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美又有钱》 1.第一张脸 祁阳酒店二楼,迟软站在大厅一隅,米杏色的长裙在略显昏暗的灯光映照下有些变了颜色,细窄的吊带挂在肩上,将瘦削深邃的锁骨划分成两半,长发温顺的搭在肩头,精心打理过的卷发精致却不刻意。 现在是冬天,大厅虽然有暖气,可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冷风灌进来,藤蔓一般,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 眉梢微蹙,她轻晃着手中的酒杯,努力掩去了眼中的不耐烦。 今天是风起的开机宴,作为女主角她必须到场。 身旁偶有议论声,目光分明是停驻在她身上的。迟软却像察觉不到一般,略微抬手,菱唇碰到杯璧,泛凉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入喉咙。 是辣的。 台上有人在试话筒,夹杂着电流声传遍了大厅。 “喂喂,喂喂。” 陈是轻笑一声:“今天呢,是风起的开机宴,接下来的几天,就拜托各位了。” 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掌声四起。 lisa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直站在迟软身旁嘱咐她待会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 今天到场的还有好几位记者,必须得谨言慎行才行,就她现在的招黑体质,说错一句话都能被黑成狗。 迟软微垂眼睫,把手中的酒杯放回去,淡淡的应了一句:“知道了。” 导演说完话以后,便轮到几位主要演员了。 这部剧算是大制作,至少就演员阵容而言,男一是童星出道的实力演员,男二是从火遍世界的男团出道的人气爱豆,这也是他单飞后接拍的第一部剧,就热度而言,这部剧在开拍之前寄已经备受关注了。 至于女主演,更是受尽争议。 早前网上就已经闹开了,基本都是一边倒的嘲讽迟软。 没演技,认干爹,靠金主,睡导演,等等各种恶意猜测都有。 其实这一切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单凭她出道演的第一部剧就是主演,而且还让众多大牌给她做配,也不怪别人会多想。 再加上饰演女二的白真真在宣布男女主人选的前一天发了一条耐人寻味的微博,于是大家纷纷集火跑到迟软的微博下面攻击她。 毕竟白真真一直走的都是低调实力派路线,路人粉很多。 【真真q: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不公平的事,但是没关系,问心无愧,努力做好自己就行,加油/爱心】 lisa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也不用再费时去迟软的微博底下看评论,反正娱乐圈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最先沦陷的都是她的微博。 她的黑粉戏称她为接盆侠——娱乐圈不管整出了什么幺蛾子,在真相出来之前,屎盆子一律先扣到她头上再说。 为此lisa不止一次让她关掉评论,结果后者根本不care。 很多时候,lisa还是蛮佩服迟软的脸皮和心态的,厚到人叹为观止。 那边主持人已经开始让主演上台了,位置是按照番位站的,迟软和饰演男主的唐昀站在一起。 主持人还在说话,唐昀压低声音和迟软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前女友。” 话尾分明还夹杂着笑意。 迟软面色无改,没有理他。 她早就想到了,以唐昀目前的咖位,他怎么可能会选择这样一部顶着灵异片名号的偶像剧。 昨天没睡好,迟软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也懒得去假笑,话筒传到她手里时,简短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就算完事了。 轮到白真真了,她说了很长一段开场白,上到导演下到服务员都感谢了一遍。 因为有摄像机对着,迟软没办法放松,高跟鞋穿久了,脚踝有点疼。 唐昀面带笑容的看着台下,唇角微动,声音压的很低:“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和我复合?” “不复合。”她拒绝的干脆利落。 “为什么?” “我又不喜欢你。” 她的直白让唐昀脸上的官方假笑微滞片刻,他努力按捺下突然涌上的燥意:“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还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迟软耸耸肩:“你未婚我未嫁,谈恋爱很正常吧。” 十指按压掌心,即使面对着镜头,唐昀这会也实在笑不出来了:“我现在也没有结婚,你为什么不同意复合?” “因为没办法睡你。”她话说的坦荡,唐昀被她噎住,显然也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分手的,莫名的,耳廓发热,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温润形象出现的他难得的多出了几分娇羞:“我让你睡。” 话筒再次传到了迟软手中,这场谈话被迫中断。 迟软懒,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一年前她答应和唐昀在一起,本意就是为了睡他。 二十五岁的正常女性,性观念已经成熟了,她也不是什么性冷淡的人,更加不是什么死守处子之身到结婚的封建女性。 只是可惜,她的心理上似乎有点问题。 先后交往过的那几个男朋友,平时牵牵手搂搂腰还好,每次只要到了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她就会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偏偏那股气味别人都闻不到,唯独只有她一个人能闻到。 因为这事,她还去过好几次心理医院,有几次甚至被狗仔拍到,说她被网上的键盘侠攻击成抑郁症了。 虽然这个误解依旧没能给她换取一点同情分了,反倒更加疯狂的diss她卖惨。 中途热场做了一个小游戏,男女演员分别咬住饼干的一端,哪边先松口那就算哪边输,如果两边都不松口的话,饼干吃到后面男女演员就会吻到一起。 按理说全场的焦点应该聚集在男女主演身上,不过由于底下对唐昀和白真真这个组合呼声更大,所以迟软理所当然的被排除了。 lisa在下面气到不行,这不是把她放在明面上欺负吗。 不过当事人显然并不在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那边白真真已经一脸娇羞的被推出来了,唐昀身高体长,长的好看,不论对谁都是一副温柔的浅笑,温润如玉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白真真对他早就仰慕已久了,所以这次才会甘愿给迟软做配。 饼干是长条状的,为了顾忌到白真真的身高,唐昀微微屈膝,一人咬住饼干的一端。 随着饼干的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白真真垂放着的双手因为紧张而攥成了拳,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扑在了自己的脸上。 是清新的薄荷香。 啪嗒一声,没有预想到温软的触感,白真真的长睫微微颤动。 唐昀及时咬断了饼干。 他脸上依旧挂着标志性的笑容:“我输了。” 白真真脸一红,虽然赢了,可她一点也不高兴。 下台以后,迟软去洗手间补妆,里面就她一个人。 她将手伸到感应龙头下,掬了一捧水洗手。 不知道谁在隔壁的抽烟区打电话,声音尖细:“这次的女主角?还不就是那个迟软咯,花瓶一个,她要是没认干爹没被包养,会有这么好的资源?” 手机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笑着应和道:“也是,她估计也不容易,谁知道她私底下为了讨金主开心学了多少花招,估计那里早就……” 咯吱—— 门被推开。 迟软出门前抽了张纸巾擦手,她实在是困的不行了,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本就白的皮肤如今更是毫无血色,看上去有种病态的美。 刚刚进来的时候,因为嫌绑带勒的脚踝有些疼,她提前松了松,八公分的细高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声响格外清晰。 长廊之上,李月神色有些尴尬,毕竟说人坏话结果被抓了个现场,谁都会有一瞬的慌乱。 不过也就那一瞬而已,现在谁不知道迟软在娱乐圈就是如同臭狗屎一样的存在,虽然热度和知名度都有,但是黑粉同样也多啊。 就算两人真起冲突了,自己也不亏。反正不论是哪方的错,那些网友最后都会归咎到迟软身上去。 迟软的视线落到她身上,褐色的瞳孔如平静的湖面,一丝涟漪也瞧不见:“你叫什么名字?” 她实在是困的不行,也没有半点精力去应付这些背地里议论她的人。 只想着速战速决,然后快点回家睡觉,也不知道那个小东西走了没有。 李月还没从说人坏话结果被正主听到的尴尬中缓解过来,听到她问自己的名字,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一下,却还是说了出来:“李月。” 迟软点点头,把手机解锁点开,拨通了一串没有写备注的号码。 嘟了两声就接了。 “是我。” “从今天起,我拍的戏演员表里不许出现李月这个名字。” 迟软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等那边说完,然后才开口。 “封杀倒不至于,以她的外形条件也不可能火起来,别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现就行。” 她一番话说的很平静,落入李月的耳中就是另一番感受了,她冷哼一声:“你还真以为你抱的大腿有多粗,我告诉你,这次的女三我演定了,就算你跑到你的金主面前去撒娇告状也没用。” 迟软皱了皱眉,觉得她又蠢又聒噪。 也懒的继续和她争论,将手机放回包里,转身离开了。 高跟鞋撞击地面的轻响声渐行渐远,李月恶狠狠的朝着她离开的背影翻了个白眼:“bitch!” 手机震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她粗略扫了一眼,脸色变的很难看。 【陈导:娱乐圈水深,你可能还是年纪太小,先磨练磨练吧,这部戏就暂时放下了。】 2.第二张脸 李月站在原地,只觉得全身都要气的炸开了。 为了拿下这部剧的女三她可是陪陈是这个中年油腻秃头导演睡了整整一周,他凭什么说撤就撤? 李月匆忙拨通导演的号码,娇滴滴的撒着娇:“陈导,我的角色……”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沉叹一声:“你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迟软。” 话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只余嘟嘟的忙音在耳边响起,气的李月想砸了手机。 她恨恨的看着迟软离开的方向。 “迟软,我倒要看看你抱的大腿有多粗!” 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迟软只觉得全身像累的散架了一样,小陈开车送她回去,开了门,她边走边脱鞋子,瘫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了。 露在外面的小腿侵了凉气,她下意识的往上缩了缩。 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她将脸从抱枕中抬了起来,面无血色的男童站在她头顶,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滴血,不过白色的羊绒地毯依旧干净到不染一丝杂色。 迟软感觉自己眉心跳的厉害:“这世上能看见你的又不止我一个,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男童一脸坦然:“因为你是所有能看见我的人当中最有钱的一个。” …… 男童似乎害怕她会赶自己走,为了证实自己真的很能干,什么活都抢着做,虽然什么活都干不了,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是没有实体的灵魂状态以后,他终于放弃了,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我要的不多,一个月工资一千就行了。” 一千?迟软的视线移向了玄关处的鞋柜,她一只鞋子都不止这个价了。 男童叫小司,是个刚死没多久的幼鬼,前几天司机送迟软回家,因为嫌国岳大道太堵,他抄了条近路,经过某个小巷子的时候,迟软看到了站在巷子口的小司。 面色发白,脖子流着血。 四目相对了一瞬,从此小司就缠上她了。 这一个月来,迟软一睁眼就能看见一个脖子流血的幼鬼站在她的床头,最为关键的是现在本来就快入冬了,他又像是天然冷气一样,有他在,暖气开再大也没用。 她尽量心平气和的和他好好说:“小弟弟,你安心去投胎,姐姐虽然各方面的评价都很恶劣,但童工我是绝对不会雇佣的,知道吗?” “姐姐……”见迟软软硬不吃,小司顿时急了,伸手去扯她的裙摆,结果试了好几次都抓不住,“要不你先借我一点钱,我把我家人烧给我的冥币都攒着,等你死了以后我翻倍还给你。” …… 迟软深呼了一口气:“小弟弟,姐姐的脾气真的真的真的很不好!” 似乎是在给他划重点,她连续说了三个真的。 小司点头,一脸天真:“我知道呀。” 他昨天亲眼看见她把那个企图占她便宜的男色鬼给揍了。 迟软无奈扶额:“我帮了你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再缠着我了?” 他疯狂点头:“恩!” · 因为前几天台风登陆的缘故,这条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好几个,本来就是条僻静的小路,这会更是没人走。 寒风卷着落叶,在空中打着旋,迟软出门前特意换了件衣服,黑色的长裤,上面随便套了件外套。 因为是半夜,所以她也没做什么伪装,反正这条巷子里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虽然还有其他的“东西” 迟软手上提着刚从丧葬用品店买的冥币和黄纸,还有一些香烛。 小司是在这条巷子遇害的,虽然凶手抓到了,可他的家人从未去看过他,所以他的灵体才一直不愿意离开。 夜晚温度更低,迟软裹紧了外套过去,将香烛和冥币拆开,一一摆好。 巷子旁边还有很多岔开的小巷子,分支一般。小司遇害的巷子属于巷子里面的那条巷子,半点灯光都照不进来,迟软点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放在一旁,从袋子里摸出那个老板免费送的一块钱打火机。 头顶突然垂落一头如瀑般的青丝,迟软看着悬在自己面前的那张脸,舌头伸的老长,甚至还能看见上面流脓的血泡,眼睛也睁的有些诡异,眼珠子似乎要破眶而出一般。 沉默半晌,迟软一阵反胃,眉头微皱:“滚不滚?” “它”乖乖的收起舌头:“对不起。” 然后又缩回去了。 小司乖巧的站在一旁,迟软脾气不好,所以他不敢惹她生气,万一她不帮自己了怎么办。 她把燃着的香烛插好,又把那些冥币拆开,借着香烛的火点燃。 贴了甲片的手指白皙修长,在橘黄的火光映照之下都带着一丝诡异的美感。 小司站在一旁暗暗想道,他的妈妈肯定也和迟软姐姐一样好看。 开始还是几张几张的放,最后失了耐心,迟软一股脑的把所有冥币都扔了进去,本就微弱的火光遇到这突如其来的重量险些被压熄,好在它暗了一瞬后又重新燃了起来。 烧完以后,迟软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给你烧的这几百亿够你在下面过到转世了,你现在能安心离开了吧?” 小司沉吟一会,看上去似乎还是有些不舍。 迟软知道他在不舍什么,人死以后,少数才会残留生前的记忆,除非是有极强的执念或者恨意。小司年纪小,心思纯净,执念和恨意都不强,所以除了自己是怎么死的,其他的都忘了个干净。 “我会让人去找你父母的。”迟软站起身,脚蹲的有些发麻,她缓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如果找到了,我会带他们过来。” 小司抿着唇,点头:“谢谢你,迟软姐姐。” “不用谢。” “我会想你的。” “不用想。” “我会给你托梦的。” “不用托。” “我会在下面替你物色一些好男人出来的,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男朋友,就下来找我。” “?” 意识到对方可能是真的生气了,小司见好就收,冲她招了招手:“迟软姐姐,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天天吃外卖了,泡面吃多了对身体不好,雪碧可乐也要少喝。”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周身逐渐变的透明。 迟软伸手,似乎有一缕光冲破黑暗,从她掌心穿过。她略微收紧,紧绷着的唇角松了松。 低声呢喃:“一定要投个好胎啊。” 迟软转身准备离开,远处传来轻微的动静,不待她抬眼去看,脖颈处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抵在上面。 耳边传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别动,不然弄死你!” 说话时,难闻的胃气让迟软害怕之余感到一阵恶心。 因为从小就能看见那些灵体状态的东西,所以迟软并不害怕鬼魂。可这并不能代表她也不怕死。 相反,她比任何人还要怕死。 见过那么多鬼魂因为对生命的不舍而迟迟不肯离开,她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了。 眼下手和腿都是凉的。 她努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你……你别冲动。” 刀子又往前抵了抵,她甚至能感受到利刃划破皮肉的痛意。 “你给我安静点!” 那人明显没了耐心,带着她往外面退。 刘缘一路从城北路追过来,亲眼见他跑进了巷子。 这里的路况复杂,巷子连着巷子,根本不知道他会从哪条巷子里出来。 “林队,那人跑进巷子以后我就跟丢了。” 一个小时前他们接到报案,有人抢劫并伤了收银员。 好不容易追来这里,结果竟然差点被这大的小的巷子给绕晕了。 耳麦里的声音夹杂着电流一块传来,男人的身影立在夜幕之中,点点灯光落下来,橘黄色的光线柔和,可仍旧不能将他身上的冷冽给掩去一二分。 有些人,就算是站着不说话,周身的气场都像是浑然天成一般,与周边的事物轻易的划开距离。 迟软喉咙被刀抵着,不敢抬头去看,余光只见到了个大致景象。 男人握枪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一看就是经历过不少实战的。 歹徒见他拿枪对着自己,抵在迟软脖子上的刀又往上伸了伸,她被迫抬头,视线正好和林深对上。 他是背光站着的,迟软看的不仔细,只是明显察觉到,自己抬头的那一瞬间,他拿枪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歹徒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枪扔了,然后让埋伏在周围的警察给我让出一条道来,不然我就就杀了她!” 他话说的凶狠,手上的力道也一起加重,迟软甚至能感受到鲜血顺着冰凉的刀刃往下流。 林深往后退了一步,他把枪扔到地上,缓缓举起双手站直身子:“我答应你,会让你安全离开,你别伤害人质。” 说话的声音暗哑异常,气息都有些不稳。 他的话,一字不落的通过耳麦传了过来,刘缘眉头紧拧:“林队,你遇到他了吗?” 歹徒的精神状况明显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那把刀越抵越深,迟软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呼吸都费力的程度了。 “让他们都撤了。” 他轻声说。 刘缘一愣:“林队?” 为了抓到这人,他们埋伏了整整一周,怎么突然就要撤了? 林深闭了闭眼,周身都像是没力了一般,他控制住颤抖的双手。 “人质快不行了。” 刘缘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还有别人,怔了一瞬,刚准备通知其他人挪开。 不待他开口,枪响声划破了本该安静的夜晚,子弹打歪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剧烈的痛感传来,是利刃划开脖子的触感。 恼羞成怒的歹徒不惜和她同归于尽。 迟软彻底丧失意识之前,好像有谁抱住了她,她的头抵在那人的胸口。 清新好闻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息。 她下意识的抬了抬手,拉住那人的袖口。 人生第一次,她在异性身上闻到的终于不再是恶心难闻的气味。 真好闻,想拥有。 鲜血流到一定的程度,她的意识也变的模糊,整个人都神志不清的,话也说的前言不搭后语。 医院离的近,加上还是深夜,路上车辆寥寥无几,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她被抱上担架之前,在林深耳边虚弱的说了三个字。 后者周身一震,眉头不自然的皱在了一起。 菱唇微启,她问他。 “约.炮吗?” 3.第三张脸 迟软伤的不重,就是点皮肉伤。 不过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她还是在医院昏睡了三天三夜。 病房是vip套房,除了她就没别人了。 她也乐的清闲,拿着手机看了会新闻。 头条几乎都是关于她被歹徒劫持,险些丧命的消息。 每条微博的评论都是以万为单位。 有人在外面敲门,她把手机锁屏放回去:“进。” 护士推门进来,替她把输液滚轮调节了一下:“感觉好点了吗?” 刚缝合好的伤口还贴着纱布,迟软的动作不敢太大,轻恩一声:“挺好的。” “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按铃就行,我在隔壁能听到。” 她说完以后准备出去,没关的病房门口多出了两个人,为首的男人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面容清冷矜贵,按着门把的手微微屈着,骨节处透着白。 小护士脸一红,果然大明星认识的人个个都好看。 前几天病房不时会有来探病的人前来,除了迟软的经纪人以外,都是包裹严实的男人。 虽然看不清脸,但光是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和身材,她也能断定,口罩之下必定是一张让人挪不开视线的脸。 可面前这个男人和他们都不同,他周身的气场分明带着寒意,似乎自动隔绝了一切怀有目的的搭讪和靠近。 小护士低着头从她身旁走过,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他的瞳色很深,病房的白炽灯明亮异常,却好像半点投射不进去。 此刻沉静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手腕用力,她甚至能看到略微凸显的青筋,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她看傻了一般,站在原地。 再次回神时,是被男人的视线吓到的。 他只是略微垂眸,幽深的瞳仁对着她。 后者莫名震了一下,抱着病历本匆忙出去。 迟软看到来人明显愣了一会。 林深走到她的病床前,看着她,一言不发。 刘缘跟了林深那么久,对他的性子早就摸通透了,沉稳的可怕,什么时候像昨天那样失态过。 全身都在抖,等待手术结束前,他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口,手指微屈,紧咬着食指关节,应该是忍耐到了极致,唇色白的吓人。 对方如果是个普通的小女生,自己还能松一口气,毕竟这么多年,林深连个恋爱都没谈过,自己这个下属加朋友,也替他着急。 可眼下…… 对方竟然是个名声不太好的女明星。 刘缘面露难色的看着林深,后者却已经进去了。 四目相对,谁都不先开口。 迟软的视线在床边的各种花束和果篮上扫过,难道这人也是自己前男友之一? 没印象。 她略微皱眉,试探的叫出一个名字。 “夏知意?” 对方面色无改。 应该不是:“李准?” 仍旧没反应。 “莫意?” 还是没反应。 最后一个就是刚分手一段时间的唐昀了,前几天他们还见过,她记得不长这样。 既然都不是,那她也不知道了。她一共就谈了这么几个,并且每个都只维持了一两周,时间长的两周,时间短的甚至只能一天。 多亏了她那个心理毛病。 沉默许久的林深终于掏出证件对着她:“警察。” 迟软皱眉,她没犯法啊,警察来找她干嘛。 迟软刚醒没多久,本来刘缘是打算过几天再过来的,想让她先休息几天。 谁知道林深得知她醒了,二话不说就开车过来了。 还真是反常的不行。 刘缘怕他吓到病人,连忙过来和迟软解释:“是这样,关于那天的情况我们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迟软回想了一下,然后点头:“问吧。” 刘缘见她这么配合,顿时松了一口气,拖出椅子在她床边坐下。 迟软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病号服,并不合身,领口处斜下来一块,露出精致深邃的锁骨,长发倾泄,灯光被阻隔,上面覆着一层浅薄的阴影,像是反复勾勒过的线条,只一眼,就挪不开视线了。 她今天是素颜,和平时盛装出席比起来,如玫瑰和蔷薇,各有各的美。 刘缘看呆了,不得不在心里感慨,果然能成为大明星的人,美丽的外貌是少不了了的。 一番感叹过后,刘缘拿出纸笔开始问她那天为什么要出现在现场。 毕竟那个地方那个时间,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人出现。 迟软犹豫了一会:“因为有个认识的小朋友在附近遇害,我去给他烧了些冥币。” 她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关键的点选择了隐瞒。 反正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刘缘明显愣了一会,前些日子他们的确在那里抓了个杀人犯。 脖颈处有一丝让人发寒的凉气,吊死鬼凑到她耳边:“那个警察叔叔是不是也对你有意思啊,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迟软闻声抬眸,林深的视线坦然和她对上,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只是那双眼睛的瞳色太深,像是浩翰星辰一般,虽然隐有光坠进去,可依旧深邃的不掺杂任何情绪。 她轻声问:“也是什么意思?” 吊死鬼舌头掉的老长,他倒立在迟软耳边,说话时吐出的浊气恶心难闻:“你忘了吗,你昨天被抬上担架的时候,抱着那个警察叔叔问人家约不约炮。” 迟软眉心一跳,那种万分惊险的情况下她居然还顾着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 她又看了林深一眼。 虽然长的是挺不错的。 即使全身被衣服包裹的严严实实,可仍旧能感受到衣物之下肌肉的力量感,不同于那些男明星在健身房里挥洒汗水练出来的。 经过真枪实战训练出来的肌肉,光是线条外形都足够甩他们十几条街了。 这样的男人,脱掉衣服后一定很性感。 虽然好看,可是没用啊。 她那点心理障碍一天克服不了,她就一天开不了荤。 “对了。” 吊死鬼在她周围晃荡一圈以后停在了她面前。 迟软被他那副恶心的模样吓到了,眉头微皱。 “你那天嘴里好像还絮絮叨叨的说人家很香。” 香? 迟软微怔片刻,隔着吊死鬼几乎半透明的身体看向被他完全挡住的林深。 她说这个人很香吗? 她长这么大,除了各大品牌的香水,还从来没有对谁说出香这个字来。 刘缘话问完以后,站起身和迟软说了一声,正打算出去,结果一抬眼,就发现林深正盯着人家姑娘看。 面色虽然是冷的,可眼里的情绪却隐忍的格外厉害。 莫非两人还真有一段旧情? 迟软从方才无谓的对视变成了带着趣味的打量,敏锐如林深,如何没有察觉到这种眼神的转变。 内心莫名腾升一股燥意。 他伸手握着烟盒,尖锐的棱角扎进掌心,痛意也无法将那股子燥意给减退半分。 他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医院门口,林深点烟的手在颤抖,火光错开好几次都没成功。 情绪像是逐渐变大的气球,濒临崩溃。 他垂眸,终于放弃,揉乱了手中没点燃的烟。 吊死鬼似乎发现了新的乐趣,盘腿坐在迟软的被子上,面对面的看着她:“你好不容易碰上一个香喷喷的猎物,难道不打算去捕获一番?” 迟软皱眉将头偏向一旁:“你离我远点。” 吊死鬼脸微红:“我很臭吗?” 在迟软眼中,只有男人才会被冠以臭这个字眼,她那所谓的心理疾病也只对男人有效,所以能被她嫌弃,吊死鬼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开心的。 毕竟他待在她身边这么久不肯离开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她长的好看。 迟软沉默片刻,将视线移回来,只一秒,又挪开了,眉头皱的比之前更深。 “你太丑了。” ……吊死鬼默默抹泪,离开了。 a城警察局。 最近城北那边不太平,警察局也一下子从清闲变成了忙碌,到处都是过来报案的人。 办公室里,林深翻动手中的案宗,桃花眼微垂着,方瑶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睫毛,很长,微翘。 他是双眼皮,但双的不深,只是眼尾那里岔开了一点。 这样的一双眼睛,即使素来情绪寡淡,可只要抬眸看你一眼,都像是含着情意一样。 “方瑶?” 他头也没抬,轻声问她。 方瑶莫名将身子站的笔直,点了点头:“是的林队,我叫方瑶!” a4纸被翻动,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方瑶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白净修长,翻页时,甚至能看到皮肉之下微动的骨节。 之前在警校的时候,方瑶就见过他,那个时候学校的射击老师请假,他过来代了几天课。 方瑶全程都没听进去,一双眼睛从他的鼻梁滑到下颚,再到说话时略微滚动的喉结。 还有那双握枪的手,筋脉和骨节,指甲和腕骨,他天生就是应该被人当成宝藏藏在心里的暗恋对象。 玫瑰带刺,却依旧引人犯罪。 所以她才会为了他义无反顾的来到a市。 林深终于把那本案宗看完了,他将封面合上,扔回去。 “你知道因为你的疏忽,险些让人质丢了性命吗?” 他话里带着寒意,即使房间里开了暖气,可方瑶还是觉得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冒,藤蔓一样,勒住她的脖颈。 她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我……对不起林队,我那天也是一时紧张。” 彻底激怒歹徒的那枪就是她开的,因为是第一次随队,她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后来竟然没控制住,直接扣动了扳机。 林深抬眸看了她一眼,再多情的桃花眼,泛了冷色也会要人命的。 方瑶低着头,紧咬下唇:“对不起,林队……” 她也不知道这会该说什么了,眼下也只有一个劲的道歉。 半晌,面前传来椅子被拖动的声音,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档案室里的档案很久没有清理了,你重新去整理一遍吧。” 方瑶一愣,那……那么多,她得整理到猴年马月吧。 可眼下对她来说,这可能已经算是很轻的惩罚了,从刚才男人的眼神看来,似乎她多说一秒就会彻底惹怒他。 他好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愤怒。 ——————————— 夜风诡谲,迟软裹紧自己身上的外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她爸从帝都来了a市,说要给她办个庆祝会,庆祝她新剧开机顺利。 这人做事向来随性,迟软没办法阻止,就只有任由他来了。 只是今天的酒度数好像有点高,她明明还没喝多少呢,整个人就醉的连路都走不稳了。 还有半个月就是十五了,满月夜,她的噩梦。 迟软随便找了块石墩坐着,想借着夜风缓缓酒劲。 她从小就不能算个正常人,所以她的经历也不能用三言两语去概括。 对于别人来说,她身上奇怪的地方太多了,所以迟软一直觉得她和普通人不同,她会被讨厌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谁都会有的排异反应。 她本身就是一个异类。 她站起身,才走了两步就踉跄往下跌。 a市的夜晚从来都不属于黑暗,cbd大楼的灯光映照过来,腰间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桎梏住,她的脸受力贴靠在那人的胸膛上,外套拉链没有拉上,只隔了一层单薄的t恤面料,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炙热的体温,和因为她的触碰而突然加快的心跳。 甜橙和青柠的香味混合在她的鼻尖。 略微抬眸,男人硬冷的脸部轮廓被路灯勾勒出来,迟软个头算不上矮,可在林深面前,她还是要矮上一大截。 因为此刻两人是紧靠在一起的,迟软得把头抬高才能看清他的脸。 下巴抵在她胸膛,那股好闻的清香越发浓烈了。 像是食欲突然被勾起了一样。 她的手滑上他的胸膛,声音染了醉意,有些微醺,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撩人:“你喜欢我?” 4.第四张脸 林深没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抱着她的手却没松开。 四目相对,谁都不先开口。 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夜风吹散了醉意,迟软本来就没喝醉,她酒量不错,只是走路的脚步有些虚浮罢了。 身旁有人经过,三两结伴的女生朝他们这边投来了试探的眼神。 似乎在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迟软。 她今天的打扮难得素雅,穿了一条白色的吊带连衣裙,什么遮挡也没做。 “那是不是迟软啊?” “不太像啊。” “我觉得肯定是她,等会我们绕过去再看一眼。”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还是顺着微风撞进了迟软和林深的耳中。 林深眉头微蹙,他虽然对娱乐圈没什么研究,平时也只看法律相关的频道,但以迟软现在的热度,他就算是没有刻意去打听,也仍旧会有零碎的消息从各种渠道传到他这里来。 听说她是演员出身,不好好磨炼演技反倒抱金主大腿。 还听说她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骂身边的人。 甚至还有人说她精神状况不太好,经常被人拍到去看心理医生。 还有说她渣的,把娱乐圈的帅哥都泡了个遍。 反正只要和迟软两个字挂上钩的新闻,就没有好的。 夜色旖旎,迟软踮脚将头埋在林深的脖颈上,贪婪的吸允着他身上的味道。 活了二十几年,她第一次在异性身上闻到这么好闻的味道,像雨后的小巷,初春的清晨。 她觉得舒坦极了。 全然没有注意到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而突然僵住的男人。 良久,他抬了手,似乎准备推开她。意识到他的行为以后,迟软抱的更紧了,说话的声音闷闷的:“能不能先等她们走了,万一被认出来了,我明天又要被骂上热搜了。” 她似乎很委屈,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了。 林深的动作果然停下了。 他对娱乐板块的新闻没兴趣,不过手机不时会自动推送,他下意识的想要删除,结果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悬在上空的手指顿住。 鬼使神差的,他点开那条新闻。 不过就再平常不过的几张路透图,评论区却是一片骂声,除却少数几个为她说话鸣不平的路人和粉丝以外,清一色的黑粉。 甚至有人给她p了遗照贴在评论区里。 虽然那些p遗照和传播不实信息的被林深让网警给封了账号。 可最不容易管住的,就是那些键盘侠。 迟软见他没动作了,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看来她的演技还可以啊。 得逞进尺的往上凑了凑,声音娇的都能滴出水了:“警察叔叔,我头好晕,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她的手正好放在他的胸口,单薄的t恤面料之下,她甚至能感受他肌肉的轮廓。 还有他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也带动着她一般。 他这样的身材就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而且他还长的好看,迟软突然觉得自己素了这二十年也不亏。 她在他耳边微吐着气,幽兰一般,暗香撩人。 林深眼底一沉:“松手。” 迟软踮脚,在他耳边柔声道:“警察叔叔,你那天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 她挑唇,一字一句说的缓慢:“约——炮——吗?” 柔若无骨的身子和他紧密相贴,林深将手伸到外套口袋胡乱摩挲一番,直到掌心传来烟盒尖锐的棱角扎进掌心的那股疼痛时,方才停下。 手臂青筋微显,林深推开她,往后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迟软眨了眨眼,将手机拿出来递给他。 原本以为他是要保存自己的号码的,结果他竟然直接点开通讯录,给lisa打了个电话。 “你好,我是警察,这个手机的主人喝醉了。” “恩,地址是*****” 声音清冽好听,说话的语调也很官方。 他说完地址后挂断电话,将手机递还给她:“你朋友马上就要过来了。” 迟软接过手机:“我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女人。” 转身离开的男人停下脚步。 看到他的反应,迟软越发肯定这人是怕自己以后会缠上他,让他负责。 她提前问过了,他没有女朋友,甚至连交往亲密的女性朋友都没有。 “你放心好了。” 她的笑容天然无害,就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女孩:“我不会让你对我负责的。” 林深眸色极沉,像是极冷温度下的湖面,面上风平浪静,冰面之下,情绪却如烧沸了的开水一般,翻腾不止。 他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迟软有些气馁,好不容易有个人各方面都和她契合,结果那人竟然这么冷淡。 一阵凉意卷来,吊死鬼在她身旁飘荡:“敢xing骚扰警察的,你是我当阿飘这么多年见到的第一个。” 迟软懒的和他瞎贫,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又围着她飘了一圈:“溜了溜了。” lisa过来的时候,迟软简直要困死了。 刚坐上副驾驶她就戴上眼罩准备补觉,想了一会,她还是把眼罩扯了下来:“我最近遇到了一个身上没有难闻气味的异性了。” 正在开车的lisa微微侧目,似乎对她的话感到惊讶:“不难闻?” 她们算是很小就认识了,迟软那些和寻常人不同的地方,她几乎都知道。 当然也知道她因为自身的原因而一直洁身自好,连初吻都还在。 说来也怪,那些被粉丝捧上天的男明星们,为了能和她在一起,竟然不惜忍受柏拉图式的爱情。 可迟软忍受不了啊,那种味道,即使平时好像闻不到,可一旦距离近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像烟雾一般往她鼻间涌去。 偏偏这种味道还只有她一个人能闻到。 “对,不光不难闻。”迟软顿了片刻,似乎是想整理出足以形容那股好闻味道的词汇,最后发现哪个都不合适,“而且还特别好闻。” 车子到了分岔路口,lisa打了方向盘转弯:“那这是好事啊。” 迟软兴致渐熄:“好什么事啊,人家都快以袭警的罪名逮捕我了。” 偏偏是朵高岭之花,烦人! ———————— 第二天就要跟着剧组一起去拍摄现场了。 拍摄地点在a城一个偏远的小乡村,背景就是在农村,除了后面有几个片段需要在城市里拍,其他时候,拍摄场地基本都在这片儿。 这就意味着,为了专业性和更加精准的捕捉镜头。 拍摄期间,全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需要住在这里。 昨晚下了一场雪,山路不好走,气温又低,迟软裹了件黑色的羽绒服。 今天小刘请假了,开车的应该是个新手,面对崎岖的山路吓的抖成了帕金森,迟软好几次都想开口,要不她自己亲自来得了。 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她好像没驾照。 好不容易开到目的点,车子停靠在路边,其他人都到了,她是最后一个来的。 白真真穿了件藕粉色的短外套,配上那张人畜无害的巴掌脸,整个人就一身娇体软的小妹妹。 任谁看了都会有好感。 迟软踩着高跟鞋过来,这里的积雪已经被提前过来的工作人员给清扫干净了。 白真真看到她了,在装糖果的纸袋里挑挑拣拣了几颗水果糖出来递给她:“迟软姐,这个给你。” 迟软对白真真没什么好感,之前她明里暗里发了好几条微博来嘲讽她,以至于好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跑她微博下面去骂。 对于不喜欢的人,她连假装都不想假装一下。 拒绝的干脆利落:“不好意思,我不爱吃糖。” 风刮的狠了点,迟软冷的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了,裹紧羽绒服进了屋。 也就忽略了白真真低垂下去的脸,和有些委屈的模样。 身旁偶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 从下车的那一刻,迟软就觉得导演选这个地方拍灵异片真是选对了。 昨天回去后,她睡不着,又一个人喝了点,以至于今天一整天头都是痛的,刚准备躺床上休息一会,结果头顶一直浮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鬼,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迟软虽然不怕鬼,但还没有心大到被鬼这么盯着看还能安之若素的睡着的。 “你到底要干嘛?” 女鬼一脸哀怨,整张脸苦哈哈的:“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迟软拒绝的很果断:“不好。” “可是只有你能帮我了,求求你了。”她似乎是急了,几次想伸手去拉迟软,但都失败了。 迟软可以碰到鬼,但是要在她愿意碰到鬼的前提下。 不然鬼碰不到她,她也碰不到鬼。 她有些无奈的按了按眉心,头疼,怎么这些鬼都喜欢来烦她:“小妹妹,这个世界上呢,能看到你的不止我一个,麻烦你去找别人好吗?” “我知道,可……可我没办法离开这里。” “我不会让你白帮我的,求你了,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的妹妹可能真的会冻死的。” …… 因为是第一天过来,所以导演特地给了大家一个休息的时间。 夜幕渐降,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他们在院里烧烤。有人去喊迟软,结果发现她的房门没关,轻轻一推就开了,被子有掀开的迹象,里面却没人。 那人又出来。 提前帮迟软烤好了她爱吃的鸡腿的唐昀见她没一起出来,过去问那工作人员:“她不舒服?” 工作人员摇头:“房间没人,估计嫌闷出去散步了吧。” 唐昀皱眉,迟软懒的要命,就算是闷死在房间里她也不会去散步的。 --------------------- 这个村庄叫照理村,分为几个组,总体来说还算挺大的。 装修有点老式,很多屋子看上去就像危楼一样。 寒风一阵接着一阵的刮过来,女鬼飘在她前面,带她一路弯弯绕绕,去了一户低矮的平房里面。 可能是因为没钱交电费,客厅里只点了一个蜡烛。 微弱的光亮没法将屋子全部照亮,看上去诡异的很。 迟软四下看了看,有些难以置信:“这里真的会有人住?” 女鬼点点头,带着她往房间里走。还算干净的床上,一个小女孩蜷缩着躺在上面,如果不是她时不时因为寒冷而抖动一下,迟软真的不知道那里还有一个人。 在迟软还在感叹原来真的有人穷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女鬼已经上前,和她妹妹来了一场姐妹情深了。 ……即使是她单方面的。 毕竟她妹妹根本看不到她。 迟软斜倚在一旁的墙上,默默等她哭完。 好半晌,女鬼才擦擦眼泪,飘到她身边,一脸凝重:“拜托你了。” 迟软站直身体,刚准备说话,天花板上的墙皮掉下来一块,正好砸在她头上。 …… 床上的小人听到动静,哆嗦着身体将头从单薄的夏凉被里探出来,看到她了,冻的青紫的小脸紧绷着。 然后没忍住…… 笑出了声。 迟软一边用纸巾把头发和脸上沾着的白灰擦拭干净,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她还是个孩子,不能揍,不能揍。 揍坏了要坐牢的。 5.第五张脸 一番心理安慰下来,迟软走到她床边:“很冷吗?” 七七点头,小脸上带着疑惑:“姐姐你是谁啊。” 迟软懒,也没想要和她解释太多:“姐姐是来帮你的人。”她手一伸,“过来。” 七七不认生,见过她刚才的蠢样子,心里便不觉得她是坏人了。 听话的从被子里爬出来。 迟软将她抱下床:“会自己走路吗?” 烧烤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唐昀他们看到迟软带着一个看上去才五六岁的小女孩过来。 那个小女孩穿着她的羽绒服,整个人都被包裹住,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和红色的小皮鞋,虽然皮鞋上面的人造皮革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而把羽绒服脱给她的迟软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的针织裙。 整个人冻的全身都在哆嗦。 唐昀见状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过去,给她披上:“你也不怕感冒。” 迟软实在是冷的不行了,也就没有拒绝,说了声谢谢。 唐昀问她:“这小孩是哪里来的?” “刚刚出去散了会步,在路上捡来的。” 她撒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 一旁的七七扯扯她的裙摆,声音脆生的问她:“不是姐姐去我家把我抱来的吗?” …… 因为顾虑到人多眼杂,唐昀将七七抱到屋里,方才开口问迟软:“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她有些懵。 那女鬼从刚才就一直跟着他们,可能是不放心她的妹妹。 她在迟软的耳边吹气:“是不是让你说出七七到底是谁?” 迟软一挑眉,问唐昀:“你想问这孩子是谁?” 他点头。 女鬼继续在她耳边吹气:“你就说你看到她一个人住在破旧的屋子里,快冻死了,一时不忍就把她带过来了。” 迟软沉默了一会:“关你屁事。” …… 唐昀被她的话噎到了,好像的确不关他的事。 女鬼也噎到了,这个人……好凶啊,把妹妹交给她总觉得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唐昀想到迟软这段时间的反常,和她突然和自己提分手的事,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内心如烧沸的开水一般翻滚,他嫉妒那个和她共同孕育出这个孩子的男人。 一番纠结过后,像是在有什么在心底化开,浇熄了滚沸的水:“软软,没关系的,不管孩子的爸爸是谁,从今以后,我愿意和你一起抚养她长大。” 只要能和迟软在一起,就算是替其他男人养女儿他都觉得没关系。 女鬼沉吟片刻:“我觉得他说的办法可行。” 迟软头疼的厉害,刚才吹了会冷风,好像感冒了。她也懒得和唐昀解释,这人看上去温润如玉,其实脑子一根筋,轴的很。 “行了,你先出去,我头有点疼,想睡会。” 唐昀一脸紧张:“不舒服吗,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我睡一觉就行了。” 似乎怕唐昀不依不饶,迟软连忙把他推出去,末了,让他顺便把七七带出去吃点东西。 她睡的很踏实,一觉到天亮。 七七跟在唐昀身边,穿着一件唐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粉色小短袄,乖巧的躺在他怀里睡觉。 唐昀则坐在躺椅上,可能是为了让她睡的舒服点,他那两条大长腿微微曲着,手中拿着剧本在看。 迟软化完妆出来,就听到那几个人工作人员在打趣他:“唐影帝拍戏还带着侄女啊。” 他也只是轻声笑笑,不多说。 女鬼在迟软身边晃来晃去:“你放心好了,我妈再过半个月就会回来了。” 那个化妆师眼线画的有点粗,迟软手上拿着化妆棉,倒了点卸妆油在上面,轻轻压在眼睛上:“你妈妈既然还在世为什么不管她?” 女鬼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爸去世后,我妈改嫁到了城里,她前些日子刚生下一个小弟弟,所以……” 她话说到这个程度,迟软自然明白为什么了。 “那你呢。” 女鬼一愣:“我?” 迟软点头:“你是怎么死的?” 看年龄,她不过也才十七八岁的模样,虽然变成了灵魂状态,可是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所以迟软也看不出她是怎么死的。 它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很小的时候,我和我爸妈一起搬到照理村,他们都是教师,来这边支教的,那个时候我才六岁。” “后来……” “然后……” “最后……” 她讲了大概五个小时,说到动情处时,甚至还低头默默抹泪。 等她讲完以后,再回头看时,迟软已经出去了。 桌上放着一张纸。 【导演在叫我,我喊了你八百遍你都没理我,我把录音笔打开了,你接着说,我晚上有空了再听。】 女鬼眼睛一酸,白煽情这么久了。 第一场戏直接就是女主和男主认识以后,在这里约会的情节。 迟软饰演的是下乡支教的女老师,和唐昀饰演的警察因为一起学生的失踪案而结识,最后相爱。 这场戏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约会。 迟软饰演的女主角简直就是她性格的翻转版。 除了性别,没有一个地方是像的,即使她琢磨了好几个晚上的角色和个人情感,可还是没办法把它带入进去。 尤其是有了唐昀这个影帝的对比,她的演技就显得更渣了。 好几次她甚至能感受到周围的工作人员传来恶意的嘲讽声。 唐昀低笑几声:“不好意思,笑场了。” 迟软知道他是在帮自己,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结果后者趁机抓住了她的手。 迟软眉头紧皱:“三。” 唐昀听到她的倒数警告,乖乖的把手松开。 “你之所以投入不进去,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爱我饰演的这个角色。” 导演给了他们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唐昀正好趁着这个时间给她讲了会戏。 他把她带到阳台:“你就大声喊几句,我爱焉怀。” 焉怀就是唐昀饰演的角色名。 迟软嫌丢人,不肯喊。 “你现在要是不肯喊,那你的情绪一直都进不去。” 迟软听到他的话,有片刻迟疑。 她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我喊了以后真的会有用?” 唐昀点头:“肯定有效,你试试。” 迟软走到阳台边,深呼了一口气,对着空旷的土地大声喊道:“焉怀,我爱你!” 然后她看见了正好从楼下经过的林深,他可能是听到她的喊声了,抬眸看过来,四目相对,深邃的眼眸里,情绪不明。 日! 她又加大音量喊道:“焉怀,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等她再将视线移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林深的身影了。 女鬼飘到她身边问道:“喜欢刚刚那个男人?” 迟软觉得没趣,转身进了拍摄场地:“还行吧。” 导演在里面喊人,她脱掉用来御寒的外套进去。 女鬼有些困惑,像迟软那么好看的人,应该只需要勾勾手指,就没有不上钩的男人吧,看来刚刚那个人魅力还挺大。 她在空中晃悠一圈以后,然后跟了过去。 看看长什么样子也好呀。 简陋的平房后院,零散的站着几个人。 一个年迈的老人坐在木椅上,两个男人站在旁边,一个在提问,一个低头不知道在纸上写着什么,应该是在做笔录。 女鬼上下看了一遍,都没有看到刚才那个男人。 见后门的门闩好像是开着的,她穿墙而出。 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外面,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微亮的火光映进他的眼底,女鬼飘在他的上方,从她这个角度往下看,甚至能看见被领口遮住的那半截锁骨,覆于阴影之下。 禁欲又危险。 女鬼啧啧叹道,不怪迟软想睡他,要是自己还没死的话,也会对他动心思的。 不过…… 她使劲嗅了嗅,总觉得他身上带着和自己一样的鬼气。 可是不应该啊,这人的阳气足的很,怎么可能会带鬼气呢。 怪事情。 女鬼疑惑完以后,发现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盯着同一处。 遂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了过去。 因为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平房,所以也没什么遮挡物,远处的五层楼房就像是鹤立鸡群一般,轻而易举就看了个全貌。 三楼阳台,迟软和唐韵坐在沙发上,因为角度缘故,从这里看过去,工作人员和摄像机都被挡在死角里。 所以只能看到一脸娇羞的二人。 唐昀的手缓慢的搭在了迟软肩上,迟软没推开,反倒脸一红,低下了头。 耳旁似乎传来一阵轻嗤声,女鬼再将视线移过来时,男人不知何时进去了,旁边的垃圾堆上零零散散的落着已经被摁灭的烟头。 吃饭的地方在一楼,迟软没什么胃口,早早就回去睡了。 这种地方没有旅馆,只有民宿。 好再房子够大,也够整洁。 迟软精疲力尽的回房,女鬼不知道去了哪里。 录音笔还在她床头放着。 迟软虽然困的不行,但是死活睡不着,于是把录音笔打开。 女鬼叫阿离,六岁那年跟着她爸妈来乡下支教,十五岁的时候,她爸遇到车祸离世,半年后她妈改嫁回了城里。 阿离恨她妈狠心,父亲尸骨未寒就这么匆忙改嫁,于是和她断了联系。 家中还有些积蓄,她一边勤工俭学一边照顾妹妹。 日子虽然算不上富裕,但好歹能吃饱穿暖。 后来阿离遇到了下乡支教的陈尧,眉目明晰,身形颀长,只一眼,情窦初开的少女就彻底沦陷了。 他支教了一年就回到帝都了,阿离为了考上他的大学,没日没夜的学习。 高考前一晚上还在通宵复习。 然后猝死了…… 留下年幼的七七,没有自理能力,前几天刮大风,屋顶被掀了,她自己又不知道找人帮忙,于是落得险些冻死的下场。 迟软沉默了一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阿离说话的声音属于甜甜软软的那一类型,很有助眠的功效。 感觉困意渐起,迟软翻了个身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阿离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她的床头的,往日白到无血色的鬼脸这会带着一丝绯红,像涂了胭脂一样。 她凑到迟软耳边轻声说:“我刚刚偷看他洗澡了。” 迟软疑惑:“谁?” 阿离红着一张脸:“白天那个警察。” 白天穿着衣服倒看不出来,想不到脱了衣服以后肌肉那么结实,线条匀称有美感,还有…… 阿离的脸更红了,扭扭捏捏的像个没死的人,背过身去,把头从墙里伸出去,想吹会冷风减退一下脸上的热意:“羞死鬼了。” 6.第六张脸 那边阿离还在扭扭捏捏,迟软刚准备开口,手机震了几下。 导演说正好今天结束的早,请大伙去吃顿宵夜。 迟软刚好有点饿,就应声过去了。 中途多喝了点。 实在扛不住,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这间民宿算是村子里难得的高楼了,整整有六层。 迟软住在三楼,对门住的不知道是谁,好像也是今天才过来的。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困意夹杂着醉意,迟软眼皮子重的很。 钥匙胡乱的往孔里插。 用惯了密码锁的她对这种需要钥匙的锁使用还不是很熟练,再加上楼道灯光也不亮,插了好几次都没插进去。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那股极淡的香味,像是阳光熨着大地,青草散发出来的清香。 莫名的,她突然觉得身心都安定下来。 握着钥匙的手也逐渐放松,本来就是强撑着困意,这会像是彻底被席卷了一般。 手下无力,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声控灯亮了。 暖光色的灯光映照在她身上,迟软双腿一软,整个人往下栽。 模糊中,她感觉有人抱住了她。 可能是实在困的不行了,迟软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睁开眼睛,屋子里面单调的除了几件民宿里标配的家具外什么也没有了。 她揉了揉头发,掀开被子下床。 洗手间里放着新的牙刷和漱口杯,她简单洗漱一番后出去。 干净整洁的客厅竖着一块写字板,上面用磁铁贴着几张照片,每张照片之间都用黑色的记号笔写出了人物关系。 字挺好看,苍劲有力。 大门被人打开,林深手里提着一碗炒饭进来。 他穿的不多,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外套。 毛衣领口将下巴挡住一小截,关门时微垂了眼睫,迟软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睫毛。 又细又长,不算很翘,这可能是他全身上下最柔和的一个部位了。 这个人整体给人的印象就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剑一样,锋利又危险。 迟软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这间屋子里有他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莫名的让她觉得安心。 打了个哈欠出去,屋子里有暖气,她早就把外套脱了,里面的针织裙很贴身,衣摆处是岔开的,露出纤细白皙的长腿。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一晃一晃的,拖鞋在她的脚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去。 林深看了她一眼,把饭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吃完了就走吧。” 他的态度冷淡到迟软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欠他的钱。 她把盖子揭开,鸡蛋裹着饭粒,看着就食欲大开。 虽然很饿,但因为偶像包袱,迟软注意着形象,小口小口的吃着。 吃了两口就噎住了。 她皱着眉头拍了拍。 林深从厨房里拿了一盒热过的牛奶放在她面前。 迟软把它推开:“我不喝牛奶的。” 林深眉眼微动,低叹声很轻。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雪碧放在牛奶旁边:“放一下再喝。” 雪碧是冰过的,但应该是刚进去不久,所以不是很冰。 迟软唇角挑起一抹弧度,抬手勾着易拉环,轻轻一拉,微弱的汽声传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她喝了一小口,冲他抛了个媚眼:“警察叔叔,你该不会是我的粉丝吧。” 林深看着写字板上的照片,不时用手中的记号笔将里面的人物串联起来。 “我只比你大两岁。”声音低沉,却又带着一丝笃定。 迟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就是二十七岁了。 不过…… 她脸上的笑容更盛:“你连我的年龄都知道,还说对我没意思。” …… 林深把贴在写字板最上面的照片取下来,没有理她。 迟软见他不理自己,歪了歪头,也没多说了,乖乖的把饭吃完。 林深头也没回:“门在你左手边五米的地方。” 迟软知道他是在赶自己走,却还是厚脸皮的装作听不懂一样。 她起身走过去:“昨天是你抱我过来的?” 林深没理他,拿着记号笔在写字板的名字上圈圈改改。 眉梢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昨天迟软门没打开人就睡着了,林深抱着她,从地上把钥匙捡起来,试了好多遍才发现她钥匙拿错了,于是把她抱回了自己家。 他在刘缘那挤了一晚上。 迟软也不恼,踮脚凑到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你就不怕和我传绯闻吗?” 她的声音很有分辨率,说起话来都像是在撒娇一样,这会故意压低了几个度,落到林深的耳中,像有一根羽毛在挠来挠去。 握笔的手收紧,王字的那一横被带出很长一道黑色的印记。 凌乱而不规则。 迟软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嘴角的弧度越发显了一些,“怎么样?”她的手攀上他的脖颈,笑容明媚,“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林深不躲不闪,任由她抱着。 他的眸色很深,看久了,迟软都有一种莫名发怵的感觉。 这个男人,心思重的可怕。 她可能从一开始就误会他了。 错把一朵黑心莲当成了高岭之花。 她松了手,不料腰间一紧,整个人受力往上贴。 她没穿外套,紧身的针织身完完全全的将上身轮廓给勾勒出来。 此时紧密贴靠在他的腹腔以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胸口的柔软被挤压的有些变形。 他略微低头,凑到她耳边:“好啊。” 声音暗哑。 迟软有片刻怔住,她装傻似的开口问他:“好什么?” 放在她腰间的手略微往下移,停在腰窝,他的掌心炙热,迟软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不是说要我陪你睡觉吗,我答应了。” 迟软就是个纸老虎,外强中干。 嘴上说着要约·炮,但是别人真答应了,她自己倒先慌了。 猛的将他推开:“我刚想起来,我……我今天还有一场戏要拍,改天吧。” 话说完,她拿了外套匆忙出去。 林深低头,掌心的余温似乎还在,五指收紧,唇线微松。 手机在一旁震了几下。 他垂眸,来电显示写着刘缘。 抬手按下接通键。 “林队。” “恩?” “方瑶他们到了。” “好。” 话说完,他就要挂电话。 刘缘连忙问他:“老大今天心情不错?” 虽然话和平时一样少,可他听的出来,林深今天说话的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 “恩。” 刘缘好奇:“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林深唇角微挑:“把野猫变回兔子了。” “什么?” 他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嘟嘟的忙音。 收拾好东西的方瑶凑过来:“林队现在在家吗?” 刘缘小声埋怨了一句,这人的性格怎么还和之前一样随性啊。 电话说挂就挂。 他把手机锁屏放到桌上:“林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会上赶子凑上去,他虽然嘴上不说,明天你估计就在他的黑名单里躺着了。” 方瑶瘪着嘴缩回沙发里:“那怎么办。” 她为了追林深可是放弃了帝都特意来的a市,可谁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搭理自己。 刘缘翻阅着白天做的笔录:“反正啊,你最好老实本分一点,林队虽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他停顿片刻,“但是记仇起来不是人。” 方瑶心里一阵咯噔。 “而且啊,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反正你要真喜欢他的话,就识趣一点,不然把他弄烦了,估计明天就被调回去了。” 方瑶狠狠的吞咽口水:“想不到林队还有这样一面啊。” 平时看他不苟言笑的,还以为他只是一朵高岭之花,现在看来…… 这还是雪山巅上的高岭之花? 害怕之余,她居然觉得有些刺激。 她是个极富冒险精神的人,连枪战她都不怕,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退缩。 方瑶问他:“你把林队喜欢的女孩类型和我说一遍。” “喜欢的类型?”刘缘想了想,林深虽然从未说过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但平时出警的时候经常会有女人和他搭讪,刘缘观察了一下,林深好像对哪个都没兴趣。 “我觉得林队的性格,喜欢的女生应该是可爱型的,身高控制在一米六左右,当然一米五八最好,平时都是素颜,性格软一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到林队的时候会脸红。” 方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除了身高以外其他她差不多都占了。 瞬间斗志昂扬。 今天迟软没多少戏份,拍完以后唐昀牵着七七来找她。 旁边没有工作人员,他将手里的芭比娃娃递给她,哄她喊自己爸爸。 七七听话的喊他爸爸。 然后唐昀又指着迟软:“喊妈妈。” 她乖巧的转身,冲迟软喊了一声妈妈。 迟软心里正想着中午那点事,没听到。 还有什么事是比这还糟糕的,自己先撩着要约·炮,结果别人同意了,她倒好,怂哒哒的跑路了。 迟软摇了摇头,不行,这种时候退缩的话那像什么事! 她深呼一口气,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很软:我拍完了】 · 照理村里有一户人家因为儿子要结婚了,所以想要重新装修,结果有工人在他家后院挖出了一具尸体,因为年头太久,根本查不出是谁。 再加上从这儿到城里路途遥远,于是林深他们就暂时在这里住下了。 这几天忙着找证人和查线索。 前几天林清尧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初伯父生日,让他去一下。 方瑶和夏礼这次过来,他正好可以找个时间回去一趟。 村里也没有餐厅之类的地方,只有一个小酒馆。 方瑶谄媚的把菜单递给林深:“林队,你点。” 林深看着手机,头也没抬:“你们点吧。” 方瑶挑唇:“谢谢林队请客。” 放在鼠标旁的手机震了一下,迟软刚打完一波团,抽空看了一眼亮着的屏幕。 【林:恩。】 真冷漠。 她重新将视线移回屏幕,界面已经黑了。 对话栏上,打野疯狂怼她。 问她是不是小学生偷了妈妈的电脑。 迟软很忧伤。 有些人表面看着光鲜亮丽,背地里打个青铜局都需要人带。 · 不得不说,乡下的纯天然就是比城里各种催熟的味道要好。 今天小酒馆里生意似乎不怎么好,就他们这一桌。 老板娘坐在旁边和他们聊天:“最近的小娃娃们都长的俊啊。” 方瑶脸一红:“阿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老板娘看年龄应该有五十了,咧嘴笑时,眼睛到额角都是皱纹:“前面那组,不是来了一群拍电视的吗,哎哟那个女娃娃啊,长的是真俊,老婆子我长这么大都没看过这么俊的女娃娃,那腿估计都快到我胸口了。” 方瑶属于自来熟,没一会就和她聊开了。 刘缘咬了口酸菜饼,看林深全程都没怎么动筷子,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眉头越皱越深。 刘缘出声喊他:“林队,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深不动声色的将手机锁屏:“没什么。” 他锁屏前一秒,刘缘眼尖的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很软。 什么很软? 7.第七张脸 林深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 指腹在干净的桌布上轻轻摩挲着。 自己是不是太冷淡了一点? 他把手机解锁点开,刚按下一个字,迟软的消息就弹过来了。 【很软:在哪?】 刘缘吃完一个酸菜饼以后,发现林深终于动筷子了。 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至少整个人的气场看上去不像刚才那么阴郁了,刘缘坐在旁边都觉得冷。 玻璃门被推开,冬夜里的冷风呼呼往里灌。 说话的众人下意识把视线移过去。 迟软穿的不多,里面一件蓝色的衬衣,一边衣摆扎进裤腰里,另一边自然的垂落着,外面随意的套了件单排扣的大衣。 看上去随性又休闲。 在她身上却有种慵懒的美。 里面没暖气,虽然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但还是有点冷。 她面上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笑意晏晏的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呀。” 还是老板娘最快反应过来:“哎哟,这个女娃娃也来我家吃饭啊。”她拖出一张椅子给她,“快坐快坐,我们刚刚还在说你呢。” 椅子正好在林深旁边,她顺理成章的坐下来,笑道:“说我什么呢?” “夸你长的俊呢。”她又将迟软的整张脸上下看了一遍,“你说这人真是神奇,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怎么区别这么大。” 迟软轻声笑笑,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老板娘看她面前空无一物,连忙起身:“我去给你拿碗筷啊。” 迟软谢过以后,歪头看着林深。 后者不知道在吃什么,小口咀嚼着。 迟软看着他微动的腮帮,皮肤真好,离的这么近都没有看到毛孔。 也不知道他平时用不用护肤品。 想到白天自己被林深调戏到落荒而逃,她觉得怎么说也得还回来。 凑近了他,轻声问:“你吃的什么呀?” 林深闻声垂眸,正好对上迟软的眼睛,她是典型的杏眼,眼尾涂了带着珠光的棕色眼影,在日光灯的映照下,像会发光一样。 她本来就坐的离他近,这会突然凑过来,两人之间只余一指的距离。 她可能喷了香水,也可能没喷。 林深闻到了草莓牛奶的味道。 喉结微动,指腹紧紧按压着虎口处。 他的视线下移,停在她的眼角下方,那里有一个小黑点。 像一粒黑痣一样。 他记得,她这里是没有痣的。 迟软周身一震,林深伸手在她眼尾处擦了擦,把她特意画的泪痣给擦拭掉了。 “脏了。”很轻的两个字。 …… 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热情之火通通被浇熄了。 迟软坐正身子,陷入沉默中。 方瑶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心里五味陈杂。 她安慰自己,这个女人没有一个地方是符合林队的审美的,没事没事,她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老板娘把碗筷拿过来,迟软扬眉和她道谢。 今天一整天都有工作人员管着,她吃了很少一点,这会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全程都很安静的在吃饭。 林深看了她一眼,别过头,轻咳了一声。 后者仍旧专心的吃着饭。 他微抿了唇,脸色又恢复她来之前的阴郁了。 刘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林队怎么一脸被抛弃的怨妇脸。 等迟软解决完温饱以后,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问坐在对面的刘缘:“你们队长呢?” 刘缘眼一抬:“出去抽烟了。” 迟软放下筷子出去,林深站在外面,指间那抹橘黄冒着缕缕白烟。 他抬头看着夜空,月亮像是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口似的,虽然不完整,却已经接近圆形了。 在娱乐圈待久的人,看过各种各样被包装过的美男帅哥,眼光自然而然也高了。 可在迟软看来,林深就是属于那种不需要经过包装同样耀眼夺目的人。 身形颀长,气质清冷矜贵,就连下颚线也是完美到挑不出瑕疵。 后者似乎是察觉到她过来了,抬手将手里未燃尽的烟头摁灭:“怎么不吃了?” 微风吹过,迟软冷的缩了缩脖子。 她抬头,视线正好落在缺了一点的月亮上。 “吃饱了。” 身旁半晌没动静,迟软侧目看过去,林深斜倚在栏杆上,眼睫微抬。 毛衣的领子被折下去一点,迟软的视线从他的鼻梁移到下颚线,再到喉结。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人她曾经见过一样。 她轻声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林深下意识的去摸烟盒,却突然想起她在旁边,便收回了手:“说什么?” 迟软看到他说话时,喉结在动。 喉间似乎有什么触了上来,凉凉软软的。 却像是带着火一样,燃遍了他的全身。 迟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她的指腹轻按在他的喉结上。 她不爱用香水,可是身上总有股草莓牛奶的香味。 林深莫名觉得喉咙有点干,五指收紧,隐于皮肉之下的筋脉因为忍耐而凸显。 迟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以前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男孩子有喉结,可是我没有,后来有个人告诉我,是因为他吃糖的时候不小心把石头当成糖吃下去,结果卡在喉咙里。” 林深眉眼微动,他问她:“然后呢?” 迟软一怔:“什么然后?” 林深反手握住她的手,一冷一热,反差明显:“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迟软挑唇,踮脚凑到他耳边:“因为我想撩你啊。” 她没有察觉到因为她的突然靠近,而略微僵住的上身,同时也错过了他眼里那抹失望。 此时二人的动作要多亲昵就有多亲昵,在迟软看来,他们现在离最后一道防线只缺一个房间。 玻璃门打开时,下面的铁皮摩擦地面,发出咯吱的声响。 方瑶看到面前的景象,猛的顿住脚步。 那朵本来应该长在雪山之巅上的高岭之花此时居然正在被人采撷。 她性格外向,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当下也不管会不会尴尬,连忙冲过去把迟软给推开。 “你在干嘛啊?” 迟软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弄的踉跄了一下,好在林深及时扶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跌倒。 林深皱眉看着方瑶。 他周身的低气压莫名让方瑶有些发怵。 “对不起林队,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看到她非礼你,一时情急才……” 不等林深开口,迟软一挑眉:“非礼?”她轻笑出声,“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非礼呢。” 方瑶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 迟软故意一般,笑意晏晏的看着林深,掌心向上,伸向他:“你再和你的队友们叙叙,钥匙给我,我回家等你。” 方瑶等着看她出丑,林深的择偶标准她一样也不达标,更别谈他从来不许别人进出他的住所,哪怕是踏足客厅也不行。 之前有一次方瑶送文件去他家,结果林深拿了东西就要进去,也不说让她进去坐坐。 后来还是方瑶壮着胆子问他:“我帮了林队这么大的忙,林队不请我进去喝杯咖啡吗?” 然后他带她去了咖啡厅,付完钱就走了。 …… 后来得知刘缘他们待遇相同,她的心情才算平复了一点。 微风带着一丝凉意席卷过来,林深神情寡淡的看着迟软。 沉默片刻后,他将手伸入裤袋里,摸出一串钥匙给她。 迟软冲他挑了个媚眼:“我在家等你哦,小甜心。” 她走以后,方瑶低着头和林深道歉:“对不起林队,我错了。” 她真的只是情急之下,当时那种情形,恐怕自己稍微晚一步,迟软就要亲上去了。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林队觉得自己性格跋扈蛮不讲理。 烟雾侵蚀过的嗓音微哑,他问她,“你知道自己哪错了吗?” 方瑶小声开口:“不该推她。” 身旁半晌没动静,方瑶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林深抬头吐出口中的烟雾。 白雾腾升,喉结轻滚,指间的火光忽明忽暗。 她听到他说。 “你坏了我的事。” 明明差一点。 就亲上了。 8.第八张脸 阿离跟在迟软的身后,问她:“你真的想好了吗?” 迟软问:“想好什么?” “想好和他约……约那啥。” 她话说的支支吾吾,脸还有点泛红。 迟软勾着那串钥匙转来转去,听到她的话顿住脚步:“约·炮犯法吗?” 阿离被她问住了:“不犯吧。” 迟软耸肩:“那不就得了。” 阿离被她的话噎住了,乖乖飘在她身后。 全剧组的人都把七七当做唐昀的侄女,因为她长的可爱,又听话,大家都很喜欢她,平时各种甜食糕点的投喂,阿离根本就不担心。 所以一有时间就会跟着迟软。 用她的话说就是,当鬼久了,总想和人说会话。 再加上其他鬼都太吓人了,不是肚子开了就是头裂了,她看到就害怕。 迟软冰箱里一堆的垃圾食品,平时在家里有lisa管着,现在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点,还不得放开肚皮吃啊。 当迟软干掉一瓶可乐,两袋薯片和一袋浪味仙以后,门铃被人按响。 她穿上拖鞋过去开门,林深站在门口,身上带着酒气。 应该是她走以后,被刘缘他们劝着喝了点。 他开门见山:“钥匙。” 钥匙就在迟软的睡衣口袋里放着,她拿出来还给他。 后者又看了她一眼:“胃不疼了?” 迟软有些懵。 男人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转身走了。 楼道灯光没了遮挡,暖黄色的灯光映照过来,迟软后知后觉的伸手在嘴角轻揩过,薯片的碎末沾在了唇角。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愣了一瞬,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胃病的? 别说粉丝了,这事连那些同公司的艺人都不知道。 开锁声轻响。 迟软抬眼,林深已经进去了。 客厅的电视正放着还珠格格,迟软再次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可乐出来。 阿离凑过去看了一眼时间,小脸通红的往外面钻。 迟软叫住她:“你干嘛去?” 她回头,一脸娇羞:“这个点警察叔叔该洗澡了。” ?????? 她穿墙而出后,迟软沉默两秒回了房。 林深脱掉上衣准备进浴室,手机在沙发上震了几下。 他看了一眼。 【很软:出来一下。】 默了两秒,他将衣服重新穿上,打开门。 迟软站在他家门口,手上拿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案。 她把符咒递给他:“洗澡的时候把它贴在你浴室的门上,睡觉的时候贴在房门口。” 林深皱眉:“这什么?” 迟软不想喝他多解释,直接把东西塞到他怀里:“你贴就是了。” 说完就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转身:“我例假来了,你等我几天。” 她回房,关门。 动作僵硬如机械。 林深看着紧闭的大门,又低头看着手里的符纸。 唇角微松,低笑起来。 ———————— 迟软虽然演技不行,但还是挺敬业的。 什么滚泥潭摔楼梯啥的。 哪怕是有危险性质的她都很少用替身。 她演的这个角色挺惨的,小时候被家暴,后来申请贷款,勤工俭学读到毕业。 然后来了这所小学支教。 今天拍的这场戏是迟软饰演的女主脚崴了,唐昀背她去医院。 迟软虽然瘦,可是个子高,骨头重量还是在那里的。 好在唐昀底盘够扎实,平时虽然档期忙,却也没有疏于锻炼,背她还不算费劲。 机器跟拍在旁边。 迟软不时用纸巾去擦他的额角,脸上带着心疼:“要不你把我先放下来吧,我能走。” “没事。”唐昀摇头,嘴角的笑容阳光且温和,“我可是要背你一辈子的,这才几步路。” 一旁,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做完笔录回来的刘缘也站着瞧了会热闹:“林队,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演员拍戏呢。” 林深的视线落在一脸娇羞的迟软身上,没有开口。 刘缘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其实这么看,迟软的演技也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差啊。” 导演说了cut,迟软从唐昀的背上下来,边上的助理立马拿了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搭在她身上。 导演在和她讲戏,她抱着暖手宝听的认真,不时点点头。 唐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瓶粉色的保温杯,将盖子拧开了递给她。 林深没有继续看下去了,转身离开。 迟软问他:“这谁的杯子啊。” “我的。”唐昀的脸上带着殷切。 迟软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你别打扰我背台词。” 手尴尬的伸在半空,唐昀不动声色的收回,把杯子放回桌上:“今天晚上鬼屋就搭建好了,要不要不看看?” 因为剧里有个场景是需要用到鬼屋的,村里没有,剧组就自己搭建了一个。 鬼屋有什么好看的,吓唬人的小儿科。 她低头专心看着剧本:“你们去吧。” 唐昀唇角微抿,没再开口。 今天的戏结束的早,迟软回家洗了个澡就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导演为了营造出一种自然的环境,那个搭建好的鬼屋是对所有人开放的。 不过前提是一趟只能进三个人。 不然人太多了,那种诡异的氛围就会被破坏。 阿离一直在她身边晃悠来晃悠去,寒气入体,她打了个哆嗦,从睡梦中被惊醒。 睁眼就是阿离那张惨白的脸。 迟软吓了一跳:“你干嘛突然离我这么近?” 阿离一脸担忧:“我刚刚看到唐昀带着七七去了鬼屋,我怕七七会被吓到。” 迟软随手将身旁的抱枕拿过来,抱在怀里:“唐昀会有分寸的。” 阿离实在是担心,可又担心自己说不定迟软,暗淡无光的眼珠左右转动,她凑到迟软耳边:“我还看到,那个警察叔叔也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女人。” 林深也去了? 见她似乎动摇了,阿离乘胜追击:“那个女人看警察叔叔的眼神差点没把我腻死了。” 迟软看了她一眼,提醒她:“你本来就死了。” 阿离:…… 犹豫两秒,迟软还是回房穿了件外套。 手刚按下门把手,又停下了。 想了一会,她再次回房,重新画了一个精致好看的妆。 鬼屋搭建的地方离这不远,步行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这个点不早了,对于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乡亲们来说,已经算是深夜了。 等在外面的只有刘缘和方瑶,还有被强拉来凑数的林深。 他在旁边抽烟,抬手时,迟软甚至能看见他微动的骨节,和手腕旁那一小块腕骨。 迟软觉得,他这个人从内到外都复杂的不行。 说他清冷沉静吧,可她却觉得,他总有股子狠劲,浑然天成的一般。 总之这人就是个矛盾体。 迟软走到他面前,停下,歪头冲他笑:“晚上好呀警察叔叔。” 眼影的珠光在灯光的映照下隐隐闪着光。 这儿就一盏灯,暖黄色的, 迟软的脸像加了滤镜一样,透着朦胧感。 林深垂眸,看了她良久:“你不是在里面吗?” 迟软诧异:“什么在里面,我刚从家里出来啊。” 林深闻言,侧目看了刘缘一眼。 谎言被拆穿,刘缘眼神闪躲的左看右看。 他实在是想来这看看,可人家说了,必须得凑够三个人才许进,偏偏夏礼那个砍脑壳的感冒了。 刘缘只得将目标转移到林深身上。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他连犹豫的时间都不给他,简单两个字说的干净利索。 “不去。” 于是刘缘打算去过过眼瘾,站在门口看一会也好啊。 结果刚去,他就看到唐昀牵着一个小女孩和另外一个女人进去了。 想到之前林深对迟软的态度,刘缘突然觉得有戏。 于是骗了他,说看到唐昀和迟软一起进去了。 后者神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可被揉皱的书角还是无声的在告诉刘缘。 有戏。 感受到林深的眼神,刘缘连忙走到方瑶身边和她说话,假装没有看到一样。 里面的帘子被撂开,唐昀抱着七七出来,身后的白真真脸都吓白了。 七七倒还好,脸色红润,非但没被吓到,反倒还格外兴奋。 唐昀把七七放在地上,替她把松开的外套扣子扣好:“我们七七今天玩的开不开心呀?” 七七点头,声音脆生:“开心!” 七七被唐昀牵着下台阶,一抬头就看到了她。 整个人飞奔过来,扑进她的怀里:“妈妈!” …… 迟软不是单身吗? 刘缘震惊之余,下意识的看了林深一眼。 后者半张脸都隐于黑暗之中,刘缘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迟软皱眉看着唐昀:“七七的妈妈明天就要过来了,她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也是吗?” 无论迟软解释多少遍,唐昀似乎都认定了七七就是迟软的女儿。 久而久之,七七便也这么认为了。 七七年纪小,到时候她真把自己当她妈妈了,不认她亲妈了怎么办? 唐昀声音低了下去,特没底气的说了一声:“她好歹也叫过我一声爸爸啊……” 七七来剧组的这几天,迟软专门让人请了一个保姆过来照顾她。 唐昀平时有时间了也会陪她出去玩,可能是真的把她当成迟软的女儿养了,这些天的相处下来,突然要走了,好歹也有些不舍的。 刘缘看着面前的场景,俊男美女再加一小孩,怎么看怎么和谐。 “林队,之前我就看有人传他两的绯闻,现在这小孩都叫他们爸妈,你说他们是不是真有啥?” 身旁半晌没动静,刘缘好奇侧目,林深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昏暗的灯光之下,他的瞳色很深,情绪未达眼底。 刘缘看到被咬烂的烟头,默默闭上了嘴。 迟软低头,正好看到七七的手有些破皮,可能是刚才不小心蹭到哪里了。 医院就在附近,走两步就到了。 · 医生给七七上药,她全程不哭不闹,缩在迟软怀里,一双眼睛好奇的往外看,正好落在站在门口的林深身上。 药上完以后,迟软把七七放下来,让她站在这里等自己一会。 然后进去拿药了。 唐昀本来打算跟过来的,可是因为林深突然离开而缺了一个人的刘缘拉住这根救命稻草,连撒娇都用上了。 半哄半骗,唐昀稀里糊涂的又进了一趟鬼屋。 七七穿着黑色的小皮鞋走出来,歪头看着林深手里的棒棒糖。 林深垂眸,问她:“想要?” 七七点头。 医院门口没开灯,大厅的余光映照出来。 林深这个人,实在和温柔扯不上边,甚至连眉骨都是凌厉的。 偏偏此时却像打了一层柔光。 迟软低头看着药品的说明书,七七的妈妈后天过来,到时候直接把东西给她就行。 医生追过来叫住她:“姑娘,找的钱还没拿。” 她轻声道谢,也就错过了门外眉眼难得温和的林深。 他轻声开口:“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给你。” 9.第九张脸 迟软出来的时候,七七的腮帮被棒棒糖撑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林深站在一旁,看了她一眼,那张俊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迟软唇角微弯:“警察叔叔,反正也顺路,一起走吧。” 林深没说话,转身离开。 脚步却下意识的放慢。 七七去抓他的衣摆,两只手伸着:“爸爸抱。” 林深驻足,垂眸。 …… 然后把她抱了起来。 迟软走到他身旁,笑容狡黠:“我也要抱。” 后者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迟软也不恼,她只是想调戏调戏他而已,抱不抱无所谓。 路不算长,很快就到了,林深抱着七七上楼梯,好歹也是三楼,怀里抱着一个有些重量的小孩他的气息居然一点也没乱。 迟软看上去有些扫兴。 她打开门,七七听话的进去。 迟软抬脚,刚准备进去,林深叫住她:“你刚刚……” 迟软转身,等着他的下半句。 林深微抿了唇,神态看上去有些不太自然:“为什么一副失落的样子?” 迟软怔了片刻。 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七七还在里面,她抬手把大门关上。 走到林深身旁,踮脚,温软的唇瓣凑近他的耳廓。 语调放慢,却又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轻挑:“原本以为可以听到警察叔叔你累到喘气的声音,可是你的体力好像很好呀。” 说话间,她的指尖已经滑上了林深的衬衣领口,捏住纽扣,微偏,轻松的解开了。 一颗,两颗。 直到衬衣柔软的布料松软的搭落下来,露出线条好看的锁骨,因为她此时的遮挡而覆着一层浅薄的阴影,一路延伸,她甚至能感受到单薄的衬衣布料之下,紧实有力的肌肉,随着她的突然靠近而收紧。 迟软的手从他的锁骨滑向脖颈,一遍一遍,动作轻缓的划着圈,每次都小心翼翼的避开喉结,却又像故意而为之一般,指甲似有若无的在喉结处剐蹭。 很硬,随着她的触碰会轻微滚动。 她亲眼看见他脖颈处的青筋显了出来。 在白皙的皮肤之下隐隐可见。 真性感啊。 迟软低头,将唇瓣从他的耳廓旁移到脖颈,轻轻含咬住。 她甚至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栗。 她第一次和异性这么亲密,也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完全就是按照自己的内心来。 想听他喘,想看他卸下这副禁欲的面具。 迟软不信,世界上真的会有柳下惠。 就算有,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林深。 可是她好像错了。 她的唇从他的脖颈流连到锁骨,他不推开她,却也没有拥抱她。 没趣。 她抬起头,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白皙的皮肤上甚至还能看见她遗留在上面的口红印,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他垂下眼睫,轻声问她:“怎么不继续了?” 模样和平时无异。 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 语调也平淡到好像在问,今天会下雨吗? 迟软有些挫败,自己居然连这点魅力都没有。 “饿了,晚安。” 话说完,她就转身回屋了。 大门被关上,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开。 差一点就问出口了。 ——例假来了,手还能用吗? 还好忍住了。 他抬手,遮住眼睛,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有的人,总是撩人而不自知,再一脚把他踹开。 这种事,迟软做起来永远都这么熟练。 · 七七躺在床上,反复的问迟软,她妈妈真的会来接她吗,她妈妈长什么样子,比迟软姐姐还要好看吗? 迟软躺坐在床上,将她揽到怀里,另一只手缓慢的翻动书页:“七七到时候见到妈妈就知道了。” 她难得这么温柔,七七点点头,又往她身上凑了凑。 迟软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沐浴乳又像是自身的体香,闻着让人觉得莫名的心安,七七很喜欢。 迟软翻页的手停下,继续给她讲刚才那个未完的故事。 “男人小心翼翼的走在幽深的长廊上,耳旁掠过一道风,冒着不属于盛夏的凉意,他吓的一个哆嗦,摔在地上,等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女人的……” --------------- 七七的妈妈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男人,看打扮和气场,应该也算是个有钱人,至少家境好点,七七过去以后才不会受苦。 七七躲在迟软的身后,只敢露出一双眼睛。 没办法,这个所谓的妈妈对她来说还是太陌生了,她甚至连她的声音都记不住。 李琴看到七七了,还未开口,眼泪就先流出来了。 她走过去把七七抱在怀里:“我的七七,妈妈对不起你,以后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就算再陌生,这会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绪。 七七回抱住她,学着迟软平时哄她睡觉的动作,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好了,不哭啊,乖乖的。” 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格外懂事。 一番重逢以后,李琴和迟软道了谢。 迟软看了一眼飘在她们身后的阿离:“你们去阿离的坟前看一下吧。” 李琴神情微动,她别过头去,默默拭泪。 这些年,她不止一次想要把阿离和七七接过去,可是阿离铁了心的不想和她联系。 她知道,她在怪自己,怪自己当初走的太坚决。 阿离去世的消息传来时,李琴只觉得自己双脚发软,两眼一黑便没了知觉。 她体质不好,总是病痛缠身,好不容易将身子养到可以坐车经过颠簸的山路了。 她当下便一刻也等不得了。 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女儿。 · 迟软因为还有戏拍,就没跟着一起过去。 只是快收工的时候,她收到了七七发过来的一张照片,是他们上飞机前的合影,还有一段语音。 她稚嫩的嗓音和她说再见。 迟软刚回了个一路顺风,她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男人的声音一向中气十足,这些年的病痛也没办法折损一分一毫。 迟软犹豫片刻,还是按下接通键。 “软软啊,还在拍戏吗?” 她坐在躺椅上,腿上搭了块薄毯,细白如葱的手指捏着书页,翻过去:“恩,有什么事吗?” “嗬,没啥事,就是你初叔叔的生日要到了,我这不是在医院住院吗,去不了,所以想让你代替我去给初叔叔祝寿。” 她爸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现在也有二十五岁了,虽然在娱乐圈,这还是个刚起步没多久的年龄,可在那些老一辈人的眼中,二十五岁已经是大姑娘了,该结婚了。 更何况,迟软家的情况又比较特殊。 不怪她爸着急。 迟软无所谓,嫁谁不是嫁。 他们这个圈子,各自都有各自的秘密,彼此不打扰就行。 抬眸扫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什么时候?” 听到她答应了,迟宵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遮不住的喜悦:“明天晚上八点,盛皖酒店。” “行。” 挂断电话后,迟软又给lisa打了个电话,让她帮自己订一张明天的机票。 公司最近给了个男团让lisa带,所以这次迟软过来乡下拍戏她才没有跟来。 不过也是一天一通电话查岗。 “订机票干嘛?” 迟软:“我爸一个朋友的生日,他让我回去一趟。” lisa家世优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将他们划分为无所事事,紫醉金迷的富二代。 即使再努力工作,靠父母的帽子一旦被戴上,就再也取不下来了。 同处这个圈子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迟软这次回去意味着什么:“你想好了?” 为了拍这部戏,迟软特地去了美甲店把甲片全都卸了,修剪圆润的指甲,微微透着粉。 “我无所谓。” 她是真的无所谓。 在没遇到让她心动的人之前,谁都是一样,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充其量就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lisa见她看的这么开,也放心了:“行吧,我现在给你订。” 正好接下来的几天没迟软的戏份,迟软和陈是请了两天假,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早上九点的飞机。 迟软和林深在头等舱相遇。 迟软愣了一会,很快就反应过来,挥手和他打招呼:“真巧呀。” 林深点头:“恩。” 面上,却没有迟软的那种惊讶,就好像提前知晓会遇到一样。 昨天夜晚她睡的不好,刚上飞机就戴着眼罩睡着了。 a城的天气到底没有乡下好。 下飞机后,迟软斜倚在灰色的行李箱上,墨镜下滑,搭在鼻梁上。 出发前lisa说会让人去接她,二十分钟过去了,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她抬手将墨镜往上推,完完全全的遮挡住眼睛。 拖着行李箱刚准备出去打车,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高个子少年举着牌子冲进来。 上面的迟软两个字应该是手写的,又大又丑,软字还写错了,用笔涂黑了以后重新在旁边补上的。 lisa说给她招了个新助理,估计就是他了。 迟软觉得头有些疼。 他举着个牌子,眼睛跟雷达一样,在人群里扫视,最后停在戴着墨镜的迟软身上。 尚带稚嫩的脸上透着一丝喜悦,他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迟软姐,刚下飞机,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她摆手:“不了。” 估计寿宴就要开始了,她得回去换身衣服。 蒋唯刚毕业,年轻的生命,哪里都是鲜活的。 他个头比迟软要高上一点,目测在一米八三左右。 比他矮。 林深的视线落在他的穿着打扮上。 也比他穷。 完全构不成威胁的一个人,偏偏越是这么想,手上却越发用力,似乎想找到一个宣泄口,把心中的怨气宣发出去一样。 电话另一端的人见良久没有回应,又喊了一声:“林深?” 林深轻恩一声:“姐。” “最近气温低,你注意感冒,工作别太拼,知道吗?” “恩,你也是,最近别熬夜了。” 挂断电话后,迟软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微垂眼睫,他不动声色的将情绪忍耐下去。 10.第十张脸 盛皖酒店四面临海。 开窗就能感受到腥咸的海风。 迟软穿了一身深蓝渐变的长裙,锁骨和圆润的肩头皆露在外面,只余两根细长的吊带连着。 今天能过来的人,大多都是非富即贵。 人一旦有了钱,就会舍得往自己身上投资,抬眼望去,都是个顶个的美女。 虽然名义上是初匿的六十岁寿宴,可谁都知道,在这种场合上是最容易结识到门当户对的另一半的。 迟软轻晃着手中的酒杯,兴致缺缺的看着大理石台面上的花纹。 今天来的小辈大多都认识。 不是年幼时的玩伴,就是长大以后因为圈子相同,自然而然就玩到一块儿去的。 三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不时有人将视线移过来,眼中分明带着嘲讽。 迟软见怪不怪,也懒的去搭理。 姚锦晃着酒杯,视线落在迟软的身上:“她不就是那个神棍的女儿吗,听说她爸是赚死人的钱才爬到现在的位置的。” 身旁有人劝她小声点:“她家现在不好得罪。” 姚锦轻嗤一声:“一家子残疾人,不是疯了就是腿断了,还有她,听说在剧组勾引男明星,主动投怀送抱,今天居然也有脸过来。” 灯光明亮,高跟鞋穿久了有点累,迟软微微屈膝,又站直。 有人从她身旁经过,故意踩在她的鞋尖上,然后捂嘴,神态夸张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你。” 迟软眉眼微垂,看着被踩脏的高跟鞋。 姚锦一撩头发,凑近了她,故作惊讶:“原来是迟软啊,你今天怎么也来了,初叔叔居然也给你家发过请柬?” 同一个圈子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在她看来,迟软就处在最下游。 家里是有几个钱,可她也听说过,迟软祖上出过盗墓贼,赚的是死人的钱,不然也不会疯的疯残的残了。 酒杯略一倾斜,香槟顺着杯壁流出来。 迟软挑唇:“当然。” 姚锦怔了好久,浓郁的酒味和粘糊的触感传来,她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淋了一头的香槟。 “你……” 她气到浑身颤抖,话才说了一半,迟软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她:“听说你哥猥亵女下属被抓了,你爸正在四处找关系把他弄出来?” 姚锦咬牙:“关你什么事?”她现在只恨不得剥了她的皮喝光她的血,只是奈何周围人多,她不好动手。 迟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应该会关我的事。” 她轻声笑笑,穿着统一服装的侍者从身旁经过,手上端着托盘,迟软拿了一杯香槟,她伸出两指,按在唇上,再一挑开,冲姚锦抛了个媚眼:“记住了小甜心儿,得罪谁都别得罪有钱又记仇的女人哦。” · 迟软也懒的再转头去看身后那个女人气到抓狂的模样。 虽然不太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里扎堆,但迟软还是得过去和寿星说几句祝福语。 小时候奶奶还没疯,迟软就跟着她住在南方。 她爸在a城做房地产的生意,每年寒暑假都会把她接过来玩上一段时间。 圈子不大,年龄相仿的孩子也不多。 迟软从小就能看见鬼,那个时候她的内心还没有强大到看见浑身是血的鬼魂飘在她面前而无动于衷。 她总是被吓到浑身发抖,缩在角落不敢动弹。 在别人看来,她胆子小到一阵风吹来都足以把她吓哭。 久而久之,就没人愿意和她玩了。 甚至连怪物的外号也开始流传开来。 初匿看着面前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迟软,欣慰的点点头:“长大了。” 他和迟软的父亲是多年好友。 “你和初茵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好好叙叙。” 迟软看着站在初匿身旁的女人,个子高挑,长裙逶迤。 时隔太久,眉眼已经无法和记忆中的重合在一起了。 初茵轻笑出声:“迟软肯定不记得我了,我们得有十年没见了吧。” 迟软点头:“时间过的真快。” 初茵动作自然的揽上她的胳膊:“我可是经常看到你的消息,半年前还加入了你的后援会呢。” “对了,今天林深也过来了,你看到他了吗?” 林深?迟软第一反应就是那个警察叔叔。 “谁?” 初茵对她的反应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就是林叔叔的儿子啊。” 迟软皱眉回想了一会,像是布满灰尘的书被翻开,记忆已经斑驳。 开门声轻响,迟软嗅觉比一般人要灵敏一些。 腥咸的海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熟悉却又陌生的清香。 她回头。 来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香槟色的领带之上,是一丝不苟扣到顶的领口,和弧度明显的喉结。 往日柔顺的短发全都梳向脑后,精致好看的五官一览无余。 白色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身上,连带着情绪一起被隔绝在深邃的瞳孔之外。 偌大的大厅,人声鼎沸。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 迟软眨眼。 林深?林深!? !!?? 难怪她会觉得他长的熟悉。 林深走过去,移开视线,看着初匿:“初伯父。” 初匿点点头:“我听说啦,你爸在美国回不来。”他拍拍他的肩,眼里皆是满意的神色,“小子长结实了,也成熟了不少。” 林深唇角微弯,礼貌的笑了笑。 进退有度,谦逊有礼,和平时那个不苟言笑的刑警队长一点也不像。 初匿看向迟软,正要开口:“这是迟软,你们应该很久没……” 话还没说,便被林深打断。 他歪头,眼角带笑:“已经见过了。” 初匿也笑:“这丫头和小时候比起来,可是开朗了不少啊,我还记得以前,她就爱一个人呆着,谁也不搭理。” 迟软大脑快速运转了一遍。 林深这个名字被她从大脑里已经沾了灰的回忆里扒拉出来。 人生第一次约炮的对象居然认识。 真是魔幻。 害怕他说出来,迟软赶紧拉着他离开了。 “想起来了?”林深垂眸,低声问她。 “一点点。” 迟软对他的印象其实不深,应该说,她对这个圈子里的人印象都不深。 本来就没有待多久,后来又被她爸送出国,回来以后直接去了南方。 十五六岁的记忆,早就斑驳的不像话了。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他忽而放低了声音开口,瞳孔很黑,迟软抬眸,眨了眨眼。 听他的语气,从自己被歹徒挟持的那天他就认出了自己。 可为什么一直没说? 想到重逢以后两人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约·炮,迟软就觉得…… 真鸡儿刺激。 她刚准备开口,手机轻震了两下。 屏幕显示迟老板。 微皱了下眉,她看着林深:“我去接个电话。” 迟软走到落地窗边,从这里看下去,海景很好,幽暗深邃的海面衬着夜色,河岸对面cbd大楼的光零碎的落在上面。 “软软啊,今天在寿宴上有看到喜欢的吗?” 迟粤的声音中气十足,听上去身体很好,迟软暂时松了一口气。 她垂眸,指腹在杯壁上摩挲着,语气透着一股子慵懒和无谓:“都挺喜欢的。” 迟粤听到她说有喜欢的,整个人都精神了,挂断电话之前还不忘提醒她:“对了,听说今天林家那兔崽子也去了,你可得离他远点知道吗,那小兔崽子,从小就叛逆不听话,你这么内向单纯,和他在一起肯定会被欺负的。” 林深刚好过来,角落很安静,再加上迟粤说的声音大。 正好够他听到个大概。 脚步顿住。 内向单纯? 他压着上扬的唇角,以前的迟软的确是这样。 总是喜欢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头发,笑起来,眼角会微微往下弯。 她的唇色天生就有点偏粉,像蔷薇。 可是她不常笑,总是喜欢拿着一张奇怪的黄色符纸,站在角落看着喧闹的人群。 那个时候的林深,叛逆桀骜,一身的刺,谁都靠近不得。 阳光正好,有风。 迟软抱头缩在角落里,不哭也不叫,只有身子在抖。 他看到有人骂她怪物,手里还拿着她的黄色符纸。 林深走过去,少年的轮廓已初显硬冷,却又带着一丝天然的柔和。 微风吹过,他闻到了柠檬汽水的味道。 少女软成一团的身子都窝在他的怀里,在抖。 抖的很明显。 “可……可不可以带我离开这里,我给你钱。” 白嫩细腻的手,抓着一张黑卡举到他面前:“你想刷多少都行,拜托了。” “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的身子在抖。 声音也在抖。 “不用。” 林深抱着迟软,“我不缺钱。” 迟软的头深埋在他的胸口,一动也不敢动,似乎一抬头,就能看到各种恐怖的东西一样。 那天的太阳不算烈,温度正好,和曦的阳光洒在林深身上,眉眼到鬓角都是柔和的。 外套拉链被她无意扯下,领口松垮的垂着。 她只记得,那天的林深软着声音让她叫自己林深哥哥。 11.第十一张脸 电话挂断后,迟软转身,正好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林深。 从异性的角度来看,林深的长相的确很有诱惑力。 尤其是穿上西装以后,越发的清冷禁欲。 让人看了以后,忍不住想要伸出手,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衬衣扣子,看看他的身体结构到底是不是和他的长相一样禁欲。 迟软是个特别喜欢挑战自我的人,越是禁欲她就越想睡。 林深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走过来。 他低声问:“杀青了?” “还没。” 林深点头:“明天一起吧。” 迟软挑眉,眸子眯了眯:“一起什么?” 明天一起过去,我订了两张机票。 他话还没说出口,喉间一紧,领带被人扯住。 迟软踮脚凑过来,唇瓣靠近他的左耳,说话时,隐有热气吐出。 夹杂着她故意压低的声音,软糯的像一团棉花,全都塞进了他的耳朵里。 过滤掉了周围除她以外的一切杂音。 “一起睡觉吗?林深哥哥。” 身子倏的一僵,林深眸色暗沉的可怕,他抬手放在她的腰背上。 明显感觉那里陷下去一点。 她太瘦了。 略微用力,迟软没有防备,往前一个踉跄跌进他的怀里。 男人的胸膛宽厚炙热,她甚至能听到某处逐渐密集的跳动声。 一下一下,似要冲撞出来一般。 林深的声音暗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忍耐:“单身二十七年的男人是很可怕的。” 迟软嘴角微弯:“哦?” 他补充:“我怕你受不了。” 这儿在大厅角落,边上又有一根大理石柱子挡着,隐秘又安全。 迟软索性松开手,勾住他的脖颈:“那就试试啊,看我受不受得了。” 她天生就是娇艳的长相,尤其是笑起来,黑眸里像是漾着一汪春水,一个不注意就会溺亡在其中。 身旁有人踩着高跟鞋过来,声音轻响。 姚锦口中那个林字发音才出了一半,看到面前的景象后,整个人愣了一瞬。 脸色发沉,极不好看。 “林深哥哥!” 她皱着眉头,嘴撅着,“我听初叔叔说你今天会来,可是特地从美国飞回来找你的。” 说话间,她还恶狠狠的瞪了迟软一眼。 刚才的仇她还没报呢。 新仇加旧恨,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迟软嘴角笑意更盛,她身子往前倾,下巴枕在林深的肩上。 软着声音撒娇:“林深哥哥,你的妹妹怎么这么多啊。” 精致的眉骨覆着一层浅薄的阴影,他微垂眼睫,迟软贴靠的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不算浓烈却难以忽略的奶香味。 脖颈间筋脉微显。 他良久不说话。 迟软佯装恼怒的捶了他一下:“你讨厌!” 言罢就要从他怀里离开。 虚放在腰上的手略微用力,她再次被带回去。 “不多。” 说话时,胸腔微震,“只有你一个。” 迟软眨眼:“我怎么能是你的妹妹呢。” 她踮脚,笑容恣意,视线却是看着一旁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姚锦。 姚锦长的好看,可那双凤眼总给人一副不太好惹的感觉。 尖酸刻薄。 迟软挑眉,挑衅一般,菱唇微启:“你刚刚还说我是你的小甜甜呢。” 姚锦不想继续看他们秀恩爱,一跺脚,走开了。 目的达到,迟软松了手,离开他的怀抱。 “想不到你还挺抢手的啊,那个小警察加上刚刚的姚锦。” 柔软的触感从怀中消失,林深眉头微皱。 “你漏了一个。” 迟软抬眸,问:“谁?” 他看着她:“你。” 迟软怔了片刻,突然笑出声:“我不同。” “哪里不同。” 她伸出食指,轻挑他的下巴:“我只是想睡你啊。” 话音刚落,初茵正好过来:“迟软,原来你在这里啊。”她歪头,看着林深,笑容暧昧,“林深,你应该不介意暂时把她借给我一下吧。” 林深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到迟软身上,眸色很沉。 迟软轻笑:“他不介意。” 然后过去了。 一直到迟软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林深方才动了动身子,手按在窗沿上。 眼睫微垂,看着窗外。 暗沉的海面被霓虹灯光映亮。 轮船穿梭在海岸两边。 良久,他抬手,松开领结。 果然,无论过多久,性格变化再大,本性还是改不了。 把人撩拨起来了,自己再拍拍屁股走人。 周身起了一身燥意,烟瘾突然犯了。 眉眼微沉,他转身出去。 一楼门口灯光暗淡,他站在旁侧,手按着打火机,火光擦亮。 黑色的路虎开过来,车窗降下,男人尚带稚气的脸露出来,他四下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酒店正门口,抬手伸出车窗,使劲挥了挥:“迟软姐,这儿!” 迟软戴着墨镜,从台阶上下去。 “叫这么大声,是怕别人认不出我啊?” 她打开车门坐上去。 蒋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下次一定小点声。” 手下用力,刚点燃的烟被揉乱。 眸色如深海,甚至比这夜色还要暗上几分。 · 蒋唯现在成了她的助理兼司机,迟软没驾照,所以平时的出行都得靠司机接送。 她让蒋唯载她去了池园。 占地面很广,风格偏欧式,花园中心那个喷泉夸张且高调。 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蒋唯将车开进去,四下看了看,一脸震惊:“我这是进皇宫了吗?” 迟软靠在后座补眠,听到他的感慨声就知道到了。 摘下眼罩起身。 半年没回来,应该又翻修过。 迟软她爸这个人,不怪别人背地里喊他暴发户。 去年他刚买下一座小岛,说要造个游乐场,专供他的外孙们玩乐。 车子在旁边停下,蒋唯啧啧叹道:“这是天庭了吧。” 迟软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仙女本来就应该住在天庭里。” 她看着蒋唯:“等我半小时。” 话说完,扔给他一部手机:“里面有三个g的资源,解解闷。” 客厅的灯都是开的,亮的有些刺眼,吴妈在厨房里熬汤。 听到声响急忙出来。 看到迟软了,笑意掩都掩不住:“我锅里熬着汤呢,马上就好,你先坐会。” 迟软乖巧的点头,她将包放在沙发上,问道:“吴妈,我爸呢。” 刚刚迟软接到她的电话,说他爸病情恶化,所以她才急忙跑过来。 吴妈支支吾吾。 电梯从二楼降下来,叮的轻响,迟粤推着轮椅出来:“哟,这不是我那个半年不回家的不孝女吗。” 他那副样子一点也不像一个病重的人。 迟软知道自己被骗了,抿了抿唇,转身就要走。 吴妈急忙追过来:“你爸也是想你了,所以才让我骗你的。” 迟粤点点头:“你别怪你吴妈。” ……我从头到尾怪的都是你好吗。 顿了片刻,迟粤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对了,这个是你周叔叔的儿子,刚从美国回来。” 他把照片递给迟软。 迟软伸手接过,粗略看了一眼。 长相还行,看上去属于精英型。 单眼皮,高鼻梁,薄唇。 “怎么样?” 迟软把照片放在茶几上:“还行。” 迟粤听到她这话,觉得有戏,整个人也来劲了:“那改天我让你周叔叔找个时间让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接连震了几下:“哎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按下接通键:“喂,老周啊。”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减少,最后尽数消失:“没事没事,缘份这事谁都说不准。” 挂断电话后,吴妈凑过去问他:“怎么说?” 迟粤重哼一声:“说他儿子现在暂时想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儿女私情上面。” 迟软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翻阅着报纸。 什么不想浪费时间,分明是听到相亲对象是她,吓到了吧。 也对,身为黑粉数量最多的明星,她的名声估计早就没了。 人家一海龟精英,听说还是啥教授,自然不会愿意和自己这样的人相亲。 迟软看的很开,正好她还在为难该怎么躲过这次相亲。 吴妈急的不行,迟软现在二十五了,自己独居在外,再加上自身条件特殊。 吴妈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就像是对自己女儿一样,就希望她能早点结婚,有个人能陪在她身边,对她好。 可那些家境富裕,自身条件又好的人,在听到迟软的身份以后,往往都会找各种理由推拒。 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林:案件有了新进展,我改签了,凌晨一点的飞机。】 【林:要一起吗?】 迟软长腿交叠,唇角微弯。 抬手敲下一行字。 【很软:春宵一刻值千金,警察叔叔,你要怎么赔我呀?】 很快,那边几乎秒回。 【林:在哪?】 【很软:警察叔叔问这个干嘛。】 手机静默片刻,良久。 【林:扫黄。】 …… 12.第十二张脸 林深过来的时候,迟软让蒋唯把车开出去,她坐在副驾驶。 低头专注的玩着手机游戏。 右上角的战绩已经1-13了,她微挑了唇,有点满意。 很好,终于学会杀人了。 车窗被人敲响,她抬头,还来不及换衣服的林深站在外面,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拆了,衬衣扣子也解了两颗。 领口垂着,甚至还能看到微露在外的半截锁骨,覆着一层浅薄的阴影。 她眨眼,按下车窗。 “这么快呀。” 林深半晌不说话,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看着驾驶座的蒋唯。 晕了夜色的眸子更显幽暗。 蒋唯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凉。 迟软最后还是和林深上了同一班飞机。 电视剧是短剧,拍摄地点也就巴掌大的地方,废不了多少时间。 这些天来,进度已经过半。 满月夜那天,迟软本来是准备请假一天的。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怪癖,那就是十五那天不工作。 无论多紧急的事情,你就算给她call一百个电话都没用。 不过因为明天一场戏赶的急,必须得尽快拍完。 迟软提前看了眼天气预报,明天有大雨,没月亮。 犹豫片刻,她还是点头应了。 作为一个演员,她还是分的清轻重缓急的。 迟软刚洗完澡,刚吹干的头发松软的垂在脑后,外面有人敲门。 她穿上拖鞋过去。 把门打开。 林深应该刚从外面回来,头发被雨淋湿,衣服也全都湿了,贴在身上,甚至还能看见肌肉的轮廓线条。 随着他的抬手的动作被牵动。 他低声开口:“今天还有事吗?” 迟软挑唇:“怎么,警察叔叔要约我吗?” “没事的话今天就不要出去了。” 雨水顺着他的轮廓往下滑落,像是要勾勒出细致准确的脸部线条一般。 迟软的视线落在上面:“这么大的雨,让我出去我也不会出去。” 林深松了一口气,顿了片刻:“手机电记得充满。” 迟软回头看了一眼放在客厅沙发上已经关机的手机。 “你给我打过电话?” 林深点头:“打了三个,前两个没人接,后面直接关机了。” 迟软没再说话,看着雨水从他脸颊上滑落。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今晚记得别出……”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迟软抬手,指腹轻揩过他的唇角,柔软的触感,湿润温暖。 “下这么大的雨,你不回去先换身衣服吗?” 她没有意识到林深那一瞬的僵硬。 于她来说,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 林深别开脸,轻咳一声,耳廓微红。 “没事,我身体好。” 话音刚落,手机震了几下。 林深看到来电显示后,眉头微皱:“我走了,你早点睡。” 他急忙下楼,按下接通键。 低沉急促的声音顺着楼道传上来,迟软依稀听到了我马上过去,嫌疑人这样的字眼。 她也没多想,转身进屋,关上门。 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的睡眠质量很好,只要没有鬼怪之类的来打扰她,打雷都吵不醒。 天气预报上显示,最近这几天都有雨。 迟软拿了把伞去片场,隔壁大门紧闭,想到林深昨天的模样,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关心关心这个未来的炮·友。 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应。 又敲,还是没人。 看来应该是一晚上没回来。 她微皱眉头,这人也不怕感冒。 今天的戏背景正好是下雨天,迟软和唐昀在教室里谈了一整天的“恋爱” 有喂食的戏码,唐昀像是故意的一样,一直笑场。 ng了好几次。 迟软黑着脸,夹了一块姜递到他嘴边:“张嘴。” 唐昀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迟软眉头一皱,不等她开口,唐昀立刻听话的凑过去,一口咬下生姜,含泪咀嚼。 拍完以后,已经八点了。 导演请客,一行人开车去了镇上。 中途几个人都喝高了,迟软不太喜欢这种场景,说了一声就走了。 村子里的路不好走,的士停在路口就不愿意进去了。 迟软撑伞下车,雨下的急,风也大,她甚至有种伞面都要被吹走的感觉。 还好今天她穿的是运动鞋,走起路来不会太费劲。 村里和城市不同,没有路灯,这条路从头黑到尾。 迟软将手机解锁,打开手电筒。 不算太强烈的光亮撕裂黑暗,直线一般的照亮前面的路。 有风吹过,迟软冻的打了个哆嗦。 急促的雨声中夹杂着微沉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 踩在水面上,动静不大,却难以忽略。 迟软心口一紧,她用力握着伞把,加快步伐往前走。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随着她的提速也加快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她还没有心大到认为跟在她身后的人只是普通的路人。 深呼一口气,迟软扔了伞就跑。 感觉到那人也追了上来,迟软凭着记忆跑到桥洞下面躲着,跑是跑不过的,就她这点体力,跑个几百米就双腿发软。 心跳的很快,呼吸也因为害怕而变的急促。 迟软紧咬下唇,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把他引过来。 耳旁似乎有脚步声传来,那人应该是在一个桥洞一个桥洞的找她。 迟软害怕的手在抖,一双脚从头顶掉下来,接着是腿,再然后是那张有些多日不见的脸。 阿离歪头问她:“你是不是在躲人?” 迟软没想到她竟然还没去投胎,点了点头,没说话。 阿离转头去看,伸手数了一下:“还有两个桥洞他就要找过来了,你确定还要躲在这里吗?” 迟软倒是想跑,可现在还能往哪跑,旁边是河,前面是他。 她旱鸭子一个,哪边都是死。 阿离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要不你让我附身吧,我帮你离开这里。” 似乎是怕迟软不愿意,毕竟没人愿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一个鬼来支配。 “你放心,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救了我的妹妹,我只是想回报你,安全以后,我会把身体还给你的。” 迟软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她:“你还会打架啊?” 阿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正我能帮你逃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横竖都是死,迟软觉得还是得试一下。 搏一搏,三轮变摩托。 “行吧。” 鬼轻易不能附人身,除非在宿主愿意的情况下。 男人不急不缓的走过来,瑞士军刀在手中反复的旋转,黑夜之下,泛着冷光。 “迟软”站起身,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猛的推开他跑了。 没多久,修长瘦弱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雨夜。 柯离不会打架,但她会跑路。 从小就是各种跑步比赛冠军的她,很自信自己不会被追上。 · 脱离危险后,柯离刚想从她的身体里出来。 可是想到七七和妈妈,她突然有些犹豫了,再过几天,她就要去投胎了,哪怕最后一次,她也想亲自和她们说一声再见。 “对不起,迟软,我只要一天的时间。” 她在心里向迟软道歉,然后踏上了回a城的火车。 到达目的地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之前飘回a城,知道李琴生病住院的事。 刚下火车,就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身上的衣服已经在车上烘干了,她去了住院部的五楼。 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敲了一下。 女人虚弱的声音传来:“请进。” 柯离推开门,目光在看到李琴那张虚弱的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因为她当年的改嫁而恨了她这么多年,无论她怎么哀求都不肯原谅她,不肯和她见面,想不到再次见面,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李琴认识她,费力的牵动唇角,冲她笑了笑:“迟小姐。” 七七却歪头,嘴角扬着稚嫩的笑:“姐姐,你回来啦。” 李琴坐起身,面露歉意:“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好,医生说我目前还不能起床走动,不然就能请迟小姐吃顿饭道谢了。” 柯离强忍住眼泪:“没事,我就是来……看看您。” “我听医生说你是肠胃的问题。” “记得忌口,多吃清淡点的食物。” “最近气温低,多穿点,别感冒了。” 李琴轻声道谢,笑容礼貌却疏离。 柯离眼角刺痛了一下:“那我就先走了。” 她推开门出去,背抵着墙面,逐渐滑落,低声哭了起来。 良久,脚步声轻响, 面前伸过来一只手,修长有力,骨节舒展开来,筋脉掩于皮肉之下,随着他此刻的动作轻微滚动。 柯离愣了一瞬。 见她没反应,林深索性蹲下身,用手中的纸巾给她擦干眼泪。 动作难得温柔:“哭什么?” 他的声音也放的很轻,虽然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但和平时他说话的语调比起来,明显柔和了许多。 柯离做鬼那会,经常会跑去偷看他。 房间贴着符咒,进不去,她就去他工作的地方找他。 在柯离看来,他是个严肃到有些不近人情的人。 这会突然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话,甚至连哭都忘了,还带着眼泪的脸悄然浮上一抹粉。 想到之前自己偷看过他洗澡,柯离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耳朵连带着脖子都一块红了。 林深看着她良久,眉头紧皱:“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柯离诧异抬头:“哪里怪?” 他抬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脑子怪。” 言罢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柯离低哦一声,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林深走了两步,转头问她:“你家住在哪里?” 柯离微怔片刻,迟软家……住在哪? 她也不知道。 林深看到她的脸色,低叹一口气:“走吧,去我家。” 13.第十三张脸 林深家离的不远。 他是开车过来的,柯离做鬼那么久,突然变成人,难免看什么都会觉得新奇。 左动一下,右看一下的。 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惊奇。 等红绿灯的时候,林深侧目看了她一眼。 小脸低垂着,看着自己的鞋尖,嘴角弧度上挑。 握着方向盘的手略微收紧。 他总觉得,今天的迟软怪怪的。 以往她的笑容总是带着一丝随性和无畏,可现在…… 有点傻。 红灯转绿,林深想的认真,没注意到,身后有车辆狂按喇叭。 他收回思绪,踩下油门。 他家在十二楼。 柯离跟在他身后进去,客厅收拾的很整洁,一点也不像是单身男人住的地方。 林深爱干净,每天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他回房把衣服拿出来:“我去洗个澡,你今天晚上去我房间睡。” 柯离连忙摆手拒绝:“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睡次卧就可以了。” 扭动门把的手停下,林深眉头紧皱,顿了好久。 而后转身。 柯离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没用。 林深的手掌覆盖过来,放在她的额头上。 他掌心的温度很高,熏红了柯离的脸。 她低下头,两只手不安的绞在一起。 林深眉眼微沉,松开手。 没发烧。 沉吟片刻,他轻声问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柯离一愣,然后猛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有点……”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时着急,脸更红了。 林深低叹一声,终于放弃了。 “肚子饿不饿?” 她从昨天到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再加上当鬼这么久,她好长时间都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了。 怯生生的点头:“饿。” 林深看着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知道她又在玩哪出。 既然她没有结束的打算,他也就随她去了。 “我去给你做饭,你先洗澡。” 柯离面露难色的看着林深,“可是我没有换的衣服。” …… 柯离洗完澡出来,身上穿着林深的睡衣睡裤,对迟软的身材来说,又宽又大。 领口总是往一侧滑落,她把头发绑在脑后,露出纤细白皙的天鹅颈,耳旁有几缕碎发垂落下来。 领口的锁骨精致深邃。 刚才洗澡的时候柯离站在镜子前面欣赏了好一会儿。 迟软不愧是大明星,那身材长相,就连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动心。 柯离是个平胸,从小就发育不良。 迟软的胸虽然不算大,但是胸型很美。 也不知道软不软。 她下意识的抬手,在自己胸前抓了抓。 耳边传来脚步声顿住的声音,柯离诧异抬头。 林深腰上系着围裙,手上端着刚盛出锅的饭菜。 视线分明落在她身上,样子有些懵。 柯离默默放下了摸着胸的手,低垂了头。 她居然忘了,自己现在不是鬼了。 一顿饭,吃的格外尴尬。 柯离刚才和林深说了她喜欢吃螃蟹,林深专门出去买了螃蟹回来。 他没怎么动筷子,坐在椅子上,歪头看着她。 上一次,他们一起吃饭好像是在九年前。 那个时候的迟软不爱说话,也不太合群,为了感谢他,特意带他去了一家烤肉店。 柯离吃的认真。 一碗接着一碗。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桌上的螃蟹已经只剩下壳了,全都堆积在她面前。 而林深面前,除了帮她剥的几个蟹壳外,干干净净的。 她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林深起身:“你先去睡吧,我来收拾。” 柯离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觉得身上痒的难受。 折腾了好久才睡着。 迟软是难受醒的。 痛痒难耐。 她将手伸出被子,眼睛都没睁太开,手在床头柜上摸来摸去。 除了一个烟灰缸以外什么也没摸到。 沉默了一会,她突然睁眼。 烟灰缸? 她家什么时候有这玩意了? 迟软抓了抓睡的凌乱的头发,直起上身把灯打开。 深灰色的墙纸,各种健身器材,还有衣柜里一水的男装。 她恍惚了。 莫非…… 自己被绑架了? 还没等她弄明白,身上的痛痒感再次涌来,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 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男士睡衣,有些懵。 这啥玩意儿? 胳膊上的红疹很快就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怎么突然过敏了,她记得自己没吃海鲜啊。 迟软紧皱着眉头,想要去冲个凉水稍微缓解一下。 打开房门出去,厨房似乎有人。 犹豫片刻,她走过去。 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站在料理台前,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做什么。 熟悉的清香入鼻。 迟软双臂环胸,斜倚在门框上,嘴角一侧上扬,笑容轻佻且嚣张:“警察叔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我这清白都没了,你可得对我负责啊。” 听到声音,煎蛋的手停下。 林深把火关了。 又去洗手台把手洗干净,抽了张纸擦手。 “醒了?”他把纸扔进垃圾桶里,转身看着迟软,刚准备开口,看到她的脸后,眉头微皱,视线又移到她同样起红疹的胳膊上,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迟软抬手想去挠:“应该是过敏了。” 林深抓住她的手:“别挠了,手上有细菌。” “可是难受。” 迟软抿唇,眼睛还有点红。 想到她昨天吃了那么多螃蟹,林深问她:“你是不是对海鲜过敏?” 迟软点头。 她一点海鲜也碰不得,之前有一次还因为这住进了医院。 林深眼底一沉:“知道过敏还吃那么多。” 他似乎是生气了,转身回了房。 迟软有些懵。 她吃什么了? 她还好奇呢,怎么自己突然就来了他家,衣服也换了,还无缘无故的过敏。 她自己还一肚子委屈呢。 等等! 她依稀记得阿离借用了她的身体,莫非…… 头有点疼。 迟软抱着抱枕倒在沙发上,凭借着意志力忍耐着。 太痛苦了。 开门声轻响,林深手上拿着几盒药。 他拧开瓶盖,倒了几粒出来,和热水一起递给她。 透明的杯壁,被热气熏上了一抹白。 “先把药吃了。” 若是平时,迟软还会十分做作的撒几句娇,等林深来哄。 可现在,她实在没这个心情了。 只希望赶快好。 听话的把药服下。 迟软几次都想伸手去挠,都被林深抓住了。 伸了左手抓左手,伸了右手抓右手。 最后两只手都被他抓住,迟软难受的像死了一遍一样,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无力,像一团棉花一样。 软趴趴的。 “痒。” 林深垂了眼睫,视线所到之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红疹。 左胸口像是有什么压在那里,稍微动一下都很痛。 林深松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拍打着,动作温柔。 他轻声问:“这样有没有好受点?” 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掉了一样,她在他的肩上点点头。 他掌心很热,指尖却是凉的,落在她的手臂上,像是天然的止氧剂。 “好受了一点点。”喉咙有点干涩,她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唇,狐狸本性又露出来了,“如果你能亲我一下的话,应该就更好受了。” 14.第十四张脸 迟软身子往前凑了凑,抬手落在他的胸口,手指微屈,轻划着圈。 她明显的感觉到,林深的身子僵直了一瞬。 微垂眼睫,迟软看着林深因为忍耐而显露的青筋,唇角满意的勾起一抹弧度。 不等她再开口,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迟软不情不愿的松开手,舌尖抵了下上牙膛,磨磨蹭蹭的过去拿手机。 来电显示写的lisa。 她刚按下接听键,那边lisa的声音就潮水般涌了过来。 “我说迟软,你和男人过夜我不管你,但是你最起码做个遮挡吧,我还没见过哪个上升期的女星像你这么大胆的,你是还嫌被骂的不够吧?” 迟软眉心一跳:“啥玩意儿?” lisa深呼一口气,似乎在整理情绪:“我报社的朋友今天联系过我了,他们隔壁娱乐版块的记者可是在门外蹲了你一宿,我告诉你,还好他们只拍到了一个背影,看不出什么,你这几天好好待在里面别出来,其他的我来处理。”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迟软等着她说累了,停下来换气的时候应了一声:“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迟软立马从那副爱骂骂反正我不怕的无谓表情转变成可怜巴巴的脸。 “叔叔,你说该怎么办呢。” 可能是嫌警察叔叔四个字说起来太麻烦,她干脆去掉了前缀。 林深眉心跳了跳。 叔叔…… · 刚涂了药膏,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因为lisa的反复提醒迟软也没办法出去。 她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一辆面包车就停在小区楼下。 她抱着林深给她泡的养生枸杞茶,坐在沙发上:“楼下有狗仔蹲,我现在要是出去,估计明天咱俩的绯闻就满天飞了。” 半个小时前有人给林深发了一封邮件,他沉着一张脸看到现在。 听到迟软的话,林深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哦。” 迟软长腿交叠,拖鞋挂在脚上,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掉在地上:“你怎么一点也不在意。” 他抬眸,终于肯将视线移向她:“我应该在意?” 迟软凑过去:“现在和你传绯闻的可是迟软,微博评论两万条,就有一万八千条黑评的迟软。” “我知道。” 迟软有些愣住:“你都不介意的?” 他抬手合上电脑:“不介意。” 迟软问:“不怕被骂?” “这有什么好怕的?” 他神色淡淡,似乎即将身处漩涡中心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迟软抿了抿唇,虽然佩服他的勇气,可自己到底不是什么喜欢连累别人的人。 毕竟他的职业特殊,只要打上了她的绯闻男友的称号,不出几天,他的姓名职业估计就会被网友人肉出来。 迟软东西喜欢到处乱扔,林深低头将袖口往上卷了一截,重新收拾干净。 从迟软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的左手,修长有力,手指微屈,掌骨被撑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她呼开杯沿的热气,喝了一小口:“你放心好了,我会澄清的。” 叠衣服的手停下,林深重复道:“我说我不介意。” 迟软想都没想:“可是我介意啊。” 沉默片刻。 林深看着迟软,眉头微皱:“嫌弃我?” 不知道为什么,迟软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想笑。 到底还是忍住了,她抬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对呀。” 林深的瞳色很深,再加上情绪表情很少显露,所以极大多数的时候,迟软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脚上的拖鞋还是掉了下去,林深看了一眼她光滑白嫩的脚背,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干净,微微透着粉。 他的鞋子,她穿着大了,很容易掉。 他收回视线,推门出去。 迟软在身后叫他:“你去哪?” 他头也没回:“离家出走。” …… …… 迟软窝在沙发上玩了会手机,开门声轻响,林深提着几个纸袋进来。 上面的logo都是大牌。 对于迟软这种穿惯了名牌的人来说,一眼就能看出价格不菲。 看来他刚刚出去就是为了买这玩意儿。 他换了鞋子进来,把纸袋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迟软疑惑的放下手机,凑过去看了一眼。 一双女士拖鞋,还有一套女士睡衣,都是粉色的。 迟软一挑眉:“想包养我啊?” 林深没理她。 迟软嘴角微勾,一点一点的挪过去,声音压低:“叔叔,还有内衣内裤没买呢。” 林深呼吸一滞。 他看着笑容甜美的迟软,略微偏头,不动声色的把微红的耳廓掩了去。 沉默半晌。 他低叹一声,似是妥协。 起身正要出去,迟软再次叫住他:“等一下。” 林深转身,迟软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纸和笔,低头写了好长一串的清单,拿过来给他:“这些是我每天都要用到的东西,麻烦叔叔了。” 话说完,她拿出一张卡递给他,唇角弧度上扬:“剩下的就当我包养你的。” 林深没理她,低头看了眼清单,眉头微皱:“过敏好之前就别化妆了。” 迟软听话的用笔把化妆品划掉:“那就买点护肤品。” 林深看着她:“迟软。” 迟软眨眼:“啊?” “你这几天安分点,除了药膏什么也别往脸上抹。” 他话说的严厉,一点也不给回旋的余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迟软只得含泪接受。 …… 晚上睡觉的时候,迟软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床头居然还站着一个鬼。 她自诩胆子大,可看到这种整个头都开裂的厉鬼还是会心里发怵。 四目相对,对方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 缓慢的移开视线,她下意识的想要打开抽屉拿符纸,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在林深的家里。 完犊子了! 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玉皇大帝如来佛祖…… 求求你们保佑我这个可怜的小女孩…… 她在心里默念着。 然后动作迟缓的抱着枕头挪下床。 努力不去看它。 打开房门以后,迟软飞奔出去,冲进了林深的房间。 掀开他的被子钻进他的怀里。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林深被她的动静弄醒,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低头去看她。 声音还带着未醒的沙哑,他低喃问她:“怎么了?” 迟软整个人都缩进了他的怀里,他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和暖意。 恐惧似乎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嘘。” 林深困意消了大半,刚准备掀开被子坐起来,迟软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他掀被子的手,小脸微抬:“林深哥哥,我今天帮你暖被窝吧。” …… 15.第十五张脸 因为害怕林深会把她扔出去,迟软难得老实了一回。 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说来也怪,她进来这么久了,那个鬼并没有跟过来。 鼻间轻嗅,她想起奶奶曾经说过的话。 有些人天生阳气足,鬼怪是难以接近的。 可为什么,那个厉鬼明明没办法接近他,却还要留在他的家里? 迟软想不通,也懒的去想。 林深的怀里很舒服,没一会她就睡着了。 只是前者似乎就不如她这么轻松了。 林深呼吸变的有些重,迟软窝在他的怀里,他甚至能感受到某个柔软异常的部位在他小腹蹭来蹭去。 像有一团火被勾了起来。 喉结滚动。 被子下的手从她身下挪出来,动作缓慢,似乎怕弄醒了她。 也不嫌硌的慌。 他的手停在离她腰侧一寸的距离,顿了片刻,到底没有落下去。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温香软玉在怀,不会没感觉。 迟软睡着了和醒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侧颜安静,睫毛浓密卷翘,她的唇色偏粉,半张着,呼吸声轻柔。 软软的喷洒在他的胸口。 指节微动,林深抬手,手背挡住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睡不着,索性就看点东西打发时间。 他微微直了身子,打开电脑。 心里想的是看会新闻,搜索栏里打出来的却是迟软的名字。 她出道的时间算不上太长,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才拍了三部剧,并且都是主角。 林深平时很少看电视,一方面是警局事多,没时间,另外一方面,相比电视剧来说,还是新闻联播更加吸引他。 眼睫微垂,他看着熟睡中的迟软,抬手按下播放键。 这部剧他之前听说过。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迟软跑去当了演员,还是警局里的同事闲聊时提起的。 说某个有金主捧的新人演员,出道作就是主演。配角还是刚凭借某个网剧一炮而红的女星林静,听说她是网红转行当的演员。 现在的娱乐圈就是香饽饽,谁都想进来。 不过显然林静的运气更好,第一次拍戏就靠着小成本网剧的女二号红了。 知名度虽然上去了,但到底也只是个十八线。不过因为那部网剧的热度还在,再加上她原有的粉丝就多,人可能就有些飘了。 觉得自己给迟软作配降低了自己的逼格,她素来以直率的性格吸粉,甚至直接在自己微博的小号上怼了迟软。 于是电视还没播出,迟软就身处被黑的漩涡之中了。 她的微博评论被黑粉攻陷,林深那段时间就熬着夜一条一条的举报。 好在,迟软似乎并不在乎。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的虎口处摩挲。 迟软动了动身子。 林深不动声色的松开手。 良久,她从被子里钻出来,睡眼惺忪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叔叔,我渴。” 说话的声音娇滴滴的,撒娇一样。 林深低恩一声,扶着她的腰让她靠在枕头上,刚准备下床去给她倒水。 她又凑过去,水一样,软趴趴的。 “让我再靠一会。” 迟软的眼睛是闭着的,声音也带着倦意,似乎还没醒。 “叔叔。”她轻声唤他。 只比她大两岁的叔叔:…… 迟软在他的颈窝轻轻蹭了一下:“真好闻,想把你做成标本藏起来。” 声音很轻,一字一句说的缓慢。 林深眼睫微动,她已经歪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他抱紧她,低喃一声:“好啊,把我藏起来。” 似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和自己说。 · 第二天一早,迟软就被lisa的夺命连环call给吵醒了,床的另一侧已经凉了。 看来林深应该起了很久。 也是,他应该挺忙吧。 迟软穿着拖鞋下床,lisa让她今天下午过来,有个发布会要参加,之前那部剧因为拍摄地点闹出了人命,所以暂停拍摄了,估计短时间都不会开拍。 迟软嘴里咬着牙刷,听到她的话愣住:“闹出了人命?” “对啊,你不知道吗?好像是十五那天有个女孩子在回去的路上被杀了,喉咙都被割开了,听说是连环杀人案。” 十五的话……就是她被人跟踪的那天。 如果不是阿离,恐怕喉咙被割开的那个人就是她了,后背突然阵阵发凉。 她想的认真,口里的泡沫也被咽下去了一点。 lisa在那边又说了几句什么,她没听清楚,只是记住了她让自己下午六点之前去东岳商场。 迟软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餐桌上放着各种早点,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买回来没多久。 都是些清淡的。 玻璃杯下压着一张纸条,迟软走过去抽出来。 苍劲有力的字迹:【警局有点事,我今天可能回不来了,肚子饿的话记得点外卖。】 迟软抬手,拇指指腹压着食指,弹了一下纸条,颇为遗憾的开口:“还准备吃个豆腐再走的。” 她沮丧的缩在沙发上,林深似乎很注重养生,给她买的都是些对有营养的食物。 味道就另说了。 她兴致缺缺的倒了一杯牛奶,才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放下了。 居然是纯的! 她打开冰箱,上下看了一眼。 果然是一日三餐很少在家里吃的单身男人,冰箱除了酒和水以外就什么也没了。 迟软合上冰箱门,极重的叹了一口气。 还是待会出去以后,自己去买点吃的吧。 她回房换好衣服,之前跟拍的狗仔没有等到人,已经撤了,但是迟软还是简单做了点遮掩。 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 【很软:我走啦,叔叔别太想我哦~】 刚按下发送,面前突然凉飕飕的。 迟软抬头,昨天那个厉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 四目相对…… 她从它不成形的脑袋上看出一双眼睛。 沉默良久,她佯装镇定的举起左手和它打了声招呼:“嗨。” …… 片刻后。 夺门狂奔。 · 迟软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一碗车仔面,放了很多辣椒酱。 她实在想不通,那个鬼为什么要跟着林深,可看样子,他又好像很怕他。 想不通。 她用筷子把里面的水煮蛋戳烂,和面拌在一起。 吃了一口就觉得整个人重新活过来了。 过敏还没完全好,晚上的发布会她是素颜上场的,迟软的皮肤本来就好,虽然红点未退,但也不影响颜值。 她换了一件吊带交叉的连衣裙,不算保守,却也不会很性感。 迟软对着镜子画了个口红就算完事了。 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不知道谁在打电话,声音很大,夹杂着有些刺耳的笑声。 迟软头也没抬,抽出纸巾在唇上压了压。 林静看到她了,轻呵一声:“大明星也和我们上一个洗手间啊?” 话里满是嘲讽之意。 林静就是那个和迟软一起拍戏的女网红,也是白真真的好闺蜜。 迟软将纸巾扔进脚边的垃圾桶,把口红放回包里。 刚准备出去,林静以身挡住她,嘴角弧度轻挑:“怎么不让你的金主给你配一个独立的洗手间啊,您这种身份的人,和我们共用一个洗手间不嫌脏啊?” 迟软停下脚步。 她个子比林静要高,虽然现在是素颜,并且有些过敏,但是不论气质或者外貌还有身材,各方面可以说是直接碾压了她。 林静十六岁那年就开直播走红,被粉丝捧为女神,后来又开网店,自己创立品牌,同时还进入娱乐圈。 可谓是哪边都不闲着。 因为年少成名,再加上自身性格问题,总喜欢用鼻孔看人。 尤其是迟软。 在她看来,迟软就是属于靠身体换捷径的人,让她觉得恶心。 迟软站直了身子,高跟鞋穿久了脚踝有些痛。 她的视线落在林静那张满是玻尿酸的脸上。 良久,略微俯身,凑近了她。 压低声音威胁道:“再多逼逼一句,我就让我的金主封杀你!” 16.第十六张脸 话说完,迟软绕开林静出去。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声音清脆。 发布会是八点开始,迟软坐在休息室里等了一会。 工作人员敲门进来,通知她该上台了。 迟软将手机锁屏放回包里。 今天的发布会是她刚签的一个彩妆品牌,来的人不少。 主持人在旁边说着话。 林静虽说嘴巴刻薄了一些,但还是挺有梗的,逗的全场哄笑一团。 迟软懒的掺和其中,乖乖的站在旁边当一个花瓶,除了主持人会问她几个问题以外,其他时候都是乖巧的站在c位,一言不发。 她本来就是这个产品的唯一代言人,站位也是主办方安排的。 迟软今天穿的一身黑色的长裙,锁骨精致深邃,她的肩线很好看,不会过宽也不会过窄,再加上从小练芭蕾的缘故,整个人的气质和身旁的林静直接拉开了一大截。 长发披散,尾端微卷,裙子不算太长,遮不住的长腿细长笔直。 琼鼻,菱唇,桃花眼。 就算是未施粉黛仍旧有股别样的美感。 人群熙熙攘攘,穿着黑色外套的林深将帽沿往下按:“麻烦让一下。” 耳麦里刘缘的声音缓缓泄出来:“林队,跟踪器显示的位置就是那个商场。” 有轻微的电流声从耳麦传出来,林深抬手摘了耳麦,那个人具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 能和警方周旋这么多年,除了反社会型人格,还有他超乎常人的大脑。 林深抬手,将外套拉链拉到顶,下巴被挡去一截。 他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台上的迟软抬眸,一眼就看见了他。 即使看不见全脸,可他的颀长高大的身材,和周身的气场,轻而易举就和周围的人拉开了距离。 清冷中还带着一丝危险。 迟软无意识的挑了下唇。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就连背影都这么好看。 林静主动和主持人申请给台下的观众和粉丝一个福利。 因为这次的新品是口红,所以她想在下面抽一个粉丝上来,将自己的唇印印在他的领口上。 台下一阵欢呼叫好声。 甚至有不少人提出让迟软来。 迟软是代言人,黑红也是一种红,这次前来的,大半都是她的粉丝。 并且主办方也更希望用她来当噱头。 提出这个福利的林静不满的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之下站在一侧。 色号是主持人挑选的,迟软用卸妆湿巾按在自己的唇上。 面上笑嘻嘻,心里mmp。 谁愿意去亲一口陌生人的衣领子啊。 主持人选的那个色号很深,迟软才涂了一半,大堂的灯光啪的一下全灭了。 只余安全灯发着微弱的光亮。 现场顿时一片慌乱。 你推我我挤你的。 台上的迟软他们还好。 不一会儿就有保安打着手电筒过来维护秩序。 迟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腰间一紧,整个人受力往下倒,耳旁似乎有道冷风划过。 她当即就愣住了,手紧紧拽着面前之人的怀抱。 身子还在抖。 林深手没松,反倒护的更紧了一点,他的话里带着急切和担忧:“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迟软摇头。 林深明显松了一口气。 迟软愣怔两秒,问他“那个人是冲我来的吗?” 林深过来的前一秒,她看到了二楼栏杆旁站着一个举□□的男人。 林深没答话,良久,他低声问她:“怕不怕?” 周围一阵慌乱,尖叫声惊呼声四起。 人在黑暗的情况下,总是莫名感到害怕。 可迟软突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有警察叔叔保护我呀,我怕什么。” 她踮脚,在他的领口上落下一个吻,话尾上挑:“粉丝福利。” …… 维修人员很快就过来了,一番检查以后,发现是有人恶意切断了电源。 那场发布会也草草结束。 等迟软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警局里面了。 经过刘缘的一番解释后,她才弄明白。 之前迟软被那个变态杀人狂追赶的经过全都被路旁的摄像头拍下来。 根据他以往的作案手段,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迟软眉头微皱,有些不理解,那片儿有摄像头居然还没路灯? 林深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是半干的,只穿了件白色的短袖。 他身上的外套早就跑到迟软身上了,还是他自己给她搭上去的。 虽然迟软一再声明自己不冷,可他非得让她穿上。 刘缘把刚做好的笔录递给林深,他大致翻看了一遍。 头低着,神情严肃。 在迟软的记忆里,十八岁的林深占据的地方并不大。 她只记得,那个时候的他是个不良少年,在美国读书因为打架被开除,回国后,除了打架就是飙车。 从前的迟软沉默寡言,极不合群,没人愿意和她玩。 迟软第一次记住林深这个人是在她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她被一群混混围住,迟软见过他们几次,经常在附近晃悠,碰到落单的就收保护费,不给就打。 迟软有些害怕,她今天出门没有带钱。 那群人不信,抬手就要去揪她的头发。 迟软低着头,紧闭双眼,手在发抖。 很久,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她睁开眼,只看到一个背影,黑色的短袖,少年个子颀长,手臂肌肉因为用力的缘故收紧。 他一脚踹在那个混混的肚子上。 伴随着疼痛的哀嚎,林深低沉暗哑,带着威胁的声音响起。 “老子的人你也敢动?” 那天,林深送她回家,迟软低着头,不敢说话。 脚步声瞬停,她没刹住,生生的撞在了他的背上,宽厚结实,还带着一丝尚未退却的青涩。 他转身,笑容恣意且嚣张。 “我救了你两次,你要不要以身相许试试?” · 迟软以害怕为由,再次住进了林深的家里。 她洗完澡出来,林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迟软用手上的干毛巾擦了擦头发,走到他身旁站着。 后者似乎看入迷了,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迟软嘴一撇,将毛巾扔在一旁,跨坐在他的腰上。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她坐上去的那一瞬,林深瞬间收紧的腰腹肌肉。 爱和欲·望不同。 爱一个人,你会全身心的把自己交给他。 而欲·望,是你只想被他压在身下,好好感受一下他身体的重量,和结实的肌肉所带来的快感。 迟软穿着一件真丝的吊带睡裙,白色微透,甚至还有看到内里白皙的皮肤。 她咬着唇,手臂微抬,伸手攀上他的胸口,指腹缓慢打着圈,一点一点,往下滑落。 她的手指勾住他的皮带,皮带扣的触感很凉,和林深逐渐上升的体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救了我,我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呀,叔叔~” 17.第十七张脸 林深没开口,只是垂眸看着她, 眼底微沉。 迟软略微俯身, 吻住他的唇,没什么技巧, 就是四片唇瓣撞在一起, 动作不轻不重,碾压而至。 啪嗒一声轻响。 皮带扣被解开。 林深瞳孔放大, 推开她,声音暗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挑唇:“知道呀。” 左手微动, 炙热的不行。 她凑过去, 下巴枕在他的肩上, 说话间, 气息微吐:“林深哥哥,喜欢吗?” 说话的同时,手上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他不说话, 搂着她的腰的手却越发收紧,似要勒断一般。 迟软听到, 他逐渐变沉重的呼吸声。 偌大的客厅,暧昧且旖旎。 电话声打断了他们。 迟软松开手, 歪头去看手机,笑容人畜无害:“林深哥哥,我要接电话了。” 林深眉眼垂着, 眼底幽深一片, 情绪不明。 喉结滚动, 他抬手挡住眼睛,良久,喉间发出一阵轻叹。 迟软这人,每次都是一样。 把人撩拨起来了就不负责。 他早就习惯了。 他将皮带重新扣好,起身去了洗手间。 电话是lisa打来的,今天晚上商场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迟软也懒的和她再解释,只把重点挑出来说了一遍。 譬如她现在住进了林深的家里。 lisa似乎有些恼火:“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迟软将手机偏离耳朵,防止被她的声音震到:“我现在不是和你说了吗?” “好你个迟软,我不问你你是不是就不说了?” 迟软惊呼:“你是怎么知道的?” lisa对她无话可说,这人做事向来随性:“行了,你把地址定位发给我。” “你要过来?” lisa被气到:“我当然要过去啊,孤男寡女的,万一人家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拿符咒贴他啊?” 迟软抱着抱枕,缩回沙发里,她倒是希望他对自己图谋不轨。 不过那人看上去太正派了,无论她怎么撩都没用。 开门声轻响,林深从浴室出来,他应该洗了个澡,衣服都换了,灰色的家居服,看上去温暖干净。 头发还滴着水,他用手上的干毛巾擦了擦。 迟软没穿鞋,光脚踩在地上。 “知道了。” 她嘴上应着lisa的话,眼神却落在林深的身上。 他一言不发,走到鞋柜旁拿了双拖鞋放在迟软面前:“穿上吧。” 迟软不动,脚往前伸了伸:“我在打电话呢,空不出手。” 电话另一端的lisa听到了,问她:“你在和谁说话?” 迟软看了眼自己肩膀上搭着的外套,这还是在警局林深给她穿上的,里面是她自己的吊带短裙。 她今天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 “lisa,你不是要过来吗,顺便去我家一趟,把我的衣服啊化妆品什么的都带过来。” “你要在那长住?” 林深家没铺地毯,地板的温度有些凉,迟软蜷着脚趾:“不长住我也得换衣服化妆啊。” 她话音刚落,脚踝被人握住,诧异垂眸,林深膝盖微屈,半蹲在她面前,替她把拖鞋穿上。 迟软歪头:“谢谢林深哥哥。” 笑容纯净,眉梢眼角都让他有一股熟悉感。 像极了九年前的迟软,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乖的像只兔子。 他略微晃了下神。 那抹笑容突然变了味,兔子又重新成了撩人的野猫。 长腿交叠,她挂断电话。 林深有夜跑的习惯,不过因为不放心迟软,所以没去。 反倒是迟软,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良久,突然抬头问他:“要不要去楼下走走?” 林深看着他,不知道她又想折腾什么。 迟软眨了眨眼,不等他回答就起身回房换衣服去了。 似乎料定了他肯定不会拒绝。 之前留在这里的衣服还在。 是林深去给她买的。 直男的审美就另说,反正她底子好,什么样的衣服都能穿出时尚感来。 帽沿微压,她跟在林深的身后进了电梯。 林深住的小区在市中心,地段很好,环境也很好。后面有个很大的公园,每天的这个时间都热闹的不行。 她难得安静,盯着电梯里的镜子发呆。 视线不经意的一抬,发现林深正看着她。 他长的很好看,从眉眼到下颚,都是属于挑不出瑕疵的那一类。 偏偏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又太过禁欲清冷,看上去似乎不太好接近。 迟软轻笑出声:“刚刚的我是不是有种忧郁气质,演技还可以吧。” 林深眉眼微动,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沉默良久,他最终还是作罢。 因为他看见,迟软手中那张已经快被她揉乱的符纸。 他知道她在介怀什么。 林家和迟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很久以前他就听说过关于迟家的传言。 祖上出过盗墓贼,后来靠着给人看风水起家,听说她奶奶还是什么天师。 鬼神之说林深是不信的。 只不过…… “迟软就是一个怪物。” “她从小就能看见鬼。” “她不光能看见,还被附身过,之前吴启不是就被她推到河里去了吗,听说附她身的是个水鬼,为了能够去投胎,所以找了个陪葬的。” …… 诸如此类的话,林深听过很多。 她一直都是被孤立的那个,林深不知道这些年,她的性格为什么会转变这么大,可他总觉得,可能是和那些传言有关。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开了。 迟软站直身子出去,她从小学芭蕾,身材仪态都比普通人要好,脊背永远是挺直的。 林深沉默片刻,电梯门合上,他抬手挡开,跟在她身后出去。 一路上,迟软都没什么话,她难得安静,夜风很凉,她穿的不算多。 林深脱下自己的外套过去,给她搭上。 似是察觉到肩膀突然多出来的重量,迟软停下脚步,看着他。 很久,轻声开口:“我们老家有个习俗,未婚的女孩子只能穿男朋友的衣服。” 什么地方还有这种习俗? 林深困惑:“你老家在哪?” 迟软挑唇,笑容狡黠:“哪里有这个习俗哪里就是我的老家。” …… 旁边有少年在玩滑板,从迟软身边经过时还冲她吹了几声口哨。 更有甚者停在她的面前,嬉皮笑脸的问:“美女,一个人吗?” 林深脸色有些发沉。 他刚才走在迟软的后面,距离虽然不大,但并不亲密的两人,很难让人联想到是一起的。 他刚准备过去。 迟软的轻笑声传来:“我当然不是一个人,我是仙女呀。” 那人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迟软转身,挽住林深的胳膊,动作亲昵:“不好意思啊,我要和我男朋友去约会,麻烦让一下。” 那人神色微僵,悻悻的走开了。 迟软松开手,又被林深握住。 诧异抬眸。 不过片刻,唇角弧度再次上扬:“警察叔叔,在我们老家,女孩子的手只有男朋友可以牵的。” 他沉声开口:“你们老家的习俗还真多。” 手却握的更紧了。 迟软没有挣开,任凭他牵着。 越往外走越安静,人越少。 迟软抬头看着夜空,明天的天气应该很好。 “我从小就不喜欢月亮。”她突然说道。 林深没有开口,沉默的等待着她的下半句。 可是她却像是卡了壳一样,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帽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取下的,长发披散,橘色的路灯映照在她的身上,眉眼轮廓都是柔和的。 这个样子,突然让林深觉得很熟悉。 不爱说话,眉眼柔顺,有点胆小。 他知道人都会变,就像他。 不过他是棱角被一点一点的磨平了,可迟软呢。 她又是怎么改变的? “迟软。” 他哑声喊她,和平时有点区别,尾音很散,似乎风一吹就能散了。 迟软抬眸,眉眼里带着一丝倦怠,似乎下一秒就会睡着一般。 “你……” 还不等他说出后半句,迟软肩膀微塌,声音很轻。 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她看着平静的湖面,对面大楼的光落在上面,像是缀满了星星一样。 “今天对我来说,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 有风吹过,寒气逼人。 a市的天怪的很,说热就热,说冷就冷。 前几天气温好不容易上升了一点,今天就降了下去。 路灯昏暗,斜斜的照在她的身上,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喧闹被隔绝开来。 迟软低垂着头,长发散落,林深能看见她的睫毛和鼻梁。 她平时的妆容偏深,总给人一副孤傲不好接近的样子。 可此刻的模样,却更像一只被遗弃的兔子。 林深还记得,那年的月亮好像也像今天这样,不太圆不太亮。 她一个人蹲在河边,手上的符咒被撕了个稀巴烂,最后揉成团扔在了一旁。 她低着头,身子在抖。 抖的很厉害。 十六岁的少女,个子还没有现在这么高,甚至还不及他的肩膀。 林深在她面前蹲下,柔声问她怎么了。 那是她说话最多的一天。 可林深一句也没听懂。 抽泣声太重了。 他背着她,安静的等她说完,一直到她哭累了,趴在他的肩上,呼吸逐渐变的平稳。 那条路似乎有点长,他背了她很久,一直到所有的路灯都被打开,云层将月亮掩去。 她似在梦呓,声音很轻。 可林深还是听见了。 她说:“妈妈,我好想你啊。” · “行了。”迟软突然站起身,她将帽子重新戴上,压了压帽沿,“回去吧。” 手机接连震了几下,迟软解锁点开,粗略扫了一眼。 眉头越皱越深。 这狗东西居然在她的手机里安了定位? 信息来的后一秒,唐昀就抱着一捧花过来了。 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被路灯洒上一抹暖色。 他应该是特地打扮过,西装革履,头发三七分,往后梳,看上去温润成熟。 迟软皱眉:“你来干嘛?” 唐昀抱着花走到她面前:“你忘了吗,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啊。” 一旁的林深眸色很沉,暗如深海。 他想到迟软刚才的话。 今天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日子…… 风有点大,唐昀疑惑的看了下四周:“不过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你家离这好像挺远的的。” 男人略微低哑的声音传来:“因为她住在我家啊。” 18.第十八张脸 唐昀明显有些愣住,抱着花, 看看迟软, 又看看林深。 迟软也愣住了。 她没想过林深会说出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来。 不过她也懒的解释,误会也好, 她正愁该怎么开口让唐昀别再来烦她了。 她不讨厌唐昀, 他是个好人,但两人既然已经分手, 就不该有任何牵扯了。 唐昀的手瞬然收紧,捧花外面的包装纸被揉烂, 面上, 笑容依然温润。 他走到林深面前, 把空着的左手伸出来:“唐昀。”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 一个清冷禁欲, 一个温润谦和,站在一起,有着极大的反差。 林深微抬眼睫, 良久。 伸出手轻碰了一下:“林深。” 唐昀轻笑一声:“林先生你好,这几天还得劳烦你对迟软的照顾了。” 林深不说话, 本就深邃的眉眼这会更是幽暗如海,仿佛任何情绪和光亮都无法进入。 很多时候, 迟软都觉得他其实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清冷无谓。 十一点过一刻,迟软的手机响了。 是lisa打来的,让她去一趟医院。 林静出事了, 现在在医院抢救。 迟软是作为公司的前辈过去探望的。 医院门口聚满了人, 几乎都是她的粉丝, 大家哭成一团,双手合十祈祷林静千万不要有事。 白真真和林静的母亲一起等在急诊室的门口,一个哭一个安慰。 旁边是一群拍照的记者。 她是在自己家里出事的。 可能是为了防止小偷进去,她的家里安了摄像头,经过她母亲的同意以后,公司把视频调出来。 黑白色的界面,林静穿着吊带蕾丝的睡裙,从卧室出来。 她拿着水杯进了厨房,手刚打开冰箱,橱柜最上面的平底锅掉了下来。 摔在她的头上。 “这锅放的四平八稳的,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呢。” 在场的人都觉得很蹊跷。 迟软突然出声:“这锅不是自己掉下来的。”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纷纷将视线移向她,以一种怪异的神色。 迟软干笑两声:“我的意思是,可能她不小心撞到了橱柜,所以把平底锅撞下来的。” 她复又将视线移到屏幕上。 没什么形体的影子,身上穿的衣服迟软认得,是林静某一年做的特别定制版的t恤。 听说是限量的,只有一百件。 买到的,都是铁杆粉丝。 既然是林静的铁杆粉丝,为什么还要伤害她呢? 平底锅本身是不重的,就算是从橱柜上掉下来,顶多把头砸个包出来,并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 不过如果是用它的手劲狠狠砸下来的话,效果就另说了。 迟软这次过来,本身就是lisa要求的,她早就被黑的透透了,什么风都能刮到她身上来。 之前一个女明星生病住院,大半个娱乐圈几乎都发微博祝她早日恢复健康了。 迟软那段时间正好在国外拍戏,日夜颠倒,几乎没空看手机,再加上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她也就没有发微博。 结果一大群人跑到她微博底下骂她心肠歹毒,别人都发了就她没发。 …… 迟软觉得自己这次过来其实也没什么用。 估计第二天那群人就该骂她蹭热度了。 林静抢救的时间久了点,长椅已经被坐满了,迟软站的脚酸,拎着包去洗手间。 刚拿出口红准备补妆,视线突然顿住。 熟悉的定制款t恤,熟悉的身形。 她微抿了唇,不动声色的将视线移回来,装作没看到。 这个鬼怎么一直瞪她啊。 太可怕了。 迟软想到林静的遭遇,当下快速的合上口红,推门出去。 门刚打开,一张苍白的脸浮现在她面前。 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往后退。 确定对方是人以后,她皱着眉提醒他:“这是女厕所。” 顾河看着她,神色微变:“我知道啊。” 迟软只当他是个变态,绕开他准备出去,手腕一紧,他拉住她:“嘿,兄弟,帮我个忙。” “不帮。” …… 他沉默两秒,没想到迟软这么不好说话。 态度顿时软了下来:“小姐姐,你就帮人家一下好不好啦~” 迟软眉头紧皱,刚准备甩开他的手,一转头,鼻间似乎闻到了什么。 她怔了一会。 然后靠近了顾河,在他身上闻了闻:“你……” 不等她开口问,顾河抢答道:“我是gay。” 迟软:…… 你是不是gay关我什么事。 “你用了香水吗?” 顾河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伸手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迟软不太喜欢这个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重复道:“我问你是不是用了香水。” 顾河白眼一翻:“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直男,用什么香水。” 他刚刚还以为迟软对他有意思呢,所以想在她和自己告白之前断了她的念想。 迟软有些疑惑:“可是你没有用香水的话,那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一股香味?” 和林深的一样。 香味? 顾河揪着自己的衣领闻了闻:“没有啊。” 迟软一脸沉思的看着他。 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他身上的味道和林深的一样,但人果然还是看脸。 如果她先遇到的是顾河,就算脖子被割断也不会问他约不约,炮。 她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剩下顾河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自己刚刚是……被嫌弃了吗? 出来捉个鬼都能被嫌弃,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 林深家是密码锁,密码是他的生日。 迟软输入密码开门,客厅灯是开着的。 不过林深不在家,看样子应该是出去了。 她过去倒了杯水,手机震了一下。 【林:我今天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回去。】 迟软抬手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很软:ok】 之前过来都没有仔细打量过,迟软端着水杯到处看了看。 他家很大,总体色调偏冷色。 看上去倒像是林深这样的人会住的地方。 眼睛一抬,她发现房子里面还安装了摄像头。 之前居然没发现。 她喝完最后一口水,把杯子放回去。 肚子有点饿了。 林深活的像个老干部,每天早上送牛奶和送报纸的差不多前后脚到。 七点以后就不吃宵夜,格外注重养生。 迟软走过去,拉开冰箱,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酒。 好吧,最后一句话当她没说。 她穿上外套想要下楼买点吃的。 这里没有便利店,得去马路对面。 里面是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她把帽子戴上,低头进了便利店。 随便扒拉了几样揣在兜里去结账。 收银员是个小男孩,年龄应该不大,一边扫码一边想去看她的脸。 似乎是认出了她,可是又不太确定。 迟软将外套拉链拉到顶,领子竖着,半截下巴被挡住。 递出一张卡以后揣兜看着外面。 夜色朦胧,路灯不算太亮。 有几个结伴散步的大爷大妈扭动着身子在周围走来走去。 结完账后,迟软提着零食出去。 外面风挺大的,鬼也不少。 有一个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任凭风将自己吹的飘来飘去。 最后飘到了迟软面前。 四目相对,迟软突然觉得嘴里的玉米肠也没多好吃了。 她默默的转身离开。 结果刚才那个鬼不依不饶的跟过来:“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见迟软不理他,它突然加大音量骂道:“我□□妈!” …… …… 一秒 两秒 迟软黑着一张脸转身,将它塞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鬼爬出来,一脸兴奋的在她旁边飘来飘去:“原来你不仅能看到我,还能碰到我啊。” 它走近点,看清楚她的脸以后,更高兴了:“原来还是个好看的小姐姐。” 迟软脚步瞬停。 远处,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路口。 迟软认得那辆车,是林深的。 她视力好,看到驾驶座里坐的是个女人,只不过长什么样子就看不清了。 女人? 林深有女朋友了? 她正疑惑着。 那个鬼凑到她耳边:“为漂亮的小姐姐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 他走过去,扒着车窗偷听了一会。 之前她特意问过,知道林深没女朋友才敢勾搭他的。 那种破坏别人感情的事她做不出来。 没一会儿,它又回来,脸色有些复杂。 迟软好奇,问它:“怎么?” 它沉默很久:“你对那个小哥哥好点。” 迟软怔了片刻,不太懂它话里的意思:“什么?” 它耷拉着脑袋,全然没了刚才的活泼,像是周身力气被抽走了一样:“小哥哥很可怜。” “就和我一样。” 等迟软再抬头看时,车已经开走了。 · 迟软到家时,林深应该已经回来了,屋子里酒气很重,他的外套被随意的丢在地上。 迟软替他把外套捡起来,发现他躺在沙发上,蜷缩着身子。 往日总是不苟言笑的他,难得露出了柔弱的一面。 像是战士被褪去了盔甲。 迟软走过去推他:“林深,去床上睡。” 他动了动身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醉意像是细小枝桠,自眼底攀升,他动了动嘴唇,用手撑着沙发,费力的坐了起来。 整个人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怎么喝这么多?” 迟软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关于刚才是谁开着他的车送他回来的话,她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其实说到底,只要他没女朋友就行。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迟软不认为自己有过问他私事的权利。 水杯递到他面前,林深却没动。 他看着迟软,以往深邃的眉眼像是冰川融化,终于露出它最原始的模样。 柔软直达眼底。 迟软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你没事吧?” 良久。 他点头:“有。” “我有事。” 迟软问:“什么事?” 窗户没关拢,夜风吹进来,迟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极轻极浅,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却还是尽数撞进了迟软的耳中。 “我很难过。” “你能不能抱抱我?” 19.第十九张脸 不知道为什么,迟软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狗狗。 很小的一只, 先后被几个家庭弃养。 当时它蜷缩着身子躺在花坛旁边, 雨下的很大,它努力将身子往里面挪, 企图躲过这场大雨。 可是花坛边沿太窄了, 根本没办法挡住雨势。 那个时候的迟软还很小,打着一把红色的雨伞, 走到它身旁。 伞沿往下压时,她看见护在小狗身边的狗妈妈冲她咧起了牙齿。 似乎想把她吓走。 它们长的很像, 都是黑白色的毛, 身子小小的, 尾巴也小小的。 唯一不同的是, 狗妈妈看上去像是一缕烟雾一样,飘渺的仿佛风一吹就没有了。 迟软蹲下身,抬手在它头顶碰了碰, 沿着背脊一路轻抚下去。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她的动作很轻, 狗妈妈逐渐放松下来,不再对她怀有敌意。 迟软松开手:“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我会帮你照顾它的。” 它趴在地上呜咽一声。 仿佛想确定她的确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少女的笑容干净且纯粹,它似乎相信了,想用头去蹭蹭自己的孩子。 最后发现是徒劳, 终于作罢。 它看着迟软, 轻吠了一声, 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像有一阵风擦着迟软的鼻尖飞走。 迟软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被雨水淋湿的小狗抱在怀里:“我们回家,以后啊,我当你的妈妈好不好呀?” 那个时候的小狗,弱小,可怜。 迟软看着醉的连坐都坐不稳的林深。 突然觉得,现在的他和那只小狗一模一样。 眼睫微垂,她伸手,轻轻环住了他。 林深的外套早就脱了,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衣,柔软的质地,香槟色的领带被他扯开,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 他平时穿着休闲,这还是迟软第一次看他穿正装。 不得不说,好看的人连喝醉的样子都好看。 桃花眼略微眯着,眼底的醉意像是会传染一样。 他一手按着沙发边缘,用来支撑自己已经坐不住的身体。 下巴抵在迟软的肩上。 良久。 他回抱住她,声音低哑的可怕:“我宁愿她当初没有生下我。” 甚至有些发抖。 迟软愣了一瞬。 原来刚刚送他回来的女人是他妈妈。 关于他家的事,迟软听说过一些,可是知道的却不多。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只有等他缓过劲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的呼吸逐渐变的平稳,抱着她的手却没松开。 客厅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和墙上挂钟走动的声音。 钟的造型很独特,像一张纸被剪成了多边形。 昏暗的壁灯,微醺的醉意,和紧密相拥的二人。 本来是一副很暧昧的景象。 …… 迟软无奈的看了一眼站在他们旁边暗中观察的鬼。 从刚才开始,它就一直跟着迟软。 “你到底要干嘛?” 它见迟软终于注意到它了,开心的跑过来:“我叫陈玥,你呢?” 迟软有些不悦,草草打发它:“孙悟空。” 陈玥一脸惊奇:“孙悟空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啊?” 迟软:…… 陈玥凑近她:“这么一看,我突然觉得你长的很眼熟,说不定我们以前真的认识。” 肩膀上的人动了动脑袋。 迟软顿时停下,不敢动了,怕弄醒他。 陈玥又绕过去看了看林深,顿时发出一连串的惊叹声:“这个小哥哥长的好帅啊,鼻梁又高又挺,要是我还没死的话,就照着他整了。” “哇,这个哥哥居然还有腹肌,不知道他下面……” 在他企图强行插入二人中间偷看的时候,迟软黑着一张脸,从包里摸出符咒。 符咒才刚露出个边角,它就吓的往后缩:“别别别,我不敢了。” 迟软本来也是打算吓吓它,符咒对鬼来说,是致命的。 重则灰飞烟灭,甚至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迟软平时也只是把它贴在床头驱驱鬼。 像蚊香一样,蚊子闻到了,则会避开。 鬼也一样。 迟软坐的脚有点麻,刚准备活动活动。 林深抱着她的手收紧,似乎害怕她会走一样。 迟软停下来,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背:“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陈玥看迟软没有伤害它的想法,索性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你们是情侣吧?” “不是。”迟软回答的很干脆。 陈玥噎了噎,看着面前的景象,接连叹道:“现在的男女关系啊,还真是混乱。” 手机震了几下,迟软空出手解锁。 是lisa发来的。 林静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在icu观察,明天早上没事的话,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过了一会,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果然不该让你过去。】 迟软不用问就知道下半句是什么。 肯定是她又被网友怼了,说她蹭热度。 who care? 她把手机放回茶几上。 微博推送了一条新闻。 三日前,城东路口发生车祸,一辆五菱宏光和劳斯莱斯撞在了一起,车主都死了。 新闻里只有车子被撞烂的照片,车头都撞瘪了。 她往下滑了一点,热评第一是一张脸部打码的照片。 【听说今天食堂有紫菜包饭:劳斯莱斯的车主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家里巨有钱,人长的还帅,可惜了:(】 迟软本来想按返回的,视线多看了一眼受害者的照片。 衣服好像有点熟悉。 她回想了一下,在哪见过来着? 肩膀上的人动了一下,脸埋在她的颈窝,唇瓣轻扫过,温热湿润,有点痒。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坐在她旁边的陈玥。 …… 后者歪头,咧嘴冲她笑了笑。 迟软沉默片刻,把手机对着他:“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单手抚着下巴,凑过来看了一眼:“长的有点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你再看看。” 他又看了一会:“这人的眼光不错啊,衣服和我的一样……”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外套,深灰色的飞行员夹克。 突然跳了起来:“这他妈不就是我吗?” …… 迟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主卧的床上。 应该是林深抱她进来的。 她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整个人意识还不是很清醒。 昨天睡的太晚,现在都有点水肿了。 手机铃声将她的睡意消了大半。 之前的拍摄因为出现意外而终止,看情况应该得一年后才会重新开机。 lisa帮她接了个新剧,是电影。 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接下来的。 导演是在整个国际上都有名的大导演,如果迟软能把握好这次的机会,肯定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不说一下子变成实力派,至少观众的口碑会好点。 她现在唯一不被人诟病的大概就是那张脸了。 她刚出道的时候,就因为长的好看而收获了一批颜粉。 今天要拍摄一组口红的宣传片,她换好衣服出来,问旁边的lisa:“现在几点了?” lisa抬手看了看手上的表:“十二点了。” lisa也是第一次看到迟软梳脏辫,蓝色的连体工装穿在她身上,有种利落的帅气感。 她打趣般的问她:“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感觉怎么样?” 迟软皱眉:“头皮扯的痛死了。” 宣传片拍完后已经是晚上了,迟软看了眼时间,着急忙慌的拿了包就走了。 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只戴了个口罩和帽子。 她按照陈玥给她的地址打车过去。 昨天晚上,他看到照片里的自己后,突然记起了自己的死因。 同时也记起了自己为什么死了这几天还没去投胎。 迟软坐在出租车里,后知后觉的开始疑惑起来。 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帮他? ???? 她满脑子的问号,还没想通,司机提醒她:“姑娘,到了。” 迟软抬头看了一眼。 这个地方沿海,位置偏,现在的有钱人都不往市中心扎堆了,往往是哪里清净就住哪里。 迟软光是看一眼就知道,这儿的房子就算是有钱也未必住的了。 她打开车门下去,照着陈玥说的地址一排一排数过去。 7号。 迟软看着铁门旁的门牌号,就是这里了。 她按响门铃,过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 那个女人一脸警惕的上下打量着她:“请问你是?” 她轻声做着自我介绍:“您好,我是陈玥的朋友,有点事要找他哥。” 她皱眉,似是不信:“小少爷的朋友?” 迟软点头:“是的。” 她仍旧一脸的不相信:“您稍等,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迟软无所谓,站在旁边等了一会。 好半天,她侧了身子让迟软进去,脸上带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姑娘,我这就带您进去。” 那个女人话挺多的,一路上就没怎么停过。 她告诉迟软她姓刘,让迟软喊她刘妈就行。 话题不知道怎么突然从自我介绍转到陈玥身上去了:“小少爷可怜,听说那辆面包车逆行,才会发生意外。” 说到伤心处,她低头抹泪,迟软想安慰她,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刘妈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死了总比活着受罪要好。” 迟软不解:“活着受罪?” 又是一声重叹,刘妈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客厅装修挺雅致的,低调内敛,和她家的暴发户式装修风格完全不同。 她爸就差没直接在门口立个牌匾,写上老子有钱这四个大字了。 她在沙发上坐下,刘妈给她倒了一杯茶:“大少爷在二楼工作,马上就下来了。” 迟软点头,轻声谢过她。 木质楼梯轻响,迟软抬头。 男人打扮的有种出尘脱俗的感觉,衣服上的鹤绣的别致,长发披散着,细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映照进来,像是渡上了一层浅薄的光。 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他在迟软面前的沙发上坐下:“刘妈刚刚说,你是陈玥的朋友?” 迟软点头。 他站起身,伸出左手,嘴角挂着浅笑:“苏钧。” 迟软也伸出手,和他轻碰了一下:“迟软。” 两个人的着装打扮实在悬殊,像是东西方的碰撞。 一个长发飘飘,一个满头脏辫。 迟软没想过要在这里多留,索性直接进入了正题:“我这次来,是受陈玥所托,把他的东西拿走的。” 苏钧神色微变,沉默了一会:“迟小姐稍等。” 他起身上楼,过了好久,方才抱着一个纸盒子下来。 盒子有些旧,年头应该很久了。 陈玥当时一脸紧张的拜托她,迟软还以为很重要的东西。 苏钧把盒子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就是一些小玩具,火车头和变形金刚之类的。 东西也很旧了。 “就这些?” 苏钧点头:“这些都是陈玥最重要的东西了。” 迟软也没多问了,抱着盒子:“那我就先走了。” 苏钧突然叫住她:“迟小姐。” 迟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脸上带着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苏钧整个人的气质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是那种由内而外的温柔,像水一样。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如此。 “迟小姐如果见到陈玥了,能不能帮我带一句话。” 迟软看着他,沉默良久。 “你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毕竟能看见鬼这种事,怎么听都像是骗人的。 他嘴角微勾,笑容有些苦涩:“就算是骗我也没关系,至少还有个念想。” ----------- “他让你告诉我的?” 陈玥蹲在迟软旁边问她。 她今天去陈玥家拿来的古董玩具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埋在他指定的公园指定的树下面了。 她拍干净手上的土:“他说想亲自和你道歉。” 陈玥低垂着头沉默着,苍白的脸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 一小时后,迟软再次打车回到了白天那个地方,有些无奈的充当起了传话筒。 苏钧没想到迟软真的回来了,平淡温润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 刘妈也是第一次看到大少爷露出这样的神情。 不免多看了迟软两眼,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原来大少爷喜欢这样的。 苏钧的视线在迟软左右扫了一圈,方才迟疑的开口:“陈玥他……在旁边吗?” 迟软点头。 苏钧抑制住情绪,他是做科研的,对怪力乱神之事一直是持怀疑的态度。 可现在,他宁愿这是真的。 苏钧深呼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虚无:“陈玥,上次的事,我代小宁和你说一声抱歉。” 迟软出声提醒道:“它在我左边。” …… …… 迟软有些好奇,她总觉得,陈玥在这个家里的身份有些尴尬。 两人甚至连姓都不一样。 陈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你和他说,我没怪苏宁,我本来就是私生子,她说的是实话。” 它一脸无谓,似乎真的不在乎。 迟软将它的话转述给苏钧听。 他没再开口。 沉默了很久。 如果说刚才他还抱着怀疑的态度,可现在,他彻底相信了,陈玥就在这里,在这个客厅里。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壁灯光线不算太亮,苏钧坐在米杏色的布艺沙发上,头微垂着,耳边有一缕长发落下来,灯光被阻隔,在鼻梁侧投下一道深邃的阴影。 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他抬头,看着迟软,轻声请求道:“迟小姐今日可否留宿寒舍?” 迟软还是答应了。 夜晚风大,苏钧说想和她一起出去走走。 脏辫早就拆了,她特地洗了个澡出来,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苏钧特意让人去商场里买回来的。 不得不说,他的眼光的确要比林深的好。 迟软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用猜也知道是关于陈玥的。 风刮的大了一点,迟软穿的不多,有点冷。 a市的天气一向这样,怪异的很。 白天热的不行,晚上就冻死人。 再加上这里是海边,海风刺骨。 陈玥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直往她身后躲:“操,不知道哪里来了个怪物,追着我咬。” 迟软疑惑:“怪物?” 身旁的苏钧听到她说话,刚想问她怎么了,发现她看着前面,脸色突变。 这不是她那天在医院洗手间看到的厉鬼呢,怎么一天不见,变的这么可怕了。 它的目标显然是迟软身后的陈玥。 眼睛变的猩红,冲过来。 陈玥问迟软:“你的符咒呢?拿出来拍它啊!” “谁出门带符咒啊。” 两人说话的空档,那厉鬼已经冲了过来,一手按着陈玥,张嘴就要去咬它。 结果使的劲太大,生生将它拍进了迟软的体内。 鬼魂附体除了宿主自愿,还有一种就是发生意外。 不过几率很小,几乎没有。 所以陈玥觉得自己可能是踩了狗屎运。 飘荡这么多天,他第一次有了站在实地上的踏实感。 活动了下身子,他感叹道:“我操,真她妈爽!” 苏钧看着行为突然变粗鲁的迟软,眉眼抽了抽。 刚刚怎么没发现迟小姐这么…… 豪放。 那个厉鬼走了,陈玥也没了威胁,正思考着该怎么从迟软的体内出来。 一辆黑色的路虎从前面路口开出来,有些熟悉。 车灯划破黑暗,在他们身旁停下。 车窗缓缓降下,陈玥最先看到的,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同样的白皙修长,同样的骨节分明,不过他的看上去,明显要更加有力一些。 林深眼睫微抬,视线在苏钧身上扫过,方才落在迟软身上:“上车。” 陈玥记得他。 迟软的炮·友。 和他一样身份的人。 见迟软没动作,林深的眸色越发深了一些。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牵着迟软的手过去。 打开车门让她上去,顺便还贴心的替她把安全带扣好了。 只是脸色一点也不温柔。 甚至还有点冷。 陈玥这个情场老手昨天就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喜欢迟软,并且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喜欢。 可惜啊可惜。 他啧啧叹道,看迟软那样子,对他应该还没动心。 开车回去的路上,林深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道路两旁的大楼灯光映照过来,随着车辆行驶的速度,快速向后移动。 他的脸被照亮,又暗下去。 眼底却深邃如海,灯光和情绪似乎都无法抵达。 陈玥突然想到那天在车窗旁偷听到的对话,一种叫做感同身受的情绪涌了上来。 这个男人,比他还要可怜。 车内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陈玥不是很适应,问林深:“哥们儿,能放首音乐吗?” 他似乎忘了现在的身体不适自己的,开口说出的,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 林深踩了刹车等红灯,没有回答她的话。 良久,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甚至能看见因为忍耐情绪而显露的青筋,他的语气压的很低,声音几乎暗哑:“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吗?” 陈玥没反应过来:“啊?” 林深偏头看她,瞳孔深邃:“你和我说过的话,还对多少人说过?” 陈玥讪笑两声:“哥们儿,我不就让你放首歌吗,你至于生气吗。” 红灯转绿。 身后的车辆狂按喇叭,林深沉默很久,方才将视线从迟软身上挪开,踩下油门驶出去。 林深一言不发,可陈玥还是从突然加快的车速上发现了他情绪的转变。 愤怒,不甘,和难过。 20.第二十张脸 陈玥叹了口气。 这哥们儿比他还要惨一点, 最起码他纵横情场多年,还从没在这上面吃过瘪。 车开到地下停车场,林深打开车门出去,一言不发, 周身气压有点低。 陈玥之前虽然来过一次, 但那个时候光顾着和迟软说话了, 也没有注意过周围。 还挺大。 他非常豪迈的将腿搭在茶几上。 林深的视线落过来, 他莫名吓的一怵,老实本分的把腿放下, 坐好。 可能是因为东西少的缘故, 客厅显得很空旷。 有风沿着半开的窗户吹进来,陈玥只觉得周身一软。 像有什么突然被抽离一样。 --------------- 林深煮完姜茶出来, 刚才坐的端正的迟软这会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双眼紧闭, 呼吸平稳。 他走过去, 将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桌上, 用手轻托起她的脑袋, 把靠枕垫在她的脑后。 她动了一下, 长睫轻颤。 眼中带着倦意, 她抬手去揉。 “几点了?” 声音棉软。 林深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开:“十二点了。” 她点点头, 又重新倒下去。 头埋在靠枕上:“我说我怎么这么困。” 她似乎还没太睡醒, 整个人的状态都是迷迷糊糊的。 林深在她对面的坐下, 视线定定的看着茶几上热气渐消的姜茶。 这是他怕她感冒特意煮的。 客厅里陷入良久的沉默中,迟软终于因为肚子太饿,不得不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林深也不知道在她面前坐了多久,神情寡淡,也不说话。 迟软眨了眨眼,开口问他:“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林深唇角略微绷直,听到她的话,眼睫微垂,静静的看着她。 他的睫毛很长,不算太翘,眉骨凌厉,好在那双桃花眼稍微中和了一些。 才不至于让他看上去孤傲不好接近。 不过也差不多了。 迟软被他这么看着,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的视线冰封。 微风擦着窗户吹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深轻恩了一声。 迟软继续问他:“那你怎么还不去睡?” 窗户没关严实,夜风吹进来,有点冷。 迟软脊背微弓。 林深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上。 叹息声轻微。 他站起身,关上窗户,开了空调。 “睡吧。” 迟软叫住他:“等等!” 开门的手停下。 林深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她的下半句。 迟软虽说出道到现在,讨厌她的人数不胜数,她一直都不在意。 可是林深对她爱搭不理的态度让她莫名的有些烦躁。 “你过来一下。” 林深身子虚晃了一下,却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各种负面情绪都被扔了进去,借着夜色的滋养疯狂生长。 他没回应,迟软烦躁之中,还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想闹,想作。 就像是处于叛逆期的孩子,想吸引父母的注意一样。 她又叫了他一声:“林深。”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迟软穿上鞋子,拿了外套准备离开。 经过林深身旁时,他伸手抓住她,声音有点沉:“你要去哪?” 她有些没好气的回道:“还能去哪,回家啊。” 话是这么说,可她却没有甩开他的手,反倒安静的站在原地。 似乎在等他出声挽留自己。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 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爱搭不理。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安静的夜晚,手腕传来的□□感一点点的松开。 他的掌心很凉,像在冰水里泡过一样,一点温度都没有。 迟软回头看了他一眼。 也不走了。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她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不介意去当那个主动提问的人。 林深这个人,太难以琢磨了。 迟软其实已经忘记了自己接近她的初衷了。 如果不是先后发生的意外,她可能也不会继续和他联系。 她向来洒脱。 可这次,她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复杂。 安静良久。 低叹声轻响,似是妥协一般,林深往后退了一步:“我没生气。” 迟软不解:“你既然没生气,那为什么我和你说话你不理我?” 他的声音有点沉:“我只是有点不高兴。” 迟软诧异:“不高兴?” 他轻恩一声。 “为什么不高兴?” 迟软眨了眨眼,看着他问道。 林深穿着白色的家居服,质地看上去就很柔软舒服。 很多时候,迟软觉得林深的内心和他外表其实一点也不相符。 虽然年幼的记忆已经泛黄。 可是她记得,他桀骜不驯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柔软的内心。 他可能只是习惯了把自己伪装起来。 像是戴久了面具就摘不下来了一样。 林深低垂着头,灯光被阻隔,半张脸都隐于黑暗之中。 “我也不知道。” 迟软不会安慰人。 想了一会。 突然问他:“你饿不饿?” ·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多嘴说要做饭给他吃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厨房里了。 从小到大,她家做饭都是有专门的厨师,她甚至连厨房都没进过。 “这个是盐还是糖?” 她用手沾了一点,尝了尝,眉头紧皱:“真咸。” 她强行把林深按在沙发上坐下了,大言不惭的说要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依次熟悉了各种工具以后,一阵操作,她被烟雾给呛出来。 “林深。” 后者抬头,眼中带着疑惑:“恩?” “我给你表演一个火烧厨房的绝技好不好?” …… 迟软煮面忘了放水,锅底都糊了。 厨房里烟雾呛的她眼睛都睁不开,一直咳个不停。 林深打开油烟机,把锅里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倒掉:“你先出去。” 自己口出狂言说要煮面给他吃,结果差点把人厨房给烧了,现在还要他来给自己收拾乱摊子,迟软再怎么说也还是有点良知的。 她刚要开口,把自己会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 顿时气势全无,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 “我帮你洗碗。” 林深把锅洗干净以后,又重新放入水,等它烧开。 厨房里的烟太多,消的没这么快,迟软被呛的一直咳。 林深看了她一眼:“你出去吧,这里我来就行。” 迟软捂着口鼻摇头:“我这人别的不行,责任感还是很强的。” 她一直咳,脸都咳红了。 林深眼神微沉,背对着她,轻声开口:“过来。” 他的肩膀宽厚,看上去温暖异常,很有安全感。 迟软愣了一会。 好久才反应过来。 走过去,靠在他的后背上。 烟雾被阻隔,两人离的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单薄柔软的布料之下,因为手上的动作而被牵动的每一处肌肉线条。 还有他身上惯有的清爽味道。 烟雾差不多消完了。 迟软觉得自己在厨房里非但没有帮忙,还占地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她从橱柜里拿出一个新的围裙,拆开包装袋,边说着话边往自己腰上围。 葱姜蒜末已经切好了,面条也放进去了,迟软视线在料理台上扫了一遍,觉得没什么事需要她来做的了。 “有。” 林深的声音很轻,他抬起手:“帮我把围裙围上。” “你身上的那个。” 21.第二十一张脸 迟软愣了一会, 听话的把围裙解开, 给林深围上。 手绕过他的腰, 不可避免的碰在一起。 林深的身材很好,腰腹的肌肉有些发硬。 像烙铁一样, 隔着棉软的t恤微微发着烫。 做完这一切以后, 迟软就出去了。 她在里面, 只有碍事的份。 林深做饭的手艺还凑合。 不功不过。 迟软有点饿, 就多吃了两口。 那天晚上她睡的很好,最近通告太满, 她的睡眠严重不足,好不容易可以早睡一天了。 六点闹钟准时响了。 迟软轻手轻脚的从房间出去,天刚蒙蒙亮, 林深应该还在睡,她洗漱完以后就打车走了。 七点要坐飞机去临市。 有个颁奖晚会要参加。 大概八点的时候,迟软一下飞机就给林深发了条信息。 【很软:谢谢你这几天收留,有缘再见啦~】 她退出微信, 切换账号登陆。 她有三个微信号, 一个私人的, 一个工作用的, 还有一个是专门用来应付那些过来搭讪的人的。 至于林深,她不知道该把他划分到私人账号里去, 还是工作账号。 索性就用最后那个号加了。 徐锦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发过来:“你在哪个出口?” 【软软:我已经出来了, 便利店门口。】 徐锦开车过来, 看到她手里提着的一堆垃圾食品, 眉头皱的很深:“姐姐你已经胖了五斤!你看看你这腰!” 徐锦是林清尧为数不多的朋友,和迟软同初中同高中,后来迟软出国,两人才暂时分开。 迟软满不在乎的咬了口冰激凌:“我这身材要是穿比基尼,照样迷倒一沙滩的人。” 徐锦翻了个白眼:“行了,上车吧。” lisa她妈妈前段时间生病了,所以她提前回来,现在在医院照顾她妈妈。 所以让徐锦过来接迟软。 徐锦看着后视镜倒车,问她“你那个鲜肉助理呢?” “你说蒋唯?” 徐锦点头,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在方向盘上敲击着:“长的挺符合我的审美的。” 迟软:“他下午到。” 迟软闲的无聊,点开微博看了一会。 私信是以万为单位的。 她随便点开一条, 好家伙,又是骂她的。 徐锦眼尖,一眼就看清了内容:“你行啊,出道没多久,黑粉就这么多了,一般人都没你这么大的能耐。” 迟软把手机锁屏放回中控台上,颇为不解:“我觉得我长的还挺招人稀罕的啊。” 徐锦叹了口气:“我说姐姐,你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这么招黑吗?” 迟软沉默片刻,一脸认真的问她:“难道我最近真的水逆了?” 看来改天真的得找个时间回老家算下命了。 徐锦摇了摇头,对她的智商感到绝望。 车开到迟软落榻的酒店,徐锦和她一起上去。 她这次过来不长住,所以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 “迟叔叔病好点了吗?” 迟软脱掉外套,挂在架子上。 这是顶楼的总统套房,落地窗外的景致很好,旁边是泳池。 “就那样。” 她爸病发的突然,那段时间周边的人都说是她家作孽太多,遭了报应。 越有钱的人越迷信。 迟家这两个字,像是成了某种禁忌,即使他们家的生意做的再大,再有钱,这么多年来,别说联姻了,敢和迟软深交的人都没几个。 徐锦开了电脑,噼里啪啦一顿操作:“我爸让你今天过去吃饭。” 话是对着迟软说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电脑。 迟软换完衣服后,走到她旁边坐下:“新游戏做出来了吗?” 徐锦毕业后就开了家游戏公司,虽说读书那会她不务正业,紫醉金迷的,但在她喜欢的领域里,还是有模有样。 之前出的那款网络游戏现在火的不行。 不过那种剧情向的迟软不喜欢,也没咋玩。 “还在测试。” 迟软点点头。 徐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手一顿,抬头看着迟软:“对了。” 迟软穿着真丝的吊带裙,长腿交叠搭在茶几上:“什么?” …… 徐锦合上电脑:“今天除了你我爸还邀请了一个人去我家吃饭。” “谁?” “他们研究所的,三十岁,据我爸说年轻有为,家境好,长的帅,性格还温柔。” 迟软震惊:“你答应你爸相亲了?” 徐锦当初被他爸逼着相亲,最后直接破罐子破摔,当着老祖宗的牌位跪下发誓:“我徐锦这辈子要是同意相亲,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她爸为了自己这唯一的女儿能长命百岁,不得不放弃逼她相亲的事。 徐锦翻着白眼推她:“是你相亲!” 迟软一惊:“我相亲?” “对啊,听说那个人属于清心寡欲型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喜欢那种有男人味的。” 迟软沉默了一会。 “其实我比你更□□。” …… 这次颁奖晚会是某个平台发起的,影响力一般,不过也有一部分人关注。 迟软虽然入围了最佳新人奖,不过也只是陪跑而已。 最后的获得者是白真真。 lisa就差没直接拿把刀过去找主办方理论了。 来之前主办方说了,迟软这次肯定能拿奖。 lisa气到破口大骂:“什么奖,最佳参与奖吗?” 因为之前那部剧的原因,总有粉丝和营销号把迟软和白真真放在一块比较。 结果毋庸置疑,迟软往往都是被嘲的那个。 再加上她的团队和她这个人一样,在某些方面比较佛。 很多事情都懒的反驳。 所以也就成了单方面的被嘲。 这次的事情再一播出,她估计就能迎来更新一波的嘲讽了。 主办方的心思昭然若揭,拿迟软当流量了。 嘲的人多了,流量也就多了。 相比lisa的愤怒,迟软就显得平静了很多。 在lisa打电话和负责人要说法的时候,迟软的手机也响了。 是林深打来的。 迟软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按照他的性格,自己发了那条信息以后两个人就不会再有联系了。 想不到他竟然会主动联系自己。 她和蒋唯说了一声,如果lisa待会讲到黑着脸要出去的时候记得拉着她点,多半是要去买刀了。 蒋唯咽了咽口水点头:“迟软姐,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你早点回来啊。” 迟软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 然后推开门出去,按下接听键。 “有事吗?” 她轻声问道。 那边没动静,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像伴着寒意一样,从手机听筒里吹过来。 “林深?” 她以为他只是不小心按到了,刚准备挂电话。 那边传来打火机打火的声音。 “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他的声音有些哑,像是被烟雾侵蚀过一样。 消息? 迟软点开微信,切换了账号。 连续收到三条林深发过来的信息。 【林:去哪里?】 一个小时后。 【林:你现在还处于被警察局保护的阶段,身为警察,我有权利知道你的动向。】 最后一条,也就是两个小时前。 【林:去临市了?】 迟软将手机重新贴放在耳边,他一直沉默着,只有偶尔吞吐烟雾的声音传来。 “我那个号是小号,不常登的,所以没看到。” 他沉默了一会:“你大号是什么?” 旁边是大理石台面,迟软身子微倾,斜倚在上面,高跟鞋跟轻点地面,一下一下,模样慵懒。 “谢谢警察叔叔这些天的贴身保护了,不过接下来我的工作很忙,可能会满世界的飞,就不浪费国家资源了。” 林深的声线很低,但是很有磁性,酥酥麻麻的。 迟软觉得,他这样的声音,实在不适合用来吓唬那些罪犯,反倒适合用来说情话。 或是在夜色暧昧,情·欲正浓时,说那些让人从发梢软到脚趾的话。 “那把国家资源变成私人资源就可以了?” 22.第二十二张脸 沉默半晌。 迟软突然歪头, 笑了:“警察叔叔想成为我的私人资源吗?” 电话那端很安静, 只能听见逐渐变沉重的呼吸声。 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情绪。 良久。 他低声问:“你在哪里?” 不等她开口, 蒋唯把车开过来, 降下车窗:“迟软姐, 走吧。” 她轻应了一声,又对着手机说:“这么晚了,就不麻烦警察叔叔了。” 她刚准备挂电话,林深还在坚持:“我问你在哪里。” 声音发沉,很严肃。 ------------- 迟软愣怔片刻,难得没有多说,听话的把酒店地址报给他。 他凶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迟软完全是下意识的。 就好像,她是被他审讯的一个犯人一样。 回了酒店以后, 迟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大厅里一股骚包香水味, 光是闻到就难以忍受。 更何况和那群人一起待了这么久。 迟软觉得自己身上都染上这股味道了。 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她裹上浴巾出来, 有人按响门铃。 她开了显示屏。 站在门外的人是林深。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 外面好像下雨了,他的头发上沾了湿意, 整个人看上去倦怠又病态。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迟软想, 自己都没看过他穿警服的样子。 她抬手,开了门。 林深比她高很多, 脸上没什么情绪, 就这么看着她。 迟软只围了个浴巾, 刚好掩住胸口,锁骨和肩头都暴露在空气里面,门一打开,凉意就往里面涌。 她歪头:“不进来吗?” 林深看着她的肩膀,移开了视线。 他进来后,迟软把门关上:“我还以为从a市过来,最起码也得三个小时呢。” 林深四处检查了一遍,这里在酒店顶楼,星级酒店安全有保障,刚刚他上来的时候,看到上面这几个楼层都有安保。 就算那人想动手也无能为力。 “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林深转身准备出去。 迟软叫住他:“那个……” 林深听到声音停下,回头看她。 迟软抿了抿唇,完全没了平时调戏林深的随性:“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 …… “你的电脑多久没清理了?” 迟软的电脑卡到爆炸,她连游戏都不敢玩,可惜她自己对这种需要技术含量的东西完全弄不明白。 迟软回想了一下:“大概一年吧。” 按键的手顿下:“你买了多久?” “买了一年。” …… 林深替她把电脑清理完,顺便杀了下毒:“好了。” 他站起身:“以后不要再用电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迟软脸一红,话也说的磕绊:“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深面不改色的念出刚刚清理电脑时不小心扫到的一行字:“水管工和美艳少妇的……” 迟软连忙打断他:“那是你看错了。” 林深沉默了一会,语重心长的看着她:“传播这种东西,会被请去局里喝茶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 迟软想和他解释,这个不是什么动作片,而是她最近追的那部动漫里面男女主的同人漫。 只不过漫画名字有点羞耻。 …… 想到那个内容。 迟软还是放弃了辩驳:“对不起警察叔叔,我以后不敢了。” 林深看她认错态度良好,轻恩一声:“早点睡。” 话说完,他走过去开门,顿了一会,回头看她:“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过去找我。” “你住隔壁?” 林深点头。 迟软面带质疑:“你们的福利可以啊,出差还能住总统套房。” 林深扔下一句:“不是出差。”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不是出差? 那是专门过来找她的? 迟软琢磨了一会,也就懒的琢磨了,电脑被林深一顿操作以后又和刚买的时候差不多了,一点也不卡。 开机也很快。 之前那个号被封了100年,到2118年才解封,她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了那么久,于是又去申请了一个。 可是新号打不了排位,她打电话给蒋唯,让他把他的游戏账号发过来。 蒋唯也是个网瘾少年,平时吃鸡打撸一样不落,他知道迟软的水平,打游戏必被喷。 瑟瑟发抖的把自己的账号贡献出来。 开局十分钟,迟软就被下路的adc喷了十分钟。 【打野你是孤儿吗?】 他噼里啪啦骂了一大堆。 迟软就像之前那样,保持佛性的心态,跟没看到一样。 她专心打着野怪,那人还在骂。 【打野你妈死了!】 按技能的手顿住,她的眼神泛起冷色。 片刻后,她拿了手机,拨通最顶上的那串号码。 他应该刚洗完澡,干毛巾擦过头发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迟软吸了吸鼻子:“警察叔叔,我被人骂了。” 23.第二十三张脸 那边没动静。 迟软的声音带着点故意装出来的哭腔:“你不哄哄我吗?” 林深还是没开口。 偶尔有清脆的声响传来。 他突然问道:“肚子饿不饿?” 迟软点头:“饿。” 林深做饭的手艺就那样,迟软还是吃了两大碗, 她今天可以说是什么也没吃, 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胖就胖吧, 反正她长的好看。 她拿着空碗看着林深撒娇:“林深哥哥, 我可以再吃一碗吗?” 林深脸颊微红,他挪开视线:“晚上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却还是给她又添了一碗。 “没事。”迟软大口扒着饭,“反正我的身体本来就没好到哪里去。” 林深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迟软抬手,露出手腕上的那道疤:“这是我十岁那年自杀未遂留下的。” 林深沉默的看着她的手腕,瞳孔深邃,他一向把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 迟软收回手,继续吃饭。 林深在她旁边坐下,沉声问她:“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我很惨啊,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惨,我的人生啊,真的是一塌糊涂。” 话的内容很沉重,她却说的风轻云淡, 仿佛她口中的,只是别人的人生, 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迟软低头猛扒饭。 她早就习惯了,从小因为这些事,她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总是被人欺负, 还不敢还手。 后来某一天,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继续这样下去, 只会越来越不开心,于是她学会开导自己。 在危险来临之前,做好自己就行。 人生在世,自己爽才是关键,如果每个人的想法都要去在意,那多累啊。 她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活到了现在。 所以即使网上黑她的人再多,她一点也不在意。 美又没她美,又没她有钱。 她管他们干嘛。 迟软吃饱了,和他道过谢以后刚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沉默很久的林深突然出声叫住她:“迟软。” 她停下,回头:“恩?” “我……” 迟软默默等待他的下半句。 他转了话头:“以后别做傻事了。” 迟软挑唇:“当然啦。”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心理脆弱的迟软了。 她过去的时候,游戏还没退,刚刚那个人发了一堆私信发她的话。 各种脏话混着。 似乎是看她不理自己,怒了,越骂越起劲,还让她报地址。 迟软愣了一会:“报地址干嘛?” 片刻后。 “揍你。” 迟软给林深发了条信息。 【很软:警察叔叔,有人要揍我怎么办~】 那边回的很快。 【林:报警。】 …… 不解风情。 迟软随手把a市警局的地址发过去。 …… …… 她第二天就回了a市,最近通告多,到处飞,今天在这个城市明天就有可能在另外一个国家了。 下一部电影基本已经定下了,她演女主,因为是男主戏,所以她的戏份并不多。 --------------------- 警察局里。 林深把面前的档案整理好,方瑶手里拿着两张两张音乐会的票,红着一张脸走过来:“林队。” 林深头也没抬:“恩?”声音清冷,带着疏离。 “今天晚上你有空吗,我这里有两张……” 她话还没说完,玻璃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出现在警局门口。 刘缘走过去,问他:“小朋友,是不是迷路啦,要警察叔叔帮忙吗?” 小学生摇了摇头,气势很足:“我找人。” “找谁?” “软软很软。” 软软很软是迟软的游戏id。 整理档案的手停下,林深抬头,视线落在他身上。 . 宣传片拍完以后,迟软就让蒋唯开车送她去了警局。 她将帽子戴上下车,警局里面,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正拧着一个小男孩的耳朵:“还敢和人家在游戏里面约架了?我看你是太久没挨打,皮痒了吧。” 迟软愣了一会,显然没想到和自己一起打游戏的居然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而且还这么蠢的真找来警局了。 她多看了一眼,等再抬头时,林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 穿着警服的他和平时感觉不太一样,没有那股沉默内敛的气质了。 多了丝正气。 “晚上好呀,警察叔叔。” 她甜笑着和他打招呼。 林深沉默片刻,别开视线:“你来干嘛?” “当然是来看你呀。” 她从包里拿出便当盒,“给你。” 便当盒是粉色的,一看就是女生用的。 林深看了她一眼,没接。 迟软又往前递了递:“谢礼。” 他问:“什么谢礼?” “谢谢你长的这么帅,让我又重新对这个世界恢复了信心。” …… 迟软直接将便当盒塞进了他的怀里:“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我这个人虽然平时不正经了点,但是正经起来还是很正经的。” 林深拿着便当盒,又看了她一眼。 迟软转身:“那我就先走了。”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长发披散着。 看着她逐渐离开的身影,林深心里突然涌上了些不太好的回忆。 九年前,她也是这么突然离开的,一句话也没和他说,没有任何征兆,彻底的离开了他的世界。 “你是在和我告别吗?”他的声音低哑,似乎掺杂着失落。 迟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不是。” “你长的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她的语气带着一惯的轻佻,可莫名的,林深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不会离开就好。 只要她不像九年前那样离开,就好。 . 蒋唯开车送她回去,半路顺道去接了lisa。 三个都是话多的人,一路上就没怎么停过。 末了,蒋唯突然问迟软:“为什么迟软姐不去考个驾照?” 上次送她回家,她车库里的车停的满满当当,都是新的,各种价值百万的超跑,一次也没开过,纯粹就是放在车库里生灰。 对于蒋唯这种爱车一族来说,简直无法忍受。 迟软摇下车窗:“考过。” “没考上吗?”蒋唯疑惑,“没考上的话,可以再考啊。” lisa看着他:“你做迟软助理之前没做过功课吗?” “什么功课?” lisa似乎不想再戳迟软的痛处了,也就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毕竟那是一段不太美好的黑历史。 “行了。”迟软解开安全带,“就到这儿吧,前面在修路,车不好进。”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lisa摇下车窗:“路上小心点啊。” “知道了。” 天色很暗了,路灯光线不太亮,偶有风吹过。 这种时候,人很容易变的伤感。 迟软想,这段时间忙完以后,她一定要请个假,好好回去陪陪奶奶。 风越来越大。 四周很安静,她听见啪嗒啪嗒的轻响,像是皮鞋踩在地面,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想到近日来的遭遇,她早就不抱有侥幸的心理了。 深呼一口气,她鼓足了劲往前跑。 真是倒了血霉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迟软吓的腿软。 冷风擦着脸颊吹过。 忍痛的闷哼声传来,迟软回头。 林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手上拿着枪,抵在那人的脑门上:“我的耐性不太好。” 那人恶狠狠的瞪着他。 见他不挣扎了,林深拿出手铐把他的手和脚拷在了一起。 刘缘来的很快,他把那个凶手带走,顺手拍了林深一下:“行啊你,一个人就把这连环杀人案给破了。” 他的劲使的不大,林深踉跄两下,生生倒了下去。 鲜血,染红了柏油马路。 ----------------- 手术室外,迟软的手控制不住的在抖。 她既害怕林深因为她而出事,又害怕他会出事。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甚至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眼下,她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 医院走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和林深眉眼有几分相像的女人跑过来,胸口上下起伏着,她问刘缘:“林深他到底怎么回事?” 刘缘低着头:“清尧姐,您别太担心,林深他不会有事的。” 林清尧胸口像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脚步有些虚浮,险些摔倒。 傅程抱着她,柔声安慰道:“林深他不会有事的,你别害怕。” 林清尧贴靠在他的胸口,声音发着颤:“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 傅程的话,让她莫名安下了心。 手术室外的灯暗下去,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医生摘下口罩出来,林清尧立马上前问他:“医生,我弟弟他还好吧?” 医生点头:“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还需要留院观察,病人现在需要绝对的安静,你们这人太多了,留一个照顾他就行。” 林清尧刚准备开口,迟软走过来:“我来吧姐姐。” “我来照顾他。” 24.第二十四张脸 林清尧沉默了一会, 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疑惑:“你是林深的朋友?” 算朋友吗? 应该吧, 就连迟软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林清尧眉眼和林深的很像,只是她的更柔和,说话轻言慢语, 整个人温和的像水一样。 她身边的男人应该是她的老公, 身高腿长,眉峰硬冷,分明是一张极为冷峻严肃的脸,温柔抱着她安慰时,却丝毫不违和。 仿佛那就是他本该有的样子。 “你别太担心, 医生都说了没事了。” 林清尧微抿了唇, 眼角有些泛红:“可是……” 傅程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拭掉泪水, 低声哄道:“你还有孕在身,不能熬夜, 林深这边我来照顾就行。” 林清尧吸了吸鼻子,提醒他:“阿深他讨厌你。” 傅程动作一顿,他差点忘了, 自己这个记仇小舅子从他和他姐结婚那天起,就讨厌他。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还讨厌他呢。 迟软开口道:“姐姐, 我照顾他吧。” 林清尧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放心。 刘缘说道:“清尧姐, 您放心好了, 她和林队关系不一般。” 迟软不太理解他话里这个不一般指的是什么。 林清尧多看了她一眼。 方才点头:“有劳了。” 话说完, 她从包里把那本蓝色封面的童话书递给她:“他要是醒了,麻烦你把这个给他。” 迟软诧异接过:“童话书?” 林清尧有些不好意思,她抬眸看了一眼傅程。 后者一本正经的开口:“这是他侄子给他的。” 侄子也就是……林清尧的儿子了? 迟软点头,小心把它收好:“我会给他的。” “多谢。” 相比林清尧的温柔礼貌,傅程就显得格外一板一眼了。 他们走后,迟软进了病房,林深还没醒,应该是麻药的功效没退的缘故。 病房灯关了,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昏暗的灯光之下,他的侧脸像是被光晕勾勒出一个柔和的弧度。 迟软小心翼翼的拖出一张椅子坐着。 他的左手搭在被子上。 迟软掀开被子,把他的手放进去。 他动了一下,眉头微皱,似乎是潜意识里的厌恶这种碰触。 她哑然失笑,低声轻喃:“怎么你和你姐姐一点也不一样。” 林清尧就像温水一样。 而林深,要不是处于零下的冰水,就是沸腾的滚水。 永远都是两个极端。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迟软睡意渐起,她把那本童话书放好,直起身,将输液的速度调慢了一点。 然后脱了外套搭在身上,窝在沙发上睡了。 这大概是,她睡过最简陋的“床”了。 次日,她是突然惊醒的。 一整个晚上她都没睡好,反反复复的做噩梦。 就连她自己也忘了梦到过什么。 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病床上,护士正在给林深换药。 他伤在腹部,绷带沿着腰腹缠了一圈又一圈。 病号服上衣整个都脱了,迟软看见他低头时,微覆阴影的锁骨。 她站起身,甚至能完全看见他身上肌肉的线条,流畅又性感,是和健身房那些吃蛋□□练出一身肌肉的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大小不一定伤痕遍布在周围,有的触目惊心,即使已经完全愈合,变成疤痕永远留在上面,却仍旧不难看出,当初是多么惊险。 好看的男人谁都喜欢。 护士换药的速度很慢,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脸上带着细不可察的爱慕。 迟软微垂眼睫,扬着笑脸过去:“不好意思啊护士姐姐,能稍微快点换吗?” 护士一愣,显然没注意到病房里还有一个人。 迟软脸上笑意更盛:“我这个人比较容易吃醋,男朋友的身体被别的女人多看一秒我都会生气。” 护士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人家的女朋友发现,不禁觉得脸有点红。 快速的替他把药换好,然后收好东西出去。 出门前,多看了迟软一眼。 林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穿衣服。 迟软走到他旁边,坐下:“我来穿,你别乱动,小心扯到伤口。” 她的动作很小心,小心的替他把衣服穿好,小心的扣上扣子。 “还会痛吗?” 林深看着她,摇头:“这种伤对我来说。还达不到疼的程度。” 迟软听到他说的话,莫名有点生气。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多了很多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陌生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她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她把扣子扣完,站起身。 林深的视线仍旧落在她身上。 从刚刚开始,就没挪过地。 “你怎么一直看我?” 不等林深开口,她接着说道,“终于发现我的美了?” 受伤住院的林深和平时还是有些区别的,凌厉的五官变得温顺。 此刻穿着白蓝条的病号服,直着上身坐着,阳光透过玻璃窗映照进来,落在他身上。 乖巧的像一只大金毛。 “刚刚为什么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迟软还以为他会问出什么很严肃认真的问题。 “我要是不那么说,刚刚那护士估计能换到下午去。” 她穿好鞋准备出去,“我去洗漱一下,你想吃什么吗,我帮你买过来?” 林深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眼里的失落:“不用,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你现在的身体得好好养着。” 话说完,她根本不给林深反对的机会。 开门出去。 刘缘中午过来了一趟,那个连环杀人犯已经开始审理了,不出意外,下周就能出结果。 迟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他们在谈公事,自己也听不懂。 虽然她也算是被害者。 手机震了一下。 是徐锦发过来的微信。 一条语音。 迟软也没多想,按了播放,她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震的她耳朵生疼。 刚刚她忘了将免提调到听筒模式。 徐锦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 “我爸已经和对方定好时间了,明天下午三点,这次相亲你一定要过来啊!” 迟软抬头,发现病房里的另外两个人正看着她。 一个脸上带着看戏的神情,另外一个,情绪不明。 刘缘走过来:“迟软妹子可以啊,对方长的怎么样,和我们林队比谁更帅一点?” 迟软看了眼林深,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似乎和刘缘一样,等着她的答案。 迟软微抿了唇,自动绕开了这个话题:“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开门出去,给徐锦打了个电话,主要是想推了明天的相亲。 林深因为她在病房上躺着,她昨天才自告奋勇,当着人家的姐姐说要照顾他。 转头就抛下她去相亲,这多不厚道啊。 可是徐锦根本不听。 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到时候一定要过去。 “软软,叔叔他也不希望你一直在娱乐圈里待着受委屈,对方真的是我见过的人里算特别优秀的了,性格温柔,正好和你搭。” 迟软叹气,知道这是推不掉了。 到时候早点结束回来就行。 她回病房的时候,刘缘已经走了,林深一个人坐在病床上,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迟软关上门进去:“怎么不到床上躺着。” 林深看着她,眼睫垂了垂:“躺的难受。” 他的睫毛很长,本来就不算翘,眼眸被遮挡,看不清眼下的情绪。 迟软愧疚之心油然而生,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我待会去找护士要一副轮椅,推你出去走走。” 他现在还不能随意走动。 太阳渐沉,阳光已经不浓烈了,微风和曦,是个散步的好天气。 不等林深开口,迟软就去叫了护士。 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骚乱,迟软特地戴上了口罩。 黑红也是红,她好歹也是被骂的人尽皆知了。 林深长的好看,住院这几天来,早就成了其他科室的护士们向往的男神了,只不过之前他一直都待在病房里,听说他的女朋友也陪在那里,所以谁都不敢去看。 这会好不容易出来,好几个都假装照资料,频频过来。 迟软还以为自己已经红到这种地步了,心里有些窃喜。 她将口罩往上扯了扯,挡住鼻梁:“我戴着口罩都能认出来。” 虽然是用埋怨的语气说出来的,可话里分明带着嘚瑟。 林深嘴角细不可察的往上挑了一个弧度,眉眼微弯。 那几个护士看到了,纷纷轻声激动着:“你看到没有,他刚刚冲我笑了,啊啊啊好帅啊。” 推轮椅的手停下,迟软的脸变的有些黑。 她直接转了方向,往外面走。 “你在笑话我是不是?” 林深被她问的有些莫名:“什么?” 迟软松开手,走到他面前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说你刚刚是不是在笑话我?”不等林深开口,迟软脱下口罩,舌尖抵了抵上牙膛,模样有点儿痞。 “你现在受着伤,一不等跑二不能跳的,走路还得我用轮椅推,现在居然还敢嘲笑我,是没有被我揍过吧。” 林深看着她,抬手掩脸,肩膀轻轻颤动。 白皙的手背还贴着止血胶布。 迟软轻轻握住他的手,挪放开。 他唇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 迟软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一侧有个不深的酒窝。 “恩,是很帅。” 25.第二十五张脸 林深沉默了一瞬, 脸上难得带着一丝娇羞,别开了视线。 迟软眼睫垂了垂, 莫名的,觉得胸口传来一阵悸动。 她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像得病了一样,总是心跳加速。 改天找个时间去拍下心电图好了。 “你饿不饿?”迟软问他。 林深摇头,看着变黄的树叶:“秋天了。” 医院后面的院子里种满了树, 还有一座假山,毕竟是a城最大的医院,装修景致也比别的地方要好很多。 “秋天怎么了吗?” 迟软不解。 微风吹来, 有片叶子落到了林深的膝盖上, 他抬手,把它放在掌心。 秋天的风, 不冷不热,正好。 迟软最喜欢的就是秋天了。 省事还舒服。 做他们这行的, 身上穿的衣服永远和季节不符。 严夏天的穿大衣, 寒冬天里穿吊带。 掌心收拢, 再放开,枯黄的叶子的被揉成碎末,林深摊开掌心, 声音很轻, 仿佛风一吹就散开了:“你离开的时候, 也是秋天。” 迟软一怔。 关于在a城里的那些记忆, 她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她的人生, 经历了太多,如果全都记住的话,她的大脑恐怕早就超负荷运作了。 “是吗。” 林深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一丝沙哑的沉:“我从那个家里被接出来的时候,也是秋天。” 那个家里? 迟软疑惑的开口问道:“哪个家里?” 不待林深回答,高跟鞋踩过瓷砖地面的声音尖锐明显。 迟软回头,穿着华贵的女人经过她身旁时,视线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然后径直绕开她,走到林深面前,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林深抬眸,本就深邃的眸子暗了暗,别开了脸。 方音恼怒他的沉默,音量加大,又问了一遍:“我问你话呢,这是怎么回事?我都说了让你别当警察了,你就是不听,这次是住院,下次是不是直接住太平间啊?” 迟软皱眉:“麻烦注意下措辞。” 方音取下墨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我们阿深的女朋友?” 阿深…… “您是他的……” 方音哼笑出声:“现在谈女朋友都不和我说了是吗,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 原来是林深的妈妈啊。 看打扮好像比他也大不了多少。 迟软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林深从始至终都很沉默,一直都是方音在说,她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 “三年前你跑去什么缅甸当卧底差点丢了半条命,你爸当时就劝你辞职,你倒好,不听,现在好了,你爸现在已经准备把公司交给林绍安了,你说说,你以后还拿什么和他争?” 林深是背对着迟软坐着的,他微低着头,手搭放在膝盖上,迟软看不见他此刻的模样。 但她能听见。 他的声音带着他惯有的冷感,和逐渐拉大的疏离。 即使不易察觉,可迟软还是捕捉到了,那满不在意的态度里,轻轻颤抖的声线。 “我为什么要和他争?” 啪—— 方音怒目圆睁的瞪着他:“我当初就算是去孤儿院里领养一个,也比生了你和你姐强!” 她走后,林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如果不是不时被风吹动的树叶,迟软甚至以为画面被按了暂停。 她迟疑片刻,想上前,却又有些犹豫。 毕竟现在的林深,应该不会希望别人看到他落魄的一幕。 迟软斟酌着开口:“我去买水,你要喝什么?” 林深沉默很久,耳边只有微风吹过的声音在沙沙作响。 “别走。” 他的声音暗哑,像是用砂纸打磨过一般,仿佛说句话都费劲。 迟软停下动作。 “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 “一会就够了。” 她看到了,他的肩膀在抖。 面对歹徒时他没抖,腹部被捅伤时,他也没抖。 迟软走到他面前,蹲下。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很凉,像是被这秋风吹的,又像是从内里凉出来的。 迟软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声开口:“好,我不走。” 沉默很久,耳边只余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林深终于开口:“我家里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迟软动作一顿。 她知道一点,可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毕竟在此之前,她只是当成八卦来听的。 听说林肃年轻时婚内出轨,找了一个女人。 后来他和原配离婚,扶正小三。 那个上位的小三,就是林深的母亲。 “她一直都不希望我当警察,因为我是她唯一的筹码了。” “在她的心里,我只是一个工具。” “小的时候,我叛逆不听话,到处打架,我想让她厌恶我,然后把我送回去。” “我讨厌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 “因为都不属于我。” “没人喜欢我。” “没有。” 肩上单薄的衣料被浸湿。 带着温热的湿意。 这好像是林深第一次和她袒露心声,也是他第一次,将软肋露给她看。 她的心,突然软的一塌糊涂。 略微直了上身,轻轻环住他。 “你还有我啊。” 26.第二十六张脸 迟软亲眼见证了一个人性格巨大的转变。 可能是怕她会离开, 就连睡觉林深都得牵着她的手。 这些迟软都理解。 她替他把被子掖好,住院期间的病人都会缺乏安全感。 医院本身就是一个容易让人丢失安全感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病房推到太平间。 迟软拍了拍他的手背, 安抚道:“我不会走的, 你别害怕。” 难得被人依赖一回,迟软的虚荣心还是小小的被满足了一次。 恩, 肩头的担子好像更重了。 真是个甜蜜的负担。 林深看着她, 手往下压,反手握住她的手, 放在掌心, 指腹轻扫过她的虎口处:“你的话,十句就有九句是假的。” ????? 迟软皱眉,这位病人怎么说话的?以为你肚子被捅了个窟窿我就不敢揍人了是吗?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 面上,却仍旧强挤出一个还算是温柔的笑容:“是吗,原来在你的心里我的人品这么糟糕吗?” 迟软在心里劝诫自己,他是病人,揍不得, 揍不得。 更何况他就算是受伤住院了, 自己也未必打的过他。 迟软拿了水杯:“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不渴。” …… 她放下水杯,又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我去给你洗个水果。” “我也不饿。” 她站起身,没什么好语气的开口:“没问你饿不饿。” 才走了两步, 衣摆被人扯住。 她停下脚步。 “生气了?”林深轻声开口问道。 她也不否认:“恩。” 这话谁听了能高兴的起来啊。 林深捂着伤口, 费力的坐起来。 他拍了拍自己床边的椅子:“坐。” 迟软看着他, 没动。 林深嘴角微挑,苍白无血色的脸上难得带了一丝生机。 像回春的枯树一样。 他的伤很重,甚至险些在手术台上再也醒不过来。 即使他身体恢复的再快,这会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下地走路。 迟软看着他的笑容,眼神闪躲了一会,这才坐下来:“行了,开始你八千字的检讨演讲吧。” 林深眼睫微垂,看着她:“你今天回去休息吧。” 迟软一愣:“什么。” 林深伸手,指腹轻扫过她的眼睛下方:“这里,以前没有的。” 他的指腹因为长期的训练起了薄茧,摸起来有点粗糙。 迟软眨了眨眼,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黑眼圈。 迟软从小就是被宠大的,什么东西都用的最好的,什么时候睡过医院的沙发。 再加上得时刻预防着林深哪里不舒服,她可以说是没有哪天睡的安稳过。 “我没事,比这还重的伤我都受过。” 迟软突然想起了他妈说的那句话。 “你以前还去缅甸当过卧底吗?” 林深神色微变:“恩。” “受过伤吗?” 林深笑了笑:“没事,小伤而已。” 迟软看着他,迟疑了一会:“你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 林深:……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记仇的不行。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迟软看了眼手机,本来想掐断的。 正好看到最近的一条消息。 【lisa:再不接电话我就从你的豪宅顶楼跳下去。】 迟软大概算了下时间,她好像在医院住了也没几天吧。 起身出了病房,反手关上门,她按下接听键。 lisa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和你的小哥哥约会还开心吗?” 迟软实话实说:“还行吧。” 主要是林深这人太不解风情了。 “你是还行,我可差点被你逼的跳楼了。” “你今天有条广告要拍你知道吗?” 迟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吗。” lisa按着额头叹了口气:“行了,我现在已经开车到医院了,你等我。” “好” 挂断电话后,迟缘推门进去,林深正抬着自己的胳膊,尝试能不能用力。 迟软急忙过去:“你干嘛啊。” 她把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放回被子里:“医生说了,你这段时间不能随便用力,严重的话可能会残废的!” 林深欲言又止:“我只是……” 迟软眼睛瞬间红了,声音还有些哽咽:“就算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别人也爱惜啊,你这样……” 她一个劲的抽噎着,像是一口气没提上来,缓了好久才继续开口:“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是想让那些关心你的人也跟着难受吗?” 林深几次想开口,最后都被迟软打断:“随你便,反正……反正和我没关系,你就算是变成木乃伊也和我没关系。” 她抽了张纸巾擦眼泪。 林深看着她,往日淡然的神情这会难得显出了几分慌乱,想哄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关的病房门外,lisa倚站在那里,双臂环胸的看着她。 迟软听到动静了,侧目看了一眼:“你怎么这么快。” 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lisa出声调侃道:“接我们宇宙级的大明星肯定得快啊。” 迟软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看了林深一眼。 恶狠狠的开口:“我从今天开始不管你了,虽然你要用手走路还是用脚吃饭。” 她走过去,十分做作的开口问lisa:“你哥哥是不是前段时间伤了手,结果不听医生的话,随便使力,现在残了,连飞机都打不了。” “你哥才残了!” 林深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被她放进被子里的左手,轻笑了起来。 傻子。 上车以后,迟软扣上安全带,戴了个墨镜补觉。 lisa对着后视镜倒车:“刚刚那个演技绝了,要是你用这个演技来拍戏,现在才成影后了。” 迟软翻了个白眼:“我那是真情流露好吗。” 片刻后,她摘了墨镜问她:“我刚刚的演技真的还可以吗?如果你现在是躺在病床上不能使力的病人,你会感动到听话吗?” “迟软,我是哪得罪你了吧,一会揍我哥连飞机都打不了,一会又咒我躺病床上?” “我就是打个比方。” “比方什么?” “比方你现在躺在病床上打不了飞机,你会……” 十分钟后。 迟软看着绝尘而去的宝马,轻声叹息。 戴上墨镜走到路边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