切，象马峻，想亦明，也很像桑。郭子吹气如兰的问……你是水？怎么和我在一起？……而男孩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脸狡诘，不肯出声。飘着舞着，郭子感觉自己化成了丝丝细雨。若有若无地洒了一湖……悚然惊醒，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郭子不能否认，自己想他们了。即使其中一个，但想象归想象，幻觉是幻觉。思念又有什么用。亦明是生活中不经意的一个插曲，到现在为止，是好是坏，模棱两可；马峻走了，他已经很受伤，是自己伤害了他，谁有回天之术？桑一直杳无音信，正生活在另一个城市里，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过堂而皇之的日子呢，灯红酒绿中还能想起她？

    暗叹“人比黄花瘦”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心里桑的影子一点一点的长起来，硕大无比。郭子着实吃了一惊，这会是自己的思想吗？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怎么这种念头不可磨灭？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一路疯长？郭子想跟桑联系联系，想给他写封信，问问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以前许下的愿，能不能静下来听她说说这么多年的生活经历，甚至她的喜怒哀乐，还敢不敢想读书的时候，挖空心思和自己亲近，关键是现在有没有这份激情和冲动。不过，心里跌宕得很厉害，很多时候冲动地拿起笔，疾书几行文字后又不知所措，前头万绪，从何开始？怅然若失地盯着蜿蜒的字发愣，她实在不能肯定桑手到这样的文字后会做何感想，自己究竟想要叙述些什么，诉苦抑或乞怜？郭子很为难。桑会看轻自己吗？

    或许桑还可能记得自己说过让她刻骨铭心的话，但毕竟是很早以前了，只怕对他来说，早已时过境迁烟消云散，他甚至用年少轻狂一说来搪塞自己。如果是这样，何苦自讨苦吃？写下的文字如同游动的蛭。想她示威着，淡去了郭子的柔情汹涌。郭子揣摩不透这信该怎么写，哪些内容似乎更合适，更贴切，气不过，就恨恨的把信一丝一缕的化成粉，此时的五脏六腑也好象被撕裂，隐隐作痛，一阵甚过一阵。

    最终郭子还是挡不住内心的诱惑，给桑写了信。这得益于那个月光妩媚的夜晚，同室的女孩们都忙自己的事去了，悄悄的没人朝，就她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看月光如何慢慢爬过厂区的围墙，又轻挪莲步攀上窗台，最终投入她的怀抱，感受到目光别有的情致，郭子的内心世界一下子全激活了，每一个毛孔都透射少有的张力，思绪如潮，落笔如飞，一蹴而蹴，最后尚有意犹未尽的缺憾。

    郭子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心是放飞了，会不会有一个惊喜呢？默默地祈祷，算是真正体味到纷杂，无奈，焦灼，企盼，愤谩，懊恼……的滋味了。静下来的时候，郭子开始认真打理自己的思想，一个女孩子，跌跌撞撞的走到现在，不可能没有刺骨的感受，没有由衷的感慨吧。经历的事，是也好，非也好，都无法挽救了，但人总该有长大的试航，长大就该有长大的样子，不然怎么叫吃一墊长一智，回头一望，总该把自己看得清楚明白，长处在哪里，优势在哪，又有哪些是致命的弱点。仍需改进再也不能重蹈覆撤，凭感觉，凭情绪左右自己，不顾后果。触及以前，郭子的心直往下沉，细细掂量掂量，如果给自己做个中肯的评价，究竟该用什么样的色彩来描述，用什么样的语言来介定，丝毫没有把握。真是要等到经过以后，才知道路该如何去走，等失去才知道它的弥足珍贵，能简简单单用“年少不更事”几个字来敷衍？代价太大了，不能说不是成长中的痛。

    郭子想把过去打成背包珍藏在行囊里，换句话说，关键的时候，翻出经过的点点滴滴激励自己。她清楚意识到，已经别无选择，只有重新开始，幸福才不会与自己擦肩而过，自己才有希望。甚至她想好，等自己攒了一点钱，也离开这个地方，到新的地方从头来过。

 第十三章

    没有料到，在街上又碰到了亦明，打那次跟马峻一起遇上一回，就没再碰上过，不知亦名在做什么，也无心知道。亦明没有了往日的倜傥纨绔，头发凌乱，胡子拉茬的，好象很久没理过，眼神也比以前暗淡，总之比过去老气，窝囊。

    “郭子，你男朋友呢？”郭子没有吭声，看看亦明，那双眼睛已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在郭子的注视下，竟然有一丝游移不定。

    “是不是他欺负你，不要你了？”亦明多了一丝关切之情，“他敢，我叫人平了他。”“他走了，不怪他，怪我。”郭子终于开口，声音很小。

    “你？”“你不明白吗？”郭子的声音恨恨。

    亦明半晌无言，“那，……现在你还习惯吗？”“呆不下去怎样？能呆在这里，无论如何，还得谢谢你。”“别，别，郭子，别跟我说谢谢，你不恨我就够了，我不敢有那奢望，这段时间东躲西藏，人不人，鬼不鬼，我受够了，平日里的哥们姐们都躲瘟神一般不肯有一点关连，总算等到了你，老天爷没有负我，郭子，你是我结识的女孩中最最单纯的一个，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娶了你。”“出什么事了？”郭子很焦急地打断了他的话。

    “别打岔，郭子，等我把话说完。我是真的想看看你，还想告诉你，郭子，你是那种很单纯很容易冲动也容易受到伤害的女孩，这个城市不太适合你，如果你无法把持自己的话，在这边上班感觉还行就上，不畅快，就别勉强自己，回你老家去，过那种与世无争心安理得的日子。”“你到底咋了？”“我们打架闹事出了人命案子，公安局到处在抓我。郭子，今天我跟你说实话。说出来兴许我心里还坦然一些。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一带的小混混都听我的，都喊我老大，我有事，没有哪个敢不拼命办妥，不然，玩具厂扣你的工资，我能加倍拿来吗？”郭子只觉脑子轰的一下，如炸惊雷，怎么回到公司的，都不真切；万万没有想到，亦明就这么闪亮了一下，飞快的灭了，还留给自己不敢想象的惊悸惶恐，郭子大骂自己：“郭子，你究竟碰到的是人还是鬼？你真他妈混帐，脑子呢，眼睛呢，长的是配相的？”骂过以后，无可奈何。

    亦明的话她没太理会，也懒得去想，想也无用，徒添烦恼而已，更无从知道亦明是否被抓，依然和一大群挤进城里的乡下人一起，在这个城市的边缘，一日一日地付出自己的劳动力，然后支取属于自己的报酬。郭子挺满意这种按部就班的日子，回家？回去又能做些什么？只是那天上街购物无意中发现玩具厂老板的小舅子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狼一样，眼里闪着凶光，心里一下子失去平衡般的晃了几晃，赶紧离开，一边走，一边还在纳闷，这小子的腿脚竟有些拐。

    会不会是亦明？郭子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自此多了个心眼，就是上街，也邀几个伙伴，有惊无险的次数多了，渐渐松了口气，想，朗朗乾坤，还有个王法呢。可就在这不久后出事了，郭子做梦也没料到。

    一天下班逛夜市回来，十点钟的光景，同伴一个两个都走散了，郭子急急忙忙往厂里赶，可越靠近工厂，人影越少，路上几乎就她一个人的脚本声，郭子心中有些怵，快步如飞，拐过弯就望得见厂区的时候，路边的树影后跃出一个人，拦路的恶够一般横在她面前。

    “是你？你……”和子一惊，心里头说不出的恐慌，那人怨毒地盯着郭子，一步一步的逼近她，一条腿极不自然的拐了一下，又一下。

    “你想干什么？赶什么，我喊人了！”郭子恐惧到了极点，几乎要崩溃。

    “干什么？婊子养的，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老子这条腿完全拜比所赐，不就扣了你一个月的工资吗，你要回也罢了，你的心为什么要这么歹毒，硬要废了它！你很得意是不是？告诉你，你得意到头了，我也要让你尝尝这种滋味，还指望那些龟儿子来替你撑腰吗？只怕过不了几天，狗头就要落地了，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哪！你这烂货，婊子，鸡！”“不是我，不是我。”郭子本想破口大骂，骂他空长了个男人的壳子，就会欺负她一个外乡女子，可心里乱得很，语无伦次，转身想跑，那男人兔子一样蹦了过去，拽住她的头发不放，郭子拼命挣扎，可惜力气太小，挣不脱。

    “想跑？跑到天边老子也要追上你！好不容易瞅个机会，能让你跑了？不是你，不是你又是谁？你说呀！”那人一边冷笑，一边揶揄她，“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小命，我还想看看你怎么有脸活下去！你这个贱人，不就靠脸蛋漂亮到处勾引男人吗，今天我就让它开花，开一朵大大的花，让大伙一眼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货色。”郭子毛骨悚然，扯起力气大叫，“来人哪，来人哪，有坏人……”“你叫呀，叫呀，还用力呀！”那人阴阴一笑，手飞快地在郭子脸上抹了两抹，放手就走，刺骨的疼痛几乎让她晕倒，粘粘的液体喷射而出。

 第十四章

    郭子捂着脸跌跌撞撞回到工厂的时候，成了个血人，保卫科大惊，赶忙叫车上医院，忙了半宿，郭子就好象一具玩偶，任人摆布。工厂报了警，警察介入调查，郭子不得不把亦明替自己要工资的事说了出来，只是省略了其中至关重要的细节，明显的，她看出了人们眼神里流露出的鄙视。

    郭子请长假离开了工厂，想回家，可这个样子，回去怎么启齿，让人耻笑？怎么来自圆自话？不得已离工厂远远的租了间临水的小屋住了下来，透过窗子，就能看到柳条岁风而舞的样子，也能看到苇杆梢头的芦花一吊一吊的开放在风中，飘舞成一个精彩的极富动感的世界。此时的郭子心乱如麻，横竖都理不清楚。她不只一遍地想着那个渐渐长大渐渐丰满渐渐媚妩的农村女孩，但是，这就是那个羞羞答答的女孩要经过的轨迹吗？环环相扣中，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一时半会她找不到明确的答案，鬼使神差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桑，想起自己伏在桑身上忸怩慌乱手足无措两颊通红的样子，想不明白为什么就这么不经意的一件事，竟把桑死死的烙在心上，是不是每个初谙人事的女孩都是这样？更多的时候辗转难眠，翻来覆去：伤愈后，该如何去面对现实，如何在滚滚人潮中求得生存？某个时刻，一廂地想，伤好以后干脆辞了工作，去桑栖身的城市，在他的庇护下，过那中与世无争的日子，即使，即使桑早已对她另眼相看。

    但，这可能吗？

    郭子挺灰心，骇人听闻的事，前前后后都让自己遇上了，难道真是宿命？正当她百无聊赖心灰意冷的时候，来看她的朋友，带给她天大的惊喜：抹不去见不着放不下的桑，终于有了消息。郭子的情绪一下子鲜活起来，恨不能马上进到桑的世界里去，可是展信一看，一脸的灿烂逐渐消失殆尽，僵在那里，木头人一般。桑的信写得平实不过，从字里行间根本无法揣测他当时的情绪；他先谢谢郭子这么多年还能记得他，还能把他当做知心朋友，说说心里话，也很坦然的告诉郭子，偶尔，也会想起她，还会记起自己说过的话，不过人长大了，变化太大，年少琼狂的事，不能事事认真，人的思想或者其他的东西，都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产生变化；桑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成家，还说上一次的聚会没有约到她，心里很遗憾，最后告诉她，他成家了，妻子虽然长相一般，人很温存，他很知足，还不无骄傲的告诉她，他有个可爱的女儿，快上幼儿园了呢。

    朋友跟她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待朋友走后，郭子放声大哭，边哭边骂，恨不得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掏了出来，狠狠的砸在地上再毫不怜惜的践上几脚，踏得稀巴烂，边哭边想，那个桃李春风中日渐长大日渐娇柔日渐窈窕日渐玲珑剔透的女孩，就这么陨落在城市的边缘。

    这个冬天，郭子只能一个人缩在临水的小屋里看窗外的风景；江南的冬天来得特别迟，连柳依然那么招摇，风中舞来舞去，象挥舞的手臂，多少给了郭子一些启示：即便柔弱得象柳一样，也可以用绿色回报季节，还有芦花，谁能够断定生命的轻重，飘飘飏飏间，不也是生命的象征？想到这一层，郭子的心情稍有好转，但还是不无怨叹的在心头自语：桑，衷心祝你幸福，如果你偶尔能记起有我这么个女孩，就足够了，还有马峻，也祝你幸福，不要因为我，影响了自己的生活……

    郭子盼望春天早日来临，在芦花飞舞中等候春色率先临近的声音，等候那一只呼呼啦啦响着鸽哨的小白鸽，身影蹁跹的滑翔而来，带她一块冲上蓝天，在广袤的天空中舒展两翼，快意而歌，快意而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