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孤女,苟命日常》 第一章 梦里不知身穿越 “呦,塑六爷,六奶奶,您们这贵脚老踏我们的贱地方是为哪般呀?这知道的,晓得是二位主子记挂着这投亲小孤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这些奴婢不尽心,伺候表小姐不周到呢!” 谁,谁在那里尖酸刻薄的捏着嗓子说话? 迷蒙中,李瑶光耳侧传来一阵阵的刻薄鄙夷之声,那调调,那动静……难不成是谁在自己身边看古装剧吗? 一想到此,李瑶光勃然大怒,想要睁开眼好好呵斥一下这狗胆包天,胆敢到自己录音房来看电视的家伙,只可惜头很痛,如炸裂;眼皮子很重,就跟被一层胶水糊住了一样。 迷迷糊糊中,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而且情况更坏的是,她的双手双脚乃至整个身体,就跟鬼压床了一样,如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李瑶光只觉脑袋闷痛,越发昏沉,意识模糊中,耳侧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呸,也不看看是什么人,什么表小姐,一个克父克母克全家的小孤女,上赶着来投亲的破落户,居然还想吃人参?那可是人参啊!贱命一条的,也不怕福大折了寿去!塑六爷,六奶奶,二位有这能耐弄来好参,好好的拿去孝敬老祖宗,孝敬侯爷夫人,再不济便是孝敬二老爷二夫人也是好的呀,啊,怎么专把咱们侯府的银子花在一个外八路的身上呢?塑六爷,六奶奶,不是当奴婢的说二位,您二位这事情干的可不地道,是大大的不孝呀!” 刻薄的声音饶是大,却在远,耳侧近处随即响起惊慌柔弱的女声。 “塑郎怎么办?要不你先回去?跟父亲母亲说说,实在不行,我去上院求求老祖宗?” 紧跟着,一道明亮年轻的男声出口安慰。 “别,媚雪,别慌,这府里的人自来捧高踩低你是知道的,莫要着急,且让这些得势便猖狂的狗东西说他的去,你别在意,千万莫要往心里去,你且安心,人参我来想法子,定给你寻来,无论如何,为夫再不济也得帮你把娘家唯一的亲人给保住喽,你且放心。” “塑郎,塑郎……呜呜呜,谢谢你。” “诶~你我夫妻,你不嫌弃我窝囊、混不吝、没本事嫁我,我做这些就是应当,何来的谢。” “嗯,塑郎还好有你,呜呜呜……” 随着低低的啜泣声在耳侧高高低低的响起,李瑶光再也坚持不住,意识再次模糊了过去。 她好像做梦了……梦中是一个小小丫头的一生。 自己犹站上帝视角,看着小小一团的红彤彤降生到这个陌生的封建王朝,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受尽宠爱,看着她娇俏可爱,看着她读书识字,又看着年纪小小的她送走了爷奶,当官的父亲丁忧回乡,三年后寒门出身的父亲因着朝中无有人脉,复起无望,抑郁而终,而亲娘鸳鸯失伴,也在父亲离开后三月吐血而亡。 小小的她无父无母,无情无靠,最后只能拿着母亲最后的绝笔与信物,得了好心人的相助,千里迢迢来到京都,投亲了嫁给镇威侯府二房不受待见庶出子的小姨。 庶出的日子大多苦,这位小姨父的日子过的本就艰难,比红楼梦中的贾环还不如,最起码人家贾环还有个得宠的赵姨娘护着,而小姨父的生母早亡不说,自身还被嫡母苛责的厉害,窝囊与混不吝就成了他苟存于世的面具,嫡母见他没出息不比亲儿心中大快。 为了侯府的面子好看,便许他去族学读书,为了当家主母贤良的假面,又给他敷衍的寻了门落魄婚事,要不然就凭小姑娘外祖那个京兆府教谕还早早亡故的身份,她的小姨还嫁不进来侯府门第。 就这,仕途受限,家里庶务根本沾不上手的小姨夫,还是满府人口中的浪荡子,不学无术。 李瑶光在梦中把这一切的悲欢离合看在眼里,心不由自主的随之而动,也不知睡了多久,耳侧再度有了声音的时候,她只觉自己的嘴里被灌入了一口口的苦,又微甜回甘,带着土腥气,这是…… “娘,娘亲,姐姐喝药药了吗?” 李瑶光正诧异自己嘴巴居然都能尝到味道,她的这个梦做的未免也太长、太真实了些的时候,耳侧又传来了一清脆软糯的小童声。 这一回的动静比上一回的更清晰,这让李瑶光不由激动,努力的试着再睁眼皮,就听耳侧响起一道熟悉的温柔女声,是上次自己听过的音色,只是这一回声音不再哭泣彷徨。 “阳儿,莫闹,听话,不要进屋子里来,也不许探头,你表姐还没好,小心过了病气。” “娘亲,阳儿乖,听话,没进来,表姐要什么时候好?” “唉……娘亲也不知道。” 只听女声幽幽一声叹,紧接着随着碗勺轻响,李瑶光嘴里又被灌入了一嘴的苦,就听女声继续,“不过眼下吃了吊命的药,想来该是要好了的,对,必须要好!若是不好……” 女声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低落,话音顿住,也就是这个时候,李瑶光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刷的一下睁开了久闭的双眼,入目的先是陈旧的木制房梁,青瓦屋顶,而后耳边紧跟着响起狂喜。 “光儿,光儿,太好了,光儿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这孩子,可吓死小姨了!呜呜呜呜……” 李瑶光被整个扑倒自己身上,声泪俱下,还一副古装扮相的女人给惊呆了,还有还有,这光儿是什么鬼的称呼? 更让李瑶光心惊的是,视线略过扑在自己身上呜呜哭泣的女人,看向阳光射来之处的门边,那里竟然还有个看着约莫三四岁的垂髫小童,竟然也是一副汉服古人装扮,而且让她更意外的是,垂髫小童的身后,那片阳光明媚所照,入目所及,均是古派建筑,哪里有一点点现代的影子? 她,她的配音房录音房呢?她几乎花光了家底子新装修的偌大工作室,她的家呢? 好家伙!李瑶光直呼好家伙! 不要告诉她,她李瑶光,堂堂二十一世纪,靠着自己如杂草一样坚韧的性子,好不容易在一线城市打拼出一片江山的她,竟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穿,穿越啦? 不是吧?她没病没灾的也没挂没嘎啊,不就是在她花高价细心打磨的私人录音室加了个班么,她怎么会穿越的?这明显不符合穿越定律啊! 李瑶光越过依旧埋头在她身上哭唧唧的脑袋,看到自己下意识伸出的小手再次惊愕,然后…… 然后她躺平了,认命了…… 第二章 缸里没有一粒粮 “娘亲?” 听到扒拉在门边的儿子怯怯担忧的呼声,于媚雪回神,猛地抬头,别过身子,迅速抬手拭去眼泪,努力止住哭腔,唇边扯起一抹笑看向李瑶光。 “太好了,光儿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若是你再不醒,小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娘交代,好在是醒了!好光儿,小姨如今就只有你与阳儿你们两个亲人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你若是再有个什么万一,小姨,小姨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明明是想要强颜欢笑的,可话到伤心处,跟前女子脸上佯装的笑再也不见,竟是动情的再次一把匍匐到自己身上,眼泪汹涌落下,忍不住再次呜咽起来。 李瑶光先是一僵,可看到面前面目与上辈子自己妈妈一毛一样的脸孔,李瑶光做不到视若无睹。 她想,她穿越到这个小小姑娘身上怕是有缘故的吧? 于是她张开自己因久未开口而沙哑的嗓子,“小姨,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李瑶光努力扯笑,抬手轻轻拍在匐在自己身上哭的不能自己的女人身上轻声安慰,可惜不见什么效果,李瑶光无法,再透过女人的肩头看到门外怯弱,且一脸担忧望着她们,想进又不敢进的小儿,想到梦里的那些已经刻入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李瑶光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小姨,你怎么把阳儿带这边来了?芳草跟绿柳两个丫头呢?阳儿还小,我这边住的腌臜,我又还病着,小姨你把阳儿带来,过了病气可怎么办?” 听到这话,伏在她身上哭的于媚雪顿住,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于媚雪掏出袖筒中的棉帕擦干净眼泪,装似无异的回。 “没事,近来府里忙,芳草绿柳都被调到上院帮忙去了,没工夫,况且每回来我都不让阳儿进门来,隔着远,想必是无事的。” “不对,小姨,你跟我小姨父院里人手本就不够,连粗使都是二房公用的,眼下还把你的贴身都叫走,这是几个意思?怎么,难道堂堂镇威侯府为了作践庶出脸面都不要了?” “别,光儿,慎言!”,于媚雪急的要捂外甥女的嘴巴,心里却哪里不苦不委屈? 可再委屈,很多事,很多话,也不是她能抱怨的,丈夫的地位况且那般尴尬,更何况是自己? 可恨他们夫妻没本事,眼下外甥女来投他们夫妻,身份处境本就尴尬至极,如今还叫年纪小小的外甥女病着都操心自己那就更不该了,怕外甥女再说什么,于媚雪赶紧打岔转移话题。 端起刚才看到外甥女醒来后激动的一把搁在炕沿的药碗,于媚雪抓起勺子舀起碗底的那点药汁子凑到李瑶光嘴边哄。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个了,来,光儿,赶紧的,趁着药还热,咱们把它喝完,回头等病好了,小姨再给你弄好吃的补一补。” 自己这身子还很重,人也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能活命,哪怕是穿的稀里糊涂,既然能活着,她也不想死,于是李瑶光很配合,撑头一口就饮尽了勺子里剩下的那点子药。 看到丈夫辛苦换来的救命药外甥女一把喝光了,于媚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点点头,放下碗,抬手把薄被给外甥女往身上拉了拉,心里却有些愧疚。 “唉,是小姨没用,这么苦的药,按理得给你弄点糖果子甜甜嘴的,可惜……” “嗨,小姨,我能活命都得亏您跟我小姨父奔忙,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而且小姨,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要什么糖果啊。” 看着不大的外甥女小大人一样的反过来还安慰自己,于媚雪忍不住噗呲一声笑,点了点外甥女苍白的额头。 “你呀你,还不是小孩子?才十岁的人说这话还早了些,真是孩子气!” 打趣的话到嘴边,于媚雪心里随即又泛起苦涩,只不过不想再在外甥女跟前丢丑,于媚雪强忍酸涩,轻轻拍了拍李瑶光的胳膊,又仔细的给她拉了拉被。 “乖,光儿,虽然天眼见着热了,但你的风寒才好,被得盖好,不许掀了,听话。” 李瑶光窝在薄被里对着于媚雪点点头,于媚雪瞬间满意,素手收了炕边的药碗放进带来的食盒里提上,起身回头又叮嘱了李瑶光一句。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小姨屋里头还有些事,得回了,光儿你好生歇着,莫要操劳忧心,回头下晌小姨给你送饭来,你且安稳的再睡一觉,养养神。” 李瑶光乖巧点头,“好,小姨慢走,我就不送您了。” “行了,你这孩子,凭的多礼。” 李瑶光就这么目送她小姨走到屋门口,牵起门口的小家伙,母子俩齐齐转身对着自己笑了笑,而后素手一把带上屋门隔绝了外头的光。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离,李瑶光这才躺下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李瑶光醒来只觉自己整个人骨头都松了,被窝里黏黏腻腻的,看来是发了一身汗,要了原身一条小命的风寒大好了。 李瑶光只觉口很干,想喝点水,结果屋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铺炕,炕上一口红漆柜,炕对面一张红案桌外,家里头再无别的东西。 没法子,李瑶光忍着口干,收回打量屋子的视线,吃力的爬起来,下炕抄起炕角一双脚跟都磨光了的小布鞋,晃悠到了屋门口,抬手开门一看,前头醒来时还是明媚正升空的太阳,此刻已经斜斜的挂在西边的天空。 看来自己这一觉睡的可是够久的呀,也不知道说要给她送饭的小姨来过了没有? 不过想来,应该是没有来过的。 毕竟刚才她就看了,自己所住的这间屋子简简单单的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连水都没有一壶,至于小姨说的饭? 不要说饭,就是碗她都没见一个。 越是这样,有着原身记忆的李瑶光就越是担心。 她的小姨、小姨父夫妻是什么个品性,她是知道的,不说别个评价是什么,夫妻二人对她这个外甥女是实打实的好,说来送饭,小姨肯定会来给自己送饭,既然没来,那…… 想到此,李瑶光不由的担心,顾不上口干舌燥,也顾不上大病初愈身体还虚弱了,李瑶光咳嗽着,抿着干裂的唇,吃力的弯腰勾起鞋跟,转身关门,抬脚就往镇威侯府后院西北角,开着通往下人集住之地的角门而去。 至于身后的家? 里头穷的连一粒米都没有,最值钱的恐怕就是小姨给自己送来盖,眼下已经被她用的黏黏糊糊的棉薄被了。 想来自己周边这些个在侯府里得脸的下人也不是稀哒要,且这边是镇威侯府世代家生子的聚集地,都是得脸面的仆役住的院落群,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没有哪个小贼会不长眼的偷盗这里来。 再说了,就她那穷的怕是老鼠都不上门的家,门锁不锁的无所谓,真没谁会惦记。 李瑶光很放心的循着记忆快速往角门去。 第三章 守门鬼婆真难搪 一路行到了所处院落群的西北角,进了一处连墙隔断的垂花门,里头是个铺着青石砖却空无一物屋的院子,在院内竹丛掩映下的正前方,赫然出现一扇黑漆角门。 气喘吁吁的李瑶光走到门前停下,这时太阳已经西斜,落日余晖洒下,李瑶光锤了锤自己虚软的腿,强打精神,上前扣响了门环。 啪啪啪,啪啪啪…… 连续好几下,里头才传来一道粗噶的婆子声音。 “谁呀?” 李瑶光没敢答,也不好答,怕答了以后,对方这门再不会开,她便一味的继续敲。 估摸着是里头的人被她的敲门声烦的紧了,一阵气哼哼的脚步声起,紧接着,紧闭的角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内打开,里头探出一张刻薄尖酸的脸,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敲敲敲,敲什么敲,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啊?长没长眼?” 这是角门,上门来的不会是能耐人,但凡在府里有点身份地位的,早在敲门时就高高在上的自报家门了,半天不吱声,婆子心里了然的很,才不怕自己凶恶惹到不该惹的人。 果不其然,看到敲门的是李瑶光,婆子的态度越发恶劣。 “哟,我还当是哪位主子爷呢,感情是表小姐您贵脚踏贱地啊?怎地,表小姐敲我们侯府的门是有啥大事啊?”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个道理李瑶光极懂,说好来的小姨没来,李瑶光甚是担心,便压着心里的担忧与上辈子带来的自尊心,依着睡梦中得到的记忆,朝着面前的婆子福了福身。 “这位妈妈好,前头我小姨说下晌出来探我,眼下天色已晚,却迟迟不见人来,我甚是担心,劳烦妈妈行个方便,放我进府去探探行吗?” “呀,表小姐要去府里去见六奶奶啊,这个好说啊……” 李瑶光就见面前这守角门的婆子奸笑一声,大巴掌在她面前摊开还颠了颠,李瑶光秒懂对方的意思,这是要好处啊,可惜自己囊中羞涩,饭都吃不上了,哪来的好处给? 李瑶光尴尬心虚,脸上挂着狼狈,因着忧心那个关切她的小姨,还是强颜欢笑,好声好气,“妈妈您一看就是心善人,行行好,通融通融。” “通融?”,见李瑶光拿不出买路的钱财来,婆子满脸鄙夷,刻薄的三角眼倒竖着,满嘴嫌弃,“呵!表小姐可饶了老婆子我吧,我好心通融你,谁来好心通融老婆子我啊?若是放表小姐你进去,回头出个什么事情,上头责怪下来拿我老婆子开刀,表小姐可能救我?不能吧?所以别闹了,走吧,表小姐也别为难我一个下人。” “不是妈妈,怎么是为难呢,我就进去看看我小姨而已,不做别个什么,很简单的事情,你高抬贵手……” “什么你你你,抬什么手?表小姐这话老婆子我就不爱听,表小姐当老婆子守着的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堂堂侯府的角门!是府里重重要紧的地方!若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出,那还要我老婆子日日夜夜的守着干嘛?” “是是是,妈妈说的在理,妈妈息怒,给行个方便吧,我……” 还待再开口求一求,忽的李瑶光看到婆子身后不远处,绿竹依旧掩映的垂花拱门后,一道熟悉的身影挽着个食盒脸色不愉的走近,李瑶光眼睛瞬间一亮,忙不迭抬手摇啊摇,“芳草,这里。” 婆子随着李瑶光的视线回头一看,来人不正是府里不得宠六奶奶跟前的一等女婢芳草还能是谁。 这府里自来踩高捧低,跟着的脸的主子,便是粗使都有地位,可跟着孬主子,便是一等,也…… 呵! 婆子冷冷一笑,吊梢眼一撇,嘴脸更是刻薄,当即对着疾步愤愤走来的芳草鄙薄。 “我说芳草啊,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自是知道府里规矩的,这侯府的门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就可以进的,回头啊,你可记得跟你家主子说以说,也免得坏了府里的规矩,到时候老奴怕是不好跟侯夫人交代。” 本就在忙着寻后路,一回到六房那又臭又破的院子就被派了送饭活计的芳草心里本就气不顺,这会子见个守门的粗使婆子都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芳草就越发的窝火。 可对着这婆子公然闹僵开来她还是不敢的,毕竟跟着那么个窝囊废的主子,便再是一等也雄不起来,还得憋着火应付这些神神鬼鬼的。 不过自诩傲气的芳草还是不允许自己低头,便也冷笑一声。 “呵,看周妈妈说的,主子再不是,那也是主子,何时轮到你一个低贱的下人说嘴,这话哪怕说到夫人那去,奴婢也是不怕的,只是到时候,不知道周妈妈您在三爷那儿做婢女的闺女能不能保住你。” “你!” “你什么你,让开!”,都是在府里庶出爷们屋子里做事的人,谁比谁高贵? 芳草不客气的撞开周婆子,又狠狠瞪了惹事的李瑶光一眼,语带讥讽。 “表小姐,我家爷跟奶奶为了表小姐不知操了多少心,废了多少力,表小姐既然大好了,也记着主子跟奴婢们的好,别再给我们添乱了可成?” 愤愤的说着话,把手里的食盒粗鲁的往李瑶光手里一塞,芳草旋即又鄙夷了周妈妈一眼,而后一甩绣帕,婷婷袅袅的转身就走,惹得周妈妈没好气的朝着芳草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什么浪蹄子,什么攀高枝的东西,总之是怎么难听怎么骂。 许是病还未好彻底的缘故,又或许是刚刚穿越脑子还是懵的,李瑶光手里提着被塞来的食盒,被个记忆中眼熟却实打实不熟的人劈头盖脸的一通训话,李瑶光着实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眼跟前这叫周妈妈的婆子一通马后炮的咒骂,才把李瑶光唤回神来。 眼见着那叫芳草的厉害丫头就要进那垂花拱门了,李瑶光顾不得手里食盒的沉重,探着身子急忙喊:“芳草姐姐,我小姨他们还好吧?” 声音远远传去,李瑶光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脚迈进门的身影明显听到了她的喊声后顿了顿,却头也不回的又自顾自一脚踏了进去,竟是不给她一点回应。 就……可气! 周婆子见状嘿笑了一声,白了李瑶光一眼,还说风凉话。 “哟,表小姐啊,这回满意了吧?可不是老婆子我不让你进门,便是连你小姨底下的头等丫头都不理你呢!呵呵呵……” 李瑶光也呵呵呵,不欲与这势利眼还贪财的婆子计较,加上肚子也真是饥肠辘辘,于是朝着周婆子笑笑,提着食盒转身就走。 第四章 侯府角门终难登 李瑶光也没走远,出了角门前的院子,在外就近寻了个花坛边的青石坐下。 她这具身体大病初愈又一直昏迷着,饿了那么久是真的虚,刚才喊门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下想见到小姨明显不是易事,李瑶光准备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而后再图其他。 这么想着,李瑶光抖着手打开食盒,看到食盒里的东西,李瑶光沉默了。 里面两个碟子、一个碗、一双筷子,都是粗瓷,一碟子发黄的炒,哦不,是煮青菜;一盘有点油花的炖豆腐,白生生的,怕是连酱油都没放;剩下的一碗平平的粟米饭,看在李瑶光眼里,再回忆起睡梦中得到的那些记忆中的饭食,李瑶光叹气,心知这怕是府里粗使下人吃的伙食。 明明小姨特意交代过自己,结果芳草送来的却是这样的饭食,李瑶光为自己小姨的境遇越发的担忧。 时间耽搁不得,为了身体考虑,再不好吃,过过苦日子的李瑶光也没有一点嫌弃,快速吃完食盒里的饭菜,把东西收好,她攒了攒力气,便又提着食盒又晃悠回了角门,刚才被叫开的黑漆角门这会子又大门紧闭。 李瑶光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再次上前叩响了门环。 “周妈妈,周妈妈,劳驾开开门,周妈妈……” 李瑶光拍了半天,里头才想起来那道熟悉的刻薄声,“哎呦我说表小姐,你是不是真闲的发慌,这才没事老来为难我一个老婆子?” “周妈妈,我不是为难你,这不是芳草送了饭菜给我么,我已经吃完了,碗盏却是府里头的东西,我总不好自己贪了回家去,这才特意送回。” 人在屋檐下,李瑶光忍着火好声好气,结果里头却传来周婆子一点也不耐烦的讥讽。 “什么碗盏,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这个点,侯府各门都已经下钥了,表小姐要送,明个请赶早。” 就这么一句,饶是李瑶光再耐着性子如何敲门,这扇如铁一般的黑漆门内也再无动静。 李瑶光苦笑一声,终是明白,穿越不是这么好穿越的,心里各种滋味轮番上涌,却也只得认命的提着食盒,踏着暗沉的天色,回到了先前她离开的那间屋子。 身为投亲孤女,李瑶光这具小身体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半年有余,倒是对周遭的环境很了解。 摸黑回到侯府下人家生子聚集的院落群,李瑶光拖着沉重的身体,从院子一侧的枣树下水井晃晃悠悠打了半桶水起来,借着清凉的井水把食盒里脏污的碗盏清洗干净,而后就着桶底的水洗了手脸,碗盏放回食盒,李瑶光提着又回到自己落脚的小屋。 疲惫的关上门,插上栓子,把食盒往屋里炕头的红漆桌上一撂,努力撑着发软的手脚,李瑶光爬上床,扯过床上的薄被往身上一盖,入梦前她还一再告诫自己,明早得早点起,也好避人耳目免人议论的,争取在大家起来之前去喊开角门。 无论如何,明天一定一定要见到小姨他们,确认他们是否安好。 心里记挂着事,夜里睡的就不怎么安稳,第二日一早天没亮,忧心忡忡的李瑶光就起了身。 撑着又好了些的身体到外头井边打水快速洗漱过后,李瑶光又提着食盒往角门而去。 微熹的晨光中,还是那扇门,想来也还是那个人,李瑶光深呼吸一口给自己打气,迈着坚定的步伐上前再次叩门。 咚咚咚,咚咚咚…… 也不知过了多久,敲的她手都麻了,终于,门内才传来了一声熟悉的,且带着怒气的高亢声音。 “谁啊?大清早的就敲门,敲敲敲,敲你个死人头啊!” 李瑶光挑挑眉,心说终是出声了吧,也不怕里头的人不耐烦,更没把那指桑骂槐放眼里,她自顾自道:“周妈妈,昨日您说天晚了,府里各处下钥不方便让我一早来,我这一早来了,您怎么还不开门呢?” 里头披着衣裳,散乱着头发,连连打着哈欠的周婆子一听,眉毛都竖了起来,不由骂骂咧咧,倒也还压着声气嘀咕牢骚。 “嘿,你个小蹄子,喊你声表小姐,倒是还真把自己当正经亲戚啦?我呸!不过一落魄户,府里塑六爷自身都难保,老婆子我还怕你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真正应声的时候,周婆子是不敢这么应的。 哪怕三少爷再是大房侯爷之子,黄姨娘再受宠,自己的女儿再是三少爷跟前的得脸人,侯府的面子还是要的,周婆子也怕事情闹僵开来,便耐着性子扬声回。 “我说表小姐,这大早上的倒夜香的都还没来呢,厨下根本没开门,你还的哪门子的碗哦,别闹。” 李瑶光却再不听她忽悠,一心担忧小姨想见人的她依旧拍门,颇有些冥顽不灵,还边拍边装似无意的要挟。 砰砰砰,砰砰砰……“周妈妈行行好,给我开开门吧,今日周妈妈不给我开门,我就一直敲下去。”,砰砰砰,砰砰砰,“我会一直敲,一直敲哦!想来动静真闹大了,周妈妈跟上头也不好交代吧?” “你!”,这狗逼的小贱蹄子,居然还要挟上了!可偏生的,她一个做下人的还真就受这要挟。 毕竟别看看门是个受罪活计,可府里头想要这活的人可不少,要不是她是府里的老人家生子,要不是大女儿在三爷跟前得脸,她也轮不到这样的好活。 饶是气归气,恨归恨,最后周婆子还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系着衣带,黑着脸的上前来开了门,见人就讽。 “想不到表小姐平日看着不显,其实也是个厉害的主!” “呵呵,周妈妈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怕府里丢了碗盏,到时候厨下的妈妈姐姐们要受罚,这才一心想还来罢了,我有什么错?” “呵!表小姐好巧的一张嘴。”,愤愤不甘的怼,耷拉着眼皮子,周婆子不客气抬手掀开李瑶光手里的食盒,看到里头这被李瑶光拿来做借口的碗碟,周婆子实在是气不过,笑的冷冷。 “嗨哟,老奴还当是什么精贵碗盏呢,却是不知,这府里但凡是得脸丫头都不用,只如我等粗使才使,府里自来也不缺的破碗盏,在表小姐眼里竟是这么精贵的物件?啧啧,难得表小姐还出身官家呢,呵呵……” 第五章 下人活都轮不上 周婆子眼底的鄙薄藏都藏不住,李瑶光看的分明,提着食盒的手不由用力捏的死紧,青筋都鼓胀了起来。 就在李瑶光压抑不住自尊愤怒,要跟这婆子好好争辩一番的时候,突的,婆子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周婆子,一大早的你开了角门在那作甚呢?” 这语气,一听就不是寻常人。 周婆子也顾不上奚落眼前的李瑶光了,闻声赶紧转身,看到来人后,刚才还刻薄的脸立马变了模样,对着眼前这领着俩小丫头前来为首的高挑姑娘,堆满了讨好恭维的笑。 “喲,是金燕姑娘啊,奴的好姑娘,一大清早的,姑娘贵脚踏贱地到这边来是有何贵干啊?” 名唤金燕的女子见到一脸讨好的周婆子,不悦的皱了皱眉,抽出袖筒中的丝帕嫌弃的在眼前挥了挥,就如同要挥走什么脏东西一样,退后半步,侧过身子,挥完的丝帕往口鼻一捂,嫌恶道:“周婆子你晨起洗漱了没有?你离我远点。” 周婆子一僵,只觉老脸都挂不住,可面对侯夫人跟前的丫头,她敢怒不敢言,憋屈的低头,忙不迭的作揖致歉,连连后退两步,旋即舔着脸告饶的讨好。 “哎呦呦,熏着姑娘了?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是老奴的不是,只是金燕姑娘,不知您一大早的到此间所谓何事?姑娘不防说说,老奴不才,也想与姑娘分忧,全当是刚才熏着姑娘的赔不是。” 她守着的这扇角门没别的用处,不过是方便侯府家生子们进出府邸好给主家当差罢了,什么采买,什么运物,什么迎来送往,这些统统都跟此处没有干系。 眼下这当家主母侯夫人身边的丫头前来,定是有缘故的,所以对方哪怕只是个区区二等,在她们这群人跟前也是天颜,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她拍马屁恭维决计是错不了。 人老成精,周婆子的猜测想法果然不错。 这金燕对周婆子嫌弃归嫌弃,却也欣赏她的卑颜屈膝,这极大的满足了金燕在侯夫人院里的不得意。 被姐妹们推出来,今日领了个点人差事,不得已到这些家生子聚集院落里来临时召人的金燕,也不想出角门去那些腌臜地方污了自己的绣鞋,眼下周婆子递梯子,她手里丝帕一甩,轻描淡写道。 “罢了,看周妈妈你是个明白人,我不怕实话与你说,这不是过两日九爷就要从书院回来了么,夫人高兴,又一直记挂着九爷的终身大事,便想趁此机会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勋贵登门赏花,府里事多,人手就忙不过来,屋里金珠姐姐就让我到这边院来,临时招些个伶俐的丫头小子们进府听差。” “哦哦哦,原来是此等大喜事啊,还是金燕姑娘受夫人信重,如此选人大事都交给姑娘,姑娘好能为!只是姑娘,外头院子里着实腌臜,男男女女的混居啥人都有,姑娘金贵,如何去得?不若这样,这外院老奴熟的很,若是姑娘信老奴,老奴自愿与姑娘分忧,这就替姑娘走一遭,保准把外头这院子里伶俐的小子丫头都给姑娘寻来。” 能不用自己去自然是好,可那刻薄金珠交代的事情,又事关主子,自己也不可等闲敷衍了事,已然心动的金燕还有忧虑。 况且这婆子可是守门的人,要是她走了,这角门出点什么事,自己可担不起责任! 再说了,她走了,难不成自己堂堂侯夫人跟前的二等丫头,还得帮她个粗使守门不成? 如此,金燕就犹豫,话却说的圆滑,“好是好,可妈妈不是有事?”,周婆子眼看金燕的视线落在门外站着的李瑶光身上,就听她继续道:“况且妈妈不是还要守门,如何能擅离职守?” 周婆子见状,暗道一声晦气,旋即脸上笑容更甚,殷切不已。 “嗨,这都是小事,哪有姑娘您的事情重要,要不这么着,姑娘且在门房安坐,老奴这就唤夜里给我作伴的小女去外头喊人,保管不耽搁姑娘的大事。” 金燕想了想,懒得真去外头腌臜地方,便也点头,“那也成,便劳烦妈妈家女儿带路,领着我身边这丫头一并去得了。” 看着金燕云淡风轻的随手点了她身后一侧一个瘦小丫头出列,周婆子无有不应的,哎哎点头的应了,随即张口喝声门房内间的小女起身。 不多时李瑶光就看到,平日里门房歇脚的小屋里,出来个十一二岁身着靛蓝棉衣裙的小丫头,被周婆子点着脑袋交待一番,而后小丫头便带着金燕指出来的丫头越过李瑶光往外院去,而那叫金燕的丫头,正被周婆子殷勤的往屋里请。 李瑶光见状,觉得机不再失,忙上前一步,“金燕姐姐且等等。” 金燕一顿,皱了皱眉,眼底闪着不悦,李瑶光权当没看到,趁机开口,“金燕姐姐好,刚才听姐姐说府里要用人,你看我怎么样?” 金燕皱着眉,不由上下打量着李瑶光,随即看向身边殷勤的周婆子,“这是?” 周婆子忍不住又暗自啐了一口晦气,而后略略欠身上前,压低声音道:“金燕姑娘有所不知,这位是二房那头,塑六奶奶娘家那投亲的小姑娘,半年前来的那位。” “哦,原来是她呀。” 金燕点点头,对于半年前这个自己在夫人跟前听了一耳朵,随即再没有音讯的人表示知道了。 见李瑶光小小一个还在执着的看她,金燕笑笑,上前敷衍的朝着李瑶光福了福身。 “原来是表姑娘啊,刚才奴婢不知是表姑娘上门,有所失礼,还请表姑娘原谅则个。” 李瑶光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啊,现代人谁动不动行礼的?见面至多握手都是极其客气礼貌的啦,面对金燕突如其来的行礼,李瑶光有些不知所措,急忙就让开摆手。 “没,没关系。” 对方轻笑,以绢掩面,“呵,表姑娘果然体贴大方。” “哪里哪里,不知金燕姑娘我进府帮忙这事?” 李瑶光见对方态度还不错,心道这人还怪大方懂礼的,自己刚才见了人后,心里的那点认知评价怕是错的,果然还是自己看人不准走眼了吧? 李瑶光才这么想着,岂料转眼就被打脸。 金燕接下来看似捧,实则贬的话,就如当头棒喝,直接朝着她的脑袋敲了下来。 “这个怕是不能呢,表小姐是亲,不是奴,侯府用人,怎么能用表小姐呢?表小姐还是莫要跟奴婢开玩笑了,回头这事情要是宣扬出去,大家不以为我们侯府招待亲友不周吗?到时怕是奴婢被夫人打死事小,侯府名声被玷污败坏事大啊,表小姐,此等罪责,奴婢等人怕是九死也难当啊!” 呵!得! 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这个表小姐还挺‘矜贵’的! 她这是身披一张侯府亲戚的皮,哪怕肚里无食下一秒就要饿死了,你靠着自己的劳动还找不来一个下人活计,挣不来一文钱,只能眼睁睁的等死受煎熬啊…… 李瑶光被人家不软不硬的怼了回来,硬是看着边上那周婆子得意的笑; 看着去而复返的周婆子女儿跟小丫头领了乌泱泱的一群半大少男少女回来; 眼睁睁的看着金燕跟个老鸨子,咳咳,不是,是跟个当家主母一样,站在角门外的院落里挑挑拣拣的点了三十个人扬长而去; 所有的一切,李瑶光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想着实在不行她拼一把,咬咬牙,跟在这群人后头硬闯得了。 岂料那周婆子似早有准备,在最后一名被挑走的人进入角门后,砰的一把将门甩上,差点没把李瑶光的鼻梁碰断。 终了,李瑶光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门被落锁,听着黑漆门里响起母女俩熟悉的啐声,以及得意猖狂的笑。 “呸,什么玩意!” 碰了一鼻子灰的李瑶光无法,苦笑一声,只能是摸着空落落直打鼓的肚子,再次提着食盒蔫头巴脑的转回。 她这该死的穿越人生啊,怎么就辣么操蛋,辣么难呢?谁来救救孩子? 第六章 她这迟来的金手指 一路回到她那小小可以容身的家,李瑶光再次放下食盒,屁股往炕沿一坐,揉着空落落的肚子,李瑶光都蔫吧了,真饿啊…… 她还是昨晚吃了那点东西的,眼下又是饥肠辘辘,可吃的……没有!穷啊! 才想着,忽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盒,不,是半盒眼熟的蛋糕,李瑶光下意识抬手接住,仔细一瞧,嘿,这玩意不是自己穿越前进录音房加班,特意买来补充体力的瑞士卷吗? 她记得很清楚,这盒瑞士卷一共六块,她夜里录音饿了后,从玻璃隔音室里出来打开吃了三个,眼下还剩三个,触感是那么的真实,闻着缝隙里露出的味道是那么香甜,好像真的一样。 李瑶光下意识抬手,重重捏上自己的脸。 嘶!是真的痛。 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眼前装着三个瑞士卷的透明盒子也没有消失。 意识到什么,李瑶光根本顾不上惊喜,跟被针扎了一样,快速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的炕上,同时抓过被褥一盖,而后飞速的冲到门边一把将门关上插好,再一刻不停飞奔回来直奔炕上。 直到最后把窗户落下,插销同样插好,确认彻底隔绝了外头所有的光与视线,李瑶光才回到刚才坐的地方,一把掀开了被褥。 她的动作甚至带着虔诚,颤巍巍的端起盒子打开,捏了个瑞士卷进嘴,恩,味道还是那个味道,没有一点点改变,美味真实的简直想让人落泪。 李瑶光不由感叹,穿了个越,老天爸爸终于想起她这便宜闺女,终于记得给自己上金手指啦? 那她的金手指是什么?就手里这半盒瑞士卷? 正想着呢,面前心随所动忽的出现一道蓝色光屏,就跟她在录制有声作品时电脑显屏一毛一样,连页面上的内容都没有改变。 她这熟悉到骨子里,就是死过、穿了都没有一点点改变的主播系统啊! 我的工具里,扩音器、话筒、音美、配乐、录制、变声器一应俱全; 我的书架中,都是自己曾经选定购买即将录制的书籍,以及她正在追更的一些小说; 我的专辑里,全是她已经录制完成,并且已经上架了的那些配音作品; 至于我的私人领地空间……额,那什么,为什么自己楼上那间超大配音房间里,各种乱七八糟的配音物品全在其中呢? 难不成自己是把她的配音房,连带录音房,以及她的家,全都变成金手指系统带来啦? 才这么想着,李瑶光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了小小的屋子里,炕沿上就只剩下孤零零一盒还装着两块瑞士卷的透明盒子。 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李瑶光只觉眼前换了个天地,眼前入目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她简直想要落泪。 没错了,眼前自己所处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录音室,配音室,以及她的家啊。 她叫李瑶光,从小父母离异跟妈妈生活,只是天不遂人愿,自己十岁那年母亲车祸去世,她就像杂草一样艰难存活,家有后妈,爸成后爸,学习很好的她初中毕业明明考上了重点高中,却因交不起学费以及高额的资料复习补课费不得不辍学了。 为了活着,且活的像个人,她什么活都干,饭馆服务员,宾馆保洁员,甚至还摆过地摊,捡过垃圾…… 因为踏实肯干,为人认真负责,得了领导赏识,从小小服务员一步步的当上了主官,做到了经理,又因为不满足于此止步不前,她不停学习,不停进步,最后机缘巧合入了声优主播这一行,后又得遇贵人,从此进了影视电视配音的行当,做的还有声有色。 为了干一行精一行,在有了钱以后,李瑶光在自己打拼的一线城市郊区,千挑万选了个环境清幽,小区整洁,配套服务设施好的高档小区,买了一户建筑面积两百二的小高层顶楼两梯两户的大套房,买它是因为这里依山傍水,平时人少又僻静,还因为自己手头钱财有限,最最重要的是这顶层可是买一层送一层啊。 一份钱买增多一倍的面积难道不香吗? 身为自由职业者,李瑶光把手头剩下的钱全部投入装修,二楼做成整层有着近两百平的配音房,里头不仅隔音做的好,有着超大的配音场地跟一流的配音设备器材外,还有个超级大仓库,专门收纳配音所需的各种物品。 说起这些配音的物品那叫一个多,简直无所不有,大到鼓、车轮、电锯、能发电流声的电棍、切割器等等;小到一张纸、一团泥……总之只要作品需要配的声音,她这里基本都能找到相应物品。 谁叫自己不是大神呢,还做不到只用寥寥几样物品就可以配全场的本事,她就是那笨鸟先飞的鸟。 为此她配音室的收藏真是丰富,为了装下这些在外人眼中千奇百怪的配音物品,她更是花了高价在网上购买了大量那种工厂用可叠加的超大塑料存储箱,一个都有她半人高,堆满了偌大的仓库。 至于一楼,空间跟二楼同样大,想着自己一个连男朋友都米有过的人,也住不了多大的地方,当初装修时她就把工作区跟住家区隔开,一门之隔内是住家区,厨房保留,不大的餐厅装成了餐客一体,只是把主卧跟主卫装修了下自己用;而一门之外的其余地方,则被她装成了大小五个录音房。 平日里除了最小的那间录音房是自己用,其他四个性能高、质量好的,她都会挂出去租给其他有需要的用户,以此补贴家用,再加上自己平日配音跟有声主播的收入,可以说,她的日子过的还是挺滋润的。 犹记得穿越前,自己才接了一本长篇有声书的录制,因着上头催的紧,她日夜赶工,吃的是外卖,家里头已经好久都没开火了了,怕是没什么东西。 果然,厨房里她那超大容量的多门冰箱里,除了些饮料牛奶零食,还有冷冻区的一些冻肉雪糕速食早餐外,整个冰箱再无其他; 客餐厅的零食柜,里头的容量也仅剩三分之一,除了些高热量的方便面、饼干、巧克力什么的,其他好吃的也所剩无几; 最后主卧一圈走下来,嗯,主卧东西一样不少,便是家用医药箱也是满满当当,上辈子的衣服鞋袜依旧整整齐齐,只可惜……看着衣帽间落地镜里自己如今这小小的身体,李瑶光叹气。 这个家里好像没什么是自己眼下可以用到的呢! 什么叫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她这迟来的金手指就是啊! 自己这在现代吃香且自由的职业,在这古代的封建王朝能干嘛?啊?它倒底是能干嘛?难道让她去给满城的达官显贵读有声书吗? 第七章 首要任务是搞钱 李瑶光光想想就杯具的想哭,好在还会苦中作乐。 眼下唯一的好消息是,经过她的初步摸索试验,整个家还有工作间不管楼上楼下都有电,却没有水跟燃气,李瑶光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过有电总比没电好,毕竟自己穿都穿了,怕是再不能交电费了呀,还要什么自行车? 不过要是自己真能回到现代,真回到她花光积蓄打造的工作室跟小家就好了! 可惜那扇出入的大门她试过n回了,根本打不开,李瑶光心里空落落的,低头看着自己缩小的手重重的再叹口气。 唉!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进入这个成为系统空间的家,现实世界的自己还存不存在? 等等,存不存在? 李瑶光想到什么,突然跑动起来,直奔穿越前自己呆着加班的小配音房,推门窜进去,果见玻璃隔音外操作间设备旁,茶几上摆着自己熟悉的手机,李瑶光抓起就在心里默念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不多时,一阵失重感传来,李瑶光果然又重新出现在了消失前的屋子里,身边的炕沿上还摆着她刚才吃过的瑞士卷。 李瑶光说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悻悻的打开手机,调到摄像功能,将其靠在炕尾红漆柜边对准自己,而后心里默念,我要进去。 在她这花费八千多巨款买来的最新手机的记录下,她眼下的小小身板在摄像头下眨眼消失,人又再次出现在了她刚才消失的录音房内。 间隔了约莫一分钟后,李瑶光再度默念出去,果不其然人又回到了家里,李瑶光急忙抓起手机确认,李瑶光笑了。 自己的鸡肋金手指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嘛,最起来还能放东西,还能继续发扬自己的爱好,还能在自己遇到危险时让她躲进来避祸不是? 嗯,做人要求不能太高,好高骛远,小心什么都落不到,谢谢老天爸爸宽仁,谢谢。 李瑶光终于满足,收起手机放回空间,仔细虔诚的把剩下两瑞士卷吃掉,又回到空间从厨房的冰箱里倒了杯牛奶喝了,最后想到现实中身无分文的自己,想到情况未知的小姨,李瑶光决定先搞钱,等过了周婆子那一关,进了那难进的角门探过小姨的情况再说其他。 只是该拿什么出来换钱才安稳呢? 她平日生活并不奢靡,对自己最大的奖励不过就是这套房,以及这耗费巨大的配音房、录音房,另外再有就是从挣钱后,每年生日都奖励给自己的一件金饰,一共五个,都是999足金,不是戒指就是手链项链,份量都还不低。 这些金饰若是拿出去换钱,她还怕白白糟践了东西,而且这玩意,这个时代想必是再不会有的工艺,金子也达不到后世的999,卖了可惜,能不动就不动。 那其他的,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总不能拿家里的电器,或者厨房的锅碗瓢盆,再不然是药箱里的药品去换钱吧? 不说这些惹眼了,用一样少一样的东西,不到绝境,她也不想动。 那…… 琢磨着,不知怎么的,李瑶光的目光突然就落到了门口隔断置物架上了。 这里的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大多都是买外卖送的没用完的餐具; 要不就是淘宝、多多购物商家赠送的小物件; 再不然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垃圾袋、雨伞、纸巾、钥匙扣、什么都有;其中…… 李瑶光的视线最后落到了一个三层高的透明抽拉塑料盒上,第三层抽屉里头,约莫装着二十几块小化妆镜。 这些都是自己买衣服袜子等物品时商家送的小礼物,一个个没有巴掌大的小镜子圆圆的,背后是印着花草或者卡通人物纸壳子,镜子虽小,却分毫毕现,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宝物。 李瑶光决定了,就是它了。 从二十七块镜子里选了一块看着最复古,背后印着向日葵的一面,随意的在置物架边开了包一次性洗脸巾,抽了一张三五下给镜子包上,往胸口的暗袋一揣,李瑶光默念出去,人就到了外头。 把吃空了的透明盒子往空间一丢,李瑶光揣着镜子准备找地方换点银子去,不过在离开家之前,李瑶光先是开了炕尾的朱漆木箱子,把里头唯一重要的东西,属于这具身体的户籍文书,户主铜鱼符,还有平日在外走动遇盘查时所需出示的籍牌,统统收到空间自己主卧的床头柜中,只把籍牌放在触手可及,精神力随时可取放的显眼地方,李瑶光这才出门。 这个世界还是封建奴隶制,王朝叫大靖,当今帝王是大靖第九位君主,今年四十有七,国号泰康,在位二十一年,膝下四子,妃嫔无数,大靖国祚绵延至今已有一百三十七年之久。 依着脑子里的记忆,李瑶光依稀知道,皇城坐北朝南,位于京都城中轴线上,坐落内城中心,被内外城拱卫其中,自来京都又有东富西贵,北权南贫的说法,而镇威侯府乃权贵,自是坐落在内城城西,像是府里的下人,如她这样投亲的人,自然也是跟着主家水涨船高也住内城城西。 这幅身体才到京都投亲不过半年,前头又大病一场,本身年纪就小,见识也不够,还真不怎么了解京都城的具体情况,手里的镜子要想换钱还真是个麻烦。 对这个封建王朝也不怎么了解的李瑶光,身为一名地道的有声书主播,便打算赌一赌自己录制过的那些小说里的情节,想来当铺这样的地方该是能帮自己的。 于是李瑶光寻着记忆,摸索着一路出了这片侯府下人聚集地,过了长长的巷道后,在热闹的坊内街道走了一刻钟的样子,而后就走上了西大街。 她打算就在西大街找家当铺出货,一来地方近,一会当了东西得了钱也方便回家,不怕打劫; 二来嘛这是内城城西,想来当铺背后的主家也是权贵能耐人,不至于欺负自己一个能在内城出现,还能来到城西典当的孤女小孩吧? 嗯,就这么定了。 李瑶光信心满满,可等她真正站在这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上时,李瑶光才切身体验了一把什么是真正的清明上河图,这是哪怕在现代已经通过3d,ai技术也没能体验过的别样感受。 怎么说呢,一切都是那么活生生的。 活生生的叫卖,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街道,活生生的气味,活生生的一切。 李瑶光深呼吸一口,旋即迈步西大街上,眼睛左右四顾忙不过来,穿行于人流的她,一路数着街道两侧一个个的牌坊,幌子。 感谢这具给自己留下的宝贵财富,感谢这具身体父母的精心教养,别看她年纪小,却也是识字、能听能说官话的,所以谢天谢地,她并不是文盲,也不是聋子哑巴,一切都能看懂听懂呢,真好。 李瑶光庆幸着,终于,一个写着大大的當字的幌子映入眼帘。 再看那精致的门头,偌大的门面,装潢的典雅,李瑶光勾唇一笑,脚步不由都轻快了三分。 就是你了。 第八章 这当铺它吃人的 铺子门脸很大很深,占地约莫是隔壁两间那么宽敞,外头门楼雕花,窗户嵌纱,朱漆门内正堂上方还摆着牌匾,上书广结善缘,匾额右侧博古架隔断后瞧着是待客雅间,左侧则是个有李瑶光两人高的木制柜台,上半截还用木栅栏隔断,想必这便是当台了。 李瑶光摸了摸胸口衣襟塞着镜子的地方,一脚踏进去,门边一青衣伙计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小客官日安,不知是典当啊还是赎物?” 李瑶光看着伙计态度不错,一点也没下巴子里看人的样子,心里便下意识觉得这当铺还行,该是不欺人的,便点点头,从胸口掏出用一次性洗脸巾包着的镜子,“劳驾小哥,我当物。” 伙计本就是因为上岗要求下意识来了那么一问,不料来人小小一个还真是顾客。 知晓李瑶光是真要当东西,伙计笑容更甚,抬首就往柜台隔断后扬声大喊:“柜上,有客到,当物。” 随着伙计话音落下,隔着柜台远远的李瑶光便看到,那高高的柜台后,一年约五十许,留着半长花白胡须,穿着绸子衣裳的老者出现在隔断内,正左手抚须,右手抬起,轻轻敲了敲跟前隔断处半拱空门前摆着的朱漆托盘,声音威严。 “当物呈上,待老朽验看。” 李瑶光看看人,再看看那高的反人类的柜台心里嘀咕,边上就响起伙计的声音,“客官,请出货。” “哦,哦,好的。” 醒过神来的李瑶光两步上前,努力伸手垫脚,想把手里的东西放上去,却根本无法够到台面,李瑶光…… 还是身边的伙计眼明手快,见状强忍笑意,从柜台上取下红漆托盘,上前对着李瑶光躬身客气道:“不若客官把货与小的,小的给您奉上柜台?” 根本没有选择机会的李瑶光,想到刚才这伙计的表现不差,便决定信他一回,故作镇定的把手里的东西连带包装,一并放在了伙计双手端着的托盘里,又看着对方恭敬的放到了柜台上。 “掌柜的,请验货。” “嗯。” 柜台里的老者也就是掌柜的,老神在在的嗯了一声,一边一手继续扶着他的胡须,一只手则是慢条斯理的揭开眼前这奇奇怪怪,布不布,纸不纸的东西。 心里直嘀咕着这是嘛玩意,自己掌管当铺多年从没见过呢,忽的只觉眼前一阵光影闪耀,掌柜的轻抚胡须的手跟着一抖,眼睛不由一眯,抖着的手扯掉了自己好几根胡须也顾不上,只双目如电的射向托盘中怪东西里包裹的东西。 这可是大宝贝啊!大宝贝! 掌柜的下意识搓了搓手,上来就想取了东西仔细端详,意识到柜台下物主还在看他,转眼间心里已经有个决断的掌柜,赶紧收敛的脸上的失态,努力维持镇定,而后状似不经意般抓起镜子,忍着激动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眼皮一耷拉,便看向外头柜台下的李瑶光。 “小小铍铜烂镜一面,活当四钱,死当一两。” 李瑶光听了这样的报价,当场变脸。 “掌柜的莫要欺我人小,这镜子乃我家传,可把人、物照的分毫毕现,岂是凡物?呵,一两,甭想!” 妈的,这老家伙是当自己瞎吗?就刚才他那失态模样,虽转瞬即逝,虽自己人矮,可她站的远,自然是看得清啊。 况且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若是这接连变化中没有猫腻,她李瑶光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见这老头不老实,李瑶光也沉了脸色。 柜台里的老家伙,还有身边刚才还对她还客客气气的伙计,见她出言不逊态度还陡然强硬后,也纷纷跟着变了脸色。 李瑶光见状,暗道不好,暗忖自己怕是进了黑店了,亏得她刚才看到这铺子,看到这伙计客气热情,还说这是家好店呢,感情是自己单纯的可怕。 如今东西在人家手里,自己却人小力微,怎么办? 李瑶光心下思忖,柜台外已经得了自家掌柜眼色的伙计,趁此机会不动声色的已经占据了李瑶光的后路,里头老家伙见状暗暗满意点头,这才看向下头俨定逃脱不去的猎物,假模假式的抚须开口。 “罢了,瞧你年幼,本掌柜就大发慈悲一回,若是死当,许你二两。” “二两?”,她呸!“我不当了,镜子还我!” 李瑶光也是气急,一声不当,内外两人齐齐变脸,早已经自行决定好这宝镜去处的掌柜,哪里容得到了嘴边的肉再丢掉? 见李瑶光变脸,他也干脆也不要脸了,一改刚才假面的‘温暖和煦’,一拍柜案,指着李瑶光就厉声呵斥。 “呔!哪里来的小贼,竟偷到我广发当铺的门上,你可知我家当铺背后的主家是谁?你可知本朝偷盗是个什么罪过?哼,偷盗不成,还妄想索取,小贼,今日你若是识相的,现在投鼠忌器自行离开,本掌柜看在你年幼的份上便大发慈悲不予追究,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怎样?”,特么的,这是哄骗不成就要明抢了吗? 李瑶光强制镇定,脑子转的飞快,面上却不敢露一点示弱,怕就地被对方当场生吞活剥,故作底气十足的蛮横叉腰,面露鄙夷。 “姑奶奶我也不是被吓大的,这是什么地方,是京都权贵云集的西内城,一般寻常百姓轻易可进得来?我既然能出现在这地界,敢进得你们家当铺门来,背后没点底子,我敢?” 这般态度,此言一出,就见这里外二人明显一顿,李瑶光再接再厉,努力让自己显得底气十足些接着道。 “谁不知道这京都城贵人多,不说内城,怕是外城,墙上掉下一片瓦当来,随便也能砸个七品官,你们如此欺我,怎知我背后无人?实话不怕告诉你们,这镜子我家主子可不止一面,今日不过是主子手头吃紧,才吩咐我私下背人出来典当一面,掌柜的若是瞧我人小便要欺我?呵!大不了我舍得一身剐,回去定禀明家主,到时为了这区区一镜,我家主子气恼不过闹僵开来,想来掌柜尔等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嘶~”,老家伙嘶了一声,面上冷冷一笑,其实心里还是直打鼓,到嘴的话却仍旧不信邪的阴阳怪气,“老朽好怕呀!” 什么镜子还有一面的鬼话,他是不信的,不过这丫头如她所说,竟然能进得西内城,怕也是个有主的,不然此等宝物,寻常平民何处来? 虽说自家背靠公府门第,主子是公府世子夫人,可这面镜子却是自己想私自昧下中饱私囊,根本不会进公账。 若是这小丫头背后真有主子,闹僵开来,不说今日之事,便是之前自己私下做的那些小动作,一旦主子夫人知道……他怕是不死也残,全家不保。 第九章 一面宝镜五两银 不过嘛……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敢要挟自己,老家伙自认,自己吃过的盐比眼前小东西吃过的米还多,自然也不是被吓大的。 为防自己一时谨慎而吃亏,他还是打算再试探试探,便道。 “哼,本当铺的主家也不是一般权贵,怕你不成。闹便闹,本店奉陪到底,只是小丫头,一旦闹僵开来,你又该如何收场?老朽堂堂掌柜,多年口碑自是不怕的,只你小小贱婢,丢了主子颜面,暴了主子秘密,事后可得活?” “你!”,这老东西可真是又老又狠又辣又毒。 掌柜自觉戳中李瑶光软肋,随即又和缓了神色。 “呵呵,小丫头,莫要恼嘛,这样,老朽也不是那等狠辣之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理老朽懂!这般,老朽退一步,若死当,许你五两,这是底线,要不然老朽现在就去报官,或者坐等你请了你家主子来?”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偏她就是底气不足,还真就受了这威胁。 “好,算你们狠!五两就五两,我要一两一个的碎银四个,另外一两给我换成通宝大钱。” “可。” 见对方应的畅快,李瑶光反而不放心,不由加了句警告,“掌柜别再欺我人小给我假货,如若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 柜台里老家伙挑挑眉,倒是不屑于连这点小钱也欺人,只觉占了大便宜的他点点头,一副不跟李瑶光计较的模样,先是笑眯眯的仔细收了那面镜子,而后才在柜里清点银钱,最后把李瑶光点名要的银角子还有一百通宝大钱都放在托盘中,抬手抓了笔沾墨,就在柜案上抓了张黄表纸勾勒起来,几笔写下当票后与银钱放在一起,托盘往柜上一放,一推。 “客官请清点。” 李瑶光恨自己腿短个子矮,再看这反人类的柜台,也终于明白,这该死的当铺为什么柜台会这么高了,感情就是好高高在上光明正大的欺负客人呗。 只要你进得门来,就算是遇到不公平待遇,不想当东西了,一时半会也拿不回自己的东西,只能任人宰割,这不,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恨恨的朝着身后守在大门一侧,努力目不斜视的伙计瞪了一眼,李瑶光本是想喊他帮自己拿的,可一想到先前这人的假面,李瑶光又信不过,怕再被欺。 保险起见,目光瞄到正堂牌匾之下案机两边的太师椅,她当即走过去,顺手拖了一把就往柜台来,跟前放定,李瑶光一把爬上上去,站在椅子上再踮起小脚,总算是够到了柜台面。 李瑶光整个人身子往上一趴,明晃晃的开始点钱验看,专注的李瑶光没看到的是,身前身后的两人见她举动,眼皮嘴巴都不自觉的抖了抖,着实也没料到李瑶光如此举动,怪打脸的。 按着脑中记忆分别仔细验看钱财,不放心重量,李瑶光还伸手问掌柜要来了他柜上的戥子,观察戥星与小小戥陀,确认没被动过手段,这才逐一称量手中银子,确认每个银角子都足额,当然也不多分毫就是,李瑶光这才放心。 至于另外一百通宝大钱,这个就有说法了。 大靖朝统一后,第二任继位之君统一货币,权贵交易还用金银、银票,寻常百姓却金银难见,用的最多的就是铜钱。 而大靖铜钱为了好携带分为两种,一种为最低面额,一文一枚的铜钱,外圆内方中间中空,份量轻巧,一千枚为一两;一种比铜钱大了一码,中间实心,上印大靖通宝,这样的钱一个顶铜钱十个,百个为一两; 李瑶光把一百大钱一一数过验看,一副一点也不信任人的模样,看的掌柜的眼皮子直抽抽。 这还不止,确认银子大钱都无虞后,李瑶光把银子跟一串足百的大钱往自己跟前一扒拉,小手护住,抬手就往柜台案机后一排放着诸多当物的置物架一指。 “这么多钱我没东西装,给我个布兜子。” “嘶!”,掌柜的手不由一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瑶光,“还,还要布袋子?”,这哪里是替主子当东西的,怕不是个穷逼! 不得不说,这老东西真相了。 李瑶光却底气十足,脖子一扬,“昂,要啊,不然我拿什么装钱,万一路上我钱掉了,你陪我啊?” “你!小丫头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呵呵,我能有你们胡搅蛮缠不可理喻?好了,你都哄骗我一面宝镜了,知足吧,回去我还不知该如何跟主子交代呢,怎么,饶你个布袋子还占你便宜啦?” 饶是再皮厚,也被脑袋包铁的李瑶光堵的哑口无言,掌柜深呼吸一口,暗自安慰自己今个已经得了大便宜,发大财了,小小一破口袋,予她便是,权当送她装药吃了。 这么一想,老家伙心里才顺畅了些,咬牙应下,转身到后头置物架上挑挑拣拣,布袋子倒是没找着,最后找出张别个包着东西来当的旧包袱皮甩给李瑶光, “布袋没有,就这包袱皮,爱要不要。” 李瑶光自然要啊,半点没嫌弃,包袱皮旧了点好歹没破,都是好东西。 李瑶光把包袱皮摊开,把大钱往上一堆,系紧包袱皮后,银角子收胸口暗袋,而后白了托盘里那破当票一眼,根本没拿的打算,跳下太师椅,包袱往肩头一甩,朝着着破店破人哼了一声,李瑶光转身就走。 掌柜的被李瑶光这态度气了个仰倒,不住哼笑,而门口的伙计见李瑶光还朝自己翻白眼,伙计忍不住朝着李瑶光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 “我呸!得意个什么劲啊!这样的小奴才秧子小爷我见多了,什么替主子当东西,呸!怕不是自己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东西偷偷来当的吧!”,要不然刚才他家掌柜一番试探,这小奴才秧子怎么就不敢吱声了呢?“呸!狗奴才!” “好了,双喜啊,别跟个小丫头斤斤计较,没出息!今日你做的很好,看你表现不错,本掌柜决定奖励你二两银子。” 伙计才发泄着,转头就看到自家掌柜从柜里走了出来,跟自己说了这么一大通。 见对方带着老人斑的枯瘦手拍在自己的肩头,在这当铺做了五年伙计的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点头哈腰的躬身应。 “谢谢掌柜赏,谢谢掌柜赏,小的一定听掌柜的话,好好做活,尽心尽力。” “哈哈哈,很好,很好,本掌柜最喜欢上道的伙计。” “是是是,掌柜英明。” “嗯,双喜啊,那今日?” “今日?今日什么?”,伙计一副不明白的模样故作挠头,旋即看向意有所指的老东西,“掌柜的,今日不是跟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发生么?” 掌柜的眼睛都亮了,“哈哈哈哈,对,对,对,双喜啊,你很好,本掌柜看好你哟。” 这叫双喜的伙计,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家厉害的老掌柜,大巴掌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而后悠哉踱步到柜台后,轻巧的收了柜台上,托盘里,某人不稀哒要的当票,一下下的撕了个干净。 再然后,次日一早再盘点清库的时候,双喜就发现,柜上存根的这则当票相对应的编号架子上,一面巴掌大小的破旧铜镜,就那么大咧咧的躺在了那里…… 第十章 京都价贵居不易 走出黑心当铺的李瑶光自觉身上终于有钱了,虽不多,却也能勉强温饱,她是这么想的,只可惜现实却打脸的很。 走在西大街上,权贵云集的内城大街不见摊贩游走,街边却也商铺林立,酒楼饭市,茶楼布坊应有尽有,一间间门店门脸大,装修或豪奢,或典雅,一看就不是她这等寻常人能进去消费得起的地方。 不过身为现代人,自诩见过世面,尝试的胆子从来不缺,掂量着手里的钱,李瑶光壮着胆子踏进西大街上一家卖糕点的铺子,里头穿着干净整洁的伙计倒是热情的上来招待,结果一问价格,告辞。 区区一糕饼,做成粉色小巧的梅花样式,带着香甜,一份不过八小块模样,包装倒是精美,竟敢要价一两,怎么不去抢? 呵呵,李瑶光直呼吃不起,那点子想进好店给小表弟买点零嘴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恕她这等俗人告退,消费不起。 李瑶光走的果断,丝毫不看身后招呼伙计的瞬间变脸,脚步匆匆,直往来时自己进过的坊市而去。 内城不比外城瓦市极多热闹非凡,内城因着管控的严格,虽然也有坊市,却也多集中在平民或者奴仆聚集的地界,好方便这类人群购买物品。 李瑶光直接往回赶,没多时就进了西大街的岔口,又走了一截整洁的小街后才终回了热闹坊市,一脚踏进,此地与外乃两个天地,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本店新出玉楼春酒,欢迎贵客登门品鉴……” “烧饼,烧饼!新鲜出炉的烧饼哟。” “看相测字,不准不要钱……” “代写书信……” “有去城东富贵坊的客人没有?这就上车走勒。” “卖鸭梨,卖鸭梨嘞,新鲜采摘的大鸭梨,又脆又甜……” 站在街道边,身处人流中,听着这熙熙攘攘的烟火气,李瑶光这才觉自己活了过来。 此时已快日上中天,自己早晨还是那三个瑞士卷打底,这会早已经饥肠辘辘,闻着街道上四处飘散的香气,李瑶光身边正好走过一挽着篮子,沿街叫卖鸭梨的年轻人。 李瑶光听着他的叫卖,不由想到了水浒传中与武大郎一起卖烧饼的那位郓哥来,李瑶光会心一笑,嘴中唾液突然丰沛起来,下意识就喊住要与自己错身而过的人。 “哎,卖梨小哥。” 许是生意上门,卖梨小哥耳朵且尖着呢,听到声音立马回头,脸上堆笑,饶是李瑶光一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孩,对方也是客气有理。 “贵姐好,贵姐午安,贵姐可是要买梨?” 李瑶光的印象里,大靖对姑娘少爷的称呼都是姐,哥,这带上贵,自是尊称,李瑶光明白,点点头嗯了一声,指着对方手挽着的篮子问,“你家梨子怎么卖?” “呵呵,贵姐眼力好,识货!我这梨子可是百年老树结的果子,个大不说又脆又甜,还比一般的梨子先熟,东西难得,这价嘛……” “多少?” “呵呵……”,对方笑笑,而后伸出空着的巴掌,在李瑶光跟前来回的翻了一翻,道:“不欺贵姐,这梨子十文一个。” 李瑶光大吃一惊,“十,十文一个?”,不是一斤? 卖梨小哥见李瑶光表情就只对方嫌贵,脸上旋即露出苦笑。 “贵姐可是觉着贵?可小的真不是欺您,小的也是本份人,给的也是老实价。不瞒贵姐,士农工商,商为末,生意艰难,我等下民进内城生意,城门卫管的严,要验看籍牌,要交人头钱,进坊市要交摊位费,要交巡街保护费,临了还要交团头行费钱,成本高了,同样的东西内城价格自然比外城贵。” 且他没说是是,这里可是西内城!多是达官显贵,何至于计较这蝇头小利? “贵姐,小的走街串巷卖梨,虽是免了摊位费,可本价也高,总不能一年到头的伺候这梨树一场,小的连个幸苦费都落不着吧?贵姐您是精贵人,想必也不可能花更多功夫,大老远跑去南内城,或者是干脆拿着籍牌出外城去就只为买几个梨,是也不是?小的小本生意,真就是为挣几个辛苦的脚力钱,贵姐,买几个?” 买几个? 李瑶光苦涩的暗自摸了摸胸口藏起来的四两银子,又颠了颠包袱里的百枚通宝想哭。 不管古今,穷逼都是活不起的啊,先前还自认能顶一时的身家,此刻怕是都买不起几筐梨! “可能饶点价格?” 李瑶光砍价,对方苦笑。 “贵姐,小本生意,小的也难啊,真饶不了。” 唉!同是天涯苦逼人,“罢了,给我来四个吧。”,精致的糕饼买不起,梨子虽价贵,但胜在新鲜品相好,买上四个,小姨、姨父还有自己跟小表弟一人一个,权当奢侈一把了。 化身斤斤计较主妇的李瑶光,眼尖的在大半篮子的鸭梨中点了品相最好,个头最大的四个,从小哥手里接过,小心的装到自打出了当铺后就被她紧紧背在身前的包袱皮里,而后又摸索着解开系绳,掏了四枚通宝递给对方。 眼瞧着对方仔细验看真假,李瑶光还顺口问了句。 “小哥可是经常在这坊市里卖梨?” 小哥点头,“是呢,贵姐吃得好,以后可要常光顾小的生意,小的保证,小的的梨一定是全坊市最好的。” “呵呵。”,倒也不必如此热情的推销,她这样的穷逼,以后怕是不会经常买这痒的奢侈品的,“我只是想问小哥打探些事情罢了。” “哦,问事情啊,贵姐要问什么?但凡小的知道,定知无不言。” 眼瞧着对方喜滋滋的把四枚通宝仔细收好,又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李瑶光莫名觉得自己会不会被宰了? “贵姐,贵姐?” “唉!”,李瑶光被唤回神再叹气,“罢了,就是想向小哥打问一下,这坊市里头哪家糕点铺子价低东西好,有没有什么饭铺经济又实惠的。” 看李瑶光刚才抠唆的模样,还讲价,一点也不像是西内城里的富贵人,瞧衣着打扮,想到此地是那些个主子老爷们手下人聚集的地方,卖梨小哥便猜测李瑶光怕是哪家府上的下人,手里也并不宽裕。 不过对方却还是买了自家的梨,没少给钱,也没给假钱,更没狗眼看人低的,卖梨小哥心头一软,倒也没有欺骗隐瞒,热情的点了坊市几个实惠地方答了李瑶光的话。 “贵姐只管往小的说的这几个地方去,那拐口的饭铺别看是小摊,味儿却着实好,价格也实惠,那坊南结尾的马记糕饼铺点心舍得放糖,贼甜,价格也公道。” 听得对方真诚介绍,李瑶光兜紧了自己怀里的大鸭梨,谢过这小哥,抬脚就往对方介绍的地方去。 她也不蠢,找到地方后没直接进去,毕竟还是怕上当受欺,在外暗中观察了几分钟,见来往的顾客也不像权贵,进出俱都是满意的笑颜,店家也热情周到,里头飘来的香气也很正,李瑶光这才一脚踏了进去。 马记糕饼铺里,李瑶光买了一包桃酥,一包绿豆糕,见还有小儿最喜欢的粽子糖,李瑶光想到小表弟也让掌柜娘子给称了半斤,足足八两。 就这些,饶算是便宜,一下子也去了四百文,足足花了她四十个通宝。 真真不愧是西内城啊,区区糕饼价格就让人肉痛不已,提着三包糕饼糖果出来,李瑶光满心感慨这京都价贵居不易。 等到了那小小街边饭摊,询问价格,一份素汤饼也要她十五文后,李瑶光更是肉疼的咋舌,明明她的记忆里,曾经跟着这具身体的母亲去赶集时,饭铺子里一份肉汤饼也不过八文钱而已。 第十一章 奴大欺主姨柔弱 吃不起,李瑶光直呼吃不起。 可摸着饥肠辘辘的肚腹,终是抗拒不了饥饿,心知自己大病初愈,为身体考虑,李瑶光还是进去落座,问忙碌的店家夫妻点了一份素汤饼,就真只是一份素汤饼。 她是绝不会承认,自己这是抠门。 素汤饼是真的素啊,连底汤都是香蕈与海菜熬煮的,素的没有一点点荤,好在卖梨小哥介绍的不错,这家味道是真的好,不比现代那些什么百年老店的荤面差。 既是美味,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一抹嘴,递上两枚通宝,店家找回五枚铜钱,李瑶光赶紧收了就结束了今日的购物之旅。 一面镜子,换钱五两,一下子就去了四百五十五文,到手的东西却只这么一点,这消费,呵呵!还是赶紧回家吧。 回到家时尚算早,这个时辰,下人院不当职的一些妇人聚集在院中井边搓洗衣裳,缝缝补补,聊天打屁。 见了李瑶光,有人热情招呼,有人撇嘴鄙夷,心说个表小姐嚣张个什么劲。 这些种种李瑶光都不在意不搭理,兜着旧包袱皮进了屋子,关门上栓子,第一时间把包袱皮摊在炕上,胸口的四两银子,想了想取了二两依旧放回兜里,这个等回头见了小姨给她。 活在这坑爹的侯府,小姨三口的月例经常被克扣,自己没钱也就罢了,有了,自是也想让亲人过的宽裕从容些,钱虽少,却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把剩下的五十三个通宝与二两银子一起收空间与籍牌放一处,李瑶光拿着剩下一个通宝并吃饭找回的五个铜钱一起放进袖兜,再把炕头红漆桌上的食盒提到跟前,把里头的碗盏取出搁在桌上,把新买的糕饼糖果放进去,鸭梨也放了三个,盖上盖,提上食盒就出了门。 行至熟悉的角门,叩响门环,待到里头的人开了门,不用对方说话,不想多牵扯耽搁的李瑶光,直接奉上袖兜里的十五文钱。 周婆子见状,虽是撇嘴嫌弃少,可想着李瑶光这么个穷鬼,能榨出油来也算不错了,叽歪着倒也收了钱,终是把角门向李瑶光敞开了。 李瑶光不多话,在周婆子精明的打量目光下,镇定的提着食盒进了门,穿过门内的垂花拱门,瞧着熟悉的道路,便循着脑子里的记忆往侯府后院西北角而去。 镇威侯府坐落内城城西,坐北朝南的格局,正门南开,非贵客登门,府内大事,不开正门,侯府占地面积不小,高墙之隔分前后,前头男丁办公待客所居,后院女眷称王。 家里奴才家生子不进府当差的,或是已成家有小家的,或如自己这般穷逼的远亲,落脚的屋群绕着侯府后院北地而居,环绕整个侯府后方,是一层保护。 今日她进出的角门乃在侯府西北角,与东北角府中采买进出的角门不可同日而语,自己之所以能被安排在西北角居住,全因她穷逼身份,又因小姨夫妻在府里不得脸,住的也是侯府后院中最偏,条件最差的西北偏院绿苑,当家主母在知她投亲而来之时,美其名曰方便姨母照顾她,这才给她安排了这么个地方。 先不说这些,所谓绿苑,绿化不见,屋舍却都‘小巧精致’,挤还臭,全因绿苑一墙之隔就是府中马棚; 所谓绿苑,冬凉夏暖,臭气熏天,蚊虫多到数不清,每年夏天为了日子好过,小姨每每抠算银钱,夏日月例泰半都得花在窗纱、熏药上头,就只为丈夫孩儿能睡个好觉; 如此绿苑,李瑶光想想就呵呵一脸。 路不算远,李瑶光加紧脚步,越过府中当差下人居住的联排偏屋,穿过花园,经行遇到一些仆妇招呼后分开,再走过一段绿竹掩映的廊坞,绿苑近在眼前。 李瑶光换了个手提食盒,抬脚快步接近,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就听到绿苑里传来熟悉的刻薄之言。 “哎呦,我的六奶奶哎,这知道的晓得您是奶奶,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候夫人呢!这大夏天的谁人不热?阳哥儿没得人打扇驱蚊,干奴婢何故?又不是奴婢不想在屋里伺候,是府中有要事,候夫人有差遣,我等不得不从,才轻怠了哥儿,奴婢不是故意,奶奶却如此刻薄我等,就不怕落得个苛待下人的坏名声吗?” “你,胡言乱语!我何曾刻薄于你们?明明是你们嫌我绿苑庙小!” “是是是,六奶奶您不刻薄,是奴婢们不晓事,可我们身为奴婢的,端的侯府碗,吃的侯府饭,侯府正经的爷们回府,正经的主子夫人遣人做事,我一下人,如何能不从?不过是去上院帮了个忙而已,不是故意不听六奶奶派遣,六奶奶何至于如此作践我们?下人难道不是人?六奶奶虽也是主子,可奶奶别忘了,这府里做主的可是侯夫人!”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太过份了,太……” “小姨!” 听得院里动静,李瑶光暗道不好,一把冲了进去,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姨一手拉着热的满脸通红,还被蚊虫咬的满脸是包的可怜兮兮小表弟,手指着面前俩信誓旦旦、耀武扬威的丫鬟气红了眼的对峙模样。 这一幕让李瑶光愤怒又心疼,她疾步上前,越过俩嚣张的丫头上前扶人。 于媚雪看到李瑶光的到来,一双红眼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她。 “光儿,你怎么来了?” 李瑶光一把扶住朝着自己伸来,激动到颤抖的双手安抚的拍了拍,“小姨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莫怕,看好阳儿,剩下的交给我。”,安抚完亲人,李瑶光霍的转头,就朝同样面露惊讶的俩丫鬟芳草、绿柳冷冷的笑。 “哼,我今也算是长见识了,堂堂镇威侯府,竟纵容下人奴大欺主!” 这帽子扣的有点大,饶是芳草、绿柳俩个早不乐意在绿苑这冷灶伺候,早想着要另谋他主找下家的人也急了。 小心思这么堂而皇之的被人点出来,还是个外八路的小孩点出来,俩人的面子也不挂,泼辣的芳草出言就怼。 “表小姐你人小,不懂这里头的事,可千万莫要乱说平白冤枉人。再来,表小姐一个外人,还是莫要管我侯府内的家务事才好。” “还家事?还冤枉人,就你们?”,李瑶光简直想呵呵哒这俩贱婢一脸,“我呸!你当你们俩这昭然若揭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呢?诚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道理我懂,可刚才你们自己也说了,你们是奴,是身家性命都系于主家身上,签了卖身契的奴! 我姨母再不济,她也是主,往日种种真要闹僵开来,我姨父姨母真要跟你们计较,闹到侯夫人跟前,哪怕只是为了侯府的面子呢,你们认为,当家主母是会偏着我姨母这个主呢?还是会偏着你们俩这背主的奴!” 第十二章 至亲受罚盖因她 “这?啊这这……” 李瑶光上来就直点要害,还一副豁出去也要替亲人打抱不平的模样,芳草绿柳双双后怕,投鼠忌器。 见面前俩人齐齐顿住,呐呐不敢再多言的模样,李瑶光笑了,厉声呵斥,“哼!不过是群欺软怕硬的奴才,欺我姨父姨母心软良善罢了,滚!” 一声喝,芳草绿柳相视一眼,再不敢惹这突然发癫的煞星表小姐了,相互拉扯着,狠狠瞪了李瑶光一眼,二人转身就出了南苑的大门。 见碍眼的人走了,李瑶光放下食盒,干脆跟上去一把关了南苑大门并插上门栓,才不管什么大白天不能关院门的说法,只想眼不见为净,最好一会跟小姨说话没人打扰才好了。 轻拍着手,走回一脸关切朝自己看来的小姨身边,见她小姨心有怯怯,李瑶光不住温声劝慰。 “小姨莫气,此等贱婢,不过是惯爱踩高捧低罢了,无需搭理她们。” “可她们会不会在外头乱嚼舌?你姨父境遇本就不堪,若是……” 面对这么柔弱是小姨,李瑶光叹气,拉紧对方的手,绞尽脑汁的安慰。 “小姨,莫怕,也莫忧,此二人不过是一心想攀高枝,但凡她们还有这想头,就不敢明面上拿您这旧主做筏子。背地里苛待是背地里的事,明面上她们若是真对你不敬,若是过火,以侯夫人面上的治家严苛,她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况且这天底下不是谁都是蠢人,怕是也会忌惮这等踩着主子为自己谋好处想上位的贱婢,也会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的。 再说了,侯府好脸面,他们要顾及的多,我一个一无所有的表小姐,真要豁出去与你跟表弟讨公道,闹僵起来侯府也是要安抚的,所以小姨,莫怕,像是我们这样的人,大可光脚不怕穿鞋的。” “唉,光儿啊,是小姨无能拖累你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让你小小年纪,还要为我一个长辈筹谋出头。 “小姨!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是亲人,您自己都说我们是唯一的亲人,我不向着您向着谁?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个了,小姨,我今日上街买了好东西,不是说阳儿有暑热么,走走走,赶紧进屋,我把梨儿洗了,好让我家阳儿解解暑。” 李瑶光不欲多说,一手提起脚边的食盒,一手拉着于媚雪,示意她抱上蔫了吧唧的小表弟,三人就往绿苑不多的三间狭小正屋去。 到了屋里,李瑶光见对间花厅墙边架子上的铜盆里还有水,问过小姨知晓是干净的后,她急急忙忙开了食盒,抓了三个梨子就过去洗干净,回来后给坐在窗沿跟前炕上的小表弟塞一个,又给炕沿边侧坐着眼眶还红红的小姨塞一个,手里还拿着一个,李瑶光左右四顾的问。 “对了小姨,我姨父呢?” 伸手接过鸭梨,满心感动的于媚雪被李瑶光问的一愣,想到丈夫,心里随即一苦,又怕外甥女发现异样,忙收了脸上的表情强颜欢笑道:“啊?你姨父啊,呵呵,他有事,并不在家中。” “不在家中?”,那是在哪? 李瑶光心里才疑惑着,就在这时,团着小腿,捧着大鸭梨埋头啃的欢畅的小家伙忽然抬头,顶着张小花脸,口中含梨,囫囵吞的软软道:“爹爹不乖,杜(赌)钱钱,买生生(参),爷打,龟龟(跪)汤(堂)。” 李瑶光……这都什么鬼?她也没进修过婴语呀!急忙看向小姨。 就见她小姨神色紧张,一把扑上炕要去捂小儿的嘴,“阳儿莫要乱说。” 李瑶光见状急了,“小姨!” 她家小姨这神色明显不对啊,赶紧上前阻止了自家小姨的动作。 看着傻呆呆懵了的小表弟,李瑶光爬上炕,顺手抓过,几乎整个人都趴倒在炕上小姨腰襟别着的绣帕,仔细的略过小娃脸上的包包,给小儿擦了擦脸,拉下小姨沾染梨汁的手跟着擦了擦,这才安抚的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语气温和哄孩子。 “乖,阳阳,你娘跟你闹着玩儿的,没事,吃你的梨去。” 被表姐这么一安慰,小家伙捧着被他啃的乱七八糟的梨,又小心的觑了亲娘一眼,确认无事后,这才乖乖点头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啃他的梨子去了。 李瑶光拉着小姨坐回炕沿,仔细观察小姨神色,心里了然,拽住小姨有些不安的手试探着开口,“小姨,你跟我老实说,我姨父到底怎么啦?” “没,没怎么……” “还没什么!小姨,莫要骗我,我不是三岁小孩了,就您刚才这神色表现,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小姨,你要还当我是你外甥女,最好实话跟我说,免得我多想,到时候出去外头四处打探,搞不好更坏事哦。” 她承认,自己要挟不对,可对这样有意隐瞒自己的小姨,不耍赖不行啊。 果然,于媚雪窥见自家外甥女说的严肃,真一副她不说,这孩就要去外头乱问的模样,于媚雪也怕,怕外甥女吃亏、受骗、遭人白眼,也怕自家相公罪上加罪再被打受罚。 看着外甥女状似要走,这就去问的模样,于媚雪赶紧一把拉住人,“别,别!光儿,我说还不成么,你别去,小姨都跟你说。” 哎,这不就对了。 假装要走的李瑶光坐定,双目灼灼的看着人,把于媚雪看的如坐针毡的,也知逃不过,干脆眼一闭。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先前你小姨父出门干了点过火的事情,一朝败露,惹火了二老爷,昨个二老爷就气的动了家法,罚你姨父跪祠堂去了,所以小姨才没得空去予你送饭。” 于媚雪不想外甥女小小一人还要为大人的事情操心,说的那叫一个轻描淡写,不过是为了哄外甥女罢了。 李瑶光觑着自己小姨的神色却不信,“是这样的吗小姨?”,她感觉这里头很多事都没说清,再回想刚才小表弟嘟嘟囔囔的那些话,连蒙带猜的一番分析,李瑶光脱口而出,“小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小姨父犯的所谓事情是不是赌钱?为的还是挣银子给我买吊命参?” 想到自己清醒过来时那一口口的苦,想到昏迷中那一段段的对话,在现代没少吃人参泡腾片的李瑶光觉得自己真相了。 第十三章 巧闯祠堂探姨父 果不其然,万没料到自家外甥女居然能猜到真相,于媚雪惊呆了。 下意识摇头摆手反驳说不,李瑶光却再不信,只满心确信自己猜测为真,再不听小姨误导,一口俨定。 “小姨你莫要瞒我了,我不傻,认得人参的味道,况且以你跟小姨父的情况,月例银子都经常被克扣,哪里有多余钱财给我买参?定然是我小姨父想了折子!如今事发,我小姨父是被他那偏心眼又胆怂孬种的娘老子打了吧?眼下人在哪?是在龟龟汤,汤?跪祠堂?” 见外甥女一语中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再瞒着的了,于媚雪凄苦的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李瑶光内疚自责,就生气,对这倒霉催的侯府,倒霉催的封建社会气苦极了,却不能在小姨跟前发泄,想了想,从自己怀里掏,其实是从空间里转移出两银角子塞给对方。 “小姨这钱你拿着。” “什么?”,于媚雪起先一呆,结果看清楚手里自家外甥女塞来的东西后,于媚雪急了,“光儿这银子你哪里来的?” “小姨别慌,这是我挣来的,这二两你先拿着,不拘着是嘴馋的时用它去厨下点菜,还是平日里留着打赏交际,这都有用,也免得芳草绿柳她们不愿听差。” “不,你一个孩子哪里来的钱?我不要,我有钱。” “小姨莫要骗我,你哪里来的钱?若是真有钱,刚才芳草绿柳能那样?侯府奶奶说的倒是好听,内里啥样我清楚的很。我姨父说是每月十两月例,阳阳八两,你还有五两呢,可结果呢?哪一个月你们能准时足额拿到的?小姨,没得只有你跟姨父尽心养我救我,却不许我有能力了回报一二的,这可是我的一片孝心,小姨不拿,那我也不住这侯府了,改明儿我就拿个破碗出门讨饭去。” 于媚雪捏着银子,看着自家外甥女的作为,哪里不知这是小儿故作憨态哄她开心? 可正因如此,于媚雪才感慨亲人始终是亲人,不论何时何地,她都是记挂着你,知道你对她的好的。 想了想,于媚雪倒是没矫情,笑着收了银子,还不忘了夸夸孩子,“好好好,我也吃吃我外甥女的孝敬。”,等把钱往炕尾多宝阁的匣子里一放,于媚雪又好笑的感慨,“真是想不到,我年纪轻轻的就享孩子的福了。” 被小姨打趣,能彩衣娱亲,李瑶光倒是不介意,不过想到那为了自己被打、被罚跪的姨父,李瑶光又道:“小姨,我姨父那边您还没去探过的吧?要不咱准备点东西,我顺便去看看,咱也好安心?” 于媚雪哪里不想去看,想的很!这不是碍于家法,且府里对他们这些庶出管束的也严格么,怕自己妄动让丈夫罪上加罪,于媚雪一直隐忍到现在。 眼下外甥女说去,于媚雪又喜又忧,到了嘴边的话却是不同意。 “还是算了吧,府里规矩严苛,不说祠堂隔着咱绿苑不近,一路丫鬟婆子无数,眼睛太多,便是顺利得到,你小姨父在跪祠堂,里头还有人看守,怕也见不得面,如若被发现被上告,你姨父怕是……唉,算了,如此这般,还不如不去。” “小姨,本山人自有妙计,您别发愁,这样,我姨父昨日就去了祠堂,以侯府尿性,怕是水米未进,正好我买了糕,您赶紧给分装一些出来,另外屋里可还有凉白开或茶水?若是有也带一壶,就拿我刚才提来的食盒子装了,我这就送去。” “你真有法子?不要紧吗?” “且安心,我就去试试,万一见不到人我再回来便是,我一个外八路的表小姐,怎么说也是亲戚,侯府且要脸着呢,便是发现也不会拿我如何,小姨快快准备。” “好,好,我这便去。” 听外甥女这般一说,于媚雪也忙不迭的动了,“正好屋里早上我在偏屋背着人烧了一壶开水,这会子该是凉好了的,我这就找东西装上,你一并带去。” “好。” 不多时,姨甥俩人就把分出来的桃酥,绿豆糕,并一壶凉白开,还有一个大鸭梨装进食盒,剩下的在小表弟注视的目光中,李瑶光笑眯眯的点着自家小姨,让其放到了屋里平日放零嘴的地方,小表弟这才满意的嘿嘿笑,又继续埋头苦战手里的大鸭梨去了。 惦记着姨父,李瑶光没有久留,这便要走。 于媚雪把李瑶光送到绿苑门口,还不忘了殷殷嘱咐,“光儿你谨慎着些,若是见不到人,保重自身为要,莫要于人冲突。” “放心吧小姨,我知的。”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小姨,李瑶光提着食盒绕开仆妇惯走的大道,避着人,专捡人少的小道往祠堂的方向去,一路成功的躲开了两拨洒扫的下人,顺利来到了祠堂大门外。 瞅着天上日头位置,将将日跌,约莫未时初,正好这时候外头无人,祠堂两扇偌大的黑漆大门紧闭着,里头隐隐还传来说话之声。 李瑶光放轻巧动作,心知以自己的身份怕是喊不开这大门的,而祠堂虽在侯府后院之内,却依旧高墙重门,自己短手短脚,又无工具辅助,自是进去不得。 好在这墙虽高,却为美观,每隔几米墙上就设有镂空窗,倒是给了她些许方便。 李瑶光蹑手蹑脚的选了一扇最近大门的墙上空窗,放下食盒跟猴一样轻巧的攀爬上去,努力手抓窗棱,脚尖踩墙,探头以脸贴在窗上隔断阻拦的冰冷砌花青砖上,仔细倾听观看里头的动静,就见黑漆厚重木门后,两个婆子相对而坐。 一个婆子扯着自己的衣摆扇风,满嘴抱怨,“这该死的鬼天气,才入五月就热的发慌,往年这个时候还凉爽着呢。” 另一个婆子看同伴不耐烦,胖胖的她笑笑劝慰,“老姐姐,怕是您心火高,这才觉得天热难耐。” 扇风婆子啐了一口,忍不住认同点头,“怕是,见天干这般没甚油水的差事,老婆子我想要心火不高都不行,哪里像是你,心宽体胖的,难怪不热。” “呵呵,老姐姐何故打趣我?” 李瑶光听到此,暗暗把小脑袋缩回,轻巧落地,左右观摩几眼,发现不远处有一大丛蔷薇花可完全遮挡身形,她提着食盒就轻巧的窜了过去。 左右四顾,确信四下无人,李瑶光提着食盒闪身入了空间,放下食盒后,她就跑去了自己的小录音房。 刚才她脑子里已经有了进祠堂的办法,眼下只剩试验能不能成。 第十四章 得面亲人身带伤 回想着昨日遇到的丫鬟金燕,李瑶光暗搓搓的笑,麻溜的打开录音设备,而后人就进了玻璃隔音门内。 她仔细的回想金燕当时的神态动作,分析心理,回忆对方脸型嘴型体态,而后开始模仿,一点点的磨合、融会、贯通,一次次的试,一次次的像,最后试着完整的来了一段,一气呵成,一阵熟悉的声音映入耳帘。 李瑶光觉得还不错,这才结束出了隔音室,到外头播放了一遍自己的配音,一听之下,声音到最后惟妙惟肖,就跟真人如出一辙,李瑶光满意了,而后截取前头的试音,只留最后一段正式的录制剪辑下来,再来回播放,再三确认无虞后,李瑶光才满意的再度出现在了蔷薇花丛后。 来到严丝合缝的大门外,避开两侧墙壁镂空窗目力所及的区域,确信身后无人路过,李瑶光点开如光屏一样的主薄系统,把刚才自己录制的片段勾选好,谨慎的调节好合适的外放音量,在点下确定键之前,李瑶光迅速上前叩响门环,同时点下播放。 “开门开门,九爷即将回府,府里忙不过来,夫人有令,调拨后院一干闲杂配合做活,祠堂里有人没得,有的话赶紧到上院集合,夫人要训话,有要紧活计分派,我等还要去别个地方通知,听到者且自行速来上院。” 李瑶光也怕被人发现异样,敲完门就放音,放完音就跑,一骨碌窜回蔷薇丛后蹲下小心等待。 匆忙跑开的李瑶光不知道的是,祠堂门内正聊天打屁的俩婆子,听到这拨喊话后,惊喜的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她们醒过味来,双双打开祠堂厚重大门探头一看,外头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胖婆子就疑惑,“这谁啊,通知也不见人影子的?” 另一个婆子可是府里的家生老油条了,在府里颇有些鼠道,又最是想要往上爬,对于侯爷、夫人、老祖宗等主子们跟前的奴才们熟悉的很。 一听刚才的声音就知道是侯夫人跟前二等丫头金燕的,那调调,那高傲的味道,她听的可是真真的,绝对错不了! 加之对方所说,九爷归府正是这几日府邸忙碌的事,的确属实,这婆子就激动了。 “嗨,想必是侯夫人那边催的急,金燕姑娘要事在身耽搁不得,这才匆匆通知了我等就离开了,没甚大不了的。” “是吗?” “那是自然,老妹妹信我。” “我自是信老姐姐的,只是我们这就去吗?” “那不然呢?老妹妹,不是我说,说来前头也是我们老姐妹倒霉,叫二老爷跟二夫人逮了个正着,这才落得这么个没甚油水的看守活计,眼下可是侯夫人身边的金燕姑娘亲下的知会,事关九爷,能去主子跟前露脸得赏,这般大好事,你只说去是不去?” “去啊,自然要去,可是祠堂这边?” “这边怎么啦?祖宗家法,罚六爷的可是二老爷,是他亲爹!难不成我们不看着,六爷还能偷奸耍滑,不尊父命,不好好跪拜祖宗了不成?”,她没说的是,便是她们在,以六爷那般人品,怕是也不能好好老实跪的。 胖婆子却还在犹豫,“那回头二夫人那边,我等如何交代?” 另外这婆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只问你,这侯府里头是侯夫人大呢?还是二夫人大?” 那还用说,“自是侯夫人大。” “那不就得了!你走不走?反正我是要走的,要不然侯夫人那边等急了,到时这等好事可落不到咱头上,没见着金燕姑娘已经去别处喊人了么?” “老姐姐,好姐姐,等等我,我也去。” 俩婆子相协匆匆出门,抬脚要走时,看到身后敞开的祠堂大门,那胖婆子又犹豫,一把拽住同伴的胳膊,“老姐姐,那这大门?” “大门?嗨!不必去管,想来就六爷那样的,谅死他也不敢违抗父母之命偷跑出来。”,至多在祠堂里偷懒耍滑罢了,“行了,赶紧的,你还走不走?” “走走走,老姐姐且等等我……” 就这样,缩在蔷薇花丛后的李瑶光,眼睁睁的看着俩婆子争先恐后的往侯夫人所在的上院而去,才不管自己这虚晃一枪的回头,那金燕又该如何应对,此刻她只知,自己要抓紧时间。 李瑶光把食盒从空间取出,提着就往祠堂敞开的大门狂奔。 一把冲进祠堂后堂的时候,灯火香烛袅袅掩映下的牌位跟前,她那好姨父哪里在跪祖宗哟? 人家且惬意着呢! 对方估计是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冒出来,此刻背对着她的人,以手撑头,一手拍腚,横躺在三个蒲团并排摆成的简易榻上,正对着他家的列祖列宗,一脸悠哉惬意的哼着小曲,哪里有一点委屈肃穆? 不愧是她那有着超级混不吝名声的小姨父啊!就是牛! 听到她的脚步声,惬意的姨父及时回头,看向自己的脸上一脸的错愕。 “光,光,光姐儿?” 李瑶光尬笑,“呵呵,呵呵,小,小姨父啊……” 一声姨父,一切尽在不言中。 自己可是长辈,外甥女面前不好放肆,小姨父程塑立马收了脸上的吊儿郎当,一骨碌自蒲团上爬起来盘腿坐好。 李瑶光就见她小姨父,努力推开身边那两紧靠着的多余蒲团远远的后,满脸讪笑的看着她。 “嘿嘿,那什么,光姐儿啊,你怎么来啦?病可大好啦?乱跑没事吧?身子可受得住?可是你小姨跟阳儿那边有事?” 出口就是关切,这让李瑶光对眼前便宜小姨父感官很好。 人是二了点,心却是善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妻儿冒险,给自己这外八路的外甥女顶风作案搞人参了。 “光姐儿,光姐儿?” “啊?”,李瑶光被自家姨父喊回神来,赶紧把提着的食盒往姨父跟前一摆,打开盖子,一一端出里头的东西,“姨父想必也饿了吧,这些糕点您先将就用些,回头我再想法子给您送好吃的来。” 看着食盒里的东西,程塑沉默,鼻子有些个酸。 自家老婆自己知道,妻子自来柔弱,又出不得府去,囊中羞涩更没能耐弄得来这些,那眼前食物,想必都是这孩子弄来的吧? 可怜她大病初愈的,倒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不枉自己为她费心一场。 程塑不由感慨良多,“光姐儿啊,你是个好的,姨父记你的情,姨父谢谢你。” “可别这么说姨父,说来该是我谢谢您才是,让您跟小姨为我操心,您受苦了。” “嗨,不提这个了,呵呵,不提了,也没甚大不了的,” 程塑自来被打骂指摘惯了,突然有人这么尊他敬他,他还怪不自在的,赶忙摆手转移话题,“我瞧着这糕还怪不错的,吃东西,吃东西……” “哦哦,好的。”,李瑶光赶紧捧着装绿豆糕的油纸双手奉上,恭敬道:“姨父您请用。” “好,好,好孩子。” 哈哈爽朗一笑,程塑也顾不上手没洗,捏着块绿豆糕就往嘴里塞,不想手上宽大的袖子不慎滑落,霎时露出手腕上根本没被包扎处理过的累累狰狞伤口,有新有旧…… 第十五章 她这姨父有点东西 李瑶光吃惊不已,双目死死定在了上头。 饿的猛吃的程塑见状,暗道不妙,急忙扯袖遮挡,尴尬的朝着外甥女笑笑,还不忘了解释安慰没事。 李瑶光心里发酸,越发厌恶这样的侯府,这样苛待儿女的侯府中众人,不由颤声关切:“姨父您疼吗?” 面对软软糯糯的外甥女的温声询问,这就跟亲女也差不多了,男子汉大丈夫,当爹的人,岂能说疼? 必须疼也不疼啊! 为了安孩子的心,程塑东西也不吃了,把并不厚实的胸膛拍的啪啪响。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小意思!”,嘶~可真他妈的疼啊!不小心拍伤口上了,这会子怕不会又渗血了吧? 该死的老东西,下手辣么狠,自己再是庶出,也是亲儿啊! 程塑忍下想要龇牙咧嘴的冲动,努力忍痛对着李瑶光强颜欢笑,可李瑶光看着他一副几乎要扭曲的脸孔,心里钝痛。 心知引开婆子们的计策并不高明,时间耽搁不得,李瑶光也不好多呆,忙催促小姨父继续吃,自己则是把里头的桃酥,水壶都取出来摆姨父跟前,再把鸭梨往自家姨父空着的手里一塞。 “姨父,您尝尝这梨,我已经洗干净过的,另外这些东西姨父您收着,千万藏好,莫要让人发现,一会我就去想办法给您弄点药送来,到时候再给您带好吃的。” 程塑一急,赶忙咽下口中糕点开口拒绝,“别介,光姐儿你别忙乎了,你姨父我皮厚着呢,真一点也不疼!且跪几天祠堂就结束回去了,你小孩家家的,莫要为我奔波。” 这话李瑶光极不认同,不由肃了神色。 “姨父!您自己都说还要跪几天了,眼下天热,这伤口不处理,万一发炎发热如何是好?姨父您听话,便是为了免我小姨、阳儿他们挂心,您也得顾惜着自己的身体,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就送药来,到时候您自己抹,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前头我之所以能混进门来,是设法哄骗了守门的婆子,一会再来,怕是要东窗事发,也不知这里会不会再派人来严密看守,若是有人……” “有人也不怕!”,程塑一边朝着自家这聪明的外甥女比大拇指,一边也了然小丫头的担心,想了想,得意晃脑一笑,抬手一点这后进祠堂左侧墙壁一镂空窗对李瑶光道:“我儿不必忧心,你若再来,莫去前头,直接绕墙来这后进,就此窗下,以小猫三叫为号,到时你姨父我便知,自到窗下接应。” 李瑶光听的眼神发亮,一击掌,“妥,还是我姨父聪明!” 程塑被晚辈表扬了,没一点羞意,反而还自得意满,嘿嘿挺直腰板得意洋洋。 李瑶光不忍直视,眼看时辰不早,提着空食盒就要告辞。 程塑起身送李瑶光出了祠堂,二人穿过祠堂天井,越过一重门楼,穿过照壁,来到祠堂前院内,眼看大门在望,李瑶光点头告别,抬脚正要走出那敞开的大门,不想被却被身后姨父猛地叫住。 “且等等!” 李瑶光回头,“姨父还有事?” 程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个,光姐儿啊,那个刚才你不是说,予我送药的时候还给我送好吃的么?” 李瑶光不疑有他的点头,“嗯,对啊,姨父可有吩咐?” 程塑嘿嘿直笑,“吩咐谈不上,那个,嘿嘿,那个,光姐儿啊,我想吃鸡。” 李瑶光…… 李瑶光在她姨父紧紧注视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随着她脑袋点下,转而就看到她姨父双手击掌,如小孩一般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不见一点伤痛。 见她木木看去,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程塑后知后觉的咳嗽了两声,努力保持住自己长辈威严,这才朝着李瑶光连连摆摆手催促,“好了光姐儿,你快走吧,小心路上昂,速去速回。” 李瑶光:“好,好的。” ……嗯,可以确定了,她这姨父,有点东西! 想说姨夫你身上带伤,怕是不好吃油腻之物,可一想到刚才自家姨父那如小儿般快活的脸,李瑶光什么都没再说,提着食盒埋头就走。 丫的,不就是鸡么,姨父要吃,买! 李瑶光功成身退,脚步匆匆,离开祠堂时,此刻的上院…… 俩婆子已经在院外拉着金燕闹的不可开交,这没头没脑的事情闹到当家主母跟前,一个不承认觉着冤,一个称自己被哄骗不依不饶要说法。 结果吵到主母跟前,自是扰了主母清净,侯夫人才不问原由,一抬手,双方都赏了十个板子,打的三人委屈的嗷嗷喊冤,当然,这些李瑶光是不知道的,也不想知道。 为赶时间买药,李瑶光没回绿苑,而是匆匆出了角门,也顾不上身后周婆子的打量,甚至都没回自己那小家放食盒,直接提着就出了院落,直奔前头购物过的热闹坊市。 前头逛坊市的时候她依稀记得,坊市里是有家医馆的,李瑶光出了镇威侯府这片下仆聚集区后就直奔目的地。 至于西大街上那招牌幌子惶惶的大医馆,大药局,眼下她是不敢去的。 直奔医馆,里头坐诊的是位年约六旬左右,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挺慈和的,看诊也很有耐心。 估计是眼下时辰不对,这个点,里头没有几个病患,李瑶光等拍在自己前头的两位走了,这才到老者跟前落座,老者见她就缓缓开口。 “小丫头瞧着气血不足,看似大病初愈,来,且伸手上来,张嘴,老朽看看你的舌苔。” 得,不用说,中医望闻问切,老大夫一看就知自己不足,那这老人家不是神医也是高明大夫,李瑶光不疑有他,全盘信任,自己倒是没有伸手张嘴,反而是急急对着老者躬身作揖。 “大夫,不是小女要看诊,小女是前来给家人问诊的,家中至亲昨日遭了人苛待,被殴的身上淤痕累累,至今都不曾请医问药,面色苍白带着潮红,似有热,神志倒还清明。” 老大夫闻言,立刻皱了眉,“如此伤势,如何不请医问药,拖至今日?” 李瑶光被问的羞窘自责,呐呐解释,“小,小女今日才得以发现,这才来速速求医的。” 第十六章 购药食秒变穷鬼 老者见状,再看李瑶光穿着打扮跟她这小小年岁,不由叹息一声。 罢了,在这西内城,处处权贵,既然受责却不及时请医问药,怕是也有难言之隐,老者便不再多问,只瞧李瑶光问她。 “可知是什么所致之伤?” 李瑶光仔细回想了下姨父身上的伤痕,比划着,不确定的回了句,“估摸着乃戒尺,皮鞭所致,淤青慎重,伤口有破,至今渗血。” “嘶,这下手也太重了吧?” 李瑶光话才落,老大夫皱眉还未说话,一边的药童却忍不住嘶了一声脱口而出,被老大夫不认可的瞟了一眼,这才讪讪住嘴。 老大夫收回视线,沉吟片刻,抬手抓笔就要开方,李瑶光赶紧又道:“大夫容禀,家中条件有限,怕是不好熬煮汤药,不知贵馆可有可吞服便用的好药?若是有,劳请大夫给开些个。” 这是内城,老大夫看着也不是凡人,该是有这等丸药药酒啥的吧? 果不其然,老者闻言,倒是点头,不过打量着李瑶光又犹豫,“有是有,不过孩子,这个价贵。” 李瑶光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摸向胸口,想到空间里所剩二两多的银钱,不禁忐忑开口,“不知价格几何?” 老大夫便报了个价,好在是钱够,李瑶光听后大松一口气,忙不迭的点头说要,最后花了二两一钱,买了一包金疮药,一瓷瓶活血化瘀的药油,外加一瓶去热毒消炎作用的药丸子,二两多就没了。 数着手里剩下的四十三个通宝,合记四百三十文,便是再想给小表弟买个治包包的药膏子都木得钱……小儿用药,她刚才问了,最便宜也要五百文呢!而且她还要买鸡,也不知余钱够是不够? 穷鬼收起失落,拿好药出了医馆在街上寻觅姨父点名要的鸡。 转来转去,精打细算,最后经过她一系列的比价尝味,李瑶光只能选择一处小门脸卖的现烤烤鸡,一只两百文的超高价格,本只想买一只的,可一想到自家小姨跟小表弟,李瑶光还是狠狠心要了两只,花去四百文,最后看着手里所剩的三枚通宝,秒变穷逼的李瑶光苦笑。 这人啊,生不起病。 这钱啊,可真特么的不经花。 带着药,把荷叶包裹着的喷香烤鸡一并放进食盒,李瑶光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怜巴巴的又用一枚通宝,在路边买了五个白面馒头当自己的伙食,捏着最后两枚通宝,穷鬼李心里暗暗咬牙,再度把挣钱的事情急迫的提上了日程。 回去后李瑶光没多做停留,直接就往角门去,结果又遇到周婆子拦路,看着眼前再度悠悠朝自己伸来的手,穷逼李瑶光连连冷笑。 “周妈妈,做人不能贪得无厌,怎么,这是吃拿卡好处拿上瘾啦?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院里头的这些主子又是什么人?嗯?你一个看门的,这是坐在侯府角门卖票卖上瘾了吧?是个人给你交钱就能随意出入侯府,不交钱予你的,便是正经急事也不许进?好家伙,那你比主子还矜贵啊,把主子家当自己家,把主子当你养的金丝雀,这还卖票参观呢!” 周婆子万没料到李瑶光会突然翻脸,还言语如此恶毒刻薄,她哪里知道,眼前这人是兜里实在没钱,抠唆毛病犯了呢? 被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周婆子跳脚气急,“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呵!周婆子,我还要劝你适可而止呢!要是真把我惹急了,我拼着脸面不要,也要趁着九爷回来设宴的机会闹到人前去,到时候我固然是失了名声,可周妈妈你呢?可有好果子吃?周妈妈你得清楚,无论如何,我是寄居府上的客,而你……哼,是奴!” “你,你……” “你什么你,让开!” 李瑶光不欲与这等鼠辈多说,毫不客气的撞开跟前的人,自顾自挽着她那沉重的食盒,趾高气昂的与其错身而过,独留下这贪财婆子气的浑身发抖。 省了笔进门费,李瑶光摸着自己唯剩下的两枚通宝还是挺高兴,小心回到祠堂前,摸到事先跟自家姨父约定好的地方,确认周遭无人,李瑶光放下食盒,努力垫脚趴在窗根下喵喵喵的叫,不多时她就听到里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里头便传来自家姨父压低嗓子的熟悉喊声。 “光姐儿,光姐儿?是你吗?” 李瑶光也压低声音回了句:“姨父,是我。” 里头人大喜,“哎呦我的儿,你还真来了,快快,你姨父我要的鸡可得了?” 李瑶光…… 她想说,姨父哎,鸡不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老人家身上的伤要先抹药! 可调侃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老老实实的一声嗯,直把里头的程塑乐。 “好好好,好光儿,快,快,把鸡给我。” “好。”,李瑶光没耽搁,赶紧就弯腰低头,揭开食盒盖子,扒拉出一个荷叶包,双手捧着就要往头顶的空窗塞。 结果……咳咳,那什么,她高估了自己的身高啊。 没事没事,她这身体才十岁,以后多吃点,肯定能长个。 李瑶光自我安慰,看看自己双手捧着大烤鸡的小爪子,再看看头顶的窗户,穷逼叹气。 又穷又矮的她,没有爪子的帮助,她根本就够不到窗户啊喂,李瑶光沉默了…… 见外头半天没动静,里头程塑急了,在里头压低声音焦急问,“光姐儿,光姐儿?你怎么啦?我的鸡呢?光姐儿,你还在不在?” 李瑶光回神,看看窗户,看看手,最后一墙之隔内的姨父催的急了,李瑶光也压低声音赶紧应声,“姨父您等一下。” 等什么?“等什么?哎哎,光姐儿,你干嘛?” 外头却没再有动静回,程塑只听到了外头脚步轻声远去的声音,程塑越发急了。 而李瑶光却脚步不停,朝着自己早瞄准的方向猛冲,没多时搬了一块墙跟前做绿化的太湖石回来,选了个角度摆平在窗根下,这才再度抱起荷叶包,一脚踏了上去。 眼看着窗户夹缝被塞了个大大荷叶包进来,程塑大喜过望,伸手接过,麻溜打开,瞬间香气四溢,已经两天没吃正经饭,还是前头外甥女送的糕饼填肚的程塑饿坏了,一把扯下条金灿灿的鸡大腿塞嘴里。 嗯……满口浓香,软嫩酥脆,嚼着嚼着,程塑猛地反应过来,捧着烤鸡就问:“对了光姐儿,你吃了过了没?没吃咱爷俩一起吃点。” 李瑶光也好笑,一边蹦下太湖石去拿食盒里的药瓶子,一边回,“姨父您放心吃,我买了两只,这只单给您的,另一只待会我带回绿苑跟小姨还有阳阳一起吃。” 第十七章 膏粱子弟点迷津 “哦。”,听到是这样,程塑啧啧暗赞外甥女懂事、聪明又体贴,手下的动作却越发快,边吃边感慨,“这样我就放心大胆的吃了昂。” “嗯,姨父您放心吃,另外这是药,姨父您且拿好,最大白瓶子是活血化瘀的药酒,黑色瓶子是去热毒消炎的,小白瓶是金疮药,用法……” 李瑶光逐一递上,交代,说的很细,连上药的次序都再三叮嘱了两遍,说完还问她姨父记住了没。 得到她姨父嗯嗯嗯的应答后,李瑶光放心了。 本是想收了食盒直接离开的,突然想到先前自己的打算,想着不管怎么说,自家姨父生于斯长于斯,对于京都城肯定比自己了解,于是李瑶光停下蹦跶下石头的动作,又趴回窗户上,两手扒拉着窗户隔断的青砖,努力探头望着里头埋头啃烤鸡的人。 “对了姨父,有个事情我想请教您一下。” 有事情请教他? 程塑好奇,倒也难得从烤鸡上抬头,望向窗户外头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小家伙,大方应下,“什么事,你说。” “姨父,我就是想问问,以您对京都城的了解,您可知道这京都内外城中,有哪些地方热闹?又有哪些地方如说书啊,杂耍啊,听戏啊的地方多?总之就是达官显贵,平头百姓都爱去消遣的地方都哪里有啊?” 程塑闻言,蓦地严肃,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外头的小脑袋壳狐疑道:“光姐儿,你问这个作甚?” 李瑶光被自家姨父的目光盯的不自在,心里吐槽,自己明明是要干正事的好吧,怎么在家长面前好像是自己要使坏一样呢? 不行,必须不能心虚啊,李瑶光扒拉着窗户,努力正经且天真的去看她姨父。 “呵呵,姨父我这不是好奇么,想着来京都都这么久了,我也没出去外头玩过,就想要了解一下而已。” 程塑狐疑,“真就只是好奇想了解一下而已?” 李瑶光耸耸肩,“那不然呢?放心吧姨父,我很乖的,绝不乱来,就算好奇想去玩,我自己一个人也不敢去呀,到时候肯定要请您带着我一起开眼界的。” “你确定?” “嗯嗯。” “那好吧,那等我解禁,姨父就带你去,到时候带上你小姨跟阳哥儿。” “好好好,都听姨父的,不过姨父,您现在还是跟我说说吧,我真好奇,真想知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对吧?” 程塑……“行吧,那我就跟你说说。” 说起这个,程塑就来劲了,啊呜低头一口咬掉烤鸡脑袋,咯吱咯吱的嚼啊嚼,开口就侃。 “这从哪里说起呢?若说这京都城内消遣好玩的地方嘛……要论数得上号的,只管往东外城去,那里酒楼饭肆,戏院妓馆,茶楼艺苑,卖艺杂耍,应有尽有,可以说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那里消遣不到的。” “哦。”,听她姨父说的头头是道,一看就是没少去那里消遣的主,李瑶光表示受教,只不过……她在意的是:“东外城啊,那内城呢姨父?内城难道就没有这样的地方吗?” 李瑶光想的是,虽然地处京都,可内城治安绝对比外城好,自己眼下一小孩身,要去工作挣钱,若是可以,当然还是首选安全的内城啊,再说了,不知道进出内城都需要籍牌的吗?如此麻烦,还不如先看内城呢。 如此,李瑶光才有所一问。 程塑听到李瑶光问内城,这货明显的卡壳了一下,然后一脸为难,露出一副思索模样。 李瑶光见状,鬼使神差的道了句:“姨父,内城情况您不会不知道吧?” 此话一出,某人立刻如炸了毛的猫,抱着他的烤鸡就跳脚。 “怎么可能!小爷我好歹也出身权贵之家,怎么也算个膏粱乡里的纨绔子弟一枚,京都城里一有名号的顽主好吧?” 他好歹也是长辈,臭丫头这么说,他不要面子的吗? 当然,程塑话说的硬气,其实心里也直冒汗打鼓。 话说他还真就不大了解内城中外甥女想要知道的那些地方,怎么说呢,那些真正的权贵子弟圈,自己从没进去过,人家根本不带他玩; 好不易有脑子骚包的,或者因其他什么缘故愿意带他玩的,他,咳咳,他又玩不起啊夭寿! 没办法,他一个没半点补贴,府中事物沾不上手,月例银子都会每每被克扣的存在,他穷啊!大写的穷逼!!! 可在小孩面前,男子汉大丈夫的,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那个光姐儿啊,你且容我想想,我想想啊……” 为端长辈面,程塑努力故作思考模样,然后磕磕巴巴的道。 “要是问内城里头这些好玩好耍的地方的话,嗯,内城的话你还得奔城东,再者才是城南,这两处也热闹,里头不比外城瓦巷差,倒比瓦巷治安好,没甚不长眼的莽夫,且东城有雅苑,各色人才云集,听书看戏一应俱全,再有戏院,茶馆,酒楼饭肆也俱都比外城高级,里头说书唱曲暖场子的都有,便是那优怜馆里头的也都是一水的清倌儿……” 李瑶光瞪大眼睛,“淸倌儿?” “咳咳咳咳……” 听到李瑶光的声音,程塑才意识到自己秃噜了什么,暗道不妙,急急咳嗽起来。 见外头外甥女却没后话,程塑暗自庆幸,万分感叹孩儿小好! 孩儿小便不知里头内情,这要是让家里那水做的娘子知道自己还晓得这优怜馆啊,淸倌儿妓子啥的,她还不得把自己给哭淹喽! 万幸万幸着,程塑赶紧找补:“那什么,光姐儿,那些地方都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人小,莫要因为好奇就想去瞧瞧,我跟你说,那地方你姨父我都不稀哒去的!真的!” 李瑶光心里呵呵哒,面上特别严肃点头应她姨父,“嗯,姨父我听话,我不去。” 一听就很敷衍,程塑急了,不由严肃警告。 “真的光姐儿,姨父跟你说正经的呢,那地方真不是好地方,你乖,不许去,回去也千万不许跟你姨母说这事啊,免得她担心。” 李瑶光呵呵:你丫警告我是假,叮嘱我不许跟小姨说才是真吧?你个外表装硬,内里软的一塌糊涂的耙耳朵! 李瑶光嗯嗯点头,一看就不走心,看的里头的人却心高高悬起,最后没法子了,他只得哄外甥女。 “哎哟,光姐儿,这样,你乖,若是你实在好奇想去,等回头姨父我解禁了,到时候定带着你,领着你姨你表弟,咱们一道去逛逛。”,到时候他就把人把戏院茶楼领。 第十八章 找份工作真好难 程塑只觉自己这个主意棒呆了,李瑶光却知道,她姨父这话一听就是骗小孩的,自己信他才有鬼。 李瑶光只嘴上应着行,背地里却想着,明个一早自己就去!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跟吃鸡姨父说的,好声好气的应下,许下一大通不走心的保证,在她姨父依依不舍,不对,是小心忐忑的目光注视下,李瑶光再叮嘱了下吃鸡姨父好好上药吃药,自己则提着她的食盒,屁颠颠的晃悠回了绿苑。 到绿苑的时候,芳草、绿柳俩丫头不知是不是给先前她那通连消带打的给唬住了,这会子倒是在院子里伺候着,不过干事不甚尽心,颇有些摔摔打打的意思。 李瑶光心知她跟小姨也拿不住她们,在自身底气不硬,甚至可以说没底气的情况下,也就随她们去了,大家只要面上过得去就好,至于以后,要么是她们走关系离开绿苑,要么就等待她跟小姨翅膀长硬,只待以后。 于媚雪见李瑶光去而复返,虽疑惑花费时间太长而担忧,却不敢当着绿柳芳草的面问,直把俩人赶紧打发去大厨房领夕食,本是要给点银钱,让其多给李瑶光领一份的,李瑶光却不想自己才给小姨的银子便宜这等人,赶紧暗中拦下。 待到人都走了,于媚雪拉着李瑶光问明姨父情况,李瑶光也报喜不报忧的都一一说了,至于吃鸡姨父担忧的事…… 好吧,看在这人对自己跟小姨都算不错,舍得以命相帮的份上,倒也把某人不慎的说漏嘴给瞒下,好生安抚了小姨一番,待到俩丫头领了饭食回来,姨甥俩打发了绿柳芳草俩人自行去用饭,她们则领着小表弟一起难得的享受了一顿荤腥。 那烤鸡的大腿,吃的小家伙满嘴流油,只觉过年。 倒是李瑶光,看到小家伙脸上那明晃晃不见消退的包包内疚了。 身为穷鬼,连给弟弟买个药的钱都没有,不下死命的去挣钱,她还能干嘛? 为此第二日早晨天不亮,一心惦记着找工作的李瑶光就早早爬了起来。 打着哈欠开了门,先去外头院中井边打水洗漱醒醒神,临了又提了一桶水回空间,把客餐厅自动饮水机的水桶灌满烧开。 昨日芳草绿柳提来的饭菜不算少,加上一只肥烤鸡,跟小姨表弟三人吃的就很饱,她的五个馒头都没动,早上的时候回到空间进厨房用微波炉小叮了一下,配上她那颗还没能来得及吃的梨子,算是解决了一顿早饭,顺便午饭也得了,四个馒头,冰箱里还有半瓶老干妈,足够。 吃饱喝足,信心满满出门去,李瑶光目标明确,直奔姨父指点的地方,先去最近的南内城,而后转战东内城。 靠着十一路抵达南内城的时候,街面已然热闹非常,李瑶光走在街道,觑着街上两边飘扬的幌子招牌,发现有那酒楼饭肆门里门外正有小二洒扫擦抹,李瑶光忙整了整身上衣裳,瞄准一正在店前擦拭门窗的小二哥积极上前。 “打扰一下,借问小二哥……” “什么?” 李瑶光声音未落,擦抹的小哥就回头就顺嘴接了话。 李瑶光客气抱拳拱手,笑道:“打扰小二哥忙碌,我想跟小二哥打问一下,贵店是否邀请说书唱戏的先生入驻啊?如果需要,你看我怎么样?” 小二哥一愣,门窗也不抹了,回头站起身来上下打量李瑶光,很是没好气。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破孩,大清早的我们酒楼才开铺呢,客人都没上一个的,你这就上门来讨嫌?还懂不懂规矩啦?赶紧的给我走。” “哎不是,我不是要饭,我是找工……”作! “找工也不行,我们店才不要你这么小的孩,还是个女的,走走走,别耽搁爷们做事,走远点也杵在我们铺子门口,再墨迹,小心回头我家掌柜的出来抽你。” 对方跟赶苍蝇一样的把李瑶光往边上赶,动作又急又粗鲁,完全不给李瑶光一点说话跟反抗的机会就被推的远离。 第一次找工作,失败! 李瑶光不灰心,努力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心说是不是这些古人忌讳多,就没敢再在大清早的上门找人家晦气,毕竟她是找工作又不是找打。 于是在街上转悠着,暗中选定了好些家她看着不错,小二、掌柜瞧着也和善的酒楼饭肆茶馆准备试试水,结果好家伙,好不容易熬过了早晨的点,她屁颠屁颠的跑上去毛遂自荐呢,人家不是嫌弃她碍事,就是觉着她年纪小,嘴上无毛不牢靠。 特么的,她一女的,便是长到老,嘴上她也无毛啊! 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成,李瑶光也没泄气,心说南城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东城的走起。 东内城娱乐业发达,比近便的南内城可热闹多了,这个点酒楼饭肆开始上客,想必便是她去了,人家也没工夫搭理自己,既是如此,她就不能往这些地方去,心说等回头人家空了再登门问,眼下就把目光瞄到了茶楼,雅苑,以及杂耍戏楼等地方。 终于瞧见小姨父口中的雅苑时,李瑶光赶紧就上去,可惜还得买门票入内。 饶是最最下等的站票也要十个钱,为了找工作,拼了! 李瑶光咬咬牙,狠狠心,掏了一个通宝递上后,自己手背得盖一轻易不掉色的红泥印章,这才得以进门。 不得不说,这雅苑真大、真富、真高级啊!的确是个很妙的消金窟,巨大的楼宇场院里头亭台楼阁,包间戏台,无所不有,见已有小戏开场,李瑶光听不懂,也不想听,眼睛寻觅着如管事一样的人员,好不易找到人了,李瑶光直奔目标。 “劳驾,打问一声这位管事爷,不知贵苑可招说书先生暖场啊?您看我怎样?我很会说书的,要价也不高,管事爷,可许我个机会让我说一场试试?” 这位管事一样的老者正在戏台边指点手下忙碌,忙乱中突然听到这么个声音,还脆生生的,说实话还挺稀奇来着,转头见到说话的正主居然是个俏生生,且彬彬有礼的小丫头时,管事心里的稀奇更甚。 只是这丫头说她会说书?问他们雅苑招不招说书的暖场先生?还让她试着说一场? 老管事不由拿眼上下一眼眼的打量李瑶光,忽的呵呵一笑,“小丫头,你是说,就你?说书?” “昂,就我,这位管事大爷,您看我成吗?” 这位瞧着态度很不错,和煦的很,这让李瑶光如蒙曙光,连连嗯嗯点头,一脸期待,结果换来了管事唏嘘摇头。 “小丫头啊,有梦想是好事,可这是雅苑,进得来我雅苑的先生,谁不是各行翘楚?不说在整个大靖名声在外,便是在这京都城也是无出其右的存在!你小小年纪,居然信誓旦旦还会说书?呵呵,孩子,你怕不是混进苑来看戏的吧?乖,孩子,别闹了,爷爷不说你,今日只管放心大胆的看戏去,权当爷爷请你。” 第十九章 拼的就是一皮厚 李瑶光……等醒过味来自己这是被拒绝了,心知人家这是把自己当逃票的小迷妹了,李瑶光赶紧扬起自己被盖了章的小手,“不是啊这位管事大爷,我没逃票,我买票啦……” 只可惜,人家管事大爷忙着呢,笑呵呵的叮嘱完李瑶光后,被手下回禀一声转身就忙他的去了,抬脚走出好远,听到李瑶光的喊声,回头还见这孩子朝着自己连连摆手,老管事会心一笑,也跟着抬手,朝着李瑶光遥遥相望的摆了摆。 然后,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第二次毛遂自荐,失败! “我是不是因为今个出门没翻黄历?” 蔫头巴脑跟幽灵一样的晃悠出了雅苑,李瑶光深刻怀疑自己今天走背运。 失望的不住再回头,看了眼已经客似云来的雅苑大门,李瑶光先是叹气,而后紧紧握拳忙又自我安慰。 “我还就不信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肯努力,还怕没工作?” 李瑶光是这么认为的,又在城内苦苦寻觅,找到了两家看着不错的戏院,杂艺团,上去毛遂自荐,人家不是没空搭理自己,就是上下打量她,挥手打发让她别拿他们寻开心。 接连碰壁,李瑶光简直都没脾气了。 眼看日上中天,时辰不早,差点没走断小腿的她长吁短叹的,可怜巴巴的寻了个街角阴凉地,掏出她那夹了辣子鸡的馒头,农民蹲的窝在墙角目视街道,啃着冷馒头,思索观察着,这是还不肯放弃。 待到两个馒头下肚,郁闷消减,正好瞧见斜对面一家街口三层门楼,当中匾抒雅贤阁的地方客似云来,里头还有曲艺声阵阵。 此时,透过二层、三层那一间间或敞开,或半掩的落地窗廊,视力不错的她能清晰的看到里头乃一间间的雅间。 雅间里装饰或华丽,或典雅,或古朴……总之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这些打扮或贵,或阔,或华丽,或庄重的客人,全都背向街道面看着楼内,时不时还摇头晃脑一番,或跟身边同伴品鉴低语,再不然就是猛地鼓掌称许高谈阔论着,再结合那楼宇中传来的袅袅曲音,李瑶光可以确认了,这茶楼不一般,且客多很不错的样子。 既然如此,要搞就搞个大的! 暗下决定的李瑶光把手中最后一块馒头塞嘴里咽下,寻了个背人处悄摸喝了水,漱了口,为保口气清新,她还嚼了一块所剩不多的存货绿箭口香糖,边嚼边回到街边,定定的打量着眼前的雅贤阁,心里暗自组织入职表,那什么,其实就是面试自荐的言语说辞。 毕竟不打无准备的仗嘛,她甚至是拿出了在现代求职时的十二万分精神,为此还特意准备了一段自认她能演绎到很完美的有声书选段。 待到口中甜味散去,李瑶光往对面雅贤阁而去,行到门口的时候,吐出口中的口香糖,用手一捏,转移回空间,而后用湿巾擦了擦手,随即也收入空间,这才一脚踏进了这热闹非凡的雅贤阁。 “哟,小伯爷好久没来了,今日可算把您盼来了,小伯爷您快快请进,不知可还是老规矩?” 李瑶光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人潮涌动,忙而不乱的情景。 估计是因她穿着虽不华丽,却也干净体面,又是紧跟在这什么小伯爷身后泰泰堂堂进门的,一点也不心虚,跑腿小二满以为她是主子带出来跑腿的丫鬟,倒也没赶她,却也没理她,总之就是无视了她,自顾自的在那招呼着贵客。 就见前头那傲气的小伯爷微微颔首,也不说话,小二哥忙恭敬的朝着这位伯爷一揖到底后,忙朝二楼位置高声唱喝。 “贵客登门,二楼野山居上客……” 声音抑扬顿挫,入耳别有韵味,前头那什么小伯爷,跟眼下一楼大堂中的客人怕是早习以为常,随着声音落下,有小二已经接替了这迎宾伙计的位置,把那什么伯爷的往二楼引领,与此同时,二楼宽阔的楼梯口,也已经有小二恭敬的侯在那里了。 一切的服务是辣么的周到,不过这根自己都没有关系。 李瑶光没动,一直着眼打量眼前的一切,发现此雅贤阁一楼是大堂,客流量极大,且外方的建筑里头是圆形且镂空,那圆形中央居然是一抬高于地面一米来高的戏台,戏台上方毫无遮挡,竟能一眼看到瓦蓝的天空,再看环绕戏台的二层三层,联想刚才自己在外观察到的景色,李瑶光不禁由衷赞了句,这堪比后世自己所参观过的土楼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雅贤阁,设计的可真是妙啊。 明明是茶楼,却不比那什么雅苑戏楼设计的差,一楼大厅可招待散客,二楼三楼都是两面可观街景,亦或可听楼内戏台表演的上等包间。 妙啊,实在是妙!只是万一下雨下雪,这戏台上表演的人可怎么办? 李瑶光杞人忧天的才走神呢,身边蓦地响起熟悉的声音。 “小丫头,你怎么不跟主子上楼伺候?” “伺候?”,李瑶光回神,下意识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迎宾小哥奇怪的看着她嗯嗯点头,李瑶光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怕是误会了,却也不解释,只满脸堆笑对着迎宾小哥道。 “哦哦哦,那边暂时不用我伺候,打问这位小哥哥,您家掌柜管事的在么?若是在,可否引我过去一见,我有要事相商。” 迎宾小哥上下打量李瑶光一眼,看她说的毫不心虚,想着这人又是跟着小伯爷来的,便不疑有他,满以为这人怕是得了小伯爷吩咐,要找掌柜的说事。 在雅贤阁做的久了,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迎宾小哥完全没有多想,朝着李瑶光比了个请的手势,就带着李瑶光去找自家掌柜的了。 却不料想,李瑶光哪里是为了什么小伯爷的事找人,明明就是她自己来找工作哒! 所以当迎宾小哥送完人到掌柜跟前,作揖告辞转身即走之际,听到身后自己引领来见掌柜的小丫头嘴里秃噜出来的话,迎宾小哥当即腿一软,差点没给他跌个狗吃屎。 听听,听听,什么叫, “掌柜的好,掌柜的日安,掌柜的这雅贤阁真真是京都城顶顶好的茶楼,如此客似云来,高朋满座,想来少不了掌柜的您操持。 今日小女不才,观咱这雅贤阁虽歌舞升平,却还少了一味,不知掌柜可有心给贵阁添个彩,加个说书助兴的节目? 呵呵呵,掌柜的不是小女自夸,小女说书的本事顶顶不错,掌柜若是不信,大可给小女个机会,让小女当众试个音,给掌柜品鉴品鉴如何?” 第二十章 说的什么阴间故事 李瑶光认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人在屋檐下,总之先拍马屁绝对错不了。 这位一看就精明严谨的中年掌柜,万想不到,今日居然会遇到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上门自荐,一时还有些稀奇住了,心态如看耍猴,也对她口中那什么试个音感兴趣,倒不是他们堂堂雅贤阁要请什么说书先生。 毕竟他自认为阅尽千帆,不觉这小小丫头有什么真本事,如她自夸那样书说的不错,不过是闲来无事,起了点耍弄小猫小狗般的逗弄之心罢了,便也开腔接了句:“哦?何为试音?” 李瑶光顿觉有戏,赶紧解释:“所谓试音,就是许我上台,给掌柜跟诸位客人先试着说一段故事呀掌柜的,放心,试音不要钱的!” “哦?是吗?还不要钱?”,掌柜的点着头,语调特有深意,才要继续开口呢,就在这时,外头一小哥掀了帘子探头急唤:“掌柜的,快,韩国公府的小公爷登门,就在三楼登天阁,正唤您上去伺候,掌柜的快着些上去。” 这位韩国公府的小公爷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因着是韩国公府三代单传的独苗苗,且精贵着呢,祖母还是先帝长公主,能是一般人?就这位人嫌狗憎的狗脾气,迟了自己怕是也要吃挂落。 所以逗弄小猫小狗的哪里还重要,掌柜闻言转身要走,李瑶光焦急跟上,还想为自己争取下机会来着,结果不等她开口,这位刚才还算好说话的掌柜蓦地变脸,秒变刻薄,指着自己对着刚才带着她进来的迎宾小哥怒声发话。 “本阁乃达官显贵光顾的上等场合,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进来行骗的,来啊,把人给我轰出去!” 轰,轰出去?开玩笑吗这是? “哎哎,不是啊掌柜的,我不是骗子,我可以试音的,给个机会啊……” “给个机会?本掌柜可没那个时间,你当本阁是什么地方?今日本柜有急事,且看你年纪小小不予你计较,如若不然,便不是轰你出去这么简单了,快滚!” 见掌柜的发火,迎宾小哥也猛地反应过来,怕惹到干系引火烧身丢了活计,赶紧拽着李瑶光就往外堂拉,老用力了,一点也不给李瑶光机会。 一路越过大堂,避着里头听曲的客人,再把李瑶光狠狠往大门外一推,迎宾小哥气哼哼的双手抱胸恶瞪李瑶光。 “小丫头快滚,再不滚,小心我举着棒子给你打出去!” “走就走!” 直到目送李瑶光耷拉着脑袋走远了,迎宾小哥这才后怕的拍着自己心口一脸后怕感慨。 幸好掌柜的要忙,幸好掌柜的开明没有责怪计较,如若不然,他怕是要饭碗不保了! 冷汗连连的送走瘟神,此刻的迎宾小哥万没料到的是,未来,他们之间还有缘份…… 却说忙了一整日无果后,李瑶光倒也没泄气,毕竟在现代找工作都难,更何况是在这古代封建王朝。 苦于囊中羞涩,李瑶光也不想让小姨表弟看到自己疲惫,回去后便没往侯府后院去,点着空间里还剩下的两个馒头,入睡前,李瑶光还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明日,明日去外城转转,一定一定要找到工作。”,为此她还千挑万选,特意精心准备了后世爆火的一篇样板——盗墓笔记节选反复练习。 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李瑶光就又爬了起来,洗漱过后匆匆出门,早饭都是边走边吃的。 拿着籍牌出了内城门,李瑶光直奔城东瓦巷,心里祈祷自己今天能有个好运气。 然鹅……一整天下来,她几乎把外城跑了个遍,腿都要断了,工作却依旧遥遥无期。 酒楼饭肆嫌她年纪小,只把她当笑话打发。 寻到的杂耍班、喜乐班,好不容易得见班主,人家抱胸点着自己身后辛苦练功的一群人,笑眯眯的说,他们这地只有签了契的自己人方可上台,竟还问她卖不卖身?李瑶光自己先告辞。 寻到茶馆,甚至是放低要都求到了伶人馆上门自荐了,人家觑着她,一个个的都说自家楼馆坐堂的都是有名的先生,颇有口碑,让她个小毛孩别添乱。 接连碰壁,竟然连精心准备的盗墓笔记见光的机会都没有。 不死心的李瑶光又打着试一试的心态晃悠到了北市,倒是恰好叫她遇到了一家有意向的书文馆。 京都之地,各类英才汇聚,来年正值春闱之际,不少书生仕子提前进京,京都城内外俱皆热闹,书局、会馆、文苑众多的城北,仕子书生集聚。 此名为博雅的书文馆,想要吸引文人聚集此常开诗会,文会,辩论会,比拼君子六艺,博雅馆想要显露人前得人气,为博噱头打开局面,便想着寻些艺人为集会助助兴,正发愁哪里找合适的人,李瑶光就一头碰了进来。 刚好掌柜乃一中年文雅文士,正值身边有十几位常客书生围坐,见李瑶光小小一女童,竟敢毛遂自荐且一点也不怯场,许是欣赏吧?又或许是怜她生活不易吧? 众书生便央了掌柜给了她一个试音的机会,当时可把李瑶光给高兴坏了,当即就入座显眼高台,来了一场绘声绘色,让人身临其境的盗墓笔记播音现场,期间各种炫技。 结果倒好,一集都未说完,下头的一干书生就拍了桌案,一个个的对着她怒目而视。 “大胆无理!哪里来的无知小儿,竟敢在尔等面前宣扬如此卑劣之书!掌柜的,快快把她赶出门去!” “岂有此理,挖坟掘墓乃辱我辈先人祖宗,有违法度,此女居心叵测,速速轰她出去!” 一人起,众人应,一干书生纷纷起立朝着李瑶光甩袖鄙薄,各个凶神恶煞。 好在看她年幼,又是无知女辈,倒是没说打杀,可一声高过一声的赶出去,还是让被文士掌柜趁机拉出门的李瑶光傻了眼,那一刻她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还是文士掌柜看着她着实可怜兮兮,于心不忍,这才好心解释了两句,李瑶光听完简直懊悔不已。 心说不是自己说的不好,也不是她表现的不到位,而是,特么的,她选错了本子,忘了此时此地乃是帝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古代封建王朝呀!她说的是什么阴间故事!呜呜呜…… 看着文士掌柜甩袖要回,李瑶光不死心的急忙伸手拉住对方宽大的袖袍,真哭了。 “掌柜伯伯,我错了,我不该讲挖坟掘墓的书,对不起,求您再给个机会,我可以的,我还有别的很多很多故事,什么才子佳人,什么匡扶正义,便是修仙侠客,我都可以的啊……” “唉,走吧,走吧,莫要纠缠,小心挨打。” 可惜,任凭她如何求,这失去的机会始终是失去了。 第三回毛遂自荐,失败! 第二十一章 我想活的有尊严 接连碰壁,差点没碰的她头破血流,拖着疲惫的身躯,李瑶光几乎是晃荡回家的,往炕上一摊,李瑶光还是不信邪。 虽然她自认不是主角命,却也想着我命由我不由天。 连人家瓦巷路边耍猴戏的都能挣得来钱,自己堂堂有声主播还自带金手指系统,难道真就挣不来钱?老天都饿不死瞎家雀,她还偏就不信这个邪了嘿! 嫌她年纪小,没事! 嫌她嘴上无毛没真本事,没事! 此处不留姐,姐就瓦巷摆摊去。 狠狠的给自己打了一通鸡血,狠狠的睡饱了一觉后,李瑶光就开始行动了。 她的起步要求并不高,一来练技术,二来每日里哪怕只有几文的打赏呢,不用交房租的她,勉强先活着总归是可以的吧? 说干就干,李瑶光在家翻箱倒柜做准备,只是侯府后院简陋的寄居小窝里,是真刮不出什么油水,空间的工作室跟家里东西不少,可惜很多都不符合眼下这个时代,明显不能拿出来。 李瑶光也是拉得下脸来的人,便想了个法子,厚着脸皮凑到每日喜欢聚在一起聊天打屁,顺带做活的人群里头去,没一点儿架子的这个姨,那个婶的,求的也不过是人家屋里淘汰下来不要的家伙什而已。 什么旧瓦罐,破钵子,烂木头等等的,她也不嫌弃,临了抱了一大堆的东西回家,又问隔壁男人在侯府工坊当差的婆子借了家伙事,李瑶光窝在屋里就是一阵叮叮咣咣,准备搞一套出摊说出的行头来着。 得了李瑶光照拂,今日刚刚解禁的程塑,被自家娘子叮嘱着出来探外甥女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忙乱场景,程塑都傻了眼。 “光姐儿,你这是在作甚呢?” 李瑶光闻声,百忙中抬头,看到自家姨父扶着门,抬着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模样,还好笑来着,嘴上却是惊喜。 “姨父您出来啦?身上可好些啦?” 程塑浑不在意的一摆手,“嗨,你姨父我好得很,丫头,你还没回我,你搞这么大的阵仗,是要作甚呢?” 李瑶光放下手里的钉锤,胳膊侧抬起,蹭去自己一脑门子的汗,也没打算隐瞒,笑嘻嘻的回。 “姨父,我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下去,绣花弹琴我不会,吟诗作赋我不懂,唯有以前跟着爹娘的时喜欢说书听书,我还会好些出呢,这不就想着,做个可以折叠的桌啊椅的,回头上瓦巷练摊长本事去。” “哦……等等,你说什么?” 程塑起先不以为意,等醒过味来自家孩说了什么后,程塑猛然一惊,脸色都变了,莫名再联想到自己被罚祠堂时,小家伙问自己的那些话,程塑恍然大悟。 “光姐儿,先前你问我的那些话,怕不是早就打了这个主意了吧?啊?” 被真相了,李瑶光秒怂,回以傻笑,“呵呵,呵呵呵……” 程塑看的皱眉,可没心软,“光姐儿,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严肃点!” “哎呦我的姨父哎,您从哪里看出来我不严肃正经的?” “嬉皮笑脸的,就是不严肃!” “好好,我错了,我认真!” 面对关心在意你的长辈,哪怕对方年纪还比上辈子的自己小两岁呢,李瑶光心里还是尊敬的,见对方严厉较真,她赶忙高举双手一副配合模样,就听一脚踏进门来的人,神色肃穆的对她语重心长。 “光姐儿,姨父只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咱们这大靖,士农工商,商贾地位为末,行走世间,诸多限制,可这还没算上下九流,你若是上街说书,那便是入了下九流行当,地位还不比商贾!光姐儿,这事情没商量,我不同意!” 李瑶光万万没想到,自己哪里都做足了准备,唯独没料到在这该死的地位上遭到家人强烈反对。 自己准备工作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宏愿都已经放出去了,让自己轻易放弃? 李瑶光摇头,看向面前的人,就一副让程塑脑壳疼的冥顽不灵样。 “姨父,您这话有一点我不认同,下九流怎么啦?下九流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再说了,本朝历代还有君王喜爱唱戏,还唱给群臣听呢!我一女子,将来又不去考科举仕途,去说书无非是名声有损罢了,可姨父,人生在世,先得想的是怎么活下去不是么? 常言道,靠山山倒,靠海海跑,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有本事挣饭吃。 我身无所长,唯会说书,还有满肚子的故事,这就是天生要吃说书这行饭的,如何不能当个说书先生? 想来便是我父我母泉下有知,也希望看我自食其力,过的安康富足吧,姨父? 再一个,且不说我,就您与我小姨府中如何艰难不提,眼见着阳阳一天天大了,不论读书还是习武,还是讨媳妇,还是将来要干点什么,要的都是钱! 我们总不能一味的指望侯府施舍吧?那不是长久之计,我也不想总是一味的手心向上。 姨父,我想活的有尊严一些!我不想一辈子困在这小小后院方寸之地,一辈子靠着姨父您跟我小姨接济度日,总有一日我得迈出这一步,所以哪怕是下九流,姨父,我也不惧,我也愿一试。” 一番肺腑,犹如惊雷,劈的程塑五魂乱窜,惊惧又动容。 是啊,若是可以,谁又想一辈子受制于人,一味的手心向上呢?他其实也不想的…… 就在程塑思绪乱飞,哑然失语不知从何说起,如何教育孩子的时候,就听她外甥女继续道。 “况且姨父,我也不蠢,要去说书自是要有一番准备,我打算化身小童,起个别号,就叫无忧子怎么样?嘿嘿,自此侯府投亲的是官家小姐是李瑶光,外头说书练摊的是孤童无忧子,姨父您看呢?” 见着面前明明矮小的孩子,这一刻仿佛无比的高大,程塑内心动容,不由就软了语气。 “光姐儿,真要这样?不能改啦?” 李瑶光挺直腰板,郑重点头,“真要这样,绝不更改!” 连小小孩童都懂得不信命,不认命,靠自己的道理,没理由自己堂堂一男儿,还一味怨天尤人去认命吧?从今往后,他程塑也要奋发图强了。 “罢了,既然我儿决意如此,可!本朝户籍、铜鱼符难能作假,小小籍牌倒是查不严苛,姨父我便为你寻个男童籍牌,好便你进出城楼。” “如此光儿便谢过姨父了。” 李瑶光也没想到,她这姨父这般好说服,忙郑重一揖到底,却被程塑一把扶住。 “诶~傻孩子,你我至亲,说谢就见外了。”,说着,看着这一屋子的杂乱,程塑随即又大手一挥:“走,咱们进府,不是要寻说书所用么,姨父领你去寻摸。” 李瑶光自不会拒绝,当即抛弃了她找来的这些个破烂,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姨父进了侯府角门,此刻的周婆子见了她,却再不敢多发一言,老实规矩的不要不要。 李瑶光一路跟到了侯府久久未动的杂物库房,被她姨父领着东挑西选,期间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起先李瑶光还诧异,可回头想想也是,毕竟姨父是侯府的小爷,要的还是这些个好多稍微得脸的仆妇都不稀罕要的旧东西,自是一帆风顺。 第二十二章 练摊街头暗有规 三日后一早,天光微熹之际,一身穿墨色崭新棉麻短打,头上用同色布带拢了个道髻,身背书箱,颇有些雌雄莫辨的小童,把手里的籍牌递给内城门官,得到验看后,快速出城,直奔南城。 此刻的南城瓦巷还不到人头攒动的时候,因着时辰尚早,街道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影晃动,有早起开铺摆摊的店家小二,有如卖梨小哥般早早起来进城贩卖的脚商,也有起的早等着开市的顾客,人流倒是还不多。 李瑶光却不敢耽搁时间,颠了颠背上沉重的书箱,就在着南城瓦巷里四处寻觅起来。 要说书,其实该是人们饭后歇息,聊天打屁闲着的时辰为佳,可自己这不是初来乍到,一切都得摸索么,没有经验就只能勤为先。 而且瓦巷多热闹的,虽然自己说书并不要抢占那些当街买卖的好地方,却也得寻个闹中取静的清幽之地,最好还要有一定的场地,要不然人家听书都没地呆不是? 条件有些苛刻,好在她曾经来过,心里倒是有点谱。 路过包子铺的时候,递上手里最后一枚通宝,问了价,外城肉包居然与内城馒头一个价,李瑶光狠狠心,也不过舍得买了两个大肉包而已,捏着找回的六枚铜钱仔细的收入囊中,把包子塞背后的书箱,复又背起,便飞速往自己心仪之地赶。 这是一处三岔街口的位置,不过因着一面紧邻居民区,前人在此种下一株银杏树,如今树大百年,占地到广阔,足足占据了整个街角,为护老树,周遭铺面房舍都隔的极远,且官府还运来青石,在树下围了一个大大的圈。 王朝更迭都未损此树,延续至今,此地成景,夏日炎炎,居民区的妇人孩童老者每日聚集于此,路过的商脚行人大多也会在此停留歇脚,李瑶光中意的便是此地。 到的时候,树下临着两面街道的空地已有人影忙碌,李瑶光仔细看了一下,一家摆摊算卦,一家代写书信,还有一家瞧着是焗碗的匠人,一家卖簸箩编筐的……瞧来瞧去,此地倒是没有开口摆摊卖食或者其他,倒也安宁。 自己也无需沿街地界,看这些人默默忙碌,她抬脚正要小心的从中穿过,身后猛地冲出一人朝着她站立之地飞奔而来,口中还不停吆喝。 “哎哎那小孩,那位置可自来是我卖老鼠药的,你个小童初来乍到,莫要贪我摊位。” 眼看对方急匆匆奔到跟前,李瑶光讶异的手点自己,“这位伯伯说我?” 对方立马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送了她一句,“那不然呢?” 李瑶光好笑,抬手指了指他们背后内里银杏树下的位置就笑:“伯伯放心,我是去那,不占您的位,这就走,伯伯自便。” 然后在这位卖老鼠药君错愕羞窘的目光下,李瑶光越过朝着自己投来遥遥目光的众摊贩,自顾自走到银杏树下,选了处青石洁净,面街,且有过道通来的地方站定。 而后这群摊贩就看到,这小小孩童卸下身上的背篓,弯腰在背篓两侧前后一摸索,不知怎么咔咔一番操作,眨眼间一个小小的案机,一张小小的椅子就这么显露人前,硬是看的众人咋舌。 这还不算夸张,更夸张的是,就见小家伙最后把书箱边一直插着的棍子一拔,一抽拉打开,把手中杆子往书箱边加装的空洞一插,众人愕然发现,感情这哪里是什么棍子?明明是把油纸伞啊! 只是这天瞧着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只能说,这小子看着人小,人家装备还挺齐全。 察觉到众人默默打量自己的目光,李瑶光收回落在油纸伞杆上的手,轻轻拍了拍,而后朝着打量她的诸人拱手一揖。 “小子初到贵宝地乍到,干的是说书的活计,新来不懂规矩,还请各位前辈多多照拂,小子在此先行谢过。”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众人一听,得,原是说书的啊,与他们的营生都没干系,于是众人或点头,或笑笑,或回礼,而后默默的收回视线,继续自己的手头的事情去了。 唯独那最后跑来警告李瑶光的那位老鼠药,咳咳,是卖老鼠药的,想到刚才自己过度紧张的失态,把自己卖老鼠药的小木头车占定位置后,默默挪动到正忙碌着的李瑶光跟前,对方不自在的轻轻咳了咳。 李瑶光闻声抬头。 “伯伯好,伯伯有事?” 来人见李瑶光没一点城府的天真样,脸上又全是丝毫不计较刚才自己无礼的真心笑颜,这位越发羞愧刚才自己的过激,出于弥补心态,来人再次不自在的轻轻一咳,而后开口。 “那个小孩,你不是初来乍到么,某就好心提醒你一声,你到此练摊卖艺,你们艺行的团头记得得打点,回头来巡街的衙差孝敬钱不能少,还有混子行当的街霸们也得给保护钱,另外你虽是不占街,摊位费也少不了,若是见你营生好了,指不定也要收跟我们占街的一般多,那便全看衙差的心情。不过既然你小子喊某一声伯,伯就提醒你一句,要是收钱的来了,不管是谁,便是没得生意也不能跟他们硬顶,该给要给,不然可没安生日子过,可知啦?” 这是人家一番好心,自然要知,李瑶光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虽然感叹于自己兜里六个铜板怕是不经造,却还是真心实意的谢过眼前这位,忙起身重重一揖。 “知了知了,小子拜谢伯伯指点之恩。” 如此客气郑重,反而搞的对方越发不自在,连连摆手后退两步,欲要避开李瑶光的拜谢。 他不过是还刚才误会这小子的情而已,真没别的意思,这小子居然还拜他?这让他……“罢了!既是尊我,我老鼠李就受你这一拜,从今往后,在这南市瓦巷,你小子有不懂的尽管寻我。” “哦哦,原来是李伯伯,竟然还是家门,小子不才,也姓李,小子给李伯伯见礼。” 见对方把自己瘦弱的胸膛拍的啪啪响,李瑶光赶紧打蛇上棍又是一揖,从善如流可乖了,“以后还得劳请李伯伯多多关照。” 这,啊这,啊这这这…… 别看这位长的精瘦刻薄如他卖的老鼠药,其实人倒是真好人。 得了李瑶光这接连两作揖越发不自在,摸着鼻子丢下句倒也不必如此客气,人就忙不迭的跑开去,那是生怕自己再多耽搁一会,眼前傻小子还要拜他。 天可怜见的,他老鼠李生来三十多年,就一靠着卖家传老鼠药的本事度日的闲汉,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客气尊敬呢,自家小儿都没如此对过自己,怎能不让他手足无措? 边上一干摊贩见这一大一小二人互动,虽没到近前,却也支棱着耳朵静静关注,等看完全场后大家不住相视一眼,会心一笑,对这个新多出来的同伴默默表示了接受。 第二十三章 孙猴子强悍出世 李瑶光送走好心的李伯,再对望向她的众摊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各自又默默的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李瑶光把小姨特意为自己赶工出来的黑色桌布,在小桌上围铺匀称,小手抚平褶皱; 把姨父精心准备,完全适配她小手的乌色惊堂木往桌案右侧一摆; 弯腰低头打开书箱下头柜门,先取出一个特殊木头支架,随后把自己的秘密武器,咳咳,其实就是用多层油纸糊成的厚纸做成纸喇叭,这是她明面上代替话筒使用,给主播系统里的话筒扩音器做遮掩的; 最后再把装着凉白开的水葫芦往左侧桌案一摆,书箱往脚下椅子边一放。 嗯,她的说书小摊,似模似样! 站起来走动观察一番,李瑶光暗暗点头表示满意,恰时这会已经天光大亮,正是街市上人之时,李瑶光也不急,毕竟这会子上街的人,不是生意者就是采买人,来往者俱都行色匆匆,这个点自然无人会愿意多做停留听她说书,所以她也不急,反而是把刚才买了还没来得及吃的包子掏出来,就坐在自己的折叠小马扎上专注的啃包子。 两个包子下肚,又抓着葫芦喝了两口水,塞上葫芦盖放回原位,李瑶光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看了眼周遭,见周遭摊友俱都无生意上门,她更不急了,反倒是从书箱底层扒拉出,自己先前在院子里收集的那些破烂中精挑细选出的一浅口旧陶钵,抱着往自己摊位前走了三步,钵子往地上一摆,想了想,又抠唆的丢了两枚铜板进去当假象的引钱后,李瑶光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走回自己的小马扎一屁股坐下。 边上也无生意上门,正百无聊赖的摊友们,见新来的小家伙格外稳得住,架势都摆开了却不急着开讲,反而是老神在在双手抱胸的闭目养神起来,众人稀奇的很,却哪里知道,李瑶光这是精神沉浸在她的金手指的显示屏上,正认真复习一会要演播的片段呢? 身为一名主播,不假播是自己的底线。 所以即便是身处古代,即便自己的专辑里有曾经练习过,今日就要说的音频,她也不打算对嘴型播放,毕竟欺人欺天要不得,自己都能穿越了,鬼知道这世上有没有那啥…… 言归正题,虽然她对自己的专业技术很有信心,但是多反复练习总归没错,也是对观众老爷们的负责。 而且她之所以围桌布,不就是想要进一步的把自己的节目做的更精彩么? 虽是真的现场说播,可必要的配音还是要仰仗金手指的,比如话筒扩音,这是想让观众们听的更清楚; 比如书中出现雷鸣、马蹄、狗叫等等各重声音,她也提前在配音棚重新配好,录制好,然后说书的时候相对应的要播放出来,以便观众们有更好的体验感; 这些都得假借桌布遮掩才方好圆说,至于质疑这个音效,除了话筒,其他都是她亲自亲身配出来的,不怕验证。 眼看着日头一点点的升高,街头叫卖声不绝于耳,人头攒动的连卖簸箕箩筐,卖老鼠药的叔伯都已开张,一侧居民区也不断有妇孺老少小儿们出街,李瑶光想了想,决定在这个时间段先来一段试试水。 于是,点开早就调配到适合音量的话筒扩音器,小嘴靠近台上的纸喇叭,一阵带着童生特有清脆的歌声随即映入众人耳帘,瞬间就吸引了来往人流的关注目光。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难又出发,又出发,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熟悉的bgm一起,李瑶光深有感触,却也承认,自己这么搞完全是故意的。 君不见,人家玛丽莲梦露为何会那般引人关注,还不是因着那极具暗示性的招牌动作么? 具后世心理专家分析,那就是一种心理暗示。 自己虽然不懂什么心理学,可是她知道,从小到大,不管经过多少代人,只要熟悉的bgm一起,首先想到的就是西游记,这是不可磨灭的印象,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心理暗示呢? 虽然这是结尾曲不是开头篇,却并不妨碍她把此曲放开头演奏,毕竟那开头曲,自己金手指倒是可以放,可实际情况是她手残的并不能真的奏啊。 所以,不欺人,不欺天,若是有一天机会成熟,她倒是不介意把开头曲也仿出来,现在嘛,呵呵,还是清唱结尾曲吸引顾客,加深印象算了。 然,此曲一出,不说所向披靡,却也隔着时间空间,吸引了一大波人流为它驻足。 一曲闭,李瑶光趁机惊堂木一拍,小手轻点音效,一阵电闪雷鸣接连汹涌海浪声声袭来,周遭的观众人蓦地脸色一变,纷纷抬头看天,却只见烈日炎炎,何来雷鸣海浪? 众人此时再看李瑶光时,眼神都变了。 李瑶光趁此抓住时机,小嘴跟着轻吐:“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胜神州,傲来国海滨的花果山顶有一块仙石。一日电闪雷鸣,涛声阵阵,仙石轰然迸裂,惊天动地,竟化出了一个石猴,翻天入地,震呼九州,天庭神庭都跟着抖了三抖……” 那已入精湛的主薄技能,那神奇无比的拟声配音,当下世人,何曾听过这样的说书? 那厢依旧无人上门的看卦先生,听得仙音,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向李瑶光的方向,激动的撤掉了自己的美须都顾及不得,只满口激动感慨。 “老朽还是多年前听得过这口技之音,多年后再闻,此子口技已入臻境,如此出神入化,竟让老朽听的痴了去……” 正是这个话,驻足围观,不自觉越过摊贩走入银杏树影之下纷纷侧耳倾听的路人,也不住竞相感赞。 “这声音真亮!” “这声音真像!” “就是就是,我刚才还以为真的打雷了呢!” “此音绝妙,老朽惊为天人已……” 众人本不敢也不想惊扰树下说书小小人,不过却也忍不住有感而发的感慨附和,却不想这样也扰了知音人。 边上一位身板强壮的黑汉,不悦的瞪了周身之人一眼,恶狠狠警告。 “都别说话,耽误老子听猴子,静声!” 众人脖子一缩,边上一领着小儿上街买朝食的妇人,这会子入了迷,朝食也不买了,一把抱起脚边小儿,抬手点着树下说书人,对着小儿咬耳朵。 “嘘,我儿乖,你听,这书真好听,说猴子呢,我儿你细听。” 小儿也乖,实在是李瑶光全身心投入说出的故事太过吸引人,小儿年幼,却听着听着也入了迷,不禁鼓着小手一声声赞,“哇哦……猴子!” 第二十四章 说书赏钱响不停 李瑶光沉浸其中,说的绘声绘色,根本不被外物所扰,全身心投入以后,她就是那刚出天地的孙猴子,不仅嘴上播,她还入戏的演。 因着声播跟电视剧不同,她需要一人分饰多角,还得配音旁白,还得以各种声音配众角色全场,是一项很难的挑战,好在这些她曾经练习时早已以文字形式刻录下来,如今演绎的倒也轻松自如。 观众老爷们随着她口中的孙猴子闹而闹,悲而悲,还有各种笑料百出的笑而笑,心情完全随着剧情而动,只是说到关键时刻,小小案机上惊堂木一响,很会拿捏观众人心的李瑶光展颜一笑。 “诸君,此书名西游记,乃吴承恩先生所著,本集到此结束,预知后事如何,诸君请听小子无忧子下回分解。” 声音闭,一集结束,众人意犹未尽,纷纷鼓掌叫好。 “好,好,小先生说的好,真的是太好了!” 呱唧呱唧…… “妙啊妙,猴子吃面真搞笑!” 呱唧呱唧…… “是极是极,猴子装人,奇哉妙哉!居然还会偷鞋,哈哈哈,有趣有趣!” 呱唧呱唧…… “哈哈哈,此书真乃神书,无忧子小先生也真乃神人,猴子好听,好听……” 呱唧呱唧…… 大多人却又觉心中遗憾,钩子勾人,不禁恳求。 “小先生再来一段,再来一段吧?就这么点子,听着老不过瘾啊!” 一声起,周围纷纷起哄响应,“是啊小先生,您行行好,再来一段吧!” 听众老爷们如此热情,机不可失啊! 没吃过猪肉却见多过猪跑的李瑶光多鸡贼的,趁机起身,朝着众人抱拳拱手,一脚踏出她的王者之位,上前捧起自己先前搁下的浅口陶盆,抱在怀中就颠了上去,嘴里的话儿还不停。 “诸位听众老爷们好,大娘子、小娘子、姐儿们好,在下无忧子不才,初到贵宝地乍到,只为讨个生活,诸位听众老爷们若是欢喜在下的故事,还望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也好叫在下挣个活命的饭钱,谢谢,谢谢……” 李瑶光嘴上一套套的,脸上带笑,真诚却不谦卑献媚,观众缘极好。 饶是有那本只想免费听的观众老爷,在李瑶光捧着盆殷殷看来时,也忍不住掏了腰包。 饶是不多,一文两文,李瑶光也没半点嫌弃,反倒是连连真诚致谢。 一圈走过,才想回去,心说再趁热来一集回馈听众呢,不想边上看卦老爷爷跟代写书信的青年书生,均都朝着自己的钵子伸来了手。 看着掉落自己钵中的铜板,李瑶光一愣,还是对方点着他们自己的摊位笑着解释,李瑶光才知道,自己这些摊友今日都沾了自己的光了。 平日里生意平平且开张很晚的他们,今日出奇的开张早不说,各自都有不菲的成交,其中又以算卦跟代写书信的摊友生意最为吃香。 谁叫他们摊位前都有两把可供顾客坐下歇息的椅子呢?可不是吃香么。 为了这几把椅子,听众老爷们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最后甚至都展开了叫价拍卖价高者得,好家伙,他们一个不用算,一个不用写,好几十文就轻松入袋,真真是好兆头。 惦记着这些都是李瑶光给他们带来的,身为摊友,还是当人长辈的,他们自然不能吝啬。 听着钵子里叮铃咣当的响,虽是不见一块银子,李瑶光也开心的不得了,开门红啊开门红! 心情一好,状态越佳,人整个跟着放松,第二集说的那叫一个丝滑顺畅,不仅招来了不少行经此地的人驻足围观,便是从民居区里出来的男女老少也不约而同的被吸引,书到精彩处,都纷纷朝着李瑶光摆在小摊前的陶钵里丢钱。 叮铃咣当的声音夹杂在李瑶光生动的说书声里,夹杂在人们情到激动处的鼓掌叫好声中,硬是把平日里不大热闹的地带变成了欢愉的海洋。 到了后头,后到的人们为了搞个位置好听书,更是不惜爽利掏了腰包购买框框,就只为了让这位早点收摊敛了地方好让位,生意火爆的可把卖框框的黑脸汉子了的见牙不见眼,双手数钱都忙不过来,羡慕的隔壁卖老鼠李伯眼睛都红了,只恨自己卖老鼠药占地不广,又急李瑶光说书太快,自己又要卖药又要听书,根本忙不过来。 这还不算,此地热闹后动静大,终于迎来了巡街的衙役官差。 一行四衙差走来,见此情景起先还皱眉来着,结果知道是有人在说书,当着这么多激动人群,一时半会他们也不好撵人,便只得黑脸维持着治安,远远守在人群外以防意外,顺便听了那么一耳朵。 讲真,他们是真不想多听来着,可架不住某人的声音在话筒扩音器的加持下它亮啊! 身处人群外,众人听至入迷时全场为之一静,那声音传播的更是远,好家伙,这一听之下,麻蛋的,入迷了,彻底走不掉了。 不仅走不掉,这四位巡街衙差发现,自己的脚还开始不听话了,下意识就往人群前头挤,试图听的更真切一些,直到身边人发现他们身上的衣裳纷纷避让,倒是让其不自觉的挤到了最前头。 直到最后,瞧见身周的人们一到激动处,就跟疯了一样,都不用那说书小儿求赏呢,纷纷就把手里的铜子往钵子里丢,就跟丢的不是钱而是石头一样。 衙差……疯了吧?这是都疯了吧? 可不是都疯了么!不然怎么说情绪是会传染的呢? 身处这样的氛围中,衙差们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也疯了,竟是如身边众人一般,手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腰包,不自觉的丢出一把铜板…… 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后,那是恨不能立时给自己这不受控制的爪子狠狠来两巴掌。 “好,好,小先生说的好!” 呱唧呱唧…… 一集再罢,众人纷纷鼓掌叫好,李瑶光看了看摊子前满满当当的钵子表示很满意,今日却不打算再说了,便关了话筒音效,起身朝着观众老爷们拱手。 “无忧子多些各位乡亲父老今日的捧场,谢谢,谢谢大家。今日西游记到此结束,诸位听众朋友们若是对这个故事感兴趣的,还请明儿个赶早,还在这个地,还是这个点。” 声音落,众人不禁哀叹,人群中有人不死心的撑着脑袋问,“无忧先生,今日真没有了吗?这么好听的故事,真不能再讲一集了吗?” 紧跟着许多声音纷纷响应,“对啊对啊,小先生,再讲一集吧,就一集。” 李瑶光哪里敢应,忙不迭摆手告饶,“不了,不了,说书耗神,且在下也只做了两集的准备工作,实在说不出更多。” “唉,这样啊……那先生明日可一定要再来啊,我等您。” “对对对,我们都等您。” “谢谢各位,谢谢各位,明日在下一定到,今日便散了吧,散了,大家回去要注意安全啊,都散了吧,散……” “慢着!” 第二十五章 衙差出手制泼皮 就在李瑶光团团拱手谢过众人,示意大家散了的时候,突的,五个挽着袖,露着胳膊,长的孔武有力,为首一个还特意敞着衣襟,露出扎实胸脯的家伙,一个个双手环胸,气势汹汹的逆着渐渐开始散去的人群走了进来,当即打断了李瑶光未尽之言。 李瑶光诧异的看着来人,没等她开口问询,对方就故意鼓了鼓自己的麒麟臂,语带威胁。 “小子,你新来的吧?懂不懂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你们是?” 李瑶光还疑惑,老鼠药李伯发现不对,见状不妙,赶紧奔过来拉住李瑶光胳膊压低声音提醒:“小子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保护费,保护费啊!十文,每摊十文。” “哦哦。”,感情是这个。 李瑶光恍然大悟,表示知道,回给李伯一个感激安慰的眼神,也心知只要自己还摆摊,这一关在所难免,倒也不牢骚推诿,客客气气的朝着来人拱手。 “几位大哥好,在下知道规矩的,呵呵,还劳烦大哥们来收,实在不好意思,小子这就给,这就给……” 见李瑶光有了应对,李伯也赶紧跑回自己的小车跟前,对着关切的摊友们递了眼色,几人纷纷低头自掏腰包,清点准备起各自的保护费来,心里却暗自庆幸今日沾了李瑶光的光,他们的生意倒是都好,这钱也不必拖延交得起了。 李瑶光跑去抱钵子时,周遭人群怕惹事的也早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些她今日刚刚收获的铁粉,见状纷纷投来关切,李瑶光赶紧朝着他们摇头,示意没事;再有就是那四位刚才还不自觉打赏了的衙差,此刻正默默注视着她。 李瑶光看到衙差心里发苦,暗忖这还有一茬呢,自己得赶紧打发眼前泼皮,再老老实实给衙役交钱才好脱身回家。 李瑶光抱着钵子脚步沉重的很,心里不住吐槽古代活着真心不易,到底是那位兄嘚说穿越好,穿越妙的?真特么谁穿谁知道。 一路走,李瑶光一路快速从里钵子里捡出十枚铜钱,为防止万一,她还长了个心眼,也顾不上钵子里到底有多少钱,剩余的全部一把倒进自己身上斜背着的布挎包里头。 这是小姨为了她装钱方便特意准备的,不想还真派上用场。 等利落的倒钱入袋了,李瑶光才一手铜板,一手抱钵的到了跟前,却不想她刚才暗搓搓收钱的动作,早已经落入了目光紧紧注视着她的五个泼皮眼里。 瞧她那小家子气的谨慎样,五泼皮不由撇嘴。 再听那叮铃咣当铜板落袋的声音,五人眼里都是兴奋。 所以等李瑶光到了近前,把手里十个铜板奉上的时候,五人齐齐变了脸,一个不客气挥手拍开李瑶光抓铜板的手,为首的那家伙更是直接伸出铁胳膊,一把擒住李瑶光胸前衣襟怼到自己面前,对着小小的她就是一阵疯狂输出。 “小子,你当爷爷们是要饭的吗?啊?十个钱就想打发我们?呸!你个小子动动嘴皮子,铜板就哗啦啦的掉,既然来钱这么轻松,爷爷们累死累活的为你巡街保驾护航,你小子难道不得大方点?居然抠门的只愿出十文钱保护费?你把老子当什么啦?啊?” “当什么?”,当然是当土匪啊! 下意识的李瑶光伸手就去护自己挎着的布包,暗中转移了大半铜板进空间,以防万一对方真动手抢她,她也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损失不会太惨重。 就在李瑶光都已经做足了最坏的打算,边上的李伯已经被吓住,变了脸的与其他摊友们强壮胆子,试图上来给李瑶光说情的时候,那群默默注视着李瑶光的衙差们,却比她刚刚收获的忠实粉丝的动作更快。 “干什么!干什么?三秃子,几日不见,能耐见长啊?呵!这南城偌大的瓦巷,感情是你们哥几个辛苦巡街的?这瓦巷良好的治安,感情也是你们几个维护的?那我们兄弟几个又算什么?” 三秃子五人顿时大惊,眼看着四衙差到了近前,他们想解释,对方却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公门服的衙差还对着他们丫阴阳怪气的。 “头儿,我看三秃子他们,就是不把咱们兄弟几个放眼里啊!” “不,不是,谢差头不是这样的……” 年轻衙差却不给三秃子辩解机会,继续自己的讥笑。 “不是?呵,你们连十文都嫌少,还保护费,就这还不是?啧啧!不怕实话告诉你们,就这小先生的摊,我们都没收保护费不说,我家头儿还带头打赏了!我们都是如此,你们这群秃子街霸,怎么就好意思伸手要钱的呢?谁给你的脸?” “这,这这这……” “小幺!” 眼见五街霸被这位年轻的衙差说的冷汗直冒,差点没给跪了,为首的这位谢差头这才出声打断,被唤小幺的年轻衙差闭嘴,就见他们头儿一手扶着腰间刀柄,步步上前。 “三秃子,堂堂男子汉,眼气一孩童,你们不觉着丢人,本差头都替你们丢人!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放下!” 自来匪都怕见官,在管辖他们的官差面前,被吓傻了,仍就抓着李瑶光的三秃子秒怂,立刻松开李瑶光的衣襟对着一干衙差讨好的笑,特别是对谢差头。 临了见对方还紧盯着自己不满,意识到什么,三秃子赶紧弯腰低头,连声跟李瑶光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不算,还殷勤的给李瑶光整了整她脖颈处刚才被他拽歪了的衣裳,这才再看谢差头众人。 “谢爷,您看这样可以了吗?” 谢差头见状,冷冷嗯了一声,年轻的小幺还是不满,却碍于自家头儿的目光不敢多言。 三秃子也是神人,可有眼力见了,见状赶紧同一众衙差作揖告饶,最后回首对着李瑶光也是郑重一揖到底,同时示意刚才打了李瑶光手的同伴,赶紧捡起刚刚他拍开的钱币。 “今日某跟兄弟们让小先生受惊,是某的不是,还请小先生见谅昂,小先生恕罪,从今往后这南街瓦巷,三秃子保证再不敢不长眼来寻小先生麻烦,还请小先生高抬贵手,原谅则个。” “不敢不敢。” 李瑶光是真怂,真不敢,毕竟她没后台不说,还是个没有啥武力值的弱鸡。 如今的她也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可被她仗的人,她还不知人家是怎么个章程。 心里没底,便打算退一步,接过三秃子双手奉上的十文钱,李瑶光点头表示揭过这一茬,就目送了这群人跟来时大不相同的灰溜溜迅速离开。 第二十六章 我挣钱了挣钱了 等人走了个彻底,身影都不见了,李瑶光这才回身看向一干衙差,对着几人遥遥拱手拜下。 “小子多谢诸位差爷仗义执言,谢谢谢差头,谢谢诸位,谢谢。” 小幺见李瑶光客气有礼,瞬间乐了,第一个跳出来乐呵呵搭讪。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小事一桩!就是小先生,不知这猴子的故事下一集会讲什么啊?你能不能先跟我小幺说说,就随便说说行不?”,要不然他这抓耳挠腮的,怕是今晚都睡不好,光惦记猴子了。 额…… 李瑶光正为难,谢差头又是一声喊,“小幺。”,当即打断这位不知深浅趁机跟李瑶光套近乎的小幺,急得他抓耳挠腮,却也立刻闭嘴,只望着自家头儿跟李瑶光的目光充满了幽怨。 李瑶光则是呵呵装傻干笑。 开玩笑,剧透是不好剧透的,谁来都不行,不然自己以后靠什么吃饭? 为避那灼人目光,李瑶光赶紧看向谢差头转移话题,“不知差头老爷,在下这小摊,摊位费几何?” 谢差头:眼前小子书说的不错,他也贼欣赏,暗里的孝敬钱他们就不要了,只摊位的几文钱…… 按说也不多,可规矩不可破,他们也需要日日往衙门交账的,加上今日已经手欠破天荒的舍过财了,本身他们俸禄也并不高,自不可能日日打赏,还日日私下给这小子补贴摊位费。 思来想去,谢差头终是开口:“南市瓦巷,当街摊位每日十文,偏僻摊位每日五文,你的说书摊既不在当街,予某五文便是。”,也算是他们容情了。 李瑶光也心知对方的善意,赶紧奉上五文,这位难得亲自伸手接了,随后看向身,“小幺。” 被再次点名的小幺立马秒变正经,再不是刚才的幽怨小哥,忙不迭掏出身上背着的笔跟簿子,勾手记录一笔,而后收过自家老大递来的钱,最后跟随老大、同伴离开前,仍不忘了凑过来跟李瑶光不死心的搭讪。 “小先生,真不能告诉我吗?” 换得李瑶光沉默的摇头,这位才一脸讪讪不舍的离开,追逐同伴的脚步去了。 见衙差们都走了,不远处观望事态的忠实粉丝们,这才遥遥朝着李瑶光拱拱手,李瑶光赶紧回以拱手,那帮人才各自散去。 一时间人走树下空,唯独剩下的一众不放心她的摊友们。 见事情落地,以往凶神又威严的衙差们少见的出手,连街霸也吃了瘪,众摊友一面羡慕李瑶光的运气好,一面又嫉妒李瑶光的收获佳,嫉妒才冒泡,终是想到他们因着李瑶光而沾光,今日得以早早收摊,倒也释怀了,各自跟李瑶光叮嘱叙话几句也就各自离开散市。 李瑶光也不敢多耽搁,毕竟钱财惹人眼啊,刚才这么多打赏钱不少人是看到了的,这会子不过是碍于衙差的威示,以及街霸们的吃瘪不敢轻举妄动罢了,一旦时间久了,指不定什么三只手啊啥的就出现了。 早走早了,麻溜收摊,李瑶光背起她姨父用过,且亲手改造的旧书箱就往西城钻。 带着兴奋劲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回家,李瑶光只觉脚都是飘的,进了屋,把门栓,放下书箱就急于去脱挎包,底朝下的倒了个尽,再把转移到空间的钱一并取出,真是堆满了面前的炕。 “我挣钱了挣钱了,却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一个诺基亚,右手一个摩托罗拉!额,不对不对,如今应该是左手一个苹果派,右手一个华为爸爸……” 李瑶光乐滋滋的哼着小曲,把铜钱一堆,通宝一堆,虽然不见丁点银子,心里也乐呵的不行。 “五百一十五,五百一十六,五百一十七……”,捡起最后一枚铜钱,加上边上一堆已经数清了的通宝,“通宝一百二十二枚,共计一千二百二十文,加上这五百一十七,除去摊位费五文,今天的收获共计一千七百三十二文,乖乖,一两多近二两银子呢,不错不错!” 第一天出摊就有这样的成绩,她真的很知足。 把一百二十二枚通宝收到空间,剩下这五百一十七,一十七当平日开支,五百她打算回头就买一瓶消包包的药给小表弟送去。 李瑶光打定主意,回头又琢磨着自己总不能一直靠着小姨接济饭食,却也不想日日花钱买,一边遗憾自己的空间没法烧饭,一边又琢磨她小屋也不知道能不能开火。 心说要是能,她就干脆置办下一套家伙事,以后自己买菜做饭。反正每日说书用的不过半日功夫而已,若是不行,那……再不然就是平日里说书完了,她就在瓦巷集市里看着采买些方便的食物放冰箱存着,自己有微波炉,还是可以将就一下的。 自觉已经彻底融入这副身体,李瑶光不由为以后的日子细细打算,只是她这样的想法筹谋都还没能来得及实施,半月后的某一天…… 外城东有两家比较有名的酒楼,一家味美楼,一家德胜楼。 同行是冤家这话不假,更何况这俩东家父辈还因一本菜谱而结怨,双方自那以后,那是卯足劲的想要把对方给比下去,可以说是老对手了。 这不,近日来对面德胜楼请了个说书的回来,见天的说什么将军令的,可是狠狠吸引了一拨顾客,这也倒罢了,可狗东西的竟是把自己楼内的老顾客都勾搭走了一半,这让味美楼的东家掌柜不能忍。 眼看着对面生意火到爆,东家钱掌柜日日煎熬。 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得了友人提点,说南城瓦巷的轻吟班里来了个琵琶国手,很是吸引客人竞相前去只为听一曲仙音,钱掌柜便打算花重金去请那顾大家,前来自家味美楼坐镇暖场。 这不,钱掌柜算准了时间,把生意萧条的店交给得力伙计,背着手,招了顶轿子坐上,就往城南瓦巷而来。 瓦巷,还是那个点,还是那个地,李瑶光依旧稳坐小摊,开始了一日一播。 因着来听书的人越来越多,好多又没听过前头的故事,几经斟酌,又听取了一些忠实粉丝的意见后,李瑶光的每日播两集,就变成了第一场延续新剧集,休息过后的第二场重开,再播一集给那些新入坑的观众老爷。 钱掌柜坐在轿子里,心里正沉思着,待会见了顾大家自己该如何开口才能把人请回楼里,忽的轿身一震,钱掌柜一个不稳身体倾斜,下意识扶住轿箱皱了皱眉,掀开轿帘探头就问。 “怎么回事?” 前头抬轿的轿夫擦了把汗,回头舔笑着回:“刚才也不知怎么回事,身边这些人跟疯了一样的往前挤,差点撞了轿子,钱老爷您没事吧?可有受惊?” 第二十七章 钱掌柜亲来邀约 这轿夫是老相识,自己这些年来也没少坐他的轿子,倒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责怪人家。 钱掌柜摆摆手道了声无事,示意轿夫继续走,轿子随即缓缓而动,不多时,好整以暇的钱掌柜察觉到轿子竟又停了下来,不待他问,外头就响起了轿夫恭敬又为难的声音。 “启禀钱老爷,前头的路堵住了,实在是过不去,人太多了,钱老爷实在抱歉,今个怕是不能送您到地方了。” 钱掌柜一听也皱眉,赶紧掀了帘子示意轿夫落轿,瞧见前头街口银杏树下密密匝匝涌动的人头暗暗皱了皱眉。 钱掌柜暗道今日倒霉不走运,可自己平日也忙,没那么多功夫出得门来,而德胜楼却来势汹汹……生意不能再耽搁了。 如此,心中焦急的钱掌柜干脆也不坐轿子了,一脚踏出,从荷包里摸出钱递上,“算了,我自己走。” “不不不,钱老爷,我们都没给您送到地,这钱我们兄弟不能要。” 轿夫也是个老实人,连连摆手拒绝不敢要,钱掌柜却不吝啬,强势的把钱往轿夫手里一塞,“你们抬轿挣的本就是力气钱,快拿着,莫要推辞。” 轿夫抵不过,哎哎收了,钱掌柜这才满意的点头,“好了,不多跟你们说了,你们自回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哎哎,那钱老爷您自己小心着些,小的们多谢钱老爷的赏,钱老爷慢走。” 在俩轿夫的恭敬殷切的目送中,钱老爷理了理衣襟,抬脚就走,一路穿行过人流,还能听到身边拥挤的人群议论纷纷。 “哎呀你倒是快着些啊,马上小先生又要开讲啦!” “来了来了,莫要催我,不就是个猴子的故事嘛,值当你这么急?” “嘿你这人!我好心喊你来听书,你还嫌我?哼!不怕告诉你,爷带你来听的可不是一般的猴子吗,那位无忧子小先生也不是一般的先生,我跟你说啊,小先生的口技,说的这猴子,乖乖……这会你嫌弃看不上,待会保准你惊为天!” “真的假的?兄弟,你这牛吹的可真够大的,就不怕闪了舌头?” “是真是假,一会你听过便知,真金不怕火炼,不然你以为,为何会有这么多人闻风而来?不怕告诉你兄弟,看到没,这些人可都是来听小先生说猴子的!走走走,你倒是快着些呀,不然待会连下脚的地都没有!” “哎呀来啦,来啦……” 看着身边的人说着说着行色匆匆的远去,钱掌柜咂摸着自己听到的这番话,不知怎的,心念一闪,脚尖旋即一转,竟也跟随着人流往拥挤的方向而去。 待到钱掌柜撑着他胖胖的身体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都没能得到最前方,一阵清脆别样的小调就蓦地响起。 这词……你挑担,我牵马?嘿!还挺有趣! 这是说书嘛?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说书先生说书前还带唱曲的,有意思,有意思! 因着这点子意思,钱掌柜硬是不顾身边人的抱怨、呵斥,顶着他胖胖的身体再往前挤了挤,好不容易挤到前排位置才一站定,那路人口中炫耀如天音的故事便已徐徐展开。 钱掌柜闻之,起先一愣,随即惊为天人,顿感有聆仙音。 这是何等了得的口技,才能把这么多人物演绎的惟妙惟肖? 这是何等的本事了得,才能把故事里猪牛羊马,风雨雷电,甚至是车马粼粼之声都演绎的生灵活现? 这等高人,他还请什么顾大家呀! 眼前这位年纪小小却本事了得的无忧子小先生,才是自己真正想要,才是能完败对面德胜楼的制胜法宝啊!!! 什么的将军令,嘁,跟眼下这故事,这本事比起来,简直不配提及。 钱掌柜决定了,他一定要把这位无忧子小先生请去自己的味美楼入驻,一定!不惜一切代价! 为此,他一出手,赏钱就是二两的银角子的豪气打赏。 这还不算,为了以表诚心,钱掌柜硬是顶着节节攀升的烈日,熬着逐渐攀高的温度,死守着李瑶光说完了一集又一集,直到李瑶光说今日到此落幕,人群渐渐依依不舍的散去,李瑶光都开始收拾家当准备打道回府是时候,钱掌柜才撑着浑身是汗的胖胖身体,脸上堆叠满了笑容上前来攀谈。 “无忧子先生,在下钱得顺这厢有礼了。” 李瑶光正忙着,身后忽来这么句声响,她下意识停下手里收罗工具的动作,回头一看,见是钱掌柜,李瑶光也惊讶。 “咦?竟然是听友你啊?” 不怪自己态度好,印象深,实在是今日打赏最大方的主,就是眼前这位了,一气给了二两银子,那可是二两银子啊! 这么阔气的主,她如何记不住?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位胖胖的阔气粉丝就是自己的榜一大哥啊! 面对榜一大哥,李瑶光态度老好了,笑眯眯的客套问:“这位钱爷,寻我是有事?” 当然了,再是榜一大哥,她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预防针还是要先打一打的。 “钱爷好,今日如蒙钱爷不弃,打赏如此多,可如果钱爷也是想要问明日剧情的话,恕在下无礼,怕是不能提前透露呢。” 她是为了区区银钱就不讲原则的人吗?当然……是! 那什么,只要对方出得起价,她其实也不介意单给榜一大哥单开一场哒。 可惜,她完全料错鸟,人家根本不是为了追剧而来,而是…… 钱掌柜听得李瑶光的话,起先是一阵错愕,等反应过来后,钱掌柜哈哈哈笑着,忙摇头道不是,“先生误会了,像先生此等大才,必然是极有章法规矩的,钱某不才,却也不愿意为难先生,让先生破了规矩。” “这样啊……”,好可惜!眼看到手的银子飞走了呢。 心里失望,李瑶光面上却不漏分毫,依旧客套有礼的询问,“既然不是为了追寻剧情,那钱爷寻我所谓何来?” “呵呵,呵呵呵,这个嘛……先生,实不相瞒,钱某舔着脸的上门来寻先生,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何事想求?”,看在榜一大哥二两银子的打赏份上,李瑶光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听听看对方的意图,“钱掌柜但说无妨。” “那钱某就不客气了。”,钱掌柜从善如流,也不矫情,朝着李瑶光抱拳拱拱手,便笑眯眯的开门见山:“不知先生可知城东味美楼?” “味美楼?”,哦,她好像还真有印象,当初找工作的时候就去过的嘛,“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该是在外城东锣鼓街路口,对面还有一座,一座……哦哦,我想起来了,还有一座叫德胜楼的酒楼对吧?” 第二十八章 待遇从优签约味美楼 犹记得当初在德胜楼,擦门窗的小厮还驱赶过自己呢! 钱掌柜听李瑶光的话,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先生好记性,说的没错,钱某便是那德胜楼对面味美楼的东家。” “哦哦,钱东家好。” 李瑶光也记起来了,不过对这味美楼倒是没什么恶感。 虽然里头小二在自己上门的时候也嫌弃她年纪小来着,却也没有对她恶声恶气动不动就驱赶,反而是带着歉意的跟她说他们楼里不搞这些噱头,更不请什么说书先生的把她礼送出门。 为此,李瑶光对眼前的味美楼东家掌柜态度就不错,毕竟什么样的主人带什么样的手下不是么? 小二哥为人处世都不错,东家掌柜怕是也错不了。 果然就听面前胖胖的钱掌柜笑呵呵的,跟她寒暄客气。 “呵呵呵,先生客气,实不相瞒,今日钱某来,是诚心诚意邀请先生入驻我味美楼,到我楼中说这猴子的故事去的,不知先生可能给钱某这个机会? 先生放心,钱某不才,却在外东城颇有口碑名声,定不因先生年幼就欺先生,先生若是愿意点头,钱某愿出十两一月聘请先生坐镇,且先生在楼内所得一应打赏均为先生自有,我味美楼绝不沾先生一分一毫,且先生说书期间还会为先生提供茶水饭食,保管先生宾至如归1 先生可否考虑一二?给我们味美楼一个机会?” 老天鹅! 居然有酒楼请她入驻说书,还是如此客气有礼的诚心上门礼聘啊喂!李瑶光当然心动啊。 在瓦巷摆摊说书是好,客流量也大,可架不住刮风下雨的人遭罪,靠的还是每日听众们看心情的打赏,收入根本不稳定,她每日来回跑的也辛苦。 而去酒楼说书就不一样了,不用顶风冒雨,不用担忧哪日人少收入不多,更不用担心什么街霸衙役,更更不用出什么这个费那个费的。 要知道,前几日,管着卖艺杂耍这一行的行爷团头已经来问自己收过钱了,便只给了说书起至今半月的行费钱,也足足去了她二两银子,那可是二两!可肉疼死她了。 如今有人上门来请,每月给十两待遇,还是旱涝保收,得到的打赏还是自己的,更不用说人家还提供饭食,哇塞,这么好的待遇,要什么自行车啊,去,必须去! 不过去之前嘛……既然对方来请了,自己也得拿住面不是,虽然不与人为难,该为自己争取的保障还得争取,倒也不是为了这价钱待遇不满,而是…… “钱掌柜,让我去味美楼说书可以,待遇我也满意,只是若我应了掌柜之邀,我这里也有几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钱掌柜可能应允?” “先生但说无妨。” “那便是我一旦入驻贵楼,贵楼不得以任何形式的让我陪酒,陪客,陪聊天……我也不像艺伎,绝不入府伺候权贵消遣娶乐,不加更,不提前透露剧情,任何人来都不可破此规矩,且每日我最多说两场,每场至多两集,不容商量,钱掌柜,这个条件,您接受否?” 钱掌柜看着眼前小小一人,暗忖小家伙的要求规矩还不少,不过嘛,他味美楼也不是什么虎狼窝,不过是不陪客,不畏权罢了,想来先把规矩摆出来,以自家多年口碑,以及自来上门客人的品行,该是无碍的。 倒是不怕应下前头这些,他唯一在意的是…… “先生,别的都好说,我味美楼也不是黑店,既然先生有言在先,先生不愿,钱某自当尊先生之愿,唯独这每日只说两场的事,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商量商量?” 若是可以,按照他的意思,这比对面破楼子里将军令好听一百倍的书,合该从早说到晚才是,就两场的话怎么够? 李瑶光当即明白对方的意思,这点她格外坚持,不过对方诚心来请自己,李瑶光也愿意同对方解释解释。 “实不相瞒,钱掌柜,不是我要求多,只肯每日两场,实在是我也有难言之隐。 一来我年纪小,更不是完人,为了把故事更好的呈现给听众,每日两集的内容,我都须得提前反复练习,颇为耗费精力时间; 二来在下家中情况不便,因我年幼,家中长辈也不放心我逗留在外太久,若是太过耗时,家中长辈怕是再不允我出门,所以还请钱掌柜理解,每日至多我只能说两场。” “这样啊……”,见李瑶光态度坚定决绝,比起请不到人,“也成,两场就两场,只是我味美楼上客时辰所限,先生这两场可否分段?比如第一场在午食之时,第二场在夕食之间呢?” “夕食之间啊?”,那岂不是天都黑了? 要知道味美楼在东外城,自己却住西内城,距离且远着呢,如果说晚饭的夜场,那她回家得是什么时辰啊? 虽说侯府仆役杂院不落钥,可晚了也不安全不是?李瑶光就又犹豫了。 钱掌柜见李瑶光犹豫,暗道不好,着急上火真心不想放弃,忙追问,“怎么,可是先生还有难处?是何难处,先生但说无妨,只要钱某可以做到的,自当尽量满足先生。” 这搞的李瑶光多不好意思的,不过她还是说了:“也不是别的,若是第二场放在夕食之间,在下回家的时辰怕是就太晚了。” 晚?“先生怕是年幼不知吧?我大靖京都乃是鼎鼎有名的不夜城,根本不宵禁的,何来的晚?不晚的,一点也不晚。” 额,竟然还是不夜城?可再不夜城,她也不能夜不归宿啊,要不然,可不把自家小姨给吓出好歹? 想了想,李瑶光还是摇头,“虽是不夜城,可还是那个话,在下年幼,家中长辈不放心,且在下家在西内城,离贵楼距离真不近,若是说完夜场再回,在下到家怕是得夜半了,真不行。” “在,在西内城?” 好家伙,眼前这小家伙怕不是哪家的衙内权贵吧? 若是如此?啧啧啧……不管了不管了,既然还是西内城的人,那就更应该打好关系。 这一刻,钱掌柜想都没多想的直接一挥手放话。 “先生莫要忧虑,倘若先生应我,不就是怕晚怕危险么,无事,我味美楼自有车架,虽不豪华,却也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这样,若是先生接下我味美楼邀约,从今往后,我味美楼车马日日接送先生往返如何?” 哦豁,每日还有宝马专车接送?还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呀! 第二十九章 雅贤阁是真的闲 李瑶光很没骨气的立马就妥协投降,眼睛布灵布灵的看着钱掌柜,里头写满了真诚。 “既然钱掌柜如此真诚邀约,在下莫敢不从,只是钱掌柜,咱们刚才所叙之事,可否签个约,落定纸上啊?” 她自认不是个聪明人,也不懂这个时代很多事情的弯弯绕,为保自己利益,还是有个书面协议方才稳妥。 钱掌柜挑眉,暗道小家伙还挺精明,不愧是权贵门第走出来的人,反正自己人正不怕影子歪,签便签就是。 大手一挥应允下,李瑶光颠颠的就跑到了书生摊友那边借了笔墨纸砚。 摊友们听说她竟好运的签约味美楼,一个个不由失落,以后他们再没法沾说书的光得好生意的同时,又纷纷替李瑶光高兴,甚至还几人一齐相邀着,亲自过来给李瑶光的合约做保不说,额外还请来了巡街的衙役下场亲做见证人。 书生摊友更是亲自捉刀,挥毫泼墨,两份契书书就,李瑶光与钱掌柜双方签名,钱掌柜盖上味美楼东家印,各方见证,亲笔画押,契书李瑶光与钱掌柜各执一份。 把这新到手的聘用合同往兜里一揣,李瑶光先是送走了自得意满,离去时哼着小曲,走路都带风的钱掌柜,回头看向身后众人,李瑶光向其团团抱拳作揖。 “今日多谢诸位叔伯,也多谢谢差头跟几位差役大哥帮忙见证,小子无以为报,不如请大家喝酒如何?” 众人既是主动相帮,一来是感激,二来也是她真的书迷,自然不会让她小小一个破费。 谢差头手扶腰刀,依旧顶着他那张威严的脸,道了句他们兄弟几个还要巡街就要告辞,其他李伯等人也纷纷说他们还得守摊多有不便,一个个的摇头拒绝。 “不了,不了,李小子,你的好意我们大家都心领了,吃饭喝酒就不必了,大家都忙,都有要紧事在身,吃饭的话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对对对,小子,吃饭喝酒不必,只是如今你得了高枝走了,再不在我们这瓦巷摆摊说书了,今后去酒楼里发财,也别忘了我们这些老伙计,要是有时间了,记得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啊。” “对对对,记得要回来看看。” 李瑶光扫过这一张张质朴到可爱的脸,不住的点头,“大家放心,以后得空,我一定常回来。” 就这样,在大家伙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李瑶光挥手告别了自己的摊友听众,开启了自己的新征程。 时间眨眼过隙,从得味美楼邀约开始,日子又过一月,天也不知不觉间进入到了一年当中最热的那个时间段。 对街几颗杨树上,知了不知疲倦的不停叫着,叫的人心烦意乱。 雅贤阁内,掌柜的坐在一楼大厅一侧的柜案后,烦躁的扇着手里的折扇试图降温,可一抬眼,看到自家这空荡荡的大堂,再想到楼上十间里还不满一间的包间,再想到往日阁中热闹景象,掌柜的越发心烦意乱,听着阁中圆环戏台上的袅袅曲音,莫名觉得不喜。 “弹的什么狗屁吊子,大热的天,不知道弹一些叫人宁心静气的好曲子吗?弹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声喝,声音瞬间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之内,台上弹奏乐曲的乐师们一顿,呐呐不敢多言,几人相视一眼,同时有了默契,古琴起头,琵琶在后,萧声附和,瞬间一改刚才欢快的曲风,一曲宁静深远的轻吟曲目随即响起,环绕阁中。 掌柜的一听,瞬间又不满的破口大骂,“这是什么鬼东西?哭丧吗?啊?悲悲凄凄的,没得好心情都被这破曲子给败坏光了!” 众乐师越发不知所措,奏也不是,停也不是,曲调瞬间走板,气的掌柜当场拍了柜案。 “什么狗屁玩意,连个曲都弹不好,本柜花高价请你们来,你们就给本柜,给本阁的贵客弹这些?呵!难怪的近来客人都不登门了!!!” 这锅扣的有点大,扣的几位乐师不知如何是好,而缩在阁中各处不敢露头的小儿伙计们,一个个心里对乐师们也是同情无比,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掘自家掌柜的虎须。 近来他们雅贤阁也不知为何,生意奇差无比。 起先吧,他们怀疑,心说是天热,客人们都不喜出门? 可随即想想又觉不对,往年又不是没热过,可他们雅贤阁的生意该怎么热闹就怎么热闹,完全不受影响,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往先的时候不要说只是天热了,就是天上下刀子,也无法阻止那些权贵子弟前来找乐子啊。 今年这事情不对头,很不对头!据小道消息,听说连他们雅贤阁背后那极有权柄的神秘东家都已经过问了,如此压力山大的,也难怪自家掌柜会上火。 阁中伙计们一个个的缩着脖子不敢冒头,可再不敢掘虎须,有的虎须他们还必须要掘。 这不,众人都恨不得缩到地底,不对掌柜的面,纷纷来个原地消失的呢,阁中后门处就有人喊门,前去打开一看,原是早前定的冰块到了,冰阁送冰来了。 夏日用冰价贵,他们阁中用冰自来甚多,早早就付了定金,如今冰块上门,若是不要,高额定金不退不说,万一哪日生意再红火起来,没了冰块,生意还怎么做? 饶是小二再惧,也只得你推我,我推你的,推出个倒霉蛋出来前去禀报。 掌柜一听这事情就火了,破口大骂,“什么狗屁的冰阁,给本掌柜打发走,赶紧打发走。”,这种时候添什么乱! 掘虎须的伙计却忐忑,“掌柜的,那冰?” “冰怎么啦?本阁每年花在冰阁的银钱还少吗?你去告诉送冰的,本阁的冰今年暂时存在他们冰库,什么时候要,本柜自会派人去招呼,如若不然,别想送冰上门给本柜添乱。” 这么一如既往的霸道,不愧是他们的掌柜,可……“可是掌柜的,我们自己的冰库一点冰也没……” “没什么没,本柜看,是你应该没才是!还愣着作甚?滚啊,赶紧把人给本柜打发啦!” 伙计秒怂,“是是是,小的就去,这就去。” 这位炮灰伙计跑的那叫一个屁滚尿流的迅速。 就在掌柜喘着粗气,骂骂咧咧,觉得这个节骨眼上,谁都想对他,对他的雅贤阁踩一脚落井下石的时候,突的,在外头迎宾的迎宾小哥匆匆跑了进来。 “掌,掌柜的,大,大……” 掌柜暴怒,击案而起,“大什么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迎宾小哥来不及喘匀气息,赶紧扶膝大喊,“大好消息,掌柜的,大好消息!韩国公府小公爷驾到,马车现下就在外头,掌柜的……咦?掌柜的人呢?” 第三十章 可恶味美楼杀我 阁内众人的手齐齐往大门口一指,给了迎宾小哥善意的提示。 迎宾小哥只来得及跟伙伴们点头致谢,赶紧转头就往大门去,一脚踏出,自家往日高冷傲慢的掌柜,这会子跟只哈巴狗样,屁颠颠的站在小公爷的马车前,正双手要去扶刚从车厢里出来的人,模样献媚的很。 一行人殷勤把韩小公爷迎进门,掌柜亲自把人送到了三楼这位惯用的登天阁,一番恭维寒暄,掌柜点头哈腰的退出,待登天阁门一关,掌柜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喊。 “快快,乐师奏乐,弹小公爷最喜的入阵曲,你们几个茶水点心伺候的精心点,上小公爷最喜欢的冰镇乳酪呢?快快上来。” 霎时间雅贤阁内曲音阵阵,只是这冰镇乳酪嘛,负责后厨的人忐忑冒头,“掌柜的,阁里没冰了。” 掌柜大惊,“没,没冰?”,怎么会没冰呢?明明刚才冰阁还送冰上门来了,“冰阁的人呢?啊?我的冰呢?” “冰,冰……”,刚刚还被掌柜派去打发冰阁人离开的伙计小心冒头,“掌,掌柜的,刚才不是您让小的打发他们走,走了么?” “走啦?”,那小公爷的冰镇乳酪怎么办? 一语惊醒梦中人,掌柜的心里不住骂娘。 不过身为掌柜,他是不会错的,再错也是别人错。 “混账东西,你还看我作甚,赶紧的去追啊!如今贵客上门,没有冰,一会子热着贵客,怠慢贵客,看本柜不打劈了你!” 被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臭骂的伙计心里麻麻皮,不敢多耽搁,转身撒丫子就去追冰阁的马车。 三楼的登天阁内,今日在府里受了亲爹委屈,气不过这才不顾老祖宗跟亲娘劝慰冒着炎炎烈日出门的小公爷,这会子坐在这雅贤阁里,听着自己早听过不知多少遍的曲心里倍感无趣。 茶也不喝了,点心果子也统统不感兴趣,韩小公爷干脆转身朝外,懒洋洋的斜靠在临街的围廊上,把玩着手里的玉核桃,享受着贴身小厮的打扇伺候,百无聊赖的望着下头的街景。 就在他郁闷无聊的都想打瞌睡的时候,忽的,一道碍眼的身影骑着匹高头骏马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雪白的骏马,脖下挂着金铃,叮叮当当的响动传开,街面上行人自动让出道来,眼看马的主人要从自己楼下打马而过,韩小公爷不禁探头朝下一喊。 “哎,陆放,你小子不好好在你家承恩公府上呆着,大热的天,跑到街上来赛马来啦?” 马上的人闻声抬头,看到三楼倚着廊沿戏虐瞧自己的人,这位承恩公府上嫡次子,皇后娘娘的亲侄儿挑了挑眉,手中马鞭朝着楼上一指。 “嘿,爷还当是谁?原是你周盖世这厮!怎么,你这纨绔今日解禁啦?你家老爷子肯放你出来耍啦?怎地有雅兴喝茶,不去富贵坊再耍两把啦?” 被自小就争锋的老对头一顿臭,韩小公爷只觉面子不挂,把手里正把玩的玉核桃往下一砸,“小爷我纨绔怎么啦?赌钱怎么啦?小爷不像你怂,小爷我玩得起!” 楼下马上之人颇为狼狈的接住两颗玉核桃,脸上没有接到贵物的庆幸,只有自己差点被砸的恼怒,“周盖世你疯了,这可是玉石头,你这么砸下来,砸伤小爷怎么办?” 周盖世不屑的挑眉讥笑,“呵,这不是没砸到么。” 陆放气结,“你!” “你什么你?不服?不服你上来打爷呀!” “呵!跟你打,小爷嫌弃丢份!小爷今日有事,没工夫跟你瞎闹,告辞不送。” 眼见着下头的家伙居然破天荒的不受激将法,周盖世急了,心里也好奇这货的反常,忙忙喊人,“哎哎,陆放,你小子急着干嘛去?莫不是赶死?” 陆放马鞭一甩,怒目而向,“滚,你才赶死,小爷我是赶着去东外城的味美楼听奇书,没工夫跟你瞎耽搁,走啦。” 下头的陆放气冲冲的应着话,打马扬鞭就要走,周盖世见状,急的半个身子都不由探出廊外焦急大喊,“什么奇书?哎哎,陆放,你给小爷我说清楚……” 然,陆放可是不会给周盖世面子的,人家根本没回复,自顾自打马走远,那急迫的态度与往日大不相同。 周盖世这混世太保见状,心里直痒痒,什么品茗消遣找乐子也顾不上了,对着身边伺候小厮们一挥手,一声走,当即起身抬脚就走。 正巧这时候伙计已经喊回了冰阁的人,厨下一番紧急忙碌,掌柜的亲自端着一碗冰镇乳酪上楼来,迎头就跟要下楼的周盖世碰上。 掌柜的见状急了,“哎哎,韩小公爷这是要作甚?”,不会才来屁股都没坐热就要走吧? 掌柜的心里一咯噔,忙殷勤举碗挽留,“小公爷,这是您最爱吃的冰镇乳酪……” 只可惜,周盖世眼风都没给他一个,越过他就匆匆下楼。 周掌柜急的赶紧把手里的碗往身后伙计手里一塞,也跟着匆匆下楼,等他追上人的时候,这位脾气又臭又毒的家伙已经上了马车,只冷酷的朝手下发话。 “去外东城味美楼,” 除此之外,便再无多余,根本搭理都不搭理外头的人。 还是掌柜见状不好,一把及时拉住周盖世随来的小厮,暗中飞速塞过去一锭十两的银锭子,这小厮才在跳上马车前辕之前,飞快的在掌柜的耳侧耳语了一句。 目送匆匆来又匆匆走的韩国公府马车,掌柜的定定站在烈日下,眼里冒着与烈日齐高的熊熊火光。 他拳头捏紧,额角青筋鼓胀,烈日炎炎下只觉自己深陷愤怒的火场,瞧着韩国公府远去的马车,掌柜的怒吐一句。 “可恶味美楼杀我。” 身后跟着追出来的众伙计见状一惊,纷纷不敢多言,又实在关心掌柜怒极发作,回头牵扯自己的饭碗,思来想去,众人还是把迎宾小哥给推了出来。 这位苦逼,不得已忐忑上前,小心询问,“掌,掌柜的,现下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 掌柜的冷冷一笑,看向外东城的方向,大手一挥,利剑出鞘。 “速速备车,本柜要去东外城味美楼!” 第三十一章 小破楼槛高超难进 外东城味美楼前,人潮涌动,忙的开花。 这边迎宾小哥雪白的巾子肩上一甩,“哎呦刘爷您来啦,您赶紧的里边请?还是老规矩二楼临窗雅间对吧?” 那边的舔着笑脸,连连告饶赔小心。 “马大人稀客啊,您要雅间啊?实在抱歉,本楼今日已经客满。什么?马大人恕罪,这些客人都是提前预约好的,自然是有位置,马大人您临时过来,怕是真凑不出座呢!啊,不行就晚上的夜宴?不行,不行,马大人夜宴也已经满了,要不小的给您个牌子,马大人后个过来可好,后日只要马大人您来,小的定给您留个好座位。” 还有的苦巴巴的求宽容。 “这位老爷,真不是我们味美楼不给您面,实在是本楼已经客满,最早排号都排到后日了,小的就一伙计,真没辙,您看那边,那位刚走的马大人可是朝中三品大员,没有提前约也是没座位呢,万望贵客老爷海涵体恤。” 有好说话的主,自就有那蛮横无礼的霸道鬼,就比如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小公爷周盖世。 “这位公子爷日安,公子爷可有提前订座?或是有号牌否?” 迎宾小哥饶是再客气,横扫京都城多年的纨绔周盖世不会给脸,哼了一声,当即甩袖就要进。 好在对此他家掌柜早有防备,已经商议出了应对方案。 小哥见自己拦人不成,赶紧让伙伴们摇来自家掌柜。 胖胖的钱掌柜姿态低话却圆满,好一番劝阻,一干小哥又苦苦哀求拦路之下,周盖世也厌烦这样的拉扯拖延。 正巧这时,不放心去后院安顿自己爱马的陆放,刚巧被小二领着从后堂进来,周盖世一见,抬手就往陆放身上一点,再不耐烦与钱掌柜等人耽搁,不顾陆放抗议,这货冲上来就死死勾搭住陆放的肩头不放,强势的挤占了人家陆放定下的雅间。 边上迎宾小哥见陆放反抗模样,还不由凑头过来担忧的问,“掌柜的,这没事吧?” 钱掌柜扯了扯嘴角,两手一摊,“这有什么事,人家韩小公爷也没破坏咱们楼里的规矩,陆公子不是提前好些日子就定位了么,人家是‘朋友’!没见着还勾肩搭背的么,没事没事。” 钱掌柜看着自家这百年小楼重新焕发生机,心里畅意,鼓励了身后一众得力干将一番,得意一笑,背着手,哼着曲,就往楼里回。 楼外,一辆紧随韩国公府的马车而来的马车帘子后,有个人暗暗看着楼前发生的一切,看到钱掌柜自得意满的模样,这人气的狠狠甩了车帘。 外头赶车的伙计忐忑,不住探头进车厢发问。 “掌柜的怎么办?这味美楼的门槛咱们怕是不好进啊,刚才连小公爷差点都没进成,咱们这样的……”,怕是一点没戏! 车里的人也就是雅贤阁的掌柜杨鸿发,一双发红的眼紧紧盯着味美楼,咬牙发狠,“无论如何,今天这破楼本柜必须进!” “可是掌柜的……” “没什么可是的,你且去,告诉他们,就说我雅贤阁掌柜今日亲自上门拜会,就问那姓钱的见是不见。” “这……” “快去!” 迫不得已,赶车小厮忙不迭下车,硬着头皮朝众迎宾小哥迎了上去。 热闹非凡的的味美楼内,钱掌在闹哄哄的大堂内一把拉住伙计发话。 “无忧先生那边的茶水上了没?点心上了没?记得茶要最好的碧螺春,另外点心最少要四样子,还要上咱们楼里最好最新鲜的,先生要的润喉凉白开也得随时备着,还有先生不是馋大肘子了么,今日定得给先生预备上,中午必须得让先生吃上这一口……” 自家掌柜老三样的巴拉巴拉个不停,被指派专门侍候李瑶光的这名小伙计连连点头保证。 “掌柜放心,小的都按照无忧先生的规矩,一丝不错的弄好了,保管不耽搁先生的事。” “最好是这样,要是因着伺候不周影响先生说书,回头仔细你的皮!” 从门外匆匆跑进来的迎宾小哥,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副景象。 迎宾小哥一时咋舌自家掌柜对小先生的重视,却也不敢多言,待到掌柜吩咐完,迎宾小哥赶紧凑头上来。 “掌柜的,外头有人找。” “又有人找?”,钱掌柜不由挑眉,心里不快,面上还是问,“来人可说是谁?不会又是哪个公子?哪个候的纨绔子弟吧?” 小哥摇头,“那倒不是,对方自报家门,说是内城雅贤阁的杨掌柜。” “嘶,是他!”,那恐怕是宴无好宴,来无好人啊! 以前他味美楼前景惨淡,自己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谁都看他不起; 如今他仗着无忧小先生,楼中门庭若市客似云来了,便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 迎宾小哥小心的觑着自家掌柜变幻莫测的神色,不禁忐忑问,“那掌柜的您要见吗?还是小的出去打发他们走?” “那倒不必。”,钱掌柜两手一抬,抖了抖自己的长襟广袖,“走,随本掌柜亲去会会那家伙去。” 已经下了马车,站在味美楼前负手而立的杨鸿发,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小心眼的暗暗给这得意便猖狂的钱胖子记上一笔,就见这胖子终于面上堆笑的姗姗来迟。 “哈哈哈,我说今日怎么一大早的喜鹊叫,原是杨掌柜大驾光临,哈哈哈,杨掌柜贵脚踏小楼,叫本店真真是蓬荜生辉,小弟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哈哈哈……” 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老熟人了,曾经也没少打交道,虽然一直都是眼前的胖子求着自己,可谁叫死胖子突然就发达了呢? 是以,杨鸿发倒也难得自认低头跟钱掌柜虚与委蛇,不甚走心的拱拱手,“钱老弟客气。” “诶,不是客气,不是客气,不知杨掌柜今日登我味美楼所谓何来啊?” 杨鸿发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就出杀招。 “那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本柜见钱老弟这味美楼重新焕发生机,觉着稀奇,特前来观瞻一二,顺便看看你我之间可否合作,想来这不是老弟你一直求的么?” 陆放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 杨鸿发表示不服,还有老子! 第三十二章 这泼天的富贵是他先没接住 钱掌柜心里有一万句买买皮不知当讲不当讲。 “按说杨掌柜大驾光临,小弟自该扫榻相迎,可惜小楼今日客满,怕是无法招待杨掌柜,多有怠慢,不若小弟寻个日子,择个好地方,郑重登门,宴请杨掌柜一叙如何?” “诶~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客气,本柜今日此来又不是为了吃饭,没位子也无甚大事,难道老弟你还能让我站着不成?” “呵呵,那道不是,只是小弟怕慢待杨掌柜。” “无事无事,既是正事,本柜不怪,一张椅,一杯清茶即可。” “呵呵,呵呵……”,你个狗东西,茶个屁的茶! 见钱掌柜一直笑一直笑也不接话,杨鸿发把眉一挑,刚刚还算和煦的态度立马变了风向,“怎么,钱老弟这是不欢迎本柜?” 可今日你欢迎也好,不欢迎也罢,这小破楼自己是进定了,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这里头到底是有什么神奇宝贝吸引走了偌大京都城里的各色权贵。 钱掌柜暗道来者不善,却碍于生意场面上的事不好拒绝,忙道哪里哪里,嘴上客套,“杨掌柜这话见外了。”,随即故作爽气一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地方简陋,您请。” 就见面前的狗东西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竟是比那些纨绔权贵还傲气的越过自己,抬脚就往自家楼里去。 钱掌柜心里又是一万句买买皮,却也鬼的很,领着杨鸿发进门后,直往柜台后自己平日小坐休憩,办公算账的小屋领。 门帘一掀,笑眯眯,“杨掌柜,您这边请。” 自打踏进了这味美楼的大门起,就觉自己眼睛不够用的杨鸿发四下张望,心里是极其不情愿进胖子身后那扇门的,可胖子笑的不怀好意,杨鸿发也不敢妄动硬来,点点头回应了声请,抬脚却走的磨磨蹭蹭。 也是巧了,才到柜台前,一阵悠扬的小调起,杨鸿发心下一喜,也不走了,故作好奇模样驻足在厅里侧耳倾听。 起先他还不以为意,心道这么个牵马小调,都还不如自家阁中唱小曲的学徒,凭什么吸引客人,难不成现在的人,品鉴水平都这么低下啦? 才嘀咕着,忽的歌声停,惊堂木一响,紧随而来的动静让杨鸿发一震,不由的随着那书声而动,听入迷的杨鸿发不禁感叹,有此等神音坐镇,难怪味美楼客似云来。 等等,自己来不就是为了搞清楚缘由的么?他这是在做什么?竟然下意识听起书来? 反应过来的杨鸿发脚步匆匆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奔而去,丝毫不顾身后钱掌柜焦急的呼喊,几步冲进满座的大堂内,目光急切的看向台上,却发现该死的!台上书人与客人之间,竟还隔着一道屏风碍事! 杨鸿发气恼气愤,对随后追来,连连请他去屋内喝茶的钱胖子充耳不闻,硬是等到台上声音停歇,惊堂木再次一响结束,在掌声雷动中,杨鸿发侧脸看着身边脸都白了的钱掌柜皮笑肉不笑。 “钱兄了不得啊,想不到钱兄这楼里竟还藏着这样的能人,杨某不才,佩服至极,不知钱兄可否为杨某引荐引荐啊?” “这……”,麻蛋的,这狗东西竟想当着他的面公然挖角! “怎么,钱兄不愿?” 见钱掌柜神色犹豫,杨鸿发越发阴阳怪气。 “呵呵,钱兄如今今非昔比,味美楼客似云来,也是,钱兄正当意气风发之时,想来也再不是当初那会,低声下气求着我雅贤阁要贡酒贡茶;死乞白赖求着本柜替你引荐想入行业商会的那个时候了;哼!自是不肯帮杨某这点小忙,只是钱兄啊……你却可知,我雅贤阁背后的真正东家是谁?” “是,是谁?” 钱掌柜心里一惊,蓦地忐忑,杨鸿发却得意晃脑一笑,看着面前怂怂的胖子,故作不经意的慢条斯理的理着自己的袖子,出口的话却又狠又有深意的很。 “倒也不怕告诉你,我雅贤阁背后之东家,乃当朝宰辅黄家女,如今住的还是京都至尊至贵的皇城东,钱兄,你得想想清楚,凭你小小一味美楼,真要逆我?” “宰辅黄家女,住至尊至贵皇城东?”,钱掌柜喃喃,猛地意识到什么,不由嘶了一声,再看面前的杨鸿发心道了然,难怪这狗东西一直以来都那么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手段百出都不怕出事,感情背靠东宫的大山啊。 大靖自来立嫡立长,如今的东宫只要能比官家能熬,那便是妥妥的未来帝王。 他一小小掌柜,贱如蝼蚁,便是味美楼身后有一二权贵,却也如何抗衡东宫之势?那可是未来的国母啊! 钱掌柜意识到这一点,脸瞬间写满了颓败,却也只得认命的,苦涩颓丧的朝着杨鸿发拱拱手,不得不把人往李瑶光平日说书完毕后休息的雅间领。 钱掌柜敲门的时候,李瑶光正在享受自己的美味午餐,今日味美楼给自己上了一道她极爱吃的大肘子。 一直以来跟钱掌柜合作愉快,也从未出过差错的钱掌柜,带着杨鸿发进来的时候,李瑶光正两手捧着她的大肘子啃的满嘴流油,看到钱掌柜身后的人,李瑶光呆了,手里的肘子都捧不住,哐唧一声落进盘中。 杨鸿发:这捧着肘子啃的欢的人,他看着怎么这般熟悉? 李瑶光:我艹,怎么是这个当初要轰自己狗东西! 李瑶光蓦地变脸,指着钱掌柜身后的人愤怒,“钱掌柜,我们不是早就有言在先,我不待客不陪酒陪吃喝聊天的么,你怎么还把个外人给带来了!” 这声音犹如拨开迷雾的利箭,正仔细打量李瑶光的杨鸿发猛地一震。 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这小子,阿不,这丫头,不正是当初死乞白赖登他雅贤阁的门,求着他给个试音机会的人么? 一想到此,再对比如今味美楼与他雅贤阁的境况,杨鸿发只觉心都在滴血,再看李瑶光时,目光极其复杂,有不可思议,有懊恼,更多的则是心痛与懊悔,恨不得捶胸顿足。 曾经有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他没有珍惜,直到眼下他才知道,这泼天的富贵感情是他自己先没接住! 第三十三章 没见过上赶着求打脸的 “钱掌柜,钱伯伯!你还没说你怎么带了个外人进来?咱们先前可是有约定说好的!”,感情合约是白签的,对她的照顾有佳也是白做的? 李瑶光心里发冷,面色不善的看着钱掌柜身后的来人,阿不,是来狗,这一刻,她是愤怒的,带着油光的小嘴巴秃噜的都是不善与防备。 钱掌柜心里发苦,心说他还不愿呢,可两边都是祖宗啊。 钱掌柜心虚愧疚,赶紧撑着他那胖胖的身体奔到李瑶光身边,暗暗扯了扯李瑶光的衣袖,弯腰低头,压低声音急迫解释。 “先生,先生,我的小祖宗哎!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伯伯我也没法子啊。” 李瑶光也被传染,下意识压低声音问:“为何没法子?” 钱掌柜苦涩一笑,朝着桌对面的人暗暗鄙夷努嘴,“这位,雅贤阁东家杨掌柜。” “嗯,我知啊。”,他们以前还对过面,打过交道,李瑶光点头。 钱掌柜:“你知是知,可我的小祖宗哎,你却不知,这雅贤阁背后的东家是谁。” “是谁?” 钱掌柜小心翼翼的觑了杨鸿发一眼,桌子底下的胖手朝着东边的方向一拱手,“小祖宗,人家背后的东家可是当朝宰辅黄家女,如今就住皇城东边最大的宫室,你说,是谁?” “嘶~”,李瑶光也惊了,声音不由压的更低,几乎只闻嘴动,“你是说,东宫?” “嘘,禁声,莫要多言。”,钱掌柜话是这么警告,脑袋却直点直点。 得,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遇到背后有硬主的疯狗了呗。 李瑶光内心如钱掌柜一样苦逼,再看跟前人,心里火熊熊烧,虽晓得不能发火,语气却还是很冲,“这位杨掌柜,当初不是您嫌弃我,驱赶我,怎么,今日却眼巴巴的要见我?这岂不是笑话。” 杨鸿发暗道小丫头脾气还不小,辣的很啊。 心下好笑,倒又觉有本事的人合该如此,不禁朝着李瑶光挑挑眉,一掀衣摆,不用任何人邀请的自顾自在李瑶光面前坐下,下颌点了点李瑶光跟前的四个碟子讥笑打趣。 “嚯,小先生伙食还不错,不过这味美楼未免也太敷衍先生了些,小先生如此大才,若是入驻我雅贤阁,本柜保证,一定为小先生提供更丰厚的待遇,至于这油腻腻的大肘子什么的,呵呵,本阁有御用贡茶,有味美点心,更是有寻常酒楼饭肆难得一见的佳肴,若是小先生愿意,什么鲍鱼燕窝,海参翅肚,便是那珍惜的熊掌山珍,本阁也能满足先生。” 小小丫头本事是有,却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区区肘子就能打发,啧…… 对面人的嘴脸李瑶光看的厌烦极了,至于这入驻的邀约? 她倒是想特有骨气的来一句经典的中二发言,当初你看我不起,如今姐让你高攀不起。 可是……她就一穷逼,无权无势,还有至亲要护,如何跟权贵抗衡,怕是人家家的狗,比如眼前这只,她都反抗硬气不了。 所以她不敢,却又很气。 犹豫思量间,边上的钱掌柜急的连连给李瑶光使眼色。 他也矛盾,既想李瑶光不答应留下自家味美楼合作共赢;又怕小丫头不懂得其中厉害,不知面前人心险恶,拒绝后遭到对方的阴狠报复。 钱掌柜只觉自己操碎了心,就听面前小人吐了口。 “嚯,原来是杨掌柜眼睛终于不往上看,要邀约我说书啊,这个好说,看在掌柜亲自来请的份上,我应下也可。” 这话讽的他面上不挂,为了自家生意,杨鸿发还是决定忍了。 想着再拿乔的人又怎样,也硬不过自家。 既然应下,杨鸿发越发得意,轻狂的不愿再浪费功夫,起身一挥手就丢下句:“既然先生允了,这便这般说定了,明日本柜恭候先生登我雅贤阁的堂。” “慢着!虽说我应下贵阁的邀请,但我也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竟还有要求,敢跟他雅贤阁提要求? 杨鸿发不可置信的看向李瑶光,倒是想听听这小丫头还能提出什么。 “什么要求?你且说来,本柜心善,不防一听。” 李瑶光鄙夷的撇撇嘴,目光望向身边钱掌柜,小手一指,语气坚定。 “当初我私下寻地说书却屡屡遭拒,是钱伯伯慧眼识珠,让我到味美楼来,还给我很好的待遇,如今我得了贵阁赏识,却也不能忘恩负义,所以赴贵阁说书可以,但是着味美楼我也不能弃之不顾。” 钱掌柜闻言差点喜极而泣,而杨狗却心里憋气。 死丫头这是意有所指的在说他呀,可谁让当初自己有眼无珠错过了呢? 罢了,罢了,为了自家的生意,且忍她。 “那你想如何?” 如何?“自然是两者兼顾。” 这让跟前二人齐齐来了兴趣,不由异口同声,“如何两者兼顾?” 李瑶光想了想,“这样味美楼两场照旧,每日午食这一场毕后,下午的时间我赴雅贤阁说书,待到夕食开餐前我再回味美楼。” 杨鸿发一听,想也不想的拒绝,“这不成,我堂堂雅贤阁,没道理还比不过小小一酒楼,即便两者兼顾,味美楼的登台机会也绝不可比我雅贤阁多!”,这是面子问题,必须寸步不让。 钱掌柜见杨狗如此坚决,刚刚因为李瑶光的话而心喜的心瞬间沉底,李瑶光见状知道这狗东西霸道,便也退了一步。 “行,你厉害,不多就不多,那这样,以后我白日在味美楼,傍晚时分你们雅贤阁来接我,晚上我就在你们雅贤阁说书,这样总成了吧?” 钱掌柜觉着好,他要求的也不多,欣喜的连连点头,不想杨狗却依旧不敢,蛮横无理再否她的提议。 “这也不行,我雅轩阁乃高雅之地,大多客人都是饭后前来消遣品茗,可不是区区味美楼可比,这就一破酒楼而已,反正是吃饭,白日的时间合该是我雅贤阁的。” 这也不成,还怪霸道的,李瑶光想了想不急,毕竟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 “也行,雅贤阁白日,夕食开餐前我归味美楼,但是有一点,味美楼的故事接着眼下的继续说,而雅贤阁新开,从第一集开始。” 第三十四章 一直打脸一直爽 杨狗怒了,一拍桌案,打断了李瑶光的话。 “你!小东西我劝你别得寸进尺,为了区区味美楼,竟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本柜,这味美楼是给你洗脑了吗?你须得知道,你的秘密……”,杨狗的目光上下刮过李瑶光的身体,“本柜可是知道的,若再得寸进尺,小心我不给你脸面。”,把你想要隐瞒的东西公之天下。 说这话的时候,杨狗眼里都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瑶光挑眉,心知肚明对方话里的意思。 她知道,不怕,可边上一直给她投来够了够了,别再为我得罪疯狗了祈求眼神的钱掌柜却不知道啊。 听到杨狗的这话给急的呀,秒凑近李瑶光失色关切。 “先生到底有甚秘密把柄在他之手?” “钱伯伯莫怕,无需担忧,这人不过是见过我女装,知我是姑娘而已。” “哦……啊?女,女的,姑娘?” 钱掌柜起先不以为意,点头应声,等反应过来李瑶光秃噜了什么后,他整个人都惊住了,不由愕然看着李瑶光满眼不可置信,却换来李瑶光浑不在意的挥手安慰。 “没事,钱伯伯,我们不怕他。” 说着,李瑶光看向对面杨狗很是平静:“杨掌柜无需拿我是姑娘说事,我之所以女扮男装,不过是为了在外行走安全罢了,并不是你以为的想要隐瞒身份,若是想用这个威胁我,大可不必,我无所谓的。” 竟是拿捏不住她。 眼见死丫头满不在乎的朝自己比了个他随意请便的手势,杨鸿发知道,自己以此要挟怕是不成,便也释然的退了一步。 “行,那便依你。”,总比鱼死网破请不回人的好,“就按你说的定下。”,至于以后?且走且看! “告辞。”,杨鸿发也是气恼,定下后拱手就要走。 不想人都未行至门边,身后又来声音。 “等等!” 杨鸿发不悦回头,“还有事?” 李瑶光笑道:“掌柜的就这么走了,难道不需要跟我谈一谈待遇问题吗?” “待遇问题?什么待遇本柜给不起?”,说这话,杨狗还不屑的瞄向李瑶光身边的钱掌柜。 钱掌柜见状暗暗翻白眼,李瑶光又笑了,继续打脸,“呵呵,怕是杨掌柜您真给不起。” 这话能听?什么叫他们雅贤阁给不起? “我堂堂雅贤阁难道还比不过区区味美楼差,你且说来,是何待遇。” 李瑶光赶紧给身边人使眼色,钱掌柜秒懂,撑着胖胖的身体急忙闪人,不多时带了一份合约进来,李瑶光朝着杨狗一比请。 “我的要求并不高,杨掌柜且看。” 然后,杨狗的脸都黑了,看着死胖子殷勤的不得了的把那狗屁合约奉上展开,他只瞄了一眼,心里就把死胖子跟他的味美楼骂的半死。 李瑶光多贼的,乘胜追击不饶人,“怎样,这些条件杨掌柜能给否?” 杨狗连连冷笑,一甩袖袍,输人不输阵,“笑话!区区味美楼都能给的,我堂堂雅贤阁只会给的更多,十两的月银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我雅贤阁多出一倍,其他要求,也照这份合约来。” 李瑶光欢脱的一击掌,“大善,那杨掌柜敢与我合约否?” “还要合约!” 面对杨狗瞪大的双眼,李瑶光挺直胸膛,“昂,不成吗?杨掌柜,连人家钱伯伯都跟我合约了,您堂堂雅贤阁大掌柜,难道还做不得这个主,护不住我小小一说书先生吗?” “哈!好笑,不就是个破合约嘛,签!” 再然后,李瑶光手捧新鲜出炉的新合约,望着某狗气急败坏离开的匆匆背影缓缓的笑了…… 五日后,京都城惯爱消遣玩闹的纨绔膏粱,以及平日爱登雅贤阁门的主顾,都不约而同的收到了一张花笺,竟是邀请他们去品鉴神书西游记的。 提及这西游记,如今的京都城内外纨绔不知者少,饶是被禁足多日的韩国公府小公爷周盖世,接到花笺后,想起那日蹭了陆放那个家伙才勉强听到的故事,不禁也来了兴趣,当即呼朋喝友的领着一群往日狐朋就往雅贤阁来。 登门时遇到陆放,周盖世得意笑了,疯狂的扇着手里的折扇,哈哈哈大笑着上前,恩赐般的请陆放入内。 陆放倒是想很有骨气的赌气说不去的,可早就苦于没听过这书前头剧情的他,始终舍不得这难得的机会,便任由这人再次勾肩搭背的带他进去。 一进门,上楼落坐三楼登天阁,待到下头圆环大厅内说书声起,听的趴在围栏上双眼放光的陆放心里连连庆幸。 幸好他没有跟周盖世这厮斤斤计较,如若不然,这么好听又振奋人心的新曲,这么引人入胜的故事,又遇到这么个倔强认死理不肯开新重说的说书先生,他怕是再难听到这般神音了。 “周盖世,你不是自来跟这雅贤阁熟么,你可知这新曲是何曲?怪好听的。” 周盖子见死对头俯首做低,自得意满,不过这曲子?他也是第一次听,便摇头不知。 不想老对头急了,上来就给他拍桌子。 “不知你丫的倒是去问呀!想来以你跟掌柜的交情,以你小公爷的名头,这雅贤阁岂敢不说。” 对吼! 纨绔的祖宗周盖世一听,忙打发身边小厮下楼找杨鸿发打探,待到杨鸿发亲自上楼回禀,这俩纨绔才知道,原来这都是冥顽不灵的无忧子搞出来的新玩意。 “二位小公爷,此开篇之曲名为云宫迅音,先生说,乃许镜清一代乐坛大师所做,两位小公爷怕是不知,除此神音之外,还有更多的曲目妙不可言……”,他也有幸听了一曲杀你娃的(天竺少女),那也让他顿觉惊为天人,也倍感脸疼。 毕竟那日按照约定,这死丫头登他雅贤阁门的时候,就对着他的雅贤阁上下指手画脚,那一干自己看不上决定就此淘汰的乐师,也是她叽叽歪的非要留,还信誓旦旦的跟他说什么,这帮蠢货都是有大用的能人。 如今这什么乐队的,搞出来的这些曲儿还怪好听,再看众客人的反应,杨鸿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妈哒,好疼! 第三十五章 夜归人闻惊天耗 待到大雁飞尽南方的时候,冬来了…… 是夜,一辆马车溜溜达达的从东外城,熟门熟路的行至西内城镇威侯府下人聚集院落群,就在屋舍群入口的巷道停下。 与车夫并坐的小伙回头,对着身后的车门恭敬的道了句:“先生,到了。” 随着里头嗯的一声应下,待到小伙下车麻溜的把木梯放好,一掀厚重车帘,从车上下来的人不是李瑶光还能是谁。 小伙是钱掌柜专门派来随伺李瑶光听差的,小心护着李瑶光下了马车,伙计随即自己又上去把马车里两大袋东西往下搬。 “先生,您就买这两袋子米粮够家里人吃吗?” 自己一日三餐都被味美楼跟雅贤阁包了,平日还能拿好茶好点心好菜回来的她,如今空间冰箱都是满的。 自己时不时再屯些粮食,不过是因为这里是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古代,自己又亲身经历过疫情封城,有深深的火力不足恐惧症,这才时不时买一些送到空间囤起来罢了。 这些李瑶光自是不会细说,只道:“没事,福生哥,我已经拜托过钱掌柜再给我向酒楼供货的粮行定过粮食了,你放心。”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先生,如今天冷,过些日子怕是就要落雪了,不知先生家可备足了炭火,要是没有,先生也跟我们掌柜的说一声吧。” “那倒不必,我们味美楼炭火用的少,不比雅贤阁,他们日日烹茶煮水要的就是炭,早先我就已经拜托雅贤阁的杨掌柜帮我定了一批了,想必不日就到。” “雅贤阁啊?就他们那狗眼看人低的架势靠谱吗?且到时候炭到了先生可怎么拿回来?要不到时小的替您去拉一趟?” “那倒不必了,福生哥,雅贤阁那头帮我处理琐事的人可是我的老交道了。”,当初就是这叫二桥的家伙领着自己见了杨狗,又是他亲手赶自己出门,当日自己再受杨狗邀请重登雅贤阁的门时,那家伙见她就跟见了鬼一样,一直以来都老实的不得了,“区区一车炭火而已,他们会安排好的。” 听到李瑶光信心满满,福生也安心了,不再过问,只是把两袋子米粮往肩上一扛,乐呵呵的招呼李瑶光:“嗨,也是小的瞎担心了,米粮重,我替先生送回屋吧。” 李瑶光道过谢,跟在福生后头往熟悉的巷道来,眼看着要到自己所住屋子的门前,黑暗里不知从何处钻出一道小小身影朝着自己扑来,还死抱住她的大腿。 李瑶光大惊,就听脚下黑影哭嚎,“呜哇……表姐,表姐,阳阳害怕,阳阳爹爹要,要死啦,呜呜呜……” 一石激起千层浪,小孩熟悉的声音刺入耳膜,听到一句要死,顿劈的李瑶光魂飞乱窜,顾不得去看紧随小家伙身后冲出来的黑影是谁,李瑶光一把抱起脚下的人入怀急问。 “阳阳乖,阳阳不哭,跟表姐说,你爹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要死啦? 可惜孩子太小,加上被吓坏了,根本说不清楚,反反复复小嘴里就是一句爹要死了。 李瑶光哪里还敢耽搁,抱着孩子急忙求助身边的人。 “福生哥,我家里情况不对,怕是还得劳烦你速速去前头坊市的济世堂,帮我把里头那位老大夫请来看诊。” “先生放心,小的这就去。”,福生也知道干系重大,肩头的袋子一撂下,转身就跑。 目送福生离开,李瑶光这才细看身边黑影,发现来人竟是周婆子的小女儿,李瑶光还诧异,随即又肃穆着一张脸问她。 “秀姐儿,你跟着我表弟过来,可知里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来人见李瑶光一改往日和煦态度,神色竟是十分骇人,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也不敢隐瞒,忙把自己知道的说与李瑶光听。 “我,我不知,表姑娘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晓得,前头那会子,阳少爷哭着拿了一把铜板跑到角门找我娘,非说要出门来寻您,问他他什么也不说,就是哭的厉害,我娘怕阳少爷出事,就安排我跟着阳少爷出来了……” 李瑶光呵呵,“什么怕我表弟出好歹,不过是贪图我弟给的铜子吧?” “这个……” “算了,我也不予你们计较,走,跟我去找你娘去。” 一听到这个,小丫头急了,生怕这煞星是要去找她娘秋后算账,去要钱的,想阻止又没能力,还不敢大声喊,只得跺脚跟上。 角门处,因着女儿带着阳少爷离开,周婆子一直没敢关门,不仅不敢关,人还坐在角门内侧的马扎上,一边纳鞋底一边探头观望。 听到黑暗中有脚步声响起,周婆子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探头喊了两声,“秀姐,秀姐?是你回来了么秀姐?” 随着脚步声接近,来人显露于角门前那盏气死风灯笼下,周婆子一愣,“表,表姑娘,您,您怎么来了?” 李瑶光猜度绿苑的情况怕是很糟糕,担忧亲人,也没工夫跟这混不吝的婆子耽搁功夫,不过是想到一会福生请来的大夫还得入这个门,李瑶光才耐着性子的跟她交涉。 李瑶光颠了颠怀里浑身都在颤抖,两只小爪子死死抱着她脖颈的小家伙,单手去掏荷包,其实是从空间转移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摊在手心在周婆子眼前晃悠了一圈。 顿时周婆子眼睛都亮了,眼巴巴的盯着李瑶光手里的银锭子不放,态度谦卑讨好的不行,“哟,表姑娘客气,表姑娘这是有什么吩咐吗?” “我也不跟你废话,一会子我的人请来大夫,让你女儿把大夫给我带到绿苑,这十两银子就是你们母女的。” “嘶!这个怕是不成呢……”,十两再多,不也得有命拿么,“表姑娘,不是老奴不肯通融,实在是,府里规矩,平日就不给进外人,更何况这大半夜的,瓜田李下,如何能让外男进出?” “你放心,外男不进,你只需放我请来的老大夫进门即可,人家古稀之年又德高望重,不会行小人行径,若有事,我担着!到时人来,让你女儿把老大夫引到绿苑,事成之后,我再许你十两。” 第三十六章 她成绿苑主心骨 瞧见面前婆子念念不舍瞄着自己手中银锭,李瑶光不惜下血本重金,惹得周婆子倒吸凉气。 “这个,这个表小姐,您看,没有侯夫人的首肯,谁都不许进门这是规矩,让个大夫进去,回头侯夫人怪罪老奴……” “周婆子,我没工夫跟你讨价还价,也不怕告诉你,如今我与雅贤阁掌柜交好,甚为熟识,而雅贤阁背后的靠山可不惧怕什么侯府不侯府的,虽我一区区孤女,不能换得背后靠山的帮扶,可我若求了友人,把侯府草菅人命,放任自家爷们被个守门奴仆磋磨耽搁至死的事情传扬出去,周婆子,那时侯夫人是保你呢?还是舍你?” “我没有!” “你有!你现在做的不就是在阻拦我么?周婆子我不跟你开玩笑,要是因为你我的亲人出了事,我李瑶光疯起来,侯府我收拾不了,难道还收拾不了你一个奴婢?” “这这?” “周婆子,我劝你想想清楚,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选。” 周婆子被李瑶光一套组合拳下来打的心惊胆战,再看李瑶光手里掂量着的银锭子,心说怎么都是死,那不如冒险一把,趁机还能得二十两,那可是二十两,自己大丫头一年的月例也不过二十四两而已。 周婆子一把夺过李瑶光手里的银锭保证,“表姑娘放心,一会大夫来了,老奴就让我家秀丫头带去绿苑,绝不耽搁表姑娘的事。” 李瑶光点点头,再不耽搁,抱着表弟就匆匆往里去。 怀里娃儿越抱越重,加上乍闻噩耗,李瑶光一双腿都是软的,疾行往绿苑的一路,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飘过去的。 等终于到了绿苑,门口的灯笼倒是亮着,大门却敞开,院内空无一人,不见忙碌异样,唯有小小的三间主屋卧室方向,传来熟悉的哀伤啜泣。 那是她小姨的声音,李瑶光心里一咯噔,搂进怀里的孩就往里头飞奔。 短短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李瑶光却觉得路是那样的漫长。 一把冲进主屋中堂,里头不见芳草绿柳的身影,李瑶光顾不上这些,下意识要往帘子紧闭的左侧主屋去。 里头的人听到外头的动静,悲戚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即,抱着表弟欲要往内的李瑶光,便听到一声焦急期盼的问话传来。 “绿柳,芳草,怎么样,夫人她们允了请大夫了吗?” 话音落,紧跟着帘子被猛地掀了开来,露出自家小姨那张焦急苍白,且熬的双眼通红,还挂着滚滚泪珠的脸。 看到李瑶光,于媚雪也诧异,“光姐儿,你怎么来了?” “小姨,我姨父怎么样了?” 姨甥俩异口同声,视线再落到李瑶光怀里的小家伙,于媚雪又蓦地变色,“阳儿?他怎么在你这光儿?” 李瑶光也诧异了,“小姨,不是你让阳阳到外头等我的?” “不是啊?”,想到当时丈夫浑身血淋淋的被送回来时,自己整个人都慌了神,只来得及安顿丈夫,派了绿柳芳草去求侯夫人跟二夫人,请她们同意发话替丈夫请大夫,忙的根本没在意儿子。 哪成想孩子小小一个,大晚上的,竟是胆大包天自己出了角门去寻外甥女了? 一想到此,于媚雪就是一阵后怕,心说丈夫还伤着生死未知,儿子若是再出什么事,她可怎么活。 接连的变故,让焦急惊恐的情绪接踵而来,于媚雪当时就是一懵,夺过外甥女怀里的儿子,啪啪两下就打在儿子屁股上,边打还边哭。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怎生这么不乖,你若是跑丢了,可让为娘怎么活,怎么活啊……” 刚刚才得了表姐安全感的小家伙,被亲娘这么一揍,嗷嗷的又哭泣起来,声音委屈又害怕,竟是惹得屋内昏迷的人幽幽醒来,张开干裂的唇就要说话,也是巧了,先前被派去求见的俩丫鬟,也在这时候匆匆回来了。 自打于媚雪得了李瑶光接济,丈夫程塑也在外甥女的启发下奋发图强了,于媚雪手里虽是无有大钱,平日倒也再不缺花销,手里也就慢慢大方起来,因此倒是也收了收这俩的心。 此番出事,绿柳芳草二人也算尽心,真就去苦苦求了当家主母与二房主母。 只可惜…… “奶奶,不是奴婢不尽心,奴婢在侯夫人院门口跪到现在,侯夫人面都没对上,只屋里头的金燕姐姐出来打发奴婢说侯夫人都睡下了,说有什么事明个再说,奴婢再去喊门,里头竟是应都没应。” “奶奶,我这边跟芳草也差不多,奴婢去倒是见了二夫人,可二夫人说她不当家,侯府规矩又重,天大的事也不能扰了当家主母,说既是六爷没死,就让我们绿苑且等着,说天亮后自有分晓。” “天,怎么会这样?人命关天啊,我塑郎命在旦夕,他也是程家血脉啊,这些毒妇竟是如此狠心绝情,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夫去死吗?不,不行!既然夫人们都不管,我亲自去,我去求老祖宗,若是老祖宗也不管,便是拼死我也要闯一闯前院,我就不信了,侯爷跟二老爷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夫去死。” 绝望之际,饶是于媚雪这样温吞柔弱的性子,也不由被激起了狼性,把怀里已经被亲娘气势吓到忘了哭的儿子往李瑶光怀里一塞,转身就要往外冲,却被李瑶光及时拉住。 “小姨别慌,莫急,来时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去了,想必一会就能到,眼下不是计较冲动的时候,最重要是我姨父!” 听到李瑶光已经让人请大夫去了,于媚雪才庆幸激动的连连拉着李瑶光问东问西,地下跪着的绿柳芳草也不由跟着内心振奋。 怎么说呢,其实她们在这侯府里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别看以前她们蹦跶的欢,其实心里也知,府里真正接受她们的主子几乎没有,要不然当初她们也不会被分到绿苑。 如今虽说主子地位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可他们手里有钱了呀,她们当丫鬟的,不过就是期盼跟着个好的主子,日子过的宽裕些罢了,既然主子如今都能做到,她们自然忠心向内。 这会子见曾经她们看不起的表姑娘事事安排妥当,二人庆幸绿苑顶梁柱没塌,心里连连感激满嘴好话。 李瑶光却最是知道她们的品行,也不信她们口中的谢,只把人安排打发下去。 “行了,别都杵在这了,你们速速下去,多多烧些热水来备着,想必一会大夫来了要用。” 二人不敢耽搁,忙齐齐退出忙活去了。 第三十七章 这里头怕是有事 等绿柳芳草一走,李瑶光兜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表弟,回头正要安慰自家小姨,才张嘴,她就听到主卧内传来低呼,一声接一声的显得有气无力,声音低到要不是自己耳力好,几乎都要听不见。 李瑶光赶紧一把拽住她小姨激动道:“小姨你听,是不是我姨父喊您?” 于媚雪跟着一顿,随即儿子也顾不上了,朝着刚才她出来的屋子急奔去,李瑶光紧跟而上。 随着门帘一掀,一股血腥味道扑面而来,刚才她听闻的声音越发清晰,抱着小表弟跟进门的李瑶光,目光不由落到了临窗的大炕上,李瑶光不禁骇了一跳。 炕上头躺着的人鼻青脸肿,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滴滴滚落两鬓,嘴巴正张张合合着,这面目全非到让她差点认不出的人,不是自家小姨父还能是谁。 “姨父,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姨父的凄惨模样,让她胸腔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这是当日找工作不成,屡屡被嫌弃,被驱赶都从未有过的汹涌情绪。 炕上的人很痛很虚弱,见到妻儿外甥女俱都完好,苍白的脸上艰难的露出一抹笑,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倒还反过来安慰她们。 “呼,呼,我,我没事,光,光姐儿莫,莫怕,让,让你小姨,小姨别哭,别,别担心,我,我就是,就是点,点皮外伤,皮外伤而已……” 人都这模样了,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安她们的心,这让李瑶光心里难受,于媚雪如何还能忍得住,整个人扑到炕边,又小心的避过丈夫的身体,趴在丈夫耳侧哀切痛心。 “什么叫就是皮外伤,塑郎,呜呜呜……今日若不是陆二公子好心,派亲信送你家来,我跟阳儿、光儿怕是再见不到你了,就这你还瞒着,还逞能说是小事,呜呜呜……” 见姨父嘴巴都干裂起皮,刚把小家伙放下安顿身侧,忙着在屋里桌前调配温水的李瑶光,闻声端着茶壶的手一顿,不由回头急切看向自家小姨。 “小姨,您口中的陆二公子是谁?他跟我姨父受伤没有又干系?” 于媚雪见外甥女问,不疑有他,一边抹着泪,一边停下轻柔小心给丈夫擦拭汗珠的动作,回道。 “就是承恩公府上的陆放陆二公子,具体我也不知内里情况,只是前头天黑,是陆二公子的贴身小厮领着人把你姨父抬回来的,别的话一句都未曾多说,我问人家也只是自报家门后就离开了。当时我慌乱的紧,只顾着你姨父去了,连,连阳儿我都没……” 原来是他呀! “行了小姨,我都知道了。” 也知道自家小姨眼下未尽之言愧疚的是什么,她还不由安慰。 “小姨,您也别自责了,发生这样的事情您也不想的,再说了,咱家阳儿小小年纪,临危不乱,关键时刻还晓得拿钱贿赂守门的婆子,自己个去外头寻我求助,还藏的好好的不乱跑,一直等着我归家,这么聪明的孩子,谁家能有啊!咱们可是走大运了。” 这种时候,最要紧的不是紧张、担忧、自责这些无用的情绪,李瑶光也是心疼小表弟跟小姨,忙就花式哄人。 听着这样的宽慰,于媚雪再看屋里打从一进门起,就一直黏着外甥女,乖巧拽着外甥女衣角,外甥女走到哪他跟到哪儿的儿子,于媚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炕上的程塑也跟着努力的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劝慰妻子。 “对,光,光姐儿说,说的对,你们都是好样,样的,媚雪,为夫没,没事,阳儿也很,很好,光光姐儿最,最棒,过去的,就过去了,别,别胡思乱,乱想……” 至于亲人一直追问在意的,到底是谁把他伤成这幅惨样的事,他却只字不提。 端着调配好的温水回来的李瑶光心知肚明,自家姨父这般,看样子是根本不打算说出受伤内情了。 不过没事,不是还有陆放陆二爷么,自己明日便借着答谢的借口打探一二便知,反正自打西游记结束,自己开始在味美楼上神雕侠侣开始,这货就天天来捧场,不怕等不到人。 “小姨,我姨父嘴唇都干了,您给他喂点水。” 于媚雪见了李瑶光递过来的杯子,再看丈夫模样,很是懊恼自己的粗心不中用,哎哎应下,接过杯子,自己坐到炕沿上就要去扶人起来好喂水,李瑶光见状赶忙制止。 “别!小姨,我姨父人不能动,小心伤上加伤。” 她不懂医术,却也知道这样的伤患在大夫没来之前,家属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小心内伤或者二次伤害什么的。 前头人送来自己不在,是没办法,眼下她在,能避免的就必须避免。 于媚雪得了提示,赶紧不敢动了,在李瑶光的指点下,姨甥俩一番忙碌,一个寻来阳哥儿用的银勺子,一个小心扶住丈夫的头,这才一勺勺的把一杯温水给喂完。 就在李瑶光着急大夫怎么还没来,芳草绿柳一锅热水都没有烧出来的时候,终于,绿苑外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人来了。 也是,毕竟是马车去请,福生又格外上心,自然来的快。 李瑶光得到外头秀姐儿的通报声,赶紧就出门迎。 被匆匆喊来的老大夫看到李瑶光,虽见她一副男童打扮,却也认出了人。 心里暗道了声,感情是这个小丫头啊,却也错愕小丫头竟然是镇威侯府的人,再想到曾经小丫头求诊时说的那番话,再一联想……老大夫对这些大宅门第的阴私唏嘘不已,却没多话,进门就问病患在哪。 李瑶光不敢多耽搁,领人入内,怕小姨过于担忧,还找借口把小姨支开,让其带着阳儿下去寻芳草绿柳把热水端来,以备大夫要用。 边上秀姐儿看到绿苑忙碌根本顾不上自己,她也不敢这时候讨钱,更是怕今晚绿苑事发回头牵连自己,忙不迭的就往角门回。 等人一走完,只剩下沉稳的李瑶光在了,老大夫先是赞许的看了李瑶光一眼,随即不但耽搁,就着李瑶光用屋里仅剩的热水倒入铜盆端来给他洗净了手,招呼着带来医童,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诊治。 第三十八章 急救治姨父大安 老大夫医术高超,医德更是不必说,专注用心忙活一个时辰后,师徒二人一起彻底把程塑身上的伤处理包扎好了。 灯火通明的烛光掩映下,老大夫疲惫的抬起沾血的手朝着李瑶光招了招。 把房内已经昏睡过去的姨父交给小姨伺候,李瑶光跟着大夫走出芳草打帘子的门,就着绿柳端来的热水,大夫洗了手,李瑶光又趁机让绿柳抱来表弟求大夫也给诊治一番,大夫确认小家伙只是受了惊吓,又给扎了两针无甚大事后,李瑶光才彻底放了心。 等绿柳抱着阳儿一走,老大夫落座桌前呷了一口李瑶光奉上的茶,开方前徐徐开口。 “孩子伤者别的都好说,身上大都是些皮外伤,不算重,如今是又冬日,药油揉开淤青,用了金疮药包扎好,照料得当,倒也无碍,唯独……” “唯独什么,大夫您但说无妨。” “唯独伤者左腿骨裂,趾骨还折了两,老朽倒已处理好,可这伤势得养,更不可擅自挪动以防错位,另外就是孩子啊,金疮药什么都好说,膏药药油都是现成,唯独当下这伤势,却得开方熬煮药草,患者须趁热按剂量服用方可见笑,你可有地熬煮?” 见老人家有些为难的看向自己,李瑶光立马明,老人家这是还记着当初自己去买药时说的话呢。 李瑶光不胜感激涕零,拱手一拜,“多谢大夫您思虑周全,既是我姨父必须用的,再难我们也能克服,劳烦您老开方。” “那好,那老朽便开方了,药材的话,是捡寻常的开,还是?” 也不怪他操这份心,实在是眼前自己虽进的是侯府门,看诊的瞧着也像侯府主子,可再见这无主家长辈关心,连下人都不多得一个的凄凉院落,再想到当初这孩子问诊时的模样样,他心里又拿不定主意了。 李瑶光秒懂大夫好意,如今自己每月光工资就三十两,更不要说那海量打赏都是自己的! 而且自己开销小,吃喝都被包了,除了平日给小姨一些钱财补贴,再置办些衣裳鞋袜日常所需外,自己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便大方允应。 “劳烦大夫,我们用好药,您只管开方子便是。” “如此老夫便做主了,孩子,一会你随我去取药,回来就熬上,今晚须得喝一剂。” “好,我知了,谢谢大夫。” 趁着老大夫开方之时,李瑶光再次掀了帘子进了里间,跟小姨交代叮嘱一番,回头又嘱咐芳草随时伺候着,再出来时老大夫的方子已经开好。 一张药方,带出诊,带救治,带刚才救治时用去的一应药品,带马上要取回的药,人家大夫一共就收她六十两,主要是为了药效好方子上的药贵,其他倒是不贵,毕竟人家夜半出诊,先前给姨父治疗断腿的时候那还是人家独家秘方的膏药,再看此刻手里的药方,值得这个价。 虽然六十两对她来说可以生活好久,真心是多,李瑶光肉疼却不吝啬。 身上没有银票没事,她半年下来每日每月得的打赏工资,早换成十两一个的银锭子存在空间,寻了个借口进了对过屋,取了六锭银子交给童子,李瑶光亲送这对师徒离开。 因深信老大夫人品,送人往角门来的一路上,李瑶光还趁机给老大夫提了个请求。 “大夫,我家姨父伤的这般重,还是伤筋动骨,我也怕他有时候疼痒难耐,不知您老这里可有应对的方子或者药丸子?再一个,我家表弟您刚才也是诊过的,虽说无大碍,却也年纪着实小,不知您老那边有没有什么小儿常用药,比如这惊悸的,治拉肚腹泻,或高热不退等等的丸药?若是有,还请您老予我一些,您放心配给,我们有钱的。” 老大夫想了想,不由脑补了很多李瑶光的难处,也是同情她小小年纪为亲操心不容易,便也心软点头。 “这些老朽那有是有,只是一时不得,这样,你眼下先跟老朽去取药,另外这些你要的,回头过两日老朽备好,你自来医馆取。” 得了准话,李瑶光自是千恩万谢,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角门处。 此刻角门紧闭,周婆子牵着女儿一直守在门边,时不时还往内院的方向张望,很显然这是在等自己一行。 老远见了她,周婆子心下一松,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开了门,不等把李瑶光一行送出门,外头久候不走的福生却探出头来。 “先生!” 听到熟悉声音,李瑶光一惊,看向探来的头,“福生哥,你怎么还没走?” 福生却憨憨的笑笑,“小的怕先生这边还有差遣,而且小的请来的大夫不得再送回去么,先生,家里都还安好吧?大夫这是要走吗?要不还是让小的替您去送大夫吧。” 福生一番好意,且有车马相送,她也不好让人家老大夫强跟自己走路呀,这黑灯瞎火的,李瑶光便没矫情,点头应下福生,请着大夫出门就要同去。 福生见了还惊讶,李瑶光赶紧解释自己要去取药,福生这才一拍胸包揽。 “先生这不是见外了么?小的就是被掌柜派来伺候您的,送人抓药这等小事,您交给小的就好,您放心,小的赶车很快的,定当把大夫安全送回,一会就把药给您取来。” 李瑶光也没客气,便把方子交给福生,叮嘱两句,说自己一会就在角门外等他归,便目送福生一行离开。 待到人走远再不见影子,李瑶光猛地想起先前走得急,还来不及处理的两袋粮食,心说得赶紧搬自己屋里去免得丢了,抬脚要走,不想身后的衣裳就被人拽住。 李瑶光回头一看,见是周婆子,才挑眉诧异呢,就见这婆子笑嘻嘻的朝着她摊手。 “表姑娘,您先前答应老奴,事成之后再给十两的呢?” 得,原来是要钱啊。 她也没打算赖账,不过是忙忙叨叨到现在她给忘了。 且如眼前这种人,只要小姨他们还在府里一天,就总有用到她的一日,就比如今个。 虽说时过境迁后,她也肉疼,觉着许诺给二十两真是太多太多,自己怕不是刚才脑残了,心里后悔,却也没赖账。 面上淡定的又掏了一锭十两奉上,李瑶光没空再去看这婆子捧着银子啃验证真假,笑的一脸献媚的模样。 只交代一会自己还要进院去让她留门,在周婆子千恩万谢的巴结讨好中,李瑶光离开,行至前头福生甩下粮食离开的地方,却没有发现自己的两袋粮,心里疑惑,心说还待一会问问回来的福生,结果回到自家小屋门前一看,那两袋子粮食完好无损的堆叠在自己屋门口正放着呢。 第三十九章 寻陆二探问真相 李瑶光暗赞了句福生人挺不错,拿出钥匙开了锁头,把粮食一一拉进门去,收进空间后又锁门出屋,今晚她怕是回不来也睡不成了,得去绿苑守着才放心。 而她赞许的福生动作麻溜的很,恭敬的把大夫送回医馆,等着小童配完药,提溜着两大摞子的药包蹦上车就急急往回赶。 抵达角门的时候,李瑶光就侯在门前,正坐在门槛上等着自己,福生不敢耽搁,急忙上前交托东西。 “先生久等了,药都在这此,这一小摞是眼下就要吃的,大夫吩咐,连吃五日,每日三顿,一顿一碗,熬煮时下一包,五碗水熬成一碗水,须用文火;这一摞大的是五日后要开始吃的,一样的吃法,只是两样药千万莫要搞混了。” 福生尽职尽责的一一叮嘱交代,李瑶光认真听完,接过两大包药郑重道谢,“谢谢你了福生哥,还有赶车的老马叔,今晚多亏你们俩了,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嗨呀,这有啥,掌柜派咱们伺候先生,这便是我等本份,先生这般说可羞煞我等。”,这话福生说的真心实意,毕竟他也是真喜欢眼前的小先生,特别是先生如今说的那什么神雕故事,他格外佩服那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一想起说书,福生猛地反应过来,关切的看向李瑶光:“对了先生,先生家里出此大事,可需小的回去后替您给掌柜明日请假一日?” 请假吗?“这倒不必。” 眼下姨父情况已然安稳,有小姨领着绿柳芳草伺候也无需她上手,而她如今在意的是,到底是哪个狗东西把姨父害成这般,她想,陆放陆二爷该是知晓的。 而这货因着近来味美楼西游记完结,自己上新说神雕侠侣的缘故,几乎日日都来味美楼听书,找他,不难。 安顿好了家里,次日二桥赶着雅贤阁的马车来接她的时候,李瑶光招呼二桥先去了趟瓦市,给几位摊友都留下一包出自雅贤阁的糕点,又跟相熟的算卦摊友打探后,李瑶光直奔对方口中的木器店。 掏出昨晚就在家里滑的简易轮椅图纸,跟木器店老师傅一番探讨,给了五两定钱,约定好取货时间,临走时又买了个小木匣子,李瑶光才随着二桥回了雅贤阁。 这一整日在雅贤阁说书,李瑶光都有留意,却不见陆二此人,好不容易傍晚熬到味美楼来接,李瑶光把已经装好两块小镜子的木匣子带着,跟着福生就回了味美楼。 开播神雕的时候,果然,二楼天字雅间的围廊上看到了陆二身影,李瑶光播完今日两集,跟福生交代一声,拿着匣子就上了楼。 雅间里觉得听不过瘾的陆放正悻悻的,听到小厮禀报说无忧先生找他,陆放一双小眼睛都不由瞪大,忙不迭的连声招呼快请。 等李瑶光被陆放小厮请进门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摆满佳肴的圆桌边,正一脸急切看向自己的陆二爷。 李瑶光拱手见礼,“陆二爷安。” 陆放迫不及待抬手,“安安安,小爷我安的很,听闻先生有事寻我,不知先生何故?” 李瑶光把手中木匣子放桌上,往对方跟前一推。 “昨日在下归家,听闻姨母说是陆二爷搭救了在下姨父,此等大恩,姨母又是内宅妇人不便出面,便命在下出面答谢二爷。” “哦?你姨父?等等!谁啊?我救他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听李瑶光如此说,陆放还疑惑,还是边上小厮沉吟了一下,忙凑近主子身边耳语一番,陆放这才恍然大悟,看着李瑶光的目光惊奇不已。 “好家伙,小子,啊不,是无忧先生,镇威侯府程塑那厮竟是你姨父?” 看这话说的! “如假包换,您口中之人,正是在下嫡嫡亲的姨父。”,说着,李瑶光再次郑重朝着对方拱手,一揖到底,“在下谢过陆二爷搭救护送之恩,且也想与陆二爷打探打探,昨日我姨父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陆放多精的,笑眯眯的看着李瑶光,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抬手点着刚才被李瑶光推到眼跟前的盒子道:“所以这是先生予我的谢礼。” “正是。” “哈哈哈,先生啊先生,我观先生今日答谢是假,想问我打探昨日之事,特别是对你姨父动手之人才是真吧?” 李瑶光从不会在聪明人跟前卖弄,也不会自作聪明,便从善如流的点头承认。 “陆二爷英明神武,什么都瞒不过您,不错,身为晚辈,长辈遭此劫难,若是不闻不问,何以为人?小子不才,想请求陆二爷把昨日经过告知小子,小子感激不尽。” “这个嘛……”,就见这货语调拖的老长,吊足了李瑶光胃口后,把跟前的木匣子往回一推,竟是开都不开,看都不看。 “先生,这谢礼呢我不要,你想知道的真相呢我也可以告诉你,不过我这里也有个小小要求。” “什么要求?” “嘿嘿嘿,自不是什么难办之事,先生给我提前讲讲神雕的故事呗?如何?”,怕固执的李瑶光不应,陆放还极力表现说服。 “先生放心,我知先生规矩,我陆放也是很有原则的人,便是先生提前予我说了,我也保证保密不乱出去说,我发誓!” 看着眼前抬手指天发誓的人,李瑶光想了想点头,“好,不过在给陆二爷开说之前,还请您告知我昨日真相。” 一得到自己想要的,陆放才不怕李瑶光言而无信戏耍自己,大度一挥手,就提及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 昨日他本是要到味美楼来定今日位置的,结果出门没看黄历又遇到了周盖世那货,自己不欲跟他纠缠,不想那货不要脸偏要纠缠他,当时他二人正好在东外城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两人僵持不下之时,程塑那小子竟领着人打从他们跟前经过。 “程塑也就是你姨父,曾跟周盖世那厮下过对赌,还从周盖世手里赢了一颗上好人参,梁子那时算是结下了,昨日周盖世纠缠我不成,气愤之时,见你姨父便又纠缠上了他,结果你姨父也是倔种,竟是去给下民贱商当起了什么经济都不陪他,那厮新仇旧恨一起上,就叫人打了你姨父……” 第四十章 绿苑楼空不见人踪 后来还是他实在看不过眼上去制止,强拉走疯了的周盖世,才有机会让贴身小厮把程塑送回了家。 因着哄那疯狗,自己今日这听书位置都差点没订到,要不是早早放了一千两在味美楼的柜上,他今日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跟小先生说话? 不过对于程塑,他也很抱歉,总觉得是自己带累了这货,所以他也没脸收人家送来的礼,又见对方提了求问真相的要求,见人是无忧子,他才会打蛇上棍提出加更要求。 他不过一试,对方要是不愿,自己也不会勉强,也会告知真相的。 真的,他保证! 他陆放虽纨绔,心里却明白着呢。 陆放自认真诚的不行,而当李瑶光从陆放口中听到事情的起因经过竟是这样,其中还有人参的事,再想到自己当初能醒来,能活着,那颗救她命的人参竟是这般来的,对于姨父李瑶光更觉亏欠,也难怪得昨晚自己追问,姨父会是那样避而不谈的态度。 周盖世,韩国公府小公爷是吧!呵! “先生,先生?” 耳边陆放的呼声唤回李瑶光神志,她又郑重朝着陆放拱了拱手,“多谢陆二爷指点迷津,不知眼下陆二爷可有空,若是有空,咱们这便开始吧。” “啊,这就开始了吗?”,这么利索?搞的他还怪不好意思,不过随即又大喜过望,废话不多说,“好好好,我有空有空,先生请坐,咱们这便开始,这便开始。” 虽心里全是汹涌波涛,为职业操守,既然要说,李瑶光就全身心投入。 把明日要说的两集都说完了,桌对面沉浸其中的陆放都没醒过味来。 李瑶光看着对方手里筷子都停在半空听痴了去的模样,她轻轻咳了咳,起身拱手就要告辞。 陆放这才醒过味来,来不及收起脸上的意犹未尽,急忙放下筷子起身阻拦。 “哎哎,先生,小先生!要不我们再做一笔生意,我帮你找周盖世那厮报仇,咱们合伙削他丫的,作为答谢先生再予我说两集,阿不,是五集怎么样?成不成交?” 李瑶光看着面前急迫在自己跟前比划大巴掌的人,她想都不想的摇头。 “不了,谢谢陆二爷的好心,只是报仇之事……”,在没有绝对是实力跟万全的准备之前,她不打算动手,毕竟此刻的周盖世是天,而她身后还有小姨表弟,却是蝼蚁。 便是靠上外物又如何?自己身无长物,谁又能保证事发后,那忒不讲理的周盖世能绕过眼前的陆二爷,还能饶过自己? 没见着自家姨父眼下的境遇么? 李瑶光果断拒绝,然而她却不知道,某人为了加更还真就多管了闲事。 这是事发后的第三日,也就是她找过陆放的第二日。 这一晚倒是没看到陆放,晚上结束味美楼的工作被福生送回家,李瑶光跟前两日一样,提着白日从雅贤阁打包的四包点心,挽着个装着补汤的味美楼独家食盒进了侯府后院。 一脚踏进绿苑,看到漆黑一片,空档寂寥无一丝人气的绿苑时,李瑶光傻了眼。 人呢?屋子里伤着不能下炕的姨父?一直照顾姨父的小姨?还有这几日都被小姨拘着不让往外跑的小表弟呢? 为何此刻的绿苑空荡荡的不见他们的人影,甚至不要说他们,便是绿柳芳草也不见其踪? 李瑶光着实吓住了,心里涌起恐慌,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也顾不上,疯了一样的在漆黑的绿苑内奔跑来回找人,喊声里都带着浓浓的恐慌与害怕。 “小姨?姨父?阳阳!” 前前后后苑里苑外都找了个遍,却哪里也找不见一个亲人,倒是发现绿苑中,小姨他们的屋子有些乱,衣物被褥等日常用品不见了踪影,屋子摆件什么的倒是都在,一看这情况就知,这是人走的匆忙根本来不及收拾,甚至都没能来得及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 “李瑶光别怕,别自己吓自己,冷静,要冷静!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先找个人问一下情况再说,别胡思乱想,对,对,先问情况……” 李瑶光不断安慰自己强打气,努力强迫自己冷静,想着自己跟这侯府里打过交道的人,匆忙间李瑶光把目标瞄到了守门的周婆子身上。 跌跌撞撞回到角门找到周婆子的时候,这人还窝在门边等着自己归,看到她来,周婆子忙热切的迎了上来。 才要假模假式的关怀一二,就被李瑶光一把打断。 “周婆子,今日你可否听说侯府后院发生了什么事?” 周婆子纳闷,却还是老实摇头,“不曾听说,怎么,表小姐是有什么事?” 李瑶光避而不答,却只再问,“那我再问你,今日当值看门,你可曾看到绿苑中有人进出?” 周婆子心里越发嘀咕,看在面前人是自己大金主的份上,还是老实摇头,“也不曾。” 李瑶光逼问,“真不曾?连绿柳、芳草都不曾见过吗?” “老奴真没见过,怎么?表姑娘,府里头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周婆子心里也慌了,小心的觑着李瑶光神色忐忑的问,这让李瑶光的一颗心却越发往下沉。 连守门的人都不曾见过,姨父脚还伤着不便挪动,绿苑也没人,他们能去哪? 李瑶光心里火烧火燎的,瞄到一侧秀姐儿探头探脑的模样,李瑶光猛地想起周婆子还有一个女儿在三爷那里当了通房,李瑶光眼睛猛地一亮,急切的一把拽住周婆子。 “周妈妈,我记得您老还有个女儿在三爷院里当差吧?” 周婆子蓦觉头皮发麻,连连朝着李瑶光干笑,“呵呵,呵呵,表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李瑶光再次下血本,不惜又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在周婆子面前晃了晃,“周妈妈,我与你再做个交易如何?” “这……” 不等她问,李瑶光便道:“您想别忙着拒绝,听我说,我要的也不多,就是想请您家大姑娘帮我打探打探,今日绿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已?打探清楚予我说,这十两就是你们母女的,若是贵姐还能帮我打探到我姨父姨母的去处并告知我,我再奉上十两白银。” “嘶!真给这么多?” “那是自然,虽我脾气不好,可周妈妈,我骗过您不曾?” 第四十一章 拢物资请假追亲 那倒是从来没有。 周婆子自己也跟着摇头。 想到曾经从这位身上得过的真金白银,再看眼前十两,周婆子跺跺脚,招呼过探头探脑的小女儿一番叮嘱,芳姐儿伸手从骂骂咧咧的亲娘手中得了二两碎银,踏着黑暗就往三少爷所在的院落飞奔而去。 目送女儿跑远了,周婆子笑眯眯的从角门边的偏屋端出一张马扎。 “表姑娘请稍坐,这会子时辰尚早,三少爷那边定还没有落钥,表姑娘且稍等,想必要不了多久,我家芳姐就能带回姑娘想要的消息了。” 不是她吹牛,自家那大丫头且伶俐着呢,别看是在庶出三爷屋里当通房丫头的,三爷却是侯爷的庶子,可不是塑六爷可比的,区区打探塑六爷消息而已,又不是要去干别的什么要紧事,这点能耐,她信自家姑娘。 果不其然,没出半个时辰,一阵脚步声来,待到近前,来人不是去而复返的芳姐还能是谁。 李瑶光见了人就激动的迎上去,“怎么样?芳姐,你姐姐怎么说?” 芳姐来去匆匆,都来不及喘匀气息,想着从亲娘那磨来的二两银子,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好处是谁给的的芳姐,对于眼前大方的主顾李瑶光自然没有隐瞒。 “回表姑娘的话,我阿姐说……” 原来得了亲妹前去打探,芳姐大姐就想起今日院子里姐妹们议论,还有夜里三爷得意的搂着她调笑的那些话,所以李瑶光想知道的事情,这人还真就知道。 “我大姐说,起先只是二夫人发飙说绿苑不安份,坏了侯府的规矩,后头侯夫人听闻绿苑夜里进了外男后也震怒不已,正好赶上侯爷黑着脸的下衙回来,领着二爷到前头书房说了一阵话,二老爷提着鞭子就去了绿苑,说是塑六爷败坏规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罢了,事后还让人去找他茬,今个侯爷就被人堵在半路吃了挂落,被嘲笑治家不严,二老爷被侯爷训斥后便要打死塑六爷,要不是六奶奶以死相逼,说是若她死了,表姑娘您一定会给他们申冤告状,塑六爷怕是……” “欺人太甚!”,李瑶光听的震怒不已,恨不得立刻打上门去给小姨讨公道,却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亲人的下落,还是尽量压抑着满腔愤怒耐着性子问,“那后来呢,我小姨他们人呢?绿苑的人怎么都没了?” “是,是二老爷见六奶奶撒泼了没动成手,却也不愿意这么干看着,说是为了以免六爷败坏家里的门风,也是为了塑六爷自己个好,让他躲着些,便连日的打发了塑六爷他们去往京郊的庄子上暂且安置去了。” “他妈的!”,李瑶光终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什么败坏门风,什么为了她姨父小姨好让躲着些,不就是怕被韩国公府牵连,打发她小姨一家离开别碍眼呗! 想来又是那个该死的周盖世捣鬼吧?可明明他人也打了,闹也闹了,事情都已经过了,怎么又会找上镇威候府闹?多大仇,多大怨? 此刻的李瑶光并不知道,这些的起因,盖因为某人想听加更的自作主张,却不想周盖世那样的小心眼上纲上线。 却说现下,李瑶光压着心底担忧,又许了周婆子好处,让其大女再帮打探清楚,自家姨父他们到底被送到了哪个庄子后,次日一早天刚亮,得到确切消息,知道家人是被送到东边靠近通州码头一处叫老窝山的庄子,李瑶光当时就清点了自己小家里的东西,锁门就准备去雅贤阁、味美楼请假。 说来杨鸿发与钱掌柜听闻李瑶光要请假时,无论如何都不肯应的。 还是李瑶光态度决绝,并且保证只去几日,安顿好至亲就归,钱掌柜心软,倒是先应下了,杨鸿发这精明狗不似钱掌柜,李瑶光好说歹说还不愿意。 李瑶光也光棍,干脆拿出要是不给她请假,饶是她人在这,心里挂念也说不好书,万一说错得罪客人失了生意为威胁,杨狗才不情不愿的应下。 知道她人要离开京都城,为了以防万一,这小心眼甚至拿出她先前订购的炭火当借口,说眼下天冷正当用,非要让二桥赶车一并送她去,李瑶光且巴不得呢,便也允了。 后头钱掌柜见杨狗都派人送了,他更要表现,可不能被杨狗比下去,于是也派了福生,把前头李瑶光定好的粮食一并装车,又嘿嘿笑着说去了下头庄子指不定啥都缺,一股脑的往车上丢了半扇猪肉,几只肥鸡肥鸭,甚至连酒都有两坛子,吃的盐都给备了两斤,零零碎碎的连同粮食给李瑶光装了一车,几乎就给她留了个下脚地。 看着满车物资,李瑶光心里是感谢钱掌柜的,约定好归期,李瑶光踏上马车,领着两辆马车先去了瓦巷,把前头自己订购的加急轮椅取上,再回了坊市去了济世堂找到老大夫,取了前头她与老大夫定的丸药,又咨询了老大夫自家姨父的伤情会不会影响什么的,老大夫斟酌着又给了两张方子。 带着这些出城往东的时候,外城路过布店缎庄,想了想,李瑶光又下去抱了几匹布,采买了一些绣花工具等,这才上了味美楼的车,领着身后二桥驾着装满物资的车,继续往东出城而去。 老窝山靠近通州码头,是一处远离官道,位于东北侧,三面环山的不大山庄,占地不大,有一百多亩的田地,因为山地多,好田少,每年出产不多,乃是镇威侯府二夫人的陪嫁庄子。 若不是发生了程塑的事情,二夫人怕是自己个都想不起来,她还有这么个破庄子。 如今没出息的庶子自己惹了大祸,家里当家做主的男人们都不问他们的事了,老祖宗更是跟瞎了一样,恨不得家里没出这样的子孙,二夫人乐得自在,面上大度出主意,背地里却把人打发到此。 此时一路奔波而来的李瑶光不知道的是,为了制她小姨三口,二夫人甚至还刻薄的把绿柳芳草都一并打发出府嫁人去了,最终沦落到老窝山的就只有她小姨三口人,凄惨境遇可想而知。 第四十二章 小小山庄话凄凉 经过一整日奔波,傍晚落脚在官道边驿站歇息一晚,次日一早天不亮再上路,直到巳时初的样子,屁股差点没颠成了八瓣的李瑶光这才抵达了老窝山的地界。 进入这山窝窝里的庄子,道路越发难行,好不容易打探到了庄子所在,见了难缠且贪婪的庄头,银钱开道之下,李瑶光才终于得进山庄地界,在临近靠山的偏僻之地,见到了一间农家小院,以及正在院里忙碌的自家小姨。 “小姨!” 隔着篱笆栅栏门,李瑶光对着蹲在院中一隅,正背着栅栏门不知在忙活什么的人喊了一声。 人影闻声一怔,猛地回头,看到来人竟是李瑶光,那张如花猫般带着烟尘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光,光儿?你怎么来啦?” 见了亲人,于媚雪激动的丢了手里扇风的破簸箕,一抹脸就往栅栏门跑,一张温软俏丽的脸,也因她刚才的擦拭越发脏的惨不忍睹,看的李瑶光心疼不已,一把推开栅栏门迎了上去。 “小姨您跟我姨父,还有阳阳都还好吧?” “光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侯府赶你的?” 姨甥二人异口同声,道的都是关切。 李瑶光瞅着她小姨神态,心里沉甸甸的急忙安慰,“小姨我没事,真没事,侯府且要脸着呢,自不会赶我。” “没赶你那你怎么来了?” “小姨,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么。” 这话一说,于媚雪妙变脸。 李瑶光最知她小姨脾气,晓得她虽柔弱,某些时候却异常倔强,怕小姨发飙,用对付姨父的嘤嘤嘤对付自己,李瑶光赶忙转移话题。 “好了小姨,我们不说这个了,对了我姨父跟阳阳呢?还有您刚才蹲在墙角是在作甚呢?” 无疑,李瑶光转移话题是成功的,只可惜她料中开头,却没有料到结尾。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之下,面前的小姨蓦地委屈,刚刚还算坚强的人眼泪突然哗哗就来,吧嗒吧嗒的冲刷着脸上漆黑的脏污,给李瑶光急的呀! “哎呀,我的小姨,您怎么还哭了呀?谁给您委屈啦?是不是这里的庄头?” 可怜她一个不爱随身带手绢的人,见小姨哭的狼狈,脸上花上加花,李瑶光脑壳都大了,没法子,只得赶紧扯起衣袖给人擦,边擦还边安慰。 “小姨小姨,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么,您别哭,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您,回头我就替您去讨公道去,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李瑶光不安慰还好,越安慰,在至亲至近的人面前,于媚雪一直压抑的委屈害怕统统爆发了出来,哭的嗷嗷的,声音之大,闹的屋子里炕上的父子俩都察觉不对。 程塑哪里还躺的住,摸索着就要起身,还是被亲娘叮嘱过的阳哥儿看着不对,小家伙凶巴巴拦住,程塑才没法翻下炕,外头的于媚雪却抱着李瑶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光儿,光儿,是小姨没用,是小姨没出息,小姨连,连火都生不起来,呜呜呜,要不是你来,你来了,小姨跟你姨父我们怕是就要冻死饿死了啊,呜呜呜……” 李瑶光扶着人,看看小姨的大花脸,再看墙角还在冒着点点烟气的小泥炉、药罐子,李瑶光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一下下摩挲着自家小姨的后背,有些哭笑不得,“小姨,绿柳芳草人呢?她们是不是又偷懒了?” “她们,她们没来,被,被我跟你姨父牵,牵连,当日就被二,二夫人打发出府嫁人了。” “什么!”,李瑶光大惊,“也就是说,从你跟我小姨父抵达这里起就只你们一家三口?那昨晚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就刚才自己见到的那庄头,她可不认为那是什么好人,会对自家小姨三口人私下照顾。 果不其然,就听她小姨呜咽委屈道。 “呜呜呜,我们昨个下晌到的庄子,然后就被安排到了这院子里,庄头当时就走了,根本不闻不问。我什么都不会,呜呜呜,眼看着冷了,没,没法子,我就用你给的银子,到外头寻了个婆子帮忙,人家还算好心,抱了自家的柴火来,给我跟你姨父烧了炕,还帮我熬了药,只可惜柴火不多,炕烧到下半夜就凉了。我,我这就想着说出来引火重新烧,顺便把你姨父的药给熬了,可,可……我忙了好久,呜呜呜,直到你来我也点不着,呜呜呜!光儿,是小姨没用,小姨没出息,呜呜呜……” 自己手里就丈夫跟光儿给的一些银子做体己,其中大多还是光儿给的,并不多,她跟丈夫还不知要带着儿子在这里熬多久,就想着也总不能一直花银子请人吧? 不就是生火么,她想自己试试,结果这试试就逝世! 折腾了一个早上,烟气差点没把自己送走,火星子见都没见到一个,于媚雪简直想要捂脸没法见人。 李瑶光见她小姨如此委屈也是哭笑不得,不过一细想这哭笑不得背后事,心里既心疼又担心委屈。 安抚的拍了拍小姨的背,转头跟篱笆墙外福生与二桥招呼了一声,让他们帮忙卸货,自己拉着小姨下意识往屋里进,一掀帘子进门,看到的就是炕上跟冻猫子一样,冻的瑟瑟发抖,却莫名杠上的父子俩。 李瑶光也没问,只当父子在齐抗冻呢。 两眼扫着空荡荡又冰冷冷的屋子,再一摸炕,果然都是冰冷的! 李瑶光哪里还敢耽搁,急忙安顿好小姨,让其看着炕上的人,自己转身就掀帘出去,准备到院子里去抱点柴火进来把炕烧了。 结果好嘛,整个小院中,唯一的柴火就是她小姨刚才塞进红泥炉里的那些,难怪的炕都灭了,难怪的点不起火来。 实在是,一没柴可烧,二这专用烧炭的炉子又怎能烧柴? 李瑶光又是重重一叹,转身就要出院子,准备到外头先寻摸点柴火当紧。 正往屋里扛肉的福生见状赶忙就问,“先生,您要去哪?” 李瑶光也没瞒着,指着不远处的山林无奈的回:“不怕福生哥笑话,家里一根柴草都无,我想着得去山林弄点回来,要不然炕都没法烧。” 第四十三章 要啥没啥倍艰难 福生闻言,忙道等等,赶紧把肩上半扇猪肉卸到屋子里,忙不迭出来就道。 “先生,天冷,野兽四下觅食,山林不安全,且先生人生地不熟,还是莫要轻易上山冒险,柴火这般小事先生交给小的,小的定给先生办妥帖。” 李瑶光还犹豫,不想给人添乱,边上挑着一担木炭进门的二桥也积极表示:“先生先生,柴火这等小事交给小的,小的一定替先生办好,保准整个冬天先生一家都无需为柴火再发愁。” 李瑶光……这都抢? 她还未发话,边上的福生就怒目而向。 “雅贤阁的,怎么哪里都有你!” 二桥挑眉斜眼,“哼,味美楼的,不要以为就你们会拍马屁!” 得,见两人争锋相对,脸红脖子粗,李瑶光赶紧打圆场。 “好了好了,别吵了,家里事情还多着呢,争这些没用的干嘛呀,柴火,熬药,烧炕,哪样都是事……” 她的本意是让他们别吵,别耽搁自己的事,不想这二人都理解错了,以为她是让他们分工合作,知道有这么多活要干,又有来前自家掌柜嘱咐要积极多表现的话,这俩眼神在空中一番厮杀,二桥也鬼精,赶紧一拍自己的胸脯跟李瑶光自荐。 “先生先生,您别看小的就一小小迎宾,好多活计我二桥都拿手,咱雅贤阁别的不说,煮水烹茶那是我们的强项,为了伺候好客人,这活小的也是跟师傅们学过的,小的可会了,生炉子熬药的事情您只管交给小的,小的保准给您弄的好好的,不叫您操心。” 福生气不过,当即就怼,“生个炉子熬药而已,我也会!” “嘿,味美楼的你要点脸成不?你刚才不是还大包大揽的要去搞柴火么?你倒是赶紧去呀!” “你!” “好了好了。” 看来人多也不是好事,李瑶光脑壳疼。 不过心里始终跟味美楼亲近一些,她一把拉过气呼呼的福生,从荷包里掏了二两银子塞给福生。 “福生哥,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他爱熬药就熬药去,这边柴火的事大,关系我一家整个冬日的安危,交给你我放心,这些钱你先拿着,帮我去周遭问问,看看能不能多买点柴火回来屯着,也免得我回京了都要操心,说书说的都不安宁。” 福生立马就觉得李瑶光跟自己亲,得意极了,暗暗给某人丢了个白眼,忙把手里银角子往李瑶光手里塞。 “先生,这钱我不要,来时掌柜的给小的塞钱了,且再三嘱咐让小的照顾好先生,这钱我不要。” “拿着,我不能事事都麻烦钱伯伯,人家也不欠我,卖柴必须花我自己的钱,你若不要,柴火我也不要,大不了回头我自己去弄。” 见李瑶光坚决,福生也不敢大包大揽了,老老实实的接了钱,招呼自家车夫赶紧把车里的东西卸下,让车夫留下把其搬进屋,自己则驾着马车就往来时他们经过的村落去。 这时候农家人挣钱多难的,自己出身农家,最是知道其中艰辛,他便是冬日上门买柴,想来那些庄户也自是极其乐意,买一车两车不在话下。 有福生二桥帮忙,又有两家的车夫搬搬抬抬的,待到福生拉了满满一大车柴火回来,家里的东西已经全部般完。 不仅如此,连院子里也被俩车夫齐齐收拾了出来,不仅搭好了放置柴火的棚子,连外头不用的厨房也拾捣了干净,二桥已经在那里起了碳炉子熬着药,李瑶光也从院中水井打水,把中屋连着炕的灶台擦拭洁净。 本来她是想着,人家送自己来,还帮着自己忙活一场甚是辛苦,按照礼数,她该做一顿饭食招待人家,只可惜,自己带来的东西是多,钱掌柜准备的也多,连盐都有,她却没料到小姨这边的情况能凄惨到这样。 有盐无油,有肉无菜,有柴无锅,做的哪门子饭? 最要紧的是,小院就一栋三间的泥坯土房,左右屋子共两铺炕,根本没法招待人过夜,且来人还是外男,还有四人,根本不方便。 实在没办法了,李瑶光只得又掏银子,连带刚才福生还回来的一两半一起,招呼着码柴火垛收尾的四人。 “福生,二桥,实在抱歉,让你们跟两位师傅受累了,眼下我这边的情况你们也是见了的,要啥没啥,家里弱的弱,小的小,伤的伤,这样子我根本没法走,所以还得劳烦你们回去,跟杨掌柜钱掌柜说一声,再帮我请三日的假,待我安顿好家里就回去说书,定不耽搁贵店生意。” 福生二桥一听,想到自家掌柜的交代各自有些为难,不过再看眼下先生家的处境,二人都也不是坏人,心就软了。 二桥尚忌惮杨狗,还有些犹豫,福生想到自家掌柜为人,二话不说就应下。 见边上二桥还不吭声,这货还故意讥诮一笑。 “怎么,你们雅贤阁说的好听什么礼贤下士,什么对先生尽心尽力,如今先生遇到困难,你们雅贤阁反倒是要落井下石?呸,还不如我们小小味美楼呢!” 被福生这么一激,加上自家掌柜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跟着来的本意,一来是想探清楚先生出处,免得先生一去不归;二来也是防着味美楼,免得先生受骗,偏颇了味美楼去。 眼见着味美楼占了上风,二桥自然不干,当即朝着李瑶光一拱手。 “先生且安心,回去小的就禀告掌柜,想来以我们掌柜的‘大度’,自是不会计较先生多请几日假期的。”,反正味美楼先生也回不去,两家都是一样的,谁也比不过谁! 李瑶光暗暗给福生递去个感激的眼神,随即把早准备出来的银子拿出来,当着众人面,福生二桥一人给了二两,两个车夫一人给了一两半,不偏不倚,李瑶光话是这么说的。 “几位帮我忙前忙后一场,甚为劳累,在下无以为报,照理该好酒好菜招待几位的,可家里情况几位也见了,实在不允许,没法子,也是在下的不是,只能予几位一点银钱,小小意思,还请几位不要拒绝,不拘着去哪里买点酒菜垫垫肚子暖暖身,也免得赶路艰难。” 第四十四章 安顿家小智计出 李瑶光说的真心实意,车夫自是想收,便是月钱并不高的二桥也颇为意动,毕竟跑这一趟轻松,不用在店里看人眼色就是他们赚了,眼下还有比自己月钱都多的进账,本就不富裕的人如何不心动? 于是二桥跟俩车夫便连连笑道先生客气的收了,福生见状,又被李瑶光盯的不自在,这才勉强收下,又很是羞愧心虚的宽慰了李瑶光一番,这才上了马车,与二桥的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老窝山。 待到人走远了,身后传来自家小表弟萌哒哒的喊声。 李瑶光回头,看到探出门来的小脑袋脸上终于红扑扑的,再不是刚才冻猫子的模样,李瑶光欣慰,嘱咐着小家伙进屋炕上暖着,自己却在为怎么搞一顿饭食出来喂饱家人而发愁。 想了想去,被逼的没法子了,李瑶光看到熬完药的红泥小炉眼睛一亮,就着里头的余火,麻溜的给加了几块木炭。 万分感谢,先前为了过冬,考虑到绿苑取暖问题,她早早就拜托了杨狗给自己定下一车炭,虽不是名贵银霜,却也是好炭,足足上千斤,这是连绿柳芳草都考虑到了,这不眼下就派上用场,她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把火续上,又长心眼的干脆去空间,千挑万选的从厨房选了口煮寿喜烧的铁铸小锅偷摸拿出来,还在小姨他们面前过了明路,借口说是这次来她特意买的。 万分感谢小姨、姨夫不通庶务,便是府里地位不高,还常受苛待,也不曾真为生活所苦,亲自下厨什么的真是从未有过,最多现成的红泥炉子煮水,因此倒也被她糊弄过去了。 至于油,钱伯伯给的有半扇猪肉呢,李瑶光干脆割了一条三层五花,用带来的红糖给烧了个红烧肉,没锅再煮饭,便用带来的面粉擀了两张面切条,因为锅小煮不下,她还分了两锅,做了两锅红烧肉焖面,才把一家四口人喂饱。 中午一家围坐炕上,看着小姨他们三人吃的满口流油,李瑶光是既欣慰又苦涩。 被打发到这偏僻的山庄来,小姨他们还不知何日才能归,自己又不能一直留下,而且就眼下的境况来看,侯府怕是再不可能给小姨他们送开销来了,可如今她姨父还伤着,三口人吃喝拉撒要的都是钱,还得买药。 自己空间虽然存了四百多两,几经波折的用下来,如今也只剩下三百出头,她怕不经用,手里没钱心里慌,工作更不能丢。 如此离开去上班前,这边就得万事安排好。 烧饭的锅要买吧?吃的油要搞吧?两斤盐也不知道够不够?冬日无菜,是不是还得给小姨他们腌点咸菜? 再加上小姨要照顾姨父,照看孩子,曾经外家再不富裕,小姨跟她这具身体的亲娘也是娇养长大,嫁到侯府也没干过什么粗活,药都不会煮,更何论煮饭? 她也舍不得小姨那么辛苦忙碌,所以不说买丫鬟,煮饭洗刷的婆子得请一个吧? 都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过日子哪一样都少不了,看来,自己得迫切的把这些都给置办齐全,免得家人受苦。 吃着碗里的面,莫名的李瑶光把心思投向了来时看到的,离着这庄子比较近的村落,决定吃完饭就去村里打探看看。 吃碗面,洗了锅碗,领着小表弟小憩了一下,下晌李瑶光就拉着穿的胖乎乎却不贵重的小表弟出了门,临出发前,她还特意背上了曾经小姨给她做的出摊装钱装物的小挎包。 包里装了些糖果糕饼,这些都是她每日的福利待遇吃不完囤下的,牵着小表弟一路出了庄子地界,走到了前头福生说他买柴火的村子,就在村口,李瑶光看到一群拾粪的小孩,她当即给身边小家伙塞了两块软和的糕点让他吃着,自己则牵着人朝一群小孩迎了上去。 眼前十几个小孩年岁不一,小的不过三四五,大的顶天七八九。 随着他们姐弟靠近,一窝小孩看到自己身边阳阳啃着糕饼,一个个的眼都直了,里头全是羡慕,脚也挪不动了,唾液疯狂分泌,明明又馋又羡慕,一个个的却只拿眼看,没一个人上来乞跟抢,李瑶光暗暗点头,倒是觉得这群孩子可爱可交。 于是斜挎包一拉,抓出一包糕点当着他们的面打开。 “小朋友你们好,我是前头庄里新来的人家,对咱们这地方不熟,家里什么都没有,想置办点东西都找不到地方,你们谁能告诉我一下,我请你们吃点心啊。” 这话音一落,好家伙,在十几个小娃中间炸开了锅。 小家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待不信,却又不舍想要。 最后看李瑶光手里油纸包中的点心真不作假,还油香油香的,怕是他们集上杂货铺都没有的好东西,小孩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推了个年纪看着最大,约莫八九岁的小孩出来。 对方看着李瑶光一脸忐忑小心:“小,小公子真给我们吃糕点,不骗我们吗?” 李瑶光干脆也不说话,松开自家小表弟的手让他乖乖别动,自己两步上前,给面前的小家伙们一人分了一块糕点,直接用事实说话。 为首的孩子看到自己手里被塞来的糕点,想着这人虽然是从那可怕的山庄出来的,人却真不坏,也不防备了,小孩利索的把糕点珍惜的往怀中一收,看向李瑶光,“小公子想知道什么?” 她当然是什么都想知道,特别是这什么老窝山里外的情况。 李瑶光这么一说,小家伙也没遮掩隐瞒,忙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都倒了出来,比如他们平日去哪里打柴挖野菜;去哪里赶集采买,多久一次,具体什么地方,集上卖什么;又比如老窝山管事是个什么秉性,平日为人如何,他们村里哪些人是山庄里的佃户等等;小孩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瑶光几乎把自己想知道的都了解了个遍,最后感激小孩的不隐瞒,想了想,再把挎包里的糖果子掏出来,给面前小孩一人分了一小把,跟前跟她介绍情况的再多给了一小把。 小孩捧着李瑶光给的糖果子,眼眸闪了闪,不由深深记住了李瑶光这个大度的‘小公子’。 第四十五章 大雪封山归期延 再然后,把小表弟送回家的李瑶光,次日一早就去了趟小孩口中的集市,采买了生活必须之物,像是油盐酱醋茶,像是粗布棉花棉布鞋;又通过那小孩在他们村里吆喝,花了几百钱买了两只下蛋母鸡,百十鸡蛋,以及一鸡公车他们秋日存下的如菘菜,菜菔等过冬蔬菜。 双方交道打的多了以后渐渐熟悉了起来,李瑶光也知道,当初跟自己搭话的小孩叫三蛋,于是又通过三蛋家找来老实的青壮,把他们夜里漏风的屋舍上下休整了一遍,再请了个手脚勤快且爱干净的婆子到家里做临时工,每月李瑶光给开六百文,不过是做些洗洗刷刷连带烧饭的活计,白日在,晚上归,钱不多却也不算少,并不冒头,也不惹庄头注意。 安顿好了一切,三日已过。 李瑶光也怕自己请假久了丢工作,这日夜里吃罢饭,李瑶光就跟小姨姨夫提了明日要返京的话。 于媚雪与程塑都知道她要去说书挣钱,说来都是他们三口连累了孩子,对于孩子独自一个归京养家糊口,他们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夜里于媚雪点灯熬油的,一边拿着李瑶光买来的布匹棉花,想着赶工给孩子做个挡风的厚斗篷,一边不舍的殷殷嘱咐,迫于无奈倒也做好了分别的准备,不想天公留客,半夜的时分,天竟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冻雨,没下半个时辰,冻雨变成了冰沙,下着下着,再然后变成了鹅毛大雪,几乎是眨眼之间,天地间就只剩一片白色。 第二日一早起来准备出门的李瑶光,看着地上屋顶上那厚厚的积雪,她还不由暗自庆幸,得亏自己花了几两银子休整了下屋舍,要不然这么大的雪,昨晚还不得给他们房梁压塌喽? 大雪下了大半晚,路上积雪都有她小腿高,李瑶光却不想言而无信,心说小路难行,到了官道该是能走的,便坚持要走,于媚雪劝说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外甥女去村里寻车。 李瑶光全副武装,穿上小姨新作的棉斗篷披风往三蛋他们村里去,还没进村,老远的听到村里爷们吆喝声与哗哗扫雪之声,原是大家都没料到今年雪会如此大,都怕屋子塌了,都在屋顶、房前屋后的扫雪呢。 见李瑶光来,三蛋一家欢喜,得知来意竟是要出山回京,三蛋爹苦了脸。 “光小爷,不是小的不愿意送您,实在是大雪封路,牛车难行,且这样的天,雪还落着呢!怕是官道也不通,这般光景,那些个大商队的车马队都动弹不得,光小爷如何走得成?光小爷您若是信我,不若且等上几日,待雪化,日头出来晒上一两日路好走了,小的二话不说就送您进京可好?” 李瑶光看了眼天空还在洋洋洒洒下的鹅毛大雪叹扣气,自己还是低估了这时候的道路交通情况,完全不是后世国家爸爸大基建可比。 李瑶光死心的往家回,心说等就等吧,可这一等就过去了好几天,而这天吧就跟漏了一样,大雪停停下下,下下停停,地面的积雪别说化了,那是越积越高,出山的路彻底封的死的,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只剩寂静寂寥。 等雪停雪化的李瑶光等的实在焦急,说好三日假期,这都延迟了快一周了,也不知味美楼跟雅贤阁的情况怎么样了,会不会因自己而损失?回头找她算账? 就算不找,她一个端着人家饭碗的人,总不能端着碗吃饭,丢下碗不认账吧? 为了那点子职业操守,心不安的李瑶光还是决定要回去,租不到车她就想其他办法。 白日顶风冒雪的窝在院里一阵叮叮咣咣也不知忙活啥,于媚雪就好奇上来问,得知外甥女竟是要搞个什么滑雪板的玩意,竟还打着回京都的主意,可把于媚雪给急的呀,不由拉着丈夫一起劝。 “光姐儿,这般大的雪,厚的地方都能给你整个埋里头,如何出得门去?你听话,莫要瞎胡闹!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 李瑶光却晃悠着手里的简易滑雪板安慰,“没事姨父,还有小姨,我手里这玩意可以在雪地上如常行走,不会陷进去的,你们放心。” 程塑看李瑶光死犟死犟的,被自家妻子盈盈目光看的,转头就是坚定不同意。 “陷不进去也不行,回京都这么远的路,坐马车都得路上过一夜呢,更何况你还打算一个人走着去,还是这样的天!不行,绝对不行,这回无论如何你得听我的,总之我跟你小姨不同意!” “姨父!” “再喊姨父也不行!” 边上看自家相公难得强硬,也怕外甥女倔,回头不打招呼自己给跑喽,于媚雪冰凉的手死死拉住李瑶光的胳膊苦口婆心的劝。 “我的儿啊,你就听你姨父一句劝成不?小姨知道你心急,可是我儿,再急,别个事情再重要,也没有我儿你的性命重要啊!我的儿,你若是路上出点什么事,你叫小姨我如何得活?乖,你听话,咱再等等,等雪化了,我们绝不拦你。” “可是钱掌柜他们……” “钱掌柜他们想来也能理解!光姐儿,这么大的雪,不要说你,就是京都怕也是家家闭户,人人寸步难行。退一万步说,便是京都情况尚可,雅贤阁、味美楼真着急你回去,见你迟迟不归,定会派人来问询不是么?既然人家没来,便是情况还稳得住,既是如此,我儿你再等等又何妨?” “对对,表姐不走,阳阳乖,表姐不走……” 好吧,都不让自己走,连小表弟都来凑热闹,李瑶光只能压着焦急的心暂时沉寂下来,心说等吧,她还就不信了,这雪它能下个没完没了,下这一整个冬天去? 然鹅,这雪吧,它还真心操蛋。 下一整个冬天倒是没有,却也淅淅沥沥,停停歇歇的下了一月有余,眼看着都要到年边才算彻底停歇。 又被家人缠磨着,耐着性子等了几日,待到天一放晴,李瑶光甚至都等不到地上的雪冻完全化去,泥泞的地面都没有干爽,她就从村里租了辆车去了官道,路上拦了一队同样被大雪堵住的商队搭车,紧赶慢赶的进了京。 第四十六章 哪哪都透不对劲 抵达京城东朝阳门已是未时末的样子,排队拿着籍牌、户籍跟户主铜鱼符进城门的时候,李瑶光就察觉出了有点不对劲。 今日进出城的人很少,出城的更是只有零星小猫两三只。 李瑶光猜测,难道是自己回来的时辰不对? 可也不会呀!按理这可是京都,哪一日城门开,六道城门不是人流如织的? 不说进城,出城更是人潮涌动,要知道朝阳门是去通州码头的必经城门,要坐船南下的行人客商都从这里过,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哪个门闲着朝阳门也不会闲。 带着这样的疑惑,李瑶光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披风,埋头往城内走,一路走来她更是发现,往日人潮如织的街道,如今稀稀拉拉,街边商家店铺看守的伙计掌柜仿佛都没了精气神。 李瑶光怎么看怎么怪。 难道说这次暴雪连下,京都受灾严重都已经影响到京都正常运行,百姓正常生活啦?那味美楼…… 一想到此,李瑶光也急了,不由加快脚步往味美楼的方向奔。 好在味美楼就在外城东,没费多少功夫李瑶光就站在了味美楼前,眼熟的迎宾小哥正百无聊赖的靠着门柱说话,老远看到李瑶光,几个忙不迭的迎了上来。 “先生,先生怎么这个时辰回来啦?” “额,我是回来的不对吗?还是楼里出了什么事?小哥,这个点不该是要准备夜宴上客了吗,我观你们怎么都闲着?钱掌柜呢?” 李瑶光接连四连问,问的几个小哥都郁郁不得劲,“先生,此事说来话长,小的们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正好掌柜也闲着,不如您进去见见掌柜的?” 这态度不对! 李瑶光皱眉,心里无端涌起一股不安,却还是点头随着小哥进了楼内,而后被领到了柜台后,钱掌柜一直办公的小屋。 敲门进去,钱掌柜正伏案看着桌上账本愁眉苦脸,抬头见来人是李瑶光,胖胖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模样,忙不迭的起身迎了上来。 二人相见,异口同声。 “先生来啦!” “钱伯伯您一切可安好?实在抱歉,大雪封路,是我回来迟了,我……” “哎,不谈这个,不谈这个,那些都是小事,只先生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一路可还安好?先生用过饭没有?我这就叫大师傅给您弄两菜去?” “不了钱伯伯,您别忙,我是随着进京的商队一起归的,前头在城外大车店用了午膳,伯伯勿忧。”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钱伯伯,咱们楼里一切都还好吧?是我未归害得楼中生意萧条吗?还有,今日进京,我瞧着京都城境况好似也不大对劲,莫不是这场大雪的缘故?” 钱掌柜得李瑶光关切,无奈一摆手,苦涩笑道:“嗨,倒不是这场大雪,而是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钱掌柜想着那也不是什么秘密,便一边请李瑶光坐下,一边招呼外头伙计上茶,这才与李瑶光说起了她不在的这段日子京都城发生的事情。 “先生走后,楼内一切安好,虽说先生不在,好多客人都发了牢骚,不过知晓先生家是出了大事,实在不便,加上连雅贤阁也挂了先生的休息牌,客人们倒是也没再闹。 后来福生带回先生再请假三日的消息,我本还忧心,不想一场大雪落,洋洋洒洒的一直不得消停,那样的情况下整个京都都封城了,我等自然也知先生归不来,加上天灾突来,雪大堵门,京都城上下也忙着应对暴雪,楼中生意便也萧条下来,倒不是先生之故,只是后来……” “后来怎么啦?” 钱掌柜呷了一口茶,“后来这大雪一落就月余,眼见着雪停,不知怎么的,一日宫内传来官家旨意,说是官家因此场大雪求问天师卜算,偶得仙人入梦指点,说我大靖若想化此天灾于太平,需官家亲自登顶泰山祈天。 圣旨下,不出三日,天刚放晴,地面未干,官家便领后宫一众妃嫔及朝中众臣公出京南下直奔泰山,也不过才走几日。 京都除留守少数官员,权贵世家走的干净,如此一来,街上连撵鸡逗狗的纨绔都不见影踪,生意自然就不成,正因为此,先生迟迟未归,我也未让福生去请先生。” 反正请来了也没生意,还不如让这孩子多松快几天陪陪家人,毕竟官家才走也不知何时方能归。 “原是这么回事,可钱伯伯,按说官家出行,这么大动静,我怎地不知?” “嗨,这有什么的,官家等众不过才走一日,走的还是南下陆路,不经水路,不过通州,先生所在又僻静,随来的商队又是才入京而不是出京,先生不知,自是当然。” “可也不对啊钱伯伯,不过祈天而已,为何带着一干妃嫔臣公呢?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呵呵呵,先生,天家威严,可是尔等能够妄自菲薄的?许是官家与朝廷别有打算,祈天难得盛景,我官家仁善,自是与民同乐。先生有所不知,那日出京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都不止呢,京都好些富户为看难得的祈天热闹,也纷纷领着家小出城跟随而去……” “嘶!这个……我要是没记错,钱伯伯,算日子马上都要过年了吧?年前还要祈天的吗?不对吧?”,而且为了看热闹,这是家也不要,年也不过了吗? 怎么想、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 李瑶光倒是想提醒下眼前人来着,可她也不知朝廷前头下旨是怎么忽悠的,还是说这时候的人信奉他们的帝王,尊敬爱戴他们的帝王已入魔疯,到了毫无理智都不用脑子的地步。 总之不管她怎么疑惑怎么提醒,面前胖掌柜一直笑眯眯的,一点没刚才生意不好的愁苦样,对他们的陛下那叫一个虔诚,那叫一个深信不疑,完全不觉得年前祈天有什么不对,更甚至觉得,大年初一头一天登顶泰山才是吉兆呢! 李瑶光就叹气。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得了钱掌柜再给自己放长假的消息,拿上这月未满一月,钱掌柜却非要给她发的满月工资,连带十两过年钱,李瑶光就被钱掌柜送出了门。 第四十七章 京都城空帝无踪 出了味美楼,想着雅贤阁还没销假,不知那边情况怎样,又因心底这点不对劲,想到雅贤阁背后东家不一般,有心探听一二,李瑶光就直奔雅贤阁而去。 她本打算的好好的,想从杨狗那边套套话,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雅贤阁的大门竟然是紧闭的,这就离了个大谱。 堂堂雅贤阁,坐落不夜城,不要说区区祈天,就算以前新年皇帝封笔休朝,这地方也没关门过呀! 不知为何,瞧着雅贤阁紧闭的大门,李瑶光心底那点不对劲瞬间化为了不安。 为此她不惜上前敲响了雅贤阁紧闭的大门,咚咚咚的敲了好半天,就在她以为无果,准备离开之时,来来开门的居然是以前在阁中后院看马房的刘伯,其他阁中众人,竟是一个不见。 李瑶光就问,刘伯知道的却也不多,只说是陛下祈天乃百年未遇的盛景,掌柜心热,也跟着一并南下祈天去了,便给阁中放假让大家都各自回家,雅贤阁暂时歇业一月。 得了这么个消息,眼睁睁瞧着刘伯再次关上的门,再看身后空荡荡显得格外寂寥的街道,不知为何,她的一颗心慌的厉害。 不行,这里头绝对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她必须得打探清楚,毕竟未知才最是恐怖。 在她看来,雅贤阁无人,味美楼毕竟是商,重大消息可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而侯府再落魄,那也是权贵,镇威候还在兵部当着差,指不定能有什么内幕。 即便是人走了,偌大的侯府总不可能不留人,自己回去问问,兴许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这么想着,李瑶光不敢耽搁,顾不上连日赶路的疲惫,急忙就往侯府奔。 一脚才踏进这下人聚居的院落群,李瑶光就感受到了与往昔的不同。 看着明显少了人气的屋舍群,李瑶光加紧脚步回自己的小屋,一路走来,四处寂静。 她赶紧跑去熟悉的角门,敲了好半晌门内才传来动静,听到是她的声音,里头的周婆子也不骂扰人清梦了,哈欠的连忙开门,见了李瑶光还诧异,恭维讨好的笑都未完全展开,李瑶光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问。 只可惜周婆子不得力,深一点的情况那是一问三不知,唯一知道的是侯府众主子,连带主子跟前得力丫鬟仆妇尽都跟随南下伺候,府邸里车马都用空了,府中如今就只剩下一些平日不得看中的仆役留守。 李瑶光看着面前得意吹嘘着她大女儿跟着三少爷南下长世面的周婆子,心里是恨的。 该死的镇威侯府,谁都带上了,连仆妇都领走了,居然唯独把她小姨三口给落下了! 若真只是简单的去看热闹还好,若是别个……那他们真真该死! 见周婆子也问不出什么,只会自顾自得意,李瑶光懒得听她炫耀,转身就走,没回自己的小屋,一脚便踏出了镇威侯府的地界,满脑子想的都是去哪里再探消息。 焦急间把自己认识的权贵,好打交道的朋友心里都过了一遍,最后分析来分析去只有陆二那里可试一试。 眼下陆二肯定也跟着大部队走了,但是没关系,承恩公府总归还有留人吧? 但凡留守的人中有一两个得脸知情的,自己假说是陆二友人,不行再奉上贿赂,怎么地也能探得些许消息才是。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李瑶光叫开了承恩公府迎外客角门,倒是见了承恩公府上留守的三管家,人家也信了她是府上二爷小友的话。 毕竟他们家二爷痴迷无忧先生说书的事,府中人尽皆知,来人自称无忧子,对方自是信了,可对于自己的探问,人家咬死了就是南下跟随官家祈天去了。 这个结果让李瑶光无法接受,蔫头巴脑的失望转身,整个人都委顿了,正悻悻要走,许是三管家看着她年幼可怜的缘故,在她走出十几步后,老管家又喊住她。 “哎,孩子,要是可以,祈天这么大的热闹,你也赶紧领着家人南下去看看吧。” 李瑶光还疑惑,老管家为何有此一说呢? 就见对方眼里都是关切与鼓动,怕她不为所动,人家还苦口婆心的劝。 “小娃娃,老头子我是老了,又身无后人了无牵挂,老胳膊老腿的又走不动,正好替主家守着这偌大的府邸。而你却不同,你还小呢,以后日子长着呢,祈天这么大的热闹,去看看吧,去看看……” “去看看?” “对,去看看!” 李瑶光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对方郑重与她说完这番话便缓缓的关上了门,合上门的瞬间间,门内老人家的神情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不知怎的,李瑶光心里很有触动,很想就此南下去看看所谓祈天,不过想到小姨他们,心里的跃跃欲试又猛地戛然而止。 南下是不可能南下的,姨父还伤着,眼下虽雪化却也天寒地冻,自己一家子伤的伤,弱的弱,小的小,她自己也不能耐,眼下这小身板更是只有十岁,南下什么南下呀! 不过这京城怕是不能够久呆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赶紧的再采买点物资,出城去老窝山找小姨他们一家团聚才是正经。 急匆匆的走在萧条的街道上,李瑶光还在掰着手指的想着,再去屯点粮食啊食盐啊什么的,顺便还去找老大夫再采购些药材以防万一,结果路过韩国公府的大门,李瑶光的眼眸闪了闪。 镇威侯府与承恩公府的情况都是如此,想必这什么韩国公府里头的情况也是一样,留守的都是些不得用,或者老的走不动道的下人。 咳咳,内个不是她小人啊,也不是她怂,而是自己实在没法跟这些权贵正面刚,那就背地里找机会狠狠咬掉他们一块肉权当报仇? 那……眼下不正是绝好的时机吗? 凭借对这些大家大户府邸布局的大致了解,李瑶光围着韩国公府转了半圈,成功找到一处僻静背人位于韩国公府后院的侧巷。 观察过后,确信安全,放心的放出自己装修时买的铝合金折叠楼梯,一番捣鼓,拉到最高,架在墙上,李瑶光蹭蹭蹭的就爬了上去。 第四十八章 是什么光闪瞎她的眼 爬上墙头收梯子放下,下了梯子再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当李瑶光真站在韩国公府的后院了才发现,这偌大的公府里头可真是静的让人害怕,想来留守的人并不多,不过她也没敢大咧咧出现,反而是跟只小老鼠一样,专捡僻静好躲藏的路走。 韩国公府自己不熟,不过有一点她却知道,这些权贵富贵之家布局都大差不差,讲究个风水五行,院子分前后,中门隔断,前头男丁住,后院女眷居。 她跟周盖世有仇,那厮身为韩国公府独苗苗,居住院落定是府邸里除长辈当家人以外最好的。 自己只管往东往前院寻最气派奢华的院子保管错不了。 李瑶光没多耽搁,瞄了眼落日的余晖快速分辨清方向,弃了自己眼下所在的偌大后院,直奔前院而去。 等她找到周盖世所居院落时天已经黑透,见大门落锁,又之刚才一路走来,自己鬼影子都没碰到一个,李瑶光越发安心,却还是谨慎的找了背人角落,放出楼梯再次爬进去。 待到双脚落地,猫在墙角仔细聆听,确信这院门落锁的院中无动静,她放心的从空间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这偌大的院子转悠起来。 不得不说,周盖世这厮院子可真好啊!既宽敞又大气奢华,因着院门落锁的缘故,屋子里各色屋门倒是并未锁死,这倒给自己接来下的发挥提供便利。 李瑶光举着手机打着光直奔主屋,轻声推门闯入,发现这屋里的陈设……嗯,屋子里的摆设用具,一眼扫去少了不少,看样子是那厮走的时候打包带走了,这么看来,想必贵重财物应该是也带走了的,好在屋里也不是没有剩下东西。 自己上辈子就是个屌丝,不懂什么古董,也没啥欣赏水平,因出身所限,更不会分辨什么珠宝玉石,讲真的就她这样的,人家拿个玻璃镯骗她是翡翠玻璃种她可能都辨不清。 这样的底子来当贼偷,好吧,要什么自行车啊! 想来堂堂公府唯一的爷们,不至于屋子里还摆假货?下人还敢欺骗的吧?这又不是贾家。 这么想着,李瑶光也不挑了,目之所及,什么博古架上的,什么临窗大炕两头,还有书房用具,李瑶光真是来者不拒,不要说书,就是毛笔都给他丫的收了,动作之快,如蝗虫过境。 当然周狗留在诸多衣橱箱笼里的衣裳还有铺盖什么的,她嫌弃,这个一样没要。 等一圈收完,到后了李瑶光发现,自己好像收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金银是一样没有,这些摆件既然被放明面,一来是挑剩下,二来搞不好好多人都认识且有记录,自己到手也出不了手啊,还是得砸手里存着变现不了,如何弥补姨父受伤养伤的花销? 就气!“周盖世你个‘穷逼’!” 就这么轻易放过这厮?不行,来都来了,就这么走好像挺窝囊的。 李瑶光不禁把目光落到了韩国公的前院方向。 咳咳,那什么,不要说她偏心女人,毕竟自己也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出于这么个雷人的初衷,李瑶光明知道女眷有钱,哪怕是离京,她相信女眷的宅院住处收刮钱财也比较容易,可她偏是信奉什么养不教父之过,就直奔前头府邸主子办公的书房而去。 “儿子不好,肯定是当爹的教不好!”,所以就你了,父代子还账吧! 李瑶光暗搓搓的打着这般小心思,瞧见自己最新选定的院落门外虽也落锁,却时不时还有家丁护院巡逻而过,心里越发俨定这里头有货。 确定巡逻人刚过一拨,李瑶光暗搓搓的寻了僻静处驾着梯子往上爬,跨坐墙头,再次把梯子放出准备下去的时候,却发现梯子怎么都架不稳,梯脚打滑。 给她急的,不由寻找了好几个角度都没架成功,眼看着远远有灯影晃来,心知这是巡逻之人又要到了,心下一急,李瑶光发了狠的双手举着梯子狠狠一跺,那是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只听下头咔哒一声,李瑶光一喜,晃了晃梯子发现稳了,不敢耽搁,赶紧顺着梯子下了墙。 眼看落地,为了抓紧时间,李瑶光一脚踏下的同时,还急切伸手准备去收梯子,结果落地的那只脚好死不死的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打滑,李瑶光呱唧一下整个跌倒。 漆黑的夜下,脚下咕噜滚动的动静传开,紧接着是她跌倒在地的声音,啪嗒一声还不小,想来外头若是有人肯定能听得见。 电光火石间,生平头一回做贼的李瑶光那叫一个紧张,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手扶上梯子,心念电闪间人跟梯子就同时回到了空间。 到了里头,她打开手机,点开计时器,同时才有功夫查看自己的情况。 脚腕崴了一下,好在不严重,最重的伤势就是膝盖头磕青了,李瑶光试着揉了一下,痛的她龇牙咧嘴。 想到一会自己还要干大事,可不能因小失大,这才忍着肉疼,瘸着腿的来到卧室,打开医药箱,宝贝似的把里头云南白药喷雾给拆了封,一边喷,一边还肉疼的直喊亏了亏了。 待到处理好伤势,休息了好一会,腿也不那么疼了,她才收拾好医药箱,试探着出了空间。 外头依旧静悄悄的一片,看来没人发现异常,李瑶光轻轻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暗道自己太紧张,转头却想起了刚才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害得自己跌倒。 出于好奇,咳咳,她绝不承认自己是小心眼! 李瑶光又从空间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抬手谨慎的压着光,在周遭照了照,果然发现不远处,一块方形玩意矗立在平整的地面上。 李瑶光:“原来罪魁祸首是块地砖?那刚才……”,她不由踩了踩地面,恍然大悟,“难怪的刚才梯子架不住,感情是地面太滑了,不过这韩国公府可以啊,书房院子里都铺如此齐整的地砖,有东西啊!” 心里嘀咕着,看清东西后李瑶光不再关注,转身要走,准备继续收刮大业,不想就在转身的瞬间,手机光线扫开转头的刹那,李瑶光明显感觉眼前闪了一下。 觉着不对,踏出的脚猛地收回,李瑶光好奇心起,下意识往那块罪魁祸首走去,嘴里还无声的嘀嘀咕咕,“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光是什么玩意?” 第四十九章 仇人家挖呀挖呀挖 快步上前,弯腰捡起仔细一看。 哎妈呀,好家伙!这外表平淡的青砖之内,为何金光闪闪? 李瑶光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扒拉砖头。 随着她越扣越快,渐渐的,掩映在青砖外表之下的东西渐渐显露它的真实面貌。 李瑶光看着自己手中这一整块老重的地砖,阿不,是金砖?是金砖吧?她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心脏怦怦跳,欣喜若狂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这般狗屎运?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下意识狠狠揪了把自己的脸,发现是真的疼,李瑶光双眼迸发出爆发户般的狂喜,瞬间化身诸多影视作品中的财迷样,抱着手里的砖就啃了一口。 等看到上头的牙印子,李瑶光确定了,“哈哈哈哈,这就是金砖,就是金砖!哈哈哈哈……” 李瑶光感慨自己走了狗屎运,利索的把金砖收进空间,就摆在卧室床头柜上当纪念,转头继续要往屋子奔,才抬脚,她猛地意识到什么,立刻就住了脚。 “按照寻宝定律以及古人藏钱思维,既然一块地砖里头有金子,那这整个院子铺的地砖呢?” 意识到这一点,李瑶光都惊了,忙收了手机,三两步窜回刚才自己跌跤的地方,就着刚才的豁口,麻溜的再扒拉起一块青砖,随手从厨房取出把剁骨刀出来,李瑶光对着青砖就是一阵捣鼓,再然后金光再次闪瞎了她的眼。 这还等什么?一院子的地砖啊,不管是不是都是,先搞了再说。 再然后,朦胧的月色下,一个小人撅着屁股,手拿剁骨刀,在偌大的院子里撬啊撬,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还非得配上一曲我在大大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 金钱的魅力是无法抵挡的,为赶时间李瑶光又是暴力施工,中途好些次失手,撬开的砖劈了叉,边边角角露出的都是金色,更让李瑶光确信这一片都是金子,干的越发带劲。 用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累的跟花猫样的李瑶光才终于把一院子的砖全部收入囊中。 这么多这么大的收获,说实话李瑶光腿都软了,正巧这时候院外巡逻的人声起,李瑶光心虚呀,哪里还敢多耽搁,哪里还顾得上说收刮别的东西? 她这怂货特别知足,待到人声远离,赶紧召唤出楼梯,从刚才进来的位子麻溜翻出去,小心脏怦怦跳的避开府邸中不多的夜间守卫巡逻,最后原路返回又从一开始进入的地方架着梯子爬了出去。 站在韩国公府的院墙外,等把梯子一收,李瑶光狠狠擦了把汗,后怕的喝了杯所剩不多的牛奶压压惊,转身才往侯府的方向赶。 在她想来,既然都做了初一了,干脆有仇报仇的把十五也给做了呗,反正时间还早,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至于被她远远抛在身后的韩国公府中,那被她撬的满地狼藉的院子? 呵呵,鬼知道那是怎么搞的,许是什么贼偷强人摸进去弄的呢? 感谢京都是不夜城不宵禁,感谢皇帝老儿不在家,以前还密集的巡逻,眼下眼着实松散,倒是让她没有任何阻拦,不受任何盘查的成功回到了镇威侯府。 第一次作案成功让李瑶光长了信心,也涨了经验,明知道镇威侯府里头鬼都能打得死人,她还是很小心。 避过惯走的角门,特意挑了个离着远却最靠近镇威侯府库房的地界,李瑶光架梯子再开干。 仗着对镇威侯府熟悉,进来后她直奔侯府储物库房,大门上锁也不怕,空间里自己买来专门为配特定音的气压钳是吃干饭的? 拿出来三两下把锁给嘎了,锁头一丢,只要当场逮不到自己,她才不怕事后被追责。 等进了侯府库房李瑶光才发现,其实这镇威侯府还真就跟姨父曾经无意说过的一样,府中早就不比当年已显败落,还颇有些贾府的颓态,加上可能离开的时候,主子们把各自值钱的金银细软都打包带走了,偌大的库房真没什么好东西。 那些碗盏杯碟,布匹,皮毛,家私……因空间所限,她就捡着自己喜欢的,看着许是贵重得用的往里头塞,笨重家具一样不要,直接放弃了大半。 离开库房后,小心眼的她把老封君,侯夫人,二夫人的院子都逛了一遍,收获也不多,只得了一些明面上不好带走的,最可恨的是二夫人院子里,博古架上摆着的都是连自己这样的,一看都晓得是假货的东西,也是没谁了。 这样的侯府,你还指望能收获些啥? 气哼哼的李瑶光壮着胆子摸去公中存银子的库房,好不易开了重重门进去,得到的却只有一小箱碎银,十大框子铜子,李瑶光再次傻眼。 特么的,那碎银至多二百两,铜子看着是多却连通宝都没有一个,一看就是侯府留下来,专为稳住府里留守下人,给这些人员开支安稳人心的,多的毛都没得一根,可见侯府紧巴。 粮食库房倒是有些粮食,想到是府中下人口粮,这时的李瑶光也没把事做绝,只收了厨下库房,得了些干货酒水酱料等,还端了两个管事锁上的私库,得了些鲍鱼燕窝鱼翅等好物,却也不多。 侯府一番收刮,刮的李瑶光都来气,自己腿都跑断了,收获也没有公府一根汗毛粗。 认命的晃荡回了绿苑,把小姨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比如夏衣,被褥等东西,连带小表弟的物品,一样不落的收进空间,等绿苑一空,李瑶光叹息着翻出了侯府,最后再回望了一眼,便踩着黎明的光离开了此地。 一会天就亮了,她要干的事情还很多。 很庆幸皇帝老儿虽走了,京都大多店铺还是正常营业的,一会开市,她就去寻粮店杂货铺子啥的多买点米面粮油,嗯,再买两扇肉,两腔羊等其他零碎,拉着回去跟小姨他们猫冬好过年,对了,药也不能少。 跟济世堂打交道多了,李瑶光仗着老大夫人好,知道如济世堂这般的药堂可以说二十四小时待命,病患上门求诊就会开门应诊,她便厚着脸皮,在天麻麻亮的时候敲开了济世堂的门,跟眼都没睁开的熟悉药童打了招呼,留下一半定金,交代了回头来取药的时辰,李瑶光就挥着小手告别了一脸木然无语的药童,欢快的往瓦巷去。 瓦巷有好些粮行,价格比内城便宜多了,大宗采买还是去那里划算,而且那边也靠近牛马市大车行,自己要租车去那也方便。 这么想着李瑶光抬脚就走,结果才转悠上西大街,老远的,麻麻亮的天色下,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 第五十章 收光当铺买买买 好家伙,那不是坑了她一块镜子只给五两银的坏掌柜还能是哪个! 这货怎么一大早的就来开铺子啦?也不对,糟心当铺就在西大街,开铺子不该是往里头进,坏东西为嘛要往外出? 下意识觉着不对的李瑶光没多想,抬脚就跟了上去,然后就发现,原来这货是去坊市吃早点的,许是时辰尚早的缘故,这老货优哉游哉一点也不急,背着手晃悠进了熟悉的早点铺子,点了饭食都没让店家急着上,反倒是要先喝上一壶早茶,怪会享受,不像自己还饥肠辘辘。 李瑶光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吐槽,蓦地想到什么,她眼珠子再次咕噜一转,转身直奔糟心当铺所在。 趁你不在,要你家财,这报复阔以! 李瑶光跑老快,不走正门,反是绕道铺子后院僻静处爬墙头,成功避过守在后头门房睡的喷香的伙计双喜,直奔前头铺子,一把液压钳在手,天下我有,更何况这铺子后门居然没锁,那就不要怪她了。 李瑶光动作麻溜又丝滑,确认门不会发出吱嘎声,小心的拉开一条缝钻进去,眨眼进了那高高的柜台后,对着里头的东西就是一顿收。 她才不管是嘛,只为报仇收了再说,所过之处片甲不留,临了看着空荡荡架子李瑶光满足,转身要走,却发现脚下还有暗门楼梯,打开下去一瞧,嘿,居然还是存物仓库,想来能进这里放的都比外头架子的那些贵重,那还等什么,收啊。 因着只收不看,几乎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李瑶光就把这占地百平不止的地库收了个干净,做贼心虚的她也怕那倒霉催的老家伙突然杀回来,保险起见,立马准备风紧扯呼,不想才转过屏风,却发现进门转角,刚刚被自己忽视了的向上楼梯。 想到这门脸还有二楼,李瑶光下意识停住脚步,轻轻踏梯而上,上来后才发现,感情这楼上竟还有人住,瞧着床榻前山水屏风上担着的衣裳,李瑶光俨定,这地方定是那老东西居所,所以一大早的她才会见人离开去外觅食。 既然来都来了,收也收了,李瑶光也不客气,空间取了副吃外卖送的一次性手套戴上,李瑶光嫌弃的在屋子里飞速翻找,尽寻那些可以藏钱财秘密的地方。 不得不说,现实来源于生活,诚不欺我。 衣柜床榻枕头,甚至是房梁她都驾着楼梯上去瞅了,还真在木枕头里得了一卷银票,在房梁上得了一盒金饼子,在衣柜下空着的暗格里掏出个藤箱,里头零零散散不少银锭子银角子,嗯坏老头身家还不小! 不过想来,这些都是如当初对自己一样坑蒙拐骗欺诈来的,李瑶光拿着一点不心虚。 眼看外头天色,也来不及点验收获,怕万坏老头再给自己堵喽,李瑶光心虚的赶紧走,好在动作快,一系列收刮下来都没用二十分钟,再原路翻墙出去,等她人都跑到瓦巷了,那老东西才姗姗来迟。 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开了后门进院,发现前头铺子后门敞开,起先老货还不以为意,等后头进去,发现不论是铺子还是地库,甚至连楼上自己多年积攒,老底子都被掏空后,往日格外嚣张的老货,硬是腿软坐地,学着泼妇般拍腿嚎嚎大哭。 转头把还迷糊的双喜拽起来给骂的哟,非说是双喜跟人里应外合偷了当铺,双喜觉得自己甚冤,为了洗清嫌疑才报了官,当然,自是查无音讯,且官府此刻也无时间功夫管这破事,且忙着呢。 然这些,已经远离了西大街,美滋滋点着坏掌柜家私的李瑶光是不知道的。 一盒子金饼子共百枚,一枚约有一两重,这里就是百两金;另外那卷银票都是百两一张,竟有二十整;再加上藤箱里的散碎三百多两;她又发财了。 心情颇好的李瑶光到了瓦巷,赶着采买,还打着今日出城归的打算,便去相熟的铺子买了几个大肉包,荷叶裹着边走边吃,到了马市街先租了辆容量大的马车,再到粮铺,见铺子才开门,伙计正在洒扫,李瑶光上去小手一挥,豪气云天的直接定了一车细粮,大米白面外加一些黄豆红豆,结账用的自然是从老东西那搞来的银票付账。 那啥,她在空间已经仔细研究过了,这些银票没有什么异样,也不像被标记过的样子,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给伪装了一下。 不仅拿着针在上头戳了字,又是抹香油撒胡椒啥的,一边暗恼家里也没个风油精花露水,一边手还不停,捣鼓的怕是它原主亲妈来都不认识,这才放心大胆的拿出来用。 之所以用银票而不是银子金子结账,也是她的小心思。 她觉得吧,这里毕竟是古代不是现代,皇朝都不一定把稳,更何况这些一般都是商家商会或世家权贵搞的票号? 自己也不是没有地方存,那还不如把实际金银捏手里来的安心,银票什么的早花早了,至于去票号兑换金银存起来?眼下她还没想过。 真不是她抠门在意那高额的火耗,而是自己年岁小,怕人打她主意,也是她赶着出京没时间,才不是什么心虚怕被正主(才怪!)。 打定主意,这些银票能用则用,用不完要兑也是出了京后去别地兑。 买好了粮,李瑶光又给了车夫一把铜子,这玩意侯府库房可收了不少,让其拿去吃饭,顺便帮自己守着装车,她则离了粮铺在瓦市杂货铺,点心铺,书店逛一圈,什么油盐酱醋茶酒,各色糖果点心果脯,启蒙书笔墨纸砚,甚至是商家从南边刚运来的高价水果,李瑶光也仗着银票多买了不老少,都让其送到粮铺一并装车,可算是花完了两张银票。 李瑶光摸着剩下的十八张,路上拦了辆在京都城内拉客的马车往西内城去,到了医馆,想了想还是不忍欺老大夫给了现银尾款,把老大夫带着徒儿、童子们忙活一早上才配齐的药给取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坐车回了瓦巷。 第五十一章 银甲小将突封城 回到粮铺后院的时候,李瑶光见自己那车粮,跟前头在瓦市买的东西也都送来一并装车好了,车夫乐呵呵的啃着火烧,正与粮店负责装车的伙计闲聊,看到自己,忙齐齐迎了上来。 李瑶光自是话不多说,谢过粮铺伙计,给了一把铜钱打赏,蹦跶上车,一挥手,直接出城归家。 满满当当的马车驶出瓦巷的时候,考虑到回老窝山的路不近,路上还涉及过夜问题,走的时候李瑶光又在瓦巷几个熟悉的食铺摊子一番买,包子馒头,烧饼茶叶蛋这些干粮一样不少,当初姨父吃的好的烧鸡,见瓦巷也有卖,她还一气买了十只。 车夫看着她抱着这么多食物回,把身后不多的空位都填满笑的见牙不见眼,等李瑶光坐回他身边的车辕上时,车夫的态度老好了,手里马鞭甩的飞起,马车哒哒哒的载着他们往城东朝阳门去。 抵达朝阳门的时候,估摸着是午时末的样子,眼看着城门洞就在前方,李瑶光却突然发现,今日出城的人多了不少,完全不是昨日自己所见的稀拉模样。 她就纳闷了,难道说,这些人都是要出城南下跟着去看热闹的? 也不对啊,朝阳门往东是通州,南下不该是走南城门吗?难不成这些人是要坐船南下?可泰山也不通船呀! 就在李瑶光心下疑惑,车夫赶着马车徐徐跟上了前头排队出城的队伍之时,忽的,一阵马蹄哒哒的急促声响传来。 排队等出城的人不由齐齐望去,就见一身穿银色铠甲,年岁约莫十五六,长的还挺俊的少年小将,身后领着约莫两百来号全副武装的列队士兵,浩浩荡荡的抵达城门,瞬间就把城门围了个严实。 这是怎么回事? 周边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李瑶光也忍不住焦急好奇,干脆站在车辕上眺望。 就见那威风凛凛的银甲小将快速下马后,不知跟城门卫说了什么,不多时后,城门卫守官手中铜锣一响,对着身前排着的队伍就高声喊话。 “退退退!都且散去不必再排队,陛下祈天南巡,为保京都安稳,现出新令,京都六门暂时封闭,不许进出。” 声音落,众人嗡的一声炸了锅,来不及反应,就见这位城门官抬手一挥,城门洞两侧储兵洞内,呼啦啦跑出一队人马来瞬间封住了门洞。 而银甲小将身后带来的那大队精悍人马,也在银甲小将的挥手下,随即再在城门卫之前拦截了一层,手中利刃霍的齐出,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的人心惊肉跳。 看这模样,竟是有些风雨欲来,水泼不进的架势。 李瑶光的心跟着狠狠一跳,皱着眉看着前头队伍骂骂咧咧,愤愤怒怒的发泄着,终是害怕对方手里高举在前纹丝不动的利刃,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缓缓散去。 自己身边车夫也因失了大单一脸为难苦巴巴看她,李瑶光也没注意到,反倒是在心里琢磨着眼下该怎么办,忽就听闻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一声。 “哎哎,不是不许进出么,为什么那辆车就可以?” 李瑶光忙抬眼看去,就见前头缓缓散去的队伍里,居然有一辆华丽的马车悄无声息的脱队,正往前头戒严的门洞去,而出奇的是,那些手持武器的军士连带城门卫却没有一个阻拦的。 顿时间人群炸了锅,众人也不走了,叉腰撸袖子的就要问公道。 紧接着,高站车辕上的李瑶光就远远看到,那银甲小将对着城门官又是一阵耳语,而后就见那城门官点着那正在通关的马车高声解释。 “诸位莫急,封城乃是为了京都安慰,为了城内诸位百姓的安危着想,但若诸君如眼下这马车主人一般有急事出京者,到京兆府禀明情况,开具通证,本城门官自是不阻诸君出城。” 众人听闻此言,再眼睁睁的看着那辆马车众目睽睽下,堂而皇之通行无阻的顺利出城去了,而他们却一个个被那什么京兆衙门新发通证拦住了去路,人群再次炸开了锅,各个急的交头接耳,纷纷交换信息求问那通证到底是何物。 自己身边,实在不舍这趟跑车佣金的车夫,也不由看向李瑶光,“小爷您看?” 李瑶光没有多言,眯眼看了眼已经远去的马车,再看一眼哄闹的人群,再再瞅了眼自己身后堆叠如山的车,心里有了决断,抬手就往味美楼附近甚少无人去的偏巷一指。 “走吧,今日看样子是出不去了,且等小爷我弄来这什么通证再说,至于这些货……先去祥兴街后舍巷,小爷我在那里有处宅子,地方又离着城门近便,咱们先把货卸到那里,回头得了证再走,放心,到时小爷我还请你。” 一听活计没丢,车夫高兴,忙不迭调转车头,得儿驾的一甩鞭,赶着马车就往李瑶光指点的地方去。 此处乃闹市中无人偏巷,因着两边都是高墙,唯有少数后门开在此,平日甚少有人来,加之如今京都萧条,李瑶光才把主意打到了这里。 指点车夫赶车进巷,车夫虽疑惑,却见雇主又给自己塞钱,说是让他且去喝酒吃肉,还能把马儿带走,回头再来赶车,车夫想着,就一旧毛毡跟竹席搭的破车架子而已,也不值钱,乐得拿着李瑶光给的好处,走的那叫一个放心利索。 而李瑶光呢,待到车夫一走,四下观察确信无人,自己钻进车厢,转眼就把里头的东西收了个空。 忙了一整宿,累极了的李瑶光干脆调了闹钟,在车里小迷瞪了一会,算着时间爬起来,跟她约定好时辰的车夫也回来了。 见车果然空了,车夫没多问,顺利交车,车夫知道李瑶光要赶去京兆府办那什么劳什子的通证,还热情的送了她过去。 李瑶光到的时候,京兆府门口挤满了人,看样子都是来搞这什么破通证的,一个个的急赤白脸。 为了应付这样的场面,京兆府派了不少小吏搬着桌案堵在京兆府门口现场办公,为做初步筛查登记,还不派了许多带刀衙役出来维持秩序。 李瑶光不敢耽搁,也赶紧排队,边排边观察,还时不时探头探脑的往前头凑,耳朵支棱着听。 可惜人多,现场闹哄哄的,没给听到什么有用信息,只能老老实实的排队等着一点点往前挪。 等终于快轮到自己,眼看隔着前头桌子就一两个人的时候,她才终于听清了前头登记小吏问的问题。 李瑶光暗自咋舌,心里嘀咕着,一会登记时书吏问话自己该怎么回答,才能把通证能顺利搞到手,转眼就轮到自己。 第五十二章 为搞证探衙闻真相 李瑶光站在书案前,端坐在书案后的书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张口就问,“哪里人啊?出城干什么去?出去几人?何时归?” 李瑶光没含糊,自是老实交代,就见对方抬手在桌案上劣质的黄皮纸上书写一番,给了她一张条子就打发她往身后京兆府敞开的大门去。 老老实实跟上拿条子的人流进了大门,转眼就被里头带刀衙役给分流开,李瑶光跟着十好几个往左走,不多时到了一处联排屋舍又见到了一群书吏。 对方跟谁都欠他们八百万样,冷着脸收了他们的条子,接着又是一通问,也没给准信,只敷衍的丢下句交了条子等通知就算打发了他们。 李瑶光心说这衙门办事效率不行,就见排自己前头那家伙私下给书吏塞钱的小动作,她顿了顿,不然自己也塞点?随即又见这样做的人还不少,李瑶光理智的收回了探出的脚。 她贿赂个屁的贿赂! 这么多人都贿赂,对方知道自己谁是谁?且享受惯了现代国家爸爸超高效率无私办公的她,再对上眼前这些,李瑶光一万个看不上。 而且什么等通知,一听就是敷衍人的。 既然好好听话,照章办事你不给,那就不要怪她走邪门歪道。 离开这办公屋舍的时候,李瑶光还深深的看了好几眼,特别是某些人点过放印章的地方,她更是一副要牢牢刻进脑子里的模样。 等随大流被引流从京兆府左侧门离开,一脚踏出的时候,李瑶光还回头深深看了这京兆府一眼,只待晚上。 见时辰还早,李瑶光干脆转回去自己的小屋睡了一觉,待到天黑,坊市填饱了的肚子,她还巧遇卖梨小哥,还在对方手里买了一篮子柿饼,李瑶光再次出发。 京兆府衙门不比前头自己洗劫的那些基本算空的府邸,从白日所见就知这里人不少,巡逻当值的更是多,再仗着有空间兜底,李瑶光还是小心翼翼的,谨慎再谨慎的选了个寂静拐角处翻墙而入。 本以为能很快的摸到地方搞到那什么小破证,结果等真进来后,李瑶光才发现自己太相当而然了。 京兆府衙门占地面积不小啊,且一路为了躲避巡逻护卫,她硬是不敢开手电筒的在偌大衙门里绕啊绕,越绕越晕越苦逼。 就在她迟迟找不到地方,心说要不原路返回,到白日里瞄准的大门附近,定点翻墙进来是不是容易些呢,忽的前方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声。 此刻自己身处一处高大屋舍的前方,一侧游廊,一侧是一眼可见的小广场,竟是退无可退,心念电闪间,李瑶光快速退进游廊与屋舍夹角阴影,再飞速闪身进了空间。 默默数数,估摸着时间,过去了约莫十分钟的样子,她又试探着探出触角,确认脚步声已无,李瑶光悄悄挪出阴影正要离开,却发现身后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屋舍,此刻竟是亮着光影。 这是?难不成刚才的脚步声进了这屋里? 嗯,还是早就早妙,被发现可得玩完。 李瑶光怂怂的背紧贴在游廊冰冷的墙壁,准备蹭着游廊壁的另一侧赶紧离开,可才抬脚,那烛火掩映的屋内,突的传来高声大气的愤怒指责。 “姓沈的,你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要以为你是三品老夫我就怕了你!” “刘大人息怒,今日之事,本将军实乃情非得已,这才出此下策。” “呵,你情非得已?所以你的出此下策就是把我京兆府,把我堂堂府尹拖下水给你顶缸?去你的京都戒严!去你的通证! 本官只问你,进出京都城何时需要我京兆府出具的通证?谁给的令?啊,为就问你,谁给你的令! 沈将军你知不知道,今个就因你儿子一句话,打的我京兆府措手不及,上上下下因此忙的不可开交也就罢了,可人人问我京兆府要通证……” 娘希匹的! “本官哪里知道什么鬼的通证,我还想要呢!可我有吗?啊?老夫到底上哪里给外头那些人开这什么劳什子的通证去?你倒是说啊!” 他就是个倒霉蛋,倒霉催的被陛下、朝廷留下守城也就罢了,还跟这么个坑货搭伴,明知前途未卜,九死一生,还得受这窝囊气。 饶是刘大人脾气再好,也不住骂起了娘老子。 屋内,被刘大人指着鼻子暴躁凶的沈将军自知理亏; 屋外,已经迈出一只脚的某人听到事关通证,她猛然一惊,下意识收回脚步; 李瑶光回头看了眼声音传来的地方,眼里都是挣扎,终是对话内容中的惊悚战胜了内心的恐惧,李瑶光咬咬唇,果断趴下,慢慢的爬到映照着灯火的大窗下,看着头顶的那丝透光的缝隙,缓缓的,缓缓的,她探出了脑袋。 透过窗户缝,李瑶光看清了里头的情况。 屋子很大,却只有三个人,一个约莫五旬左右,头发花白,穿着身家常圆领长袍的老者; 一位约莫三十多许的年纪,身着金黄铠甲,身量高大笔挺,长的英武不凡的中年将军; 而他们身边,此刻正被老者愤怒瞪着,抬手点着的人,不是自己白日里在城门见过的银甲小将还能是谁? 听刚才里头的音,那银甲小将该是这什么沈将军的儿子。 李瑶光暗自琢磨着,就见那什么沈将军的,朝着愤怒咆哮的京兆府尹郑重一揖。 “今日之事确是在下的不是,是在下拖累了大人。 只是刘大人,你我既得陛下钦点接受京都防务,正该齐心合力才是。 且今日也不是小儿有心为难刘大人,事发突然,小儿实乃情非得已,先前封城门,要强出城去的乃是阁老亲孙,因着有事耽搁才归京都,久候的阁老亲信欲带其南下团聚。 刘大人,阁老乃我朝肱股之臣,那小儿身份如此,还手持阁老笏板要亲送南下,我儿如何能不放人?刘大人,还请看在你我同僚,如今又共守京都以待抗敌的份上原谅则个。” “大什么人?什么大人?我看你沈将军才是本官的大人!本官小小府尹哪敢对手握重兵的将军谈什么原谅不原谅。哦,那小子是阁老亲孙怎么啦?拿着阁老笏板怎么啦?难道尔等就没有笏板,尔等就不是肱骨?不是良臣? 今冬大雪,胡狄遭灾,为活命,二十万大军压是边境,破我峪山关,陛下得八百里急报,命原平关俞帅领大军东进阻拦,却顾此失彼,原平关危矣,腹背受敌之下,陛下不思良策,却听信谗言,领后宫诸臣公仓皇南下,说是祈天,想必这会子已经绕泰山而南下金陵了吧? 留你我共抗不日抵达胡狄大军,我刘德诚无怨,可我大靖摇摇危已之际,朝廷上下抗敌者少,畏死者多……尔等臣公留守京都放手一搏,却还得顾及那等膏粱子弟,哈!哈哈哈!沈将军,我刘德诚不怕死,却怕我大靖败在此等鼠胆之辈的手中啊……” 亲亲大宝贝们,告诉我你们在不在? 要是喜欢我,或者喜欢这本书,哪怕是只书里有哪个人物能让亲们看时会心一笑,卑微滴我,也希望并祈求亲亲大宝贝们给我点个赞,打个气,一键三连(咳咳,跑错频道……逗逼请冷静一下谢谢!)抽出你们一眯眯的宝贵时间,动动你尊贵的小手手,给俺们留个言、评个论、点个赞,给个小票票好包?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不安的搅着小手手:大家只看不说话,静静的让俺害怕,呜呜呜…… 第五十三章 寒风起惊变天 屋内一语道,石破惊天,震的外头偷听的李瑶光只差没魂飞魄散。 听闻如此惊天秘闻,猛地知道事情真相,李瑶光被惊的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真的就那么一下,根本都没发出声音闹出动静,出奇的,里头那一直低头谨领训的银甲小将却突然探头,目光敏锐的朝着她所在的窗户射来,口中爆喝,“谁在那里!” 被震的三魂丢了七魄的李瑶光一惊,眼睁睁的看着那厮不似凡人般,瞬间化作银光朝着自己激射而来。 明明隔着紧闭的窗户,李瑶光却感到了胆寒。 眼看银光近在咫尺,她才勉力从这种无声的压迫中挣脱出来,赶在某人破窗而出的前一瞬闪身进了空间,一进去李瑶光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手还不停的拍着自己的心口后怕不已。 “该死的,年纪不大,人倒是怪灵的!怎么发现我的?难不成是个狗鼻子?” 被骂狗鼻子的银甲小将冲破窗户后发现,外头竟是空无一人。 正觉奇怪,屋里响起声音。 “越儿,可是有人?” 银甲小将眼神暗了暗,目光如电的在四下一扫,而后才对着屋内拱手,清越之声随即传入窗内,“爹,没事,无人,可能是儿太过紧张了。” 声音落,沈将军点点头,放下了心。 对于儿子那敏锐的五感,沈将军深信不疑,毕竟从小到大,儿子这项能力从未错过。 因着信,所以放心。 见沈家父子不再紧张,刚才眼见沈越突然暴起飞身冲破窗棱的刘大人,这才把眼中怕秘密泄露的担忧一收,也跟着安下心来,抬袖擦了把额上刚刚吓出的汗,后怕的朝沈将军点了点头。 不怪他们紧张,实在是,今日这消息若传出,知道危难时刻当今竟弃城而逃,弃百姓子民而不顾,只怕还算风平浪静的京都转瞬大乱,若是再遇胡狄大军杀来,本还可防御阻击为官家一行拖延时间的京都,怕是眨眼就要兵败覆灭,他们二人怕就要因一时失足成千古恨,成为大靖的罪人了! 后怕的二人再不多话,简单就京城防务,民事,还有接下来的配合沟通了一番,沈将军就带着儿子匆匆告辞。 空间里的李瑶光,硬是等心里的那股子心悸感觉彻底过去了,估摸着都有半个时辰了,她才试探着出来,发现那可恶的银甲小将不见踪影,刚刚还灯火通明的屋子此刻漆黑一片,身边倒也没有危险了,李瑶光才撒丫子往自己来时的方向夺路狂奔。 什么通证,什么出城,眼下逃命最重要啊! 李瑶光的心一路都在狂跳,幸运的翻出京兆府的高大院墙,本是想直接找个城墙防守不严密,且墙兴许能矮一点,自己的楼梯能够得到的地方速速出城逃命去的。 人都已经朝着城墙方向抬脚了,转眼想到钱掌柜,想到老大夫,想到曾经给过自己帮助的摊友,还有谢差头他们,李瑶光顿住脚步。 自己知道这般要命的消息,若是只顾自己逃命,是不是太不地道了一点? 再一个,乱世逼临之际,什么最重要?当然是粮食,是粮食啊! 谁知道这仗要打多久?大靖又能不能坚挺?若是不能,那岂不是生灵涂炭。 若是期间再来个天灾人祸,粮食欠收什么的,四处再来个揭竿而起,怕是几年都要动荡不安。 李瑶光简直不敢再深想,乱世它是要吃人的,像她这样啥本事没有的人可怎么活?更何况还带着那般的小姨、姨夫、小表弟! 她不知道什么是尸横遍野,也没亲眼见证过那样的恐怖场景,可莫名的,这一刻她的脑子不受控制的想到了上辈子自己看过的电影1942,李瑶光彻底慌了。 以前还觉得自己空间存货多的她,粮食不足恐惧症彻底爆发,再想到当初圣母病发作没收走的侯府存粮,此刻她都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没有圣母命,偏得圣母病,说的就是她。 可此刻后悔也完了,与其后悔,不如趁着去给朋友报信之时,赶紧回侯府去收了那些粮食来的实在。 李瑶光转身就往味美楼方向跑,才抬脚,李瑶光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起风了,抬头一看黑洞洞的苍穹,竟是又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 李瑶光苦涩一笑,空间取出小姨给她做的斗篷披上,对着冰冷的手哈了口气搓了搓,不敢再耽搁抬脚飞奔,眨眼间,身后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依旧沙沙落下的雪粒…… 夜半三更的,味美楼上下都在后院睡的香,突闻急惊门,还以是做梦。 还是忧心店里生意的钱掌柜觉浅,听着不对,忙高声唤醒了外屋值夜的福生,二人仔细聆听,呼啸的寒风里的确夹杂着一阵阵拍门声,动静还是只有自家内部人才知晓的角门而来。 钱掌柜不敢耽搁,旋即起身,披上大氅,招呼福生点了油灯,二人急急往后院来,一开门,见到顶着风雪的来人竟是李瑶光,钱掌柜跟福生俱都大吃一惊。 “先生你怎么来了?” “是啊,这大雪的天,还是这个时辰,可是有急事?” 李瑶光:“钱伯伯,福生哥,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再说。” “好好好,快进来。” 二人心知这事情不对,加之见李瑶光脸色实在是白的难看,忙不迭的把人请进门,钱掌柜示意福生关门,自己则把李瑶光忙往屋里让。 “走,外头天寒地冻的,咱们屋里说话。”。 李瑶光却摇头,就站在角门的廊沿下,一把拽住钱掌柜的胳膊。 “不了钱伯伯,事情紧急,我就不进去了。 我来只为告诉您一声,钱伯伯京都封城了,我刚得到的消息,大靖变天在即,官家出京并不是所谓祈天,而是前头大雪落,胡狄遭灾,为生存二十万大军挥师南下,国关破,两面夹击,京都摇摇危矣,而我帝王却早已弃城、弃子民不顾仓皇南逃。 钱伯伯大军压境在即,生死存亡关头,我一小女子,没有什么家国抱负,我身后也还有亲人等我相护,念着往日情份,这才前来报信予您,若是有机会,钱伯伯,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出京避一避,最好是往南去,若是实在出不去,也要广积粮多存医药物品等生活所需,在京都找个万全之地以图后路才是……” 话到此,不知怎的,李瑶光莫名想到了承恩公府上老管家劝她的话,心里又骂了声自己蠢,为什么没有前后眼! 而眼前的钱掌柜与福生却大惊失色。 钱掌柜更是虚的一个踉跄差点都没站稳,急的福生油灯也丢了,一把扶住人,“掌柜的您没事吧?” 钱掌柜狠狠缓了缓,扶着福生站稳,朝福生一摆手,道了声无事,看向李瑶光郑重一揖到底。 “我钱得顺谢先生大恩。” 亲亲大宝贝们,告诉我你们在不在? 要是喜欢我,或者喜欢这本书,哪怕是只书里有哪个人物能让亲们看时会心一笑,卑微滴我,也希望并祈求亲亲大宝贝们给我点个赞,打个气,一键三连(咳咳,跑错频道……逗比请冷静一下谢谢!)抽出你们一眯眯的宝贵时间,动动你尊贵的小手手,给俺们留个言、评个论、点个赞,给个小票票好包?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不安的搅着小手手:大家只看不说话,静静的让俺害怕,呜呜呜…… 第五十四章 人心惶惶通友人 钱掌柜真是一点也没怀疑过李瑶光所说真假。 不说这丫头背靠镇威侯府,就说这丫头的品性自己了解且十分信任,再加上近日来京都城的种种,他又不傻,自是全信。 既然全信,那这事情背后代表了什么,他更懂!因为懂所以才会如此害怕,因为害怕,才更感恩李瑶光小小年纪,还能冒着大险前来给他报信的天大重恩。 “钱伯伯客气,既然伯伯已知晓,我便放心了,伯伯多加保重,时辰不早,我还得去别处报信,不便久留,这便走了。” 李瑶光还惦记着要去别处报信,不便耽搁,抬脚要走,钱掌柜却急忙出声阻拦,“先生且等等。” 李瑶光不解回头,“钱伯伯还有事?” 钱掌柜赶紧朝身边福生耳语两句,没看离开的福生,就只紧盯着李瑶光。 “先生且慢走,乱世临,此一别,你我今生还不知能否再见,别离之际,我钱得顺无以为报,不过有点小小心意还请先生收下。” “心意?”,什么心意,不会是要给她钱吧?不要啊喂!“钱伯伯,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东西我不要。”,如今她又不差钱! 钱掌柜却急忙劝解,“先生先别忙着拒绝,先生大恩,此等要紧关头,我也没甚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只不过眼看乱世即来,若真京都不保,大靖必乱,如此不久的将来,盐粮定贵比黄金,且还不易得,而我味美楼做着口食生意,存粮虽不多,食盐却着实存了不少。” 毕竟楼中特色腌货也要用,每日消耗甚大,他便私下走了盐贩私路买的就多。 “楼里诸多物品根本带不走,与其留着将来也不知便宜了谁人去,先生不如帮着分担分担。” 原来是要给她盐啊,这东西好啊! 古代买盐可不比现代,自己空间本身食盐不多,就一罐子还吃了一半,后来因着要去跟小姨团圆倒也买了一些,却还是不多,就二三十斤,价贵,还限量。 如今钱掌柜给自己的,是这个乱世中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她自是不会拒绝,便从善如流的接了,却不想,福生竟吭哧吭哧的扛了一大袋过来,给李瑶光看的惊愕不已,约莫估摸了一下,怕是都有上百斤。 李瑶光也没矫情,诚心的谢过钱掌柜与之告别,婉拒了福生要送她的好意,只让福生帮她将东西扛到街角,目送福生回去后,确信四下无人赶紧收了盐,李瑶光又马不停蹄的往城南去。 她已经计划好了,先到城东味美楼而后转去南城瓦巷,通知了摊友李伯等人后,再入内城往西去济世堂通知老大夫,顺便的再买点防身的药,不拘着是什么毒粉迷药泻药啥的,乱世都来了,必须得搞点保命的东西呀! 心里计划着,脚下生风,真是恨不得多长几条腿如蜈蚣,也懊悔自己家里怎么就不放辆自行车啊,要不然她也能跑快点。 不过想到自行车,高速奔跑的李瑶光突然停下脚步。 等等,她想起来了,家里自行车是没有,可她有平衡车啊! 好像是一年多前某位金主爸爸给的,让她试用过后在书里给打广告,顺便上橱窗卖,自己却嫌弃价贵没上,试过后就封存库房,转眼忘到脑后。 自己怎么把这玩意给忘了,她个猪脑子! 脚尖一拐,寻了个僻静地方李瑶光进空间,撅着屁股在厨房边隔出的小小杂物间一顿翻找,果真让她找出个崭新的白切黑平衡车,打开一看,竟还是满电,这玩意电瓶可以啊!贵有贵的道理。 出空间,二话不多说放出平衡车踩上去,从小姨的箱笼里找出件她穿旧不用的斗篷一罩身上,脚瞬间被遮盖,完美。 “走你!” 雪花飞舞的夜色下,某人脚踏平衡车赶路赶的溜,才不管会不会有人发现地上印记不对。 反正雪辣么大,不多会就会覆盖这印记,就算没能覆盖,她都要逃命了,谁管别个在不在意,怀不怀疑这印记有问题? 她却不知,风雪不到天明就停,而她的骚操作还不仅仅只是这么个平衡车,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李瑶光自己是恍然未觉,可京都城内外却留下了她一系列的传说,故事流言之广之奇异,转眼就被人们妖魔神话,传播之快速,给京都搞的那叫一个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快到瓦巷的时候,李瑶光远远的就收了平衡车,还贴心的充上电,出了空间就直奔依旧营业中,却比往先萧条了不知多少倍的瓦巷。 来到曾经自己摆摊的老地方,却没有遇到一个出摊的摊友,便是一直连夜市都在的卦友,代写书信的书友也不在。 不知摊友住处,本还打着让这二人通知其他人主意的李瑶光麻爪了,萧条的瓦巷内满街寻找了一圈也不见谢差头,小幺等人,李瑶光暗骂自己这时灵时不灵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焦急又不好耽搁,干脆拿出纸笔写了两张留言条,就塞在书生跟卦友摊位前,他们每天出摊必捣鼓整理的地方,虽是还不放心,却得走了,她还有济世堂的心善老大夫没通知,还有食物不足恐惧症没治疗呢,得抓紧。 李瑶光抵达济世堂的时候已是亥时,这个点,讲究养生的老大夫以及医馆一众都已歇下,遇到李瑶光疯了样的敲门,在前头铺子值夜的酣梦药童被吵醒,迷迷瞪瞪的,撑着脖子喊问了句。 “谁啊?” 外头却不见回应,门却还一直响一直响。 药童低声咒骂一句,再不情愿也只得披衣起身,摸索着点燃床头边放着的油灯,哈欠连连的举灯就往铺子口来,边走还边没好气的嚷嚷。 “别敲了别敲了,这不就来了嘛。” 这时候的铺子,门脸都是一块板一块板上上去的,开门自是得下板子。 把油灯搁在药柜上照明,药童忙不迭的取栓下门板,才下一块,见外头来人居然是李瑶光这个让他印象深刻的老顾客,药童倒是收了脸上不耐,只语气仍带着怨念。 “小娘子,你怎么大半夜的又来了?” 第五十五章 报信济世堂求毒药 李瑶光赶时间,直接开门见山表明来意,“小哥我有急事,吴大夫他老人家在吗?没出诊吧?” 药童观李瑶光神色不对,暗道怕不是有急事,毕竟这小丫头家里可还有惯伤号,忙就应。 “在在在,今日师傅未出诊,只是这个时辰已然睡下,小娘子若急,我且与你开门,你先进来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师傅。” 李瑶光点点头,见药童小哥放下手中门板还要去下第二块,她忙制止。 “行了,就这样吧,我身量小,进得来。”,说着,就侧着身从这一遛门板缝钻入,转头又赶紧让药童小哥合上。 药童不敢耽搁,赶忙又给门板上上去,大木栓子一落,药童转头就对李瑶光道:“小娘子稍等,我这便去请师傅。” “且慢。”,时间紧任务重,李瑶光干脆主动抬脚跟上,“我与你一道去。” “这个……不好吧?” “哎呀!什么好不好,赶紧的带我去吧,十万火急,性命攸关的大事,赶紧的,迟了你我小命都不保!” 药童起先还犹豫,心说你个小姑娘怎的这般急,自己师傅再是年迈,你丫再是年幼,也始终男女有别啊! 结果小丫头劈头盖脸的就给他来了这么一通,还说什么你我小命都不保的话,药童一愣,见李瑶光神色不作假,跟着反应过来,不敢耽搁忙领着李瑶光就往济世堂后院去。 吴大夫今年六十有二了,这个年月算是高寿之人,这还多亏自己是大夫,颇为懂得养生之法之故。 不过再如何养生,老了毕竟老了,觉就少,入夜后虽是早早歇下,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脑子里一味琢磨小师弟给自己新送来的方子,忽就闻好似铺子前头传来敲门声。 想着前头有徒儿值夜,吴大夫起先没动,结果听到徒儿熟悉的脚步声匆匆往自己屋子而来,老人家猜度着怕不是有人夜里问诊,不敢耽搁,坐起来打了个冷颤,赶紧抓起歇下时脱在床尾的衣裳披衣起身。 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竟有两道,老大夫还皱眉,心说莫不是带着病患直接上后院找自己来了?是熟客? 可后头那道脚步声轻盈稳健,也不像病态之人呀? 心下疑惑间,外头就已传来徒弟的敲门声,“师傅,师傅,您醒醒……” “别喊了,老夫已醒。”,应着话,老大夫收了疑惑,赶紧离了被窝下炕穿鞋,勾搭鞋帮子时还顺带问了句,“是何人求诊?” 门外听得师傅醒后恭敬站在门口候着的药童闻言,看了身边站着的人一眼,还是恭敬回了句,“回禀师傅,是镇威侯府那位李小娘子。” “李小娘子?怎么,不会是她家那姨父又伤着了吧?” 童子蓦地望着身边人脸上也讪讪的,李瑶光黑线,干脆出声表明来意。 “多谢大夫您挂心,倒不是我家姨父又伤了,而是今日小女偶得消息,胡狄二十万大军破关压境,京都城危,陛下弃京弃民,假借祈天名义仓皇难逃为啦!吴大夫,小女感恩您对我之关照,特夜来报信。” “什,什么?” “真的吗?小娘子,消息哪里来的,可靠吗?” 此言一出,屋内屋外,二人皆惊。 药童望着李瑶光的目光里都是惊讶,连连追问; 而随即被猛地拉开的门内,吴大夫的眼中也闪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李瑶光望着二人,心情沉重的点点头。 “千真万确,至于来源我不便细说,但我可以性命保证,此绝密乃我亲耳所闻,亲眼见证,至于信不信,由你们。” 信自然是信的,老大夫自认看人准,且与李瑶光打过多次交代,知这孩子虽年幼,虽是女子,人却稳健,不会无的放矢,且还出身公侯,有什么内幕消息说不定,他自是信。 正因为信了,他们才会心痛,震惊,悲哀、气愤! 看着二人瞳孔剧震,种种复杂情绪轮番上演,李瑶光也叹息。 这样的消息,饶是自己一现代人,都是说几次就三观炸裂震撼几次,更何论眼下这个时代,从小就接受天地君亲师家国教育的古人? 被自己的帝王抛却,想来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唉,吴大夫,眼下不是伤心难受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我们得想法子自救。 不瞒您,白日我已亲验,京都已封,六门皆无法进出,外头说是有急事者,可开通证出城,可实际情况却是通证之事乃虚假,根本就开不出来的!此事小女也已验证。 所以吴大夫,若是有条件,能想法子出城最好,抓紧时间赶紧出;若是不能,便多多备好粮食物资,寻个万全的安稳之地暂且避一避吧…… 胡狄破关乃真,虽有大军阻截,可双关压境之下,京都大危,皇帝自己都跑了,指不定大军哪日就兵临城下了,不能赌万一,我是必走的,吴大夫您……” 老人家被李瑶光带来的消息震的失神,还是李瑶光的喊声给唤回了神志,他感激的看着李瑶光,重重拍了拍李瑶光稚嫩的肩膀,反倒是还安慰她。 “小丫头,老夫多谢你危难之时还想着老夫,报信大恩不言谢了,至于离开的事情你无需担忧,老夫自有打算,若是你需要帮助,老夫也可带你一……” “那倒不必,小女自有打算,只是眼下还有一事想求您老人家。” “何事?小友但说无妨。” 提起这个,李瑶光还有些不好意思,难得露出腼腆姿态。 “那个,呵呵,吴大夫,这不是马上就要乱了么,您是知道的,我年纪小,家里又是那个样子,唯一的男性长辈还伤着腿,真要遇到危险,我们一家就是人家案板上的肉,为自保,想问再问您再求些药。” “哦,求药啊这个简单,我马上带着徒儿给你配就是,便是你姨父后期修养用药,老夫眼下也一并给你配好,膏药也给你多拿上几罐,并附上文书说明,另外常用的小儿药,妇人药,我也予你多配些。” 反正要走,满堂的药却不好带,且这些比起眼前小儿做着的真不值当什么,权当是自己答谢她连夜冒险给自己报信的恩义了。 吴大夫大度打算,李瑶光却听的直摇头,“那个吴大夫,您说的这些药,我要;但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再给我搞点防身的?” “防身的?” 李瑶光重重点头,“昂,防身的!像什么毒药砒霜、泻药、蒙汗药啥的,吴大夫,您老就行行好,都给我弄点呗,您放心,我保证只为防身,并不拿它害人,我发誓。” 昨晚贪凉吹了一晚上风扇,今天起床就不对劲,脑子昏昏沉沉如浆糊,做电脑前只会发呆,然后发现自己发烧了,没码字,硬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不仅如此,修文预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修了个嘛,要是有不对的,大宝贝们给指正一下,回头我来改昂,谢谢。 第五十六章 你怕不是个憨憨 吴大夫定定看了李瑶光一眼,没多说,直接吩咐身边药童赶紧把后头的几个师兄弟都喊起来连夜配药,以行动直接给了李瑶光答复,给李瑶光喜的呀连连朝着吴大夫作揖。 吴大夫真心是个好大夫,记着李瑶光的情呢,没工夫招呼她请她自便,自己则是连夜带着四五徒儿点灯配药。 先是她姨父用得着的药,吃的贴的用的都有,再是小姨跟她用得着的药,再是小儿常用的一些药,再就是什么治疗金疮的,跌打损伤的,预防治疗冷热伤风的,拉肚的,高热不退的等等,几乎涵盖了平日病灾所有用药,细心到连防蛇虫鼠蚁的都给准备了不老少,每一样外头还贴心的给贴了条子,上头有发病情况,服用说明,不可谓不细心。 除此一大堆外,另外的老人家还应了她的要求,给准备了泻药,砒霜等毒药等,这些老人家都是严肃郑重的亲手交到她的手里并仔细叮嘱。 “丫头啊,这些都是你要的上面都有注明,这一包是砒霜;这一包是鹤顶红;另外这一包是泻药,药效强,一指甲盖能药倒一头牛;另外这一盒则是迷魂烟,你要是蒙汗药老夫着实没有,也不会做,这玩意还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小师弟做来玩儿的,可厉害着呢!一迷一大片!” “哦,那是厉害!” 看您老人家这抚须自得样,知道的您在夸师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夸儿子呢,所以这不成器的小师弟嘛怕是有点东西。 李瑶光咂摸着嘴,顺势看向老人家顺手打开的木盒子,发现里头所谓迷魂药,竟是一粒粒瓜子仁大小的颗粒,边上还有一小瓶看似鼻烟壶的玩意,李瑶光不解,立刻决定收回刚才对小师弟的夸赞。 “吴大夫这迷幻烟怎么是这个样子的,迷魂烟不该是一股子烟气,要用的时候拿竹筒给吹屋子里然后那什么么?” “然后那什么?” 饶是自己再见多识广,也被眼前小女娃的话搞的傻了眼。 可见小丫头那直白纯真清澈不解的眼神,老大夫不忍直视,忍不住白了李瑶光一眼,“小丫头,你怕不是个憨憨吧?” 看这话说的,憨憨光表示不服! “吴大夫,什么叫我是个憨憨?明明电视,咳咳,明明人家都是那么搞的嘛!” 多少年来,不管电视电影,不管还是短视频,哪个用迷烟不是这么用的?说好艺术来源于生活的呢? 老大夫……就心累!却也真怕眼前的憨憨用迷魂烟的时候真按她说的这么玩,老人家操碎了一颗心的给严肃叮嘱,耐心解释。 “你给老夫好好听着!这迷魂烟药效极强,用时你先嗅一嗅盒子里的小瓶,而后点燃烟便有效用,开阔之地,一粒方圆百米之内只需十息;若是密封室内,只需三息即可,并不是拿什么破竹筒子吹烟气进去。 你也不用你的小脑瓜子想一想,用竹筒如何吹?香塞进去灭了怎么办?到时候你是吹烟还是吹香? 若是吹香,直接手一塞不就得了。 若是吹烟?难不成还得点燃烟后再想法子把烟弄进什么容器里,再挤进竹筒方能用?这不是画蛇添足脱裤子放屁?” 额……这话多粗俗的,李瑶光忙摇头,“就,就含在嘴里然后吹。”,电视都这么演的。 老人家那看憨憨的表情再次显露,白眼都上天了。 “怕真是个憨憨!含在嘴里,不要要迷的人没迷着反把自己给迷迷糊了,别多少天用了解药都醒不过来。” 好家伙,好像是这个么个道理,真是小儿没文化真可怕,影视作品杀我呀! 李瑶光化身李怂怂,在吴大夫老师的严厉眼神中,老老实实的复述了一遍使用办法,乖乖巧巧收好这杀她的迷药,连连跟严肃老师道谢。 吴大夫恨铁不成钢的抬手点了点她,旋即又把最后一个青绿色小瓷瓶单独拎了出来,严肃认真的对李瑶光道。 “这是一味见血封喉的毒药,鹤顶红之流都无法与之匹敌,乃老夫小师弟游历天下时深入西南雨林,从当地一种箭毒木上提取,又加之许多毒药炼制而成,极其难得,只需一小滴,抹于兵刃,见血必死,饶是老夫师弟医毒奇才,至今也不知研制出解药了没有,你要慎用,可知?” 哇塞,这可是大宝贝啊! 李瑶光赶紧双手接过,严肃保证,“我知,我知!您老放心,我定慎之又慎的用,不过吴大夫,您一个大夫,您家小师弟却给您这些药,怕不是给您防身的吧?如今都给了我,大乱将来,您自己可怎么办?” “呵!小丫头人不大,操心的倒是不少。放心吧,老夫这么大的人难道这点成算都没有?既然你已予我报信,老夫自当早做安排准备。说起这个,丫头,你要不要跟老夫一起走?随老夫南下投奔我那不成器的师弟去?”,到了那里他要啥药没有。 这个嘛……“多谢您的好意,虽我也要想法子出京,却不能与您老同行,毕竟我的家人还在等我,我是定要跟他们在一起的。” “这样啊,可真遗憾,说来老夫还挺喜欢你的!” 老人家抚着花白的胡须呵呵一笑,想了想,干脆解下腰间那块一看便知,是老人家经常佩戴的玉佩递给李瑶光。 “丫头啊,今日一别,你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玉玦乃药玦,乃是老夫师弟精心炮制之物,长期佩戴能调理身体有益健康,且它还是枚信物,若有一日你有难,便拿着这信物,可求助大靖国土上任何一家有此玉玦上印记的济世、济民、济德、济安、济保、济公、济齐堂。” 这么贵重的东西,简直可以召唤神龙,啊不是,是召唤大靖天下医者的存在啊! 李瑶光连忙推拒,“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吴大夫却蓦地严肃了脸,不由分说把东西塞到她手中,“长者赐,不可辞,拿着!” “我真不能!” “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老夫还得抓紧时间收拾,就不送你了,带上你的东西赶紧的走,对了,要老夫派人送你么?” 李瑶光赶紧摇头,“不了,我家离着也不远,劳您叫小哥给我寻两个筐子,我挑着回去就成。” “行吧,这便给你办。” 谢谢宝贝们的喜欢,也谢谢你们的关心以及留言,我都看到了你们的心意哦,今天我好多了,码字存稿两章,慢慢恢复以前进度,谢谢关心,么么哒!爱你们喲! 第五十七章 皇宫好大东西好多 眼看老人家要走,想到自己还没结账,李瑶光赶紧喊住一只脚已经踏出门的人。 “等等吴大夫,这些药多少钱,我给……” 顿住的吴大夫立马急了,“给什么给,老夫才不要。”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反正老夫也要走了,这些药也带不走,与其放在这里白糟蹋,还不如便宜你。” “那也不行啊,吴大夫,我……” “哎呀,不跟你说了,不是要找框子么,那几个小儿嘴上无毛的不靠谱,老夫亲自给你去找。” 说着话,人就走,那速度感觉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看的李瑶光傻眼,却哪里不知老人家这是生怕自己提钱。 可是看看自己左手珍贵毒药,右手玉玦,再看看眼前这一堆堆用了心的药,李瑶光的心是暖的。 身为济世堂常客的她也知道,当世药价多贵的,寻常百姓轻易都生病不起,这老些药哪个怕都不便宜,想必要不老少银钱,她又如何能白拿? 想到此,也懊恼自己来的太急,没想着遮掩下带点银子来,这会也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给银票?万一大乱来,银票怕不是一张废纸,给了岂不是坑了真心对自己的人? 想了想,李瑶光估量着,果断把从某坏掌柜那摸来的金饼子掏了二十枚,偷偷塞到药柜里,等吴大夫弄来一对箩筐,她也不敢假他人之手亲自装药,且急吼吼的装了就走,那是生怕对方发现自己留下的金子不要她的,却没想到,最终老人家还是发现了。 当李瑶光走后,老大夫虽不舍,却还是吩咐几个徒儿童子连夜收拾打包,带上金银细软以及柜上贵重药材准备离开,自然而然的药童就发现了藏在柜台后的二十个金饼子。 当药童捧着金饼子来到老大夫跟前禀报后,瞧着童子手里的金饼,吴大夫遥望了眼李瑶光离去的方向,再遥望向皇宫所在,夜色下,寒风呼啸中,老人深深的叹息随风飘远……却不知,他所望的人,所看的方向,在他深深叹息后的不久,两者狭路相逢。 李瑶光出了医馆回了小家,都来不及歇口气,收了药进空间后就入了侯府。 不过她始终也做不到心狠手辣,被镇威候一行带走小半还剩大半的府中半年存粮,她收的时候还是留了两斗仓,收了十斗仓,从周婆子口中知晓侯府留守人员并不多,想来这些足够他们吃到开年后。 若是胡狄破城,不说粮食,什么他们也留不住; 若是虚惊一场,镇威候府的人肯定会随糟心帝归京,粮食问题自有镇威候操心去; 所谓斗仓,其实就是用竹篾或藤席编制固定尺寸的席子,把粮食围在里头如圆柱上头盖盖,一圆柱千斤为一斗仓。 自己为怕所谓斗仓占空间,把楼上配音房仓库所有东西都转移楼下找了间录音房存放,上头彻底空出,仓也不围了,直接席子铺地,粮食往上堆,这样巨能装,且她家不管一楼二楼层高都有三米多,这么堆真不怕地方不够用。 等收了这十斗仓,发现二楼仓库还很宽敞,完全还能装,所以离开侯府,夜色下寻找出城出路的时候,目光瞄到内城中那占地面积极广的巍峨皇宫……再想到那带着老婆臣子们跑路的皇帝老儿……李瑶光脚步一顿。 按说这里该是云集了天下所有好东西的地方吧? 按说皇帝老儿跑路辣么急,怕是也跟韩国公府这些权贵一般,很多的东西钱财根本来不及带走吧? 李瑶光绝对不承认自己是贪心起了,还美其名找借口:若是胡狄真打来,京都城破,这些宝贝不都便宜了胡狄去。 于是她决定要去闯一闯这皇宫。 皇宫李瑶光自是不熟的,不过想来格局也跟世家权贵富户家大差不差,五行八卦风水讲究都是一样的,区别只是在于一个更大占地更广罢了。 夜幕下,李瑶光仗着皇帝走了,京都都空了,皇宫只会更空,没见着见皇宫四方角楼上防卫都松散了么。 她胆子就很熊大,避开显眼的宫正门,踩着平衡车绕着宫墙走,边走边观察,到了西北方向,见前头宫墙拐角口还长着不少高大树木,几乎就贴着宫墙长着,李瑶光直呼好家伙,心说这大靖皇宫管理的还怪不严格的,倒是便宜了自己。 机不可失,收车窜上去,呲溜呲溜的爬上树,探头观察了下,可惜里头漆黑一片,也看不真切,不过确信里头无人,她便放心的跨坐到墙上,取出履立大功的梯子顺利进了宫墙。 等真进来站在这宫墙之内,走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身处在占地面积不小的花园之中。 好嘛,皇宫的花园子,想来景色是不错的,却不是自己要找的地。 急于屯粮的李瑶光不敢耽搁,倒是想直奔主题来着,可皇宫这么大,她又不熟,转到哪是哪,能得什么,看命吧。 不曾想,看命的她有时候还真有点狗屎运的好命。 绕园子,过小桥,穿甬道,飘深巷子,吭哧吭哧又爬了几重的宫墙,终于,还真叫她瞎打误撞的找到了地方。 “坤宁殿?”,进来看到的第一处院落看着就挺高大上,趁着无侍卫宫人,李瑶光掏出手机飞快打开手电筒照了下门头,发现匾额上竟是坤宁殿三字,关了灯李瑶光搓着下巴,“坤宁坤宁,不会是什么皇太后的居所吧?” 不管了,进去看了再说。 结果进去后李瑶光发现自己猜错了,这坤宁殿竟然是当今皇后居所,这从自己在屋子里看到的物品,还有遗留下的衣物、书籍等等物品便可看出一二。 至于太后居所,那是等她挑挑拣拣的收刮完了此处,出了坤宁殿去到前头福宁殿,以及福宁殿左右两侧宝慈宫、庆寿宫才知道,这才是大靖太后应该在的居所。 至于为何有两个太后宫,呵呵,那很好理解,估计是不少帝王出自妃嫔,亲母为太后,嫡母自然也是太后,没听说过两宫太后一词么,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太后皇后都出来了,那福宁殿是谁住就不必说了,肯定有宝贝。 第五十八章 刮帝私库闻生路 这四个宫里好东西真不少,饶是皇帝老儿跟他老婆、娘带走了极品的那些,剩下的也是好东西,李瑶光就跟那没见过世面的老鼠掉到了米缸子里一样。 帝王不在,宫人、内卫都去了大半,皇宫内各处静悄悄的,偶有地方也是小猫两三只的守着,懈怠的很。 这偌大的宫室,按理无论如何也该有人留守值夜的,结果都是一把铁将军把门,只外头甬道一个时辰有一队御林军经过巡逻,李瑶光收刮顺利,丝滑到简直让她都不敢置信。 在里头挑挑拣拣,遗留的珠宝首饰,便是娘娘们嫌弃不稀哒带上的也是好东西,收了收了; 那些衣裳都是好漂亮好华贵的,上辈子买不起高档汉服的李瑶光两眼冒光,挑拣看着新的,料子好的收了收了; 剩下布匹缎子,被褥毯子,甚至是铺炕上的皮毛,管他什么料子统统收进空间,专门找个地方存放。 至于什么摆件,碗碟,平日所用器皿,大到精美大气的稀罕柜子,小到人家平日用的熏香炉子,看到人家帐子都特好看,摸着手感特别好,某人也没见过世面的一把收不少。 不愧是皇宫啊,好东西辣么多,她都想要,却碍于空间容量有限,只能挑选自己喜欢的,精致的实用的拿下。 收完庆寿宫的时候,李瑶光下意识往前去,因是从后门翻进去的,她也不知这是什么宫什么殿,却着实在这处发现了许多联排库房,库房里金银珠宝倒是没,可上等的各色鹿茸人参燕窝灵芝等补药,日用黄蜡白蜡,布匹丝绸绢帛,皮毛,笔墨纸砚都齐全,最让李瑶光觉得幸运的是,她还发现了不少的珍珠,连珊瑚树都有。 “乖乖,这里怕不是什么皇帝老儿的私库吧?”,里头这些玩意就没个孬的! 还等什么?收啊。 李瑶光也不挑了,为了彻底装下这里头的东西,她在空间腾挪起来,库房中的摆放架子,各色用料极好的箱子她都没放过全塞满东西,除了留下楼上库房装粮食,这些宝贝都按自己规定的范围在空间堆叠,为了省地方,她还丢了一些先前收的不实用的东西出来,又秒变积木高手,非得把东西堆到天花板再塞不下,才再开一行。 这样一来她的空间就巨能装,收的也特别嗨皮,私库之大,东西之多,之繁杂,李瑶光硬是贪心的给收完了,这才发现外头的天都大亮了,懈下那股子劲来,自己也困的不行。 不管怎么说,皇宫还是有人的,白天不大好行动,就此离开皇宫是不可能离开的,粮食还没找到呢。 也怕自己再猝死的李瑶光游魂一样离开此处,专捡无人的路走,往僻静的宫殿去,见一处宫殿看着陈旧,且院内竟长满荒草,李瑶光估摸着这怕不是冷宫? 没多想的晃荡进去,随便找了一间屋子,没去看积灰的屋内陈设,只把破洞的门窗吱嘎一关,人转眼就进了空间,调了个闹钟倒头就睡,一睡就睡到了大中午,手机定的闹钟都没响她就醒了。 李瑶光也没继续赖床,醒了就起来,到厨房吃了点前头出城时买的干粮就出了空间,见外头阳光正好,墙沿上微微积雪,鸟儿在枝头,在空旷无雪的地面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倘若没有胡狄这一茬,眼前也是一片盛世太平。 李瑶光伸了个懒腰,伸手小心的扒拉提高破门推挪想出去,不想破门偏不配合又是吱嘎一声响。 李瑶光头皮发麻,心说不会暴露吧? 才想着,就听隔壁墙传来一声惊恐之声。 “姑姑我又听到隔壁冷宫出声了,姑姑我怕,那不会是传说中的晨妃阴魂不散,回来,回来……” “闭嘴,子不语怪力乱神,青天白日的,什么阴魂不阴魂的。” “可是……” 可是什么李瑶光没再听,以防对方前来查探,她一把躲进空间前还不忘了清除脚下灰尘印记。 趁着这番功夫在空间一番整理,不管楼上楼下,只要是进来的东西她都尽可能的分门别类,然后列队堆至屋顶,因为自己空间精神力可操作,她还从容的列了物资清淡出来。 等再出空间,果然发现这院里来过人,想必是隔壁来查探过情况了,只可惜,怕是来人怎么都没料到真有人在这边呆过,且还身负金手指,便是来的再快也见不到人影,面对空荡荡的宫室,怕不是真以为闹鬼了吧?那就好玩了嘿! 而此时隔壁的惊恐对话,正好变成了…… “好了,肯定是你小孩子听错了,隔壁许是风声。” “是吗姑姑?” “自然是,我已找内监去查过,隔壁无人,也无甚不对,定是你人小想多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今日教你的绣花可学会啦?” “嘿嘿嘿,姑姑,这个,呵呵……对了姑姑,您可是宫令啊,这回多好的出宫机会,您怎么不跟着陛下娘娘一道出宫去看看呢?能出宫多好的呀,要是有机会兴许还能见到家人呢!姑姑,我家就在京郊,若是能出去该多好啊。” “我这还不是为了守着你这个小人精!好了,知道你想家了,可孩子啊,身为宫女子,一入宫门生死都由陛下娘娘做主,出宫什么的,你如今还年幼,还是别想了。” 年长的青衣宫女虽一脸刻薄,对上身边这自己亲自挑的小小憨憨徒弟,宫令还是心软了,想到曾经的自己,还是给了安慰。 “若是实在想家的紧,你且去寻到宫中水榭,那里连通通渠,而通渠连通城外护城河,如今陛下娘娘们皆不在宫中,内廷规矩也松散,你折几个祈福灯燃了放通渠给送出去,若是有缘,指不定你家人可看见,便是看不见,上苍知晓你记挂家人,想必也会保佑他们的。” 宫令本是安抚自己座下小宫女的话,不想小宫女还没上心,一墙之隔的李瑶光却听的眼睛发亮。 通渠竟是通着城外护城河的吗?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自己出城的希望? 李瑶光满心的意动,只想快点找到着什么通渠,也好寻到自己出城的生路。 第五十九章 青天白日活闹鬼 李瑶光蓦地想到前头自己收东西的时候,见过几殿中偏屋箱笼有许多统一色衣物,想来那些是宫人所留,她忙小心摸出冷宫,再摸回最近一处自己洗劫过的宫苑,快速进了偏屋下房抱了一堆回空间,捡了套干净且身量小的给换上,顿化作名小宫女,出了冷宫就四处寻找起所谓通渠来。 可惜,皇宫好大,她人却腿短,找来找去通渠没找到,倒是叫她幸运的,在晃悠过前头发大财的宫殿,再往东过了两重门,经了甬道之后,成功叫她找到了心心念念大靖名为御厨司的御膳房,以及御厨司边上一溜檐占地面积不小的六尚局。 想来里头好东西定然不少,可恨眼下是大中午,这两地方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跟先前各个宫室的冷清完全不一样,心动也没法行动,李瑶光只能悻悻离开,心说只待晚上。 往回转着,恰巧路过发财宫殿,见前头殿宇重重,心说通渠会不会在那边? 李瑶光赶紧就往前头去,转到前头才发现,昨晚上自己发大财的宫殿名宸极殿,而从宸极殿出去再往前,过了两重宫门又是一条宽且长甬道。 青天白日的她也不好太胆大,虽说心里准备好了一系列说辞,以防应对接下来有可能遇到的盘查,可假的毕竟是假的,她自然心虚,祈祷能不遇见更好。 小心翼翼的探头张望,见甬道左右一眼望不到头,她下意识的就往对面迈脚而去。 结果一进去,好家伙,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见巍峨的殿宇下白玉台阶层层而上,而玉阶下,宫墙间,一队约莫十人,身着金黄铠甲,手持利器的御林军,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巡逻而来。 当时李瑶光整个人都是懵的,手脚心都发凉,好在还算稳得住,没抖没跑,脑子更是转的飞快。 面对越来越近的御林军,想着影视作品里皇宫那些小宫女见了主子们的模样,她看似淡定,其实心里慌得一批的忙转身面墙而站,心里把自己早编好的说辞在嘴里反复盘旋,只等着盘问降临,却不想对方列队而过,并未停留驻足,更没有盘问,这让李瑶光狠狠大松口气,越发觉得这地方可能有大宝贝,毕竟巡逻严密啊。 待御林军走尽不见踪影,她小心转头回来,继续往前头摸去。 而等她终于转悠到了前头,站定在这高高九阶台上,看着脚下大理石的巨型地砖,抬头看着书写天庆殿三字的匾额,再望着殿前这偌大的,空旷的,由白玉大理石铺就的广场,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皇帝上朝的地方。 唉,地方是好,高高大殿明堂内,那盘龙九阶台上金光闪闪的纯金龙椅,以及护佑在龙椅左右的点翠九龙描金瓶,还有两侧那比她人还高的盘龙金灯,哪个都是好东西,值钱的也是真的很值钱,可再值钱眼下她也搬不走呀! 毕竟这里守卫深严,谁知道是不是自己前脚收,后脚就被人给发现活捉? 即便再贪,心里再恨那该死的跑路皇帝,再想把这皇帝老儿带不走的龙椅收入囊中免得便宜了胡狄,她这会子也不敢。 在龙椅与粮食之间,以眼下自己的处境,她坚定的选了粮食,且自己的生路通渠还没找到呢! 李瑶光透过门缝,再遥望了明堂中的九龙金椅一眼,掩下贪恋,果断转身离开。 这里必是没有通渠的,她赶紧原路返回,过了长长甬道回到宸极殿的位子,再看眼这偌大的宫殿,当空的太阳,李瑶光叹气。 时间紧,任务重,再找不到怕是又得耽误一天,鬼知道胡狄啥时候来,自己眼下最耽误不起的就是时间。 没什么时候李瑶光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人小腿短,饶是她拼尽全力,一时半会也逛不完整个宫殿,通渠难寻。 时间不等人,自己也实在是走的没劲了,想着一路来半天碰不到一个人,她胆子就奇大了起来。 干脆把平衡车放出来,又寻了件先前在宫殿里收刮到的毛皮披风,兜头罩住自己,长度刚刚好盖住脚下平衡车,李瑶光脚踏车子如踩了风火轮,开始在这偌大的宫廷内找啊找。 却不想皇宫再空也还是有人的,她脚踩平衡车找到后苑,经过花园子的时候,侧边假山抄手游廊链接的垂花拱门处,正好有两个与她衣着相同的宫女出现。 一人在前,手捧茶盘,上头碗盏杯碟齐全;一个在后,手提食盒,两人正有说有笑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中间就隔了个抄手游廊。 李瑶光注意力都在所谓水榭,所谓通渠上,等反应过来侧面垂花拱里突然出现俩宫婢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脚下的平衡车带着她刷一下从二人眼前飞速飘过,速度之快,她想躲都来不及。 却不知自己的这一出,吓的被她远远抛在身后那俩宫女差点没尿,瞳孔剧震的手里东西哗啦啦打了个稀碎,一个还拽着另一个的胳膊哭爹喊娘。 “姐姐,姐姐你看到了没有?刚才那,那是人对吗?” “是,是吗?可,可人会飘,飘过去吗?还,还那么快……” 亲娘个乖乖,她们看的可是真真的!刚才那人穿着高位妃嫔品级才能穿的披风斗篷,上半身明明没动,可人,哦不,是魂,肯定是魂,魂就在她们眼前嗖的一下飘过去了,飘过去了呀! 呜呜呜,蓦地想起宫中各色神神鬼鬼的流言,二人吓出一身的白毛汗,相互抱着嚎嚎大哭,只嚷嚷着什么大白日的活见鬼,娘娘饶命云云。 李瑶光就……说什么后悔都迟了,眼下她这活鬼只能破罐子破摔,脚下发力,面上淡定,其实心里慌得一批的踩着平衡车颠的更快。 正因为这么一慌,急不择路的,倒是叫她成功的找到了一处湖泊水榭,沿湖泊边沿寻找,还真叫她找到了通往宫墙外的一条流动水渠,想必这就是宫女口中通往护城河的通渠了吧? 只是看方向,这怎么是往城北去的? 不管了,有总比没有好,出宫墙她是不怕的,怕的是那高高的城门。 既然有渠可通城外,那不然等晚上收了粮食后再回来冲这里出城? 第六十章 水鬼抓我去交替 李瑶光计划的很好,却也知道自己是只旱鸭子不会水的,不过没关系,曾经夏天的时候她去水世界玩过水,也飘过流,水上装备空间并不少。 有绑在胳膊上的充气浮力漂,有花里胡哨大号游泳圈,更有一件橘黄救生衣,便是连如腕表一样的应急救生浮力器她都有两个,再来眼下她还有空间可换气,有光源可照明,过个通渠而已还不是小意思吗。 李瑶光底气十足,却还是谨慎的收了平衡车跟披风,准备下到通渠下头好好观察一下情况。 结果天太冷了,饶是通渠水是流动的,水面也结了一层薄冰,连周遭的地也因着水汽冻住了,可不是打滑么。 探头查看通渠口在哪的李瑶光一个重心不稳,脚下踩到冰,咔吧一打滑就狠狠砸碎冰面,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李瑶光瞬间被冰冷包围,呼吸瞬间凝滞,还被狠狠呛了口水。 反应过来的李瑶光稳住自己不让慌,闪身就进入空间,就在进入的那一刹那,她仿佛还听到了有人提醒自己小心的声音? 哎呀不管了,太冷了。 瞬间闪到空间卧室的李瑶光被冻的哆哆嗦嗦,脑子都冻木了,连连咳嗽喷嚏,一把扒光了自己呲溜钻床上,被子一裹,抓起床头柜抽屉里的遥控器开了空调,待到温度升高,身体有了丝丝暖意,她的脑子才开始转动思考。 刚才自己落水的那一下子,是有人出声提醒她了吧? 可不是有人提醒了她么! 也是巧了,就在李瑶光跌倒的时候,一年岁约莫十三四的小内监正好打从这里过,因着角度问题,小内监远远的正好看到李瑶光跌倒,还下意识出声提醒,却还是迟了一步。 小内监见对方身着宫中制式宫女服,年纪瞧着也不大,都是同僚,遇人遇险,自当搭救。 小内监不敢耽搁,越过枯败的花丛就急奔了过来,看着被砸破的冰面无人,小内监着急,心说不会是人沉到冰下了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内监见花丛中有根胳膊粗的枯枝,拔出来就被趴在水边用棍子拨弄,硬砸碎了这一大片的冰,却始终没有找到落水的人。 小内监越发着急,心说这是通渠边,不会是人掉下去后被水流吸往通渠口了吧?那可是真要命! 好在通渠口有铁栅栏阻拦,救人该是来得及,小内监拖着棍子又跑几步到通渠边,趴在其上,探出大半个身子,抓着棍子往下使劲捣,却怎么也捣不到东西更不要说是人。 虽不会水,却救人心切,情急之下,小内监干脆憋气,一把将头贴近水面仔细看。 感谢宫内水榭经常清理,湖水清亮,能见度不低。 仔细查看,确见无人,小内监抹了把脸上冰冷冷的水汽爬起身,丢了手里棍子悻悻的起身离开,边走还边疑惑。 “刚才我怕不是眼花看错了?” 空间里李瑶光也恼火,这会是暖和了,可她这空间也是绝绝子,啥地方进啥地方出。 估算了下时间,只想赶紧上岸的李瑶光还是咬咬牙,下床再次穿起湿衣服,做足了心理准备,闭了口气就出了空间,心说早死早了。 趁着还能动,艰难爬上岸,跟死狗一样哆嗦回空间的同时,李瑶光还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冬天下水这酸爽,必须要搞点自救方法,要不然回头通渠没过,护城河没到,她得先冻嘎了。 而救人心切的小内监一直吊着心呢,慢吞吞的根本没走远,忽闻身后又传水声,小内监猛然回头,又见熟悉的绿衣在水边晃动,小内监心里一慌。 心道难道刚才自己查看不够仔细给人错漏啦? 救人要紧,小内监撒丫子赶紧往回奔,结果等他到了近前哪里有人?看到的只有满池子刚才被他捣碎的冰棱子在水波中荡漾,水里啥玩意没有,岸边倒是有些水迹。 这样的情景,小内监脑子莫名就想到没进宫前,奶奶跟他说的那些讲古。 小内监背后一股寒气猛冲天灵盖,有些怕了,再扫望一眼确信四下无人,他猛地瑟缩一下,嘴里念念叨叨着赶紧转身就走,还越走越快。 可人吧,越是怕还就越是好奇想看,都跑出几十米远了,小内监还下意识回头。 结果好嘛!刚刚还不见影子的绿色身影,此刻竟又出现在了岸边,那漆黑的脑袋还在枯萎的花丛后慢慢的,慢慢的冒头…… 小内监脑子里嗡的一下,有什么碎了,伴随着身下淅淅沥沥一股骚臭传开,小内监一声带着抖音的娘呀传开,人猛地就窜了出去,边跑边哭:“师傅救命!有,有水鬼抓我去交替……” 她怎么听到有人鬼哭狼嚎的? 背对枯花丛的水鬼李瑶光,后知后觉的挠着自己刚吹半干的后脑勺,却不知,见了她接连闪现的小内监,这会子正哭爹喊娘的奔过长长甬道,以前所未有的快速,穿过一重重的宫门直扑御厨司,就在进入御厨司的宫门口,遇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师傅。 小内监见人如见大救星,一把扑上去,颤抖的拽着师傅衣襟嗷嗷的。 “师傅师傅,不得了了,我,我刚才打从后,后苑过,路过水,水榭的时候,呜呜呜,师傅我看到了个小水鬼,还是女,女的!居,居然想勾我下水,想让我给她替命啊师傅……” 看着紧紧扒拉着自己胳膊的徒儿,再闻着鼻腔里似有若无的骚臭,见周遭还有不少宫女内监都提着食盒子往这边领饭而来,老内监嫌恶的拂开徒弟的爪子恶声恶气的教训。 “混账东西,青天白日的朗朗乾坤,这可是皇宫内廷,有龙气镇着,有历代先帝庇佑,哪来的鬼!” 教训的话倒是硬气,可小内监没有错过自家师傅眼里一闪而逝的恐慌,见自家师傅怒的甩袖而去,小内监还纳闷。 就自己师傅这样的,也不像是不信的样子啊?怎么? 边上一位年长的宫女见状冷冷一笑,“哼!你个小内监新来的吧?你怕是不知,这些年枉死在你师傅手上的宫女可不少……你别看这老东西面上硬,可这人吧是越老越怕死,你说有鬼,他岂能与你好脸?” 小内监:几个意思? 第六十一章 御厨空荡荡只剩水在烧 然,面前这位姑姑却没有继续跟他解释的意思,甩了甩手中帕子,理了理鬓发,自顾自的领着身后宫女就进了通往御厨司的宫门,唯独她身后那个看着不大的小宫女留了下来,还好奇问。 “哎,内监小哥,你真,真的看到水鬼抓你去交替啦?” 小内监还没说话,小宫女却仿佛不需要他的回答般,自顾自的又继续凑头过来,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 “我跟你说哟,其实我也看到,不,我是听到了,我们翠微阁的隔壁,旧日玉明宫中,其实也传来了好奇怪的声音,我姑姑还派人去看了,却没有见着人,也没有发现异样,我觉着肯定也是不不干净的东西……” “嘶!真的假的?” 小内监依旧没有找到出声的机会,边上就有凑热闹的内监接话,好多过来领饭食的宫女内监们也不由好奇,一个个支棱着耳朵听八卦。 也是,他们这些人都是宫中不得力的小透明,不然也不会被留下,如今主子都不在,他们自是难得懈怠,一听如此大事,谁不好奇? 一个个瞪大眼支棱耳的时候,忽的人群后冒出俩紧紧抱着自己胳膊的后怕宫女,两人立刻现身说法。 “我知道,我知道,事情肯定是真的,咱们这皇宫啊怕是真不太平,我跟姐姐白日里就遇到了,也是在后花园里!” “天爷!你们也遇到啦?” 当初被李瑶光吓的花枝乱颤的俩宫女齐齐点头,那位打了托盘的宫女还连笔带画的。 “嗯嗯嗯,真的见到了,我亲眼看的真真的!那女鬼穿着娘娘们才能穿的披风斗篷,就在我跟姐姐的跟前嗖的一下,眨眼的功夫就飘过去了,真是飘过去的,那是正常人能有的样子吗?” 另一个宫女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对,我还看到了那女鬼嗖的一下飘过去后,她还回头对我笑,可渗人啦!” “哇,不是吧?你细细讲讲,那女鬼什么模样,你看清了吗?” 俩宫女齐齐摇头,想说没看到,毕竟当时她们太害怕了,且女鬼有没有回头,她们也记不真切了,不过肯定是回头了的,应该还对她们鬼气森森的笑了,至于长相?嗯!“面獠牙的可吓人啦!” 人群中有位年长些的宫女还不由福至心灵的来了句。 “你们年轻不知道,这怕是因陛下离宫,此地没有龙气镇着,妖魔鬼怪纷纷冒头,青天白日都敢出来啦。” 哇,这个言论多怕人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个的不由纷纷抱着自己的胳膊后怕不已。 就在这时,一位刚交班的御林军将士嘬着牙花子从御厨司的方向出来,听了一耳朵宫女内监们的议论,御林军嗤的一笑,满是讥讽。 “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是真吃饱了没事,晚上洗洗早点睡,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散了散了,都散了吧,别自己吓自己。至于你这小家伙……” 御林军抬手指着最先那个小内监,嫌恶的皱了皱眉,“你还是赶紧去换了你这湿裤裆吧,怪腌臜的,这可是御厨司门口!” 众人心里不悦不平,可谁叫他们是没后台、没人脉,人人可欺还看不起的宫女内监呢? 饶是面对区区御林军,他们也不敢废话,暗自唾弃了这位一口,诅咒这货最好也快快见鬼,众人才各自散去。 却不知,他们的诅咒可灵验啦! 夜里这位值岗的御林军,丝毫没有把内监宫女们白日议论放心里,毕竟他一武夫,气血旺,鬼都不敢近身,更何况他自信,这世上并无鬼怪,怕个毛! 可这些全在接下来他巡逻到了御厨司,经过御厨司外,听到本该寂静无声且已下钥御厨司院内,居然传来吱嘎吱嘎的动静时,一切都戛然而止。 陛下娘娘们都离宫了,宫中御林军也走了泰半,剩下他们这些小猫两三只,除了前头陛下上朝的天庆殿,以及内阁们办公议事放公文之地防守还算严密,人还算多外,别的地方也就两两一组的在轮回交错巡逻。 走在甬道,正好他们巡逻二人需分开,一人要通往庆寿殿的甬道查看,一人往御厨司方向甬道巡逻,自己仗着资历长就选了熟悉的御厨司。 结果好家伙,一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动静不对,再仔细趴在落锁的门缝一看,本该黑灯瞎火的厨房内,紧闭的窗户下半部分竟隐隐透着光亮? 这是为何? 心下一凛,出于职责,御林军放下手中气死风,一个纵身提气就飞跃过了不算高的宫墙。 落在御厨司院内瞬间,双眼环视一周无甚发现,却见刚才门缝所见闪着光亮的地方,厨房门居然是洞开的,御林军不敢耽搁,顾不得细查院内,手扶住腰刀就往门内急奔,却哪里发现,就在他飞身上墙的那一刹那,院子一角的井沿上,有道小小身影猛然一惊。 想要闪现离开已然来不及,因为手里还扶着摇把,一手还摸着打满的水桶,若是此时进入空间,水桶必然落井而下,动静肯定大,把桶收入空间解绳又来不及。 情急之下李瑶光拼了,不敢放手更不敢大动作,把水桶中水收了,只手抓住绑着空桶的绳子,身子慢慢滑落到井沿下,所幸井沿够高,趴伏在背面,刚好能完全遮挡住她小小身形。 李瑶光努力屏住呼吸,而厨房内的御林军这会子也是脑壳都大了。 空荡荡的厨房内无有一个人,东西一切都完好,除了……两个平日蒸饭蒸馍的临近大灶里火光熊熊,大锅中热气蒸腾竟烧着两满大锅的热水外,别的一切如常。 可就是这该死的如常,才让他觉得事情很不对头。 快速搜索一番屋内没发现异常,呼喝震慑了也不见人回应,这会子他倒是还没想起白日的流言,只是心里有点慌,怕是什么人停留在此私下小动作,一心抓贼的御林军不做耽搁,飞奔出屋再度飞身而出,脚步匆匆的在外就开始呼喊同伴集结,通知管理御厨司的掌司太监赶紧来开门点人。 李瑶光目送人走,听着动静,心知不可耽搁,人就动了。 第六十二章 真的鬼她已出宫 时间倒回,话说先前。 李瑶光趁着夜幕落下,御厨司落锁人就进了这里开干。 什么米面粮油杂粮豆,什么干货海货咸货腌货,什么酒水酱料,就是连御厨司各色刀具她也没放过,可以说但凡能看到找到的实用的她都收了,为此还花费了些时间精神力整理空间。 不仅如此,一墙之隔的六尚局她也没漏下,里头供给宫中的各色物品,什么绢花粉黛,针头线脑她都收了不少,更不要说今冬才上供进来给贵人们用的金丝炭,银霜炭什么的。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统统都要。 考虑到稍后游通渠太冷,得给自己准备一缸热水好吊命,李瑶光又在空间客厅一隅倒腾出个位置,从宫里选了两口不算太大还有盖的铜制太平缸,洗刷干净,堆叠而放,准备下装饮用水,上放热水随时用。 才跑到厨房给烧上热水,趁烧水的功夫跑井边给下头缸子里蓄水呢,这就来了个不速之客,看样子还准备大动干戈,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不过热水烧都烧了可不能丢。 李瑶光趁着外头集结的时间差冒险跑回厨房,水没开也顾不上,一把收了锅哗啦啦倒进上头的太平缸,再把锅放回原位。 至于灶洞中还在熊熊燃烧的火,李瑶光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见到灶台边上有口揉面的黄陶大盆,她端起盆蹲在灶洞口,抓着炒菜用的超大号铲子,三两下就把两灶洞里的柴火连带热灰一起全铲进了黄陶盆里,连盆带铲子一股脑收了。 因太急,火盆就放在了太平缸边上的餐吧上,转头就从厨房后窗翻出去,跑到墙角拿出梯子就开始爬墙,一道又一道。 李瑶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一气到底翻过了几道宫墙,当她坐在一处比别个宫墙略高些的墙头,隐在黑暗中回望了眼身后灯火通明且已喧闹开的所在,李瑶光抹了把汗,暗自庆幸自己跑的快。 回顾四周,准备找个地方继续跑路呢,突见前头比各处都高的宫殿是自己眼熟的所在,里头正有不少御林军手持火把往自己身后热闹所在而去。 李瑶光狡黠的笑了。 自己也无意识的玩了把声东击西,既然守卫都走光了,天赐良机啊。 麻利的翻墙进入天庆殿,一鼓作气的收了九龙台上所有东西,包括那尊九龙黄金御座龙椅,哪怕明知道这玩意自此见不得光,送空间还得挪地方,最后实在不行干脆摆卧室床上,她的实木大床被压的嘎吱响她也贼开心。 拍拍小手,扫了眼戒严再过不去的甬道,李瑶光明智的放弃后苑通渠,当机立断选了个僻静方向继续翻啊翻,目标,出宫。 却不知,身后的御厨司彻底乱了套。 前头那位御林军招呼来了同伴,等来掌司太监开了宫门,一窝人浩浩荡荡的冲入御厨司内严密查看下,却只发现洞开的厨房门内一切如常,那位御林军口中烧火烧水的大灶,所有人都上去看了,里头空荡荡完全没有用过的样子,只除了……温度不大对,热乎乎的。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端疑。 不想刚才集结人来的那位,面对这样的场景,脑子蓦地想到白日里自己听到的话,背后霎时浸出一身的白毛汗,饶是眼下周遭人气这么旺,他的心也跳的格外厉害,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 格老子的,这宫里它真有鬼! 正当这货后怕不已之时,身后突的一声惊叫,立刻吓的所有御林军一抖,手中腰刀齐齐出鞘,各个严阵以待,却见身后掌司太监扶着空了的柜案哭的哭爹喊娘。 众御林军黑线,暗骂一声,上前询问小内监才得知,御厨司失窃了。 原本每日结束后入库入柜的各种食材酱料,包括刀具精巧的锅具,乃至贵人们用的精贵餐具等等,竟是都消失不见。 天老爷!这么多东西,光运出去就不能够,宫中人虽少却不是没,他们也不是死人,更何况还要过重重宫门验证的,这么多东西如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转移? 想到此众人不禁头皮发麻,特别是第一个发现此地异样的御林军,两眼无光,口中不住喃喃,“有鬼,这宫里真的闹鬼了……”,还是个贪财贪物的的饿死鬼啊! 皇宫失窃,他们所有人都有责任,哪怕一个个心里都觉是鬼做的,该查还得查。 分队分工,一个个打着火把恨不得化身探照灯,在御厨司内外查找蜘丝马迹顺便盘点,然后惊恐的发现,隔壁的六尚局竟然也失窃了,好东西丢了个精光!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因着这个大家也都崩睡了,偌大宫廷中剩下的这三百来号宫女内监,一个个惶恐的集结到此,整个宫里都动了起来,却忽略了别个最要紧的地方,比如天庆殿…… 当然,这一切,顺利爬出宫墙的某人是不知道的。 收了梯子,拍拍小手,抹了把额上的汗,李瑶光下意识打量自己的空间。 嗯,满满当当,手里有粮心不慌。 如今的空间里,便是连过道都被她塞满了物资,根本已经无法行走,要进空间只能指定地方闪现了。 别的比如卧室,床上都放着沉重的龙椅,至于厨房,也就留了使用微波炉跟冰箱的方寸之地,其他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餐客厅更是一样满满当当的无法下脚,唯一空些的地方,怕就是靠近厨房餐吧的位子,而自己刚刚收进空间的铲子跟陶盆,好家伙,此刻就在餐吧上。 可是……黄陶盆里头的火?咋看着辣么奇怪?怎么看着像是静止不动的样子? 李瑶光实在是好奇的紧,确信四下无人,干脆进了空间去查看,然后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 经过她一系列严肃仔细的认真观察,火盆在餐吧上,确切的说是在餐客厅里,它竟然真是静止不动的! 难道说是因为空间没空气? 可没空气火该是灭的,为嘛盆里好好的就只是静止,火星子都亮堂堂的? 而且若是没空气,自己还在空间睡过觉呢,岂不是早就嘎了? 这么一想,李瑶光觉得,自己怕是又发现了空间的隐藏功能,指不定这玩意它还能静止时间外带保鲜? 第六十三章 水渠边上遇故人 可问题也不对啊,空间自己没少用,她还录过音,确信手机时间也是走动的呀? 李瑶光被自己这空间搞的懵逼了,想到这么多东西存里头,轻易可别给她出幺蛾子啊。 为了验证,她抱着火盆到空间各地方转了一圈,最后经过一系列的试验发现,好家伙,她空间还真是个大宝贝。 除了厨房,火盆端进去烧的哗哗的,表示厨房是正常外,其他地方时间都是凝滞的,也就是说东西进去啥样出来还是啥模样。 至于为何手机不收影响?录音室也能正常用?请原谅她简单的脑子,真摸不出这个规律,反正能用就好。 李瑶光把火盆放回餐吧上,拍了拍并未满的两口太平缸,心里高兴,暗暗打算以后定将其填满,自己就再不怕缺冷热水用,又庆幸哪怕厨房不保鲜,曾经屯进来的食物,自己也是捡时间最长的先开吃,然后调换新鲜的再储存,冰箱一直都是保证满额状态。 如今却不能再这样了,既然除了厨房其他地方都保鲜,李瑶光干脆又在空间里一番乾坤大挪移。 冰箱放点立马就能吃的速食,还不能多,吃了再补充; 水果酱料粮食等这些生活必需品放餐客厅; 炭火蜡烛放走道、阳台等地方垒到顶; 各个房间再整理塞塞塞; 主卧一番捣鼓,浴室里也塞满了物件,衣柜更是满的不用说; 至于龙椅?她用皇帝私库收的那些个箱子放下头整齐堆叠,把龙椅塞里头,缝隙都用各色布料皮毛塞满压严实,最上头留下一点地方放上床,床上再放上收刮来的各色薄厚不一的各色被褥,真就只给自己留个条睡觉的缝。 可真是缝啊!翻个身都困难的。 不过因此房间倒是还真让她整理出了几平方来,厨房也彻底腾空了,客餐厅空出一角,空间还能继续装,算是没白费自己的时间。 功成身退的李瑶光乐滋滋的出了空间,嘴巴都合不拢,不过高兴没太久,想到此刻自己身在都城东南角,跟找到的北面通渠离的远着呢,她又傻眼。 都怪御林军封宫戒严,后苑没法去,这会子人是出了宫,可这出城咋办? 不过李瑶光也不信邪,偌大的京都不可能只有北边有通渠吧?且若从北出城,回头自己还得绕半个城往东,那也很耗费时间精力。 若是东城也有通渠出的话,自己岂不是更方便? 这般想,她干脆就出了东内城直接往东外城去,仗着对东外城还算熟悉,只捡以前自己不去的地方转悠。 不想才找到一条内渠,正准备下去看看,身后就传来了呼喝之声。 “哎哎,渠边那个小孩,你干什么干什么呢?探头探脑的小心掉进水里呛死你……” 这声音?耳熟啊! 被呼喝的某小孩闻言果断一回头,就见身后不远处,提着盏气死风灯打量自己的二人,不是自己的老熟人还能是谁。 李瑶光心下大喜,忙远远朝着对方摇着手,“谢差头,小幺哥,是我,说西游记的小子。” “西游记?”,还真是熟人!“你小子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在这?” 二人这才松了心神,放开腰间紧握腰刀柄的手,瞧着奔到自己近前的人关切疑惑着,李瑶光却有着见到故人后别样的欣喜。 “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们了,谢差头还有小幺哥,你们不是在城南瓦巷巡街的么?怎么会在城东呢?难怪的前头我去瓦巷跑遍了都找不见你们的人。” 谢差头一听李瑶光还找过他们,跟身边憨憨笑只顾打问新书的小幺不同,谢差头张嘴就问,“官家离京,衙门人手不足,我等兄弟被调至此巡街,怎么?你小子找尔等作甚?” 这个嘛。 李瑶光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而后压低声音,“谢差头,小幺哥,方便的话借一步说话。” 见李瑶光如此谨慎,谢差头立刻意识到,对方要说的怕不是什么小事。 递给小幺一个眼神,小幺心领神会点点头。 随即谢差头看向李瑶光朝她扬了扬下巴,点着不远处水渠边的宽敞草地,自己抬脚先走了过去,李瑶光跟小幺紧随其后。 就见小幺吹灭手里的气死风,手扶刀柄,背对二人警戒,谢差头才又对着李瑶光点了点头。 “什么话,你说。” 李瑶光没耽搁,也不怕这二人心脏脆会接受不了,赶紧就开门见山直接爆雷,把当初跟钱掌柜还有吴大夫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二人一听,皆为震惊,对此都不可思议极了,却也是信重李瑶光,不会拿此等要命大事糊弄他们,因为没必要。 二人心中巨震,再如何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现实,也知这是干系全家性命的机密大事,谢差头与小幺相视一眼,有了默契,齐齐拱手面向李瑶光。 “尔等谢无忧先生报信之大恩,无以为报,请受尔等一拜。” “哎哎哎,不要不要,别拜我,大家朋友一场,我知道了这等要命事,知会大家一声本是应当,不值当如此大礼。” 她可不喜欢被人拜,那是要折寿的,吓的赶紧扶住要拜下的人。 可她人小力微哪里扶得住? 二人还是郑重拜下,把恩情默默记心里,起身后看向李瑶光,想到她刚才探头探脑的模样,谢差头忍不住就问。 “先生夜半在此徘徊,刚才还在看水渠,可是有事?可有我兄弟能帮忙的?” 李瑶光也没打算隐瞒,摆手故作轻松:“嗨!我这不是归京时候不对,能耐友人又走尽,再遇京都封城,不得已想法子出城么。” “出城?先生出城为何要看水渠?莫不是……”,小幺还疑惑,说着说着意识到什么,小幺陡然一惊,“先生莫不是想要走水道出城去?先生不要啊!先不说水道闸口有重重铁栅栏封死,大物根本过不去,便是先生人小能过,这大冬天的水多冷的啊,先生此举太过冒险。” 这铁栅栏倒是自己不知道的事,可除此之外自己也别无他法呀。 瞧着李瑶光瞬间暗淡的失望神色,谢差头看了小幺一眼,见小幺点头,他上前一步便道:“先生勿扰,出城也不是没有办法,可让小幺带你走。” 李瑶光一惊,“小幺带我走?”,如何带我?“难道是他有出城的法子?” 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剧情,看着许慢,却绝不是废话,一旦出现,肯定是有用有深意的,伏笔多多,线条长且远,亲们细细慢慢品,千万表着急啊宝子们。这本书我也吸取以前的经验教训,真没水字凑数,剧情分章都尽量紧凑,要不然也不会经常出现两千多很多的章节,除了卡字等推的时候。 介个都是因为剧情原因啊!爆哭。 当然了,若是宝子们是急性子,实在着急,我也已经为宝子们考虑到了,大家可以根据章节名的提示跳着看,宠粉我是认真哒! 第六十四章 得蒙故助登城楼 说起这个,小幺可得意了,嘿嘿嘿一笑,神气道:“昂,不怕告诉先生,我大哥在京都五城兵马司下属城防营,就在城楼上当值呢,出个城而已,先生放心,我小幺保管把您给送出去。” 不想天旱得逢甘霖降,想不到自己一个不忍的念头,竟是给自己换得生机了吗? 李瑶光大喜,这回是换她重重朝二人拜谢,却被二人一把阻拦。 “先生莫要如此大礼,折煞我等,先生大恩情比天,我等能为先生办如此小事乃是荣幸,时辰不早,先生还是莫要耽搁,这便让小幺领先生去。” “谢差头不去吗?” 谢差头摇摇头:“我等还有巡视任务,为了免人怀疑,今晚必须如常到底,且不瞒先生,我等家小尽在京都,得蒙先生报信,自当尽早通知家人先做准备,而后再设法出城。” “哦这样啊,那谢差头我这边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先生但说无妨。” “谢差头家住哪里,可去瓦巷?若是方便是话,可否报信的时候去瓦巷我当初说书之地,通知一二我曾经那些摆摊的朋友?前头我去找谢差头你们的时候也去过那里,可惜没有遇到人,当时倒是留了两张条子在那边,却不知友人是否出摊,又是否得见,所以……” 谢差头秒懂李瑶光的意思,心下感慨这孩子心肠还怪软的,倒是一把应下报信之事。 “先生安心,区区抬脚之事,谢某定当不负所托。” 如此再三谢过,见时辰不早,双方分别,李瑶光跟在小幺身后,两人摸黑往东南方向的城墙而去,边走小幺还边解释。 “先生,我们是偷摸出城,不方便过瓮城与城梯,免得引人耳目,我大哥就在东南角往南些的城楼上值守,咱们直接上那里去即可,先生放心,我经常来的,路都熟了,保管不耽搁先生的事。” 李瑶光自是信重对方,连连点头应是,就这么着,跟着小幺一路来到了他所说之地。 京都价贵是什么都贵,土地更是寸土寸金,别看是外城,地皮也是稀缺资源,这便导致很多民居屋舍都是依着城墙而建,既省地又省砖,这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小幺领着她转东街走南巷的,穿过一片黑灯瞎火的民居后,七拐八绕的竟来到一片开阔之地。 这里身后是房舍后巷,身前便是高耸的城墙,这就少见。 正当李瑶光感慨地方妙呢,带路的小幺已经在前头墙下停住,以手抵唇,一阵枭鸟叫声,神奇且有韵律的从小幺口中传出,停顿约莫三息,继续开叫,来回三次,李瑶光就见城楼口上探出一个头来朝下问。 “来者何人?” 小幺听到声音,激动欣喜的跳脚摆手,“哥,哥,是我,小幺,我有急事找你,你让我上去。” 对方听到是自家弟弟声音,心里咕哝着这麻烦精又来找自己干嘛,却还是瓮声瓮气的丢下句:“等着。” 不多时,李瑶光就见,自刚才瞭望口丢下来了个黑漆漆的东西。 待彻底落到眼前,李瑶光恍然,原来竟是一口能坐人的大箩筐,一头还系着粗绳。 她还想着,莫不是就坐这玩意上去?安不安全呀?身前的小幺已经上来拉她。 “先生快,你先上。” 李瑶光来不及多说人就被按在了箩筐里,随着小幺一声喊好,李瑶光察觉身下箩筐一震,紧接着头顶吱嘎吱嘎的声音传来,不多时她就被拉到了城墙上,徐徐从瞭望口冒头。 拉绳子的俩军士还心说,今个筐子怎么这么轻巧,莫不是头儿那闹腾的弟弟给饿瘦了? 才想着呢,前头守在瞭望口准备扯筐子拉人的自家头儿,看到筐子里被拉上来的人都傻了眼。 “你是哪个?” 声音一出,霎时间,小小瞭望口转瞬就围了十好几个人上来,一个个身着铠甲,身负武器,那阳刚血煞之气好不慑人。 自己小小一只,胳膊都在人家的手里抓着呢,饶是没做亏心事没怕,李瑶光也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面对为首一与小幺长的极其像的壮汉,李瑶光忙指着墙下,“小幺哥他大哥是吧?我是小幺哥的朋友,小幺哥让我先上,他还在下头。” 李瑶光快速说完,对方一听,嘴里恨恨的骂了句臭小子,松开抓着李瑶光胳膊的铁掌,一挥手,示意手下把筐再丢下去,借着城墙上每隔几十米就有的火把照亮,上上下下把李瑶光打量了个遍,这才又转身趴城墙上去了。 待到下头的小幺被拉了上来,这位大哥黑着脸,劈手就把墙外筐子里的小幺跟拎小鸡一样拎了进来,惹得某人抗议不停。 “哎哎哎,哥,大哥,你干嘛呀,轻点轻点,别拽我的发髻啊,哎呦,我脑袋都要给你扯秃噜皮啦!” “闭嘴,你个不省心的,跟我过来!” 当哥的恶狠狠瞪了弟弟一眼,一点也不顾小幺的反抗,拽着人避开李瑶光就往边上走。 夜色下,寒风里,李瑶光尴尬的看着她小幺哥被亲哥拽头发,扯耳朵的拉到不远处,兄弟俩埋头一阵嘀嘀咕咕,李瑶光知道,对方这肯定是在问来意,想来小幺该是把自己报信,并且为何出城原因告诉亲哥的。 果不其然,随着前方小幺他大哥一声惊呼,瞬间吸引了她身边,一直拿眼一眼眼打量她的十名军士。 其中一个壮如黑塔的汉子与一名精瘦军士忙不迭关切,“怎么啦头?” 就见小幺大哥撇下亲弟,黑沉着脸到了李瑶光跟前,语气严肃。 “会说书的无忧子先生是吧?某家小弟不懂事,因喜听先生的书而喜先生,信先生,先生说什么他就是什么!可某不同,某守着的这地方也不一般,自不是先生区区两句话就可以骗得过去的,先生先前与我弟之言可真?” 她就知道! 这位可不是谢差头与小幺这等信任自己的人。 不过她也不怕,毕竟自己又不是为了出城而无的放矢。 可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没说谎,还能保证自己能出城呢?总不能说自己夜探京兆府,偷听到当官的秘密谈话了吧? 若面前人是被自己偷听之人的手下,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 小幺哥能信得过,这位也能信得过吗? 当当当当! 大宝子们,以后每天早上六点更新昂。 别问为啥?问就是…… 呜呜呜!前面说我更新时间有点阴,让俺注意身体的那个大宝子,来,你出来。 告诉我,宝啊,你是不是学过的?怎么那么灵! 这才几天啊,我发烧才过去才几天啊,我的胆结石又犯了,以前吧,熬过那一阵子,一般也就疼一晚上,或者一早上就好。 结果倒好,今天我硬是疼了一天,浑身乏力拉肚到在床上摊,最恐怖的是大姨妈还刚好来了,又是一个字都木码的一天,得亏我有存稿啊,不然真嘎了。 宝子们我知道你们能耐,却不知道原来你们还能能耐到这份上啊,也太玄学了点吧! 怂怂的我瑟瑟发抖,当机立断,改了预发时间。 不要问,问就一个字,我怂! 第六十五章 获赠武器终出城 面对对面的咄咄逼人,李瑶光脑子转飞快,心思一转间,瞬间有了主意,她朝着小幺大哥一拱手。 “这位军爷不信我个黄口小儿,能理解,至于事情真假?想来军爷也该从小幺哥口中听闻过,在下受聘于味美楼与雅贤阁说书,且时日不短。 味美楼我就不说了,只说雅贤阁,那可是京都城权贵云集之地,背后靠山更不一般,要不然也不会多年来无其对手。 在那说书的这段时日,我认识不少友人,各个都是达官显贵,不怕告诉军爷,我消息来自韩国公府,具体是谁,恕我不便透露,消息是真是假,军爷也可自行判断。 我想说的是,雅贤阁关门至今尚未有开门意向,乃是掌柜得了内幕消息,早早跟随祈天队伍一并南下了,再有白日京都城封不许进出的事,军爷,我对令弟所言之事,您高见,且自己思量。” 一听韩国公府给的消息,一想背后有大靠山的雅贤阁也关门至今,再一观眼下京都境况,再再看眼下小子信誓旦旦且急于出城的架势,小幺他大哥不敢赌,终是信了。 正因为信了,铁一般的高大汉子脸瞬间就白了,想到他们都是被他们的帝王,他们的天所抛弃的人,偌大的一个坚强人,竟是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住。 这可把身边弟兄,还有揉着耳朵脑袋的小幺给吓出个好歹。 “头!” “大哥!” 各个伸手来扶,小幺大哥却自己稳住,站定脚,拂开诸人的手摇摇头,告以众人安慰,“某无事。” 大家却不信。 “头,你真么事?” “对啊头,就你这模样,说无事我等不信!” 眼前小子说的那些他们虽没听懂,可莫名心慌的厉害,加上他们头多厉害的人,眼下连下盘都不稳了,可见事大! 小幺他哥深知事情甚大,身边这些兄弟一个个又都是急性莽汉,怕事有错漏本不敢此时说,可看着这一张张关切的脸,想到昔日多年他们兄弟的出生入死,意气相投,隐瞒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小幺他大哥终是抹了把脸,默了默,指着李瑶光对大家沉重开口。 “弟兄们,这位小友乃家弟好友,更乃味美楼,雅贤阁说书的无忧先生,想必这半年来大家也听过他的大名,别的某也不多说了,此番小友带来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 小幺大哥苦涩一笑,终是沉重道:“今冬大雪,关外各部族遭灾,胡狄自来野心勃勃,侵我大靖之心不死,今冬趁机发难,破我边关,陛下顾此失彼,朝中主战者少,国难当头,陛下借祈天弃都城南逃,竟是弃尔等不顾……” 说到最后,高大的汉子不禁捂脸,语带哽咽,真是无法相信这样残酷的事实。 其他人乍听此噩耗,一个个也如当初钱掌柜等人听闻此事一般的震惊痛心,不!身为军人,他们甚至更加的愤怒委屈,一个个的如失了神魂般,满嘴的呢喃不可置信。 “不可能!” “怎么会?” “我不信!” 小幺大哥不忍兄弟们颓丧,重重抹了把脸,出声安慰。 “好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众弟兄也莫慌,无论如何,是否真假,如今知晓总比被一直蒙在鼓里,死到临头才知被弃来得强……眼下大家就还有准备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为今之事,还是先送予我等报信恩人出城为先。” 众人一听也是,想到要不是头儿小弟带着这小子来,他们都还不知此等噩耗。 这一个个曾在战场上打磨出来的重情义军汉们立刻收敛心神,齐齐点头。 “好,都听头的,我们先送小恩人出城。” 小幺大哥点点头,理了理情绪,定定的看了眼跟前,对着他们眼里也有关切的李瑶光,想了想,转头对着身后的那位瘦猴汉子伸手。 “瘦子,把你使的连弩给我。” 瘦猴不解,“头?” 小幺大哥却指了指李瑶光,“给他。” 瘦猴一顿,还没接话,边上的铁塔急了,“头,这可是登记在册的重要军械,如何能给外人?” 小幺大哥正要解释,瘦猴却一把将自己身上背着的连弩,连带腰间两个装的满满的弩匣脱下交给小幺大哥,转头还不忘了对黑塔吼。 “妈的,皇帝老儿都不要咱们了,这城还守的有什么意思?还军械,军械怎么啦,老子就给啦!小恩人拿着还能保命呢!就算被逮到,有什么罪责老子自己担着就是,大不了砍了老子!反正都是个死!” 这是气话,更是委屈,小幺大哥懂,在场所有人都懂。 黑塔被凶的呐呐再不敢言,高大的身躯如小媳妇一样,只一眼眼关切看着瘦子。 小幺大哥拍了拍气的眼眶都红了的瘦子,又拍了拍黑塔,扫过一众兄弟,还是解释了句。 “眼下是年底,按惯例要上报折损的,不过是多添一笔的事情,而且若消息是真,未来局势如何还不一定,一把连弩而已,不妨事的。” 众军士齐齐点头,就见小幺大哥几步到了李瑶光跟前,郑重的把手中东西递上,话却是这么说的。 “小子,今日某便信了你的话,这弩你拿着,当是尔等兄弟谢你告知真相,没让我们到死都是个糊涂鬼的谢礼,若真有胡狄杀来的那么一日,某希望它可护你平安……但若是你今日骗了某与某的这一干兄弟,小子,即便天涯海角,我高大幺也与尔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吗? 自己又没骗他们,只不过在消息出处进行了加工。 她不带心虚的,郑重的双手接过对方手中武器,也不怕再爆雷。 “军爷高义,我李瑶光谢军爷们的馈赠,若有朝一日遇敌,定不复军爷赠弩之义。” “好,李兄弟豪气!走,某亲自送兄弟出城。” 最后一次有心试探,见李瑶光不仅不心虚,竟还胆敢报上了自己姓名,性子直爽的军汉就欣赏这样的人,却是不知,李瑶光此举真是她最大的诚意了。 毕竟只要有心查,报出姓名就等于暴露女儿身,更等于暴露了自己很多的东西,这一切不过是她感激对方赠弩之情,想到这些是守城的军士,是京都最后的防线所在。 高大幺将粗绳绕过肩头,绳尾绑定腰间,两手死死拽着卷成捆的绳索后,对着李瑶光示意。 “好兄弟请上筐,放心,某定将兄弟安然送下去。” 其他众人,包括小幺闻言一并上前,纷纷伸手去拉粗绳,“兄弟上筐,我等兄弟送你出城。” 一声声的出城声并不高,毕竟城墙上还有别队守城,心知干系重大,大家明明心里气急委屈都还压抑着忍受着,这便是军人,因为他们身后还有家人,还有全城百姓。 可听着这一声声送,李瑶光却深受这种情绪所染,将弓弩背负身后,两满弩箭的箭匣子系在腰间,一脚踏入筐中,朝着一行郑重拱手告别。 “诸君保重!瑶光期待诸位平安,将来有重逢一日。” 众人颔首,“愿君保重!” 就这样,在绳索吱嘎声声中,箩筐缓缓降落,刮骨的寒风里,李瑶光双脚终于踏在了城外的土地上,此时夜正浓…… 祝各位宝子们端午安康,吃嘛嘛香。 第六十六章 她的毛驴满月了吗 李瑶光记得东城门外,沿着城墙根有一排民居铺面,其中就有大车店。 出京的官道都是土路,不好走平衡车,自己也舍不得糟蹋,车子安安稳稳的在空间充电最稳妥,她准备往东城门的方向去,找家大车店买辆马车,反正她也是要往东归,且马车拉的也多。 静谧的夜里,李瑶光沿着城墙根绕着护城河到了东城门外,循着记忆找到了一家大车店,好不容易敲开门,人家掌柜娘子听到自己个小儿要购买马车蓦地就笑了。 “小孩,毛都没长齐呢,你有钱买车吗?还是马车,呵!老娘看你年纪小,也不怪你夜半三更吵醒老娘美梦了,去去去,要是住店歇脚老娘接待,要不然哪里凉快哪里去。” 掌柜娘子打着哈欠不耐烦的催,李瑶光也没招架住自己又因年纪小被看扁了,没废话干脆摸出一张银票打开让这人看清楚。 掌柜娘子见小儿真有钱,一百两买马车绰绰有余,到了嘴边的赶人话戛然而止,脸上不耐烦一收,瞬间堆叠起讨好的笑,殷勤的不行。 “哟,看不出来小客官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呵呵呵,快快入内请上座。”,随即冲着屋内大喊,“伙计呢?都死哪去了?赶紧的给贵客上热茶呀!” 他们这店,做的是南来北往进出京都的小商旅与平头百姓的歇脚生意,自打前头皇帝出京,他们生意也跟着惨淡,前两日倒是突有大单,把店里为数不多的几架马车尽数卖了出去。 她是才欣喜生意好转呢,转眼京都城就封了,他们这地越发闲的鬼都能打得死人,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暴躁的很。 好不容易有个生意上门了,结果要的还是买马车的,小人一个倒是有银钱来着,她也有心挣这份银钱,只可惜…… 掌柜娘子把伙计匆匆送来的热茶往李瑶光跟前一推,笑的特别殷勤。 “客官喝茶,喝茶。” 李瑶光可耽搁不起,没废话,茶碗一推便道:“喝茶就不必了,掌柜娘子,小子赶时间,贵店可有车马?若是有,若价格合适,我买了就得赶路,耽搁不起。” “呵呵,这个嘛……” “怎么?可是不愿卖?” 掌柜娘子直摇头摆手。 “不是不是,看客官说的哪里的话!只不过前两日也不知怎地回事,打都城内出来了不少客官,把我这大车店里的几辆马车都买走了,所以不是小店不做您的生意,而是本店已无马车了呀!便是连最后的两辆骡车都被租走了。” 掌柜娘子心里连道可惜,早知如此,自己怕什么年底积压呀,多置办几辆车马,怕是要价再高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也会买,这人小小年纪夜半独自登门买车,还要的这么急,怕不是有什么吧? 李瑶光觑着对方小心打量的神色,越发不欲多做停留,既然没有,她就走呗,还就不信了,城外只有这么一家大车店。 对方见李瑶光一言不合抬脚就走也急了,忙不迭的拦人。 “哎呦喂小客官您别急啊,小客官既连夜要买赶脚车马,定有急事不是?虽小店无马车骡车了,却还有别个,毛驴客官你要不要? 反正客官你也是小小一人,不若买头小毛驴骑着不也能赶路?不瞒客官,小毛驴好,小毛驴妙,价低不说,还省草料。 而且不是我说,客官啊,眼下莫说是我这店,便是周遭别个大车店,怕是也如我家这般啥玩意都没有! 小客官,奴家也是怜惜你年纪小,这大冷天的夜已深跑腿不容易呢,可别最后白忙活一场啥都没买到,您看呢?” 她看这女人倒是怪精怪会说话的。 不过毛驴也成啊,反正自己其实也不会赶车,买了还得现学,反正眼下就自己一个人赶路,骑毛驴就骑毛驴吧,想想便点头。 “先带我看看那毛驴再说。” 对方闻言,眼底闪过些李瑶光都来不及察觉的不自在,倒还是带着她去了后院。 等她不动声色的手握电棍跟着到了牲口棚一看,哦豁,小毛驴可是真的小,就如张果老,阿凡提骑的那种,可爱是可爱了,可……“它满月了吗?” 掌柜娘子闻言一僵,忙咯咯咯的娇笑道。 “嗨哟,客官哪里的话,这毛驴就是这么个品种,身量看着小,力气却大,它还听话,反正客官也人小,身量还不高,骑着它不是正正好?” 李瑶光听到对方明显调侃自己不高的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着空荡荡的牲口棚,讥笑一声,“掌柜娘子不要欺我人小,我不蠢,您家怕不是就剩这头毛驴被挑剩下卖不出吧?” 好精的小孩! 明明被一语中的,掌柜娘子面上还稳如老狗,“呵呵,看客官这话说的,奴家心实,也不要你高价,这样,算你十两银,便宜吧?” “呵!”,李瑶光果断把手里银票一收,暗自从空间转移出五两碎银在手上摊开,“五两,爱卖卖,不卖我去别家问。” 李瑶光又是一言不合就要走的架势,想到最近惨淡的生意,再想到这小毛驴娘都卖了,眼下这还是只挑食脾气倔的,当即夺了李瑶光手里的五两银子,大手一挥,“成交。” 就这么着,李瑶光用五两银买了头只到自己胸口高的小毛驴,问对方要嚼子缰绳坐垫等一系列配套物品吧,这该死的精明货还要了她的二两银。 没这玩意她也骑不了毛驴呀,为了赶路,李瑶光无法只得掏了,却也没让对方占便宜,硬是要了一大口袋的牲口干粮。 精明的掌柜娘子瞧着她毛驴背上驮着一大口袋黑豆出了门,还一直抱胸连连冷笑李瑶光的贪心,却哪里知道,等走远了,再看不到身后寒风中摇曳的灯笼幌子了,李瑶光果断的把毛驴口粮一收,麻溜的爬上毛驴背,一声得儿驾准备开跑。 然后……吧唧一声,李瑶光只觉天旋地转。 该死的倔驴,居然给她颠簸下地。 刚才驮口袋还好好的呢,难不成它还知道那是它自己的口粮? 李瑶光偏不信邪,再次翻身而上,然后再次吧唧落地。 几次三番,李瑶光饶是好脾气都不禁骂娘,难怪刚才自己对半砍人家都肯卖,感情这还是头倔驴! 咋办?丢下不要是不可能的,牵着走更不可能。 不得已从空间拿出个先前屯的苹果出来,李瑶光特别温柔的抚着它的鬃毛,好声好气的跟倔驴打商量,在她许出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件后,小倔驴刨着蹄子,晃着脑袋,吭哧吭哧吃了她酸甜可口的小苹果,又吃了她半袋子黑豆伴盐,这才没给她撂挑子。 无奈叹口气拍了拍倔驴头,电棍挂在腰间随手可摘的地方,手机套了个壳子挂胸口; 想到古代可不比现代,大冬天的还是夜里赶路,哪怕靠近京都也是不安全的,为防狼等野物,高大哥赠送的弩箭上好机扩,就放在空间随手可拿之地; 而后腰间别上一把菜刀,又从空间取了个轻巧的平底锅一并挂上; 李瑶光才爬上毛驴,打开手机手电筒,一夹毛驴肚,豪气云天。 “出发!” 等真正骑上小毛驴背上,迎着寒风拔足狂奔了,察觉到涵义森森的李瑶光赶紧找出披风斗篷套上,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庆幸的。 好在自己买的是小毛驴而不是高头大马,要不然,就凭她这一点经验都无,根本不会骑马赶车的人如何驾驭哦,不像现在,一切都刚刚好。 我有一头小倔驴,我大半夜的骑…… 第六十七章 京都乱起别离难 一路奔袭,驴不停蹄,虽说这倔驴小是小了点,倔也是倔了点,贪吃还贪吃了点,能力却着实让李瑶光惊艳了一把,一路都暗自庆幸自己买到了宝。 滴滴溜溜跑跑走走的赶了大半夜的路,天麻麻亮的时候,身下的倔驴不肯走了,饶是再给它吃小苹果这货也不为所动,想来也是累了。 李瑶光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界,见前后荒无人烟不大好落脚,却也没法子,毕竟倔不过她家满月驴呀。 干脆牵着倔驴进了路边的林子,选了颗粗壮且好爬枝干还茂密的树,把倔驴系在树下,取了嚼子跟坐垫,挂了小半袋子的黑豆在它嘴下,自己则是爬上树,找了个枝干结实交错位置还算宽敞的地方,铺上刚才卸的坐垫,裹上披风,用宫里收集的汤婆子灌了一壶太平缸里没烧开的热水裹怀里,又谨慎的找了跟绳子把自己跟树干一绑,胸口的手机调了个两小时的闹钟,李瑶光闷头果断入睡。 别说毛驴累,最近也给她累坏了,都是夜里行动,收那么多东西还精神紧绷又刺激,这还连夜赶路,哪一样不耗费心神? 为了不再重蹈覆辙的给猝死,她可得好好保重自己。 在树上合眼睡下的李瑶光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京都已经炸开了锅。 昨晚皇宫闹的不可开交,一查之下,御厨司失窃也就罢了,连六尚局都丢了不老少的东西,还专捡贵重的实用的丢,可不是乱了套,整个皇宫都动了,上下均被清查,好不容易熬过了清查盘问,确认没有嫌疑的宫女太监又得各司其职的干活了,宫廷毕竟还得运转呀! 一大清早的,熬的一晚没睡的俩值守天庆殿的内监,开始了如往日一样的洒扫,结果才推开天庆殿厚重大门,俩内监忍不住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确信两人看到的都不是幻想后,两人吓的齐齐跪了。 “妈呀,龙椅!”,龙椅,阿不,是怎么整个九龙台都不见了呀? 那么大,那么重的龙椅…… “天爷,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快,快通知掌印掌令跟御林军……” 一声颤抖的嚎哭提醒了同伴,二人不做耽搁,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就往外报信。 随着御座九龙台整个丢失的恐怖消息一经流转开,宫中应急鼓戒严锣声同时响起,留守的京兆府尹跟沈将军加急入宫,宫中上下彻底的盘查接连展开。 随即众人发现,不仅是御座九龙台失窃,御厨司六尚局被偷,就连官家御极的宸极殿,居住的福宁殿,还有坤宁宫等等好些个宫室俱都被盗,却又查无任何蛛丝马迹,就跟东西凭空消失了一般,宫女内监不由人人自危,莫名想到那见鬼流言,一时间整个皇宫人心惶惶。 明明该是保密的事情,却因为闹的太大,知晓的人员太多太杂,消息就这么从偌大的皇宫飞出,以极快的速度,在本就爱看热闹八卦的京都百姓中疯狂流传,可以说朝闻午知都不为过。 消息传扬开的时候,高大幺与弟弟高小幺正在家中与家人商议办法出路。 “今晚一入夜,小幺你带着爹娘跟你嫂子侄儿到城下寻我,到时候连同其他弟兄的家眷一起,我们今晚就送你们出城。” 面对一屋子恓惶不安的家人,高大幺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家里的银钱我已经让月娘分好,银票也用油纸裹了,包括宝儿,每人身上有二十两,另外散碎的银角子我也已让月娘缝进各自的衣角,若遇急事或是失散,这些也好应急救命,另外干粮每人也带一份,宝儿身上也是一样别嫌累赘,至于其他东西,大家都捡要紧的带,记着千万别多拿,这是逃命呢!” 家里老父老母,妻儿小弟跟年幼的儿子俱都点头。 “放心吧,我们都知了。” “好,知了就好。”,高大幺压下不舍,随即又看向小弟继续叮嘱,“小幺,你身上多放的那五十两的银票,出城后尽量想法子买车马代步,再买上半车粮食以防万一,若是真买不到也不要耽搁,赶紧离开京都地界后再想法子购买就是,切记,一切以先离开京都为要。”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该死的胡狄到底啥时候打来。 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更有可能就是今天,所以真是半点都耽搁不得。 大家都知道逃命迫在眉睫,一个个不说话只听当家人安排,可听着听着小幺越觉不对。 “哥,你怎么都光顾着吩咐我?你呢?”,话到此,小幺突的想到什么立刻醒悟过来,脸上表情蓦地一变,一把拽住自家大哥的胳膊,“哥你什么意思?你不走?” 被弟弟点明,再看父母妻儿都齐齐看向自己眼里闪着惊恐与焦急,高大幺不得不安慰。 “爹,娘,月娘,还有小幺对不起,不是我不走,而是我不能走!身为军人,保家卫国,君可弃我,我却不能弃城弃国弃弟兄,私心送走你们我已然羞愧,再抛却身后一城百姓,弃自身职责于不顾,丢下一干兄弟性命,小幺,哥这后半辈子怕是心再难安,活不如死……” 一家闻言俱都沉默,一股无端的悲凉涌上心头,几岁大的宝儿不安的跑来抱住亲爹的腿,懵懂的抬头望着亲爹。 高大幺实在不忍,一抹脸,心硬道:“能送你们出去,看着你们平安,我也就能放心守城,给你们守着大后方争取时间。” 倘若胡狄真敢来,他就敢放手一搏的杀他个片甲不留。 “小幺,你也已长大,是个男子汉了,从今往后,我把爹娘还有你嫂子侄儿都交托给你,你要好好的,也一定要替大哥照顾好他们,哥信你,只信你,你们都要好好的!别担心我,若是有缘,哥就到老家来寻你们。” 小幺听的红了眼眶,实在不忍,还是拉着他哥的胳膊苦苦的劝,“哥,我们一起走吧,一家整整齐齐的不好吗哥?皇帝老儿他自己都走了,你还替他守的哪门子的城啊哥!走吧!一起走吧……” “小幺,听话,莫闹!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哥是军人,战斗保护守卫就是哥的职责,军人只有马革裹尸,从没有弃城投降一说。” “好,马革裹尸就马革裹尸,那我跟你一起。” “胡闹!你若不走,年迈的爹娘怎么办?你嫂子,你年幼的侄儿又怎么办?你叫我把他们托付给谁?” “我……”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入夜我就送你们出城,出去别耽搁,连夜就走,回老家安顿,若是京都不挡胡狄,大靖乱起,小幺你就带着大家进山,记得当初大哥带你打猎时找到的秘密山洞么,你们带足衣食藏在那里,但凡哥还有一口气,哥便是爬,也一定爬回来寻你们。” 小幺心知大哥为人,下的决定不可更改,他哑然抹泪,再三叮嘱交代,“哥,那你一定要来啊。” 家人也是齐齐看来,口中不舍与眷念溢于言表。 高大幺闭了闭眼,点点头,强笑着:“好,哥一定来。”,随即拍着弟弟瘦弱的肩膀,忍着别离的伤痛最后叮嘱,“好弟弟,你身上的担子也不轻,万望保护好家人,大哥就把一家子的性命都交托给你了。” 这时的家人们已是泣不成声,小幺望着身后殷殷关切不舍的父母嫂子,还有也察觉到了不对嗷嗷哭泣的侄儿,他吸着鼻子,掉着泪,却还是郑重的拍响了胸膛。 “哥你放心,弟在人在,人在家就在!我以命发誓,一定护好爹娘嫂子跟侄儿,我们等着你归家,无论如何都等着你!” “对,大幺啊,我们都等着你,死都等着你……” 家人的关切中,高大幺看着家人缓缓点头,看着一夕之间长大的弟弟,眼底有了欣慰,“好,我的弟弟长大了,哥信你。”,我也一定想法子活着回家…… 第六十八章 总有一些人会逆流而上 同样的谈话,还进行在高大幺手下那些个兄弟的家中,进行在谢差头以及他的好友亲人屋里。 谢差头更是记着李瑶光的托付,安顿好了家人后,顾不上休息立马又赶到了南城瓦巷寻人。 值得一提的是,走来的一路,京都街头巷尾的气氛隐隐还有些不对头。 若是以往,谢差头定是要停留询问一二的,可惜如今利剑高悬根本没有时间,他只想快点通知到人,然后回家安顿家小,寻找出城生路。 也是幸运抵达瓦巷的时候,出奇的,卦友跟书友都因再不营业家中怕是无米下锅而出了摊,连老鼠药李伯都一改往日的姗姗来迟早早到了。 谢差头不耽搁,上去就把事情跟几人这么一说,摊友一听俱都震惊。 卦友跟书友摊子也不整理了,转头就去找谢差头口中李瑶光留给他们的纸条,其他几人也帮着寻,正找着呢,忽的一家住边上巷弄的年轻人摇着胳膊就跑了来,边跑边喊。 “大消息大消息!昨日宫中闹妖啦,据说宫里好多人青天白日活见鬼不说,那鬼还偷东西,连官家的龙椅都给扛走啦!” 好嘛这震惊消息一出,硬是强势出圈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望,一个个的好奇的很不由跟着八卦。 “真的假的,虎子,你怕不是吹牛的吧?皇宫大内里头的事,你个平头百姓是怎么知道的?还昨个就发生的事,啧,人家昨个才发生,你今个就知道啦?这不是闹了嘛!” “嘿,这话我虎子就不爱听,什么叫我不知道,你别瞧不起人嘿!我大表哥可是跟着师傅每日进宫收夜香的,今个到点没归,我大姨担心,喊了我去宫门口等着,我硬是等到了日头都出了才等我表哥,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怎么着?” 虎子得意一挺胸,“出宫的时候,我表哥跟他师傅脸都白了,夜香车都是空的!这多稀奇的,我就纳闷啊,然后架不住我追问,我表哥这才跟我说,如今皇宫乱着呢,白日闹鬼好多人都看到了,还丢了好多东西,如今里头是啥都顾不上,都忙着抓鬼找东西,连夜香也来不及倒就打发我表哥他们出宫啦!” “天爷,这么说事情是真的?可怎么可能呢?皇宫那地方怎么可能闹鬼呢?还青天白日的。” “这有什么的,闹妖的何止是皇宫,我跟你们说哦,我哥们是打更的,前头夜里,京都好些街道的地上都出现了莫名印记……” “哎呦可不是,说起丢东西可不止呢,据说西内城还有个当铺也闹妖啦,就眨眼的功夫,里头连掌柜的亵裤都丢了个干净!” “不是吧?真的假的?” 越说越多,越说越神秘,越说越怕人,嗡的一声,众人后怕不已,各个嘀嘀咕咕议论纷纷,整个场面闹哄哄的,便是这边树下几人弯腰撅屁股一副找东西的模样也没人注意了,反倒是在卦友与书生找到纸条,悄摸把纸条往袖筒塞的时候,人群中就有好事的,眼尖瞧见了直起腰的卦友问他。 “哎哎,算卦的,你说说这事情是不是不对头?青天白日堂堂皇宫怎么会闹鬼呢?是假的吧?” 被问的卦友见街面众人齐齐朝自己看来,一副好奇答案的模样,卦友想着谢差头报信的内容,想着刚刚找到的纸条里他小摊友爆给自己的惊天秘密,转而与几位心情沉重的摊友们对视一眼,眸中划过冷光。 什么白日闹鬼,什么丢失财物,怕不是宫里人知道消息,要么帮皇帝老儿转移财物,要么就是为了自保私下发财,为掩人耳目故意散播如此谣言罢了,要不然怎么偏偏丢的是龙椅呢? 无论怎样,苦的死的都是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 既然皇帝都抛弃了他们,那就莫要怪他不知天地君亲师。 于是抬手一抚胡须,摆出高人样,模棱两可的暗搓搓点了把火。 “谁知道呢,没有龙气镇着,妖魔鬼怪显形很正常的。” “嘶!”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不要低估没有打击过封建迷信的时代,霎时间卦友多吃香的,好多人反应过来就急问他求卦要什么平安符,卦友无奈道自己只会看相测字,不会祈福避凶,众人才失望的散去,脚步匆匆的,看样子却是着急寻找可以祈福避凶之人之地去了。 刚才还热闹的人群转眼散了个干净,得了消息的几人也惦记心头压着的大事纷纷告辞要走,却见书生在旁掏出袖中的留言条子,抓着火折子吹燃一把给点了。 众人不解,饶是已经抬脚要走的谢差头见状都不由顿下脚步。 “书生你这是?” 待到手里条子彻底化为灰烬,书生才冷冷一笑。 “诸位听听这皇宫流言……什么丢失龙椅,哼!更是坐实了无忧小友的提醒,既然如此,我等就更不能暴露冒险提醒我等的无忧小友。” 众人不由附和点头,“对对对,是这么个道理!看眼下模样,此番京都必乱,这还是大家不知内情的缘故,若是上头追责,没得让人孩子冒险给咱们报信还得受牵连的道理。” 旋即卦友也忙借了书生的火折子,把自己手里的条子也给烧了个干净。 众人纷纷告辞,却又发现书生不急,众人不禁再问。 “哎哎你小子,这都大祸临头了,你怎么不回家去想法子安顿,还摆什么摊啊你。” 谁知这书生却洒然一笑:“小生与诸位友人不同,小生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孤家寡人一个,无甚好担心,最坏不过胡狄兵临城下,城破人亡而已,小生何惧?却恨帝王抛弃,朝廷无能,虽他们不作为,可生而为人者,熟读圣贤书,小生如何能弃身后万千黎明于不顾?小生既身无长物,也愿效仿无忧小友,乘着这股子闹鬼东风来个将计就计。” “小子你疯了?你想干嘛?” “如何将计就计?” “什么叫效仿无忧小友?你是打算……” 面对友人们的关切询问,书生肃穆的点点头。 “对,我于乾有手有笔,帝王朝廷不说的真相,我来说!无忧先生没做完的事情,我来做!既孤家寡人,乾又有何惧?乾不能看着身后千万黎民至死都被蒙在鼓里,他们有权利知道真相,更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死。” 这一声铿锵有力,是那么的激荡人心。 饶是只想管自家门前雪的这几位,都不由被激起了血性。 总有一些时候,总有一些人会逆流而上,就比如谢差头,比如卦友,比如李伯……最后连卖筐的摊友也不住拍着自己的胸膛,“兄弟,打算怎么做,算某一个。” 于是一群人收拾家当,纷纷去往书生家,一有个算一个,右手怕暴露没事,他们还有左手; 不会拿笔写字也没事,他们还有手,还有棍子,照着描摹总是会的吧。 就这样几人合力,硬是花了一个白日的功夫,连带的几家老小全家行动,暂时停下了收拾行囊想折子出城跑路的计划,全扑在这写条子的大业中,谢差头小幺等他们一队手脚灵活的兄弟,更是趁着夜色,在满城的抛洒这写满让全城惊愕的条子雨。 待到次日,皇宫清查,发现越多宫室失窃却毫无头绪,把沈将军与京兆府尹都吸引在宫中不的出的时候,整个京都东南西北,内城外城,街里街外,全都是写满胡狄破关,帝南逃,京都危矣的条子,一时间人心惶惶,京都内乱,风起云涌始…… 这却是踏着夜幕赶到老窝山庄子的罪魁祸首李瑶光始料不及的。 第六十九章 亲闻噩耗做抉择 天空又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入夜后,李瑶光才踩着薄雪进了老窝山的地界。 因着下雪天冷,乡下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伙歇的就早,寂静无声的山庄倒是给李瑶光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骑着小毛驴顶风冒雪的抵达家人所住的小院前,此时院内静悄悄一片,屋里也无烛火通明。 李瑶光根本就没打算在老窝山久留,毕竟若是胡狄杀来,这偏僻的老窝山就再不算偏僻,离着京都如此近,胡狄终是会发现,还是早走早好,最好是连夜出发。 只想尽快通知了家人就上路的李瑶光就没收着动作,闹出的动静,立刻就引起了屋里惊醒的程塑关注。 近来挂心外甥女情况还没睡的程塑,起先以为自己是幻听,随即支棱着耳朵细细一听,见真是自家院外有动静,程塑不由皱起眉头。 这黑灯瞎火是谁人上门?莫不是小偷?或者是某些打他家里主意的糟污货? 庄子里那庄头可不是个好货,有好几次自己都看到,那狗东西上门时打量自家娘子的目光都发绿,他那婆娘也不是个好东西,长的跟猪一样的胖,一双眼睛看人都是向下斜着的,去哪都咕噜噜转,哪一回来家里不顺点东西走都不算完。 要不是碍于外甥女走时家里请的那做活婆子日日都在,要不是自己再废也还是主子,侯府那边近来也没消息传来,这狗东西怕不是要动手! 今晚这是?莫不是那狗东西忍不住色心要动手啦? 一想到此,程塑心里就气血翻涌。 老虎不发威,当他真是病猫? 看了眼身畔熟睡的妻儿,睡在炕沿的程塑小心的爬起身,轻手轻脚的快速裹上衣物,艰难的挪到外甥女给他打的轮椅上,反身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柴刀放腿上,尽可能的轻声滚动轮椅出了里屋,就埋伏在门后。 黑暗里潜伏的程塑手握柴刀,小心的透过门缝看外头的动静,结果就见一熟悉的瘦小身影,一把从自家那并不算高的篱笆院墙外翻了进来。 嘶!这是光姐儿? 程塑大惊,把手里紧握着的柴刀往身后一放,赶紧拉开门就喊,“光姐儿,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回来了?” 忙着开院门,正准备把她的小毛驴牵进门的李瑶光一僵,回头看到打开的屋门内隐在阴影里的人,见是她姨父,李瑶光也诧异. “姨父,大晚上的您怎么还没睡?” 程塑赶紧推着轮椅出来,口中还回着话。 “本是睡了,听到动静不放心起来看看。光姐儿你还没跟姨父说,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怎么也不带个伴呢?便是没伴,你好歹租个车也成啊,夜里赶路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你还小,还是个姑娘家……” “哎呀姨父,您别念了,我都知道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先让我开门把我的小毛驴给牵进来再说成不?再要不开门,我那倔驴就跑啦!” “成成成,你开门,先开门。” 听外甥女这么说,程塑也不碎碎念了,点点头一摊手,任由小丫头先忙。 直到把外头那小毛驴牵进来,程塑一看不由就笑了,还真是一头小毛驴啊! “丫头,你就是骑着这么头小毛驴赶路回来的?” 李瑶光哪里看不出姨父眼底的戏虐,可怎么办?出城是密,赶路还赶得急,她又没得选,只能悻悻点头摊手,“嗯啦,您以为呢,姨父这一路可是难为死我了。” “这话怎么说的?” 听外甥女如此说,程塑一脸关切。 而打着连夜跑路南下的李瑶光,也没打算瞒着自家亲人。 紧接着,程塑就见自家外甥女的脸色沉重起来,还语出惊人死不休。 “姨父,今冬大雪,胡狄遭灾,故而重兵攻我大靖破我城关,陛下软弱无能,朝廷畏战,竟然是在我归京之前就假借祈天之名,领着后妃臣子们南下逃命去了,我好不容易得了消息赶着出城,却遭遇封城,后我冒险夜探府衙……” 外甥女的话打的程塑勃然变色,话中种种哪个不是惊天消息,孩子经历种种,又哪一个不是危险重重? 程塑不由关切的看人,“好孩子,你没事吧?可有伤着?可有吃苦?” 李瑶光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我也是幸得好心人相帮才能顺利出城。姨父,眼下情况危急不是多说的时候,胡狄一旦打来,这老窝山看似偏僻却并不安全,所以我们得走,马上立刻就得出发,咱们也南下,还得尽快。”,毕竟他们可是拖家带口,唯一的壮劳力眼下还是个残废啊。 “对对对,是得走,可是光姐儿,咱们就这么走可不行,不说这天眼看着又要大雪,便是不下,咱们小的小,残废的残废,根本走不快,如何逃得过敌人的铁骑。” “那怎么办?” “别急,容我想想办法。”,程塑苦着脸,脑子飞转,须臾过后,便对李瑶光快速道。 “这样,咱们收拾收拾就出发,继续往东走水路南下,冬日水路虽难行,如论如何也比陆路快,且既你已通知了不少友人逃命,难保他们之间不会有人泄露消息,人再传人。光姐儿,是人都有私,一旦传扬开,京都必乱,到时候万一局面掌控不了,为保京都不乱,京都必开城门,百姓必将蜂拥逃难,那时候南下的路更难走……” 这时候的李瑶光还不知道,自家姨父很有两把刷子,把事情猜度的那么准。 此刻听姨父这么一说,李瑶光也不由皱眉,“如此,姨父我们立刻动身,简单收拾下细软,你骑着小毛驴,我跟小姨带着阳儿走。” “我骑你那小毛驴?”,程塑不由看向院子里正东张西望,自顾自撒欢巡视地盘的小毛驴哑然一笑,摇了摇头:“倒不必如此,光姐儿,庄里是有骡车的,那是庄头一家心爱之物,这样,一会子你给姨父打掩护,我想法子去弄来。” “姨父您去?”,没开玩笑吧? 不是自己看不起他,实在是……李瑶光不由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自家姨父无语。 看来是自己的轮椅,给了自家姨父很多的信心嘛! 第七十章 暴打庄头再上路 程塑也知道偷东西不对,再对上外甥女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身为长辈,指点孩子干小偷活计,他还是不好意思的心虚了,被盯的实在不自在,脑补过多的程塑忙不迭为自己解释。 “那个光姐儿,你别多想,不是姨父欺负他一庄头,实在是那厮一家子可恶,总是上门瞧你小姨……” 话到吃,自知失言,也是他被皇帝弃城弃民的事惊的一时间心里慌了神,程塑意识到自己解释的话不对忙改了口。 “呵呵,那对夫妻总上门找茬,我岂能忍他?既然要走必须狠狠收拾他们一下,而且这庄子上上下下乃至他们的命都是侯府的,我牵辆骡车怎么啦!” 程塑找补的自顾自辩白着呢,不想李瑶光多敏锐的,立刻听明白了她姨父戛然而止的话里意思,脸都变了色,小暴脾气压不住。 “姨父那狗东西还打我小姨的主意啦?这样你就只要他一辆骡车?” 靠的!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 事关家人,气性上头的李瑶光脑子一热,一挥手强势发话,“这事姨父您就甭管了,您去喊我小姨跟阳阳快快起床收拾,剩下的都交给我。” “光姐儿别……” 程塑担心,赶紧阻拦,不想李瑶光根本不给他机会,没等他说完话,匆匆丢下句“姨父放心,我有把握的,一会就回。”,而后转身就踏进了夜色里,完全不给程塑再开口的机会。 望着已经翩然远去的背影程塑郁闷,没敢大声喊,怕惊了人,赶紧滚着轮椅过去把院门关上,门栓倒是没插,反身又急忙回屋,进到屋里的时候,发现炕上妻子已经醒来,正摸黑穿衣呢。 看到自己,妻子还打着哈欠的问,“塑郎你怎么出去了?刚才我听着院里有动静,是谁来啦?” 程塑心知事情紧急也不含糊,更没打算瞒着妻子,虽然真相残忍恐怖,却还是把李瑶光归来,且带回的噩耗消息说给了妻子听。 于媚雪听后自是瞳孔震惊,可好在,她人外表虽柔弱,骨子里却是倔强的。 都不用丈夫安慰,于媚雪急急起身,抓起火折子点燃油灯,给丈夫安排完喊儿子起来的活计,自己埋头就开始麻溜收拾,越收拾越快,越快越心急心疼。 这小小院落住的虽不久,却已然是家,家里这么多东西,不说锅碗瓢盆,米面油粮,便是院子里那些过冬的炭火柴火,这可都是自己外甥女血汗钱买的,可惜啊,如今一样都带不走,可心疼死她了。 而此刻的李瑶光,且忙呢。 也是时候亲自验证下吴大夫给的迷魂香好不好用了。 找到庄头夫妻所在的院子,铝合金楼梯再次显露威力。 翻墙而入后,顺利摸到有着鼾声雷动的屋外,李瑶光也是抠唆,瓜子仁大小的一粒还没舍得用全,掰了一半,屏住呼吸的点燃塞进屋,李瑶光只觉脑子都木了晕乎乎的。 这药效阔以哇!赶紧掏出小瓶子嗅了嗅,脑子这才清醒。 等了几息,李瑶光放心的撬门进屋,一通收刮,连夫妻俩藏在炕洞里的私房都刮了个干净,李瑶光就闪人出来,摸到庄子里的牲口棚跟仓库。 这庄子说来她也熟悉,前头住的一个多月早就把这一亩二分地摸清楚了。 仓库里秋日新收的粮食,庄子里产的干货腌肉咸菜什么的都给他摸干净,还幸运的发现了一缸子咸鸭蛋,这玩意以前他们绿苑跟着侯府一众下人常吃,味道一样样的,感情就是这庄子供上去的?收了收了。 除了仓库,找车的时候,牲口棚顶上堆满的草料也不放过,见其干燥干净,李瑶光干脆堆到空间没到顶的粮食堆上。 而下头牲口棚里,唯二两只骡子都给套到一辆车上,拉着缰绳牵着牲口在仓库跟前来来回回的走了好些圈,留下许多乱七八糟的印记,造成很多车来拉东西的假象后,李瑶光才准备回,再经过那庄头夫妻屋跟前,李瑶光还是气不过,转头又钻进去,将庄头从炕上粗鲁的拖下来,照着庄头的下三路就是狠狠两脚再两脚。 就这么着,地上的人疼的蜷缩如虾米,下意识捂住下边嘴里嗷嗷嗷,人这都没醒,这让李瑶光不由再次感慨药不错,就这药力,药倒头大象都毫不费力,好东西啊! 决定更加宝贝慎用这迷魂香的李瑶光,再次给了地上死狗狠狠一脚,呸了一口这才转身离开,不会赶车的她一路艰难的赶着车回到小院,家里小姨他们已经收拾好了。 晓得眼下逃命要紧,哪怕是夜里被喊起来的阳哥儿也没有多话,乖乖的配合穿好衣裳,就窝在亲爹身前一起坐在轮椅上,李瑶光招呼她小姨抓紧装车。 于媚雪把手里两个大包袱往车上一放,回头就问:“光儿,你姨父吩咐我只让带些金银细软,别的都不要拿,可天这么冷,万一哪日不凑巧在外头过夜,没有被褥什么的成吗?” 李瑶光还未开口,心里同样不舍的程塑忙安抚,“媚雪,我们是赶着逃命呢,车子就这么大,只能是怎么轻便怎么来,被褥重且占地方,若你实在担心就带上两件厚实的披风好了。” 于媚雪闻言,不舍的叹口气,转身就要进屋去把箱笼中夫妻俩的大披风斗篷抱上车,李瑶光忙一把拦住了人。 “小姨你别愁,这样,你把被子都抱来,全部摊开平铺在车厢里,要用随拿就有,平常还能帮忙减震,既保暖还能保护我姨父的腿,也免得阳阳颠簸。” 于媚雪一听大喜忙看丈夫,见丈夫也反应过来对着自己点头,于媚雪忙不迭的转身跑回屋。 没花几分钟抱来的好几床被子就铺好了,李瑶光跟于媚雪搭了把手,把阳阳跟姨父送上车,轮椅放车尾后固定绑住,跟着自己又把小姨给扶上了车。 才说要找个什么借口,让坐在车辕上一副要亲自赶车的姨父带着人先走,自己稍后一步收完家里的家当再去撵他们呢,就听车厢里望着两个包袱的小姨直叹气。 “都说破家值万贯,咱们就这么走了啊……” 第七十一章 码头莫名征集令 见妻子一脸不舍,程塑一僵,跟着也叹口气安慰妻子,李瑶光正好借口说肚子疼要方便一下,让会赶车的姨父把车赶到庄口等自己。 程塑不愿妻子睹物低迷,忙不迭的应了,赶着车便徐徐出发往庄子口去,李瑶光趁机在家三光。 一番收拢,空间着实有点疲惫,厨房里只剩下一丝冰箱到烤箱以及微波炉间的窄窄过道,里头堆满了炭火柴火,倒是还没到顶,还有小半空间可垒叠,外头餐吧上除了那个火盆倒还空,太平缸上头也还能堆放点东西就是。 收完所有,李瑶光不敢耽搁抬脚要走,就在此时,她那头倔驴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见了她赶紧溜溜达达的凑过来蹭她。 李瑶光叹气,这丫的也不能拉车呀,不要吧不舍,毕竟钱买的,脚力还真不错,可要吧? 李瑶光给了小家伙又塞了个小苹果,捏着这家伙的耳朵好声好气的打商量。 “小毛驴啊小毛驴,姐姐我马上要逃命去了,拉车你个小不大行,带你吧此去艰险又怕你腿短跟不上,这样,你要是有心,你就跟着姐姐身边跑,要是没掉队,以后你就跟姐混咋样?” 小毛驴是不会说话的,就嗯啊嗯啊的嚎叫两声绕着她跑了一圈,而后站定在院门口回头眨巴眼睛看向她,一副不是说好走你丫咋还不来的急模样。 李瑶光不由笑了,“得,我就当你答应了啊,走,咱们出发。” 然后庄子口一直等着外甥女的程塑就见到,自家孩子骑着她那头小毛驴滴溜溜的跑来了。 程塑不由一笑,“怎么把这小东西给忘了!” 见人到了跟前,程塑挑挑眉,“光姐儿这是不上车打算骑驴?” 李瑶光拍了拍小毛驴的脑袋昂了一声,“姨父,我这毛驴可不是一般的驴,耐力好极了,还听得懂人话,我给它起了个名就叫宝马,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一份子了。” 程塑被自家孩起名的能耐呛的直咳嗽,对于驴,咳咳,是宝马就是家里一份子的事倒是没意见,见车厢里自家儿子好奇的探头出来看宝马,程塑也是哭笑不得的。 “成,宝马就宝马吧,这就出发吧。” 李瑶光点点头,却是往三蛋他们所在的村子一指。 “嗯马上出发,不过姨父,三蛋他们一家人都不错,这般走了我心里不得劲,您先赶车慢慢走着,宝马跑的快,我骑着它先去跟三蛋家报个信,然后就来追您。” 程塑想到自己也不算陌生的那一家子老实头,没犹豫的点了头,交代李瑶光一句速去速回注意安全,一甩手里的鞭子再次出发,李瑶光则一催身下宝马,一人一驴又朝着前头的村子而去。 静谧的夜色下,李瑶光进入偶有犬吠的村子,熟门熟路的摸到三蛋家,叫开了门,通知了人,不待一家子的千恩万谢,没赶多耽搁的赶紧就走。 跟亲人会和的她,不知道突闻噩耗的三蛋一家接下来会如何反应,也不知此刻京都已然纸条满天飞城中大乱起,坐上车辕与姨父并排学赶车的她只知道,他们得快点再快点了。 许是跟家人团聚,身边有亲就放松了吧,路上学了会子赶车,李瑶光的眼皮子就直打架,还是程塑看不过眼,强要她进车厢休息,李瑶光才打着哈欠应下,就这,爬进后头车厢的时候,李瑶光还不忘了叮嘱姨父帮她看着边上随跑的自家宝马。 路虽不好,车厢垫的倒是厚实,加上姨父出身权贵,虽受苛待,日子好歹比寻常百姓强多了,他们一家子并没有夜盲症,她姨父视力好着呢,赶车也尽量往平整的路面走。 身上身下是软绵绵的大棉被,身边是温柔的小姨轻轻的拍,怀里是小暖炉一样呼呼大睡的小表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车厢门的缝隙跟两侧窗户,老是因着高速奔跑而漏风进来。 李瑶光咂摸着嘴,脑袋彻底缩进被窝里,这一睡就安心的睡到了大天亮,车厢外传来姨父说马上要进通州的声音,李瑶光才姗姗醒来。 打了个哈欠,接过温柔小姨递来的绢帕,李瑶光囫囵的擦了把脸,揭开窗帘,果见官道地面平整不少,泥土路变成青石板,周遭的人流也渐渐多了起来。 李瑶光把绢帕还给小姨,给身边小家伙掖了掖被子,打开车门就爬了出去,坐到车辕上的时候,车边一直随跑的宝马见了她,还嗯啊嗯啊的欢快嚎了两声,李瑶光忍不住伸手撸了把这欢脱货,随即问她姨父。 “姨父,我们是直接去码头吗?” 程塑点点头,“对,直接去码头,怎么,可是饿啦?这样,一会要是路过食铺子,咱们顺道买些吃的,正好咱们走的急也没带干粮,坐船买一些也有备无患。” 李瑶光自然不会说她不缺吃的,空间再多也总得有借口拿出来不是?便点头干脆应下。 在快到码头的时候,商铺林立,摊贩奇多,是与近来京都城别样的风景,唯独相同的是行人过路商脚也少了许多,这从李瑶光下车买食物干粮时,趁机问店家打问也得到了验证。 怕是皇帝权贵统统跑路,情况也影响到了这里了吧? 提着一大篮子的东西回,李瑶光心里是这般想的,却不知等真到了码头,亲自推着姨父去找船后,接下来从码头那边得到的消息,让李瑶光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连续问了好几家的船行,得到的消息都是,前些日子朝廷突然征调周近码头所有官船私船,连漕帮船舶都一并征调运粮往南,这事真打的二人措手不及。 再次失望的从船行出来,李瑶光发愁,不由问前头自己推着的人:“姨父,没有船,我们眼下怎么办?” 程塑偏不信邪,心说这事情以前从来也没发生过啊,皇帝老儿都跑了,征调的哪门子的粮?而且自来只有从南往北调运粮食,还从未有过由北往南转运粮食的事,官家与朝廷莫不是都疯啦? “我还就不信了,再征集,我出高价还找不出一条私船来!走光姐儿,咱们不去官渡,往周边私渡去看看情况去。” 李瑶光也没别的办法,便听从姨父的指派,带着人到了私渡。 不曾想还真是出奇了,这里见果真如船行说的那般,连续几个私渡也不见一艘船,连小渔船都无,李瑶光他们不得不再次失望而归,对这劳什子的征集令却怎么想也想不通。 他们却哪里知道,这是朝中有‘能’人献计,企图清光北地所有粮食储存,让胡狄来了都无粮所抢,一旦坚持不住饿肚子,洗劫了财物自会退兵的所谓上上策,愚蠢的皇帝跟朝廷居然采纳了,这才有了这所谓的征集调令。 他们却不想,他们这么做了,置被他们抛却的北地百姓于何地,又置那些留守的万万将士于何地…… 第七十二章 弃水路择陆路南下 李瑶光也是发愁,“姨父,眼下怎么办?我们还是等船吗?” 程塑一双眉毛拧巴成虫,看着空荡荡的渡口心里无限郁闷,可等船?必是不能等的。 程塑坚定摇动脑袋,“怕是不能啊光姐儿,你自己不都说了,出京时候通知了不少友人帝弃城的消息么?便是那些友人再好,再有心为你保密,可姨父还是那句话是人便有私,是人便有亲朋,你能保证他们不会通知自己的亲朋,那些亲朋又不会通知他们的亲朋吗?一旦消息传扬开来,姨父并不能估量京都会发生什么,兴许会彻底大乱……到了那时,你日夜兼程辛苦赶出来的这点子时间根本不够用,人心难测,光姐儿,咱们一家不能拿命冒险。” 她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却也没后悔通知有人,只是发愁眼下,“那我们怎么办?” 程塑定了定神,饶是自己心里也是慌的,也没主心骨,关键时刻他还必须得稳住,便沉声道。 “我儿莫怕,咱们不是还有车么,既然水路不通,咱们就走陆路,沿着河流继续南下,我还就不信了,往下走,所有的官渡私渡船舶都被征集了不成?总归能找到船,到时候咱们再弃车登船也不迟。” 他们别无选择,饶是李瑶光自认不蠢,眼下也没别的好点子,就只能赞同的点头。 “那也成,那我们现在就回吧,我怕小姨在人家饭铺门口等急了。” “成,那便回,对了光姐儿,既然要走陆路,咱们便趁机在通州采买一番吧。”,毕竟接下来他是打算日夜兼程赶路,尽早离开京都地界,能不停留便不停留的好。 而且自己饶是再没出过远门,却也知道在如此情况下,食物药品什么的最好是备一点以防万一的好。 程塑把话这么一说,李瑶光自然无有不应的。 而且她还打算在通州的票号,把剩余的银票都给兑换掉以防将来作废,如此回去与小姨表弟会和后,家人一商议,便打算分头行动。 当然在行动前,她还掏了两张百两银票分别递给小姨姨父,让他们夫妻花销。 夫妻俩是知道自家孩儿说书挣的不少,却还是惊讶她一出手就是这么多,可不要吧,自己囊中羞涩,且此刻也不是矫情的时候,程塑暗暗给妻子使了眼色,夫妻双双压下心里的羞愧与补偿的宏愿,关键时刻没人掉链子,接过银票全家分头行动。 程塑带着阳阳,父子俩共乘轮椅,一道采买药品; 小姨则带着百两银票,满街食铺尽可能购买食物; 李瑶光借着弄防身武器的借口,在通州诸多票号中选了家最大的,把身上所有所剩银票兑统统换成金后肉疼火耗的出了票号,左拐右拐的绕路找到了家铁匠铺,进去买了几把以自己户籍能买到的弓箭,还有开山刀,菜刀,以及匕首等武器后,路过肉铺时,看到里头还有两扇没动过的猪肉,以及两腔羊,想到空间能保鲜,李瑶光也花银子包圆了,还花高价强买了人家一把杀猪尖刀跟剁骨刀,络腮胡的屠夫当时也是醉了。 好在自家刀具多,卖便卖了,肉能清空多难得的,屠夫难得好心情的给这买肉小子把肉送到指定地方,只是回家的一路上还不停嘀嘀咕咕,今日买肉的小子奇怪的很。 李瑶光却不管这些,在僻静处背着人收了屠夫放下的肉,将其放到空间餐吧上存着,至于火盆?不得已转移到太平缸上,身上就留了把开山刀以及一把弓,一袋箭,人就回到食铺口停车的地方跟家人汇合。 她回来的时候,家人已经全回来了,都在等她。 李瑶光没耽搁,见小姨夫妻正在给三只牲口喂食,她爬上车,越过车门口啃着馒头的小表弟,看到车后堆满的东西暗暗点头,心说跟小姨、姨夫这般拎得清、有主见的人跑路自己可省大心了。 人跟牲口都吃饱喝足,一家子重整旗鼓再次出发,出了通州后,赶着车就走在沿河的江边官道继续南下。 路上李瑶光长心眼了,取了身下一床棉被出来,跟小姨一番捣鼓,最后在车门后头加装了一层厚车帘,连两个窗口也钉了一层厚棉布,只留一丝可观外头动静的缝隙,这样车厢里就暖和多了。 为了尽量与京都以及可能出现的流民拉开距离,李瑶光跟姨父商量过后,他们打算轮流赶车,日以继夜。 反正京都地界无匪患,无非是担心夜里遇野物罢了,为了争取逃命的时间,他们这弱小的一家子都同意冒这个险。 在心有小九九的李瑶光强烈要求下,小姨看孩子,姨父赶白日,嚷嚷着夜里觉少的自己非要赶晚上。 更是趁着自己一人赶车之时,背着家人取了个弩匣子出来,外头做上明显记号,把里头的弩箭尖端全小心的涂上吴大夫给的见血封喉,这才收到空间随手可取的位置。 夜里自己独自驾车,李瑶光更是浪的飞起,趁着身后门一关,帘子一放,她胆子比天大,身上背着连弩,腰间挂着电棍跟杀猪刀,待到车厢内再无动静,她干脆取出空间床头射灯,插上电源插头,拉长线,抱在手里取出空间,发现这玩意居然不受影响真能亮,李瑶光便弃了手机改为怀里抱着射灯的赶路。 不得不说有这么一盏神奇的灯照亮,李瑶光的胆子更加狂野,那是自认为这个世界的野兽没见过世面,也不知是她猜中了呢,还是真走了狗屎运,她赶车的这一路不是没走荒郊野岭,竟是真没有遇见什么危险野物拦路,也是神奇。 就这样,小小的骡车载着一家人沿着河流边的官道一直往南,既可以随时寻船南下,河流又可以给不熟路,不知外头地理山河的他们指引方向。 说来他们这一家子,除了李瑶光原身当初来投亲时被带着从南到北走过外,她小姨姨夫可真没出过远门,最远的怕也就是去京郊拜庙,以及老窝山的流放了! 至于原身的记忆,那时孩子小不提也罢,哪怕现代,自己一个大人离开缺德地图都并不能记得那些有标注的路,更何况是如今这样的古代,那就更别提。 不熟路的他们可老实了的跟着河流往南走,可惜,人家官道却不是他们怎么想就怎么修的。 人换车不停的情况下赶了两夜三日的路程,而后走着走着,在经历过了通州下头两个城镇依旧不得船后,官道就开始拐了弯,再不在河边左近,并不算宽敞的官道竟给他们带进了山里,等他们发现前头山连山再绕不出去,也看不到身后河流的时候已经迟了。 这下,完了! 第七十三章 雀鸟惊飞胡兵至 远处的山连着山,身后返回只有一条路,要么归,另寻路耽搁宝贵时间;要么埋头进山,只要往南的大方向是对的,还就不信走不出去。 后经过全家人共同商议,最后拍板继续进山向南。 因走山间路,不知前是否有匪徒,更怕山林野物,这一回当大家长的程塑再不同意李瑶光夜里赶车了,要是可以,要是眼下已经跟身后的京都彻底拉开距离,程塑甚至想着,夜里最好不要再赶路,找到驿站客栈,最不济哪怕是寻到人家歇脚打个尖,白日赶路也最是稳妥。 可惜这些眼下都不能够,便强势夺了李瑶光夜间赶车权,把白日让给了外甥女。 李瑶光犟不过姨父,便是她小姨还不帮自己,夫妻俩战线出奇统一,李瑶光只能败北,虽遗憾自己那灯再无法出战,但想他们此时也已离着京都有几日路程了,白日就白日吧,李瑶光倒也从善如流。 所以大白天的她就以夜里辛苦为由,强把姨父赶到车厢歇觉,自己则霸占住c位,赶着车溜达着她的宝马在山林行进,偌大官道,许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之顾,他们极少碰到人影。 孤零零的骡车走啊走,景色变啊变,唯一不变的是万物萧条的冬日里枯草黄,大雪一场又一场,不说人,动物也没得吃。 好不容易雪化露出地面上,山脚旁,路两边,枯草地,山林间,许许多多的雀鸟挤挤挨挨的在地上觅食。 李瑶光赶车走来,靠近路旁的雀鸟惊飞,而远处的那些却并不怕人,许是饿极,还自顾自还在埋头啄食。 活着,都难啊。 这般萧条的景象看多了还挺致郁的,李瑶光车赶的都郁郁不得劲,车厢里时不时关心下外甥女给她递水递食的于媚雪,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外甥女的低落。 她不动声色,回到车厢后把儿子裹成球,指了指一门之隔外的人,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 小家伙是最喜欢跟表姐一起玩儿的,因为他打小就没什么小伙伴,府里倒是有孩子,但都只会欺负他,只有表姐陪他玩,给他讲故事,更会给他买各种各样自己从未吃过的小零嘴,所以表姐是这个世上除了娘之外最好的亲人,亲爹都要退一射之地。 得了准许可以出去跟表姐亲香,阳哥儿可精神了,被裹成球也不介意,颠颠的掀开厚重车帘,拉开车门就跟球一样的滚了出来,外头心情郁郁的李瑶光见了还诧异。 “阳阳你怎么出来了?外头冷。” 小家伙一拍身上厚重的衣裳奶声奶气的回:“不怕,表姐,阳阳穿的胖胖哒,阳阳陪你。” 谁能拒绝一个奶白小团子的关心呢?既然小姨都能发崽出来,她巴不得有人陪。 把小家伙斗篷披风的帽兜给他拉的严实了些,拽了个垫子放在身边靠后一点的位子,垂落车板下的腿曲起一条给横拦住,李瑶光拍着坐垫示意小家伙坐下。 “来,既然阳阳这么乖,姐姐就给阳阳讲个故事怎么样?” 小家伙一听,麻溜坐下,团团拍着小手,“好耶好耶,表姐给阳讲什么故事?孙猴子吗?” “对,就是孙猴子,但是今天的孙猴子不一样,今天我们讲个孙猴子集齐七龙珠召唤神龙的故事怎么样?” 惦记着眼下的局势,再看小表弟小小一人,不知为何,李瑶光此刻的心里急迫的想要教会这个小家伙点什么,哪怕只是给他心底留下那么一丝勇敢的印记呢,所以她把七龙珠给改了。 “从前有个孙猴子,因为失去了记忆丢失了本领,为了寻找记忆,找到亲人团聚重获本领,他需要集齐七颗龙珠找到龙神大人许愿,而这七颗龙珠就是,勇气,信念,真诚,努力,坚韧,开朗,自信……” 身为一个说书人多会说故事的,她说的惟妙惟肖,小家伙听的认真投入。 故事声声中,骡车哒哒哒的沿路登山盘旋而上,也就约莫走到半山腰的位置,车子转过弯来正巧能隔着林木顶端看到下头他们刚才路过的山脚了,忽的,先前那些不太怕人的雀鸟猛地急促惊飞起来,发出急促又尖锐鸟鸣,数量之多,怕不是自己前头看到的全部? 怎么回事? 李瑶光眯眼,心中莫名不安,口中的故事戛然而止。 小表弟萌呆呆的仰头还在奶声奶气的催促继续,然后呢,李瑶光却来不及多说,心里涌起的那股股不安促使着她当机立断的勒停了车,根本来不及解释,急促回头喊了声小姨,把小家伙猛地往车里一推,同时快速起身,摸出曾经旅游爬山时买过的单孔望远镜打开一瞧,李瑶光瞬间腿软。 她当山下为何群鸟惊飞,竟是有大队迥异于大靖军士打扮的军队打马而过,看那穿着模样,虽与自己在影视作品里看到的胡狄鞑子俱都不同,可明显那就是外族打扮。 李瑶光心惊肉跳,暗疑怎么胡狄来的这般快! 那一个个闪现的奔马,明明身在山腰上的自己听不到动静,心如鼓噪的她却觉此刻的地面仿佛都在随之震动。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瑶光推来车门就喊,“快,姨父小姨快起来,胡狄兵到山脚下了,我刚才亲眼看到了!” “什么!” 正在给小家伙解斗篷的小姨一僵,声音里都是恐惧,而躺在车厢一侧的程塑猛地从睡梦中清醒,下意识一个鲤鱼打挺就想起,却被残的脚拖累,人趔趄倒到一边,来不及细说,叮嘱小姨小声点的同时一把扶住车厢壁急问。 “我儿来人可多?” 李瑶光摇头,“具体不知,数量绝对不少,路边安然的雀鸟全都惊飞,而且全是骑兵。” “怎么办,怎么办?夫君我们该如何是好?” 从未遇到过这样场面的于媚雪瞬间慌了神,急的快哭了,抓着丈夫的胳膊手足无措; 车厢里阳哥儿虽不懂发生了什么,被气氛所影响,明明想哭,可一想到刚才表姐说的故事,小家伙心里不停默念着那七颗龙珠的名称,一边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强自镇定; 程塑此刻其实也麻爪了,看着妻儿,再看眼前的外甥女,他愤然的锤着自己的腿,从来没有哪一刻有眼下这般嫌弃自己是个拖累。 危急关头,刻不容缓,为了家人,他瞬间做出了取舍。 “媚雪你带着光儿阳儿走,赶紧的走,爬上山去藏起来,为夫赶车引……” “姨父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一家人一条命,你不好我们独活又有什么意思!别闹!眼下来不及多说,这样,都听我的安排,小姨你赶紧带着阳儿下车,姨父你也出来。” “你打算……” “别问,都听我的,快!东西都不要了!” 危急关头,李瑶光强势的为家人做出决定,她不愿意任何一个人牺牲,所以只能放手一搏。 丢下这么句话,她迅速翻身下车,拔出锋利杀猪刀,一刀割断骡子背上链接车厢架子的绳索,再挥刀又割下两头骡子脖颈上挂着的铜铃铛收入空间,牵着两头骡子就到了车辕跟前。 “姨父你跟小姨各上一头骡子,您带着阳哥儿,快,往山上去!” 第七十四章 潜藏山巅幸躲命 二话不说的把姨父扶上一头健硕些的骡子,把小姨跟前根本来不及脱去衣裳的胖球塞姨父身前,又不容分说快速把小姨扶上另一头骡子,李瑶光指着一侧连绵高耸的山巅催促。 “姨父你带着我小姨骑着骡子往山上去,要快,尽量轻,别发声,走!” 这是什么意思?骡子上的于媚雪大惊失色,“光儿你呢?” “来不及解释了,小姨你们你快走!迟了谁都活不成!” “我不,光儿,我不能……” “都什么时候了,姨父脚不能走,阳儿年纪小,你才是家里的主心骨,什么不能不能,你能,必须能!我们这么大的车厢丢路边,你是当胡狄眼瞎不知道这里有人,是怕人家找不到我们吗?我留下来处理,小姨你赶紧走别添乱!” 李瑶光几乎是用吼的,怕小姨不走,危急时刻李瑶光还赶紧催程塑。 “姨父我知道你最懂道理,来不及多说了,你带着我小姨快走,上山藏起来,放心,胡兵再快登山也得些时间,我尽快藏好车就来追你们,我还有宝马,很快的。” 程塑心知留下孩子一个是不对的,也万分厌恶自己怎么就是个残废拖累,却也知道此刻他们再耽搁下去,不是帮孩子而是给孩子添乱,搞不好全家都得死。 是以,关键时刻程塑决定相信李瑶光,挥手打断早已眼泪连连的妻子,牵起妻子身下骡子的缰绳,郑重看向李瑶光。 “好孩子你一定要跟上,如若不来,我跟你小姨定会下山找你,到时候咱们全家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我知了,姨父快走吧,我还小不想死的,真一会就来,快走!” 说着怕家人再耽搁,李瑶光干脆把骡子牵到一处好登山的缓坡口,一拍骡子屁股,两头骡子撒丫子就往山林上冲,要不是口中还固定着嚼子,就这一下搞不好就会闹出大动静,引得山下敌人发现也不一定。 待到两头骡子载着自己的亲人消失在山林间,李瑶光摸了摸在自己身边蹭啊蹭的宝马,转身把车厢里塞满柴火,而后将其转移进了厨房,倒也勉强能挤下。 紧接着她钻路边灌木丛中,避开可能被发现的角度快速砍下一把灌木,爬上官道,对着他们来时的印记一通打扫。 往回扫了几百米,直到一个山湾湾,来到先前自己路过还嘀咕路面硬,上头车轮印记浅淡的地方,李瑶光这才收手,把手里的临时扫把往路边灌木丛后一丢,爬上宝马,指挥着它就往山林里,姨父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山林无路,宝马却不是一般的驴,滴溜溜跑的飞快,不多时就追上了要到山巅的亲人,而下头官道上的马蹄隆隆也越来越近。 李瑶光只赶得及与家人会和后,把两头骡子跟宝马栓到山背的树下,反身回来趴到亲人身边时,她还能听到她姨父压低且紧绷的叮嘱声。 “媚雪,阳儿,一会要是害怕,你们就把眼睛闭上。” 于媚雪心如鼓噪,寂静无声的山林里,仿佛只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砰砰的跳动之声,听到丈夫的话后,她二话不说闭上眼,唯有紧紧抓住丈夫儿子还在颤抖的手,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害怕。 当娘的听话,小儿却不。 想起先前表姐跟自己说的故事,身为一个励志要集齐七龙珠的小孩,当然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他才不怕。 已然不知自己的忽悠故事,已经把某小孩忽悠瘸了的李瑶光,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小表弟睁大眼睛,盯着隐隐绰绰灌木丛下那关系着他们一家性命的官道。 哒哒哒哒,隆隆隆隆…… 近了,再近了,他们所有人的心都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生死就此一举,全家都在无声祈祷,千万别发现,千万别发现……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他们的祈祷?还是他们藏的隐蔽? 李瑶光他们就发现,一队铁骑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呼啸而过,动静之大,速度之快,紧贴于地,悄摸捏着望远镜看动静的李瑶光心里估摸了下,打马经过的敌军不下两百骑。 这么快的急行军不像是要去洗掠打仗,反而像是在追赶着什么,可追赶什么呢?嗯,希望他们是赶着去死! 待到下头官道再无敌军身影,李瑶光才敢大喘气,试图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僵硬的不像话,身边的家人情况也差不多。 一家子摊在地上这才惊觉得身下凉的慌,这时候可生不起病,李瑶光缓了好一会,忙把小姨他们扶起来,几人相继靠在树下,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全都劫后余生的庆幸。 程塑抬手擦了把额上的冷汗,不禁唏嘘,“终于走了……” 李瑶光却定定的看着下头的官道,心情无比沉重。 “小姨,姨父,我们日夜不停的赶路,可胡兵还是出现在了身后,京都城眼下的情况怕是不妙……而且如今胡狄既已杀到,想必就不止这一波了,为了安全起见,下头的官道怕是再不能走。” 程塑明白这个道理,闻言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而于媚雪却忍不住担忧惊恐,“光儿,不走官道那怎么办?我们还能顺利往南吗?” 程塑心疼,忙拉着妻子的手轻拍安抚,“媚雪别怕,为夫在呢,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任何困难再想办法就是,你别慌。”,随即看向李瑶光他又道:“光姐儿,姨父知道你是个有成算的孩子,你是怎么想的?” 李瑶光默了默,点了点远处连绵起伏的山林。 “姨父,眼下情况,哪怕想坐船我们也找不到机会,无论进退都怕迎头碰到胡兵截杀,为今之计,为了一家子的安全,我建议弃大路而走山林穿行南下,只要大方向不错,总比外头来的安全。” 乱世来,先不说四处肆虐的胡兵,只说流民四起,北地无粮还天寒地冻的,她根本不敢想象,接下来整个北地怕不都要沦为人间炼狱,而往往很多时候人心比野兽更危险,所以哪怕这山林也是危险困难重重,她也打算冒这个险。 程塑自然也想到了外甥女所想,明白她的意思,可是…… “光姐儿,这深山老林不是那么好走的啊孩子!莫说这大冬日缺吃少喝野兽越发凶猛嗜血,便只说进了林子以后,我又该如何辨别方向?”,这个他也完全不会啊! 李瑶光却是不怕的,她忙道:“姨父别慌,辨别方向乃小事,我自有法子。古有书所云,可观树冠,茂密为南,稀疏为北;除此之外再有星空辨位,七星北斗天空挂,列长柄勺为状示方向,春天勺柄指向东,夏天指向南,秋天指向西,冬天指向北,如今乃冬,若观星空,我们只需往勺柄反向而往便是南方。” 第七十五章 半透秘密亲皆奇 “话是这么说,可世事无绝对。”,程塑依旧想的多,还是忧虑,“可若是身处谷底无树木,或是光照无差别树冠一致无法辨,万一连日阴雨不可观天又当如何?” 李瑶光:“不怕,我还有一法,若得铁针,发间打磨,取水一捧,针置齐上,自可得南北。” “这是司南?” “对!所以姨父,我们不怕迷路。”,她没说的是,自己空间连手机都自带指南针不说,纬度气温都能监测,不怕呀! 可惜亲人却不知,李瑶光就听她姨父道:“我儿此法是好,只是光姐我儿,你还忘了一事。” “什么?” 程塑气苦的锤着自己的瘸腿。 “光姐儿,我们这一家残的残,小的小,弱的弱,你再聪明也是个小儿,如何当用?山林野兽多如牛毛,一旦遭遇,咱们跑都跑不过。 更何况我们此刻身无长物,刚才为了躲避胡兵连粮食衣物都一并弃了,唯今境况,我们又如何走得过这茫茫山林? 到时即便不会迷失方向,即便侥幸没有遇到野兽,可无衣无食,无人烟可投,终了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最后尸骨都要沦为兽口中食啊。” “是啊光姐儿,没有粮食衣物,走不出的……唉!说来刚才都怨我耽搁,要不是这般,许是包袱便能保住一二也不一定……”,话到此,肉疼不已的于媚雪不由希冀的看向李瑶光,“光儿,刚才你把车藏哪里啦?我们方便回去看看吗?要实在不成,我冒险下山一趟,哪怕只把车上衣物干粮背上来,走山林也把稳一些。” 她小姨还是个急性子,说着就想下山去找车,估摸着也是为了一家人性命担忧着想急了。 李瑶光却哪里敢让? 她更不能说,小姨亲不要怕,车厢连带里头的东西都在我空间好好带着呢! 她敢吗?不敢的! 一来下山危险,谁也不能保证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会不会再遭遇敌人,她更不能保证,自己还能第一时间发现这可能前后都有的突来胡兵; 而且小姨下山,自己还得跟着,得避开她,找借口,藏着掖着的把车厢放出来,还得没有一丝错漏的,把车厢里堆满的柴火原样无误的收空间,还不能留一点残渣。 可那又怎么可能? 万一到时候不小心留了,被小姨他们发现问起,自己不是还得圆谎? 还有轮椅,万一小姨不舍要带上又该如何?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她还得找个地方先安顿好车厢,还得遮掩好,要不然她小姨也不傻呀,看到路边大咧咧的车厢,万一问她,这么大的物件胡狄刚才路过怎么眼瞎看不见吗?她又该如何解释? 总之麻爪的很,而且一家人,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是遮着掩着,说谎还得找借口圆,就怕越圆越多,还那不如…… 李瑶光其实也是个容易冲动感性的人,说她没脑子就没脑子吧,面对亲人,她打算说出秘密,当然,为了能让家人接受,她没敢说的太直白,也解释不清楚什么是空间,毕竟还得牵扯出自己的上辈子,所以她干脆就换了个眼下人能理解的说辞。 李瑶光便突然严肃郑重,一把拉住了她的小姨的手然后看向一边的姨父。 “小姨您先别忙,另外姨父还有阳阳,我有个事,需要郑重跟你们说明一下。” “什么事?” “这么严肃?” 全家不由齐齐朝她看来,便是小表弟,此刻也好奇的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她。 这样的家人……李瑶光深呼吸一口气,决定赌了。 “小姨、姨父,还有阳阳,其实一直以来我有个事情瞒着你们,那就是先前跟着我爹娘在乡下的时候,我曾经有一个师傅……她是一个很有本事,据说出自湘西巫蛊之家,因着少不经事选错了情郎,从而被逐出家门再不得归,我也是在她晚年受难的时候给了她一碗饭,不想对方惦记这一饭之恩,临死之前非要传授我本事,那时候我年纪小,也不懂,就从师傅口中的血炼蛊虫,湘西赶尸,控鬼祝由中,胡乱的选了控鬼祝由术。” “嘶!” 家人一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小表弟傻乎乎的,不知其意倒是没什么,倒是给她小姨、姨父吓出个好歹。 夫妻俩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纷纷关切,“孩子你没事吧?” “你这孩子,这般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李瑶光也没料到此言一出小姨急疯了,扑上来就上下摸索打量她,口中焦急一声接一声。 感受着亲人只有担忧没有害怕,李瑶光心里感动,连忙安抚。 “小姨、姨父你们别慌,这都多久的事情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没事,真的!我只想告诉你们的是,我如今学有所成,其中五鬼搬运术更是如臂指使。 刚才胡狄突来,我之所以敢让你们先行一步,那是因为我有完全把握,可以指挥手下五鬼把车厢搬运藏好,所以小姨姨父,你们担心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进山林我们不用怕,我们有衣有食不说,还有车厢可当屋保暖,更是在少了食物的时候,我还能指派五鬼帮我们找食。”,空间存辣么多,他们一家子吃多少年都吃不完好吧! “孩儿啊真的假的?”,还能搬吃的来? 这越说越离谱,跟听天书一样,怕不是孩子发癔症啦? 夫妻俩一个是不信,一个是干脆伸手来摸李瑶光额头,满眼全是关切。 李瑶光就……“哎呀你们等着,瞧好喽,别眨眼!” 说不如做,既然不信,那就让他们眼见为实嘛。 左右四顾,找了个稍微平坦些的地方,李瑶光雄赳赳的走过去。 然后程塑夫妻跟阳哥儿就发现,他们家孩子(表姐)突然定住,神叨叨的抬手指天,口中喃喃些他们听不懂的词,(嗯,估计是咒语),然后手舞足蹈,手上翻花(表姐抽风),一阵比划念咒过后,一声显形…… 一家三口就神奇的发现,他们熟悉的车厢就这么奇迹般的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三人都惊呆了,嘴都合不拢。 而‘大展神通’的李瑶光却惦记车厢里的东西,哪里顾得上家人的反应,忙着收尾的她飞快跑到车厢前,伸手进只掀了一丝缝隙的门内一番摸索,收光柴火功成身退的她发现身后寂寂无声,李瑶光:“小姨,姨父,你们怎么不说话啦?” 回头绕过半截车厢回来,看到的就是她小姨三人齐齐惊掉下巴都来不及收起的表情,李瑶光…… “呵呵,那什么,小姨、姨父,眼见为实,现在你们总该信了吧?” 李瑶光面上得意的不行,心里却暗自庆幸多亏自己看的多,故事播的多,这编故事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再配合自己的现场表演,看此刻她小姨、姨父还小小表弟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此刻有多成功。 于媚雪早已经被惊的失了言语,好不容易被外甥女唤回神志,也只会连连点头满口信信信,两眼紧盯着车厢不放。 而程塑更夸张,阿卡卡的抬手,把惊的合不拢的下巴淡定的按回去,两眼蓦地晶晶发亮,就跟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宝贝样,难得恢复了些往日的脾性,探头就好奇问。 “光姐儿你快快跟姨父说说,刚才你这样这样,是在挥手收你那五个鬼吗?” 第七十六章 人鬼殊途你造不造 瞧着她姨父兴奋的在自己跟前,连笔带画的模仿自己刚才伸手摸车厢收柴火的模样。 李瑶光捂额……她想说,姨父啊,您老想多了! 想多了的某人却不这么觉得,好奇啊,兴奋啊,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见车尾连自己用惯了的轮椅都还在,程塑忙指挥妻子把自己轮椅搬来,急吼吼的坐上去,不顾地面崎岖,推着就要过去摸车厢。 李瑶光也没法阻止,毕竟一家人都太兴奋了。 眼睁睁的看着她姨父跟欣赏大宝贝一样,上上下下,几乎是一寸寸的把车厢摸索了个遍,好家伙!还真叫自己猜对了,她姨父真从车厢里捡出了不少碎柴渣,还如好奇宝宝样举着问自己。 “光姐儿,这些是什么?” 李瑶光看过去,心说她就知道!嘴上却干笑着解释:“呵呵,那个姨父啊,人跟鬼是不一样的,谁知道那些鬼心里想什么,估计是不走寻常路,专往林子钻,所以车里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很寻常的。” “是这样吗?” 艾玛,多大的人,还跟她歪头杀,又不是小阳阳,脸再像,把自己说成不走寻常路的鬼的李瑶光也不为所动,一脸严肃:“就是这样!” “哦哦哦,好的,好的。” 化身好奇小学鸡的姨父得了答案也没再纠结,而是精神奕奕的艰难滚动轮椅,再次投入自己的研究中去了。 而与丈夫父亲不一样反应的是另外两人。 一个迈着小短腿围着车子转啊转,拍着小巴掌连连欢呼车车回来了; 一个急吼吼爬上车厢去,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两个包袱,还有边上剩下大半篮子的干粮庆幸不已; 只有李瑶光,发现一家子关注的重点都不是自己有这么神奇的能力,也没有利用她干点什么的打算,反而自顾自的只兴奋高兴他们自己的,讲真,李瑶光都有些失落。 怎么跟自己预期的不一样捏? 就在此时,严肃认真打量了一圈毫发无伤车厢的程塑突然凑头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李瑶光,猛地给她来了句让措手不及的话。 “光姐我儿,好孩子,姨父我刚才严肃认真的想过了,我儿既有如此神通,你看,以后赶路,你能不能使用神通把姨父我也给一起搬啦?你看啊姨父我腿脚不好,一路上就是个拖后腿的,要是人能搬,以后把我也如同这车一样给搬运走,岂不省事?” 李瑶光呵呵…… 她姨父这脑回路……只能说不是一般人,一般起来都不是人! 看着姨父双眼晶晶亮的希冀看自己,李瑶光扶额,脑子却转的飞快:“姨父啊,人鬼殊途可懂?活物不能搬,一搬就成死物啦!而且使用神通也是需要条件的!” 趴在车厢边看着失而复得东西的小姨,听到自家丈夫的话顿时大惊失色,急急转身回头一把拽住丈夫的胳膊,“塑郎我夫,千万莫试,我们不搬,我们走,我们都不嫌弃你累赘碍事,真的!” 得,一个不给机会,一个眼眶盈盈有泪,明显是给自己的举动吓急了,加上外甥女的话也太过危言耸听,自认为想到绝佳办法的程塑只能悻悻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见丈夫放弃,于媚雪心中大松口气,转头忙又看向外甥女关切。 “光姐儿,既然人鬼殊途,你用这法子会不会伤到你自己?若是对你有损害,咱们就别用这法子了行不?小姨求你了,哪怕路上苦一点也没事,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小姨可只剩下你这么个娘家人了……” 对啊,这玩意听着就神神鬼鬼的,孩子有没有事啊? 程塑这粗心的大男人也跟着猛地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太激动没想起来,此刻得妻子提及,他也忙跟着点头劝。 “对对对,光姐儿,若是对身体有妨碍,哪怕就一点点,这术法咱们能不用就不用,听话昂。” 李瑶光哭笑不得,却还是满心感动家人的真心关切。 还是她指天发誓,再三保证说,不管用多少次也不会损害自己的身体后,家人这才勉勉强强放心。 就这,夫妻俩还只差没有拎着她耳朵的叮嘱,这本领以后万不可在外人跟前显露,她小姨更是拉着她可怜的小表弟,与姨父一人一句的混合双打,咳咳不是,是一齐耳提面命小家伙,叮嘱他什么都不能说,还吓唬小孩子,一旦他不小心说了,他最喜欢的表姐就被坏人抓走云云,给小家伙吓的呀……嗷嗷哭着连连保证不说,为了表姐,心里更是对自己下了封口死令。 这一切的一切,让李瑶光都感慨自己赌对了,只觉今生自己何其有幸才能有如此亲人。 “好了,光姐儿,既然有这样的后盾,咱们走山林便走山林,不过我还是坚持一点,山林也不能太深入,毕竟咱们都没有出过远门,更不认路,还是跟着官道走最安心。 我提议,我们就远远的避在官道左右,不远不近的沿着林子里头走,万一路上有胡兵,我们再往深山去也来得及,万一遇到人家,我们也能及时补充点物品,你看呢?” “嗯,行,听姨父的,此地不宜久林,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赶紧动身吧。” “好好,走走走,这就动身。” 想到如今胡兵已至眼前,身前身后那些地界还不知情况如何糟糕,流民逃难是大势所趋,哪怕走的隐秘也没法一定保全自身,毕竟他们能想到的法子别人也能想到。 为防万一,说了动身后,谨慎的程塑还是指挥妻子。 “媚雪,你赶紧上车里头整个包袱,带上些干粮衣物跟些许银钱以备避人耳目,剩下的都让光姐儿用神通运走,需要时再寻机会取出。” 于媚雪懂丈夫的操心,忙不迭应了,李瑶光也明白这是家人为了保全遮掩自己秘密的一番苦心,自是不会拒绝。 就这么的,陪着小姨收拾了一个包袱,李瑶光将其挂在小姨骑的骡背上,将其扶上骡子,再把姨父扶上另一只骡背,小表弟继续安顿在姨父身前,回头收了车厢跟轮椅,李瑶光才再次爬上了宝马,一家四口就走在官道上方的山林里艰难穿行。 饶是有骡驴代步,山林崎岖无路,头上还时不时灌木挡路,牲口只能带着他们走羊肠兽道,赶路的速度慢的很,天都黑了,他们都没能走出刚才的山岭。 “小姨姨父,不能再走了,再走想必也无人烟,我们就近寻个地方过夜吧?” 穿行山林,还是驴小人小行动方便些,程塑与妻子一人一骑,艰难控制着骡子跟在自家孩儿身后,前头他们家有大本事的孩儿发话,早就疲乏精神力耗空的二人齐齐点头。 第七十七章 野地过夜生存指南 夫妻二人都没有意见,程塑应声道:“好,都听我儿的,只是光姐儿,这里虽离官道不远,却也怕野兽夜袭,我们如何安全过夜?” 李瑶光指着不远处一块背靠崖壁的缓起土坡。 “没事姨父,刚才走来我都看过了,那边崖壁正好可做庇护所,咱们先过去,我收拾收拾就能用。” “也成,依你。” 等一家人真正上到这片崖壁下,李瑶光才发现此地面积并不大,就沿着崖壁小小的一条窄地,约莫也就能放下一辆车的宽度,前后倒长。 李瑶光看了眼天色,还是没再重新选地方,下了宝马爬上去,就地选了快最平整的地方又是一番掐诀念咒的把车厢侧放了出来,车厢一面紧靠崖壁,车门朝向前头狭长开阔地,李瑶光收了车里木材简单收拾了一下,转头就对着家人安排开来。 腿脚不便的姨父看着阳哥儿,听从李瑶光的就近捡拾些石头块,父子俩虽不解其用,却还是老实听话。 李瑶光又安排小姨就近捡点可燃烧的干柴火,千万别跑远,自己则是拿出把小铲子,在车前不远处开挖。 野外生存的那些短视频自己上辈子可不是白看的,也跟着贝尔、德爷学了不少生存本领,加之上辈子自己本身出身小县城,打小也是干过农活的,无烟灶而已,虽没挖过,却是知晓如何挖的。 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努力挖,边上已捡了不少石头堆的程塑看不过去,强势揽过这挖坑活计,在李瑶光的指点下,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动手力极强的程塑还真把无烟灶给挖好了。 李瑶光检查一番很满意,立马准备生火埋锅造饭。 不过她眼下还是舍不得用空间里囤的柴火跟炭,心说眼下有机会收集到就尽量用收集到的,空间里头的就留着以后像是下雨无柴等情况以备万一。 带着这点子小心思,李瑶光在附近收集了些干苔藓,还幸运的找到了个废弃鸟窝,加上她用开山刀劈出来的细小柴条,这些引火特别带劲,松松的架起三角堆,点燃火,烧旺以后再添大块,不多时就把火生了起来。 边上一家三口看到自家孩子口中的无烟灶,烧起来真没有烟气,三人都稀奇的不行,程塑更是上下左右的打量观察分析这无烟灶的神奇,忍不住感慨的问。 “光姐儿,这什么无烟灶的,不会也是你那厉害的师傅教导你的本事吧?这玩意姨父我能学吗?” 又是一番掐诀念咒的,把当初在山庄小院用的锅碗瓢盆拿出来的李瑶光,万万没想到她家姨父这么能脑补,可见自己忽悠的成功。 不过她还能怎么说,自然是点头啊,而且就算自己不点头,刚才她一番指挥,眼前的灶不都是他挖的,学不学的,他不都已经会啦? 眼下姨父还这么问,估计是心里敬畏鬼神之顾吧? 李瑶光给了她姨父一个您放心学,放心用的保证,程塑立时激动到不行,拍着胸脯把以后挖灶的活计一把包揽了过去,边上她小姨却看着她刚拿出的熟悉锅碗瓢盆而欣喜不已。 “光儿,这些家当你也让五鬼给小姨搬来啦?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先前一路我还惦记舍不得呢,想不到你就先替小姨想到了,前头你借口更衣,其实是替小姨去取这些了对吧?真是好孩子!” 李瑶光呵呵呵,都家人夸的麻了。 木木然再次点头,后头她甚至连掐诀都不用了,小手一挥,把当初第一次出京时采买都来不及吃的东西取了些出来,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只烤鸡,惹得她的吃鸡姨父连无烟灶都顾不得研究,忙激动的扑过来抱着鸡,连连朝着李瑶光比着大拇指。 “天爷,光姐儿你还买了鸡?好家伙,真不愧是姨父的好外甥女!” “呵呵,姨父,您就别夸了,这热饭菜的活计可就交给您了,若是热坏了,别说您的鸡,咱们晚上都没得吃。” 程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被个孩子给安排了,高兴一挥手,“嗨,这有什么的,光姐儿你放心,看你姨父我的!” 见丈夫信心满满,强势霸占了锅前位置,于媚雪不放心的扯了扯外甥女衣袖,跟她咬耳朵,“光儿,你姨父一大男人,做饭食……他靠谱吗?” 李瑶光嘿嘿笑着,忙给她小姨吃定心丸。 “小姨,我姨父办事你还不放心么,而且男人嘛,你要不仅要考虑到他的自尊心,还要学会放手懂不?”,真是她的傻小姨,君不见男人都是锻炼出来而不是惯出来的。 “好了小姨,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您先看着阳阳,顺便把夜里要睡的铺盖整整好,其他都别管。” “好,不过光儿,你要干嘛去?” 李瑶光指了指不远处靠近崖壁的开阔地。 “山林过夜不安全,我们得轮流在外头守夜才成,我想着天冷,外头不比车厢里暖和,打算在那边弄个保温床铺,刚才我不是让姨父跟阳阳捡石头了么,我过去那边挖个长坑,待会夜深后我做个遮挡,在那边坑里烧堆火,把石头一起烧热,趁着火大覆上一层厚厚的沙土,再在上面盖上一层厚厚的树枝叶,即便没有棉被,夜里睡着也很保暖。” “真的吗?竟有如此神奇办法,光儿,这可也是你师傅教的?” 李瑶光心道诚不欺我,这万能师傅果真好用,面对小姨好奇询问,她跟忽悠姨父时一样坚定的点了点头。 而后给她忽悠瘸了的小姨一击掌,“正好我没事,小姨也不会弄那什么坑,怕不合适,光儿你只管去忙,不是要树枝叶子么,小姨有空,这便去弄。” 不得不说,出了那深宅大院,虽被流放到山中庄落,虽接连遭遇灾祸沦为流民,可她小姨人却开朗了不少,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看她小姨开心,李瑶光也就没有阻拦,只交代了句别跑远只能在左近收集,她小姨就潇洒的摆摆手,丢下蹲在无烟灶小坑里排排热饭的父子俩,在周围埋头收集起枝叶来,都不用她吩咐,都是捡着柔软舒服的收集。 李瑶光看了眼各自有事忙碌的家人,转头就去崖壁下挖坑去了。 第七十八章 前方兵戈逢截杀 等她小姨拖着一大捆青绿松针,手里抱着一大捆冬日也不掉叶子的阔叶树枝回来,李瑶光也把浅坑挖好,做了遮挡,烧了堆火,石头堆叠上头,趁着火势旺盛的时候,她从空间寻了一根细长的麻绳出来,这玩意还是在侯府仓库收的好几捆。 把先前两个从骡子脖上割下的铜铃铛拿出来,隔一段距离栓了一个,而后拿着长绳从崖壁一侧开始,固定住后绕着他们的整个营地转了一大圈,另一端系在了崖壁另一侧,长长的绳子把他们整个保护其中。 程塑与于媚雪看了还不解其意,李瑶光指着绳子与铃铛解释说这是夜里示警的,一旦有人或者野兽靠近,绳子上的铃铛就会响给他们提醒,能给他们反应准备的时间,夫妻二人不禁连连夸赞李瑶光聪明,程塑更是暗自把此法记下。 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就连最后崖壁下守夜的铺位都埋土盖叶好了,于媚雪还从车厢抱了床厚棉被垫在上头,一家人才围坐在无烟灶前吃饭。 晚饭其实很简单,几个穿在树枝上烤热的包子,一锅下了些海菜虾米的热乎汤,话说她姨父手艺还真不敢恭维,勉强入口都是夸赞,最好的算是那只被她姨父精心烤热的烧鸡,就这,某人也暗搓搓的打算,以后继续培养她姨父的动手能力也是没谁了。 吃鸡姨父被李瑶光一顿彩虹屁哄的飘飘然,一点没防备,拍着胸膛就应下了以后掌勺的大任,对于手中的烤鸡,虽说他真很好这一口,却还是把大腿连带大半个肉厚的身子分给了儿子与外甥女,两个鸡膀子带上边的厚肉分给了妻子,自己则抱着个鸡架子、鸡脖子跟鸡屁股啃的香,还一个劲的催他们三赶紧吃别管他,自己就爱啃鸡架子云云。 李瑶光好笑,心里却是暖的,想着空间里剩下的那几只烤鸡,心说以后有机会再遇到定要再屯上一些,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可爱的吃鸡姨父。 一顿简单的晚饭,让疲累的一家人美美饱餐了一顿,吃的都是温馨。 夜里守夜的时候,程塑嘟囔着自己白日骑骡子根本不累,抱着他的开山刀,背后挂着李瑶光买的弓箭,身边摆着箭囊,强势占据了李瑶光弄出来的守夜铺,只把家里娘三个赶进了马车。 李瑶光犟不过一心护家人的姨父,悄默声的在他周围撒了点防蛇虫鼠蚁的药,车厢里也搞了个小药包挂上,这才安心的爬上了车,抱着小表弟,跟小姨挤在一个被窝里安然入睡去,一夜无梦到天亮。 万幸这一晚安然度过,没有土匪,没有胡兵,也没有林间野兽出来骚扰,下半夜的时候,程塑还抱着开山刀背靠崖壁迷瞪了几个时辰,白日再骑着骡子赶路也就没那么困了。 又这么着走了一日,次日约莫在巳时左右,一家人埋头赶路,正想着中午寻个平坦的地方好歇歇脚呢,前方的山谷突传来叮叮当当的金戈铁马之声。 李瑶光意识到不对,赶紧停下。 后头程塑见她动作有异还探头问,“我儿怎么啦?” 李瑶光赶紧做了个禁声动作,压低声音嘘了一声,见家人领会,她飞速下了宝马往前跑了几步,选了个合适瞭望的口子,拿出望远镜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下头山谷交战正酣的竟是曾经他们遭遇过的胡兵,而此刻正与他们厮杀的竟是……大靖军队? 应该是吧? 虽那群勇武的人没穿大靖军队的制式铠甲装备,一个个却身穿大靖男丁惯爱的短打,此刻又跟胡兵厮杀在一起,该是大靖人才是。 不过眼下李瑶光在意的并不是这些,深谙苟命王道的她,不晓得别个遇到眼前情况会怎么样,反正她遇到这样的情况,就一个字,跑就对了。 什么好奇的下去观战?什么义气的下去帮忙?不存在的! 里存在的这些剧情不要说碰,她硬是想都不曾想过,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收了望远镜撒丫子的往回窜,急匆匆的模样让程塑于媚雪担心不已,满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见人就问。 “我儿前头可是有异?” 飞奔而回的李瑶光嗯嗯嗯的点头,气都喘不匀,一边牵着宝马掉头,一边急回,“小姨姨父,前头有我军与胡兵开战,咱们得赶紧走,快,往深山里先避一避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此言一出,夫妻俩俱惊,不过因着先前经历过一遭了,还算稳得住。 二话不说,急忙配合调转骡头,跟外甥女一样控着身下的牲口就开始朝着侧面山坡往上爬,动作之快,便是前头道路崎岖难行,灌木枝丫丛生拦路打在身上啪啪作响,他们也顾及不得。 与此同时,山下谷口,厮杀正酣。 眼看着身边袍泽一个个倒下,他们人手不足,奋力搏杀也不是眼前源源不断的胡兵对手,看了眼混乱中与敌人战成一团的他们沈家军未来希望,浑身浴血的威武汉子,一刀利落收割完跟前敌首,一脚踹飞跟前两个,闪身就飞窜就到了一少年人身边,替他格挡开迎来的一刀,汉子把少年人一拉一推。 “少将军,敌人凶残,请少将军请先行一步。” 正拼尽全力搏杀而被推开的沈越猛地一顿,稳住身形,却瞬间明白对方此举何意。 可抛下身边这些拼死护着自己出京的袍泽性命,沈越自认做不到,于是举刀再次杀入敌群,用行动表明了他的决心。 见沈越冥顽不灵,汉子急了,欺身而上,再次提刀砍杀,一把踹飞沈越身周围攻他的两敌手,干脆对不远处两位同样在殊死搏杀的身影喊话。 “影一影二,护着少将军速走,我断后!” 一刀结果汉子踹飞两敌首的沈越急了,“我不,沈叔我不走!” “少将军,此行胡军来势汹汹,誓要把您留在此地,为了我沈家军的未来,速走!” “我……” “走啊!影一影二带着少将军速走。” 怕少年人再犯倔,打小就被沈越爷爷收养,跟着沈将军一起长大的这位臂膀,再不给沈越拒绝的机会,格挡开察觉不对,疯一般朝着他们涌来的胡兵,狠狠把沈越朝着已经接收到命令的二人方向一推,口中爆喝一声泣血的走,竟是再不看沈越一眼,转身就与敌人战到了一处。 措不及防被推飞的沈越举刀还想上前帮忙,不想影一影二已到近前死死拽住了他,二话不说带着人就提气飞纵。 沈越就这么两只胳膊被死死钳制着,眼睁睁的看着这位瞧他长大,护他一路,不是亲叔胜是亲叔的家将,就这么被淹没在了敌军丛中…… “沈叔,沈叔,您一定要活着,要活着……” 然,回答他的是源源不断的金戈之声,以及发现不对后,快速集结分兵朝他追击而来的几十号人马。 第七十九章 夺路狂奔引追兵 然而这些,驴不停蹄,早就偏移了方向往深山跑的李瑶光他们是不知道的,她只在逃命的间歇还下意识关注身后动静,故意落在最后的她,时不时掏出望远镜回头查看。 发现刚才还打的热闹的人,竟有人朝着他们逃命的方向逃命而来,李瑶光大惊,忙招呼家人加快速度逃命,一边逃,还一边在心里疯狂诅咒身后不长眼的家伙害人精。 可怜他们这一家子的真菜鸡,真是招谁惹谁了?要不是还有牲口代步,他们怕就是那一照面就被嘎了的十足炮灰!就这眼下怕也性命难保。 前头山路茫茫,崎岖难行,他们逃命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跑的也不快,身后动静却如影随形,就跟死亡召唤一般。 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关键时刻,看了眼亲人,看到缩在亲爹怀里安静乖巧的小表弟,李瑶光做出了取舍。 她猛地拉停缰绳,立刻换得奔命中还顾及彼此的亲人们一愣。 程塑满脸是汗的着急回头,“光姐儿你这是作甚?赶紧跑啊!”,个傻孩子停下干什么!“可是宝马累了跑不动啦?” 紧张到嗓子眼都发干的李瑶光摇头,“不是,小姨姨父你们别说话,听我说。后头的人追上来了,虽不知什么原因,可看速度,我们便是有牲口代步也肯定跑不过他们,所以小姨姨父,我们不能再这样闷头跑下去,必须想个法子,不然我们都得死!这样,你们继续往山上跑,不要停,我转个方向,想法子把人引开。” “不行!” “不可以!要去也是我去!” 起先听李瑶光不让他们说话,夫妻俩就乖乖听着不吭声,结果这破孩子,居然是打着自己引开危险的打算,夫妻俩惊惧的齐齐出声,全都是不同意。 这给李瑶光急的呀。 “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我有神通自可保命,你们先走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就这么说定了,快走!” 怕这些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忙中添乱,饶是她自己此刻心慌的厉害,根本也无万全把握,还是把心一横,话落再不给身边人开口的机会,伸手就要去拍他们二人身下的骡子屁股,打算来个先斩后奏。 程塑大惊,忙控制着骡子躲开,见孩子决绝,也知外甥女脾气的他更知眼下危机,便打算听孩子一次,不再废话,唯独有一样他在意……“光姐儿我们听你安排,可以,问题是眼下这般情况,我等一旦分开,后头如何团聚?” 是啊,这也是个大问题,他们又没个手机对讲机啥的可随时联系。 关键时刻,李瑶光扫视四周,发现此地有颗虬曲苍劲的樟树,李瑶光下了宝马,握着她的杀猪刀跑上去,就在家人面前,在树干下方不显眼位置飞快刻了个字母b,指着它飞快道。 “若遇分开,我们在分开地跟沿途刻此标记b,事后找不见人,可到分开地等待团聚,但最多三日,若候不到,可沿着标记寻人,要不咱们定一个最终目的地,实在找寻不到人,我们便到最后目的地团聚就是。姨父,既然此行往南,不若我们就把最终目的地定在金陵如何?” “可。” 随着程塑一声应下,李瑶光再次催促,“姨父时不待我,带着我小姨跟阳阳速走,我把他们就托付给您了。” 程塑也定定的看向李瑶光,像是要把孩子深刻脑海,郑重应下,“好,我儿保重,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们等你。” “好,你们快走!” 一巴掌拍在两骡屁股上,这次姨父没防备成功。 李瑶光目送亲人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她飞速爬上宝马,果断选了另外一个方向,与刚才离去的亲人,与身后追来的动静形成三角。 为了引开身后的危险,李瑶光边逃还边故意弄出大动静,所过之处,灌木枝丫纷纷摇晃。 不多时,被身边仅有两影卫护着的沈越,刚好逃至李瑶光刚才与家人分开的地方,手握染血长刀喘息不已的影卫警戒着,其中影一转头就问扶着樟树同样喘息的自家少主。 “少将军,此地分叉,我等往何处去?” 沈越闻言,掩下眼底伤痛,目如闪电飞速扫视一周,发现左侧平纵方向居然有树影疯狂晃动,沈越一僵,点着那边肃穆了神色。 “观那方动静怕不是有百姓闻风逃难而去,我等身为大靖将领,再不济也不能把危险带给无辜平民。”,说着,沈越的手旋即划过空中选定了另一方向,“我们走这边。”,话落间,越过刚才某人刻下的b,竟是朝着程塑他们离去的方向抬脚而去。 那头还在疯狂制造动静的李瑶光,跑着跑着察觉不对,下意识回头掏出望远镜一看。 好家伙,差点给她吓尿了了有木有? 李瑶光大骂一声该死的! 望远镜往脖子上一挂,她甚至来不及多思考,飞速调转驴头,驾着身下的宝马又狂一般朝着小姨他们离开的方向狂奔,心里万分后悔刚才自己与家人分开的错误举动。 心里把自己骂半死,把脑残的给小姨他们带去危险的家伙也骂半死,脚下却一刻不敢停,迎面多少枝丫疯狂的抽打她的脸,她的身,她也顾不上,哪怕身上火辣,痛的她龇牙咧嘴,李瑶光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因为她发现,那几个追逐小姨他们离去方向而去的家伙,身后居然还坠着二三十号凶猛追击的嗜血胡兵! 怎么办?怎么办? 李瑶光急疯了,眼泪都飚了出来,脑子整个都是乱的,身下的小宝马仿佛也察觉到了小主人的不对,更是埋头拼了小命的撒蹄狂奔,好几次落脚不稳踩到碎石差点跌倒,宝马也飞快稳住身形,咬牙卖力不敢丝毫松懈。 它跑,它跑,它快点跑!四条小短腿甚至都跑出来残影…… 可饶是这样也来不及了,因为刚才迫切的想把危险带远离,李瑶光跑的有多快,此刻拉开的距离就有多长远,就像是横在她与亲人之间是生死线。 与此同时逃命飞快的三人跑着跑着,爬上一道山岗再抬头,赫然发现前头不远处的林子里,居然出现了二骡三人,双方都为彼此的突然出现惊呆了。 小阳儿安静的缩进父亲胸口,两手紧紧抓住父亲的衣领,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看着下头的来人。 而被盯着的沈越三人,说真的,此刻的心里也是措不及防又深感懊悔的。 本不想牵连无辜,万没料到还是牵连无辜的他们迅速做出决断,打算换个方向继续奔逃引开追兵,却不想追兵来的太快,眨眼就出现在了身后的林间。 许是发现他们领命势要截杀的对象就在眼前,又或许是发现了此地居然还有女人孩童的踪迹让他们兴奋。 身后追来的近三十号胡狄一个个奸笑起来,嘴里吱哩哇啦的指着他们两拨人兴奋的不行,那些话他们一个字都听不懂,却不妨碍双方齐齐做出了最坏打算。 第八十章 脚踏冲锋号出场的盖世狗熊 程塑把怀里的儿子塞给身边的妻子,暗暗摸向了脚边骡背上挂着的开山刀捏紧手中,驱着骡腹往前两步把妻儿的身影挡在身后。 沈越见状与两个影卫对视一眼,三人立刻互成犄角摆开战斗模式,把无辜被牵连的一家三口护在了身后,对着程塑三人大喊一声跑,紧接着就朝着涌来的敌人冲了上去。 瞬间林地成为战场,厮杀声阵阵袭来。 听着那处打斗的动静,李瑶光头脑发晕,心慌的厉害,却还在不停的警告自己不要慌。 很显然,手无缚鸡之力,就有一个破有声系统金手指的她,受身体所限,怕是没比当下大靖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好多少,硬拼,自己怕是连一个胡兵都对付不了,更何况还有几十个? 危急关头李瑶光脑子灵光一闪也是豁出去了,脚下宝马不停,她却是调出金手指面面,奔行中飞快查找自己存的那些音频,她记得为了学习跟配音,她存了好多的声段,其中就有个文件包里头有大批量兵马交战的音频,不管古代现代近现代的她都有。 她得找出一段能摄人心魄的古代交战音频,而后放到外扩最大音量,不能杀敌,乍然响起,好歹也能震慑退敌吧? 李瑶光心里祈祷,手下飞快划过屏幕,与此同时,前方的交战已至白热化。 敌人太多,前仆后继,沈越三人功夫再深,京都失陷后狼狈潜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仓皇而逃,一路风尘仆仆,处处遭遇截杀,再遇此拨敌军搏杀,他们早已精疲力竭。 杀着杀着,三人不敌,纷纷受伤,眼看着敌人突破了他们的防线,一行人分流出去,狞笑着扑向了身后并未能跑远的无辜百姓……沈越只来得及口中爆喝提醒,“小心!” 护着妻儿落后半个骡身奔逃的程塑,听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竟是敌军追了上来,程塑慌忙一拍妻儿身下骡子疯狂催促,自己则是提着他的开山刀,促骡掉头反其道举刀迎头而上。 结果追来的狗胡兵竟是不把他当对手,奸笑着越过他,竟是径直朝着身后的妻儿而去,程塑急的目眦欲裂,尖啸着举刀迅速回援。 “啊畜生,放开我妻我儿,朝我来,倒是朝我来啊……啊,该死的狗贼,我与尔拼了!” “塑郎……” “爹!” 危急关头,于媚雪母子俩也是慌了神,身下的骡子估计也是被紧张的气氛所染,竟是蒙头乱扑腾起来把他们母子往胡狄的方向带。 程塑见状,舍身忘我,这一刻甚至是忘记了自己还是个残废,举刀就弃骡,朝着近在咫尺的亲人扑了过去,只想一心护住亲人。 说时迟那时快,见势不好迅速回防的沈越,此时已然杀到了跟前,奋力挥刀解决完两敌人,与剩下几人战成一团,眼见其中一人高举弯刀朝着为护住妻儿而以身相护的程塑,沈越拼着自己受伤的决绝,一个挥刀格挡开后飞身就朝着沈越扑来。 霎时间程塑清晰的听到了利刃破开布料,划破皮肉的声音,鼻尖只闻血腥。 那一刻,程塑眼睁睁的看着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温热身躯,帮着自己躲过致命一击后迅速转身防御,举起染血长刀又与更多围拢上来的敌军杀成一片,而刚刚还活生生的三人,当下已独剩自己眼前这一浴血少年独存。 程塑满目绝望,只觉吾命休矣。 而就在此时,山林间,旷野上,赫然响起了一阵别样的唢,唢呐声?不,不像是唢呐,也不知是什么个东西发出的声音,还怪激荡人心的! 不等他们感慨奇异,紧接着,在哪莫名乐器的声音号召下,让他们头皮发麻的万万人之多的山呼海啸,嘶吼着,震撼着,竟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响起杀来。 “啊,杀呀,冲啊……”,哒哒哒哒…… 天爷!天爷爷! 明明他们听不懂那洪流中人口里嘶喊的是什么,他们只觉心中胆寒,两股战战,刚才还躁动不安的骡子,此刻一头头竟是被突然出现的千军万马咆哮吓的当场跪地,埋头瑟瑟发抖着,就更不用说眼前还剩下十几号的胡兵了。 面前一高壮胡兵脸色都变了,再顾不上打斗,两手紧握住手里的弯刀,眼睛紧绷着左右四顾,身体不停转圈防备,听着那山呼海啸的声浪,眼中充满了胆怯,胡兵第一次意识到了害怕,转头急迫的看向身边另一高大威武身上带伤的壮汉。 “突术,怎么办,怕不是大靖援兵到了,我等就剩下这十几人,难道要等死吗?” 被唤突术的头领显然也是怕死的。 若是就只眼前这小猫几只,敌弱我强,他定要好好戏耍享受,可眼下这动静,听的他没由来的胆寒,对方也不知哪里来的援兵,如此之多震慑人心,局势蓦然转变,敌强我弱,不趁着此刻还未遭遇上赶紧逃更待何时? 听着那由远及近的巨大声响,仿佛已经感觉到了地面都在震动的胡兵首领一挥手,领着剩下的这十几人如流水般落荒而逃,动作之快,竟是比他们追来时还要迅速。 眼见胡兵退却,凭着意志力强撑着的沈越一口血喷出,身体一软,勉强举刀钉入地面,单膝跪地喘息着。 只觉必死的程塑也猛地反应了过来,顾不上伤腿传来的疼痛,急忙转身拉住妻儿紧紧护在怀里安慰,心里却凄凉着,不安的等待着那巨大的,不知是敌是友的动静宣判。 本以为还是一死,不想随着声音接近,自家孩儿居然是身骑宝马,手举把杀猪刀强势杀出,而那巨大动静竟是随着他家孩儿的到来而越发清晰,震耳欲聋…… 程塑一惊,拖着伤腿起身就要去迎,于媚雪搂着儿子赶紧扶住丈夫也要一并迎上。 李瑶光见了亲人,赶紧关上点错的音频飞奔而至。 “小姨姨父你们没事吧?” “光姐儿你没事吧……” 双方见面第一时间异口同声着关心对方,在他们碰头的当口,他们身后恰时响起一道微不可查的动静,急于关心家人安危的他们都没看到的是,刚才还拼尽全力护着程塑三口的沈越,此刻再也体力不支昏迷倒地。 程塑他们恍若未觉,只与妻子儿子急切的伸手拉着自家人打量询问。 李瑶光也收起杀猪刀,拍着自己完好的身体:“我没事,我没事,小姨姨父你们呢?都没事吧?阳阳可还好?你们有没有伤到哪里?” 天知道,刚才远远的看到姨父奋不顾身扑向小姨的那一刻,她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第八十一章 阴魂不散的银甲狗 就因为这么一下子心脏骤停的紧张,她忙乱中出错,明明是想点击三国演义中的冲锋音频,却不想一个手抖,阴差阳错的点到了抗美援朝冲锋号下的百团冲击。 当时声音一响,李瑶光整个人都绝望了,狠狠的给自己点错的爪子来了两巴掌,恨不得打残这只手,却也无力回天,干脆破罐子破摔,拔出腰间的杀猪刀,举着尖刀学着粗噶的男声,呼啸着就朝着家人狂奔而来,那是打着一家人死也要死一块的必死决心的。 不曾想……她都没冲到近前,剩下的那十几个胡兵竟是先胆寒的逃了,说真的,李瑶光都有些措不及防,差点喜极而泣。 “光儿,别怕,回神,我们很好!孩子别怕。” “对了光姐儿,刚才的大动静也是你的神通?” 夫妻俩双双握住李瑶光仍在颤抖的手,一个安慰,一个好奇。 李瑶光这才反应过来,对着亲人点头又摇头。 “小姨姨父,我没事,刚才的动静也的确是我弄出来的,不过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我们并没有援兵,且此地也不宜久留,为防胡兵反应过来回来查看,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走,赶紧的走!” 于媚雪也是被刚才这一遭吓怕了,一手扶着丈夫,一手抱着不哭不闹的乖巧儿子,转身就要往不远处依旧不安趴跪在地的骡子而去,还是程塑一把拉住了她。 于媚雪不解,看向丈夫,“怎么啦塑郎?” 声音引起回身去牵宝马准备跟上的李瑶光的关注,她也跟着回头看来,“怎么啦?” 程塑看了这姨甥二人一眼,抬手朝着不远处已经晕倒的少年人,以及更远一些躺在横七竖八尸群中的两道大靖打扮的身影一指。 “媚雪,光姐儿,还有他们,刚才若不是这三位壮士出手相助,我跟你小姨还有阳阳怕是性命不保。”,再小人,他也不能忘恩负义,说着就要亲身上去查看。 李瑶光心里呔了一口这三害人精,有心不动,却见她姨父异常坚持,连她小姨也跟着点头,一副要护着姨父过去查看的模样,李瑶光无奈,不敢耽搁的她只得认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姨,时间耽搁不得,你赶紧扶着我姨父上骡子,那些人我去看。” 被外甥女给救了,对于外甥女的话,此刻的于媚雪已经做到言听计从,一点也没把她当孩子看。 此刻外甥女发话,于媚雪特别配合的连连点着头,果断强势扶着一瘸一拐的丈夫调转方向,不顾丈夫抗议就往骡子走去。 边上的小阳阳还贴心的伸手,小爪爪扶住爹,给他爹当起了拐杖,嘴里还一口一个别给他表姐添乱的童言稚语也是气死个人。 李瑶光却不敢耽搁,迅速走进战场。 摸尸什么的她是不敢干,可为了以防万一,也怕影视中那种疏忽大意,最后被假死之人背后放冷箭害人害己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忍着骨子里的胆怯,举着杀猪刀,小心戒备着所有胡兵打扮尸体,快速走到那三人身边。 查看之下发现,尸体丛中的俩人已经断气彻底没有呼吸,脖颈脉搏都已无丝毫动静,李瑶光叹息一声收回手。 收尸是不可能收尸的,她连摸尸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是挖坑埋人了,把苟命当成王道的他们一家根本耽搁不起,心里对二人说了声抱歉,李瑶光走到离着姨父他们最近的最后一人。 等她吃力的把匍匐躺下,手中竟然还紧握武器不放的人艰难的翻了个身,李瑶光才惊讶发现,这人自己居然还认识。 好家伙!李瑶光直呼好家伙! 这货不是三番四次害得她差点出不来城,被她明里暗里不知道诅咒了多少次的银甲小将还能是谁? 李瑶光就气,阴魂不散的家伙,她救个屁! 小心眼发作的李瑶光,起身气呼呼的还暗暗给了这货两脚,正打算说这个也死了,带着家人赶紧一走了之为妙,不想她踢人的动作却被她姨父发觉。 “光姐儿?” 打算再补一脚的李瑶光一顿,一回头就迎上了她姨父不认同的目光,李瑶光赶紧解释。 “那个姨父,我不是存心针对,真的!实在是……唉!这家伙就是当初害得我差点出不了城,而且明明知道皇帝老儿跑路的事,不仅不为百姓考虑,还下令封城的可恶家伙!当初要不是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我就被困死在京城啦!” 若是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到时候自己的命运,小姨他们的命运又当如何? 这能怪自己迁怒吗? 程塑听完李瑶光的愤怒,起先一愣,随后还是不认同的对着李瑶光摇了摇头。 “光姐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做人也得讲道理。他们身为朝廷将领官员,听命行事又有何错?错也是皇帝,是朝廷的错!胡狄杀来,帝王昏聩,朝廷懦弱,奉命守城浴血奋战的他们又有何辜?且封城说来也是为百姓考虑,毕竟人心一乱,城怕是再守不住,京都若失陷,苦的又何止是一地百姓?”,且他没说的是,看眼下此人境遇,想必京都怕已不保啊…… 正在气头上的李瑶光却委屈,“姨父你怎么还帮外人说话!” “就是,迂腐!”,看外甥女委屈,边上护短的于媚雪也不禁瞪着丈夫。 双重压力是巨大的,程塑脑壳都疼,却还是坚持,叹气着苦口婆心的劝。 毕竟这孩子投奔了自己夫妻,身为长辈,他就该担负起教导之责,自己虽也混账,却不能养的孩子左了性情。 “光姐儿,一码归一码,不说别的,你年岁尚小,姨父也不跟你争辩这家国大事,姨父只问你,只说这人刚才救下了你小姨我们一家三口的性命,我们眼下见他还活,带着他离开这是非之地,护他一程总是没错的吧?做人不能恩将仇报也是没错的吧?这点你认同否?” 得!很多时候她其实是不理解,且吐槽这些古人特别不合时宜的古板迂腐的。 可面对的是自己的亲人,但姨父有句话也说得对,做人不能恩将仇报这点她也深以为然,而且对方不放自己出城也不是针对自己一个。 罢了,便救他一命吧! 被姨父灼灼的期待目光看着,李瑶光叹息一声,终是点了点头。 “成吧,救!不过我们真不能再耽搁了,必须赶紧走。” 见外甥女妥协,程塑再不废话连忙点头应下,赶紧要伸手过来帮忙,结果入手摸到沈越背后的一身黏腻,一看是血,程塑赶紧向妻子问药。 护短的于媚雪是舍不得包袱里那点做样子的药的,即便外甥女有神通,车厢里也还有些,她也舍不得浪费给差点害得她外甥女遇险的家伙用。 她就是一小女子,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以夫为天,以亲为命的她不想给,却偏偏败在了以夫为天上。 第八十二章 仅剩一命的将军之子 见丈夫执意伸手,还满口说若是不止血,万一后头有敌军随着滴落的血迹一样找到他们为吓唬,又见连外甥女都点头认可了,于媚雪这才抿唇去了药来,至于包扎照顾,她就是不肯动手,带着气性的全丢给了逞能的丈夫。 程塑是了解妻子的,见状也不敢逼迫太过,心知时间要紧,不敢耽搁,麻溜撕下自己内襟衣摆,扯开沈越背后的破裳,快速把金疮药覆盖其上,衣摆一扎,而后齐力把依旧昏迷的人扶上了一头骡背。 未免这货中途掉落,李瑶光也是恶趣味,拿出长绳跟绑猪一样,就让他趴伏在骡背上给他绑了个密密匝匝,至于某人死都不松手的武器,既然不放也给他绑到一起,什么动作别扭,事后手酸腰痛啥的统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搞定伤号,他们就只剩下一骡一驴了。 姨父伤腿未愈肯定是不能走的,李瑶光就做主,不顾姨父抗拒,跟小姨一起把人扶上了另一头骡子,把乖巧的阳哥儿塞到姨父跟前,再把挂在骡子身上的包袱收入空间,给这俩遭遇了大惊大吓的骡子减轻了下负担,又喂了些草料,李瑶光就催着小姨骑上宝马赶紧上路。 起先于媚雪还不干来着,李瑶光好声好气的跟小姨约定她们俩换着骑,于媚雪才勉为其难的答应,抬脚跨上了宝马的背。 李瑶光牵着宝马的缰绳,招呼一声就开路,结果身后不见跟上的动静,回头一看,见他姨父没动,李瑶光还奇怪来着。 “姨父怎么啦?怎么不走?” 程塑闻言,快速松开皱着的眉,朝着前方回头看来的妻孩扬起笑脸,朝李瑶光脆应一声。 “没事没事,这就来。”,话落间,他忙收回悄摸按在伤腿上揉搓的手,迅速牵起身边载着昏迷伤号的骡子缰绳跟了上去。 这日夜里,他们却再没寻到昨日那般好的过夜地,李瑶光只得带着家人寻到处开阔且视野好的地方,在一处倒下的大树跟前挖了无烟灶。 怕某人随时会醒来,家人一致不同意她把车厢拿出来使,李瑶光便只取了些吃喝药品以及一床被子出来,把大树下的空隙搭成庇护所,特意把无烟灶的排烟管挖到庇护所下,上头铺上找来的石块,铺平覆土,又在上头垫上厚厚的枝叶柴草,被子再铺上头,夜里睡觉,身上再盖上他们身上穿的斗篷也够暖和。 看着忙前忙后的外甥女,在边上捡柴火的于媚雪又心疼上了,时不时的看一眼昏迷的少年就瞪丈夫一眼。 程塑察觉到妻子火辣辣的目光,自知理亏,告饶的一直讨好的笑,等后头收拾好了夜宿营地,于媚雪要去烧饭的时候,程塑赶紧眼巴巴的过来抢活。 “爱妻辛苦,我儿也辛苦,来来来你们都歇歇,剩下的都交给我,为夫来做饭。” 早跟小姨提议,今晚想吃点热乎粥的于媚雪,想到丈夫那暗黑的手艺,忙一把拍开丈夫的殷勤的手。 “你得了吧,看好你非要带的伤号去,光儿今个想喝点热乎的,可不能让你糟蹋了。” 想要锻炼男人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外甥女一路辛苦,小小孩童操的是大人的心,想喝点粥水,可不能让丈夫再荼毒了,自己再不济,庄子里过活的日子里,她还是跟着做事的嬷嬷学了几手,简单的粥饭她还是可以的。 于媚雪无比庆幸当初自己选择学习了这些家务,眼下倒是能替家人分担一些。 被柔弱的妻子训了,程塑暗道稀奇,同时心里又唏嘘妻子难得活泼,只是在这样的时机,跟着他个没出息的男人一家子都受苦了,程塑心疼的厉害。 瞧见丈夫情绪莫名低落,于媚雪终不忍,关切的推了推丈夫,见他抬头朝着自己扬讨好的笑,于媚雪点了点不远处躺着的病号安抚。 “行了塑郎,真不用你,前头摔了你伤着了没?正好歇歇,顺便照看下那孩子,总归是男子,男女有别,我跟光儿都不好照顾,你个当爹的也总不能指望阳哥儿去照顾吧。” 见妻子这般说,程塑连连点头,也不多想了,连拍了妻子好些马屁,才挪到了不远处躺着的沈越身边。 就着外甥女端来的热水,程塑又仔细的给沈越清理了下身上的脏污与伤口,发现他背后患处大量渗血,其他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少,程塑又仔仔细细的给重新包扎上药,到后了,手里他在通州买的金疮药几近用光,就剩下个瓶底子。 程塑捏着瓶子不甚唏嘘自己没远见,药物还是买少了来着,那头妻子就喊饭好了。 李瑶光看她姨父面容疲惫,没敢让他再动,自己端了两碗粥,把稠的里头加了点酱菜的那碗递给姨父,盯着他开吃了,才把另一碗稀些的,指着依旧昏迷的人递给姨父。 “这是他的。” 程塑也是好笑家里妻儿的举动,暗自摇头,却不想这时身边躺着的人无声的睁开了眼,摇头失笑的程塑一转头就与其对上。 借着灶洞中露出的些许火光,看到身边人是前头护过的百姓,周遭也无危险,只觉身上哪哪都痛浑身还僵硬的不像话的沈越,这才松开了手里紧握着的雁翎长刀卸下了防备,头顶就响起了程塑激动的询问。 “好小子你可算是醒了,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越张了张口,吐出的声音暗哑无比,“我,我的同伴……” 程塑一怔,还是选择摇头实言:“抱歉没能救下。” 饶是经历生死城破,接连遭逢亲故蒙难,听此噩耗,沈越还是止不住的眼角滑泪,程塑见了很是着急连忙安慰。 “好小子悲大伤身,你身上伤重着呢,莫哭莫哭。”,见劝解无果,程塑忙又转移话题,“对了小子,还没问你姓甚名谁?我叫程塑,出自镇威侯府,行六,你呢?” 沈越吸了吸鼻子,嗫嚅了下唇,应道:“英,英武大将军沈,沈拓之子,咳咳咳,……沈家军沈越。” “哦,哦,原来是沈越沈小将,幸会幸会,诶,诶?小将军?沈小将军?” 程塑听完,点着头客气寒暄着,侧头端碗正想给对方喂点粥饭,结果见人半天没动静,再低头去看时人已经又晕了过去。 第八十三章 快跑有大虫 一夜无话,再上路,李瑶光听从姨父意见,没再跟捆猪猡一样捆着某人,却还是借口怕晕着的人掉下骡背给他捆了两三圈。 家里两头骡子都被占了,宝马就是李瑶光跟小姨轮着骑的,时不时还让宝马歇歇。 加上这些日子的赶路,小阳阳跟宝马混熟后跟喜欢宝马玩儿,一早上路便再不肯窝在亲爹怀里,非要跟宝马亲香,李瑶光也心疼小表弟小小年纪逃命可怜,便随他,把小家伙抱上宝马背上,自己与小姨一左一右走在两边上,自然而然的他们娘三也就落到了后头。 穿过一处密林,爬过一道山岗,眼看着前头转过山湾湾后有片绿树成荫的开阔地,李瑶光欣喜的指着前方隐约可见一角的那处林子跟她小姨说,一会到了前头就歇一歇,大家正好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 于媚雪自然没意见,抬头去看丈夫才想跟他说一声,不想前头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拐过山湾湾的人却猛地不动了。 于媚雪还纳闷,下意识抬脚上前,就见丈夫抬手一个劲的朝着自己做着不停推的动作。 于媚雪奇怪,手里跟着比划,张口就问,“塑郎怎么啦?” 随着妻子的声音一响,浑身紧绷,两眼紧紧盯着前头灌木丛后的程塑就看到,刚才还隐在灌木丛后埋头不知在撕咬着什么的黄底花斑大老虎猛地抬头,一双冰冷虎目径直朝着自己的方向射来。 糟糕,这怕是听到刚才他们发出的动静了! 程塑心如鼓噪,腿都吓软了,千钧一刻之际不敢耽搁,回头就对着妻儿大喊,“跑,有大虫!” 下意识随脚跟上小姨步伐的李瑶光与于媚雪齐齐一愣,心说什么大虫?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前方却突然响起嗷的一声野兽嘶吼。 李瑶光心惊,这是老虎! 是了,老虎就是大虫,自己怎么那么蠢,就没反应过来呢! 顾不上前头扎舞着胳膊,大喊大叫试图威吸引老虎注意力给他们几个换取生机的姨父,李瑶光一手拉上小姨胳膊,一手拽住宝马背上的小表弟,下意识就要把人往空间送。 只可惜等真正送人的时候她才发现,这破金手指,竟是除了她自己外再不接受外人,或者说是接受别个生命体。 李瑶光心里骂娘,却还是快速做出取舍,见身边就有大树,明知道老虎会爬树会游泳,此刻的她也没得选。 眨眼功夫放出铝合金梯子架上,拽起手脚无力吓懵了的软瘫小姨,抱起阳哥儿就放楼梯上催促:“快,小姨,带着阳阳上树去。” 小家伙是个勇敢的孩子,当初遇到胡兵,眼睁睁的看着人厮杀倒下,明明心里怕的要死都没吭过一声,眼下这种情况,在表姐把自己往奇奇怪怪的梯子上一放,还催促娘亲带着自己往上爬时,小家伙心里咬着表姐说的勇敢自信七龙珠,当机立断抓着冰冷的梯子就往上爬去。 见亲娘没跟上,小家伙还在上头边爬边催促,“娘亲快。” 于媚雪听到儿子声音猛地醒神振作,被外甥女一托,忙也抓着梯子往上爬,一点也顾不上计较为何孩子拿出的梯子奇奇怪怪。 李瑶光一路托着小姨,跟着一起爬到尽可能高的枝丫,快速安顿好一大一小,拉住小姨给她手里塞去自己腰间的杀猪刀,交代句,要是老虎爬树她就用刀子使劲捅,不等于媚雪出声,李瑶光直接滑下梯子,伸手一收梯子,越过急的踏步的宝马就往姨父的方向冲。 越过骡背上依旧昏迷的人跑到前头姨父身边时,那有她三四个大的花斑大虎已在跃跃欲试。 情况危急,李瑶光对着老虎哈哈两声,吸引了徘徊大虎的注意力后,转头就往小姨姨父相反的方向夺路奔逃,把身后的风中传来姨父急切的呼声全抛脑后,她跑啊跑,脑子里甚至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上辈子从动物世界了解到知识来。 所有动物都有生存本能,姨父刚才骑在骡子上,又那样虚张声势的扎舞着胳膊威吓,本意是舍生忘死给他们争取逃命时间,实际对于老虎也是一种震慑。 而自己人小,还一照面转身就逃把背露给了对方,在老虎眼中自己就是弱小的食物,肯定会追击上来。 果不其然,极力奔跑中,眼角余光见刚才还紧盯姨父犹豫徘徊的老虎,真被自己吸引跟着追了上来,李瑶光马达全开,怕是把上辈子自己月子里就吃奶的力气都给用尽了,边跑,脑子边想着应对之法。 想到刚才小姨他们都收不进去,李瑶光不敢去赌空间那糟心玩意,呼哧呼哧的跑着s线,身后浓厚的喘息低哮不停传入耳中,李瑶光知道,哪怕自己拼尽全力也跑不过人家四条腿,必须得方法之脱身,最好是一击毙命才成。 慌乱间,抱头鼠窜的李瑶光焦急的寻找着时机,而就在此时,身后不远处,刚才老虎埋头撕咬的地方,一声嗷呜的狼嚎,一道灰白身影随着吼叫猛地窜了出来,直扑正在追击李瑶光的老虎后背。 发现异样,巨大的老虎身躯在空中一扭,瞬间拐弯跟身后突来的狼战成一团。 李瑶光察觉身后打斗撕咬的动静,忙窜到身边一颗大树后,忍着害怕抖着手,从空间中飞快取出颗迷魂香,拿出火折子。 咚咚,咚咚……这是自己急剧心跳的声音。 嗷嗷嗷……嗷呜,嗷呜……这是身后一狼一虎打斗的动静。 李瑶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远处还有亲人的呼喊源源不断的传来,可这些她都已经听不见了,满是汗的手湿滑无比,加上心中害怕,火折盖子拔了好几下才扒拉开,汗水滴落,好不容易吹燃火折子屏气开始点香,身后突然冒出来的狼却再不敌老虎,咔吧一声被老虎咬在脖颈没了动静。 李瑶光见状甚至都来不及去闻解药,眼看着迷魂香被点燃一角开始冒烟,眼看着那大虫胜利后得意洋洋的抖了抖虎躯,硕大的头颅调转方向,冰冷的虎目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扫来,李瑶光急忙把手里的迷魂香朝着大老虎的方向丢出,满心祈祷着迷魂香快快起作用,快快起作用。 只可惜天不佑她,眼睁睁的看着再次蓄力朝着自己冲击而来的大老虎,一脚踏在她丢出的迷魂香上,那一点点星光随即寂灭,李瑶光满心绝望,大骂一声混蛋,撒丫子又开始了夺命狂奔,这一回她甚至都能闻到身后的阵阵腥风。 李瑶光只觉吾命休矣! 第八十四章 我电不死你丫的 嗷……一声虎啸山林,奔命中的李瑶光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今日自己真就要嘎命于此了吗? 危急关头,察觉身后腥风袭来,李瑶光下意识一个打滚飞扑,成功的避过老虎袭来的一巴掌,人滚到一颗粗大树木下,倚着树干迅速起身,面对着近在咫尺的老虎,她飞速寻找生机。 没时间给连弩装毒箭盒了,李瑶光只想从空间拿出连弩射死这丫的,不曾想慌乱之下,摸出的竟是跟所有武器放在一起的电棍,还是那款胳膊长的。 眼见老虎已经扭转身躯朝着自己再次扑来,她根本没得选,把按钮推至最高档电量,双手紧握,背靠大树,两眼紧盯着眼前的老虎,她心知,胜负生死只在此一举。 这一刻,精神高度集中紧绷,时间仿佛都无限放慢。 咚咚,咚咚,她得等,等这该死的畜生扑倒眼前的那一刹那避到树后,然后借着粗大树干的保护电死它丫的。 咚咚,咚咚,嗷…… 就是现在! 在老虎扑到眼前的那一刹那,李瑶光成功在巨大虎掌压下之前成功避到树后,同时伸长手中的黑色长棍,照着那还试图朝她探来的毛巴掌狠狠探去。 “啊!我电不死你丫的!给我死啊……” “小心!” 话说刚才李瑶光引走老虎后,程塑急的目次欲裂,口中疯狂呐喊,结果那道小小身影就是不听话,眨眼就窜出老远。 程塑赶紧催动身下骡子,举着开山刀就要去追,结果骡子是个不争气的,面对丛林之王,就那么一声吼早被吓尿了,任凭程塑如何催它丫的就是一动不动。 情急之下,程塑握着开山刀不顾腿伤翻身下来,当时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心念,哪怕是用爬,他也要爬着去救人。 不曾想就是这点动静,唤醒了身后骡背在的沈越。 甫一醒来就见如此场景,见救他命的程六爷竟然急的在地上爬,军队出身的沈越瞬间紧绷防备,发现自己居然被绑在骡背上,好在手中武器并未丢,背缚的手腕轻动,刀身一转,转眼身上的几道绳索就被手中长刀隔断。 一得自由,沈越飞速起身,伤口扯动的他连连吸气他也顾不上,紧迫促使沈越顺着程六爷努力爬动的方向看去,然后沈越就看到巨虎追逐小孩的这一幕。 沈越哪敢耽搁,当即提气飞渡而去,正好在老虎发起最后一击,扑向李瑶光的那一刻赶到。 眼看小家伙就要被扑倒,沈越只来得及与身后远处焦急的声音一起呐喊提醒,手中雁翎长刀与声同出,在某人高压强电棒袭上虎爪的那一刻,长刀也已然到达虎背。 “啊,死,去死,我电死你,快死……” 吓破胆的李瑶光涕泪横流,尖叫着,手中电力疯狂输出。 吱吱吱,抖抖抖,吱吱吱,抖抖抖…… 长刀刺入虎躯,都没能深入,沈越只觉身体一阵发麻,头发都竖了起来。 沈越大惊,想要抽刀,却怎么也无济于事,只能随着树后的怒吼,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颤抖,他的眼中有了惊恐,看向大树后紧露出的手,不,确切的说是那根黑漆嘛唔的棍子,眼里有了敬畏。 这是沈越彻底晕过去前,心里最后的想法。 可怜的沈越,可怜的老虎,咚咚叮当的声响过后,一人一虎齐齐倒下。 听到动静,花脸猫的李瑶光小心探头出来,发现老虎已经倒下,她还不放心的用手里电棍探了探虎爪,可惜电棍强力输出已经没电了,眼前的虎爪也只在她试探后抖了抖,而后又没了动静。 李瑶光不放心,把电棍送入空间,再次拿出另外一个小电棒,那个码力小,握在手中刚刚好,不过好歹也能自保。 走出去打算对着老虎心脏再来狠狠一击,结果一出来就发现,老虎的背后居然还有人,李瑶光一愣。 刚才她是太紧张了没发现,眼下看到人,李瑶光恍然大悟,蓦地想起刚才近在咫尺的提醒,感情是这货喊的呀。 他这是企图救自己? 好吧,看在他有心救人的举动上,看着一头爆炸毛时不时还抖一下的人,李瑶光难得心善,戒备的走过去,抓出根干柴,把这人与他手中的长刀分开,尽量用棍子把人推的离着大老虎远了些,这才举着手里的小电棒,估摸着老虎心脏的位子,避开任何与自己身体可能的接触,狠狠的电了下去。 可怜的大虎,随着吱吱吱的电流声下,再次抖抖抖抖…… 饶是这样李瑶光也不放心,连电棒都电的没一点电了,她才收回空间跟那根长电棒一起充上电,再从空间取出把在通州码头的打铁铺子买的锋利斧头,高举起来,照着老虎的脖颈闭眼狠狠砍去。 这糟心的世道,前后胡兵,后有老虎,接下来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什么也都有可能,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家人,她必须强势心狠起来,要不然等待自己的就是个死。 要是眼下她连昏死的老虎都不敢砍,那以后遇到胡兵,遇到吃人的流民怎么办?软弱的擒等死吗? 斧头落下,温热鲜血喷射而出洒满她满脸满身的那一瞬间,李瑶光心里有一道名为胆怯的枷锁彻底远去,也是这一刻,上辈子的一切也仿佛与她远离。 她是李瑶光,是这辈子为了苟活乱世中艰难求生的孤女李瑶光。 咔,咔,咔。 再下第二斧子的时候,李瑶光已然睁开了眼,发了狠的一下又一下,砍的老虎脑袋只连着一层薄薄的皮,死的不能再死了,李瑶光才一抹脸上的血,收了虎入空间,提着染血的斧头,想着刚才扑出来的狼。 为了以防万一,浑身染血充满戾气的李瑶光,又朝着刚才虎狼大战的方向而去。 路过刚才自己丢出的迷魂香,弯腰捡起收进空间时,李瑶光忍不住抱怨。 “回头要是有缘再见到吴大夫,我一定要给他老人家提议,让他那什么小师弟的再改良改良这玩意,要不然再遇如今日这般危险,香不易燃,关键时刻可是能要人亲命的呀!” 嘟囔着脚不停,来到一狼一虎打斗的地方却不见狼的踪迹,只有杂乱的现场证实刚才自己并不是眼花,可狼呢?那么大一头狼呢? 李瑶光顿时心惊肉跳,生怕是打了虎惹了狼,自己一家都得完,急忙四下仔细寻找,果见地上有串串血印。 第八十五章 垂死母狼临托孤 李瑶光不由捏紧了手里染血的斧头,顺着血迹蔓延的方向找去,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先发现老虎踪迹的灌木丛后。 小心防备的探头查看,见血迹终止之处,果然一头眼熟的巨狼趴伏在那一副死了的模样,李瑶光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刚刚明明以为死了的家伙,眼下居然还有力气爬这么远,这等耐力,她是既佩服又防备,而且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爬走的,莫不是趁着自己跟老虎对阵的时候?到底又是什么驱使这头巨狼如此拼命? 心里想着,李瑶光越发防备,高举着斧头慢慢靠近。 随着接近,看到狼身起伏,发现这狼果然没死透,狼眼睁的大大仿有智慧,李瑶光一愣,狼的表现更让她吃惊不已。 见她到来,手里明明还提着武器,狼却没有挣扎反抗,反而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后,前肢努力在跟前一处灌木丛下扒拉了一下,随着它一声声有气无力的低鸣呜咽声响起,紧接着灌木丛下一阵淅淅索索,惹得李瑶光瞬间举起斧头连连后退摆开防御姿势。 不曾想随后钻出来的竟是两只小可爱,阿不,是两只小狼崽子? 那两团毛茸茸的满月了没有? 一摇一摆一晃的甚是可爱,胖嘟嘟毛茸茸的它们跑到大狼跟前,一直黄灰色毛茸茸跑去拱大狼的腹部,李瑶光这才看清大狼发胀的腹下,恍然原来这是一头护崽的母狼,视线挪开,却发现全身雪白的小白狼正努力供着母狼的头。 母狼用尽全身力气,呜咽着,用脑袋把小白狼往自己的方向拱,小白狼不愿,多次跑回,母狼又吃力的把小白狼往自己的方向拱,临了还不忘了点着小白狼,对着自己腹部方向在拱的黄灰团子呜咽两声,而后那双大大的,充满智慧还闪着泪的狼眼就这么看着自己,一直看着自己,仿佛充满了祈求。 看着小白狼一次又一次朝着自己妈妈冲去,一次又一次的被推开,看着狼眼里闪动着的泪花,李瑶光叹气。 万物皆有灵,她终是不忍拒绝一个妈妈临死之前的托孤请求,却还是谨慎的握着斧头防备的上前,对着狼道了句,“放心,我会收养它们的,只要他们不噬主。” 母狼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对着小白狼与终于不再贪吃,跌跌撞撞跑到跟前的黄灰狼嗷呜嗷呜几声,就仿佛是在交代什么一般,再把两只小狼往她的跟前拱了拱,见自己的孩子终于朝着自己托孤之人而去,这才无力的耷拉下了脑袋合上了双眼。 李瑶光叹气一声,蹲下去够那两只小狼,想到自己可没存什么破伤风,手里也没有狂犬病疫苗,抓上那两小只的时候还不忘了警告。 “小东西,你们可是你们妈临死托孤给我的,你们要乖,要听话,千万不可以咬我跟我的家人,如若不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声音落,黄灰毛懵懂的脑袋瓜蹭了蹭李瑶光伸出的手,而小白狼却是定定的盯着她看了好久好久,最后才仰着脖子嗷呜嗷呜叫了两声。 明明做足气势想威慑或者是表明什么,结果叫的实在过于奶声奶气把李瑶光逗乐了,伸手抓住小家伙的后脖颈,惹得小家伙小身子一僵,在半空中怔愣了几秒后,随即才软了身子,跟黄灰毛一样,乖乖的拿着脑袋蹭着她的手。 李瑶光心一下就软了,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声。 “光姐儿,光姐儿,你没事吧孩子?” 回头一看,竟是自家姨父。 见对方满身的泥尘狼狈,看模样竟是一路爬了过来,再面对姨父满面关切,李瑶光眼底有泪,顾不得小狼崽子放下后忙跑上去扶人。 “姨父我没事,您怎么爬过来了,您有没有事?” “我没事,光姐儿你这血?” “这都是大老虎的,我没受伤,姨父您放心。” “真的?” “真的!”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完好,李瑶光豪气的一抹手脸,还在姨父跟前蹦蹦跳跳了一番,程塑不错眼的看着孩子,打量确认孩子真没事,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定下来,只是看着李瑶光满脸满身的血迹还是止不住心疼。 “好孩子辛苦你了,多亏你,多亏你……” “哎呀姨父不说这个了,我小姨跟阳阳还在树上等着我们呢,想必已经等急了,您腿脚不便,就在此等着,我先过去把他们接下来,再赶着骡子来接您,咱别再颠簸了成不?” 这是李瑶光确认眼下暂无危险后才放心交代的话,程塑自然没意见,爬起身坐好后对着李瑶光点头应下,摆手让她只管去,李瑶光这才转身收了母狼的尸体。 眼下自己根本没空,这里血腥味如此重,怕再引来什么野物必须赶紧离开,如此只能回头再找机会给挖坑埋了,权当给两小只一点安慰。 又叮嘱姨父两声,李瑶光抬脚就往远处小姨所在的大树去,暗暗揉腿的程塑,看到紧跟在自家孩儿脚边蹦跶的两小只满目稀奇时,李瑶光已然快步到了骡子跟前。 几乎是一看到她的出现,刚才还怂兮兮躲得老远的宝马,也不知从哪里颠颠的跑了过来,发现她脚边还跟着两只毛茸茸,宝马可吃醋了,不停的拿着脑袋蹭她。 李瑶光无语,刚才自己没空管它没注意,这会子倒是自己跑出来了,不过遇到大老虎还没自己跑丢下她这个主人不管,也算难得。 “好了好了,你丫的是驴又不是狗子,蹭啥蹭啊,好好好,我知道你忠心,刚才没跑,乖,先让开,回头奖励你。” 树上一直紧绷神经的于媚雪母子,还是发现宝马溜溜哒哒的从他们下头跑过,这才跟着发现自家孩子平安归来,树上的于媚雪焦急的,忙一手拽着儿子,一手冲着下头的李瑶光摇手大喊。 “光儿,光儿,你没受伤吧?光儿……” 李瑶光不敢耽搁,赶紧朝着树上的人挥了挥手,推开再次哼唧驴叫着黏上来的宝马,忙朝树下跑去,放出梯子架稳扶好,李瑶光抬手示意亲人下来。 “小姨,下头已经安全了,你带着阳阳赶紧下来吧,小心点,我就在下头扶着梯子,你们别怕。” 怕倒是已经不再害怕了,与孩子面对的危险比起来下个树算什么。 于媚雪护着孩子,让娃儿先下去,自己压着担忧,紧跟着爬下梯子。 等她一落地,正好看到儿子眼巴巴的看着外甥女脚边的两团毛茸茸,于媚雪也稀奇,指着身边正收梯子入空间的李瑶光就问。 “我儿,这两条小狗是哪里来的?” 第八十六章 此乃搬运后遗症 狗吗?额……她小姨这眼神也不行呀! 李瑶光好笑,点着脚下的两团毛茸茸解释,“小姨这可不是狗,你没看到它们都不会摇尾巴么,跟您说这是狼。” “嘶!竟是狼。”,于媚雪听的倒吸一口凉气,眼底涌起担忧,“光儿,狼可不是开玩笑的,再小也凶悍,你带着作甚,赶紧丢了呀,万一回头母狼闻着气味找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没事小姨,这两小只是它们母亲临终托孤给我的,而且它们的妈妈刚才还帮了我一把,要不然我怕不是要给老虎给扑了,救命之恩,养着它们算报答。” 于媚雪一听,两小团子的娘还救了自家外甥女,看它们的目光立刻柔和起来,再没刚才的担忧抗拒,连连点头,“成,既然救了我儿,那自当养着,回头还得找点它们能吃的东西才成。” “行都听您的,眼下不好耽搁,此地血腥味重,姨父还在前头等着我们呢,小姨您带着阳阳,我们还是早走的安全。” “好好,这便过去。” 于媚雪连连应了,牵着不错眼盯着两小团的儿子跟上外甥女的脚步,三人到了骡子跟前。 李瑶光越过它们被吓到乱拉的屎尿,正打算牵着两只过去接人,结果这俩货也太怂了些,一声虎啸完全吓破胆,这会子还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任凭李瑶光如何使劲也拽不起来,难怪的刚才没栓都没跑。 李瑶光没法子,从空间取了一把拌了黑豆的草料出来喂,打算用美食攻略,结果遗憾的是不起作用,倒是边上的宝马急的很,凑上来就抢了这俩的草料埋头大吃。 吃了两口发现没有它心爱的小苹果,宝马又不乐意了,转头回来滴溜溜的围着李瑶光又是一顿蹭啊蹭的,蹭的她都没脾气了,认命的取了个小苹果,当然,没忘了给她小姨跟小表弟也塞两个权当压压惊。 见到于媚雪跟小阳阳有两个,而自己跟前,主人摊开的手里却只一个,宝马吭哧吭哧的吃醋不乐意,被李瑶光罩着脑袋赏了一巴掌,这货才勉强老实。 张嘴啃了小苹果还磨着它的驴牙,李瑶光都给这货气笑了,捏着它耳朵不住教训。 “你得了啊,给我收敛点,你当我有多少苹果呢,有得吃就不错了,这玩意我自己都舍不得吃!而且眼下我赶时间得赶紧走,可没工夫搭理你。” 宝马龇牙咧嘴半天,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李瑶光的话,摇头晃脑的晃开主人的魔抓,原地踏步了两下,转而就转头往两头懦弱骡子冲去,在俩骡子跟前神气活现的驴叫一番,那小短腿还作大死的踢腾了两只好几脚,就在李瑶光都为这小东西捏把汗的时候,神奇的那两只怂货居然老实站了起来。 这一幕让边上的于媚雪都看的惊奇连连,指着宝马跟怂货们稀奇不已,“我儿,你买的这头小毛驴不得了了嘿,它不仅能听懂你的话,竟还能指挥两大的,可真稀奇。” 稀奇也是真稀奇,李瑶光心里也咋舌,不过眼下可顾不上。 见两怂货腿还在抖,被宝马训还怂乖怂乖的,她心一软,拿出两前头村里买的大萝卜出来,一怂货喂了一根,好吃的宝马跟着凑头过来,她也给塞了一根。 最终在宝马的催赶下,两怂货才慢慢的迈腿,走了一段距离后可能是发现再无危险,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走的快了起来。 靠着灌木丛而坐,皱眉不停揉着加重疼痛伤腿的程塑,老远的就看到妻儿孩子们牵着骡子过来了,他赶紧收了脸上痛苦的神色,整了整杂乱的衣衫,脸上扬起笑,连对着亲人摇手。 “媚雪,我在这,你们都没事吧……” 双方会和一番劫后余生相见欢,李瑶光与小姨一起先把姨父扶上跪下的骡子,牵起骡子起身,李瑶光又把阳阳塞到他爹身前。 结果小家伙一直不错眼的盯着自己脚边的毛团子看,李瑶光也是心疼这个一路来就乖的不像话的表弟,干脆在空间一阵倒腾。 铜钱找装配音道具的塑料盒装了,取了两原本装它们的箩筐出来,里头垫了点周遭扯来的干草,用根光滑的树干把筐子两头挑着,就固定在了骡背上父子俩的跟前,临了不忘了对两小只警告一番不许咬人,这才指着毛团子,笑眯眯的把它们交给了小表弟。 “阳阳,姐姐把它们交给你照顾,你可要看好它们哦。” 小家伙连连点头,“嗯嗯,阳阳保证看好它们。” 难得小家伙有精气神,并未被接连的危险吓到,一家人也都挺庆幸的。 李瑶光才把小姨按在悠哉啃草的宝马背上,才要动神,前头骡背上的姨父忙左右四顾的问,“对了光姐儿,沈越呢?沈小将军刚才去救你了,怎么不见人?” 哦,对吼,自己居然把那家伙给忘了。 咳咳,那什么,毕竟人家是出于善心来救自己,虽然帮不到什么忙,但自己也不能忘恩负义对吧,更何况姨父还盯着呢。 李瑶光赶忙补救,往刚才自己与大老虎战斗过的树下一指,“哦哦,他在那边树下呢,我们过去就能把人接上,姨父您放心,忘不了他的。” 程塑这才点点头,一家子过去后老远的看到树下躺着的人,于媚雪还挺好奇,指着地上那一坨疑惑道:“咦?光儿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一抽一抽的呢?” 李瑶光…… 她的小姨哎,要不要眼神这么好哦! 不过她还是赶紧笑着解释了句,“哦哦,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刚才我在收服大虫的时候使用了神通,不小心牵连到了他罢了,这就是点子后遗症,没什么大不了的,抖抖更健康。” 程塑:“是吗?”,他怎么那么的不信呢? 绝不承认自己在心虚的李瑶光被她姨父这么一问,瞬间挺直胸膛。 “是,当然是,姨父您看到没,我早就说过五鬼搬运术只搬死物,结果这货只接触了那么一下下他就这样了,要是真被搬了一回,怕是小命早就不保了,所以姨父,以后可别再好奇心旺盛也想尝试一下了昂。” 本来还怀疑的程塑被李瑶光这么一说,想到先前自己的犯蠢,忍不住老脸火辣辣的烧,再不敢多问一句,连连心虚的点头,满口催促赶紧上路,以图挽救他那摇摇欲坠的长辈威严。 李瑶光偷偷暗乐,也惹得于媚雪连连对丈夫无语摇头,唯有小阳阳开心的两手齐出,逗弄着身前的两只小狼崽笑的咯咯,配合着身畔毛驴上又被绑起来时不时还抖一下的人,要是没危险,倒也和乐融融。 第八十七章 瀑布拦路两小得雷名 又翻过了两道山岗,沿南的方向一路紧行,下坡要再经山涧时,老远就听到水声隆隆。 待到走近一看,前头有一飞流直下的瀑布挡路,水汽带来阵阵凉意,惹得全家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于媚雪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高耸瀑布,又瞧了瞧瀑布下那幽深潭谷不由皱眉。 “这瀑布水流湍急,潭水深且冰冷,我们如何过得去?难不成得再绕远路?” 程塑指了指天色摇了摇头:“怕是不成,天色不早,便是绕路,你我也无法确定再有合适的位置过去,万一再遇虎狼……不成!” 大家的担忧都对,李瑶光也赞成不绕路,而且自己身上虎血沾染,黏黏腻腻的,有水自己还能顺便擦洗擦洗,更重要的是…… “小姨姨父,遇到水是我们的幸运,前头遇虎,我还满身血腥容易吸引野物追踪,前头是没有机会,眼下遇水,我可抓紧时间洗洗去味,再趟水过河,也免得被林子里可能的大野物继续跟踪。” 于媚雪程塑一想也是,连连点头,李瑶光便指着瀑布潭口下方水流稍微缓和,且水位并不深的地方建议。 “我观那处水流并不湍急,若是坐车涉水而过,想来也淹不到咱们,待会我把车子搬来,让两骡子再拉上,咱们坐车过河便是。” 这么一听夫妻俩的眼睛都亮了,连连好好好的应下,就要让李瑶光放出车子赶紧过去,李瑶光也没耽搁,带着家人到了自己所指的位子放出车厢,顺便还把两小只的母亲一并放了出来。 把前头自己情急之下割断的套绳拿出来递给程塑,“姨父,前头遇到胡兵我们逃的急,危急之下我割断了这车套子,这会要用,您给想法子补补,补好咱们就能过河了。” 程塑接过,看了看点头应下,见李瑶光转身拉着狼尸要走,程塑忙问,“光姐儿你去作甚?” 李瑶光点了点拉着的狼尸回:“趁着这会有空,我把两小只的娘给埋了,顺便到水边洗一洗,免得味道重,呆会子还把车厢给污了。” “哦哦哦。”,原是这样,程塑再点头,挥手打发,“那你快去,注意安全。” 正好安顿好儿子的于媚雪一听忙喊停,赶紧跟上外甥女,一把抢过挖坑埋尸的活计,只把李瑶光往水边推。 “光儿,挖坑有小姨呢,你赶紧的去洗洗,不过冬日水凉,你悠着点可别着凉了,随便洗洗就成。” 见小姨坚决,李瑶光也没推拒,叮嘱了小姨一句别跑远注意安全,取了把锄头就递了过去。 目送小姨带着呜呜咽咽紧跟狼尸的两小只走了,李瑶光观察了下,就往上头水潭的方向而去。 刚才一扫之下,她发现深潭边有两块黝黑大石,正好能挡住自己的身影,去那洗澡正正好。 至于水冷的问题,那也简单。 李瑶光把那口装着热水的太平缸放出来,扒光衣裳就跳了进去,虽然外头温度低,冷是真的冷,可皮肤接触到热水,温暖也是真的温暖,泡的李瑶光忍不住舒服的叹息出声。 知道不宜久洗,李瑶光抓紧时间洗了个战斗澡,当然头发也一并给洗了,毕竟溅的都是虎血也埋汰。 快速搓洗完,哆嗦着换了身衣裳,把头发一包,等身上暖和了,李瑶光把太平缸里的脏水倒掉,卷着袖子裤腿又在潭边把太平缸里里外外刷洗干净,而后等水流冲刷一会,把刚才自己造成的污水冲刷干净后,她把两口太平缸都取出,一口缸里装着的那不多井水,她也用家里的容器全装了,而后把两口缸都沉入潭里,咕嘟咕嘟的装满喽,这才收回空间盖上盖堆叠存放好。 有了这么多水,平时能找到水的情况下她又不会用,哪怕今后遇到干旱,他们一家人也暂时不缺水了。 搞定这些个,李瑶光往回来,正好她小姨也已经把母狼埋好,他姨父也将断掉的套绳修补好,李瑶光回去与家人合力把骡车套好后一家人上车,把矮小的宝马连带的抱上车辕安顿,程塑手里鞭子一扬起,谨慎的赶着车就往水里趟。 好在李瑶光选的地方比较平坦,车上还有宝马还一直昂吱昂吱的催,两骡子好歹没有撂挑子,顺顺利利的把他们带到了山溪对面。 怕车上某人随时会醒来,一踏上岸,程塑就喊家人下车,自己忙着去取骡车套,嘴里还不忘了叮嘱外甥女把车厢赶紧收了。 李瑶光自然没二话,配合的点头开干,不多时一家人又重新恢复成了骑骡子的队形,只是再在把两小只挂在姨父跟小表弟跟前的时候,姨父看着乖巧的两小只不由意动。 “光姐儿,既然决定要养着它们了,好歹给起个名儿吧。” 李瑶光没意见,“成啊,姨父您起呗。” “这不好吧……”,虽然自己很意动,不过……“这始终是它们的狼娘托付给你的,要不这样,姨父不才,给这只小崽子起个名儿,剩下那只还是光姐儿你来起,也算全了它们娘的一翻托孤情谊。” 李瑶光就看到,正弯腰伸手逗弄着身前两筐子里俩小崽子的姨父,点着那只不停蹭他手的黄灰崽儿笑眯眯,却把那只高冷的一直不屑搭理他的小白狼塞给了自己,还说的一本正经的。 李瑶光也是暗笑姨父偏心,面上却没有半分意见,“成啊,姨父您高兴就好。” 程塑自然高兴,乐呵呵的又撸了一把黄灰崽,嘴里念念有词起来。 “嗯,这小崽子可是狼不是狗,必须得起个威风的名字,可不能堕了它们属于狼的威名。我想想啊,嗯!这黄灰毛色看着就大气,一看将来就是干大事的,又生逢乱世……得胜,光姐儿,媚雪,你们说这只狼崽子叫得胜怎么样?” “行,这名字好,就叫得胜。” 丈夫与外甥女都没意见,于媚雪更是没有意见的,得胜就得胜呗。 自此,黄灰崽儿的名字就被定下,名为得胜。 他姨父一口一个得胜,得意洋洋的撸着得胜的狼头,随即一指另一边的傲娇崽儿催促李瑶光,“光姐儿,另外一只你也赶紧的想想叫什么名儿,快。” 李瑶光搓着下巴冥思苦想,程塑跟前坐着一只眼巴巴看着亲爹撸狼,自己却够不着而心痒痒的阳哥儿见状着急,不由奶声奶气的建议,“表姐,表姐,叫白白,白白好不好?” 李瑶光:“白白呀?白白等于拜拜,不行,这名字不够大气啊阳阳。” “啊?什么是大气?”,小家伙傻眼。 于媚雪也不知什么白白与拜拜,不过却乐意配合外甥女,“光儿,那依你的意思,该叫个啥大气的名字?” 冥思苦想半天的李瑶光脑子猛的一闪,随即嘿嘿一指正睁着卡姿兰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小白狼,“有了,小姨,姨父还有阳阳,我们就叫它黑旋风怎么样?大气吧?” 于媚雪无语,阳哥儿懵懂,唯有程塑一脸不可置信,“黑,黑旋风?” “昂。”,某人脖子一扬,同样傲娇反问:“不行吗?我觉得很好,很反萌差的,也很大气啊,姨父您就说这名哪里不威风吧?” 全家人……程塑还能说什么,全都一脸你高兴就好的表情。 自此,小白狼正式迎来了它黑旋风的威名,往后的日子里,多少次神奇威武的出场,所有围观了它的人有多觉得它身姿伟岸,就有多少人吐槽这名字有多雷人。 当然,至于这些,起名废表示,这都不是事。 第八十八章 知京都惨境愿我友安康 再上路,一家人赶在夜色落幕前寻到了处合适的露营地,大家都有了露宿经验,再不用李瑶光吩咐动手家人们就各司其职的开干。 于媚雪问李瑶光要来绑着铃铛的防御示警绳圈好营地,小家伙带着两小只捡来石头,程塑安顿好依旧昏迷,时不时还抖一下的家伙后,伸手问李瑶光要工具准备去挖无烟灶呢,已经捡了一捆干柴回来的于媚雪,丢下柴火就赶紧打断抢活。 “塑郎你腿脚不好,还是去照顾伤患吧,这灶我来挖。” “媚雪我没事,你一路辛苦,这等粗活还是我来。” “不我来。” “我来我来。” 见夫妻俩争执不下,李瑶光一把打断,“好了都别争了,今天我们不挖灶了,就烧明火。” 此言一出,夫妻齐齐愣住,反应过来外甥女说了什么的于媚雪一脸忧虑,“光儿,生明火岂不是危险,若是引来胡兵可怎么办?” 程塑在边上也一直配合的点头,“就是就是,怕只怕前头那些胡兵没跑远,万一看见……” “小姨姨父,今晚再危险也要点,你们忘了白日里的虎狼啦?这可是深山老林,有火光好歹能驱逐下野兽,要是不点我怕是夜里不安生。” 讲真的,要是可以,她都想带着家人出山找官道,继续像是姨父说的那样,沿着官道左近赶路的好。 至于先前那个信誓旦旦要走深山老林,觉得什么都能应付的自己?呵!在真的碰到虎狼,还差点命丧虎口亲身体验过那酸爽滋味后,李瑶光只想自打嘴巴。 她懊恼嘟囔的话听在程塑于媚雪耳中,夫妻二人只觉好笑。 于媚雪上来,温柔的拍着不小心秃噜出心底懊悔的李瑶光的肩膀劝慰,“好孩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跟你姨父都不如你,要不是你,我们指不定早就陷落在老窝山,何谈以后。” “就是就是,光姐儿,你小姨说的对极了,这一路多亏的有你在,要不是你,咱们这一家子早就不在了,且你姨父我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前头说的那些不对,都是瞎指挥的,你就当是个屁给放了吧,啊!好孩子,要不是进了深山,就先前遇到那胡兵,不管是前后哪一拨,我跟你小姨也应付不了,人可比野兽恐怖多了孩子,你才是对的!” 得,这还有争着认错懊悔的,不过李瑶光心里也清楚,这些全都是家人对自己的关怀。 她点点头,才要说自己没多想,他们身后安顿某人的方位猛地响起一阵阵咳嗽声,瞬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程塑不敢耽搁,赶紧转头爬过去查看情况,李瑶光与于媚雪也就赶紧埋头干自己手里的活计,人虽是没过去,倒也一直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沈小将军你醒啦,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咳咳咳……”,沈越借着程塑扶他的力道缓缓起身,感受着身体里充斥着的酸麻肿胀,还有患处的撕裂疼痛,他口中对程塑应着无事,脑子里却不断回想着自己晕过去前看到的画面。 程塑见状,暗道不好。 见对方一副回忆模样,想到这人被扶上骡背,且一路上都时不时抖一下的模样,程塑心里担忧,怕不是外甥女那边有什么破绽被他发现?于是忙就转移话题。 “对了沈小将军,在下还没问过小将军,当时为何就带着那点子人出现在林子里?照道理小将军不该是跟随陛下南下祈天,或者是在前线领兵打仗的么?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是啊,他本该呆着的地方,该是京都战场的啊! 随着程塑的话音响起,沈越的思绪不由就回到了封城后的京都,忆起了封城后发生的事情。 “此事说来话长,恩公也乃京中权贵,不瞒恩公,越与家父在陛下南下后奉命镇守京都,京都封城的两日后,京都乱起,宫中接连失窃,陛下九龙台连带龙椅等重宝纷纷遗失……” 听及此言程塑心里快活,暗道了声该,就听沈越继续娓娓道来:“我等入宫查探蛛丝马迹之时,京都满城天降条签,云帝王昏庸,朝廷无能,天降灾祸,胡兵临城,全城皆惊……眼见满城百姓乱起,风云突变,我父与留守的刘大人商议过后,不忍内乱祸起萧墙,便大开南城门,任由百姓出京逃难,不想一日后,胡狄大军强势压境,围我京都……” 说到此,想到当日乱局,沈越直到此刻都止不住的心悸。 而支棱着耳朵偷听的李瑶光却暗自庆幸,按照这厮的说法,想来她的摊友们,谢差头小幺哥,还有大幺哥跟他的弟兄以及家人,该是成功逃离了险境才是,若是如此,想来他们将来还有重逢的一天。 才这么想着,就听沈越继续呢喃着当地的险况。 “我军虽然及时关闭南门,上下齐心,军民一体浴血奋战,家父甚至抓准时机,亲手射杀胡兵主帅之亲子副将,可惜不敌城中有那贪生怕死之辈,竟为内应叛国叛城,趁着越与家父带领兵将百姓抗敌守城之时,杀我军民偷开城门,自此京都失陷,我等陷入苦战,若是不是我父我家将拼死护越出城,让越通知陛下朝廷南下求援,越艰难逃出,身后多股胡兵追击不放,誓死必杀越之性命,若不是遇到恩公突来变故,小子怕是也性命难保。” 至于得救时那突来的变故?沈越激动:“对了恩公,那日突发的动静可是陛下派来的援兵?” 程塑呵呵哒,摇摇头道了句不知没见,沈越瞬间沉默,表情凝重。 程塑也是怕对方再追问那日的异常,忙转移话题安慰,“沈小将军莫要悲伤,一切都过去了,既然活着,便得往前看。” 劝是这么劝,其实程塑内心动荡不已,想到失陷的京都,枉死的军民百姓,心里也止不住的涌起悲凉; 不远处支棱耳朵听壁脚的姨甥俩不由跟着沉默,一时间整个营地都寂静了下来唯剩火光的噼啪声,死寂一般的悲伤无声蔓延。 沈越见状,不忍恩公一家如此,心中同样悲悸的他不善言语,更不善安慰,且事情已经发生过去,再伤心悲愤也于事无补,他在意的是如何为亲为民报仇雪耻,收复失地,重整沈家军荣光。 在此之前他什么都不会说,悲苦只往肚里咽就是,只待以后。 不欲继续这么苦的话题,也不想恩公一家跟着担忧伤心,沈越忙就转移话题。 “事情已然过去,恩公莫要难过,只等我等重整旗鼓再战,定为我父,为战死的亡魂百姓雪恨报仇,诛灭胡寇便是!” “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见恩公还要提及,沈越忙打岔问:“对了恩公,小子记得,前头这小兄弟遇险,越且去帮忙,但是顿觉雷击,莫名晕厥前,越见一黑色……” 第八十九章 吃鸡姨父化身忽悠帝 黑什么色黑色! 程塑闻言一僵,可怜他正为那些枉死的军士百姓伤心难过,一腔悲愤无处发泄呢,眼前小子话就给他突然来了个大拐弯。 话题转移的够快的呀,这是要干嘛?难不成还惦记着自家孩儿的异常? 那不行,得想个办法给自家孩子圆过去。 而圆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半真半假,程塑深谙此道。 然后,不远处埋头心不在焉干活的李瑶光就发现,自家姨父顿时收起了满身悲凉,眼珠子一转,拿出他那京都纨绔的作态,一副与沈越哥两好的模样,张口就说出了让她听的都打跌的话。 “沈小将军也发现了是吧?唉,既然瞒不过小将军,你我又投缘,塑某便实话实话了吧。” 程塑一副神秘兮兮模样,惹得沈越侧目。 “不怕告诉小将军,我家外甥女有个厉害的师傅,出身西南巫祝之家……”,之所以不说巫蛊之家,是因为朝廷上下都忌讳巫蛊之术,为自家孩子考虑,程塑不认为自己说点善意的小谎言有什么,“我儿打小跟着她师傅学本领,不仅深谙湘西赶尸之术,什么招魂画符,仙人指路,撒豆成兵,五鬼搬运……都是我外甥女拿手绝活!” 总之多说点本事,还都是稀奇本事,夸的越大越好,好歹是个震慑,你丫的要是真想动歪主意,也得先掂量掂量不是。 程塑说的得意洋洋,眉飞色舞,编的格外嗨皮,李瑶光咋舌自家姨父也不怕把牛皮给吹破了,看这忽悠能力多强的。 而他们完全不知道的是,听客沈越在意的却是某人口中一口一个的外甥女!以及,“那恩公,你我见面时的大动静……” 程塑一愣,嘴边的忽悠戛然而止,干笑着,为前头自己才应过的满口不知而心虚,只连连推诿道:“小将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而后给了对方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为总结。 震惊不已的沈越想想那日所听之震撼,再联想到今日晕过去前所感所闻,蓦地点了点脑袋,道了声我知了,再看李瑶光的目光充满了少年人的稀奇。 这眼神瞅的李瑶光头皮发麻,再不去看她姨父侃侃而谈的神叨叨模样遁了,双方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夜无话至天明,再上路的时候,清醒着的沈越估计是不好意思自己一个男子再骑骡子,非要让出来,李瑶光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个小心眼,当然不惯着,拉着她小姨就往骡子上按着,自己骑着宝马溜溜达达的走在后,就看那货一手持刀,一手捂着伤口走在队尾慢慢吞吞的。 出发时还能看到的初生太阳,走着走着,在他们行经过一山涧出后不见影踪,天猛的暗沉下来,北风也跟着刮的猛烈起来。 程塑兜紧身上的披风,盯着天空担忧发愁,“这天怕不是要落雪吧?” 一家人也都跟着愁。 离开老窝山逃难至今,这老天怕是就看不惯他们平顺似的,动不动就要搞事刺挠他们一下。 一家人纷纷祈祷,希望眼下可别下雪,却不想他们的祈祷老天听是听到了,雪倒是没下,可随着几声沉闷的冬雷响起,下来来的却是瓢泼大雨,都不带一点细雨开头的,霎时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李瑶光暗骂一声贼老天,着急忙慌的寻找避雨地,可天就跟漏了一样,哗啦啦的往下倒着雨水,来势之大,落地成冰。 竟还是冻雨! 李瑶光真慌了,因有外人在后不好取东西,焦急间看到骡子背后驮着的那床常用被褥,李瑶光赶着宝马跑过去,扯下被子一抖开往小姨身上一披。 “小姨快,这是冻雨,你把阳阳抱好喽,披着被暂且挡挡。” 于媚雪顾着丈夫塞来的儿子,一手抓住被角,急切的看着亲人,“塑郎,光儿那你们呢?” “别管我们,小姨你顾好阳阳就是。” “对对对,媚雪你别管其他,我们自会躲雨。” 噼啪砸落的风雨中,李瑶光与程塑安顿好了家人,便急切的在山林间寻找一切可以避雨的地方,可什么悬崖,什么破庙,什么猎人小屋等等这里一样没有,更糟心的是天上还打着雷,连稍微大点的树下他们都不敢去。 焦急忙乱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随着骡驴步伐跑着跑着就慢下来的人……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切,啊切……” 李瑶光狠狠的打了两打喷嚏,察觉到身体衣裳逐渐被打湿,冰冷的雨水不断带走自己的体温,依旧焦急寻找的李瑶光急了,心说要不然破罐子破摔把车厢拿出来算啦?反正姨父不都跟那外人神叨叨过了么。 就在李瑶光想找个平地放出车厢的时候,程塑跟前的筐子里,一直高冷的黑旋风突然探头出来,猛地朝着一个方向狂嗷。 李瑶光察觉不对,心生警惕,驾着宝马冲上去,从筐子里抓出依旧撑着脖子狂嗷不止的黑旋风放跟前,掏出电棒对身边人道:“小姨姨父,黑旋风这反应不对,我且去看看,你们先走着,小心着点。” 程塑分得清轻重,知道不能拖孩子后腿,快速点点头,叮嘱李瑶光小心着些,谨慎防备着,招呼着妻子就继续走。 这厢李瑶光与家人分开后,驱着宝马朝着黑旋风狂嚎的方向上前查看,估摸着也就往前走了五六十米的距离,出了片小林子,在前头灌木掩映的背后,见有一半人高的大青石矗立前方。 她还心道奇怪黑旋风对着破石头叫什么,就在这时,从大青石背后猛地窜出一只东西出来,就从她的眼前窜过,速度之快,李瑶光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这是鹿吗?”,刚才那一眼晃过,看模样挺像的,那大小,那颜色都像,只不过是头上无鹿角罢了。 望着那道迅速消失在林间的黄灰色身影,李瑶光有些遗憾自己没能打下这玩意,毕竟鹿肉当下很值钱且还大补。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而且这么大的雨,当下要紧的是赶紧找避雨的地方而不是猎鹿。 李瑶光悻悻的正准备转身要回,目光划过大青石猛地顿住,脑子蓦地想到刚才的鹿。 这玩意刚才是从石头后跑出来的,难道是在石头背后躲雨?还是说这是它的老巢?刚才是被黑旋风吓出来的? 这么一想,李瑶光拍了拍黑旋风让其安静,抱着它快速下了宝马,举着电棍小心上前查看,等真转过大青石后一看,李瑶光惊喜的发现,这里头居然是一个山洞,面积还不小,看着约莫二十来平方,洞内还干燥,除了动物的尿骚腥味重了些,简直无可挑剔,在这样的冻雨天,绝对是能救命的存在。 “好家伙,黑旋风你这回可立大功了,回头姐姐给你弄好吃的昂。” 李瑶光揉了揉黑旋风的小脑袋,不做停留,赶紧跑出去骑上宝马,快速找到家人就把人往山洞带。 第九十章 遭逢冻雨高烧起 一进山洞,一家人顾不得打扫,李瑶光见某个外人还没跟着进来,赶紧拿出干净的衣裳指派家人换上,清鼻涕都冻出来的她自己也不敢耽搁,抓紧时间在小姨撑起的湿被褥后里里外外都换了一身。 等一家人全都换好了衣裳了,见小姨与坐上轮椅的姨父忙着在打扫山洞,李瑶光本也想上去帮忙,却见自家弟弟一直往洞口方向张望,李瑶光就奇怪,“阳阳你看什么呢?” 小家伙抬手往洞外一指:“表姐,大哥哥还没来耶。” 一声落,李瑶光猛地反应过来,糟糕,把那货给忘了! 不过刚才那人还紧跟在他们背后往山洞跑呢,怎么这会还没来?不会是遇到啥事了吧? 边上忙碌的程塑,听了儿子的话就着急着要去寻,李瑶光哪里敢让他个行动不便的人去,披上湿淋淋的被褥就跑出了山洞。 穿过洞前头的小树林,在树林外也就是刚才自己与姨父他们分开的地方,那货居然就那么孤零零的仰躺在地上,任由天上的雨水扑打侵蚀着。 李瑶光赶紧上前查看,任凭她怎么呼喊拍打,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得,这是彻底的又晕过去了啊。 李瑶光认命赶紧又跑回去,急匆匆的牵了骡子来,才又把人给转移回了山洞,一进洞里,姨父他们就迎了上来急切询问,“光姐儿人怎么样?” 李瑶光吆喝小姨上来一起把人放下,想了想取了套姨父的衣裳递给他:“姨父人已经晕了,您还是先给他把身上湿衣裳换了再说吧。” 程塑点头接过,推着轮椅上前,于媚雪拉着李瑶光赶紧转身避开,非礼勿视,视线却看着洞外哗哗的冻雨,眉头皱起。 “光儿,山洞我与你姨父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你在洞里看着你弟弟,我去外头找点子柴火回来,天冷,我们得赶紧生火。” 一家子都淋了雨,眼下这么冷的天,要是不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一家子都得做下病! 见小姨吩咐完就要往外头去,李瑶光赶紧一把拉住,对着小姨摇摇头。 “小姨,别去了,去也找不到干柴火了。”,雨这么大,大冬日的小树林枝叶并不繁茂,这点时间什么都浇透了,“刚才我去找人时就留意过了,外头根本没有干爽的柴火。” “那可怎么办!”,于媚雪急的脸都变了色,“要是没有火堆,我们怕是过不了今晚。” “小姨别慌,你忘了我的神通啦。”,想到自己空间里的东西,李瑶光当即放出在御厨司下意识收的黄陶火盆,“您看这是什么。” 在空间静止的黄陶火盆,一出来就呼呼的燃烧起来,于媚雪看到外甥女拿出的竟然是现成的火盆,整个人都兴奋了。 “好家伙,光儿,这不会是你让五鬼偷了人家的现成火盆吧?” 李瑶光被说的讪讪的,可不是自己偷的么。 被一击命中的她赶紧转移话题。 “呵呵内什么,小姨,别管哪里来的了,有不就成了,正好的,老窝山院子里的那些柴火木炭我也都搬了点,您放心的用便是,绝对冻不到您。” 知道还有后续,于媚雪也不计较什么偷来不偷来了,安下心的她忙指挥外甥女再放些柴火木炭出来,又问李瑶光能不能弄来生姜红糖。 这玩意她还真就有,自是满足自家小姨。 待到得了这些东西,于媚雪围着火盆就忙活开来,李瑶光根本插不上手,见大家都有事情做,连小表弟都在逗弄着得胜跟黑旋风,她摸摸鼻子,先把圈在角落的一驴两骡给喂了,而后再从空间拿出两床在车厢用过的被褥出来,才要铺上,身后就传来姨父的声音。 原来程塑给沈越换好了衣裳,见李瑶光铺床,忙就让她拿一床过去铺上,二人合力把沈越放铺好的被褥上,李瑶光又在他身边重新起了个火堆,自认仁至义尽,推着姨父就往小姨这边来。 忙着煮姜汤的于媚雪,见丈夫一副愁眉不展的疲惫模样,不由关切:“塑郎你没事吧?可是身上不舒服?” 程塑一顿,下意识忽视了自己隐隐作痛的腿,对着妻子摇摇头,“我无事,媚雪莫要担心。” 于媚雪却不大信,“可你这模样,瞧着不像是无事的样子。” 怕家人惦记挂牵,程塑只得解释,“媚雪我真无事,只不过是刚才给沈小将军换衣时,发现他背后伤口再度裂开,而我们手中金疮药所剩无多,全给用上也是杯水车薪,眼下只愿沈小将军能无事……” “哦,原是这样啊。”,听到是这样,于媚雪这才没再过问,继续埋头干自己手里的活计。 不多时姜汤好了,李瑶光帮着小姨把姜汤分发下去,一家人都狠狠灌了一碗,连带的昏迷伤号,李瑶光也端了一碗过去认命的喂着。 喝了热乎的姜汤,身体暖和了,坐在轮椅上的程塑紧绷的精神一放松,人迷迷瞪瞪的就睡了过去。 忙碌中的于媚雪看到了丈夫睡了,唇畔挂起一抹温柔的笑,只是在见到丈夫在梦中都下意识伸手揉捏伤腿的无意识动作,于媚雪皱眉,放下手里的活计,亲手轻脚的上去就要查看。 接连的变故,使得程塑哪怕睡梦中都很是谨慎,几乎是妻子的手才碰到他的膝头,程塑人就醒了。 “媚雪?” 看着迷茫中带着一丝谨慎的丈夫,于媚雪安抚的笑笑,“塑郎你还好吧?是不是腿疼?来,我给你看看。”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程塑肯定,自己的腿怕是早在先前遇到胡兵的那一扑就出了问题,只是眼下身处逃命中,时刻朝不保夕,不想家人担心的他固执的不肯,伸手紧紧抓住了妻子的手。 “别,别,媚雪,我好得很,我没事。” 两人推拒的动静惹来李瑶光关注,干脆放下手里的碗,叮嘱跟两小只玩耍的小表弟过来看着别让两小只糟蹋了,自己就走了过去关切。 “小姨姨父你们干嘛呢?” 夫妻二人齐齐抬头,对着她个晚辈讪讪的笑,“呵呵,没,没事。” “真的?”,李瑶光不信,还待再问,就在这时,身后响起阳哥儿稚嫩的声音:“爹爹,爹爹,表姐,大哥哥脸好热好热哦。” 第九十一章 舍西药活不活看他命 原来李瑶光离开后,奉命看守的阳哥儿见碗底还有姜汤,小家伙多贴心的,决定要为姐姐分忧。 不想人小干活不麻溜,一勺子没喂嘴里,全撒某人脸上了。 小家伙一急,赶紧伸手去擦,一擦之下就发现沈越身上滚烫的厉害,惹的小家伙惊呼出声,立刻换得全家人注意。 特别是最关心沈越的程塑,这会子也急了,满口都是自责:“刚才我给他换衣裳都没起热啊,怎么现在起热啦?难道是药太少的缘故?” 程塑推着轮椅就要过去瞧,不想于媚雪早有准备,一心惦记丈夫的她,趁着丈夫去推轮椅要走没有防备,刷一下子就掀开丈夫的袍子拽住裤腿往上一掀。 动作之快,在场所有人都措不及防,也因为快,不小心碰到了程塑伤处,惹得没有防备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嘶!” 手里还抓着裤腿的于媚雪,看着丈夫的患处,眼泪都掉了下来,“塑郎,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 正要去查看沈越情况的李瑶光,闻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她家姨父青紫肿胀如馒头的腿,她脸都白了。 “姨父!”,这人怎么这么能忍!“伤的这么重,您倒是吭一声啊!” 焦急间,李瑶光顾不得什么外人不外人了,赶紧从空间取出一堆在吴大夫那拿的药,急切的从中找寻有用的。 却不想这些药一放出来,疼的冷汗直冒的程塑眼都亮了,一把抓住李瑶光的手惊喜道:“光姐儿你竟还有药?太好了!”,忙点着边上起了高热的人催促李瑶光:“快,快,我儿既有药,赶紧给沈小将军用上。” 听到这话,李瑶光动作一顿,蓦地严肃了脸,“姨父,这都什么时候了,想想您自己吧!您看看您的腿,您竟还有心情惦记别个!” 程塑被自家孩子凶,先是一愣,随即抬手拍了拍李瑶光的肩膀感慨唏嘘。 “我的儿啊,你看看沈小将军的模样,小小年纪,难得从那等吃人地狱逃出来不容易,且他也不是个坏人,当初阻你出城,也是身有公务的无心之举,你便是看在遇虎时,他义不容辞出手救你的份上,你救救他。” 李瑶光捏着药,深呼吸一口,“成,救他也成,您得先让我看看您的腿。” 见外甥女退步,程塑赶紧点头,再不遮掩,任由李瑶光与妻子查看。 蹲下小心查看的李瑶光便看到,她家姨父本该愈合的伤腿断裂位置,此刻青紫肿胀,鼓的老高,她小心的伸手轻轻按上去,立时疼的他姨父倒吸一凉气,搞的她都不敢伸手再去触碰,也不知这样的伤势,她姨父到底是如何一路忍下来的,竟一声不吭。 心里着急,也懊恼自己不会医术,听着耳畔小姨的哀泣,李瑶光赶紧给她分派活计转移注意力,也免得小姨挂忧。 “小姨您别哭了,我姨父这伤势怕是前头没养好,逃难来一路跌跌撞撞又造成了二次伤害,您赶紧的去找几根直溜的树枝来,不能太细,我给姨父先上点阵痛的药,然后先固定一下,等雨停了,我们这便出山寻大夫去。” “哎哎,成,成,我这就去寻。” 李瑶光声音落,于媚雪赶紧起身就要去寻可当夹板的直溜树干去,却被程塑一把拉住。 “媚雪且慢,光姐儿不可!眼下这般境况,我们须得尽快往南去方能安全,不可耽搁,出山寻找大夫太过危险,万万不可,我这点伤不碍事的,我能忍。” “忍什么忍!姨父,您的腿关系的可是我们全家的未来,您若不好,从今往后您就都只能在轮椅上渡日,而且即便您能忍,您关心的沈小将军呢?他也能忍?即便我手里有药,您又能保证这药能救好他,确保他安然无恙吗?姨父,莫要倔强!” 于媚雪虽然也害怕外头的胡兵,可事关丈夫,她也是站外甥女这边的,温柔的脸上涌起倔强,“塑郎,这事我听光儿的,我们出山找大夫好吗?” 程塑看看外甥女严肃的小脸,瞧瞧妻子噙满泪水的双眼,连边上儿子都不住的频频关切,再看到边上烧的人事不知的沈越,程塑终是叹息着点了点头。 “出山可以,找大夫可以,但若遇危险,我们不能强来,万事还以你们的安危为紧要。” “成,都听您的。” 只要他肯配合,李瑶光好说话的很,至于到时候的事,且走且看吧。 赶紧催小姨找来合适的夹板棍子,不会用药,更不会捏骨接骨的李瑶光,只得从吴大夫给的诸多药品里,寻了阵痛消肿的药膏贴上,好歹让人不那么难受。 包扎妥当后,姨父就记挂着要去看外人,李瑶光哪里敢让他操劳,请了小姨把人推远,强制的让姨父去休息,自己不得已接过了照料伤号的重担。 阳哥儿倒是有心,凑到她身边来帮忙,李瑶光一揭开沈越的衣裳,准备查看他背后的伤势,看到里头化血流脓至今都没有半分愈合迹象的伤口,哪里敢让小家伙看。 催他走,小家伙却格外固执,满口不怕。 山洞黑暗,自己一会上药还须人打灯,也就随他去了,正好锻炼下小男子汉的勇气。 取出手机,点开手电筒让小家伙举着,李瑶光强忍着恶心反胃感,把她宝贝的不得了的医药箱取出来,拿出里头的镊子,又取了把家里以前削水果的不锈钢刀,肉疼的用酒精消毒过后,戴上一双一次性贴合手套,同样用酒精棉消毒,就开始动手。 先得驱除腐肉,一刀一刀的,讲真的她看着都疼,倒是有些佩服这昏迷家伙的耐受力,毕竟她可没有麻药给他打,药箱里也木得。 阳哥儿虽然很稀奇表姐拿出来的这些东西,手里的灯却打的稳稳的,倒叫李瑶光对小家伙刮目相看。 确信腐肉全部剔除干净后,李瑶光也没舍得继续用酒精,取出在宫中收的烈酒,开了一坛子,一点也不心疼的给这人冲洗,直到洗的血肉发白了,她才抖着手,忍着痛,拆开了药箱里自己舍不得用的一盒云南白药,保险子自是舍不得用,只均匀的抖了一层药粉就收了手。 毕竟云南白药多难得,是不可再生的无价之宝,关键时刻能救命的,自然还得多留着给家人备上。 上完药,最后了要包扎了,看着那裂开久久不愈合,刚才还被泡了雨水的咧嘴伤口,李瑶光又脑壳大了。 她药箱里可没有缝合的东西,便是有她也不会呀,唯一有用的就是那一袋十张,一张三扣,自己花了大几百买的拉链创口贴了。 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好东西都用了这么多,若是再救不活,岂不是亏的慌? 李瑶光忍着肉痛的只舍得取了两张,有点遗憾当初东东药房买的时候没选那一张十扣的,要不然这用一张糊弄住口子大的地方,两头小口子不也就跟着长好啦。 多想无益,李瑶光选了沈越背后伤口大的地,隔着点距离,分别贴上创口贴,而后拉紧锁扣,外头又用干净的纱布给裹了一层,最后还大发善心的给喂了颗退烧阵痛的布洛芬,剩下的,活不活就只看他自己的命了。 第九十二章 雪落出山遇炊烟 惦记着出山寻医,李瑶光一直就注意着外头的天。 躲雨的时候约莫是巳时,也就是九十点钟的样子,经过一番折腾又吃了饭食,外头的天依旧阴暗,雨倒是渐渐小了。 李瑶光一喜,心说等彻底停了,路干一干,明个一早就可以出山寻人烟找大夫去,却不想眼看着停下的雨变小后,再落下的声音由噼啪变成沙沙,仔细一看,好家伙,这是由雨转雪变成盐粒子了。 且看那黑压压的天,这雪怕是不小,不像是下一会就能停的。 李瑶光下意识掏出手机一看,这会子才一点多钟,离着天黑还有点时间,他们还有机会。 怕大雪封山自己与家人彻底出不去,耽搁了姨父腿伤的救治,李瑶光跑回山洞里就催促家人上路。 “小姨姨父快起来,外头雨停了怕是要下大雪,咱们得赶在大雪封山之前赶紧的出山去,要不然可就出不去了。” 程塑于媚雪也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搁,赶紧动手收拾东西。 因是临时过度,山洞里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而且一路逃难至今,李瑶光也养成了东西随用随取,用完即收的习惯,外头就只有依旧燃烧着炭火的黄陶盆,以及那两张垫着的干棉被,至于未烘烤干的湿被子衣服,李瑶光也一把收了,只待以后有功夫再计较。 李瑶光把姨父表弟与伤员安顿上了骡子,再把轮椅一收,交代叮嘱好小姨让一家子都把披风斗篷穿好,连昏迷的伤号也不列外后,李瑶光扑灭了沈越边上烧的火堆,确保不会引燃后,她牵着宝马带着家人出了山洞。 看了眼天空沙沙落下的盐粒雪花,与李瑶光并肩走着的于媚雪不住担忧:“我儿,这样的天,你我都不熟悉路,咱们在天黑之前能找到人烟大夫吗?” 李瑶光安抚的朝着小姨点了点头,“放心吧小姨,我有成算的,前头下雨前我们不是刚经过了一处山涧溪渠么,我跟您说,山里的溪渠就是高速官路,它一定能带领着我们快速找到人烟,我们只需要跟着它走,快着些,定能找到人烟的。”,一旦找到人烟就能打探到大夫所在,“且我们进深山也没有多少时间,想必也没有太过深入,小姨您就放心吧。” 正巧身后的程塑听了这话也跟着连连点头,“嗯,光姐儿这话不错,以前我读书,先生就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话果然不假。” 于媚雪也就放心了,拒绝了李瑶光让她骑宝马的邀请,满口的要锻炼下体魄,硬是跟在外甥女左近埋头赶路。 崎岖到没有路的山路,于媚雪走的磕磕巴巴,咬牙坚持着不喊苦也不喊累,好在这样的路骡驴走的也不快,她拄着根外甥女贴心塞来的拐杖,倒是没有落后大家。 就这样走啊走,天空飘落的盐粒子变成了小雪花,小雪花变成鹅毛雪片,大家身上都披上了一层银白,赶在最后一丝光亮落幕之前,终于,李瑶光看到了山脚的村庄。 还没有被银白彻底覆盖的村庄瞧着规模不小,屋舍不少,阡陌交通,屋顶炊烟袅袅,偶有犬吠,看似风平浪静岁月静好,完全没有被胡兵洗掠过的的模样,李瑶光这才放心的带着家人下山。 他们也没敢太深入,行至山脚村尾他们便齐齐停下。 大靖有保甲制度,他们一行那沈小将军自己不知她有无身份证明,可就自家,除了自己,姨父他们是没有带户籍的,因为没分家,他们的户籍都跟着镇威候府一起走了,更抓马的是他们还全都没有路引! 这样的情况出现,此地的百姓保甲定然谨慎,饶是他们表明真实身份也得有人信呀。 想到此李瑶光脑壳都大,却还是得想法子接触。 把自己的籍牌跟铜鱼符拿出来,户籍贴倒是长了个心眼子没取,让家人们边上等候,自己个拿着籍牌铜鱼符敲响了村尾一户人家的院门。 草舍棚顶的泥土屋子里,一穿芦花棉麻短葛的老妇人,正窝在灶头前,拿着把木头长羹搅合着土陶罐里的杂粮粟豆粥。 听到自家院门传来动静,老妇人心下疑惑,嘀咕了句这个点谁人上门?却还是探头朝着屋里喊了声,“大郎啊,外头有人敲俺们家的门,你且去瞧瞧去。” 不想声落屋里半天没动静,老妇人骂骂咧咧的丢下手里的木长羹,把灶下的火往外退了些,只留余烬在灶洞内,双手擦拭着腰上早已看不清颜色的破围裙起身,开了屋门,裹挟着热气就出门来。 “来了来了,别敲了,别敲了……”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看到门内出现的老妇人,李瑶光脸上挂笑,团手一揖:“大娘好,打扰大娘了。” 老妇人看着对自己个客气拱手的李瑶光,再看看李瑶光身后不远处的一行人全是陌生面孔,老妇人面露警惕,“你们是?” 李瑶光忙把自己早准备好的铜鱼符跟籍牌捧于手上开口求助。 “大娘,我等是从京都出来探亲的,不想路遇土匪劫路,不幸与家中仆役失散,好不易侥幸从匪徒手底逃命却误入山林,走了两天两夜才得幸到此,小子这才厚脸皮的前来问大娘您打探一二,不知这最近哪里有医馆大夫?不瞒大娘,家中至亲受伤,急需救治。” 听李瑶光这么一说,老妇人瞟了眼她手中铜鱼符与籍牌,忙又看向她身后,见骡背的人面色果然不好,倒是信了七分,只是联保制度促使她不敢掉以轻心。 “怎么就你的籍牌户贴?小后生你身后这些人的呢?怎地不见?” 李瑶光一脸为难,小脸苦巴巴的:“不瞒大娘,当日遇匪只顾逃命,莫说是户籍路引,便是行礼家当也都丢了个七七八八,当时匪徒见我年纪小没有逼问,要不然我身上这籍牌铜鱼怕是也保不住。” “哦,原是这样啊……” “是呢,是呢,大娘您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更不会为难您,我们晓得规矩的,定不入您屋,不扰村中安宁,您行行好,告知我们最近的城镇在哪可好?我们急需找大夫救命啊大娘。” 第九十三章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老妇人也不是个坏的,见李瑶光如此说,身后一行又小的小弱的弱,看情况也不似作假,特别是看到骡子上小小哥儿在她看去时,小家伙朝着她团团作揖眼里充满恳求,老妇人心下一软便道。 “嗨,瞧着也是可怜人,罢了,不是要寻大夫么,小娃算你们运气好,也不用找什么城镇了,俺们村里就有好大夫,喏,你往村口的位置看,那处青砖大瓦的房舍就是许大夫家。” “哦,竟是这般好运!”,李瑶光面上一喜,团团给老妇人作揖道谢,“谢谢大娘,谢谢大娘。” 谢过便要转身去牵着驴骡往村里去,老妇人想到李瑶光一行始终是陌生人,自己再心软也不能没有一点防备,万一他们入村后作乱呢,到时候自己可不得担责任。 这么一想,老妇人忙就喊停。 刚走回回家人身边告知喜信的李瑶光不解回头,“大娘还有和吩咐?” 老妇人忙笑道:“呵呵,也没甚大事,就是怕你们找不见地方,还是俺走一遭送你们过去罢。” 李瑶光:“那怎么好意思,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顺手的事。”,怕李瑶光拒绝,老妇人赶紧朝着屋里方向大喊了声,吩咐家里人看着锅灶,一脚迈出门槛,招呼着李瑶光他们就往村里去。 路上,老妇人还忍不住拉着李瑶光说话,了解情况。 “孩子说来也是你们运道好,这大雪的天,最近的镇子离着咱这远着呢,坐车都得走半日,不过俺们村里的许大夫可是神医,十里八乡都数得上号的人物,老厉害了,你瞧,那就是村口,往回过来些的青砖大瓦房院子就是俺们许大夫的家。” 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众人顺着老妇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村口进来的一溜土坯茅舍后,一处占地面积不算小的青砖瓦房映入眼帘,比之当下屋舍,看着还怪气派的。 程塑的目光不由落到了这处院子门口,看到门当,程塑心下疑惑,“咦?这许大夫府上莫不是还有读书入仕之人?”,要不然这门当可不是寻常百姓配用的。 老妇人是不知什么入仕不入仕,但却晓得读书人,听得程塑疑问,她哈哈一笑,可是得意。 “那可不是,俺们许大夫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身负秀才功名呢,是俺们十里八乡头一份!” 照这么说,“那为何许大夫不继续功名科考,反而是成了大夫呢?” 大夫在大靖的地位虽高,却也高不过读书人啊! 这个老妇人倒是被问住了,“这个事吧俺们也不太懂,不过俺们许大夫平日被问的时候,说的最多是就是那什么,不为娘相就是那什么娘的……” 程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老妇人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这个话,后生,你怕不也是读书人吧?说话跟俺们许大夫一样文绉绉的。” “在下惭愧,粗浅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罢了,不比许大夫高洁,考取了功名后还能沉得下心钻研医术,造福一方百姓,此等心性,程某望尘莫及。” 程塑内心羞愧,毕竟他那书读的也是操蛋的很,至今连个童生都考不下来,有何颜面以读书人自居。 才这么自愧的说着话,突的,一道陌生的声音插入其中。 “唉,此言差矣,既能说得出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之话,想来兄台心中自有沟壑,又何必妄自菲薄。” 这是谁在说话? 程塑、老妇人不禁面面相窥,就在众人疑惑之时,面前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从里头快步走出位年约三十许左右,长相文雅,身着蓝色棉袍的书生来。 原来也是巧合,在李瑶光一行抵达许大夫门口,说着刚才那一番话的时候,许大夫也正好从屋里出来,正在查看自家院落房舍的情况,以防雪大压塌屋顶,不想才巡视到大门边,就听到外头这番动静。 身在深山中,周边又无说得上话的友人,当初止步仕途说不遗憾更不可能,难得遇到个读书人,还这般理解自己,许大夫只觉遇到知己,不慎欢喜。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这话不假,高兴之下,许大夫忘形,人都还在门内,就忍不住激动的高声插话。 许大夫一出来,先是给带路的老妇人问了声安,“吴大娘好。” 随即看向李瑶光一行,目光落在程塑身上,朝着他拱了拱手,朗笑着行了个书生礼。 “哈哈哈,有朋自有方来不亦乐乎,兄台贵姓?” 程塑忙也回礼作答,“不敢不敢,在下程塑,见过许兄。” 君子相交,书生意气,自是一番客气,程塑才要道明来意,边上看不惯这么文绉绉的吴大娘就先一步开了口。 “哎呀许大夫,这些都是外乡人,探亲路上遭了匪,一个个受了伤,这是下山求医呢,问到俺老婆子门上来,俺一个心软,这便带着他们来寻你。” 许大夫闻言连连点头,“哦哦原是这样,看程老弟神色怕是有伤,快,快,速速随我进屋诊治。” 一番交谈许大夫把程塑引为知己,也是在这山中村落憋坏了,难得热情,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屋里领,程塑自不会客气,他们冒险出山不就是为了求医的么。 对着许大夫道了声谢,朝着家人点了点头,牵着沈越身下骡子的缰绳,程塑带着人就往里去。 于媚雪朝着许大夫福了福身,也随即牵着宝马跟上,唯有李瑶光落后众人走近吴大娘,从空间抓了把铜子,约莫十来个,一把塞进对方手里。 “吴大娘多亏您带路,我们逃的急,身无长物,这点心意还请您老收下。” 吴大娘低头一看,手里被塞来的竟是铜钱,赶紧推拒,“不要不要,这个俺不能要,你们都遭了匪了,怪不容易的,俺就是带个路,废点唾沫的事,俺不要。” “大娘不要就是嫌弃我们给的少。” 得这还让人说什么,而且她怎么会嫌弃少,十个铜板都能割一斤大肥肉了。 见李瑶光给的诚心,吴大娘一个寡妇本身日子也难过,也就顺势收下了钱,只不过离开许宅前,她还不住的再看了眼抬脚往里头去的李瑶光,不禁暗自点头。 “这家人看着是落魄,穿着打扮却是不差,人还和善,想来都该不是坏人,回头里长族长他们知晓,也不会怪俺个老婆子引人入村的吧?” 吴大娘自我安慰着,嘎吱嘎吱的踩着积雪踏上了归家的路。 第九十四章 得知己救治全家 惦记着家里的饭怕儿不上心,吴大娘深一脚浅一脚匆匆回到家中,见自家大郎果真叽叽歪歪抱怨不满,吴大娘忍不住掏出手里的铜板跟儿子献宝。 只她这不成器的儿子见了铜板眼睛就发绿,一把夺她里的铜板兜里一揣,饭也不吃了就往外头去,吴大娘着急问,“大郎你干嘛去,不吃夜饭啦?” 吴大郎头也不回朝着亲娘挥挥手,“娘你别管,我去村里耍一下。” 吴大娘想骂,可惜儿子已经一脚踏出家门转瞬不见了踪影。 明知道儿子得了钱怕是经不住诱惑,又去村里找那些闲汉耍钱,她也无力管教阻止。 可怜她一个外乡人,丈夫去的早,当年逃荒自此,被县老爷安排到此落户,可惜这里是许家族人聚居之地,如他们这等外乡人住的偏僻不说,还经常遭欺,唯一的儿子能与许家族人打成一片也不算坏处。 听着儿子踩雪吱嘎吱嘎远去的声音,吴大娘止不住的叹息,不过这些,跟着进入许宅的李瑶光等人是不知道的。 许大夫别看是读书人,还行医治病,家资却不算太丰,只不过是在这小小的山村中显得出挑些罢了,家中有两老仆伺候,一个在前院伺候车马,一个在后院帮工替许娘子分担做些杂活。 让前院老仆把李瑶光他们一行的骡驴牵去牲口棚照料,程塑被许大夫亲自搀扶着领到前院,进了一间充满药草气味的厅屋,这里是平日许大夫看诊的地方。 “来程老弟,让为兄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程塑自知自己情况,忙就推拒,反而是拱手先请他看看被妻子孩子扶进来的昏迷人。 “许兄,小弟这伤势不急,尚且能忍,只是小弟这侄儿不大好,身负刀伤,山里缺医少药,逃命时又遇冻雨凌虐,虽说小弟与家人看了几本书,粗浅的用随身所带药物给处理了一番,却也杯水车薪,可怜我这侄儿昏迷不醒,还请许兄诊治一二。” 许大夫闻言,不敢耽搁,忙就招呼着于媚雪与李瑶光把人扶到厅堂一侧,与对面诸多药柜遥遥相望的侧间,这里有张矮榻,平日就是给病患看诊所用。 两人赶紧依言跟着许大夫入内把人放下,李瑶光与于媚雪刚一退开,许大夫就已经上前,从塌下抽出矮凳,落座便开始看诊。 一番把脉诊治,时不时还询问下情况,收回把脉的手,神色和缓的许大夫对着遥遥关切的程塑道:“程老弟不必挂心,观令郎脉搏体魄,乃习武之人,身子强健,恢复力也不弱,虽邪风入体亏了身子,热毒却已退,不知程老弟用了何药?眼下看着令郎无甚大碍。” “是吗?那可太好了!”,程塑得此言高悬的心放下,只是用了何药的问题,程塑不由看向许大夫身边的自家外甥女,“光儿?” 李瑶光忙解释,“回许大夫的话,我们一路逃的急,家当都丢了,沈,家兄受伤,我们忙乱之下,不过是用了从京都济世堂买来的药品,随手做了些清疮处理,别的都没有。” “哦,原是这样。”,许大夫闻言,摸着鼻下短须点点头,“如此想必是令郎体魄强健之故,容在下开个方子,令郎喝上一段时日调养一番便可。” “好好,谢谢许兄,谢谢许兄。” “诶~程老弟不必客气,你我相见,弟还寻上门来,便是缘份,来,老弟,且伸手,让为兄为你诊脉。” 最危险的伤号已经看诊完,且无大碍,心下一松的程塑倒也配合,忙伸出手搭在一旁的案机上,都无需用脉枕,许大夫抬手便搭脉。 李瑶光与于媚雪趁机上来,姨甥二人协作,于媚雪蹲下,温柔小心的挽起丈夫裤腿,李瑶光则是候在一旁,以便许大夫问话时应答。 听得李瑶光的话,知道程塑腿上有旧伤,逃命时还二次伤害,收回手,低头查看患处,许大夫也是倒吸一口气。 “程老弟,你这伤势可不轻啊!”,看着是个白面书生,人倒是怪能忍的。 这般人物自己最是佩服,许大夫说话的声音不禁又缓和了三分,面对女眷们的焦急关切,许大夫弯腰伸手,不嫌弃埋汰的亲自查看过后,对程塑与于媚雪温和道。 “程老弟,弟妹,莫要着急,此伤在下能治,这便与程老弟救治。” 李瑶光于媚雪听后大喜过望,不想就在许大夫发话,让其扶着人往侧屋去方便施诊的时候,程塑却一把止住了姨甥二人伸去的手。 “慢着。” 屋内众人一顿,不解看他,。 媚雪更是焦急,忙问丈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连许大夫都不由回头关切,“怎地,程老弟可还有疑虑?” 程塑拱手,目光落到跟前姨甥二人,与对面被安顿在茶几边吃着许大夫给的山楂丸的儿子身上,对着许大夫恳切道。 “许兄,弟这一路行来,多亏家人操劳周全,如若不然怕早已枉死山林,如今平安,也想请您给他们把个脉看诊一下,别亏了身子。” 听到是此,许大夫洒然一笑,忍不住调侃了程塑一句:“想不到老弟还是这么个温柔体贴的性子,罢了,不过是顺手之事,来,弟妹,在下予你们都把个平安脉。” 说着话,人已经走到诊室,从平日里惯坐的案机上方盒里,取出脉枕与一方素帕子,就要来给于媚雪娘三把脉。 自认无事的于媚雪李瑶光还想拒绝,许大夫已经笑着到了近前。 “哈哈哈弟妹啊,难得程老弟关心体贴,这又有现成大夫,你便如了我老弟的心吧,要不然他治腿都不安生。” 听许大夫打趣的如此劝,边上程塑还连连点头,于媚雪与李瑶光也不好拒绝,且李瑶光也担心柔弱小姨这一路吃苦亏了身子,忙就把小姨按到姨父身边坐下,自己则是去对面抱过小表弟过来等候。 一番把脉,李瑶光把自己留到最后,前头小姨跟小阳阳都没什么,身子骨都挺好,寒气都没受一丝,可见李瑶光与程塑把他们保护的很好。 倒是李瑶光自己,许大夫一摸上她的脉门眼神就变了,立刻惹得全家关切。 “怎么啦许兄,可是我儿有哪里不好?” 大宝子们啊,月底啦,不早啦,天黑了,作者喊你们回家剁手啦! 来来来,买定离手昂,宝子们手里的月票票啊,推荐票票啊,都给俺吧,不然留着留着过期作废多亏哒,哈哈哈,厚脸皮的祈求一波,么么哒哒哒。 第九十五章 人待我以诚我报他以噩耗 许大夫眼睛闪了闪,露出了然神色,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忍不住还是调侃了一句。 “嗯雌兔脚扑朔,雄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哈哈,老弟有心了,倒是把妻儿家小保护的很好啊。” 程塑闻言一愣,随即拱手尴尬陪笑。 李瑶光心下了然:得,这是知道自己乃是女儿身呀。 她赶紧起身学着小姨的模样,朝着对方福了福身。 讲真,动作做的还挺不习惯的。 “许大夫您真是慧眼如炬,不是想欺瞒您,实在是出门在外危险多多,男扮女装行走比较便利。” 许大夫自是不怪,反而觉得李瑶光聪慧,再想到吴大娘的话,不由就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好了,不外道这个话,姐儿一路奔波,脉象疲乏,且受了些寒凉入体,都不是什么大事,待我开一剂方子,喝了药养一养便也就好。”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于媚雪与程塑这才齐齐松下心来,满脸感激,“劳烦许兄开方。 “呵呵,好,不过开方倒是不急,稍后一并就是。”,许大夫笑笑,伸手朝着程塑比了个请的姿势,“来,程老弟,且来这边,兄这便替你重新接骨,你且忍着些。” 断腿接骨之痛非比常人,好在程塑为人虽看着不着调了些,却能忍常人不能忍,想来也是以前挨的打多了,受的伤惯了,都锻炼出来了吧。 一番接骨完,李瑶光与于媚雪纷纷上前关切,程塑摸着自己重新被接好的腿,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想到病也看了,腿也治了,他心里又涌起急迫,便提出告辞要走。 人在窗边木架上的铜盆里洗了手,正回到案机前着手开方的许大夫闻言一惊,很是不解。 “老弟,为何急着要走?你瞧瞧外头大雪,这般声势,你们病病伤伤如何上路?且兄这许家村离着最近的城镇最短也要半日,今又遇大雪封山阻路,赶路艰难,这半日的路,弟这般怕是一日都到不了。 再来,榻上令郎别看身子骨强健,可若是不好好保养,再要颠簸,便是能保性命,怕也要落下病根;至于弟你的情况却是更糟,你这伤处本是二次断腿再续,非得时间慢慢调养不可,如若再出岔子,那时怕是兄也无能无力,非神医难救,恐落得一身残疾度日不可,弟莫要固执!” 许大夫的话惊住了李瑶光与于媚雪,姨甥二人就有些犹豫,心说这里看着尚算安全,要不然就留下养一养? 不想程塑最是了解她们,见状就知她们想法,考虑到压在头顶不灭的胡兵,不到南地,不过大江,不见帝王权贵踪迹,他的心就是不能安。 许大夫见自己话落,对方居然还犹豫,许大夫急了,再放大招。 “老弟啊,这样情况,你真不能走!便是不为自己自己考虑,难道弟还不为家小考虑吗?贵姐儿身体虽看着强健,内里却亏虚,若是不调理体内寒气,怕是将来于子息有碍。” 此言一出,程塑一愣,于媚雪更是急了,事关心尖,什么危险,什么胡兵都没孩子重要,当即强势拍板,“塑郎,我们留下。” 加上李瑶光也是有心让姨父养养伤,又看这山村还算偏僻,无甚油水洗掠又有大雪阻路,胡兵该是不会来的,便也凑近姨父压低声音跟着劝。 “姨父,我观这山村僻静,尚且安全,大不了我们惊醒些,一但出事进山躲避就是,留下来暂住一阵子吧,而且即便我们挺得住,骡子跟宝马也需要休息,没有它们我们也走不远。” 程塑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好,那便暂且留一段时日。” 许大夫闻言,高兴的一击掌。 “好,就是这个话!老弟大善!兄家在乡野,房舍简陋,粗茶淡饭还是招待的起的,你与弟妹可莫要嫌弃,安心留下安养一段时日是正理,哈哈哈,为兄这便通知你嫂夫人来待客。” 话到兴头,方子开毕的许大夫起身就要去后院招呼妻子前来,不想被程塑一把拦住。 许大夫看着程塑伸出阻路的手不解,“弟这是何意?” 面对如此真挚热情不带一点私心的人,程塑做不到隐瞒,心里总觉愧的慌。 冲动之下拦人,本欲说出真相,可开口前想到自己还没问家人商量,下意识就看向妻子跟外甥女。 李瑶光与于媚雪自知程塑的意思,见许大夫不解的问,她们齐齐朝着程塑点了点头表明立场,程塑了然,这才肃了神色,朝着许大夫开口道出了一直隐瞒的真相。 “兄如此待我以诚,弟若不能以诚相待,也无脸留下,所以许兄,有一事弟必须如实相告。” 这话,这表情,不对啊!难道是有什么大事?或者是他们身后还坠有匪徒? 正当许大夫胡思乱想之际,得了家人同意的程塑也不遮掩耽搁,忙就与许大夫说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以及为何会流落自此,期间还遭遇的危险都说了个明白,当然,只除了李瑶光的神通还有沈越的身份除外。 一个是家里的秘密绝不能说,一个没有沈越本人的同意他们不好说。 可怜许大夫,听得此秘闻,脸当场就白了。 恐惧害怕的并不是什么老虎豺狼,也不是程塑镇威侯府六爷的身份,而是新认下的这位友人,口中帝王弃国弃城弃民之荒唐,还有胡狄攻陷京都,镇守军民惨死,恶贼还一路追击南下洗掠的噩耗震的他失了心神。 不可置信的许大夫紧紧抓住程塑的手,“老弟,此言可真?” 不是他不信而是他不敢信也不愿信,双眼满含是兄弟戏他的期待,得到的却是兄弟沉痛的点头,“千真万确,弟不敢愚弄许兄。” 许大夫一个趔趄,被程塑一把扶住,不禁悲痛怆然,“所以这便是弟刚才坚持要走的原因?” 程塑沉重点头,“对。” 此一言肯定,犹如天崩地裂,霎时劈散许大夫所有的幻想。 “哈,哈哈!帝王昏聩,朝廷软弱尽是无能之辈,怜我京都失陷他国铁蹄,百姓将士枉死血流成河,国将不国,国将不国啊!痛煞我也,痛煞我也……” 大宝子们啊,月底啦,不早啦,天黑了,作者喊你们回家剁手啦! 来来来,买定离手昂,宝子们手里的月票票啊,推荐票票啊,都给俺吧,不然留着留着过期作废多亏哒,哈哈哈,厚脸皮的祈求一波,么么哒哒哒。 第九十六章 夜开祠堂醒族人 许大夫如此悲怆是程塑始料不及的,心有不忍,他忙扶住人不停劝解。 “许兄,许兄!事情已然发生,再计较这些也于事无补,眼下知此消息,当以保命为要,还请许兄为了家小振作,早早知会亲朋故旧商议章程早做准备才是!” 许大夫猛地醒过神来,连连点头感激的看着程塑,“对对对,弟提醒的是,是兄魔障了,兄这便去通知族人速速拟章程。” 许大夫着急忙慌抬脚要走,未至门边,又被李瑶光一把拦住。 “等等,许大夫,还未问您药价诊费几何,我们一家暂住,也不能让您白忙和。” 许大夫急啊,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摆手道不用便就要走,李瑶光哪里肯干,顽固的非给。 许大夫被她磨的没办法,人倒是跟着渐渐冷静下来,没了刚才的悲悸惊慌,心头压着急迫的他随意给李瑶光报了个数,全当是哄孩子了。 李瑶光听闻只要五两,还连带诊费药钱,心里比对了下京都吴大夫的要价,估摸着山野之地这价格对方虽没吃亏却也不挣什么,于是取了一锭十两银子奉上。 许大夫错愕,有心不收,程塑又在旁补了句不收自己一家便走,许大夫没法子,更不欲与小儿多过纠缠,也便收了银子,交代好程塑一行暂候,自己忙往后院去通知妻子安顿客人去了。 一进后院门,得了家中老妪禀报消息的许娘子忙不迭的迎了上来。 “相公,前头的客人如何?” 怕妻儿听闻噩耗殚精竭虑,许大夫收敛心神,掏出李瑶光塞来的银锭递上,“无事,客人我都看诊过了,这是对方给的诊金。” 许娘子见是十两还吃了一惊,“呀,这么多呢,不是说遭了匪徒了吗?怎么……” 许大夫摇摇头,“对方出自权贵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是遭了匪徒丢了家当,也不是一点底子都没有,既然给了娘子且收着吧,莫要多言,好好招待便是。” 许娘子满口称是,笑吟吟的收了银子,见丈夫神色不对,才想再问,丈夫已经递了一叠药方过来。 “相公这是?” 不欲多说的许大夫含糊道:“一会我还有事,这是前头贵客们的药方,上头我都标注了名,你一会带着大姐儿去抓药,都给熬好后给客人端去。” “好,相公放心。” 许娘子没多,言点头接过,许大夫蓦地想起什么接着又道:“对了娘子,客人逃的急,无甚行囊,一会送药时,你整理些衣物送去请客人先将就,尽量找咱们没上过身的,另外那中不溜的半大小儿,你寻咱家大姐儿往日旧衣给送去,切记,找好点的料子。” 许娘子查看药方的手一顿,不解的看向丈夫,“寻大姐的衣裳?” 许大夫心思飞远,没注意妻子神色,见妻子问,他只点点头嗯了一声,“对,寻大姐衣裳,那就是个女扮男装的精明丫头,不是小郎,不过这世道,还是男子在外行走安全些。” 听着丈夫的话,许娘子不由对丈夫口中精明小丫头起了好奇,耳畔却再次响起丈夫的嘱咐。 “娘子,一会你再让下人做点热乎的饭菜,别怠慢了客人。” “我知,我知。” 交代完这些,许大夫转身欲走,许娘子不解,一把拦住人,“相公你这是还要去哪?” 许大夫想想,并未多言,只道:“我去一趟族里寻族长跟叔伯们说会话。” 不知为何,许娘子心里有了一丝不好,忍不住问,“相公外头雪大,且这么晚了,什么事这般着急,非得现在去吗?” 许大夫苦笑一声,“十万火急,娘子莫要再劝。” 见丈夫少有的严肃,许娘子也不敢再劝,只赶在丈夫抬脚走前速速寻来挡风雪的油纸伞,指派家中老妪取来家里唯一的气死风,亲自把丈夫送到大门边,目送风雪中丈夫的身影走远,许娘子才收回担忧目光。 “娘子莫要忧心,郎君自小长在这许家村,路都是走惯了的,不会有事。” 关上大门,老妪出声安慰神思不属的主母,许娘子回神,倒也压下牵挂,只给老妪派活。 “行了,嬷嬷不必多言,眼下家中有客,你且去灶下再整治些饭食来,记得去用库里取条腊肉,饭菜切不可寒酸。” 老妪得了分派连连应了,待到人往厨下去,许娘子也赶紧朝后院厢房而去。 厢房里一盏豆大的油灯静静燃烧着,灯下一妙龄少女看着约莫十三四的年纪,长的秀丽白皙,可见也是娇宠长大的姐儿。 听到母亲喊声,许妙娘放下手里的绣活,问清来由后收了针线簸箩下了炕,母女俩拿着药方去了前头依言抓药熬药,回头又是寻找体面的衣裳忙的不可开交,动静倒是惹得早早睡下的儿子熠哥儿醒来,还趴在床头好奇询问。 当小儿知道家里来客,且里头还有个跟他差不多年岁的孩童,熠哥儿可是高兴,扑腾着就要起来跟着娘跟姐姐一齐去前头送衣送药。 许娘子是个疼孩子的,见儿子坚持,忙也就吩咐女儿,给自己与丈夫千盼万盼多年才盼得的宝贝儿子套上棉袄,收拾齐整了才领着一双儿女,以及提着食盒的仆妇往前院来。 双方见面自是相见欢,一番介绍,客套着接过许娘子送来的东西,见对方饭食汤药周全,甚至连衣裳都给他们备好了,虽说是旧物,李瑶光他们却半点不嫌弃,反倒是觉得对方周到热情。 特别是当于媚雪,听到许娘子说,给自家外甥女的衣物还是许大夫亲自吩咐的,心里就越发感激。 “劳许大夫许娘子挂牵,倒是我们一家子叨扰您的清净了,实在不好意思。” “诶,程娘子哪里的话,我家相公难得有志趣相投的友人上门,且出门前还特特再三叮嘱于我,娘子自不必客气。” 而此刻被她们口中提及的许大夫,就坐在许家祠堂里。 见人终于来齐,许大夫上首坐着的族长出声发话:“咳咳,静静,大家都静一静。” 随着偌大祠堂渐渐静默下来,族长看着下手左侧上位的许大夫和蔼道。 “光济啊,按你说的,全族上下每家每户的男丁都聚集在此了,你有何话要说,赶紧的。” 随着族长话音落下,下头族人一听,都没等许大夫开口,有那刺头先是不屑瞟了许大夫一眼,口中忍不住抱怨。 “哎呦,我还以为族里出了啥大事,感情这大晚上的通知我们来议事不是族长族老们说的,而是咱们的许大秀才发的话呀!” “乖乖大秀才,你这是有啥要紧事,非要选这个时辰说?还非得把全族老少爷们都找齐全了才肯开口?架子可不小啊,你倒是赶紧的呀!人可都在这了……”,别磨磨唧唧的耽搁他耍钱呀,真讨厌!今晚难得有菜鸡主动上门给自己送钱呢! 今日某夜观星象,发现乃尔等之辈投票之好时机,嗯,尔等大宝贝们,来,伸出你们的小手手,给点个赞,投个票呗。 第九十七章 鸣警钟人皆不信 族里刺头可是不少,也怪自己就一秀才功名没能继续科考下去,在族中有些地位,却也不高。 许大夫没跟这些人计较,心知事态紧急,朝族长族老等人长身一揖,直起身后没看族中祸头子们的神色,直接开门见山。 “族长,族老,各位叔伯兄弟子侄,今日之所以如此紧急的夜开祠堂,事情是这样……” 许大夫心中急迫,语气沉重的把从程塑那听到的噩耗,无有半分遮掩的这么一说,刚才还闹哄哄的祠堂为之一静,众人皆惊,不过短短几息后又猛地爆发开议论。 “真的假的?” “不会吧?” “没听说这事呀!” “对啊对啊,今个下晌我才从镇上回来,镇上一点风声动静都没有,不要说朝廷消息,我根本都没看到逃难的人!” 族长族老跟里长们闻言脸色不大好,也不知是被消息震的,还是听到这诸多的嘀咕不高兴,凑一起窃窃私语过后,里长看向许大夫。 “光济啊你这消息可真?” 许大夫郑重严肃点头,“回七叔的话,自是不假,此乃侄儿新认知己告知,人此刻就在侄儿家中。” 族长听闻皱了皱眉,“光济啊,既是新认友人,你如何能确信这话真假,莫不是他们欺骗于你?” 许大夫依旧坚定摇头,“不会,族长,各位叔伯,对方乃镇威侯府六爷,京都权贵,且为人真诚。” 此言一出,有人不乐意了。 “看大秀才这话说的,那可不一定!”,就见刚才一进门就怼许大夫的那刺头忍不住发难,尾指剔着牙花子一脸的阴阳怪气,“什么京都权贵,你亲眼见着啦?没有吧?不过是对方的片面之词,谁能证明?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我许光济可拿人品担保,更何论若是谎言,一揭就破,他们何至于欺我?” 怀疑自己看人眼光?这个不行! 许大夫据理力争,对方却不买账,嘲讽一笑。 “人品?呵,你大秀才大神医人品是好,这一点我们承认,可是大秀才,什么叫一戳就破的谎言?眼下大雪封山,我们多久都出不去的,是不是谎言,咱也不知道呀!” “对对对,光济啊,并不是我们不信你,实在是这消息太过骇人,让人没法信啊!哪有陛下朝廷丢弃百姓城池跑路的,这一听就假的很,而且这么大的消息,为何我们一点都没听到风声? 难不成县太老爷跟官府衙门是吃干饭的? 再来你二十七侄儿今个才从镇上回,你没听他说么,镇上一切都好,完全没你说的什么京都城破,流民四散,胡狄洗掠烧杀的破事,我儿,你怕是被人给骗了!” 这时人群中恰有族人接话。 “大秀才你口中那朋友,怕不是吴大郎他娘傍晚时领你家去的那些人吧? 哈!要是这样,大秀才你怕不是真被骗了。 我来前可是听吴大郎亲口说了的,他娘说,这些人除了个小的,其他几个根本没有户籍铜鱼符,更不要说路引什么的了。 说的好听是探亲,遇匪,怕不是看你个傻秀才好骗,自己犯了事,却拿着京都出事的谎言欺骗于你,好叫你自乱阵脚再顾不上他们。 要不然你说,他们都被土匪打劫了,身无长物,怎么还有闲钱舍得给吴婆子打赏呢?岂不是自打嘴巴?” 远在许家的李瑶光万万没想到,自己周全,竟还成了对方怀疑的理由。 刺头此言一出,祠堂中族人哄的一声炸了锅,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个道:“就是就是,都被打劫了还哪里来的钱?难不成他们遇见的土匪还是个良善的?” 那个言:“哈哈哈,怎么可能!一会土匪,一会胡兵的,这群人嘴里就没个真话。” 还有自认看清了的唏嘘:“光河人虽浑,刚才这话却有道理。” 更有那自认为自己真相了的惊呼,“那什么,他们这行人不会是被朝廷通缉的犯人,跑到咱山里,欺负我们没见过世面来行骗的吧?” 众人恍然大悟,“哦,很有可能!” …… 许大夫见族长族老不由纷纷点头,心下急了,想说对方大大小小,伤伤残残,人看着落魄,目光却正直,虽失了户籍路引,却不是大家口中的坏人更不是罪人,不由卖力还劝。 “族长伯,里长叔,还有各位族老叔伯兄弟,便是不信他们,可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然知此消息,我们早做准备总归是没错的吧?哪怕是进山且先躲一躲呢?” 这话倒也对,老人毕竟经历的多,心里也不是一点没有成算。 族长便道:“罢了,光济也是心有族人。”,只是眼下这情况……“都说落叶归根,家业难舍,眼下还大雪封山,路可不好走啊光济,咱们全族上下几百口子人,老的老小的小,总不能因为陌生外人的一句话,就要咱在这寒九天里抛家舍业去逃难避祸吧?这眼看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呀。” 许大夫:“可也不能因为担心这些就什么都不做啊,万一呢,族长,要是万一呢?万一消息乃真,胡狄杀来,咱们不信不做,岂不是瓮中之鳖擒等着死?走吧族长!” 他也有家有业,可他更有妻有子,比起家业,他更在意妻儿的安危,所以他不能赌。 许大夫着急如困兽,还在劝,还在据理力争,下头却又有刺头风凉话起。 “哎哟,大秀才就是跟咱一般人不一样,命精贵!只是大秀才,你也不看看眼下的天,你倒是好,家里没个老人又不缺钱粮车马,倒是能说走就走。可我们呢?可怜我们这些穷族人,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这么冷的天如何走?怕是还没死在根本不见影子的胡狄刀下,就要被冻死在这所谓逃难避祸的路上了。” “我看也是,大秀才就是小题大做。吴大郎可是说了,那一家人他可瞧了的,弱的弱,小的小,还有人受伤,所以才找大秀才救命的。 我呢粗人一个,没甚本事,也不管他们口中胡狄之事是真是假,你想啊,他们这样的弱鸡都可以从容的进出深山,难道我们这些熟悉地方还身强体健的人就不行? 我家还有十几亩好田地呢,几代积攒可不容易,这大冷天的反正我是不走的,要是胡狄真来了,大不了我就背着老爹老娘往山里去,没道理他们那样弱小的外乡人都躲得过,我们这些坐地户还逃不掉的!” 众人一听,深觉有理。 “也是,大不了胡狄真要杀来了,我就收拾细软往深山里跑,等人走了,咱再回来就是。” “哎,我看行,外头要是真乱了,逃荒避兵祸可是要死人的,我家里有粮有吃的干嘛要走,避开不就行了。” 总之一句话,求票票啊亲亲大宝子们 第九十八章 破分开酒蒙误事 下头议论纷纷,族长里长族老们一听也不由跟着点头,几人低声谈论许久,最后还是族长出列起身,抬手压了压场面。 “好了好了,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 等祠堂内静默下来后,族长开口发话。 “今日之事,光济也是为了大家着想,乃善心之举,尔等同宗同族都是兄弟,不可贬低讽刺,不过这消息有待验证……” “族长,三伯!” “好了光济,你也冷静,且听我说。” 压下焦躁示警的许大夫,族长不疾不徐的朝着众人继续。 “不过孩子们,老话说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也不因几个陌生人的一句话就乱了阵脚,却也不能因为消息没有证实就忽视这个事。 这样,我与一干族老商议决定,大家暂且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但须得每家每户出一青壮男丁,从今晚开始,在村中日夜换班巡逻,不可松懈,一旦有变,鸣锣示警,家家备好细软,听到锣声立刻带着家小进山躲避。” 族长话落,许大夫心中苦涩。 他苦口婆心以诚示警,却苦于族人根本不信,如今能争取到这样已是最好结局。 眼看下头族人叽叽喳喳又闹腾开来,许大夫再未多言,只把隐忧挂在心头,心说回去就让妻儿收拾细软打包好以备不时之需。 族长发话,族人虽不情愿是这样结果,大年下还要忙这破事,却也老老实实每家抽出了一男丁,就连外姓如吴大娘家的那般,族里也都给看着安排上了,只叫族里稍后就去通知。 至于自家,自然只有自己合适,许大夫便上前报名,族老们还算是照顾自己,没有给那几个见不得自己好的人分到一队,却躲不开一日巡逻,不过是一个村前一个村尾罢了,许大夫倒也没再计较。 做好这些,安排分派好巡逻队,时辰已然不早,许大夫还记挂着家里,人就要回,不想却被里长等人一把叫住。 许大夫不解何意,就听里长道:“光济啊,我们都知道你是个良善的,可这世上良善人最是受欺,你没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被污,害得你没法继续科考不得不弃学从医的了吧?孩子,叔伯们还是那个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七叔这是何意?”,许大夫起先惊讶,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惊诧不忿,“您跟其他叔伯这是真听信了那等无稽之谈,还怀疑侄儿家中客人?” 里长不自在的咳了咳,“你这孩子!他们没有户籍路引,万一真像是族人所说是犯了事逃到咱这里的呢?” “七叔!” “好了好了,你也莫急,光济啊叔伯们也不愿你为难,这样,咱们各退一步,人是不可能一齐放你家中,不为别的考虑,你得为侄媳妇与我侄孙儿想想,万一你又看走眼了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光济,听话,你若实在面上过意不去,女眷且留你家中,一行男丁,你就说家里住不下,一会让你两弟弟跟你回去把人都接叔家中安顿,反正我们两家也算近便,这总不让你为难了吧。” 许大夫苦笑,心说如何还不为难,君子坦荡荡,他这样出尔反尔何来的君子,回去又如何跟新友交代? 许大夫心中苦涩,里长却再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怕他再闹,甚至是把心里刚才与族老们讨论的,若是此番平安无事,等雪化后,就背着侄儿把那一行麻烦送去镇上,让镇长处理解决的打算埋在心底。 这些许大夫全然不知,只能是在里长的强势安排下,带着两条尾巴低落的回了家。 一进门就遇到刚从前头屋里出来的妻子,许娘子见了,忙带着一双儿女欣喜的快步迎了上来。 “爹。” “爹爹!” “相公回来啦,我们才还说起你呢你就回了,真是巧……” 许娘子拉着丈夫的手说着话,身后跟来的两尾巴齐齐喊人。 “济嫂子。” “嫂子好。” 许娘子哎哎应下,反应过来,探头看清丈夫身后喊她的人是谁后,她还疑惑来着,“咦?光达光发兄弟,你们怎么来啦?” 二人憨憨笑笑,应下许大夫一双儿女的唤人后,才要开口解释,许大夫就拉着自家妻子避到一旁借一步说话。 门内,夫妻俩低头耳语一番,许娘子听完后一呆,也有些费解为难,不由小声嘀咕。 “相公,我观那一家人都甚好,看着也不是坏人,且人还晕着伤着,咱这样做不好吧?都已经安顿下来了。” 许大夫如何不知这样做不好,可怎么办呢?族长族老们齐齐发话,宗族规矩大过天,他便是秀才,却也是晚辈,如何能不听。 只得再次苦笑,“罢了,你且领着孩儿们回后头休息去,前头我来。” 目送丈夫莫名萧瑟的背影带着族弟进了前厅,许娘子心里担忧,站在后院门洞处久久不动。 不曾想这客人却是个好的,一点不与他们为难。 许娘子不知道是,屋内几乎是许大夫进门一说,程塑当即就应了这事,只不放心的嘱咐妻儿一番,就同昏迷的沈越一起,被许大夫的族弟带去了巷尾里长家安顿去了,惹得默默关注的许娘子,心里连连感念李瑶光一家人倒是怪好的。 就这样风雨平静的过了七日,也不知是许大夫的医术好呢,还是自己前头的一番抢救得当药效强,沈越人倒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人不再昏迷不说,甚至都能下炕炼刀了,就连姨父的伤腿也消了肿。 一家子为此高兴不已,就在年三十的前一晚,人人都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所喜悦忙碌的时候,危险悄无声息的降临。 夜里吃罢夜饭,巡逻队交班,许大夫也被妻子亲送出门,领了今日巡视后村的任务。 而恰是那么的巧,领了村口巡视任务的正是那日跟许大夫不对付的刺头子。 寂静的雪夜,北风呼啸,一圈巡逻下来,莫要说胡兵,就是个野物的鬼影子都没见一个,接连的平静让所有人都懈怠了,刺头更是不走心,或者说他就没信过这胡狄破京的消息,根本没上过心。 趁着午夜,族人分散巡逻去了,这货眼珠一转,偷摸选了个背风的地方一窝,摸出腰间的羊角袋,昂头狠狠灌了几口烧酒,腰间铜锣也没好气往边上雪窝子一丢,哼着小曲,酒气熏熏的满口牢骚。 “都怪那该死的大秀才!要不是他作兴,老子这会子还在屋里耍钱儿,搂着婆娘钻被窝呢,何至于在这雪窝子里遭累受冻,那厮真真可恶!” 而与此同时,歇在许家,被安顿在前院厢房,与小姨表弟同屋同炕的李瑶光做梦了…… 第九十九章 噩梦惊醒恶魔来 梦里,李瑶光老想找厕所,找啊找啊,却怎么也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吧还特别的脏,再找到一个吧,她又莫名尿不出来,正当她想要使劲尿的时候忽的一个激灵惊醒。 好家伙差点给尿床了! 怕不是夜饭咸肉多了齁得慌,饭间她一个劲的吨吨灌水,大冬天的可不得找厕所么,连梦里都是,看这噩梦给自己吓的。 李瑶光认命的爬起来,披上棉袄随意披上,给炕上小姨跟睡的四仰八叉的阳哥儿掖好被角,快速呲溜下炕,夹着脚拉呱着鞋就出门。 本来许家那位嬷嬷有给他们准备尿桶,可带着小表弟住,再是小男娃娃也得注意,且她也不喜欢那股子尿骚味就没放屋里,只能大冬天的不嫌冻,认命的开了屋门,迎着冷气,也不用开灯,借着屋外积雪映照的一点雪光,李瑶光晃悠出门,不想脚边突然窜出来白白一团,趁着自己迈脚的时候一出溜就冲了出去。 定睛一看,不是黑旋风还是哪个。 李瑶光迷迷瞪瞪的嘟囔了一句,怕不是小家伙也尿急?自己晃悠到了门外墙角,揭开草帘钻进去,忍着冻屁股的寒风快速解决生理问题。 站起身,扯着裤腰带系着,连连打着哈欠的才要往回,刚刚跑出去的那一团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眨眼又窜回她脚边,还疯了咬着她的裤腿,竟是要把她往大门处拖。 李瑶光起先不以为意,只懒洋洋的抬脚轻轻蹭开这货,不走心的安抚,“好了好了黑旋风,你乖点,大晚上的我可没空陪你玩。” 然而一直都特别深沉乖巧的黑旋风,今晚却显得异常急躁。 李瑶光就纳闷,蹲下安抚,不想黑旋风还是一副不把自己拽门口不罢休的模样。 李瑶光顿时心下起疑,心说莫不是门外有动静? 下意识跟着黑旋风到了门后,贴着门板侧耳倾听,外头却无有动静,大着胆子打开门拉开一条缝隙,外头风雪依旧,雪地平整,不见一丝人影。 李瑶光把门一关,搓了搓冷飕飕的胳膊,嘟囔了句转身就要回,却见身边的白团子低低呜咽着急的不行。 不知为何李瑶光心里突的涌起不好。 都说动物对危险最是敏感,更何况是黑旋风这么一只一看就不寻常的白狼? 小家伙如此不安,莫不是…… 李瑶光瞬间被自己的猜测吓清醒了,瞬间困意全无,见黑旋风还是朝着屋门的方向呜呜咽咽,李瑶光焦急间,看到院内一角明显高出院墙许多的大树,她踏着积雪跑过去,拿出梯子,蹭蹭蹭的爬上树,赶紧朝着黑旋一直提防的大门方向眺望。 大门外无事无人,再眺望远些,整个村里寂静无声,犬吠不闻,巡逻人员也不见,怕是窝在哪里盯梢放哨,李瑶光安下心来,心说怕不是人祸而是天灾? 毕竟电视不都是这么演的,大灾来前动物敏感么。 “难道是地震?或是雪崩?”,李瑶光下意识嘀咕着,赶忙就要下树,结果就在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发现村口方向,远远的竟有一长串的黑点在晃动,李瑶光一顿,飞速转头,眯眼细看。 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 寂静的雪夜里,风声呼呼,虽没能把远处的声响带来,李瑶光却看清楚了,远处那正在朝着村庄而来的哪里是什么黑点,那是人,好多人! 慌忙掏出望远镜来看,因着不是夜视仪,看的不真切,可又因有雪光反射,她还是模糊的看清楚了来人衣着。 草!不是当日自己所见所遇的胡狄还能是谁! 霎时间李瑶光慌了,心如鼓噪,手脚发软,却也知轻重缓急,飞速下树,收了梯子就往屋子的方向狂奔,一进屋就上炕摇人。 “小姨阳阳醒醒,快,快起来。” 于媚雪自梦中被摇醒,打着哈欠下意识张口就问,“光儿你这是作甚?” 根本来不及多说解释,李瑶光抓起炕尾的衣裳往小姨怀里一塞,又一把掀开被褥抓起睡熟的表弟摇晃醒,头也不回的答:“小姨快,胡兵杀来了,快穿衣裳。” 声音落,迷瞪的于媚雪瞬间清醒,一路逃难到现在她也早锻炼出来了,知道外甥女说了什么后,抓着衣裳摸黑就往身上套,动作之快根本不用点灯三两下就搞定了自己。 见外甥女手脚狼狈的在给儿子穿衣,自己身上却还只披着个寡袄子,于媚雪急了,一把拉过睡懵还未清醒的儿子催李瑶光,“光儿阳哥儿我来,你速速穿衣去,快。” 黑暗中,李瑶光见小姨已经在给表弟飞速穿衣,她也没耽搁,赶紧拽起自己脱在炕尾的衣裳裤袜飞速的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着急担忧的姨父。 从发现异常到喊人摸黑穿衣,李瑶光动作都很快,一点不带拖泥带水,都没用十分钟,可来人骑马踏雪,有心突袭,来的更是不慢。 一出门,准备带着亲人逃的她,看到门外的雪,以及自己留下的一串脚印,她顿住。 这样的天,外头没铲过的雪都有她膝盖高,他们两条腿如何跑得过胡狄四条腿,更何况这一出去还有与胡兵正面碰上的风险。 不,不能这么逃! “光儿你怎么啦?赶紧的走啊,我们还得去寻你姨父跟沈小将军逃命。” 身后传来小姨急切的催促,李瑶光却不为所动,两眼不停的在偌大的院中巡视,急迫的想要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一看之下却觉哪里都不安全保险。 就在她慌忙找寻藏身之地的时候,忽的,屋顶一抹积雪被风吹的在眼前簌簌掉落。 李瑶光抬头往上一看,蓦地眼前一亮。 对啊,她怎么忘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都有惯性思维灯下黑啊! “哎哎,光儿你拉我去哪?” 李瑶光头也不回,丢下句,“小姨别说话,快跟我来。”,便把身后抱着儿子的人往前院最高的屋子后拉。 等跑到前院正屋背着村口大路方向的背面,在于媚雪的错愕下,李瑶光放出他们眼熟的梯子,在家人不解的注视中,自己蹬蹬蹬的爬了上去,在靠近屋顶脊梁的地方,掏出杀猪刀快速划开足够母子俩藏身的空地,把圈出的雪往空间一收,对着下头低声喊。 “快小姨,带着阳阳上来。” 于媚雪不解极了,明明胡兵都来了,不思考如何跑,这会子还上屋顶作甚? 心慌意乱的怀疑着,急的都上火了,一边担心丈夫,于媚雪还是选择了相信一路来都很有主意的外甥女,二话不说带着儿子就飞快爬了上去。 第一百章 血染山村头颅飞 母子俩相继爬到顶,不待于媚雪开口问,屋顶上的李瑶光指着自己面前明显凹进去,且已经铺上了条厚被子的雪坑:“小姨快,带着阳阳趴进去。” “光儿你这是?” “小姨不及解释了,你听我安排就是。” “可是你……” 于媚雪还待再说,怀里的儿子却突然出声,语气是全然的坚定与信任,“娘乖,听表姐话。” 说话间,小家伙已经自亲娘怀里爬出来,手脚并用的爬进了屋顶雪坑,躺下后还急急朝着亲娘招手,模样坚强又乖巧。 儿子都动了,心中俨定外甥女不会害自己的于媚雪再没多话,干脆的也爬了进去与儿子并肩躺好,李瑶光见状,拿出自己存货并不多的暖宝宝,忍着肉疼撕了四个,给两人心口背后各贴了两片,收了包装如空间,手中杀猪刀果断往小姨手中一塞,最后把空间自己曾放床边的大块纯白羊羔绒地摊拖出来,往二人身上一盖,完全遮住二人前,李瑶光低头飞快交代。 “小姨阳阳,一会不管发生什么,听到什么,你们都老实呆在这,不要冒头,不要出声,更不要担心,我去去就来寻你们,放心,别怕。” 见外甥女要走,竟是不跟自己藏一块,于媚雪急的一把拽住李瑶光的手,“光儿,不要。” 李瑶光却强势拨开紧握自己胳膊的手,“小姨,我还得去寻姨父。”,话落,再不看小姨担忧惊惧的眼,将手中的羊羔绒毯坚定的覆了上去。 听到里头低低的啜泣以及小表弟小小声的安慰,李瑶光在外再次叮嘱了声安静别怕,这才用刚刚收了的雪覆盖住他们在屋顶造成的印记,飞快下了房,收了梯子,又用剩下的积雪遮掩住脚下印记,确认无有一丝遗漏,仔细倾听,确信屋顶再无动静,李瑶光才放心转身。 察觉脚边动静,见是不知何时窜来的两小只,李瑶光脚踢了踢叮嘱它们藏好,甚至都顾不上安顿牲口棚的宝马与两头立下大功的骡子,她快步就走。 她并不知为何本该响起的示警铜锣为何没响,可既然他们不响,那自己就帮他们响。 紧接着,寂静的夜里,一阵铁锅被敲的砰砰的猛烈撞击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寂静山村,伴随着击打声音而来的,还有一声划破天穹的示警。 “胡狄杀来啦,胡狄杀来啦,乡亲们快跑啊,胡狄杀进村啦……” 动静之大,比往日铜锣的鸣响更加震耳欲聋。 也是,有外放扩音器的加持,可不是震耳欲聋么。 许家村睡梦中的众人纷纷自梦中惊醒,还待询问发生了什么,结果听清外头的喊声后,一个个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刚才心里的怨,嘴上咒骂的扰人清梦?一个个手忙脚乱的穿衣摸鞋。 村子中央的族长迷瞪醒来,听到外头的杂乱动静,心头大惊,口中念叨:“不对啊,怎么不是铜锣响?” 边上已经穿好衣裳在拿细软包袱的妻子很没好气,把丈夫衣裳往他怀里一塞,口中催促都带着哭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他什么狗屁的响,赶紧的吧,胡兵都杀来了,那是要吃人的,穿衣裳啊老货!” 不说村中各家各户反应,却说许娘子,在听到院中响起的动静后,心头一直记着丈夫叮嘱的她一个激灵的起身,当即唤醒丈夫巡逻后夜里来正屋给自己作伴的一双儿女,点亮油灯,母子三人飞速穿衣。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活了过来,使得远处即将抵达村口的胡狄惊觉有异。 他们发现前哨打探到的目标竟然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听着村中急促的鸣金提醒,胡狄队长急了,挥手一声令下,“阿巴鲁们,杀!” 胡狄全员得令,一个个拔出腰间弯刀高举,口中呼喝着尖啸着,把大靖百姓当成了蝼蚁,一个个气势如虹的猛烈加速,朝着村子冲击而来。 他们杀进大靖,成功围攻大靖老巢京都,可惜倒是叫大靖无能怕死的皇帝老儿跑了,大都督还失了独子,一怒之下,大都督开启狂暴模式,二十万大军压境洗劫,誓要踏平大靖每一寸河山,找出仇敌之子活刮了祭天祭子。 起先还顺利,可后头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大军所过之处,粮仓处处皆空。 他们今冬遭灾,早就没了吃喝,这才拼死攻打大靖,自是没带多少行军口粮,且他们的大王早就说过,大靖富足,够他们好酒好肉,美女无数,随意享用吃喝,结果现实却是啪啪打脸。 美女倒是有,吃喝却成了问题。 为了二十万大军口粮,他们洗劫一路,城池重镇无粮,刮无可刮,大都督无法只能分兵,派出先遣队打草谷以供大军粮草。 富裕的城池镇子被强悍的其他部落小队洗掠一空,他们一队自来地位低,脚程慢扑了个空,好不易从几个怕死的大靖人口中得知,这山里还有富裕村落,他们这才连夜赶来,只图能收获一拨粮草财物好邀功。 不想这还没进村就被发现,真是晦气! 今夜若再无收获,要实在不行,把这些该死的大靖烂骨头杀光,他们就吃两脚羊算了,反正往日他们的父辈又不是没吃过,他阿爸还说和骨烂最是好吃。 胡狄来势汹汹,见人就杀,见屋就闯。 本还窝在村口背风处酣眠的刺头酒蒙子,耳畔才听到一阵尖啸,金戈铁马,迷瞪瞪下意识爬出避风的暖窝,面朝村子的方向,嘴里骂骂咧咧着是哪个不长眼的扰他清梦呢,突只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刺头立时只觉身体一轻,视线猛地拔高,瞬间看清了眼前手持染血弯刀,朝着自己奸笑着恐怖如鬼的胡兵,以及那道十分眼熟,正缓缓倒下的没了头颅的身体…… 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刺头酒蒙子满心都是懊悔,原来真有胡兵!可惜,一切都迟了…… 院子里的李瑶光奋力的敲啊敲,喊啊喊,发现见寂静的山村猛地醒了过来,四处杂乱声起,她这才收了手里的东西,撒丫子往大门跑,准备趁乱去巷尾的里长家找姨父。 不想一开门,看到的就是胡兵堵在村口蜂拥而入,一把砍了人的脑袋,嬉笑着杀入村口各家各户的景象,李瑶光一惊,猛地关上门,飞快插好门栓,转身飞奔,准备到许家后院寻个安全的地方爬墙出去。 不想才跑到后院门洞处,都不等她拿出梯子,后院正房燃着灯火的屋门被拉开,里头许娘子带着一双儿女朝她看来。 “光姐儿?” 李瑶光一顿,有心不管,却想到连日来这一家子对自家的照顾,李瑶光始终狠不下心,脚不听话的自己冲了上去,同时伸手欲要拉人,口中大喊,“快,许娘子,胡狄杀进村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 宝子们最后的月底时刻了,宝子们要是还有月票,投我一下下啊,咪啾。 第一百零一章 淫笑声声腿在晃 话音未落,身后大门传来砰砰砰的猛烈撞击声。 本就慌乱的许娘子娘三个,在听到李瑶光的喊话,又闻大门处的动静后整个人都慌了。 顾不上家中俩老仆怎么不见踪影了,许娘子拉着一双儿女下意识就往屋子里跑,饶是李瑶光不要喊的再快,手伸的再长,也没能阻止这母子三人的惊慌步伐。 李瑶光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欲拉人出来藏,“许娘子屋里不安全,我们得换个地方……” 与此同时,被自家儿女护着,与老妻一起抱着家当细软从自家大门出来的族长,腿都是软的。 耳边是族人的声声惊恐逃命之声,孩童哭,犬在吠; 远处村口是瞬间燃起的通天火光,敌人的尖啸,夹杂着人临死前的痛苦嘶嚎,一帧帧一幕幕,激的族长老泪纵横,心肝都在颤。 懊悔爬满心头,他泪洒衣襟,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眼下这般后悔,当初没听后辈的提醒示警。 被家人拉拽着,老头踉跄着与家人一起汇入,往后山方向惊慌逃命的人流,狼狈的奔跑中,眼角余光突然发现竟然有两道身影,正逆着人流朝着村口的方向拼命狂奔,其中一道还一瘸一拐,明明行的艰难,却悍不畏死,想到此人是谁,族长的眼泪掉的更凶,他一时忍不住,朝着那两道背影嘶力竭的大喊。 “孩子,孩子!前头危险,胡兵已经杀进村了,别去,别去啊孩子,救不了了,已经救不了了,别去啊孩子……” 然回答他的,却是那两道身影头也不回,义无反顾的逆流而上。 这厢许家,慌了神的许娘子一把将一双儿女拉进房间,就急的在屋里团团寻找可藏身的地方,李瑶光跟着进去想把人往外拉,却已然来不及。 听到外头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奸笑与沉重的诸多脚步声急速靠近,许娘子一把将炕对面的大衣柜拉开,拽着身边的女儿就往里头一塞。 许妙娘大惊,“娘!” 熠哥儿跟着哭了起来,“娘亲我怕!” 李瑶光也急的不行,“许娘子……” 完全慌了神的许娘子却一意孤行,根本不给李瑶光开口的机会,“都别说话!” 惊恐之下,她的力气还格外大。 打断了李瑶光后,许娘子紧绷着着脸,颤抖的手一把又将哭泣的儿子抱起塞进女儿怀里,跟着把着急拉她的李瑶光也一齐脑塞进去。 见女儿眼中闪着惊恐,儿子挣扎着喊娘一声声不舍,许娘子两手扶着柜门,只来得及不舍的叮嘱了句:“妙儿护好弟弟,千万别出声!” 声落,柜门被霍的关上,自己的眼前陷入黑暗,外头之只余许娘子匆匆往外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踏在她心脏鼓点上。 李瑶光惊疑,许娘子这是打算牺牲自己引开胡兵? 可是不成的啊,胡兵并不是傻子!肯定会搜屋子的,躲在这里就是擒等死! 柜子里熠哥儿还在啜泣,已经吓破胆的许妙娘,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亲娘离去前的叮嘱,她两眼无神,苍白的手颤抖着死死捂住了弟弟的口鼻,努力不让弟弟发出一点声音。 黑暗中李瑶光起先是没看到自己对面姐弟俩的情况,她深觉不妙,躲在这衣柜简直是蠢透了,下意识想要打开衣柜逃出去,不想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下,李瑶光伸出推门的手一颤,柜门裂开了一条缝隙。 从缝隙里,借着屋中摇曳的烛火,李瑶光清楚的看到,刚跑出门的许娘子惊恐的一步步退进屋门,而步步避退她的人,正是一群嬉笑着,口吐他们听不懂鸟语的恶魔胡兵。 李瑶光推柜门的手就跟被刺了一样迅速缩回,她浑身紧绷呈防御姿势,通过那道缝隙,她看到许娘子被逼至墙角,看到相继涌入屋子里的五名胡狄,手提弯刀正要在屋里搜寻。 眼看一人就要走到柜门前,许娘子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一点也没把她当回事的胡兵,迈步就往外冲,却在对方呼喝讥笑戏虐中,没至门口就被胡兵拦住扛了回来,压倒在炕上。 柜子里,对面的许妙娘抖的更厉害,手下了死力气,怀中的许熠呼吸不顺,脸渐渐呈青紫,眼白上翻。 借着柜门那丝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芒,李瑶光看的心惊,却不敢伸手去拽出声提醒,更不要说杀出去解救许娘子。 是,她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她还惜命,更怕自己的提醒引来许妙娘过激反应,从而引来外头一群牲口的关注,使得自己也在劫难逃。 可她想到许大夫夫妻往日种种,她又做不到见死不救无动于衷,情急之下,李瑶光装着摸索胸口内襟,其实是从空间飞快转移出颗迷魂香与火折子,飞速的扒开吹燃。 而此刻的柜门外,是一声声她听不懂的淫声浪语,还有许娘子绝望的挣扎反抗,衣裳飞舞着,她看到了一条条带毛的腿在晃,更看到了反抗中的许娘子,在见到柜门缝隙后脸蓦地一变,转而化为沉默再不吭一声,死一般默默承受着一切,唯有滑过眼角的泪洒满襟。 李瑶光忍着鼻子的酸,心里的痛,心里不断催促手里的火光快点再快点。 等手中的迷魂香终于被点燃,她借着那一丝缝隙飞快丢出,而后掏出解药使劲的闻了一下,心里默数着。 好在这玩意没让自己再失望,三息过后,外头接连响起砰砰砰的倒地声响,她确认过了足有五道。 李瑶光猛地推开柜门,密闭的空间迎来新鲜空气,却带着异样的腥臭气息,李瑶光皱了皱恶心想吐,却强忍下来。 飞快扑到对面拉开昏迷的许妙娘的手,解放了许熠口鼻,确认小家伙还有气息,她跳出衣柜,捡起牲口作恶时丢在炕边的弯刀,发了狠的照着牲口们的脖子依次砍了下去。 噗噗噗,呲呲呲……刀刀到肉,鲜血飞溅,洒出来血她都觉得是腥臭的。 这该死的世道,该死的贼老天,一拨拨的劫难啊就没个停的时候! 可怜她上辈子连鸡都不会杀的人,这辈子杀虎不算,连人都杀的眼不眨,都是给逼的! 既然天不给她活路,她偏要挣出个命来! 第一百零二章 剁烂这些狗牲口 李瑶光发了狠,咬紧牙关一抹脸上血,吐出心中浊气。 看着满地尸首,闻着浓浓血腥盖过了刚才的腥气,卸了劲的她手脚发软的爬上炕,黏腻染血的手在身上擦了再擦,尽量不去看对方身上的斑驳痕迹,抖着手给许娘子整了整衣襟,拿出解药给许娘子嗅了嗅。 “许娘子,许娘子,醒醒,快醒醒……” 许娘子幽幽醒来,起先还挣扎惊惧,等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李瑶光后,她先是一愣,仿佛是不认识李瑶光了一般,怔愣的看了好几息才缓缓点头,任由泪水爬满脸庞。 李瑶光看的实在不忍,呐呐开口劝解,“没事了许娘子,都过去了,没事了,别怕。”,却说不出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的话。 许娘子却仿佛是无法面对李瑶光一般,心如死灰的扭过头,无颜见她,不想一转头就看到了炕下炕沿边,趴伏的一溜下半身还光溜溜的尸体。 霎时间,不堪的记忆爬满心头,柔弱的许娘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推开李瑶光蹒跚下炕,捡起地上的弯刀,疯一般的就往几只牲口的下腹砍去。 哐哐哐,一刀接一刀,剁啊剁啊剁,边砍泪边流,嘴里还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呜咽,看的李瑶光别过头去。 倒不是怕,而是心酸不忍。 女人狠起来,五只牲口的下半身都稀碎成泥,外头的哭嚎奔逃厮杀一声高过一声不见停歇。 李瑶光有心让许娘子再发泄,却也知时间紧迫,逃命潜藏要紧,毕竟今晚杀来的可不仅仅是这五个畜生。 见差不多,李瑶光赶紧上去劝慰拉人,“许娘子,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这都是梦,梦醒了就一切就全过去了,你醒醒,咱们得赶紧走了,胡狄还很多,我们得抓紧时间藏起来,许娘子请振作,想想你的一双儿女,想想妙娘姐姐跟熠哥儿。” “妙姐儿,熠哥儿?”,提及儿女,终是慈母心肠作祟,陷入魔怔中的许娘子有了一丝清明,“对,对,还有妙姐儿,熠哥儿……” 一声悲怆,许娘子手中弯刀哐当落地,人却似醒非醒,口中呢喃着看向炕对面的衣柜,见自己一双儿女耷拉着脑袋缩在衣柜一动不动,许娘子以为儿女遭难,凄厉一声飞奔过去。 “我的儿啊……” 声音之大给李瑶光唬了一大跳,生怕此间动静引来外头正在烧杀劫掠的胡兵主意,她赶紧上前安抚劝慰。 “许娘子莫慌,哥儿姐儿都没事,你看……”,飞快拿出解药给姐弟二人鼻下晃过,而后拍着许娘子的肩膀指着幽幽醒来的姐弟,“你快看啊他们没事。” 许妙娘与熠哥儿一睁眼就看到亲娘,眼底迸发出欣喜委屈,姐弟二人嗷嗷哭着齐齐扑向亲娘怀中。 “娘!呜呜呜……” “阿娘,熠儿害怕,阿娘……” “妙姐儿,熠哥儿,呜呜呜,娘的心肝啊!” 劫后余生的许娘子一把将儿女紧紧搂住,就仿佛搂住了全世界,母子三人哭成一团,边上的李瑶光看着眼眶也隐隐有泪。 要是可以,她不想打破他们母子女间的温情脉脉,可惜眼下情况不允许。 一手刀,一手上前轻拍许娘子的肩提醒,“许娘子,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外头还有好多胡兵,家里并不安全,便是为了妙娘姐姐他们考虑,咱们眼下也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才成。” 都说为母则强,听到为儿女计,许娘子立刻收了悲戚,抬手一抹泪与李瑶光道:“好孩子,多谢你了。” 真不愧是丈夫口中能干的精明孩子,今日要不是有她,他们娘三怕是在劫难逃。 至于躲藏的地方?许娘子想了想飞速道:“家里还有个地窖,一般都不用,入口就在牲口棚那边,兴许当用。” 李瑶光点头,“好,那咱们这就过去,先看看情况再说,我们走。” “好,走。” 李瑶光得了地方,提着染血弯刀二话不说走在前,许娘子抱过儿子,强拉扶着腿软的女儿迅速跟上。 娘三小心的跟在警惕戒备的李瑶光身后出了屋,出了后,经过前院正屋的时候,李瑶光还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屋顶。 见一切安好,小姨与表弟都是好样的,刚才那样的危机都乖乖的听话没有出声,更没冒头,李瑶光心安,快速略过此处领着人往前院去。 行至前院角门口,他们先是看到了面朝下趴躺的家中老妪,李瑶光飞速上前,翻过人,探了探鼻息颈脉,见毫无声息,又见她身下积雪被血色染红,黑夜下,哪怕远远有火光照亮,她也没法见到人伤在了哪里,只能对着身后探头望来的母子三人摇了摇头。 四人越过尸体继续往前,还未转到牲口棚,老远就见牲口棚里牧草堆放的地界,同样躺着具眼熟的尸体,那是家中前老仆,竟也没有逃掉死在了进门肆虐的五个牲口手上。 许妙娘害怕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想哭又不敢哭,只两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浑身抖动着呜咽出声。 许娘子把儿子的脸压向自己的肩窝,努力保护着儿子不要被这世间糟污所染,心里悲凉凄凄。 唯有李瑶光惊疑不定,弯刀指着前头的牲口棚忧虑。 “许娘子地窖在哪?” 许娘子点了点死去老仆尸体身侧的位子,李瑶光大惊,“在那?那还安全吗?”,老仆死在那个地方,会不是当时就是想往里头藏? 对于李瑶光的担忧,许娘子也茫然摇头,心有戚戚,“我,我也不知。” “娘,那可怎么办?怎么办啊娘!” 许娘子一声茫然的不知,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吓破了许妙娘的胆。 心里十分怕死,更怕遭遇跟亲娘一样折辱的许妙娘慌了神,急忙拉住自己又爱又怕的李瑶光的胳膊苦求。 “光姐儿我爹娘都说你有本事,你聪明,你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死,我还小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李瑶光苦笑,要是可以,谁想死呢?她也不想。 第一百零三章 所过之处皆为地狱 可藏哪里呢? 屋顶吗? 不!不要说自己自私,若是赶在胡狄进村屠戮之前,她还可能寻个屋顶让他们娘三上去藏。 可眼下,整个村子都乱了,四处都是胡狄,她不敢赌暗处有没有眼睛会看到,会察觉,更不敢堵已经吓破胆子的他们,能在上了屋顶后顶住恐惧而不被胡狄发现,不会因此暴露自己在意的人。 所以对不起,事关家人,她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想冒,李瑶光不断的在心里一遍遍叮嘱自己,自私与苟命才是王道,强迫自己狠下心来摇了摇头。 “妙娘姐姐,许家村是你的村子,这里我并不熟悉,你得想想村里哪里安全可躲才是。”,而不是问我。 这样的回答让许妙娘瞬间绝望,再也忍不住害怕,一屁股跌落在地,双手捂脸呜呜呜的痛哭起来,“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娘我好怕,娘……”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闺秀,哪里知道村里的事情,又哪里知道何处可躲?这不是要她命么! 就在许妙娘呜呜痛哭,许娘子也抱着儿子搂住女儿陷入茫然的时候,忽的,身后半掩着的门被踹的哐当一声响。 李瑶光唬了一跳,当即提着刀一个翻滚藏到她前头还爬过的大树后,全身紧绷戒备,摆出防御姿势,动作之快,看的相继进门的人都一脸惊诧。 来人程塑:这是他的外甥女? 来人沈越:小丫头果然敏锐,不愧身怀绝技。 树后正琢磨着,是不是不管在外人跟前暴不暴露的问题,干脆拿出高大哥送的连弩,拿出毒弩杀出血路算了,耳边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喊。 “光姐儿是你吗?” 这是?“姨父?” 李瑶光赶紧探头,见到来人真是自家姨父,她高兴坏了,提着刀就冲了过去。 “姨父太好了,您没受伤吧?” “我儿你还好吧?” 亲人见面,问候如出一辙,异口同声。 劫后余生的程塑也上下打量李瑶光一圈,发现自家孩子安然无事,他提着的心终于松下,只是不见妻儿,他的心又高高悬起。 “光姐儿,你小姨他们?” 李瑶光一愣,随即安抚的拍了拍自家姨父的胳膊,正要回答,却发现姨父腋下还夹着个简易的只有个三角叉的木棍,她一愣:“这是?” 程塑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了然,下巴点了点身后闩门回来,手持长刀谨慎防御的人,“哦,这玩意是沈小将军给我临时弄的,要不然你姨父我今晚怕是也逃不出过不来。” “哦哦。”,李瑶光点头,对着走近的沈越投去感激的目光,“谢谢。” 沈越一愣,心下诧异,毕竟这么久以来,这小丫头就没给过自己好脸,就是出手救她,她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嫌弃。 沈越顿感受宠若惊,头回尝到不自在的滋味,抬手摸了摸鼻子干巴巴解释了句,“以前军中有受伤将士用过。” 额,这话回的,蠢的他都想打自己,好在恩公及时解围。 “好了光姐儿,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小姨他们呢?” 李瑶光眼明手快的,赶紧隔着衣服捏了捏自家姨父的胳膊,背对着身后娘三眨了眨眼,低声快速道了句,“安心。” 程塑了然,不再过问。 正好身后许娘子娘三这会子也冷静了下来,又见巷尾住的伤号程塑沈越都来了,却不见丈夫的人,想到村尾隔着巷尾也没多远,许娘子关切之下忙就上来询问。 “程相公,沈小郎,你们可见我家相公?我家相公今晚就在村尾巡视,你们来时可有见他?” 被问的二人一愣,而后齐齐摇头。 “抱歉嫂夫人。” “没见。” 许娘子闻言踉跄欲倒,被李瑶光一把扶住。 “许娘子当心。” 许娘子却挣扎的推开李瑶光,放下怀中的儿子,拉着沈越与程塑不住哭求。 “呜呜呜,程相公,沈小郎,奴家知道你们都是能耐人,请你们看在往日奴家与相公对你们还算尽心的份上,二位帮帮我们娘三,帮我们寻一寻我相公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边上没有主心骨的许妙娘与许熠见亲娘跪下,他们也跟着上前跪下呜呜的哭求,一时间倒是搞的程塑与沈越手足无措。 李瑶光不忍姨父为难,更不想她姨父去冒险,可看了眼前的娘三,再想到当初许大夫对他们一家义无反顾的接纳帮助,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饶是沈越,明知道自己的命怕不是许大夫救的,毕竟后来给他换药的时候,许大夫拿他背上的奇怪东西都无能为力,还是面前小丫头出手才解决的,那时候他的心里就清楚,自己的命定是恩公口中这身怀绝技的小丫头救的,却并不妨碍自己感念许大夫多日的精心照拂,汤药不断之情。 更何况他是沈越,是沈家军的少将军,保家卫国守护百姓本是职责。 心中一思忖,沈越李瑶光不约而同的做出决定,竟然是异口同声道:“我去。” 声音落,二人相视一眼,边上程塑却不同意。 别说沈越伤未好透,就是外甥女,这般情况,自家孩子自家疼,如果非要去,也当是自己去。 程塑坚持拖着他的伤腿要去,李瑶光哪里肯让。 双方僵持,还是李瑶光偏她姨父说要去把小姨与表弟接来,唯有自己知道他们藏哪,让他别添乱,程塑才不得已静默,憋屈的与许娘子娘三一起被俩小送下地窖。 为防万一,李瑶光把地窖入口遮盖的严严实实后,不惜在沈越面前暴露,利用空间把屋里的牧草秸秆全转移到了地窖入口上遮盖,做好掩饰,这才在某人惊诧的目光中朝着他点了点头。 沈越回神,收了惊诧,回以回应,二人手持武器立刻动身,他们头一次配合竟难得默契,瑶光在前,沈越断后,无声的出了许家院落,飞速往村后寻人而去。 只是从一踏出许家开始就不太平,路上所过之处随处可闻血腥,抬眼得见尸体,时不时还杀出一胡兵,被二人协作配合齐力迅速击杀,放眼望去,此刻的许家村整个都沦为了屠杀场,他们根本救不过来,好不容易潜行至村尾,还未接近,老远就听到哭杀震天,声声哀嚎绝望,积雪染红整个村子,入目皆为地狱。 求呀求呀求票票,月底啦,过期啦,来喊宝子们回家投票票啦…… 一百零四章 可托后背共杀敌 村尾,受惊的百姓带着家人四散逃窜,满心只想逃出这人间炼狱,只是跑着跑着,黑暗下,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不好,有胡兵!” 紧接着惊恐之声在各处响起。 “这边也有。” “啊!这里也是。” “快跑。” “娘呀,全都是,全都是胡兵,快跑!” 而回应他们的,是胡兵的放声奸笑。 “哈哈哈,阿巴鲁们,大靖人胆小如鼠,女人留下,剩余一律不留活口,杀,杀光他们,大靖的天下都是我们的!” “杀,杀,杀……” 夜幕下的许家村到处都是凄厉尖叫,耳畔族人同伴的惊惧呜咽此起彼伏,胡兵的狞笑接踵而来,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悸,只觉无路可逃。 原来胡狄狡诈早有准备,到了村口就分兵,一路在前,一路在后,大多往村尾逃命的人,就这样蒙头一股脑冲进了敌人布好的口袋中。 慌乱中族长狼狈的拽着老妻,在夜色的庇护下左躲右闪,鼻尖全是血腥,耳中全是族人凄厉的哀嚎,入目所见全是逃命的黑影,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隐绰后山,族长不禁老泪纵横。 慌忙逃命间身后又是一声凄厉尖叫,族长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见本该抱着小孙孙跟在身后的儿媳此刻狼狈跌落在地,而她怀里的孩子,不知何时竟流落到了胡兵的脚下,在雪光的反照下,族长甚至能看到对方高举着弯刀,对着他的小孙孙露出嗜血的狞笑。 “不,我的宝儿……” 儿媳凄厉发疯般哭嚎,老妻也泣不成声,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屠刀落下。 “不!” 嗖…… 就在族长凄厉嘶吼,老妻儿媳绝望的闭眼,以为孩子死定了的时候,暗夜中也不知是从哪里飞振出来了一把长刀,划过众人的眼直扑敌人的咽喉,就在对方手里弯刀落下的关键时刻,成功的钉死了对方。 跟着沈越一路匆匆奔来,关键时刻看到他这惊天一振,李瑶光眼睛都亮了,暗道这货准头可以啊,投个刀都如此精准无比,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这么黑。 沈越却已经在振刀的同时脚下一个轻点,人几乎的贴着地面飞渡出去,以极快的速度抵达跟前,一把拔出钉进胡兵咽喉的长刀,一脚踹出的同时一个俯身旋转,抱起地上害怕到忘了哭的小孩,一把将其塞进了边上孩子的亲娘怀中。 顾不上听身后母子团聚的喜极而泣,以及他们家人的感激,沈越手持长刀再次如风一样杀进了敌群。 落在后头的李瑶光看的热血沸腾,却没有冒失的跟着冲出去,而是飞速窝进阴暗的一角,背贴院墙开始了她的武装。 充满电的电棍电棒全挂身上,挂牢一些,手里砍了五个牲口脖子的弯刀,拿出见血封喉给它摸上,收毒药的时候觉得不保险,没了顺手的杀猪刀,她又从空间取了把在通州买的匕首也给快速涂上毒药,最后把毒药一收,匕首插回刀鞘塞怀里,李瑶光举着弯刀就杀入人群,仗着身高优势,黑灯瞎火专搞偷袭,捡一身皮毛打扮的胡兵的下半身捅,刀尖一捅一个不吱声。 飞快的与沈越会和后,二人互成犄角,你杀我补刀,配合默契,他们的到来就如水滴溅入油锅一般,瞬间炸了敌人的锅,因为配合无间,沈越武功高强且这会体力充足,两人很快就在身前杀出一片真空地带。 这般大的动静很快引起了胡狄首领的主意,一声令下,更多的胡兵朝着他们涌了上来。 一时间,那些被围堵在此不得进退的村民,见胡兵的注意力全都被李瑶光二人所吸引,四处躲藏乱窜甚至是危急关头躺在地上装死人的人,一个个也不躲了,只觉找到了逃跑的机会,一个个仗着对村里地形的熟悉,撒丫子又开始逃命。 更有甚者,比如处于沈越李瑶光与胡狄中间地带的某些人,见此情况决定搏一把,趁着两方厮杀正酣之时,掀开身上的尸首爬起来就跑,动作之急,身后带着劲风袭来的刀锋也全然不觉。 习武之人的沈越五感敏锐异常,眼角余光早就看到此情况,正与胡兵厮杀中的他一个挥刀横扫,格挡开眼前围攻自己的两人后,一个旋身举刀就窜了出去,赶在敌人刀锋砍向那人后脖颈的关键时刻抵达,一刀横扫格挡开刀锋。 不想那怕死的家伙,发现背后有危险,自己被人救了以后非但不感激,反而是激动的推了正举刀与敌人角力的沈越一把。 沈越不防,一个趔趄,胡兵眼里当即闪过带着杀意的兴奋,好在沈越反应及时,一个矮身避过必杀,结果身边紧接着又横来两把偷袭的刀。 手中长刀被卡死的沈越,为了避开这接连朝着自己劈下的两刀,迫不得已放弃手中长刀,一个翻身险险避过,人还没起来,敌人又是一脚踹来。 动作太快,围攻人太多,沈越甚至顾不上刚才没义气推了他的家伙此刻惨叫着死于敌人刀锋之下,只能以身硬扛了这一脚,借着这一脚的力道飞纵出去,再落地时,李瑶光看到这货脚下一个趔趄,单手捂上了背后皱紧了眉头。 李瑶光心下一咯噔,这货不会是旧伤崩开了吧? 担忧之际,看到又有敌人朝他围攻而去,他的手中此刻却空无一物,关键时刻,李瑶光把手里的弯刀朝着沈越的方向,以手柄朝前的姿势振了出去。 “沈越接着,刀上有毒,小心。” 沈越闻言不过一顿,速度快到几乎微不可查,一个就地翻滚,避过袭来的呼啸刀锋,沈越精准的一把接住了李瑶光丢去的弯刀。 虽然使用敌人的刀有些不顺手,但是聊胜于无,更何况上头还有毒? 起先沈越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杀着杀着,他发现被自己伤到过的敌人开始慢慢的体力不支纷纷倒下,沈越眼睛都亮了,手里的弯刀更是给他挥舞的虎虎生风,不求杀只求伤。 与他互成犄角的李瑶光更是绝,手里没了弯刀,没事,她一手长电棍,一手染毒匕首,电量也没开到最大,不过是高压能促使人麻木的状态,而后开启了她一手电棍麻人,一手小刀扎屁股的狂暴状态。 这配合,绝了!二人身前以他们为中心,再一次成了真空状态。 第一百零五章 横竖是死不如搏一场 远远隐在战场外骑在马背上观战的副队首领,看此情景意识到不好,这俩大靖毛都没长齐的羔羊崽子,手里武器怕不是有猫腻。 眼看失了二三十好几兄弟,副队长一眯眼,一声号令,身边围拢堵口子的一小队二十人,飞速从身后卸下背着的弓箭,待到队长一挥手,二十人齐齐弯弓搭箭,在前头李瑶光与沈越厮杀正酣的之时,箭矢如雨点一样刷刷刷的朝着他们袭来。 好在沈越是真的厉害,也是,当初那样的情况都能察觉到李瑶光的偷听,更不要说区区几十只箭矢射出飞来的动静。 战斗中的沈越耳朵动了动,敏锐察觉到不好,手中的弯刀一个帅气的飞旋刀,利索的结果了面前一胡兵,伸手再次握上旋转回来的刀柄的同时,他一手抓住面前的尸体,以敌人肉身当盾,飞速渡到李瑶光身边,把扎满箭矢的尸体往前一推,单手勾住李瑶光的腰,手中弯刀挥舞劈砍着,成功的带着李瑶光闪进了一处敞开的院门背后,暂时避过了这拨来势汹汹的箭雨。 与此同时,外头又响起了百姓们惊恐的尖叫,沈越几次想冒头都被箭雨压了回来,李瑶光看着干着急,想到什么,手掌一翻,当初高大幺赠她的连弩被取了出来。 她有两个弩匣,连带连弩本身自带的一个,一共三个六十只弩箭,其中一盒子被自己涂了毒,眼下黑灯瞎火的怕误伤自己人,李瑶光没取,却把另一只一并拿出,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 看到李瑶光递到眼前的东西,沈越一顿,眼底划过瞬间的错愕,不过一想到程大哥口中这小丫头有神通的事,沈越又释然了。 就在沈越抱着连弩要动的时候,突的,面前的小丫头声音洪亮的开口大喊。 “乡亲们别哭别嚎了,胡人狼性是要吃人的,看看我们的村子,看看自己,看看身边的妻儿老小,再看看倒下去的那些乡亲父老……乡亲们敌人不死我们是逃不掉的,左右都是个死,与其等死,不如拿起手里的家伙事跟他们拼了,杀出一条血路我们才能活!” 沈越诧异的看向李瑶光,她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是自顾自继续怂恿鼓动村民奋起反抗。 “乡亲们,为了我们的家,为了妻子儿女的安危,跟着我,咱跟他干他丫的,杀呀!” 黑暗中,有那有血性的汉子被李瑶光说鼓舞,狠狠吐出一口唾沫。 “对,他妈的,老子不想死,那就只能让这狗胡兵去死!” 紧接着四面八方均有回应。 “娘啊我的娘,儿子为你报仇!” “啊呀呀,狗日的胡兵,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李瑶光闻声,趁机拍了拍沈越肩膀,下巴扬了扬,沈越会意,立刻抱着手中连弩,趁着敌方四处听音辨位手中箭矢疯狂四射的时候,他一个提气纵身,手中弩箭就飞射了出去。 嗖嗖嗖,嗖嗖嗖……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跟着传来热血,潜藏在暗处的困兽们纷纷举起手里的锄头柴刀,凭着一股气从四处杀出。 “杀呀!干他娘的!” “他妈的,老子堂堂男儿,难道还不如两小儿!” “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李瑶光趁着沈越飞身出去厮杀之际,手中再闪,竟是把空间里立了大功的黄陶火盆取了出来,照着门外路边墙角也不知是谁家柴火堆狠狠砸去。 为防积雪厚烧不起来,她还取了一坛子烈酒紧随黄陶盆一并投振了过去。 随着哗哗两声瓷器脆响,外头偌大的柴火垛瞬间被点燃,火光无视积雪的覆盖,在北风的助兴下呼呼燃烧,瞬间撕破了眼前的黑暗,给冲击而来的百姓提供了便利。 这些百姓不是训练有素的将士,如今干出来杀敌,不过是只凭一股不想死的热血冲击,且因为营养跟不上,他们好多还有夜盲症,若无照亮,怕是敌我不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哪怕明知火光也会给敌人带来便利,李瑶光还是冒了险。 “乡亲们杀呀,杀一个够本,杀一双就赚了!多死一个敌人,咱就有多活下去的一分机会,杀……” 火光照亮下,一切阴暗无所遁形。 百姓们举镰刀的举镰刀,拿柴刀的拿柴刀,抄斧头的抄斧头,从各处犄角旮旯钻出跟胡兵战成一团,大大缓解了沈越孤军奋战的压力。 李瑶光也不甘示弱,再次一手电棍,一手匕首,一边捅,一边扎,一扎一个不吱声,动作无比丝滑顺畅,好不容易跟沈越靠拢,却见胡兵渐渐掌握了节奏再次占了上风,百姓节节败退,李瑶光暗道不好,再次高呼。 “乡亲们,别怕,不能退,退就只能死,咱们一个打不过就是三个五个一起上,分而划之,蚁多还咬死象呢,咱们人多,杀他丫的。” 叮铃哐啷与胡狄战成一团的百姓一听,嘿,还真是这么回事,当即照办,再不逞匹夫之勇,要好相熟的人立刻组成小组,你护着我我护着你,你上前一刀,我背后一铲子,打的胡狄嗷嗷乱叫。 为首观战的副队长再看不下去,见自己这方死伤惨重黑了脸,特别是见对方是在个小丫头在指挥喊话后,他一双阴毒的眼紧盯着李瑶光,干脆亲自下场,提着弯刀就朝着李瑶光杀来,却又被眼亮沈越一把拦下。 胡狄带来的箭矢也有限,毕竟对付普通大靖百姓而已又不是对正规军,轻视让他们放松,带的箭根本不多满以为够用。 结果两拨箭雨一射,箭囊都空了,剩下二十亲信见自己头目都下了场,一个个也纷纷拔出腰间弯刀,下马与大靖人战成一团,场面混乱胶着,唯有叮叮叮铛铛铛的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黑暗中忙着小刀扎屁股的李瑶光甚至看到,有女眷孩童老人大着胆子的也动了手,虽不敢与强壮胡狄正面刚,却也敢对着倒下的胡狄搞偷袭,往往几个一起配合着朝残兵发起进攻。 李瑶光看的很欣慰,不过想到见血封喉她又赶紧出声提醒,“乡亲们,我们的武器沾了毒,刺中的胡狄身上都带毒,见血封喉的,大家补刀的时候要小心,沾染毒血要人命,有伤口的不要碰……” 声音落,正急催着儿子朝他们刚拖来的昏死胡兵下手的母子俩一顿,吴大郎跟被电打了一样,手中菜刀滑落,一屁股跌坐在地,哭爹喊娘,“娘娘,有毒,有毒,这狗日的有毒……” 经历此番大劫,看着身边相熟的人一个个倒下,吴大娘一夕成长难得刚强,一手推开不争气的儿子,骂了声怂货,抄起地上掉落的菜刀,跟杀鸡一样照着胡狄的脖颈就抹了上去,动作虽抖却稳,刀下胡兵转眼就成亡魂。 吴大娘嘘出一口浊气,握着菜刀的手越发坚定,边上的吴大郎看着自家亲娘利索抹人脖子的动作,莫名脊背发凉,忙上去讨好解释。 “娘,娘啊,不是儿子不听话,是,是,对,儿子手上有伤,呵呵,有伤不能碰。” “呵呵!” 吴大娘没好气的白了怂货儿子一眼,根本不稀哒看,一把推开凑上来的送货儿子,呸了口唾沫,看到前方又有个胡兵倒下,她招呼着族老家那突然胆大起来的儿媳妇,两人一道,一个拖人,一个补刀,干就完事。 第一百零六章 一鼓作气荡敌寇 叮叮叮,铛铛铛……“杀呀!” 胡狄队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弟兄一个个倒下,一个个被不知从暗处哪里伸出的手拖走再不复出现,副队长眼睛都恨出血来,出手的招式越发狠辣。 沈越却不怕,虽说体力耗费极大,可对方也是强弩之末。 趁着对方心神失守之际,沈越一个旋刀飞出,趁着与对方错身而过之机,一刀抹了对方的脖子。 这位倒下的时候两眼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怕是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区区一山中小村尔,何为身强体健勇武可嘉的他们,怎么会死在这样一群懦弱的羔羊手中? 可惜一切都迟了,大局已定,堵在许家村尾收口袋的一百胡兵,就这么着被李瑶光与沈越带动着,鼓舞着,给灭了个干净,只是村子的方向隐隐还有哭嚎厮杀,且答应许娘子的人,他们也还没有寻到。 李瑶光也累的够呛,气喘吁吁的走到气息同样不稳的沈越身边,关切了句,“你还好吧?” 沈越摇头了摇头,努力平稳气息回,“我无事。” 李瑶光点点头,“无事就好。”,伸手接过沈越递还回来的连弩,看到两个空了的弩匣,李瑶光心疼坏了。 沈越见此情形顿了顿,没吭声,记着刚才自己射弩的方位,默默的走了出去。 李瑶光还奇怪这人的举动来着,不过见他在敌人尸体中来回穿梭,以为是他是在打扫战场,见族长带着族人也纷纷跟着涌了出来,见了自己还一副老泪纵横的连声道谢,李瑶光赶紧扶住要跪下磕头的族长等人,只点着眼下一地的尸首。 “老人家,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看看这一地尸首,咱们必须打扫干净,该补刀补刀,千万不能放一条活口,背后再生偷袭之事;您再听听,此刻村子里并未太平,还有胡兵肆虐,所以当下最要紧的是大家赶紧分头行动,必须把胡兵彻底杀光,万不可放走一个,如若不然,但凡有一个逃脱回去报信,你我这一大村子剩余的性命,怕是再难逃胡兵疯狂的泄愤报复。 老人家为了咱们自己的安宁,还请刚才的勇士们继续辛苦一下,互相配合作战,咱们把村里那些作恶的狗东西分而划之,全都歼灭在此才是要紧。” “是是是,姑娘说的极是,小老儿这就让青壮们动手。” 老头也是被吓怕了,急忙就去吩咐,看到刚才浴血奋战已经杀出血性的汉子们,一个个顾不得身上伤势,几人一队操着武器就往村里摸去,李瑶光暗暗点头,不由再对族长叮嘱了句,让大家打扫战场的时候注意胡兵尸首上的毒,千万保重自身,别做无谓牺牲。 族长也是千恩万谢的应了谢了,随即指挥着剩下的老弱妇孺就开干。 目送走了人,李瑶光转身正欲去寻许大夫,一转头就看到沈越复又回到了跟前,手里还用衣摆捧着一兜子的弩箭,李瑶光诧异。 “你刚才是去回收弩箭去拉?” “对。”,沈越点点头,把弩箭往李瑶光跟前递了递,脸上写满感激与愧疚,“李姑娘刚才多谢你的弩。”,也多谢你出声鼓动百姓助我自救,“只是抱歉,弩箭我还是丢了七支找不回来……” “还是丢了七支啊……”,李瑶光伸手接过对方兜着的这一兜子已经被他仔细擦干净的弩箭,面露遗憾不舍,“这可是别人送我保命的礼物。”,丢了这些她也肉疼,不过能活着,还能找回这么多已算是好的了,做人不能太叹息。 心里努力这么自我安慰,边上沈越见她不吭声误会了,满以为她在难过,沈越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会哄姑娘,也没哄过姑娘,家里父亲严厉,母亲慈爱,姐姐弟妹也都照拂他敬爱他,自来只有他们哄自己,自己还从未哄过人。 见李瑶光如此,沈越不知如何才好,自觉愧疚,只得保证,“那个李姑娘,你别难过,我,我以后定给你补足弩箭,补多多的。” 呵,一看就在哄小孩。 不过自己不伤心这个,只是感慨世事无常,也不知高大哥与小幺哥,还有京都城的那些友人如今怎么样,她这提前逃出来了都是这般境况,那些朋友…… “李姑娘,李姑娘?” 沈越忐忑的喊声唤回李瑶光的走神,见对方担忧的望向自己,站在阴影中,李瑶光背对身后忙碌百姓的抬手收了弩箭,对着沈越笑了笑。 “算了,区区弩箭,沈小将军不必在意,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找到许大夫回去才是,我担忧家人。” 他也担心程大哥等人的安危,沈越闻言重重点头,“好,这便走。” 说着想到自己的长刀,沈越扫望一眼,看到爱刀后疾步上去,从一具早凉透了的敌人尸体上拔出自己的长刀,在空中甩了个利落的收刀刀花,快步回来与李瑶光相视一眼,二人默契的又开始行动。 知道许大夫在村尾值岗,他们就在村尾开始找寻,一间间屋子一间间屋子的找,却始终没有找到人,不得已只得扩大地方,沿着村中屋舍寸照,不知不觉间就越找越往前头去。 期间遇到屋子里有胡兵为祸的,李瑶光与沈越又齐齐动手,配合无间的扫荡过去,杀到后头天色渐渐开始放亮,沈越体力有些不济,李瑶光曾多次看到他下意识晃动肩膀试图缓和痛楚,想必是背上的伤没彻底好透。 这位可是自己的大杀器,若是没他,靠自己一个人偷袭能杀多少?没有他的配合保护,自己搞不好一罩面就挂。 于是哪怕见血封喉所剩不多了,李瑶光也固执的要来对方的长刀给抹上一层,最后遇到实在难对付的她还动用了迷魂药,这才把所遇的敌人歼灭殆尽。 两人配合无间,到底杀了多少人她都没细数,不消说沈越身上星星点点,就是她身上也有血污。 好在他们一直谨慎下手,主意防范,二人身上,特别是沈越背上的伤口没沾染到一分,要不然李瑶光都怕他挂了。 而沈越呢,一路看着李瑶光小小一个杀敌却英勇,再见她好东西这么多,手段尽出,自认心气高从不服输的他,也不得不佩服起眼前的小丫头来,眼里有着浓浓的欣赏。 解决完眼前最后一敌首,再踏出门时,外头已经天光大亮,此刻的许家村也已经恢复了宁静,不,或者确切来说是死寂,他们却依旧没有找到许大夫的人。 路遇打扫战场的村民,从对方口中得知,族长里长已经在组织人手清点伤亡,大家也都在把敌尸往晒谷场拖点数清查,李瑶光与沈越相视一眼,决定先回许家去。 加更下下,所以大宝子们,手里剩下的票票,特别是月票都赏给俺吧,不然过期作废多可惜哒,嘿嘿嘿,爱你们哟。 第一百零七 乾坤定许娘子寻夫 许家一如既往的寂静,仿佛与他们离去前没什么不同,屋里屋外查看了下,确认没有胡兵再进来过,李瑶光与沈越疾步到了地窖上头,一个放哨戒备,一个动手移开上头遮挡,脚边还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两只毛茸茸。 “得胜、黑旋风一边去,别碍事。” 被李瑶光的脚轻轻踢着,得胜摇着个尾巴狗里狗气,还是黑旋风嗷了一嗓子,才把这货叫到了一旁。 终于把地窖入口上清理干净,几乎是地窖门拉开的瞬间,下头的四人就齐齐望了上来。 “光姐儿找到你许叔了吗?” “光姐儿你还好吧?” 没能找到人的李瑶光没吭声,而是在许家娘三期盼眼神下爬下地窖,在光线不大好的地窖里暗暗递给自家姨父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对着许娘子母子三人道。 “许娘子,我们没寻到许叔,不过村里的胡兵已尽诛,族老里长正带着村中幸存在晒谷场清点人数,我许叔若是无事的话定也在那边。” 许娘子一听急忙与李瑶光道谢,领着一双儿女忙不迭的就爬上洞口就往村中晒谷场去,地窖顿时寂静了不少。 李瑶光正要去扶自家姨父上去,不想刚才还一直在上头放哨的沈越跟着爬了下来。 李瑶光还纳闷他下来干嘛,就见这货走近道:“程大哥,梯子陡峭,你腿脚不便,我扶您上去。” 程塑看看自家外甥女小小一个,再看看沈越,果断伸手搭上了沈越的胳膊,“好,劳烦你了。” 与自家孩子比起来,还是辛苦别家孩子吧,更何况他的腿…… 乱起往许家冲的时候,他的伤腿再度被撞伤,待在地窖中他有暗暗检查过,情况不大妙,眼下都使不上劲,前头外甥女离开前他那是强撑,眼下他也怕被发现不是。 程塑咬紧牙关,艰难的被沈越带到了地面,一上来不见家人,程塑急了。 “光姐儿,你小姨跟阳哥儿呢?不是说胡狄尽数被诛了么?怎不见他们的人?难道……” 见自家姨父脸刷的一下白了,李瑶光赶紧安慰,“不是不是,姨父,我小姨他们很好,我这就带他们下来。” 刚才有许娘子娘三在,当初藏人的时候,她可是在对方问藏哪的时候起了私心的,这还是人家家,她总归心虚。 忙忙安抚着姨父,李瑶光赶紧的跑到前头正屋背后,放出梯子爬上去,见遮盖的东西完好,心下顿松,又见上头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冰珠子,李瑶光赶紧把羊羔绒地摊收了,瞬间露出了底下俩眼睛睁的大大正看她的人,而自家小姨手里,还捏着自己塞给她的杀猪刀一副防御模样。 看到来人是自己,母子俩这才松下心神。 “光儿你没事吧?” 怀里的小家伙也欢喜的大喊,“表姐!” 李瑶光伸手过去拉他们,顺便摸在他们的手上,“小姨阳哥儿你们还好吧?冷不冷?你们可真厉害,我都到了眼跟前了,你们也不吱声。” 于媚雪被自家外甥女问的一呆,不由嘀咕,“我儿,不是你让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要弄出动静的么?” 天可怜见的,在上头窝了半宿,她跟儿子翻身都不敢不说,连呼吸都不敢大口。 看到小姨的表情,李瑶光猛地反应过来这还是自己的锅。 怪她!杀疯了,把这回事给忘了,忙嘿嘿告饶。“嘿嘿嘿,好吧,小姨是我错了,您原谅则个。” 于媚雪嗔怪的看了李瑶光一眼,“你也是关心则乱,我跟阳哥儿都没事,好得很,你给我们身上贴的那白白的片片神奇的很,怕不是你师傅给你的大宝贝吧,到现在都暖呼呼的,我们一点也不冷,放心。” “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小姨快,我姨父在下头等着我们呢,咱赶紧下去吧。” 听得丈夫还在下头等自己,挂心了一晚上的于媚雪高悬的心也终于落袋,连连点头,护着儿子就往下爬,留在最后的李瑶光把雪坑里有些潮的棉被一收,人也跟着下去。 梯子一收,带着人往前院来,院中二人见了他们老远的就迎了上来。 双方见面又是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喜,而后才相协着往村中晒谷场而去,不管怎么说,得去看看。 走过满目疮痍的村子,昔日的热闹早已远去,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摆满了尸体的晒谷场里更是哀声一片。 话说许娘子,领着儿女深一脚浅一脚奔到晒谷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她顾不上害怕那一具具尸首,也顾不上去安慰劫后余生的相熟族人,她不错眼的在幸存人群中飞快搜寻着,试图找到自己的丈夫。 一圈,两圈,三圈……只可惜她看了一眼又一眼,找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都找不到丈夫的人,许娘子急了,慌的手都在抖,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强自镇定的时候,看到正在晒谷场一边,指挥着青壮小心清点胡狄尸首的族长,以及边上拿着纸笔在写写画画的里长,许娘子眼睛一亮,忙冲了上去,急迫的甚至顾不上身边一双恓惶后怕的儿女。 “三叔,七叔,你们可曾见了我家相公?” 看到许娘子急切奔来,两位主事人脸露欣喜,特别是在看到许娘子身后踉踉跄跄一同奔来的许妙娘与许熠还活着后,他们的心稍稍得到了宽慰,暗自庆幸活着就好。 只是当许娘子朝他们问起丈夫,两人明显一顿,刚刚翘起的唇角不由僵住,而后缓缓的消失不见。 这话该如何说?想到事发前的那些事,他们心里也实在是愧的慌。 族长看看里长,里长再看看族长,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年轻些的里长出面。 “光济家的,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七叔我家相公呢?是不是被您跟三叔安排去救治族人去了?他到底在哪啊?” 许娘子可等不及听什么这个那个的,当即打断里长的话,把心里的希冀喊了出来。 却不想面前两老脸都是苦的,最后还是族长狠了狠心,暗道句长痛不如短痛,闭了闭眼对许娘子娘道。 “光济家的啊,是叔伯们的不是,当初不该不听光济的劝告,没把胡狄破关,肆虐我大靖的事情当回事,你,唉,你节哀,光济他……” 第一百零八章 为子自戕有算计 “不,我不信!” 意识到族长接下来口中要吐的话是什么后,许娘子脸上血色尽失,急迫的打断族长的话,仿佛只要对方没说出口,自己的丈夫就安然还活着一样,她歇斯底里着。 “不,我不信,族长你不要再说了,我家相公那么好的人,定是在哪忙着救治族人,肯定不会有事的!三叔您跟七叔忙着族务没看到人别乱说,我家相公好着呢!” 两老的被吼的一僵,却没有怪罪,若是可以,他们也恨不得死的是自己这把老骨头,而不是族里有能力的这些青壮,只可惜…… “光济家的,侄媳!你冷静点,我们也不想的,可……唉!也是光济那孩子时运不济,夜里在村尾值夜的时候,听到鸣锣来不及反应,刚想回村通知就碰到了胡兵第一波的截杀,当时他们巡逻的五人一个都能没躲掉,人就被那群该死的畜生投进了村尾那口枯井里,我已经让族人过去了,一会,一会……” 族长饶是年纪大看惯生死,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惨境,想到族里这些丢了命的族人,嘴里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剩哽咽。 这样的结局让许娘子如甘心,怎么愿相信? 母子三人知道他们的天再也回不来了,娘三抱成一团嗷嗷的痛哭出声,声音之哀泣,与晒谷场上那些失了亲人,失了家园的族人一起奏出哀悸。 “呜呜呜,爹,爹……” “呜呜呜,爹爹回来,我不要爹爹死,呜呜呜……” 而许娘子却搂着一双儿女,眼睛无神人无声,只有那双无神的眼在不停扑簌簌的掉泪,显然入了魔怔了。 族长里长实在不忍,已经不知哭过多少场,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的他们吸了吸鼻子,强忍悲痛还是安慰。 “好了,光济家的,别哭了,你还有妙娘跟熠哥儿呢,别入了魔怔!一会光济我儿就从井里上来了,你得打起精神给光济整一整,也好让他走是安心,侄媳妇,以后家里可手全靠你了……你节哀。” 也不知老族长哪一话戳中了许娘子,魔怔中的人眼里又了一丝丝光彩,朝着里长族长点了点头,眼睛掉着泪,擦也不擦,就那么直愣愣的牵着一双儿女往村尾而去。 娘三踉踉跄跄奔至村尾枯井的时候,许大夫的尸首正巧被几个后生小心的捞了起来,许娘子发疯般跑过去,扑到井沿边丈夫的尸身上,抖着手的去扶丈夫那只耷拉着一层皮的脑袋,却怎么也扶不正,一直坚强隐忍到现在的许娘子彻底崩溃了。 “相公,相公,你怎么就丢下了我,不要我们娘三了呀,相公……” “爹,爹,您睁开眼,看看妙娘,看看妙娘啊……” “爹,你醒醒,你起来,熠儿害怕爹!” 母子三人趴在许大夫的尸首上放声痛哭,边上负责打捞的俩青壮,包括井里还没上来的两个,听了也为之动容悲切。 他们何尝又不是失了至亲,失了家的可怜人呢? 想想此刻还摆在晒谷场上的父母妻儿,几人也不由悲从心来,无声抹泪……上头的两个自己哭着,还忍不住上来劝。 “光济婶子您别哭了,我光济叔想来也不愿意看到您跟孩子这样伤心。” “是啊嫂子,我你节哀,莫要伤心了,想想孩子们,他们还得靠着您呢!” 是啊想想孩子,她还得想想孩子,可孩子……他们没有爹了,娘……娘也不干净了,丈夫不在了,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而且她是个没本事的弱女子,一旦没了丈夫,在族中遭灾,族人还死伤无数的情况下,人人自身难保,想来也顾及不到自己的一双儿女。 如此乱世,想要活着,就必须得跟着有本事的聪明人,就比如自家丈夫救助的那几个。 可是想要跟着他们,甚至得到他们偏袒照顾,自己这个当娘的若是还在……不!只有一种情况自己的一双儿女才有活路。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这话她曾不止一次听丈夫念叨过,如今自己也是时候为了孩子们考虑。 想通后,许娘子抬头,抹去眼中泪水,溢出坚定。 “妙娘,熠哥儿,好孩子,来,听娘说。” 两个刚失去了依靠大树的孩子,泪盈盈的看向亲娘,就见亲娘温柔的望着他们,姐弟二人瞬间如乳燕般投入亲娘的怀抱。 “娘!” “娘亲。” “嗯,娘在,娘在,我儿莫怕。” 许娘子温柔的牵起女儿的手,又把儿子的小手塞入女儿手中,许娘子道:“妙娘我儿,家里的财物娘早前都已经收拾好了,全在那个青色包袱里装着,而包袱就在娘屋子里炕尾的洞中,你移开炕柜一角掀开盖板就能看到。” 许妙娘不解,一边抹泪一边问,“娘您什么意思?” 许娘子却避而不答,反倒是伸手把许妙娘散乱的鬓发勾到耳后。 “我儿最懂事,长的也美,可这乱世却容不下我儿这般的人,妙娘,这般世道,如咱们这样的是活不下去的,唯有跟着有本事的人方有生路,所以我儿,你且记着,无论如何,不管遇到什么,你一定要带着熠哥儿跟着咱家暂住的那一伙人,一定!” “娘,您这是什么意思?那您呢,您不跟我与弟弟一起吗?女儿不懂……” “嘘,不懂别怕。”,许娘子却不给女儿再开口问的机会,一把按住女儿的唇叮嘱,“你只消记着娘刚才跟你说的这些话,多的不懂不重要,孩子,看好弟弟,记着,以后你们才是最亲的人,要相互扶持,不离不弃知道吗?” 许妙娘慌了,心里涌起不好的感觉,可慌乱之下又抓不住一丝头绪,只能两手死死拽着亲娘胳膊,被动的连连点头保证,仿佛只要自己乖巧听话,她娘才不会这么奇奇怪怪一般。 “娘,我听话,我乖,我们安葬了爹,咱们就跟着家里的那些人一起走,您别这样,我害怕!娘!” “傻孩子!” 许娘子不由轻笑一声,不动声色的抬手挣脱开女儿的拉扯,眷念的伸手,在一双儿女的脸上一一抚过,而后低头,温柔的看着丈夫笑了。 “相公,济郎,你慢点走,且等等我……” 她慢条斯理却又无比平静的给丈夫整了整衣襟,又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而后突然起身,在所有人措不及防的时候,猛地朝高出地面半人高的石头井台狠狠撞去。 我来了,我的夫…… “娘!” “娘亲……” “光济婶子!” “嫂子……” 然而一切发生的太快,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许娘子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一点点生的可能,就这么毅然决然的追随着丈夫的脚步而去,只留下了软倒在地再也无法睁眼的柔弱身躯。 第一百零九 葬族人愤垒京观 “族长不好啦,不好了,光济婶子触井而亡,追随我光济叔一并去啦……” “什么!” 在晒谷场上忙的心神俱疲的族长里长,乍听此噩耗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足足三秒,还是报信的后生到了跟前,气喘吁吁的又说了一遍,二人才醒过神来,紧跟着不由一个趔趄,要不是身边后生们护的快,这俩就倒了。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次夺眶而出,族长又怒又悲,一下下锤着自己的心口。 “痛煞我也,痛煞我也!怎么这么想不开,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吧,我许家族人上上下下死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吗?啊?这样还不够吗?” 里长也是不好受,心一抽抽的疼,“我儿糊涂,糊涂啊!那么艰难都活下来了,为何还要往窄处想,光济我儿,是七叔对不起你,没看顾好你的家小呀……” 一夕之间死的太多太多了,能活着多好的,却还有人想不开,这叫他们这些当长辈的如何不痛? 别过脸暗暗抹泪,周近的幸存族人也是忍不住联想到自己,不由跟着再度悲从心来。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就这么丢下你的老娘,可叫我怎么活,不如我这把老骨头也跟着你去算啦!” “族长叔啊,我爹娘没了,妻儿也没了,家更没了,我,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有时候悲痛跟死亡似乎会传染,看着这一个个的如此这般,族长气的心肝都疼,大骂众人胡闹,骂着骂着自己又跟着一并痛哭起来。 李瑶光他们一行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 李瑶光心有疑惑,心说难不成村里还有余孽还没杀光? 不由加快脚步上前关切,沈越见状也也快步跟上。 别过头不忍看的里长老远见到他们二人来,里长赶紧一把摸了泪迎了上来。 “两位少侠来啦,家人都好吧?” 不怪他如此好态度,实在是昨晚要不是眼前这俩,他们整个许家村怕不是都要给胡狄夷为平地。 李瑶光与沈越齐齐点头,李瑶光道:“劳里长记挂,家人一切都好,只是您这边……” 里长顺着李瑶光的目光看去,不由长叹一声,倒也不瞒着,忙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他们说了。 李瑶光与沈越一听,脸跟着变色,李瑶光还待不信。 “怎么会?刚才许娘子还好好的!”,那时候遭了大难,受了那般侮辱她都挺过来了,“没道理人都平安了,事情都过去了,她竟想不开?” “是呀,明明能活着,没道理想不开,可是谁知道呢?”,里长跟着苦笑一声,“那孩子牛心左性怕是想短了呀,只可怜剩下的俩孩子。” “唉!那他们人呢?妙娘姐姐与熠哥儿他们在哪?可还好?”,别这俩也寻了短见。 见得李瑶光关切,里长忙道:“劳少侠挂心,那边老朽已经安排了人,一会后生们会把光济夫妇抬来,妙娘跟熠哥儿也有人看着,二位放心,定不会再出岔子。” 里长小心翼翼的回这话,心里却是暗道侄儿媳妇没福气,有这样的能耐人关切,她寻的哪门子的死,可惜了的! 见李瑶光点了点头不再问,准备去看看许娘子他们的情况,里长收了唏嘘,转而想到前头这二人的吩咐,忙就把自己记录的本子翻开与二人汇报。 “二位少侠且等等。” “里长还有事?” 李瑶光与沈越齐齐停住脚步望来,里长忙道:“二位少侠先前吩咐打扫清点战场,我与三哥细细点了人数,统计在册,胡兵一共两百,也不知有无遗露?” 这个李瑶光是不知的,夜里黑,当时光看到黑点来着,也没给她数清人数的机会,便摇了摇头。 沈越却道:“正常胡狄建制两百人为一小队,一千为一大队,许家村地处偏僻,且就一村落,也不是重要城池,派出一小队实乃正常,若我料不错,昨晚来此夜袭的该就是一小队人马。不过为防万一,里长可派人手到村外周近寻一寻他们的战马,胡狄善训马,那些战马即便主人不在也不会跑远,里长把马儿都找来统计一下,若也是两百,那便没错了。” 里长得了提示,哎哎应着,道了谢,忙不迭就下去点派人手寻胡狄战马去了。 李瑶光搀扶起姨父,带着家人一道去寻许娘子等人,路上就遇见被抬回的夫妻二人,以及跟在后头哀哀戚戚的姐弟俩,他们赶紧迎了上去关切。 死了这么多人,偌大的许家村就剩下一百多口子人,怕胡狄再杀来,大家也没时间按照往日那般规矩办丧事,且大雪还未化冻,这么多人可不好埋。 事从权急,族长们一商议,想着接下来他们的打算,干脆组织人手把各家各户的柴火,包括昨晚那些未烧完的残垣断壁都搬到晒谷场来,把晒谷场的地给烧化冻,欲把亡故的亲人全暂埋晒谷场,只待混乱过去再把人迁移至族中墓地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家也都同意,得了族长吩咐,全村上下就着手办。 许家情况就剩许妙娘姐弟俩,便是有族人照顾,也得等人家先安葬了自家人才得空来帮他们,李瑶光他们也不好干看着。 悄声叮嘱阳哥儿上去喊熠哥儿,两小的让姨父看着,自己与小姨还有沈越齐动手,在晒谷场中选了个好点的位置开始挖穴。 时间紧,他们准备就挖个大穴给夫妻俩合葬,穴挖好下葬的时候却为了难。 许大夫与许娘子年轻,自然不会如老人家那般提前预备寿材,许妙娘失了爹娘魂不守舍,问她也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一点主见。 没法子,李瑶光他们只能回了许家翻找,最后找到了许娘子陪嫁的两口大樟木箱子,才把夫妻俩艰难的安顿了进去。 俩朱漆的箱子并排落进同一墓穴中,沙土飞扬洒下的那一刻,许妙娘终于醒神般飞扑到穴地旁声声喊爹娘,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偌大晒谷场上悲悸之声交杂,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狗娘养的胡狄,老子要把他们挫骨扬灰,挫骨扬灰!” 哭泣声声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紧接着挫骨扬灰的声音此起彼伏。 挫骨扬灰是不可能挫骨扬灰的,因为他们已经没有现成的柴火了,村里能收集到的全拿来烧地化冻了,哪里还有多余? 可就这么算了,任由这些尸首风吹雨打,被财狼虎豹叼了啃了,大家又都觉得太便宜了他们,血海深仇啊! 想着反正他们也要走的,大家也不怕被胡狄惦记,上门打击报复,村里上到老人,下到孩童,一个个的发了狠,把胡狄的尸首扒光了,齐心合力的竟全都堆在村口的位子垒出京观。 第一百一十章 得战马劝逃南下 远远看着许家村上下哭着、骂着在村口忙碌着,李瑶光与家人缓缓转头,准备回去收拾收拾,打点行囊,也好随时上路。 身为年纪不大的孤儿,族人又纷纷照顾,大家并未让许妙娘与熠哥儿动手干那脏活,他们与恩公李瑶光一行一样,被大家安顿一旁只远远看着。 见李瑶光一行转回,许妙娘赶紧牵着还在落泪的懵懂弟弟快步跟上。 程塑被沈越扶着在前,小姨牵着阳哥儿在后,李瑶光走在了末尾,见小家伙一直回头看,李瑶光跟着下意识回头,就见身后默默跟上来的姐弟二人。 她有些诧异,这姐弟二人怎么不同其他村民一起?不过这是人家自己回家的路,此刻往回也无可厚非。 李瑶光完全没多想,反倒是还站住脚等了等他们,“妙娘姐,熠哥儿,你们也是要回去吗?” 许妙娘闻言急急点头,紧拽着弟弟快跑两步追了上来,才到李瑶光跟前,不想身后又远远跑来两人,定睛一看,竟是族长与里长,见了他们的人,老远就招手喊。 “少侠,两位少侠恩人且等等……” 李瑶光疑惑,前头走着的家人们也纷纷停下转头望来。 等人到了近前,见二人是冲着自家外甥女与沈越来的,程塑拍了拍沈越的手示意他去,见外甥女还回头朝着自己望来,被妻子上来及时扶住的程塑,含笑着朝李瑶光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自家孩子长大能顶门立户的慈爱,带着妻儿退了一射之地。 姨父都退了,把自己当个大人待,对外交涉的舞台留给了自己,李瑶光也不矫情,上前一步果断迎上来人问:“二老寻我们有事?” 边上沈越也跟着点点头。 来人喘匀气息,里长道:“叫两位少侠料中了,刚才出去寻马的后生都回来了,前后一共找到两百马匹,一匹不多一匹不少!” 沈越:“嗯,如此就对了,此番夜袭来敌便是一小队,如今人已尽诛,村子一时半刻自是无碍,族长里长且可安心,利用这点时间赶紧收整,尽快避祸才是。” 二人闻言连连点头,“是是是,少侠说的及是,我们定乖乖听少侠的话尽早上路。”,绝不再如先前那般,明明得了消息还不上心,最终落得这么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压下心头愧悔,两老的对视了一眼,还是按照来找人前商量的那般,里长上前一步忐忑道。 “二位少侠恩人,还有一事,便是这二百战马,少侠以为如何?按理这些都该是少侠的,二位想如何处理都不为过,只是眼下乱世,最近的城镇怕也早就遭了毒手,这么多的马,二位不好带,怕也不好出手,若是可以,能不能?能不能……” 沈越李瑶光秒懂对方的意思,李瑶光是不准备要这些马的,因为她根本不会骑,走山路的话,这玩意还不顶自家的骡子宝马顶用。 而且退一万步说,这还是敌人训练有素的马,万一被发现或者不好控制再惹来是非,自己岂不是自寻死路? 苟苟光忙摇头,却怕沈越一个当兵的人意动,就看向身边人。 沈越被李瑶光盯着看,他沉吟了片刻。 说不心动是假的,大靖自来就缺这玩意,军中更是稀罕。 只可惜他眼下身有不便,急着去联系父亲好友旧部,收拢残兵以图再战,而此行前路漫漫,胡狄肆虐,自己也无地可驯化这些战马,带着上路也是累赘,搞不好还会连累救助自己的程大哥他们,如此再心动也只得放弃。 沈越摇摇头,“这么多马我们带着也多有不便,这般,二老你们与我们两匹便是。”,多了也不好控制反而碍事,“剩下的大家便分了吧,这乱世,有个代步的脚力走的也能快一些。” 族长里长大喜过望,“多谢少侠,多谢少侠,老朽这便回去,让大家凑银子给二位送来。” “别!”,见这俩听风就是雨的还要给银子,根本就没这想法的李瑶光与沈越齐齐出声阻止。 李瑶光:“二老银钱就不必了,反正都是白来的东西,且昨夜杀敌,全村老少都有出力,我们拿两匹尽够,不谈其他。” 族长与里长又是一叠声的道谢,心里感激的不行,看着李瑶光沈越二人的目光如至亲,不住感念他们遇到了好人。 沈越想到什么不忘叮嘱:“不过二位,马乃胡狄所训,安全起见,尔等还是先除去它们身上显眼特征才成,以免生乱。” 二人又忙不迭的应下,“好好好,少侠提醒的是,回头我们就去弄,定不叫它们生乱。” “好,如此我们便放心,也能走的安心。” 族长里长闻言顿时大惊,收了脸上喜色,族长忙问:“两位少侠这就要走?今个可是年三十!少侠刚才不还说村里暂时安稳么?为何?” 他们还心说既然暂时安稳,好歹过了今晚这个年,把族里的粮食收拢起来再动身来着,不想恩人这就要走? 李瑶光点头,“对,老人家,我们已经叨扰多时,且这乱世又哪里还有年?胡狄既已经发现村落所在,走了这一批自有下一批,若是可以,族长您也赶紧带着族人离开吧。” “是是是,少侠提醒的是。” 二人主打一个听劝,只是想到什么,族长还是试探性的开口。 “只是少侠,此去南地千里,一路怕都是坎坷,二位虽是本事人,可要护着一家老小怕也艰难,不如少侠考虑下,跟着我们一道进山暂避兵祸如何?少侠放心,我族中存粮丰厚,供给咱们这些子人避在深山吃几年都没有问题,待到胡乱过去,我们再出来重整家园便是,二位以为如何?” 族长希冀的发出邀请出于私心,也是里长所盼,毕竟这两位的本事他们是亲眼所见,若是能得他们随行,族中老少也有安全保障。 沈越想到李瑶光一家人的计划,适时站出,拒了对方的好意,“多谢二老相邀,不过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进山。” 李瑶光也跟着劝:“老人家,胡狄凶残至极,且陛下朝廷均已南逃,北地情况怕是不妙,这村后的深山怕也不能久安,若是可以大家最好还是南下,渡大江以天险为依仗,帝王权贵想要活自会奋起抵抗,那时如我们这般蝼蚁小民才得以苟存,若族长愿意,咱们便结个伴,大家一并南下也好有个照应,您看呢?” 两老还未表态,沈越惊闻此言,颇为诧异的望向李瑶光。 想不到她小小年纪还有这般见识。 再看某人的目光里,有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欣赏。 李瑶光却全然未觉,还在期待的望向面前俩个拿事的老人,期待他们能改变主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拒族人坚赴母命 毕竟她这般劝说其实也有私心。 她想着若是能跟许家村一众上路,大家这么多人,经历一场夜战也算是熟了,彼此好歹有个照应,不比他们一家几口孤零零,且是弱病残小的组合来的安全; 二来也是为他们考虑,她可不觉得在皇帝都跑了的情况下,大靖北地还能有安稳之地,毕竟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叫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这才有了刚才的一番苦口婆心,俩老人听着也有些心动,只一想到身后剩下的族人青壮不多,老弱行动又不便,且冬日行路艰难,再有故土难离之情,他们终是对着李瑶光摇了摇头,婉言拒了李瑶光的邀请。 李瑶光很遗憾,却也没有勉强,心叹了一声,提出了告辞。 老二见状有些讪讪的,强压下心里羞愧,里长忙道:“少侠恩公实在抱歉了,请您见谅,一会老朽就让后生挑两匹最好的马儿给送来,绝不耽搁恩公行程。” 沈越也没什么好说的,只点点头:“好,多谢二老,待会我们收拾好便自行上路,就不与诸位再辞行了,就此别过。” 二老又是一惊,“这,这么急的吗?” 边上李瑶光一家上下齐齐点头,哪怕是年幼的阳哥儿都是如此。 族长里长见状,心知对方态度坚决,虽遗憾,还是齐齐拱手作别,“如此小老儿等就不送恩公一行了,山高水长,万望珍重。” 李瑶光一家纷纷还礼,“珍重。” 双方作别,李瑶光等人转身就走,而自家族里光济孩儿留下的一双遗孤,竟也亦步亦趋的跟着?族长里长见状忍不住喊住人。 “妙姐儿你且等等。” 众人闻声顿住朝后看来,许妙娘心里一紧,防备着回头,手不自觉拉紧了身边的弟弟。 “族,族爷爷,您,您有事?” 族长看着眼前这俩孩子,忍不住叹了一声,出口的话充满慈爱。 “好孩子恩公一家子收拾要走,你也把家里收拾收拾,一会我就让你族奶过来陪你,放心孩子,以后啊你就跟着族爷一家子过昂,别怕。” 可惜,许妙娘听了这话后浑身都在颤抖,想起亲娘临死前拉着自己叮嘱的话,许妙娘看向族长二人,未语泪先流,连连摇头。 族长起先不解她的意思,与里长二人只满眼的心疼,心说这孩子怕是被吓坏了,还忍不住的宽慰她。 “孩子别怕昂,没事的,你爹娘虽去了,族里还有人呢,老头子我也还在,定不叫你们姐弟吃苦受委屈。” 便是念在光济孩儿对族里的贡献,他们哪怕合全族之力,也不好亏待了这俩孩子。 这话也是里长想说的,跟着连连点头,“对对对对,孩子莫怕,七爷爷也还在,看在你爹的份上,但凡还有我许家族人活着,定会护你们周全,将你们姐弟好好养大,莫怕莫怕……” 许妙娘却吓的更是流泪,却也知道,此时不表态,她与弟弟怕是根本走不成,跟不上娘亲口中的能耐人,而且刚才他们的谈话自己是听见了的,她也不想进山里吃苦,而且…… 许妙娘泪眼婆娑的望向被小丫头称呼为沈小将军的人,心里越发坚定。 “族爷爷,七爷爷,我,我跟小弟不,不跟大家一起,我,我想去南边。” “什么!你要去南边?”,这话是怎么说的?族长二人吃惊的望向面许妙娘,“妙姐儿你为何要去南边?咱们的族人可都在这,往日也没听你爹娘说过在南边你家还有什么亲朋啊,你如何要去南边?” 被两长辈这么看着,明知道对方是关心则乱,许妙娘却不领情,只觉他们咄咄逼人,可一想到要躲进深山老林她就害怕,一咬牙,拉着边上懵懂不知的熠哥儿朝二老跪下。 “族爷爷,七爷爷,不是妙娘不懂事非要闹着去南边,而是我娘临终前交代,让我带着弟弟一定要跟着程叔程婶婶一家离开,去到安全的地方安顿。父母遗命不可违,祖爷爷,七爷爷,对不起,是妙娘不好,对不起……” 二老见姐弟俩砰砰磕头更是心惊,心说想不到光济媳妇临死前还做了安排,倒是难为她还有一腔慈母心,跟着少侠这般的能耐人走是不错,只是……他们要跟,人家就会带他们姐弟这般的累赘上路吗? 况且当时光济媳妇走的时候,你可没求人家答应,更没知会人家一声啊! 看这事给闹的! 两老相视一眼,心里唏嘘忐忑,却还是希冀的看向李瑶光一行为难着:“二位少侠恩公,你们看这事……” 李瑶光他们也万没料到,许娘子临死前还有这般交代。 有心不带吧,得了许大夫无私帮助照顾的他们觉着心虚;要带吧,他们自己眼下都是自身难保,此去南边路漫漫不止千里,自己的安危尚且保证不了,如何保证他们姐弟? 大家就为难。 地上跪着的许妙娘见空气里突然的寂静沉默,心里一慌,情急之下把心一横,拉着熠哥儿就朝着李瑶光等人膝行而来。 “求求你们,求求沈小将军,带着我们姐弟走吧,求求你们,程叔,雪姨,求求你们……” 李瑶光与沈越动作倒是灵活,齐齐避了开来,许妙娘便朝对自己面露同情之色的于媚雪扑去。 不想程塑腿三度受伤,避无可避,被妻子扶着反应不及,倒是成功叫许妙娘扑了个正着,痛的程塑一声冷哼,家人纷纷变脸。 速速上前查看,好家伙,这腿……“姨父您何时伤的?怎么不说?您怕不是真想当瘸子啊!” 程塑看李瑶光恨铁不成钢很是心虚,人没站稳就忙着讨好告饶。 “呵呵,那个光姐儿,媚雪,我真无事,不过是夜里跑的急不慎撞到罢了,你们莫愁,兴许养一养就好了,眼下还是赶紧处理孩子们的事吧,你看给他们姐弟急的。” 话题被成功转移,大家复又重新看着眼泪连连的许妙娘跟惶恐不安的熠哥儿,李瑶光还是犹豫,不想她小姨却心软了。 于媚雪默了默,上去扶人,口中唤起,心中却不由触景生情,想到当初李瑶光孤零零一个北上投她的情景,由己及人,不由软了肚肠,看向丈夫孩子,“塑郎,光姐儿,我们终归要南下的,不然就带上他们吧,反正顺路,你们看呢?” 他们看什么,就她小姨这样,明显是意动想带呗。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话前路妙娘偷听 程塑看看心软的妻子,看看抿嘴不语的自家孩,再看看沈越,想了想,对着被妻子强势拉起来的姐弟道。 “妙姐儿,熠哥儿,我们一行多得你父母照顾,按理带你们姐弟往南不无不可,只是丑话我须得说在前头,妙姐儿,熠哥儿,我们的情况你也尽知,外头的情形你见昨晚境况想必也能知晓一二,我们此行自己尚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不丢性命,因而你们姐弟要想清楚了,若非要跟,我们可带,路上也会尽力看护与尔,却不能保证一定平安,如何?” 许妙娘闻言,心颤了颤,可一想到昨晚那个架势,面前人还能全须全尾,一家子连条狗(得胜、黑旋风翻白眼:不,我们是狼好伐!)都不失,她便坚定了信念,重重点头。 族老与里长见状,长叹一声,不甚唏嘘,终是深深的看了这姐弟一眼,道了句好自为之,并未再横加阻拦,只是在事后,族中来人给李瑶光他们送马儿来的时候,那位青壮还从怀里掏出二十两的银锭交到许妙娘的手中。 他言:“妙姐儿,这是族长跟里长让我给你们姐弟的盘缠,你且收好。” 见许妙娘收下,年轻人终是不忍,不由再劝,“妙姐儿,听闻你要跟着少侠恩公去南边安家,此去路途遥远且艰难,路上指不定危险重重,你真想好了?真不跟族人一起吗?” 见许妙娘无声摇头,年轻人叹气。 “罢了,那你们姐弟多保重,若是以后不顺,你还是带着熠哥儿回来吧,我们就在这背后的山里哪也不去,你……唉,多保重!” 许妙娘也只是沉默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十两一个的银锭并不大,小小巧巧,许妙娘一手一个握着,转身进院,路过前院的时候,她还能听到那个长的特别俊俏且很有本事的沈小将军,正跟那小丫头说话。 “小李姑娘,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李姑娘就李姑娘,加的什么小啊!” “咳咳,抱歉,李姑娘,不知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原本我与家人是打算沿运河南下,渡江至金陵休整,观望清朝廷局势后再在南地安家的,不想后来路不好走,我们机缘进了山,后还巧合的遇到了你,这才有了这一场场的磨难……照道理眼下我们该继续往山里去,避开外头的危险依旧南下,可是……”,可是想到姨父的腿,还有前头许大夫诊治时下的定言,她就愁上了,“可是我得想法子给我姨父治腿。” 听到李瑶光的打算,沈越沉默片刻后道:“蒙李姑娘搭救,越感激不尽。”,救命之恩他牢记在心,此刻是没有条件,只能待到以后他定当厚报,在此之前,最好的带着这一家子一起走,护他们一程,“如今我伤势也已好的差不多,按照先前我同村民问询的情况看,这里离着武定府不算远,正好我有公务要去武定府,不如同行如何?” 怕李瑶光不应,他还赶紧补充。 “李姑娘,武定府乃海防要塞,驻兵充足,胡狄急着南下洗掠,一时半刻不一定会打到那里,且府城良医极多,想来程大哥的腿也能得到妥善救治,正好我也可以给你补上先前损失的弩箭,你看呢?” 面对沈越提议,不得不说李瑶光狠狠心动了,倒不是为了什么重兵镇守跟弩箭,而是因为良医。 李瑶光莫名想到当初离京时,吴大夫塞给自己的那块玉玦,作为府城,想来那里定会有七济堂的吧? 吴大夫医术那般高超,身为同门师兄弟,其他七济堂的大夫,想来也该医术高超才是。 这般一想,李瑶光果断点头,“好,那我们就去武定府。” 沈越闻言大喜,当机立断道:“大善!武定府在东南靠海,走山路是不成了,我们需沿官道过境往东,得绕城镇而走,不过李姑娘放心,我在军中斥候本事学的也不错,咱们尽量昼伏夜出,我在前探路,定保你万无一失。” 那倒也是不必如此保证。 他功夫再高也就独独一个,就算再加上她这身怀金手指的偷袭苟在,遇到成群结队的胡兵,在手中利器药物用光后也只能跪,所以从没什么万无一失,只是尽量的避开危险罢了。 李瑶光对着沈越的保证不置可否,一点没当回事。 沈越却吃了心,毕竟还是少年人,难得有人不信他,让他吃瘪,正郁闷,李瑶光却冷酷无情的趁机告辞。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去看看我小姨饭做得了没,既然要走,我还是先填饱肚子,吃完饭收拾收拾便趁夜出发吧,不是要昼伏夜出么?” 沈越…… 见李瑶光说着抬脚就走,他的心情更郁闷,想喊人再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某人潇洒离开。 外头偷听的许妙娘察觉到脚步声,赶紧抱着怀里的两银锭子往后院奔。 越过灯火通明的厨房,没去听里头阳哥儿奶声奶气哄自家弟弟的动静,许妙娘一气冲进爹娘住的上房,按照娘临死前交代的那些,她挪开炕尾的炕柜一角,扒拉开隔板,果见里头有包裹,许妙娘急忙提了出来。 点了油灯,把东西摊在炕上打开清点,许妙娘发现里头就几件爹娘与自己跟弟弟的家常衣裳,衣裳里头倒是裹着两个朱漆匣子。 其中一个她认识,是娘的首饰匣子,放着娘全部值钱的首饰; 一个不认识,打开一看,里头并列整齐的码放了十个,如自己手中十两一个的小元宝,上头还有几张厚实的纸,许妙娘对着光看后发现,是二十两面额一张的四张银票; 这些想必就是家里的全部家当了。 许妙娘长了个心眼,炕柜扒拉出娘平日用的针线簸箩,又寻来自己与弟弟的衣裳,把四张银票缝进了自己的肚兜贴身换好,十二个银锭,她只留了两个在外应急,剩下的十个,找来的两身棉袄,自己棉袄下摆角落不显眼的位子缝了六个进去,给弟弟的棉袄也缝了四个,都固定的死死的。 趁着外头程娘子喊开饭的时候,许妙娘趁机把弟弟叫来,让他换上自己加工过的棉袄以后,许妙娘又快速捡了两身自己与弟弟的换洗的衣裳把娘的首饰匣子一裹,本来爹娘的衣裳她是要丢的,想了想还是一并收了进去,权当留个念想。 一家人连带许妙娘姐弟,围坐在许家厨房里吃了顿没滋没味的年夜饭,倒不是菜不好,说来许娘子为过年准备的东西倒是齐全,她小姨的手艺也大有提升菜并不难吃,没滋味不过是故人不在,吃的悲戚。 饭间李瑶光把跟沈越商议的事情跟大家都说了,程塑虽然犹疑怕外头危险,但有沈越保证,妻儿又坚持,他的立场不重要,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至于许妙娘,她一贵阁女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听娘的话,跟紧厉害人沈小将军的步伐就是。 饭毕,一家子抓紧时间收拾收拾,便准备上路。 第一百一十三章 门后有双关切的眼 前院牲口棚前,李瑶光看着就背着孤零零一个包袱站在他们跟前的怯怯姐弟,不由出声询问,“妙娘姐姐,你跟熠哥儿就这么个包袱?没有其他的行礼了吗?” 许妙娘抱紧包袱无声摇摇头,李瑶光见状便没再多问,只是接下来安排怎么走又出了点问题。 前路危险,恐怕还要穿越有胡兵活动的区域,一行自然是目标越小越快越好,所以即便村中能找到车代步,族长他们也愿意给,李瑶光他们也不愿意要。 眼下他们有两匹战马,两头骡子,一头驴,一人一头倒是够,麻烦的是,她们三女眷都不会骑马,许妙娘甚至连骡子都不会骑,为了安全考虑,必须有个人带着她。 没法子,特殊时期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沈越被安排骑马带上许妙娘,正好去过镇上县城的她还能给沈越指路; 至于程塑自是会骑马的,往日虽被嗤纨绔,君子六艺倒也样样不落,便被分配到了唯二的战马,身前还坠着阳哥儿与熠哥儿俩小的; 至于李瑶光与小姨,她们倒是落得个轻松,一人一头休养的溜光水滑的骡子骑着,前头还各带上了两小只; 独剩下宝马这回可轻松了,不用驼人,就背上那些装样子遮掩的家当,对它来说简直小菜一碟,惹得它还有心情撒欢,一会跑前一会跑后的好不快活。 许家大门外,家人都一一上马上骡走在前,留在最后的李瑶光将许家大门带上却并未落锁,翻身上了骡子,招呼着踢踏着腿还在等自己的宝马,跟了上去与小姨并驾齐驱。 “光儿,许家那些东西我们真一点不带?”,见到李瑶光赶了上来,于媚雪还有些肉疼的问,“眼下毕竟是乱世,咱们还多了两张嘴,那么些粮食药品,光儿你又有本事可以运走,干嘛还都留着呀?” 于媚雪表示不理解,李瑶光却笑笑。 “小姨,五鬼能力有限搬不了太多,许家村一众并不南下,而是准备进山避祸,山里清苦,缺医少药,他们比我们更需要这些东西,况且许大夫是许家村人,留下那些本是应当。”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空间里这些东西并不缺,做人也不能太贪,更不能一味只知索取。 于媚雪虽遗憾,听到自家孩子这么说,倒也收了心疼没再在意,正好行至村口,见了京观,于媚雪赶紧提醒李瑶光风大戴好帽兜,不欲让她多看,李瑶光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两百人虽不多,却也垒出小小一座,看着渗人却也解气。 “媚雪,光儿,快着些,时辰不早了,沈小郎说今晚必须赶过前头镇子,绕过可能遭遇的胡兵才成……” 前头程塑的话远远从风中传来,姨甥二人忙催动脚下骡子,快速赶了上去。 这一年的三十夜,他们就是在这么急行军赶路中度过的。 所幸沈越虽年少,人却靠谱,能力也不错,一路探路警戒,加之还有自家得胜与黑旋风也跟着出了大力,他们这一路走的有惊无险,倒是没有再遇危险,遇到胡兵也远远避开绕过,倒叫他们成功抵达了武定府。 远远眺望前头还高挂大靖旗的城池,他们一行差点喜极而泣,此时的武定府,就如沈越猜的那般并未遭到胡狄的袭扰,依旧还是大靖的武定府,这里依旧歌舞升平。 只不过他们一行进城时遇到了点难处。 大靖北地如今乱成一锅粥,百姓四处避难躲祸,这还未遭到波及的城池自也知此情形,并未要逃难至此的百姓出示路引,不过未免探子捣乱,户籍与高昂的进城费还是要的。 李瑶光倒是有户籍,除了路引一切齐备; 许妙娘姐弟在她娘的首饰匣子底下也发现了一家户籍,他们也有身份; 唯独程塑、于媚雪连带阳哥儿的户籍都在镇威侯府手中,他们此刻就个黑户,若是有镇威侯府印信也能表明身份,可惜他们没有,排队进城的时候就遇了难为。 还是沈越出面掏了面令牌出来,他们在城门洞外候了一个多时辰,直至快午时的时候,他们才得以被守门卫放进了城中。 沈越收了对方恭敬递回的令牌,领着一行进入城门洞,李瑶光驱着身下骡子快走几步,行到不紧不慢驱马领路的沈越边上。 “刚才谢谢你啊。” 沈越看向比自己矮了大半身子与自己并驾齐驱的人好笑,摇摇头:“李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大家既是同伴,你们对我又有救命之恩,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那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估计都进不了城。”,想到这个,李瑶光心里又把镇威侯府上下翻出来暗骂个半死。 沈越见她突然肃了神色,心下关切,便试探着开口问,也是想转移话题,不想见李瑶光心情不畅,“对了李姑娘,如今已入城,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李瑶光收回思绪,扫了眼前后左右的环境,看着这没有一丝紧迫感的城池内,一副岁月静好歌舞升平模样,她沉吟道:“自然是先找个地方落脚,而后去寻一寻大夫为我姨父治腿,不知沈小将军你呢?有何打算?” 沈越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不急,我们先去找地方落脚安顿,而后我再去寻朋友故旧。” 李瑶光以为对方是客气,忙就道:“沈小将军既有事大可前去,落脚的事情我们自己可以搞定的。” 沈越摇头不再多言,固执的就是跟随着他们一道,一路问人,按照李瑶光的要求,寻到了城中靠近南外城门不远的客栈,要了四间上房。 当时李瑶光还纳闷,“怎么要四间?”,就算小姨姨父一间,许妙娘姐弟一间,自己与阳哥儿一间,也不过三间就好,四间?“沈小将军难道也要在此落脚?不是要去寻朋友的吗?” 拿出随身银票抢先付账的沈越闻言回头,对着李瑶光洒然一笑,摊手无奈,“李姑娘,越再要寻人也还是要睡觉休息的呀!” 李瑶光瞬间不自在起来,摸摸鼻子道:“那刚才你怎么不说。” 嘀咕归嘀咕,他们都占人便宜免费住店了,多的还说啥,跟着领路的小二到了客栈后头,他们的四间上房正好在一个院子,住着到也近便。 一番分派,程塑跟沈越有意把李瑶光跟许妙娘姐弟的屋子夹在他们中间,这样安全也有保障些,毕竟出门在外,怎么防备都不为过。 有意思的是,他们还只是言明了他们落脚的屋子,还没有让李瑶光他们选,许妙娘就以阳哥儿年幼,靠着爹娘住才安心的体贴,主动先一步选了靠近沈越屋子的房间。 李瑶光不置可否,甚至巴不得,跟着小二去安顿好她家的骡子宝马回来,两间临近的屋子里,她家小姨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一家人到客栈前头大堂吃了顿晚午食,一直惦记着姨父腿伤的李瑶光安顿好家里以后,回房洗漱换了身男裳,取出吴大夫给的玉玦佩戴上,准备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同样要出门去军营寻故旧的沈越,二人便相邀一起出门,倒是换来了身后某间屋内的人频频关注。 心里有些艳羡酸涩的许妙娘不知道的是,他们哪里跟她想的那般出门同游,明明是出门后没多久就分开了,毕竟路不同。 第一百一十四章 闹市街瑶光救美 武定府城池不小,占地也广,与沈越分开后,李瑶光问询了几个路人,倒是成功的打探到,此地有七济堂之一的济齐堂。 李瑶光大喜,又询问清楚了济齐堂具体所在,连连谢过路人,不敢耽搁的抬脚就往目的地匆匆赶。 济齐堂在武定城东,他们自城西进城,绕道城南入住,这会子隔着城东还有一段距离,而巧的是,快行至城东之时,李瑶光经过了一处临水街道,此地喧闹繁华,异常热闹,却不见贩夫走卒叫卖,多是体面男女进出,沿街临河的屋舍也俱都雕梁画栋,朱漆装裱,看着倒是有点像后世自己去旅游过的夫子庙。 莫不是这里也是花街? 才这么想着,忽的,前头一处三层楼宇跟前传来喧闹。 李瑶光本不想凑热闹的,可惜街面就这么宽,也无别的岔道,一面楼宇店铺,一面城中水道,自己可是地地道道的旱鸭子,且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好事着往前挤,进得不得的她不得已,只得随大流被裹挟着前进,倒是被迫看了一场好戏。 装修清幽典雅的三层楼阁门口的青石台阶上,一身材修长的年轻青衣男子,抬手拦住眼前横冲直撞为首胖子斥道。 “你这人好生无礼,都跟你说了,我们临海阁是妓艺馆,不是娼妓楼,你要狎妓嫖娼,大可往花街小筑娼馆去,那里有大把大把的娼妓供你取乐把玩,莫要在我临海阁胡闹,我阁乃是清净之地,艺妓自来卖艺不卖身,迎来送往的哪个不是自持身份的谦谦君子?你个商贾暴发,莫要污了我们的地。” 被阻拦在外的胖子怒不可遏,厉声呵斥,“你这龟公好利的一张嘴!小爷我不跟你说,小爷找顾卿顾大家。”,胖子叫嚣着,还不停探头往青衣男子身后大喊,“顾卿姑娘,顾卿姑娘,你出来,出来啊姑娘……” “你!”,青衣男子见胖子猖狂,且龟公二字也气的他胸膛起伏,愤甩衣袖,不禁怒斥:“小子狂妄,尔乃临海阁乐师,不是什么……”,龟公二字说出来都脏了他的口,“赶紧给我滚!” 不想胖子皮厚,不仅不怕青衣怒斥,反倒是得寸进尺,一副你看吧,叫老子猜中了身份你反驳不了了的吧的猖狂。 胖胖的身子得意一抖,满满当当戴满各色宝石戒指的手把腰一叉。 “我呸!这里是大街,可不是你们林海阁的地方,你让小爷滚小爷就滚啊?区区龟公还想赶客,我呸,也就是小爷我大度,不与你这般低等人计较,再说了,小爷我找的是顾大家又不是寻你,你急个什么劲!” 鄙夷的唾了青衣男子一口,胖子略过他,继续撑着脖子朝楼中大喊:“顾卿姑娘,顾卿姑娘,你出来啊,快出来,本公子家财万贯,只要你肯赏脸出来见我一面,给我弹一曲拿手的琵琶,小生我便许你过门,娶你当正妻可好?” 楼内的顾卿听了这般话,气的脸都白了,如此羞辱,以她的暴脾气,忍不住再次往外冲要当面去理论。 身边一众姑娘们再行阻拦都没能拦住人,硬是叫这位性子直,切骨子里还带着不羁与爆裂的琵琶国手给冲了出去,越过气恼的青衣男子,双手叉腰,一点没有淑女形象的站在台阶上,怒瞪着下头的胖子一行。 “呔!哪来的狂徒上我临海阁撒野,不是要寻你姑奶奶么,姑奶奶我来了,怎么,想姑奶奶奏曲给你听?哼,瞧你肥头大耳,蠢笨如猪,姑奶奶奏的曲,你听得懂吗?也不怕风大闪了耳,你有命听没命享!” “你,你……” 胖子料不到这位竟是这么个爆脾气,一番骂人不见脏的话立刻惹恼了胖子。 特别是这些年他顺风顺水惯了,到了这破地方本就憋屈,好不容易看中这么个小皮娘,这小皮娘给脸不要脸,竟还敢鄙夷看不起自己,胖子不能忍。 眼里暗芒一闪,抬手一下下点着眼前,跟自己臆测想象中随他捏扁搓圆女子不符的顾卿怒目而向,跳着脚的呸了口唾沫怒骂道。 “呸,什么东西,什么大家,区区贱婢,依小爷看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娼妓罢了,你与其他娼寮里的女娼有何不同?什么卖艺不卖身,不过是价钱合适不适合罢了! 还清高,还清白,我呸!哄鬼的吧! 既然还看不起小爷,嫌弃小爷是商贾,呸!商贾怎么啦?商贾不比你个娼妓地位高? 呵,小爷我都不嫌弃你,你竟还敢嫌弃小爷?呸呸呸,小的们,给爷我动手,今个小爷我倒是要看看,你顾大家到底有多能耐,给我上! 话落间,胖子身后一窝蜂涌出许多孔武有力的打手,那模样怕是早有准备。 青衣乐师急了,忙呵斥,“住手!” 只可惜,白日里的临海楼冷清,这会子没有客人登门,且因着外头世道不好,城中达官显贵纷纷离开避走,要不然哪里轮得到一个区区商贾撒野? 楼中护院本就不多,一照面就落了下风,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跟众人一样吃瓜看戏的李瑶光瞧着这一切,暗自腹诽这暴发户的胖子怕是早有预谋,瞧瞧,瞧瞧,胖子身后冲上去的人手,可比临海楼里出来的护院多多了,一个个的身手还不错的很。 啧啧啧…… 才腹诽嘀咕着呢,那位青衣乐师被胖子的手下掀翻在地,顾大家急忙去扶,不想落入胖子手中。 李瑶光见这位也是泼辣,跟自己所熟知的那些在影视作品中的清官伶人艺伎都大有不同,咳咳,那什么……话说,这位大家跟自己还颇有相同之处。 挣扎打斗间,李瑶光看到,在胖子拽着顾大家往外拖时,这位姐妹利落反身,屈膝抬腿重重顶上猥琐胖子的下三路,李瑶光眼睛都亮了。 只闻嗷的一声,胖子脸一白,双手朝下捂去,双腿不由夹紧,屁股翘起原地转着小碎步,连连指着退开避祸的顾大家,尖着嗓子杀鸡抹脖子般嚎。 “怪(快),抓住这臭婆娘……” 见跟护院战成一团的打手,闻言纷纷调转矛头转向。 顾大家仗着身形灵动左突右闪,却碍于对方人多势众,一个避闪不及之下,脚下趔趄,人竟是仰倒着就往台阶下跌了下来。 围观诸人看戏归看戏,伸手是不敢伸手的,毕竟都只是升斗小民,不参与富人权贵的争斗,一个个见状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惊呼,身体却很诚实的齐齐后退,倒是把人群中的李瑶光给露了出来,顿成显眼包。 李瑶光就…… 眼看着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跌落,她下意识伸手。 本以为这一跌不死也伤的顾卿,在跌落的瞬间,本能的选择保护自己吃饭的双手紧紧缩在胸前不受伤害,准备以身体硬抗下所有,认命闭眼等待痛苦降临,不想疼痛迟迟没有到来,身体感触到的是一阵温热。 一睁眼,立刻对上了一双关切的眼。 李瑶光看着怀里的人,“这位顾……娘子,你还好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她这么年轻的奸夫吗 顾卿一顿,连连点头,顺着李瑶光推她的力道起来,尴尬的朝着李瑶光福了福身,“多谢小郎君”。 顾卿见李瑶光连连摆手道不必,再看人家少年郎君的体型身高,比之自己……咳咳,怕给人孩子压出个好歹来,顾卿不由多看了两眼,起了愧疚:“小郎君还好吧?” 李瑶光摇摇头正要说无事,不想台阶上,刚才还痛的嗷嗷的死胖子又发了癫。 想到往日自己重金求见这小皮娘不得缘法,还一直一直被奚落,胖子就怒从心来,觉着眼前小皮娘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笑的那么甜,那么关切,分外碍眼,竟不顾下体的疼痛,夹着脚小碎步挪过来,对着李瑶光与顾卿怒目而向。 “好你个贱妇,小爷看上你是给你脸了,你竟还敢自甘下贱!难怪的一直拒,一直拒小爷呢,感情这是有奸夫啊!” 呵,她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奸夫李瑶光被对方抖啊抖的手,指笑了,“我说胖子,你是不是瞎呀?你有见过年纪这么小的奸夫吗?啊?”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也不该说出这般糊涂话呀! 她却哪里知道,人家这不是没脑子,反而是太有脑子了! 为了达成目的不惜颠倒黑白,撒泼耍混的就是要把一盆脏水往顾大家身上泼的透透的,只要污了对方的名声清白,那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至于年纪?至于真假奸夫与否?重要吗?谁叫他冒头的呢! 见面前半大小子自己给的锅不好好端着,竟还反驳他、骂他,胖子恼羞成怒,暗唾了声不知好歹,指着李瑶光与顾卿继续不依不饶的胡搅蛮缠。 “你就是,小爷看你就是!你若不是,街上那么多人看热闹不扶,为什么偏偏你要伸手扶?明显就是关心则乱才出手的,怎么,这是忍不住了吧奸夫?” “我说胖子你搞搞清楚!”,李瑶光气的直指自己的鼻子,“我,翻过年也才十一岁,且我也是今日才到的这武定府!何来的奸情?” 胖子却不依不饶,只觉自己说的都是道理,一点没觉着自己这么说一少年有什么不对,翻着白眼满口道。 “谁知道你哪日来的,话还不都是你自己说的,再说了,十一怎么啦,十一早就能讨媳妇了。像爷一邻里,他都还在他娘肚子里呢,他家里就为他定了门媳妇讨过了门,我那邻里还是在他媳妇背上长大的呢!况且男女七岁不同席是有道理的,十一已经很大啦,自然讨得媳妇,且女大三抱金砖,谁知道你是不是痴迷这姓顾的娼妇,暗中……” “我暗中你个姥姥!” 看着对方最后那欲言又止的猥琐模样,李瑶光简直作呕想吐。 胖子大怒跳脚,“嘿,奸夫还敢骂人!” “骂的就是你这一脑子浆糊,有眼无珠的狗东西!” “好,好你个奸夫,这是恼羞成怒了吧?还说不是奸夫淫妇,我呸,你们就是奸夫淫妇!来啊,小的们,把这对奸夫淫妇给小爷拿下,回头小爷我重重有赏。” 李瑶光恨是牙痒痒,万万没料到,这么滑稽的事情居然能落到自己头上,有些想给自己多管闲事的爪子来两下子叫长记性吧,面对蜂拥而来的打手们,她还是暗暗把小电棒握在了手里,对着奔上来的人就动了手。 顾卿见状不好,心下一急,心说自己不能连累外人啊,更何况还是一半大少年郎,忙也跟上。 场面一时乱了起来,二人打着打着,麻着麻着,最后了不由背靠背的合作了起来。 一个麻人,一个补刀,啊不对,是补脚踹,两人合作,默契无间,在对手齐齐上,李瑶光陷入包围圈的时候,顾卿还伸手拉住李瑶光的胳膊,顺势一个旋身飞甩脱身,李瑶光也趁机发力,趁着飞起的刹那,潇洒的小脚连蹬成功踹倒好些个。 也正是因为这么一侧身飞踹又迅猛落地,只用发带简单固定的道姑头,发带松动掉落,一头还是有些发黄的头发瞬间披散而下,看热闹的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一声。 “嗨!感情是个黄毛丫头,难怪的人家不认是奸夫呢!” 众人纷纷起哄,“噢噢,还真的是哎!” 领着一群打手正冲上来的胖子一看,尬住了。 那什么,真是黄毛丫头呀,是自己眼拙看错,那就没事了! 胖子悻悻挥手收队,不过矛头却再度对准顾卿,看也不看李瑶光,道歉什么的更是不可能有。 身为扬州巨富,手握无数银钱,自来要错也是别人错,自己可是从来没错过的,要怪就怪黄毛丫头自己不长眼,也不晓得表明身份,怪他咯?自己不怪她碍事就不错了! 胖子自认很大度的不再跟李瑶光计较,目标又对上了顾卿,还满口的大发慈悲。 “呵呵,那个顾娘子,既然无有奸夫,那本小爷就原谅你则个,只要你当着大家伙的面给小爷我道个歉,小爷不仅还是娶你过门,再买下这临海阁给你当嫁妆怎么样?” 李瑶光看着胖子这般无视自己的态度,至今没得一个道歉的她再次被气笑了。 本不打算管闲事的她瞬间改了主意,决定非要踩一踩这不平路,于是也开始不依不饶起来。 “哎呦喂,胖子你好有钱啊!既然诚心求娶,你买的什么临海阁?有本事你把整个武定城给买下来呀。要不然就你这样的,要长相没长相,要本事没本事,还是个死胖子的模样,凭什么配得上人家漂漂亮亮的堂堂大家,难道就凭你脸皮比人家厚,打手请的多?” 李瑶光双手环胸,凉凉的来了这么一句,声音还暗暗添加了点放大的音效,倒叫全场的八卦群众们听的哈哈大笑。 胖子料不住该死的小子,啊不,是黄毛丫头还敢跟自己顶牛,倒是还想用老招数逼的人不敢管闲事来着,只可惜这该死的是丫头不是小子,气死他了。 暗骂句今个出门没看黄历,却还是不得不先解决碍眼的人为上。 “去去去,你一个黄毛丫头,不晓事别乱说,这城池能是爷一个商贾说买就买的吗?你还懂不懂王法!再说了,小爷我这也是一片好心,是为救她个妓子脱离苦海,不是逼良为娼!”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扯虎皮恐吓渣滓 “哎呦呦,就你,还知道王法?还知道自己是个商贾啊?就你这般横行霸道强抢姑娘的模样,我们大家伙还以为你就是王法呢!” “你!呼,呼……你个小丫头不可理喻!你年纪小不懂事,小爷我便好心告诉你,你可曾知这世间有多少娼妓,一心念着找个恩客为她们赎身,给她们名份?就比如她身后那些个……”,胖子说着,手指着顾卿身一干同仇敌忾的愤怒姐妹们,大言不惭,“她们一个个的谁不是如此盼着望着,所以像小爷我这么有诚意的良人,世间难得!” 众姐妹齐齐愤怒,“呸,我们才不稀罕。” 一位从扬州过来的伶人出列愤声道:“什么良人,我看你是狼人还差不多!别人不知道你金三胖底细,我却知道,你娶妻是假,千方百计霸占我等苦命艺妓一辈子私房,死了都要榨干我们的骨血才是真!” 想到自己知道的那些往事,这位难得坚定,再上前一步,望向瞧热闹的众人激愤言。 “诸位街坊乡亲,各位老爷夫人,大爷大娘,哥儿姐儿们,大家别信这死胖子的话,诸君怕是不知,此人乃扬州籍,曾不过是一品行不端街霸尔,后靠一张巧嘴,哄娶了扬州晓静馆的头牌,美其名成就一段佳话,可成婚不到三年,那位昔日名妓就香消玉殒。 可怜这世间也无人为我等飘零人讨还公道,倒是叫这厮猖狂,接下来的这十来年中,陆陆续续的娶了不少房如我们这般可怜人为妻,小到花馆头牌,大到有名伶人,无一不难逃噩运,扬州城内谁人不知他的恶名! 时过境迁,小女子本以为恶人收敛,不曾想这畜生竟是来了武定府,如今更是大胆到朝着堂堂国手大家出手,诸君,诸君!大家可千万要擦亮眼睛,别信他的嘴脸。” 胖子一听自己老底子都被揭了,急赤白脸的厉声呵斥,“你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李瑶光立刻架火,一点不嫌事大的大喊,“大家快看,快看,他急了,他急了……” 刚才暴雷的那位姑娘趁机抬手指天发誓。 “小女子胭脂可以性命起誓,小女刚才所说绝无半分虚假,若有违此誓,定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况且真的假不了,大家若是不信,谁家若是有扬州来的亲朋,但凡打问一句金胖子,试问扬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古人信鬼神,这时候的誓言是很重要的,况且这姑娘还说的如此信誓旦旦,众人心里就信了九分,一双双眼睛不由看向金胖子,见他冷汗直流模样,一个个不由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李瑶光也是心里哦豁一声大吃一惊,看着胖子的目光越发鄙夷。 感情这还是个拿妻子丰厚嫁妆、私房肥了自己的渣滓凤凰男呀,这与那些杀妻骗保的人渣有什么不同? 哦,对,还是有不同的,这人长的还丑! 李瑶光觉得自己的手越发的痒。 金胖子听着这一声声的细不可闻,汇聚在一起却犹如滔滔洪水的指摘,脸彻底黑沉了下来,露出精明阴狠,一点也没有刚才的憨傻执着模样,也是破罐子破摔。 想着既然都已经暴露了,干脆不做不休。 一挥手就让打手上来,站成一排,堵住临海阁的大门前,面相围观群众,护在石阶下自己身前。 胖子决定来硬的,不是说没有人给她们这些伶人做主么?也是,一群下等的娼妓谁人在意?便是到了官府衙门,官老爷们都嫌她们脏了衙门的地方。 “呵,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来,既然敬酒不吃,那便吃罚酒吧。顾大家,今个你若是配合呢,爷我还是那句话,也不嫌弃你脏,勉勉强强娶你进门,至于你……”,死胖子看向胭脂姑娘,邪肆的勾唇一笑,“爷也不忍你当个飘零人,今日便一道将你纳进门,与你的顾大家一起过门伺候爷吧,哈哈哈哈……” 我草!太猖狂了! 这是料准了在场的人看戏归看戏,一个个升斗小民没人敢给这些可怜女人出头?官府衙门也不管这事? 李瑶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子冲动冒头。 “死胖子好大的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顾娘子,还有这位胭脂姑娘,走,我陪你们去报官,我还就不信了,这世上没有王法!” 顾卿有些意动,不知为何,下意识就信了李瑶光的话,抬脚就要跟她走,结果胭脂姑娘却局促不前,面上涌起害怕连连摇头,神情枯槁。 “没用的,没用的……顾姐姐,还有这位小娘子,没用的,金胖子手里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官府是不会为我等贱籍人做主的,当初在扬州的时候,不是没有姐妹们上告过官府,只可惜,只可惜,没用的,真的没用的……” 看着哀哀戚戚不战而败的胭脂,顾大家恨铁不成钢,忙跑过去拽,“胭脂别怕,胭脂,这里不是扬州,这里是武定府,不试过你怎知不成呢?” 金胖子看着她们,顿觉畅快,心说早知道她们还会怕,他干脆早表明身份得了,何必浪费时间,刚才还装疯卖傻扮情郎?他也怪累的好吧。 “哈哈哈,都说实务者为俊杰,乖,小娘子,只要你们听话,爷有的是银子,定叫你们吃香喝辣,亏待不了你们,可若是不听话……呵!爷的银子就不知要往哪处使了喲。”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死胖子畅快大笑,十个带满宝石戒指的手抬了抬,抖了抖衣袖,扫了眼周遭只敢嘀咕不敢出头的众人一眼,满意又狂妄,大步上来欲要勾起胭脂的柔荑怜香惜玉一番,不想被李瑶光狠狠一把拍开。 “胖子,你很得意是吧?只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女不才,也就有那么几门子贵亲,认识那么些个朋友,我算算啊……” 某人开始假模假样的开始掰手指。 “嗯,身为镇威侯府的远亲,一般情况下我还是不好找亲戚哭诉的,毕竟怪麻烦人的; 还有,往前在京都有名的雅贤阁喝茶的时候,认识的韩国公府的周小公爷,承恩公府的陆二爷,咱们其实也都不怎么熟呢,不过是一起喝喝茶,说说话的交情; 真的,不骗你! 哦哦,对了,看我给忘了! 还有那位英武大将军,哎呀呀,我跟英武大将军是不怎么熟悉,不过跟少将军倒是同路来这武定府来着,唉,不过就是个同行的关系; 啧啧啧……看来我还是太没出息了,唉! 我说死胖子,那不然咱们今个就进衙门去试试?看看官府衙门是稀罕你的银子帮着你呢?还是稀罕我这‘无权无势’的小丫头帮着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是什么凡尔赛 她在赌,赌胡狄南下,各处官府衙门自顾不暇; 她在赌,赌死胖子区区商贾,只会用银钱开道,底气不足,不敢跟权贵抗衡; 她在赌,赌沈越好歹是位将军,大靖虽重文轻武,武官好歹也是官,京都虽出事,可沈家的功绩在那,沈家上下的官职并未被罢免,从先前进城不难看出,沈越还是有点能耐的; 李瑶光面上说的气定神闲,听的众人却…… 娘的,这是什么凡尔赛! 还没什么交情?没什么关系?既然没有,你喝茶说话还又同行的?这些个权贵怎么不跟他们喝茶说话同行呢? 众人心里嘀咕,看向李瑶光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再看她身上的衣着打扮,哦,是呢,不是寻常人能穿的料子,叫什么,哦哦哦,低调的华贵。 死胖子惊疑不定,不由上下打量,把一切都说的信誓旦旦的李瑶光,心里犹带怀疑。 “呸,你个小丫头当爷傻,任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呸,什么小公爷,二公子,少将军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怕不是你哪里道听途说拿出来唬人的吧?人家知道你是哪个?你若真认识这些小爷,怕也是哪家的闺秀,既是大家闺秀,何故一人独身上街,身边连个婢女下使都无?骗鬼呢!” 李瑶光暗道胖子还有点脑子,面上却不慌不忙,学她姨父平日纨绔样。 “嗨哟,就兴你个满身铜臭的下流痞子强抢姑娘,不兴姑娘我闲来无事,无聊了女扮男装,避开家人逛街寻点乐子?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这该是真相,只是想不到权贵人家的姐儿胆子竟如此大,真是人不可貌相,孤陋寡闻啊! 胖子心里的天平又开始左右起伏不定,不知是该信呢还是该赌。 只是看着面前这小丫头的淡定模样,胸有成竹不似作假,再想到刚才的闹剧,谁都不敢伸手偏她敢,他又举起不定。 毕竟死丫头有句话说得对,自己再有钱能使鬼推磨,遇到权贵他也只能跪的份,一时间左右为难的死胖子急的冷汗都下来了。 李瑶光暗中观察着这一切,越发自信,呵呵一笑,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再下一剂绝杀。 她傲娇的朝着刚才的青衣乐师招招手,待到对方会意,躬身到了近前,从胸口掏了掏,其实是从空间里掏出一块当初当过的小镜子,故意斜着点角度不紧不慢的交到乐师手中,懒洋洋的派头倒是摆的十足。 “麻烦这位乐师公子,把我这小破镜子送去城南,寻到我家下人当信物,让他们速速递信给沈小将军,就说有不长眼的猪找本姑娘麻烦,让他速来衙门捞我啊,那地方本姑娘可待不住,不好玩。” “嘶!” 众人只觉眼前一抹流光闪过,自是全都看到了那不似凡物的镜子,不由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大快,恶人这是遇到真佛了! 眼前小姑娘随手就能拿出这般宝镜,还浑不在意的模样,这还不是权贵?还能不是真贵人?要是假的,你倒是拿出个这样的宝镜给我们看看呀。 这般宝物,商贾巨富都没能有,怕不是宫廷赏下来的吧? 再想想前头这位大家姑娘嘴里说出的那些公爷、小爷、少将军的话吧! 众人顿时深信不疑,还哪里管得了李瑶光口中并未确切地址的笼统城南,以及无中生有的家中下人? 场面霎时一面倒,看到乐师手里捧着的那面虽小却价值连城,连自己这般见都没见过的宝镜,死胖子暗骂一声倒霉晦气,脸一黑彻底放弃打算,灰溜溜的准备偷溜。 不想李瑶光考虑到自己立下的人设,大家权贵的姑娘能是个没脾气的?刚才被那么羞辱了能就这么轻易放过罪魁祸首?必须不能呀! 所以咯,演戏演到底,免得遭怀疑。 看到缩头缩脑打算领着一干打手灰溜溜跑路的人,李瑶光学着以前看的电视剧里傲慢大小姐的模样,一边看着自己修磨的光秃秃又整整齐齐的指甲闲闲开口。 “慢着!” 死胖子一顿,阿卡卡的回头,脸上再不复刚才的嚣张跋扈,而是堆满了讨好告饶。 脖子缩了,腰也弯了。 “嘿嘿嘿,不知姑娘还有何吩咐?” “有何吩咐?这里还要问我?” 李瑶光难得把目光从手上挪开,傲娇的睨着下头死胖子,故意做作道。 “哎呀,刚才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还污蔑本姑娘是奸夫来着,怎么,这就忘了?还是说得本姑娘给你醒醒脑子? 啧!这世道果然还是如我阿爹、阿娘说的那般不太平啊……这不,本姑娘才出门就被欺负了,那什么,乐师公子啊,还是劳驾你跑一趟把我家下人请来,顺便通知下沈将军,赶紧来保护我这弱小无助的小可怜吧,呜呜呜呜……” 我草,她还假哭,还假哭,还弱小可怜! 胖子气的呀,想打人,可一想到这厮口中的请下人,请将军,他的膝盖不由一软,咔吧利索跪下不算,还连连朝着身后一干打手狂示意。 眨眼间,青石台阶下跪了一地,以胖子为首,咔吧吧的连连朝着李瑶光磕头告饶。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您是天上皎皎明月,跟小的这般蝼蚁见识岂不是脏了您自己的脚,小的知错了,小的以后再不敢了,您放心,您罩着的人,小的绝对再不敢动,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您大人大量就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 李瑶光…… 这人变脸的速度,能屈能伸的勇气,可以啊!难怪的有当凤凰男渣滓的潜质。 见苦求下李瑶光丝毫未松动,为保小命,死胖子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银票,期间还长了个心眼,没动大额的,只把面值五两十两最大不过二十两的十来张掏出来,拢共也不到二百两,这是他平日逛窑子喝茶消遣的费用,给了也不会太心疼,捧着就举过头顶。 “姑娘饶命,这点银子乃是小的的小小心意,权当给姑娘压惊,还请姑娘大人大量放小的一码,小的今后定然洗清革面再不敢作恶了,求姑娘宽恕。” 李瑶光想不到胖子还怪识趣的,自己本来也是扯了虎皮唱大戏,能不见好就收? 想了想,点了点头,无需她亲自动手,顾大家忙就下去把银票给她取了上来,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自己。 李瑶光随意扫了银票一眼,收回视线,又欣赏着自己的爪爪,淡淡的嗯了一声,不耐烦的一挥手,“罢了,滚吧。” 死胖子闻言,如蒙大赦,连打手都顾不上吆喝,屁滚尿流的眨眼跑了个干净。 第一百一十八章 济齐堂玉玦显灵 李瑶光啧啧两声摇摇头,一切结束,准备要走,不想却被面前顾大家等人拦住。 “贵人姑娘,您的镜子。” “恩人,您的银票。” 李瑶光看看乐师手中恭敬捧着的小镜子,伸手取了回来,浑不在意的塞回胸口衣襟的兜里,至于顾大家捧来的银票? 她想了想伸手接过,飞速的看了下大概数目,一共一百八十六两,随手抽了五十两塞给顾大家,三十两塞给胭脂,二十两塞给被羞辱了的青衣乐师,剩下的,抽出五十两让顾大家给临海楼刚才出来帮忙的一众给分了,而最后的二十六两,李瑶光指着下头一众看热闹的百姓,对顾大家道。 “顾娘子,在场诸位刚才也算是帮了你们,虽没直接出手,可若不是他们围在此,那死胖子怕是早就得逞了。”,且舆论也是很重要的!“不若这多余的银子,你们兑换成铜板撒一撒,也算是让大家去去晦气,你看呢?” 听到此言正准备散场的吃瓜群众,想不到还有这般好事,一个个不由停住脚步,看向李瑶光的目光充满了感激,暗道不愧的贵人家的姐儿做事就是大气,嘴上却纷纷鼓掌叫好,走自是不可能走了,至于什去晦气?去晦气好啊,他们巴不得这样的晦气多来点才好呢! 顾娘子一行乃至整个临海阁,今日多亏的李瑶光帮忙才没有大祸临头,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大家忙就要亲自去换铜板,青衣乐师一把拦住,示意他去,他腿脚快。 顾娘子便也点头,干脆把自己的五十两拿出来,都让乐师帮忙兑换一起撒给围观百姓。 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贵姐恩人不屑这点钱财,可人都是趋利的,下头百姓若是得了好处,不管怎么说,拿人手短,以后再有如今日之事,想必也不会再无动于衷,若是不能,最起码的对她们也能少点指指点点了吧? 青衣乐师明白顾卿的用意,二话不说跟着就把自己分到的二十两也全贡献了出来; 胭脂见状,虽不舍钱财,却还是拿出十两让乐师帮忙兑换一并撒了; 其他人对于那五十两,也在商议下决定,共同拿出五两出来撒了晦气; 李瑶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暗点头,觉得这些人虽深陷泥沼,却保有志气,值得一帮,不由压低声音,就以身边几人能听到的音量好心提醒了句。 “既是如此,顾大家,还有各位,若是手里有银票的,趁机一并兑了吧,如今这天下,谁知道明天会如何?保险起见,实打实的银子还是比一张纸来的有保障。” 顾娘子等人递出银票的手一顿,想到李瑶光自爆的身份,还有他们依稀也得到的一些个外头的消息,不由连连点头。 忙借着兑换铜钱撒钱的借口,顺道去钱庄快速的兑换了他们手里的银票,这是后话不提。 却说眼下,青衣乐师带着几个护院姑娘离开兑钱去后,觉得提点到了的李瑶光便告辞要走,她还忙着呢。 此刻天已不早了,自己还急着去济齐堂找大夫,对于顾大家好心邀请想给她净面梳妆的提议,李瑶光也婉拒了,抓起前头掉落的发带,两手在脑袋上拢一拢,划拉划拉,利索挽了个小啾啾,发带一系,全都搞定不说,还得意的在顾大家跟前转了一圈。 “顾娘子你看,稳当的很,真不用再梳妆了,我还急着有事,就先告辞了昂,再见。” “额,哦……” 顾卿傻呆呆的看着李瑶光,愣愣的跟着对方摆手而摆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蹬蹬蹬的下了石阶梯,笑呵呵的眨眼钻进主动让路的等钱人群。 顾卿这才后知后觉,糟糕!刚才光顾着说别的了,他们竟是连恩人姓甚名谁都不知晓,更不要提恩人具体落脚之地!至于什么城南?什么将军?具体她更是不得而知! 反应过来的顾卿急急往李瑶光离开的方向望去,却哪里还见得到人,唯徒留满心遗憾。 一路畅通无阻的过了热闹所在,绕过热闹街巷又走了两条街,李瑶光这才抵达了挂着大气招牌幌子的济齐堂跟前。 今日的济齐堂门口也是分外热闹,一点也没比临海阁门前的人少,只是这里的人比较自觉,多而不乱,在门口有序的排起了长队,一问才知,原来今日是济齐堂免费布诊施药的日子,城中跟附近村镇的贫苦百姓都会前来,也难怪的人多。 自己是来求助请大夫出诊的,自然就不想排队耽搁时间,占用布施的位置,看到门口一侧药堂有几个药童学徒在忙碌,李瑶光干脆凑上去上前打问。 “几位小哥,劳驾打问一声,不知贵堂可有厉害的骨伤大夫,小子特来请诊。” 几位药童、学徒闻声,忙里抽空看向李瑶光,而后出来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朝着李瑶光拱手。 “小郎君来的不巧,我们医馆这三日免费施诊布药,大夫大多忙碌此事,唯剩的几位大夫,诊期也已排至两日后,郎君寻医求诊,若是急症,郎君可去别的医馆问问看,切莫耽搁患者病情,若是不急,那便得等上两日。” “这……”,她家姨父情况,说急不急,说急也急。 “小哥,在下深信七济堂医术医德,家中亲人伤势棘手,我怕别个医馆没奈何,况且在京都的时候,在下也一直是寻济世堂的吴大夫医治的,都是老熟识了,如果可能,不想再寻别个医馆药堂,小哥,这济世、济民、济德、济安、济保、济公、济齐堂七个堂口还是吴大夫给我推荐的,真不能通融通融吗?” 青年学徒打小被济齐堂收养,长到五岁后便入堂内做事学医,三年前因表现优秀,还被从扬州总部调入武定府来当值,很是知道些内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晓得一般人都不晓得的七济堂,见来者把七济堂说的头头是道一点也不错,又是还是京都济世堂的病患,对方还上门苦求,于理不当拒绝。 青年想了想,便对李瑶光再拱手:“既是我七济堂的熟客,小郎君请随我入内奉茶,待在下禀名我堂管事,看看能不能帮郎君想想办法。” “多谢小哥,多些小哥。” “不必客气,小郎君请随我来。” 李瑶光便随这位青年入内,被引入药阁与问诊堂后头的小厅等候。 一杯茶都没喝完,外头便传来脚步声,李瑶光赶忙放下茶碗起身相迎,推门而入的则是位留着山羊短须,年约四旬左右,清瘦却很有精气神的中年男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非古怪小师弟不得救 来人进门就上下打量李瑶光,见她腰上坠着的玉玦,中年男人眼睛一眯,端方的脸上立刻扬起真诚的笑,热情的上前主动朝李瑶光拱手。 “在下七济堂管事季麦冬,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小郎君前来我济齐堂,是想寻位厉害的骨伤大夫出诊?” 李瑶光连连点头应是,“对对对,季先生所言极是,在下正是前来求名医的,不知贵堂可能抽调一位大夫随我出诊呢?” “这个嘛……” “怎么,可是为难?” “倒也不是。”,中年男人摇头,“小郎君上门,我济齐堂再忙,抽出位大夫随您上门看诊并不是难事。” “那是为何?” “呵呵,您身为贵客,既登门,我等自不能等闲对待,自是得询问清楚病患伤情具体如何,前头何人诊治,才能安排合适的大夫随您走啊。” “哦哦哦。”,李瑶光连连应着,心里却纳闷自己怎么就成为贵客了? 且对方这态度不对啊,明显与刚才带路小哥不同,也太,太热情真挚些了,不像是对普通病患,倒像是对待重要恩人似的。 心有疑惑,李瑶光干脆开口就问了出来。 中年男人闻言笑了,对着她腰间的玉玦轻点,李瑶光恍然,这才知道原来是吴大夫给的信物才是关键,足可见此玉玦的威力。 李瑶光心里感激吴大夫的很,不再磨蹭耽搁,马上就把姨父的情况细细给说了,便是许大夫看诊接骨时说的话,还有姨父的腿第一次受伤的时间,以及眼下已经是第三次受到伤害的事情,也全都一五一十的讲了明白。 季麦冬听闻后不由沉默,连眉头都皱了起来,李瑶光见状暗道不好,“怎么啦季先生,可是我家姨父这伤情真如许大夫说的这般不大好?” 季麦冬朝着李瑶光拱拱手,并未隐瞒。 “不瞒小郎君,听郎君所言,贵亲如此伤势,我济齐堂内坐诊的大夫,怕是没一个能医治的,毕竟伤上再伤,拿屡屡受创,这,这……” “季先生,求求您看在吴大夫份上帮我想想办法吧,我姨父还年轻,孩子还年幼,又生逢乱世之际,瘸了腿可如何是好?”,李瑶光急的抱拳就要深深一揖到底。 季麦冬赶紧扶人,“小郎君不必如此,小郎君莫急,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瑶光一喜,“什么办法?”,只觉绝处逢生,眼睛晶晶亮的看向对方,看的季先生都不好意思说慢了。 “此等伤势,莫说此刻我济齐堂分堂的大夫无能为力,怕是其他七济上下所有大夫,包括吴大夫他老人家都觉棘手,小郎君,此伤怕唯有我七济堂堂主出手,方能妙手回春,保贵亲的腿完好如初啊。” 李瑶光听了大喜过望,激动的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那真是太好了,季先生您快快替我引荐一下贵堂主可好?” 结果对方又难为上了,“这个嘛……” “怎么?可是贵堂主行踪不便透漏给我一个外人?还是堂主看诊的要求高,不愿意给我亲看诊?”,李瑶光心跟着提了起来。 季麦冬见李瑶光误会了,连忙摇头摆手解释。 “小郎君误会,不是这样的,您既身负玉玦,便是我们整个七济堂的贵客,提出如何要求都不过份,但凡我七济堂能办到的绝无半点含糊。” “那您刚才还……” “唉!”,季麦冬苦笑,“在下之所以为难,概是感慨您这运气。” “我的运气?”,她的运气怎么啦? 季麦冬看着李瑶光茫然不解的模样长叹一声,还是坦言道:“郎君您这运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这话怎么说的,她怎么越发听不懂? 就见这位季先生顿了顿,解释道:“小郎君但凡早来两日,就能遇上我七济堂中医术最高超的这位,只可惜您来的不巧,两日前我家爷就得了消息,听说东海之滨出现了他急求多年的毒物,家主甚至等不及小的给他准备行囊就匆匆离开,此番具体在哪?我也不得而知,只知在东海之滨寻……” 哈,这还真是太不巧了! “季先生您跟贵主联系不上吗?” 对方摇头。 “那不知您家这位爷大概什么时候能归?” 对方再摇头。 李瑶光…… 好家伙!一问三不知。 “那你家老爷一去音讯全无,难道你们一点也不担心?” 季先生:“哈哈哈,这个小郎君无需多虑,我家爷是个痴人,遇到好物经常行踪不定,已是常事。至于安全问题更是无需担忧,我家爷不仅医毒双绝,武功也不容小觑,自来只有我家爷戏人,还没有我家爷吃瘪的时候,这些年下从没错过岔子。” 呵呵! 这模样,这语气,还有这耳熟的形容,怎么听怎么像是吴爷爷口中那引以为傲小师弟。 只是这么位‘老爷子’,医术是高,却怪任性的呀! “季先生真一点办法都没有,联系不上您家爷吗?我很急的。” 自得骄傲的季麦冬闻言一顿,想了想,建议道。 “那不然在下先让堂里最厉害的大夫随您前去看诊,瞧一下患者的具体病情,哪怕不能治疗,我们先把伤势稳定住,不让其恶化。我这边也想法子,多派人手去东海之滨寻一寻我家爷,双管齐下,兴许不日就能有好消息,小郎君您看呢?” 她怎么看,眼下也只能是如此了。 李瑶光郑重的拱手谢过,再三请求对方一定要帮忙找到那位‘怪老头’,而后便领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配上刚才领路的青年,一齐坐上了济齐堂准备的马车往城南客栈回。 有车回来的很快,一到客栈,李瑶光就领着大夫给姨父看诊。 老大夫来时已被季先生叮嘱过,很是用心,只是这伤他还是无能无力。 三次创伤,断腿续了再续,期间又没保养好,骨头已经长歪了,若想完好如初,须得用好药猛药,方子得老辣,配给精准,且还得有医术高超者动手,患者还得忍常人不能忍之痛楚,断腿再续方为佳策。 只可惜,他却没这本事,只能歉疚的给患者施针,用了些消肿阵痛的药物,开了调养底子的方子,被李瑶光恭送着离开的时候,老大夫才把内情说给了李瑶光听。 “小郎君莫要多思,此伤也不是完全不能治,老朽先稳定住患者病情,待到季管家寻到七爷出手,到时令尊自能无碍。” “好,我知了,谢大夫您跑一趟,辛苦辛苦。” 不这样也没别的办法,李瑶光压下心底的焦急忙要给诊费,不想老者并不要她的钱,只道是七爷管家吩咐,招呼着同来的青年走的飞快,倒是老当益壮。 第一百二十章 傻子不知人心肚肠 目送济齐堂的马车离开,心情郁闷的李瑶光转身要回,才迈步,身后传来动静。 “李姑娘?” 李瑶光闻声回头,见是沈越,她点头回应,“沈将军回来了。” 沈越快步上来与李瑶光并肩,口中嗔怪:“李姑娘,大家都这么熟了,我唤你姨父大哥,你即便不唤在下一声叔,唤声大哥不过份吧?” 李瑶光呵呵哒,“那岂不是乱了辈份?沈将军都说喊我姨父大哥呢,我再喊你哥像话吗?你可别害我被长辈训斥。” “那你可以喊……” “可别!喊叔岂不是把你喊老啦?你才多大,不行不行!” “那就大哥。” “别介,我觉得沈将军就挺好的,真的!”,既客气疏离又尊重让人挑不出错来,多好的! 怕这人再就这么个没营养的话题继续纠缠,李瑶光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沈将军此行顺利吗?事情办的怎么样?” 被突然问起这个,沈越想到先前与那位叔父的交谈受挫,不由郁郁摇头,声音闷闷,“不大顺利。” “额,内个……”,自己问的好像不合时宜,忙要转移话题,不想沈越自己调节的倒是快,深呼吸两口后故作轻松道。 “嗨也没事,那般大事自不会轻易达成,刘备还三顾茅庐呢,我想借兵北上,事情还有得磨,也已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今日不成,我明日再去;明日不成,我后日再去;总有一日能成的你说是吧?” 这话也不知是安慰她呢还是安慰自己。 她能说什么,“呵呵,你高兴就好。” 沈越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忙打岔,“对了,光说我了,李姑娘你这边呢?刚才老远见你脸色不愉,我程大哥情况可还好?可是请医出了问题?” “那倒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面对李瑶光的摇头,一点也不想让自己帮忙,万事都不想跟自己沾染半分的态度,沈越为此懊恼挫败,很是不明白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就跟以往自己见过的女子不一样呢? 挫败归挫败,两人并肩入内的时候,沈越还是忍不住交代。 “李姑娘,莫说你们一家对我有救命之恩,只说一路结伴同行的情谊,你与我也不该见外,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言语。” 李瑶光见对方说的真诚,目光热切,下意识点头应一定一定,可真要帮忙?那还是等着自己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再说吧。 这般想着,不走心的应着,脚下走着,前头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公子,小李姑娘……” 二人齐齐抬头望去,不是牵着弟弟熠哥儿殷切看来的许妙娘还是能是谁? 李瑶光忙招呼,“妙娘姐姐,熠哥儿,你们怎么到前头来了,可是有事?” 许妙娘明显一愣,忙不迭的应,“啊?啊!对,有事……”,语气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就是,就是,那个,久不见你们归来,我有点担心,所以出来看看。” “哦,这样啊,劳烦妙娘姐姐挂牵了,我们都没事,走,妙娘姐姐,我们先回去吧,今个的晚饭,一会我让小二哥送咱们院子里大家一道吃。” 李瑶光怜惜这对刚失了父母的孩子,毕竟自己外头嫩芯子却是大人,对于花样年华的小姑娘容度是很大的,怕她举目无亲下内心恓惶害怕,特别贴心的笑着上前,亲昵的揉了揉熠哥儿的发顶,而后牵起许妙娘的手,故意说着家常话就把人往后头带。 不想一拉之下根本没能带动人,搞的李瑶光诧异的很,下意识回头,却见对方不为所动,只目光盈盈的看向被自己抛下的沈越,声音还怯怯。 “那,那沈公子呢,小李姑娘无事,沈公子你呢?可还好?” 李瑶光看看许妙娘,又看看再无轻松神色的沈越,总觉得有股奇异的感觉…… 见沈越跟个酷哥一样点了点头,道了声无事,随后又见许妙娘脸露欢喜庆幸,感慨他们都能无事真是太好了,白嫩的脸上还带出少女般的娇憨,李瑶光就哂笑。 她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呀,这可都是孩子!暗臭自己是个牲口,满脑子都塞了糠。 摇摇头李瑶光没再多想,招呼着二人一起赶往后院去的同时,还不忘了与店小二点了一桌中席送到他们的院子去。 一路都在心里思量一会如何跟小姨交代的李瑶光却哪里知道,当下古人成熟早,十三四的姑娘早就可以定亲,十六的少年也可以娶妻了成亲的呀,看给她蠢的! 夜里吃罢饭,在姨父坚持下,李瑶光斟酌着把伤情给夫妻二人说了,怕他们忧心焦虑,忙还安慰。 不想程塑这个当事人早有预料,且在她送大夫之时也拉着妻子宽慰预防过了,这会子听到李瑶光如此说,二人倒是没有李瑶光预期中的颓丧惊慌,让她准备了一肚子宽慰话都没派上用场,反而是她得了安慰。 “好了光儿,伤在己身,伤势如何,我心中有数,只是苦了你与你小姨这一路的挂念辛劳了,怪我,都是我太废了给你们添乱!” 见长辈自责难过,怕他就此颓废,李瑶光急的忙劝。 “别啊姨父,您别气馁,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无,我已经求了济齐堂帮忙寻他们的当家人了,那是吴大夫的师弟,吴大夫推崇的很,这小老头医术极其高超,定会治好您的。” 见孩子一脸急切,想到这一路来的风雨,以及被护着的自家三口,程塑鼻子一酸,心疼了。 “傻孩子,傻孩子!你别这样,你姨父我还不至于被这点小事打到,你也莫要执着,乖!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若是上苍真要我自此残废,我也不会就此颓丧低迷。 我儿且安心,这乱世之中,我便是无腿,也会护着你们娘三,不会想不开的。 好孩子,这些日子多亏你前前后后的打点操心,乖,如今既已暂安,你赶紧回房好生歇歇,养精蓄锐去,听话,你还小,别愁,别多想。”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是长辈的发话,速去。” 夫妻俩严肃催促,李瑶光只得点头,“那好吧,小姨姨父你们也请早点安歇,我带着阳哥儿回房了。” 见她要走,于媚雪又还牵挂,“光儿不然把阳哥儿留下,难得安稳,光儿你自己好好歇息可好?” “不用小姨”,她点着自家姨父的伤腿,故作轻松的嬉笑,“人家大夫可是说了,姨父的腿热敷有好处,您晚上可有的忙呢,阳哥儿还是我带着,免得给您添麻烦。” 话落,不等身后夫妻俩再劝,李瑶光一把叉起小表弟举高高,一声欢呼的,“走咯!”,姐弟俩嗷呜呜的欢喜着回了房。 第一百二十一章 哗变生夜狼惊梦 夜里,姐弟俩并肩躺在床上,李瑶光又给小家伙讲了当初未讲完的七龙珠故事把小家伙哄睡,紧跟着自己也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总感觉脸热热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胳膊还被什么东西拽着不得自由,她起先以为是做梦,张牙舞爪跟赶苍蝇一样扑腾着,不想一点作用都无,那感觉还在继续且越演越烈。 迫不得已李瑶光自梦中惊醒,睁开沉重的眼皮,正要看一看到底是啥玩意扰人清梦?莫不是表弟捣鬼?还是小家伙夜里尿急要夜起? 才嘀咕着呢,却发现哪里是什么表弟捣鬼哦,明明是昨晚没跟自己回房,此刻却神奇般出现在自己房内的得胜、黑旋风两小只。 “你们俩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瑶光心下疑惑,才要细想,憨头憨脑的得胜又凑过来狂添自己,而使劲扒拉着床沿,白毛毛都被脏污所染的黑旋风又疯狂扒拉她的胳膊不松,让她没有多余的功夫思考。 “好了好了,赶紧的别闹了,乖。” 得胜倒是乖,听话的要后退,结果被黑旋风呜了一嗓子,马上怂怂的又要凑头上来继续舔她。 李瑶光都给这俩货气笑了,点着床边努力撑着身体依旧死命拽她衣袖的家伙,伸手把它自床下抄起来笑骂,“黑旋风你给我老实点,就你最皮……” 嘴里话未完,李瑶光察觉手里传来异样,下意识把手里焦急的黑旋风放到被窝上,空间取出手机打开手电,入手猩红一片。 所以黑旋风身上哪里是沾染的脏污?这明明是血! 李瑶光大惊,看向黑旋风声音急促,“黑旋风是不是外头有危险?” 黑旋风就跟能听懂人话一般,清凌凌的蓝眼睛望向被它破开了一条缝,此刻正呼呼钻风的窗户嗷呜嗷呜,李瑶光瞬间脸色一变什么都明白了,抓起衣服就去掀里头的被窝。 “阳哥儿快起床……” 来不及不多说,拽起人就开始摸黑往阳哥儿身上套衣裳。 咋一接触冷空气的阳哥儿一个激灵醒来,黑暗中被表姐跟摆弄泥娃娃一样摆弄,小家伙忙配合着伸手穿衣,半分钟不到就搞定,门一开,李瑶光推着阳哥儿去隔壁喊他爹娘,自己则一分也不敢耽搁的往另一头的两间屋跑。 还未奔至许妙娘姐弟屋门口,耳朵灵的沈越听到动静就起来了,一开门正好看到李瑶光,他赶紧疾步迎了上来。 “李姑娘发生何事?” 李瑶光一边急拍许妙娘的门,一边解释,“具体我也不知,可黑旋风身上都是血污,刚才一直在唤我起来,还很是不安的模样,我怕有事。” 她的狼她知道,黑旋风也不比憨货得胜,这是条机敏的好狼。 很显然这一点沈越也知道,闻言后脸色蓦地一变,赶忙转身回房去拿武器戒备。 与此同时许妙娘的房间里终于亮起了光,许妙娘披着件袄子,一手举着灯前来开门,看到外头的人是李瑶光,她还疑惑,“小李姑娘,你这是?” “来不及解释了,你快带熠哥儿穿衣起床,拿好行礼,外头怕是有乱,我们要做好随时走的准备。” 许妙娘一听,惊的手里的油灯哐当落地,满脸慌张,反手拉住通知完人就要去自己家人那边的李瑶光的胳膊不放。 “小李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胡狄又打来了吗?” 牵挂家人的李瑶光摇头,“具体我也不知,不过情况紧急,保险起见,妙娘姐姐还是赶紧准备,有备无患的好。” 性命攸关的时刻,一点也不想死的许妙娘连连点头,“好,好,准备,我准备……”,话是应着,只是她整个人都乱了,慌张到不行,这会子还抓不住重点,“可,可是我灯打了,看,我看不见……” 李瑶光脑壳都大,“妙娘姐你振作些!没有灯你就不能动了吗?赶紧的去喊熠哥儿呀!愣着做什么,你还想不想活!” 李瑶光实在不放心自家小表弟,毕竟那娃开过年不过才虚四岁,比熠哥儿都小两岁,难道她家弟弟不是摸黑去喊爹娘的吗?她弟弟都没说个怕字! 李瑶光被紧拽着也急得很,恨不得用强,正巧这时沈越去而复返,见此情景,二话不说伸手击中许妙娘手腕麻筋迫使她松手,飞快对李瑶光点头。 “李姑娘这边有我,你速去通知程大哥他们。” “多谢。”,李瑶光不再耽搁拔腿就跑,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目力极好的沈越目送人离开,一转头就对上了面露委屈的一张莹白小脸,沈越皱了皱眉,倒是没多想,只冷声道。 “许姑娘,我等并未欠你什么,带你们兄妹上路,不过是看在许大夫的情分上给你们庇护,若你一味自怨自艾拖后腿,便休怪我无情,现在,立刻,马上,进屋叫醒熠哥儿,收拾东西等汇合。” “我,我……” “你什么?如今是乱世,人如草芥蝼蚁,想要活命就得自己立起来,我现在要去外头查看情况,自也无空,若是许姑娘觉得没有照亮什么都干不了,那便不干,只是待会走的时候,你们没有打点好,便别怪我们无情不顾惜你们兄妹。” “沈将军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你,你何必如此。” “好自为之。” 沈越是真懒得跟这样的女子打交道,丢下这么一句,叮嘱了声黑暗中蹲守警戒的两小只看好门户,提刀一个轻纵就消失在了夜色中,丝毫没看到某人望着他离去背影紧紧咬唇的委屈模样。 却说李瑶光跑到小姨屋门口时,小表弟已经非常勇敢厉害的喊开了爹娘大门,虽然小家伙表达的不甚清楚,只一味的让爹娘快起来收拾东西,说是表姐说的,程塑与于媚雪也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就动了。 等被许妙娘拉扯耽搁的李瑶光赶到的时候,夫妻二人已经收拾妥当,见了她忙问。 “光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瑶光忙把刚才她与许妙娘沈越说的话再说了一遍。 在这般大环境下,武定府又不是江南,虽然偏离了胡狄南下洗掠的主要路径,却难保胡狄不会杀来打草谷扩大战圈。 因此程塑与于媚雪都觉得自家孩子做的很对,更何况黑旋风可是好孩子,既然那般反应,身上还有血,指不定…… 于媚雪急了,把脚边的儿子往丈夫跟前一塞,赶紧张罗着就要去牲口棚把他们家的牲口都牵来,“咱家这情况,没有代步牲口全都走不远,我得去一趟。” 李瑶光也认同,忙点头附和,“小姨说的对,姨父您带着阳哥儿去隔壁与妙娘姐姐还有沈越他们会和,我随小姨走一趟,放心,我们很快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流踩踏迫逃命 程塑自知残废,关键时刻绝不给家人添乱,更不会婆婆妈妈耽搁时间,忙牵紧儿子的小手,点头应好,叮嘱姨甥二人小心些,保存自身为要,速去速回,便放她们离开。 不料想姨甥两才踏出房门,整个客栈都跟着乱了起来。 原来,刚才许妙娘不慎摔灯的动静在夜里闹的很响,当时就引得附近觉轻之人关注,不由起来点灯查看,这番动静又引得更多的人醒来,而后住在前头临街二楼的客人又听到大街上的动静不对,开窗查看之下,紧跟着整个客栈都乱了。 李瑶光见状不好,心里一咯噔,拉紧小姨准备加快速度去牵牲口,不想半路碰到去而复返的沈越,借着院中四处陆续亮起的火光,李瑶光竟是看到对方身染的血迹,李瑶光急了。 “沈小将军,怎么回事?” 沈越见是她们,忙收刀入鞘,大步上前拽着李瑶光就往回走,边走边道:“来不及多解释,军中哗变,胡狄趁机破城,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听此噩耗于媚雪脚下一个趔趄,却又坚强的立刻稳住身形,,利索跟上,一点不落的跟着李瑶光二人身后跑回屋子喊亲人抱儿子; 程塑得知此噩耗,二话不说,拄着沈越给他新弄的拐杖就走; 唯独许妙娘那边还有些拖拉,他们去的时候,熠哥儿身上衣裳都没有穿好不说,许妙娘的包袱也还没有整理好; 于媚雪与李瑶光见状忙进去帮忙,于媚雪给熠哥儿三下五除二的套衣裳,李瑶光眼明手快的把床上所有东西囫囵个的一股脑塞包袱里,利落打结塞进许妙娘怀中。 “走!” 许妙娘眼神暗了暗,嘴巴嗫嚅了一下,也没敢耽搁,看着眼前人慌张焦急的脸色没敢再多问,抱紧了包袱跟紧了上去。 一行人在门外小院集合,李瑶光问沈越,“接下来怎么走?” 沈越点着自己跳进来的方位,“那处墙矮,外头暂时安全,我们由此翻墙而出,而后直接出城。” “好。”,李瑶光不多话,招呼着家人就走。 于媚雪却看向丈夫担忧,“光儿,咱家宝马……” 李瑶光还未回答,沈越忙道:“嫂子时间紧迫,来不及过去了,且牲口无法翻墙而出,怕是再不能带。” “可你程大哥……” “无事,我来。”,沈越说着,把刀往腰间扣带一挂,在程塑面前躬身弯腰,“来程大哥,我背你,等出城后我再想法子为大哥寻脚力。” 情况紧急,程塑也不矫情,一把覆在齐上; 心里遗憾跟宝马没缘份的李瑶光忙牵起表弟,让小姨护着些姨父; 于媚雪点点头,放心把儿子交托给外甥女,赶紧跟上沈越的脚步; 他们却都没发现,身后黑暗中抱紧包袱的某人,望着他们的背影眸光明明灭灭,以至于身边的弟弟都顾不上,还是于媚雪下意识回头查看自家孩子发现不对,赶紧的回来牵起茫然的熠哥儿,这才没把这娃给落下。 一行来到不算高的墙根下,沈越停住回头,“我先送程大哥出去,一会进来接你们。” 李瑶光摆手,“不用。”,随即也顾不得有外人在要隐藏秘密了,当即放出立下汗马功劳的梯子架在墙边,对沈越道:“我们爬梯子很快的,你带我姨父出去就好,小心。” 这时候也不是废话的时候,沈越点点头,“好,那我去外头接应。”,说着提起纵身,背着人就飞渡了出去,李瑶光也赶紧催促大家上。 先是于媚雪上去,坐在墙头接应两小的,然后放下给外头接应的沈越,再是许妙娘,最后是自己,中途倒是没出意外幺蛾子,一家人全部安然落地,只是收梯子回空间的时候李瑶光没有看到的是,某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愕目光。 “走,往南城门。” 当初入住的时候就有意选择了南城门近处的客栈,为的就是突生变故的时候,他们能尽快从速的从南城门逃离。 只可惜,计划的是好,却架不住事态变化不受他们控制。 皇帝老儿的清北计划,调走的何止是运河沿线的存粮,便是武定府也遭受了波及,饶是此地乃海防重城,在昏庸皇帝与无能朝廷自断其路之下,粮食也被调拨一半,剩下一半支撑到如今实属不易。 加上上行下效,官员人人自危,为所谓自保,贪污手段层出不穷,到了苦的还是底层军士。 食不果腹,粮饷不发,家小眼看着要被饿死的情况下,底层奋起反抗,背后又有老对手倭匪的挑拨用计,暗中煽动,加之沈越那位故旧叔伯的固执与疏忽大意,以至军中突生哗变,被敌人利用,武定城受内外夹击,沦为人间炼狱…… 而此刻四门同时乱起,身为瓮中鳖的李瑶光等人此刻哪里知道这些?只晓得南城门乱了,走脱不得。 百姓们如惊恐的笼中鸟,只知仓惶逃命,这边危险那边去,那边危险这边来,城内城外四野哀嚎,城门洞早就被堵死,饶是城墙上更是被鲜血染红,杀声阵阵,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他们逆流而上,行的艰难,南城门近在咫尺却不是生路,他们还得护着小小弱弱,在惊恐的人海里挣扎,在四处传来的厮杀、奸笑、尖叫、嚎哭声中被迫转向,不得不被人流裹挟着,顺着人潮奔涌的方向被动逃命。 “娘你在哪?” “我的儿,谁看到我的儿啦?” “慢点,慢点,别踩我,别睬我……” 身边的惊恐哭嚎越来越多,李瑶光也只觉越来越挤,再是有心,这种情况下也无计可施,她只能被迫跟着走,跟着逃…… “小姨,沈越,妙娘姐姐,大家注意跟紧了,尽量靠边走,千万不能被分开。” 又怕后世经常在新闻里见过的踩踏事件落自己头上,他们一行也成为倒霉者,忙又扯着嗓子大喊。 “人潮拥挤不动时,大家可左手握拳,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双肘撑开平放胸前,以形成一定空间保证呼吸,若是倒下,立刻双手抱于脑后,护住脑袋找墙角等偏僻位置尽量躲避一旁蹲下护住自己……” 话音落,李瑶光眼明手快的从空间取出一条长围巾,把身边走的踉踉跄跄却还在咬牙坚持的小表弟一把抱进怀中,脚下不停,手上飞快动作,以现代胸口抱娃的方式,把阳哥儿面对面用围巾固定在自己怀里,与此同时手中电棒随时准备着,一旦受到压迫,她就要做恶人了。 一行拉成长线,紧紧相连,沈越打头破路,李瑶光压阵,大家听从她的叮嘱尽量的靠边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被裹挟着此刻走到了哪里?城东、城西?或是城北? 直到李瑶光看到前头出现熟悉小河,才知晓,这是自己曾经来过的临海阁所在城东。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危急关头竹篙天助 通河街平日是繁华,拥挤起来路却不好走,一面河道,一面是街,道路并不宽敞,涌到这里的庞大人流突然被迫收缩,人潮越发拥挤。 且人嘛下意识趋避厉害,一个个都往里头靠着门脸的地方去,都不想落水成为落汤鸡,毕竟这数九寒天的,掉进去可能就再爬不起来了。 就这么的,慌乱拥挤之下,紧跟在丈夫与沈越身后的于媚雪,只觉自己身侧传来一股巨大推力,紧跟着就有人扑倒下来,她想避已然来不及,巨大扑倒的力道之下,手里刚才还紧紧拽着的小手蓦地消失。 “熠哥儿!” 于媚雪大惊,脚下踉跄,身形都没稳住就疯狂的在身边推搡着,急于找到脱手的孩子,“熠哥儿?熠哥儿你在哪……”,可惜人潮汹涌,那一点点喊声,在密集惊恐的尖叫中没有掀起一点点水花。 于媚雪急的眼泪都下来了,人要是在自己手里丢了,她可怎么对得起许大夫夫妻? 与此同时,落后些的的许妙娘见弟弟丢了也急了,不急着寻人,反倒是冲上来拉着于媚雪的手不放,“程婶,程婶,我弟弟,我弟弟呢?” 落后许妙娘一步发现情况的李瑶光,见许妙娘如此拎不清,这会子不想着找人只顾着找自己小姨要人,她也恼火这人拎不清。 可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熠哥儿虚六岁的年纪,一旦倒下情况可不大妙,便是不被踩踏而死,一旦失散久了怕是再难寻回,必须抓紧时间找到人。 李瑶光一把扯开纠缠不休的许妙娘,丢下句找人要紧,手里的电棒就被她无声打开。 她没敢开大,只用最小的电量,基本都是电一下就退开,至多给人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会让人下意识吃痛后停顿或者避让。 李瑶光就是靠着这一顿一避的极短功夫,一边护着怀里的弟弟,一边清空周围。 挤到此的人流都只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刺痛发麻,下意识避开,倒是成功的空出了一丝间隙,让李瑶光看到了间隙尽头,双手抱头蹲在紧临水边一排竖立堆叠大酒缸边旮旯犄角,正瑟瑟发抖着的小小身影。 很显然,小孩是听到了先前自己的叮嘱喊话,并且记在了心里。 她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对着那瑟瑟发抖的小身影外放出声音大喊,“熠哥儿别怕,我这就来接你。” 很显然,缩在车边的熠哥儿是听到了的,飞速抬头,泪汪汪的立刻看了过来,神情惊恐,看的李瑶光怪不落忍的。 李瑶光仗着身形小,喊话的同时大步冲上去,前路再被堵住,她又再次出手麻人,倒是叫她成功闯到了熠哥儿身边,一把窜上了大酒缸子。 “来,熠哥儿别怕,我拉你上来。” 看着头上朝自己伸下来的手,熠哥儿只觉看到了亲人希望,怯怯点头,十分信任的递出了自己的小手。 直到把人从紧临河边的犄角旮旯拉出到身边,李瑶光暗松口气,心里格外庆幸这孩子运气好,危急关头能找到这么个可供他藏身的地方,这地方但凡是孩子身量大点都蹲不住,真是万幸。 紧紧拽着人,正要想法子带着下去找家人汇合,不想人群中不知为何再次传来骚乱,且动静极大,你推我,我推你的,就仿佛是赶着要去抢什么好东西一样。 推搡间,本来还安好大家还算避着走的酒缸子,也不知是被谁给推倒了,一个带两个,两个带三个,一排的酒缸就如多米诺骨牌般哗啦啦的跟着倒下,速度之快,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眼看着头顶的酒缸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脚下的缸子也跟着摇晃起伏,措手不及的李瑶光,眼角余光看到家人紧跟着出现在眼前,她小姨还惊恐的伸手上来欲要拉人,李瑶光来不及多想,把手里的熠哥儿朝着小姨的方向重重推出去,人却不受控制的往后方的河里栽倒,再想解开身上绑的死死的围巾已然迟了。 跌落的瞬间,抱紧弟弟的李瑶光不是没后悔,她的本意是不想跟弟弟失散,眼下怕是要连累小家伙跟自己落水受冻了。 就在她做好最坏打算,拼着暴露,也要把曾经准备好游通渠的家伙事给拿出来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急喊。 “恩人,接着。” 李瑶光回头,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大画舫,而画舫船头站着的,正手持竹篙朝自己伸来的人,不是顾卿顾大家又是何人。 李瑶光心下一喜,忙空中一个旋身,眼明手快的两手撑住对方递上来的竹篙,借力的同时,竹篙也用力送了她一程,身体向后翻的李瑶光只觉腰间一紧,再回头,双脚已然落到实地。 原是沈越见李瑶光情况不妙,下意识松开背上死命拍他要下去的程塑,在顾大家助力李瑶光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及时出手配合,成功的把人给捞了回来。 双脚落地的李瑶光后怕不已,才想开口谢,身后的依旧涌动的人流却不给他们机会,下头河里的顾卿急忙再喊。 “恩人,前路堵死根本过不去,若不嫌弃,速来船上暂避可好?” 那自是好的,这是救命的大好事,嫌弃什么的嫌弃。 李瑶光忙点头,顾卿心下一喜,手里的竹篙又伸了过来,“恩人接着,我带你下来。” 不想竹篙一伸过来,边上的拥堵人流也不傻啊,当即纷纷伸手想来抢夺,那模样让李瑶光瞬间就搞清楚了,刚才的酒缸子为何会倒。 李瑶光心里暗骂,手上却不客气,不用言语与沈越齐齐就动了,两人各对着那些伸出的手出手,一个击穴点麻筋,一个电人,把家人死死护在身后方寸之地。 “快,小姨带人上船去。” 而下头船上临海阁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帮忙,加之顾大家一琵琶国手,手上的准头功夫可不是盖的,且又是个耿直的脾气,乱伸手的她就狠狠的打,只把手中的篙头送进恩人与少年身后护着的几人跟前。 于媚雪本是想先让腿脚不便的丈夫先下的,结果过来的篙头一把被许家大姐儿抓在手中,于媚雪也不好多说,毕竟刚才丢了人家的弟弟,还被抓着质问,她心还愧着呢,便任由小姑娘先下去,想着迟点早点也没事。 却不想许妙娘手伸的倒是快,人却是特废,胆子还小,靠着简单一竹篙,她根本就过不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昔日恩今日得善报 许妙娘抓到竹篙起先一喜,紧接着在上下众人催促下,她又瑟瑟发抖的卡在那动也不动,给一众人急的呀,最后还是船上好几个姑娘们一起出手用力,程塑都忍不住,劈手夺过许妙娘手里的竹篙头抓着,又催许妙娘快快顺杆滑下去,不然就把她丢河里威胁,这人怕是还要耽搁时间。 好不容易等许妙娘顺着竹篙落定船上,人才一站定,她忙又急急伸手对着上头的熠哥儿大喊,“快,熠哥儿快下来!” 顾卿不明所以,只想到刚才恩人宁可自己跌落也要护着这孩子,顾卿满以为这是恩人的亲人,竹篙忙递到熠哥儿手中,小孩子体重轻,让其抱紧竹篙,倒是一下就把人给接了下来。 这时候身后的人流已经不受控制了,越来越多,越来越挤,百忙中回头的李瑶光见自己的亲人还在岸上,急的猛催。 “小姨姨父快啊,我们要顶不住了。” 再麻人点人,招数用久了,在他们不杀人伤人的情况下,大家有了防备不怕后,场面很难控制得住。 程塑自知不能再耽搁,一把接住竹篙握紧,程塑催促妻子,“媚雪快,滑下去。” 于媚雪也知道情况紧急,眼见外甥女不敌,身边的空隙越来越小,再退就要落水了,心知不能耽搁的她顾不上姿势丑陋狼狈,抱着竹篙就顺滑了下去。 双脚都没落地,于媚雪就急急朝着岸上喊,“塑郎,光儿,沈小将军,快下来!” 已经退无可退,再退就要落水的李瑶光,看到伸来的竹竿,却还未能下去的姨父,连声再催,“沈越,你护我姨父快下。” 沈越看看李瑶光,再看看眼前一个个仿佛失了神志只会胡冲乱撞的人群,一个旋身,取代程塑刚才的位置握住篙头,“程大哥快。” 待到人一滑落下去,沈越对着船上的顾卿等人大喊一声撤! 自己伸手飞速揽过还在电人的李瑶光腰肢,抱起李瑶光姐弟二人一个飞跃,几乎是与改竹篙为直立滑竿,顺着竿子滑下来的程塑一同落在了船板上。 见恩人一行全部都上船了,顾卿不敢耽搁,朝着船舱里大喊一声,“快走。”,刚刚还泊停的画舫飞快的动了起来。 一家人总算是逃离了刚才的混乱险境,劫后余生。 李瑶光后怕的抹了把汗,根本没发现刚才许妙娘小动作的她,急忙去解身上的背带,一边解还一边问弟弟有没有哪里难受。 得到小家伙乖巧摇头说无事,她这才放心的把弟弟交给了小姨。 于媚雪接过儿子,担忧的还想问李瑶光这船?这人?是怎么回事来着,明明这武定城自家是头一遭来,自家孩儿怎么会有熟人的?可别跟她说什么,画舫主人是心地善良救他们于水火? 她可不信,更不傻,怎么不见人家救助路上其他人来着? 只是不等她开口问,顾卿就上来请人,“外头乱糟糟的,恩人不若随奴家入舱内说话?” 于媚雪一顿,心里品着这回终于听清楚了的恩人二字,眼睛一眯,心说不是自家孩又背着自己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吧?可冒险啦?可受伤啦? 抬头就迎上了自家孩子安抚的眼神。 于媚雪只能压下心中担忧,一手牵着儿子,一手与沈越同扶住丈夫,跟随在自家孩子与画舫主人身后进了船舱。 许妙娘见人都走了,没一个招呼自己的,她的眼眸暗了暗,再想到前头被程塑的威胁,她咬咬唇,看了眼岸上那依旧疯狂拥挤的人流,赶抓住弟弟熠哥儿的手埋头跟了进去。 等到了里头,一行坐下,顾卿对李瑶光福身见礼。 “今晚事发突然,画舫走的也急,船上什么都没有,恩人前来连杯茶水招待都无,怠慢恩人,还请恩人莫怪。” 李瑶光一把扶住客气的顾卿。 “顾娘子哪里的话,大家能救我一家于危难,合该我们感激才是,何来的怠慢。再说了,这兵荒马乱的能活着就很好了……对了顾娘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看这方向,再往前不是临海阁了吗?你们这是赶打外头回来?” 对上李瑶光的关切,顾卿脸上露出苦笑。 “唉,不瞒恩人,今夜乱起之时,奴家一众人等察觉不对后就想着往外跑,结果东城门堵死,城门洞被封,发现道路不通,奴家一干人等不得已便又回了阁中,准备驾着画舫走水道自别的城门离开,不想行船还没出城东地界,前路水道也走不通了……” 想到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幕,顾卿有些说不下去,而边上其他人却忍不住后怕的及时补充解释。 “对啊对啊,恩人您怕是不知,前面太惨了!好多人不是被砍死的而是被踩死的!” “就是,还有人看到我们有船,一个个往水里跳,就跟下饺子似的,前头的水道都堵死了,船根本走不动了,顾姐姐这才不得已带着我们回来。” “原来如此……”,李瑶光点着头,不由看向沈越,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大家口中听出了眼下形式的严峻。 武定城的四方城门此刻怕是都已经沦陷,而武定城……也不知城内城外那不下五万的大军如何了? 顾卿见自己的恩人突的肃穆,以为对方是担心,她忙劝。 “恩人莫要忧虑,眼下这般情况,我等根本走不掉,而恩人这样的怕是……” 看恩人眼下一家单独出行,身边并无婢女、仆妇、家丁、武卫相随,怕是跟恩人自称的高门不符,恩人也并不是什么贵人家的姑娘,若是贵人家的姑娘也轮不到刚才自己搭把手。 不过那又怎么呢? 恩人帮她的心是真的; 没有鄙夷看轻她们这等低贱飘零人的心也是真的; 帮自己吓唬走恶霸作恶更是真的! 帮他们讨回赔偿的银子都是真金白银!!! 所以是不是贵人又有何妨?恩是真的呀! 且比起身负权势才出手相助的贵人,恩人这样的,对自己的恩情才显得更重,更难能可贵不是吗? 顾卿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一点,并未就此多问,反而是安慰李瑶光,不惜吐露他们临海阁最大的秘密。 “恩人放心,我们临海阁有密室,恩人若是不嫌弃,不若先随奴家一行回临海阁去暂避一二,待到此场风波过去,咱们再寻机会出城可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 藏于临海待时机 顾卿滑落,李瑶光还未开口,船上其他人闻言,如乐师,如胭脂,还有好些个姑娘们也纷纷跟着劝。 “是呢是呢,恩人,前头危险,不若恩人一行先随奴家们回去可好?咱们暂避一时,待到乱局过去,再想法子出城。” “对的恩人,我们临海阁的密室很隐秘的,出口也多,保证外人都发现不了。” 得,这还说什么,李瑶光也不矫情,点点头,抱拳朝着一干临海阁上下郑重一揖。 “如此就多谢诸位的收留了。” “恩人客气……” 众人忙不迭的让开,可不敢受李瑶光的礼,一个个的不自在的很。 也是,他们身为贱籍,说的好听卖艺不卖身,说难听……世人都说他们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不是么?他们这般人,谁怜?谁信?谁听?谁尊呀?也就是眼前的恩人了。 李瑶光谢的真心实意,却架不住大家都不肯受,不仅不受,上来个人就喊恩人,上到临海阁隐在背后的实际东家顾卿,下到小丫头都是如此,老被这么喊着,李瑶光也不自在了。 “顾娘子,还有诸位,大家既要相互扶持一段时间,咱们能不能别这么客气老喊我恩人呀?我怪不自在的。” 众人见李瑶光难得露出小姑娘的模样,不由跟着纷纷笑了,胭脂还打趣,“可恩人就是恩人啊,不喊恩人,我等喊什么?” 李瑶光忙又朝众人拱手。 “在下李瑶光,木子李,崇峦雨过碧瑶光的瑶光,见过诸位姑娘公子。”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心下一酸,纷纷回礼,“见过李姑娘。” 胭脂福完身,还忍不住细品娇嗔,“恩公姑娘这名可真好听。” 李瑶光呵呵,“胭脂姑娘,其实我更乐意你们喊我光姐儿。” 众人可不愿轻怠恩人,一个个还是李姑娘,李瑶光也没再计较,反而是一一给大家介绍起身边的人来,毕竟以后还要一起相处,就眼下的情况还不知要多久呢,总不能见了人哎哎哎,诶诶诶吧。 于是她从自家人,自己小姨父开始。 “诸位,这位是我姨父。” 被妻子扶着的程塑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而后自己站好,理了理衣襟,感念着众人刚才对自家的帮助,他拱手自介。 “在下镇威侯府,程塑,家中行六,见过诸位,多谢刚才诸位的帮助,在下感激不尽。” 这个时代重注家族出身,诚心交友是要自报家门身份的,程塑得蒙相助,自是如实以告没有半分遮掩隐瞒。 说完自己,又点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跟众人逐一介绍。 “这是在下爱妻于氏。” 于媚雪出来对着众人福了福身。 “这是犬子阳哥儿。” 阳哥儿也乖巧懂事的出来,憨态可掬的朝着众人团团拱手。 待小家伙退下,沈越出列,对着众人一抱拳,语言简单明了,“在下五城兵马副都指挥使沈越。” 爹的官职是爹的,他不想靠父辈恩荫,京城虽破了,可自己这个副都指挥使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兵部认命的,他说的可以理直气壮、堂堂正正。 众人一听他们的介绍纷纷还礼心,中感念对方对他们没有一分轻视怠慢不说,更没有一点看不起的遮掩欺骗,他们心存感激敬畏,发自内心的激动上了。 顾卿更是满心错愕,原来刚才自己竟是猜错了,她的恩人姑娘,还真是权贵家的贵姐姑娘,身后真有依仗没说半分慌啊! 只是他们这样的身份,为何身边会没有一个下人沦落到此?莫不是遭难?遭人暗算啦? 心里正疑惑,她就见自家这边,待到恩人姑娘把最先上船的那对所谓故人姐弟也介绍完后,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轮流自我介绍起来。 顾卿眼眸暗了暗,只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许妙娘姐弟一眼,没再多言,只待大家都介绍过后,她才上前与恩人的长辈见礼表明了身份。 话未落,画舫停,原是已在不知不觉中,画舫停靠在了临海阁后院私家渡头边,顾卿赶忙让请恩人一行上岸。 外头依旧闹哄哄的厮杀哭喊震天,一墙之隔外就是惊慌乱窜的百姓,临海阁的大门顶不住多久,安全起见,临海阁一众上岸后全都往密道里转移躲避。 顾卿作为当家人守在最后,等近五十号人全部安全进入后,她一把扭动机关,沉重的青石落下,彻底封住了密道口,也隔绝了外头所有的喧嚣与危险。 “大家别慌,密道透气,里头连通着水井也有一定存粮,我们只需暂时忍耐,待到乱局过去,我们就能出去了。” 大家一一点头,倒也不慌,还算是稳得住,一个个跟要好的姐妹伙伴们三五成群的自行找到地方坐下,李瑶光一行也被顾卿贴心的单独安排了清净落脚地,大家互相鼓励扶持着,静静的等待着外头的喧嚣过去。 一日,两日,三日…… 等待的日子都是煎熬的,每一日也都有人上去密室连通的隐秘观察孔查看外头的情况,然而每一次回来的人都只是对着满含期待的大家摇头,说外头别无异样,除了依旧时不时响起的惊恐哀嚎外,唯剩下那满地的尸首血腥…… 这般日复一日直到第五天,外头的动静渐渐弱去,再不似往日那几天那般时不时闹出点动静了,上去查看情况的人才带回来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听着来人跟往日明显不一样的匆匆脚步声,密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密室口望了过去,见到人影一现,大家不由激动的围了上去。 “卢青哥哥怎么样?外头到底怎么样了?” 来人是乐师,气喘吁吁,看样子刚才跑的很急,卢青擦了把汗,忙与大家道:“顾娘子,李姑娘,沈将军,还有诸位,外头,呼,呼,外头有,有人在收敛街上的尸骨!” 众人一听,不由大喜过望,胭脂甚至激动道:“既有人收敛尸骨,是不是代表危险已经过去了?顾姐姐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啦?” 这个被问的顾卿也不知道,下意识抬眼望向李瑶光与沈越,想听听他们俩这能人的意见。 不想这俩听闻卢青带来的消息后,纷纷陷入沉吟。 顾卿刚刚略略勾起的唇角再翘不上去,眼底溢满担忧,忐忑问,“怎么?李姑娘,沈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对?” 第一百二十六章 偌大武定可还有活口 二人齐齐摇头。 李瑶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总感觉不会这么简单。” 沈越也跟着点头,“是的,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样,我先跟卢兄去看一眼具体情况再说。” 顾卿与卢青连连点头,卢青忙比了个请的手势就要把人往上头瞭望的方向口带,李瑶光想了想,对着小姨姨父点了点头,自己也抬脚跟了上去。 去瞭望孔无需出密道,不过是走了一截密闭甬道,又沿着梯子往上爬了不短距离,约摸着是到了临海阁一楼位置,前头带路的卢青停下脚步,让出了身侧一处地面明显开阔且光滑,一看平日就常有人活动的位置,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沈越跟着点点头,一脚迈了过去,顺着卢青的视线,透过墙壁上狭小的观察孔看到了外头的景象。 果见外头街道上的情况与卢青说的一样,不少百姓佝偻着身子在收敛街上惨死百姓将士的尸骨,只在细看时,沈越皱起了眉头。 落后半身的李瑶光见状忙问,“怎么啦?可是不对?” 沈越让开跟前的位置,自己身体下沉拉开弓步,拍着自己的大腿对李瑶光道:“来,你上来看看。” 李瑶光…… 看了眼明显高出自己半个身子的瞭望小口子,李瑶光很是怨念自己个子矮,郁闷的还是在顾卿搀扶下踩在沈越大腿上,透过小小空洞往外看。 刚开始看了半天,起先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就是有百姓敛尸而已,还是后来她觉得踩久了人家不好,都准备下来了,才在街面上忙碌的那几道身影转身之际看清了他们的表情,李瑶光旋即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顾卿、卢青心里一咯噔,沈越恰时开口,“看到了吧?他们的表情是不是不对?” 李瑶光使劲扒拉住小口子点头,“嗯,是不对,看着……看着挺惶恐的。” 可为何惶恐呢?只有不安害怕才会惶恐。 若是外头真无危险,这些人不至于是这样的表情;可若是有危险,他们又为何不逃,反而是青天白日的几人为组上街敛尸? 莫不是重情义,冒着险来收敛家人尸骨的? 可也不对啊,若是收敛家人,不该是在散落各地的尸体堆中寻找么?为何眼前的人更像是有组织的收尸队,一具一具,不管是谁,不管男女老幼,就从眼前够得到的开始收敛,并用车子拉着离开? 从沈越腿上蹦下来的李瑶光莫名觉得,眼前所见怎么也说不通,甚至是觉得刚才的画面似曾相识……可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才要细想,边上就传来顾卿焦急的声音。 “那怎么办?外头还是危险的话,不然我们再等等观望看看?” 被打断了思路的李瑶光收回思绪,不过对于再等等看的这个建议,她是不认同的。 她说:“我想上去看看。” “我出去打探打探。” 不想边上沈越与她想一块去了,异口同声的来了这么一句。 顾卿急的就劝,“可别,你们不都怀疑外头不对劲吗,既察觉不对,为何还要出去冒险?别去!” “就是因为不对才必须要去!顾娘子,我们这么多人,一直待在密室不是长久之计,若想活着走出去,就必须去外头打探清楚眼下情况如何,我们才好有应对之策,也免再出状况时陷入被动。” 沈越非常认可,“对,李姑娘的话也是我的意思。” 顾卿见二人态度坚决,也知他们都是有主见的能耐人,倒没有再劝,只是建议,“那好,二位都是本事人,奴家也不再拦着,只是白日实在危险,非要去的话,不若等到天黑……” 沈越却摇头干脆,“不用,既是疑心眼下情况,自是眼下出去最妥,无需麻烦,就现在,顾娘子,劳驾给我开下门。” 沈越说完,紧了紧自打从客栈逃出来后就再没离身的长刀,抬脚要走,顾卿又惊愕,“现在就去?都不回去跟大家说一声的吗?” “不用了顾娘子。”,李瑶光跟着上前,安抚的拍了拍顾卿胳膊,紧接着抬脚跟上前头的人快速道:“沈越我跟你一起。” 沈越闻声,步伐顿住,回头看来,眯眼一副不认同的模样,李瑶光看的分明。 不待他开口拒绝,李瑶光先道:“你一个人出去大家都会担心,我跟着多少有个照应,你先别忙着拒绝,你忘了,我是有手段的人。” 见李瑶光还朝自己眨眼,沈越瞬间想到对方一直以来的奇异之处,又想着自己护她一个还是能护得住的,于是点头,再三叮嘱了句要小心别逞能后,便决定带上她。 二人便又齐齐看向顾卿,顾卿没法子,知道这情况,她无论如何劝也是劝不住的,只得叹息着道了声罢了,跟卢青在前领路,把人领到了另一处靠近街道,且只能容一人出入的通道口,扭动机扩把暗门打开。 目送二人出去的时候,顾卿还忍不住叮嘱。 “二位保重,一定要注意安全,到时若此门不通,可去前头我们下过的那道门,放心,我们会一直守在两扇门后等二位归来,若是,若是,二位天黑后都不回,我就出去找你们。” 李瑶光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对着眼中关切浓浓的顾卿道了句放心,紧跟沈越的步伐二人就消失在了顾卿他们的眼前。 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顾卿心里不停的祈祷着恩人的平安,祈祷武定城还有希望……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随着李瑶光沈越一步步踏出密室,他们就一步步的走入了这人间炼狱。 先是静,死一般的静,所过之处只闻血腥,处处萧条。 随后潜行到昔日闹事,闻北风呼呼吹动街上的幡子,以及那晚逃跑百姓来不及关上的门窗,听着那呼呼声带动的嘎吱嘎吱声响,入目的只剩满地死状恐怖的尸首,偌大武定城再不复无往日的人流如织…… 地上这一具具遗体,有慌不择路被踩踏而死的;有身负伤口被人击杀而亡的;千奇百怪,扭曲狰狞,他们所过之处几乎都是如此。 二人看着死一般的寂静的武定城心情沉重。 “李姑娘,莫看,莫难过,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刚才所见之人,查探清楚眼下情况要紧。” 小心避过脚下小小尸身的李瑶光沉痛的点了点头,抬脚跟上,可一路行过,哪里忍得住不看,不想? 累累尸骨,惨绝人寰,这偌大的武定城还有活口吗? 仿佛是知道李瑶光心中所想般,在前戒备领路的沈越蓦地停住,回头哑着嗓子低声安慰了句。 “放心吧肯定还有活口的,就如你我一般,肯定还有机敏的人趁乱藏起,况且你忘了刚才我们看到的人了吗?李姑娘莫要多想,且放心,这仇我沈越记下了,有朝一日,我定杀光这些作恶的外夷蛮族,为我大靖百姓报此血海深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遇倭鬼干就完事 说这话的时候,沈越整个眼眶都是红的,想必心里也是恨极。 他们满心以为,这一切都是胡狄背后捣鬼,即便是军中哗变,罪魁祸首也是南下侵我国土的胡狄作祟,是弃民弃城的帝王、朝廷无能。 可是他们万料不到,他们都想错了,全都全都想错了! 当他们一路潜行,看到收尸人惶恐收尸,正要穿过街角过去问情况的时候,突的,李瑶光被沈越猛地一拉,两人迅速躲闪到身后巷弄阴影中。 透过浑身紧绷的沈越腋下缝隙,李瑶光竟是看到,眼前出现一群十几个手里、腰上配有长短两把黑柄刀具,脑门剃的溜光,后脑勺却梳着冲天辫的一群小矮子,正叽哩哇啦的挥舞着他们手里的武器,对着前头那几名惶恐怯懦,跪地磕头的收尸人指手画脚。 这是?这是倭人,该死的倭人! 李瑶光眼睛珠子瞬间气红了。 蓦地想起在瞭望口看到外头时心里涌起的念头,她恍然大悟。 难怪的!难怪的她觉得眼前一幕似曾相识!之所以前头涌起那般念头,那是因为上辈子自己看过南京南京的电影电视剧,鬼子血腥屠杀她先辈同胞们的那一幕幕,不就与眼前自己所见一般无二吗? 所以,呵!这何止是似曾相识?明明就是历史重演! 该死的狗倭人,姑奶奶与尔不共戴天! 沈越也诧异,“竟是倭匪!”,不是胡狄? 李瑶光却不管这些,埋头就开始发疯般的掏东西,带毒的匕首、满电的电棍,还有染毒的弯刀,总之全副武装,新仇旧恨一起上的就要出去干他娘的。 不想人才一动,就被沈越一把拉住。 “你疯了!” “我才没疯!”,李瑶光熊了吧唧的瞪人:“对待小本子,杀一个够本,杀一双我赚了。” 这么狠! 沈越诧异,不解李瑶光为何见了倭匪会如此情绪激动?甚至对待胡狄时她都没有这般失态过。 不过见她如此,沈越没再多话,反而是缓缓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好,既然是姑娘你要动,那越便舍命陪君子,我为先锋,你压阵,像以前那样,咱们再来个场漂亮配合如何?” 李瑶光重重点头:“好!” 妈的,她如今都是有金手指,有超前武器,而且连胡狄都捅了的人了,外头就十几个小本子而且,她要是怂一下都愧说自己是华国兔子!!! 即便这个时代,族谱不能给自己单开一页,遇到小倭子,干就完了! 二人出击迅速,小倭子手里刀再块,也抵挡不住沈越武功是真的高,且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李瑶光对他们也是真仇恨,下手不容情,快准还又狠,配合还默契。 二人一个前头杀,一个后头补刀,李瑶光甚至都不执着的毒刀扎屁股了,知道小倭子刀耍的不错,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反而是把长电棍电量开到最大,挥舞的虎虎生风,即便只触碰到对方的刀尖她也马力全开,逮到近身就更不客气,对方都被她电到抖的翻白眼了,她再上去利落抹脖子,很是迅猛。 两人合作无间,没用十分钟就解决了眼前的十几个小倭子,杀的很是痛快,饶是李瑶光自己都想不到,这辈子自己还能勇敢的当一回抗日英雄,不过他们这么一通嘎嘎乱杀杀,倒是把乱起时,抱头缩脖子藏到一旁角落瑟瑟发抖的几个收尸人给吓坏了。 突然的来人实在太过恐怖,见面就杀,把那些个厉害的倭匪砍瓜切菜般一下解决,几人非但不高兴,反而是越发害怕,以至于都没敢抬头看清来人到底是敌是友。 还是听到一声声带着孩童软糯的大靖官话在耳畔响起,这一个个的才从惊恐中醒神,慢慢的,忐忑的,瑟缩着缓缓抬头。 李瑶光:“这位大伯,大伯?大哥,你们别怕,都别怕,我们是自己人,大靖人。” 几人这才松口气,紧接着泪就下来了。 “恩人啦,恩人!谢谢恩人救命之恩,谢谢恩人救命之恩……。” 反应过来的几人对着李瑶光与沈越纳头就拜,二人急忙扶人,他们也不敢耽搁,沈越忙道:“几位不必如此,快快起来,我们有几句话想问问诸位。” 几人连连点头,扯着染血脏污到不像话的衣袖,擦着忍不住扑簌簌掉落的泪,为首年纪最大的那位出列忐忑问,“恩公有何要问?小的定知无不言。” 李瑶光与沈越对视一眼,李瑶光朝着沈越点点头,主动揽过放哨警戒的工作,沈越迅速道。 “几位莫要客气,我们就是想问一下,武定城自那晚乱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胡狄没有进城?为何城中有倭匪出现?” “胡狄?” “没有胡狄啊?” “都是该死的倭匪!” 几人听了沈越的话,起先纳闷,提及倭匪大家又恨的牙痒痒,想到惨死的家人,想到至今下落不明失散的亲朋,几人又开始呜呜啜泣起来。 “恩公没有胡狄,都是倭匪,都是奸险狡诈的倭匪,武定城,武定城完了!家,家也没了!出事的那一晚……” 李瑶光与沈越听着眼前几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补充说明,渐渐的把乱起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以及眼下武定城的时局了解了个透彻。 原来,袭扰武定城的不是胡狄,而是一直袭扰大靖海防的这些倭寇! 可恨这弹丸之地的鼠辈小贼,骨子里就是奸诈的东西,骂他们是狗都是对狗的侮辱。 知道大靖内乱,京都失守,胡狄大军压境洗掠的消息后,竟也想来分一杯羹。 如阴沟里的老鼠,挑拨离间,杀人放火,洗劫扫荡,整个武定城现下都已失手,整个落入倭寇手中,城内城外尸山血海,大多百姓军人无法幸免,大靖军队溃败,镇守武定的振武将军被俘…… 一一条条的噩耗,听的二人心里越是恨,就越是知道眼下他们的危机。 倭寇与胡狄不同,胡狄游牧,善攻城略地,劫掠一空便走,极少逗留,除非占领大城为设立大帐; 而倭寇呢,不仅烧杀抢掠,辱我百姓,更是一心想要霸占我大靖国土,大靖建朝多少年,他们就觊觎了多少年,甚至更久!在大靖朝之前就是如此; 这般无耻的东西,你强他退,你退他进,打不过就跑,打得过就占地盘极尽所能的掠夺,根本没有下限。 所以若是武定落入倭寇手中,情况怕是比落入胡狄手中更要糟糕! 很显然二人都想到了此,神情便十分不好,看得面前几收尸人越发忐忑。 沈越看了李瑶光一眼,想了想,眼神示意李瑶光万事回去后再说。 转头又叮嘱面前几收尸人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别冒头,为怕后头找来的倭匪看到这十几具尸体报复,想到刚才在附近搜寻时所见地窖,二人处理了尸体就匆匆往回,准备回去同大家说下这个消息,顺便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死性不改老戏码 “怎么样,怎么样?” 李瑶光与沈越二人一回来就迎上两双关切眼,面对二人的疑问,她扯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道了句,“外头情况不大好。” 顾卿与卢青闻言一顿,脸色蓦地暗沉下去,长叹一声,赶紧让李瑶光二人下密室,两人把密室门一关就急忙跟了上来。 到了密室里,早就从顾卿卢青口中知道,他们二人出去打探消息的大家忙也迎上来关切。 沈越看了看李瑶光的模样,有些心疼,便自己开了口。 “此番武定之变出乎我们的预料,乃倭匪所为,并不是胡狄,刚才我与李姑娘上去打探,发现上头四处倭匪活动,威逼城中幸存百姓在收敛尸骨,自己收敛城中各处财物粮草,城内城外情况怕是都不大好。” 人群中有位男琴师一个趔趄,不由扶墙哀泣,“若是倭匪那全完了,依着往日那些狗东西的尿性,怕是占着地方便不肯挪窝了,这些畜生!” 临海阁大多都是姑娘家,闻言都慌了。 “那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们还出得去吗?” “我,我阿爷阿奶虽然为了堂哥娶亲卖了我,可我爹娘跟妹妹们还在城外,倭匪来了,他们还能活吗?呜呜呜,顾姐姐,我想我爹娘我妹妹,呜呜呜……” “我也想家了,武定府都这样了,不知道周边的镇子情况怎么样了?我的家……” 一时间大家都慌了,心中彷徨,有那胆小害怕的关切家人的,甚至都捂嘴低低的啜泣起来。 李瑶光看的不落忍,“大家别慌,刚才我与沈小将军出去查看情况时,遇见了不少的幸存者,倭匪指着他们做事清尸,眼下也已未再胡乱杀人,诸位亲友只要躲过了最初那一阵的乱劲,活下来的肯定就没事了,而且我们都能好好躲着,我相信,城中还有很多人跟我们一样都偷偷躲起来了,既然城中都如此,外头山山水水的地方更宽阔,你们的家人指不定更有希望,所以大家,别哭!” 许是他们出去了一趟,亲眼看了外头情况的缘故,听到她这么一说,大家心里也跟着安定了不少。 唯有胭脂脸上还挂着愁容,在大家都互相扶持宽慰的时候,她悄摸找到顾卿,把人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出难处。 “顾姐姐,眼下外头情况不定,而我们又这么多人,咱们密室里的粮食怕是顶不了多久了……” 这又是一遭噩耗。 是啊,密室正常只会放个半月粮食的量,不过是为了避匪祸应急,却因从前武定从未被倭匪破城过,密室准备也就没那么上心,里头的粮食不过能供三十来人吃半个来月,而眼下他们躲进来的有近五十号,五日的消耗再节省也所剩不多,且未来还不知如何…… 这让负责食物的胭脂做了难,顾卿这个当家人听到此也皱起了眉头。 正巧落在李瑶光后头的沈越听到此话,他顿住脚步,对二人道了句:“二位打搅,莫忧,夜里我还要再出去探探情况,到时候自会寻些粮食回来。” 顾卿、胭脂听后,喜的连连朝着沈越福身,沈越却摆摆手,再未多言,快步跟上前头李瑶光的脚步往程塑夫妻所在的角落而去。 夜里,沈越果真就如他说的那般,再次提刀要出去打探情况,李瑶光不放心,觉得两个人始终有个照应,再说了她还知道了这货要去给大家寻粮食的事,便坚持要跟。 二人再次出了密室,在寂静无声的武定城街道流窜游走,一面探情况收消息,一面集粮食。 接连搜寻好多门户却一无所获,想来都被倭鬼捷足先登,沈越的脸因此染上冷色,李瑶光却不急,自己粮食多多,大不了一会找个借口拿一袋出来都行,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打探清楚武定府眼下倭鬼的布防如何,能不能从哪个城门把大家转移出去。 李瑶光把心中思量与沈越这么一说,他也认同,点点头便打算带着她再往前头靠近城墙的地方去探,不想前脚才迈出这搜索不得的处门脸,后脚寂静的街道上老远传来诸多脚步声,听着还很嘈杂。 沈越一把将已经一脚踏出门外的李瑶光给兜了回来,二人紧张的捏紧武器,紧贴着靠在门后潜藏倾听。 “大靖的子民们,别躲了,都出来吧,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保护你们不被胡兵袭扰的好人,大家都是朋友,是帮助你们的朋友,都出来吧,出来吧……” 哐哐哐,哐哐哐……锣声有节奏的响过以后,又是紧接而来的卖力吆喝。 “大靖的子民们,都出来吧,出来!出来我们给你们饭吃,保护你们的安全,我们的心是真诚的,你们看,你们的同伴在我们这里有衣穿,有饭吃,人生得到了安全,我们会保护你们,保护你们的城池,你们的家人,我们是真诚的朋友……” 这鸣锣,这一声声看似和蔼可亲,却带着洋腔异调,在夜里显得特别响,传的也特别远。 再看他们跟前看似自由,其实是被驱赶着走的一行眼带惶恐,却还暗中被强逼要笑的可怜人,李瑶光握成拳的手松了紧,紧了松,脑子一热,捏着电棒就要动,不想却又被身边人一把拽住。 “不要轻举妄动。” 李瑶光指着外头在寂静街道上招摇过市的一群狗东西,压低声音,只以两人可闻的蚊声咬牙,“这些狗日的玩意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嘴里没一句真话!” “别激动,大家也不傻,经过前头大乱,再不清楚外头的情况,惊弓之鸟的人也不敢轻易冒头……”,除非是逼不得断粮、断水已藏不下去,如若不然,谁敢轻易出?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呢?” 李瑶光咬着牙,光火的很,不知为何,沈越心里一痒,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立刻换得某人的白眼瞪,沈越这才不好意思的呐呐收回,口中解释着转移尴尬。 “万一也不能出,我们就两人,身后毫无帮手助力,外头人数众多,你且再听那锣声喊声,怕是此刻的武定城内大街小巷都是喊话的人,一旦我们出去便真要羊入虎口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干看着,擒等着?” 沈越点点头,“对,先等等看,以眼下我们的情况,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走,咱们今晚出来的时间不短了,程大哥、顾大家他们怕是要等急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沈越说着,生怕面前人再一言不合就冲出去,拉着李瑶光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回带,急的李瑶光赶紧拍他。 “你等等,等等!” “还要作甚?” “粮食啊大哥,粮食!” 李瑶光急的又白眼翻他,不过沈越听到某人气急败坏的一声大哥后倒是很开心,却哪里知道,这就是某人焦急间如口头禅一般的称呼? 他倒是因为一声大哥配合的不得了,李瑶光让他站岗就站岗,让他随后进屋背麻袋就背麻袋,一点也不问李瑶光的运气为何这么好,一找就能找到粮食所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密室外火海滔天 靠着李瑶光他们陆续带回来的粮食,密室这近五十号人倒还耐得住,可外头那些人却…… 倭鬼奸诈该死,从那一晚喊话开始后再不分昼夜,派人一直喊一直喊,见喊不出来什么人,狗东西就选了城内好几个显眼开阔的地方埋锅造饭,每日里叫城中收尸队的百姓去排队领饭,不停宣扬他们的美好心善。 哪里都有好人坏人,有硬骨头,自然也就胆小害怕贪图利益的软骨头。 加上倭鬼对待那些软骨头许以利益,这些个蠢物就听这些倭鬼的安排指挥在粥棚前大肆演戏,日子一久,藏在暗处的百姓又不是谁都跟李瑶光他们一样能找到食物可不就中招。 弹尽粮绝之下,为活着,又发现吃了东西也无碍,细心观察之下,又发现每天都有老面孔出现在粥棚真没死没伤,见倭鬼真如他们所说一样不杀人,就有人按耐不住冒头了。 倭鬼见计划有成效大喜,又是一番大肆宣传,还好吃好喝的给冒头的人养着,招摇过市着,然后一个带两个,两个带三个…… 人嘛都有从众心里,渐渐的,出去的人越发的多,多到连密室里的人都不由跟着心动。 有那年纪小,没经历过倭乱的小丫头就说,倭匪好像也不太坏的样子,大家是不是不用逃了? 不想这话音未落,就被李瑶光一口否了。 “倭匪狼子之心,城中本就缺粮,我跟沈小将军每次出去找粮都千兴万苦,这些狗东西却大肆的用粮食收买我们的百姓,所图一定甚大,老祖宗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越是这样,这背后越是有鬼,你们且看着好了。” 这话听的众人点头,刚才那感慨的小姑娘都不由收了天真,瑟缩了下小身子,一副后怕模样。 果不其然的,李瑶光这话落下没两天,次日夜里就出事了。 当晚他们吃过稀粥,各自就蜷缩在分到的角落睡了过去,身边响起呼声,黑暗里唯有一道身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不知为何,今晚咳嗽的人很多,且频繁,起先还是一声两声,渐渐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黑暗中又发现身边的黑旋风很是不安来回转圈圈,李瑶光再也睡不下去,霍的起身,内心无端涌起烦躁不安。 看了眼身畔,亲人都在沉睡,边上各处的人虽咳嗽,人却睡的深沉,她轻手轻脚的起来,心烦意乱之下,干脆往瞭望孔的方向而去,想着说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看看外头的情况。 李瑶光走的干脆,却不想身后某个手中抱刀靠墙而卧的人,在她一动的时候就睁了眼,见她离开,随即想也不想的起身跟上。 李瑶光还是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有脚步声,谨慎的回头看来,才发现是沈越跟了上来。 “你大晚上不睡觉跟着我做什么?” 沈越抱着刀耸耸肩,“你不是也不睡。” “我那是睡不着,我,算了,跟你说不清楚,我准备去瞭望孔看看情况,你呢?” 沈越比了个请的手势,“同去。” 二人便同来到瞭望口,沈越再次在孔前迈出弓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看李瑶光,“上来。” 李瑶光眯眯眼,上是不可能上的,麻溜掏出自己履历大功的铝合金梯子,一把架在瞭望孔前,傲娇的爬上两节,很是轻松的就够到了地方。 沈越眼睁睁的看着李瑶光的动作,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正想着说这小姑娘还挺傲气的,突的面前傲气的小姑娘神情就变了。 沈越忙问,“怎么啦?” 李瑶光飞速跳下梯子,一把收了就往回跑,边跑边喊,“沈越快,通知大家快起来,外头着火啦!” 沈越一惊,下意识回头透过瞭望孔往外看了一眼,一眼之下,触目惊心,孔洞之外入目所见浓烟四起,火海滔天。 沈越大惊,一个箭步窜出去,抄起李瑶光的手拉着她跑。 李瑶光急的拍他,“松手松手,你动作比我快,你快去喊人,我随后就到,快,不能耽搁,迟了大家都得死。” 沈越也知情况危机,匆匆丢下句小心,人眨眼就消失在了甬道内。 等李瑶光气喘吁吁的跑回密室的时候,里头的人都已经被沈越喊醒,一个个惊慌失措的,看到李瑶光忙问。 “李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沈将军一来就喊我们起来,说是着火了,到底哪里着火了呀?” 气喘吁吁的李瑶光连连摆手,气都没喘匀,忙道:“具体我也不知,但透过瞭望孔看外头情况不大好,外头火光一片,对街与左近的屋子都烧了起来。” 顾卿一听急了,“那就遭了!李姑娘,左近的屋舍与我临海阁相连接,我们的透气孔大多设左右,若是这些地方都烧了起来,我们饶是躲在地下怕也无法幸免。” 这一声无法幸免让整个密室炸了锅,有那年纪小的不由慌了神。 “怎么办,怎么办啊?我们出去是死,躲在地下也是死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躲来躲去,难道我们还是逃不出一死吗?” “呜呜呜,顾姐姐,我怕!” “好了,大家静一静,我刚才看了,火还没烧到跟前,我们还有机会,慌什么!” “可是恩人姑娘,即便现下没烧到,天不下雨雪,外头这般情况怕是也无人救火,总有烧到我们临海阁的时候啊。” “我们有手有脚可以逃出去。” “可是,可是……外头不是有倭匪?” 李瑶光:“我不见倭匪,只见大火,左右都是等死,不如拼一把,反正我是要走的,你们走不走?” 可以说眼下的李瑶光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她的地位比将军沈越还高。 不安啜泣的人群听到李瑶光如此的稳,一个个也跟着心安不少。 顾卿也舍不得熬到现在的大家无故送了性命,急忙出列表态。 “姑娘要走,若是不弃,我等一定跟随,可出了临海阁,不说路上安不安全,只说我们这么多人又该何去何从?您不是说,四方城门都被倭人把控了么?” 第一百三十章 武定地界哪有矿 是呀,四方城门早落入倭匪手中,对方具体人数,据他们连日打探到的结果也是不少,绝不是他们这区区不足五十人可对付的。 可眼下话她却不能这么说,怕眼前众人心生绝望,李瑶光想了想道。 “眼下外头情况不明,不过这么大的火,倭鬼也是怕的,定会避着走,刚才我就没看到一个人鬼影子,至于去哪的问题?我倒是有个地方,那里也在城东,与临海有通河相隔,想必一时半会这火烧过不去,我们暂且去那里暂避,路上只要快些,大家听从指挥莫要闹出大动静,该是无事。” 见李瑶光这么一说,众人心里涌起希望,“好,我们都听恩人您的。” “那接下来大家都跟着我走,记住,莫怕,莫慌,遇到什么都别出声,实在怕就堵住自己的嘴巴以防万一,我会尽量保证大家的安全,但谁不听话,那就别怪我丢下他。” 众人纷纷点头,有那胆小的,当即拿出手绢就要捆在自己的嘴巴上,生怕自己待会添乱。 李瑶光见状满意点头,想到什么又开口,“顾娘子,快速把手头粮食分下去,一人带一点减轻负担,另外所有人找到布绢打湿,出去后捂住口鼻,防止吸入毒气。” 一条条指令迅速下达,众人跟着就动了,李瑶光把打湿的绢帕系在表弟口鼻之上,见小姨姨父也已经准备好了,许妙娘姐弟也无需自己担忧,才想着说姨父跑不快怎么办,沈越就自动请缨再次将程塑背起,换得李瑶光感激的眼神。 不到两分钟,众人准备妥当,随着密室门一打开,李瑶光率先出去,朝着大家一招手,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动了。 他们倒是幸运,出来的时候临海阁中虽然已浓烟四起,火却还不大,没有惊慌出错的情况下,大家得以迅速逃离了出来,走在四起的火光照耀下,李瑶光成功的把人领过了通河,往济齐堂的方向转移。 当众人成功的站在了济齐堂的地盘上,彼此看着对方的花脸,一个个不由劫后余生落下庆幸的热泪,唯有李瑶光看着人去楼空的济齐堂愁眉不展。 她姨父的腿…… 见李瑶光愁模样,放下程塑安顿好的沈越踱步过来,不由关切,“李姑娘怎么啦?” 李瑶光点着空荡荡的济齐堂唏嘘,“也不知这里的人都怎么样了,有没有逃出去,我跟此地管事算是朋友,对方还答应帮我找到厉害大夫治我姨父,如今这样,我担心……” “别担心了,对方想来定是无事。” “为何这般肯定?”,李瑶光不解的看向沈越。 沈越却点着空荡荡的济齐堂内外,“你且看,若是倭匪收刮,肯定是只图迅捷,动作粗鲁,不惜事物,你看这杂乱之地就是,而你再看这里……” 他上前从容的随意抽出一面整齐药柜中的小抽屉,对着李瑶光扬了扬。 “此地大多井而有序,一看就不似倭匪手笔,而里头药物全无,无有遗漏,绝不是匆忙之下的产物,若我所料不错,定是此间主人收拢走了,既然乱时他们有时间收拢,想来当初逃的从容,既是从容,那便安全,如此你何须担心,只要人无恙,你期盼的大夫定会有消息的。” “也是,沈将军说的在理。” 李瑶光也希望如沈越所说,盼着季先生他们无恙,他们再有重逢的一日。 到后院安顿好大家的顾卿到了前头,见了李瑶光赶紧上来禀报。 “李姑娘,大家都已安顿在您找到的药窖里了,我也已交代好大家不要闹出动静,只是这地方显眼,倭匪真的不会找来吗?” 李瑶光安慰,“我们来时这里大门敞开,想来倭匪已搜过不下多遍,且通过前头那一遭的施粥,想来倭匪怕是认为城中该出来的百姓都已出来,大家安藏后院深处药窖,只要不闹出大动静,想来暂时无碍。” “好,那我一会再去交代大家,特别是白日一定小心。” “对,是该这样,不过顾娘子,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若是可以,还是要尽早想法子出城去来的安全。” 顾娘子苦笑,“这谁又不想呢?可惜我们这么多人,老弱病残啥都有,怕是难啊……” 沈越望着一河之隔外的通天火光,想了想决定,“这么大的火都不见倭匪出现,怕是他们内里出了什么事,不如我再去探探,兴许这就是我们出城的机会。” 顾娘子顿时涌起希望,李瑶光想了想也认同,忙把这里交给了靠谱的顾卿,她与沈越再次行动。 济齐堂在城东以北,临海阁在城东以南,这会子临海阁所在方向火海一片,过去是不可能过去的了,他们二人便打算从北城绕道城东城南去查探情况。 火光照耀给他们二人的行动带来不便,他们只能尽量的寻黑暗的巷道屋檐根下走。 因有所顾忌,不敢走大街,不知不觉间他们竟是沿着黑暗,走到了北城墙跟下。 这里倒是再无大火,只是老远的他们就发现城墙上有篝火隔断燃烧,不仅如此,城墙下还有倭匪来回巡逻。 沈越带着李瑶光小心避过,却一不小心闯入了城墙根下一排黑黢黢的民居小院,这里居然有动静? 有人在说话,还是大靖语,隐隐绰绰、高高低低,时有啜泣哀悸,听着人数还不少,二人恍然,难怪的倭匪会严密巡逻,原来是在守人啊。 两人目光里有了同样答案,沈越蓦地想起先前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想到那位自己拜访过的顽固叔伯,心下一动。 对着李瑶光打了个手势,李瑶光秒懂,朝着对方点点头,二人互成犄角,防备着,朝离他们最近的屋舍摸了进去。 屋内,除了哀叹,除了啜泣,最明显的是一对父子低低的谈话。 “爹,爹,您说这些倭鬼到底要把我们弄去哪呀?说叫我们好好挖矿可保性命,可咱们武定的地界也没有矿呀? “嘘,禁声!别乱说话,外头可都是倭匪守着!” “没事爹,反正他们听不懂我们的话。” “那也需小心,忘了白日里的前车之鉴啦?你莫不是也想同顺子他们一样,被这些狗东西给开膛破肚?”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债需要血来还 提及白日里大家所见之惨况,黑暗中的年轻儿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终是愤慨,“爹,这群倭狗骗人,说好不再杀人,说好给我们好吃好喝,结果都是谎言……” “傻,匪徒的话你也信。” “可是爹,既是不信,你为何还要出来?” 这话把黑暗中的父亲问的一顿,正当偷听的李瑶光以为对方不会再出声时,当爹的沉默许久后悲戚喃喃。 “是啊,爹也是傻的,本以为左右是死,出来好歹能混几顿饱饭,赌一赌,熬一熬,若是赌赢了好歹也能得个活路,却不想……倭鬼实是鬼啊,说的那些都是个屁,不过是为了把我们这些蠢货骗出来当牛马牲口使,是爹犯蠢,是爹犯蠢了呀我儿!是爹害了你,害了你娘跟妹子,是爹……” “爹,爹,您别这样,您也是一番好心,谁知道这些狗东西这么坏的没人性,爹,我娘跟妹妹肯定没事,狗东西挖矿建屋要的都是劳力,想必不会为难我娘跟妹妹,她们都是女子,没甚力气,顶天就是让她们烧烧饭,缝缝补补,洒扫洒扫,狗东西还指着我们卖力挖矿,我娘跟妹妹她们肯定没事的。” “是吗?” “是,肯定是,爹,您放心,一定是。” 当儿子的话说的俨定,心却是虚的。 听着里头父子对话,没找到想找之人的沈越有些失望,给戒备的李瑶光打了个手势,二人准备再往前前头有动静的屋舍再去探探,兴许能找到人呢? 只是才抬脚,变故突来。 一声凄厉喊自前头城墙上传来,紧接着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嘭声巨响,短暂的死寂过后,又是诸多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嚎叫,尖锐凄厉的撕破暗夜的静谧,听的人头皮发麻。 察觉不对,二人顿住脚步,无需多言,齐齐跟上了正集结往声音所在方向疾驰而去的倭鬼们,越是接近,城墙上的哭嚎越是清晰,好多好多,好多好多…… 二人眼底露出惊诧,心里涌起股股不安。 “沈……” “嘘,跟我来。” 见前头倭匪抵达墙根齐齐停住,沈越戒备的目光一闪,抓着李瑶光一个闪身,就把人带进了一处民居后院中的高大树木上。 这里视野极好,靠的也近,能让他们清楚的看到前头的情况。 就着汇聚过来的火把光,他们看到众倭匪围拢的中心,火光照亮之处,青砖地面上有具浑身赤裸的女尸狰狞扭曲的躺在那里,雪白的身躯青青紫紫,身下血泊一片,残忍血腥又悲凉。 李瑶光双拳不由握紧,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什么,目如闪电带着仇视的射向城楼上。 城楼下,围拢来的倭匪一个个面带不屑,对着可怜女尸叽哩哇啦一番,而后出来两倭匪上前,一人拖住女尸一条腿离开,连破衣烂衫都不给一件,竟是最后的体面都不给留。 李瑶光听着尸体拖过地面发出的摩擦磕碰声,就彷如擦着她的头皮而过,而那远去的一长串血痕压的她透不过气,李瑶光只觉自己的一颗心被揪的生疼,眼再次熬红。 沈越察觉到有异,死死拽住李瑶光的胳膊,黑暗中朝着她无声摇头。 李瑶光小身子颤抖着,努力深呼吸再深呼吸,告诫自己要忍耐,嘴唇都咬出血来,她被沈越强拉着飞速离开。 “李姑娘,小不忍则乱大谋,想想还在济齐堂等着我们归的人,想想你的亲人,你的弟弟!” 是啊,她不能乱来,在没有安排好一切的时候,不能乱来。 李瑶光压下心头翻涌的血气,配合着沈越,趁着倭匪巡逻的空档二人往回,她放哨警戒,沈越潜入与刚才对话的父子接上头,从他们的口中,二人很快就知道了倭匪近来的一切作为与目的。 安抚完里头的父子,沈越结束谈话,见人回来,李瑶光急问,“怎么样?” 沈越没多言,拉着她就往回。 “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 二人不做耽搁,飞速回了济齐堂,直到确认安全了,当着大家的面,沈越才说起了从那对父子口中得到的消息。 “倭鬼果真如李姑娘说那般奸诈,所谓优待是假,骗城中所藏百姓出来是真……” 原来这些个狗东西也忌惮胡狄,怕对方会打来此,并不打算长久的占领武定,本是准备收刮一空就撤的,结果在这里所得的粮草与财物并不多。 心有不甘之下,正好想到他们在附近海域新占据了一个新的海岛据点,正缺人手建设,主人在本土的几处岛屿又发现了银矿急缺矿工,便想着把武定城的幸存者百姓骗出去,运往据点,不论是建设做苦力,还是去挖矿,这可都是免费的劳力,用废了都不心疼。 为了顺利把人财全都押送离开,且保住秘密,撤离前夕,他们还有预谋的放火,就从跟前的城东开始,以河为界,只要自己安全,一片废土之下,武定城人财两空秘密自然也会被掩盖,而剩下躲着的人,出不出来也都无所谓了。 因着这一灭绝人性的三光计划,这才有了前头那一场大火,以及城楼上下的惨烈幕幕。 听完这一切内幕,胭脂不由后怕的拍着心口,“天,也就说,要是没有恩人姑娘警醒,我们差一点就全被倭鬼给烧死啦?” 卢青也满脸悲悸,扶墙捶胸,“只可怜我大靖百姓,男丁沦为奴隶,女眷也……”,说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听着这些悲戚,蓦地想到那一长串的血痕印记,李瑶光与沈越也都跟着沉默。 程塑见他们表情不好,就知外头的情况怕是比他们说的还要糟糕,心里唏嘘,不住转移话题。 “沈小弟啊,那你们可有探听到,倭匪具体何时行动?” 沈越忙回:“据那对父子所言,怕就是这两日的事情,倭匪集中运走城中洗掠到的财物后就轮到人了。” “那也就是说,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平安无事啦?”,人群中,有个小姑娘听完沈越的话不由一喜,忍不住庆幸出声。 李瑶光却蓦地变脸,露出肃杀。 “呵!杀了我们的人,破了我们的城,抢了我们的钱粮,还辱我们的姐妹,想走?” 小姑娘们毕竟年纪轻,经历少,想的短,会这般表现,自己不怪她们,毕竟谁都想活着。 可对于那些狗逼倭鬼? 那不好意思! 就算自己再势单力孤,没法把这群鬼全留下,她拼死也得让他们狠狠脱一层皮! 不要说她无脑冲动,对上小倭子,她就冲动怎么啦?血债是需要血来还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谁说女表子无大义 李瑶光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沈小将军,我有个计划。” 众人闻言,不止沈越,其他人包括许妙娘姐弟都齐齐看来,就听李瑶光道。 “马上天就要亮了,倭鬼忙着转移财物已经顾不上再搜城,大家待在这里暂时安全,通过我们打探到的情况,我分析过了,倭匪怕是还要走海路撤离,所以人员与洗劫的财物都集中在东城门,回头确认个时间,我去东城门引起骚乱,动静闹大,倭鬼定会回援,趁着这个空档,劳驾沈小将军与顾大家护着我的亲人,从西门或者是南门出逃。” 东边倭匪多,她还要去手撕鬼子吸引火力,肯定不能走;不让大家走北边,是怕他们出去再遭遇胡狄;可以说她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只可惜,架不住某人不同意。 沈越意识到李瑶光说了什么后,他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语气不善,“你是准备一个人去东城杀倭匪?” 李瑶光重重点头,愤愤道:“对,我就是电不是他们,毒也毒死他们。” “对什么对,我不同意!” 李瑶光傻眼:“凭什么?” 沈越给气笑了,语气也比较冲。 “凭什么?凭你在胡闹!你的毒再好,能有多少?据我了解到的,光是东城门就有倭匪不下千号,更何况其他三门还有人,这么多,你一个杀的完吗?一旦东门出事,倭匪迅速驰援,那时你孤身一人,你当如何?” “我肯定有办法呀!我又不傻!” “什么办法都不行,要出城去,大家再想其他办法就是,总之你绝不可以冒险!” 一向不多话、不动气的沈越,这回动了真气,搞的李瑶光也气,诧异瞪他。 “你凶什么凶!我这不是出于实际情况考虑的么,我都说了我有把握,你凭什么不给我去?啊?前头你说怕牵连大家,我忍了,老实的跟你回来了,怎么?眼下我有把握还有底气,还安排好了大家,还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换得大家逃出生天的机会,一举数得的事,你凭什么不同意!你是我什么人?我家长辈都没发话呢,你凭什么拦我!” “我!” 沈越想说他也是好意,可因为一句你是我什么人被噎的哑口无言,凤眸一瞬不瞬的看着李瑶光,薄唇紧抿着,沈越突然发现自己变的好奇怪。 他怎么会跟个小姑娘家家的吵起来?他以前不是最不耐烦跟女子说话的么?怎么,怎么?怎么变的越来越不像是自己了呢? 程塑见气氛僵住,俩孩子一个气鼓鼓,一个沉默冷颜,忙出来发话打圆场,“光儿莫胡闹,沈将军也是为你好。” 于媚雪也急的出声:“是啊光儿,听话,我们可以等的,大不多等几日就是,等倭寇走了,咱们再安安稳稳的离开不好吗?” 众人跟着当和事佬。 “是极,是极,李姑娘,保险起见,我们都可以等的。” “是啊恩人姑娘,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等得起。” “您千万别冲动啊……” 这一个两个的几乎个个都上来劝,面对大家一张张关切的脸,李瑶光也跟着冷静下来。 “小姨、姨父,还有诸位,大家别拦也别劝,我主意已定,谁说都不管用。 你们没有看到外头的惨烈,而我,前经历胡乱,再有当下倭患,已经眼睁睁的看着无辜之人受难过了……而就在刚才,我还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狗东西拖着无辜蒙辱的姑娘尸首打眼我前过,那是人啊,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人啊,那些该死的狗东西,却连一点最后的体面都不给,诸位,小姨,姨父!我也是女子,我也想活在太平盛世,可谁叫我生不逢时,活在这乱世之中了呢? 我李瑶光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圣人,可对待有些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今日你不动,我不动,大家都不奋起反抗,都只顾自保麻木不仁的话,那些倭鬼不吃痛,以他们的贪婪卑鄙,我们的将来,我们的子子孙孙……怕是要无穷无尽的受他欺辱虐杀,尸横遍野,再无宁日……” 百年国耻,难道不该恨吗? “所以诸位,我要去,且必须去!”,她坚定且郑重的看向一双关切的亲人:“小姨,姨父,今日我要是忍了退了,我怕我从今以后日日夜夜不能寐,一辈子都良心不安啊!” “你!唉……” 李瑶光的话说的程塑无法反驳,于媚雪却还是不舍。 “可是光儿,你也只是个孩子,你让我如何舍得?” 在她看来外头的家国大事与她何干?与自家的孩儿何干?她们只是女子,她的光儿也还只是个孩子,犯得着为一干陌生人豁出生死吗? 还待再劝,却又被李瑶光打断。 “小姨,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那是大话,我想做点什么而已。而且小姨您忘了,我可是本事人有神通的人,找死的事我可不会干,我又不傻!”,不过是仗着有金手指,手里还有毒药武器才敢做此决定,“您放心,只要我没有后顾之忧,只要你们都安全了,我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找你们。” “那也不行!这世上我就你跟阳哥儿两个孩儿,我不同意!” “小姨!” “我也不同意!” 李瑶光见自己劝说解释半天,自己小姨不答应也就罢了,沈越这家伙又蹦跶出来添乱,她就恼火,“沈小将军你别闹了!你可是将军,有你这样不让士兵上战场的将军吗?” 沈越委屈,深呼吸,“是,我是将军,可也没有哪个将军会让一女子孤身上战场,我可以不劝你,但我必须同你一起。” “你也去?” “对!”,沈越不仅重重点头,还故意耸肩自讽:“毕竟也没有临阵脱逃的将军不是吗?” 李瑶光……都是祖宗! “你这不是添乱嘛!”,她去是有把握全身而退,他去?自己的空间可保不住这货!她只得借口,“你去了大家的安危怎么办?” 不用沈越开口,众人异口同声,“李姑娘,我们不怕!” “可是……” 顾卿出列,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李姑娘,恩人!没有可是!有句话您你得对,敌人狼子野心,今日你不去我不去,那将来我们的子子孙孙都要活于战火,我等虽是万人唾弃的卑贱之身,却也想做一回巾帼英雄,也想告诉世人,谁说女表子无大义,我等也有血性骨气!” 胭脂早已动容,不由自主跟着上前一步与顾卿并排,“对,我等也有血性骨气!恩人姑娘,我们与您一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乱世奇女二十钗 顾卿与胭脂话说铿锵,神情决绝,那气势,那壮语,让临海阁上下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不论男女,不论年龄,饶是先前还庆幸自己再躲几天就能逃出生天的小丫头,此刻也心情激荡,主动出列上前激动道。 “顾姐姐与胭脂姐姐说的对,我们不是贱婢,我们也是有骨气的,我要跟你们一起,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去!” “我也同去,恩人姑娘,顾大家,我的家人曾死于倭匪之手,我卢青这才落得孤苦无依流落贱籍的下场,如今对上倭匪肆虐,我想去,不论死活,我要为亲报仇。” “我也是,我阿爷阿奶也是死于倭匪手里,我也要去。” “大家都去,撇下我可不行,我妙音虽然没本事,却也想去会一会那些狗东西呢!” “顾姐姐,卢青哥哥,还有胭脂姐姐都去,我也想去,我想证明我不是贱骨头。” “我!” “还有我!” “算我一个。” 众人一个个激动站出来表决心,可他们却没看到,他们的身后还有一道身影缩脖弯曲,死死的拉住了身边不明所以也想蹦跶的弟弟默默后退,再后退。 李瑶光关注着眼前热血的一群人自然也没看到,实在是眼前场面让她有些头疼,她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的。 “不是,诸位,你们请冷静点好吗?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事不是闹着玩的,大家别冲动,真的,不要人还没出去,计划没完成,转头就被狗东西给逮了,到时候我还得葫芦娃救爷爷。” 沈越适时疑惑:“什么娃救爷爷?” “额……”,李瑶光扶额,“总之别闹,我去是有把握,你们去是添乱。” 李瑶光本是好意才这般说,不想顾卿听着却笑了。 “李姑娘我们可不是闹着玩,更不是添乱,刚才你自己不也说了,男丁都被关押在城墙根下,城墙上除了倭人就只有女子能上么,而我们就是女子啊!要想顺利去城墙上,我们可比你小小毛丫头一个容易的多。” 说着,为了证明一般,顾卿一撩自己的鬓发,潜藏的风情倾泻而出,竟是她前所未见的妖娆,李瑶光都看傻了。 “这,这这这……” 这没这完,其他姑娘像是得了提示,以胭脂为首的姑娘们纷纷跟着站出来与顾卿齐排,拿出了往日她们招待权贵时的最好状态。 胭脂一个旋身,如花蝴蝶般翩然起舞飞到她的身边,“李姑娘你看看我这舞姿是不是尚可入眼?奴家还有成名已久的鼓上舞,虽此地无鼓,姑娘可否赏脸一观?” 妙音跟着上来,“小女妙音,擅歌,可唱明月,姑娘且听奴来唱呀……” “李姑娘看我,看我,奴家善胡璇,不若且看上一段?” “姑娘奴才疏学浅,吟诗作赋不会,倒是擅以舞画山水。” “还有奴,还有奴……” 李瑶光看着眼前争先恐后出列,各有风姿的翩然姑娘们,不住点头,眼都花了,也才真正看清了所谓大家名伶的风姿本事,真不是一般娼妓可比,更不是后世影视作品表现出的那般模样,她们更华丽,更贵气,更美,更不知如何形容…… 她只觉自己的一双眼都看不过来,不想最后,卢青竟领着两个男子也入列。 李瑶光再扶额,哭笑不得,“卢公子也是女子?” 卢青洒然一笑,“姑娘说笑。” “那你们为何?” 卢青与另外两人朝她齐齐一揖。 “尔等虽不是女子,却是乐师,不论歌舞才情,无上好乐章配可不成,有尔等在,才能奏出名曲二十四桥明月夜,姑娘们也才更动人不是吗?尔等愿陪顾大家她们登城楼,助姑娘一臂之力,灭匪!” “亲,真用不着你们!” 以顾卿为首的临海阁一众却坚持。 “李姑娘,您有您的坚持,我们不拦,只是身为武定人,得蒙您点醒,我们自也有我们的坚持,好姑娘,请让我们为武定,为那些惨遭凌虐的姑娘们,为子孙后代也尽一份心吧。” “是啊李姑娘,我们想去。” “这……” 其实人多并不是好事,而且她也不需要金陵十三钗的事情重演,她…… 沈越却再不让李瑶光再多言,可能是她不懂古人的一些情结吧? 沈越拦下李瑶光后,突然颔首,破天荒的应下了大家的请求。 在李瑶光瞪来时,他道:“越知各位决心,这样,既然决定要动,我们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方能成事,咱们可以这样,这样……” 随着专注的众人跟着一下下的点头回应,不多时,夜色下济齐堂内闪现出好多道人影,分别朝着不同方向潜行而去。 有往东被关押着百姓的城墙根下去,避过倭匪巡逻与里头人嘀嘀咕咕的; 有往城南城西探头探脑,一家一户不放过地方细细密密寻觅地方的; 更有熟门熟路寻到未被烧毁的街市花巷,带回大包小包不知是啥的; 更有紧张的在空间捣鼓整理各色药品药丸子的; 次日东城,蓦地出现一行穿戴整齐的二十女子,她们打扮的或者干净清灵,或妖娆妩媚,花蓉绽放各有千秋。 以抱着琵琶的顾大家为首,扇形铺开,手拂琴弦,面带柔情,脚踏暮色,踩着音律,走在满目疮痍的大街上,一面是楼宇,一面是废墟,而她们行走其中却是那般的从容不迫,在废墟的映衬下又是那般该死的引人心魄。 见前头出现许多闻讯而来的列队倭匪,瞬间把她们一行围了个水泄不通,顾卿等人不慌不忙,面上无一丝慌张,反而是缓缓揭下斗篷帽兜,露出绝美脸庞,手捧琵琶,婷婷袅袅的朝着城楼方向遥遥一拜。 “奴,武定城,临海阁,琵琶国手顾卿,今烈火焚城,奴无家可归漂无依,知贵人在此,特率姐妹前来拜见,厚颜献艺,望贵主怜惜。” 见此情景的倭匪们都惊呆了,一个个只觉眼睛都不够用,更有甚者喉痛缩动不住的吞咽着口水,其中还有几个尚算稳得住的,赶紧转头去城楼上汇报。 城楼上,大堂内,倭匪头子听到下头人说,城中竟然还有幸存漂亮如仙子般的女人求见自己,还不止一个,还要给自己献艺求怜惜,首领欢喜的畅快大笑,满以为自己的光辉照万代,想都不想,摸着鼻下那一撮小短须,大手一挥,直接下令手下把人带上来,他倒是要亲眼看看着所谓仙子。。 顾卿胭脂她们二十人,便在一众驻足侧目眼露迷离的倭匪中,缓缓走来,行至城楼下,她们忍着屈辱,被群矮墩墩,色眯眯,两眼瞪直只差没流口水的倭匪搜完身。 这群昔日有名的国手、舞姬、伶人、抬头看了眼眼前完全沉入夕阳下的高耸城楼,眼里闪过坚定,抱着手里往日吃饭的艺器今日的武器,一步步踏上了城楼,走进了属于她们的战场。 第一百三十四章 猪狗且听我来唱 步上城楼,随着城门楼中堂一开,还未走进,顾卿等人便看到了堂内污浊不堪的现场,那一个个被倭匪头子们搂在怀里调笑欺辱的麻木脸庞,与正中央席上朝着她们看来并露出猥琐笑容的胡子脸形成鲜明对比。 顾卿等人压下眼底的疼与愤,动作整齐一致,抬脚步入后,朝着首座笑的猥琐的小胡子盈盈一拜。 “奴家拜见大人,大人万福金安。” 这倭匪头子是懂大靖官话的,虽然说的不好,却听的很懂。 见到顾卿等人模样真如手下禀报一般,小胡子畅快不已,哈哈大笑着一抬手,操作洋腔异调,“姑谅(娘)请起,不知姑谅(娘)有何技艺要献给窝?” 为首抱着琵琶占据c位的顾卿蹲了蹲身,“奴家琵琶弹的尚可,姐妹们也各有所长,若大人不弃,奴等愿献一曲破阵乐,恭祝大人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千秋万世。” 小胡子一听这般恭维好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击掌抚手,“号,请。” 顾卿再盈盈拜下,摆开架势,只是在手抚琴弦之时突然停住,这让紧紧关注着她的殿内众倭鬼一顿,小胡子忙问,“为何还不开始?” 顾卿的美目扫过殿内那些女子,压下心疼,故作高傲瞧不起:“破阵乐乃激昂乐章,如此……奴家怕是奏不出意境。” “哦?” 小胡子挑眉,摸了摸胡子,目光跟着顾卿的目光扫过全场,瞬间明白了什么,摇头一笑,一挥手,道了句鸟语,随即出列一队倭鬼,把殿内那些饱受摧残衣衫不整的姑娘们给驱赶了出去,顺利到心带紧张忐忑的顾卿等人都没料到。 她们却是不知,在倭鬼的国度,艺伎很受追捧,地位很高,好一点的艺伎自来也不是他们这等人能见能闻,眼下来了一群大靖艺伎,看着还是他们往日触摸不到的高级品种,还尊他敬他,这让小胡子的虚荣心得到了超前满足。 征服了她们,不就等于征服了大靖? 带着这般隐蔽的得意,驱赶一群他们都玩腻了的木头女人而已,真不是大事。 不忍同胞受难,临时加了这么一出的顾卿一行自是猜不到,见殿内的姑娘们都安全离开后,她们不动声色的嘘出一口气,在倭匪门搬来的椅子落座,随着顾卿纤纤玉指的拨动,琵琶响,萧声起,琴音阵阵,激昂的乐声倾泻而出…… 月声阵阵,嬉笑声声,传播很远,城楼之下被关的人自是听见。 眼看着天边最后一丝余晖被暗夜吞没,听着头顶传来的袅袅仙音,黑暗里,年轻的儿子急了。 “爹,不是约定好的今晚动手么?怎么还听起曲儿来了?不会是……” “嘘,禁声,急什么,冷静!来人是不会骗我们的,等着便是。” 低声呵斥住心慌了的儿子,当父亲的看似冷静,其实心里也没底,不由再度想起昨晚通知自己的那位年轻人来。 对方不会真不来刷了自己吧? 自己可是已经把消息散播传开去了,今晚若是不成,他们父子岂不是…… 而此刻,正被父子俩满心期待着的沈越,正带着李瑶光在办大事。 远远坠在顾卿等人身后,目送顾卿等二十勇敢的姑娘们上了城楼,他们收回视线,钻进了倭匪老窝,摸到敌人做料理的地方,看到那一口口冒着热气的锅,李瑶光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沈越。 “这泻药应该是不错,不过药效我没亲自试过,保险起见,你多放点。” 沈越一僵,心说你手里出品的药还有药效不好的?想想那些毒。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无声点头,接过药,隐入黑暗,趁着做饭人分神功夫,手里的药丸子一把撒了进去,丢完就闪,带着李瑶光快速找到下一个埋锅造饭点,二人有心避开那些清汤寡水一看就是给看押俘虏百姓吃的,其他锅灶全都撒了一遍,以此往复。 最后一口锅都加料完,沈越带着李瑶光撤离,两人回到关押犯人的屋舍群,找了个安全角落躲进去,远远望着眼前矗立的城楼,李瑶光不由呢喃。 “也不知道这些倭鬼什么时候换班吃饭,影不影响顾娘子她们?也不知她们在城楼上怎么样了,还顺不顺利?” 沈越轻轻拍了拍李瑶光的肩膀安慰,“放心吧,会顺利的。” 而此刻城楼上,被李瑶光他们担忧期待的顾大家她们,成功的结束了破阵乐后,无缝衔接了下一曲目,让在场的倭鬼头子们看的应接不暇。 推杯换盏间,只感觉这大靖的艺伎温柔妖娆,仙气袅袅,各有各的妙,不知比他们见过听过的那些艺伎强哪里去了。 这时妙音姑娘脚踏舞步,歌喉轻起,“诸君(猪狗)且听我来唱……” 歌声温婉灵动间,妙音边唱边祝酒,目标直奔主桌上的小胡子,一杯酒敬到小胡子手里,妙音柔柔一拜,眼波流转间,身后一拨姐妹出列,纷纷脚踏舞步,玉手执起桌上壶盏,给堂上倭匪们纷纷倒酒敬酒,看着这些倭匪们眼都直了。 一个个沉浸温柔乡中,个个摇头晃脑的满以为这些女子无害,此时已经完全放下了心神,手再没谨慎的搭在腰间武器上,而是伸手一把揽过面前敬酒的美人,搂在怀里上下其手的调笑,却没有看到,姑娘们故作娇羞的低垂眼眸下闪过的杀意。 见火候到了,胭脂暗暗给顾卿使了个眼色,顾卿无声颔首,胭脂随即美目一横,脚一跺,娇憨的冷哼一声,扭动腰肢,开始翩翩起舞,如花蝴蝶般的来到上首位置,胳膊一把撞开在首座旁边唱边给小胡子斟酒的妙音,在小胡子朝她看来之时,胭脂那勾魂的眉眼如丝般勾住小胡子,端起妙音刚刚斟满的酒杯,举着一个胡璇来到案后,凑近小胡子,娇躯贴上,手中的酒杯端起喂到小胡子嘴边。 “大人……” 小胡子没料到还有这一出,被胭脂一声大人叫的骨头都酥了。 不过有美人为自己争宠,还是一个烈焰如火,一个清冷如月,那他自然还是喜欢烈焰如火的。 自己手下准备的酒,女人当着自己的面斟的,他还真不怕有什么,小胡子哈哈哈大笑着,低头叼住递到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胭脂随即眸光一闪,又娇嗔道:“大人,这歌有甚好听的,无趣的很,哪里有奴家的绝活来的惊艳,可惜此处无鼓,若不然,奴家定要为大人献上一曲鼓上舞,好求大人怜惜。” “顾上悟?难道是船索中的顾上悟?哈哈哈,那又甚么男的,来人,去为美人寻顾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里是她们的战场 死胡子的话听的绕耳,胭脂还是听懂了,心下一喜,再顾不得矜持,咬咬牙,整个娇软的身躯扑到对方怀里,假做欢喜。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大人真好,只是这鼓上舞的鼓一般可不成,怕奏不出好乐,舞不出好舞,未免大人扫兴,不若带上奴家姐姐同去掌眼,也免得这些郎君们寻错了,到时扫了大人的雅兴?” 小胡子被胭脂这么个大美人扑的,心早就不知飞哪里去了,只觉通身舒泰,这样的美人,还如此柔顺依从,娇如勾魂的狐狸,哪里是前头那些木头俗粉可比? 看着美人红唇张张合合,小胡子心中甚悦,连连点头挥手,“号号号,美人贴心,就按美人说的办。” 声音落,胭脂看向顾卿喊了声姐姐,顾卿心领神会一颔首,心里大松口气的同时与小胡子福了福身,领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九人就要出。 不想前脚才在身后胭脂使尽浑身解数的娇嗔道谢中踏出门,身后又传动静,顾卿回首一看,竟是跟在自己身后的九人中,有四人被大堂门口站立的几名倭匪拉住。 原来这些匪徒上见首领一个个的都享受到美人,且这些美人还不是前头那些可比,一个个不由心动,想着反正以前的那些木头他们也不是没享用过,见美人带着香风打从面前过,便实在按耐不住伸手拽住。 走在最后的四个姑娘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在顾卿关切看来时,她们无声摇头,示意顾卿赶紧走莫耽搁,自己则是转身与拽着他们的倭匪娇笑起来,只为拖延时间。 听着身后那一阵阵明明是笑,心里是哭的动静,顾卿暗暗捏着手里的东西,不断告诫自己此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在顾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门外后,刚刚被胭脂撞开的妙音又动了,歌喉再起,边唱边跳,满场飞舞,仿佛是要跟小胡子怀里的胭脂比个高低一般,唱跳的格外卖力,踩着音符,在场中几个舞娘的配合下,趁着场中倭匪搂着自家姐妹调笑做一团的时候,手里早准备好的迷魂香,在身体滑过堂内火盆的时候无声的丢了进去。 飞旋着舞步离开的妙音,旋转间望向大门口的方向,心中无限祈祷,希望顾姐姐与恩人那边一切顺利。 却说顾卿,出来后与身后五个姐妹打起配合,经过隔着百米就燃烧的火盆,她行走间把手中迷魂香无声丢入。 恩人告诫过自己,这东西威力巨大,而自己并无解药,想要保证清醒就必须保持一定距离,所以她们得快点。 从身后大门出来起的火盆一路丢过来,趁着身后姐妹们缠住找鼓的几个倭匪的时候,顾卿辨明风向,借口城防角楼有鸣金鼓,飞速逆风往城楼东北角跑,才想避进城楼上平日囤兵粮武器的空角,不想一进去,竟是发现,刚才她们借故赶出,其实是想搭救的姑娘们,居然都集中在这里。 烈烈北风中,无遮无挡的城楼上,这群衣衫褴褛的姑娘门神情麻木不仁,她们颤抖着,下意识如鹌鹑般挤在一起互相取着暖,再看她们身上的累累伤痕,顾卿鼻子一酸,飞速解下身上的披风,往跟前最近,衣服最破,年纪最小的那女孩身上一批,咬着牙,抖着音。 “好姑娘别怕,马上一切都过去了,别怕。” 声音划破冰冷的夜,面前的小姑娘缓缓抬头,没有焦距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干裂结痂的嘴唇嗫嚅了嗫嚅,正想说什么,顾卿却见前头自己丢下迷魂香的地界,站岗巡逻的倭匪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顾卿眼睛一亮,眼见着自家五个纠缠住敌人脚步的姐妹们也跟着倒了,行动刻不容缓,她只来得及对着身后众姑娘们道了句,“姑娘们,待会无论发生什么请千万躲好,别怕!”,人紧跟着就冲了出去。 一鼓作气冲到事先就约定好城楼口的位置,急匆匆的顾卿没看到的是,身后的姑娘们居然怯怯的齐齐跟了上来。 她掏出李瑶光给的宝镜,跟前头学习时一样,借着城楼上火盆的光,拿着镜子往下头的阴影处晃动,眼看着镜子折射的流光在下头滑过,顾卿心说恩人跟沈将军该是看到了的吧? 才要收起镜子,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哨音,顾卿猛然一惊,不等她回头,紧随哨音而来的是一声尖声提醒。 “小心!” 顾卿飞快回头,只见一满身黑衣的倭匪,拔出腰间的倭刀朝着自己劈了过来。 原来顾卿刚才探头在瞭望口与下头的李瑶光、沈越打信号的时候,前头一因拉肚幸运躲过迷魂香的倭匪,提溜着裤子软着腿的回来了。 正思索自己今晚吃坏了什么,怎么会拉肚子呢?结果一来就见同伴们倒了一地,而一个眼熟的女人,手里正拿着个奇怪的东西在空中晃动。 霎时间,倭鬼意识到了什么,扯出脖子上挂着的黑长哨子塞进嘴里,一边吹响,一边拔刀就朝着女人奔了过去。 脚步怯怯忐忑的姑娘们一跟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身上还披着顾卿给的披风斗篷的那小姑娘,几乎是倭鬼拔刀往顾卿扑过去的那一刹那,喉间发出警示,人跟着就冲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顾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顾卿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身体却被冲来的小姑娘猛地撞开,而那口中凶狠呼喝着的倭鬼,手中的刀就那样捅进了小姑娘柔软的肚腹,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小姑娘的手却还死死的拽住握刀的倭鬼双手,涌血的口中不停大喊,“姐,姐,跑,快跑!” “姑娘,姑娘,啊!!!” 这一刻,顾卿脑子里有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疯了一般扑回来,一把拔出头顶的金簪,罩着那被小姑娘死死握住动弹不得的倭鬼脖颈死命的扎了下去,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饶是带死这倭匪也想不明白,这么柔弱跟仙女一样的女人,下手怎么会这么的狠。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全员反扑嘎嘎乱杀 城楼下,看到城楼上洒下的独特光晕,李瑶光与沈越一喜。 事情成了! 二人立刻行动,从阴影中闪身出来,直扑外头那些因拉肚巡逻都不成队形的倭匪,眨眼解决完跟前一队列,才要去解救那些被关押的百姓,忽就听到那低沉绵长的哨音,以及紧跟在哨音后的凄厉尖叫。 李瑶光与沈越脸色蓦地一变,听出是顾卿声音的李瑶光当机立断。 “事情恐怕有变,我们分头行动。” 沈越虽不放心,却也知轻重缓急,飞速点头,对李瑶光道了句小心,二人飞速分开,一个往城楼上飞奔而去,一个提刀劈开了近在咫尺的厚重锁链,成功解救出了里头被关押着的人。 那对父子出来后看到沈越,两人大喜过望。 “恩公您可算来了。” “嗯。”,沈越一把扶住领着一屋子人就要拜下的父子俩,飞速道:“诸位,东城倭匪中了泻药,战力不足,大家先救附近百姓,多人一组围而攻之,夺下武器,护好自身。” 众人齐齐应喏,眼里都是仇恨的血腥光芒。 想到枉死的亲人,想到被骗出来后遭遇到的一些,还有此刻都不得音讯不知生死的妻子儿女……这一刻他们等了很久了!所以昨日同屋父子俩私下传递反攻消息时,大家不仅积极响应,还主动联系被关在附近的同胞熟人亲友。 一个传一个,一个传一个,这才有了今晚的万众一心。 沈越安排完就要走,父子俩不敢耽搁,赶忙把昨日沈越拜托的他们打探的事情给说了。 “恩公,您让我们查探武定残余将士被关押在哪的事情,我们查探过了,这一片都没有,城墙根下都是我等这般寻常百姓,不过您别急,可去城楼下的瓮城藏兵洞看一下,那边有异,只是我等身份不便,白日里并未能混进去。” 怕恩人失望,当爹的忙说了自己的发现。 沈越听后点头,道了句谢,转身就往对方口中的藏兵洞而去。 而留下的这些百姓,一个个猩红着眼,分成几拨,一拨防御杀敌,抢夺寻找武器装备;一拨继续解救剩下被关押的同胞百姓;另外一拨急不可耐的往城楼上冲,这些都是身后有妻子女儿不知所踪的; 话说李瑶光与沈越分开后,越过倒了一路的倭匪,这时候也顾不上先杀人,反而是第一时间冲上了城楼,一上去远远就看到了被一群衣衫褴褛,身形佝偻的姑娘们虚虚围在一起。 李瑶光越过倒了一地的倭匪快速奔过去,透过人群缝隙老远就看到,人群中央,浑身染血的顾卿怀里抱着个人,身边还倒着个脖子都被扎烂了的倭鬼。 她身上淡雅的衣裙早被鲜血染的星星点点,顾卿却顾不上,人跟魔疯了般,早已看不清本色的双手,使命去捂怀中人的肚腹试图止血,口中一声声的呢喃祈求啜泣着,可怎么也止不住里头股股冒出的鲜血。 “小姑娘别怕,我会救你的,一定会救你的,你坚持住,别闭眼,别闭眼,呜呜呜……” “顾娘子?” 顾卿猛地抬头,看到飞奔而来的李瑶光,她的眼里划过一道名为希望的光,急迫的看向李瑶光求助,“恩人救命,求您救救这个孩子。” 明知道希望渺茫,李瑶光还是快速上前,心中祈祷奢望,手却不停,只希望还能挽救下这个小姑娘年轻的性命,只可惜……太迟了! 呼吸,没有了, 脉搏,没有了, 心跳,也没有了, 她不认识眼前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为何顾卿会为一个陌生人如此悲伤,这也不是二十钗中的任何一个,李瑶光却还是跟着鼻子一酸,突然觉得这很残忍。 看着满含期待望着自己,这一刻脆弱的像个孩子般的顾卿,她别过脸,不忍的摇了摇头。 顾卿眼里刚刚涌起的光瞬间寂灭,嗷的一嗓子痛哭出声。 李瑶光实在是不忍,而且眼下大局为重,不是耽搁的好时候,毕竟每个人的耐药性是不一样的,万一出了岔子变故?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迷晕的人杀完保险,不能有人再无辜送命了。 李瑶光不得不喊醒顾卿,也是想转移她的悲伤,“顾娘子节哀,想想胭脂姐姐她们,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悲伤中的顾卿猛地回神,迷离的目光迅速聚焦,抬手往不远处的城楼一指,急切道:“她们都在那,快。” 李瑶光点点头,起身把就近五位昏迷的二十钗救醒,抬脚要走,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向顾卿。 “顾娘子你还好吧?能坚持吗?” 顾卿染血的手一抹泪,脸瞬时花成一片,顾卿却毫不在意,反而是嗜血的笑了,爬过去一把抽出倭匪腰间的短柄倭刀,对着最近晕倒的一倭鬼跌跌撞撞的跑去,举刀就要照着心口的位子捅下去,李瑶光适时提醒。 “顾娘子,心口有骨头保护,女子力道很难一击命中,最快的方式是这里。”,她比着自己的脖颈两侧,“这里有大动脉,割断必死无疑,又快又准。” 顾卿看后,利落提起昏迷的倭鬼脑袋,手里的倭刀就抹了上去,鲜血嗤的一下扑了出来,溅了她满身,顾卿没觉害怕,反而是兴奋,一种报仇后的兴奋。 眼看着人快速的又奔向下一个,李瑶光不敢再耽搁,转身就往城楼跑,而她不知道的是,刚才的一幕幕看在身后那群姑娘眼中,她们深受震动。 刚刚醒来的五个此时还不敢动手,没有经历过顾卿的破防,她们心里虽然有恨,但还做不到杀人。 而深受折磨的这群姑娘,看到昔日在她们身上为所欲为,把她们折磨的生不如死的狗东西,一个个的躺在那里根本不会反抗,她们身为女子,竟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反杀后,一个动了。 扑向身边最近的倭鬼,拔出他们自己的武器,回想着李瑶光干脆的抹脖动作,学着顾卿的样子,白刀子划过,红刀子提起,超级解气。 杀完一个后再来一个,越是下手就越是顺畅,丝滑无比,一个又一个。 五个临海阁的姑娘见状,咬咬牙,紧跟上顾卿的步伐,捡起武器动了,不敢睁眼砍,就闭眼来,不断安慰自己,砍着砍着习惯就好,就跟杀鸡一样。 见连她们都动了,边上一直局促不前,心有怯怯的姑娘们渐渐胆大起来,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紧接着一个带一个,大家全都动了,都沉默着没吭一声,捡刀子,抹脖子,越抹眼睛越亮,越杀越多越利索,杀到后来,抹脖子已经不能发泄她们心中的恨。 砍脑袋,捅心窝,下半身的孽根也不放过,剁他妈个稀巴烂,大家杀啊,剁啊,哭着笑,笑着哭…… 城楼下不断涌上来的人见到城楼上的血腥场景,先是一愣,随后震惊,紧跟着哭着找寻自己的妻子女儿,亲人团聚的抱成一团痛哭流涕,遍寻不见亲人的,对着那一地昏迷的倭匪发泄而去。 杀,使劲杀,今日定要杀他个灭种绝族!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二十钗都是猛人 话说李瑶光,冲进城楼殿正堂前,快速先掏出解药先闻了闻,收稳妥后,从门口晕倒的倭匪手中捡了把顺手的短柄倭刀,麻溜的抹了门口十人的脖子迅速入内,没先看堂内两侧晕倒的人,也没急着先解救临海阁的一众姑娘们,反而是直奔上首主桌。 把小胡子怀里的胭脂安顿到一旁,提着倭刀利索的就抹了小胡子的脖子,确定这人死的不能再死了,李瑶光才掏出解药把胭脂救醒。 胭脂幽幽醒来,看到是李瑶光,她面露喜色,开口第一句问的就是,“李姑娘大家都还好吧?顾姐姐她?”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李瑶光拍了拍胭脂的手,“顾娘子很好,大家都好,暂时没伤亡,眼下救人要紧,来,这是解药,你负责把姐妹们救醒,我来扫尾。” 李瑶光把解药递过去,胭脂二话不说点头接下,起身就要去救醒堂上姐妹,一回头,看到脖子一歪死翘翘的小胡子,胭脂不解气,上前狠狠照着这货是尸首踢了两脚,还呸了两口唾沫。 “呸,让你占老娘便宜,死了都便宜你个狗东西了!” 狠狠发泄完,见她们家恩人小姑娘已经在边上提着刀子麻溜收割倭匪姓性命了,胭脂不敢耽搁,赶紧拿着药从最近的姐妹开始一一解救。 最后救起离着大门不远,一看就知道是投了迷魂香后来不及走远就晕倒的妙音,胭脂一把将人拉起救醒,胳膊肘还怼了怼对方的。 “音音啊,这次咱们配合的不错,下次再有机会咱们还来啊?” 妙音没好气的白了自家姐妹一眼,心说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这辈子有这一回就够了,再来下一回? 嗯,下一回她虽然还会再来,但是不想再跟眼前的憨货打配合了。 妙音不客气的把胭脂一推,“行了赶紧的,没看到恩人还在忙么,走走走,我们也去帮忙。” 胭脂一僵,演戏跳舞诱敌她都可以,可杀人?杀鸡她都不会好吧! 胭脂怯懦了,瑟缩了一下,“呵呵,那个音音啊,我,我,我不敢杀,杀人……” 妙音又是一个白眼,其实她也是不敢的,可一想到她们才来时所见的那些姑娘身上的痕迹,还有这些日子恩人姑娘与小将军带回去的那些消息,妙音心里就恨。 “你个废物!以后走出去别说认识我,这些狗东西是人吗?他们不是!他们连牲口都不如?我们这是为民除害,怕的什么,你看我的。” 妙音也是莽人,嘴上说的硬气,心里其实也直打鼓,她也是连鸡都没杀过的人,更何况是杀人? 怕归怕,怯归怯,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 左右四顾捡了把倭刀,就近寻了个李瑶光还未来得及动手的倭匪就冲了过去,学着李瑶光的模样,刀锋对准倭匪的侧边脖颈,眼一闭,狠狠一刀子划拉下去,口中还不断呢喃。 “我是在杀鸡,不是在杀人,我是在杀鸡,不是在杀人……” 胭脂见到妙音都敢提着刀就是干,她的气性也来了,“不就是杀牲口么,我,我可以的,我胭脂岂能被别人比下去!” 自我安慰打气,胭脂蹬蹬蹬的跑上前把解药还给李瑶光,捡起把倭刀,学着妙音的模样找了个倭匪就开干。 其他刚刚醒来的姑娘们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学着妙音胭脂模样,各自寻了武器就动手,堂内的倭匪被恩人她们干光了也没事,还有外头呢,外头有的是! 大家齐心合力,杀鬼子杀的如火如荼,前头奏的那破阵乐,感情就是为他们自己奏的。 而其他三个城门,听到那低声绵长的紧急哨音后,立刻察觉到东城门出事了。 作为重中之重的东城门,那里有他们的奴隶,他们还未来得及彻底转运走的财物,绝对不容有失,此时此刻,守着他这三方城门不被可能的胡狄袭扰,不被大靖潜藏在外的残兵偷袭反抗已经不再重要。 留守三城门处的倭匪头子们下令迅速集结,领着手下,倾巢出动的迅速回援。 好在这也在李瑶光与沈越的意料之内,且早有防备。 他们早在城中往东来的各条主干道上设了埋伏,卢青等人严阵以待,发现从其他城门奔来的驰援倭匪后,纷纷点燃手里的迷魂香丢入既定的位置,自己则是选好角落蜷缩藏起。 冲来到这里的倭匪起先还有劲,跑着跑着开始头晕眼花,眼睁睁的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直到自己也跟着倒下,他们至死也想不明白为何会中招,却又哪里知道,为了设立这个长长的埋伏点,李瑶光彻底掏空了自己的家底,清空了迷魂香的所有库存一粒不剩。 李瑶光解救了胭脂等人,收回解药,见城楼上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跟胭脂交代一声,让她们看着情绪有些不对劲的顾卿一些,自己就按计划中的那样准备去下头接应卢青等人。 下城楼的时候,正好与解救了故友林叔父以及一干武定残兵的沈越相遇,二人只来得及各自叮嘱一声小心便错身而过。 沈越领着这拨军事素养明显比普通百姓强的将士上了城楼,越过杀的带劲的百姓钗环们直扑城楼两侧,准备去阻截诛杀从城楼上驰援而来的倭匪援兵,那里是他们的战场; 而李瑶光则是在城楼下振臂一呼,领着一拨杀的热血的百姓,匆匆往卢青他们守住的街巷而去,比起城楼这里要安全许多; 果不出所料,李瑶光等人赶到的时候,路上已经倒了一地的倭匪,那还有什么说的,见领头的李瑶光跑上去就是一阵嘎嘎抹脖,大家多默契的,操着家伙就开始收割人头。 李瑶光见状,叮嘱大家仔细,千万别错漏任何一个,自己则手持解药,在早计划安排好的地方角落,把丢完迷魂香后潜藏起来的卢青等人全都救醒。 此时,南北城墙上传来激烈厮杀,配合着城下无声的收割,一场绝地反击战进入白热化。 他们从黑夜战至天明,终于,在黎明的光划破黑暗,天边一抹耀金自东方徐徐升起的那一刻,战事截止了。 他们竟以小部份的牺牲,换取了三千倭匪全歼的结果,看着再无倭匪活着身影的城池,人们互相搀扶着,依偎着,哭啊笑啊……只是劫后余生的他们却也知道,偌大的武定城不得不弃。 此番武定祸乱,军士百姓死伤无数,虽最后反击成功,可粮食与财物早被收刮一空,该转移走的也被转移走了不少,要不然他们的反攻也不会如此顺利,对方来的可不仅仅只有三千人马,更多的则是先一步押送财物离开,随时可能回来。 武定不再安全,走方是上策。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分道扬镳奔东西 所有人都要走,还需得尽快撤离,大家也不矫情,简单收拾收拾,携亲带友,各奔东西。 东城门外,一行人眺望远方三五成群,相互扶持着的百姓们人群渐渐走远,大家收回目光。 沈越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李瑶光一行,忍不住再次开口劝她。 “李姑娘,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真不跟我去彭城?我们人多,出身行伍,怎么也比他们一家单独上路来的安全,我真的不放心你们。” 沈越眼底的担忧不作假,李瑶光看的分明,态度却依旧坚决,没有一丝更改。 “不了,我不放心我姨父的腿,多拖无益,我还是想先往东,而后沿海一路往南寻找下名医踪迹。” “可是李姑娘,神医行踪不定,岂是那么好找?且如今济齐堂上下都失了消息,找人怕是难上加难,不若你还是随我一道去彭城,到时候我帮你……” “别,你们此去是大事,我们还是不跟着去添乱了,我知沈小将军好意,可不试一试不我死心。” “程大哥,你也这么想?” 沈越见实在劝不动李瑶光,就把希望寄托在程塑身上,却不知,自打逃出京都,家里一切都早已是李瑶光做主,程塑也爱莫能助,更何况自家孩子还是为了自己的事,他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伤孩子的心,不如老老实实,做个不添乱的好家长。 程塑抱歉的看向沈越,惹得沈越焦急,绞尽脑汁还待再劝,身后一骑在健硕黑马上,脸色苍白,一看就有伤在身的中年男人适时开口。 “沈越我儿,李姑娘也是一番好意,我们此去彭城,急着汇报武定情况,还要整兵抗敌防御,你忘了当初来找叔父我时发下的宏愿啦?我儿,驱除外敌,光复北地,为枉死的千万黎庶报仇为要,你切莫忘了自身的职责,且此去一路,我等须得争分夺秒急行军,带着李姑娘他们的确不合适,你就莫要让姑娘家家的为难了,我们各有使命啊。” 沈越回头,望着往日这借口颇多的老油条叔父暗暗皱眉,有心驳斥,可看着他身后那一个个身上带伤,神情坚毅朝着自己看来的将士们,想到自己身上所背负的,千言万语压在沈越心头,让他再说不出话来。 长长叹息一声,沈越终是点头,“好吧,我便不再劝,只是李姑娘还有程大哥,请你们一路一定要多保重,若是遇到难处,千万到彭城寻我。” 李瑶光与的程塑齐齐点头,“好。” 自知再无同行可能,沈越掩下心里涌起的莫名情绪,与身边一雄壮军士低语一声,军士反身回去,在自家袍泽群中转悠了一圈,随后抱着好些个弩匣跑了回来放到了李瑶光的跟前。 李瑶光不明所以,纳闷的看向沈越,“沈将军这是何意?” 沈越解释:“你忘了?当初丢了你的弩箭说好要补给你的,只是武定前后两场大战,所剩弩箭不多,暂时补你十匣子,虽与你手中的型号不大适配,却也能用,还请姑娘将就先用着,等回头到了彭城你我再遇,我再给你补好的。” 感情是这个! 李瑶光点头,暗道白送的东西,自己的迷魂药泻药也用光光,眼下自己也就只有见血封喉跟其他一些防蛇虫鼠蚁的药了,能补一下存库损失,她不要才是傻子。 李瑶光客气的朝着沈越拱手道谢,忙就要去搬弩匣,准备往后头自家分到的马儿背上塞,于媚雪见状忙把儿子塞到马上的丈夫怀中,跟着过来帮忙。 不远处站着,一直等李瑶光与沈越说话不便打扰的顾卿,见二人说完了话,这才领着临海阁上下一众过来,与李瑶光与沈越作别。 “二位恩人,我们也商量妥当了,准备跟剩下一行百姓去往扬州,那儿地界我们熟悉,去了也好过活,就不给二位添乱了,就此拜别,山高水长,望二位恩人一路顺风。” 李瑶光与沈越一听,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在他们眼中,顾卿等临海阁一众都是拎得清的人,且经历过前头的反击战,他们都有所成长,且此行还有同伴,他们倒也不担心。 很是欣赏顾卿的李瑶光装着去掏马背上的包袱,其实是取出自己早准备好装满了各色应急药物的包袱递给顾卿,别的没多说,只道保重。 顾卿接过包袱只觉心里手里沉甸甸的,虽知道恩人主意正,却还是忍不住再劝了句。 “好姑娘,你真的想好了吗?便是不跟沈小将军一道,难道真不跟我们一起南下吗?东边虽无胡狄,可倭鬼一样危险,您……” 李瑶光知道对方好意,不过她还是坚持,轻轻拍了拍顾卿的手安慰她。 “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倒是你们,一路千万要小心,尽量避着官道走安全些,回头若是有机会到扬州,我定去寻你。” “好好好,我们先回去碧波阁落脚,随后定会重开临海阁,恩人若莱,记得一定要来寻我啊。” 李瑶光笑着点头,“好,一定,保重。” “您也多保重,一定要好好的。” 顾卿依依不舍,心里闷闷酸酸,率领临海阁一众再次朝着李瑶光、沈越郑重福身作揖,这才领着大家踏上了往南的路,一步三回头……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作别了顾卿一行,李瑶光转身就去牵缰绳要跟沈越告别,看到怯怯抱着包袱,牵着熠哥儿,双眼紧紧盯着马背上英武帅气的沈越,却看也不看自家一行一眼的许妙娘,李瑶光默了默,还是牵马上前多此一举的问了句。 “妙娘姐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跟着我们,还是跟……” 没等李瑶光的话问完,抱着包袱的许妙娘拉着熠哥儿就往沈越的方向退了两步,李瑶光到嘴的话立马戛然而止。 这意思多明显的,还要她问? 只是许妙娘的举动太过急切,看得沈越皱眉,连程塑跟于媚雪的表情都不大好。 程塑见状,还想劝说一句解围,缓解眼下尴尬,不想许妙娘仿佛是早料到程塑要劝她一般,急忙率先开口打断了程塑。 “程叔,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我本也不想的!可李姑娘要带着您一家往东是为了求医,那里倭匪出没并不安全,而我跟弟弟孤苦无依,只想安稳度日,所以,所以……对不起程叔,我,我们想跟着沈将军,最起码这边人这么多,还是军人,我,我们不害怕。” 得,人家孤女都这么说了,他们好像再要开口说什么,就是逼人家跟着自己去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宝马失而复得 程塑满口的善意再说不出口,饶是于媚雪这么好脾气的人,前头乱时看到许妙娘作为,虽心里也有气,却念着他们年幼许是被吓破了胆没多计较的人,这会子也后悔当初自己多管闲事了。 一家人都沉默了下来,李瑶光倒是很庆幸许妙娘不肯跟着自家走。 自己毕竟身负秘密,身边能没有外人,他们一家子的日子不知道多好的,当然求之不得,却不能表现出来,忙就看向沈越。 “沈将军是什么个意思?” 沈越自是不想带,但想到许妙娘的为人,也不想这么对累赘跟着李瑶光给他们去添乱,想了想,他对着李瑶光道:“那他们便跟着我吧,到了彭城,我会妥善安顿他们,你们且放心。” 李瑶光忙甩了累赘,“如此多谢,辛苦沈将军了。” 心里本来都做好哪怕就此撕破脸也要跟上沈越准备的许妙娘,见不用自己多费唇舌目的就达到,她满心欢喜,眼底的激动差点都要压不住,拽着熠哥儿忙往沈越的方向跑,一点也不顾及熠哥儿频频回头看向马背上阳哥儿念念不舍的小眼神。 武定一役,林将军早失了军心,要不是沈越李瑶光他们的出手,这人差点就要沦为倭匪的奴隶矿工,为此在这上千号残兵将士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大家都听的是救他们于水火,让他们重拾信心的沈越的。 林将军虽然嫌弃许妙娘姐弟碍事,但前头已经出头阻过沈越一回了,怕身后一众将士对自己再生怨言,便没有再多言,只是在点人带这对姐弟的时候多了个心眼。 见那小姑娘一个劲的看向沈越,林将军冷冷一笑,自己一把勾住熠哥儿带上马,故意把许妙娘留给了沈越。 沈越自是有所察觉,并未多言,扫了满含期待望着自己的许妙娘一眼,随手就点了名勇武的将士带上许妙娘,自己驱马上前与李瑶光一行告完别,这才念念不舍的一马当先,率领队伍开拔,终是离开了武定城。 一时间,人都走光了,大家各奔东西,未来如何,不得而知,不过李瑶光却很轻松。 终于就只有他们一家人了,干啥都方便。 李瑶光转头赶紧催促小姨上马,自己也跟着爬上马背,一挥手,声音轻快,“好了,小姨,姨父,还有阳阳,我们也走吧,出发。” 一家人按照先前计划好的,往东南的方向前行。 除非遇到所谓小师弟,否则中途不会停留,而是计划沿着海岸边找人边往南,办法虽是笨了点,为了姨父的腿,值得冒险。 他们分到的马出自武定城军备战马,被倭匪收刮走了一拨所剩不多,沈越还是匀了三匹好的给他们。 此马是好,高大健硕,却架不住一家除了程塑都是菜鸟不会骑,李瑶光是仗着胆大,身边的小姨就走的就磕磕绊绊、小心翼翼,这便导致赶路的速度并不快,此情此景,李瑶光就格外想念自家的宝马跟骡子们。 唉!也不知自家的宝马这时候在哪?是可怜的沦为了倭鬼盘中餐了呢,还是乱时被人顺手牵了去?总归是不在城里的,毕竟杀敌与前头剩余百姓离开的时候,她可没有见到自家宝马的影子,也不知道它们今安在? “咦?表姐,表姐,你看,你快看,前面林子里的是不是咱家的宝马呀?” 李瑶光正满心遗憾怀念呢,前头马背上,窝在自家亲爹怀里左右四顾的阳哥儿,发现异样后忍不住回头朝着身后的李瑶光大喊。 李瑶光先是一愣,随即忙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睛瞬间就亮了。 原来前方左侧的一片小树林子里,正被个小小身影驱赶着,溜溜达达在林子里头撒欢跑的,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宝马跟骡子还能是啥? 好家伙!李瑶光直呼好家伙。 “宝马!”,口中大喊着,李瑶光欢喜的一把出溜下马就朝着自己的宝马飞奔而去,直惹得马背两侧筐子里的两小只频频抬头,嗷呜嗷呜叫个不停。 前头,正努力驱赶着俩不听话骡子的宝马,听到熟悉喊声忙惊诧回头,发现前头飞奔而来的人也激动坏了,再不管身边俩不听话的蠢货,昂昂的驴叫着,撒开蹄子就朝着李瑶光冲来,速度之快,堪比飙车, 一鼓作气的冲到李瑶光跟前,一人一驴喜相逢啊,宝马哼唧哼唧的还一个劲的拿着脑袋蹭李瑶光,惹得李瑶光连连揉它的脑袋瓜。 “好家伙,宝马,这些天来你们三都跑哪里去哪?可吃苦啦?” 宝马委屈巴巴,晃悠着驴脑袋一甩又一甩的,天可怜见的,它可不是吃苦了么,吃大苦了! 这倒霉催的小主人当初只顾着逃命,都把自己这么厉害的宝马给忘了,自己却还想着她,还帮她一直管着另外两个不听话的家伙不许乱跑,它容易么它!要不是惦记着那点子小苹果,它……哼! 不知道宝马心思的李瑶光,面对失而复得的小宝贝也不吝啬了,特合宝马心意的从空间掏出两个小苹果,给最近都在只能吃素啃草、啃树叶子的宝马高兴坏了,甩着脑袋的对着李瑶光又是一阵蹭啊蹭,心里欢喜的不行。 主人上道,不枉费它宝大爷等了这么久,值了! 有了宝马跟骡子,他们一家再不用费力巴拉小心翼翼的骑马了,一家人炮换鸟枪,再次骑上了宝马骡子,三匹高头大马则是牵着走,直到彻底走出武定地界,身边没有人踪后,李瑶光才取出了深藏许久的车厢,一家人上了车,换了三匹马拉上。 而宝马?自然是驱赶着自己那两老小弟,老老实实的跟在马车后赶路呗,还能怎样。 前头都没想过换主人,眼下主人辣么稀罕自己,它更没想过要换呀。 起先靠近武定城,周近的村落城镇都遭了殃,根本看不到人烟,静的怕人,还是后头慢慢的往南偏移,离开武定地界后,情况才渐渐好了起来。 这日晌午,他们终于发现前头出现个海边小镇。 此地位置偏僻,人口也不多,一家人进去后不消十分钟就走完了整个小镇,满打满算也只在镇上找到了一家兼做杂货生意的大车店,以及一家没有两张桌子的小食铺。 大车店的条件是真的差,还不大干净,他们没得选,不住也得住。 要了个有窗户的小通铺,以防万一给了整铺的钱,让店家不要再安排外人进来。 李瑶光本想跟小姨一道收拾,铺上自己带的被褥好过夜,不想被小姨姨父打发用不着她,李瑶光干脆找出玉玦挂身上,出了屋子就到外头街上采买饭食,顺便打探消息去了。 只可惜,也不知是不是此地偏僻的缘故,一圈下来,她想要的一无所获,只得从小食铺买了一篮子的饭食提溜回来。 在这镇子上住了一晚后,次日简单的又采买了些熟食干粮,一家人再度上路,继续沿海往南,心说既然这边未被倭匪与胡狄袭扰,希望能在这边找到神医踪迹。 第一百四十章 入渔村主家变故 一路继续沿海往南,路上他们遇了两场雪,好在不大,没有耽搁赶路,为着寻医,他们走走停停,风餐露宿,一路走来也疑惑,也不知这边是太穷,匪徒都不稀哒来呢?还是别的怎么回事?接连多日,他们没遇着什么倭匪胡狄,当然,寻常人烟也不多见什么就是。 这日赶路,趴在车窗边逗弟弟的李瑶光,闲看风景时看到前头有处不大港湾,瞧着像是私人小港,里头停泊着好几艘的渔船,上头还有渔民忙碌,她急忙喊停赶车的姨父,自己钻了下去。 一路问来也不知失望过多少次了,在外与丈夫并排而坐陪他赶车的于媚雪,看着自家孩子远去的背影不由低喃。 “也不知这回能不能问到大夫下落,塑郎你的腿可拖不起。” 程塑心下一疼,瞪了自己的破腿一眼,脸上带笑,握着鞭子的手松开轻轻拍了拍妻子。 “没事没事,媚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都想开了,便是我真瘸了,回头等安稳下来,我就靠抄书裱画焗碗焗壶的手艺养家,你放心,我不会一蹶不振的。” 丈夫说的好听,可能好好的,谁想当个瘸子? 于媚雪扯起唇角笑笑,心里却是祈祷外甥女那边这回能带回点好消息。 奔到忙碌的渔船跟前,李瑶光见位大冬日都打着赤膊卸货大叔把一筐子鱼获扛下船,正要转身回去继续,她忙喊人。 “这位大叔且慢。” 赤膊大叔一愣,与其他在场忙碌的七八汉子齐齐抬头望来,见个穿戴不错的小子正看着自己,赤膊大叔下意识抬手指着自己。 “小郎唤俺?” 李瑶光笑着点头,上到近前拱手,“是的大叔,冒昧打扰,请您海涵,小子是想问您打探个事。” 听到是问事的,汉子露出憨厚的笑容摆摆手,“嗨,打探事啊,啥事,小郎你说,但凡俺知道,俺就跟你讲。” “多谢大叔,不知大叔与同伴是不是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可有在这附近见过听过一位脾气古怪,专寻毒物,医术却特别好的老大夫?” “老大夫?”,大叔陷入回忆,只心里不住吐槽,这什么脾气古怪还专寻毒物,听着可不像是什么正经大夫! 不过人家客客气气的,他也不能欺人不是,努力回想半天,大叔朝着李瑶光摇摇头。 “没见过,俺们是这一代的老海民了,吃住都在渔船上,经常在这附近打鱼卖鱼,倒是没见过听过小郎你问的这人。” “哦,这样啊……”,李瑶光再次失望,却还是如以前一眼,兜里摸出十文钱塞给对方算是答谢,麻溜的拱手就走。 等赤膊大叔反应过来,忙想喊住李瑶光时,李瑶光已经走远回了车上。 赤膊大叔愣愣的捏着十文钱不知如何是好,身后渔船上忙活的其他同伴见他半天没反应,好奇的跳下来喊他。 “五叔,五叔?还有鱼获要搬呢,您干嘛呢?发什么……诶?五叔,您咋还有钱?哪来的?” 跳下来的小子看到自家堂叔手里捏着的铜板惊奇不已。 “五叔,刚才你跟那小子到底说了啥呀,咋地还给你这么多钱呢,这都能买一斤大肥肉啦!” 赤膊汉子紧握着手里的铜板心虚喃喃,“嗨,就,就是跟俺打听附近有没有寻找毒物的古怪老大夫。” “寻毒物的老,大夫?咦?” 察觉侄儿话音不对,拿了钱财心里虚的赤膊大叔忙回头,“怎么,小鲨你知道?” 被唤小鲨的青年挠挠头嘀咕,“额,我前个去卖螃蟹的时候,在白月滩不是遇到了个古怪的大夫么。” 赤膊大叔一拍大腿,“嗨,那你不早说,快!俺们去跟人家说一声去,免得这钱拿着心虚。” 赤膊大叔急的拉着侄儿就要去追那已经缓缓启动了的马车,被拽着的青年却急忙挣扎。 “哎哎,叔,五叔您先别急啊,人家找的是老大夫,我遇到的是个嘴上无毛的小年轻,模样比我都嫩,怎么会是人家找的老大夫哟,您傻了呀!” 听到侄儿这么一说,赤膊大叔愣住,松开手目送李瑶光他们的马车远去,心里遗憾的不行,“唉,看来是白占人便宜了……” 身后这些,悻悻爬上车的李瑶光是不知道的。 一家人赶着车又走了约莫半日,远远经过一处遍布白沙的月牙形大沙滩,又走了不长功夫,眼看着时辰不早,正好前头出现了个小渔村,李瑶光与家人商议今晚在此落脚,也免得风餐露宿还得寻宿营地。 程塑与于媚雪自是没有意见,程塑马鞭一扬,赶着车,带着身后滴滴溜溜的宝马三就往小小渔村去。 此处渔村盖的都是石头海草房,有点圆墩墩的,看着还怪可爱。 李瑶光一行进了村后,找到村中房舍还算多算新的一户人家叫开了们,表明了来意,对方在看过李瑶光手中的户主铜鱼符以及籍牌,又得了五十文当借宿费后,两颊陀红,根本不认识字的中年女主人立刻答应了他们的借住,利索的给他们收拾出来了两间屋子。 李瑶光见对方淳朴热情,也投桃报李,提溜出了二斤白面给妇人。 “这位婶子,晚上在您家顺便搭个伙,这是粮食,您看行么?” 妇人一看是白面笑的眯了眼,心说这么多细粮,即便给客人做顿好的,她也能私下密些给大孙孙做点疙瘩汤,哪有不应的,一把接过白面欢喜应好。 “小郎放心,俺家大儿媳茶饭好,待晚些时候俺家里儿郎们赶海归家,定给小郎选些上好海货,予小郎一家做好吃的鱼汤白面条来。” “那就多谢婶子了,若有好货,婶子只管多做些饭食样式来,到时候必不亏待婶子。” “哈哈哈,小郎太客气啦,哈哈哈……” “哪里哪里,对了婶子,还想问您打探个事情,不知……” “不好了不好了,海花婶子,你家猫蛋在白月滩出事啦!您,您快去看看啊……” 李瑶光见火候到了,便想打探下神医的事,不想才开口,半人高的院墙外,一个半挽着裤腿,神情狼狈的少年,从外急匆匆的奔来,边跑边喊,不仅打断了李瑶光嘴里的问话,面前的婶子也蓦地变脸,手里的白面都不要了,一把塞回李瑶光手中,越过李瑶光就冲出去拽住来人使劲晃。 “二孩你说的甚?你刚才说甚?” 来人努力喘息着,再把刚才喊的话快速说了一遍,李瑶光只见妇人猛地变脸,再顾不上别的,嗷的一声哭出腔,甩开报信的少年,撒丫子就往少年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李瑶光觉着不好,把手里的白面交给正在屋里收拾,闻声探头出屋查看情况的自家小姨夫妻,快速招呼一声,紧跟在反应过来的报信少年身后,也朝着那什么白月滩飞奔而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猪头的救命稻草 “猫蛋啊,俺的猫蛋啊……” 妇人伤心欲绝,边跑边哭,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白月滩,老远看到前头围了一群人对着地上指指点点的。 妇人腿一软,差点打跌,她的孙孙,不会是……心里一紧,妇人哭喊越发凄厉,人还未扑进人群就倒在了沙滩上。 村民见状连忙来扶,同族一个后生媳妇忙拉着人安慰,“海花婶子,海花婶子,你家猫蛋没事,好好的呢。” “俺家猫蛋没,没事?” “对,没事!” “可小鲨怎么说……”,被扶着的海花婶子起先一愣,还待不信,人群中突然探出个小脑瓜朝她激动呐喊,“奶,奶,阿奶,猫蛋在这。” 刚才还哭的嗷嗷的海花婶子一僵,眼泪挂在脸上要掉不掉,一把拽过孙子左右打量,确认完好,海花陡然松了口气,一把将把娃兜进怀里,连道万幸,可一想到刚才小鲨那孩子的通知,海花又蓦地变脸,不住唠叨。 “小鲨那孩子可真是,明明我家猫蛋没事,他怎么胡乱的报信,可吓死俺这把老骨头了!” 边上村民见状,怕海花婶子误会忙解释,“嗨,海花婶子您误会了,您家猫蛋是被好心人给救了,要不然怕是性命难保。” “被好心人给救啦?那好心人呢?” 随着众人让开的道,海花婶子就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间,半个身子都还浸透在水里的……猪头人。 “俺滴个娘亲乖乖啊,这是咋地啦?” 目睹先前发生一切的村民,忙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 “海花婶子,刚才多亏了这小郎,要不是他,那就是你家猫蛋被那江妃给蛰了,那玩意可毒的很。” “可不是,这回子蜇人的江妃我看着也不寻常,刚把猫蛋丢出去,这后生眨眼就成了这般,都没原本的模样了,小命怕是……” 海花婶子急的拍大腿,“哎呦那还耽搁什么,赶紧救人呀!”,心说咋还有功夫哔哔的,要是真死了,自己孙孙可不是欠了人一条命。 众人:“海花婶子,已经有人去城里请大夫了,不过便是大夫来了,怕是也迟了。” “你看这后生,脑袋都肿成猪脑壳,腊肠嘴,鱼泡眼,这才多大会的功夫啊,没救了,后生人是好,可惜了了的。” “唉!” 众人自然也急,嘴上应和唏嘘,心里却是知道,被毒江妃蛰了的人能活下来的有几个?更何况是那么少见的江妃,这后生怕是真不成了。 而躺在沙滩上,眼睛充血模糊,浑身僵直,意志与神思都即将远去的猪头,此刻内心整个都是崩溃的。 他想说,都闭嘴,我还可以抢救一下,只可惜……头顶隐隐绰绰的一道道身影只知闹闹哄哄,叽叽喳喳,没有一个来救自己的。 不过话说,这回自己蹲到的江妃可真毒啊,毒的他很满意,只可惜,要不是这叫什么猫蛋的小破孩乱入,不是手欠的为救他,凭自己的本事怎会躲不过? 真真是应了师兄们的那句话,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武功再高也怕小破孩啊! 猪头委屈的想哭,寻觅了这么久的毒物跑了,自己空忙一场不说还中了招,一世英明神武跟着全都毁了,指不定还要去见阎王。 见阎王不可怕,怕就怕死的这么憋屈,到了那头他都无颜见师傅啊! 猪头肿胀绝望的眼,万物都不关切,只一眼眼的望向仅离自己一掌之隔,被海浪扑打带离自己身边陷落在泥沙上的青绿小药瓶。 那是他的解药,可缓解毒素发作的解药啊! 刚才出现潮涌,情急之下,他只来得及把小破孩甩上岸,不想被自己围堵的猎物趁机反攻,给自己来了那么一下子,当时他就取出了身上带着的强效解毒丸准备来一颗的,结果他错估了此江妃的毒性,大到自己的内力都抵挡不住三息。 加上小破孩的哭声引来附近村民激动撞到自己,手脚虚软,眼发花的他,手中药瓶落地,自己也随之跟着轰然倒下,只能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海浪带着他的药瓶远离,再远离。 他还得庆幸,药瓶陷入泥沙,没有再被海浪带进海里,要不然他怕是真回天乏力死翘翘了。 只是眼下,若是再没人发现自己给的暗示,吃不到解药,他怕是也离着死不远了。 李瑶光跟随海花婶子的脚步来到白月滩,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 见过东成西就里的中毒欧阳锋吗? 眼前的众人唏嘘的唏嘘,宽慰的宽慰,说寻医的寻医,就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地上猪头脸异样,对猪头欧阳峰有点什么抢救措施的。 也是巧了,刚好她走过来的方位就能看到猪头眼中的绝望与坚持,李瑶光下意识上前,顺着猪头的发泡眼看去,自然就看到了那被海浪扑打着的青绿小瓶,还鬼使神差的上前几步捡了起来。 转头的一瞬,李瑶光甚至能看到猪头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她下意识的捏着瓶子对着猪头晃了晃,“你是要这个?” 猪头很想点头说对对对,赶快给我来一粒。 只可惜,毒素发太快太厉害,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深厚的内力在这一刻仿佛跟从未有过一般,自己根本没法给眼前的人一点提示,他连眨眼间都办不到。 李瑶光得不到回应,下意识打开瓶盖,发现里头是几颗莹白的药丸子,还带着淡淡好闻的药香,就跟自己以前在哪里闻见过一样,具体是哪里又不记得了,出于这点子熟悉,又见是猪头脸满眼期盼的,她下意识倒出一粒就想去喂猪头吃。 猪头眼里陡然迸发出惊喜,却不想药未到嘴边,李瑶光的手就被人一把按住。 “哎,你这小郎,要干嘛?” 李瑶光无辜脸,一手药,一手指着地上猪头,“我看他一直看着这药瓶很想吃的样子,所以……” 她也是手欠了!鬼使神差的。 这会子被人拦住,李瑶光也懊悔自己多管闲事,忙解释了一句。 搂着自己亲孙孙的海花见是李瑶光,知道是自家的租客,跟孙孙恩人也不认识,自不可能有坏心,忙就打圆场,“那个,这是我家客人,想来也是救人心切。” 边上就有人不平道:“救人心切也不能乱给人胡吃药啊,他又不是大夫!” 不想这话有人不服,暗暗嘟囔,“反正被毒江妃蛰了的人也活不了,吃没吃的没区别。” 这话有人就不爱听,“小子,你这是什么话!” 被凶的后生也不乐意,就怼,“俺什么话,俺说的难道不对吗?被毒江妃蛰了的人根本活不了,死马当活马医嘛,乱吃不吃的,反正也救不活,还不如全了这后生的愿。”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从未如此社死过 “你混蛋,这可是猫蛋的救命恩人!” “就因为是恩人俺才这么说的嘛!” “那你怎么知道是猫蛋的恩人自己想吃?” …… 众人又吵成一团,地上猪头都绝望了,那眼神李瑶光看的怪不落忍的,也同情这救人的猪头,趁着众人争吵不休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手中的药丸塞进了猪头口中。 莹白的药丸看着不像寻常之物,该是吃不死人的,的吧? 虽然自己不知道那什么江妃是啥玩意,想来这些人守着猪头一动不动,都不抢救一下,只认为猪头必死就知道,肯定不是啥好东西。 就像是他们自己说的,死马当活马医吧。 李瑶光同情的看着眼前猪头,不想那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甘甜生机涌入躯体,猪头能感受得到消散的内力点点升起。 他急忙驱动内力炼化药力,清晰了一丢丢的双眼顺势望向面前的救命恩人,想要看一看一群蠢蛋中难得的聪明人长啥模样。 结果人没看清,往上扫的视线一眼就看到了李瑶光挂在腰侧,因为蹲下动作而晃荡在半空中的眼熟玉玦…… 猪头一僵,气血蓦地翻涌,刚刚蓄得一丝力气的手猛然抓住李瑶光的脚腕,死死拽住,然后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李瑶光一惊,众人也被这一变故给惊呆了。 众人也不吵,也不争论不休了,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看李瑶光,再看看猪头死死抓住她脚腕的手。 众人…… “好家伙,真的假的?这人,这人是活啦?”,再看手里还捏着药瓶,被抓傻了的李瑶光,“小郎,你真给这后生吃药啦?” 李瑶光也不说话,众人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一个个脑补议论开。 “咋办,这人怕是真活了哎,都有力气抓人脚啦。” “哎哎,会不会是刚才你们看错了,这后生不是被江妃蛰的?” “俺们眼睛灵着呢,绝对没看错,你瞧他肿的脸就知道啊,怎么不是江妃蛰的。” “嘶,那也不对呀?难道是那药真有用?” “哎呀,好啦好啦,不管是不是,不是去请大夫了么,等大夫来了看看不就知道啦。” “嗯,是这么个理。” “那眼下人怎么安顿?抬回去?” 既然人没死,还是他们村里后生晚辈的救命恩人,那自然是不能就丢在这海边不管的。 众人不由看向海花婶子。 “海花婶子你看,这人?” 他们这里的风俗,在外头死了的人,哪怕是亲人都没有抬进家门的道理,都只能在大门外设灵堂,出海打鱼,葬身鱼腹的亲人,哪家不是这样。 加上猪头是被毒物所伤,自来就没遇到过能活下来的,所以明明大家心里也感激猪头救了他们村的孩子,只是以为他必死,一时半刻才没有把人抬回去。 且还有一条是,猫蛋又不是他们自家的娃,各家也都不富裕,这么个人抬回去,要是海花婶子不认咋办? 心软抬自家,那不管死活,大夫请来了不得掏钱吗?他们可不能乱发好心惹火烧身。 自身贫困的情况下,大家都谨慎且自私,全都看向海花婶子。 搂着孙子的海花婶子被众人看着,虽然也怕这后生死自家不吉利,不过始终是孙子的救命恩人,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于是拍板。 “劳烦各位乡亲,人救了我家猫蛋,那就抬我家去。”,不管死活她都认了。 众人这才动了,七手八脚的要去抬人,结果低估了猪头的力道,好几个壮小伙子都拉不开猪头的手,一个个累的满头大汗,李瑶光也是满头黑线,就听边上忙乎的小伙忍不住嘀咕。 “二小子他们肯定是眼花看错了,这人绝不是什么江妃蛰的!”,要不然任凭你什么好药,多少年来,有看到过在江妃毒下能活的吗?“看这人抓人的力气多大的!绝对看错了。” 在场所有人都上来试过了,真是拿猪头的手一点法子都没有。 人眼下还活着喘着气呢,总不能一刀给恩人的手给砍了吧? 一年长些的汉子为难的看向李瑶光,跟她打商量。 “那个小郎啊,你看,你反正也是海花家的客人,而这小郎又是救了海花家孙儿的恩人,既然你们都要同归海花家,不若一起?” 李瑶光…… 暗恼自己手欠的李瑶光也是服了,欲哭无泪,“怎么个一起法?我也扛不动他呀!” 地上猪头可比自己高大,‘壮硕’许多,她可背不起,即便背得起,可凭什么呀,自己都好心给他喂药了,结果这货还恩将仇报,扛他?不要说门,窗户都没有。 李瑶光可不认为自己刚才看错了猪头的眼色,更没觉得自己喂药喂错了,只是恨上辈子还是被国家爸爸跟老师教育的太好,有些被刻进骨子里的思想一时半会真转不过来。 这就跟路上跌倒个老人小孩,明知道扶了可能会惹祸,可真当遇到的时候,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手比脑子快的就先去做了。 这不,吃教训了吧。 众人看着李瑶光的小身板也为难,年长汉子就道:“不能背着走,那就只能抬。” “抬?”,李瑶光错愕,“怎么抬?” 紧接着李瑶光就知道要怎么抬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中年汉子一番指派,几个后生迅速钻入海湾边的林子里,不多会扛了几根木头,抱着大捆的藤蔓出来。 就在她眼跟前,大家齐心合力,用这些东西快速做了个大担架出来,众人齐齐看向李瑶光。 “小郎,反正你们都是男娃,你委屈将就下,跟猫蛋的恩公一起躺在这上头,我们村里的后生抬你们回去。” 见李瑶光脸色不好,对方以为她是害怕还忙补充了一句,“小郎放心,我们这些后生都是海上拉网捕鱼惯了的,力气大着呢,抬两个人而已,绝对没问题,不会把你摔了的。” 她是怕摔了的人吗? 不是,她是…… 唉,罢了,谁叫自己手欠呢! 李瑶光闭眼摆手,努力不去看依旧死死抓着自己脚腕的猪头,生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掏出电棒给他来两下子。 随着她的摆手,众人动了,结果在把她与猪头抬上简易担架的时候又出了问题。 那啥,你知道的,抓着脚,两个人放不顺呀。 最后了只能是一人一头交错躺着,自己的右脚就那么被死猪头紧紧抓着压在他的心口上,那模样看着还有些…… 不要跟她说什么暧昧绮丽,她眼下是男的! 就这么着被一众村民抬着吭哧吭哧往村里去,担架上李瑶光想死的心都有了,太社死了有没有? 手捂脸,李瑶光都不敢想象,待会自家小姨、姨父跟表弟见了自己模样会如何反应。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白条鸡塞她被窝 程塑与于媚雪才把暂住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扫了眼门口与两小只玩闹的儿子,再看了眼天色,担忧出门去的李瑶光怎地还不回,下意识垫脚探头朝着自家孩子离开的方向张望,不想远远就看到一群人闹闹哄哄的过来,肩上好像还抬着什么东西,就是不见自家孩子,夫妻俩急了。 不住快走几步出了院子,却始终未在人群里看到熟悉的身影,有心打探,人群已经到近前,海花婶子张罗着村中后生赶紧把担架往院子里抬,身形高大的程塑自是一眼就看到了担架上被抬着的自家孩子。 程塑脸当场变色:“光姐儿你这是怎么啦?” 扶着丈夫的于媚雪一听腿一软,双眼霍的仰望上被抬着的担架,就要上手来拉,急的李瑶光也顾不上遮丑了,急忙探头起来跟亲人解释。 “小姨,姨父我没事,就是被人抓住了脚,我好着呢你们别急。” “真好着呢?” 夫妻俩还待不信,欲要上来亲自查看,搬抬的后生们抬了一路也快没力气了,忙阻止的阻止,喊海花婶子的海花婶子。 “哎哎,别介。” “海花婶子快。” 海花婶子见状,松开孙子忙不迭来拉人劝。 “二位,二位,您家小郎真没事,好着呢,就是被俺家恩公抓了腿松不开,快些个让开,待到把人放下来二位就知道俺没骗人。” 这般一说,程塑才把妻子扶开,任后生们抬着担架走,只是进哪个屋?“海花婶子,人送哪个屋?” 送哪个屋,海花婶子也为了难,自己地方倒算宽裕,可这不是为了挣五十文已经把屋子租出去了么,这会总不能送自己屋里去吧,那男女有别的不行不行。 慌乱间,蓦地看到担架上的李瑶光,海花眼神一亮,急切看向边上程塑夫妻俩。 “二位客人您看,俺家就两间空屋,眼下你们一家住了,俺家也没个多余的地方,要不把俺家恩公与您家小郎送一个屋成不?反正他们眼下也分不开。”。 怕这对夫妻不乐意,海花婶子还忙找补,“客人放心,俺不白占你们便宜,待会就退你们二十五文房钱。” 这是二十五文的事吗? 眼见着一众人就要进屋,于媚雪急的喊,“不是,等等!”,她家光姐儿可是姐,不是什么小郎!“我们不答……” 话未落,急于拦人的于媚雪被丈夫一把拉住,“媚雪。” 于媚雪诧异回头看向丈夫不解,“塑郎你拉我作甚?再晚了光儿她……” “迟了媚雪!” 程塑也脸色不好,紧紧拉住妻子,压低声避着人与妻子道:“你且冷静,人都已经抬回来了,大家都以为光儿是小郎,这会子你若叫破,岂不是不打自招?” 他们拿什么不同意呢?于情于理,人家的屋子,哪怕为了自家孩子的名誉,眼下这般,他们也只能打落牙活血吞。 于媚雪瞬间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脸跟着黑了,憋屈到不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孩子跟个猪头脸一起,被抬上了她才收拾出来铺上了自家被褥的大炕。 怕猪头恩公湿了人家客人的好被褥,也是怕大冬天的一直湿着恩公受风着凉毒上加病,海花婶子也麻溜,招呼着两年轻后生,二话不说就把猪头身上的衣裳全给扒拉光,退至手腕,不能砍手就只能割衣,临了还很好心的把李瑶光的鞋子也给一并脱了。 李瑶光……我谢谢你啊!捂脸更社死。 可怜程塑夫妻俩,一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只被扒的只剩底裤的白条鸡被塞进自家被窝,而边上,自家孩子生无可恋的躺在那里,以手掩面。 于媚雪紧握着拳头,指甲都掐进肉里。 感受到妻子气的在颤,程塑急忙拉人无声安慰,自己的脸也黑的不行,心中暗暗发誓,明个一早就走,多呆一刻都不行,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家孩子是个姑娘家。 屋里搬抬的后生散去,张罗完的海花婶子一转头,就看到黑沉着脸的夫妻俩。 想到自家恩公睡了人家的铺盖也是讪讪,嘴里忙不迭的致歉,借口烧点热水给恩公擦身,给他们做晚饭云云,海花婶子拉着傻不愣登的孙儿赶紧就颠了,出屋的时候还不住心累,满心祈祷出海的儿子们赶紧回来,家里这事她也麻爪。 察觉到屋子里静了下来,李瑶光才挪开遮脸的手,见家人脸色不好,只得好生安慰。 “小姨,姨父,放心,我没事的,一会等大夫来了指不定就有办法让这人松开手,你们别担心。” “你这孩子,今日这一出要是让别个知道……” “媚雪,慎言,人多嘴杂。” 于媚雪的话戛然而止,谨慎的左右四顾,确信无外人,才瞪了自家孩子一眼。 程塑安抚的拍了拍妻子握拳的手,想了想,也知多说无益,只把身后跟来的阳哥儿抱上炕,指派儿子。 “阳儿,乖,你在屋里陪着你表哥可好?” 阳哥儿看看爹娘脸色,再看看自家黑脸的表姐,虽然不明白爹为什么喊表姐为表哥,但是他多乖的,老实点头,就往李瑶光的怀里一窝,两小只也跟着蹦跶上炕,阳哥儿满意点头。 “嗯,阳乖,陪表,哥。” 于媚雪还是不放心,还想自己也留下,程塑却一把将人拉出去,边走还边还小声劝慰,“媚雪你留下不方便,男女有别,一会大夫还要来见了不好……” “可光儿她……” “嘘,慎言,他们都是男子,这有什么的。” 听着自家亲人话音远去,李瑶光暗暗松了口气,不由瞪了眼霸占了自己被窝,抓着自己的脚,在另一头昏睡的猪头。 阳哥儿察觉到自家表姐心情不好,顺着表姐目光看到那头被窝里的猪头脸,阳哥儿表情也跟着蓦地一肃,小家伙自己个爬过去,一屁股坐到猪头身边,双手环胸,身边还蹲着得胜与黑旋风两小只,三只崽如出一辙,都狠狠瞪着可恶的猪头。 而昏迷中的白条鸡猪头,梦中与黑色毒雾斗法,正得意自己把厉害黑雾打的节节败退,猛地就察觉自己好似被三头凶兽给盯上了。 那目光很凶,如影随形,让他着实抵挡不住,只能暂时压下那凶狠的毒雾,迫切的就想找到盯着自己的‘凶兽’。 而后,猪头脸醒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竟成握姑娘腿的登徒子 一醒来就对上了身边虎视眈眈的三双眼,两只,狼,哦不,这是三只狼崽子啊! 问题是,三只全然陌生,自己也没得罪他们呀?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海边寻江妃,好不容易寻到奇异品种,海边突现暗涌,而后为救一小崽子不幸被江妃偷袭,差点殒命,要不是位身带熟悉玉玦的人恰好出现救了自己……等等!玉玦主人?对啊玉玦主人呢? 先前那一出把自己半辈子的英明神武全毁了,自己也极不情愿让师兄们知道自己这么丢人的事,可对方既带着自己给吴师兄的玉玦,不会是吴师兄出事了吧? 前头被毒的头晕脑胀,玉玦主人面目他并未看清,却也确信对方身形不是成人,更不是师兄,猪头猛然一惊,顾不得丢脸不丢脸的问题,担忧师兄安危,忙想起来问个清楚。 结果人才一动,立马发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自己在被窝里,被窝绵软温暖,散发着他从未闻到过的清新味道,似雨后山林,似果蔬香气……(沐浴液的味道了解下)而被窝里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扒拉的光溜溜? 猪头脸蓦然变色,急于伸手要确认,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什么。 捏着什么呢? 下意识捏捏摸摸,然后,猪头傻了眼。 他,他居然捏着人的脚?还是姑娘家家的脚? 猪头脸肿胀虽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可一双眼里全是惊恐。 不要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捏着的是姑娘的脚,医术到了他这份上,一搭脉啥不知道,脚也可以搭脉的呀! 猪头整个慌了神,手跟被电了一样飞速缩回。 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竟成登徒子,浑身赤裸的睡了人小姑娘的被窝,还死死握着人家小姑娘的腿不放。 猪头一口气喘不上来,脑子一晕,眼一闭,还想再晕一晕死一死。 李瑶光也是倒霉,脚一直被捏着,早就被捏麻木了,或者说是捏的适应了,被窝里的人动作不大,松开手后,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瑶光,一时半刻还未察觉到。 还是那头的阳哥儿惊奇的喊,“表,表哥,猪猪醒了。” 李瑶光一惊,一骨碌起来爬过去看,却发现这人两眼紧闭,李瑶光还纳闷。 小家伙一脸无辜,指着猪头委屈巴巴,“刚刚醒了,眼睛又闭了。” “唉!”,李瑶光瞬间泄气,“肯定是毒太大,这货又晕了呗。” 她也是没脾气了,想到对方的瓶子还在自己手中,而先前那一粒药丸看样子是有效的,毕竟到现在人都没死嘛,干脆的,她又掏出瓶子给这猪头塞了一粒。 “吃吧吃吧,你丫要是知恩图报的,早醒早松手,放开我的脚……”,等等,脚? 李瑶光这才察觉到自己好像恢复自由了,耶,可真是太好了! 二话不说一把蹦跶下炕,招呼上阳阳跟两小只就往屋外颠,一点也没察觉到炕上刚被她喂药的人,喉头下意识吞咽的动作。 一出门,兜头碰上准备来查看下情况的海花婶子,看到李瑶光,海花满脸惊喜,“哎呦喂小郎,你这是好啦?可是俺家恩公醒啦?” 海花婶子欢喜着,还不住探头往屋里瞧,结果见炕上的人根本没动静,她才悻悻的收回脑袋,失望的咕哝,“嗨,还没醒啊,俺就说嘛,江妃的毒性大着呢,哪那么容易醒的哟。” 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对,忙忙打住,看向面前的李瑶光,还是知道好的海花婶子忙给李瑶光致歉。 “小郎啊,刚才多亏了你机敏救了俺家恩公一命,要不然俺家猫蛋可是要背上一条人命了,你看还用了你借住的屋子,还睡了你的被窝,要不这样,俺退你三十文钱吧?”。 说着话,海花婶子就要去掏腰包,李瑶光哪里要这钱,忙摇头。 “算了海花婶子,钱就不必了,你晚上饭食做的丰盛点,我也就不额外给您掏钱了怎样?” 海花婶子一喜,心说不用退钱多好的,立刻少了肉痛,拍着胸脯保证,“小郎放心,定给你们做顿丰盛的饭食,呵呵,俺这就去看看俺们家儿郎们归家了没。” 这人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走就走,李瑶光心里还有事忙就唤人。 “且等等。” “小郎还有事?” 李瑶光拍了拍身边表弟,打发小家伙自己个带着两小只去院子里玩儿,看向海花婶子道。 “海花婶子前头那么乱,我也没功夫问您,明个一早我们就要离开,所以想打探一下,咱们这村子附近,近来大家有没有见过一位在海边寻毒物,却脾气古怪,医术高超的老大夫呀?” “老大夫?还医术高超?” 海花婶子努力回想,下意识看了屋子里一眼,话说寻毒物的眼下倒是有一个,喏,屋子里的便是,可医术高超的话? “没有,没听过看过。” 屋子里这位要是医术高超,眼下就不是这个模样了,所以定不是客人要寻的人。 海花婶子头摇的坚定,屋子里,内力深厚耳力超强的猪头,自是把外头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下疑惑,他占了便宜的小姑娘是要寻自己的? 只是他年纪轻轻,英明神武,何时成老头子啦? 不会是吴师兄背后跟人家乱说什么了吧? 想到自己头顶那群老古板的师兄,猪头就脑壳疼,而眼下最让他脑壳疼的是,自己占了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他……哎,烦神,怎么办? 从未有过如此烦恼,自来都是潇洒无比随心所欲的猪头,眼下愁的不行。 外头对话的人可不知这些,海花婶子一边惦记做好饭食,一边惦记村里后生去请的大夫怎地还没来。 两头挂着肚肠,她忙把小孙子安排进屋:“猫蛋,你去屋里头守着你的恩公去,有事喊阿奶。” 猫蛋今个也是吓怕了,平日皮的不行的他,虽艳羡在自家院里陪两条小狗狗玩耍的小弟弟,可奶奶吩咐不敢不听,蔫吧吧的点点头,嗦着手指就往屋里去。 这边没打探到消息心有遗憾的李瑶光,也与海花婶子结束谈话,快步往隔壁小姨、姨父呆着的屋子去,只有钻进厨下的海花婶子既喜又忧。 不用退五十文是天大好事,可一会大夫来了,这五十文也不知够不够诊费。 说曹操,曹操就到。 才嘀咕着,院外就响起急切的喊声。 “海花婶子,海花婶子,我们把隔壁村郎中请来了,刚才去了海滩没人,都说病人在家里头,海花婶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为英名甘顶猪头 小渔村离城镇甚远,真要去城中请大夫,等把人请来,猪头的身体怕是都硬了。 几个得了吩咐的后生去的是最近的村子,请的是他们这边还算有名的土郎中,为赶救人,几人都是轮流背着老大夫来,一路累的够呛。 海花婶子忙不迭的把老大夫迎进屋,一进去就看到自家的孙儿趴在炕边,与炕上的恩公大眼瞪小眼,意识到人醒了,海花婶子庆幸的直拍大腿。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恩公醒了真是太好了。” 转头再把老大夫往炕跟前一拉,也不怕把人老骨头给扯散架,急迫道。 “马郎中您老快给看看,俺家猫蛋的恩公是不是没事啦?俺估摸着那些后生小子定是看错,恩公怕不是江妃给蛰的,您老快给瞧瞧。” 这郎中也就是个能看寻常病的大夫,师从祖辈,小儿惊风拿手,这救命祛毒嘛…… 把了半天的脉,老郎中没把出了二五六来,面对一屋子关切注视自己的目光,他咳了咳,慢条斯理的扶着胡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身为大夫,眼前老头儿有无能耐,看他模样以及把脉架势,猪头心中就有了数。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见老郎中拿腔拿调的架势,猪头适时开口。 “在下先前已吃过解毒药丸,只是眼下体内还有余毒未清,大夫此来可带药物?若是带了,劳烦大夫开些清热祛毒的药来可好?” 土郎中行走乡间,加上来请他的后生也大致说了病患情况,他的药箱里自然是带了可能会用到的草药的。 听到患者都如此说,老郎中忙不迭点头,也不开方了,打开带来的大药箱就从里头抓药,专捡寻常清热解毒的抓,份量还大,一抓不老少。 暗暗把老郎中表现看眼里的猪头眼皮抽了抽,海花婶子见了虽肉疼一会怕是药钱不少,碍于药是给救孙孙救命恩人吃的,这才强忍着没出声。 好在这些草药不值钱,大多都是老郎中自己得闲进山采摘的,报出来的药价是海花婶子能接受的范围,这才肉疼的给了钱,送走老郎中,就要客套的上来抱走这些药赶紧去熬煮,不想却被猪头一把拦下。 “婶子且慢,我看这药份量颇大,一时也熬煮不下,容在下分拣一下再劳烦婶子可好?” 海花婶子还诧异,心说难不成恩公还是个大夫不成? 不过想到人家自己身上都还带着保命的药呢,不管是不是江妃蛰的吧,海花婶子打心眼里的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不迭的点头应下,笑呵呵道:“好好好,都听恩公的,您且忙着,马郎中刚才还说绿豆汤能祛毒,俺这就去村里借点绿豆来熬汤,回头再来取药昂。” 猪头点头,心道这态度也不枉自己救那小破孩一场。 待到海花婶子离去,猪头便把炕边还在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小破孩猫蛋打发开,让他自己去玩,猫蛋一直惦记着院子里的阳哥儿跟两只毛茸茸呢,心早飞了。 阿奶不在,恩公看着挺和气的也不用自己照看,得了话的猫蛋撒丫子就跑了个没影,临了也没忘了听恩公的嘱咐把屋门带上。 屋里霎时暗了下来,等了几息,确信无人再进,猪头这才起身,难为情的卷着被窝挪动了挪动,探出身子,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捡起自己被脱在炕边的湿衣裳,看了眼被剪破败的衣袖苦笑,脸上发胀的肉挤的他生疼。 猪头皱了皱眉,赶紧从湿衣服中不起眼的暗袋中寻出金针,无视黑暗,刷刷出手,封穴逼血,内力驱动,口中一口黑血吐出后,指尖被他扎的放血孔也不停滴答着黑血,全被他收集到了暗袋中取出的干鱼漂小袋中。 约莫忙活了半柱香的功夫,猪头力竭,扯了扯唇角收功。 今朝遇到的江妃可真是毒啊,是他想要的!只可惜给跑掉了,不过没事,这毒自己也已领教过,此行倒也不算亏。 未免身体不留隐患,余毒须得花费些时日慢慢清理方好,倒也不急,只是挂着吴师兄玉玦的小姑娘四处寻自己作甚?这个自己还须慢慢打探才是。 至于为何不表明身份直接问?咳咳,那什么…… 猪头不由摸上自己的脸,牙疼不已。 这就好如女子失衣遭窥视,捂哪里都不如捂脸是一个道理。 为保自己一世英名,这脸……且不急! 暗自做下谋划,猪头收好鱼鳔小袋存放好,本想起身,看到光溜溜的自己,猪头无奈叹气,暗道还是得寻个时机,去把自己藏在出事沙滩边落脚地的包袱行囊给取来才成,眼下是只能裹紧被褥,慢条斯理的挑拣着老郎中开的那些草药。 “虽是少了些,倒也能用一二。”,叹着气,从容的配出几副药,为了保住自己眼下的猪头脸,猪头还有意删减了两味草药。 等海花婶子再次回来取药时,家里的男丁们都已回来,知道家里发生的事,自是涌入狭小的屋里对着猪头好一阵千恩万谢。 猪头意兴阑珊也不介意这些,心里一直关注着隔壁屋子,想着他该如何去套近乎问话。 唯恐避之不及的李瑶光可不知猪头心中打算。 有前头那一番社死场面,那屋子她哪里还愿意去?她甚至决定,今晚就在小姨屋子里跟表弟打地铺,至于自己睡过的被褥,那啥,就当扶贫便宜猪头了。 “小姨,姨父,这里既没有神医消息,咱们明个一早就走,免得节外生枝。” “好,正该如此,一会我就去给牲口加点草料,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 程塑与于媚雪也是这么计划的,齐齐点头做出安排。 耳力敏锐的猪头听到隔壁对话,感受着屋里升腾起的湿润,抬头透过敞开的窗户看了眼天空,不由勾起了唇角。 想走?怕是不能啊!因为天公留人。 果不其然,夜饭过后,竟是变天刮起了大风,雷声隆隆,冰冷的暴雨瓢泼而下,这让李瑶光始料未及。 看着在院子里忙碌抢收干货的海花婶子一家人,望着狂风雨幕,李瑶光格外心累,话说这冬末初春的时节竟也有台风的吗?这不正常! 风雨一直刮了三日,三日里李瑶光他们一家都未能成行,自然也没去过隔壁,这让有心打探的猪头麻爪,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忍耐着,一边竖着耳朵偷听,一边期盼着这风雨早点过去。 待到三日后终于风停雨歇,猪头第一时间穿上自己被割破,随后又被海花婶子给仔细洗了修补好,却一直没干的湿乎乎衣裳,去落脚地取了自己的包袱,重新换了一身,才想说既然山不来就我那我便去就山,结果倒好,山直接给他跑喽。 回来的猪头望着隔壁空荡荡的屋子,以及自己睡过明显被留下不要的被褥,他也是没脾气了,提起自己的行囊,告辞花海婶子一家直接就追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车后尾巴甩不掉 一场暴风雨下过之后,天气回暖了许多,车子倒是显得憋闷。 再上路,李瑶光干脆把前头自己封的门、堵的窗都给去了,马车前行,窗子一推开,风从前头的车门缝隙与车窗灌进来,里头的他们穿着披风倒也不冷,阳哥儿还有心情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小家伙起先只关注车边一侧的景色,看着看着,随着车厢一个拐弯把后头景色露出来,支棱着小脑袋瓜的阳哥儿突然咦了一声。 正在车厢里给两小只撸毛毛的李瑶光不由看向小家伙,“怎么啦阳阳?” 小家伙白嫩的手往车后一指,回头对李瑶光道:“表姐,后头,后头……” “后头什么?”,李瑶光也纳闷了,放开得胜黑旋风,起身探头,顺着小家伙手指的方向往车后看去。 好家伙,可不是后头么!他们的车后,不远不近的竟是跟着个人! 对方身形她可以不认识,可那腊肠嘴、招风耳的猪头脸……呵呵! 李瑶光眯了眯眼,把半边身子都探出去的小家伙拽回车厢,揉了把小家伙脑袋瓜,嘱咐他坐稳可别掉出去,手也小心不许伸出去,转头开了车门,对着外头并排而坐正驾车夫妻俩开口。 “小姨姨父,我们后头坠了个尾巴,咱们快点,加速甩掉他。” “坠着个尾巴?”,什么尾巴?程塑握着缰绳的手一顿,眯眼严肃,“是谁?” “对啊是谁啊?”,于媚雪也急急看向李瑶光,涌起担忧,甚至还往车侧探头欲要去看,被李瑶光一把拉住。 “小姨别看了,是那个猪头。” “猪,猪头?” 这回不要说是于媚雪了,便是程塑也忍不住不由回头看了眼。 果不其然,见个猪头人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想到什么,程塑脸一黑,心说不会是那猪头发现自家孩子的异常,这是准备黏上来了吧? 这么一想程塑浑身都是紧迫,不由看向身边人催促,“光儿你且进去,媚雪你也进车厢去,且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姨甥俩没多话,忙不迭的听从吩咐钻进车厢,几乎是门才一关好,外头就响起自家姨父急迫的驾声,马车轰隆隆的跑动起来。 程塑手里的马鞭使劲的挥舞着,只想快点再快点,自家孩还小呢,别跟他谈什么狗屁的男女有别,想黏糊上来?一丁点的可能都不行! 车子被程塑赶的飞起,一家子屁股都颠麻了,不紧不慢坠在马车后的猪头,突见前头的马车突然发力加速,他起先一愣,随即勾唇笑了。 这是发现了自己,想甩开自己?有意思! 可惜呀,他想知道的事情还没问清,还有玉玦到底是怎么到那小姑娘身上的?师兄又如何了?他都必须知道。 而且不是还在寻他么?罢了,看在玉玦的份上,他做回好人吧。 猪头淡淡一笑,所幸此刻没有外人看到他那恐怖又滑稽的笑容,若是忽略他的头,只看他修长身形,体态,还有身上气度,倒也赏心悦目,特别是他从容提气,不紧不慢,轻飘飘飞纵而起淡定跟随的模样…… 讲真,只要不看那张猪头脸,谁不说这绝对是一帅哥? 马车轰隆隆的跑了小半日,马儿都跑累了,跟在车子后方两侧的骡子早也累到不行,要不是宝马驱赶着早就撂挑子了,实在是扛不住,程塑才任其慢慢的速度慢了下来,却没敢彻底停下。 胳膊抬起擦了擦额上急出的汗,飞快回头看了眼没发现尾巴,却还是不放心,紧张的程塑一边控着马,一边回头对车厢里的家人高声吩咐。 “光儿你回头瞧瞧,看看把人甩开了没?刚才我囫囵看了一眼,倒是没瞧见,你开个后窗仔细看下。” “好。”,李瑶光高声应,忙爬到后座,撑起后车窗往后瞧。 边上阳哥儿忍不住,跟着过去,爬上坐凳跪在自家表姐身边,小手扒拉着窗户,脑袋瓜跟李瑶光凑在一起往后张望。 一眼望去,后头没人,姐弟二人正要松口气,李瑶光也回头正要给前头的姨父回话,结果依旧趴在窗户上继续看的阳哥儿忽然抬手指着后方。 “表姐你看,你看,那个是不是?” 李瑶光刚松下的气猛地提起,急切回头趴回窗户,果就见小家伙手指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放大。 李瑶光忍不住爆了声粗口,“我去!这都没甩掉?”,对方怕不是身上装了马达了吧? 见自家孩子失态,于媚雪急了扒拉上来问,“怎么,真没甩掉?这么快这么久都没甩掉?” 虽很不想承认,李瑶光还是对着自家小姨沉重的点了点头。 于媚雪慌了,“这可怎么办,我们非亲非故,无冤无仇的,这人怎么就黏上咱们了呢?莫不是发现光儿你是姑娘家家,准备来……” 不然怎么说是夫妻呢,下意识的想法都是一样样的。 意识到小姨话里的意思,李瑶光满头黑线,这都哪跟哪啊。 虽观对方模样不像寻仇挑衅,可也不是小姨猜测的这般吧? 才要开口劝,因车子跑动声音过大,前头赶车根本听不清楚车厢里具体对话,久久等不到回话,程塑急了,忙又开口大声询问。 “光姐儿怎么样?可是人甩开了,说话呀。” 李瑶光安抚的拍了拍自家小姨的手,示意她别多想,自己则是开了车门一把钻了出去。 “姨父,人没甩掉,不过我瞧着……” 瞧着什么程塑没在意,只听到人没甩掉,程塑脸色越发沉的厉害,心说这真是真黏上他们,没完没了了。 忙甩了缰绳又要加速,可惜马儿根本跑不动,不仅不加速,反而走的更慢。 程塑急的团团转,李瑶光忙劝,“姨父您别急,急也不是办法,马儿实在是跑不动了,越催越慢,我们不如干脆停下,我去会会他,看对方到底要怎样。” 程塑却不同意,没二话的摇头否决。 “不行,你小姑娘家家的,而且对方这么紧跟不放是何意思还不知道呢!” 对方能跟上马车速度显然不是善茬,万一追上来为的就是眼前外甥女呢? 毕竟在大靖,他们当初都躺一张担架子,一张炕上了,那就等于……哎呀不行不行不行! 第一百四十七章 猪头出手惊为天 程塑忙把脑子里的想法晃走,指着车厢,“光儿你进去,关好门窗,没有我的发话不许出来。” “姨父……” “听话!” 得,这是不让自己冒头露面了,可至于吗? 她跟对方无冤无仇,跟上来不至于杀人放火吧? 再说了,看对方那不紧不慢的态度,她真没觉得猪头是来找茬寻仇的,更何况她还算帮了猪头一把,何至于像姨父这般严阵以待。 不过谁让是长辈发话呢,李瑶光心里嘀咕,倒是老实听话的钻进车厢,关好了门窗。 程塑控制着马车慢慢减速,最后彻底停在路边不动,身后猪头见状,步伐未停,跟着也靠了上来。 待到猪头到了近前,程塑手中马鞭遥遥一指:“诶,小子,你一直跟着我们作甚?” 猪头上前,客套有礼,恭敬拱了拱手:“小子见过程爷,程爷有礼。” 这态度?不像是来者不善,却惹得程塑越发谨慎防备,怕人是朝着自家外甥女来的不得不防。 不过话说,这人丑归丑了些,声音倒是怪好听的,等等,走的什么神啊! 程塑晃走脑子里的想法,端正严肃,蓦地又察觉不对,“等等,小子,你怎知我姓甚名谁?” 猪头……“先前您住隔壁,这几日听户主一家经常称呼,所以知晓。” 他又不蠢,眼看耳听不就知道?他不仅知道这一家子的称呼,更是知道车厢里那拿着自己师兄玉玦的小丫头,为的就是给眼前人寻医治腿的呢。 听猪头这么一说,程塑也觉也是,暗暗点头,不过这个不重要,言归正传,“小子别的就不说了,我只问你,你总追着我们不放是何道理?” 面对质问,猪头不疾不徐,再一拱手,“前头贵……小郎及时出手救助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感激什么的不必再提,你若真存心感激,莫要再跟着我们便是,就此别过,告辞。” 程塑生怕这人黏上来,听他如此说,当即打断对方未尽之言,急吼吼的一通开炮就要走人,猪头一僵露出苦笑:“程爷,在下没别的意思,令郎手里还拿着在下的药瓶。” 额…… 车内车外,全家齐齐一僵。 李瑶光:感情人家这是追药来的? 看她,这些天真给忘了! 当初一粒就能保命的药丸可不是好东西么,自己喂了人家两颗拿着药瓶就跑路,瓶子里还有好几粒呢!难怪的要追,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贪图人家的宝药呢!看这事给办的,误会大发了。 李瑶光懊恼,万幸自己对这药真没动邪念,只是忘了,赶紧取去青绿小瓶,拉开窗户就朝着马车边矗立着的人丢了过去。 “还你,且看看仔细,当初我前后给你喂了两粒,其余都在里头,我一分一毫都未动,没还你是我忘了,如今物归原主,还请见谅。” 李瑶光还是多解释了一句,虽然这解释吧她自己听着都觉的牵强,但是不管了,误会便误会吧,反正自己也不亏心。 丢了药,李瑶光囧的赶紧朝着前头赶车的程塑大喊,“姨父,事情了了,咱们赶紧上路吧。” 程塑忙不迭点头,手里马鞭一扬,赶车欲走。 捏着青绿小瓶把玩的猪头,看都不看里头药丸到底有无减少,毕竟他的目的又不是这玩意,见车里小丫头警惕性还挺高,他的唇角翘了翘,伸手一把拉住车辕的同时口中出声。 “且慢!” 可怜的马儿,卯足力气迈开蹄子,前蹄都高高扬起,车子却一动不动。 程塑诧异的看向猪头捏着车辕的手,强压内心忌惮,眼生警惕,“郎君还有事?” 猪头笑笑,转着手里的青绿小瓶,点了点头:“自然。” 程塑眼中防备更甚,车厢里李瑶光则暗暗把电棍,还有抹过见血封喉的武器紧握在手中严阵以待,却见面前猪头扬起一抹他们都不忍直视的笑,那是笑吧?而后缓缓开口。 “程爷,还有这位小郎君,前头若不是小郎救我,在下怕是已命丧黄泉,如此大恩,无以为报,正好在下会点子医术,见程爷腿脚不便,不若在下替程爷把腿治好,权当回报如何?” 一时间,车内车外俱都一静。 无事献殷勤……程塑不可置信,李瑶光眯起眼,透过车窗紧盯外头的猪头。 “这位猪,咳咳,郎君,你说你也会医术,要为我家长辈治腿?” 猪头自认开出的条件对方绝对拒绝不了,松开抓住车辕的手,双手背负,朝着车窗里的人傲娇的点了点头,“对!” 本是自信满满,可配上他那猪头脸,怎么看怎么滑稽,李瑶光哪里会信。 “真的假的?就你?我可警告你啊,我们可不好骗,我家长辈的腿也不好治,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忽悠我们的。” 猪头对上车窗里上下打量自己明晃晃猜疑不信的目光,点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的气极反笑,“我骗你?笑话,骗你对我有甚好处?” 猪头第一次尝到委屈滋味。 要知道自己可是自幼名声在外,且从不轻易出手,自来请他看病救命,都是需要付出高昂代价的。 今个也是看在玉玦,还有她曾喂自己吃药,以及想从她身上打探师兄情况的份上才破例,结果她还不乐意,还怀疑他? 就气,好郁闷的! 李瑶光可不是怀疑么,特别怀疑!才不看猪头眼里的委屈,怼的理直气壮。 “那谁知道?我又不认识你,更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你谋划什么好处?不过既然你口口声声懂医术,还能治好我姨父的腿,那你为何不好好治一治你自己的脸?难道你是有顶着一张猪头脸招摇过市的癖好?” “你!” 李瑶光脸上明晃晃的嫌弃、不信任直接让猪头破大防了。 这辈子他曾几何时被这般怀疑过?就知道上赶着不是买卖,只可惜,今个他还非出手不可。 “好,怀疑我?可以,既是怀疑,今日我倒是非叫尔等看看我是否有这个本事。” 话落间,猪头猛然出手两个轻点,程塑一个没有防备,整个人都被定住。 李瑶光也急了,忙缩回身子回到车厢,抓着武器转身飞速拉开车门往外冲,一眼就看到整个人都动弹不得的自家姨父。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击掌为誓定盟约 “姨父你没事吧?” 回答自己的,只有自家姨父连连转动的着急眼珠…… 好家伙,她这是遇到传说中的点穴武功啦?这玩意沈越那家伙都不会吧? 李瑶光眼里有了深深的忌惮,碍于亲人被把持在对方手中,她暗暗打开手中电棒,警惕防备正给被制住的姨父把脉看腿的人,随时准备,万一不好,先发制人。 时间仿佛过的很慢,其实很短,没等李瑶光找到时机出手,猪头一边诊治,口中紧接着吐出来的话,却让他们一家都惊诧不已。 “程爷腿伤日子不短了,在下若诊治不错的话,第一次该是棍棒伤,且在年前约莫十月底受的,当时养的不错,可惜后来遇到撞击,嗯……约莫在十二月的那段日子腿再伤,其后拖延一段时间,得到过治疗,手法却有些粗糙,好在当时算勉强治好,若无意外也能保全,不过是阴雨天会遭些罪罢了,只可惜,后不久又遭再创,且遇颠簸,期间用了些好药,不过治标不治本,这才一直没养好拖延至今吧?腿是否夜间一阵阵钻心抽疼?患处经常发烫?” 这一句句的,李瑶光一家子听的齐齐惊呆。 为何?因为这猪头所言竟与姨父伤情分毫未差! 是他偷听到的吗? 没可能的,自家在海花婶子家借宿,也就提过一回想找大夫神医的事情,其他的可是只字未提,那就更不要说姨父具体的伤势情况了。 既然他们从未提及过,这猪头又是怎么知道的?那就只有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就是这些真是他诊治出来的。 若是如此…… 李瑶光以及身后搂着儿子探头出来的于媚雪,乃至不能动弹的程塑,眼里全都迸发出惊喜。 这是真遇到厉害的大夫了,如此还矫情怀疑个啥呀! 李瑶光不动声色忙收了电棒,跳下马车,来到猪头跟前,自己打脸,拱手作揖。 “抱歉,刚才误会郎君,实在对不起,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一个小孩子计较,高抬贵手,救治我姨父。” 场面地位瞬间颠倒,猪头对此表示很满意。 他就说嘛,在自己的强项面前,什么人都得跪。 猪头定定的看了秒变脸的李瑶光一眼,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却是抬出自己的条件。 “区区腿伤,一切好说,只是若在下出手,你须得应我一条件。” 还有条件?刚才还主动说要报恩给治的呢?男人真是善变! 好吧,自知理亏,谁叫自己刚才没抓住机会,反还怀疑人家来着,只要对方愿意出手,且别太过份,条件便条件。 “好,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对对对,这位郎君,啊不对,这位大夫,您看需如何条件才能治我夫?可是银钱?”,于媚雪也急的跟着询问。 猪头却摇头,“银钱小事尔,那不重要。” “那是?” 猪头也不遮掩,言明道:“在下也不强人所难,这样,若在出手治好令尊,你……”,他目光定定看向李瑶光,“须得应我一件事。” “应你一件事?” 李瑶光心里直呼好家伙,自己这是遇到传说中的名场面了吧?虽说自己也没什么好图的,不过这道题她会呀。 忙道:“你说的简单,可我怎知你口中这件事难不难为,若是你让我杀人放火,让我违背良知……” “放心,不会。在下所求之事,对于,咳咳,对于你而言很简单,既不违背道义,也无需杀人放火,更不用泯灭良知。” “哦,呵呵!那不会是让我关键时刻逃婚,抛夫,咳咳,抛妻弃子什么的吧?”,毕竟电视里可都是这么演的。 猪头闻言,惊愕的下巴都差点合不拢,心说这都哪跟哪啊! 实在料想不到李瑶光会如此口吐狂言,猪头一脸无语:“放心,绝不会让你抛,抛妻弃子,在下不至于那么下作!”,小姑娘人不大,想的倒忒多,却不知,多年后……不然怎么说,故事来源于生活呢? 却说现下,见对方态度表明,而自家姨父的腿伤也实在不能再拖,李瑶光也应的干脆。 “好,既是如此,你治我亲,我应你一事,你我君子协定,不许反悔。” “自然,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击掌为誓。” 李瑶光利落伸手,与对方伸出的手啪啪啪三击掌,定下约定。 收回手的猪头暗喜,如此,救命之恩便了了,打探的事待到自己出手治好人,不怕这小丫头不说。 心里很满意这个结果,猪头无需招呼,一撩衣摆坐到程塑身边,比了个请的手势。 “程爷,走吧,既是要与你治腿,我们且先得寻个繁华的城池,安顿下来方好行事。” 听说要去繁华的城池之地,本来都已经扶着自家小姨准备回车厢去的李瑶光蓦地顿住,张口就否。 “不行!不能去。” 猪头一愣,歪头不解的看向李瑶光,“为何?” 李瑶光想到这一路行来,村落海湾都比较偏僻,猪头许是不知道外头的消息,便好心的解释了句,“这位……” “在下……墨季。” “磨,磨叽?”,这名字……嗯,不得不说,跟他这猪头还挺配的,李瑶光拱手,“莫大夫远在海边恐有所不知,如今外头乱着呢,但凡大点的城镇都被胡狄与倭匪惦记,若是可以,我们最好还是避着城池与人多的地方走,寻人烟稀少的地方为佳。” “竟是这样?” 见猪头神情不好,于媚雪也忙补充。 “是的是的,不敢瞒莫大夫,我们真不骗您,外头真的很乱,前头我们一行本在武定府寻医,结果遇到倭匪偷袭破城,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为了寻医,专捡偏僻地界走,也是为了躲避战祸……” 于媚雪并未因对方年轻而看轻人,知对方本事后,为了丈夫,反而对猪头恭敬有佳,这才小心翼翼的请求商量,“所以您看,能不能寻个偏僻安稳的村落落脚,为我夫救治?” 猪头也就是墨季心道果然,他们这一行能知到来海边,寻的果真就是自己,而自己的消息,怕是他们去了济齐堂,季管家见了小姑娘身上佩戴的玉玦才吐口的吧? 只是武定居然遇倭匪城破? 猪头皱眉,心里担心,却也不至于失态。 毕竟季管家能力自己是知道的,以他的本事,还有济齐堂的能力,济齐堂上下人员该是无碍,只是可惜了他的济齐堂了分馆了! 墨季心里吐槽守城的文武官员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手不由捏上眉心做了难。 “这倒是难办了!在下虽有把握治好程爷的腿,却也不是神仙,要寻城池盖因手头无有药材,程爷之腿所需药物繁且多,一般地方怕是寻不齐……” 第一百四十九章 磨唧为师问玉玦 李瑶光一听猪头,咳咳,阿不,是磨唧担心的是这个,她反倒是不急了。 “若是莫大夫忧心药材的话,这个倒不急。” 自己可是收刮了皇宫、公府、侯府的人,虽说这些府邸找到的大多是补药,可她离开京都的时候不是还找了吴大夫么,那一包包堆成小山的药包,大多都是可以治疗腿伤骨头伤的,大不了自己辛苦点,把所有的药分拣出来让磨唧大夫重新配好了,总比耽搁时间去寻什么城池,还没法确定安全与否来的安稳吧? “莫大夫,因着长辈的腿,我们早早就备下了不少药草,应该都是当用的,不若你先看看瞧能否得用,若是实在缺少什么,我再想另办法可好?” 磨唧一听,心说也成,点了点头,算是暂且应下,一行这才再度出发,由磨唧指路,前往他曾经寻找江妃去过的一处偏僻村落。 因着男女有别,磨唧没进车厢,在外与程塑并排而坐,当然了,李瑶光也没有请他进去坐的意思,那啥,刚才她的话吹出去了,可不得赶紧圆回来么。 马车跑的一路,她都在车厢里忙的飞起。 车门关紧,小姨与小表弟守门,李瑶光就在车厢收收放放,尽可能的把空间里吴大夫给开的药都拿出来安顿好。 待到地方,磨唧看着李瑶光从车里拖出来装满大小药包的两大藤箱时,磨唧傻眼。 这一包包的药材、配方与份量,一看就知是出自自家吴师兄之手……看来这小丫头与自家吴师兄真有渊源,总之不管了,先给病患把腿治好,方好再说其他。 磨唧也不含糊,在这偏僻的小渔村里找到熟人,一行租了当初磨唧住过的闲置小院落脚,一家子围着那两藤箱的药,花了两天一夜的功夫挑挑拣拣,分门别类,磨唧看到里头师兄开出来治腿的独门秘方与药膏,他心下一松,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不得不说,这磨唧兄人看着不靠谱,医术倒是蛮在线的。 一手金针封穴下,程塑断腿再续也没有齐大夫说的那般痛苦,辅以磨唧专门配比的麻药,以及他的独门配方,三管齐下,程塑的断腿这才被彻底掰正,而且让李瑶光惊奇的是,这家伙与吴大夫、许大夫用木板甲板固定断腿不同。 这货接骨前出去了一晚,再回来的时候居然带回来了石膏,所以她家姨父断腿再续固定的,居然是与后世现代断腿固定一样,用的是石膏塑封,这让李瑶光如何不惊奇。 若不是这货根本对不上自己状似无异说出的暗号,连皇宫御液酒,奇变偶不变都蒙圈,她都要以为,这丫怕不是被江妃毒死后,才给穿越来的中西医结合医生了! 不是穿越老乡,李瑶光既庆幸又失落,日子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大半月过去。 这日,磨唧复诊。 “程爷今日感觉如何?” 程塑摸着再不疼痛的腿笑呵呵的,“莫大夫医术高超,在下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夜里睡觉都不疼了,多谢莫大夫你你妙手回春。” “诶~程爷不必如此客气,我也不过是跟令郎交易。”,磨唧笑笑,淡淡摇头,而后伸手,“来我看看。” 程塑配合的伸手,边上于媚雪忙蹲下给丈夫挽起裤腿。 磨唧抬手先把脉,随后细细观察伤腿,不住点头,“嗯,恢复的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李瑶光与于媚雪最是怕听到不过,见磨唧这么一说,姨甥二人先急了。 磨唧淡定放下程塑的伤腿,转头看向李瑶光与于媚雪。 “二位莫慌,不是什么大事,程爷的伤腿愈合恢复需重新开方,而你们提供的药物乃是混合过的,有几味便是能用,终是损了药性,用了有欠火候。再来恢复新方还缺了两味药草,若是不用,恢复则慢,且有损身体底子,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去最近的城镇药铺看看,能凑齐最好。” 一听是如此大事,一家人不敢含糊,想都没想的就应下。 “莫大夫缺哪几味药草,可否写下,不行我明日一早就出发去找找看附近有无城池药铺。” 磨唧笑道:“那倒不必,此地莫某曾经来过,知半日路程外有个阳山县,掌管响水一地盐场,还算繁华,我们要寻的药物该是都能买到的,明日我领你去。” “好。” 李瑶光也不客套,点头应下,连夜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次日天不亮,磨唧就来喊她启程。 李瑶光倒是想骑宝马赶路来着,结果磨唧说骑马跑得快、省时间,说路上他还可以顺道教自己骑马,能多学一样本领,李瑶光就干脆的应了。 出门前叮嘱两小只护着家里,牵着两匹马就与磨唧出了村,路上这货倒是真跟他说的一样,很用心仔细的教她如何骑马控马来着,李瑶光多灵的,学的很快,一教一学间,二人也熟稔了不少。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李瑶光已经掌握技巧,骑的有模有样,速度还提快了不少。 磨唧控着身下马儿老神在在,看着前头驱马溜溜达达小跑的人,眸光一闪,驱马上前与兴奋劲还没过的李瑶光并肩而行,看似无异的扯起了话题。 “嗯,很不错,是个好学生,照这般速度,想必要不了两个时辰我们便能赶到阳山。” 两辈子第一次学会骑马的李瑶光也很开心,话也特别真诚:“这还多亏了莫大夫你这个先生教得好,谢谢你。” “呵,既唤我一声先生,便不必客气,走吧,赶路要紧,对了,随身包袱饰物可要看好,马儿跑起来速度很快,切莫丢失,不然可再是寻不回来。” 人家善意提醒,李瑶光多乖的,完全没多想,脆生生的噢了一声。 虽然说值钱的都在空间里放着很放心,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配合着扯了扯马鞍上挂着的包袱武器,摸了摸袖口暗袋,扯了扯挂在腰间的荷包,一切完好,李瑶光朝着磨唧笑笑。 “嗯,东西都在,莫大夫放心。” “好,都在就好。”,磨唧跟着点点头,随即又假装无异的道了句,“哦对了,我记得李小郎身上一直佩着块品相不俗的玉玦来着,怎么近来不见你佩戴了,可是遗失?” 此刻的李瑶光完全没多心乱想,哪知道对方这话是试探套话哟,说的一点没遮掩。 “哦,那玉玦啊!那是我一位老友赠我的临别礼物,是印信,可召唤神龙哒!嘿嘿,就是神医,不过眼下我已寻到莫大夫你,姨父得到救治,自然无需再召唤神龙给老友师弟添麻烦了呀,自然不再佩戴。” 第一百五十章 淡定哥阳奉阴违 “哦,原是这样。” 他就知道! 本是还想再细探师兄境况的,不过见小姑娘提及师兄神情正常,磨唧猜测师兄该是无碍,至于玉玦?估计也真是师兄所赠,而不是小姑娘所夺。 既是如此,他便心安了,具体细节,还是待自己完全治好她姨父再细问不迟,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 这么一想,磨唧把念头一收,招呼上李瑶光,一扬马鞭,与李瑶光并驾齐驱疾驰而行,一路未停,在经过一处坐落在官道边梅林中青墙黛瓦的别院后,前头的官道渐渐热闹起来,行人脚步匆匆,看样子都是往县城里头去的。 怕惊马惊人,二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策马徐徐而行,路上行人闻马蹄声声纷纷避让,下意识回头,见到李瑶光时大家神色正常,可一看到她身边的磨唧,一个个当场变脸。 胆小的别头扭脸偷偷看,偷偷嘀咕; 胆大的更是抬手对着磨唧指指点点,奚落哄笑; 也难得这样的情景下,身边的人依旧淡定,闲适的驱马而行,没有一点不自在,心脏倒是强大。 李瑶光听着这一路的奚落指摘,还有那一道道刺人的嫌弃目光,她倒是先不自在了。 她这人吧最是吃软不吃硬,若是陌生人被指摘奚落,她许是同情,许是漠视,只能做到自己不跟着落井下石; 可若是自己认识的亲朋好友,还是如眼前这教过自己本领的熟人,对方还帮自家姨父治了腿,人也不坏,她就做不到视若无睹; 一眼眼不住看向身边淡定哥,心说这人香肠嘴、招风耳是消了下去,可猪头还是那个猪头,依旧泡泡眼,涨发脸,没有一点点改变,好好一少年人,他自己都不爱美丑的吗? 那些鄙夷、嫌弃、指摘的目光倒是让她先如芒在背,想着上辈子自己看过的那些电视电影,架不住脑补被语言暴力的人多可怜,多自卑的,心有不忍,赶紧开口提议加快速度。 磨唧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哪里听不到,看不到? 不为所动,只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说的无关紧要之话,不在意罢了,却不想身边小丫头竟是还担心自己。 那直白关切的眼神,看的磨唧好笑,倒也没拒绝,泰然自若的郎笑一声,避着两侧行人,驱马加快了些速度,很快就来到了城门洞前。 二人下马,把马儿寄存在城门外侧开设的大车店,出示了自己的身份文牒,交了每人十文的高昂进城费,二人顺利进城。 进城后,一路走来,指指点点的异样目光越发的多,简直如影随形,李瑶光不由拉紧闲庭散步慢悠悠走着的磨唧赶紧的走。 问了人,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药堂,他们很幸运,磨唧报出来的药物这里都有,趁着带着异样目光的掌柜、药童去捡药打包的时候,李瑶光一把拉住身侧闲适的磨唧,小心翼翼的开口劝。 “那个莫大夫啊,我见你脸虽是消肿了些,却一直未痊愈,可是江妃毒难祛,你没法子?还是说缺了对症的药草你没法动手? 若是这样,正好这药铺大,药材也算齐全,你给自己也买上些当用的药材吧,便是需要名贵的也不怕,不拘什么人参鹿茸还是天山雪莲啥的,只要你需要,我们就买,就算这里没有也没事,我也可以帮莫大夫另想办法。” 这些玩意她空间多得是。 “莫大夫放心,我带齐银子出门的,也别跟我客气,权当是我替姨父付的诊金了,真的,你别怕花银钱,对自己可好点吧!” 磨唧听的哭笑不得,自己一直不愿意治的脸,既成了小丫头的负担了吗? 看她说的,自己是差钱的人吗? 心里又感受到了前头一闪而过的暖意,磨唧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行吧,看在你如此真诚的份上,我就买点?” “嗯嗯嗯,买,要什么药,莫大夫只管说。” 磨唧好笑的摇着头,想到曾经自己握着她的脚时摸过的脉搏,他顶着猪头脸转身晃悠到了柜台前,对着里头忙碌的掌柜、药童又报出了一串的药物,大多都是疗养女子身体底子固本培元的药材。 很显然,这些可不是为了自己买的,毕竟他要是真想治自己的脸,金针逼毒足以,眼下不过是安小姑娘的心,不想糟蹋这份赤诚罢了。 可惜李瑶光不知道呀,见这货老实买了药,完全不知这是给自己准备的,还满以为这货就是为治自己脑袋瓜的呢,心下一松,还暗自道了句,“果然还是缺药没法治的缘故,我就说嘛,这天底下哪有不在意自己容貌的人。” 暗自听见此嘀咕的磨唧一顿,眼眸一闪,又报了一串药名,其中还恶趣味的加了一味黄连,临了还不忘了嘱咐掌柜,他所要的药物,每一样都单独包好,不要混装,倒是惹得掌柜连连看他,心说不拿方子只买药,难不成这人是来进货的?不管了,有的银子挣就好。 那么多药可不老少,两人挂满身都带不完,正好对街有个杂货铺,李瑶光付完药钱就蹦跶过去,问店家买了两个最大号的背篓,一个正好装药,一个嘛……既然来都来了城里了,自然是要买些好吃的回去打打牙祭啊。 天可怜见的,他们这一路专捡着僻静的乡间小道行走,避着城镇,走的那叫一个风餐露宿,自己空间里的熟食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不得好好补充补充。 因为这个,二人也不急着回去,一人一个背篓的背着,就在这阳山县城里逛了起来,中途李瑶光还想尽办法找借口引开了磨唧好多次,抓紧时间买了不少糕饼熟食,趁着人没回来,放到背篓后忙不迭转移空间,可算是补充了些库存。 买买买的时间过的最是快,不知不觉已至午时,李瑶光肚子饿的咕咕叫,正想说吃点东西就回去呢,听到她肚子响的磨唧拉着她就走,竟是直奔先前他们路过的大酒楼而去。 站在这万味佳馆门口,看着上头挂着的三个大幌子,还有那一个个打扮富贵都往里头涌的客人,李瑶光看向磨唧。 “这人来人往的,你这模样,确定要去这里吃?” 磨唧皱了皱眉,心说隔着自己上次光顾这才多久?这酒楼生意为何会变的如此之好? 挑了挑眉,面上倒是特别干脆点头,“对,我想在这吃。” 一来这里的饭菜味道全城最好,带小姑娘吃点好的这里最合适;二来他也好奇,得去里头看个究竟。 得,还是个会享受的! 这县城一路逛下来,就这馆子最气派,虽说比不上味美楼,却也是阳山县最好的酒楼了。 见磨唧这货一只脚已经踏在了人家酒楼门槛上,李瑶光耸耸肩。 这丫的都不怕自己的猪头丢脸,她怕啥,吃就吃呗,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颠了颠身后的背篓,李瑶光急忙跟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侠之大义广流传 迎客的伙计看到磨唧进门起先还唬了一跳,不过见磨唧淡定模样,随即反应过来,职业操守瞬间上线,收了惊诧客气有礼的把他们往里头领。 近来他们的酒楼生意很好,二楼雅间早没了位置,就算是一楼大堂座位也很紧张,因着李瑶光他们就两人的缘故,倒算走运,在靠近大门口的拐角位置还有一张小桌。 伙计哥问过他们的意思后二人也不嫌弃,跟着落座,伙计哥扯下肩膀搭着的白巾,一面殷勤贴心擦桌,一边笑问,“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曾经在这里吃过饭的磨唧直接点餐,“你们店今个有什么鲜货?烧鸡,手把肉可还有?” 伙计一听,心说这猪头竟是熟客不成?看他这熟稔的模样。 只是这猪头如此特异,若是熟客,自己岂会没印象?也是怪哉。 伙计哥心里嘀咕,嘴上却不敢轻怠,一五一十恭敬的回。 “回客官的话,本店今日正好有新捕捞上岸的黄花鱼,还有鲜活甜虾以及肥美的梭子蟹,您看来点什么?至于招牌的手把肉还有烧鸡都还有,可是也要来一份?” 磨唧嗯了一声,点头,“这些都来一份。” 伙计哥白巾往肩上一甩,“好嘞,客官稍等,小的这就给二位上……” “等等!”,才把背篓放下的李瑶光赶紧打断欲走的伙计,“劳烦小哥,手把肉、烧鸡可有多的?要是有,我们要五份,一份现在上,另外四份麻烦打包,我们吃好了带走。” 伙计一听这还是个大客户,心说今个后厨这两招牌做的足,倒也不怕不够卖,麻溜的应下。 “哎,好嘞客官,这就为您准备,本店山南先生说的书马上开始,二位且先听着,菜一会就得。” 磨唧倒是不以为意,毕竟上回来这酒楼就有先生说书,说的不过是些才子佳人,情情爱爱,他不喜欢听,懒洋洋的挥手就打发了伙计。 李瑶光却暗自嘀咕,“说书啊!”,同行啊!也不知说的是个啥? 说的是个啥呢? 伙计哥才退下没两分钟,大堂中间,二楼上楼梯口一侧的正前方戏台上,只听一声惊堂木啪的脆响,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传来,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书接前情,话说郭靖带着黄蓉……” 在场所有人都听的津津有味,便是刚才还浑不在意的磨唧,听到这全新的,带着热血以及高深武功的故事时,下意识忽略了里头的情啊爱啊,哥啊妹啊的,挑挑眉,听的也逐渐入迷,便是来回上菜的伙计哥们,要不是工作不允许,他们都想驻足停留好好听一场不可。 可以说,全场只有李瑶光错愕的盯着台上说书老者,惊诧的下巴都合不拢。 “好家伙!”,李瑶光直呼好家伙。 这不是自己在味美楼说的射雕英雄传吗?怎么会传播到此的?还是说,这个世界还有别的穿越者,同时把这个故事传播了出来? 李瑶光心里猜度着,不由又想到,要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姨父出事自己请假的时候,说的就是眼前这一集吧? 她不动声色的压下心头所有怀疑,心说等这位说完这一集,看看能不能续上下一集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李瑶光端起桌上的杯子押了口茶,跟着也用心听了起来,心说既遇到同行,对方总有长处,取长补短正是应当。 随着故事的徐徐展开,菜肴也跟着端了上来,不得不说这酒楼出菜的速度还挺快,估摸着是招牌乃先做好的,而海鲜都是一笼屉蒸出来的缘故吧? 李瑶光招呼着磨唧一边听,一边吃,一边心里暗暗品,还别说,这位老先生说的也挺不错的,虽然不会如自己那般口技配音,一直就是一个音色播讲,不过人家甚在年长,阅尽千帆,经历多了,那股子沧桑,那股子情感,不是自己可比拟的,而且人家还有当世古人独有的见地、热血,不比自己差什么,难怪的台下这些听众如此投入,酒楼生意如此之好了。 还有,这里的菜肴也美味,海鲜虽然都是清蒸水煮,味儿却地道鲜美,李瑶光本身吃饭是个快的,绝没有对面磨唧的优雅,不过磨唧看到她如此风卷残云,不知不觉也跟着吃快了许多,虽然依旧优雅有涵养,不过配着他那猪头嘛……不提也罢。 快速吃完饭,书也快到尾声,李瑶光让伙计哥赶紧去把自己打包好的菜取来,才要去结账,不想磨唧已经结账完了,搞的李瑶光多不好意思的,还想把钱还给这货,不想台上惊堂木一响,老先生沧桑沙哑的嗓音不舍的念出了结束台词,却一直没有众人听惯了的,预示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的钩子。 于是台下听客就奇怪啊,有那山南先生的老书迷还诧异。 “山南先生,词啊!今日您怎生不说那个下回分解的词啦?莫不是明日先生有事,请假不来?” 众人也反应过来,跟着起哄,“对啊对啊,山南先生,咱们大家伙听的正是趣头上,您老可别不说,把大家伙晾在这不管呀!” 正不舍的收拾台上事物的山南一顿,脸上露出苦笑,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朝着台下众人拱手。 “诸位,诸位,实在抱歉,不是老朽请假,也不是老朽不想继续,而是此故事,乃京都无忧先生大作,小先生也只是说到本章,而后再未传出后续,如今京都出事,无忧先生不知所踪,此书……唉!老朽就是有心,却也无力啊!” 众人一听,纷纷变色。 “啊,怎么会这样?” “可惜了的!” “这么好的故事……” 京都出事他们是都知道的,不过是盖因山高皇帝远,他们这地处偏僻且也还算太平,又因是盐场有驻军,一切还算安稳。 如今又知朝廷大军已在彭城集结,北上扛狄,大家又觉故土难离,大家这才没有逃命的紧迫,固守在此不动,观望静待,却不是说他们就不担心,没热血。 有那书生模样的青年,幞头轻摇,呢喃出声,“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可恨小生无那郭靖本领,我若为侠,愿效仿郭大侠,为国为民,死而后已!” 恰好边上有位一身短打的蓝衣壮士,闻言不由嗤了一声懦夫,起身一拍桌,碗碟叮当响,壮士声音却犹如响雷。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某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保家卫国!可恨那胡狄可恶,倭匪阴险,屡屡扰我大靖,趁我国乱行小人行径,欺我大靖无人。哼!某听说沈将军在彭城征兵,某身无负累,这就学郭大侠般去投军,便是守不了襄阳,某也定要杀尽那些胡寇倭匪,扬我大靖之威。” 墨季自称,跟叙述时是墨季,女主一家吐槽喊的是磨唧,怕大家看的糊涂,干脆一并称呼磨唧,不过这个也用不长了,马上就要正名啦!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逢故人救是不救 众人一听,纷纷响应。 “对对对,胡寇倭匪可恨,杀我百姓,欺我子民,一个个不干人事,都是狗娘养的狗杂种!” “可怜我大靖,帝王昏庸,燕北之境,京畿道,河北道全境,河南道泰半,胡寇肆虐,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倭匪狼子野心,趁乱袭扰我河南道与淮南道沿海一线,前不久我还听说,我河南道的武定府城都空了,可怜我那族叔一家,若不是得贵人相助,怕是尸骨无存啊……” 这深知些内情的汉子不住掩面啜泣,场面短暂寂静过后随之热烈爆发。 “胡寇可恶,倭匪奸诈,该杀,该杀!” “该杀,该杀!爷虽做不到为国为民,可侠之大者,爷也可!寇可往我大靖,爷也可往他们的老窝,娘的,爷们这就去从军,乡亲们且看,待有一日,爷们定也杀进胡寇倭匪老窝,也要叫他们尝一尝家破人亡,绝种灭族的滋味。” “好,好!” “杀,杀,杀……” 人是极其复杂的动物,有时候贪生怕死,有时候却热血无畏。 这等场合,便是有那怯懦胆小之人,也不由受到感染,一个个跟着拍案而起,阵阵吆喝,气氛热烈,大有一副亲身干一场的决绝,倒是惹得酒楼一角相互呼应的两桌人沉了脸。 这相邻两座共十人,若是仔细看你会发现,这十人身材矮小,面目阴沉,在看到现场这般气氛后,其中一鼻翼特别小,长着一口参差不齐大黄牙的罗圈腿怒不可遏,奋起一拍桌。 “八嘎!一群低等的大靖人,还妄想杀的瓦塔西塔七绝种灭族?瓦塔西今日就要让你们这群低贱的大靖人先尝一尝什么是灭种绝族!杀!” 几乎是在这个面目猥琐的罗圈腿掀桌发疯的同时,两桌人跟着齐齐动了,藏在身上的武器齐齐出窍,朝着在场毫无防备的客人嗜血杀来。 “啊!” “天啊,居然有倭匪!” “快跑!” “快,大家跑啊……” 霎时间整个酒楼全都乱了,桌子碗碟哗啦啦的打砸,始料未及的人们惊恐不已,下意识的四处逃窜,人们哭啊,嚎啊,下意识一个个都往并不算宽敞的大门跑……万味佳里充斥着血腥。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磨唧已经背好了一个背篓,正欲提起另一个背篓招呼李瑶光离开,结果变故来的太快,磨唧见状不好后,第一反应是护住李瑶光先离开这个地方。 手里的背篓当即也不要了,反正只是装着吃食而已,一个旋身抓起李瑶光的后脖领,飞速提着人,面对一干汹涌逃窜的惊恐人群,脚尖一点,飞渡倒退,动作之快,李瑶光根本反应不及。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磨唧提到了街面上,万味佳门口如沙丁鱼般挤出来汹涌人流的时候,她人已经被磨唧提溜着,飞窜上了对街的屋顶。 脚都没落下,李瑶光就见一个身材特别矮小的人,动作特别灵活的钻出人群,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个东西。 跟倭匪打过交道,猜测那就是倭匪的李瑶光暗道不好,忙拉扯着身边的磨唧伸手一指:“快,莫大夫阻止他!”‘ 可惜太迟了,磨唧手中金针飞射而出的时候,对方手里的响箭拉环也已拉下。 在场所有人只闻咻的一声响,天空随即炸开一抹红烟,紧接着,身在屋顶的李瑶光清楚看到,阳山县四方城门的方向,陆续有红烟在天空炸响。 李瑶光暗道完了。 哪怕放响箭的倭匪已经被磨唧嘎了,也无法阻止这即将打响的战斗,看此情景,再想到刚才是吃饭的场合倭匪突然发难,不难想象,此番怕是倭匪早有预谋的袭城啊! 怎么办?最重要的是,小姨、姨父还有阳阳所处的村子是否还安全? 想到亲人,李瑶光再也站不住,甚至都顾不上眼前这些无辜百姓的死活,她自私自利迫切的只想赶快回去。 “莫大夫,我,我想回……” “回去是吗?”,话未完,皱眉冷眼旁观了一切的磨唧就利索的点了头,“好,我们这就走。” 这反倒是搞的李瑶光傻眼,“你?” 磨唧懂李瑶光的疑惑,却一点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他这人,用已故师傅的话来说,是个我行我素的心冷之人,性格偏执; 师兄们也说自己看似热情张扬,其实对万物都不走心; 他的同窗,还有那些求医不得,或者是在他手上吃过亏的人,好听点的说他亦正亦邪笑面虎,难听点说他为人嚣张不可一世,心性恶毒,杀人不眨眼; 正因如此,他的师傅啊哪怕到死都不放心,说自己没有身为医者怜悯仁心,说他有时候太固执,太自我,可谁又规定,医者必须有仁慈怜悯的呢?更何况他的毒用的可比医好! “走。” 磨唧耸肩,甩开脑子里刹那间冒出的杂念,提溜着李瑶光就准备从屋顶离开,不想才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凄厉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激动呐喊。 “姑娘,李姑娘,李瑶光,救我,快救我!李瑶光……” 李瑶光下意识回头,就见对面万味佳二楼临街的雅间,一扇破开的窗户里,一个熟悉的人影,疯狂的扎舞着胳膊在朝着自己求救。 糟了,暴露了! 李瑶光第一时间是惊,而后是诧。 自己与家人一直隐藏的性别怕是再也藏不住了,不过眼下却顾不上这些,看到对面窗户里兜着熠哥儿,希冀朝着自己伸长手努力挥舞求救的许妙娘,李瑶光不禁抬首望着提溜住自己的人,伸手拽住了磨唧提溜着自己的手。 磨唧自是听到呼救,也看到人了的,下意识低头朝着李瑶光挑了挑眉,“熟人?要救?” 看似征求自己的意见,李瑶光却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调侃。 李瑶光根本不知先前许妙娘种种,也没有因着当初分别,这姑娘领着弟弟选沈越而不选自己心怀记恨,她只是诧异,明明跟着沈越走了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再看到她怀里死死拽住的熠哥儿一脸惶恐绝望,稚子无辜,他们又是同行过一程的熟人,饶是看在许大夫的份上,李瑶光还是点头。 “救,莫大夫求你。” 磨唧一顿,想不到刚才果决要走的人,既然还要救人。 啧啧两声摇摇头,却还是依言松开了李瑶光的衣领,朝着对面二楼反身飞渡而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套路这药她熟啊 磨唧的救人手法如出一辙,上手就去抓人后衣襟,熠哥儿倒是还好,抓向许妙娘的时候,这人明显的躲了一下。 磨唧多灵的一个人,看到许妙娘眼中明显的嫌弃,他呵了一声,粗鲁的一手一个,不客气的提着飞渡到了对街屋顶,甩人的动作也是一气呵成,不带一点怜香惜玉的。 李瑶光只来得及扶住熠哥儿没让小家伙滚下去,许妙娘却摔了个屁股蹲,委屈的妙目一瞪,磨唧却哪里鸟她,眺目四顾,见整个县城四处乱起,脚下倭匪更是猖狂,厮杀哭喊一片,磨唧很遗憾的朝拉住熠哥儿的李瑶光耸耸肩。 “好吧,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李瑶光也遗憾,就见面前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个自己眼熟的小瓶子,拔开盖子就凑到她的鼻下。 这是? 一股熟悉的清凉直冲鼻端,这气味……李瑶光脑子蓦地一个激灵,忙看向粗鲁的正给许妙娘姐弟闻小瓶子的人,目光闪了闪。 才待开口,不想这人把手里小瓶一收,强势的一把将她按趴在屋顶,丢下句,“在这里老实等着。”,人已飞掠而起。 被按趴在屋脊的李瑶光就见,这货下落的半空手一扬,落地后一脚踹翻身边一罗圈矮子,夺过对方手里的倭刀顺势一劈,罗圈矮子立时倒地,血染地面。 磨唧颠了颠手里倭刀啧了一声,似是不满意,对于迎上来的敌人倒是不手软,一刀一个杀的利索。 剩下倭匪发现自己一面倒的虐杀出现变故,几人一眯眼,同时放弃了身边乱窜的百姓,齐齐朝着磨唧攻来,结果还未到近前,倭匪就见身边人群纷纷倒下,他们也感阵阵头晕,脚下踉跄。 先前拍桌的大黄牙倭匪暗道一声不好,手里的刀再握不住,天旋地转间,只听叮铃铛铛的一阵声响,回头一看,跟着倒下的他,眼里只有自己同伴陆续倒下的身影。 大黄牙目次欲裂,想要反抗却再无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猪头杀神闲庭散步般,仿踩在自己心头,朝着自己步步走来,大黄牙大骂一声卑鄙,眼前一黑,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磨唧轻松自若的一刀一个准,眨眼功夫,就把人群中刚才作乱的倭匪灭杀殆尽,只是他这模样,看在李瑶光眼中却觉分外熟悉。 这杀敌套路,这药,这人…… 李瑶光心里立刻有了答案,看着下头的猪头又诧异又懊恼。 她这是终日打雁,感情自己找来找去找了个寂寞呗。 什么老大夫,这人可真是够‘老’的呀!呜呜呜,吴大夫误我,季管事误我! 远在杭城的吴大夫,金陵的季管事,连连打着喷嚏,连下头正在寻找发响箭的倭匪尸首,准备收回金针的磨唧也不列外。 就在这时,前头紧连这边街巷的两头路口传来动静,李瑶光急忙探头一看,发现竟是更多的倭匪从两头杀来。 李瑶光一惊,忙朝下头磨唧大喊,“莫大夫小心,街两头都有倭匪。” 话音落,倭匪先头人员已现身眼前。 好在李瑶光提醒的及时,磨唧早有防备,提起刀锋,旋即迎击而上。 叮叮叮,铛铛铛…… 李瑶光知道这货强,却不知他能强到如此份上,沈越与他比之都略逊一筹。 怎么说呢,沈越是将,武功虽好,擅长的却是指挥作战,马上杀敌; 而眼前的人,步伐轻盈,内力高深,时不时还搞小动作,非黑也不白,像是杀手刺客,游走群敌间游刃有余; 倭匪许是发现眼前人太强,给他们造成巨大损失,随着一阴狠倭匪首领的一声号令,对方果断改变攻击模式,空中猛的传来嗖嗖破空声,密密匝匝的箭矢朝着磨唧射来,李瑶光看的心惊。 好在磨唧也不是吃素的,手中倭刀挥出残影,飞到周身的箭矢叮铃哐当落了一地,成功劈开一条路避到万味佳门口挂着幌子的偌大立柱后,暂时得以安全。 李瑶光大松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占据绝对高度的她,就见奸险的倭匪竟派出一队蒙面黑衣,朝着磨唧藏身的地方摸了过去。 李瑶光心惊,这是忍者? 靠的!“卑鄙无耻的脚盆鸡!” 李瑶光回头对着身边压着弟弟趴着,浑身都在瑟瑟发抖的许妙娘道了声藏好,转身取了梯子从屋后爬了下去,飞快的从这处主人也不知躲哪、逃哪的屋舍后冲到前头,隔着半敞的店铺门,李瑶光取出连弩,瞄准已经摸到磨唧身后举刀的忍者,当机立断扣下扳机。 磨唧其实早已经察觉到身后有异,状似没发现,躲避身前箭雨的同时其实已暗生防备,只等敌人菜送上门。 不成想,自己还未出手,身后猛地也传破空声,说实话,那一刻磨唧的心陡然一惊,心说他也没发现身后还有弓箭手呀? 结果一回头,看到应声倒下的是偷袭自己的黑衣武士,再看箭矢,不,是弩箭,乃大靖军中所用弩箭。 再观弩箭所插位置,磨唧目如闪电顺着箭道射来的方向看去,立即对上了一颗熟悉的小脑袋,只见对方一脸冷肃,手里还举着个弩箭,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瞄准,射击。 嗖嗖嗖的接连破空声,夹杂在敌人的箭雨中丝毫不显,看着迎面而来的箭矢,磨唧躲都没躲,身后却接连传出倒下与退后的动静。 磨唧心下一软,随即恼火,暗骂声胡闹,牙一疼,摸出胸口一把子金针,朝着箭雨射来的方向手腕一抖射了出去。 只听啊啊啊的一连声哀嚎响起,紧跟着射来的箭雨慢慢变缓,且少了许多。 磨唧趁机一抹腰带,翻手之间,内力化做劲风,手中粉末再次飞扬,人紧随粉末之后朝着李瑶光所在飞渡而来,动作之快,李瑶光才换了个弩匣,人就已经到了跟前,凶巴巴的话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来。 “不是让你老实待着别下来吗?” 换好弩匣的李瑶光被训也没吭声,只把沉着脸的人往身后一拉,果断再次占据有利地形,对着朝他们涌来的倭匪又是新一轮的嗖嗖嗖。 再多的脾气,教训,在看到以小小身躯,一己之力护住自己的小姑娘时,什么都发不出。 磨唧叹了一声,把李瑶光往后一拉,无奈的很:“行了,别射了,浪费弩箭,时间差不多了,且等着便是。” 想到什么,李瑶光点头,很听话的收了连弩,抱在怀里心中默数,一息,两息,三息……果不其然,不待她去查看,外头接连响起咚咚咚重物倒下的声响。 宝子们,只解释一次,前头文中仔细看就知,空间已经是过了明路的,且危急关头,为活命,人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女主就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她没有上帝视角,更没有前后眼,也看不透人心。 女配的小心思都是背地里的,女主除了正面遇到过一次对方当她面拦人外,比如武定遇险,女主护人撤退根本没看到女配小动作,其他时候也是,她们并未开始正面交锋好吧! 一个孤女,上辈子同样命不好的人,在某方面是会对这类人有怜悯之心的,不会以恶意揣度他人。 再一个,遇到危险时暴露空间在所难免,既然已经暴露,遮着藏着就没必要啊。 最最最重要的是,众口难调啊,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曾经的书,为保秘密,危险时倒是藏好空间了,结果读者骂的狗血淋头,吸取经验,尽量的让人情,心理,逻辑通顺,还是有人不喜欢指责不对。 那怎么办呢,可为难死个人,书也是故事,是生活,不可能满足每一个人的胃口。 另外,这本书空间以五鬼搬运为遮掩,本身就是公开的秘密,五鬼搬运术像家人公开秘密,家人对外人公开秘密,那还是秘密吗?好吧,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重要伏笔,后头剧情的发展与此有关,所以请别喷,不喜欢,可跳过,其实作者也会玻璃心的,谢谢宝子们,么哒。 第一百五十四章 季墨藏了个寂寞 李瑶光惊诧这药效,看向身边淡定猪头哥,不由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磨叽起先不解其意,随即反应过来后,不由摸了摸鼻子。 “好了,差不多都晕了,我先出去,你注意点,以防还有漏网之鱼。” “嗯嗯嗯,放心。”,李瑶光连连点头,连弩往身上一背,靴子里拔出她的小匕首,举着在磨唧眼前晃了晃示意自己准备好了,这才跟在磨唧身后一脚踏出门,才一出来,立刻又谨慎的转换方向,与磨唧背对背的谨慎前进。 走前头的磨唧一看,眉毛挑了挑,暗道这小姑娘挺聪明的,还谨慎,嗯,不错。 所有的人都晕倒了,杀人清理战场那是杠杠的快,也就是某人回收刚才撒出去的金针费了点时间。 待到把涌到这里的一百多号的倭匪全抹了脖子,再看晕了一地的百姓,李瑶光不由看向袍角都被血浸透的人。 “莫大夫,这些百姓怎么办?”,就让人这么晕着? 磨唧把收回的金针在敌人尸首上擦抹干净,正要收好,听到李瑶光这么一问,望了眼街面上倒了一地跟死了一样的百姓,他无辜耸肩。 “解药有限,这么多人可用不过来,不过此药无毒,两个时辰后自解。” “哦,这样啊……” 这还真跟吴大夫给自己的迷魂香以及解药一样样的,李瑶光不禁一眼眼的看向还游走在尸群人群中查看,防止还有敌人没死透准备补刀的某人,目光直白到磨唧想忽视都难,不由回头无奈道:“小丫头你看我作甚?” 一声小丫头,喊的李瑶光一僵,有些讪讪的。 不过既然已经被识破了,(人家早就识破了好吧),她也不矫情了,耸耸肩,全当默认,倒是掏出玉玦两步上前,往磨唧跟前一递。 “那个莫大夫,吴大夫的小师弟,玉玦的前主人,我一直寻找的神医,想必就是阁下吧?” 磨唧一僵,诧异的看向李瑶光,“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李瑶光朝着满地尸首、昏迷百姓努努嘴,“莫大夫刚才接连用了迷魂香了吧?这玩意吴大夫可是给过我的,只可惜,药我在武定用完了,不过解药嘛……”,她装着掏兜,其实是从空间取出解药的小瓶子在磨唧眼前晃了晃,“刚才你不是也给我闻了解药么,喏……” 看到眼熟的解药小瓶子,磨唧吃惊,又牙疼了,“我师兄连迷魂香都给了你啦?” 李瑶光却浑然不觉对方吃惊般,故意道:“哦,还不止呢,喏,你再看这是什么。”,她像个无情的大渣男,转眼又取出见血封喉在磨唧眼前摊开。 磨唧看的眼抽抽,不由扶额,所幸也不装了,长叹一声,“小丫头,看来你与我吴师兄关系匪浅啊!” 李瑶光呵呵哒,不过得了人家的济,人家不仅救了自己姨父,眼下还帮了自己,她也不能无情隐瞒,承认的也干脆。 不仅干脆,顺道的就把京都发生的事情,还有吴大夫为何会给自己玉玦,快速的与磨唧说了个清楚明白。 磨唧一听,知道吴师兄是早得了京都要出事的消息有所准备,一直挂着的心落袋,郑重朝李瑶光拱了拱手,道了声谢,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自己藏来藏去藏了个寂寞,季墨就讪讪的。 心说再遮遮掩掩也没必要了,一世英名在身份被叫破后无论如何也藏不住,如此便大大方方的与李瑶光直言。 “既是师兄认可的小友,在下也就不隐瞒了,重新认识下,在下季墨,季节的季,笔墨的墨,字太白,七济堂主事人,见过姑娘,多谢姑娘助我师兄,救我性命,今后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姑娘大可言明,在下力所能及,定为姑娘竭尽所能。”,当然,若是力所不及,那就不好意思了…… 李瑶光却不知对方言语中的预防针,满脑子都是寂寞!寂寞? 这名儿,不是磨叽就是寂寞,翻来覆去,呵呵,可都不是啥好名啊! 算了算了,人家叫什么是人家的自由,她操的哪门子的心。 只是人家都如此真诚,自己再遮遮掩掩的好像不像话,再说了,自己女儿身也不是有意要隐瞒,人家也已知道,那便…… 李瑶光也干脆利落的朝着对方拱手回,“在下李瑶光,木子李,瑶光星的瑶光,见过莫,咳咳,季大夫。” “客气,客气。” 二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算是接杆而过。 不过李瑶光想到当初,自己打老虎用迷魂香时受的挫,再看眼下,蓦地想起这人先时用药,不见点烟,效果却异常厉害,她忙道。 “那个季大夫,竭尽所能倒是不必,眼下有我有一事想请教。” 季墨挑眉,心说这就来啦?还是比了个请的手势,大度道:“李姑娘但说无妨。” 李瑶光笑笑,忙道:“呵,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刚才迷晕众人的药也是迷魂香对不对?要知道吴大夫给我的迷魂香,要用点燃的时候可难了! 你是不知道,当初我山中遇虎,若不是侥幸,就你那迷魂香,我差点就挂了! 当时我就想着,若是有一日我遇到正主了,一定要跟对方反应一下,这玩意必须改进,燃点必须提高! 今日我观季大夫用药竟然无需点燃,好家伙,季大夫,你是不是已经研究出2.0版本了呀?” “二,二点零?什么二点零?” “哎呀,就是迷魂香改进版呀。” “哦,是。” 见李瑶光着急模样,季墨好笑,也暗道李瑶光聪慧,一眼就看出来了,倒是应的干脆,当即换来李瑶光哥两好的拍着他胳膊夸张的夸。 “好样的季大夫,您可真不愧是神医!这么快就有2.0版本,想必接下来还会有3.0,4.0对吧?” 季墨虽然不明白什么是3.0,4.0,倒也理解了这话的意思,想到自己的研究成果,不由点了点头,李瑶光眼神跟着一亮,嘿嘿笑的殷勤。 “季大夫,大神医,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我的请求也不高,眼下这2.0版本的迷魂香卖我一点点呗?先前1.0版本我用光了,这玩意又是保命的好东西,一般人可研究不出来,您多英明神武的……”巴拉巴拉…… 李瑶光一通的彩虹屁,总之就一个意思,要买他的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哥好大哥妙大哥送药呱呱叫 好听话都夸出花来了,季墨听的摇头失笑。 “倒也不必如此客气,若是姑娘不见外,唤在下一声季大哥,在下倒是可以……” “大哥,季大哥,我的好大哥!” 额…… 季墨:倒也不必如此热情,搞的他怪不好意思的。 季墨忙道:“眼下我身上没有,刚才都用光了,回去后配了给你。” 李瑶光双眼布灵布灵,嗯嗯嗯的连连点头。 季墨看的心头一跳,鬼使神差的突然再补了句,“三点零版本的。” 顿时李瑶光那彩虹屁呀……“哇,大哥,大哥!我发现你今日格外的帅气,真的!” 就冲着这人的大方样,她决定了,以后再不叫他磨唧,也不嫌他寂寞了。 “对了大哥,除了这3.0版本的迷魂香,你还有见血封喉的增强版吗?实在不行,别的毒药啊,泻药啊,麻药什么的也行啊,只要能保命,我都想要啊大哥!!!” 季墨:小丫头还真是不客气呀!草率了草率了! 突然后悔刚才自己用药手太快怎么办?不仅暴露了身份,还得赔上诸多秘药,更憋屈的是,自己藏了这么久的脸,顶着招摇过市遭了这么多异样白眼的猪头脸岂不是白顶啦? 失策啊失策! 下头两人你来我往,聊的正欢,屋顶上的许妙娘看着他们站在尸群中,不分场合的‘打情骂俏’讽刺的勾起唇角。 黄毛小丫头看人的眼神可真是瞎,一个丑鬼,便是再厉害又能如何?不如沈将军。 眼看下头二人还在旁若无人的‘说笑’,正好察觉街口又有动静的许妙娘急了,忙探头往下喊。 “李姑娘,李姑娘,街口有人来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她可再受不了再杀一通了,而且看那动静,可比刚才的大。 给许妙娘急的,下意识忘了藏好忙出声提醒。 李瑶光闻言取下连弩,与戒备的季墨齐齐看向街口方向。 侧耳倾听,闻脚步声沉重,且奔跑中还有重甲在身时发出的动静,季墨看向李瑶光,“安心,是大靖官兵。” 二人相视一眼松了口气,正要闪人,李瑶光突然瞄到先前混乱中自己丢失的背篓,忙要跑去捡回。 季墨心领神会,飞渡过去,脚尖都未落地,平掠过去抄起背篓反身飞回,跟着一手圈住李瑶光,抱着她就拔地而起,眨眼落至屋顶许妙娘姐弟身边,动作一气呵成,饶是提醒的许妙娘都没有反应过来,李瑶光更是错愕,心说这货怎么不是老鹰抓小鸡变的温柔了呢? 转头就见街口大股大靖官兵、衙差奔袭而来。 两人再不多话,示意许妙娘姐弟速速跟上,四人就从屋顶撤离。 原来,此行偷袭的倭匪并不多,就五百来人,城中一时不察,叫早前混入城内的倭匪钻了空子,好在反应及时,这边又有季墨神助,光此地就拖住了近两百号倭匪,为县城府兵,城防营还有城外驻军取得了反应时间,合围之下,关门打狗,这才把五百倭匪迅速反杀殆尽。 得知乱是从这边而起,驻守的校尉领着兵丁,与领着诸多差役的明府会和,急急驰援而来。 一入街道,入目所及见如此多百姓匪尸,众人不住心惊,明府更是目次欲裂,随后忍着悲痛清点伤亡,发现大多百姓只是昏迷并未死亡,且两个时辰后纷纷醒来,明府差点喜极而泣,细查之下,自然有越来越多的活口被发现。 此番山阳之变,清出百姓尸首三十四具,倭匪尸首一百八十有余,其余百姓机敏,躲藏起的无数,街道上避之不及的那些虽有伤亡,但绝大多数都算完好,这让明府与驻军将校不由猜度,到底是谁暗地出手解救了这么多百姓?杀了这么多的敌人? j打扫战场清点到万味佳门口时,有将士发现黑衣倭匪身上的弩箭,认出此物来自武定府驻军所用,自此,山阳县又传出武定府的神勇英雄再现山阳,救百姓于危难的传奇故事来。 当然,这是后话。 却说眼下。 季墨提溜着熠哥儿在前开路,许妙娘战战兢兢的跟在其后,李瑶光压阵,一行在屋顶穿行,直至走完整条街道楼顶,季墨才领着一行下了屋顶双脚落地。 值得一提的是,在季墨提溜许妙娘下来的时候,许妙娘还是忍不住嫌弃,虽表现的不明显,季墨却看的分明。 就他那性子,自是手上没个轻重的,提着人就丢又把某人摔了个屁股蹲,惹得许妙娘很是不满,只不过在李瑶光看来时,她又眼泪盈盈委屈巴巴的。 李瑶光莫名觉得这人有点茶,不过同为女子,她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孤女,也不好轻易下什么评论。 毕竟她觉得吧,茶,可能就是这些女儿家本身柔弱呢? 而且茶跟白莲花这类人,只要不影响到别人,不害人,那茶她的,白莲花她的呗,个人有个人的性格,处世作风,自己不认同,也不能鄙夷,这是她一惯的看法认知。 李瑶光也没哄人,只转移了话题。 “对了妙娘姐,前头没功夫问你,你不是带着熠哥儿跟沈将军离开了么?怎么不在彭城,反而是出现在这?” 被李瑶光这么一问,许妙娘也顾不上委屈了,忙爬起来解释。 “起先我与熠哥儿跟着沈将军到了彭城,一切都好,那位同行的林将军还要把我们安顿在军营家眷坊,可沈将军说不合规矩,又说后方安全,就把我与熠哥儿安顿到了山阳县,托付给了他的亲故照顾。” “哦,沈将军亲故啊。”,李瑶光点头,“那挺好的!不过刚才你们怎么会在万味佳?是跟着沈将军亲故出门的吗?那刚才怎的只见你们姐弟,不见沈将军族亲?是失散了吗?对方家在哪?你们可以自己回去吗?” 李瑶光也只是客套一下,不想正中许妙娘下怀,她连连摇头,再次泪汪汪。 许妙娘自是不会说,自己是在别院里呆的无聊了,才领着弟弟出来散心的,被李瑶光问及,她就避重就轻的选择性回答了一些。 “我与熠哥儿无情无靠的,在这也没个人说话,借住的那位伯母看我实在憋闷的慌,便让下人领了我与熠哥儿出来逛逛街,散散心,正好听说那饭馆里头书说的好,我与熠哥儿便去了,乱起的时候我与熠哥儿就在二楼雅间里,不见周府下人,想来是失散了,光姐儿,我害怕,你能送我跟熠哥儿回去吗?” 额,好吧,要是不远的话,也不是不成,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具体位置?” 许妙娘忙说清位置,李瑶光一听,好嘛,地址就是他们来时进县城所路过的那处别院啊,正好顺路,李瑶光征求了下季墨的意见,对方耸肩随她意,李瑶光便点头应下。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别院毁姐弟跪求 乱后,官兵衙差净街打扫战场,城门自然没封,所有人都忙着清点损失,寻找失散的亲人,收敛家人的尸骨…… 他们一行在季墨的带领下匆匆出城,到了城外大车店,此地早没有了先前他们来时的模样,入目所及都是残垣断壁。 店家一身的狼狈,面目灰黑,衣袍染血,领着个黄口小儿,瘸着腿,一边抹泪,一边清理着店内损失,扒拉着店里横陈的尸体。 许妙娘见状怯了,拉着熠哥儿不愿再上前,李瑶光没强求,让她等着,与季墨并肩走进了面目全非的大车店。 得知李瑶光与季墨是来提马的,店家凄苦一笑,比哭还难看,遥指后院还冒着烟的焦土牲口棚。 “倭匪来的太快太突然,见人就杀,当时混乱,也不知是谁引燃了牲口棚,里头牲口全都受惊,跑的跑,死的死,客官的马,马……”,想到妻儿惨死,想到几十年的努力积攒全都付诸东流,如今就剩下身边这被妻子死死护住小儿,望着满目烂摊子,店家眼里都是麻木的绝望,“客官您看吧,要怎么陪,在下,在下砸锅卖铁也给客人补……” 李瑶光:“算了,不必赔了。” 反正马也是白来的,丢了便丢了吧,若非要眼前店家赔偿,她怕是好不容易侥幸活下来的父子俩,立刻就能被自己逼上绝路。 心里又把脚盆鸡暗暗记上一笔,在经过那懵懂惶恐,只会怯弱看向绝望父亲的小孩时,李瑶光暗自掏出两颗银角子丢进小孩手里刚捡起来的破陶盆里,拍了拍小孩稚嫩的肩膀转身就走。 季墨见状,摸了下腰封,掏出包药跟着放进盆中,没多话,抬脚跟上了李瑶光的步伐紧跟着出了大车店。 等到人都走了,小孩猛地醒过神来,忙回头急切大喊,“爹,爹,爹……” 店家被儿子的喊声惊醒,人一慌,哎哎应着,一瘸一拐的忙跑来,人还未到跟前,小孩高举着手里的盆子努力往亲爹跟前凑,“爹,爹,您看,您看……” 看到儿子手中盆里的东西,店家一愣,跟着反应过来,拉着儿子转头,却见刚才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店家眼眶蓦地一热,一手拉着儿子,一手端着盆,对着李瑶光与季墨离开的方向嚎嚎大哭。 陌生人给的这抹温暖让店家彻底破防,这一刻,父子俩似要把所有的委屈悲伤全都哭出来一般,而走远的李瑶光他们却是听不见了。 一路行来,入目所见情况都不大好,不难想象,倭匪是从城外开始洗掠的,再想到前头路过的偌大别院,那般规模,那般气派,一看就是富户,怕正是倭匪喜欢的菜。 李瑶光与季墨在前脚步匆匆,心里不停祈祷别院千万别出事,要不然身后姐弟怕是又得砸自己手里。 可等远远看到别院方向冒起的滚滚浓烟,李瑶光不禁叹息。 她就知道!打从坐上穿越的这趟有来无回的列车抵达大靖开始,自己这命运啊,糟心的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眼前的别院浓烟滚滚,火光熊熊,四处尸体横陈,许妙娘怯懦不敢上前,李瑶光欲进去查看,季墨却不让,拦下人自己进去转了一圈,出来时对上期待的三双眼,季墨遗憾摇头。 “无一活口。” 许妙娘的腿当场就软了,跌坐在地,倒不是怜惜收留自己的人家俱都惨死,而是…… 她与弟弟的户籍鱼符,还有亲娘给的首饰念想,以及离开彭城时沈将军给的财物、信物都在里头,便是当初她亲手缝在衣裳里的那些细软,在换上了别院主家给准备的好衣裳后,那些她都一并收到了箱笼里头没有动。 可以说此刻的自己,除了别院主家娘子给她逛街花销的五两银子外,自己竟是再无其他。 想到从今以后自己与弟弟的依仗都没了,她想尽办法想依傍上的人又不在身边,情急间,许妙娘蓦地看向身边与季墨说话的李瑶光,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骨碌爬起来,拉着熠哥儿冲到李瑶光面前,许妙娘一把抓住李瑶光的胳膊急切的晃。 “光姐儿,好姐儿,求你帮帮我,带上我跟熠哥儿一道走吧,我们的户籍鱼符,还有细软家当都在这别院里,怕是,怕是再寻不回来了……呜呜呜,好姑娘,就当是看在我爹娘的份上,你带我跟熠哥儿一道走吧,求你。”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李瑶光被许妙娘哭的脑壳疼,边上季墨却双手抱胸,对于许妙娘的哭求根本不为所动,反倒是挑眉扫了眼许妙娘姐弟,视线落到李瑶光身上,“你确定要带?” 李瑶光还未说话,一直紧盯着她的许妙娘像是生怕她摇头说不一般,暗暗用力掐了一把弟弟的胳膊,熠哥儿吃痛皱眉,倒是没哭,许妙娘暗骂一声笨蛋,忙把熠哥儿往李瑶光跟前一推,一咬牙,发狠的拉着弟弟咔吧跪下。 “光姐儿,以前是我不对,不该拒绝你的好意不跟你们同行,我知道错了,是我不识好人心,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知道你是好人,程塑于姨也是好人!求你了,看在熠哥儿与阳哥儿玩得好,看在他还年幼,看在我亡故的父母份上别同我计较,带上我们吧,若是我们留在这里,倭寇胡狄不知哪天就再杀来了!光姐儿,你也不忍心我们朋友一场就这么死了吧?对待陌生人你尚且抱有善念,我们是朋友啊!光姐儿,求你别丢下我们,我害怕!” 抹着泪,哭的惨,生怕李瑶光心狠拒绝,许妙娘还忙强压催促身边的笨弟弟,“快,熠哥儿,快给你瑶光姐姐磕头,求她大人大量收留我们,快磕啊!” 她不明白,为何一个小小黄毛丫头身边总有厉害的人护她; 她不明白,自己这么好,却只能带着弟弟随波逐流,飘零无依; 是,她不服,她嫉妒,可偏偏形式逼的她不得不放下所有尊严骨气,软下膝盖,求这么个她根本看不上的黄毛小丫头。 恨吗?恨的,特别是自己想要依傍的人看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接受了自己,却又把自己推向火坑; 求吗?求的,因为不求,她很明白,就凭着自己,哪怕没有弟弟的拖累,她也绝走不成这吃人的地界; 悔吗?悔的,早知道如今的境况这么身不由己,当初她就不该听娘的话,跟着族人求存,许比眼前的路好过百倍; 越是想,越是悲从心来,许妙娘是真哭了,再不是盈盈好看,而是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嚎嚎大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惊长辈巧定名份 许妙娘此人与自己虽称不上朋友,却也不是敌人,更不是仇人,对方也没招惹过自己,至多是怯弱胆小了些,贪生怕死了些,背后有点小心思罢了。 可话说回来,人性自私,自己何尝不也是贪生怕死?若是不怕,何至于举家逃难。 谁来说去都是一样的人,在这封建古代,女子本就活的艰难,同为女子,自己内里又比小丫头年长,所以拿这么个求上门来的小孤女怎么办呢,看着也怪可怜的。 李瑶光叹了一声,将熠哥儿拉起,又扯起狼狈不已的许妙娘。 “罢了,起来吧,妙娘姐,带上你们姐弟可以,但我还是那个话,咱们先把丑话说前头,前路危险,我家又都是弱病残小,自身尚且难保,并不能给你保证什么,危险来时,我可能顾不上你,你得学会自保,我也不会为你们姐弟的安危与未来负责,这样,你还要跟吗?” 眼下只要能被带上,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许妙娘生怕被丢下,连连点头,“嗯嗯嗯,光姐儿你放心,我晓得的,绝对不给你添乱,谢谢你,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走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好,好,赶路,赶路。” 就这么着,李瑶光再次带上了许妙娘姐弟踏上归途。 来时有马,归时靠腿,还带上了两个走不快的累赘,便是季墨实在等不及,中途帮着背了熠哥儿一段,他们回到小渔船时也已是月上中天。 村子里静悄悄,偶有犬吠,远远的看到他们落脚的小院亮着烛火,李瑶光一路都提着的心终于安定。 还好,老天爷不算太残忍,小渔村还是安全的,自己的亲人也平安无事,李瑶光庆幸不已,往临时小家冲的脚步都不由轻快了几分。 放心不下,一直在屋里等着他们归的夫妻俩,听到动静急急迎了出来,见李瑶光真回来了,夫妻二人高兴,只是在看到他们身后跟着的许妙娘姐弟时,夫妻二人齐齐吃惊。 于媚雪更是把外甥女扯到一边低声询问,“光儿,他们不是跟着沈小将军走了吗?怎么?” “嘘,一会再跟您说,先安顿吧,对了小姨,你跟我姨父还有阳阳吃了没,我跟季大夫在县城买了不好好吃的,还有烧鸡呢……” “等等,季大夫,谁?” 李瑶光这才想起来,季墨之前可是化身墨季的!忙一拍额头,下巴朝正卸背篓的某人努了努嘴。 “喏,季大夫就是莫大夫,这人其实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人,先前是我误会了,吴大夫的小师弟那是真的小,这回去县城,他暴露了,才与我表明的身份,人家呀是季墨季大夫,不是墨季莫大夫!” “真的假的?”,于媚雪不可置信,便是侧头听了一耳朵的程塑也跟着惊讶不已。 在边上收拾药包的季墨哪会听不到,再看这夫妻俩的表现,季墨唇角抽了抽,也不能装瞎子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径直走来,朝程塑于媚雪郑重一礼。 “程爷,程夫人,在下季墨,先前行走在外,诸多不便,有所隐瞒,实在抱歉,还请二位莫要与小子计较,原谅则个。” 程塑也是人精,场面话而已,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出门在外如何小心都不为过,季大夫客气客气。” 边上李瑶光看二人你来我往耐不住,赶了这么久的路,她早累毙了,眼下只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洗漱睡觉,忙就打断。 “我说姨父,还有季大夫,时辰不早了,你们饿不饿?反正我是饿了,不然我们先弄点吃的,你跟季大夫边吃边聊?” 程塑忙的收声,季墨却不满,挑挑眉,上下打量李瑶光,“哈,小妹啊,有事季大哥,无事季大夫,你这样……不好吧?” “季,季大哥?” 一个称呼,又给程塑于媚雪一惊,齐齐看向自家外甥女,把李瑶光看的讪讪的,再看季墨看热闹的表情,真恨不得给他那猪头脸来两下,不过她的3.0还没到手呢,还要保证以后的可持续性发展,大哥就大哥,反正自己也不亏。 李瑶光硬着头皮对亲人干脆点头,“昂,小姨,姨父,来前我认季大夫为大哥了。”,让你丫的嘚瑟,姐我就把着名份给坐实了,以后再问你丫买4.0,5.0……你丫也不好拒绝了吧? 季墨一愣,随即哂笑,跟着头点,也特别干脆,“对,程爷,程夫人,不,该唤程叔,程婶,小子太白,见过叔婶。” 果真是‘太白’啊!白的不得了! 这是赶鸭子上架,不给他们夫妻俩发言权呗。 程塑与于媚雪相视一眼,不过见自家孩一副占便宜的模样,季大夫,咳咳,季太白也乐得配合,他们还说什么,从善如流的升了辈份,跟着点头,算是认下了这声叔婶了。 自此,季墨与沈越不同,稀里糊涂的就定下了这小一辈的名份。 暗影中,许妙娘牵着弟弟,暗暗把前头其乐融融看在眼中,心下苦涩,扯了扯唇角,两步上前踏进光影里,对着程塑于媚雪见礼。 “妙娘见过程叔、婶娘,二位近来可安。” 哦,忘了还有这对姐弟呢。 于媚雪赶紧上前,亲热的拉起许妙娘的手,“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劳妙娘记挂,我们一切都好,你跟熠哥儿也好吧?好孩子,一路辛苦,走走走,我们进屋说话。” 随着于媚雪把这姐弟俩拉进屋,熠哥儿与榻上的阳哥儿很快熟悉玩闹到一处去,趁着小姨去厨下张罗宵夜的时候,安排完许妙娘的李瑶光就拉着她小姨,把如何遇到许妙娘,以及许妙娘姐弟的遭遇,还他们非要跟来,自己推脱不掉的事情给说了。 于媚雪是个心软的,听完后长叹一声,别的倒是没多说,只是心疼自家孩子。 “带着倒没什么,只是往后怕是要辛苦你了孩子,本身我跟你姨父还有阳哥儿就是拖累,再多他们姐弟。” 李瑶光笑笑,安抚想多的小姨。 “没事,这马上就要到扬州,过了扬州就到大江,一旦过了江,咱们就彻底安稳了,这也要不了多久,况且来的路上季墨也已经说了,姨父腿没好彻底前不同我们分开,自是要跟我们一道走的,而且小姨,那家伙武功很高的,比沈越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同意许妙娘姐弟跟着,所以带便带吧,等把人带过大江安顿了,咱们也算完成任务,也不枉前头许大夫对我们一家照拂一场。” 提及许大夫,想到那个好人,于媚雪又是一声叹息。 “是是是,我儿说的都对,只是苦了我儿你了,小小年纪,一路护着我们,还为我们这没出息的长辈操碎了心。” “哎呀小姨,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呀,好了好了,不说了……”,她就怕自家小姨说这些,麻爪的头大,赶紧转移话题,“哦对了小姨,季墨说他马上要治自己的脸,想弄个幕篱,我不会做,回头你给他弄一个呗,辛苦您了。” “好好,这都是小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突要幕篱是为哪般 山阳县此乱虽平,却谁也不知下次危机何时来,又会不会牵连到眼下身处的小渔村。 为保险起见,一家人商量过后便准备早点上路。 次日一早,季墨便忙活开来,闭门不出捣鼓各色药物,有程塑用的,有答应李瑶光的,有自己治脸恢复的,更有此去一路保命护佑安全的; 李瑶光自然也没闲着,这么多人呢,前路指不定要风餐露宿,吃喝都是问题,最好是多准备点,比较再是五鬼搬运,没有东西,搬的个毛线啊?又不能凭空变出来对吧,于是一大早便忙活着食物的事情,更是在小渔村收集干货海产,毕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空间已有空位; 程塑则领着俩小娃,带着得胜、黑旋风,驾着轮椅查检修看车厢、车轮等赶路工具,毕竟这时候车轮子都是木头做的,可不经用,未免路上出状况,自然还是先准备休整着的好; 大家都在忙,于媚雪就更也没闲功夫,还有外甥女拜托自己的事情呢,阳光正好,她就抱着针线簸箩坐在院子里,拿着自家孩子弄来的斗笠与黑纱,比划剪裁在给季墨做幕篱; 许妙娘闲的无事,主动凑上来帮忙。 “婶娘,您在忙甚呢?” 于媚雪手上动作不停,没多想的笑回:“哦,给季,嗯,墨小郎做个幕篱。” “幕篱?”,许妙娘心下疑惑,“先前季大夫不是不用幕篱的么?怎么现在想起来要用啦?”,为何突然改变? “呵呵,我也不知,总归是那孩子叫光姐儿让我做的,许是在意脸面了吧?少年人哪有不爱俏的。” 于媚雪好笑着,继续埋头做活,却不见身边人听了她的打趣后,跟着陷入沉思。 少年人都爱俏啊!她也爱。 只是前头那般都不见他爱俏,偏偏自己来了以后才……莫不是? 许妙娘眸光不由闪了闪,紧接着眼底溢满了嫌弃。 医术高,武功再好又如何,那么丑!还躲着自己,是羞于见人,怕不是自卑吧?总归是沈将军那般的人物才值得托付终身的。 眼看着再不过久自己就满十四了,父母都不在,她一介孤女,乱世想要存活,若是自己都不为自己考虑谋划,谁又会真心怜惜自己? 半日功夫,一顶可罩住整个上半身的围帽便得了,于媚雪忙着做饭食,便把围帽交给了从村里忙活回来的自家外甥女。 李瑶光拿到围帽,与许妙娘打了声招呼就往侧院季墨所住的屋子去。 敲开门,里头季墨正忙着,见是她来,顺手丢了两个巴掌大的瓶子过来。 李瑶光稳稳接在手中疑惑,“这是?” 季墨忙的头也不抬,“绿色的,用你的话说,是融合了江妃毒的见血封喉2.0版,白色的是答应你的3.0迷魂香。” “哦哦,多谢大哥,大哥厉害!”,捧着两个巴掌大的瓶子,李瑶光如获至宝,妥善收好,见这人手里忙的飞起,不由垫脚凑头,眼巴巴的望过去,“大哥,你手里捣鼓的是什么?新发明的好药吗?” 见李瑶光凑过来,给季墨急的,胳膊一拦,急了,“小祖宗,这可都是毒,你可躲远点吧。” “嗷,行吧。”,知道是为她好,被凶了也不恼,老老实实缩脖子后退,把手里幕篱递上,“喏,你要幕篱,看下可否满意。” 季墨抬头瞧了眼,随即点点头,生怕李瑶光再凑上去,一指左边不远的矮柜。 李瑶光心领神会,配合的把幕篱放好,却还是下意识问了句,“对了大哥,还没问你,治脸而已,你前头脸再肿的惨模样我们都已经见过了,又不嫌你,眼下怎么想起来要弄个幕篱啦?” 季墨忙碌的手一僵,他能说是自己嫌弃自己吗? 虽说他的一世英名,在小丫头认出自己的时候已经是毁了,却也不想毁灭的更彻底,毕竟逼出毒血,面目狰狞,坑坑巴巴,肿肿紫紫,能不吓人还是不要吓人的好,毕竟是自己认可的妹子,他还是要脸的。 于是季墨煞有介事的嘴硬解释:“哦,为兄马上要逼毒,见不得风,自然须得遮一遮。” “哦,这样啊……”,李瑶光一听原是这样,耸耸肩,没再继续,宝贝着她新得的药,招呼了声:“那大哥你忙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你了。”,不等季墨开口就颠了,速度之快,吓了外头的人一大跳。 也是巧了,刚好她就瞧见屋子转角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李瑶光紧走两步追了上去,结果兜头碰到她小姨,李瑶光皱眉。 于媚雪见状还纳闷,忙问外甥女,“怎么啦光儿,你看什么呢?” 李瑶光却避而不答,指着季墨的屋门口问,“小姨刚才是你从这边过去吗?” 于媚雪没多想的点头,“昂,对啊,我刚想问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来着,结果后头阳哥儿唤我,我就过去了,怎么啦?可是有事?” 得到小姨回答,李瑶光便没再多想,摇了摇头,“哦,那没事了,对了小姨,我跟村长约好了下午再过去一趟,他那边还有不少好货,我准备弄一些,不拘自己吃还是带到南边换银子都成。” “好,去吧,一会我带着妙娘一起做干粮,用不着你,只管去忙。” 李瑶光这才没耽搁,转身回房装着放药取钱,其实是把药收空间放好,再拿出一兜银角子与通宝,便匆匆出了门往村里去了。 直到她人走远了,躲在门后捏紧拳头的许妙娘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怪她,一时心虚,躲什么呀躲! 自己又没做什么,更没打什么坏主意,只不过是一时好奇,想听一听他们聊什么,有没有提自己,那丑人为何突然要幕篱罢了,结果这一躲,反倒是显得自己心虚。 好在程婶娘刚才也打前头过,出来的更是及时,如若不然,自己虽没干什么,被人当场逮到偷听墙角,女儿家家的面子始终下不来,还好还好! 却说两日后,收拢的差不多的一家人再次出发。 丢了两匹马,拉车的重担自然就落回到了两头怂骡子身上。 一行多了许妙娘姐弟,季墨莫名觉得不自在,以车厢里有女眷多有不便,自己单独骑上了剩下的那匹马在前领路,李瑶光也不耐烦看许妙娘那谦卑的讨好姿态,说了好几回无需这样这人也不改,看着糟心,干脆坐到前头车辕上与姨父一起赶车,坏心眼的把小姨跟表弟留在了车厢里。 顺顺利利的接连走了五日,这日眼看要离开河南道进入淮南道地界,经过一处密林,突生变故。 第一百五十九章 响马劫路吃罚酒 “二幺可是有肥羊入套?” 密林中,一群凶神恶煞的凶汉,各个手持武器埋伏其中,突见一身形矮小的瘦猴飞速跑回,为首一脸上有疤,满是横肉,口中还叼着根草根,浑身都是腱子肉的男人眼神猛地一亮,当即呸出口中草根眯眼询问。 来人也就是这凶汉口中的二幺闻言连连点头,“头,前头路上来了辆骡车,还有高头大马,与先前那些逃难的百姓可不一样,二当家说,轮子吃重深,瞧着定是肥羊。” “哈哈哈,好!二幺,老子问你,老二老三那边可守好啦?” 被唤二幺的小喽啰连连点头,“头儿您就放心吧,二当家三当家让小的来通知您,他肯定带着兄弟们守好口袋。” 刀疤脸兴奋的一击掌,“好!且等肥羊入套,听我号令,咱们兄弟就动手。” 躲在树影灌木丛中的十几号人齐齐响应,“大当家放心。” 随着一声落,林中雀鸟惊飞。 隔着老远,刚策马进入密林地段的季墨,透过幕篱看着远处林间惊飞的雀鸟皱起眉,不动声色控着马速度慢下,渐渐与身后的骡车齐平。 甩着马鞭的干车的程塑见状还纳闷,“墨哥儿,怎么啦?” 季墨察觉有异,却也不想吓人,下巴一扬道:“程叔且看,此处地形有利埋伏,且前方雀鸟惊,怕是有异。” 程塑听后蓦地变脸,再顺着季墨所指一看,前方地形果然如他所言,一面密林,一面矮崖,一旦进入,若前后堵死,他们便如瓮中之鳖进退两难,的确是个埋伏的好地方,程塑不由急了。 “那依你看,前方有伏?胡狄还是倭匪?” 季墨摇头,“不知……不过看样子该都不是。” 若是胡狄倭匪,这路上眼下只有他们一行,看着就好对付的很,早该出来劫掠杀人了,何至于埋伏。 听到季墨否定,程塑安心许多,边上李瑶光心里有过先前惊鸟的那一茬,始终后怕,不由提议,“大哥,敌暗我明,实在不行,咱们绕路吧,安全要紧。” 季墨看了看天色,摇头,“绕行倒是不必,此林广阔,绕路还不知要行多远,赶夜路更不安全,也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此还不如搏一把,一会我开路,大家都谨慎着些,听我信号,争取一鼓作气,快速通过此地。” “好,听你的。” 李瑶光不是拿大的人,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见便宜哥很有把握的样子她没多说,利落点头,嘱咐姨父万事别慌只管驾车,自己则忙摸向身下坐着的车辕暗格,其实是从空间摸出武器严阵以待。 季墨见状,暗暗点头,临了还不忘叮嘱句,“若是来者不善,人多棘手,记得用迷魂香,我们速战速决。” “好,放心。” 李瑶光朝着季墨比了个ok的手势,利落点头。 季墨透过幕篱的黑纱看到李瑶光的动作,虽不知这是啥意思,却知晓小丫头这是明白自己叮嘱的了,一手摸向腰间长条软袋里的各色药包,一抖缰绳,马儿再次走在了骡车前方,唯有紧绷着的身体预示着他们的戒备。 眼看着土路上的车马人近了再近了,见路上车马速度并不快,刀疤脸老大眉头皱的死紧。 心知再不动手肥羊就要过地了,没法子,刀疤脸一挥手,埋在道路中央的绊马索猛地被扯起,身后埋伏着的十几个兄弟嗷呀呀举着武器就冲了出来,横成一排拦住了去路。 季墨等人早有防备,离着那绊马索还有半臂距离就稳稳的停了下来,马儿前蹄都未踏上去,虽是受惊,随着季墨探手的几下轻抚马鬃,躁动不安的马儿立刻冷静下来,就听跟跳出来占据c位的刀疤脸,凶狠的把铡草用的大刀往肩上一扛,大言不惭的放话。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哦豁,看这台词多熟悉的,原来是响马呀!乱世之下,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 她对上过胡狄,绞杀过倭匪,杀人都不怕,区区响马,还不足二十,李瑶光不仅不怕,反而眼底还溢满兴奋。 前头马背上的季墨同样如此,见眼前竟是一群乌合之众,他摸向各色药包的手都松了,嗤笑一声,吊儿郎当的两手交叠搭在马鞍上,身子前倾,笑问,“若是不留又当如何?” 刀疤脸凶神恶煞冷笑道:“不留?那可由不得你们。” 季墨挑眉,“噢?是吗?” 刀疤脸阴狠自得,“那是自然!” 当老大的信心满满,边上报信的那个二幺瞧这阵仗,天性胆小的他心中顿生不好,忙不迭凑头上来悄摸道:“老大,这肥羊不对呀!” 平日里哪怕是身边带着打手的富户,哪怕是会拳脚的镖局商行,见到他们拦路打劫,哪个不是唯唯诺诺被吓破胆,任他们为所欲为? 便是没吓破胆,如镖局一流,见了他们也是客客气气,好声好气的商议,哪有眼前这样的,看到他们不仅不怕,反而还,还……“老大,这肥羊瞧着真不对,且得小心!” “哼!”,刀疤脸却不以为意,冷哼一声,推开二幺,没好气的骂了句:“怂货,怕什么!” 紧接着右手食指勾起含进口中,一声明亮的哨音响彻林间,密林后,刚才李瑶光他们才经过的林子后方山坡上,立时冲出来十几个同样打扮的响马,把李瑶光他们的退路堵了个严实。 哦,难怪底气足,原来还有后手。 不过就这? 季墨只淡淡回头看了眼,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刀疤脸一看肥羊漫不经心的态度更生气。 想他也是堂堂远近闻名,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若不是乱世来临,生计艰难,他也不会领着兄弟们来打劫这么点小菜。 结果倒好,这小菜还看不起自己,怎么,这是不知道自己这黑山雕的厉害吧! “好好好,既然不识时务,敬酒不吃,兄弟们,抄家伙。” 霎时间,刀疤脸身后十几个人,举着手里的武器啊呀呀的就扑了上来。 季墨呵笑一声,头都没回,清越的声音朝李瑶光传来,“瑶光,看好车,注意后头,护好己身。” 足下一点,人就飞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章 幕篱掀惊美为天 季墨势如劈竹,手持一根马鞭杀入敌丛,明明无刀,鞭却比刀刃还利,所过之处那些只会些假把式的响马倒了一地,抱腿缩脑哀嚎一片,还有几个胆小的更是抱头鼠窜。 刀疤脸见状怒从心起,大喝一声,挥舞着手里铡草刀就朝着季墨攻来,一边砍一边怪喊怪叫,“贼小子藏头露尾,不是个好东西,老子劈死你,劈死你,啊呀呀呀……” 刀锋刚烈,带着呼啸劲风,不得不说这刀疤脸还是有三板斧的。 季墨也不急,身形在空中挪闪,避过刚猛刀锋,刀疤脸看不到的幕篱下,季墨一张脸满是戏虐轻松,躲的也不急不慌的。 眼看着自己最拿手的霸道刀法都拿眼前斗笠男毫无办法,刀疤脸急了。 见肥羊车后,自家老二领着一干弟兄还在往这边急奔,一时半刻帮不上忙,刀疤脸不得不出绝招,朝着一旁的林子大喝一声,“老三!” 随着声音落下,刀疤脸猛地一退一滚避到一旁,紧跟着密林中传来刷刷刷的破空声,十几只箭簇朝着季墨飞射而来。 季墨没慌,足尖一挑,勾起地上也不知是哪个响马遗落的柴刀,哗哗一顿砍,刚刚还势如破竹的箭簇纷纷落地。 密林中的老三见攻人不成,果断转移,带领身后七八个弓箭手瞄准季墨身后车厢,飞窜出来的利箭,竟是纷纷朝着他身后的车厢而去。 察觉到破空声不对,季墨变脸,大喝一声,“瑶光小心。”,人跟着迅速回防。 李瑶光多灵的,早有准备,怕再伤了姨父的腿,早在季墨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把姨父推入车厢,自己霸占赶车的位子,做好了随时狂奔跑路的准备。 听到季墨的提醒,自然也发现了飞来的箭矢,李瑶光二话不说飞速钻进车厢,关门的同时大喝提醒车内众人:“都趴下。” 车内众人立刻依言趴下,只可惜,密集的箭簇却没有放弃攻击,前头攻不开就朝着窗户来,一时间只听叮叮叮铛铛铛,箭簇钉在车厢上的密密麻麻声响。 车厢里程塑护着妻儿,他们经历先前种种还算稳得住,便是一行中最年幼的阳哥儿也是个坚强的孩子,虽缩在母亲怀中小脸苍白,却始终不发一声,生怕给自家表姐与外头新认的季大哥添乱。 可许妙娘姐弟不一样,当初遇上胡狄就吓破了胆,后头又对上倭匪,武定城大家奋起反抗的时候,他们跟阳哥儿一样被藏在后方绝对安全的地方,只躲在背后默默等待结果,哪里遇到今日这样比山阳县还可怕的危险,当即控制不住自己尖叫出声。 外头的响马听到车厢里竟还有年轻女子声音,本还有些怯弱的人一个个跟着兴奋,再加上大当家的威慑,三当家的箭雨压制住了对方,而二当家眼看着赶到,还有幸站着的这些响马一个个又打了鸡血,举着武器嗷嗷叫的攻上前来。 车厢里,李瑶光透过缝隙看到这一切有些担心,掏出解药自己闻了,随后交给姨父让他拿给所有人闻,自己掏出3.0版本的迷魂香就洒在了车厢里。 “姨父,对方人数不少,密林中的人迷香迷不到,你守在车厢看好大家别动,我出去帮忙。” 程塑知轻重缓急,也知晓只要他们不出车厢,这里就是安全的,响马只要上来就是送菜的,他们完全可以坐以待毙,利落点头,“好,我儿放心去,小心。” 李瑶光把手里匕首交给姨父,飞快拉开车门,一个就地打滚就冲出车外,落地瞬间手中一闪,连弩出现,带着两个弩匣。 李瑶光一边避着箭雨,一边小心观察,见季墨手持柴刀,边杀边砍箭簇,虽是从容,她却也担心,趁着箭雨有丝丝停滞之际,李瑶光朝着季墨的方向大喊,“季墨。” 季墨回头,看到车辕下探头探脑的李瑶光急了,“你怎么出来啦,胡闹!” 李瑶光才不管对方呵斥,手中连弩连带弩匣往对方一抛,“接着。”,同时撒出一把3.0大喊,“我撒3.0啦。” 从敌群中一把窜天儿起接住连弩与弩匣的季墨,立刻明白李瑶光的意思,为了灵敏,还是掏出怀中解药闻过,抱着弩箭就朝着密林方向,迎着箭雨飞掠过去,手中弩箭疾射。 而骡车周遭的响马一时失去目标,起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大喜,一个个举着武器狞笑着朝车厢杀来,李瑶光小手一翻取去电棍,心中默数,人却冲了出去。 一干响马看到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冲出来,狞笑声更大声,结果冲在最前的人笑着笑着,只觉一阵头昏脑涨,下意识摇头晃脑,再想打起精神的时候,只觉肚皮一麻,人跟着就倒了下去。 响马们见状纷纷大惊,见倒下的人喊不醒,刀疤脸更是发狠,“啊,你个死小子,竟伤我兄弟,老子灭了你……杀呀!” 李瑶光左躲右闪,尽量吸引着响马往自己撒药的地方转。 只是吧,药再好,也分个人身体素质,就比如季墨,不要说3.0怕是5.0,这货也药不倒。 所以一群踏上前来的小喽啰都晕了,那刀疤脸与车后跑来的头领几人却迟迟没倒,见李瑶光还遛狗一样遛着他们玩,身边却倒下了一地弟兄,自己个也头昏脑涨的。 刀疤脸狠狠咬了自己一口,鲜血淋漓的,目次欲裂对着车后脚步踉跄的唯剩几人大喊,“二弟,上车杀,这小子交给我!” 不得不说,这还还真是个狠人。 眼见对方分头杀来,李瑶光倒是想护着车上家人来着,可惜隔着段距离,且刀疤脸对上季墨不行,对上自己却是轻而易举。 李瑶光只能跑的更快,左躲右闪寻找麻人契机,车厢却很快被那二当家领着两人突破,里头传来许妙娘再次破防的尖叫,同时夹杂着男童哭声。 李瑶光担心不已,急着回防,好在这时季墨那家伙已经解决完林中埋伏,没见这么久了再没有箭矢射来了么。 季墨见状不好,第一时间赶回驰援,才落到跟前要出手,李瑶光急忙大喊,“我能对付,救我家人……”,大不了自己再跑快点多遛一遛。 季墨秒懂李瑶光意思,点点头与之错身而过,为救人,速度之快,风刮起了幕篱黑纱。 正好害怕到极致的许妙娘,情急间下意识丢下弟弟冲出车厢只顾逃命,不想迎面就与飞掠而来的季墨碰了个正着,自是一眼就看到了被风卷起的黑纱下,那张俊俏到不似凡人的脸,一时间,许妙娘竟是忘了害怕看呆了去。 许妙娘挡在车厢门口,车内还有危险,季墨急着救人,一手抓住许妙娘,一个旋身把人丢下马车人就窜进了车厢。 跌落在地的许妙娘整个人都是呆滞的,神思不属,也不觉屁股疼痛,只听车厢里啊啊两声,等她再醒过神来时,是弟弟哭泣着拉着她的手,不停问她还好不好的声音。 弟弟的关切仿在天边,许妙娘全都置若罔闻,只一眼眼看向再次被幕篱下黑纱遮挡住的人。 想不到丑脸之下却是神仙面,前头是她太浅薄了!更想不到的是,这人竟会第一时间赶来救自己……果然,他戴幕篱是怕自己介意吧? 许妙娘唇畔不自觉挂起一抹甜蜜的笑,只是看到终于遛杀完疤脸老大回来的李瑶光时,许妙娘皱眉。 光姐儿怎么回事,大难不死,不好好去看程叔婶娘如何了,总拉着人家季大夫说什么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哪来的丑鬼自作多情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 季墨发话,众人点头齐应。 李瑶光揉了揉刚才立下大功,狠狠咬住二当家几人手腕,为季墨争取到时间的两小只一把,赶紧收拾出发。 只是前头一拨箭雨,骡子被车厢限制着不能动均有损伤,这两怂货也算是陪了他们一路,李瑶光还真有些舍不得,又见乱时不知躲哪去的宝马溜溜达达的自己回来了,还把季墨骑的那匹打架时受惊跑掉的马儿也给赶了回来,李瑶光便提议让完好的马拉先车,给骡子休息下。 季墨同意,还难得善心的给骡子上了药,又把程塑扶进车厢,自己占据赶车位置,愣愣的许妙娘也被熠哥儿拉着上车,李瑶光也怕车太重,累到这唯剩下的马,自己骑着宝马与马车并驾齐驱。 随着越发深入淮南道靠近大江,一路上走的越发安稳,时见流民,倒是不见倭匪、胡狄,另外让人不悦的就是某人莫名其妙的态度。 季墨是个敏感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了许妙娘的不对劲。 有些人吧,你落魄时,她下巴朝上,从不搭理人,看你就好像看什么脏东西,看多一眼,她的眼睛就要瞎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偏爱往自己跟前凑的呢? 眼看临近扬州城,这日住店打尖,房间定好,李瑶光拉着小表弟,簇拥着小姨,扶着姨父就去安排他们的屋子去了,没觉得季墨一个完好无损的大人需要自己帮忙。 看她跑的快,许妙娘眯着眼,眼底露出愉悦,不动声色拍了拍熠哥儿,示意他跟上阳哥儿。 熠哥儿得了自家姐姐鼓励,口中喊着小伙伴,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见到碍事碍眼的人都走了,许妙娘这才理了理鬓发,婷婷袅袅的朝着在跟掌柜交代什么的季墨靠了上去,待到对方说完话,她才小意温柔道。 “季大夫,落下您一人在后实在抱歉,光姐儿她年纪尚小,想的不周到,照顾不周,还请你不要计较。” 幕篱下的季墨挺错愕许妙娘会跟自己说这些,简直莫名其妙,不由定定看了眼前人好几眼,试图看清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许妙娘却觉是自己的话对方听进去了,不由再靠近两步,还待再说,不想季墨摇摇头,果断抬脚就走,根本不给她机会。 许妙娘见状急了,小跑着追逐季墨的步伐,“季大夫是生气了吗?您别怪光姐儿,她不是有心的,不若这样,我送你回……” 都走出好几步远的季墨实在是忍不住了,猛地停下,回头戏虐的看向紧追上来的人,冷酷打断某人的自说自话。 “你哪位,爷认识你吗?爷认可的人是你个外人可以随意评价的吗?你当你是谁?” 许妙娘一愣,小脸蓦地苍白,手捂心口,一脸的不可置信,“季大夫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哪样?” 他的人生信条中只有三种人,亲人,病人,仇人,眼前的人连病人都算不上,跟他叽叽歪什么,“许妙娘是吧,以后看到爷躲远点,爷最腻歪你这样的人。” 许妙娘面子挂不住,眼泪扑簌簌,“你,你,太过份了!不是你先给我的暗示,我才……” “你才什么?简直荒谬!你这般人爷躲还来不及,还给你暗示?你没事吧?” 许妙娘也是被季墨的态度气到昏头,脑子一热,有些不该说的话,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我荒谬,你敢说当初你要程婶娘为你做幕篱,不是为了怕容颜恐怖吓到我才故意的吗?” “哈?”,季墨真给气笑了,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气息瞬间都冷了下来。 “爷连你姓甚名谁都不想知,还特意为你遮脸?哪来的丑鬼自作多情!爷警告你,爷不是你可以糊弄的人!把你那满肚子的小心思收一收,别作妖,别伤人,如若不然……哼!你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过份,想必你也是亲眼见过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吧?” 季墨丢下威胁,跟看脏东西一眼嫌恶的避开,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完全不看气急败坏的许妙娘一眼。 望着季墨残忍离去的身影,许妙娘气的牙关紧咬,指尖刺破掌心也顾不上,满心只有愤怒不平。 凭什么,这些人都凭什么欺负自己,看不起自己? 明明是他先表现出来的嘛! 而且自己想活着,想要找个长的俊还强大的靠山有错吗? 这吃人的乱世,身为弱质女流,你当她乐意这般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若不是失了爹娘,她还是曾经那个受人艳羡的秀才公家大小姐,你当她乐意活的如眼下这般落魄不要脸吗?都是这该死的世道!!! 许妙娘委屈气苦的浑身都在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啪嗒啪嗒往下掉,这会是真伤心了,看着好不柔弱可怜。 正巧那边跟着去客房安顿的熠哥儿,久久不见自家姐姐跟上,小家伙急了,下意识跑回来找姐姐,结果一来就看到自家姐姐的可怜模样,熠哥儿忙跑上来牵起许妙娘的手,却发现刺破流血的掌心,给熠哥儿急的直哭。 “姐?长姐?你怎么啦?长姐你到底怎么啦?你别吓熠儿,长姐,呜呜呜……” 此地乃客栈通往后院客房的通道,姐弟俩这般哭泣,客栈虽因战乱生意萧条无甚客人,却还是引起了注意。 掌柜生怕伺候不周,让难得登门的客人嫌弃不住他家了,忙就上前关切,不仅如此,他还贴心的派出伙计哥到后院喊人,生怕怠慢。 在屋子里忙着安顿家人的李瑶光一听皱眉,心说莫不是就这一会功夫,那姐弟俩就遭人欺负啦? 才想抬脚去看一下情况,不想就被刚到的季墨一把拦下,“等等,光小妹,先别走,大哥有话与你说。” “什么话?”,李瑶光纳闷,心说这个时候大哥你丫瞎耽搁什么呀,不过对光小妹这个称呼,李瑶光很不满,却因为某人的死不更改,她也不得不接受这称呼。 边上程塑见季墨拦住李瑶光,心说孩子们怕是有事,又记挂着许妙娘姐弟,想了想拍了拍身边忙碌的妻子示意妻子去看看,于媚雪才停了手里的活计,牵起同样担心小伙伴的阳哥儿一道,跟着伙计哥出门离开。 直到人走远了,季墨才开口提醒李瑶光,“光小妹啊,你人不错,就是看人的眼光不大好,许妙娘此人,你得多加防范。” 李瑶光:“这话怎讲的?” 季墨多要面子的,他不好说许妙娘脑残,跟以往那些疯狂贴来的女子一般看自己如肥肉,想打他主意,显得自己有多臭美似的。 而且那货还说自己暗自心悦她?他呸!这么丢人的事情,好说不好听啊,于是季墨斟酌道。 “此行一路,我观那人极度自私,想的还多,看似柔弱可怜,其心气高,且心思活泛,不似你个笨蛋,心思太直白,被人卖了都要帮人家数钱,太重情义不是好事。” “哎不是,大哥,不带人生攻击的呀,而且你莫名其妙的上来就说人家小姑娘的不是,不会是刚才你们闹矛盾了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谁跟那种人闹矛盾!” 季墨气的翻白眼,恼火李瑶光哪壶不开提哪壶,却又怕自己难得认可的小姑娘吃亏,不禁忍了,咬牙切齿的叮嘱。 “总之,我是你自己认下的大哥,你就得听我的,大哥会害你吗?那人不是善茬,你给远远避着就是。” 边上程塑见两这些,虽然他也不想恶意揣度小姑娘,通过这么长时间相处,却也知道季墨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再联想到当日武定府遇险许妙娘当时的表现,他也不由心颤了颤。 看向自家孩子,他还是忍不住插了句嘴。 “光姐儿,墨哥有句话说的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话是怎么说的?与季墨说话的李瑶光不禁看向自家姨父. 被自家孩子直勾勾盯着,程塑也就不瞒着了,确认外头许妙娘姐弟还没来,便把当初在武定遇险,登船时许妙娘的表现反应给说了出来,李瑶光这才知道,原来当初上船慢的背后还有这一茬。 她不由陷入深思,却没看到,边上幕篱下的某人搓着下巴,嘴里不停品着沈越二字出神。 有了姨父跟季墨的提醒,李瑶光还是走了心的,再上路时,就有暗中留心。 结果这不观察还好,一观察之下,李瑶光发现许妙娘此人怎么说呢,升米恩斗米仇吧,好几次她都暗中看见,这人背着自己时,看自己的目光阴恻恻的,自己看她,她又能快速变脸,变得柔弱可亲。 这样的人…… 李瑶光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听从劝告,暗生防备,只想赶紧到了地方就把这姐弟安顿出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带着这份隐秘的心思,避着许妙娘就远了些,便是于媚雪也被丈夫背后细细叮嘱过了。 许妙娘多敏感一人,自是察觉到了李瑶光一家人的态度,想来一行人中,也就阳哥儿熠哥儿这两小只恍若未觉吧。 眼看着临近扬州城,默默承受这一切的许妙娘人越发焦躁敏感起来,时常走神,人显憔悴,还伤春悲秋。 熠哥儿默默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绞尽脑汁的想哄相依为命的姐姐高兴,只可惜,许妙娘不为所动,整个人都蔫蔫的,熠哥儿甚至都不知道自家姐姐到底在想什么,因为姐姐从不跟他说。 渐渐的他连跟阳哥儿玩闹都少了,满心记挂着长姐,小家伙也一天比一天安静沉默了下来,这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他们进了扬州城。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那正是扬州最美的季节,不过这早春的扬州也是极美的。 扬州是大城,还是盐运的重要城池,有重兵把手,如今尚且平安,百姓安居,他们自是要入城休整,加上当初武定一别,顾大家他们就说要到扬州落脚,既然来了,李瑶光也准备去找一找,会一会旧友。 一行进城,李瑶光还跟以往一样,本是想找家好点的客栈落脚的,反正她也不缺钱,结果季墨拦了,到了扬州地界,他算是地头蛇。 七济堂的根本在武功山深处,在外药堂遍及大靖全国,而主脉济齐堂负责江南、沿海一线,扬州也是重要分堂,这里自然有诸多产业。 到了这里,季墨怎么可能让自己认可的友人去住劳什子客栈,拦住李瑶光就把人往他的别院带,这是他的私产。 偌大别院,仆妇健全,亭台楼阁,清雅富贵,有季墨吩咐,上下伺候周道,饶是许妙娘姐弟,也被安排在了最远离主院的院落安顿,下人无有怠慢,这就让许妙娘本还羞恼死去的心慢慢跳动了起来。 这日一早,见弟弟又跑来跟自己说话,许妙娘也一改往日爱答不理的状态,温柔的拉着弟弟关切,喜的熠哥儿激动的一把扑到她怀里。 “太好了长姐,你终于好了!” “傻弟弟,近来是姐姐不好,姐姐给你道歉,姐姐以后不会了。” “那就好,长姐你好了就好。” 熠哥儿憨憨的,扑在许妙娘怀里,感受着姐姐摩挲在自己发顶的温柔,头顶旋即响起许妙娘温柔的声音。 “对了熠哥儿,你今日怎么没去跟阳哥儿玩?你们关系不是最好么?” 熠哥儿一个小孩哪里会多想,会知道他的亲姐话里话外都带着打探,高兴坏了的熠哥儿赖在姐姐怀中亲亲热热,天真不设防。 “阳哥儿今个没空,瑶光姐姐跟季大夫带着他出门了,说是要去访友,顺便逛一逛。” 许妙娘闻言挑眉,摩挲的手不由一顿,声音带着尖锐,“那你怎生不一道去?可是他们偏颇不带你,故意撇下你?” 熠哥儿忙摇头,“不是的长姐,瑶光姐姐也一并邀请我了,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逛逛,是我,是我……”,是他担忧姐姐,不放心她一个人,这才婉拒了瑶光姐姐的好意,拒了程伯父伯母的关心,只想陪姐姐,不想姐姐误会还着急了,怕姐姐多想再伤春悲秋的,熠哥儿忙解释,“长姐,是熠儿想来陪你。” 许妙娘看了自家焦急弟弟一眼,松开手,恨铁不成钢,“谁要你陪!” 熠哥儿见姐姐恼了,小身子抖了抖,却还是担心胜过害怕,还是怯怯的凑上来,小心忐忑的试探开口。 “长,长姐,你别不开心,熠儿只有你了,熠儿想长姐开心,日日都快活,不想长姐难过。” 爹曾经说过,他是男子,是家中母亲长姐的依靠,爹娘虽不在了,但是他还在!他想要长姐开心,展颜一笑,小家伙拉住许妙娘的手,不顾她的黑脸,小心翼翼期待的问。 “长姐,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长姐能告诉熠儿你喜欢什么吗?” “喜欢什么?”,许妙娘陷入沉思,口中不禁呢喃:“我喜欢平顺美满的日子,喜欢华服美饰,喜欢美味佳肴……”,喜欢进出有仆从伺候,喜欢所有人都尊她敬她,像以前那样姑娘们都羡慕她,更喜欢俊俏体贴的难得有情郎…… 只可惜,这些都不属于自己。 有情郎带走自己却又撇下自己,根本没考虑过柔弱的自己会不会遇到危险; 有情郎宁可陪个黄毛丫头去逛街访友,也好不愿多看自己一眼,上苍可真是残忍…… 第一百六十三章 寻友不得阎医发力 别院中姐弟的对话,还有许妙娘暗中的心思谁也不知,这会子的李瑶光,一手牵着小表弟,跟在熟悉扬州城地形的季墨身后,往顾大家曾经说过的碧波阁而去。 武定一别,他们分开的时间不上长,便是顾大家很有能力魄力,想来这么短时间,她的临海阁一时半会也重开不起来吧? 带着这样的猜度,李瑶光让季墨带他去找碧波阁。 当时季墨还惊了一下,一眼眼上下打量她,嘴巴动了再动,看似想劝,李瑶光只得解释,自己是去访曾经肝胆相、照生死相托的故友,这货才答应领她前去。 碧波阁在扬州城有名的花街巷,此去一路都是闹事,路上遇到卖叮叮糖,还有爆米花的,李瑶光还买上塞给牵着的小表弟。 小家伙也懂事,自己吃还不忘了心心念念的给小伙伴留一份。 对于熠哥儿,那孩子懂事惹人疼,与他们姐姐不同,他们自是没阻止两孩子一起玩。 因是白日,碧波阁并未开门做生意,由季墨出面喊开门,给了银钱打赏,从守门的婆子口中打探得知,碧波阁并未接待武定城来的一行人,她们楼里也没什么顾大家胭脂姑娘。 这么个结果,季墨又自信说婆子说的不作假,李瑶光就担心上了。 难道是顾大家他们南下路上不太平?是人还没到,还是……不会出事了吧? 季墨见李瑶光心神难安,忙就安慰。 “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许是你记错了,万一不是碧波阁,是什么碧玉阁或是其他什么阁呢?扬州城这个阁那个阁的且多着呢,你先莫急,大不了一家家找过去便是。” 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李瑶光点头,一整日他们都混在花街,寻了这个阁就是那个楼,一日没结果,次日再出门,几乎走遍了扬州城所有花街、伶馆、小班,后头甚至还发展至客栈,戏院,茶楼,酒楼,都没有找到顾大家一行所踪迹,李瑶光是真急了。 季墨心有不忍,当天夜里一个人待在书房,唤来亲信,张出消息,紧接着,就在李瑶光于城中遍寻不得故友踪迹的时候,城外,大运河上。 也不知从哪日起,这运河上突然多出来了一艘外表不显的楼船,做的还是清净生意。 运河边上,垂柳依依,一处青石渡口,站着不少书生打扮的爷们。 “方兄,此地四下皆水,不见亭台楼阁,你所言很有趣味的好地方到底在哪呀?” 被称呼方兄的人一抖手中的折扇,也不嫌春寒料峭的扇扇冷,笑眯眯的卖关子只说且等等,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江面灯火星星点点,隐隐闻见丝竹声声,再抬眼,运河上漂来一艘两层高,灯火通明的楼船,这人一收手中折扇,笑道:“刘兄且看,这不是来了么。” 楼船靠岸停稳,舢板放下,先前还疑惑的青年男子,见身周三五成群驻足的人纷纷动了,身边的人也朝着自己比了个请的手势。 “刘兄,请吧。” 待二人随着人流踏上船,本以为这就是一普通花船的人,见里头一切井井有条,琴音袅袅透着清灵,姑娘们也不献媚,不妖娆,行走的婢女都行事有度,并不是那媚俗的妓馆,这位刘兄只觉眼睛都不够用,摇头晃脑一击掌,畅快高呼。 “哈哈哈,善,大赞大赞!方兄果是能人,竟是找到这般高雅之地,妙哉,妙哉啊!” 那位方兄笑而不语,只拉着自家好友,跟随前头领路的伶俐小丫头入座,二人点了一壶清茶,配了四道糕点,询问完今日表演的节目都有哪些后,二人就只顾着说话去,便是连小丫头随后上来上茶上糕点,二人也没有停歇。 “方兄说的可是真?那位大靖有名的阎罗医,真发出一面阎罗牌在扬州城里大肆悬赏找人?” “那是自然。” “不会吧?我觉得消息有假。” “诶~此话决计不假,这可是扬州城济齐堂传出来的消息,不说整个大靖吧,就咱们江南之地,谁人不知阎罗医隐在七济堂背后,每年会通过七济堂发出十枚阎罗牌,持此牌者,可无视阎罗医自己定下的四不救规矩,此番既是济齐堂发话,定是假不了的。”, “啧啧,作恶多端不救;死透之人不救;付不起报酬不救;不想救不救;都说这阎罗医能活死人,可他出手的条件也是怪苛刻的!也不知是谁这么好运,竟能指使得动这位阎罗?对了方兄,阎罗医找的是何许人也?不会是他相好的吧?” “哈哈,这倒是不知,为兄也不在意这些,不过好像是要找什么临海阁之人?” “临海阁?是什么?茶楼还是酒肆?” 正手持茶壶给面前俩客人斟茶的小丫头听到临海阁三字,手一抖,差点打翻,好在是经年的丫头了,接触的客人多,很是稳得住。 娇俏倩兮的致了歉,倒了茶,放下茶壶,得了客人打发,恭敬退下,出了雅阁就直奔楼上,找到抱着琵琶正调音的人,奔上去就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这么一说,埋头调音的顾卿闻言惊愕不已。 “你说阎罗医寻我们临海阁?”,怎么会,他们跟阎罗医一点牵扯也没有! 顾卿压下心中疑虑仔细再问,“你可听清他们谈及阎罗医背后之人?或者是为何因由寻我们吗?” 小丫头摇头只道不知,“顾姐姐,可是有什么麻烦?” 面对小丫头担忧的目光,顾卿摇摇头,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安慰两句,把人打发了下去,心里不停琢磨放不下,走了神,这晚的演奏都没了往日水准。 带着这样的疑虑,夜里楼船送客后,她把卢青胭脂等人聚在一起,说起了小丫头听到的事,几人听后齐齐表示得去探探,于是日次一早,卢青护着顾卿、胭脂上岸进城,直奔济齐堂问询。 顾卿领着卢青、胭脂,由济齐堂管事带到别院的时候,李瑶光正在屋里跟自家小姨、姨父说起找不到人的事,心里牵挂呢,曹操就到了。 双方见面自是不慎欢喜,太过高兴,加之是济齐堂管事领着他们来此,顾卿满以为李瑶光与阎罗医颇有渊源,加上故人相见太过高兴一时间也忘了提及此事,乃至很久之后,李瑶光才知道谁是暗中帮了她的阎罗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两小胆大擅离家 扬州此地,离一江之隔的金陵也好,还是帝王权贵所暂居的杭城也罢,都不远。 近日前线频传战报,虽不是捷报,却再不是往日那般只有败兵的噩耗,扬州尚且安泰。 姨父的腿到了重要的下一阶段治疗,不便挪动,李瑶光便听从季墨建议,暂留别院些时日,待到过两日去了姨父腿上的石膏换成束带,再继续南下渡江便是。 很快就到了程塑去石膏的日子,事关一家之主未来一生,大家都很重视。 一大早李瑶光安顿好了弟弟,留下一堆零食小玩意在屋子里,叮嘱小家伙一番,又还拜托了院子里的仆妇打招呼,这才与小姨一起,推着姨父去了前院季墨的私人药房。 他们没走一会,熠哥儿就从他的院子里跑了来。 李瑶光他们防备着许妙娘却没有防备熠哥儿,知他们态度,懂规矩的仆妇自然没有阻拦,只谨守本份一边忙,一边远远看着,把空间留给俩小的。 熠哥儿来的时候,阳哥儿在屋里暖阁上翘着小脚脚的坐着,见到熠哥儿来,阳哥儿欢欢喜喜的蹦下暖阁迎了上去。 结果未到近前,阳哥儿就看到熠哥儿皱紧眉头、郁郁寡欢的模样,阳哥儿担心坏了,快快拉人进屋,把自家表姐给自己留的好吃、好玩的统统推到熠哥儿跟前。 “熠哥哥你吃,你玩,这个可好吃啦!” 看着小伙伴推到自己跟前的一顿好东西,熠哥儿扯了扯唇角,倒是想朝着小伙伴笑一笑来着,可惜心里有事,笑比哭难看。 小伙伴这幅模样,阳哥儿哪能不担心,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凑到小伙伴身边坐下,歪着小脑袋关切的看向熠哥儿。 “熠哥哥,你怎么啦?奇奇怪怪的,是遇到困难了吗?要是遇到困难,你跟我说啊,我们是好哥们,你有问题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帮我一起想办法?”,熠哥儿喃喃,对上小伙伴真挚的眼神,熠哥儿想了想,重重点头,“好!”,随即便说出了自己这几日一直为难发愁的事情。 “阳弟,明日就是我长姐的生辰了,自打我爹娘走了,我长姐就一直不开心,特别是到了这里后,我长姐日日哭日日哭,有时候还一看窗外就呆看半天,连我喊她她都不应。 我想长姐肯定是想家想爹娘了,阳弟,我就长姐这么个亲人了,我很想她开心,不想她难过! 以往每回我长姐过生辰,爹娘都会给长姐准备生辰礼物,那时候我长姐笑的可开心可开心啦!爹爹说我是男子,要撑起家业,护住娘亲长姐,如今爹娘都不在了,我得让长姐开心,所以,所以……” “所以你想替你爹娘送你长姐一个生辰礼物,哄你长姐开心?” “嗯嗯嗯……”,熠哥儿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看向阳哥儿的目光满脸佩服,“阳弟你好聪明哦。” “一般一般。”,阳哥儿摆摆胖嘟嘟的小手,倒是不客气,不过:“熠哥哥,你打算送你长姐什么呢?” 虽然爹爹、娘亲还有表姐让自己离着熠哥哥的长姐远一点,不要跟她单独相处,但是看到小伙伴如此为难,阳哥儿还是心软了。 “我也不知道,”,熠哥儿被问的一脸为难,整个小人都泄了气,“以前爹娘都是给长姐送漂亮的衣裙,还有耳铛钗环什么的,那时长姐很高兴。” “哦,那你也送这些呗。”,阳哥儿听后,自认为很聪明的提议,不想熠哥儿转眼泄气,小肩膀都耷拉了下来,“我,我没有银子。”,银子都在长姐手里,当初在阳山县外的别院就全丢了,所以……“我,我买不起。” “这样啊……”,阳哥儿也为难了。 若是在以前那个家里,他的泥猪猪里倒是有银钱来着,都是逢年过节自己得的,只是当初离家的时候自己没能带上,眼下他也好穷哦,虽然有好吃好玩,表姐也对他可好了,可他也没有小钱钱。 阳哥儿也好遗憾的,不忍的只能提议,“熠哥哥,不然我们把这些好吃好玩的收起来,你都带回去明个送给你姐姐当礼物好了。” 熠哥儿看了眼满桌的东西摇头:“不行,这是你的,我不能拿。” 阳哥儿急了,“我们是好朋友,我的就是你的,而且这些也不值钱,你先拿去哄你姐,大不了以后你再还给我好啦。” 熠哥儿还是摇头,“真不行。” “为嘛呀?” 熠哥儿歉意道:“阳弟,我不能要,而且,而且,我长姐不喜欢这些小孩子的东西,我,我长姐喜欢……”,想到长姐说她喜欢的那些东西,熠哥儿瞬间泄气。 平顺美满的日子,自己还小,给不了; 华服美饰,美味佳肴,自己穷,根本买不起; 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哦! 熠哥儿愁的脑袋更低了,可是他好想好想,好想好想让长姐开心怎么办? 熠哥儿两手死劲扒拉着脑袋,恨不能把脑壳都扒拉下来。 阳哥儿看着怪不落忍的,赶紧来伸手来扯来劝。 两小只扒拉间,阳哥儿不慎把熠哥儿脖颈上,他出生时父母给他戴上的长命锁给扒拉了出来,阳哥儿见之惊喜。 “哎,玉锁!熠哥哥,这个值钱。” 走进死胡同的熠哥儿一听,眼睛都亮了,双手手捧起红绳上拇指大小,却质地通透的玉锁面露欣喜。 “阳弟你说真的吗?这东西真值钱?” 阳哥儿毕竟是侯府出来的小郎,再不受宠,却也比普通小孩有见识,连连点头,“嗯嗯嗯,这是好玉,肯定值钱。” 熠哥儿欣喜若狂,“哈哈哈,那太好了!” 面对小伙伴的欣喜,阳哥儿实在不忍打击,却又不得不泼冷水,“可是熠哥哥,你到哪里去把它换成银钱呢?” 熠哥儿一听也愣住,是啊,便是有这玉锁,他又去哪里换银钱呢? 熠哥儿陷入苦思,蓦地想到曾经,每到秋下就求上门说免租子,要不然家里过冬的袄子都得去当铺典当的那些族人,熠哥儿双眼再次眼睛闪亮,拉着阳哥儿附耳一说,阳哥儿越听眼睛越亮,嗯嗯嗯的连连点头,最后坚定的抓着小伙伴的手达成约定。 自认为能办大事的两小只悄摸密谋,甚至还做了‘详尽’的计划,在仆妇们看不到的地方,两小只配合默契,背着所有人的视线悄悄咪摸出了院子,来到别院西北一角的墙根。 见眼前撅着屁股往外爬的阳哥儿,熠哥儿犹豫,“阳弟这里真能出去吗?” 阳哥儿回头拍着胸脯保证,“熠哥,这是我家得胜、黑旋风新掏出来没几天的洞洞,今天去外头撒欢都还没回来呢,放心。” 一声放心,竟是让这俩小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混了出去,别院上下却无一人发觉,直到……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扬州危惊小儿无踪 轰隆隆,轰隆隆…… 在前院药房忙碌的人,听到这突来的炸响齐齐一惊,下意识抬头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 “这是什么声音?” “莫不是山崩?” “好吓人!” 厅堂里所有人都好奇,还是季墨稳得住,手上动作未停,嘴上宽慰众人,“莫慌,若是出事,自有人来报,一会便知,眼下程叔腿要紧。” 李瑶光等人虽也担忧,看季墨如此沉得住气也跟着安稳起来,而就在此时,别院管事行色匆匆的跑了进来。 “爷。” 这一看就是有事,季墨停下手里收尾的动作,看向管事。 “都不是外人,有何事,说。” 管事一抹汗,忙道:“爷,大事不好,刚刚得到的消息,胡狄绕过彭城一线防守,劫我大靖军库盗走火药来攻扬州,刚才闹出的动静乃是胡狄攻城时所投振的火药所至,眼下西北两门均已吃紧,小的来时扬州上下一干官员俱都出逃,爷,扬州城危矣。” “什么!” 在场所有人俱都一惊,急的坐在轮椅上的程塑差点蹦来,边上捧盆捧药的小厮都惊的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盆,饶是李瑶光都满脸错愕。 一来是惊讶,胡狄攻城这么大的事来的突然,二是心惊,原来此时的大靖竟已经有火药了吗? 而且更让人费解的是,一直以来扬州内外还歌舞升平,这突来的攻城来的蹊跷,照道理不该无迹可循才是,而且军库失窃都不上报与作战部队通气的吗? 再一个,对方既敢攻,想必人数之众,这许多人,扬州城上下难道没有一个发现端疑的?扬州城上下干什么吃的,大靖朝廷上下又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可怎么办?” 一屋子的人急的团团转,李瑶光也是殚精竭虑,唯独季墨倒是稳得住。 听完噩耗,看了眼禀告的人一眼,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后,继续冷静埋头把手头工作漂亮收尾,这才一面净手,一面询问管事所知细节。 李瑶光一家三口自也是关切的侧耳倾听。 恰巧这时,外头再进来人禀报,说别院外有人求见李瑶光,李瑶光揣度这个时候是谁要见自己?结果见随后被领进门来的人竟是顾卿与卢青又是一惊。 “顾大家,卢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焦急不已的顾卿与卢青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 “李姑娘大事不妙,我刚得到的消息,扬州城怕是要不好了,我来时城中显贵富户已经在逃,城里全都乱了,你速速收拾东西带上家人同我走,我们有船,从运河转大江,一旦入江就安全了,要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竟是来带着自己逃命的! 李瑶光心下感动对方大难当前的不离不弃,忙看季墨征求意见,季墨正好也从管事那问清楚了一切,正抬头朝着自己看来,自然也一心二用的听明了顾卿来意。 见李瑶光看他,季墨便道:“城里情况的确不好,光姐儿你先速速回去收拾下,我这边也需做下安排,稍后会和,大家一起从水路走,要快。” “好。” 心知情况十万火急,而季墨也不是一个人,既然他在,扬州城济齐堂的一切,还有别院上下都得安排,忙也不废话,李瑶光点头应后推着姨父领着小姨就走,准备先回落脚的小院带上表弟,两小只跟宝马马上出发。 顾卿见状,自是急忙跟上李瑶光步伐,看看自己有什么能帮忙。 匆匆到了落脚小院,一家人分头行动,按照李瑶光来时路上分派的工作忙活开。 结果李瑶光正背着人,把这些日子拿出来的家当不动声色收进空间呢,她小姨惊慌失措的闯了进来,“光儿,光儿,阳哥儿不见啦!” “什么!”,李瑶光当即丢了手里的活,“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呢?离开前我还嘱咐过,阳阳那么乖,肯定不会乱跑,小姨,院子里你找了没?院里没有,小家伙是不是到外头去玩了,你找了吗?” 大难当头,生怕儿子出意外的于媚雪急的眼泪都下来了,连连摇头,“没有,都没有,我跟顾娘子还有卢公子一起,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都没有,光儿,你说阳哥儿到底去了哪呀?” “小姨别急,千万别急,眼下这种时候越急越出错,这样,您再出去找一找,指不定小家伙是玩累了窝在哪休息呢,我这边去问问别院下人。”,想到自己离开前拜托的那几个下人,李瑶光忙安慰。 于媚雪瞬间有了主心骨,摸着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急奔,准备再把里里外外找一圈,李瑶光也忙去寻前头打过招呼的仆妇。 此刻的别院已经乱了,大家都忙着收整细软准备跑路,李瑶光好不容易找到人,一番询问打探才知,原来在自己走后不久,熠哥儿就过来找阳哥儿耍了。 据说后头俩说笑笑,说是要休息让她们别打搅,把屋门一关,以往日俩孩子的乖巧程度,她们也就没再在意。 眼下遇到客人问,面前仆妇还纳闷,“姑娘,俩哥儿难道不在屋子里吗?是不是玩累了在哪里睡着您没瞧见?” 正巧又跟丈夫等人找了一圈过来的于媚雪听到此言,急的指天发誓,“没有,屋子里根本没有,屋里屋外,连犄角旮旯我都找遍了,都没有,呜呜呜,我的阳儿啊,你在哪?” 主家贵客丢了,仆妇吓坏了,咔吧一把跪下就磕头,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重点是找到人。 一把拉起吓坏的仆妇,也来不及安慰,道了句不怪她,让人家只管忙去,李瑶光再次拉住小姨。 “小姨你先别急,我问过了,下她们说前头熠哥儿来过,我们先去熠哥儿他们姐弟落脚的院子里看看,兴许阳儿是跟着熠哥儿去那边玩了?” 于媚雪听了连连点头,提着裙摆要往许妙娘姐弟所在的院子奔。 程塑不由黑脸,心里暴躁:不是让躲着许妙娘那人的吗?这孩子不听话,回头找到了一定要好好收拾! 李瑶光也顾不上姨父表情不对,忙就推上脸沉如墨的姨父跟上,帮着找人的顾卿与卢青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问下落撕破脸妒火中烧 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就在别院花园,迎面碰到安排完撤离事宜的季墨。 见情况不对,季墨迎上来,“怎么啦?出了什么问题?” 李瑶光忙把自家小表弟找不见了的事情这么一说,知道熠哥儿过来过,眼下他们正要去许妙娘那边看看,季墨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去。” 话落,转身吩咐身后管事速速满院找人去,季墨脚尖一转,打头就走,李瑶光一行迅速跟上。 他们一行来的时候,许妙娘正斜趴在院中的游廊下,闲闲的看着庭院中的花,不是没听见前头轰隆巨响,也不是没发现院外仆妇忙碌身影,只是这些与她都不相干,所以不甚在意罢了。 还是看到为首一脚踏进院来的人,许妙娘眼前一亮,慌忙起身就要迎来,没跑两步又蓦地顿住,急急背过身去理了理鬓发衣角,脸上挂起自认为无懈可击的柔美笑容,这才转身快步迎了上来。 “季大哥,你是来寻我的吗?” 季墨却看都不看她,只颔首示意身后跟来的手下迅速搜屋寻找,随后一步踏入的于媚雪进来就满场喊,“阳儿,阳儿?你在吗?娘在这,阳儿快出来,阳儿……” 只可惜,任凭于媚雪如何呼唤,院子里都毫无动静。 许妙娘不笨,见此情景脸上的笑挂不住了,眯眼扫过来人,脸上展露屈辱,而得不到期待回应的于媚雪哪里顾得许多,寻不到儿子,一把扑上来抓住许妙娘。 “妙娘,熠哥儿在哪?我家阳哥儿呢?是不是跟他在一块?他们就在你这院中对不对?人在哪?你快快把我儿子喊出来,你快啊!” 许妙娘人很懵,“婶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还没问你是什么意思呢,你到底让熠哥儿把我阳儿带哪里去了?别闹了妙娘,以往的那些我们都不计较,我只求你,求你快把我儿子还给我啊!” “婶娘您这是作甚?”,许妙娘是真委屈了,只觉莫名其妙,恨也是真的恨,胳膊被于媚雪抓的生疼,不由挣扎起来,还求助的望向季墨希冀着他的援手,“婶娘你放手,您抓痛我了,您快放开手,季大哥……” 只可惜,季墨根本不为所动。 恰时进屋搜索的人陆续出来,纷纷朝着季墨摇头,李瑶光心猛地一沉,心中不妙,松开轮椅上前将自家小姨拉开,看向许妙娘焦急道。 “妙娘姐姐,前头轰隆巨响想必你也听见了吧?扬州城出事了,那是胡狄用火药攻城的动静,眼下扬州危在旦夕,我们必须上马得走了,迟者生变,所以请你告诉我熠哥儿阳哥儿他们在哪好吗?” 许妙娘是真的懵,不作假,毕竟这些日子她只顾伤春悲秋,只觉遇人不淑去了,哪里关注俩小孩在哪? 她费解的看向李瑶光,“你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我把人藏起来啦?所以到我这里来找人?哈,你们简直是莫名其妙!” 见许妙娘冥顽不灵,程塑也急了,滚着轮椅上前,“怎是莫名其妙,明明是熠哥儿先去找的阳哥儿,随后他们就不见了!妙娘,你若知道,还请……” 许妙娘委屈,气不过的一把打断,“人不见了你们自己去找啊,找我一个弱女子兴师问罪作甚?程叔,我把你当叔伯,我爹把你当至友,你就是这么逼迫我一小小孤女恩将仇报的?” “你!强词夺理!” 第一次感觉到许妙娘的言辞犀利,程塑吃瘪。 就在这时,外头领命满别院寻人不得的管事匆匆进来,对季墨摇头回禀没找到人,于媚雪脚下一个踉跄,眼珠充血,一改往日的温婉。 事关儿子,遍寻不得,为人母的她彻底失智,暴怒如母狮,众人措不及防之下再次冲出死死拽住许妙娘晃啊晃。 “许妙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说我儿在哪?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啦?你说是不是你把我儿藏起来啦?” 这般失态的于媚雪是许妙娘从未见过的,一时心慌,许妙娘下意识辩解,“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太过份了,你的孩子自己不看好,不见了找我干嘛……” 季墨见她如此态度怒了,“许妙娘,下头的人亲眼见了熠哥儿去找的阳哥儿,其后他们就不见了,说跟你毫无干系,以你的为人,我不信,说,他们人到底在哪?”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面对季墨的咄咄逼人,许妙娘脸上血色尽退,唇角都咬出血来,不可置信。 再见他虽冷硬如刀,却把所有的好都给了李瑶光那小丫头,为了她还来逼迫自己,怀疑自己,可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人人都护着那死丫头,沈将军是,眼前的人也是,凭什么在他们的眼中自己样样不堪,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明明自己是无辜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这一刻,许妙娘心里的嫉妒疯狂生长,直至参天大树,嘭一声魔鬼被释放,许妙娘蓦地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陷入癫狂,脑子一热干脆什么都认了。 “哈,哈哈哈,怀疑我,都怀疑我,哈哈哈,好啊,那是我做的,想要知道俩小崽子去了哪?我偏不告诉你们,你们又奈我如何?”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啊,李瑶光为套出弟弟消息隐忍不发。 “妙娘姐姐,熠哥儿是你亲弟,是这世上你唯一的亲人了,大难当头,我们马上就要撤离扬州,若是找不到他们的人,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们失陷在此,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妙娘姐姐,还喊你一声妙娘姐姐是因为我相信,无论如何你不会舍弃自己的亲弟弟对吗? 所以别闹,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你告诉我,无论什么,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哪怕是为了熠哥儿,请你跟我们说句实话,哪怕提供一点点有用信息也成,行吗?” “亲弟?还行吗?哈!要你假做好人。”,真恶心! 许妙娘歇斯底里的笑着,也是撕破脸豁出去了,扫过面前这一张张宛如罗刹的脸,只觉这一个个都面目可憎。 其实她已经记起前头弟弟拉着自己说的那些话,猜测到弟弟可能干什么去了,虽也担心弟弟,也不舍,可如此逼迫嫉妒之下,许妙娘根本不想提,咬死了一句话:“我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许妙娘!”,见此人冥顽不灵,季墨一把拉住还想劝说的李瑶光,冷冷道:“瑶光,别跟她废话了,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才摸上怀里自己用江妃毒新研究出来的毁容药,看看这个冥顽不灵的女人骨头有多硬呢,院外,嗷呜嗷呜两声嚎叫打断众人,紧跟着两小只的身影突然出现眼前。 李瑶光大喜,挣脱开季墨的手,也不看许妙娘了,奔上去背对众人蹲下,伸手兜揽住两只,暗自从空间转移出前头自己收拾进空间的弟弟玩具,让两只嗅了嗅,拍了拍黑旋风的背。 “好旋风,快,带我去寻阳哥儿。” 黑旋风很聪明,就跟能听得懂人话一般,都不用像得胜那样去闻玩具,对着李瑶光嗷呜一声,掉头就跑,李瑶光急忙跟上,身后一干人等二话不说也迅速跟上,包括癫狂的许妙娘。 今天这两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写怎么不对味,删删减减半天,最后写来写去就这样稀巴烂,脑子木木的,明明有剧情但是写不出来,越改越不对,删掉好几千字,还是不对,烦躁,是因为身体不好吃药的缘故吗?费解的很。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今生欠你来世还 一路跟随黑旋风奔跑着,越过他们暂住的院落,穿过花园,最后跑到别院东侧外墙处,此时外头的骚乱已能听的分明,黑旋风领着得胜却冲进了墙角一丛迎春花丛后呜呜叫着。 李瑶光与季墨一绕过去,便见墙根下有个小洞,而黑旋风与得胜就蹲在洞边嗷呜嗷呜的叫。 这是……感情两孩子是从这狗洞钻出去了外头? 老天,外头可是街市!不说他们年纪小,可能会遭遇人贩子什么的,就说眼下这情况……李瑶光一颗心猛地提起。 紧跟进来的于媚雪一眼也看到了狗洞,再听到墙外百姓哭喊逃命的动静,于媚雪不管不顾扑上来就要钻狗洞出去找人,被李瑶光一把拉住。 “小姨我去。” 把人推给随后艰难进来的自家姨父,李瑶光利索趴下就往外钻。 只是洞口太小,她都出不去,冒出的脑袋还能看到空巷子尽头奔命的人,却没有发现弟弟踪迹。 见她卡住,季墨示意李瑶光退回来,自己飞渡上了墙头,站在墙头一看,入目所见城墙上狼烟四起,城中慌乱一片,哪里有孩子身影,季墨冷肃着一张脸跳下墙头对着退回来的李瑶光摇了摇头。 于媚雪见状浑身力气瞬间被抽干,跌入丈夫怀中。 就在此时,前头领命而去的管事,一路问人找寻到此,见到主家,顾不上外人丛丛,管事急忙禀报。 “爷,北城门破了,胡狄入城,按您吩咐,济齐堂全员已撤,您看?” 这可是个坏消息! 一旦破城就是巷战,大靖军队虽勇武,体能跟悍勇都比不过胡人,加之从这么快城门就失守,还有此刻城中百姓乱窜来看,守卫扬州城的大小官员怕也是酒囊饭袋。 扬州城彻底沦陷是迟早的事,他们不可能赌,离开已刻不容缓,季墨果断道:“通知下去,轻装简行,全员马上撤。” “不行!” 季墨才发话,为母则刚的于媚雪当即反对,凭生一股力气强撑着站起来,“我的阳儿还没找到,我不走,我要找我儿子。”,当娘的哪怕明知危险,留下就是个死,她也不会放弃儿子。 身为夫妻,程塑亦然,虽知自己是累赘,也咬牙打定主意要与妻子同去。 李瑶光哪里肯让,强行拦住人安排,“小姨姨父你们别冲动,你们先走,人我去找。” “不行,阳儿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当父母的……” “小姨,姨父,你们冷静点,你们听,眼下外头什么情况想必我不说你们也知,你们这般的出去,说不定一冒头就被人给冲散了,还谈何找人?到时候不要阳儿没找到,我还得找你们,这不是给我添乱吗!你们听我的。” 被李瑶光这么一吼,失了分寸的夫妻俩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李瑶光忙看向季墨与顾大家请托。 “季大哥,顾娘子,我把我的至亲交托给你们,麻烦你们带他们渡江,安顿在江对岸最近的城池就好,待我找到弟弟后第一时间赶来会和。” 顾卿虽也担心李瑶光安危,不过却信她的能耐,点头应下托付。 不想外甥女的听她的,竟是让他们夫妻撇下孩子先走,程塑夫妻哪里肯干。 “光姐儿你说的什么胡话,我们怎么可能留下你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已经丢了一个了,决计不能再丢一个,“我们不走,若找不到你弟弟,逃不掉,合该是我们的劫,要死一家也死一块。”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谁死我们也不会死!好了,时间紧迫,阳阳还等着我去找他呢,我意已决,小姨姨父你们先走,待我找到弟弟就来追你们,放心,我可是学过本事的人,保命绝对没问题。” “我不同意!” 李瑶光就怕这种场面,以前看电视时遇到就无限吐槽过,可真让自己遭遇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才知道,有时候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身为父母,若只顾自己安危不顾孩子,让走就走,那还是父母吗? 就在李瑶光与家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季墨出面了。 “好了,都别争了,时间紧迫,程大哥你们跟着走,我留下。” 李瑶光:“不用,大哥这时候你添什么乱,再说了你手下这么多人还等着你安排。” 心中也已打定主意的季墨拂手打断李瑶光,“无事,他们都已习惯了,没我这主人,他们该如何还如何,只你一个,大家都不放心。” 怕再争执耽搁时间,季墨不给任何人再开口的机会,立刻对身边躬身的管事做出安排,“季丁,带府中人手撤离,护好客人,保他们安危,与顾娘子一起照应着,速走。” 管事多灵的,麻溜应喏,不用提点,立马上前推着挣扎坚持的程塑转身就走,根本不给程塑反抗机会。 顾大家看别院内外忙而不乱,还有那般大的济齐堂这么快就全员撤离,就知对方是能耐人,自己前来接人倒是多此一举了,不过也心领了季墨好意。 撤走一路前途未卜,有能耐人照应,他们一船人的安危也有了保障。 心里领情,顾卿对着季墨福了福身,未在多言,一把扶住担忧不舍的于媚雪,“于姐姐,恩人是能耐人,你放心,孩子定能找到的,你速跟我走,莫要添乱。”,便强行把人带走。 李瑶光目送亲人离开,转头对着季墨真诚道谢,季墨摇摇头,“不必,不是喊我一声大哥么,走吧。” 话落,季墨伸手揽住李瑶光,足下一点,把人带上墙头。 李瑶光低头唤了声,“黑旋风。” 紧跟着,黑旋风屁股一撅,就从眼前的小洞钻了出去,得胜见状,紧随其后。 身边这许多人眨眼就散了个干净,许妙娘这才猛地醒过神来。 不是,怎么都走了,那她呢?她怎么办? 被所有人默契遗忘的许妙娘彻底慌了神,墙外哭爹喊娘声阵阵,惊呼逃窜声隆隆,听的她胆战心惊,懊悔不迭。 担心弟弟是真担心,怕死也是真怕死。 焦急间,许妙娘调转脚尖,果断放弃跟上李瑶光与季墨,想也不想的朝着刚走的顾大家等人追了上去。 找弟弟什么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对不起了熠哥儿,这辈子算是姐姐欠你的,等下辈子姐姐一定好好还你。 第一百六十八 食恶果旋风寻踪 许妙娘红着眼追到别院门口的时候,别院上下已经上车全员撤离,没一个人记起她,为了活命,许妙娘咬牙跟上,边追边喊,满以为能追上人。 甚至这时候她还觉得,不管怎么说,以程塑于媚雪夫妻那样的假好人,该是不会丢下自己的。 只可惜,这一回她料错了,且她在队尾,程塑夫妻在队前,车队长长,二人又惦记儿子外甥女的安危,根本无心外头动静。 前车没动静,后车之人哪怕发现许妙娘的追逐也不会做声,主家都没发话,而且他们也觉追来的这小姑娘是个心狠的,一个个便也装作没看到。 可怜至今都没吃过什么苦头的许妙娘,哪里跑得过车轮子?提起裙摆狼狈的追啊跑啊,根本追不上,只能远远坠在车队后拥挤的人流中。 身边都是人,他们脏污狼狈,他们拖家带口,背儿牵母,带着家当叮铃哐当,一个个都往可能的生涌。 耳畔全是哭嚎呼喊,许妙娘中途无数次倒下又无数次爬起,被人撞开她又狠狠撞回去,全凭一口气支撑,追的踉踉跄跄,也是她运气好,身无负累不比别个逃难的人流,倒是叫她成功的坠在车尾百米外一直没掉队。 紧赶慢赶挤进护城河码头畔,眼看着前头一行已经训练有素在登了船,连顾大家他们也紧跟着上了自家楼船,再看陷落在人山人海外的自己,许妙娘真慌了。 周围都是汹涌往前挤的人头,许妙娘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慌张,为了活,想到曾经李瑶光带着她逃命时的举动,许妙娘眼底横生戾气,一把拔出发间发簪见人就扎,顽强开路。 现场本就乱,被扎的人下意识让开,倒是叫她成功突破防线,待挤到前时,她手里的发簪早已不见本来颜色。 眼看着护卫都已收尾登船,楼船扬帆,许妙娘努力扎舞着胳膊,抓着染血发簪的手疯狂挥舞,朝着船的方向声嘶力竭。 “等等,等等,还有我没上船,等等,等等……” 可惜,挂着七济堂旗帜的楼船上,根本没有一个人回头来看。 情急之下,许妙娘又把目光投向七济堂后,那艘小了不止一半的二层楼船,看到船尾站着的顾卿,她疯狂摇手呐喊。 “顾姐姐,顾卿姐姐,顾大家,我,还有我,还有我没上船,求您,带上我,带上我啊……” 楼船上,哄闹中,近在迟尺的船尾上,顾卿与卢青自是听到了众多呼喊里,这声尖细中夹杂着凄厉撕裂的呐喊。 卢青尚有不忍,毕竟这只是个小姑娘,他心软的看了身边顾卿一眼,“顾当家,您看?” 顾卿却摇头,“此女年纪不大,心思却狠,你见她可怜,却不知这种人的毒辣,唯一亲弟生死未仆,你见她着急了吗?找了吗?想想恩人此刻在干嘛?同情她……呵!” 她恩人的年纪可比眼前这人还小吧?却为了家人甘愿冒险,而此女呢?“走吧,扬帆。” 顾卿果断下令,再不看身后码头上人流中那疯狂的女子一眼。 卢青默默收回视线,对着下头一吩咐,船帆紧跟着扬起,跟随前船缓缓开动。 看到楼船徐徐启航,上头明明瞧见自己的人头也不回的转身,许妙娘如坠冰窟,心里刚刚升起的希望彻底寂灭,她颓然跌坐在地,歇斯底里,愤恨锤地,“啊!一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畜生,畜生啊!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都不得好死……”,哭啊,喊啊,骂啊,诅咒啊,可惜没人听见。 许妙娘哭的涕泪横流,像个疯子,恰在这时,又有一队富户权贵车马粼粼而来。 队伍里为首的那辆华丽马车,在经过许妙娘的时候,车帘被掀起一角,一十五六岁,长相艳丽大方的姑娘见到满心绝望,哭的鼻涕眼泪一把的许妙娘眯了眯眼,默了默,随即出声。 “沉香。” 马车里跪坐伺候的两婢女中,年长些的那个冒头,恭敬道:“姑娘有何吩咐?” 艳丽女子下巴朝外头满身狼狈的许妙娘点了点,旋即放下车帘,淡淡吩咐,“去,把那人带上。” 沉香不解,只觉近来自家姑娘脾性大变,这会子大难当头,人人只顾着逃命,怎会偏偏关注一低贱外人,还要带上?心下关切,便下意识多问了句。 “姑娘,此地杂乱,怕有心人,您的安危要紧,那女子……” 婢女本是好心,艳丽女子却面露不悦,“啰嗦,让你去便去。” 婢女见状再不敢多言,压下心底异样,福身领命,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待到马车整个被下人护佑着牵上甲板,落定在家族大船上时,看着被婢女带上来千恩万谢的许妙娘,艳丽女子笑了。 而这厢,季墨带着李瑶光落到墙外站定,二人谨慎戒备,此时远处火药爆破声已停,厮杀远远近近仍不断,外头街上最闹哄的场面已过,人们好像是被吓怕了般,该躲的躲,该藏的也已经藏了,街面上虽时不时还有人跑过,却稀稀拉拉并不算多。 他们有的形单影只,有的三五成群,携家带口,忍着惊恐相互扶持又互相防备,一个个噤若寒蝉,大家互不干扰,只顾埋头赶路,只想快点离开此地。 李瑶光收回眺望观察的视线,蹲下揉了揉跟前爬出来的俩毛茸茸脑袋,再次借着遮掩取出弟弟玩过的玩具,递到两只鼻下给闻了闻,这才轻拍它们的狼头。 “好旋风,好得胜,乖,带我去找玩具的主人。” 得胜探头过来左嗅嗅右闻闻的,黑旋风却只嗅了嗅便对李瑶光嗷呜两声,转头迈开爪子撒丫子就跑,季墨与李瑶光默契跟上。 得胜呆头呆脑的,瞅见自家弟弟跑了,也不嗅了,嗷呜嗷呜的也撒丫子跟了上去。 两狼两人奔行穿梭在狼藉街头,他们逆着三五不时冒出的人流往城中深处去,起先还好,还算顺利,可跑着跑着,见黑旋风跑一跑就要停下嗅一嗅,李瑶光深感不妙。 狼的鼻子是灵,对气味也敏锐,但那也是有前提的。 眼下的扬州城整个乱了,人们都挤在一起四处奔逃,人一多,气味就驳杂,还混杂着血腥味道,惊恐逃窜的汗腥味,加上阳哥儿他们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气味早被别的味道所沾染,黑旋风得从这不知多少种气味中分辨出要找的气味,着实不易。 随着黑旋风再次停下,李瑶光与季墨跟着驻足,眼见着黑旋风往街边铺子一钻,李瑶光与季墨忙不迭紧跟上去。 店铺大门敞开,里头杂乱无章,不见一个人影,看样子就知道,店内的人逃的匆忙,二人跟着进来后发觉,原此处是一家当铺,只是小家伙们来当铺干什么? 李瑶光顾不上,冲进去边找边喊,“阳阳,阳阳?阳阳你在哪?”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井里挤着三小只 没人,都没人,当铺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东西杂乱,李瑶光在里头找遍了也没找到弟弟身影,李瑶光忧心忡忡,季墨见不过眼,拉她劝慰。 “瑶光别担心,此处无人,更无血迹尸首,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莫忧,以阳哥儿的灵慧,遇到危险肯定会躲起来的。” “是吗?” “一定!” 就在这时,刚刚还在当铺里闻来闻去的黑旋风突然动了,对着李瑶光再次嗷呜一声,撒开蹄子,领着李瑶光从当铺后院一处不起眼的角门冲了出去,外头又是一条街巷,可惜这里并不太平。 巷道里横七竖八倒着百姓,尸体堆叠,鼻端全是血腥,李瑶光冲上去飞速穿行其中查看扒拉,好在老天庇佑,里头并未有孩童尸体,李瑶光舒了口气,却见前头黑旋风领着得胜在前继续穿行,左闻闻,右闻闻坚持的寻找着,李瑶光心中沉沉,既祈祷它们能带着自己快点找到弟弟,又怕弟弟在这条炼狱般的街道被找到,心中矛盾。 季墨:“走吧,都不是,黑旋风已经跑远了,我们得跟上。” “好,走。” 李瑶光咬牙跟上,心里忽上忽下,以前还觉得不大的扬州城在眼下显得格外的大,脚下的路仿佛无穷无尽般没个尽头,小家伙到底在哪里呢? 此刻被李瑶光惦记着的小家伙,情况真不算好。 隔着李瑶光所在两条街外一处院外有尸骨的民居中,靠着前院一侧的柿树下有一口井,井沿上卧着的辘轳上头绳索绷着,整跟绳子都垂落在井里,很显然下头吊着有东西。 若此时有人趴在井沿往下看,自然就能发现绳索尽头吊着的大木桶中,三个小孩面对面紧紧抱在一起,挤挤挨挨的,就站在只略略高出水面一小截的木桶中战战兢兢。 木桶是大,可装下三孩子后再没有一丝缝隙,根本就坐不下去; 孩子是不重,可三个一起,再有辘轳固定水桶沉不下去,重心不稳之下,孩子晃动间,水自然蔓延入桶中; 春寒料峭的天,冰凉凉的井,脚下是水,头顶是厮杀哀嚎,三孩子突遭变故,如何不冷?不怕? 小小身子哆嗦着,眼里闪着泪花,明明想哭,嘴巴却抿的死紧,他们都还记得,把他们放进桶里的大哥哥最后交代的话,不敢哭,不敢闹,只静静的等啊,等啊……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迟迟不见放他们下来的大哥哥出现在头顶,而上头恐怖的声音却渐渐的停止,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小小的井里静的怕人,阳哥儿都能感受得到面前熠哥哥与小姐姐紧绷的呼吸声。 他们好怕,脚好冷,身体好麻,三人都忍不住颤抖着,年龄最大,胆子却最小的熠哥儿最先忍不住,见他的阳弟朝着自己看来,熠哥儿忍不住带着哭腔开口。 “阳,阳弟……” “嘘!熠哥哥,别说话,安静。” 阳哥儿多乖的,还谨记着大哥哥的叮嘱,赶紧阻止。 熠哥儿却忍不住,呜咽着,“阳,阳弟,咯咯咯……我,我,好怕,咯咯咯,我忍不住了,我腿麻,好冷,呜呜呜……” 阳哥儿看到熠哥儿这般哭了起来,小家伙蓦地变脸,与身边小姑娘急急抬头往头顶望去,半天没见人来,俩小家伙这才松了口气。 “呼,没人,外头的坏蛋怕是已经走了。”,这是小姑娘庆幸的声音。 阳哥儿嗯嗯点头,“那我们小小声。”,随即看向身边熠哥儿,“熠哥哥,你忍着点,别哭了,要是声音大了再引来坏蛋,我们就都跑不掉了,我表姐说胡狄是要吃人的,最喜欢孩子的嫩肉了。” 熠哥儿被吓的赶紧两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望着头顶。 见熠哥儿收声,阳哥儿慢慢的,小小心的,动了动自己发麻的身体,努力维持着木桶的平衡,尽量让僵硬的小身板松快下,而边上的小姑娘却一直望着头顶的井口,眼里浮起担忧。 “也不知道我哥哥怎么样了……” 听到小丫头的话,阳哥儿顿住,忙又小小声的安慰。 “小姐姐你别担心,大哥哥辣么厉害,都能带着我们从当铺逃回来,还聪明的把我们藏在井里,大哥哥肯定会没事的,我们再等一等,也许一会会大哥哥就回来了。” 说起他们口中这大哥哥,以及眼前陌生的小姑娘,说来也是巧合。 原来两小从黑旋风他们刨出的洞跑出去后,起先一路顺利,加上两人都识得些字,认得当铺怎生写,加之阳哥儿胆大,路上还找到街道固定大店铺中伙计或是店家问路,虽是耽搁了一些时间,倒是叫他们成功的找到了几条街外的当铺里。 他们来的时候,当铺生意正好,排在他们前头的是一对兄妹。 大的十三四,书生打扮,小的看着约莫四五岁,兄妹二人衣着虽朴素却无补丁,不过让阳哥儿奇怪的是,他们手里捧着当的居然是厚重棉袄。 因着兄妹在前他们在后,阳哥儿与熠哥儿被迫听了那大哥哥对掌柜的哀求,这才知道,这对兄妹好可怜的。 他们跟表姐一样的可怜,去年冬天太冷了,他们的爹娘都去了,眼看揭不开锅,兄妹俩都要饿死了,不得已这才把冬衣抱来典当准备应急,不想这个当铺掌柜伯伯很刻薄,那么厚的四件冬衣就给一百文,都买不到爹爹爱吃的烧鸡,真的好可怜的,兴许这大哥哥跟小妹妹典当了这些,今年冬天就要受冻了,掌柜伯伯怎么可以欺负人呢! 小小年纪的阳哥儿为兄妹抱不平,插了句嘴,不想倒是把掌柜惹恼了,双方争执间,外头轰隆隆几声巨响,紧跟着街面上突然乱了起来,掌柜的才想把他们赶出门,街面上突然出现了很多阳哥儿眼熟的身影,那是表姐口中杀人不眨眼的胡狄。 跟着逃难来的这一路阳哥儿见的多了,面临的危险多了,倒不是那么的害怕。 只可惜这些安稳惯了的大人没有经历过,一个个的还不如自己,特别是刚才还凶巴巴的掌柜,听到他的喊,见到外头奔涌来的胡兵,当场吓破了胆,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 人也不赶了,店铺也不要了,连门都顾不上关,就跟被恶鬼撵了一样,丢下一干人撒丫子就往店铺后头跑。 第一百七十章 还记得当初那个b吗 店中伙计小厮见状,忙跟着一起冲,那带着妹妹的少年下意识跟上,却见阳哥儿在拉吓呆了的熠哥儿没赶上来,少年记着刚才阳哥儿打抱不平的情份,咬咬牙,一把拽住他俩,背上背着妹妹,拼了命的跟上前头逃窜的人。 咬牙跟着冲到后院后,见掌柜的跟俩伙计在牵骡马准备套车跑路,少年自认对方刻薄,关键时候并不会带上自己这四累赘,咬着牙没上前去,又见一伙计打开角门兀自跑出,他拽着人就跟了上去。 一路疯跑,路上都是人,密密匝匝,四处都是惊恐哭喊,入目皆为炼狱,倒是成功缓了缓身后追击胡兵的速度。 少年丝毫不敢停,仗着熟路,带着三小如泥鳅般穿行人群,不管耳畔哭嚎,少年整个脑子都是乱的,心里唯一觉得安全的地方就是自己熟悉的家。 少年根本没多想,一鼓作气往家冲,不想身后的厮杀动静如影随形。 一进门,栓死院门,外面惨叫犹如催命,紧绷的少年慌乱下,只来得及把三小只塞入木桶,把桶沉入井中,最后固定好辘轳绳索不让其沉没,趴在井沿上只来得及交代下头的三小一声,安静,别出声,别怕,等着他,少年就消失在了井口。 阳哥儿与熠哥儿还有这个陌生的小姐姐一起,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哥消失,听着外头的脚步声匆忙远离,他们知道,大哥哥是把危险引走了。 他们很害怕很害怕,也很乖很乖,老老实实听从大哥哥的话不敢动,不敢哭,不敢说话,直至刚才头顶哄闹的动静早已过去,外头静悄悄一片,熠哥儿实在忍不住了才出声。 这会子听到小姐姐担忧救命的大哥哥,阳哥儿也跟着担心,身为要集齐七龙珠的男子汉,这才有了刚才阳哥儿小大人般的安慰。 只可惜,小姑娘不信,“是吗?”,也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指出阳哥儿刚才安慰恐吓熠哥儿的话,“小弟弟,刚才你还说,你表姐说了那些胡兵好可怕好可怕,还会吃小孩的,那么坏,我哥哥能躲得过去吗?要是躲过去了,都这么久了,我哥哥,呜呜呜,我哥哥他怎么还没来?” 见到小姑娘也瘪嘴要哭,阳哥儿慌了神,一面发现小姐姐好聪明,说的自己居然无言反驳,一面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手足无措的笨笨安慰。 “小姐姐你别哭啊,大哥哥辣么聪明肯定没事,之所以还没来,可能是跟我们一样躲起来所以耽搁了,等坏人走了,大哥哥肯定来,你别哭啊。” “真的吗?”,阳哥儿的安慰让小姑娘彷徨害怕的心有了一丝丝的安慰,“你保证是这样的吗?” 阳哥儿……“我,我,我……”,这个他没法保证啊喂! 小姑娘见阳哥儿卡壳,心里害怕再度涌起,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又开始疯狂掉落,边上捂着嘴巴的熠哥儿看到小妹妹哭了,他也再忍不住,想到姐姐,他也难过的呜咽出声。 好吧,小伙伴们都哭了,阳哥儿脑门都大,明明最小,早熟的他却是哥哥姐姐们的主心骨。 麻爪的小家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情急之下只得慌忙哄人。 “熠哥哥,小姐姐,你们都别哭了,我,我跟你们说一个秘密,我表姐很厉害的,还有鬼鬼帮忙,会法术的哦,我们被大哥哥带着跑回来的时候,我有在路上留下记号,在井沿上我也留了,我表姐很聪明很聪明,老厉害老厉害的,看到了肯定会很快找到我的,到时候我就让我表姐去找大哥哥好不好?小姐姐,熠哥哥,你们就别哭了。再哭真引来坏蛋怎么办?” 听到阳哥儿这么说,接触过李瑶光的熠哥儿先止住了哭泣,小姑娘看到熠哥儿全然信任的模样,慢慢的也跟着止住了掉泪,全都希冀的看向阳哥儿。 没办法,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好哄。 为了稳住小伙伴们的情绪,阳哥儿还忍着害怕给他们讲七龙珠的故事,渐渐的,熠哥儿与小姑娘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小小的井口里起先还传来阳哥儿软糯的声音,慢慢变弱,直到安静。 忽的他们听到一声异响,被冻的昏昏欲睡的三小一个激灵清醒,阳哥儿惊恐的赶紧给小伙伴们比了个嘘的手势,三小再度浑身紧绷的戒备着,齐齐望向头顶那块狭小的天空,紧张又期待。 时间倒回,话说李瑶光跟着黑旋风一路跑,越跑越心惊,入目所见越来越多的尸体,越来越多被虐杀的百姓,血腥味重到连黑旋风都差点丢失了小主人的气味。 前头,黑旋风与得胜努力开路寻觅; 后头,李瑶光顾不上血腥,埋头尸堆里找在找; 没有,还是没有,也庆幸没有……翻啊,找啊,李瑶光翻的投入,手都在抖,边上季墨也不好受,一边翻找,一边警戒,一边还得时刻关注李瑶光,一心三用。 翻着翻着,李瑶光眼见前头三叉街口一处被打翻的摊位边,交叠的尸堆下有个孩童身影,衣着颜色还跟自家表弟今日穿着一样,李瑶光先是一震,而后猛地冲上去,发疯般的扒拉开压在小小尸首上的尸体,等真把小尸首扒拉出来的时候,看着这面朝下,衣着与自家表弟一样的小身子,关心则乱的李瑶光反倒是近乡情怯,手怎么也伸不出去。 季墨见状叹气,会辨骨骼身形的他上前拍了拍李瑶光的肩膀,道了句不是的,麻溜的伸手把人翻转过来。 见到真不是,李瑶光狠狠的松了口气,仿如劫后余生般,背倚着墙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卸力软瘫下来。 实难见到李瑶光这种神色,季墨不忍,“瑶光,阳哥儿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你别……” “大哥你看!” “什么?” 季墨正安慰着,颓然坐在墙角的李瑶光突然爆发处惊呼打断。 季墨不解,顺着李瑶光的视线看去,却见她正手指着墙角一个莫名符号对着自己傻笑。 “这是什么?” 是什么? 犹记得当初山林偶遇沈越,遭遇胡兵追击的时候吗? 那时她怕与家人失散,毕竟这个时代又没有手机网络,一旦失联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所以分别之际,她叮嘱交代了小姨姨父,一旦失散可留记号b,可回原地等,可去约定好的金陵团聚。 当时情况危急,她说的也急,一直以来也没有用过,她甚至都不确定,身为大人的小姨姨父记住了没有,却不想,小家伙却记在了心里,并且还用上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救娃生天秘洞察 李瑶光惊喜的摸着那个,与自己曾经刻画的b如出一辙的记号,再看边上的箭头方向,李瑶光果断一指,“这边!”,率先就跑了出去,再不等黑旋风闻味,而是一路沿着记号寻,很快就来到了两条主街外的僻静街巷,一进这里,却再不见记号。 没法子,李瑶光又只得转头求助黑旋风跟得胜。 两只又在这杂乱的民居巷中嗅闻,穿行,前进,这里的情况也不大好。 街面小巷中依旧血腥,虽尸体不如大街上多,却也是四处浮尸,好多院中还有来不及逃离的惨死百姓,入目所及,均是惨烈。 见此情景,刚刚还涌起希望的心蓦地再度沉了下去。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街巷中没有,院落民居中也没有…… 天渐渐暗了下来,他们已经找了很久很久,久到李瑶光的手都翻找的麻木了,一直寻觅暗号看的眼都花了,得胜也早坚持不住罢了工,依旧坚持的黑旋风也蔫蔫的,显然也累坏了,鼻子都要失灵了,却还是带着他们转进了一处小院民居。 此处院中有颗柿树,下有水井,院里屋内无人无尸,看着还算干净,两人分头行动,季墨速度动作比李瑶光快,查找的屋子自然比她多,一圈下来,二人院中会和,相视一眼,均是摇头。 季墨:“没有,这里很干净,走吧,去下一处。” 李瑶光点头跟上季墨,一脚就要踏出,却见黑旋风在院子里转悠,嗅闻到井边不肯离去,李瑶光心有所感,顿住脚步。 “等等!” “怎么啦?” 季墨回头,李瑶光捂着咚咚急跳了两下的心口,紧盯柿子树下的水井,指着辘轳疑惑。 “大哥你看,那水井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什么不同? 季墨下意识抬头看去,随即眯起眼,仔细打量后才发现刚才自己忽视掉的东西。 “是绳索!” “井里有东西!” 二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眼齐齐抬脚往水井方向冲,随着到了近前,李瑶光也一眼就看到了井沿正上方一个大大的b。 “是阳阳!” 原来记号留在了井沿正上方,不在侧面,难怪的刚才自己看不见,差点就错过了! 趴在井口,看着下头瑟瑟发抖,捂住嘴,惊恐抬头朝他们看来的三小,李瑶光眼中迸发出惊喜。 终于,人找到了! 井里的阳哥儿,看到头顶露出来的是自己熟悉的脸,终于,坚强不在,嗷的大哭出声。 “呜哇,姐,表姐,呜呜呜,表姐你终于来了,哇,阳害怕……” “阳阳别哭,姐这就拉你上来。” 也不知小家伙在下头呆了多久,更不知跟两小在一起的小姑娘是谁,李瑶光全顾不上这些,急着伸手就去转辘轳准备把人摇上来。 季墨见状,拦下李瑶光,“我来。” 李瑶光点头松手,转而又趴在井沿朝下大喊,“阳阳,熠哥儿,还有那个小姑娘,你们都抓好绳子,抓紧了,我现在就拉你们上来。” 三小多乖的,齐齐点头,早冻麻木的小手齐齐抓住桶中央固定的绳索。 随着季墨摇动辘轳,三小只缓缓上升,脑袋才冒头,李瑶光迫不及待就伸手去抓绳子,急切的想把木桶拽上井沿。 只可惜,三娃娃份量不算轻,桶里还有水,李瑶光被拽的一个趔趄,季墨见状,赶忙伸手及时拉住,才没让一大三小掉回井中。 季墨轻松的提着木桶连带三小咚的放落在地,李瑶光赶紧把弟弟抱出来,发现小家伙浑身冰冷,身上湿淋淋的,边上陆续被季墨抱出来的俩也是一样,三小只跟冻猫子一样瑟瑟发抖。 许是坚持的时间太长,咋一见到亲人,心知安全后心里的那口气给泄了,三小只被抱出木头后纷纷晕了过去,可把李瑶光吓出个好歹,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拽住季墨失了分寸。 “季墨,季墨,大哥,你快看看我弟。” 季墨被晃的无奈,告饶的忙配合,“行行,别急,我看看。”,好不容易抢救回自己的衣裳,他点了下自己刚才搜索过的屋子道:“走,先把人抱进去。” 李瑶光忙不迭点头,自己抱起阳哥儿,季墨则是一手提起一个昏迷小娃,就跟提溜小猪仔一样。 李瑶光见了嘴角抽了抽,心说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连小娃娃都不放过。 进了屋,看到屋内床榻,忙把三小放平,两人齐动手,季墨对付俩男娃,李瑶光扒拉小姑娘,转眼把三小只扒光,顾不上男女有别,反正她们还小,一股脑先塞进去,李瑶光忙看向季墨。 季墨点点头,示意她让开,自己坐到李瑶光退开的位置,伸手搭脉看诊,紧接着在李瑶光的注视下,掏出金针给三小各扎了两针。 见李瑶光关切,呼吸紧绷,季墨安慰她。 “三个都没事,不过是寒气入体,心力耗尽,力竭晕了而已,我已金针逼出寒气,回头找个药铺,我寻点药做几剂小儿保安丸,在一日之内给他们服下便可。” “保安丸?”,这玩意她好像就有! 当初在京都,吴大夫给准备的诸多药品里就有这玩意。 眼下兵荒马乱,还要在一日内服用,虽相信季墨医术,可能早用弟弟不就早安吗? 这般一想,早就在人前显露过秘密的李瑶光便没犹豫,假借遮掩掏兜,其实是从空间里掏出一瓶递过去,“大哥你看是这个么?” 季墨见李瑶光的动作,目光闪了闪,明知道三小晕了,他还是下意识挡在床榻前遮住三小,这才伸手接过药瓶,打开一看,心下了然,果真是自己的方子,师兄的制药手法。 可事发突然,这药又不是必须,小丫头居然常带身上?这不符合常理。 蓦地再想到当初山阳之乱时,小丫头手中出现过的连弩;还有先前留下找人,小丫头安慰至亲时说过的本事秘法;季墨不由皱眉,抬手重重压在李瑶光依旧稚嫩的肩膀上,语气格外严肃,显得一张俊俏不似凡人的脸越发没了烟火气。 “李瑶光,秘法再强,你只一人,且身带亲人负累,君不见财帛动人心,若遇有心人,可知怀璧其罪?” 李瑶光一愣,看向季墨,见对方严肃模样,她心下恍然,反应过来。 心说这人可真是聪明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她怕不是认了个爹 眼前之人,说实话,她看不明白。 嘴上喊大哥,心里却没真认下,不过是如哥两好般戏称的朋友哥罢了,没真当哥。 却不想此人比沈越聪明,毕竟沈越那会是自家姨父自曝其短的忽悠,而眼前人,自己从未明目张胆过,姨父他们也只字未提,他却悉数洞察,可见他聪明。 好在对方眼底没有贪婪,对她也没有威逼利诱,反倒是好心提醒自己,李瑶光生出动容,心底有些认可这个大哥了,郑重点头。 “我知道了,谢大哥提醒。”,不过防人之心也不可无,“这五鬼搬运术法我以后尽量少用就是。” 居然是五鬼搬运术法,这便说得通了。 季墨见李瑶光听得进劝表示满意,“嗯,知道便好。”,不过再沉稳老辣,他今年也不过才十七的少年人而已,以他那脾性,虽无贪婪却是好奇,不由就想,小丫头既然连流传于传说中的五鬼搬运术都会,那撒豆成兵呢? 好好奇哦!不由口随心动就问了出来。 还撒豆成兵?李瑶光差点一个趔趄,再看对方火热目光果断告饶。 “大哥,我就一凡人,偶得的机缘会点小把戏而已,还撒豆成兵,我要是会撒豆成兵,我还用得着一路艰难的带着家人逃难吗?找个人还需这般辛苦吗?我不会撒豆啊!” “哦,也对。”,季墨耸了耸肩,突然觉得问这问题的自己有点蠢。 讪讪的赶紧把手里药丸倒出,三小只一人喂了一粒。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已经跟季墨通了气,她也就不遮掩了,就要妆模作样掐诀念咒取衣裳给弟弟换,毕竟做戏做全套嘛,就这,她还想着得装的像先前取药时候的模样。 结果才一动,脑门就挨了个脑瓜崩。 李瑶光震惊,不可置信的捂头瞪着眼前人,“大哥,你干嘛?” “我干嘛?”,季墨给李瑶光气笑了,“刚才你还答应我的呢?” 额……李瑶光讪讪的,能屈能伸,“嗨,我这不是看大哥你不是外人么。” “呵!” “小家伙们衣裳都潮了没法穿,总不能让他们光屁股吧?”,李瑶光解释,见这货还瞪自己,她只得认栽,赶紧告饶,“好好好,我不用了还不成么。” “唉!” 季墨叹气,语气是前所未有过的严肃郑重。 “李瑶光,我七济堂最是护短,从你接了我吴师兄玉玦的那刻开始,你就是被我七济堂护着的人,更何论你还是我季墨的救命恩人,且你唤我一声大哥,终生我就是你哥,我的话,你得听!防人之心,你更得有!” 收了个性子直还不大听话的妹子,他也脑壳疼。 “我不知这世间有多少人会此术法,不过想来也不多,为了你自己的小命,我严肃郑重警告你,从今往后,此术不到万不得已,不到生命攸关生死之际,能不用,则不用!” 毕竟万事万物,用得越多,越容易留下痕迹,也就越容易暴露,不是谁都如他一般嫌它鸡肋的。“可记住啦?” “嗯,记住了。” 这知道的,晓得自己是认了个大哥,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认了个爹! 不过她也是懂好的,知道爹,咳,大哥是为她好,李瑶光老实点头受教。 见李瑶光乖怂乖怂的,季墨心下又是一软,捏了捏眉心,转而又哄小孩。 “仗着外物始终不是长远之计,打铁还需自身强,生逢乱世……罢了,待到离开扬州安稳后,你便跟我学点武艺傍身,至于你那术法,作为必杀秘技好了。” 李瑶光:爹!这人果真是她爹!没假的了。 “好了,此间房主应与这女童有关系,你寻寻看能不能找到衣物,若是有,找出来给他们换上便是,先将就一下。”,想到前头搜索此屋时发现的蛛丝马迹,季墨指点李瑶光。 李瑶光也不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点头没多言在屋里翻找起来,果不其然在对面屋里的箱笼中发现了女童衣裳,看模样大小就是昏迷女童的衣物。 本该找三身回来给换的,结果里头只有两套单衣,掏出来后箱笼都空荡荡的,连套厚实的衣物都无,李瑶光这才扫了眼屋内摆设,心下了然。 抱着两身衣裳回来放到床沿,旋即又去到床边一侧,打开刚才抱着弟弟进门时,自己看到的朱漆都已经斑驳的衣柜。 发现里头也有衣裳,掏出一看,见是半大少年的,且还是书生长袍,看身量比季墨小,李瑶光忙扯袍子回来对季墨道:“大哥,你看这衣物,这里该是还有一人的。” 季墨也看出来了,“对,该是这小丫头的兄长。” 这就好办了。 若能找到小丫头亲人最好,也免得他们带走了人,让人家骨肉分离;且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不是自己认可的人,要是能少带个累赘,他还是愿意少带一个的。 这般一想,季墨忙催促,“且把衣裳拿来我处理下,先给他们换上,待我扎醒他们,具体一问便知。” “给。” 季墨接过,三两下撕掉长了的衣摆与袖子,提起昏迷的熠哥儿,粗鲁又笨拙的把加工过的袍子给他套上,才不管他下头空荡荡的遛小鸟。 李瑶光见了嘴角又抽了抽,先给表弟换上小姑娘的衣裳,再给小姑娘也换好后,李瑶光抬手拍了拍背对她的季墨。 “好了。” 季墨这才回头,金针一出,不多时三小只纷纷转醒。 阳哥儿看到自家表姐,再度嗷嗷扑倒表姐怀里求安慰。 边上熠哥儿先是茫然,而后才想起来问自己的姐姐。 李瑶光一僵,不知如何回答小家伙的问话,毕竟她当初急着找人,可是没再管许妙娘的死活。 就在李瑶光僵住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的时候,突的,悠悠转醒的小姑娘,看到小弟弟扑进姐姐的怀抱模样,由己及人想到自己的哥哥,不由悲从心来嚎嚎大哭。 “呜哇,哥哥,哥哥,呜哇,呜哇……” 阳哥儿这才想起还有小妹妹,以及先前在井里时跟小妹妹保证过的事,他忙一把拉住哭泣的小姑娘。 “小姐姐你别哭,别哭,我让我表姐帮你找大哥哥。”,安慰着小姐姐,阳哥儿忙又急切看向李瑶光,“表姐表姐,这个小妹妹的哥哥是救了我跟熠哥哥的大好人,前头是他带着我们跑,还把我们藏在井里,自己引开追来的胡兵,说好要回来找我们的,可是一直没回来……” 阳哥儿拉着李瑶光,小嘴巴拉巴拉,快速把他跟熠哥儿爬出洞后遭遇的事情给说了个明白,最后还祈求的看向李瑶光,“表姐,你可以帮小姐姐找到大哥哥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五百年前是一家 原来背后还有这一出。 李瑶光是个记恩的人,知道多亏小姑娘的哥哥,自家表弟跟熠哥儿才得以保命,当即点头应下小家伙的请求,温和的看向哭泣的小姑娘轻声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哥哥又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不笨,见李瑶光点头答应小弟弟帮自己找哥哥,又想到这姐姐真跟小弟弟说的一样很厉害,明明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都能找得到他们,小丫头心底升起希望,特乖巧的回。 “姐姐,我,我,嗝,我叫瑶瑶,栖瑶,哥哥叫,叫,李栖,栖枫。” “李栖瑶,李栖枫?”,而自己叫李瑶光,原来还是家门啊!这莫不是缘份? 李瑶光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瑶瑶啊,姐姐我叫李瑶光,咱们五百年前不说定还是一家人呢,乖,别哭,姐姐这就想办法帮你找哥哥啊。” 李栖瑶一听双眼蓦地睁大,亮晶晶的看着李瑶光连连点头。 面对小家伙的全然信任,李瑶光也不敢耽搁,毕竟眼下这境遇,时间就是生命。 李瑶光快速跑回衣柜前,掏出里头一件与刚才自己拿的袍子差不多大小的衣裳问小家伙,得到小家伙确认这就是她哥哥的衣裳,且外人没有穿过的后,李瑶光招呼来黑旋风与得胜,心疼的揉了揉两只,背对着‘爹’心虚的给两只喂了两条肉干,努力不去看身后如芒在背的‘死亡’视线,把衣裳凑到两只鼻下。 “好旋风,好得胜,再辛苦你们一下,闻一闻这个味道,带着我们去寻衣裳的主人。” 黑旋风与得胜很乖,快速啃完李瑶光喂的肉干后,埋头嗅了嗅李栖枫的衣裳,嗷呜两声转身就跑。 李瑶光回头对着屋内大喊一声,季墨也不耽搁,抓起被子把三小一兜,提着出屋,想到先前搜屋时的发现,快速转到厨房边的柴房,抓起挂在屋檐下的大背篓把三小塞进去,背上就追了上去,动作之快,李瑶光都没跟着黑旋风它们跑出这条街巷,人就被季墨给追上了。 这一回的黑旋风、得胜都很给力,因是新闻到的气味,且时间也不长,又不像前头有很多陌生人的气味污染,它们很快发现了气味主人的踪迹。 前头带路的黑旋风领着李瑶光他们跑完整条街巷,在街口转角有着一口八角井跟大榕树的空地停下嗷嗷叫。 李瑶光与季墨忙上去扒拉开附近尸体,结果瑶瑶却一直摇头说不是,李瑶光还奇怪来着,再细看黑旋风它们,只见两只老围着大榕树附近转悠。 莫不是人也在井里? 探头一看,井中水清亮亮的并没有人。 难道是黑旋风累了找错了地? 才要上前安抚黑旋风,再让它闻一闻味道,不想才迈步,李瑶光就被被边上季墨一把拉住。 “怎么啦?” 李瑶光回头,季墨一指她刚才就要迈过去的地方道:“你看。” 李瑶光眯眼看去,只见地上殷红绽放,点点如梅,“这是……”,高空溅落的血滴! 不用多解释,二人齐齐抬头往头上看去,头顶深绿繁茂的枝叶后,有个书生模样的少年,趴在血滴溅落的正上方生死不知。 李瑶光忙看向季墨背后,“瑶瑶你抬头看看,树上的人是你哥哥吗?” 背篓里的小姑娘忙抬头,顺着李瑶光手指的方向看去,努力透过枝叶看清楚上头趴着的人,紧接着,小姑娘一双猫眼迸发出惊喜。 “哥哥,是哥哥!”,乍一见相依为命的哥哥,小家伙激动的很,没发现上头人的异常连声大喊,“哥哥,哥哥你下来啊哥哥……” 只可惜根本得不到树上人的回应,小姑娘很恐吓,急掉着泪看向李瑶光求助,“姐姐,我哥哥他……” 李瑶光忙安抚,“别怕,姐姐这就帮你把哥哥带下来,瑶瑶别哭。” “嗯嗯,瑶瑶不哭,瑶瑶乖,谢谢姐姐。” 小姑娘多乖的,还会道谢,小手无助又倔强的抹着泪,一副生怕自己表现不好姐姐就不帮的模样。 这般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最戳李瑶光的心,忙上前几步,跃跃欲试的就要爬树救人,不想被季墨一把拦下。 李瑶光:“干嘛?” 季墨:“我去。”,说着不等李瑶光再开口,卸下背篓,转身提气,足下一点,眨眼功夫就把昏迷着的人从树上提了下来。 李瑶光问他,“情况真么样?还好吧?” 季墨还算手轻的把昏迷少年平放在地,语气淡淡,“还好,没死。” 李瑶光扶着背篓,没让里头三小乱动,探头看着身上衣裳都血星点点的少年担忧,“那还能救吗?” 把脉的季墨挑眉,他阎罗医出手,还能没救的?“没死就能救。” 李瑶光顿松口气,“那就好,能救就好。” 不管怎么说,这少年也是自己弟弟的救命恩人,若是能救,便不是为了背篓里的小姑娘,为了弟弟也该把人救回来才好。 “大哥,我有药,缺什么你说,这人就拜托大哥了,千万要救活呀。” “我知。”,季墨瞅了眼护着背篓的李瑶光,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应声的同时飞速掏出金针,刷刷出手,封住少年几个大穴。 背篓里的三小只看到季墨动作,不由绷紧,特别是小栖瑶,小手手抓着李瑶光的胳膊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呼吸大了点影响季墨救人。 李瑶光心软的揉了揉小姑娘发顶,那头季墨继续扎针,边忙边解释,“这人头部受外力撞击,腹部中刀,脏腑有伤,瑶光,我师兄有无给你准备独门金疮药还有济宁丸?若是有,给我拿些。” 这些她都有,李瑶光连连点头,才要取药,见爹哥皱眉看来,想起前头这爹哥的叮嘱,她赶紧背过身避开三小视线,装着掏兜把爹哥点的药掏出来递上。 季墨利落给伤者用药,包扎后继续下针。 不得不说,爹哥被众人追捧的医术不是盖的,不愧是传说中的小师弟,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治疗的差不多了,收针,人醒。 李栖枫一睁眼,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他是谁?他在哪? 第一百七十四章 激巷战一步一杀 随着视线渐渐清晰,李栖枫首先入目的是头顶依旧熟悉的榕树枝丫。 他动了动,头痛欲裂,下意识伸手去揉额角,记忆瞬间回笼。 哦,他想起来了,他是李栖枫,是家住扬州北城民居舍巷的李栖枫,家里爹娘年边故去,就剩自己与小妹李栖瑶相依为命,生活拮据。 犹记得今日出门典当冬衣,不甚遇胡匪攻城虐杀,狼烟四起扬州城乱,自己当时带着妹妹逃命,心软下拽着当铺里俩没有长辈陪同的小娃逃命。 一路艰辛狼狈逃回家,惶恐之下,他只来得及把三小藏入家中水井,胡兵紧跟着杀到,为护住井里的三小,他引开危险,一路仓皇逃出巷道,却在想要躲避藏身之时,被同行逃难的邻里推倒,头磕在墙角的同时,腹部传来剧痛,紧接着他被踹飞了出去,身体撞到街边门脸才险险停住。 也正好是这么一茬,倒是叫身后追来凶残的胡兵一时没顾上自己,只追着那些惊恐四窜的人群远离。 趁此机会,他咬牙坚持行了一段距离,不顾远远近近的那些凄厉嚎叫,艰难跑到街口转角,见无遮无挡,避无可避,眼看着后头又有脚步声传来,情急之下,看到八角井边的榕树,他下意识的跑了过去,袍角腰间一系,捆住伤口,咬牙就爬了上去,选了处树干粗壮枝繁叶茂之地趴伏下去,还没有来得及庆幸儿时的顽皮爬树的本事没丢,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前,李栖枫心里还惦记着被自己放入井中的妹妹…… 对了,妹妹,他的妹妹!“瑶瑶!” “哥哥,哥哥!我在这哥哥。” 双眼无神缥缈的李栖枫记起妹妹,身体里蓦地涌出力量大喊出声。 被李瑶光安抚着的小姑娘听到哥哥熟悉的喊声,忙探头看来,见是哥哥醒了,小家伙激动到不行,扎舞着胳膊就朝着自家哥哥伸出。 同样的,李栖枫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不顾身体伤痛,忙挣扎起身,却被季墨一把按下。 “不想死,别激动,小心气血倒流,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再崩开,神仙难救。” 见季墨如此说,李瑶光赶紧阻止身边小丫头,“瑶瑶乖,别动,你哥哥很好,你乖乖的姐姐抱你出来,不过你要答应姐姐,不可以随便碰你哥哥哦,你哥哥生病了,很脆弱的。” “嗯嗯嗯,瑶瑶乖,听话,不碰哥哥。”,小家伙带着哭腔的连连点头,被李瑶光抱出放到李栖枫身边,真就只敢看、敢喊,不敢摸。 “哥哥,哥哥。” “嗯,哥哥在,咳咳咳,哥哥在……” 看到自己妹妹完好无损的出现眼前,一直高悬的心落地,李栖枫苍白紧绷的脸有了一丝血色,忙看向面前季墨与李瑶光抱拳拱手的道谢。 “多谢二位恩人救我小妹,若不是二位,小生与小妹今日怕是要命丧九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生……” 李瑶光赶紧阻止了对方动作,“李栖枫是吧,你也不必客气,该是我谢谢你救了我俩弟弟,有因才有果,莫要客气,你小心伤口。” 李栖枫感受到李瑶光的真诚,心下稍安,却没当理所当然,还要谢,忽的在侧后方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他们听不懂的阵阵吆喝,紧跟着响起哨音,而后是诸多杂乱却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还未见人,季墨表情蓦地一变,当即抓着小姑娘往背篓里一塞,警告三小一声,“抓稳了别动。”,一把背起背篓,伸手就强扶地上半撑着身体的人起身,同时看向李瑶光,“走。” 心知情况危急,李瑶光忙扶上艰难的李栖枫,跟上季墨的步伐就跑,黑旋风与得胜紧跟而上。 涌出来的胡兵见发现的漏网之鱼竟还敢跑,嘴里叽哩哇啦的叫嚣着提刀就追,动静之大,越多的胡兵闻讯出现,跟着追击。 可怜季墨,饶是反应再迅速,饶是功夫再高,带着个病号,背着弱小,这般前后堵截的情况下,也没能带着他们成功跑出去。 随着胡兵口中他们听不懂的吆喝不断,集结的哨音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们的情况前所未有的危机。 奔逃之下,他们被逼入穷巷,两侧是墙,前路是狼,后头逐虎,胡兵见把人避入绝境,奸笑着步步逼近,手中弯刀寒光闪闪,在落日的余晖下刺人双目,脚边的两小只也炸起毛,刨着爪子紧盯着前后胡兵,发出呜呜尖锐的咆哮。 怎么办? 这般绝境,他们冲得出去吗?李瑶光不由怀疑。 季墨猛地顿住步伐,眯眼打量巷道前后围堵而来的胡兵,李瑶光发了狠,伸手就要从空间转移武器出来干他娘的。 这一刻,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鼓噪的血腥味道,季墨却忽的笑了。 感受了下迎面吹来的风向,一把按下想从空间取武器的李瑶光的手,把手里扶着的李栖枫交托出来,“瑶光,护人。”,同时一抹腰间暗袋的手,朝着李瑶光身后巷道无声张开。 李瑶光不见他小动作,忙伸手接住爹哥塞来的人,将其架在自己肩上疑惑道,“大哥你准备如何?” 季墨眼里流光闪过,神仙面笑的熠熠生辉,好比朗月,又带着妄为的邪肆。 “瑶光啊,今日大哥就让你见识一番,什么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如何?” 额,这么刚的吗? 大哥,这可不是一个两个,咱还带着娃,带着伤号呢! 李瑶光心下一慌,伸手就要去抓前头人,才想说别乱来,只可智取,不可强攻呢,突觉鼻尖一凉,紧跟就见她家爹哥在给她驾着的李栖枫快速闻解药,又蹲下抓着瓶子给她脚边的两小只也闻。 李瑶光……“大哥,你什么时候下的药?” 季墨收了解药,倒是没管他背上的三个,让小家伙们睡了也好,并未回答李瑶光的话,紧了紧背篓,活动了活动手指,对着李瑶勾起唇角。 “瑶光,跟紧了,别掉队。” 话落,旋即抽出腰间软剑欺身而上。 “哎哎不是,大哥……” 李瑶光还要说什么已然迟了,眼睁睁看着爹哥化为流星眨眼就冲了出去。 前头胡兵惊变,也不奸笑了,立刻提刀嗷嗷叫的攻了上来,双方瞬间战成一团。 李瑶光心惊之下,手中电棍闪现,立刻转身防备着身后胡兵,却见身后一干冲出的辣鸡接连咚咚倒下,倒是没了她跟两只的用武之地。 狭长的巷道中,叮叮当当刀兵金戈之声不绝于耳,李瑶光转头看着前头开路的人,这才第一次深刻了解了她的爹哥武功到底有多高。 忘了设置这一章的预发了,宝子们抱歉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尸山血海出扬城 爹哥闲庭散步般,游刃有余游走狭窄巷道,那叫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前头不停涌来的胡兵发挥不开,完全就是来送菜的,一招一式间就有敌人倒下,所过之处一地尸首,血腥蔓延,李瑶光与李栖枫却只觉畅快。 直到此时李瑶光才惊觉,爹哥的话还是保守了,什么十步杀一人,这完全是一步杀一人,步步垒尸骨才是! 也难怪的季管事从不担心他。 “瑶光,跟上。” 前头传来某人气定神闲的催促,李瑶光架着李栖枫快速跟上,身后黑旋风与得胜殿后防御,他们一起踏过血海,越过尸山,走在季墨的防御网之后。 叮叮叮,铛铛铛…… 杀到最后,前头所剩无几的胡兵腿软胆怯,举着刀,抖着手,一边防,一边退,嘴里叽哩哇啦叫嚣着他们听不懂的话,眼里都是害怕。 季墨也不在意,身上衣袍都没乱一下,足下轻点,再次欺身上前,所剩胡兵个个胆寒,撒腿就跑,边跑边吹急哨音,声音才起两息,季墨的软剑已杀到跟前,哨音戛然而止,最后的胡兵也倒下死不瞑目。 季墨提剑擦过胡兵尸首,拭去上头血迹,剑入鞘,再回首,身后已是尸山血海…… 踏着一脚黏腻血腥的李瑶光扶着李栖枫到了跟前,第一时间关切,“大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季墨耸肩摇头,“我能有什么事,放心吧,不是下药了么,倒是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们都还好,只是……”,说起药,“大哥,你既有药,前头咱们用药迷晕再动手不就好,偏偏硬来,还十步杀一人,你显摆的呀!” 被训的季墨无奈,看到李瑶光眼中的喷火不认同,他不自在的摸摸鼻子小小声解释了句。 “咳咳,那什么,药材有限,前头沉迷改进时损耗了些,迷魂香就剩下那一把,且刚才地形风向所限,前头堵路的这些是迷不晕的,好在剩下这把是4.0版,保你们平安该是够了,放心吧,没有完全把握,我是不会拿自己人冒险。” 李瑶光……“呵!”,难不成还要自己表扬他?“那你说我倒是会说!” 额……季墨秒懂李瑶光话里的意思,讪讪的忙打岔,“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 “这边有漏网之鱼!” 才说撤,耳畔又传惊呼。 原来是刚才的急促哨音再次引来的胡兵,眼见着街口位置再度杀出敌人,季墨李瑶光神色一变。 季墨快速在腰间暗袋一摸,掏出一把金色丸子朝地上用力一振。 金丸落地,嘭的一声,动静不似火药巨大,炸响的时候却漾起层层白烟,瞬间笼罩住他们的周身,并迅速蔓延至整个巷道。 “这是?” 不等李瑶光反应,季墨伸手强扶过李栖枫,空出的手一把拉住李瑶光,“走。” 一声落,带着人就朝刚才他早看好的街巷冲去,黑旋风与得胜倒是不惧烟雾,紧随其后眨眼消失了个干净。 待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胡兵冲到跟前,待到烟雾散去时,哪里还有他们的踪迹,再看满巷子族人尸首,胡兵气的破口大骂。 而两条街外,领着他们逃跑的季墨依旧脚下生风,身为伤号,李栖枫实在跟不上,几乎整个身子都挂在了季墨身上,人还是不敌身体虚弱晕了过去。 李瑶光也跑的气喘吁吁的,要不是被季墨拽着跑,她根本跟不上。 季墨怕驾着的人嘎了,又察觉到李瑶光气息不稳跑到了极限,季墨这才停下,一边警戒,一边关切。 “怎么样,还好吧,能坚持吗?” 李瑶光弯腰躬身,一手掐腰,一手摆,“我,我,没事,内个,内个,李,李栖枫怎么样?” 季墨收回给李栖枫把脉的手替他回答,“他也没事。” “呼,没事就好。” 李瑶光点着头,目光落到季墨背后,看到昏迷中的三小,她点了点他们,“阳哥儿他们也没事吧?解药给闻一闻。” 季墨却摇头,“暂且算了,眼下扬州城活着的百姓怕是不多了,四处都是胡狄,前路不定还要遭遇,他们年幼醒着反是添乱,先让晕着吧,晕着好带。” 如此李瑶光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问,“城中都是胡狄,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城门还出得去吗?” 想到刚才的情况,季墨摇头,“怕是不能。” “那怎么办?” 见李瑶光急了,季墨反倒是淡定。 “无妨,季丁他们走时我已有安排,往东南方向去,寻内城河,那里有我济齐堂私家渡头,边上秘仓中留有船舶,我们可趁夜上船,出城至运河,一旦进了运河基本就安全了。” “哦!”,原来爹哥早就胸有成竹。 李瑶光给爹哥比了个大拇指,“那走吧,都听大哥你的安排。” 暗夜下季墨带路,一行穿行于空荡街巷,绕道城南,安全抵达济世堂的渡口私库,合力放出乌篷小舟,李瑶光把李栖枫扶进舟棚放下,又把爹哥背来的三小安顿在旁,忙到外头帮忙。 季墨撑竹篙,李瑶光摇橹,乌篷小舟划破水面,行驶于静谧夜色下,一路行来,远远近近依旧有胡兵的肆虐,百姓的哭嚎,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保己。 行到护城河出闸口,季墨再次出手,如夜下暗枭无声离船,上去解决了在此守株待兔的胡兵,见不远处城门洞大开,藏兵洞以及城门外的暗影里却缩有胡兵,季墨也没留手。 救不了一城百姓,解决完这些渣滓,好歹也能给逃到此的百姓留下生机,自是不用说的出手灭杀。 守在船上的李瑶光等了许久,担忧焦急想去寻他之时,终见季墨回来,忙就迎了上去,见他满身血腥,心知怕是刚才又是一场恶战。 爹哥人还是不错的,见船舱里一大三小一依旧昏睡,李瑶光忙从空间取了干净帕子,就着河里的水打湿递给季墨。 “大哥。” 季墨见状,皱眉才想要训,李瑶光赶紧告饶。 “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就这一次,而且这里也没有外人,大哥辛苦了,你擦一擦。” 见李瑶光晓得轻重,季墨接过湿帕子点了点她,简单擦拭了下身上血污就去摇橹。 船顺利过了闸口,入了护城河,行驶两刻钟左右进入运河,到了运河就轻松多了,沿河而下,天光大亮之时,乌篷小舟驶入大江。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乌篷轻舟抵江南 天光放亮,江对岸丹阳府官渡口,河岸停泊着的一艘大楼船里,管事季丁一大早敲响了三楼上舱房的门。 “程爷,程娘子,二位起了吗?” 听到门外动静,一夜未眠的程塑拍了拍身边同样熬的眼睛通红的妻子,滚着轮椅便去开门,见到是管事季丁,得人家照顾一路的程塑很客气。 “季管事,请问有何事?” 季丁拱手作揖道:“回程爷的话,小的一切已打点妥当,看时辰不早,特来请二位下楼用膳,一会也好早早出发去丹阳府安顿。” 一听到要走,坐在窗边,一直不错眼盯着窗外江岸的于媚雪急了,两步上来,嘴里急切:“那怎么行,我们不走,就在这等着我儿。” 见妻子急了,程塑忙拉住人安抚,“媚雪,不可为难季管事。”,随即抱歉的看向季管事,“实在抱歉季管事,我家娘子是关心则乱,还请季管事莫要计较。” “小的岂敢,程爷客气了。”,这可是他们主子的贵客,离开扬州城之前,他家主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的人。 这会子主子交代一定要护好的贵客不走,他护不好人,回头主子怪罪他可担待不起,季丁忙就劝。 “程爷,程娘子,您二位是我家爷叮嘱要照顾好的贵客,昨日是无法,大家逃的匆忙,又赶着渡江,辎重多,人员杂,且靠岸时已然晚了,丹阳府城门已关,小的迫不得已才让大家暂时在此落脚,这已极是怠慢二位,今日如何还能让二位再住此地?小的岂不是有负主子所托,程爷与程娘子还是莫要为难小的了,即便要等,咱们去丹阳府内我济齐堂别馆等候不好吗?我家爷回来,定也是第一时间带着令郎回别馆的,二位看呢?” 程塑与于媚雪也知人家是好意,不想与之为难,可让他们走,他们真心走不动。 看了倔强的妻子一眼,程塑叹息,旋即朝季管事拱手告饶,依旧决定要留,怕给人添麻烦,甚至还提出,若是楼船不便,他们可去隔壁顾大家的楼船安顿,总之就是一个态度,不走。 季管事哪里敢让自家主子叮嘱要关照好的贵客去别个船上,忙不敢再劝,苦巴巴的退下去一番安顿,留下护卫以及几个伶俐的人伺候着,剩余人手安排陆续进城。 送走了季管事,于媚雪失魂落魄的再度坐回先前的位子,又在那当起了望儿石,程塑看的怪不落忍的,正好仆妇送了热乎的饭食上来,程塑滚着轮椅上去,强拉着妻子来到桌边,把筷子塞进妻子手中。 “媚雪,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等孩子们回来,你若是病倒了,到时候一家团聚,光姐儿怨怪我这当姨父的没照顾好你可怎生是好?” 于媚雪抓着筷子,看着桌上的食物却食不下咽,担忧的还是一眼眼朝身后的窗户望,心里没底,“塑郎,你说光儿跟阳哥儿他们能平安……” “能,一定能的!”,程塑想也不想的肯定,同时一把将妻子掰正。 “媚雪,便是你不相信你相公我,也总该相信光姐儿的本事,相信季大夫的本事吧?有他们相互扶持着,还有黑旋风跟得胜帮着找人,阳哥儿与熠哥儿肯定能找到,孩子们也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是吗?” “那是当然!乖,先吃饭,吃饱了我们才有力气等他们,退一万步说,便是孩子们没来,媚雪,我们只有吃饱了饭,有力气,才有能力回去寻他们不是?你若不吃饭先倒下了,孩子们可怎么办?听话,吃。” 一听丈夫这般说,于媚雪涌起动力,连连点着头,再不用丈夫劝,埋头干饭,心里却打定主意,她再等一天,只等一天,若是今日天黑之前孩子们还没来,无论如何,哪怕是豁出命去,自己也得想法子回去,找她的骨血至亲去,决不妥协! 这厢船舱里夫妻俩埋头干饭,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的时候,边上的小楼船上,顾卿他们也是彻夜未眠。 大清早的,顾卿就披了斗篷从自己的船舱出来,下楼时遇到胭脂,二人齐出,把守了一夜的卢青等人换回舱房去休息,两人站在甲板上迎着江风眺望对岸,苦苦期待她们盼望着的人出现。 听到隔壁楼船传出动静,见季管事正安排船上的人往身后丹阳府而去,胭脂胳膊肘捅了捅顾卿的腰窝,“顾姐姐你看。” 顾卿看了眼隔壁楼船三层敞开一直就没关过的窗户,对着胭脂摇了摇头,随即收回视线,继续死盯着江面。 胭脂见自家当家人如此,也收回目光望着江面,不由就忧心忡忡上了。 “顾姐姐,昨日扬州之乱比先前的武定还恐怖,胡兵可比那些倭寇多多了,也凶残厉害多了,李姑娘她……” “恩人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胭脂也好心,可这话顾卿却不爱听,忙就打断。 胭脂还要再说些什么,忽就听隔壁甲板上又传动静,回头一看,就见听得巡逻家丁汇报的季管事急急冲到船头,趴在船舷,探出大半身子,欢喜的指着江对岸出现的黑点激动大喊。 “快,快,那是我们济齐堂的轻舟!”,是当初他们特特给自家主子留下的,季丁大喜,“快,速速降下快船前去迎一迎,必是主子,必是主子!” 听到此音,胭脂激动的一把拽住顾卿胳膊,欣喜的指着隔壁大楼船迅速放下的几艘快船大声喊,“姐姐,顾姐姐你看。” 顾卿自是听到,跟着点头,拍着胭脂的手,满怀希望的目送那几艘快船朝着对岸黑点而去。 江风徐徐刮着,曜日从山巅升起,金光透过云层洒满人间。 顾卿等人与从三楼闻讯来到甲板的程塑夫妻一起,站在各自船头,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期待的人,毫发无损的踏着耀金一步步走来。 “小姨、姨父,我把阳阳平安带回来啦!” 于媚雪眼里涌泪,如释重负,边哭边笑,欣喜的软倒在撑着拐杖的丈夫怀里。 登上楼船,看到隔壁一直关注自己的顾卿等人,李瑶光裂开一嘴大白牙,激动挥手,朝着他们大声的喊:“顾娘子,劳烦挂心,我们平安回来啦!” 顾卿等人,手抚心口,无声咧嘴,笑的开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了,过江了,一家团圆,自此才算是平安。 第一百七十七章 怕不是合该的缘份 家人团圆欢喜无限,激动重逢中,跟着上船来的熠哥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始终没在人群中看到自家姐姐,熠哥儿心里一慌,下意识上前拉住李瑶光的手。 “瑶光姐姐,我姐姐呢?” 众人的欣喜戛然而止,李瑶光低头看向仰头望向自己的熠哥儿,话突然卡在了嗓子眼里不知如何说。 “内个,嗯……” 好吧,当时那样的情况,她只顾着担心弟弟去了,许妙娘什么的……扫一眼船上情况,再看已经从隔壁楼船过来的顾大家一行,没见许妙娘的身影,人怕不是陷落在扬州城里了吧? 李瑶光突然的沉默让熠哥儿无端恐慌,急迫的向最最心的于媚雪寻求答案,“婶娘婶娘,我姐姐呢?她在哪里?” 众人这才恍然忽视掉的许妙娘,面对孩子天真的询问,饶是于媚雪也沉默了,嘴巴嗫嚅了嗫嚅,终是不知怎么解释。 见此情景,熠哥儿慌忙上前拉住程塑住着拐的手,带着哭腔,“程叔,我姐姐呢?” “唉!”,程塑长叹一声,孩子这么小,饶是许妙娘很多事做的不对,可那毕竟是他的亲姐姐,怎么说呢? “你姐姐她……” 就在这时,边上的季墨突然开口拦住程塑。 “程叔,我来。” 众人就见季墨上前单膝蹲下,与熠哥儿双目对视,眼里是没有李瑶光他们的心软的,也完全不打算哄人,他就是实话实说,也免得将来再出什么变故,让眼前的小孩受人蒙蔽,是非曲直,黑也好白也罢,总归得说清楚。 “熠哥儿是吧,你的姐姐许妙娘没跟着我们出扬州,至于为何没跟,当时你与阳哥儿都丢了,情况危急,我与你瑶光姐姐急于寻你与阳哥儿顾不上她,且来寻你时你姐姐也并未主动跟上我们,这么说你懂的吧?” 熠哥儿先是担心,而后是吃惊,季墨后头那句话他自然懂什么意思。 小小脑子里怎么也不想相信季墨所言,可再一想到当初遇上响马,自家姐姐下意识把自己推出去自己逃走的那一幕幕,小家伙沉默了,眼泪吧嗒吧嗒疯狂涌出。 于媚雪看着心疼,阳哥儿更是担忧自己共患难的小伙伴。 “熠哥哥别哭。” “熠哥儿你还有我们。” 罢了,这不过是个年幼的孩子! 以当时那般情况,既然没跟出来,许妙娘一孤身小姑娘,想必活下来的机率几乎为零。 看着眼前的熠哥儿,程塑不由想到许大夫心有不忍,毕竟许兄就眼前这么一颗独苗苗了,他们也都没管许妙娘,再放任这个不管必是不能,他拄着拐杖上前两步,重重拍了拍熠哥儿的肩膀。 “熠哥儿,这个结果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只是逝者已矣,身为男子汉,你要学会坚强往前看,放心,程叔不会不管你,从今往后,你跟阳哥儿一道就是我程塑的孩子,你们一起作伴,一起长大,可好?” “对对对,熠哥哥,以后你就是我哥哥,我们在一块读书习武,我们一起作伴啊,你快别哭了。” 接连失去亲人,好在还有小伙伴的安慰,好在还有人要他没弃他,这一刻,被彷徨无助压倒的熠哥儿嗷嗷放声大哭,似要把心底一直以来压抑的委屈害怕全都哭尽一般。 李瑶光默默看着,心里不是个滋味,许妙娘那人不咋地,熠哥儿倒是看着还好,罢了,姨父要养着就养着吧,好好教该是长不歪的吧? “好了熠哥儿别哭了,小心大家笑话你,乖,你看,你的救命恩人大哥哥还有小妹妹都在看你呢。” 熠哥儿一听这才止住嚎哭,不好意思的看向边上,果就见恩人哥哥牵着小妹妹在看自己,熠哥儿不好意思的连忙收声,急的打嗝。 于媚雪小心的给熠哥儿顺着背,同时与程塑一起急切的看向李瑶光:“光儿,这两位是?” 李瑶光赶紧给介绍。 “小姨姨父,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李栖枫,这是他妹妹李栖瑶,这可是阳哥儿与熠哥儿的救命恩人呢……” 李瑶光忙就把自己从阳哥儿口中知道的经过,还有自己与季墨救下少年时的惊险都给说了。 对于儿子的救命恩人,程塑与于媚雪自是千恩万谢,程塑更是直接松开拐杖。 “在下程塑。” “妾身程于氏。” “谢恩人救我儿性命,请受我们夫妻一拜。” 眼见两口子神色肃穆郑重的行大礼,李栖枫受宠若惊,顾不上腰间伤势,松开妹妹的手赶紧来扶。 “使不得,使不得,二位是长辈,小子承受不起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李栖枫势单力孤,拦不住夫妻二人的礼拜,倒是生受了这一礼,搞的李栖枫羞愧,程塑正身后见状,暗道这倒是个好孩子,为缓恩人尴尬,他忙道。 “恩公姓李,巧了,我家外甥女也姓李,就是不知恩人与姐儿的栖枫、栖瑶是哪两个字?” 被问及问题,李栖枫忙收了尴尬拱手回答,“回程爷的话,小子栖枫乃凤栖梧桐的栖,枫树的枫,舍妹栖瑶,与尔同栖,崇峦雨过碧瑶光的瑶。” 于媚雪一听激动了,“那岂不是跟我家光儿是一个瑶!”,不由看向李瑶光,嘴里还念叨着,“我家瑶光也姓李,也是崇峦雨过碧瑶光的瑶光,你们也姓李,一个栖枫,一个栖瑶,天,这一听就是一家人呀!” 程塑也激动:“好孩子,难怪得是你们救了我儿,这巧的,怕不是合该的缘份!” 就在这时,李栖枫身后的李栖瑶蹬蹬蹬的跑上前来,一手牵起哥哥,一手拽住李瑶光,小脑袋一扬,对着夫妻二人脆生生道:“瑶光姐姐就是我姐姐呀,姐姐早就说了,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小家伙这是还记得自己哄她的话呢! 众人跟着一顿,随即都哈哈笑了。 瑶瑶不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随后仰头看向同样笑着的哥哥傻了,“哥哥,瑶瑶说的不对吗?” 不等李栖枫开口,李瑶光先把小家伙抱起来特别干脆的点头,“对,我们瑶瑶说的对,咱们呀合该就是一家,从五百年前就开始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得兄妹启航赴金陵 本是哄孩子的无心之言,有人却不由意动。 李栖瑶一听可高兴了,满口的姐姐姐姐,边上拉着熠哥儿的阳哥儿很是吃醋,小伙伴也顾不上了,撒丫子跑过来拽着李瑶光的衣裳急晃,“表姐,表姐,不,姐,姐,我的亲姐,我也要抱!” 众人会心一笑,于媚雪看看自家孩子,再看看眼前兄妹,上前拉着李栖枫温声问,“好孩子,唐突的问一句,不知你们兄妹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李栖枫被问的一愣,随即苦涩一笑,倒是没有隐瞒:“不满您,家父家慈年前染疾病故,家中就剩我与瑶瑶二人相依为命,再无亲故。” 心中哪怕猜到,听得此于媚雪还是重重一叹,“好孩子,是姨的不是,多有冒犯,还请勿怪。” 李栖枫洒然,“无妨,无妨,不知者不怪,您多虑了。” 于媚雪观其言行,再有前头这孩子怜惜弱小,下意识带上俩累赘逃命的品格,于媚雪暗暗点头。 “栖枫啊,不瞒你说,我家瑶光也是个苦娃娃,父母早逝,投亲了我这没出息的小姨,从来都是苦了她,今日咱们两家难得的缘份,姨见你们兄妹就心生欢喜,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李栖枫依旧态度极好,一拂手,客气有礼:“您说。” “孩子,你与我外甥女都姓李,又有那么巧的名儿,还有相互救命的缘份在,不若你们认个干亲兄妹,以后我家瑶光有了兄妹娘家,你也多个同姓的妹妹有个帮扶,大家相互依靠扶持往前奔,你看可好?” 这世道,哪怕是在太平盛世里,他们这样无父无母无亲族的孤儿,也最是受人觊觎欺辱的存在,更何况自己还带着个年幼的妹妹,即便自己身负秀才功名,想要平顺的养活妹妹,把书读下去,难难难,更何况是眼下这般乱世。 眼前之人提出认亲,看似突兀,其实李栖枫心里明白,对方是惦记着救命之恩,是好心,所以才有的这么个提议,本意是帮扶便利照顾他们兄妹的吧? 要不然就凭着人家把他救下,又带着他们平安出了扬州那吃人的炼狱,什么恩什么情还不完? 更何况,李瑶光这姑娘,本事能力可比自己大,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自己。 说来说去,这认亲是自己占便宜,可为了妹妹……想到一路把自己架出来也还稚嫩的肩膀,斟酌再三,李栖枫重重点头。 “好!” 随着他的点头,于媚雪与程塑夫妻眼里都是欢喜,当即就要定下名份。 边上吃醋的两小只知道真成亲人后,亮娃面面相觑,随后却又很是高兴,一个多了表哥表姐,一个多了姐姐表弟,都是亲人啊,两小手舞足蹈相亲相爱,倒是看得边上熠哥儿满面羡慕。 一旁与熠哥儿对话完后默默退开的季墨,看到这一幕也跟着沉默,特别是在程塑欢喜的上来,请他与上船来的顾卿他们当这场认亲的见证,还拿出银子拜托季丁帮忙整治酒席时,季墨越发的郁闷。 话说,明明他才是大哥,他先是大哥的好吧!有这么破的妹妹吗? 只可惜,没人发现他的不愉,连他那唯一认可的妹子也没工夫鸟他,唯独接了银子的季管事察觉到主人的心情不怎么明媚,手捧银子忐忑望来。 季墨还能怎么办?没心没肺的妹妹是自己认下的,只能一如既往发挥七济堂护短作风,宠着呗。 这时的某人却是不知,很多时候宠着宠着是会成为习惯的。 郁闷墨朝着季丁重重点头,季丁如蒙特赦,忙不迭的捧着银子赶紧撤。 季丁办事很靠谱,夜里就在楼船整治了八桌席面,除了被安排离开提前进城去的人,剩下的包括隔壁楼船上临海阁一众,全都请来坐席,见证了李瑶光与李栖枫、李栖瑶兄妹的认亲。 自此,李瑶光也算是有娘家亲人,而李栖枫兄妹也有了小姨姨父可以依靠。 劫后重逢,还添新亲,都是欢喜的事,大家难得围坐一桌并未分男女,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顾卿举杯与众人碰杯喝了一个后,放下杯子就探头过来问李瑶光。 “李姑娘,如今已过江抵南,大家也已平安,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曾经听你说要去金陵落脚,如今还是吗?” 李瑶光嗯嗯点头,放下筷子,嘴里却道:“是是,不过顾姐姐,今日认亲,我都已喊你顾姐姐了,姐姐该也不见外喊我瑶光才是,大家共患难,可都是自己人。” 顾卿心知李瑶光脾性,说一就是一,为人真诚,没有一点看不起他们这些下九流的意思,眼里盛满笑意,忙从善如流,再次斟满酒杯举起,“好,我是姐姐,你是妹妹,瑶光妹妹,来,走一个。” 李瑶光赶紧也斟酒举杯,两人的杯子清脆的碰在一起,豪气干了,李瑶光这才道:“顾姐姐你们是如何打算的,难道也要同赴金陵?若是如此,不若……” 没等李瑶光说完,边上紧挨着她坐的季墨斜睨一眼过来,“不行!” 李瑶光傻眼,心说我啥都没说呢,你就不行? 迎上李瑶光的视线,季墨淡定摇头:“不行!” “为嘛呀?” 季墨抬手轻点上首正说的热闹的两人,“你姨父脚伤未愈需养,你新兄弟身上的伤也不宜挪动。” 额,好吧,还真是。 李瑶光遗憾的看了顾卿一眼,才要抱歉,顾卿随即笑了,手中酒杯一转:“其实也不然,我们是坐船沿江而上,路途并不颠簸,若是……” 季墨挑眉,“没有若是,我的病患,好不好,能不能动,由我说了算,再说我也要赴金陵,我的人顾大家便莫要操心了。” 顾卿看看季墨又看看李瑶光,摇摇头,蓦地又笑了。 她不言,李瑶光却看着她的大哥惊讶:“大哥,你也去金陵?不是吧?你的人不都去丹阳府了?你不去,他们怎么办?” 季墨猝,想翻白眼,“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况且我早就说过,没有我这主人,他们该如何还如何,这些都不重要!再说我接到消息,武定府撤出的人此刻都在金陵,我最得利的管事还在那等我,自是得去看看。” “哦,是这样吗?” 季墨重重点头,“当然。” 边上的顾卿却一直笑一直笑。 就这么的,次日旭日东升之时,大小两艘楼船相继杨帆启航,沿着大江南岸逆流而上,共赴金陵。 这本书是肿么啦,一个多月都米有推荐了,起点qq一个都米有,人家红袖一月还给我两个呢,咋地肥事嘛! 开文到现在,我起点一共才两个推,爆哭。 我这霉气气,还是写的很烂?玻璃心碎裂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抵金陵得闻北地音 金陵码头人声鼎沸,热闹一如往昔,只是这几日又蜂拥来了很多形容狼狈之人,这些大多都是从江对岸逃亡过来的流民,即便脚踏实地,一个个依旧惶恐不安。 收到丹阳府季丁飞鸽传书的季麦冬早早等候在码头,天至下晌,终见江面上一艘由下游方向逆风而来的楼船上飘着大大的济字帆,季麦冬笑了,招呼着手下照料好车马,自己一脚踏出茶僚恭侯在码头渡口。 站在船头迎风而立的季墨,老远就看等在下头的季麦冬,面对看他长大的管家叔朝他激动招手,季墨也难得情绪外漏的露出畅快笑容。 一脚踏下甲板,季麦冬就迎了上来,“七爷,您可算是到了。” 季墨扶起行礼的人关切问候,“冬叔,您身体如何,金陵一切都还好吧?” “好好好,七爷放心都好着呢,七爷,我们在这边的七济馆已经安排妥当,您是直接过去?还是……” 季墨再点头,“直接去。”,随即想到什么又问,“冬叔,客院可收拾妥当?” 季麦冬连道:“七爷放心,季丁传讯说七爷带着贵客,尔等自是不敢怠慢,一切也已打点妥当。” “那便好。” “七爷,不知贵客乃是何人?” 主仆站在码头,才问起这话,正好这时李瑶光也已协同家人下了甲板。 季麦冬顺着自家主子的视线往后一看,一眼就看到了已恢复女装的李瑶光,起先还没在意,只是看着看着,蓦地记起,季麦冬惊的一拍大腿直指李瑶光。 “啊这,这这这……”,这不是当初在武定拿着玉玦找上门来的小子吗?怎么突然变成姑娘啦?而且最夸张的是,竟还真叫她找到了自家主子!明明当时那般情况,他派出去的人都没找到的说! 季麦冬吃惊的很,连看自家主子,“七爷这是?” 季墨就知道会这样,对着惊讶的季麦冬点点头,无奈道:“人没错,就是她,自己人,冬叔别激动。” 李瑶光见状,忙也上来朝着季麦冬福了福身,“季管事又见面了,您可还好?先前在武定时抱歉了,小女在外行走为了方便故而女扮男装,如今再见,小女给您陪个不是,还请您见谅。” “不敢不敢。”,季麦冬哪里敢受,连连摆手,不过心里却是佩服这小丫头的,再加上季丁传信中所说,自家主子可是真心认可这位的,季麦冬赶紧招呼。 “都是自家人,来来来,车马已经备好,还请七爷跟姑娘上车,咱这便回。” 身为七济堂管事第一人,季麦冬比季丁厉害的多,不用多说,季麦冬的热情比当初在武定更甚,忙就客气的把人往身后车队领,李瑶光却不动。 “且等等。” 季麦冬:“姑娘可是还有吩咐?” 李瑶光摇头,忙看向季墨,“大哥,顾姐姐他们的船还没靠岸,我想等一等她,问问看他们的打算。” 季墨理解,招呼季麦冬,叮嘱先安顿其他人,自己则陪同李瑶光等着落后一些的顾卿楼船。 领命的季麦冬暗地里看看李瑶光,再看看自家爷,心里啧啧有声。 大哥呀!难怪,难怪。 季麦冬安排的时候,顾卿的楼船很快靠岸,见李瑶光迎上来,顾卿把事情分派下去人就下了船。 “顾姐姐,接下来你们有何安排?” 李瑶光见面就问。 顾卿看了眼二人身后忙碌的车队,心知恩人是无需他们挂怀的。 这样也好,恩人是官家贵女,明面上与他们这般人接触多了不合适,免得坏了名声,顾卿忙道。 “瑶光妹妹莫要忧心我等,我等姐妹曾经来过金陵,与秦淮河畔清音馆有些交情,我等准备先去投靠,等处理了这楼船,回头不拘着是在秦淮河重开临海阁也好,还是暂且置办艘花船在秦淮河上讨生活也罢,都是出路。” “这样啊,也好,那顾姐姐多保重,等我安顿下来,便去寻你。” “好。” 两人交换了下联系方式与地址,双方告别,李瑶光跟着上了济齐堂的车,奔赴七济堂在金陵的产业。 逃到了金陵,心是彻底的安了,照着李瑶光的计划,七济堂的地方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地方,她们是住不久的,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入住次日李瑶光就闲不住的往外跑,准备四处看看,熟悉下城中情况,顺便打听下消息,好置办些产业安家落户。 问了季管事,寻到他口中有口皆碑的经济馆,约了个经济中人看房,却因近来难逃过来的流民极多,城中屋舍吃香,无现成房源,她只得先登记下自己买屋的意向以及大小,付了一两定钱便离开。 自来茶楼酒楼就是消息集散地,有时候流通的消息比官府邸报还快。 出了了经济馆后,不想那般早回去的李瑶光干脆寻了个热闹坊市,找了家上座的茶楼,坐下点了壶清茶四叠糕点,边品边竖起了耳朵。 隔壁几桌,有书生打扮的文人雅士; 有身穿丝绸看似商人; 更有身着短打,瞧着像是混江湖帮派的汉子; 他们一群一桌,泾渭分明,说的却都是近来北地之事。 短打帮派那桌中一瘦小汉子先言,声音并不低。 “哎哎,兄弟们你们都听说了吗?对岸的扬州那叫一个惨啊,我听逃出来的人说,扬州城里百姓的尸体都能垒到屋顶,那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哼!说来也是朝廷无能,那些个官员干什么吃的!扬州乃盐城重镇,坐镇的太守呢?镇守的将领呢?一个个都死了不成?” 书生听的热血,不由插话讥讽,“嘿,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贪官污吏罢了,捞钱他们会,拼死御敌,他们……呵!” 倒是有商人唏嘘,说了心中己见,“实乃也不能怪,毕竟这繁华扬州一直太平,何曾有一日想过会有凶残胡虏来攻,没预料,没准备,一时不察……” 商人的言语让短打汉子不服,当即怒了,拍桌起身,指着商人叫嚣,“我呸!都是借口!不过是一群没囊性的软蛋罢了!” 商人老爷当惯了,也是气性大的,当即就怼,“嘿,你这人,你有囊性,你倒是去啊,不就隔了条江而已,渡头都是船,你若有胆气去杀敌,船资本老爷为你出啦,你可敢否?” 短打被激,嗤笑连连,“呸!商贾狂妄!” “商贾怎么啦?没有商贾行走,货通南北,尔等吃什么喝什么,呵,竟是看不起人!”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帮派短打这桌一老者看不下去,本着彼此也无深仇大怨的想法,准备息事宁人,站起来先按下自家这边的凶悍货,脸上挂着和蔼的笑,两手不停压下,当起了和事佬。 第一百八十章 困于户籍迫离金陵 “好了好了,诸位别吵别吵,莫要伤了和气,大家都是平常人,闲话而已,我兄弟哪句话不对,我给您赔个不是,还请爷原谅则个,诸位消消气,都消消气昂。” 商人这才一甩袖,火气未消,还是不阴不阳了句,“哼!当谁都能如那位战死京都的沈将军那般血性?不过是过嘴瘾罢了,真要如沈将军那般英勇殉国,爷倒是服。” “你!” “好了好了,莫要再动怒,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不过说起那位沈将军,众人又不由嘀咕:“哎,说起沈将军,你们听说了没,此次扬州胡虏退兵,还多亏了小沈将军卓尔不凡。” “此话怎讲,兄台且细细说来。” “其实我是听说,小沈将军颇有乃父之风,彭州起兵,力抗胡虏,杀的胡虏乱了阵脚后不得已分兵绕道反扑扬州,小沈将军机敏,当即使出一计声东击西……”巴拉巴拉…… 李瑶光喝着茶默默听着,想不到竟还能听到沈越消息。 知道是他使计,声东击西围剿胡狄主力,迫使洗劫扬州,准备从扬州洗劫船舶渡江,而后偷袭昏君所在的余杭的兵力不得已退守防御,心里还是很佩服那个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少年的。 也不知他的境况如何了?扬州敌军退守后又会不会给他造成前后夹击? 不怪她会担心,那家伙毕竟年少,不似亲爹老辣,北地也不是铁板一块,皇帝都没发圣旨于他,事事受限,他只靠父辈余泽,又是才集结的兵力,北地还十室九空,缺人缺粮……难啊! 朋友一场,李瑶光也深恨这些杀人的胡狄和趁火打劫的倭鬼,当然担心。 就在这时,议论吵吵的正热闹的几座人中,书生那桌又爆消息。 “诶?冯兄,令尊不是在府尹大人府上当清客么,近来可有什么新鲜消息?” 李瑶光忙竖起耳朵,不动声色暗自观察,就见那桌书生中,一面白微胖的青年憨憨一笑,压低了声音。 “呵呵,也没甚新鲜事,只不过近来我听家父提及,府尹大人每每都为北地涌来流民发愁,为安民心,怕是近日就要着手处理。” 同桌书生齐齐关注。 “怎么处理?不会是要把人都赶出去吧?” “那岂不是有违天和?”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微胖青年赶紧摆手解释,“不至于不至于,陛下也不愿江南之地再乱,却也不能任由流民四散,放细作入南,为管理,估计怕是要下旨重新登记入户,而后酌情分配管理吧?” 众书生点头,“那就好那就好,陛下英明,府尹大人英明。” “冯兄,那令尊今后怕是有的忙了,到时候若有机会,还请冯兄莫要忘了我等这些同窗啊。” “自然,自然。” 然这些客套话,李瑶光是不打算再听了。 招呼来小二,结了账,叫小二把自己没怎么动的点心都打包好,李瑶光匆匆回去,找到了家人把自己今日听到的消息这么一说。 程塑与于媚雪当时就意动了,半月后,金陵官府统一登记流民的消息一出,他们一家连同李栖枫兄妹一起,齐去了府衙门前排队登记。 李瑶光还好,她是最顺利的,因着户籍、鱼符、籍牌都在手,来历出身很清晰,拿出这些,只要在金陵有了产业,便能顺利在金陵迁户落籍,换得新户籍。 她这简单,可到了她小姨姨父,还有新兄弟妹妹这边就有点麻烦。 毕竟重新登记户籍,可不是你说什么就什么的,必须身家清白,说的详尽,姓甚名谁,年龄几何,加之亲人,五代以上直系亲属,同辈有哪些,祖籍哪里,家住哪里,从事什么,哪里入学,师长是谁,同窗、同乡、同族等等都要言明,而后几经验证,有人证实才算,不是你随便编造就成的,保甲制度可不是盖的。 退一万步来说,便是一个保甲全都死光光了,一时无人可证,人家还会调查你不说祖宗八代吧五代是要的,祖籍姻亲也要查,随便编是编不出来,稍有问题,人家根本不会给你登记,且其后登记完也要重新结保,相互监督,不可谓不严格。 所以轮到李栖枫李栖瑶时还好,毕竟才从扬州城才出来,前来登记的难民中不乏有邻里同乡,几方验证下,自是可以成功登记,且更重要的是,李栖枫身负秀才功名,这些朝廷都是有名录登记在案的,里头家庭情况、地址祖籍、五代信息所有都很清楚,只要李栖枫禀名身份,登记上,再经核对无误,李栖枫兄妹便是逃的急,没带上户籍这些,登记的也特别顺利,拿到了金陵府新发籍牌。 唯有轮到程塑跟于媚雪阳哥儿,以及熠哥儿的时候遇到了真正难题。 熠哥儿是年纪小,族人都没出来,无人可证,又说不清五代亲族,哪怕程塑跟于媚雪说是收养,也只能暂且压下,毕竟他们的户籍还没搞定。 至于为何没搞定? 哈,程塑才自报家门,出自京都镇威侯府,一听这个对方就收了笔。 权贵世家,何须来他们这登记?户籍官直把他们当骗子。 最后实在无法,哪怕金钱开道暗箱操作都不成,花钱打探之下才知各中原委,这就尴尬了。 看来小姨、姨父跟阳阳要想安定,只要镇威侯府不分家,他们还真就无法单独立户。 如今看来,撇开那糟心的镇威候府,偷偷在金陵城安家的愿望是不成了,唯有先去余杭,找到镇威侯府拿回小姨姨父他们的身份,才能再图其他。 天可怜见,好不容易逃出北地炼狱,竟是逃不出镇威候府的魔咒,想到那一府邸的狼,李瑶光就郁郁了,去却是还得去的,小姨总不能做黑户啊! 困于户籍,无法,李瑶光与家人商议再三后,只得找到季管事提出告辞打算。 不是不找季墨,而是这家伙自打抵达会馆后已经接连半月不见踪影,李瑶光也找不见人,只得寻了季管事转达。 季管事不敢擅专,嘴上答应通传,却再三挽留拖延。 这厢趁着季管事通传季墨的时间,李瑶光去了趟秦淮河,找到清音馆见了顾卿提出告辞。 顾卿他们虽是很不舍,却也知,无户籍之人在这世上是无法生存的,便是被掠卖都无处伸冤,自己便是认识些达官显贵,可比起伪造户籍,今后冒着风险,提心吊胆,藏头露尾的活着,还不如用自己的真实身份。 毕竟在顾卿他们看来,镇威侯府再不好,在里头再如何受磋磨,镇威侯府公子爷的身份在外头却是风光的,也是他们这种人高不可攀的艳羡存在。 如此顾卿他们也不好多劝,双方留下讯息,依依惜别。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半夜的不合适 夜半时分,玄月高挂,七济堂产业会馆主院。 裹挟一身夜寒的季墨双脚才落定院中,主屋游廊下突的闪出一道身影,紧接着身后屋舍亮起烛火。 季墨看着奔到眼前的人,再看被他打发走的护卫,季墨黑线,来人却气哼哼的。 “老奴就知道七爷您不会走寻常路。”,看吧,又被他料中了吧:“七爷,这是您的产业,您的府邸,您就不能好好走大门吗?” 季墨老实样:“这不是怕回来晚,让冬叔你们跟着操心么,我自己一个可以的。” 季麦冬不由脑壳疼,“您这般奴们才更操心!”” “冬叔,您是长辈,不是奴!”,季墨无奈,却见他冬叔连翻白眼,一看就是要喷,季墨赶紧告饶,“好好好,我知了,我知了,我以后注意,走门,一定走门。” 季麦冬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心知季墨脾性的季麦冬也不再多言,毕竟他心里清楚的很,若不是老谷主遗命,七济堂根本圈不住他。 “算了,暂且不提这个了,老奴只盼以后七爷念着奴们一些,让大家少惦记您,这乱世里,好歹您的安危得时刻让我们知晓,千万不能如三爷那边一般,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才传信出来求助……对了,说起三爷……七爷,三爷那边还顺利吗?” 问起这个,近来一直忙三师兄事宜的季墨就皱起了眉头。 季麦冬一看,心里一咯噔,“怎么,不妙?” 季墨摇头,“先不提这个了,我心中已有打算。” 自家七爷,整个七济堂真正的主人如此一说,知他能力的季麦冬才没再继续问这个话题,明明人才是中年一点也不老,却老习惯的忍不住嘴上还要念叨。 季墨多灵的,见状就知道要糟,赶紧拽着季麦冬的胳膊就把人往屋里带,先发制人。 “好了好了冬叔,您说的我都知了,走走走,咱们爷俩先回屋,有话坐下聊,您跟我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府中一切都还好吧?” 被季墨牵着走,季麦冬饶是也身怀武力,却完全不是季墨对手。 被自家主子驾着往屋里带,季麦冬哭笑不得,再面对主子声声关切的询问,季麦冬失笑着,倒是把白日里李瑶光寻他提出告辞的事情给说了。 此消息一出,立时惊的扶着他一脚踏进门的季墨一顿。 “什么意思,他们要走?” 季麦冬见自家主子神色不愉,眼波一转,忽的笑了,拂开主子搀扶的手,故意道:“嗯啦,何止要走,是马上就走。” “为什么?” 季麦冬耸肩,“您问我,奴问谁去?许是见七爷您这么久不出现,人家以为您是避着她,不开心所以要走呢?” “谁说我避着!”,季墨委屈,“不行,我得问问她到底为什么去。” 季麦冬本意是调侃,不想自家主子爷一秒变脸。 季麦冬……不是,七爷看那小丫头真比较重啊! 见季墨急的屋子也不进了,转身就要走,季麦冬赶紧拦人。 “哎哎,七爷,七爷,您冷静点!眼下这都什么时辰了,指不定人家都已经歇下了,且男女有别的,那再是小姑娘,也都是可以议亲了的小姑娘!您这少男少女的,大半夜的不合适。” “不合适?我是她大哥,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季墨愣住,完全没这根筋的他朝季麦冬望去,倒是看的季麦冬噎住,这才想起自家这位主子爷,一生最爱就是医与毒,其他的……嗯,好吧,许是他多虑了,那毕竟就是个黄毛小丫头。 季麦冬赶紧的弥补,“七爷,再急也不急着这一会,您奔波数日,想必也辛苦,如此风尘仆仆,不如今晚好好养精蓄锐歇息歇息,明日一早再去寻李姑娘如何?” 季墨低头看看都要臭了的自己,想了想点头,紧跟着忙活半宿洗漱睡下,心里惦记着事没睡沉,没两时辰他又早早爬了起来。 匆匆到客院的时候,李瑶光他们都才洗漱完毕,正坐到桌边准备用早膳。 看到季墨前来,一家子都挺惊喜的,于媚雪更是热情起身让出位置,请季墨坐下一起用膳。 季墨婉拒,只看向李瑶光。 李瑶光见他神色便知是有事,秒懂意思,不用多说,安顿家人先吃着,二人齐齐退出屋子到了外头花园,季墨开门见山。 “瑶光,昨夜我回来听冬叔说你要走?可是这里住的不顺心?你准备去哪?如何这般着急?” 原来是为着这事,李瑶光忙解释。 “大哥,不是我急,实在是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大哥近来在忙许是不知,朝廷下令,逃到南地的百姓流民,必须在一月之内完成户籍登记。我与我义兄义妹户籍尚好解决,唯独我小姨姨父一家,出身镇威侯府又并未分家分户,官府衙门都不为他们登记,若不想成黑户,必须先归镇威侯府拿回身份才成。” 原来是这样! 季墨恍然大悟,“抱歉,近来繁忙,是我疏忽了。” 李瑶光连连摆手,“这有什么的,一路来多亏大哥照拂,我姨父还有义兄伤势也多仰仗大哥救治,便是现下,我们一家子要不是遇到大哥怕也得流落街头,大哥如此客气,倒是叫我不知如何报答。” “无需报答,说来你乃我与吴师兄救命恩人,便是自己人,至于户籍……不然我帮你们想想办法?” “不用不用,此户籍,只要我姨父领着家小去到余杭便轻松可解,不劳烦大哥。”,他一个大夫面对权贵能做什么?而且自家麻烦他的已经够多的了,李瑶光不想再欠。 “那是非去不可啦?” “嗯,非去不可,我还想尽早动身。” “这样啊,也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近来我怕是都无有空闲,晋地我三师兄受困,我本是准备启程北渡救援,如今你们急着要走,我怕是无法亲送。” 嗨,她还以为是有什么为难大事呢,原来就这。 李瑶光笑了,“大哥,我又不是三岁小娃了,遇到你之前,北地难么艰险的一路我都走过来了,眼下金陵至余杭都是坦途,我怕什么的,你只忙你的去,我这边无妨。” “可……” “别可可可的了,大哥,婆婆妈妈可不像你呀,再说,晋地危险,你三师兄情况指不定多危机,大哥早一日去那边也早一日安稳,真无需担忧我,放心,我到了余杭就给冬叔捎信报平安,有事一定找你。”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临别赠与拳拳心 见李瑶光已做决断,万事想的也周全,心里也始终放不下自家师兄的季墨终是点头。 “也罢,便只能如此了,正好吴师兄现下也在余杭,倒时我让冬叔与师兄传书一封,你去到余杭,有为难之事或需求助,可直接寻吴师兄,让济世堂与我传信,反正你们也是老交情了,莫要客气。” 一听说吴大夫也在余杭,李瑶光激动了,嗯嗯嗯的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保证不会客气。 季墨会心一笑,接着交代。 “既是去余杭,那多余的药我也无需急着赶制了,程叔的腿伤大致愈合,剩下的只需要养,待到余杭找到济世堂,让吴师兄继续给开他独门膏药用上两月便可痊愈,至于你的新兄弟,伤势已经稳妥,走时我让冬叔给一瓶固体丸,一月吃完,便能彻底安泰。” “嗯嗯,好,多谢大哥费心。” 季墨看着李瑶光的老实样,忍住想揉她脑袋瓜的冲动,伸手从怀里掏出怀里早准备好的匣子递过去又道。 “另外,我不在你身边万事小心,做事莫要冲动;余杭如今皇帝老儿坐镇,盘踞各方达官显贵,你的神通切记慎用; 这匣子里有我七济堂印信一枚,凭此印信,到任意一堂,可一次性调动万两白银,或是万两白银之内价值的药物,可号令堂中势力。 另外还有三枚刻着鬼面的令牌,此乃阎罗令,这东西虽无甚用处,外头那些人却趋之若鹜,若遇难处或遭为难,我不在身边或七济堂也回援不及时,你可用此物开路,换取契机或交易。” “嘶!”,听明白她这大哥到底给了自己什么以后,李瑶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忙把手里的匣子往前一送,郑重道:“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要。” 季墨却虎着脸生气,“拿着,长者赐不可辞,这是身为大哥的我给你的,你竟是不要?” 李瑶光呵呵,“你才比我大几岁呀,还长者赐,我不要。” 季墨急了,“你不要试试,不要回头我就去信,让我师兄不给你姨父后续治疗。” 好家伙,居然还带威胁的,她大哥学坏了。 见李瑶光瞪眼,还是季墨先告饶。 “好了,这些当是大哥还你当初救命之恩的,你先收好,若是平安不遇事,待到下次见我,你再把东西原样还我就是,让你拿着不过是有备无患,以防万一罢了,毕竟就以往你们孤身上路匆匆逃命的狼狈模样,我猜那镇威侯府就不是好相与的,乖,听话。” 李瑶光想不到,她大哥还能聪明到这份上,明明他们只字未提镇威侯府,他却凭着姨父腿伤什么都知道了。 想了想,觉得也是,李瑶光郑重收起匣子抱在怀里,朝着季墨一鞠躬,“谢谢大哥。” 这一鞠躬,是她致与的最高真挚感激,这声大哥,她也叫的前所未有的真心实意。 很显然,季墨感受到了,心里涌起一股子难言的愉悦,终是忍不住伸出跃跃欲试的手,按在了李瑶光的脑袋上揉了揉再揉。 “好了,自家人,谢什么的就不必,你可要好好的,你须知,身为我们七济堂的人,走出去就没有受气受欺负的,可懂?把腰板给我挺起来,有事找大哥,晓得不?” 小爷可比你那新认的哥靠谱多了,季墨想着。 既已说好,李瑶光也不耽搁,说走就走。 因此季墨在金陵耽搁了一日,亲自安排事宜,把人送到城外十里长亭,目送刻着他们七济堂徽记的马车,带着后头那溜溜达达的宝马远离,季墨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边上季麦冬冷眼看着,见自家主子模样,忍不住上前。 “七爷,虽姑娘说不要,可她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其中厉害,要不老奴还是安排下去,派人暗中护送姑娘直至余杭?” 季墨想了想,终是抬手制止了季麦冬的提议。 “算了,大乱之下,南边我们的人手告急,且这回北上,我须得带些精干策应三师兄南归,再一个以她那臭脾气,不让跟便别跟,要不然一旦漏了行迹让她发现端疑,回头还要闹我。” 季麦冬忍不住眼皮抽搐,心说我的主子爷,人手告急是假,您这莫名有了烟火气,还知道怕才是真吧? 心里腹诽着,季麦冬就听他家主子话锋一转。 “不过他们老弱病残的,走这一路我也不放心,这样,冬叔您吩咐下去,沿途七济堂听命,留心他们一行的过境,算准时间,若是耽搁,及时传书来报,做好随时策应准备,暗中护佑他们平安抵达。” 季麦冬……他就知道! 可谁让这是自家的爷呢,七济堂一惯作风,宠着呗。 季麦冬忙拱手领命,“是,七爷放心,老奴这便传书沿线一地所有七济堂口,定保护咱们堂口的姑娘平安抵达。” “我们堂口的姑娘?”,这话怎么说的? 季墨回头,很是不解的看了眼阴阳怪气的自家老仆一眼,而后很是较真的固执解释,“我们七济堂没姑娘,那家伙是我认下的小妹子!” 季麦冬:呵呵!“您高兴就好。” 却说冬叔得令后回去立刻安排下去,季墨也不敢耽搁,领了百名济齐堂医术与功夫都不错的好手连夜出发,渡江北上。 而李瑶光一行,在七济堂一路暗中护佑下,走走停停,倒是平安的抵达了余杭地界。 “姐姐,姐姐,前头看到城门啦,那就是余杭府城吗?” 这日天清气爽,走到下晌的时候,前方城池轮廓远远在望。 车厢里的瑶瑶待不住了,见阳阳弟弟与熠哥哥打双陆打的起劲,她觉得没甚意思,便趴在车窗上朝外张望。 百无聊赖间,看到前方出现的城池,小丫头兴奋了,探着头朝着前头赶车的李瑶光大喊。 李瑶光自是笑着回应:“对,我们瑶瑶真聪明,前头就是余杭府啦。” 小丫头听后,激动的连拍双手,“哦哦哦,马上就要到了,太好了,再不到瑶瑶屁股都坐开花啦!” 听到车厢里的童言童语,李瑶光会心一笑,不由扬起马鞭加快了行进速度。 第一百八十三章 呔!哪里来的妖怪 本以为能赶在日落前顺利进城,结果当他们抵达城门口时发现,前头排了长长队伍。 李瑶光只得老实驾车排上,终于轮到进城的时候,每人手持的身份户籍必须与本人对上,如以往在北地那样的糊弄根本行不通。 也是,江南不比江北,更何况怕死皇帝老儿,还有那些达官显贵都在这里,守城盘查的军士自然不敢放松,进出盘查严苛到发指,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女子、年幼孩童,他们也没错漏。 轮到他们的时候,一身着铠甲看着像是守官的军士,眯眼一指程塑夫妻与阳哥儿、熠哥儿,把李瑶光还有李栖枫兄妹补到的户籍往她身上一丢,指着程塑他们虎脸大喝。 “他们的户籍呢?上峰明令,所有进出余杭者必须携带籍牌,身份不明者不许进。” 啊这……李栖枫身为秀才,最好出面,赶紧告饶说情。 恢复男装上路的李瑶光,也赶紧摸出一串钱准备暗中塞过去贿赂。 不想对方看了眼她塞去的一串通宝,嗤了一声,当即往地上一甩呼喝道:“大胆!竟还妄想贿赂尔等,怕不是细作!来啊,弟兄们,把这身份不明的细作给我拿下。” 一声号令,守在城门洞的将士们,一个个举着手里的红毛缨枪就奔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 李瑶光一行因要护着孩子们没敢妄动就被钻了空子,被这群军士强压在一边急急让开道路。 被迫半躬着身的李瑶光努力撑头,就见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经过城门只略略放缓并未有停下的意思,身边压着自己的兵丁一个个还恭敬的很,根本无有盘查,李瑶光又惊又气还诧异,心说这人怎么无需盘查? 极力抬头看去,李瑶光双眼蓦地亮了,朝着已经与自己错身而过的马上人放声大喊。 “二爷,陆二爷,陆放……” 正打马而过的陆放,忽听身后有人大喊,他下意识勒住缰绳回头看去,就见城门洞口一个被官兵羁押的少年,疯狂朝着自己这边挣扎着。 待看清少年面容,陆放大惊,随即大喜过望。 吁了一声,彻底停住,快速翻身下马,不顾身后随从小厮,快步朝着李瑶光奔了过来。 “哈哈哈哈,好家伙,无忧子,你居然没事?” 欢喜的奔到跟前,见一行兵丁还压着不住挣扎的人不放,陆放眯眼冷冷呵斥,“瞎了你们的狗眼!都放开放开,这是小爷的朋友!” “是是是,小的们有眼无珠,还请公子莫要跟小人一般见识,小的立刻放人,立刻放人。” 很显然,这群守城门的兵丁是知陆放身份的,哪还敢蛮横放肆,立刻松手告饶,态度极低。 陆放却不稀哒听,不耐烦的摆摆手。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城门官见状,示意手下放开李瑶光一行后,忙转头好声好气的又跟李瑶光告饶,让她原谅则个。 李瑶光哼了一声,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倒是没多计较,而是两步上前与陆放见礼,“多谢二爷伸出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哈哈哈,那无忧先生可得好好谢我才成!” 陆放见李瑶光上道,眼睛都亮了,立刻哥两好的与李瑶光勾肩搭背,把李瑶光往前带了两步,避着些人,眼神晶亮的看向李瑶光套近乎。 “先生啊先生,我陆二呢也不要别的谢,你那什么神雕的故事不是还没讲完么,后续那些,你讲给我听就当谢呗。” 天可怜见的,自打离京起他就郁郁不乐,为了这故事,当初撤离京都的时候,他还曾暗中派人找过这小孩,只想着把小孩纳入羽翼下护着,叫他日日说书给自己听。 结果倒好,寻他的人回报根本找不到人,不得已,他只能带着遗憾离京。 他本以为,这辈子再听不到那热血故事的后续要抱憾终身呢,不想老天疼他,竟然叫小孩逃出京都还叫自己给遇上了。 哈哈哈,这可是老天送到自己嘴边来的肉,他不歪缠到后续所有故事,他就不叫陆二! “先生,我要的也不多,这样,今天这事,你先给我来个五集,不,十集怎么样?就从你在味美楼断掉的那一集开始。” 李瑶光…… 看着勾着自己肩膀,贼兮兮在自己眼前翻来覆去着大巴掌的人,李瑶光无语。 这货到底是有多痴迷神雕啊,铁粉啊这是! 便不是为了答谢人家刚才的仗义相助,只为铁粉,李瑶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她点头干脆应下。 “好,陆二爷这般义气把我当朋友,愿意助我,不要说十集,剩下剧情我都说与你听。” “嘶!真的假的?” 李瑶光的异常大度反倒是叫陆放惊了,当即跳开,下意识瞪着李瑶光不敢置信。 毕竟以当日无忧子的龟毛,还有当初他给好处索取五集都辣么抠,今日竟这般爽快的答应给他讲全部? 下意识的,陆放伸出魔抓捏上李瑶光的脸,“先生,你莫不是被精怪俯身了吧?呔,哪里来的妖怪,快快还我无忧先生!” 李瑶光没好气的拍开陆放的魔抓,“陆二爷!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后悔了,什么全部,两集,不能再多了。” 嗯,这模样才像是真的嘛!陆放自以为是的点头。 不过两集? “哎哎,别介!都说咱们是朋友啦,好兄弟讲义气,走走走,你现在就跟我回家,咱们好好说。” 陆放急的跳脚,生怕李瑶光变卦收回许诺,急的拉人走。 开玩笑,自己又不傻,那未知的故事后续,折磨的不知多少人抓耳挠腮,夜不能寐,如今好不容叫自己逮到机会,因着自己一时嘴欠而错过,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走走走,赶紧走! 李瑶光见这货说风就是雨的也是无奈,且看他模样,李瑶光猜测,这货怕是并未背后查自己,要不然就凭着自己都自报家门了,这货竟还不知自己的女的? 这么的不见外,她都能感受到身后,自家小姨姨父喷火的目光了。 程塑忙道:“陆二爷且慢。” 陆放回头,见是程塑,无忧子的姨父,不看僧面看佛面,他顿住,没甚诚意的朝着程塑颔首。 “程六爷,有何指教?” 程塑一噎,心说你扣着我家孩子,还问我有何指教? 不过念着刚才人家相帮的情谊,程塑还是客气道:“陆二爷,我等今日才到,赶着安顿,怕是不好招待陆二爷,无法同您一道。” 陆放皱眉,很显然不想放人,当然,他自是也不怕区区镇威侯府里一庶出子,可是……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奴大欺主门不开 李瑶光觑着陆放神色,忙扯着他的衣袖脸上堆笑。 “陆二爷见谅,不是不尊您,实在是,我等一路风尘仆仆赶路,形容狼狈,还带着家小,着实不便,一时不好过府叨扰,不若这样,请容在下先行回家,安顿好家中事宜后再登门拜访,与陆二爷您说书如何?” “这……” 见对方有所松动,李瑶光再接再厉。 “陆二爷放心,在下一家既已抵达余杭,自是要回镇威侯府,来日方长,自不会忘了与二爷的约定,也不敢欺骗于二爷。” 见李瑶光说的真诚,陆放犹豫半天,临了看了看李瑶光,再看了看身后程塑,以及他身后马车上探头探脑的几个孩童,陆放默了默,一击掌。 “好,爷就信你一回,来日就来日,不过你也需得保证,神雕剩余,必须第一个先说给爷听,别个都不许先于小爷。” “那是自然,二爷放心。” “那便行了,走吧。” 李瑶光一喜,忙与后头姨父一起朝陆放拱手,“谢二爷,二爷请。” 陆放点点头,转身离开,翻身上马。 李瑶光忙跟着转身扶着程塑上车,挥鞭亲自驾车,才一动,结果陆放那厮却驱马过来与她并驾齐驱? 李瑶光纳闷:“二爷您这是?” 陆放一扬脖子傲娇道:“爷看你们大大小小的不容易,怕你们不认识路,不知镇威侯府门开何方,朋友一场,爷便纡尊降贵送你们去罢。” 李瑶光呵呵哒。 怕他们不认路送他们过去是假吧? 李瑶光无语的,不过陆二此人不坏,就是爱听故事魔怔了些,败家子了些,就凭他当初在味美楼一振千金,只为定位听书的架势,眼下做出这般幼稚举动也可以理解。 得,爱跟跟呗,反正她又不跑,嘴上却还得领情客气,“那便多谢二爷了。” “嗯,无需多礼,走着!”,陆放得意,再一昂头,傲娇策马在前,领着他的随从小厮,竟还真一本正经的给他们领起路来。 余杭城可没有京都大,虽都是东富西贵的格局,可当初一下子涌入那么多权贵,皇帝老儿也在此,余杭还是显得拥挤了些,像是镇威侯府这样早已淡出真正权贵圈的公侯之家,自是无法跟陆放这等出身比。 镇威侯府在余杭的府邸也是临时买的,只有三进,坐落在紧邻城北的城西,地理位置并不算好。 陆放带着李瑶光一路走城中光正大街,抵达镇威侯府大门口,停下马车,看到府门口高悬的牌匾,李瑶光心说终于到了地方,跳下车,先对着身边骑在马背上停住不动的陆放拱拱手,这才转身去扶姨父下车。 趁着扶人的空档,她压低声音,“姨父,陆二爷带着我们来了正门,您看?” 按照以往侯府规矩,饶是姨父,进出走的都是侧门,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就这规矩大过天的破侯府,眼下这正门,他们进得去吗? 心下局促,不由探问姨父。 程塑闻言,看了眼骑在马上一直看着他们的陆放,想了想,压低声音安慰:“无妨,有外人在,想必里头也不敢太过份,你在旁稳住陆二爷,我与你小姨去叫门便是。” “可是……” “无事,莫怕。” 程塑知自家孩子心中顾虑,拍了拍李瑶光的肩膀,随即唤妻子把自己的拐杖递出,自己拄着拐与妻子一道,夫妻俩缓缓踏上阶梯。 站定在朱漆大门前了,程塑理了理衣襟,示意妻子松手,他亲自上前叩响了门环。 砰砰砰,砰砰砰…… 三叩三响之后,大门边右侧的仪门吱呀一声裂开一条缝隙,里头随即响起一声苍老且熟悉的声音。 “何人叩门?” 随着门缝打开,程塑转头走过去,看到里头露头的人,程塑先开口,“水伯,是我。” 守门老者是镇威侯府的老人了,还是侯夫人心腹手下关联的奴才,一直很得重用,这才一路跟着来了南地躲过了兵祸。 一开门,见来人居然被府里丢弃,本该陷落在京都的塑六爷时,水伯瞳孔剧震,下意识一把关上了仪门,利索栓上门栓。 动作之快,程塑夫妻根本没反应过来。 随着砰的一声响,夫妻俩齐齐错愕的看向紧闭大门,却不知门后的水伯吓的手捂心口,忙招呼来一旁屋角门房里的亲信吩咐。 “快,快去内院,找到何妈妈,跟她说塑六爷从京都追来了,此刻就在大门外,快去。” 这守门小厮不敢耽搁,更不敢不听老资历水伯的话,忙不迭的就往后院方向跑。 待到小厮跑远,水伯瞪了眼门房里剩下俩要过来问询情况的小厮,自己整个人侧趴到门后,耳朵紧贴门板努力倾听外头动静。 外头的程塑惊愕,愤怒,心里不停分析着里头反应,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下头骑在马上,视野开阔,把刚才一幕全看眼里的陆放眯起了眼,脸上闪着不悦。 “区区下人竟敢如此放肆!” 饶是知道任何一个府邸庶出日子不好过,他却也没见过这般奴大欺主的! 但凡聪明人家,庶出也会好好养着,毕竟养好了也是嫡出的助力,饶是有那主母刻薄的,对待庶出再不好,面上大多过得去,不像眼前,竟是连装都懒得装? 陆放不由挑眉,“啧!这镇威侯府不行呀!” 摇着头,随即点着身边候着的自家贴身小厮,也就是当初把重伤的程塑送回府的那位懒洋洋的吩咐。 “枢棋,你且去叫门,就说本小爷登门拜访,哼,小爷倒是要看看,这镇威侯府的门槛到底有多高,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得去!” 枢棋领命,立刻行动。 身怀武艺的枢棋几步冲上台阶到了大门前,对着程塑一拱手,“程六爷请让让。” 程塑回头,见自家外甥女朝着自己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他颔首,扯着妻子让开,枢棋立刻占据刚才程塑所立位置。 他可没程塑的和缓,而是故意耀武扬威的急促叩响门环。 里头侧耳倾听的水伯一惊,尾指勾了勾耳朵,忙的退开。 闻那叩门声声,犹如催命,带着急切,水伯不悦,皱起眉头,扬声呵斥。 “塑六爷,您可饶了老奴吧,不是老奴不给您开门,而是这正门可不是塑六爷您这身份能走的,您不懂规矩在先也就罢了,怎的还带着这般大火气呢?老奴劝您还是安生些吧,老奴已经让人去通知夫人院中顾妈妈了,老奴劝塑六爷,还是平心静气的等着夫人示下便好。” 外头枢棋一听,一老仆都能这般对主子颐指气使也是气笑了,他继续叩门,也扬起声音傲慢的回。 “什么塑六爷?尔乃承恩公府上二爷坐下亲随,我家二爷登门拜访,怎地,你们镇威侯府这是门槛太高,瞧我家主子不起?” 第一百八十五章 侯府腌臜主母秘痛 他枢棋可是个聪明人,最懂主子心。 从当初替主子送人,再到眼下主子亲送到此就知其份量,主子让他喊门不就是为着替人出气么,耀武扬威的狗腿小厮,他也是可以哒! 枢棋挺直腰杆,拍门声越发急促,里头水伯一听,吓的脚下一个趔趄,当即靠着门背软倒下来。 边上俩守门小厮见状,忙不迭的冲上来一左一右扶人。 “水伯,水伯?” “你老小心!” 水伯却极力推搡二人,嗓子眼里冒着火星子的催促:“去,快去,都去,速速通知夫人,就说门外来人,自称承恩公府上二爷登门拜访,快去!” 两小厮一听,跟着一惊,自是不敢耽搁,松开水伯撒丫子就往前头那小厮离去的方向狂奔。 这厢水伯努力稳住身体,深呼吸了好几口,这才颤颤巍巍的拔下门栓,把刚才还微掩的仪门再度打开一角。 看看门外立着的枢棋,再看到枢棋身边站着的程塑夫妻,水伯收回视线紧盯枢棋。 “可,可有拜帖?” 枢棋皱眉,他家主子爱吃爱玩闹,今个是出城游玩的,又不是走亲访友,哪里有什么拜帖? 枢棋不悦的瞪了眼水伯,却也知晓规矩,想了想,把袖筒中带着承恩公府徽记,自家主子进出城时所用的令牌掏出在水伯跟前漾了漾。 好在水伯不算老眼昏花,见了令牌,双腿一软,心说果真果然,门缝开大了些,好声好气忙与枢棋见礼。 “小哥原谅则个,不知是贵府公子大驾光临,小的已禀报主家,还请贵客稍等,主家这便来迎。” 与此同时,后院上房主院,被下丫头招呼出院子的何妈妈,听到外头第一波来报信的门房小厮禀报后皱眉,不敢耽搁,急急回到院中上房,把小厮来禀的事情启禀给了侯夫人听。 坐上临窗暖阁里,手捧青瓷小盏,抓着檀木细柄长勺,正懒洋洋喂着窗下锦鲤的侯夫人林氏一听,长勺往小盏里一惯,被描画极细的柳眉倒竖,声音尖锐。 “老六那个贱种一家居然没死?” 何妈妈不敢多言,恭敬的退后一步道:“门房上具体没说,不过守门的水伯说,塑六爷夫妻都在。” “呵!”,这可真是! 那么多人都陷在北地不得活,怎偏偏就他们还能完好无损的追来,贱种还真是命大啊! “夫人,您莫要动气,小心身子。” “我不动气?呵!当初若不是老六那贱种的姨娘,本夫人怎会没了孩儿,就是她!害得我眼睁睁的看着大房那些庶孽接连出生,一个两个三个的占了本该属于我儿的位置! 那些年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背地里喝了多少苦汤子,好不容易挣扎着有了誉儿,可侯爷呢? 为了他那些庶孽,硬说我家誉儿行九,兄弟间年纪最小缺乏历练,为了他那些个庶孽一直拖延,不肯请旨册封我的誉儿为世子。 呵!他却可知,这满府的财狼又有几个是好东西!可怜我生誉儿伤了身子,再不能给他添个兄弟帮扶,陷在这吃人的府邸,花青啊,我不甘心啊,不甘心!我恨不得他们统统去死!” “是,夫人您太难了,可是夫人,便是为了咱们九爷,您也得慎重,六爷如何,那都是二房的事,二夫人都没动作,夫人您又何必动怒出头做这坏人,为了二房脏了自己的手?” 何妈妈嘴上是这么劝,心里却也明白,昔日夫人流产之事,背地里指不定是谁弄鬼,其中阴私牵扯错综复杂,就六爷生母那般胆小怯弱之人,是疯了才会以自孕之时冲撞侯府主母,最后自己落得个难产而亡的结果。 唉!只是夫人失子入了魔怔,后头黑手隐藏的极深,夫人心中也已认定,自己一个做奴才怎么劝说?只能哄着。 林氏却不耐烦听这些,“脏手?本夫人做什么了吗?不过是顺手推舟让贱种出府避祸不是么?本夫人什么都没做呀?” 何妈妈见状忙道:“是,夫人您最英明不过,只是夫人,眼下外头六爷那边该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林氏冷冷一笑,“刚才你不还劝说于我,说这是二房的事么,既是二房之事,花青你便亲自跑一趟,去东院通知二夫人,就说她家六少爷大难不死携家小归家了,让她去安排呗。” 何妈妈小心的觑了眼自家主子神色,再不敢多说,福了福身领命就往二房去,不想才一脚踏出院子,外头又匆匆跑来一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头。 何妈妈皱眉呵斥,“着急忙慌的像个什么样子,往日教你们的规矩呢!” 小丫头唬了一大跳,咯噔就跪下,忙俯身下去额头触地,口中却不敢耽搁的急切回话:“妈妈息怒,回妈妈的话,外院垂花门处俩门房来报,说府外头承恩公府上陆二爷登门拜访。” 怒气匆匆的何妈妈一听,霍的顿住脚步,狠瞪了眼丫鬟,挥手打发丫头下去,沉着面,忙转身回头往匆匆往屋里回。 屋内,复又在探身惬意喂着池中锦鲤的林氏见状,皱眉不悦,“花青,怎么又回了?” 何妈妈不敢耽搁,赶紧禀明情况。 林氏一听,正了神色,“消息可真?”,心下却疑惑,“咱们府里与承恩公府上自来无有往来,那位二世祖的陆二爷,缘何无故登我侯府门?” 何妈妈摇头,“这个老奴也猜不中,不过想来在这余杭府,天子脚下,必不敢有人假冒承恩公府名头才是。” “嗯,倒也是。” 见自家主子点着头,何妈妈心下一松,随即想到什么,猛地一惊,“糟了!” “嗯?什么糟了?” 何妈妈忙压低声音急提醒,“夫人,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想想如何迎客,可千万别怠慢了贵客才是啊,夫人你别忘了,塑六爷夫妻可还在大门外呢,若是遇上……” “糟糕!”,侯夫人一听也跟着急了,赶紧从暖阁上起身,挥开欲来扶她的婢女,眸光一转,看向何妈妈发话。 “陆二那厮自来得宠,宫中陛下与娘娘也多有爱护,青花你且速去,领上一队得力丫头,直接往前院请你们九爷,大开中门,让他去亲迎贵客,不可怠慢,切莫缀了我镇威侯府的名头。” 何妈妈不敢耽搁,赶紧领命,脚步飞快。 紧接着林氏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对着仆妇接连分派开来,做好一系列迎客准备,一时间整个侯府都跟着动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狐假虎威方得进门 侯府大门口,依旧端坐马背的陆放不悦的盯着眼前紧闭的侯府大门,哪哪都不满意,不过他还自持身份的,没准备跟那畏畏缩缩的老门房计较,只一直皱眉紧盯大门,心里却想着昔日京都城中,盛传的那些关于镇威候府往日种种。 不得不说,这偌大的镇威侯府,自从老侯爷故去,嫡出大爷继承侯爵之位,上头那位老夫人把庶出三爷逼出京都外任后,只剩侯爷与二老爷两房的镇威侯府早不复当初了呀…… 何妈妈领着十个齐整的丫头来前院书房时,九爷程誉正在书房练字,见到何妈妈如此阵仗大的来见自己,程誉还吃了一惊。 “何妈妈您怎么来了,您这是?” 何妈妈也行的气喘吁吁,得九爷询问,忙不迭就把事情还有主母的分派给说了。 程誉一听母亲让自己领开中门,去迎承恩公府陆二那有名的纨绔,程誉就傻了。 “何妈妈,母亲真让我去吗?没说去衙门通知父亲回来?再不成唤二叔或是长兄去也成啊,陆二我虽认识,可我与那厮不,不怎么熟……” 他们这些京都权贵子弟,自来有派系,往日母亲只会逼着自己读书进学,自己与那陆二那样的从来也玩不到一块去,见了面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他,他不想去。 何妈妈自是看出自家少爷的局促犹豫,心里叹了一声,母强子弱,自家主子前路艰难,却不得不劝。 “奴的九爷啊,不是夫人不去通知侯爷,而是如今这世道,北地乱成一片,侯爷身上担着重任呢,这个时辰想必在衙门里忙的脚不点地的,夫人如何还能拿小一辈的事情去麻烦侯爷?” “那我二叔呢?实在不成,不是还有大哥么,大哥自来得父亲喜爱,妈妈您……” “九爷!哎呀,二老爷那人您不是不知,府里的庶务都管不好,只会躲清闲,如何能待客;至于大爷,听说一早就出府相邀好友游西湖去了,此刻并不在府中,正好陆二爷与您同辈,同是嫡出,由您去接待再好不过,您就看在夫人辛劳操持这一大家子不容易的份上,为夫人分点忧吧九爷。” 见何妈妈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程誉无法,只得放下手中笔应下,“那成吧,我去。妈妈稍后,容我先换身衣裳。” 这都火烧眉毛了,外头门房又来催,说大门外的客人都不耐烦了,何妈妈哪里还敢让温吞的祖宗换衣裳哦。 上下打量,觉得蛮好,“九爷您这一身就很好,不郑重也不失礼,大家又都是同辈,想来陆二爷也不会怪罪,九爷您还是快这些吧,莫要怠慢了客人。”,话音未落,何妈妈忙招呼身后丫鬟簇拥着程誉就走。 一行脚步匆匆的到了外院大门后,何妈妈额头都急的冒汗,赶紧指挥身后一行丫鬟仆妇依着开中门的规矩行事,忙不迭把小主子推至中门后首位,自己落后两步站于身侧,趁着水伯等小厮合力卸下沉重门栓,从两侧后齐齐拉开大门之时,何妈妈暗中忙拭去额上的汗,心中祈祷,待会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才好,自家这温吞九爷千万要灵一些才好。 在何妈妈的忐忑中,侯府中大门缓缓打开,程誉理了理身上衣襟,定定神,随着门开,一脚踏出。 见到外头随从打扮的陌生面孔时,猜测到这是陆放下人,程誉颔首点头,端着侯府公子气势,只是在看到边上风尘仆仆,还拄着拐杖的自家六哥六嫂时,程誉大惊。 “六哥,六嫂,你们……” 早有防备的何妈妈心肝都在颤,忙不迭奔上来,扯了扯程誉袖袍小声提醒:“九爷,六爷是自家人,要叙旧容后再提,眼下待客要紧。” 程誉反应过来,忙抱歉的朝程塑夫妻一揖。 程塑领着于媚雪大度点头回应。 程誉此人程塑知道,虽被严苛的亲娘养的有些呆,有些古板,心地倒也不坏。 于是程塑大度比了个请的手势,并未多言,程誉这才踏步下了台阶,往依旧高高骑于马上的陆放而去。 何妈妈见状暗暗满意,朝着程塑夫妻没甚诚意的福了福身,态度敷衍,一看就是并未把他们夫妻放在眼里,匆匆跟在自家小主子身后,一行站定马前。 好在是,程誉没让何妈妈失望,还算会做人。 程誉朝着马上陆二一揖书生礼:“不知陆二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二爷见谅。” 陆放见来人是呆子程九,没甚诚意的点了点头,翻身下马,把马鞭顺手甩给身边自家亲随,看向程誉戏虐了句。 “呵,这是终于舍得开门迎客了呀,小爷我还以为你们镇威侯府程家的门槛太高,我陆放都登门不起呢。” 这口气不对啊! 后头何妈妈等人一听心中惴惴,特别是看到这位小祖宗傲慢模样,心里不停在想,他们侯府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小祖宗?莫不是刚才门房不长眼? 程誉也被噎住,人倒是融和,忙再与陆放一揖,语气赤诚。 “誉不知何时得罪二爷,誉先告罪,若有失礼,还请二爷海涵见谅。” 边上何妈妈也赶紧福身插嘴,“是呀是呀,陆二爷,若是侯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大人大量莫要见怪,府中已备好茶点酒宴,奴家主母知二爷登门也不甚欢喜,还请二爷赏脸,进府一叙可好?” 陆放呵的一笑,看看敢擅自插嘴打断主子叙话的老奴又看看程誉,陆放摇头。 罢了,跟这么个呆子说什么呢。 没打算多言,陆放只转头看向车上的李瑶光,邪气又肆意的挑挑眉,“走呀,不是要回侯府么?” 而后不等李瑶光动作,陆二爷一掀衣摆,大踏步走在程誉之前,几步上了台阶,站在侯府大门口看到程塑,陆放一昂头,又冲着程塑丢下句:“跟上。”,旋即率先一脚踏入侯府大门,搞的他是侯府主人一样。 何妈妈看了眼前头讪讪无措跟在这混世魔王身后的自家小主子一眼,视线转到小主子身后的塑六爷夫妻,以及正带着阳哥儿还有好几个陌生面孔下车的表小姐,目光最后落回到最前头的混世魔王身上。 何妈妈蓦地恍然。 破案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叫破女身暗鄙夷 何妈妈:这位陆二爷摆明是要与塑六爷一家撑腰啊! 意识到这点,在自家九爷把人往前院领的时候,何妈妈见机溜了,赶紧跑到后头正院把事情报予了自家主子听。 林氏听后坐不住了,不等陆二前来拜见,她先是派人去了东院请二夫人,而后亲领着何妈妈直奔前院正厅。 到的时候,程誉坐在上首,正与坐在主客位的陆放奉茶,而程塑则坐在厅堂下手,其后是李栖枫,至于李瑶光等女眷,都被安排在大堂一侧暖阁奉茶,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考虑到陆放态度,倒没有怠慢。 一脚踏进厅堂,林氏见此情景,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厅内众人见她来,纷纷起身相迎。 程誉更是诧异的一步上前:“母亲,您怎么来了?” 程塑与李栖枫紧随其后见礼。 “侄儿见过伯娘,伯娘日安。” “小子见过侯夫人,夫人安康。” “嗯。” 林氏没回儿子的话,矜持的点了点头,被何妈妈扶到上首,落座在儿子让出的主位,视线嫌恶的掠过程塑与他身边陌生少年郎,径直落在明显看着就是二世祖的陆放身上。 林氏笑道:“呵呵,这位公子瞧着仪表堂堂,想必就是陆二爷吧?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林氏毕竟是侯府主母,是长辈,且有一品侯夫人诰命在身,陆放再骄纵,却不是周盖世之流,倒没有目下无尘,反倒是放下茶碗,恭敬的朝林氏行了个晚辈礼。 “小子不敢当夫人夸赞,夫人有礼。” “呵呵呵,好好好,不知今日公子登我府门有何贵干?” 这个嘛…… 陆放也直接,不想与个妇道人家虚以为蛇,直言来意:“不瞒夫人,今日过府也无甚大事,不过是今日巧遇好友,一时兴起,送友归家罢了。” “公子好友?”,林氏暗忖,“何人?”,莫不是老六那贱种? 心下惊疑,却见陆放目光落到偏厅之中,居然一个劲在看贱种媳妇那落魄户的投亲孤女,两人两两相忘,林氏心中陡然一惊。 再看二人之间眉眼官司,不由暗啐一口,只觉这落魄孤女小小年纪不安份,跟她小姨一个样,倒是会勾人,林氏不悦,不过旋即一想,眸光闪动过后,林氏又笑了。 “哈哈,本夫人还当是谁呢,原不知……陆二公子竟是何时识得我家老六媳妇娘家姑娘?竟还是友人?” 林氏看似云淡风轻的说着,狠狠剜了眼程塑,视线掠过李瑶光落到她身边的于媚雪身上,不掩厌恶,不等陆放反应,又故意扬起声调,对着于媚雪说教。 “我说塑儿媳妇,照理我不是你婆母,不该越俎代庖说教育于你,只是入我程氏门,是我程氏人,女子自当以贞静贤良淑德为好,你可要做个榜样,带好孩子,莫要败坏了门风才是啊。” 这话看是大度,其暗含讥讽与警告;说的好听,实际刻薄无比。 而此刻的陆放全然听不进这些,他满脑子都是,老六媳妇娘家姑娘几个字,下意识望向偏厅中的李瑶光。 李瑶光却顾不上他,死死拉住羞愤欲辩的小姨暗暗摇头,“小姨,莫要顶撞,且忍她。”,为了户籍,也为了你们三口的名声不能受制于人,且忍她! 在大靖,孝为先,子告亲,子徒仗刑,亲告子,子流三千,小姨他们的身份,注定不好轻举妄动正面刚,若不然这些年来姨父何故窝窝囊囊,带着面具委曲求全? 更何况他们此来,为的只是图谋户籍,若是能分家,哪怕不分产都甚好,可是,难啊! 李瑶光知晓大靖其中种种后,自然不乐意见到小姨为了自己顶撞长辈,还是侯府后院做主的人。 她要说就说,要训就训呗,只要自己不在意,说她的去。 李瑶光极力安抚焦躁亲人,却不知,陆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已从惊愕变成了惊奇。 此刻的陆放只剩满心的我草,诧异过后,心里又升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隐秘欢喜。 这全京都权贵都趋之若鹜的无忧先生竟是个女子?哈哈哈,有意思,相当有意思! 他倒是没有一点被欺骗的感觉,反倒是觉着新奇无比,接受的格外快速。 毕竟他认朋友,认的是无忧子的本事,他,哦不,是她口中的神书,无关男女,只要她愿意用自己本事与他说那神雕,其他与他何干? 于是这厮特别坦然的看向林氏点头,一本正经什么都应下。 “嗯,本公子与贵府表小姐颇有渊源,自是朋友。今日闻朋友大难不死得归南地,在下故而亲送一程,不成想贵府规矩,竟是奴大欺主将自家主子拒之门外,啧啧……倒是小在下看了好大一场戏!” 林氏愕然。 惊诧于这纨绔竟真是给落魄户做脸撑腰来的?又气愤对方暗讽她掌家不严。 窝火憋屈,不由又狠狠剜了眼看向陆放眼带错愕的李瑶光,心里暗骂小贱人勾人,面上却还端着架子。 “呵呵呵,陆家侄儿哪里的话,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侄儿又是男儿,怕是不知后宅之事,如今大家才到南地,府里方方面面都还乱着,下人没规矩一时怠慢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且我堂堂侯府怎会苛待自家血脉呢?至于塑儿,我一个隔房伯母也是难为,如何做得了叔伯子屋里的事?你说是吧?” 陆放挑眉,旋即点头,“哦,原来夫人是这个意思,那自是不怪。” 该死的,说的什么阴阳怪气的胡话! 见陆放态度,林氏简直气死,边上程誉见母亲受辱,见不得纨绔放肆,语气跟着不好,起来怒对陆放一甩衣袖。 “陆二公子还请慎言,家母心善,只是不好插手管二房之事,你上门是客,何故为难家母。” “哎呦喂,九郎这是什么话,听着是在说我们二房?” 程誉红着脸,梗着脖子正与陆放辩驳之时,被丫鬟通知去请的二夫人付氏姗姗来迟。 人未至,声先到。 突然被请,未说缘由,付氏心中讶异。 才腹诽她那‘菩萨’样的大嫂,怎会突的请自己去前厅见客呢,老远就听侄儿程誉声音,还提及他们二房,付氏不由加快脚步步入厅堂,一进来就看到了此剑拔弩张的情景。 付氏不以为意,也不劝解,哈哈笑着快步入厅堂,却猛的见到人群中的程塑,付氏蓦地顿住,眼睛一眯,暗道声晦气。 心叹这贱种一家怎么就不死在外头,偏生回来碍眼,不过有外人在,付氏还是很端得住的,先与林氏见礼,这才笑吟吟的问询何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人者鬼话二夫人 林氏正是头疼,恨不得立时就把这锅甩出去,忙指着陆放与程塑一行与付氏道:“弟妹你来的正好,这位是承恩公府的陆二公子。”,随即又看向陆放道:“陆二公子,这便是我家弟妹。” 碍于面子情,陆放见礼。 “二夫人安。” 听到来人是承恩公府的爷们,付氏笑的跟花一样,“安安安,陆二公子也安,呵呵呵……” 嘴上应着,付氏上下打量着陆放,满口的亲切,只差没上手亲去拉人套近乎。 缘何热情?要知道,面前人可是他们往日八竿子都够不着的真权贵子弟啊! 付氏这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是会看人下菜碟的主,一想到自己亲儿,看向陆放犹如大宝贝,不仅亲切,还打蛇上棍。 “呵呵呵,陆二公子今日登门是有何吩咐?可是有事寻我们办?二公子放心,我家老爷与我家二郎且都能干着呢,您有事只管吩咐……”巴拉巴拉…… 付氏这般林氏实在没眼看,长辈之身居然讨好一后生晚辈,且毫无下限,让她只觉丢脸。 为了打断,林氏忙指着在这种场合根本没有发言权程塑发话。 “好了,弟妹,二公子今日前来是为送六郎一家回府,此乃喜事,你身为六郎母亲,想必自是欢喜,可别再与孩子计较以前之事了,且大度些,别耽搁了,速速领着六郎一家子下去安顿吧。” 付氏是个特别现实的人,闻言一顿,心里不情不愿。 可想到陆放身份,竟还亲送贱种归家?再想到自家这房的眼下处境,还有她家二郎,付氏多精明一人,为了自身利益祖宗都能卖的,快速权衡利弊之下做出取舍,当即朝着林氏一福身,大度的不得了。 “哈哈哈,大嫂说的是,六郎一家归家自是喜事,只是着安顿嘛,还得看大嫂您的安排。” 林氏:“呵呵,倒也不必,你们二房的人,你们自己看着办。” “唉~看大嫂这话说的,府里大嫂掌家,我一个不管庶务的二房媳妇,如何能越俎代庖?再欢喜儿子媳妇孙儿归家,也不能拂了大嫂您的脸面不是,一切自当以您为先,我是信大嫂的,随大嫂您如何安排,我们二房绝无二话。” 林氏被付氏的混不吝态度气了个仰倒,莫名看向程塑,难怪的这才是一家人! 穿越来,第一次与侯夫人还有二夫人正面接触的李瑶光,暗自把两房交锋看在眼中,不得不说,原主印象中,刻薄寡恩,为利可图,见风使舵的二夫人其实还怪精的,竟是连看着厉害的侯夫人也暗中吃瘪啊。 可不是吃瘪么。 林氏恨啊,可在如此‘大度’的二房面前,又被这狗仗人势的纨绔盯着,她再无推脱借口,心里恨的出血,却还得拿出当家夫人的气派来。 血往肚里咽,林氏憋屈的看向身畔何妈妈,装似想了想,旋即吩咐。 “既然六郎是二房子,合该离着二房东院近便些,也好让他们夫妻尽孝,这样,就让他们住靠近东院的水榭吧,我记得那有三间屋子,夏日住着再是凉爽不过。” 何妈妈下意识提醒:“夫人,水榭可是府里老夫人夏日纳凉所在,这不好吧?” 付氏却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笑不做声。 程塑心中不由苦笑。 水榭说的好听,冬天冷,夏天蚊虫多,他怎么舍得妻儿受苦? 再说了那是为老太太准备的地界,今日他若是应下住这水榭,明日他程塑与祖母抢屋不孝的名声怕是要传遍整个余杭了!到时谁又会为自己说一句他的无辜? 程塑不敢再当隐形人:“伯母此事怕是不妥,侄儿多谢伯母挂念,侄儿身为晚辈,怎敢叨扰祖母安宁,那岂不是大不孝,还请伯母费心,随意安排个屋舍,只要能住下晚辈一家便好,侄儿别无他求。” 各有算计肚肠的林氏与付氏,眼眸齐齐闪了闪,暗道这贱种一如既往的机灵。 李瑶光趁此机会,快步来到厅堂与林氏付氏行礼。 “禀侯夫人,二夫人,说来也是幸事,此番小女寻到亲人,这位李栖枫是家兄,乃有秀才功名,今日我等兄妹是送我姨父他们归府不得不登门,待亲安顿后,小女与兄长还有弟妹自是要另行安顿的,夫人莫要忧虑我等兄妹落脚,以前多有叨扰,瑶光在此深谢二位长辈挂念。” 程塑一听急了,顾不得场合,忙出声制止,“光姐儿!” 于媚雪也急的忙从侧厅奔出要制止。 李瑶光朝他们夫妻摇摇头,态度坚定。 与此同时,冷眼看着这一场场机锋的李栖枫心疼妹子,忙也站出来与李瑶光并肩,朝着林氏付氏鞠躬答谢表明态度。 林氏付氏见状,这才正眼打量她们一直忽视的李栖枫,见这少年腰杆笔直,自有风骨,竟还是秀才,两人暗道了声李瑶光这孤女走了狗屎运,居然还有这般族兄,却不知,这哪里是什么族兄,明明是义兄。 不过既然他们不在此落脚,那便好办多了,就那一家三口,哪里不好安排? 不过是顾忌陆放还在边上看着,为不丢侯府脸,一个赶着打发送瘟神,一个赶着套近乎为儿筹谋,倒也没再多言。 林氏装作端详,最后了给程塑一家安排至东院边一处紧临下人房的小偏屋,连个院子都无,就三间屋舍,程塑夫妻也没有什么怨言,林氏心里倒是还憋屈气着。 余杭不比京都,当初逃离本就急,产业大多在北地来不及处理,如今都陷在北地,府里损失惨重,侯爷现今早不复当初,一直不得重用,余杭城房舍本就紧张,帝驾一来,更是有市无价。 就这般艰难了,上头那老不死还一直嚷嚷要保住侯府颜面,她一个妇道人家她容易么,满府那么多人,就这三进的侯府,哪里住得下许多?各个还埋怨她,却不知这都是自己变卖了祖产祭田才勉强换的,逼仄的很。 好在贱种识趣! 事情就此定下,陆放见程塑自己都没什么话说,他一个外人,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他的神雕而已,到此也就够了,当即提出告辞。 第一百八十九章 屋逼仄备受冷落 林氏巴不得陆瘟神快走,付氏却忙上来挽留。 “二公子难得登门,不若多留一会,我等备下酒菜,叫府里几个郎君来陪二公子喝酒玩闹可好?你们都是同龄人,该是志趣相投的。” 付氏两眼冒着精光,盯的陆放背后发凉,只觉自己犹如一块垂涎肥肉,忙不迭摇头婉拒。 “多谢二夫人好意,晚辈今日来的匆忙,家里长辈还盼着归家,不好久留,晚辈改日再登门拜访。” “哦哦,这样啊,那便不多留公子,请二公子一路慢行,往后记得常来啊,二公子记得代妾身向公爷夫人问好,有空定上门拜访夫人,给夫人问安。” 陆放头皮发麻的忙客气应,“是是是,晚辈一定转达二夫人的问候,晚辈告辞。” “二公子慢走……” 李瑶光看着这你来我往,暗忖陆放这厮也有怕的时候。 却也懂好,心中感念陆放今日所为,无惧林氏前头阴阳怪气的那些指摘,跟小姨姨父支会了一声,亲送陆二出门。 一路有下人跟随,李瑶光并未多花,直至把陆放送至镇威侯府大门口,四下无侯府下人在,李瑶光忙要解释,不曾想这厮却赶在她之前发难。 “无忧先生,先前侯夫人的话,你就没什么要跟小爷解释的吗?” 她就知道! 李瑶光无奈摊手,“陆二爷,就算您不问小女也是要说的,当初小女为讨生活,的确一直女扮男装,不过有一点小女必须先申明,小女绝无无欺骗您的意思,当初求见二爷您,便毫无隐瞒的自报家门过,说的很清楚,无有一丝隐瞒,但凡二爷有心,想来便知我是女子,却没想到您一直误会……” 陆放一想也是,对方当初就表明身份,点名了镇威侯府程塑是她姨父,是自己没走心查而已,还真不怪这小孩。 这么想想,最后那点子不自在也释然了,陆放一挥手,就此不提。 “行吧,这话题就此打住,就算揭过去了。” “谢二爷大度不与小女计较,另外今日之事,瑶光还是多谢二爷伸出援手,谢谢。” “无妨,小事一桩,先生且记着答应我的事,待你安顿好家小,定要过府与我说那神雕,小爷可记着呢,就等你!” 李瑶光当然不敢忘啊,忙应下,“是,小女必不敢忘。” 陆放放心的点点头,不过…… 陆放点着李瑶光果断发话,“算了,以后在小爷面前别什么小女小女的了,小爷听着怪别扭的,你不是要讨生活么?今后还是以这般打扮叫无忧子吧,你自在,小爷也自在。” 那正好,正中她下怀,李瑶光无有不应,赶紧拱手,“是,无忧子都听二爷的,谢二爷援手。” 陆放摆摆手,“行吧,便这么说定了,等你安顿好,上城西承恩公府寻枢棋,让他带你来见小爷我便是,你可千万记住了,别耍赖,别等着小爷再亲自上门拎你昂。” “是,我知,二爷放心。” 就这么的,李瑶光才算送走了这位人并不算坏的纨绔高粱。 程塑他们被临时安排的屋舍很偏,几乎不在侯府后院之中,他们跟着领路的仆妇走了好几个院落,来到靠近下人院与外街的一隅,这才看到三间靠墙,无有院落的屋舍很是逼仄,且以林氏为人,为了脸面,迫不得已安排后直接撒手再不管后续。 至于屋子几人够不够住?陈设物品有没有?下人几何?屋子打没打扫一概不问。 她都不管,付氏就更不会管了,几乎是陆放前脚一走,后脚她就秒变脸,收了满面的笑,消失的比谁都快。 程塑他们到了地方,看到面前屋舍一个个傻眼,不待他们说话,领路仆妇如躲瘟神般眨眼消失了个干净。 凄凉的风卷着冬日落尽的残叶刮过,看着眼前一切,程塑不由苦笑。 也得亏逃难来的一路于媚雪早被锻炼出来了,不觉得眼下这有什么难的,安抚的拍了拍满脸苦涩的丈夫肩头,于媚雪鼓气。 “好了塑郎,比起陷落在北地那些命都没了的可怜人,咱们这样已经是万幸了,不就是屋子小了点,地方破了点么,没事,只要咱们在一块,什么苦难我都不怕,来,我扶你先到一边且坐坐,我来打扫屋子。” 程塑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心中千言万语,这一刻全都被妻子的乐观压下,感染,收拾好心情,重整旗鼓,坐是不可能坐的,便是拄着拐,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也能做。 “无妨,我不碍事,我与你一道,媚雪,苦了你了!” “嗨,你我夫妻,说这些就见外了,既然要动,也成,我先扫尘,塑郎你帮我递抹布可好?” “好。” 夫妻二人齐动手,边上小的们看着,深受感染,自也没闲着。 李栖枫是那种不会多说漂亮话,只埋头干的认真小孩; 阳哥儿与熠哥儿还有瑶瑶见状,一个个也忙不迭的动手帮忙; 脚边还有黑旋风与得胜来回乱窜帮倒忙; 可这一刻孩子们银铃的笑,毛茸茸嗷呜嗷呜的叫,大家配合着一起劳作,竟是难得的温馨活泼,一扫往日阴霾,于媚雪与程塑看的心头火热,干劲十足。 没有婢女仆妇如何?屋舍简陋逼仄家具都没得几件又如何? 只要一家人都在,孩子丈夫都好,她就觉得日子有奔头。 送完人的李瑶光一路匆匆寻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家子齐心合力打扫屋舍的模样,李瑶光受到感染,忙也撸起袖子一起加入。 不多时三间屋舍焕然一新,一家人露出很有成就的笑,只是看着这空荡荡的屋舍,以及无人把她与哥哥妹妹领去客院落脚……没事,李瑶光一点也不介意是不是侯夫人给他们忙忘了。 天黑前李瑶光领着小姨跟兄长找到马房,私下给了看守马房的仆役些银钱,安顿好宝马与自己拉车的马,从赶来的马车上抱出家当回到院子。 晚上无人来送饭,无事,他们自己有干粮,先对付一顿,明日再想法子,此地靠街很近,进出比身在侯府内院可方便多了,大不了自己开个小厨房,那还省了! 至于夜里休息,今晚也可以将就一下,东屋床小些,于媚雪带着李瑶光还有瑶瑶住下,西屋床榻宽,程塑便带着李栖枫还有阳哥儿熠哥儿睡下,暂且将就。 第一百九十章 登门济世见故人 因这些事挂着,劳累命的李瑶光顾不上休整,次日一早天才放亮就挣扎着爬了起来。 比她还早起来的于媚雪见了还诧异,“光儿怎这么一早就起了,天还早呢,劳累一路,你怎地不多睡会?” 李瑶光洗漱好,便跟小姨说出自己的计划。 “小姨,昨日我就与侯夫人她们说了要搬出去的,自然要找屋舍啊。” 一听这个,于媚雪急了,昨个太累,她便没说,今日再提及,于媚雪不由就懊悔的劝,“你小孩子家家的,出去住我实在不放心,要不这事就算了吧,侯夫人那边大不了小姨去说。” “别介小姨,先不说做人不能信口雌黄,大家总不能一直这样住着吧?我哥我妹他们始终是要出去的。” 提及李栖枫与李栖瑶,于媚雪也知,他们在侯府留不住,再如昨晚那样住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自己坦坦荡荡没什么,可架不住侯府里有人嘴巴会歪,万一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岂不是给孩子添麻烦? 这么一想,于媚雪沉默了,李瑶光赶紧趁热打铁。 “所以小姨您就别担忧这些个了,我有成算的,而且我们出去住,对你跟姨父还有阳阳也是另一层保障,万一您跟我姨父在府里遇到什么,好歹将来还有个落脚处,您别忘了,我们来时就说好的。”,只为谋划户口,然后想法脱离,万事可不得早做打算? “行,都听你的,不过也无需这么着急吧,天还早呢,且一路来苦的都是你,好不容易安稳了,你倒是先歇一歇啊。” “不了小姨,我不累,陆二爷那边我答应他的事不好多耽搁,这两日加紧把屋子落定好才成;再一个我姨父的药也急需找到吴大夫让他开;还有咱们这屋子空落落的,府里什么都不给,你们什么都不要,咱们自己过日子怎么也得添点东西吧;而且小姨,这府里我是真信不过,以后我出门办事,你们陷在里头再出点什么事……” 就如当初姨父被打伤,小姨求救无门那样的。 “我总得给你们找几个靠谱的帮手。正好的,趁着这会子侯夫人、二夫人没想起来安插人手过来,咱自己买,自己选的人卖身契捏咱们自己手里,回头也不怕他们闹幺蛾子。” 至于什么和平年代来的人买卖人口什么的? 到了大靖这么久,经历那么多,人她都敢杀了,买卖人口?她们一家也不是刻薄的人,从不不苛待下人,若是买来的人尽职尽责不背叛,十年后,她便放对方人身自由便是,权当打工。 李瑶光这么一说,于媚雪更没有反对的话说,只是担忧自家孩子身上没钱,赶紧就回屋掏压箱底,把自己剩下的所有私房都取出来塞给李瑶光。 “这些你都拿着,不够小姨再想法子。” 说来惭愧,这些银子,大半还是外甥女给的,小半才是后头丈夫挣的。 李瑶光看着被小姨塞到手里的银子好笑,不差钱的她忙推回去,“小姨我不要,我有银子的,这些您拿回去收好。” 于媚雪固执后退不肯接,李瑶光紧追几步,麻溜把银子塞回去,生怕小姨再还回来转身就跑,人都冲出院外了才老远朝着于媚雪摇手,“小姨你们在家等我昂,我去去就回。” 隔壁屋听到动静的程塑他们赶紧起身,闻李瑶光出门去,他们担忧本想陪同来着,结果李瑶光跑的太快,待到程塑与李栖枫出来时,李瑶光早已跑的不见了人影。 李栖枫还想追上去,程塑想到自家孩的能耐,再看李栖枫脸色也不是太好忙就阻止了。 “好孩子且让她去吧,你妹子的能耐你得信,你伤势未愈还是在家好好歇着,待到彻底好了,你要帮她姨父自不会阻拦。” 这么的,才把李栖枫还有遗憾的三小给留在了家中,脚步匆匆的李瑶光自是不知身后这些的。 考虑到余杭城不算小,今日自己要办的事情又太多,李瑶光转悠到马房去牵宝马准备代步,要走的时候看到隔壁停放的马车,心说待会找到济世堂后,得通知吴爷爷把这马车尽快赶走才是,免得便宜侯府。 带着宝马溜溜达达从马房角门出了侯府,根据从马夫口中打探到的消息,李瑶光骑上宝马直奔城南。 找到济世堂的时候,吴大夫正在后堂中看诊,济世堂刚收的小药童收起笤帚从后院走进,放下笤帚拍拍身上尘土,嘴巴忍不住嘀咕。 “今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外头喜鹊老是在窗外徘徊,惹得师傅看诊都不心安,真烦神。” 边上陪伴患者看诊的亲属见状不由哈哈笑着打趣,“哈哈哈,喜鹊迎门是好事,小童子啊,今日你们这济世堂怕不是有贵客盈门呢。” “贵客盈门?”,药童不由挠头,“谁啊?” 正说着呢,忽的在外头大堂药柜忙碌的师兄猛冲进来,竟是难得失态的朝着师傅大喊:“师傅,师傅,李姑娘来了!” 埋首开方的吴大夫起先不以为意,下意识嗯了声。 “李姑娘,哪个李姑……”,呢喃着,猛地想到什么,手中笔锋一顿,墨点滴落纸上污了方子也顾不上,吴大夫猛的抬头,惊喜又诧异的看向报信徒弟急问,“你说的是瑶光那孩子?” “嗯嗯嗯,是呢师傅,就是镇威侯府那位李姑娘,咱的救命恩人!”,当初若不是这小丫头示警,自己与师傅一众济世堂师兄弟怕是都陷落京都生死难料。 “哈哈哈,好好好,你且速速带人进来,为师这便好。” 听闻是自己期盼的人来,吴大夫当即大喜,郎笑出声,赶紧吩咐徒弟去请人,自己则是三两下卷走污染的方子,麻溜又迅速的重新开方,而后快速交代面前患者事宜。 患者跟亲属也是有眼力见的,且又是复诊,并无大碍,也不敢耽搁事,接了方子付了银钱给赶鸟小童忙不迭的告辞,出来的时候,正好与把自家宝马交给药童去安顿的李瑶光错身而过。 一老一少,相见欢喜。 “吴爷爷,您老人家还好吧?” “哈哈哈,小友小友,当日一别,你可曾好?” 得闻李瑶光一家平安无事,得知济世堂撤出没有什么损失,双方打心底里为对方高兴。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经济行买人买房 受邀坐下奉茶,一老一少叙旧说话,双方自是问起了当初一别后各自境遇,吴大夫这边倒是没什么好说的,靠着他小师弟留下的后路,顺利带着济世堂上下撤离出京,一路无惊无险抵达杭城落脚。 说起他的小师弟,李瑶光就有话说了。 “吴爷爷,当初您老给我玉玦时也没说,您小师弟是少年人啊!害得我一直以为他跟您一样是位老人家,后头难逃我姨父腿伤加剧,一路寻他,差点错过,要不是……”巴拉巴拉…… 李瑶光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就把当初遇到季墨时某人的惨况说了出来,一直紧绷担忧师弟中毒的吴大夫听的双眼发亮。 在听到自家小师弟还隐瞒着身份一直顶着个猪头时,猜到小师弟心中所想,吴大夫乐的拍腿哈哈大笑,心里还暗忖,小师弟难得囧事,自己定要好好给几个师弟们多宣扬宣扬,待到下回遇到这臭小子时好笑话于他。 李瑶光是不知吴大夫还有如此童趣,叙旧完忙把自己的来意表明。 得知她是来买药膏的,吴大夫大手一挥,让她且等着,自己这便亲自给她熬制。 听到没有现成的药还需要熬制,李瑶光就提出告辞,表示自己先去办事回头再来取。 吴大夫不舍故人还待挽留,李瑶光婉拒。 “吴爷爷,不是不留,是我真还有事。也不瞒您老人家,我们这不是刚回来么,侯府那地方想必您老也知晓其中艰难,所以今日来寻您拿药是其一,我得抓紧时间找到落脚屋舍,再买两可靠仆妇回去才成,您放心,既然都已经到了杭城,我又不走,来日方长的我肯定经常来看您,再说一会子忙完我还要回来取药呢。” 吴大夫一听,觉得也成,点点头,没再留她,不过一听她要找屋舍买奴仆,老人家忙好心的给她指点引荐。 “你才来怕是摸不清城中状况,且你小小年纪,老头子我也怕你遭人欺,这样,爷爷带你,嗯,不行不行,还得给你做药,没得空!这样,爷爷让小童杜仲带你去,一条街之外的吴家经济行,掌柜的是爷爷同族晚辈,你且去寻他,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回头不管是找屋舍还是买下人都让他给你办好,免得你四处碰壁不得门法。” 李瑶光一听还有这样的便利,连连给吴大夫道谢。 吴大夫却着急去熬煮膏药,把刚刚赶鸟雀的小童喊来一番指派,小家伙老成领命,在吴大夫慈爱的笑容中,李瑶光被杜仲拽着出了济世堂,直往老人家推荐的经纪行而去。 吴经济是个三旬左右的中年男子,个不高,人精神,有点圆胖,面容憨厚,是吴大夫族中旁支,在余杭府落地生更至他已有三代,算是坐地户,对余杭城内外各处都很熟识了解,与刚来落户的吴大夫也多有往来。 见到族伯柜上小药童前来,吴经济以为有事,停下手里的活忙迎上来探问。 “小杜仲,这个时辰你不在柜上忙活,到我店里来作甚?可是我三叔有事让你来寻我?” 领着李瑶光进门的杜仲赶紧回,“吴叔我师傅没事,这位是我师傅的贵客李姐姐,是她有事找经济,我师傅这才让我领着人来寻您。” 吴经济一听,忙看向杜仲身后李瑶光见礼热情客套:“呵呵,既是三叔贵客,自是在下贵客,贵姐有什么需求只管说,吴某自当尽心竭力。” 本就是吴大夫推荐的人,李瑶光自然信任,加之看对方态度不错,李瑶光忙就说出自己的目的。 “见过吴叔,不瞒您,晚辈前来是想购屋买仆,吴爷爷给我极力推荐您,这才让杜仲带我前来。” “哦哦哦,原来是要购屋买仆啊,这个好说好说,来来来,我们进店详谈。” 李瑶光点头,跟在吴经济身后往店里去,边上杜仲突然拉住李瑶光的胳膊,提出告辞要回铺子去。 知道济世堂忙,小家伙往来街道惯了也不怕被拐出事,李瑶光便应了,叮嘱一番小心,给小家伙塞了十个钱让他买点好吃的,目送小家伙一蹦一跳走远,耳边传来吴经济安慰说必定没事无需担心,李瑶光这才跟着吴经济一脚踏入他家的经纪行。 一行步入雅间,落座后,店里伙计奉上茶点,因算自己人,吴经济话说的就很明白。 “贵姐儿……” “不敢当,吴叔,侄女姓李名瑶光,您若不嫌弃,唤我光姐儿也成啊。” “哈哈哈,好,瑶光侄女爽快!你既唤我一声叔,那便是自己人,叔也不瞒你,如今这余杭情况,买人简单,购屋却极难,毕竟从北地受难逃过来的难民太多了,好多活不下去都贱卖自身,往日十来两才能买一壮仆,如今三四两便可得。 当然了,也正因为如此,因着圣驾在此,觉得此地安全涌来此的各地人士也越发的多,活不下去卖儿卖女卖自身的多,家底厚实想买屋置地的自然也多,所以瑶光侄女呀,眼下是人好买,屋难寻,想要合心意的房舍怕是不容易,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李瑶光心里多少也猜到一些,听对方这么一说,她欣然点头。 “放心吧吴叔,我有准备的,能买到合心的最好,一时半刻若是不得,我先租赁一个院子暂时落脚也成。” “好好,侄女知晓便好,那你跟叔说说你的大概要求,要买几人?是男是女?想要干什么活计的?屋舍要买多大,打算在城中何处方位?心中价格几何?侄女可都有成算?” 李瑶光点头,一一说出诉求。 “吴叔我想买两个女仆,一个小厮,女仆最好会茶饭手艺的,长的不要漂亮,忠厚老实的就成,至于屋舍方位,能在城西的最好,若是不能,靠近城西的城北地界也成,大小嘛,能住下三口人,最好能有两进,至于价格这个吴叔您不用担心,只要公道合算便好。” “哦哦,如此我便知晓了,来,这是我经纪行登记的屋舍情况,侄女要求的有几处符合,你且看看……” 说着,吴经济就把自己经纪行登记的册子在李瑶光跟前摊开,特别熟练的点着符合李瑶光要求的地方跟她说起了具体情况。 李瑶光听着倒是都觉得还好,不过房子毕竟是大件,总得亲自却也看一看才成。 正好的那附近有一家他们经纪行合作惯了的牙行,眼下天色还早,吴经济便亲自赶车领着李瑶光先去看房,路上饥肠辘辘早饭都来不及吃的李瑶光,在沿街摊子买了包烧饼与吴经济分吃,吴经济也笑着接过。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今后这便是吾家 二人啃着烧饼,马车溜溜达达的不多时就到了城西。 第一处房子位于城西偏偏南的位子,从经纪行过去倒是近便,可从镇威侯府的位置过来就有些个远了。 而且因大批权贵的涌入占地圈房,城西好的屋舍早都已经有了主,他们看的这房子,往日是一处此地居民丢弃垃圾的烂泥塘新填土建起来的。 因着泥塘弯曲狭长,周边又都是屋舍,所以这块地拿下建屋后,院子也就不规整不说,房子建的也狭小细长,虽有两进,里头却格外逼仄压抑,甚至还比不得昨晚他们落脚的屋子。 虽说自己也不讲究风水什么的,可太过压抑住的也不舒服呀。 李瑶光跟着转悠一圈,发现头顶太阳都照不进屋子,果断就舍弃了这一处,连价格都没问。 吴经济心中也猜想小姑娘看不中这处屋舍,只是整个城西,眼下就剩这一处出售再无其他,舍了这里,满足她条件的就只剩下另一处了。 二人马不停蹄穿城西至城北,倒是没从镇威侯府的大门前过,可这处屋舍该死的巧,竟是隔着她小姨一家眼下落脚的偏院后门就一街之隔,这个发现还是她刚刚路过时,恰好看到从后门出来的人是侯府熟悉面孔才知晓的。 这下不用看,李瑶光就先满意了三分。 等进了这隶属城北的两进小院后,李瑶光更是相当满意。 此处院子并不大,坐落余杭城西北角靠内位置,从链接城西的铜锣街穿过去至锣鼓街,沿街往东,过街面十几间店铺后,在三叉街口一角有颗银杏树,从树下一侧巷子进去往西三百米左右的位置,在正对巷子拐弯往北的转角口,立着的两扇黑漆门板后就是他们要看的地方。 推门而入,李瑶光看了下天上日头,就听身边吴经济开始给她解说。 “侄女你且看,这院子整个是坐北朝南的布局,进门左侧这颗枣树你瞧见没,树下这口水井打的深,还是甜水井,若是住这里,每日买水你们都能省下一笔开销; 靠着水井联排的这三间屋舍,分别是厨房、库房与柴房,而与三间屋舍对应的这三大间便是院子的第一进; 这以前是举人老爷住的院落,造的还比较风雅,不管是这前院还是后头的院子,前主人都种了不少的花草,还弄了些太湖石做装点,虽不比富贵府邸,看着却也意趣,你再看前院这一进,左是卧房,中间厅堂,右边就是书房了,里头家具物什都还在…… 来,侄女跟着叔再往这边走。” 李瑶光顺着吴经济的指点一一看过去,边看边点头,也觉着眼前的院子很不错,随后跟着吴经济往进门的右手边,也就是第一进东边书房边巷子往后,穿过第一进就看到了里头第二进。 “侄女你再看,这一进比前头多了一间屋子,一排四间,以前就是女眷所住,你看,这院子是不是也瞧着不错,那边墙角一排是紫藤,下头还有架秋千呢,呵呵。” “嗯,是很不错。”,李瑶光瞧着也暗暗点头,心里其实已经喜欢上了这处院子。 自己人嘛,为看仔细,吴经济上前推开每间屋舍门,让李瑶光能彻底看清屋内格局,见李瑶光神色满意,吴经济还是中肯的点出了这屋子的弊端。 “不过侄女啊这院子看着外表都好,实际也不是没有弊端,你且跟我来看,这二进屋舍后只有巴掌大的地,几步之外就是隔壁人家的院墙,虽是砌的高隔绝了外人视线,可正因如此,后窗的阳光就透不进来,光照就不大好,梅雨季节住着就阴湿。” 李瑶光跟着转了一圈,果见这屋后半米开外就是一堵高墙,阳光还真如吴经济所说照不进这后窗,不过也没事,这屋子坐北朝南,前头光照是足的。 且她仔细看后发现,屋舍防水做的不错,屋子地基高出地面一截,后头巴掌大的地全用青石铺就,且房檐下还砌了水槽,若遇落雨,水可沿着水槽流入城中暗渠,倒没有受潮风险,李瑶光还是很喜欢的。 谢过吴经济的好心,在吴经济把此处院子厉害优缺点都说完,李瑶光围着这整个院落仔仔细细的转悠了两圈,查看一番是真的喜欢,搬过来连以后小姨姨父住的地方都有了,可比侯府宽泰的多,忙就询问吴经济价格。 见李瑶光问价,一看就是真心想买,吴经济翻了翻带来的小本本,真诚报价。 “既然侄女想买,当叔的也不糊弄你,这屋子房主一口要价六百两,不算叔的润手费,不算到衙门过契定红契的费用,叔再跟房主磨一磨,估摸着最少也要五百八十两左右,可不算便宜!”,比当初陛下来余杭前贵了一倍多不止,“不知侄女你……” “叔,这屋子我看中了,我想要,不过这价格……” 她倒是不觉得贵,毕竟在后世,这好歹也是省会城市,更何况此时生逢乱世,大批人涌入这里,因着皇帝坐镇,房价飙升贵才对了。 而且这钱买的可不光是屋子,还包括这地啊! 见李瑶光态度,吴经济也为难,“价格真是这么多了,再少怕是不成,侄女你要是真要要,叔帮你去跟房主再谈一谈,看看屋子里的这些个家具能不能留下送你。” 李瑶光哭笑不得,“叔,您误会了,我不是说贵,而是在商言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您帮我前前后后忙活一场怎能不收钱,若是不收,我再喜欢也不能跟您买了!” 原是这个,吴经济好笑,却又蓦觉心暖。 难怪的是族叔的重要客人,还派小徒弟亲送,感情这小姑娘人真是不错,值得自己对她好。 吴经济笑的越发开怀,嘴上笑应着说着不吃亏他收钱的收钱的,心里却想着,大不了到时候意思一下就收一点点,待到跟官府打交道办契书的时候,他再找找老关系替孩子再俭省一些。 这个时候来买屋买人,不是刚从北地逃来的可怜人还能是什么呢?都不容易,留点香火情吧。 吴经济心中暗下决定,李瑶光却越看房舍越喜,只觉今后这便是吾家,当即要掏银钱表示拿下,这风风火火的劲头,惹得吴经济忙不迭的喊停。 “哎呦我的好侄女唉!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我们不着急不着急啊,叔还没找房主谈价呢,还有过户也需要你的户籍鱼符什么的,这些缺一不可。” 李瑶光却眉毛一挑,当即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她早有准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挑人是门大学问 “吴叔,我很急的呀!为了买房我早就准备好了,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这些东西我都带身上了。” 李瑶光拍着胸膛表示自己准备充足,听的吴经济傻眼,见她如此十万火急,人家还多说什么,当即便领着她直接去寻房主议价买卖去。 都无需李瑶光出面,吴经济亲自下场讨价还价,最后不仅用五百七十两纹银成交,房子里那些还未来得及搬走的那些家具也都算在了其中。 李瑶光手里早已经没有了银票,银子目标大,她说随身带着也没人信,所以她付是的金子,金银兑换比率吴经济也没让李瑶光吃一点亏。 说真的,捧着到手的房契,李瑶光还咋舌这位吴叔嘴皮子利索,难怪得人家能当经济,且她这买房速度,知道的是买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买菜呢。 到手的房契收好,二人上车,吴经济提议先去买人,而后再一起去衙门办理红契,免得跑两趟,李瑶光自是没意见,跟着吴经济又直奔相熟的牙行。 说是牙行,其实是个连门脸都没有的院落,只不过院子比较大,里头圈养了不少人口。 车才到,人都没下车,大门敞开着的牙行院子里新发的葡萄架下,正抽着旱烟杆的牙婆老远看到吴经济眼睛一亮,忙就热切的迎了出来。 “哟,今个是刮的什么风,把你吴大经济给刮到我这小庙来了呀?” 吴经济下车,放下脚凳等李瑶光出来,这才笑点着牙婆。 “好了刘牙婆,登你家门自是来你家买人,近来可有什么好货?我可先与你说明白了,今个买人的是我的亲侄女,你可别把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跟前拉。” 刘牙婆一听,心中有了数,连拍着大腿信誓旦旦的保证,“哎呦看吴经济您这话说的,咱们可是几十年的老矫情了,我刘牙婆坑谁也不敢坑您呀,放心放心,绝对给您侄女看好货。” 紧接着笑问清楚李瑶光买人的大概要求,刘牙婆把烟杆往身后一别,客套道:“吴经济跟贵姐且等着,老婆子这就去领人来给二位验看。” 吴经济颔首,领着李瑶光就坐到刚才刘牙婆坐的葡萄架下,自有小丫头上来奉茶,见李瑶光好奇左右打量,吴经济还安她的心。 “放心吧,这刘牙婆在余杭城也是老人了,做生意还算规矩,有叔在,定帮侄女你挑几个好的。” 李瑶光点点头,茶还没喝两口,不多时刘牙婆去而复返,身后领着约莫三十来号男男女女接踵而来。 因着李瑶光要求,一行女多男少,女子多为二十到四十左右的妇人,男子则是十几到二十不等,看着没超过三十的,一个个瞧着也老实,没有特别活泛的,可见这位刘牙婆是把吴经济的要求听进了心里。 “贵姐,吴经济,二位且看,这些都是我们行里近来新得的好货,二位且验看验看。” 说实话,她说是要买人,可具体怎么买,李瑶光心里还是没谱的,不过倒是在里看到过那些宅斗文是如何选下人的,她结合了下自身实际情况,定下了大致选人标准。 这些人神情大多恓惶麻木,衣着陈旧,李瑶光选人,先看精神面貌,看合眼缘的,再看他们手指甲干不干净,而后看到合心意的便叫他们自我介绍下,再故意说一下自身不是大富之家不想卖身于她的可主动退后,最后才如现代公司面试考官一样,出了两个小问题。 比如自己是买他们的主人,若是遇到别个主子使唤他们,他们会怎么应对? 又比如别个下人交好他们,给他们好处,他们又当如何? 吴经济与刘牙婆都讶异李瑶光会有此一问,毕竟以前顾客买人还没有这么直白过的,被问的这些人也懵圈,毕竟他们这些都是逃难至此自卖自身的,全没在富贵人家做过活,所以这问题嘛回答的也是千奇百怪。 李瑶光衡量半天,先撇开主动退后瞧不上自己的,在剩下的十几人中,她选了长相寻常,眼珠子不活泛,晓得自己不懂不会先问主子意思再动,针线活做的不错的一个十五六岁姑娘; 而后再选了个指甲衣着均干净,据说灶上手艺好,人却愚钝,虽答不出问题,却知道躲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走,不敢受贿的三十许妇人; 最后给姨父准备的小厮,李瑶光选了个长的精神,人虽活泛,却晓得人家给好处面上接着,回头就交给主子听主子发落的; 他们虽不都是完人吧,以自己能想到的暂时也就这样了,毕竟挑人可是一门大学问,很明显,自己修炼的还不到家。 三个人一共才花了十两,这还是其中会灶上手艺的贵好些,足可见这时人命的不值钱。 拿上三人的身契要走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前头给他们奉茶的那小丫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冲出来抱着李瑶光的腿求她买她。 起先李瑶光没动心,毕竟买了三人已经足够,就这,她还得想着回去后怎么安顿呢,再来多的怕是不能够。 而且天下可怜人这么多,她也救不过来。 只是这些想法,在强行挣扎出小姑娘的钳制,看到小丫头胳膊上的青青紫紫,还有小丫头望着她绝望的眼神,再见刘牙婆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李瑶光终不落忍,还是心软的花了三两银子,买下了这年仅八岁名叫半夏的小丫头。 一下多了四个人,大大超出计划,上车的时候,吴经济还点着李瑶光摇头说她太心软,李瑶光也只是呵呵一笑。 眼看日上中天,本该是午膳时间,吴经济跟着她忙活半日一刻不得停,本该请人家好好吃顿饭的,不过他们还赶着去衙门上红契,在吴经济的坚持下,李瑶光只得跟着人先来了衙门。 李瑶光跟着熟门熟路的吴经济进衙门后堂找到他的老交情,在吴经济的交涉下,房子的红契最后她居然只花了十两银子,而四人身契增定的红契,她也才花了二两。 显见吴经济使大劲了,李瑶光暗记在心。 成功拿到一叠红契,喜滋滋的收好崭新契书入怀,其实是送入空间,大事搞定,李瑶光旧事重提要请对方上酒楼好好吃一顿,结果吴经济又拿带着四个下人不方便的借口婉拒。 没法子,李瑶光自己也饿呀,于是带着人在街边小馆分两桌吃了顿面,临了回到经纪行告辞的时候,李瑶光不动声色打问了下伙计,他们经纪行的润手费用,离开前,偷偷在柜上留了两锭十两的银子,这才带着四人离开直奔济世堂。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以不变应侯府善变 李瑶光再来的时候,济世堂门口排起长龙,吴大夫忙的不可开交,李瑶光不便打扰。 知道吴大夫给自己的药已经熬好了,她到柜上取了药,不顾药童阻拦强势留下药钱,拜托这位老交道的相熟药童替自己给吴大夫告个饶,牵上杜仲帮她从后院牵来的宝马,手中提溜着药包往宝马身上一挂,带着新买的四个下人飞一般的离开了济世堂。 至于马车的事,吴爷爷他们那么忙,还是等到得空的时候,自己抽空把马车赶过来算了,就不麻烦他们了。 带着四人一路往城西回,路过闹事,想到那空荡荡的家,想着反正有人手,李瑶光干脆采买了些急需品,与四人一同抱回家。 先带着人绕到马房角门,给了打赏,安顿好宝马,李瑶光再领着四人绕着侯府正院后院往东院那边去。 到的时候院里正热闹,李瑶光看到丫鬟仆妇正往三间屋舍里搬抬家具,虽然不新,却是好的,李瑶光倍感奇怪,把身上东西塞给身后四人,叮嘱了句别乱跑,李瑶光忙奔上去拉住自家小姨的手。 “小姨这是怎么回事?” “光儿你回来了?好孩子,一切都还顺利吧?” 于媚雪看到自家外甥女回来心生欢喜,不住关切,对于自家孩子的疑问,她自也没瞒着的道理,忙就说了自己知道的。 “眼下这般我其实也不甚清楚,只是你离去后,午时侯爷派人来了这边一趟,你姨父跟栖枫都过去见侯爷了,至今未归,不过这些人搬来了这些物什,说是侯夫人吩咐的,我也还奇怪着呢。” 李瑶光不由蹙眉,这里头不会是憋着什么坏吧?没道理昨个都没管,今个突然来个态度大转变,昨个陆放还在呢都那般,今个…… 才疑惑着,被喊去说话的程塑与李栖枫正好这时候回了来,见到李瑶光,二人还挺高兴,见面就关切。 只是这会外人多,李瑶光也没细说,只点着自己带来的四个下人说一切搞定,旋即又努着嘴,指着这些忙进忙出的下人问她姨父:“姨父,这些都是怎么回事?您可知?” 程塑笑了,正好为首的仆妇上来回禀说,屋子里已经安顿打点妥当,问六爷还有何吩咐,程塑摇头,挥手先打发下人离去,待到外人都走尽,程塑才把四个下人交给妻子安排,自己则领着李瑶光、李栖枫他们进屋,落座在中厅新增的太师椅上,程塑徐徐说出自己的猜测。 “具体我也是不知,不过想来,以他们无利不起早的尿性,可能还是因为陆二的缘故,对了,侯爷刚才拉着栖枫说了半天话,夸赞半天,还破天荒的送了他套文房四宝。” 李栖枫忙把手里捧着的东西给李瑶光看,李瑶光错愕,“这是什么意思?拉拢吗?” 程塑与李栖枫纷纷摇头,“不清楚。” 不过不管是什么他们也不怕,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好了。 “光姐儿无需担心,无论如何,你姨父我还没死,我在呢。” 程塑安慰着自家孩子,脑子里回忆起刚才与侯爷的谈话,心里其实有了些大致猜测,只是不好细说。 如今的南地情势也不大妙,皇帝的威信大不如前,朝廷里各自为政,失了泰半家产的镇威侯在余杭越发举步维艰,这种情况下,侯爷终是想到血脉的重要,想到兄弟相互扶持的重要。 加上程塑他们老弱病残的一家子,竟能几乎毫发无伤从北地顺利逃出,便是有本事的人,而本事人自该拉拢,更何况他们还结交到了陆二这种他想攀都攀不上的存在。 虽说因镇威候的名头,镇威候上下且还端着,美其名曰不屑自降身份结交个晚辈,却也不想就此放过这条线,在知道妻子对程塑一家安排后,镇威候就生气,拿着这总归是自家程氏血脉,覆巢之下无完卵,乱世里须得兄弟齐心力断金的道理压服林氏。 林氏不得已,这才有了重新安排,虽说换院子是不可能换院子的,毕竟大家本就住的紧凑,于是林氏就弥补性的在别的地方挽救,比如这家具用品,这月例,这伙食等等,虽说不好,却也恢复了侯府爷们该有的待遇,已算是意外之喜。 李瑶光见她姨父已有城府便没再多言,只是想到自己买来的四人,忙掏出今日的战果放到身边的茶几展开。 “对了姨父,今日我的事情均已办妥,药膏一会您就用上,早点康复我们一家也早点安心。另外这是房契,虽属城北,却离此地不远,从这边角门出去走约莫一炷香就到了,很近便的,以后我们往来进出都很方便。” 听到李瑶光的意思,知道这孩子搬出去的主意已定,想到这侯府也不是善地,程塑并未就此多言,只让李瑶光自己收好房契身契,表示自己得亲自去看看屋子,以及周遭四邻情况再最后决议。 至于四个下人,听到孩子说是孝敬自己与妻子的,程塑好笑,自是心领。 “等你们搬出去了,我跟你小姨带着阳哥儿与熠哥儿不过四口人,哪里用得着四个下人,再说了,侯夫人还说要给我们送两个过来。不过我儿一番孝心,我跟你小姨不能不受,这样,我们留两个,剩下两个你们带去,你们三年级都不大,在外有人伺候着,我们当长辈的也能放心。” “姨父,缺人我自己再买就是,这些您就留着吧。” “不留不留,一来没地方安排,二来身契在我们手里,上头那位也不放心啊,留两个都已是极限,回头我还得找何妈妈去说一声,好让她给安排,多了真不行。” 姨父说的恳切,如此李瑶光便并未在多言。 因着林氏的突然变卦,小姨他们的小厨房是再没借口开了的,如此那厨娘自是不可能留下。 经过一家人商讨,最后了侯府里留下了会针线活,被小姨起名迎春的婢女,以及被姨父起名峦山的小厮。 二人被李瑶光充作了于媚雪的陪嫁堵了何妈妈的嘴,许是因着有侯爷交代吧,林氏心中不满,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程塑报备过后,当日何妈妈就送了俩家生丫头过来,一点都不带拖延的。 于媚雪早不是往日那个受了欺负也不吭声的小可怜了,经历一遭生死逃难,她如今可是面上软,心里辣,直接给这俩赐名杏花、杏叶,与留下的迎春、峦山一道在六房伺候。 至于李瑶光买来,四个剩下的半夏与厨娘秋姨,李瑶光也不想改名,就还是这么叫着,被他们三兄妹带到了城北的小院去安顿。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小家安赴公府兑诺 镇威侯府东后院角门,守门的婆子目送李瑶光离开,脸上的笑都来不及收,身后就传来刻薄声音。 “喲我说余婆子,你在那扒拉着门笑的邪性,不会是门口有金子捡吧?” 余婆子闻声,赶紧把手里刚得到的东西往身后一藏,不善的盯着身后妖妖娆娆走来的妇人啐了一口。 “呸,你才邪性,旺儿家的,你有工夫不去伺候主子,跑来我这冷门灶作甚?赶紧的滚滚滚,莫要耽搁我老婆子的活计。” 余婆子嘴巴利如刀,眼里都是明白人洞悉一切的光芒,这旺儿家的也就是嘴上调侃调侃,正面刚却是不敢,毕竟就她做的那些事,她虚呀! 狠狠瞪了眼这瞧自己不起的婆子,手扭着帕子跺了跺脚,暗道声且给她等着,妇人又婷婷袅袅的走远,看样子竟是直奔东院二老爷住的主屋而去。 余婆子见了又啐了口,暗骂了句老妖精,收回视线,把手里药瓶仔细如至宝的藏进怀里。 这东西出自济世堂吴神医之手,很是难得,对自家孙孙的病情大有益处,往日自己不是不知,可是苦于无银钱,一直也吃不起。 现如今侯府再不比当初,往日都吃不起的药丸子,如今他们更是望尘莫及。 可怜她的小孙孙独苗苗一根,今年不过五岁,若是栓不住命,那可要了自己一家子的命! 好在她孙孙儿命不该绝,表姑娘竟是有门路,愿无偿给她提供孙儿所需五个疗程的药丸,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 不就是从今往后这角门得为表姑娘,为六爷一房大开么,只要她活着有一口气,这角门就是塑六爷的角门! 余婆子心里暗暗发誓,而晓之以利彻底打通角门的李瑶光,此时正往自己新买的小院赶。 屋舍再好,她还是花了笔银钱,让吴经济帮忙找人再修缮了一番,两日功夫便得,速度快到李瑶光还感慨吴经济的办事效率。 赶着马车来到小院,推门而入,院中一切妥帖,干净整洁,吴经济甚至还贴心的给前后院都新栽种了勃勃生机的花草树木,整个小院焕然一新。 万事俱备,只欠入住。 正巧明日便是吉日,李瑶光再不耽搁,趁着此时家中无人,把空间里屯的那些粮食、柴火、炭火等等居家物什,全都取出放置家中各处。 粮满仓,柴满房,锅碗瓢盆样样不缺,厨房链接的库房还被李瑶光改造成了上下铺,提供给半夏与秋姨居住。 前头一进,左上房为尊,给小姨姨父他们留着; 右边原来的书房也已经收拾出来,前头书架书桌,李瑶光摆了些从京都各处‘进货’时夹带的书放好,屏风后头里间也收拾齐整,寝具铺盖齐全,这里留给李栖枫住。 后院一进,李瑶光一人霸占相邻两间,隔壁给妹妹瑶瑶住,最里边一间李瑶光留给阳哥儿跟熠哥儿小住。 把屋舍均都打点妥当,只等拎包入住,李瑶光才把马车赶到济世堂丢下,自己回家通报了这个好消息。 次日一早,一家人涌入这温馨小院,小家伙们绕着前头后院来回疯跑疯玩,知道李瑶光还给自己留了屋子,阳哥儿那叫一个又跳又笑。 李瑶光作为主人在前厅待客,接待吴大夫跟吴经济等相熟的友人,姨父程塑则带着明面上的当家男丁李栖枫一起,拿上挑选好的礼品拜访周遭四邻,因李栖枫秀才身份,他们登记入保甲时格外顺利,周遭邻里对他们也格外热情放心。 这日夜里,小院宴开两席,欢声笑语闹的很晚很晚。 夜里睡下的时候,李栖枫他们各自躺在自己温暖的被窝里,枕着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枕头,摸着身上温暖的被子,进入梦乡时,每个人的唇角都带着幸福的笑。 李瑶光却躺在按自己喜好精心装点的套房中有些睡不着。 自从答应陆放去他府上说书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如今诸事皆安,也是时候主动前去兑现诺言,要不然以陆放性子,她也怕对方等着急了,让人家上门逮她可就不妙。 心中打定主意,次日一早,李瑶光换上利落男装,吃罢秋姨做的早饭,与昨晚歇在此的小姨姨父,还有兄长李栖枫打了声招呼,背上当初在瓦市说书的家当,独自一个就往同在城西的新承恩公府而去。 一路赶到城西,敲响位于靠近新宫的承恩公府北角门,李瑶光恭敬有礼的表明来意,点名要见二爷身边枢棋。 对方收了她递上的银角子,丢下句且等着,关上门,里头就没了动静。 李瑶光无法,面对紧闭的门只得在旁等待。 抬头望了眼天上日头,估摸着此时也就辰时刚过的样子,遥遥略过眼前青砖白墙,她还能看到其后恢弘的宅院。 此刻大宅子中,占地极佳极广的藏晖院主屋内,陆放四仰八叉的躺在他的金玉窝不愿起身。 伺候的丫头不敢惹近来有些暴躁的小爷,见到枢棋来了,大丫头碧芜忙迎上来双手合十对着枢棋拜了拜。 “枢棋小哥麻烦你帮帮忙,入内看看二爷可曾起身可好?” 枢棋挑眉好笑,“碧芜姐姐,伺候二爷乃是姐姐们份内之事,怎地还求起我来了?” 碧芜幽怨的白了打趣的枢棋一眼,点了点紧闭的屋门一脸后怕。 “我们姐妹也不想的呀,可你也知道,往日我们二爷多好的人,自来不会为难我等这些下人,今个也不知怎回事,前头碧玉唤门,爷砸了枕头,我们,我们……哎呀枢棋小哥,你倒是跟我们说说,近来二爷到底是怎地了,怎么性子越发别扭呢?以前二爷多好的……” 碧芜碎碎念,听在枢棋耳中,他倒是约莫知道自家爷近来到底暴躁什么,算来这都已经好几日了吧,也不知那无忧先生到底何时才会登门。 要是再不来,他们这艳若骄阳的爷怕是马上都要急的发狂了。 枢棋好笑,面对嗔怪的碧芜,枢棋告饶的拱拱手,卖了句乖,忙不迭的闪人冲到正屋廊下,也不敢进门,而是先恭敬的敲了敲门,不见屋内动静,枢棋这才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二爷,二爷?您起了没?”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二爷失态火急燎 床榻上,睁眼直勾勾望着围帐的陆放闻声,人不动,只懒洋洋的侧头撇了一眼。 见是枢棋,他皱了皱眉,而后想到什么,陆放忙问:“你小子怎么来了,可是爷让你候着的人上门啦?” 把地上枕头捡起来的枢棋顿住,望向床榻上的主子也不敢隐瞒,“呵呵,呵呵,那个没。” 陆放一听还是没,眉头一拧,气哼哼的握手成拳一把砸在床榻上,枢棋一愣,只见自家主子嘴巴动了动,而后烦躁起身疯狂抓头。 “啊!那古板的小丫头不会过河拆桥,后悔不来了吧?这都多少天啦?” 枢棋怯怯的把枕头塞回床榻上,看着自家主子弱弱的劝,“那个二爷,其实也就四日而已,带上今日不过五,五天,真,真……”真不算久! 人家一家子那般情况,病病残残,弱弱小小的,安顿好怎么地不得十天半个月啊! 这才四日,明明是自家主子好急的好吧! 可身为奴才,主子再和善,这话他也不能说,枢棋只能一味劝解。 “二爷,那位无忧子您以往不都说她主意正,不受外物所惑,小小一人却古板的很么,这样的人,必是不会食言而肥的,要不您再等等?” “还等等?” 陆放一噎,不情不愿的被枢棋伺候起床。 而就在这时,看守角门的门房匆匆来到藏晖院外禀告,得院内小丫头开门,忙不迭就把角门外有来找枢棋的事禀告上来。 正巧的,碧芜在院中焦急等待上房的结果,转悠到影壁后时顺道听了那么一耳朵,知道是寻枢棋的,想到枢棋刚才应自己所托帮自己解围,她忙亲自上前与门房小厮打问一番,知道是个背着书箱的少年人求见枢棋,还说是枢棋的朋友,碧芜猜测,来人难不成是枢棋的什么亲戚? 可不该呀! 枢棋与自己一样是家生子,他在外头该是没有什么亲戚才是。 碧芜心里还疑惑奇怪来着,给了些打赏与门房小厮打发离开,正好见主院屋门打开,碧芜心中一喜,忙与碧玉一块,招呼着早候着的丫鬟们,捧着一应器皿鱼贯而入。 看到枢棋时,碧芜让碧玉赶紧伺候自家爷洗漱,她则是把正要伸手给主子爷整理衣襟的枢棋拉到一旁。 枢棋疑惑,“碧芜姐姐,你拉我作甚呢?我还要伺候二爷呢!” 碧芜赶紧瞄了眼几步外沾着牙粉漱口的自家爷,而后按住枢棋,压低声音快速道。 “闭嘴,且听我说,刚才北边角门来报,说是外头有个背着书箱的少年人来寻你,说什么赴约什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都没说完,碧芜只觉一阵风从自己跟前刮过,紧接着传来碧玉一声惊呼。 回头一看,好家伙。 身后只有捧着绢帕一脸无措的碧玉,以及捧着器皿各自茫然的一干小丫头,哪里还有自家爷的影子? 碧芜大惊,才要去追,结果身边紧跟着又是一阵风刮过,转头回来一看,哪里还有枢棋? 眼看着一前一后飞奔出院的两道身影,碧芜错愕不已:“我的天爷,这是发生什么大事啦!” 角门外,李瑶光等了许久,时不时探头望向紧闭黑漆角门,里头却始终没有动静。 她还在想是不是枢棋不在府中?或者是门房根本没予自己禀告?再不然是枢棋没空见自己? 脑子思绪纷杂,各种猜测冒头。 就在她以为今日怕是要无功而反,这承恩公府的角门怕是也难登的时候,角门后突传一阵嘈杂。 李瑶光皱眉,才想近前几步仔细探听一下,不料人都没到近前,那紧闭的角门霍的被人从里头拉开,门内突然蹦跶出个衣衫不整的狂徒,看到李瑶光,狂徒哈哈大笑,二话不说上来就拉人。 “哈哈哈,你小子!咳咳,那个无忧子,你可算是来了!你若是再不来,小爷我就要去亲自抓你了!走走走,快快随小爷走,小爷候你多时……” 眼前陆放头不梳,衣襟敞着,脚下鞋子也是拉呱着便算了,李瑶光还神奇发现,这货眼角竟还有眼屎! 这厮怕不是才起床吧? 李瑶光整个人都是懵的,实料不到在外还是个精致男孩的陆二爷,此时此刻如此豪,豪放不羁。 被拉着入府,行路匆匆,边上枢棋见她跟不上自家二爷步伐,还好心上来帮她提走书箱,三人一路行来,遇到婢女仆妇下人纷纷招呼。 观陆放模样,各个与李瑶光一般错愕不已,脚下不停的李瑶光无奈好笑,陆放却毫不在乎,拽着她生怕她再跑了一样死死不放。 可怜李瑶光如猴子般被一路观,一路带到藏晖院中。 一进去碧芜碧玉忙的迎了上来,这个二爷,那个二爷的,大家手忙脚乱,被两大丫鬟焦急的围了要伺候,陆放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想到自己这浪的一路,陆放恍然,深觉失态,不由捂脸揉额,心中不是不懊恼。 可比起神雕…… 这货小心眼小人心的,为防止她跑了,忙点着枢棋叮嘱。 “且去,安顿好她,小爷这就去洗漱。”,几步踏出,迈上台阶,忽的想到什么,陆放又急急回头对着身边丫鬟吩咐。 “碧芜,伺候有碧玉,此人乃爷之贵客,你好生招待,切莫怠慢。” 心中本就疑惑的碧芜此刻越发疑窦丛生,不是说好是寻枢棋的么?怎么就变成爷的贵客啦? 碧芜好奇却不敢怠慢,目送自家爷懊恼的身影迅速回房,碧芜赶紧亲自过来招呼李瑶光。 “这位小郎君有礼,您这边请。” 李瑶光抱拳致谢,“多谢碧芜姐姐。” 听到李瑶光的客气,碧芜颔首一笑,领着李瑶光一路进了藏晖院待客花厅,亲自伺候着给李瑶光奉上好茶好点热情周到。 期间抽空逮住来放书箱的枢棋在门外打问,枢棋这厮却还在卖关子,碧芜只得掩下心中疑惑,一直不动声色暗中观察李瑶光一举一动,心中无限猜想。 这样的疑窦,在自家爷打点妥当,恢复成风度翩翩佳公子出来,眼睁睁的看着这位长的挺俊的‘小郎君’点着院中花廊,对着自家二爷各种要求,自家二爷还不打磕巴的一一满足到达顶峰,却又在这位俊俏少年落座花廊下枢棋亲自安排的桌案后,手中惊堂木一响,红唇轻启之时全都烟消云散。 “书接上回……” 第一百九十七章 爬墙也要听神书 “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靖哥哥与黄姑娘的故事吗?” “天爷,这真是无忧子先生?是当初风靡京都的无忧子先生吗?” “天啦,那么厉害难请的无忧子先生,竟然亲到府上为我们二爷说未完的射雕吗?天,天!我家二爷好厉害!” “啊,外头姐妹要是知道我能亲听无忧子说故事,不知多羡慕我啊!” 藏晖院中的婢女仆妇,听到花廊书案后那惟妙惟肖的神奇声音,一个个激动到忘了自己的身份,纷纷发出土拨鼠尖叫。 “肃静!” 坐在花廊正对面太师椅上的陆放皱眉,收了脸上得意,当即面露不悦,砰的放下手中茶碗,挑眉不悦呵斥。 院中仆妇这才回神,忙不迭收声,一个个安静如鸡,捂嘴的捂嘴,偷笑的偷笑,窝在陆放身后,眼神晶晶亮的看着花廊下那道瘦弱身影,心潮澎湃再澎湃。 承恩公府别处,先前陆放的异常失态也传扬开来,在承恩公夫人冯氏处当差的管事妈妈听到流言不敢耽搁,忙往上苑去准备同主子汇报下小主子的异常,不想半路被拦住去路。 “妈妈脚步匆匆这是往哪里去?” “五爷安。” 这位是夫人所出,府中行五的嫡出三子陆清,与世子陆耀,二爷陆放一样,都是夫人心头肉,不过常言道爹娘疼幺儿,这位小爷那自是心头肉中的心头肉,管事妈妈不敢隐瞒,忙把自己要去跟夫人禀报的事说给对方听。 不想这位也是个顽皮的,听到自己一母同胞的滴滴亲二哥失态,他眼睛都亮了,眼底溢满狡黠,忙不迭挥手打发管事妈妈离开忙她的去,自己则忍不住跃跃欲试的领着身后俩随从小厮就往亲哥的藏晖院奔。 跑到藏晖院外的时候,白日并不会落锁关门的藏晖院大门今日破天荒的紧闭着,再想到管事妈妈所言,这位心里嘀咕,莫不是自家二哥只觉丢脸,这是反应过来羞的闭门不出啦? 那怎么行! 陆清当即下巴一扬,对身边俩小厮吩咐,“去,敲门,小爷得进去劝劝我二哥,也免得我二哥想差了,回头羞于见人。” 俩小厮无语的紧,心说二爷那样的还有羞于见人的?还有,自家主子这浓浓兴奋劲,再不收敛收敛怕是要压不住了。 心里腹诽,小厮不敢耽搁,忙的上前敲门,不想院中李瑶光为了让观众老爷们身临其境,暗暗选了个立体环绕外扩音,保证院中每个人都能听得到的音量,院外听着倒是不明显。 且如她这般炫技说书,这些个丫鬟仆妇哪里听过,一个个全幅注意力都随着故事情节起起落落,区区敲门声,不好意思,听不到哇! 俩小厮敲半天不见人来开门,恰时院中传来欢呼击掌,动静惹得外头陆清百爪挠心,情急之下,陆清也是鬼,抬手招呼回俩小厮,眼珠一转,领着两人在藏晖院外墙转了半圈,最后停在一处草坪起伏高高隆起的靠墙缓坡上。 陆清拍了拍俩小厮肩膀,往墙根一点,“你们俩过去趴下,驼小爷上去。” 俩小厮瞬间心领神会,默契上前,于墙角并排跪下,弯腰躬身。 陆清嘿嘿一笑,往手中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兴奋上前,扶着墙利落蹬上小厮背,低头道了声,“起。” 下头俩小厮慢慢用力,齐齐扶墙起身。 缓缓升高的陆清心里畅快无比,双手扒拉在墙头晚上爬还不忘了吐槽。 “得亏小爷我聪明,平日没少来二哥这藏晖院,嘿嘿嘿,就这地,哪里多两蚂蚁洞小爷都知道,区区院门,难不倒小爷我!” 嘀咕着人已利落翻身上墙,陆清一脚跨坐墙头,才要想法子下去,却见前方的院子里,藏晖院上上下下人手聚集,一个个均侧对着他看着前方出神,竟是没一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陆清很气,想发飙,不过下意识的还是顺着这些人的目光看向自己侧边花廊,恰时李瑶光口中剧情也到了要紧之处,望过去的陆清心思一专注,自是听到了李瑶光的演绎。 听清楚花廊下那小子口中所说,竟是传说中的射雕故事,还是自己没听过的后续,陆清一双眼睛蓦地瞪大迸发惊喜。 什么火气?什么下去?顷刻间统统烟消云散,他就像个小傻子一样跨坐在墙头,努力倾身探头,急切的倾听着下头的神奇故事。 下头俩小厮见自家骑墙头的主子很是异常,担忧的不由仰头关切。 “五爷,五爷?” 当即就换来了陆清压低声音的横眉冷对,“闭嘴,肃静!”,别耽搁小爷听故事! 下头俩立马噤若寒蝉,只得老实巴交的仰头继续关注着墙上人,做好随时接应自家主子的准备,却不想,他们家主子这会听的正嗨皮,与院中一众入迷听众如出一辙,完全忘却了身边事物,哪里能发现侧边墙头多了个人?哪里还记得自己坐在危险墙头?都一盖只关注那激动人心的神奇故事去啦。 刚刚从外头回府,准备去上苑与母亲请安的陆耀,半路听到下人议论二弟异常,陆耀担忧弟弟,不由调转脚尖,准备先来藏晖院探望下二弟。 不曾想人还没到近前,老远的,陆耀就瞧见了骑在墙头的自家五弟,陆耀当场脸一黑,不由加快脚步,张口要呵斥吧,又怕突来的动静吓到这不省心的幺弟,万一跌下去,爹娘心疼,自己也心疼啊。 陆耀只得强按压下怒火与担忧,疾步行至墙根再伺机而动。 下头陆清俩小厮发现陆耀到来,忙不迭见礼问安,一心担忧弟弟的陆耀忙抬手制止,那是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吓到墙上人。 等挥退俩小厮,陆耀对着自己身后跟来的俩护卫打了个眼色,对方领命点头,做好了随时接应救人的准备,陆耀这才抬头望着墙上不省心的玩意喊。 “小五,小五?陆小五!” 可怜陆耀,哪里知道糟心弟弟听故事听的正入迷,枉他还担心惊吓到这货,硬是拿出哄三岁儿子的温柔声音在喊他,结果好家伙,上头的人硬是听不见。 不好意思宝子们,前头写着写着就忘了,不是神雕,是射雕,想着改过来了昂。 第一百九十八章 管不住脚就加入其中 死小子半天不应,陆耀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压着火气不由提高声音又喊了好几声,上头人依旧沉浸其中,对脚下动静无知无觉。 边上陆清俩小厮实在看不过自家主子这作死劲,两人眼观鼻鼻观心,怂怂又胆大的齐齐上前,一个趴一个踩其上,伸手够到自家主子垂下的那条长腿晃了再晃,墙上的人才纡尊降贵的低头咒骂呵斥。 “你们俩拉小爷作甚?” “小五!” 这声音,这语气……陆清猛然惊醒,朝着声音望去,一眼就看到下头望着自己双眼喷火的大哥。 陆清脖子一凉,下意识缩起:“呵呵,呵呵,大,大哥啊,你怎么来了?这个时辰你不该是在衙门办公的么?” 陆耀冷笑,“哼,我怎么来啦?”,幸好今日自己提前下衙,如若不然,“我还不知道你平日在家就是这般作妖的!” 陆耀顶着一张锅底黑的脸,不悦的对着上头讪讪心虚的某人招手,“还不下来!” 陆清怕归怕,虚归虚,可跟院中被演绎的惟妙惟肖的射雕故事比起来,陆清立刻挺直腰杆,梗着脖子,努力不看自家大哥严厉眼神,倔强道:“我不!” “很好!”,陆耀气了个仰倒,“不下来是吧,行,好得很!” 陆清看自家大哥模样就知这货生气了,想到往日这位古板严厉的样,那是比爹还恐怖的存在,眼见着大哥身边一直跟着他的那俩厉害手下动了,陆清终于晓得怕了,赶紧告饶解释。 “别别别,大哥你别动手,这爬墙真不怪我的,要怪就怪二哥!要不是他吃独食,还把门关起来不让我进去听,我至于爬墙么!” 青筋直蹦的陆耀一顿,心说这还有二弟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陆耀耐着性子问。 一见能甩锅,陆清忙不迭的连比带划,点着身后的院子告小状。 “大哥大哥,你是不知道,二哥他有多鬼的,早上还闹妖呢,哼!他以为他演个戏就能吸引走大家的注意力,就可以蒙蔽大家了吗?呸!我陆小五才不会这么傻……” “你老实点别乱动,小心给你摔咯!” 陆耀看着墙上跟个猴子样比划的幺弟就头疼,忍不住担忧警告。 陆清被点了,动作稍稍收敛,陆耀却仍旧担心,为了他自己的心脏完好,忙对身边侍卫点点头,侍卫立刻动了,一人飞身而出,在陆清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人提了下来。 双脚落地,陆清这才醒过味来,听不到故事,心里委屈,干脆扒拉上自家大哥的胳膊摇晃告状。 “大哥,大哥你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发现不对跑过来看,我都不知道二哥他请来了无忧子给他一个人说射雕,那可是射雕啊!大哥你说二哥坏不坏?” 陆耀头疼,不过无忧子,射雕? “射的什么雕?” 曾经在雅贤阁听过西游记的陆耀,倒是记得当初京都有无忧子这么号人物,只是……“说的不是西游记么?” 陆清忙的摇头,说到自己喜欢的话题,这货语气不由激动。 “嗨,西游记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无忧子先生早说完了,先生早就在味美楼开始说射雕英雄传了!大哥你是不知道,那里头的郭靖大侠可厉害,黄蓉可漂亮可漂亮了,还聪明! 过目不忘你知道不?而且大哥,你知道什么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吗? 嗨,这故事才叫一个豪气云天,大男儿当如是! 大哥我的好大哥,你赶快让二哥开开门,带我进去听郭大侠吧,求你了大哥,快点快点,本来我就错漏了好多集了,你这一耽搁我又少听了好多啊大哥!” 陆耀实在是被身边猴子样的弟弟歪缠的不行,脑壳疼的挥手示意手下去叫门通报,他其实也有点好奇,猴子弟弟口中念念不忘的射雕是如何神奇。 结果侍卫还没动,陆清忙不迭就喊,“哎呀大哥,没用的,二哥小气,门都锁死了,我喊半天都喊不开,你那侍卫不是会嗖嗖嗖么,你让他直接嗖过去开门不就好啦,别耽搁时间了。” “行了,别念了,念的我头疼。” 嘴里嫌弃,人却是对着侍卫挥了挥手。 侍卫领命,脚下一点,人就消失在了眼前,不多时,那紧闭的院门终于打开。 陆清见状,哪里还顾得上跟大哥歪缠撒娇,甩开陆耀,转身撒丫子就往门内跑,动作那叫一个迅速,比往日要出府撒欢还来的兴奋。 陆耀看好气又好笑,无奈摇摇头,抬脚跟上。 等绕过偌大的日出东方照壁,进入藏晖院中,他们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异常。 好家伙,这藏晖院上上下下怕不是都集中在院里听书了吧? 而自家幺弟,这会子也不作妖了,竟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人群后,垫着脚,伸长脖颈,乖宝宝般努力侧耳倾听。 好吧,既然管不住脚,那便加入其中。 陆耀不由摇头失笑,身边侍卫就要上前通报,陆耀抬手阻止,挥退侍卫,陆耀抬脚往前,走到幺弟身边负手而立,视线越过眼前丫鬟仆妇望着前头花廊下正绘声绘色演绎故事的‘少年’,陆耀竟也跟着侧耳倾听起来,且越听越是入迷,只觉故事妙不可言,一时间竟是与众人一样听痴了去,统统忘却时间,忘却空间,只有眼前的人,耳畔的书。 可怜李瑶光,说的专注,还要在桌案下动手配书中各种声音,忙的不亦乐乎,加上藏晖院占地大,下头人又多,花廊前形成半包围人墙,那么多人坐坐站站,把身后身侧所有事物都挡的死死的,她哪里关注得到有人新来?她连刚才墙头上的人都没看见好吧! 至于藏晖院一众人等,注意力都在前方,刚才院墙上陆清闹出的动静都没发现,哪管得外头洪水滔天? “轰隆隆巨石落下,黄蓉是否能成功算计到欧阳克,心思诡诈的欧阳克又是否会中计呢?预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手中惊堂木一拍,李瑶光赶紧结束了几集连播。 不是她不想继续,实在是说了这么久,屁股麻,手发酸,她也已口干舌燥顶不住了呀! 刚停下,下头陆放就投来不满眼神,一副小爷我还没听过瘾,你丫怎么就不打招呼的停了呢的委屈模样,李瑶光赶紧告饶。 “二爷,二爷,牲口耕地都得歇歇气呢,更何况我这是费嗓子的活计,您容我歇歇气,喝口水,成不?放心,今日我就耗在贵府,尽量给您能说几集是几集,且我发誓,今日说不完,我明日再来,明日不完,我后日定到,总之一句话,在下定履行诺言把这本书给您说完成不?”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刚安小的来老的 陆放见李瑶光姿态摆的如此低,也知自己失态,一挥手,忙不迭安排下人奉茶好好伺候,众人散开跟着一动,立刻发现了人群后的两位大爷。 “世子。” “五爷。” “您二位怎么来了?” 院门她们为听书不是关了么?这二位尊神是怎么进来的? 一院下人面面相窥。 陆耀挥手打发下人自去忙,负手上前寻大马金刀坐在前头的惬意二弟,陆清不甘示弱,忙也气呼呼的跟上去找二哥算账。 哥俩大的看陆放笑而不语,小的看他呼呼喷气,陆放是傻了才不知道自家哥哥弟弟此刻心里的火气,满口的告饶,特殷勤的把大哥拉到自己的座位安顿,见边上更气的小弟,陆放忙又招呼枢棋碧芜等下人搬来座椅速速安顿倒霉弟弟。 待到喝了水解了渴,还解决完生理问题的李瑶光再度回到花廊下时,下头正对面的一人宝座变成了三人雅座不说,身后旁听的队伍又壮大了几分。 李瑶光认命的落座拍响惊堂木,这一讲不停,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本该是用膳的时辰,下头一个个却不觉饿,也是奇了怪了。 雅座上的三兄弟还好说,毕竟边听边品茗吃喝,不饿正常。 可那些围观下人呢?竟是也不为所动,一个个的修仙了不成? 苦逼的李瑶光只能继续,却不知,承恩公府后院朝旭院中,陆耀的妻子何氏正急的团团转。 “如何,世子可回来啦?” 今日已不知是第几遍询问下头丫鬟了,只可惜得到的始终都是摇头再摇头。 “夫人,许是世子有事耽搁了一时回不来,您别急呀。” 怎么会不急呢,何氏摇头叹息,“世子诚信,昨日便与我说好今日衙门无事会早归的,这个点都不见人,外头世道又乱,我真怕出事。” 陪嫁来的大丫鬟见不得自家主子愁眉不展,忙的安慰。 “姑娘您想多了,前头我还听外院有人议论二爷今日有异,事情自会禀告到夫人那边,以咱们世子为人,许是回府去夫人那边请安时,为此事耽搁了也说不定。” 何氏一想也是,人就坐不住了,吩咐一声让奶娘把儿子灿哥儿抱来,自己领着儿子仆妇直奔婆母承恩公夫人的荣华院。 到的时候,荣华院正摆午膳,见到儿媳带着孙孙来,承恩公夫人方氏欢喜的忙招呼儿媳孙子。 “婉娘你怎么来了?” 何婉娘忙福身见礼,乖巧落座,打望一圈不见丈夫也不见小叔子们,何婉娘还纳闷,“母亲,怎么就您一人?” 方氏诧异,一边逗弄孙儿,一边挑眉戏虐笑,“怎么,我一个老婆子陪你们母子用膳还不行,儿媳是想几人陪你?” 方氏明明是打趣,身为儿媳的何婉娘却诚惶诚恐,忙不迭起身告饶:“儿媳不敢,儿媳妄言,母亲恕罪。” “好了好了,自家人没得这么多虚礼,打从你进门那日起我就说过,我一生只得三个儿子,也没个女儿命,你作为儿媳嫁进来,只要对自己的丈夫好,那我老婆子便拿你当亲女。” 见婆母说的心诚不假,再想到自己嫁进门来日子舒心顺畅,何婉娘深感羞愧,也不再扭捏,忙也开门见山。 “母亲恕罪是儿媳不是,儿媳也是关心则乱了,世子昨日方同我说今日必定早归,只是眼下这时辰,儿媳迟迟等不见世子,儿媳以为是因早前二弟的事母亲留世子在此,没成想儿媳过来竟不见世子,这才慌了,儿媳口不择言,万望母亲莫怪。” “哦,原是这样。”,方氏点点头,表示了然,松开孙子的小胖手将其交给奶娘,挥手打发下去好生伺候,这才伸手又牵起何婉娘的手握着轻轻拍了拍:“我还当是什么事,傻孩子,你这是关心则乱,至于耀儿嘛,他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母亲!” “好好好,别撒娇了,还以为你是灿哥儿呢!” 方氏宠溺一笑,点了点儿媳,心中却想着前头听了一耳朵关于二儿失态的事。 知子莫若母,晓得儿子有时不着调,打从一开始听了管事妈妈禀告就没上心的方氏,再没了先前随他去的想法,招手唤来贴身嬷嬷发话。 “孙嬷嬷你且去,派人去衙门问一声,看世子下衙了没。” 孙嬷嬷赶紧行动。 方氏随即又点了手下大丫鬟吩咐,“侍书,你去你们二爷、五爷的院子看看,若是那俩小子没出府,一起唤来我这里用膳。” 大丫鬟也忙的领命而去。 这边方氏又吩咐另外的大丫头去厨下吩咐再添几个菜,也好等几个儿子来了好用膳呢,那厢被打发出去办事的孙嬷嬷与侍书相继回来,一个脸色焦急,一个脸色奇异。 方氏便问,“怎么啦?” 孙嬷嬷仗着老资历,赶忙先一步上前回话。 “回夫人,老奴刚点人去寻世子,下头就有奴才来报说世子今日早早回府,且也不曾出府,老奴不敢耽搁,赶紧来报。” 何婉娘一听急了,却被婆母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打断。 何婉娘只能忍着焦急,就听她婆母不动如山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又看向侍书。 “侍书你呢?你那边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请老二老五来用膳么,人呢?” 有些小心思的侍书先是看了眼受命寻世子的孙嬷嬷一眼,而后才把自己去寻五爷不得,去到藏晖院发现里头异样,齐齐寻到自家三位主子爷的事情那么一说,临了侍书还不忘了加上自己的臆测。 “夫人,奴婢见到世子了,就在二爷的藏晖院,不仅世子,连五爷也在,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主子们很奇怪,就跟入了魔障一样,不止他们,藏晖院中上上下下,包括世子与五爷身边随从,也都跟中了邪一样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连奴婢去他们都没发觉,奴婢觉得事有蹊跷,不敢深入,这才急急回来禀告。夫人,您说不会是有什么迷人心的脏东西在藏晖院作乱吧?” 方氏一听脸色蓦地一变。 先帝时期是出过厌胜之术的,当时太子还因此暴毙,这才让当今这位捡了漏,小姑子也才有了今日地位。 一想到此,方氏就后怕不已,激动的一击桌案,起身发话,“走,都随本夫人去藏晖院,本夫人倒是要看看,何方宵小竟敢到我承恩公府撒野!” 见儿媳也要跟上,瞧见边上的孙儿,方氏不想孙儿冒险,指挥儿媳留下照看小的,何婉娘忧心丈夫,坚持要跟,婆媳俩速速安顿好灿哥儿,双双杀到藏晖院。 二人到的时候,李瑶光正好讲到激动处。 前头陆耀让手下打开,侍书闯进又闯出的院门此刻洞开着,里头正传出雷鸣般的掌声。 方氏闻之,眉毛一凛,挥手示意带来的人迅速散开,戒严防御,自己则带着固执要跟的儿媳一脚杀入。 第二百章 承恩公也不能免俗 因着侍书那一番带着浓浓臆测的话,只听音不看事,起先方氏的心是强烈不安的,何婉娘也止不住心中发冷害怕。 结果等真正进了藏晖院,看到前头的人,听到响彻在院中的声音,婆媳二人蓦地了然。 嗨,她还当是什么呢,感情这是在说书呢! 不过说的这般好,也难怪众人如此痴迷,她听着都挺不错的,比往日孩子们为哄自己开心请来的那些哥戏班、大家说的都好。 听听,听听!那鸟叫就是鸟叫,犬吠就是犬吠,连溪水潺潺之声,金戈铁马之音,都如身临其境,妙哉,妙哉! 虚惊一场,方氏不悦的剜了眼胆小且谎报军情的侍书,这才抬脚往前头听入迷的人群去。 何婉娘赶忙跟上,脚步轻快,越过脸色苍白的侍书时,何婉娘唇畔不由勾起,心中愉悦。 这么个一心指望攀高枝蠢东西,区区通传小事都做不好,也是该的!如此用不着自己动手,她都能把自己给作死。 李瑶光说的入迷,自是没发现人群后又有人新加入听友队伍,还是下头陆清水喝多了,实在忍不住嚷嚷暂停要去更衣,李瑶光暂时停下,三位大爷身后的丫鬟、小厮跟着窜出去的陆五动了,这才发现人群后多出来的人。 丫鬟仆妇赶紧请安,动静之大,这才惹得雅座上剩下的惬意哥俩齐齐回头看来。 见到是自家老娘,嫂子,(妻子),兄弟二人赶紧起身迎了上来。 “母亲,婉娘,你们怎么来呢?” “母亲,大嫂。” 一翻见礼,当娘的看到儿子们这般惬意自在,自己跟儿媳却担心到不行,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想锤这三。 只是再看往日沉稳的大儿难得放松,心情愉悦的模样自己多年未见,自己儿子自己疼,再多数落方氏也憋在心口说不出。 口中不疼不痒的念叨着,方氏被儿子们簇拥着到了最前头落座,在丫鬟小厮重新增位的时候,李瑶光眼皮子抽了抽,还是赶忙上来见礼问安。 方氏起先还矜持,只笑看着李瑶光满嘴的好好好,书也好。 结果等她的宝贝二儿侧头过来一番耳语,知晓李瑶光竟是姑娘家家,为了履约才来自家说书后,想到刚才她听的那一段神奇之音,再想到原来眼前这小儿,不不不,是眼前这小姑娘就是传说中的无忧子,方氏心里就乐呵了几分。 招呼李瑶光上前来,亲密的牵起李瑶光的手,方氏声音温和的问东问西。 不涉及机密隐私,看在陆二曾经帮了自己的份上,权当哄长辈开心的李瑶光都一一作答。 待到更衣的陆清回来,看到亲娘、嫂子又是一番胡闹跳脚,李瑶光才算挣脱了这位承恩公夫人的热情。 她本以为吧,当家夫人都来了,这日上中天的时辰也不早,这些爷们夫人总得先用膳什么的,下午再让自己继续吧? 可惜啊,她还是料错了这些人的痴迷程度。 许是京都大难后,哪怕是如他们这些权贵,也一直生活在高压与惶恐下的缘故? 又或许是因着她说的太好,故事太妙,隔久了不听,心中念念不忘生怕她反悔不说,真是恨不得一日就叫自己给全部说完? 总之,在窜回来的陆五爷跟着落座后,李瑶光悲催的接收到了陆二爷催促的眼神。 “先生,请。” 李瑶光……要不要这么凶残的呀,她也会饿会累的好叭! 怎么办呢,看到新加入的婆媳齐齐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神,想要丑拒的李瑶光悲催的快速啃了一盘子糕点后再次落座。 惊堂木一响,下头一干丫鬟仆妇侍卫,包括跟着婆媳二人来的下人全部迅速占位,一个个伸长脖子听故事。 苦逼的工具人李瑶光继续,这一讲就从日上中天,讲到了太阳西斜。 忙碌一天,受了一天的鸟气的承恩公,踏着沉重步伐下衙门回来就直奔荣华院。 他本是想找老妻抚慰下受伤的心灵,结果一到院里却发现老妻不在不说,满院的丫鬟仆妇都少了泰半。 承恩公大惊,心说不会是朝里那些怯战的窝囊废被自己怼了,不对付自己,对家里妻儿下手了吧?明明他都为了妹妹一退再退,明哲保身了呀! 惊慌下,承恩公忙招呼亲随就要派出人马去寻妻儿,院中下人得信,这才抱着他的小孙孙来报,说自家老妻带着儿媳去老二院子去了,至今未归,说是怕是有厌胜之术。 承恩公一听双腿发软,忙不迭招呼手下侍卫暗卫,呼啦啦往老二的藏晖院去。 等到了藏晖院,承恩公下令侍卫暗卫悄默声挺进院中,不见贼人妖道,却见自家主子们都在院中悠哉惬意的听,听书? 侍卫暗卫纷纷黑线,心中俱都好奇,下意识仔细一听,不得了,跟着入迷,本想也加入其中,但想到自家主子还在外头等着呢,侍卫们赶紧出来禀告。 等外头的承恩公听完,脸都绿了,大袖一甩,踏着重步,气哼哼的走进藏晖院。 本要发火,结果听到里头的故事竟是自己也听过的那什么,什么,哦哦哦,是射雕,竟是未完的射雕! 什么火气,什么教训,统统忘诸脑后,承恩公甚至都不忍打扰前头的人,生怕骚乱惹得先生停止这美妙的故事般,承恩公让侍卫悄默声的搬来座椅放置人群一角的廊沿下,自己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他发现这无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声音脆亮,自家放儿这院子可不小,隔老远声音都能听的如此清楚,小先生功力不减啊,不错不错。 下衙回来,心情经历过山车般刺激的承恩公,这会也悠哉惬意的品着茶,吃着糕,晃着脑袋加入了听书队伍。 待到日落西山,院中光影渐暗,李瑶光说的实在是口干舌燥了这才彻底停下,一院子密密匝匝的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散去,发现后头的承恩公时,众人又是一阵慌乱。 不过方氏可顾不上,一边忙吩咐丫头取打赏来,一边热切的抓着李瑶光的手又捏又拍,脸上还笑吟吟的,张口却是让李瑶光打跌的话。 “这大侠的故事好是好,孩子你说的也极好,可就是没头没尾的听的不得劲,娃娃,不然你明个再来时到我那院子里去,咱们从第一集开始讲成不?” 李瑶光急的忙看陆二。 毕竟当初他们约定的可不是这样,今日自己已说泰半,只要再继续一日功夫就能完结,再从头说起?她不要啊! 便是手里的打赏再香,两锭五两的金锭呢,她也不想。 陆二被李瑶光看的也心虚,赶紧摸摸鼻子拉过亲娘又哄又劝,拿着先别把人吓到不来,回头再慢慢劝说的借口,好不容易才哄好了亲娘。 陆放大松一口气,见李瑶光要走,顾不上用膳,赶紧亲自把人送出府门去,生怕身后眼冒绿光的爹娘再闹幺蛾子。 要知道,这射雕后续结尾自己还没听完呢,从第一集开始,自己岂不是又得百爪挠心的等? 他不要! 第二百零一章 暗自练摊她不知 李瑶光其实也能看出来,承恩公这些主子也不是那等以权压人的人,加上陆放可怜巴巴的请求,还有承恩公与夫人不吝啬的打赏,李瑶光终是松了口,在后一日与陆放兄弟三讲完射雕结局后,又赴荣华院从新开坑,从第一集开始与承恩公夫人夫人说射雕。 她本以为,听众也就只有这婆媳二人带着府中小主子,不曾想一开讲,本该去衙门当差的承恩公来了,世子来了,五爷来了,连明明一集不漏听完完整版的陆放也来了不说,还美其名曰温故知新。 好吧,好吧,一只羊是赶,一群也是赶,李瑶光又花费了整整三日,人都住在承恩公府里,才又从头到尾的把射雕给这一家子戏痴说了一遍。 好在是除了第一日外,剩余这四日她过的不错,期间能休息活动下,饭点一到也能准时用膳,菜色还不错,一看就是精心准备,唯一不好的是,休息时间短,吃饭如打仗,夜里还要熬三更,睡眠严重不足,也不知这一家子为何瘾这么大。 好在是终于结束,坐在送自己回家的马车上,摸着车上承恩公夫人给她的各色礼物,想到临行前与陆放的交代,李瑶光只希望这货靠谱点,千万不要宣扬自己去他家说书的事,要不然,她怕以后进府说书免不掉啊。 乘坐承恩公府专门送她的马车抵达锣鼓街的时候,天边还有丝丝晚霞,这个时辰临散市,街上一些售卖不好过夜食物的摊贩纷纷降价,自是有那家中困苦的百姓特意赶在此时采买,毕竟能比平日晨起购物便宜许多。 三叉街口越发拥挤,马车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抵达树下,巷子却再进不去,李瑶光见到家也没几步路了,干脆下车,让车夫帮着把东西卸在路旁,想着待会喊俩脚力帮自己送家去得了。 东西在脚边摆了一溜,看着着实不少,引得路人纷纷伸长脖子打望。 李瑶光没在意,掏了几枚通宝塞给车夫打赏。 不远处银杏树下无事闲聊凑趣的小巷邻里,自是有识得他们一家面孔的,忙就朝边上一写着代写书信的小小摊位喊。 “小枫,小枫,那人脸熟,我看着老进出你家,是你小兄弟吧?” 银杏树下正收摊的李栖枫闻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前头街边自家妹子,忙笑着朝对方点头,“是的刘伯,是我‘兄弟’。” 声音落下,边上好几个人看到李瑶光脚边好物,忍不住好事酸道:“哟,小秀才啊,你兄弟这是去哪里发财了,竟是从大马车下来的,还带了那么老多的好东西?” 这话说的边上有一得程塑拜访过的近邻听了,忍不住皱眉呵斥。 “疤脸子,收收你那眼馋样吧,什么叫人家去哪里发财?去哪里发财跟你有甚的关系?你可别眼皮子浅只顾眼馋,人家姨妈可是嫁到了镇威候府,姨丈可关照着呢,偌大侯府,犄角旮旯扫一扫都是金山银山,带点东西回来怎么啦?” 众人一听,有那当初同样得程塑拜访过的邻居纷纷点头。 李栖枫忙朝仗义执言的众人拱手致谢,得众人摆手朗笑倒无事,这才暗把视线从找事的人身上收回,压下恼怒,转头揉了揉坐在摊位后小马扎上的妹妹小脑袋瓜,压低声音叮嘱。 “瑶瑶,你二姐回来了,哥去接你二姐,你帮大哥看着摊子成不?” 瑶瑶多懂事的,虽然也想上去接姐姐,可这摊子是大哥好不易置办起来的,大哥说关乎他们兄妹三个吃饭过日子的大事,可不能丢了。 小家伙忙重重点头,严肃的小手直摆。 “嗯嗯,瑶瑶看着,大哥快去。” 李栖枫笑笑,把摊子上最值钱的笔墨纸砚迅速收入桌案边的竹篓里,竹篓放置妹妹脚边,这才迅速往前头李瑶光所在去。 李瑶光才送走车夫,准备找人给自己搬东西呢,身边就响起熟悉声音,回头一看,竟是自家哥哥,李瑶光喜道:“哥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搬东西。” 李栖枫关注的却不是满地好物,虽知道自家妹子这几日去了哪里,可几日未归,自然担心:“瑶光,怎么这么多东西,你没被为难吧?” “我能有什么事被为难的?承恩公府又不是财狼虎豹!放心吧哥,事都了了,明日再不用去了。” 李栖枫这才点着头大松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好了哥,不说这个,你快来帮我。” 见对方还杵着不动,李瑶光赶紧弯腰把地上的东西往李栖枫手里塞:“东西不少,估摸得搬好几趟,辛苦兄长了。” “无事,没有你辛苦。” “哎呀别这么客气嘛,对了哥,这里头我瞧着有好几匹好料子,可恨我不会针线,回头给小姨送去,让她给我们大家全做两身好衣裳穿。”,巴拉巴拉…… 李瑶光一边嘴巴不停,一边往李栖枫身上挂东西,不多时头顶传来闷闷声,抬头一看,自家哥哥已成圣诞树再塞不下,李瑶光这才打发李栖枫赶紧回家先送一趟再来。 人才走,李瑶光见边上好几个小孩探头探脑,其中一个自己还认识,是自家隔壁的小孩,叫二改,先前出门的时她还遇见过好几回。 李瑶光赶紧朝着他们招招手,以好吃的引诱。 二改几个一听有好吃的欢喜到不行,特别是二改,忙撑着脖子朝银杏树下大喊,“大哥,大哥,王大改你快来,搬东西有果子吃。” 正把一些轻巧好拿的事物往小家伙们手中放的李瑶光,蓦地就看到银杏树下冲出来个大个子,不是隔壁在爹妈眼中一日不打上房揭瓦的大改还能是谁。 这货长的敦实,个子也高,力气还不小,一把就将剩下几匹布甩肩上扛着走,还不忘了吆喝着一干小的。 李瑶光瞧的好笑,把剩余一些提上,等李栖枫再来的时候,东西已经空了,李栖枫还诧异。 李瑶光点了点前头王大改他们,李栖枫也好笑,见李瑶光手中东西并不重,倒也没再坚持要帮她拿,反倒是在并肩走到银杏树下时,兀自走到小摊前开始收拾。 李瑶光起先还纳闷,心说她哥这是帮谁家的忙呢? 结果看到摊子后的瑶瑶,再听到边上热情邻里的招呼絮叨,李瑶光才恍然,感情这代写书信的书摊竟是她哥支的不成? 这是啥时候的事?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呢? 第二百零二章 书生哥挑家中梁 李瑶光跟周遭客套的邻里打完招呼,便跟李栖枫一起收拾好摊子,当兄长的不让她帮忙背,她就牵起瑶瑶跟在李栖枫身后往家去,路上她还疑惑。 “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摆摊的?弄多久了,我怎不知?” 这会子在路上也不便多说,李栖枫颠了颠身后背篓点着前头大改他们,“先把这群小幺们打发了,待会哥哥与你细说。” “成。” 李瑶光加快脚步,把搬着东西老老实实等在自家门口不进门的一群小幺领进去,招呼秋姨寻来家里常备的糖果给几个分了,又从诸多礼物中找出糕点,捡了两包直接打开给几个小孩分了,每个人都能有好几块。 这可是承恩公府的糕点,外头不轻易可得,又好看又好吃,就是小巧玲珑了些,不过孩子们也高兴,两手满满,兜里都是,揣着糖,捧着稀奇的糕点,满足的憨笑着一窝蜂跑了个干净。 李瑶光也没忘了瑶瑶,留下两包等着回头给阳哥儿与熠哥儿捎去,剩下的一包直接塞给瑶瑶,拍了拍小家伙的小屁股让她放着吃,转头就催促假装忙碌的某人。 “哥,你好了吧?” 李栖枫心知这一茬自己是躲不过了,点着头行至井沿边用晒着的水先洗了手,踱步回来示意李瑶光跟他进屋,落座中厅主位,李瑶光又催促。 “哥你倒是快说啊,别想瞒我。” 李栖枫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相告。 “瑶光,兄长也不是要瞒你,这不是近来你都忙着,哥没机会跟你说么。” “算你说得过去,那你跟说我,你摆摊几日了。” 李栖枫手抬起比了个数,“三日。” “你还挺能瞒着的,怪不得姨父都说你闷不吭声专干大事。” 李栖枫无奈又自嘲的一笑。 “瑶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担心我,但是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干点活有什么的。而且瑶光啊,我是兄长,你是妹妹,自来男主外女主内,既然我们有缘成为兄妹,还得你救命之恩,做兄长的就该担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把一切推给你个女娃娃算什么男人?” “哥……” “别,瑶光你先别说,听我说完,我知道你要说承恩公府之事,是要还陆二爷的人情,不得已你才抛头露面的,这个哥懂,也理解,所以我不说,但是从今以后有我在,这些事都该我这当兄长的一力承担,瑶光,你跟瑶瑶在我这都是一样的,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哥却也想给你们遮风挡雨,唯愿你们一生安泰。” 少年赤诚,目光灼灼闪耀。 这一刻李瑶光才完全体会到了什么是亲哥的温暖,为此她沉默了,也终于认可了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兄长,就跟当初认可小姨姨父一样。 见李瑶光沉默,李栖枫虽心疼妹妹,却还是坚定说出自己压在心中已久的想法。 “瑶光,我们也大了,总不能一直拖累小姨姨父,他们日子也不容易……” 这是误会了他们吃喝都靠长辈接济。 “作为家里的一份子,身为兄长,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啊,总得开源节流,哥哥别的不说,只有这点本事,挣万贯家财不敢想,可挣钱养活你跟瑶瑶是没问题的。” “那你也不至于去摆摊呀,多辛苦的。” “这有什么的,不比种地强?且我摆摊还是受了你的启发,小姨还嘀咕你也摆过呢!” 李瑶光顿时傻眼,心说小姨咋把自己给卖了。 李栖枫朗笑出声,“哈哈哈,傻眼了吧,再说了谁说我只是去摆摊?我还在城中两家书局接了抄书的活计,瑶光,哥哥能养家。” “什么?还抄书?”,李瑶光再惊,“这又摆摊又抄书的,哥,你不想继续科举了吗?不行!” 话是反对的话,还横眉冷对的,李栖枫却知这态度下李瑶光的一颗真心。 这傻姑娘,不会是心里还打定主意要供养自己继续科举吧? 他倒是想努力再继续考,将来也好为这一家子心善愿意认他们这对孤儿当至亲的家人遮风挡雨,只可惜…… 李栖枫的眼神蓦地暗淡下来,被自家妹妹紧盯着,李栖枫不由苦笑。 “罢了,就是不与你说,想必要不了两日你也该知了。” “知什么?” 李栖枫便把自己前头去书局找活,听到里头人说的消息说给了李瑶光听。 “如今的大靖风雨飘摇,朝廷动荡不安,胡狄未曾如往日那般劫了就走,反倒是一直盘踞北地四处劫掠,甚至还有突破沿江防线继续南下的意图。 这样情况下,陛下与朝廷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开科举? 停了,全都停了,今年本该的秋闱没了,下头县试府试也彻底停摆,至于什么时候再开始,朝廷没有消息,不过以眼下局势看……”他怕是悬。 李瑶光也大吃一惊,“科举乃选拔人才,若是这都停了,以后官员选拔该怎么办?” 李栖枫道:“举荐或者推选入仕。” 李瑶光一咯噔,“若是这般,那大靖……”怕是迟早要完,“哥,你……” “我没事,你不用安慰我。” 多年来的努力化为乌有,希望顷刻烟消云散,说不伤心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不过李栖枫想的也透彻,毕竟他有自己的思想与志向,尚还能淡然安慰李瑶光。 “若是当初没妹妹你救我,我跟瑶瑶怕是早入阎王殿,那儿可没有科举,所以不能考,虽遗憾,却不愁苦,况且说句大逆不道之言,给这般帝王这般朝廷效力,我亦不愿。” “真的吗哥?” “你看我有一点强颜欢笑的模样吗?放心吧傻妹妹,哥哥我自有成算。” 李瑶光还是担心,怕他后悔,“哥,那不然我想法子替你寻个路子,或者是找个书院?常言道不打无准备的仗,不管别的咱们先念着书,待到科举重开,哥哥定能厚积薄发,至于这摊子,太过繁杂扰人,咱还是别摆了怎样?” 李栖枫不带一点犹豫的摇头,“不了,我自己的能力自己知道,还需沉淀,至于赴书院也不必,眼下外头乱着呢,书院怕也是人心惶惶不安生,都说世间百态皆是书,这些就够我观一阵子的,且容我静心钻研一番,其他容后再说。” 李瑶光他方态度坚决,就没有再劝,只一个劲的告诉他,他们家小有积蓄饿不死,自己这回还得了不少打赏,家里日子能过,也无需长辈补贴,让李栖枫别为难自己,放宽心,别一味只顾挣钱云云。 李栖枫面上点头,笑而不语,心里却暗暗发誓,回头就多抄些书,绝对不能让妹子再出去抛头露面受欺负。 倒不是他大男子主义,而是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 既是恩人,又是妹妹,更是亲人,是他要为之一生要守护的人,且得珍惜,就怕一个不注意,她们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被人辱,那他活着何用? 第二百零三章 小儿开蒙诸多愁 “大爷,二姑娘,夕食好了,现下摆饭吗?” 外头传来秋姨的喊声,屋内二人停下谈话,李瑶光朝外头应了声,“摆。” 秋姨一走,李瑶光跟着动,准备去后头喊小丫头前来用饭,李栖枫却突然喊住她。 “等等瑶光。” “还有事?” 李瑶光回头看去,就见她哥从怀里摸出个半旧的荷包递过来,“这个你拿着?” “这是什么?钱?” 李栖枫点点头,有些羞涩,“家里一直都是你当家,这个我也不擅长,这些是我这几天挣的,虽不多,但,但我以后会努力的。” 得,不能打击哥哥的积极性,李瑶光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发现里头还不少,一颗约莫二两重的银角子,另外还有二十来个通宝,真心不算少,李瑶光都吃惊。 “哥,三天功夫你就挣这么多吗?”,难不成代写书信这么挣? 李栖枫解释,“不是,多亏街坊邻里照顾,代写书信的收入一共就那些通宝,这二两银是我抄书所得。” “哦哦,那这抄书的价格还挺不错,不过哥,你重伤刚好,且得顾惜着些身体,别给自己累坏了,不然药费还得去多的呢。” 得妹妹关切,懂好的李栖枫重重点头,“嗯,我知,妹妹放心,我有分寸的,并不累。” “那就好,那就好。” 嘴上应,李瑶光心里实则不放心,毕竟这个哥哥太闷了,不会花言巧语,只会闷头记事干事,心里暗做打算,想着明日无事,给小姨他们送了东西后自己就亲自盯着看看,免得哥哥阳奉阴违。 当着对方的面,把荷包里那颗银角子取出来在李栖枫跟前晃了晃,“哥,一家人,那我就不客气了,这银子我拿着当家用,回头就做个账本,做到进出都心中有数。” “嗯嗯,拿着拿着,一家人,都你管着。”,李栖枫也心情好的笑嘻嘻,很显然开心于李瑶光的不见外。 李瑶光收了银子,把荷包系好又塞回去,李栖枫一愣,李瑶光忙道:“哥哥在外身上也不能没钱,这些你拿着,万一有急事或者是找零什么的,总不至于求人。” 李栖枫想想也是,伸手接了荷包塞怀里笑应,“好,都听瑶光的。” 夜里这顿饭吃的很温馨,饭桌上瑶瑶听到姐姐说,明日要去侯府给熠哥哥还有阳阳弟弟送糕点,小家伙立马表示要跟随。 次日早,三兄妹饭毕,李栖枫要去书局送抄好的书,顺便把大包小包的姐妹俩送至侯府角门。 来的时候,姨父不在,小姨带着俩小的一道坐在临窗暖阁上,俩小的玩着还是当初自己在通州买的九连环。 李瑶光发现做针线的小姨有些愁眉不展,拿出从承恩公府带来的糕点哄三小的去对面屋子里玩去,待到三人手拉手的走了,李瑶光才问。 “小姨,姨父怎么不在?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于媚雪被问的一僵,还想隐瞒,忙的摇头,“没,没呀,你姨父有点事去前院了,光儿怎么如此问?” 李瑶光一屁股坐到小姨跟前,她才不信。 “小姨,人家说知母莫若子,我们不是母女胜似母女,你这模样还想瞒我?说吧,有啥事说出来,咱们一人技短,两人技长。” 于媚雪心里恼自己不争气,一点事都瞒不过孩子,被问急了,怕外甥女担心多想,终还是跟李瑶光说了近来她发愁的事。 “唉,其实也没别的,这不是眼看日子安稳不再动荡,阳哥儿他们年岁也不小了,不该耽搁他们,你姨父又说这乱世飘摇的,身为男儿不该一味憨吃憨玩,合该早早开蒙,学些礼义仁智信才是。正好府里请了位据说学识还不错的举人老爷给府中小爷们授课,我与你姨父本是想送熠哥儿与阳哥儿去的,结果对方不收。” “不收?为何?是因为熠哥儿不姓程是外人?那也该只是不收熠哥儿,不该牵扯阳阳啊。” “谁说不是呢。” 于媚雪无奈叹息,李瑶光就猜。 “是侯夫人不许,还是先生看不上?我姨父今日就是去忙这事情去的?” “具体我也不知,不过先生都没见俩孩子的面,该不是先生不让上,估摸着还是那边……不过也没事,今日侯爷休沐在家,你姨父已去寻侯爷说这事去了。” “这样啊!其实小姨,实在不行,开蒙而已,让我姨父给他们先开着,等以后有机会再寻良师不行吗?” “哈,你姨父开蒙?”,于媚雪一顿,好笑的摇头,“我倒是想来着,可你姨父自己都说了,他就是个半吊子,当初被欺压也没好好用心,学识并不扎实,且让他自己下苦工可能可以,让他教导人?” 自己的丈夫自己知道,人是好人,却也因为当初境遇吊儿郎当惯了,学到的那些东西怕是也早都还给夫子了。 “光儿,不是什么人都合适当夫子的,你姨父……还是算了吧。” 李瑶光见小姨神态,再想到当初挨打挨罚还不忘了要吃鸡的姨父,李瑶光也不由点头。 她家姨父虽不古板,怕是也真不合适给小孩开蒙。 “行吧,小姨你也别急,反正阳阳还小呢,简单的姨父想必还是能教的,实在不行,让他们住我那去,让我哥给他们开蒙好了,您可别忘了,您给我强拐来的哥可是正儿八经的秀才老爷。” “对吼,我怎么给忘了!”,于媚雪喜的拍大腿。 “什么给忘了?” 外头突传来姨父的声音,李瑶光赶紧下了暖阁去迎,未至门口,拄着拐的程塑就被峦山扶了进来。 程塑见李瑶光就笑的慈爱,“光姐儿来了,哈哈,老远就听到你声音,你们娘俩这是说甚呢?” 峦山赶紧见礼,李瑶光挥手不让多礼,待到姨父被扶着坐下,峦山捧着拐出去了,李瑶光才把自己刚才劝小姨的话与姨父听。 被妻子扶着坐下的程塑一听,眼睛一亮。 “嘿,还真是,我也给忘了,不过暂且还不急,今日侯爷已经给了答复,他会去与先生说,估计问题不大,回头阳哥儿与熠哥儿就能在府里进学,这里虽有倾轧,不过男子汉嘛,不经历风雨如何成材。” 李瑶光明白姨父的意思,也就没再多说,有些事她可以管,有些事自己却不好越俎代庖。 第二百零四章 不速之客强闯门 葱郁的银杏树下,代写书信的小摊支开,李栖枫坐在桌案后,沉稳提笔抄书等着顾客上门,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身后自家排排坐的俩妹妹。 李栖枫唇畔不由挂起无声的笑,周遭的嘈杂仿佛都再不入耳,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妹妹。 今日依旧男装来守兄长摆摊的李瑶光,没看到前头李栖枫的痴哥模样,把刚才热情邻居塞她的一把炒黄豆与妹妹分了,自己捏着一小撮,时不时往嘴里丢一颗,闲适的听着树下邻居们的东拉西扯聊天打屁。 这个张家丢了鸡,那个王家寡妇要再嫁,李瑶光也就听个趣,当听到有人唏嘘说起朝廷大事,她忙竖起耳朵。 “哎哎,最近朝廷的邸报你们听说了没?” “什么?” “嗨哟,这你们都不知,前几日朝廷邸报传出,说是北岸一个姓沈的小将军屡立奇功,陛下龙心大悦,颁下圣旨,钦封那位沈小将军暂代父职,加封镇北将军,领兵十万,与西北驰援的镖旗大将军并同镇北呢。” “是呢,是呢,我还听说,那沈小将军就十六七的年纪,人不大却本事的很,年纪轻轻就当大官,真是年少有为。” “哇,真的假的?” “这怎么会有假,邸报都说了,官府衙门还张榜了,不信你问小秀才啊,对吧李秀才。” 被众人问起的小秀才李栖枫被诸多目光盯着,他抬起头点了点头:“对。” 众人嗡一声议论开来,七嘴八舌的,有爱八卦的更是紧追着问:“李秀才,那榜上跟那邸报还说啥了,你敞开说说呗。” 李瑶光也看向李栖枫,疑惑,“哥,这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久,就你去承恩公府的这几日才发的榜,我也是去书局的时候路过衙门口瞧见的。” “哦哦,这样啊。”,李瑶光嘴上应着,心里却想承恩公府管理的是真严格,这也不算是小事,府中竟然没一个私下嚼舌根的,难怪自己不知。 不过沈越能得圣旨,可名正言顺的带兵,作为并肩奋战过的战友,自己还是由衷为他感到高兴的。 且能杀敌军,能为枉死的那么多性命报仇就是好事,当浮一大白。 这么开心,李瑶光当即打算叫上小姨他们,今晚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把手中最后几颗黄豆丢嘴里,牵起瑶瑶跟李栖枫打了个招呼说出自己打算,李栖枫虽讶异自己妹妹居然跟传说中的正主是朋友,倒是没有疑议,爽快点头应下,只让她们姐俩小心些就放她们离开。 李瑶光先牵着瑶瑶去了侯府,把今日自己高兴要请客,让小姨姨父他们都去吃饭的事情说了,而后留下瑶瑶跟阳哥儿他们一道玩,又答应三小家伙一系列‘丧权辱国’给买好吃的条件后,方得以成功脱身。 难得出门,这回她也打算把黑旋风、得胜还有宝马都带回家,待会采买顺便也能让它们出出力,领上俩已经长的武威雄壮的毛茸茸,又去马房牵走宝马,一人三宠出了侯府直奔临近新宫方向的西湖。 这边湖岸有大小鱼市,李瑶光在一条新靠岸的小渔船上买到了两条新鲜鲤鱼,并一篓子自己最爱吃的河虾与小鱼,这个炸了裹椒盐或者是爆炒一下,就是道着酒下饭的好菜。 除了鱼,回去的路上经过杭城有名的酒楼,李瑶光还排队抢了两只烧鸡。 回到锣鼓巷时,肉铺买了半扇盘骨,买了一刀肉,看到猪下水,又买了一副猪肺并两根大骨,这是给黑旋风得胜加餐的。 除此之外,应季的蔬菜瓜果也采买一些,临了回去路过粮铺,觉得不能厚此薄彼的李瑶光,还不忘了给宝马带上一袋黑豆加餐。 大包小包的份量沉重,好在三宠都能帮忙,宝马自不必说,重的都陀背上,黑旋风与得胜也不轻松,背上驮着它们自己的口粮。 一路上一人三宠威风凛凛的回家,虽说大多人都误以为毛茸茸们是狗,却也碍于它们的体型纷纷避让不敢靠近。 一路得以顺利到家,李瑶光安排秋姨半夏收拾,期间菜色她还亲自指点秋姨操刀,都是些上辈子自己在短视频上学到的经典菜色。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早约定好时辰的程塑就带着妻儿过来了。 李栖枫见了亲人,赶紧结束手里的活计,收了对方十文钱,递上代写的信,忙不迭收拾好摊子就与亲人一同归。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欢聚开餐,跟来的迎春、峦山与秋姨、半夏他们在厨下另开一桌,其乐融融正举杯欢庆,说着遥祝远方友人沈越一切平安遂顺的话呢,自家小院的大门突然被人拍响。 听到有人敲门,捧着大海碗吃的满嘴流油峦山皱眉,暗忖是谁这么不长眼,这种时候登门,不知道人家吃饭须得避讳着些吗? 心里吐槽归吐槽,看到桌上秋姨她们要动,峦山放下碗筷赶紧阻止,“秋姨你们就别动了,我去。” 急急出了厨房,听见敲门声越发大,峦山脚下不停,口中应和。 “来了来了,别敲了。” 咚咚咚的声响却没有因为峦山的回应而停下,反而越发的急促,带着几分莫名的不耐。 峦山这会眉头都能夹死蚊子,快步过去开门,倒是想要看看是谁人这么不长眼色。 结果门一开,不等他发话,外头来人却率先不满。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哼,小门小户,就是不知规矩!” 峦山一听,蓦地火起。 自家主子再不受宠,那也是侯府的爷,这院再小,小主子也是侯府的亲戚,认识的朋友也多。 而且这什么人啊这是!上人家的门,竟还如此无礼? 饶是峦山被程塑调教的知礼谨慎,也知万事周全小心无大错,这种时候也忍不住火气质问眼前人,“你什么人,在别人家府上大呼小叫想干什么?” 来人对着峦山鄙夷一笑,不客气的推开峦山大言不惭。 “去去去,哪里来的看门狗竟敢拦爷们的路?知不知道爷们的主子是谁?滚滚滚,好狗不挡道,爷们不跟你废话,识相的赶紧把那无忧子喊出来,我们家主子叫他上门说书,这可是他天大的荣幸。” 第二百零五章 关门放狼驱恶仆 眼看来人不管不顾,口吐狂言就往院中闯,峦山急的慌忙阻拦。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青天白日的这是要擅闯民宅吗?别动,不许进,都不许进……” 可惜他独一个,根本拦不住。 屋内众人听到外头动静不对齐齐动了,李栖枫与李瑶光腿脚快,先于家人起身冲出正厅,一眼就看到了大门口的争执。 见到陌生人闯门,李栖枫急问,“来者何人?” 峦山见到李栖枫李瑶光忙的告状:“表少爷,他们是强人,强闯民宅。” 李瑶光跟上上前,却被护妹心切的李栖枫一把按下,对着峦山颔首后,自己上前对着来人厉声呵斥:“你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为何闯我家宅?速速退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面对李栖枫的怒目呵斥,再看了眼李栖枫身后护着的李瑶光,以及他们身后厅堂里陆续涌出来的人,这俩货呵的一笑,双手环胸,下巴高扬不可一世的点着李栖枫。 “你就是无忧子?” 察觉李瑶光要动,李栖枫抓住李瑶光的手暗暗用力,对着来人不答反问,“你们寻无忧子作甚?” 来人误会以为李栖枫这就是默认,高傲的颐指气使道。 “无忧子是吧,算你小子好运,我家主子知晓你到余杭了,特来通知你一声,明日一早去我们府上为我主子说书,说的好了,我家主子大大有赏。” 说书? 李瑶光疑惑,从李栖枫身后探出头来不由问,“你家主子是谁?”,最重要的是,这人是从何处得知自己抵达余杭的? 要知道,余杭城里知晓自己是无忧子的人寥寥无几,连镇威侯府上下都是不知的,而自己到此后,唯一露面过的就是承恩公府,当初自己又再三叮嘱过陆二不要说出去,那么眼前人又是从何得知自己?并且还这么快找上门来的? 许是以为眼前人皆为蝼蚁,来人一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面对李瑶光一问,这俩下巴一扬,狗嘴骄傲的吐出几个字,“我家主子乃堂堂韩国公府小公爷,怎么样小子,得我家主子赏识,开心的傻了吧?” 哈!“周盖世。”,居然是周盖世! 真是冤家路窄啊!自己都没找他算账,这狗东西倒是先找上门来啦? 还给他说书,说的屁的说。 眼看被小姨扶着出来的姨父脸色不好,估计是想起了往日不好的回忆,李瑶光忙投去安抚的一眼,也顾不上计较自己的情况消息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忙对着面前俩狗奴才装傻,先打发了这俩狗东西再说。 “二位怕是找错地方了吧?我家兄长不是无忧子,我家兄长是秀才,写书倒是会,说书怕是无能为力。” 来者一呆,“你说什么?我们找错地方啦?这不是无忧子的家?” 对上对方怀疑的目光,李瑶光豪不心虚的重重点头,“对啊,不是,我们也不认识什么无忧子。” 俩狗东西当场傻眼,一个不住对着另一个指责。 “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打探的?搞错了地方你晓不晓得!回头请不去人,小公爷发怒打死你都活该!” “不对啊,怎么会搞错呢?不应该啊!陆五难道还敢欺骗我们小公爷吗?而为了以防万一,我还花了足足五两银子问当初送那无忧子回家的车夫打探消息,明明对方说的就是这街上,而且刚才你也是看到的,路口我询问的时候,树下那些人都说,那日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就住这个院子啊,根本没错啊?” 被怀疑的这个家伙只觉神经都错乱了,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最后只能怒瞪着李栖枫李瑶光二人发狠。 “你们两是骗我的对不对?好呀!竟然敢欺骗爷爷,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干什么?” 见对方恼羞成怒,步步紧逼,李栖枫再次把李瑶光一把拉到身后护住,与峦山并排防备怒瞪来人。 李栖枫好气:“你们这厮强闯私宅还有理啦?在下虽弱却也身负秀才功名,阁下主子再能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公爷也好,韩国公也罢,天子脚下难道就不怕王法吗?如此欺辱百姓,在下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告你们一个藐视王法,欺压百姓之罪。” 俩狗东西畅笑,“呵,王法?还要告?我们好怕呀!区区秀才而已,以我们小公爷能耐,莫不说就是闯你个小小秀才家门而已,便是踏平了你这破地方,你又奈爷爷如何?”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欺你怎地?不服啊?” 李栖枫怒不可遏,生平第一次被气的撸袖子想打人。 “哥,哥,别跟这种狗东西计较,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能咬回去吧,而且这般货色,说他们是狗都是对狗的侮辱,畜生怎么能听得懂人话呢?哥你别急,别急啊。” 老实人都被逼急了,深知有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奴才的李瑶光生怕兄长吃亏,忙的拦下人推给峦山。 “峦山,护好表少爷。” 峦山点头,死死拉住暴走的李栖枫。 见正厅台阶上她姨父也急的要拄拐下来,李瑶光赶紧又喊,“小姨拉住我姨父别冲动。” 转头对着面前俩趾高气扬,豪不讲理的家伙冷冷一笑,笑的俩头皮发麻。 李瑶光再不多言,一挑眉,对着柴房方向大喊一声:“黑旋风,得胜!” 随着她声音落下,一白一黄两道身影迅如闪电般嗖一下从柴房方向猛的窜出。 起先面前俩货还得意,面前小子怕不是被他们吓傻了乱喊乱喊,正要取笑,突见两道身影飞速接近,带着腥风,正怔愣怀疑想要看清楚扑来的是什么东西,就见面前小子突然再喝。 “给我把这俩脏东西赶出去,不听话,咬死!” “嗷嗷嗷……” 直到这时俩货才看清冲到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什么,二人蓦地大惊失色,嗓子破音。 “啊,妈呀,这么大的狗……” “快跑!” 二人神色惊变,面对两条半人高的大狗,脚下一软,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哪里还记得什么找无忧子?请人登韩国公府的门去说书? 俩狗东西先恐后,撒丫子的猛冲,那是生怕跑慢一步就要落入身后两张血盆大口般,一边跑,一边气愤。 嘴里骂骂咧咧,脚下不停,好不容易冲到门外,见两只不再跟出来,二人这才大松口气,可再回去?看到跟哼哈二将般守在门口的两大坨,他们又不敢。 两狗东西软着腿,扶着墙,只觉丢面,遭此惊吓,恨从心起,不由对着院门方向破口大骂,放着狠话,“妈的,你们这群贱民给爷爷等着!” 第二百零六章 兄替弟天经地义 院子里一众听到外头叫骂不由黑脸。 李栖枫忧心忡忡,“对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曾经吃过周盖世大亏的程塑跟着点头。 “是的,且周盖世为人阴毒,这俩狗奴才回去后还不知要如何添油加醋。光儿我们不能硬碰硬,这样,你跟小枫他们连带秋姨与半夏都收拾一下,这里不能久留,都跟我回侯府去,咱们暂且躲避一二。” 李瑶光却不认同,“姨父,躲不是办法,以对方身份地位,若事发,镇威候那破地方如何护得住我们?您忘了当初您吃的亏了吗?我们不去,就在这。” 听此言,忧心自家孩子安危的于媚雪急的脸都发白。 “你这孩子,眼下不是倔的时候,人在屋檐下,万一……” “没有万一,小姨,事情已经发生,逃避不是办法,放心吧,这事我能解决。” “你怎么解决?” 众人担忧,齐齐看她,李瑶光却望向承恩公府的方向冷冷一笑。 “自然是谁大嘴巴子惹的祸,就找谁收拾烂摊子啊!” 她可没忘,刚才那俩嚣张保护的狗东西,嘴里可是提到陆五的。 再想到自己接触的人,那此陆五必定就是彼陆五。 既然是彼陆五,她早就有言在先,陆五惹的祸,不管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那不得找陆二解决,说来都是他当哥无方不是。 “小姨姨父,你们领着大家安心吃饭,我出去一趟。” 众人:“你去哪?” “当然是找人解决这事啊,别担心。” 于媚雪他们怎能不担心,李栖枫见状不顾李瑶光阻拦强势跟上,兄妹二人直奔承恩公府,还是熟悉的角门,熟悉的门房。 见到李瑶光来无需多说,知道她是来寻陆二的,门房客气的把二人领进角门后小厅歇息等候,不多时,得了消息的碧芜亲来领人。 一路上碧芜还惊喜李瑶光为何来了,可是又要说新书,李瑶光只呵呵笑着对此避而不答,反而是不动声色的打探陆二并陆五情况。 一进藏晖院,见了陆二的面,李瑶光也不客气,憋了一路的火气劈头盖脸就朝笑眯眯迎上来的某人砸了过去。 “可不敢当陆二爷的迎,明明说好的事情,我是万没想到,您堂堂陆二爷说话如放屁,一点也不守信用。” 见到李瑶光上门找自己,满以为有新故事高兴异常的陆放一顿,特别是面对这般指责,陆放傻眼,简直不可置信。 “李瑶光你怕不是傻了吧?发的哪门子的疯,说的什么鬼话?” “我说鬼话?呵,也是,您是谁啊,您是堂堂陆二爷,您这般身份地位,不拿我们小老百姓的命当命,我们也只得认命。” “哎哎,不是,你有话能不能好好说,用得着这么阴阳怪气吗?李瑶光,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有你这么糟心的朋友吗?” 陆放老委屈,小爷不开心。 李瑶光更不开心。 “呵,还拿我当朋友?这话我还没问陆二爷您,有您这么处朋友的吗?当初我们是怎么约定的,我说了,以我的原则是不会上别人府邸说书的,来你家也是因为你先助了我,把我当朋友,作为朋友才破例的对不对?” “对啊。” “那好,我再问你,当初是不是也是你也亲口答应我,要对此事保密的对不对?包括你的家人。” “没错啊。” “很好,那我再请问,今日周盖世派了俩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上门,口口声声让我去他家给他说书,陆二爷,我就想问问你,周盖世是如何得知我在余杭?又是如何得知我给你家说过书?又是如何精准找到我家的?啊?你倒是说呀? 别说是镇威侯府,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我就是无忧子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陆二爷,我与那厮的恩怨你不是不知,我还给他说书?我给他说个祖宗!” 陆清毕竟是这货亲弟弟,份量不比自己重? 所以哪怕是被这货的弟弟给坑了,眼下她也不能明着说,只能假装不知的兴师问罪。 至于陆放也委屈? 呵呵,那不好意思,那货是他的亲弟,作为亲哥哥,还是事件引起的根源,这锅他不背,这弟弟的屁股他不察,谁背谁擦? 陆放得了李瑶光一顿喷,听着听着,他自己也觉不对。 而且李瑶光此人,当初求自己打问消息时就能看出品行,不是确信乃自己这边泄的密,怕是也不会如此气哼哼的找上门来。 这么看……是谁?到底是谁泄露了秘密? 明明当初自己跟爹娘还有大哥弟弟都叮嘱过,无忧子这小儿不易,也从不登门说书,能上自家,也是因为他们乃真朋友才破例一次,自己还让他们闷声发财别乱说,免得以后有好故事听不着,爹娘兄弟当时都点头应了的呀? 照道理也不应该呀? 父亲公务繁杂都忙不过来,自不会提及这等小事; 母亲嫂子也不是多嘴妇人,这几天也没有出门交际,也无接待亲朋,且她们都心疼李瑶光女娃不易,自不可能乱说; 大哥就更不可能了,以大哥性子,不说自己还事先拜托过,便是没有也不会做此小人; 府中下人?听过书的都被敲打过,以母亲治家严谨,没人敢掘虎须才是; 那是谁?那便只有小弟。 陆放眼睛一眯,随即喊人:“枢棋,你速去把老五给我喊来。” 枢棋不敢耽搁,忙领命而去。 等人走远了,陆放看向气呼呼的李瑶光郑重道:“放心吧,我陆二交友自来诚心,你且安心,事情起因乃我陆放,今日之事不管是不是我家人泄露出去,周盖世那边有我,定不让你为难。” 见陆放果然跟自己所料一般,并不是周盖世那般无耻之辈,这人虽然也是有名的纨绔,虽然也好玩闹吃喝,人却是好人,心有底线良知,李瑶光点点头,心中怒火跟着消除。 跟李栖枫一起随陆放进厅堂坐下,没等多久,枢棋就带着吊儿郎当的陆清前来。 陆放也没废话,开门见山发问。 陆清见李瑶光在,又见自家二哥神情不妙,心里惴惴,起先还想狡辩来着,不想陆放多了解自己弟弟的,见他眼珠子咕噜转就知定是这货嘴不严。 陆放气的当场砸了手中的茶碗。 从来没见过二哥这么凶的陆清当场抱头鼠窜,躲到碧芜身后哭唧唧的解释。 “呜呜呜,二哥,二哥!我也不想的,今个上午我遇到周盖世,那货取笑我,我气不过,不小心说出了无忧子给我们说书,而他却没有再牛逼轰轰也没用,我真不是故意是二哥,呜呜呜……” 好吧,破案了,真是这货! 亲耳听到,陆放放弃挣扎了,谁叫这是自己的亲弟弟呢,跪着也要扛下去啊! 顾不上看糟心弟弟,陆放起身对着李瑶光郑重一揖。 “吾友放心,今日之事,我陆放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周盖世,我们惹出来的事我们去解决,定不让他再烦扰到你。” 见陆放如此郑重,李瑶光决定信他一会,点点头应下,离开承恩公府的时候心里确想着,若是事有不成,自己还得想其他办法一劳永逸。 第二百零七章 出门遇疯狗封杀 事过几日,陆放亲自上门带来消息,说周盖世那边他已彻底解决,李瑶光也就松下心来,放开手,日子过的悠闲自在。 接连陪着李栖枫摆了几天摊子,李瑶光越发无聊,闲来无事,正好姨父一个疗程膏药用完,急需配置下一阶段用药,李瑶光自告奋勇,把瑶瑶送去侯府让小姨看着,又把俩毛茸茸拘在家里,牵着宝马溜溜达达往济世堂去,顺便也好问一问吴爷爷,她那久无音讯的好大哥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抵达济世堂的时候里头正忙,李瑶光看不过眼,正好要等药,便配合着被抓了壮丁帮忙,抓药做不好,包药收钱倒是会。 每每把手中药包交托出去,看着这些面容愁苦的求医者,不难发现,来人全都是新逃难自此的北地百姓。 一边忙碌,一边听着他们凄风苦雨述说着苦难,回头再想,往日遭遇历历在目,告别吴爷爷提药回去的路上李瑶光心情沉重,总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可具体做点什么呢?她暂时又想不到。 牵着宝马沉思走在喧闹街沿,叫卖声声中,见路边有家人声鼎沸的酒楼,心中已有重出江湖打算的李瑶光有些意动,甩开刚才的低落情绪抬脚就走了上去。 见有客来,伙计小哥并不因她年纪小就怠慢,反而是恭敬的领走了她的宝马先去安顿,而后把背着装满药包背篓的李瑶光领进大堂。 因就她一人,而里头太满,李瑶光便被客气的安顿在楼梯转角的单人位置,这里除了二楼上下客人能看到外无有隐私外,倒也清静,她也无甚秘密自是不在意。 听着小二连报菜名,李瑶光随意点了两道招牌菜并一碗饭,一壶茶,才想问小二打探下,他们酒楼是否有人说书唱曲云云,周遭喧闹突然戛然而止,空气为止一静。 李瑶光疑惑,抬头一看,却见身边就近两桌客人如见鬼魅般,眼神躲闪身体后倾,一副急于想要后退躲避模样。 嘛回事?见鬼了这是? 心里嘀咕着,李瑶光下意识要往人群忌惮的方向望去,一道嚣张声音却先发制人。 “呵,爷当是谁呢,原是你这么个不长见的贱东西啊,怎么,上城中这最有名的酒楼来干嘛?不会是来招揽活计想说书的吧?” 这声音有点熟,再沿着已至桌边的锦袍往上看,一张欠到让她憎恶的脸豁然映入眼帘。 周盖世,居然是周盖世! 李瑶光神色一变,全身写满防备,“小公爷有何贵干?” 李瑶光的态度动作越发刺了某人眼,再想到前几日被陆大陆二的联手警告,周盖世的脸黑的可怕,整个人都阴阳怪气的。 “哈,有何贵干?你竟还好意思问爷有何贵干?你个贼子贱种,不去巴着陆放那厮舔臭脚,怎的落魄流落街头?哦哦哦,我知道了,以陆二那没长性的家伙,你这是故事说完了,招数使尽了,那厮再不稀哒搭理你,不得已抛头露面自己乞怜讨生活来啦?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该!” 李瑶光暗暗摸出电棒握手里谨慎防备,心说大不了干他娘的,嘴上也不服输。 “小公爷怕是想太多,陆二爷如何,您若是想知,不若您同我一起往承恩公府走一遭,亲自问一问陆二爷?” “你,你要挟我?” 周盖世气的二佛升天,倒是想不管不顾的发火,却心有忌惮没敢动手,只能疯狂的摇着手中折扇怒点李瑶光放狠话。 “好你个贼子,伶牙俐齿,爷羞于尔等为伍!不要以为傍上了承恩公府就可以得意猖狂,不把爷放眼里,不过是区区承恩公……” 他还就不信了,待到姓陆的自身都难保的那一日,这些蝼蚁还能这么狂? “你最好是祈祷承恩公府能庇护你一辈子,你给爷等着,且让你狂些时日。” 就像爹说的,承恩公府长久不了的,待到陆家大厦倾覆的那一日,就是自己雪耻之时。 眼下嘛,碍于亲爹让他避其锋芒,暂退一射之地的的叮嘱,收拾不了承恩公府,收拾警告下这狗仗人势的东西他还是可以的。 观周盖世这暴怒无能、憋屈隐忍之态度,李瑶光心中也疑惑,陆放到底是如何与周盖世交涉的。 不过看样子并不愉快呀,没见这狗东西已经恼羞成怒,那狂抖的手指差点就要点到她鼻子上来,口中还狠话连连么? 听听。 “你个贼子很好!爷奈何不了陆放那厮还奈何不了你?那厮不是保你么?你不是不愿给爷说书么,行,从今往后有我周盖世在的一日,你无忧子就得给我老实缩着再不许张嘴,我倒是要看看,这偌大的余杭府,这满大靖,哪一处茶楼、酒馆、饭铺、街巷敢接纳你去说书,总有你求爷的时候。” 李瑶光不知这厮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难道是天生的优越感? 见对方放了狠话却出奇没动手,反倒是自己气急败坏转身就走,李瑶光虽讶异却并未多想,无视周遭新奇打量她的惊讶目光,一边镇定吃小二刚端上来的饭菜,一边感慨陆放能力不错真能压服周盖世这厮,一边却又发愁周盖世的威胁。 她有重操旧业的心,更想给手中银钱花销找到借口,自是想找个如当初味美楼般合适的地方,继续说完射雕说在延续神雕呢。 这把好了,地方没找到反遇疯狗,且以疯狗今日狠话来看,还有身边这些人唯恐避他不及的情况估摸,她怕是真在这余杭城找不到合心意的入驻地方了。 愁啊! 早知道当初自己另想法子进城,不招惹陆二就好了。 以前姨父他们就不同意自己入这一行,是她相当而然,而且当时那般一穷二白的情况下,靠唯一的技能吃饭也是她唯一的出路; 如今情况不同,再以她认下大哥的脾性,怕是也不会轻易答应她再入此行当,只会拼命压榨自己挣钱养家; 再有眼下疯狗放话。 哎!想她堂堂苦练半辈子的特长谋生的本事,难道就要就此埋没了吗?或者是找到韩国公府敌对势力,以后专门入府给达官贵人说书去? 不不不,那岂不是很轻易就成为了达官显贵们的禁腐?那绝不是自己想要的。 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第二百零八章 临海出事全员来投 李瑶光郁闷归郁闷,桌上饭菜却是吃光光绝不浪费,结了账,背上背篓,牵上宝马,想不通暂时就不想了,先把手里的药给姨父送去才是要紧。 由先前打点好的角门进入,看到笑嘻嘻的余婆子,李瑶光把顺道从吴爷爷那边买的一瓶丸药塞给对方。 余婆子看到熟悉的药瓶眼睛都亮了,双手接过,千恩万谢,不仅殷勤的帮着牵过宝马拍着胸脯说放心予她照料,更是在李瑶光离开前一把拉住她跟她咬耳朵。 “表姑娘,前头我去厨下端膳的时候,听前头守采买角门的婆子说,那边门上今日有人上门打听六爷的消息,还问及您,老婆子本想为您与六爷尽一份心问一问,不想那死婆子嘴严的很,死活不说,也不知那婆子跟六爷说了这事没,老婆子一直惦记着这事,特跟表姑娘禀报。” “这样啊,多谢你了余妈妈。” 李瑶光心中猜测怀疑是谁人打问自己与姨父?利索掏出十个钱塞给余婆子,不顾对方客套推拒,强势塞完背着背篓离开,边走还边琢磨。 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准备待会等会问一问小姨姨父,看看那边守门的人有没有通传吧。 结果等她放下东西,问小姨姨父的时候,二人俱说不知。 程塑干脆招来峦山,让他去打探一下。 想到余婆子的话,那样的人精都吃瘪了,李瑶光也不觉得峦山能打探出什么,忙的阻止。 眼见自家小姨从箱笼中翻出银子塞来说是药钱,李瑶光想到他们三口那点微薄的月例,赶紧撒丫子跑。 开玩笑,小姨这点银子,府里打点上下,给峦山他们发月例都紧张,药钱什么的,权当自己孝敬了,反正自己不差钱。 离了小姨姨父的地方,李瑶光不急着回,反而是转道余婆子说的角门,一番打问,银子开道下,倒是成功撬开了这婆子的嘴。 这婆子用豁了的牙巴子啃着她刚递上去的银角子,确信是真,笑眯眯往怀里一塞,对李瑶光的话自是言无不尽。 “嘿嘿,老婆子谢表姑娘的赏,其实老婆子也不是故意不通禀六爷六奶奶的,只是对方乃是女子,长的还妖妖娆娆的,一来就点名说寻塑六爷,找不到六爷又说找您,老婆子想着着不对啊,也是怕爷们在外头养的小娘寻上门来污了六奶奶的眼,老婆子才打发了人,老婆子一腔忠心可都是为了六奶奶着想,表姑娘可别见怪。” 这婆子倒是会说,只是这妖妖娆娆,还点名要找自家姨父的女子?谁啊? 李瑶光心里猜度,继续问,“不说这个,来人除了要见我,我姨父外还有没有问起别的,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 婆子想了想摇摇头,“那倒是没问。” 主要是当时她的态度,对方也没再说什么。 眼看面前表姑娘脸黑了下来,想到怀里的银子,还有东边角门那余婆子的猖狂劲,这大方的主自己可得把握住喽,忙绞尽脑汁回忆。 就在李瑶光觉得问不出什么有用消息要走时,婆子忽想到什么,急的一拍大腿。 “哦哦哦,对了对了!表姑娘,那女的离开前嘴巴里还嘀咕了句什么,恩人可真难寻,又说什么余杭城不好进,城外什么福的客栈坑人,再熬下去顾姐姐怕是要不好了云云。” 李瑶光品着这些信息,脑子串联,想到一个人,忙的拽住婆子胳膊追问,“什么福?具体什么福的客栈你可能想起?” 婆子被拽的一惊,还是努力回想,想半天再也想不起来什么,只得摇头,“不知。” 李瑶光不再纠缠,跑回去跟姨父他们打了招呼,说出自己的怀疑,并让峦山去三叉街口给兄长送个自己会晚归的信,忙就要出城去找那什么福的客栈。 如果自己猜的没错,定是顾卿顾姐姐一行临海阁众人来了的话,首要往北边城门外去寻,找到人的机率最大。 李瑶光赶着要走,程塑于媚雪夫妻不放心忙要跟随,李瑶光没让,最后无法,双方各退一步,迎春去报信,峦山则被委以重任随护李瑶光。 为赶时间,宝马干脆交代迎春送回家,李瑶光给了银钱与峦山,让其去车行租一辆马车,做好了找遍四门的打算。 二人上车,直奔北城门寻找带福的客栈。 李瑶光并未翻遍北城外,没头没脑的一家家铺子去找,反而是把车停在城门外热闹的地方,又给了银子让峦山到就近的铺子包圆了里头的包子馒头,随后与峦山还有车夫一起,提溜着走到那些缩在墙角的乞儿,以及那些无法进城止步与此的愁苦百姓跟前,吆喝着分发,一边发一边从他们口中打探,知不知城外哪家客栈带福字。 靠着广撒网,李瑶光很快从个小乞儿口中得知,沿着城墙根往东二里的城外草街有家福来客栈,小家伙很积极也很感恩,一手一个包子,嘴里还啃着一个,忙就要上来带他们去。 让峦山把人提溜上车,顺着指点迅速赶路,远远的抵达福来客栈,车未停,趴在车窗上张望的李瑶光老远就看到了熟人。 李瑶光欣喜,急拍车,不等彻底停下,她忙蹦下马车,朝着正要一脚踏进门的人挥手大喊。 “卢大哥,卢大哥?卢青,卢大哥……” 卢青闻声回头,看到朝自己奔来的人,眼中先是诧异,随后迸发惊喜,忙把身边撑着面救死扶伤幌旗的老者请到一边,顾不上失态,奔跑着就迎了上来。 “李姑娘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胭脂呢?” “太好了卢大哥,原来真是你们来了,对了顾姐姐呢?你们大家都还好吧?” 双方见面,喜不自胜,均有疑惑,得李瑶光问,卢青忙的回话。 “还好还好,我们都好,您还好吧?至于顾当家,她……” 卢青本是想报喜不报忧的,可既然恩人姑娘来了,自是要见当家的,就当家眼下那般模样,定然也瞒恩人不过去,卢青犹豫了犹豫,不由叹息,与李瑶光比了个请的手势。 “唉,姑娘请随我来,什么话,等您见了我们顾当家再说。” 李瑶光心中立时一咯噔,再看到卢青身边引领上的老者手中幌子,心里的不妙担忧更甚,不由一把拽住人。 “卢大哥你实话与我说,你们是不是出事了?” 想到眼下他们临海阁一众处境,卢青想了想,还是先把这游方郎中迎入落脚的客栈后院,让其先与顾卿看诊,这才打发知道李瑶光来纷纷涌上来问候的一众临海阁上下故人,寻了个还算清净的地,与李瑶光说起了他们分别后的情况。 第二百零九章 转危为安幸得活 原来当初他们在金陵分别后,临海阁一众就遭遇了为难,朝廷以备战北上光复为由,强势征调夺走他们临海阁的楼船,一文未补偿也就罢了,去要说法还打伤了他们临海阁为数不多的护卫、乐师等人。 一行不得已狼狈投奔当初顾大家的旧相识,结果却又被对方趁火打劫,好不容易保全自身,姐妹们还被坑被抓入私坊。 顾卿为保姐妹出面受了欺辱身负重伤,回来就病倒了,吐血昏迷前咬牙让他们各奔东西,避其锋芒自寻生路,是卢青等人不愿放弃顾卿,大家也不愿抛弃共患难的情谊,共同商量之下决定离开金陵奔赴余杭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李瑶光这个恩人帮一把。 虽然大家知道,这样给恩人添麻烦很不地道,可他们实在没办法了,如他们这样的飘零人,但凡遇到个有权势的就只能任人宰割。 再想到李瑶光为人,以及她跟七济堂那般熟,而七济堂在大靖却是连权贵也轻易不可惹的存在,加上顾卿性命危在旦夕,实在没法子,大家只能凑钱,破釜沉舟的奔着李瑶光这唯一的救命稻草来。 李瑶光听到卢青的叙述急了,再想到那游方郎中,她很不放心。 都不等对方看诊完,李瑶光直接给了诊费让其走人,招呼卢青一众把昏迷的顾卿抱上她租来的马车,准备带去找吴爷爷。 出门遇到归来的胭脂,看到李瑶光的出现,接连碰壁的胭脂迸发惊喜,带着哭腔,“恩人,恩人,奴可算是见到你了……” 想到侯府角门的碰壁,想到城中转一圈也不得恩人踪迹,如今看到救命稻草,胭脂喜极而泣又哭又笑,一抹脸非要跟随。 李瑶光想到她也能照料顾卿,没多言点头应下,再想到临海阁境遇,利索摘下挂在腰间装样子的荷包,暗暗转移进去锭五十两的银锭,不顾卢青反对强势塞给他。 “这些卢大哥先拿着,安顿好上下,别让大家跟着吃苦委屈,要是可以,尽快找个大点的院子落脚,哪怕是先租下来也成,总比住客栈方便,至于顾姐姐这边有我,放心,我这便带她去寻神医,定不会有事的,大家信我。” 卢青想到他们的恩人跟七济堂交好,而七济堂尽出神医名医,自是放心,客套矫情话也不说了,郑重歉疚的接过荷包重重点头,掩下心中担忧,望着李瑶光的目光全是感激。 在卢青一行的目送下离开客栈,马车一路疾行来到济世堂,车都没停稳,救人心切的李瑶光就跳下车往里头飞奔求助。 “吴爷爷救命……” 吴大夫闻声,手上病患也顾不上了,急忙起身快步迎出来,边跑边喊,“怎么啦怎么啦?好孩子,有话慢慢说,别急。” 等从李瑶光口中知道具体情况后,吴大夫立马指挥一众徒弟把顾卿抬进后院客房,一番看诊救治,顾卿情况总算稳定住了。 边上焦急等待的李瑶光硬是忍耐,待到吴大夫收了顾卿满身银针这才迎上去,“吴爷爷,我顾姐姐怎么样了?” 吴大夫嘘出口气,也不遮瞒,表示患者幸亏淤血吐出且来的及时,施针后身体淤堵已通,人算是救回来了,只需要静心休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李瑶光高高提起的心这才落定。 眼下人不好挪动,只能暂住济世堂,李瑶光打发峦山回去跟小姨与兄长都说一声,并且安排一下每日来送一下病号餐,自己则留在这里与胭脂一起伺候照料。 喳喳喳,喳喳喳…… 清晨鸟雀声声,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棱洒在床榻上照亮屋中一切。 迷蒙中被一阵鸟叫吵醒,顾卿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么一幕岁月静好模样。 她这是怎么啦?哦!想起来了。 自己为了救楼中的姐妹,不惜受往日仇家胯下之辱,遭了毒手伤了身体,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人都带出来了,离开那恶心地界,前脚刚回家自己就一口血喷出,然后就再没有然后了。 自己这是还活着? 顾卿不可思议的动了动身体,正想强撑着起来问一问大家是否都安好呢,屋门被人猛地从外推开,旋即有一道不高的人影逆光走进。 那身影……她看着怎么那般熟悉? 顾卿不禁眯眼,待细看,来人却迸发出惊喜,“太好了顾姐姐,你终于醒啦!” 这是?“瑶光!” “嗯嗯嗯,是我是我。” 见到故人,刚从生死线挣扎下来的顾卿也很高兴激动,一把拽住奔到床跟前坐下的来人,“瑶光妹妹,你什么时候到的金陵?” 这话让李瑶光心疼的。 可怜顾姐姐,这是还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很久很久吧? 李瑶光心疼的扶着人慢慢躺下,嘴里却故作轻松的安慰。 “顾姐姐这可不是金陵,这是杭城,你是不知道,你一昏迷,可把卢大哥还有胭脂姐姐他们急坏了,当时那般情况,要不是大家当机立断带着你来寻我,咱们此生怕是再无缘相见了。” 顾卿听的一愣,随即唏嘘苦笑,唯有紧紧抓住李瑶光手腕不放的手,泄露了她的不平心境。 “瑶光妹妹,对不起,还有多谢你,姐姐又欠你一命,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李瑶光摆手,“嗨,顾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咱们可是一起杀过敌、逃过命的过命情谊,你说这些可是见外了,说来我还得多谢卢大哥还有胭脂姐姐他们呢,若不是他们果决,我再上哪里找你这般飒爽的姐姐去?” “你这孩子,还打趣哄我。” 不过想到卢青与胭脂,顾卿又担心上了。 想到自己那般的昏迷,大家该是担心坏了吧,忙就问,“卢青跟胭脂他们?” 李瑶光贴心的给顾卿掖了掖被角,“姐姐放心,他们好着呢,临海阁一众都好着呢,胭脂姐姐不放心客栈那边,守了姐姐一整晚天亮的时候才离开,回去帮卢大哥去了。” 见床上人挣扎要动,李瑶光一把将其按住,“哎哎,顾姐姐别动,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放心吧,卢大哥很好,被你救助出来的那些姐姐妹妹们也很好,大家都好,一个不少都护着你来余杭了,你别担心,我已经让卢大哥找房子安顿了,想来等你养好了伤,回去就能跟大家团聚。” 顾卿一听,彻底安心,却也知道这些都是托眼前人的福,千言万语不知说什么,全都只能化成口中一声声的:“谢谢,谢谢,拖累你了瑶光妹妹……” “顾姐姐,说这些就见外了,我还高兴于大家能想起来找我呢,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至于临海阁的事情,没事,千金散去还还复来呢,这点挫折算什么的? 咱们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当初武定那般危险咱们也活着走出来了,与那千千万妻离子散,倒在北地再爬不起来的可怜人来说,咱们是不是幸运的多?你啊就放宽心,好好修养,等身体养好了,咱们再重整旗鼓就是。” 第二百一十章 画饼宏图谋大业 “重整旗鼓?” 顾卿呢喃,心中向往,可是这谈何容易? “好妹妹,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真挚的……” 当初的临海阁是巧宗,对方急着脱身,就那般,她也是拿出一生积攒才勉强顶下来的。 后来一路逃命,一路受挫,往日朋友变的面目可憎,往日得她救助之人也一夕翻脸,越逃越穷,越穷越穷,连带兄弟姐妹们的家当都差不多散尽,最后剩下点身家全压在那楼船上,本想着到了金陵安稳了卖了楼船重新开始,岂料…… 顾卿掩不住眼底苦涩,心灰意冷,“可恨这吃人的世道,可恨这吃人的世道啊!” 李瑶光也唏嘘,“顾姐姐,莫要灰心绝望,不至于此,真不至于此,你听我说,世上无难事,只要人活着,人活着就有无限希望,那么难我们都过来了,这点挫折算什么?想想那些信你、护你的临海阁众兄弟姐妹,哪怕是为了他们,姐姐也要有信心重整旗鼓。” “为临海阁一众兄弟姐妹?重整旗鼓?我,我两手空空,身无长物,还,还有机会吗?” “有,一定有!”,李瑶光重重点头,“顾姐姐,我才想跟你说呢,我有一个绝好的主意,便是你们不来寻我,我其实也想去寻你们的。”,当然,这不是真话却也不是假话。 虽是为了安抚病人,不过她突然想起自己被周盖世警告威胁的事,刚才安慰人的时候脑子的想法突然就串了起来。 顾卿一听李瑶光要寻她,来了精神,挣扎着想要起身,口中急切询问,“妹妹要寻我作甚,只要我能做得到,我……” “顾姐姐别激动,且安心躺着,听我细细与你说来,事情是这样的……” 李瑶光也不遮瞒,当即就把自己曾经化身无忧子,在酒楼茶馆讨生活说书,最近被歹人为难断了生计的事情给说了。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说出临海阁有难,她提出两方合作,她出资,顾卿出人,重开临海阁的提议。 听到眼前恩人妹妹竟是传说中的无忧子,顾卿惊呆了。 再听到她被刁难,顾卿气愤,心里狠狠记住那叫周盖世的家伙,管他什么小公爷,但凡今后自己遇到机会,定要为恩人妹子报这仇; 随即又听妹妹说要与自己合作重开临海阁,还要把那射雕的书在临海阁换,换成什么舞台剧的形式演出来,顾卿已是被惊的说不出话,面前的人却还在侃侃而谈。 “顾姐姐,真的,我瞧着西湖极大,风景还美得很,且买上一条大的楼船装修一下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到时候你有人,我有剧本,咱们好好演,打出知名度,等走入高端局了咱们再来个限名额登船,同时还能与商家合作搞噱头拍卖,便是以后出租楼船场地都挣钱。” 李瑶光说的头头是道,顾卿也越听越入迷,只觉得那样的美好画面近在眼前。 “瑶光妹妹大才,竟有如此好主意,甚妙。” 李瑶光被表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其实我也是拾人牙慧,有点粗浅主意罢了,具体还得顾姐姐你跟临海阁上下兄弟姐妹们下苦工。” “这个无需担心,临海阁上下不论男女都是能吃苦的人,只是瑶光妹妹说的样样都极好,怕只怕……” “怕什么?” 顾卿苦笑,“如今这乱世,活着尚且艰难,以妹妹大才宏愿,自是要做大独树一帜,可一旦做大,名声外显,难保不会被人惦记。” “这个呀,我也早想好了。咱们弱小,怕盘子太大被人端,咱就再拉几个强有力的后盾就是,像七济堂我大哥季墨,像陆放,像沈越,这一个个都有权有能耐,不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后盾么。” 李瑶光每说出一人,顾卿眼睛就亮上一分,可到最后,她还是犹豫,“背靠大树自然好,陆放是谁我虽不知,可就季爷,还有沈将军那般,他们会同意入股吗?” “嗯,这倒是个问题,会不会的我们光猜也不行,这样,我回头就找机会问问,而且我们也不要他们出资,还分他们干股,以我那些书受欢迎的程度,这生意稳赚不赔,他们又不亏,白白有银子拿为何不参与?” 等有了钱,她可以把自己这一份钱分出来,救助流离失所的百姓孤儿,补上她那一份总想做点什么的心; 沈越带兵打仗,需要的就是军饷银钱,越多越好,毕竟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至于季墨,虽不缺钱财,可这世上想必也没人会嫌弃银子多了咬手吧? 陆放那厮就更不怕了,就他对射雕的痴迷程度,告诉他只要持有股份成为东家,以后能随时听,阿不,是随时看故事,并且还有续集神雕以及各种新书,还怕这货不上当?咳咳,呸呸呸,不加入? 李瑶光侃侃而谈,见顾卿重新昂扬起斗志,她就放心了。 待到胭脂带着卢青一来,李瑶光便先行离开,趁热打铁准备着手刚才定下的计划。 毕竟京都价贵,眼下乱世中的余杭只比当初京都更贵,临海阁一众几十口子人,不趁早彻底安顿下来,他们的心也是惶惶不安的,重开临海阁的事自然要趁早。 离开济世堂之前她找到吴爷爷,本是想顺道问一问他能不能联系上季墨的,结果老人家说,小师弟他联系不上,冬叔却是可以。 李瑶光忙奔赴柜台问药童要了纸笔,刷刷写了两封信,一封包在另一封写着冬叔名字的信件里头,请托我爷爷寄出给冬叔,再麻烦冬叔联系季墨帮自己转交。 目送吴爷爷亲自放飞信鸽,看那胖胖信鸽带着比往日都厚重的信摇晃飞远,李瑶光还心虚了那么一下下,心中祈祷,信千万要到某人手中才好。 却不知某人被下头人念叨多了,也是怕李瑶光突然传信找他不到,这一回老老实实的跟冬叔保持着联系,早不是往日那一出去就断线撒欢找不到的存在了。 几日后,刚刚成功救下人往蜀道而去的季墨,收到手里的飞鸽传信,看到里头的内容,一直紧绷着的神仙面当即绽开一抹同行人从未看过的愉悦的笑容。 “合作临海阁?还给干股?罢了,身为大哥岂能占妹妹便宜?来人,拿笔墨来。” 季墨接过手下奉上的笔墨,笑眯眯的在趴下的手下后背大书特书。 而这边,李瑶光亲自去了趟承恩公府找到陆二,把自己的计划一说,陆二就举上手双脚同意,不仅同意,许是心里还带着歉疚吧,这货干股滴不要,非脑残的要掏钱入股。 李瑶光不要吧,这货还死乞白赖,最后竟还拿出了不容她拒绝的条件——西湖边一处占地广可驳船的别院勾搭她。 那还说什么的,银子可以不要,这别院还是可以有的。 看在这厮这么上道的份上,干股多算些。 李瑶光却不知,上门送钱的人还有,冬叔收到自家主子爷的信后不敢耽搁,带上万两银票,还亲自压阵护送来了余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新海开阁引注目 好家伙,李瑶光直呼好家伙。 李瑶光看着冬叔手中,与季墨回信一并强塞来的一万两银票整个人都麻了,她的本意只是想找个几个靠山,结果这靠山除了暂时联系不上的沈越外,好像都有点用力过猛啊! 这么大的别院,这么多银子……罢了,虽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计划,但是嘛,既然大家都这么积极,那要搞就搞个大的。 至于沈越,联系上以后再让他按比例投钱进来,然后他们五方平分,一人两股好了,若是沈越不要,这两股他们剩下四人再平分,要不然还能咋办? 李瑶光带上冬叔还有万两银票跟合伙人齐聚济世堂,当着顾卿的面,几方定下契约,吴大夫是见证人。 送走只送钱,听从主子吩咐根本不管事的冬叔,李瑶光与陆放便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忙碌。 而顾卿见恩人与合伙的陆公子忙进忙出,身为临海阁前东家,新海阁明面上的现东家,她总不能白拿那两成干股吧。 实在熬不住,迸发强烈求生欲的顾卿在心中急迫催促下,病竟是一下子好了,养了大半月后不顾李瑶光阻拦,带着卢青他们强势投入工作。 有顾卿一行加入,李瑶光担子松了很多。 陆放那厮也是能人,拿着李瑶光给的构想设计图负责装修,采买各色事宜,有他这纨绔公子出马,李瑶光根本不用担心; 顾卿则带着临临海阁一众,一边挑选采买人手,一边联络曾经那些有本事的各色大家行首入坑; 至于李瑶光,担子也不轻松,哪怕有兄长李栖枫帮忙,她也累的分身乏术,一边要口述,让不会泄密的李栖枫写剧本,一边还要盯着临海阁上下进入了紧张的秘密排练; 顾卿从流民中新采买来的诸多人手,也一并交给了于媚雪,按照李瑶光制定的三百零八条细则,分工分岗日夜训练; 阁中招商,还有剧目所需配套设施、背景道具等等这些,李瑶光统统交给了腿伤好的差不多的姨父,带着吴经济一起秘密操持;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时间匆匆飞逝着,眼看着工程进入尾声,李瑶光终于与依旧奋战在北地的沈越取得联系。 瞧着对方派来心腹手中捧着的锦盒与书信,李瑶光没去看锦盒里的万两银票,反而是先打开了沈越的信细细打量。 信中,沈越首先对自己有好事还想着他表示欣喜,随即非常信任的直接掏出万两银票入股,表示不会让她这朋友吃亏,又对他眼下自身情况简略的介绍了一番,而后就是一大长篇对她的一系列关切问候,语气之真挚,啰嗦,一点也没有往昔惜字如金的冰山模样,倒是让李瑶光诧异。 李瑶光自然是收了银票,随后请来另外三方合伙人,季墨不在也没事,她便喊来吴爷爷暂代,五方见证下,来人掏出沈越私印逐一盖在大家拿出来的契约上,李瑶光把自己一直代沈越保管的那一份郑重递给来人,对方便提出告辞。 此时已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新海阁也已进入尾声,只待吉日开张,李瑶光也想让来人看看他们的新海阁成果便提出挽留。 来人想到来时自家少将军私下交代,倒也从善如流的应下。 这年的八月八,日子极好,宜开张嫁娶。 这日清晨,余杭城内百姓们就发现,今日的城中格外热闹,而且好多城中权贵富户都往西湖边上去。 大家就疑惑是怎的回事呢,就发现往日在城内外浪荡的那些乞儿们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手里提着装满画着星海花签的花篮,边走边送边唱喝。 瑶光路,新海阁; 卿佳人,绝妙合; 踏歌来,越千帆; 风流骨,舞点墨; 新奇曲,放声歌; 星光照,愿你历遍山河; 再回首,唯有新海值得; 西子湖畔新海阁,今日开张大吉,广邀天下客,君若来,宾如归,若愿往,与君歌。 新海,新海,与君歌…… 听着这么多半大孩童怪押韵的吆喝唱喝,众人只觉稀奇,不由纷纷驻足,探头询问同路人。 “哎哎兄弟,这些小儿喝唱的到底是个嘛?啥的新海阁啊?没听说过啊。” “我也不清楚,不过听着还怪好玩的,哈哈。” “这都不懂,不就是有家叫新海阁的商户做噱头引顾客么,没什么好稀奇的。” “嗯,也不知道这新海阁是做什么的,这手笔可有点大呀!”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拿张他们撒的花签不就尽知?”,说着,这人朝身前最近一孩童招手,“哎哎小孩,给拿张签儿来。” 被招呼的小儿约莫七八岁模样,人瘦的只有一双大眼明亮,瞧着倒是机灵,人也收拾的干净。 见有人招呼,小儿忙不迭的提着花篮跑过来,笑吟吟的见人先见礼问安,而后恭敬的与这边一片好几人,分别双手递上刻画着星海的蔚蓝色花签。 “诸位大爷安好,这是我们新海阁的邀请函,还请诸位大爷笑纳,若是有空,可往我们阁中一坐,我阁今日开张,前三日做活动,凭此函入外场通行,并可免费看一内场剧目,还可免费得随机饮料一杯,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机不可失,新海阁恭候诸君大驾光临。” 小孩有点紧张,虽然被培训了很久,可第一次对人开口还是有些紧张,不过好在想到还等着自己带着食物回去的妹妹,小孩还是顶住了压力,台词越说越顺溜。 免费的东西谁不喜欢,众人一听小儿介绍,一个个眼睛都亮了,刚觉得新海阁手笔大的众人,心里对这劳什子的新海阁好奇更甚。 小儿恭敬告退,被边上路人喊去发邀请函,这边几人也顾不上了,众人齐齐看向自己手中的花签,噢不不不,是邀请函,迫不及待的打开,当即发现这邀请函别有洞天,竟还是镂空的。 打开后,中间本是折叠的林园瞬间矗立起来,就跟盖在纸上的房子一般,而镂空下,林园上,竟是一片闪着星光的碧蓝星空。 好家伙,众人直呼好家伙。 一书生模样打扮的青年,捧着手里的邀请函如获至宝,“妙妙妙,实在妙!这邀请函合该摆在小生的书房,回头就让娘子绣个屏风给嵌上去。” 众人跟着大笑,“哈哈哈,小小邀请函就如此妙趣横生,这新海阁手笔真他妈大呀!”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古代版方特了解下 边上一粗壮汉子也越看越稀奇,这厮虽是个粗人,可谁说粗人就不能有好奇心? 汉子果断,干脆摇着手里叠回去的邀请函,对身边众人郎笑邀请。 “乖乖,这新海阁有趣有趣,小小邀请函都这般其妙,里头怕是更加妙不可言,走走走,有无兄台同行?” 不少人心动,正好有个从京都转移来,曾经还在味美楼听过射雕的胖商人,见邀请函内里一侧还有剧目介绍,而为首就有自己听过的西游记跟射雕,商人立刻动心,合上邀请函,顾不上看邀请函背面的图了,忙不迭宝贝似的收入怀中连连应和,“老兄算我一个。” 周遭众人不由意动,反正兜里不差钱,且不是说还免费么,这余杭城他们也玩遍了,必须去看看啊,立刻急应抬脚,“兄台等等,尔等同去,同去……” 几人根据邀请函正面地址,汇入那些被小童指路的人流,一路拥挤着往西子湖畔的新海阁而去。 还没到地方,老远的就看到了那足足有三层楼高的牌楼,上书新海阁三字,牌楼下青石地,三道三门,中间巨大门中间拦了一排半人高的绿色栅栏,此刻把门堵的严实并不开,边上竖着的牌子上书出口二字。 众人稀奇疑惑,边上的小红帽却大声唱喝着,恭敬指点他们分流排队。 正随着人流往右侧门下而去,壮汉一行就见,中门左侧行着不少被丫鬟、仆妇、小厮、护卫簇拥着的车马,也正列队往前,看那些车上徽记,里头坐的不是富户便是权贵,显然这边是贵宾通道; 而他们这一行在右侧牌楼下的,身边一个个都是手持邀请函的民众,显然这里是平民通道; 大家齐齐排队,随人流前进,抵达牌楼下时,大家先是看到门侧立着面书着入口的牌子,再往后则是弯弯曲曲,齐齐怪怪的绿漆木桩群,里头刚刚进去的人正在反复绕圈圈。 众人再度疑惑,却发现对应左侧通道里却不是这样,那边并没有绿桩圈圈,对方可以直接列队通过派牌楼,为首管事递上手中烫金邀请函后,队伍便被放行,顺利经过被拉开的与中门一般无二的栅栏闸口,每人手腕上绑缚一个什么东西后,车队往前,再往左一拐,那边细致景物再看不到,不过众人却听见了停车下马的吆喝声,众人这才恍然,那还是贵宾的优待通道。 “哎哎看什么的,到你们了,快走的呀。” 身后传来急不可耐的催促,几人忙的疾行,跟着人流在绿桩子里头绕啊绕的,终于抵达前方后,他们学着前头人的模样,递上手中邀请函,那站在门口一侧的红装小哥笑的阳光,彬彬有礼的道谢。 而后他们就发现,小哥手中拿着个奇怪的剪子,把他们递上去的邀请函咔的一下便笑着还回,还指点他们继续往闸机去。 众人奇怪什么炸鸡?然后发现被退回的邀请函头顶,一颗星星被打通镂空,才琢磨这是嘛意思呢,人就被身后的人流推动。 “快走快走,后头那么多人,你们前头的磨磨蹭蹭干嘛呢!” 无法,一行只得手持邀请函继续往前去,立刻就听到前头有清脆洪亮的声音在指引。 “闸机在这边,入阁的客人请过来,请诸位手持邀请函,一人一闸,推柱即入,小心脚下,切莫推搡。” 粗壮汉子急不可耐的举着邀请函第一个冲上去,等候的书生实在好奇这一人一炸的鸡,忙问边上笑吟吟的引路小红帽,“请问小哥,这炸鸡是何意?” 小红帽笑着解释,“这位相公,闸机是防止进入人流过大,大家推搡之下有人受伤所预防的事物。”,也是防止逃票的,当然,这话他们经过培训是不会说的。 书生点头,表示理解了那么一丢丢,然越是理解,就越是觉得临海阁背后东家奇思妙想,却不知这些都是李瑶光的照本宣科,当了抄袭狗。 所来客人只觉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稀奇古怪,让人目不暇接,才进入人都还没醒过神来,路边一处高楼上又有人对着面前奇奇怪怪的喇叭朝下大喊指引。 “各位宾客请注意,各位宾客请注意,新海阁大,院落林立,每一处景都是一个主题故事,诸位若是不知道如何选,或迷路,可看手中邀请函背面,那里有细致地图,上头标注清晰,不识字者也可看图明晰。 阁中小道,每隔千米,在男女分开的更衣处外有放大地图,上与邀请函一样,图上红星位置便是君当下所处位置,望君悉知……” 听到众人忙拿着手中邀请函细看,自然也全都发现了先前他们忽视的背面地图。 书生摩挲着地图,一个劲的说妙啊妙,头顶声音却还在继续。 “诸位宾客请往前走,前头还有精彩等着大家,游玩途中若遇小儿走失,病患急症,需要求助等等,均可到宾客服务部寻求帮助,服务部位置标注红色十字,若寻不见,可寻阁中随处服务生小红帽……客人的满意就是我新海阁的荣幸,新海阁上下全体员工衷心欢迎诸位的到来,盼诸君玩的开心,度过美好的一天。” 众人听到那明朗洪亮的声音巴拉巴拉,说完又继续重复下一遍,那架势,势要让入阁的人都听清楚一般。 周遭都是人,几人干脆避到一旁路边人少的门店一角,顾不上去看门店里头都是卖啥的,纷纷拿着邀请函地图细看,书生口中念念有词。 “从入口往左边去,前头是西游记、水漫金山、红娘传、碧波阁、怡乐坊、游湖园、美食街、大舞台。” “入口往右边去,前头是射雕、神雕、杨家将、聊斋志异,蜀山传、欢乐馆、大舞台,美食街。” “哎哎,美食街,大舞台重复了。” “嗯嗯,期间路上还有标注的美食小栈也重复了。” “也就是说这新海阁就是转了一个圈?” “这么多馆,这么多名字,我听说过西游记还有射雕,都是很好的故事,其他都没听过啊,好奇,可惜这邀请函好像只能免费进一个内馆呢。” “嗨,我看了下标价,喏,邀请函上都有,进门票十文,每个内馆普通票不过五十文,贵宾票几两十几两我们买不起,普通票难道还买不起?” “哎哎,大家且细看标价,若是觉得单张不合算,可以买通票哎,通票一共十五个地方,只要五百文,五百文!包括进门票在内,这可比单次玩五十文一张便宜多了,通票不仅可以每个内馆都进去一次,而且那什么游湖园跟欢乐馆也不知是什么,竟可以无限次入内玩哎!” 第二百二十三章 水漫金山真有水 众人正兴奋,一直拿着邀请函冥思苦想的书生突然击掌喜道:“哎哎,我知道了!大家且看邀请函上星星,上头对应的是不是大门跟每个馆?想来这些星星每打通一个就代表大家进了一个馆看过了哎。” “嗨,爷还当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玩意呢,就这?”,最先领路的那壮汉翻白眼,“走走走,不说了,爷对这新海阁都好奇死了,还磨唧个啥,玩去啊!爷要去看看那什么聊斋志异,你们去不?” 聊斋志异一听就不妙的样子,众人摇头。 “只有一个免费机会,我想看西游记。” “本老爷想先看射雕。” “小生想去碧波阁。” 意见都不统一,壮汉不由挠头,“他娘的,都不去啊?那分开看,自己玩自己的好了。” 众人点头。 壮汉……“也行吧,兄台们,走着。” 壮汉一走,各自闪开,每一个都脚下生风,唯有最后一个一脸精明样的瘦小男子挠头无语,“那什么,难道只有在下好奇,那免费的随机饮料在哪领吗?” 眼见同来之人眨眼消失在人流中,瘦小男子干脆把邀请函往怀里一踹,准备先去看看那什么美食街。 他家里可是做小食生意的,看到美食街当然想去取取经,反正有个免费入内馆的名额,不用白不用。 瘦小男子信心满满,问了路边小红帽,知道饮料只要凭邀请函,在任意美食小栈,还有美食街都可以领取后,瘦小男人也消失在了人群中,随意选了个方向往前走,结果等到了美食街才发现,美食街根本不需要门票,跟边上矗立在湖中的大舞台一样,只要入了最初大门,来就可进可看。 于是瘦小男人一溜烟的窜进美食街,领了杯竹杯装的酸梅汁,咬着麦秆吸管,知道大舞台要日落才开后,他捧着杯子,拿着邀请函就往边上充满欢声笑语的欢乐馆去。 虽然前头排队之人非常之多,这位却硬是与诸多孩童老少一起,狠狠过了把旋转木马,转转杯,摇摇车,飞旋秋千,大官船,摇啊摇桥等等游乐设施的瘾,真是舒爽! 而其他分开的人也各有奇遇。 书生沉稳,远远跟在一被下人围拥着的权贵身后,支棱着耳朵听着边上领路的小蓝帽解说,这才知道园中各色规矩,也知此地普通客人跟贵宾可合并可分流,随君自愿,可盐可甜。 而新海阁又何止是阁,简直就是个小城池,里头小桥流水,曲院风荷,处处有景,别样洞天,除了大舞台,美食街,欢乐馆,游湖园外,每个地方都有一个主题,每个主题都有一个故事,真是妙趣横生,引人入胜。 书生一路跟着走了很远,不知不觉抵达小蓝帽口中碧波阁,而后书生惊奇发现,这碧波阁竟是一艘三层高的大楼船,此刻上头丝竹声声,仙音袅袅。 凭借邀请函,书生上船,等待他的则是一场极致的视觉、听觉盛宴,那舞,那风姿,乖乖,等一切结束下到船来,书生只觉双脚还浮于空中打着飘,脑中唯剩下那一道道旋转翩然的身影舞动再舞动。 “丽人行,只此青绿,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不行,不行,小生必得再观一次,再观一次才成!” 不就是五十文么,当下一场开始,碧波阁中丝竹声再起之时,书生忙从身上摸出一块银角子,奔赴楼船停泊的码头一侧精巧小屋,那里便是临时售票处。 他得快点,要不然怕是赶不上呀! 书生如走火入魔,行色匆匆,冲上去时不慎与一十几岁锦衣少年撞上,少年怒目,书生赶忙告饶,少年却气呼呼的还要不依不饶,书生麻爪不知如何是好,恰时身后传来一声威严沉稳的低喝,“小五。” 少年迫于压力,隐忍怒气朝书生拱拱手,道了声无事。 书生大松口气,忙不迭作揖后退。 等书生走远踏上甲板,少年这才委屈踱回到亲人身边,晃了晃亲娘的胳膊,朝刚才出声的大哥撇嘴:“娘你看,大哥又凶我。” 陆耀简直没眼看这糟心弟弟,反而是询问身边陆放,“二弟,你是东家,想必比我们了解这边哪里更好玩,接下来去哪,你说。” 陆放挠头,对着跟前父母兄嫂还有弟弟笑道:“大哥,可饶了我弟弟我吧,在我看来,我家这新海阁哪里都好玩呀!就像是先前的欢乐馆,五弟跟侄儿不都玩的不肯出来吗。” 说起这个,看看活泼的儿子,陆耀不住点头,边上今日告假出来陪家小的承恩公也不由感慨,“嗯,这阁着实不错,二郎吊儿郎当长到现在也就干对了这么一件事,不错不错。” 陆放无语,心说他这爹竟然也会表扬自己?不由抬头看天上太阳,发现没从西边出来,陆放觉得稀奇的很。 当老子的多了解儿子的,看二儿模样,承恩公就手痒想给这浪子来一下子。 陆放见状不好,忙的把大哥往前一推,“那什么,天太热了,大哥你陪着父亲母亲,我去前头美食小栈给大家买饮品啊,瑶光发明的那什么冰激凌的玩意很好吃的,大家可得尝尝。” 生怕亲爹巴掌落下,陆放放下话撒腿就跑。 承恩公没眼看这二儿,边上陆清见亲哥吃瘪就暗乐,这厮还记着当初某人为了某件小事狂虐他,逼他认错的事,岂能不记仇? “二哥也是活该!人家都有仆妇陪着随行伺候,就二哥事多,说进了新海阁不带下人自己玩才尽兴,爹娘大哥你们还惯他,眼下活该他跑腿。” “五郎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吐槽的正欢乐,一时得意忘形叫身边大哥听了去,见抱着小侄儿的大哥不悦的盯着自己,陆清赶紧缩脖子认怂,当即窜到亲娘身后摇着亲娘胳膊。 “母亲,母亲,儿还想去欢乐馆,母亲……” 正与丈夫说着新海阁太大,一日两日怕是玩不完,且也完不尽兴的承恩公夫人方氏,看到猴精的小儿,不由给了一巴掌。 “上蹿下跳的像什么样,老实着些。” 训完儿子,方氏才要再与丈夫商议下一站去哪,就见身边走过一家子衣衫染湿,脸上却写满了异样惊奇与欢喜的人,其中那七八岁的小儿更是激动,边走边跳的嘟囔。 “爹爹,爹爹,儿还想看水漫金山,爹爹,那法海太坏了,我还想知道白娘娘跟许仙后来怎么样了……”巴拉巴拉…… 而他们身边抱着小儿的妇人神色奇异,一边心有余悸,一边又忍不住向往。 “说来那水漫金山竟是真有水啊!相公,这新海阁可真厉害,这什么舞台剧,竟也能演出那般排山倒海的气势,就刚才白娘娘使出水漫金山,那滔滔洪水铺天盖地砸下来的时候,我都以为我们一家子都要被淹死了呢,太吓人,也太,太……” “太惊心动魄了是吧?” “嗯嗯,对对对相公,就是这个话。”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只要来了就不想走 一家四口的对话渐渐远去,却成功吸引了承恩公一家的注意力,方氏更是一把拉住身边丈夫,眼里写满跃跃欲试。 正好陆放提着个花篮归来,里头全是饮品与五颜六色拿精巧竹碗装着的冰激凌,正欲给家人分呢,方氏就急不可耐的问儿子。 “放儿,那什么水漫金山是怎么回事?怎的听看过的人说真有水呢?儿啊,为娘听的实在好奇,不若接下来我们去看看那什么水漫金山吧?可好?” 陆放一听,想到当初为了建成这水漫金山的场馆,自己焦头烂额的四处遍访能工巧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挫折,明里暗里把李瑶光翻来覆去骂了多少遍,陆放也觉得,这水漫金山必须要看。 正好的一家人也跟着齐齐看向自己,一脸的期待,当然灿哥儿的意愿不重要,陆放也干脆的点点头,略过家人还未进过的几个场馆,直接带着家人奔赴水漫金山馆。 他们手里的都是烫金的vip票,自不会像普通邀请函那般需要排长队,他们只需凭着金色邀请函走贵宾通道便能畅通无阻,在里头欣赏曲目的时候,所处位置自然是场馆内最好。 占据场馆居中的vip坐上,陆放把油纸衣裳分发给家人让其穿好,看着前方宽敞视野表示满意,心中暗慨,也不枉自己当初跟李瑶光那臭丫头据理力争的要分普通票跟贵宾票了,你看,这不就方便了自己么。 哈哈哈! 再一想到,这些剧目至多三月失去新鲜感就要一换,想到自己不仅能听,还能看更多的精彩故事,陆放就表示前所未有的身心愉悦。 一场水漫金山看完出来,方氏与何婉娘这对婆媳的表现就与刚才那妇人一样,那是又心有余悸又激动惊讶,总之水漫金山带给他们的不是一般的震撼,一家子越发对剩下那些没看的剧目好奇起来。 从晨起早早进场,到眼下日落西山,跟着儿子到了西湖畔的大舞台贵宾座再看了一场水上表演,紧跟着高楼上又响起喊话,竟是有花车夜游。 所有宾客立刻被吸引,都想看看所谓的花车夜游,承恩公一家子被陆放领到一处卖周边纪念品的店铺二楼,坐在雅座占据绝对高度,看了一场由所有阁中各个场馆内演员组成的游行,看的大家目不暇接,意犹未尽。 哪怕华灯初上,小红帽、小蓝帽们都在路旁引领指点,告知众人闭阁时间,请大家有序出阁,玩嗨了的人流一个个还不想走。 所有人都是一步三回头,嘴里品着,脚下拉丝,依依不舍的顺着脚边与头顶的八角风灯往中门的出口去,一个个暗暗打定主意明天还来。 不差钱的,打算购票带着一家老小都来散心; 那没钱的也不急,不是开业三天有活动么,明个一早他们就把家人都带上,分到个个街头围追堵截那些撒邀请函的小儿,定要再弄来一张邀请函进来玩一圈不可; 这样的心情承恩公府上下其实也是一般无二,瞧着身边念念不舍的老妻,承恩公不由把目光投向身边二儿。 那眼神直白的根本不用多说,陆放见了赶紧举双手告饶,利索表示明天的票他也包了。 得到了亲爹亲妈,大哥大嫂,还有糟心弟弟,乃至小侄儿奶声奶气的表扬道谢,陆放乐开了花,却不知暗地里,他还巴不得大家上瘾一直来呢。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如臭丫头说的尽快打开知名度,也才充份说明他们新海阁的成功,大家都没白忙一场啊! 嗯,决定了,要是可以,他还想往宫里也送几张邀请函进去,虽说他那皇帝姑父人品不咋地,可若是能来,那他们新海阁……想想陆放就乐。 随着人流渐渐散去,东家们相继离开,新海阁中忙碌却并未停止。 无需领班队长发话,早就受过系统专业培训操练的众人各司其职,洒扫的洒扫,整理舞台的整理舞台,收整道具的收整道具……众人齐心合力,笑容满面,忙而不乱。 发散完了邀请函的乞儿们下午就回来了,绝大多数领了当日百文工钱早走了,不过也有小半看这里实在繁忙自觉留下帮忙,其中就有给书生一行送邀请函的那叫丰年的小儿。 丰年很珍惜这发函三日就能得三百文工钱的活计,心里感激新海阁东家心善,没有瞧不起乞儿不说,竟还给他们发新衣裳。 丰年懂得感恩,从下午起就自发在阁中帮忙,直到现在散场的收拾,小小一人虽干的不多,却也极力做着力所能及之事,见忙完,众人散去,小孩转身就走准备回家,不想却被领班叫住。 小儿不解,却不敢违背,生怕自己表现不好,明日就丢了活计。 瑟缩脖子跟在领班身后,发现留下来帮忙的同伴都被领到了明亮大堂,且边上都是刚才忙碌的熟悉人影,小儿疑惑,却见大堂后门洞开,好些个身穿雪白长衫,头戴雪白帽子的人,推着几辆车子出来,而车子上竟是一盆盆热腾腾香气四溢的饭菜。 “这是?” 喊他的领班笑了,拍着丰年肩膀解释。 “小子,虽说你们不是我新海阁正式员工,但既然帮着做了活,该有的福利待遇不能少,这是我们的员工餐加餐,你们也有份,快着些来排队。” 小乞儿们一听眼睛都直了,丰年更是不可置信的点着那一盆盆的菜不可思议。 “这位大哥哥,这么好的菜,我,我们也能吃?” 领班好笑,顺道把身边他们已经用惯了的陶做多格餐盘递给小儿,“为什么不能吃?” “这是肉啊!” “哈,肉怎么啦?这才哪到哪啊!放心吧小儿们,咱们新海阁的几位东家都是良善人,只要咱们好好干,忠心不偷懒,这点算什么? 不怕告诉你们,这一顿只是东家体恤我们多加的宵夜,怕我们夜里不消化,所以才只有一荤两素,要是中午跟晚上的正餐,我们的工作餐可是两荤三素外加水果呢,哦哦,还有汤,且能吃多少吃多少呢!只要不浪费,东家都不会说什么。” 眼前的美味饭菜仿佛都带着钩子,领班的话对于这些流离失所的小乞儿们来说,那是多么不可思议又无比吸引人,他们做梦都不敢想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盘账汇总大有赚头 丰年暗暗吞口水,想到被自己藏在破庙等自己归的妹妹,小儿手捧陶盘努力压下疯狂涌动的唾沫艰难的问,“这位大哥哥,那,那我可以把饭菜打,打了带回去吃吗?” “当然可以啊。”,领班笑着点头,“不过比起在食堂能吃饱为止,带走就只能打一份饭菜哦,你确定要带走?” 丰年毫不犹豫的点头:“我妹妹还在等我。” 领班闻言,不由想到当初自己带着幼妹在继母手下讨生活的苦难日子,由己及人,不免软了心肠。 “也成,这样,正好我前头打扫卫生的时候收集了几个装大杯饮料的竹杯,也已洗净了,且分你一个,你拿着打了饭菜回去吃吧,明日若是你还留下来帮忙,记得带餐具,或者长个心眼,打扫的时候也收集几个竹杯,到时也能多打些饭菜。” 丰年一听千恩万谢,捧着领班给的说是竹杯,其实却有成人胳膊粗,有他半个胳膊长的大号竹筒,闻着里头还残留着奶味儿,丰年得了白衣白帽师傅打的满满当当一竹筒饭菜,并未因为他人小是乞儿就区别对待。 丰年手捧沉甸甸竹杯,心中感动连连,因着回去是一群人作伴,倒是没遇到不长眼的来抢劫,丰年得以安全返回城南靠着外墙一角的土地破庙,找到庙后树洞藏着的妹妹,丰年珍惜的捧出竹筒献宝。 兄妹二人感恩的分食了这满满一桶饭菜,小肚子前所未有的鼓,却不是爹娘那般吃了观音土的鼓,看着妹妹还捧着红烧排骨的骨头吸溜着不舍撒手,丰年不禁搂住妹妹心中暗暗发誓。 自己一定要好好做活,好好表现,吃饱饭,好好长大长高,争取跟好心给他竹杯的大哥哥一样,成为新海阁的正式伙计,到那时候,他就有钱租房子买衣裳被子,与妹妹再也无需忍饥挨饿,受人欺凌了,真好! 接连三天的宣传酬宾获得了巨大成功,这日夜里盘点的时候,李瑶光他们围坐一处算账发现,就只这三日,不算美食城收入,不算店铺里各个故事的手抄全本卖出,不算周边跟工艺品纪念品的收入,就只门票他们都赚飞了。 陆放不可置信的摩挲着账本最后数字来回的看,不住感慨,“好家伙,若是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我们岂不是无需半年就彻底回本?” 李瑶光不忍打击对方积极性,善意提醒。 “新店开业,福利给的多,许多人被优惠吸引,本着占便宜的想法都挤来看热闹人才多了些,待到热度过去,想必人流量会有所回落,虽然门票的正式售卖能弥补一二,却也不多,不要想的太美好。” 陆放却是极有信心。 “人流回落也没事,咱们新海阁的名声如今算是彻底打响了,而江南自来巨贾多,得闻消息,好攀比的他们岂能不来?加之咱们这阁一日两日可没法玩尽兴,总得几日功夫,且城内来玩过的人不足半数,离回落还早着呢,影响不大,爷有信心。” “你有信心就好。” “那是当然,放心吧,便是哪一日人真少了,凭着小爷我的交友遍天下也不怕没人来,臭丫头你只需管好推陈出新,客人什么的小事统统交给小爷我。” “是是是,天下谁人不知陆二爷本事大,交给您,都交给您。” 李瑶光与陆放一来一往,听他们打趣,边上顾卿一直笑吟吟,愉悦直达眼底。 在别人看来,恩人姑娘很有奇思妙想会赚钱,却不知正是因为她的一个点子,一份危难之际伸出的援手,竟是叫他们临海阁上下,以及那些自己广邀而来的旧友都洗白上岸了。 在新海阁,他们再不是随意可践踏的低贱存在,他们是恩人姑娘口中要造的大明星,对就是大明星!这多让人心生向往…… “好了好了,不跟二爷你贫了,时辰不早,我兄长还在等着我呢,得走了。” 李瑶光的告辞,让顾卿飘远的思绪瞬间收回,抬眼打望着窗外,见天实在不早,顾卿也没多留。 正好的陆放也要走,随即起身跟上,“小爷也该走了,臭丫头我送你一程。” 见就住阁中的顾卿起身相送,陆放忙道:“顾娘子留步,告辞。” 摆手打发顾卿不必相送,陆放快速踱步到李瑶光身边与之并驾齐驱,转头盯着李瑶光追问。 “对了臭丫头,烫金邀请函你是不是没拿,怎地这三日没见着你家里亲朋过来玩儿?” 李瑶光正与顾卿挥手作别,听得陆放问话,她抬脚迈步,嘴里没好气。 “呵,我顾姐姐少了谁的邀请函也不会少了我的!且咱们三个,谁能有你陆二爷清闲,接连浪了三天这是玩疯了吧?也不晓得来帮我们一把。” 想到自己的确是放纵了,陆放不好意思的尴尬摸鼻狡辩。 “嗨,我这不是要陪父母么,当初决定请他们来,不也是为了给咱们的产业捧场?再说了,小爷再不济,那也是跟七济堂堂主,镇北将军一样的隐形东家,自不好露面呀,哥哥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李瑶光翻白眼,“是呢是呢,所以咯,你都玩去了,我不得帮着顾姐姐些?你看啊,我第一日招待沈越的亲信,带着人家验收带游玩,昨个才送走了人;新开张外场那么多人,咱们虽有演练也怕出事,只顾姐姐一人坐镇,万一照应不过来呢?我自然要帮忙盯着些,以防忙中出错,可不是一直不敢懈怠。” “是是是,二位巾帼英雄都辛苦了。” “二爷知道就好,不过三天开业平安度过,估计明天客人不会再那么多,我也可以轻松轻松,不用二爷说,我也打算明日邀请亲朋好友过来玩一天。” 陆放自知理亏,连连点头,忙不迭的又哄又捧。 “哦哦,原这样啊,臭丫头,看在你带着小爷挣钱的份上,明日小爷带两桌好席面来招待你的人,咱不吃那什么员工餐,不用谢谢小爷昂。” 陆放是真心答谢,也想与李瑶光再拉近些关系。 李瑶光却想着,反正自家姨父跟兄长这段时间已跟这厮混熟了,自是不客气,回忆起曾吃在承恩公府吃过的那些美味菜肴,李瑶光不仅不拒绝,反而还直接点菜,边走着边接连报了一长串菜名,一点不客气。 陆放还就喜欢她这样! 灯下,顾卿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俩伙伴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顾卿收回视线望了眼头顶高悬的明月,派人招呼来卢青,安排好明日恩人姑娘家人要来玩,让大家务必要伺候好的各种事宜,顾卿这才带着疲劳的身体躺下时,心里却无限期盼着即将到来的美好明日…… 第二百二十六章 莫名笑意头发麻 李瑶光其实在余杭没什么朋友,小姨、姨父、阳哥儿、熠哥儿必带; 兄长栖枫,妹妹栖瑶也不能缺; 再一个就是济世堂了,吴爷爷是自己的忘年交,且季墨那厮如今不知在哪,冬叔有事脱不开身没法到,吴爷爷自是得替他小师弟好好验收验收不是,再算上里头十几个药童、学徒,正好济世堂可挂上歇业一日的牌子; 除此之外,至余杭城落脚到现在,吴叔可没少帮忙,新海阁都开业了,自不能忘了出力不少的功臣,吴叔一家几口不能忘; 外头人都带了,家里伺候的这几个当然不能落下,秋姨半夏必去,即便杏花杏叶这俩是林氏给的,为了收复她们的心背后不搞小动作,于媚雪考虑再三后,还是将其带上了; 再有峦山迎春,这么一算,人数还真不少,李栖枫领着峦山租了好几辆马车才拉下。 李瑶光陪着小姨姨父,还有兄长妹妹在一个车厢里坐着,一路上听着趴在自己膝头的表弟童言童语。 “表姐,我听爹爹说,阁里头有好多好吃的对吗?” 李瑶光点头,“对。” 得到确切答案,阳哥儿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定,松开李瑶光膝头,小手拍拍胸脯,“那我就放心了。” “阳阳这是?” 李瑶光疑惑表弟这反应,不由看向一旁小姨姨父,夫妻二人见了不由失笑摇头,边上熠哥儿看不过去,毕竟大些,又跟着上了学堂懂事了些,没眼看好兄弟这般表情,无奈的给李瑶光解释。 “瑶光姐姐,从昨晚知道今日你要带我们去新海阁玩儿,阳弟就准备上了,今晨早膳都没用,一个劲的说要留着肚皮,去吃程叔父口中多次提到过的美食城美食。” 李瑶光…… 见小表弟害羞急去捂好兄弟的嘴巴,考虑到小家伙自尊心,李瑶光没敢笑话,不想边上妹妹瑶瑶却刮着自己的鼻子,先朝着阳哥儿略略略上了。 “阳儿弟弟羞羞脸,为了好吃的连早膳都不食,你不乖哦。” 阳哥儿见小表姐都羞自己了,小脸更是挂不住,又红又涨,还憋着小嘴老委屈。 弟弟这模样,带着他一路逃难至此,一直觉得小家伙很懂事、很坚强的李瑶光哪里舍得,赶紧伸手就想抓住小孩揽怀里安慰,不想却被姨父一把拦下,转头呵斥儿子。 “好了,莫要做小儿样。” “姨父!”,这给护短的李瑶光急的,她姨父却还严肃着脸。 “光姐儿莫要如此,如今他也是大孩子了,不可再如此娇惯。 李瑶光哭笑不得,想说自己没惯,且表弟才多大,幼儿园小班的娃娃,这么严厉好吗? 还待再计较这个,马车却恰时停下,外头传来峦山声音。 “六爷,表姑娘,到地方了。” 李瑶光这才不得已压下到嘴的话,对外头峦山应了一声,投给小家伙一个安抚的眼神,李瑶光率先下车,招呼峦山通知车夫带着身后车队走左侧vip通道,自己提前下去安排去了。 vip就是快,其实李瑶光他们几个东家,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季墨沈越二人外,其他三都是可以刷脸进入的,偌大新海,几百号服务人员谁不认识他们? 正常情况下,权贵富户vip车马该是顺利通行过闸口,而后抵达停车场,再在这里下车,宾客手上绑定特色标记的丝带,再由小蓝帽导游带领入场的。 只不过今日情况特殊,他们的马车是租来的,自无需进去白占停车场。 李瑶光验过票后直接招呼大家下车,点了人数,招呼着依次通过打开的闸口,李瑶光带着大家走到街边人少的树荫下,从积极上来接待的小蓝帽手中接过丝带分发给众人,而后亲自跟大家说着注意事项。 一行人中,如程塑、李栖枫参与过新海阁事宜,自是知道其中门道规矩,便是没少跟着赚钱的吴叔也大概知道些,一个个的却依旧听得认真。 知了声声,风徐徐,树影舞动,一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此刻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了中门之隔的右侧平民入口,拥挤人流中的某人眼中。 “程兄,程兄?你看什么呢?马上就到我们了,不走吗?” 一直注视左侧vip通道内人群的人忙的收回目光,转头对着身边人点头笑道:“哈哈哈,走走走,徐兄请。” “请。” 二人抬步往内,给红衣检了手中已经被城中各方人马炒到三百文一张,变的一函难求的邀请函,二人过了弯曲分流道终于过了闸机进入,某人不由再次停下脚步,眯眼暗暗往对街停车场入口边的树荫下打量。 他这奇异举动,再次让身边人疑惑,手中折扇不由点在同伴身上询问,“程兄啊,刚才就见你神思不属,瞧着不对,到底是怎么啦?你我兄弟一场,有事你直说。” 被唤程兄的这厮终是按耐不住,伸手朝对街人群中,一脸型眉毛与自己相似的程塑一指。 “劳徐兄记挂,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在那边看到了熟人罢了。” “熟人?还在那边?”,姓徐的忙朝姓程的所指方向看去,“谁呀?” 谁? 姓程的挑眉,“说来也不是外人,正是在下家中六弟。” “六弟?你们侯府那最没出息的浪荡子程塑?原来竟就是此人?” 这人也就是程家同样庶出,却因亲爹是侯爷,姨娘还得宠的镇威侯府三爷程林。 面对同伴询问,他一脸无奈羞愧模样点点头,道了声是。 姓徐的就来劲了,“程兄程兄,你瞧瞧,李家六弟走的可是对面的贵宾通道,还有小蓝帽带领,程兄可知,那边的金色的邀请函与尔等这普通邀请函大不一样!那玩意如今是有银钱都买不到,这么看来,你六弟怕是不简单呀程兄!” 这话说的程林不由眯眼。 不想对面人群紧跟着动了,身边人再爆惊呼,“天!程兄你再看,那些小红帽小蓝帽一个个对你那六弟凭的客气,可不像是对待一般贵宾啊。” 第一日的时候自己不是没来过此,也不是没看到过那些小红帽小蓝帽对贵宾的态度,客气有礼,热情有佳,却不会像对程六郎这般发自内心的尊敬。 姓徐的也是人精,脑子一转,不由激动拽住程林胳膊,“程兄,观这模样,难道说你这六弟与新海阁颇有渊源?难不成他认识其背后东家?还是说他背着你们侯府做了什么?” 不得不说姓徐的聪明呢,竟是一针见血,身为员工的培训导师,阁内上下可不是都尊敬程塑么,这还用说的吗! 而程林呢,听了对方这一番话,再看前头程塑,莫名认同友人说法,不由舌尖抵着后槽牙,看着程塑远去的背影,莫名笑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侯爷夫人齐有请 姓徐的看不见身边程林那充满算计的笑,见程塑一行已然走远,有心靠上去探听些内幕的这厮再忍不住,忙拉上程林迫不及待的就要往前去追人。 “走走走,既是自家兄弟,程兄我们上去打个招呼吧。” 程林被拽着,脑子里想法一个接一个的转,跟着跑了两步,想想不行,忙的住脚,拉住友人摇摇头。 “徐兄,还是算了吧。” “为何,你们不是一家人,不是亲堂兄弟么?” 程林眼皮暗下,面上故作自嘲,“再是一家子骨肉至亲又如何,以我那六弟脾性……算了,自来我与六弟就玩不来,少在一处,身为哥哥,便不能给弟弟添麻烦,咱们自己不是有邀请函么,且内馆门票也不贵,不少那几百文的票钱,且玩自己的便是。” 姓徐的心有讪讪,见程林都这般说了,也只得悻悻点头,心里却是骂程林白痴,却不知,白痴的程林心里其实已经打好了万全主意。 程塑带着家人玩了一整日,直至看完了大舞台,还在新海阁吃了陆放特供的晚膳,又看了夜游,一群人才坐着新海阁招来的马车各自离开。 大家逐一在路口分别,待到程塑他们一行回到镇威侯府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 今日长了世面,一家上下欢欢喜喜,两小更是一蹦一跳,连杏花杏叶也跟着收心,觉得跟着塑六爷不亏,有好事也能想着她们这些下人,暗自下定决心往后好好伺候六房。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然而等他们踏进侯府,行到自家所在院落,看到早就等候在此的金燕时,所有嬉笑都戛然而止。 金燕虽侥幸跟着来了余杭躲过一难,却因当初与守祠堂的婆子争执而犯错,在林氏院里并不复往日得脸,好不容易叫夫人分配了活计,为表现,饶是天早已晚,她依旧等候在六房门口忍着蚊虫撕咬而不走。 见人终于回来了,坐在院中一角小石凳等候的金燕忙不迭迎上来。 “哎呦,六爷六奶奶叫奴婢好等可算是回来了,赶紧的吧,侯爷夫人有请,一直等着六爷您过去回话呢。” 于媚雪闻声,脸上温柔的笑僵在脸上,下意识把阳哥儿熠哥儿往身后一拉,看向丈夫。 程塑皱了皱眉,给于媚雪投去个稍安勿躁莫怕的眼神,回头看向峦山给使了个眼色。 峦山机灵,如今主子也不差钱,跟着表小姐忙活一场,主子爷在新海阁也是挣了不少薪俸的。 得主子示下,峦山秒懂,热情上前,“金燕姑娘真是稀客啊,来来来,姑娘等的久了吧?是小的们不是,耽搁主子,这钱儿姑娘拿去喝杯茶解解乏。” 说着话,手脚麻利的从怀里掏出一串钱往金燕手里塞,不等金燕反应,忙讨好客气的试探问询:“好姑娘,不知侯爷跟夫人这个时辰召我家六爷过去具体是为何?” 金燕看了看手里一串铜钱忍不住冷哼一声,把手里钱往峦山怀中一砸,柳眉竖起,“这是看不起谁呢!” 区区一串大钱就能阻了自己大好前程?她金燕看着像是个傻子吗? 狠狠瞪了眼被砸蒙了的峦山,金燕看向程塑,口中看似尊敬,实则尽是不耐催促,“六爷,奴婢区区下人,可不敢阳奉阴违,更不敢收受贿赂,六爷还是莫要为难奴婢,您还是赶紧的吧,莫要让侯爷夫人久等。” 见金燕如此态度,程塑于媚雪心中齐道不好,一想到当初被罚,断腿被送走时也是这样,于媚雪就惶恐不安,生怕丈夫再遭刁难,有心要跟。 程塑一见妻子神态便心疼上了,忙安慰,“媚雪,时辰不早了,既然伯父伯母没有召你,你便莫要去扰长辈清净,孩子们玩了一天也累了,你照看着孩子,我去去便回。” 程塑见久等的金燕已很不耐烦,简单交代了句抬脚边走,于媚雪紧走两步追上,却被程塑眼神制止。 无法,最终于媚雪只能一手牵着一小儿,目送丈夫跟着金燕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了暗夜里。 镇威侯府主院,此刻依旧灯火通明,不仅镇威候夫人林氏在,便是镇威候此刻也同在自己极少呆的正屋,与坐在冰鉴旁手持摇扇的淡定林氏不同,镇威候此刻在屋中来回踱步,口中喃喃,时不时还望一下外头的夜色。 “混账东西,这都什么时辰了,怎地还没回来!” 林氏看了眼此般模样的丈夫,忍不住垂头暗翻了个白眼,勾了勾唇角,在镇威候看来时,她却又露出一副贤惠又无奈的模样劝慰。 “侯爷,孩子大了难免贪玩了些,已经让下人去通知了,您别急。” 镇威候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坐到林氏身边一拍桌案,“怎能不急,那般大事,事关我侯府复兴……” “侯爷!”,林氏抓着手中团扇凑近镇威候,贴心的对其摇啊摇,语气依旧温柔的劝。 “侯爷,事情还不一定呢,万一是三郎看错,或者是其中有什么缘由呢?召六郎来,不就是要问一问这其中有无内情么,您可不能急,特别是一会见了孩子,有话好好说,六郎毕竟是二房孩子,不是我们大房的,您若是训的太过怕是不好吧……” “哼,什么大房二房,不都是我程家子孙!且当日若不是本候照顾,老六能有今日的安生日子过,还有阳哥儿以及他不知从哪里领来的外人,若不是本候,他们能安稳读书?真是群记仇不记恩的蠢材!” 镇威候气呼呼的嘴里嘀咕着,突然想到什么,眼风一转,镇威候立刻紧盯林氏,语气怀疑。 “不过夫人……今日你很是反常啊,当日还看老六不顺眼,那般随意安排呢,怎地今日却为他说话?” 林氏眼眸闪了闪,以扇遮面,压下眼底讥诮,再抬首时又是那个体贴无比的好人。 “侯爷这是笑话妾身?侯府如今什么模样,侯爷难道不知?” 若是不知,为何眼下闻到了一点也不知是真是假的腥味就如此迫不及待? “妾身当这个家很难的,家中人口这般多,屋舍就那样,那种情况您让妾身怎么办?且再怎么说,当时弟妹还在,我这当伯娘的如何好越俎代庖?” 这话说的,莫不是说自己? 镇威候眼皮跳了跳,莫名觉得妻子是在指桑骂槐,但是他没证据。 第二百二十六章 狠打一棒再塞枣 就在夫妻俩还要继续的时候,何妈妈匆匆从外进来就要上前贴身禀报,林氏抬手阻止,手中扇子点了点身边男人,直接吩咐,“有什么事说吧,侯爷也不是外人。” 何妈妈忙恭敬的与二位主子禀告:“禀侯爷,夫人,塑六爷到了。” 镇威候一听自己等的人终于来了,也顾不上计较何妈妈态度不对的问题了,一挥手忙发话,“让他赶紧给本候滚进来!” 林氏下巴微扬,给了何妈妈一个去的眼神。 待何妈妈匆匆离去,林氏这才看向镇威候,“侯爷,待会孩子来了,有话好好说。” 回答林氏的是镇威候冷冷一哼。 程塑跟在何妈妈身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模样。 在这府里谨慎惯了,程塑紧绷着,规矩一点不错,忙先见礼。 “侄儿见过伯父伯母,伯父伯母安。” “嗯。” 镇威候还端着,只点点头,林氏倒是异样热情。 “呵呵,六郎不必多礼,来人,还不给你们六爷看茶上座。” 随着林氏声音落,屋子里候着的婢女随即动了,镇威候却有些急不可耐,毕竟半晚上的功夫都耽搁在此已经够浪费的了,他可没那么多功夫再陪着瞎耗时。 不等程塑坐下,上首镇威候已经开门见山。 “六郎今日晚归,是到哪里快活去了?” 程塑一听话音不对,忙正神色,朝着镇威候抱拳作揖,“伯父您何出此言?侄儿今日不过是带着妻儿出门转了转,并未做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啊?” 镇威候瞪眼,观程塑混不吝模样怒从心起,“本候问的是这个吗?” 程塑无辜至极,“那伯父您是?” “哼,本候且问你,你也给我老实回答,你与那这几日才新起的新海阁到底是何关系?” “新海阁?什么关系?伯父,这话侄儿怎么听不懂?” “不懂?好小子滑头,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候可是亲耳听说了的,今日你带着家小去了那新海阁,走的还是寻常人都走不起的贵宾道,里头下人还尊你敬你,六郎啊,你姓程,是我程家人,同是侯府子孙,你若是有什么能耐可不兴藏私,只想自己不顾家族啊!” 这话忒重,程塑忙的跪下告罪。 “伯父,侄儿是什么样的人,有何能耐,您看我长大,岂能不知?今日您所言侄儿实在不懂!是,侄儿今日是去了新海阁游玩,也走了贵宾通道,可那是陆二爷送侄儿的帖子,侄儿也是沾了别人的光,至于什么下人对侄儿尊敬有佳,那是绝没有的事!想来伯父怕是没去过新海阁,只要您去过便知,但凡是走贵宾通道的客人,里头的人都很尊敬的,伯父,侄儿冤啊!” “呵!你还狡辩不认,若不是有人亲眼所见,本候如何得知。” 对于这么个冥顽不宁的滑头侄儿,镇威候气的甩袖。 程塑心里一咯噔,面上表情没变,快速仔细回忆今日一切细节。 思来想去,自己也没遇见熟人,且他也确认,自己更未做过什么过机之事,区区指正,不足为虑,程塑脖子一昂,倔强道。 “是谁,谁人看见,这般红口白牙诬赖人,可敢与我当面对质?”,他倒是要看看,背后是谁在闹妖。 镇威候想不到程塑脖子这么硬,气的呼呼点着他怒喝,“六郎,你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后院一处同样灯火通明的院落中,程林看着来人着急问。 “确认老六进了上院?” 来人十七八岁,长的妖妖娆娆的,面容却只是清秀,对着程林福了福身,应的干脆。 “是的三爷,奴婢亲眼看着的,绝错不了。” 来人也就是林氏院中二等丫鬟金玉不迭回话,把自己等了半晚上守到的结果汇报上来。 程林很满意,朝着丫头点点头。 “嗯,爷知了,今日之事你给爷闭好嘴巴,爷知你好,此番记你一功,回头爷就去跟母亲要你过来,让你好好给三奶奶敬茶,现下你且回上房去,继续给爷仔细紧盯着,有事再来禀报,切记,莫要让人发现端疑。” “是,奴婢办事,三爷放心。” 得了承诺,这身在上房主院,心却一心攀高枝的丫鬟喜气洋洋的告退。 望着金玉远去的背影,再看向上房方向,程林蓦地笑了,却不知,此刻上房中气氛僵持不下,林氏却突然出声,转眼就把程林这她早看不顺眼的庶孽给卖了。 “侯爷,消消气,有话好好说,至于六郎,想来三郎也不是胡说……” 声音落,伯侄俩齐齐傻眼。 一个隔房的仇人孽种,一个丈夫膝下庶孽,都不是好东西,好处她要,其他的,且让他们狗咬狗去,自己啊,就是那螳螂后头的黄雀。 林氏暗笑。 镇威候见妻子自爆,气急败坏厉声警告,“林氏!” 这愚蠢的糟心娘们,怎么就把亲儿给爆了出来了呢?这不是要让兄弟起嫌隙么! 林氏可不惧镇威候,以前听他哄他,不过是为了爵位,为了亲儿她不得已罢了,不然他以为他是谁? 林氏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故意瑟缩了下,故作不解,“侯爷为何莫名发怒?妾身也是为了您好,没说什么呀?” “你,你!呼,呼……”,气死他了!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算了!” 镇威候重重瞪了眼林氏,对她一甩袖,复又看向边上牙关紧咬,一边憎恶老三程林,一边暗自思索想应对之策的程塑。 “塑儿,不说那多余的,伯父只问你,你就是这般忤逆长辈的?” 这话程塑哪里敢接,忙就拜倒下去,“伯父息怒,儿不敢。” 见程塑服软,一副乖怂模样,镇威候面上一叹,心里却暗骂此子不识时务。 只是眼下林氏这么一插手,为保心爱儿子,镇威候反倒是不好再继续强硬下去,便主动退了一步,打了一棒子后开始了塞个枣。 “唉!是伯父的不是……” 一步上来亲手扶起程塑,镇威候无奈的拍打着程塑肩头,一下又一下。 “六郎啊,当初你归家时伯父就跟你说过,血脉亲情不可断,正是因为如此,你在家中遭遇不公,当伯父的也一力为你做主;后来你求到我这说孩子开蒙,伯父念着都是一家人,可曾对你说过一个不字?伯父对你与对大郎三郎他们又有何不同?孩子啊,伯父的一颗心你竟是不知吗?” 镇威候说的动情,入木三分,程塑却暗暗撇嘴,就听这人还在继续。 “六郎,你须得时刻记住你是程家人!府中如今什么个情况你也知,乱世之下,侯府也是生计艰难早不比当初,如若不然,伯父也不会委屈你住那么逼仄的小院……孩子,如今你伯父我在朝中还举步维艰,受人欺凌,若是你有什么门路,真跟那陆二关系莫逆,与新海阁有渊源的话,你说出来,给家里引荐引荐,帮帮伯父可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十八般逼迫样样上 往日一直高高在上镇威候头一回这般语重心长,程塑竟有些恍惚,嘴巴嗫嚅了嗫嚅想说些什么,可随即一想到外甥女,程塑又把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孺目强压下去,对着镇威候坚定摇头。 “伯父,您说的侄儿怎么听不明白?侄儿没这么大的能耐啊伯父。” 镇威候一噎,随即震怒,“你个混账东西!竟是好赖不分跟长辈装傻是吧?你长这么大,一粥一饭,一衣一食都是家里给的,如今翅膀硬了,连我这伯父也不放眼里,满口谎言了是吧?你可知父母在不分家,子孙晚辈不可有私财,我大靖以孝治国,你这般忤逆不孝,可知后果?” 程塑眼里闪过浓浓失望,越是这般,他越是坚定摇头,“侄儿没有不孝,侄儿不敢忤逆,伯父息怒。” “好好好,好得很,不承认,这么点小事都不肯说是把,很好,本候倒是要看看,待你祖母,你父母亲自来与你说,你还能不能这般硬气!” 镇威候气的甩袖而去,林氏见状眼里笑意一闪而逝,望着程塑故作为难幽幽叹息,倒是还做了回好人,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便打发程塑离开。 回房的路上,程塑心里一直来回思忖今日之,也不知老三那坏东西,到底跟镇威候添油加醋的说了什么,摆的阵仗搞的好像新海阁是他的产业似的,让人啼笑也让人心寒。 程塑却不知,程林那人阴险又毒辣,白日发现异端后,新海阁那么多新奇好玩也没能吸引住他,反倒是被阁中兴隆的生意刺激的越想兴奋,偷偷许以重金在新海阁内打探消息,结果自是一无所获。 可越是这般,程林就越发怀疑其中大有猫腻,心里被巨大的钩子吊着,草草结束了游玩匆匆赶回家,又在府里一番打探,得知近来老六出手阔绰起来再不似往日穷酸,程林越发俨定心中猜测。 不得不说,有时候这坏狗的鼻子真是灵,虽不中,却也相差不远,程塑可不是跟新海阁有关系么。 程林拉着贪财的嫡母,还有喜爱自己的亲父这么一禀报,满心坐等渔翁之利,不曾想程塑骨头硬,打死不认,这让程林暗暗失望,得了金玉送来不欢而散的消息后,又在后头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甚至出谋划策。 这些程塑俱都不知,次日一早安顿家中万事谨慎小心,匆匆带着峦山出门寻李瑶光去的时候,这厮就动了,满侯府的上蹿下跳,以至于与心怀不死的镇威候一拍即合。 不然怎么说是亲父子呢,一样的‘好’货色啊! 一边搬出老封君,一边找来二房夫妻把事情与这对见利忘义的货色添油加醋这么一说,一边还派人去东边偏院拿人,一家子面上前所未有的齐心,只为达成目的共得好处。 待程塑一回就被下人喊到祠堂,里头久不管事的老封君端坐上首,下头镇威候与林氏,从抵达余杭就没见过一面的亲爹二老爷连带付氏齐聚一堂,而他的妻儿此刻就跪在祠堂一排排的牌位前,膝下连个蒲团都无。 程塑急眼,猛冲进去拉人,“媚雪……” 不想人未到跟前,站在下手的二老爷斜刺里突然冲出,照着程塑就踹了过来。 “逆子你还敢来,给我跪下!” 搂着阳哥儿跪着的于媚雪听到动静回头,正好看到公爹狠狠抬脚踹向自家相公。 于媚雪一惊,相公的腿好不容易痊愈可不能再伤,出于本能,于媚雪松开儿子猛扑上去,“不要!” “媚雪小心!” “娘!” 边上是儿子惊恐喊声,程塑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往前一扑一带,成功护着妻子避过渣爹踹来的脚,以背相挡。 程塑吃痛一个闷哼,于媚雪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边上跟着亲娘一直受罚到现在都隐忍没哭的阳哥儿,看到父母如此被对待,急的眼泪滂沱,声声关切,望向在场无动于衷的诸人,特别是那名为爷爷的罪魁祸首时,阳哥儿眼里充满了仇恨。 于媚雪忙的爬起来拉着丈夫上下打量关切,“塑郎你怎么样?” 程塑压下身体暗痛,努力扯笑朝着妻儿摇摇头,“没事,安心。”,随即看向边上的阳哥儿温和招手,“阳儿过来,莫哭。” 阳儿呜呜的奔到爹娘跟前,程塑一把揽住妻儿缓缓起身,眼底压着暴虐,以精瘦身体挡在母子二人跟前,看向这满屋子的所谓亲人,语带寒冰。 “祖母,伯父伯母,父亲母亲,你们这么大阵仗是何意?有什么朝着我来便是,何苦为难女眷小儿?” 见程塑还如此桀骜不驯,镇威候气的拍案,上头老封君也不由拧眉。 二老爷见状头皮麻了麻,跳着脚的上前骂逆子,还想动手。 程塑惯的他,有这么个亲爹还不如没有,不能反抗难道还不能躲?护着妻儿就要避开,上头的老封君这时倒是发了话。 “老二住手,再怎么说这也是你亲儿,当爹的没个样子,也难怪当儿子的胳膊肘往外拐。” 老太太出马,二老爷立刻老实缩到一边退回原来站立的位置,边上付氏阴阳怪气的讥笑,二老爷手痒,不过考虑到这里是祠堂,二老爷剜了付氏一眼暗含警告。 付氏可不怕,轻飘飘一个白眼还回来。 二老爷不忿,就在这时,上首老封君又开口了,这次是对着程塑来的。 “六郎啊,你这像什么样子,礼义仁孝莫不是全忘了?今日顶撞忤逆,祖母便不与你计较,但有一则你需知,侯府好了你们才能好,有程家才能有你程塑!眼下在座都是你的嫡亲长辈,你面前的都是我程家历代先祖,今日当着这么多先祖的面,你且与祖母老实交代,那新海阁到底与你是何干系?” “呵!”,原来还是为着这个,真是蚂蟥见了血,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程塑心中讥诮,开口要顶,不想上头老封君仿佛知他要说什么一般,威严的警告紧随而来。 “六郎啊,万事想好再说,你祖母我人虽老,心却不瞎,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这点小心思小伎俩,还是莫要在我这老婆子跟前卖弄,你好好说,家里必亏待不了你,但你若是冥顽不灵,一心往外,那便休怪老生无情。” 第二百二十八章 臭不要脸强人产 “呵!”,程塑突的笑了,讥讽又心凉,紧盯着上首的老太太悲凉的问了句,“祖母,孙儿只想问您一句,您是我的亲祖母吗?孙儿真是程家血脉吗?” 老封君脸蓦地一变,阴沉沉的盯着程塑喝问,“你什么意思?” 程塑自嘲,“什么意思,这不是显而易见么,若孙儿是程家子孙,祖母是亲祖母,作为亲人,岂会如此逼迫?” “你!” “我什么?哈哈哈,我也很委屈啊祖母!您既然这般厉害,那孙儿到底有多少能耐您岂能不知?孙儿长这么大,手中能有多少钱财您能不晓?孙儿在众长辈眼中,不一直都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吗?既是如此,这么废物的我又怎会与那般新海阁有干系?白日做梦怕也不是这般做的。” 镇威候愤然急起,忙道:“那新海阁是否乃陆二产业,你不是与陆二相交么?若是……” “若是什么?伯父,侄儿竟是不知,堂堂镇威候不仅逼迫晚辈亲侄,竟还想强霸他人财产吗?可是伯父,人家什么身份,你们什么身份?” 这话说的多伤脸面自尊的,镇威候也从未这般被晚辈顶撞过,脸皮被揭,一时受不住,脚下踉跄,怒火丛生。 “好,好啊!好一个逼迫晚辈亲侄!好一个强霸他人财产!本候念着你是自家血脉,本想好好与你说,不想你竟是不领情,死到临头还狡辩不认,非常好!”不认是吧,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也成,本候今日倒是要看看,你能强到几时,来啊,把人带上来。” 紧接着,程塑与于媚雪便看到,院外何妈妈领着一群壮硕仆妇压着两个人进来。 看清楚来人,于媚雪倒吸一口凉气,“天!”,下意识去捂脚边儿子的双眼,不让看眼前血腥。 程塑看着来人,眼里闪过幽光。 原来被强押来的二人竟是杏花杏叶,这俩此刻身上血呼拉的,一看就受了刑罚拷打,整个儿都了无生机的样子,只能被健壮仆妇拖行至此。 就这,被甩在祠堂门口不得再进的杏花杏叶二人,在被老封君身边的老嬷嬷让人泼醒后,迷茫睁眼,一看程塑与于媚雪夫妻,二人下意识齐齐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爬,一边爬,一边额头触地像是在磕头,嘴里还无意识喃喃歉疚。 “对不起,六爷,对不起,六奶奶,对不起,奴,奴婢错了,狼心狗肺,对不起……” “奶奶恩情,奴婢来,来世报,对不起六奶奶,我爹,我娘他们,他们……我,我不想的,我们都不想的,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见此情景,程塑于媚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这一屋子的人,不,不是人,都是没有心肝的财狼虎豹啊! 程塑眼底咻的充血,见身边妻子浑身颤栗,他努力忍住汹涌的怒火与委屈,伸手死死拽住妻子,护好儿子,迎向上头几人。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屈打成招吗?她们只是下人,区区婢女而已能知道什么?何苦为难她们?” 镇威候冷笑,老封君转着手里佛珠,脸上依旧是刚才那么一副表情,没说话,只是对着自己的心腹嬷嬷抬了抬手,而后闭目不语。 刚才下令泼醒杏花杏叶的嬷嬷得令立刻动了,示意壮仆把杏花杏叶扶起来,嬷嬷对着在场主子福了福身,而后转身,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针,刷刷两下分别扎在杏花杏叶二人身上,待人清明,这才对着二人煞有介事的问。 “好了杏花杏叶,主子们都在,你们也别哭唧唧要死要活的了,好好想想你们的爹娘亲人,有什么话都说了吧,免得遭罪。” 此言一出,杏花杏叶生生打了个激灵,看向程塑夫妻的目光全是歉疚,口中吐出来的话却如刀锋。 杏花瑟缩着:“回,回各位主子的话,杏花不知,不知新海阁,可塑六爷自,自打腿好后,见天出府不在家,奴,奴婢问过六,六奶奶,六奶奶说,说六爷在外做工,所以六房有钱……” 听到这话,一边付氏忍不住讥讽,“呵,倒是个会护夫的,先前那么追问都不肯说,罚跪也认,儿子不疼,倒是会疼丈夫,啧啧啧……”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二老爷脑壳疼,眼下母亲兄长在,哪有自己说话的份,见妻子一如既往不着调,忙的呵斥。 边上也调息过来的杏叶听着杏花的话,想到被捏在主子手中的亲娘,她忙跟着点头。 “是,是这样的,打,打那以后,六房手里不差,不差钱……咳咳咳,奴婢有,有问过峦山,峦山不说,可,奴婢也从后头熠公子口中得,得知,六爷是在新,新海阁做管事,起先奴婢还不信,后来昨,昨日去了新海阁,那里的人,都,都对六爷敬重有佳,奴,奴婢们问起,有人说,说,六爷是他们的先,先生……” 俩丫头为了保全自己的亲人,把她们明里暗里知道的一些消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说了出来。 特别是杏叶口中那位小红帽,幸好对方不知道自己被利用,要不然会哭死愧疚死。 毕竟他们是见杏花杏叶跟着东家来,乃是自己人才没有防备,仅在兴奋时才回了这么一句,不想就被人捏住了短处,要知道经过培训的他们很是忠心不二,当初程林许以重利都没问出半点消息啊! 只能说,有心算无心,千防万防,防不住有心人的算计。 听到杏花杏叶的自爆,于媚雪气的手都在抖,心中懊悔无比,还深恨自己心软坏事,可恨这俩丫头吗?看着她们身上的伤,于媚雪又说不出这话。 若不是侯府逼迫,那一口一个的想想她们的家人,这俩怕是并不会背叛,毕竟若是早想背叛,一早说了何苦遭这么大的罪?手上指甲都被拔光了,血淋淋的,十指连心啊! 侯府人心,也太黑太狠太脏了些! “相公……”,于媚雪想问眼下该怎么办?却得到了丈夫摇头示意,于媚雪果断闭嘴,只护好儿子退到丈夫身后再不多言。 程塑视线扫过祠堂内一众人等,自然没有忽略祠堂外院落一角露出来的,属于老三惯爱的白色锦袍衣摆,他苦笑一声,摊手无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你们都已认定,我还说什么?” 上头拨弄着佛珠的老封君突然睁眼开口,“六郎,是事实胜于雄辩,我们也不是要逼迫与你,只是府中如今艰难,合该团结一心,你若是在新海阁有份子,想必也是靠我侯府得来,如此且交出来吧,待到家中好过,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哈,孙儿句句真心肺腑,祖母您怎么就不信呢?而且祖母,方才您自己也说侯府落魄,余杭权贵众多,人家凭什么要给个落魄侯府中二房不受重用的庶子份额?人家那么大的家业难道是傻子吗?还是凭侯府脸大?”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分家被拒人被拘 老封君见这庶孙死到临头还嘴硬,手中拨弄的佛珠蓦地停下,望下来的眼神越发阴恻。 程塑却不惧怕,反而迎头直上,破罐子破摔,豁出去继续畅所欲言。 “祖母,自幼以来侯府如何对孙儿,您真不知吗?如我这般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连书都读的不多的废物货色,侯府又没偏给过我多余一文钱,我妻进门也无甚嫁妆,你们凭甚以为我会有新海阁的份子?我不过是曾经囊中羞涩,为讨生活,不惜脸面在京都当过一阵子的经济,后认识余杭城中吴经济,得友人提拔,谋得新海阁一临时管事位置,仗着嘴皮子利索教过一拨伙计,得了些许工钱罢了,怎么,新海阁这就是我的啦?哈哈哈,天底下还有这般好事我竟是不知?” 程塑也是豁出去了,这话相当于直白讽刺了,刺激的镇威候老脸挂不住。 二老爷见边上亲哥脸色奇差,忙跳出来为兄长分忧,对着这个自己从来不喜的逆子指责喝骂,“逆子,还敢忤逆长辈!看我不打死你……” 老封君额角抽搐,瞪了眼急不可耐跳出来的二儿,见其妙变老实,这才复又看向程塑,声音低低沉沉,让人觉得冷。 “六郎,你竟还要冥顽不灵?” “哈哈哈哈,什么叫冥顽不灵?祖母,杏花杏叶本就是被你们屈打成招,便是到了衙门,口中一切岂能当真?孙儿什么都没有,只命一条,且杀了都放不出一丝血,您叫孙儿如何应,如何给?拿命吗?” 程塑癫笑着扫过在场没一个信他的众人,眼里最后那丝名为眷念的光随之寂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有决断。 “诸位,新海阁份额,我确实没有,谁若不信,自可现在就派人去我屋里尽管收,收到一切都归府里,我程塑愿净身出户,若还不够,我也愿意偿还府中二十多年养育之恩,多少钱且让账房算来,我程塑愿写下欠条分文不少的偿还,只求分家。 祠堂内众人一惊,老封君更是冷哼,“分家?妄想!” 镇威候连连冷笑,只道他翅膀硬了。 二老爷被母亲兄长一瞪,又跟个跳蚤一样蹦出来,指着程塑的鼻子跳脚开骂。 “逆子!老子生了你,给你血肉,让你为家族做出点贡献你就忘恩负义,要死要活。还要分家,行啊,先把你的血肉你的命给我还来,拿新海阁份额来抵清二十几年的生养之恩,如此允你光身滚出侯府,从今往后再不是我程家人,如若不然,你休想!” 程塑视线掠过跳脚渣爹无视之,只看后头老封君跟镇威候,冷肃问:“若是我坚持呢?” 老封君白了眼拿不住儿子的窝囊废二儿,眯眼看着眼前长满逆骨的孙子,心中暗道自己怕是看走了眼,语气却森冷无比。 “六郎,你若坚持,老生一把老骨头还能怎地?人老了,不中用了,孙儿嫌弃,忤逆不孝,老生便只能身披诰命,爬去官府衙门口击鼓问问,孙儿不孝,衙门如何判决?” 程塑一震,眼中痛不欲生。 什么亲人,竟是要赶尽杀绝! 身后于媚雪赶紧牵着儿子扶住摇摇欲坠的丈夫,眼泪连连拉着朝丈夫急急摇头。 夫妻二人被逼上绝路,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老封君见这俩歇菜,也不愿逼迫太紧,毕竟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手中佛珠一收。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这般老骨头也扛不住,六郎,祖母劝你还是好生考虑考虑,毕竟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阳哥儿想一想吧?当长辈的心都是一样的,父母之爱子,你忍心断送亲儿后路?听话,冷静的想一想后果,想一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话落,老封君起身,厉害嬷嬷随即扶人,离开前老封君点着程塑一家三口淡淡吩咐。 “来人,伺候六爷一家在祠堂好好反省冷静,不许给水米,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来报。”,说着,跟老佛爷般率先走了出去。 镇威候随即甩袖跟上,紧跟着是林氏领着何妈妈离开,最后才是窝囊废的二老爷拽着幸灾乐祸的二夫人付氏离开。 眨眼间,刚才还热闹的祠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一回的守门婆子乃是老封君亲信,恭送走了主子们,瞧也不瞧祠堂里如木雕样的一家三口,几人跟着退出祠堂,随即耳畔传来落锁声响,却谁也没有留意,窝在祠堂外阴影角落里的小小熠哥儿。 也是,毕竟镇威候府又菜、又爱面子、又毒、又假仁假义,自大狂傲不说还没脑子,其实就是个窝里横的主。 熠哥儿不过是个外人,还是个半大小儿,他懂什么?出手都不屑,且把六房三口连带下人关上几日,这小的怕是都得饿死,何须惧怕? 却不想,经历过北地逃难的小孩,成功活到现在,哪一个是简单的? 熠哥儿眼眶红红,捂着嘴巴一直缩在墙角,待祠堂里的人都走光了,祠堂落锁,外头就只有俩婆子把手,熠哥儿才挪动蹲麻了的腿,一点点挪出祠堂地界。 此刻天已暗沉,四处掌灯,熠哥儿仗着记忆好,沿着来时的路,一路避开人奔回东边小院。 熠哥儿满身惶恐,边跑边哭,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脚步声都压的低低的,他实在太害怕了,杏花杏叶姐姐被血淋淋的拖走不知死活,峦山哥哥与迎春姐姐也被压走不知去了哪,整个小院黑漆漆的不见一个人影,寂静的怕人,熠哥儿却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 摸黑进了自己与阳弟住的屋子,从床上摸出个小匣子,这是雪婶婶给自己的,里头装着的都是程叔父、雪婶婶还有瑶光姐姐平日给自己的零花钱,有不老少,跟阳阳弟弟的一样多。 熠哥儿把钱都倒出来,用绢帕包了塞怀里,面上就留了几枚通宝捏手里,收起匣子忍着惧怕又摸出小院,直往平日里他们进出的后头角门去。 那里守门的余婆婆跟瑶光姐姐关系好,但愿他能混出去。 避着人到了角门,余婆子正受用儿媳提来的饭食,看到熠哥儿,余婆子起先一愣,很是诧异熠哥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身为守门婆子,自是不知府中辛秘,也不知程塑三口此刻已然被关,只知上头下令,今日起侯府门第进出要戒严。 见熠哥儿捧着几枚通宝求通融要出门去,余婆子为难,有心不开,却想到还未好彻底的孙儿,趋避厉害后咬牙拍腿,没收钱不说,当即开了角门放熠哥儿出门不说,知他是要去寻李瑶光,余婆子不放心,想着儿媳反正不在府中当差,有空的很,还叫儿媳暗中护送了一程。 妇人也知儿子用药靠的就是这小孩关联的人,自是不敢违抗懈怠。 就这么的,熠哥儿成功混出了侯府,奔赴两街外的城北小院。 第二百三十章 小儿夜奔哭求助 今晨得了姨父报信,知晓侯府发现异常,本也不觉得他们能遮瞒多久的李瑶光并不着急,打发姨父安心,自己则去了趟承恩公府找到陆放,商议一阵,亲自拜托陆放若是镇威候以此事找茬上门,还请他保全自家姨父。 因着新海阁,爱好被满足,也得到父母前所未有表扬看中的陆放,自是无有不应,对李瑶光拍着胸脯保证,镇威侯府小事尔,叫她只管放心。 如此李瑶光也并未多想,又因新海阁今日有皇亲大阵仗登门,顾卿需亲自接待忙不过来,李瑶光得前去帮忙坐镇看场,自然未归,李栖枫跟往日一样亲自去新海阁接妹妹,此刻的小院只有秋姨带着半夏领着瑶瑶在家。 夏日的夜风带着燥热,瑶瑶在前院葡萄架下纳着凉,刚吃过夕食的她,翘着小脚躺在树下的竹床上,半夏给打着扇,小家伙悠哉惬意,竹床下,得胜跟黑旋风趴在小缸做的冰盆边也好不快活。 瑶瑶才抿了口冰凉凉的酸梅汁,突听院门传来急促声声,院中三女吓了一跳,黑旋风与得胜耳朵蓦地竖起抬头,狼眼警惕的望向大门方向。 虽只有她们三女眷在家,不过黑旋风与得胜如今已是成熟大狼了,加上李瑶光兄妹三都舍得,俩只生活老好了,与在新海阁找到陪玩新工作的宝马一样都不缺嘴,两毛茸茸身材健硕高大,不是一般狼身板可比。 有他们在,秋姨她们三女眷的安危并不用担心。 外头敲门声越发急促,秋姨稳重,安抚俩小的,自己快步走到门后,黑旋风紧跟其后。 秋姨见了从不吃自己喂食的黑旋风如此通人性,心下大定,还是谨慎的抓起门后夜里落锁的大木栓,探头试探开口。 “外头是谁?” 外头急促敲门的熠哥儿一听,路上好不易止住的眼泪,在听到熟人声音后止不住再次奔涌而下,“呜呜呜,秋姨,是我,熠哥。” 秋姨一听惊了,忙不迭丢了手里的大木栓慌忙就拉栓开门,黑旋风随即快速冲出,见是熟悉气息,观来者情绪不对,黑旋风越过熠哥儿小小身子将其护在身后警惕四周。 身后院子,听到动静的瑶瑶也忙蹦下竹床,领着半夏得胜一起跑了过来。 到了近前,看到外头的人真是满脸泪痕的熠哥儿,全都惊了。 秋姨急的一把将人拽进门关切,“孩子,这个时辰你怎地来了?” 瑶瑶也拉着熠哥儿的手,忙的朝外探头探脑,左右不见小姨姨父还有阳阳弟弟,瑶瑶急了,拽着熠哥儿也跟着追问,“熠哥哥,怎不见我小姨姨父,还有我阳阳弟弟呢?” 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这个,惊恐了一下午的熠哥儿再忍不住,刚才的无声啜泣立刻演变成了嚎嚎大哭,彻底爆发开来。 “呜哇,瑶瑶妹妹,呜呜呜,瑶瑶妹妹,程叔父跟雪婶婶还有阳阳弟弟都被关起来了,他们,他们说我是外人,我,呜呜呜,所以才没管我,我害怕,呜呜,我偷跑出来找瑶光姐姐救命,呜呜呜……” 屋内三人一听,心里一咯噔,秋姨更是顾不上关门,忙的蹲下拽住熠哥儿急迫追问,“好孩子莫哭,你仔细说怎么回事?”,什么叫都被关起来了呀天爷! 秋姨简直不敢想深想这话背后的事。 结果熠哥儿被安慰下,哭着复述的还是同样的话,他们主子在意的亲人真被侯府给关押了起来,还不给水米,秋姨急的如如热锅蚂蚁。 平日没得主见,只会围着灶台打转的她不知如何是好,而家里半夏不当事,瑶瑶又年幼根本帮不上忙,主子也不知何时归家,秋姨生怕耽搁主家大事,想干脆豁出去,亲自跑西湖畔通知主家来着。 正好这时,隔壁邻居的院门突的打开。 原来是熠哥儿刚才嚎哭震天引来邻里关注,刚巧秋姨咋缝噩耗失了分寸,急的门又忘关,邻里恰时看到情况不对,下意识关切了那么一句。 秋姨见是左近在衙门当差的邻居询问,如蒙曙光,忙的拜托对方跑帮忙一趟,对方记着李家曾经搬来时给的好东西,又有后头李栖枫代写书信帮过亲娘未收银钱,平日也多有照拂,对方自是不推迟爽利应下。 年轻衙役一路到了西湖边的新海阁,看里头涌动人流心生羡慕,暗道李家兄妹能在此地找到活计能耐大,壮着胆子拿着秋姨给的牌子,上去找到红衣红帽说明来意。 对方看到牌子,都不用验票,客气有利的带着人走了挂着员工通道牌子的暗路,最后被安顿在了窗明几净的大厅等候。 待到手里奉上饮品热食的招待时,年轻衙役心里还不住感慨李家兄妹的能耐。 下头来人通知的时候,李瑶光正在处理园中突发事件,听到说有人找他们兄妹,李瑶光还纳闷是谁,不过一时走不开,便让人去通知自己的兄长接待。 李栖枫得了话也是吓了一下,担心家里,忙去见人,见来人竟是隔壁邻居,所说之话事关家人安危还十万火急,具体虽是不知,李栖枫却心慌异常,丝毫不敢耽搁,谢过安排好报信的好心邻居,再不顾往日谨守的本份,破例亲去妹妹工作的地方寻人。 见了李瑶光的人,不由分说把家里出事的口信这么一说,当时李瑶光就惊的手中炭笔都掉了。 一把拽住身边的领班对其吩咐一番,李瑶光拉上李栖枫,带上报信的衙役,坐着马车轰隆隆就往家赶。 明明赶车都要大半个时辰的路,硬是在李瑶光的声声催促中缩短到了只要半炷香的时间。 马车停在银杏树下,李瑶光率先蹦了下去,李栖枫领着好心邻居紧随其后。 热心邻居古道热肠,还有心想帮忙来着,却被李栖枫谢过婉拒,唤来秋姨送上包上好茶叶,又客气有礼的送走了人,李栖枫这才一掀衣袍匆匆跑进院中,进来就看到二妹正拉着还捧着饭碗填饿了一天肚子的熠哥儿焦急询问。 “熠哥儿乖,姐姐回来了,你仔细跟我说,今日侯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熠哥儿眼眶再次一红,这会倒是忍住了没哭,放下饭碗,仔细回忆,努力不错漏分毫的忙把今日发生的一切,从程塑早晨离府,到随后老太太派人把于媚雪跟阳哥儿请去跪祠堂,再到程塑回去,他独自一个被忽略落下,悄摸躲在祠堂外隐隐约约听到看到的那些事情逐一道来。 兄妹俩听完,脸色勃然大变。 真是好一个老封君!好一个镇威侯府!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先把软肋捞出去 “瑶光姐姐,程叔父跟雪婶婶还有阳阳弟弟会没事的对吧?” 熠哥儿仰头紧紧盯着李瑶光,眼里都是担忧。 李瑶光抬手揉了揉小家伙脑袋,笑应:“熠哥儿放心,大家都会没事的,熠哥儿也很棒,是聪明的好孩子,现在你好好吃饭,乖乖睡觉,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姐姐好不好?” “嗯。”,熠哥儿点点头,还是不放心的拉着李瑶光的手期待道:“那瑶光姐姐一定要把程叔父他们救出来哦。” 在熠哥儿眼中,李瑶光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存在,要不是她,他们哪里能从北地逃出,所以小家伙的双眼全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李瑶光看的心软,重重点头应了声好,小家伙这才安心的继续捧碗吃饭去了。 安抚好小的,李栖枫把李瑶光喊道一边,背着弟妹们李栖枫这才问,“瑶光,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瑶光想了想道:“我想先去侯府探探情况。” “好,那我随你一道。” “那到不必。” “为何,你一人我不放心。” “大哥,我是要夜探侯府,去多了人反而不美,且万一被发现,再怎么着我一姑娘他们不好做文章,要是你在,给你扣个私闯后宅图谋不轨的名声,你还怎么做人?” “可是……” “哎呀,没什么好可是的,大哥,侯府虽黑,却也不是龙潭虎穴,我里头也买通了人,你放心。” “那成吧,我送你至门口,回头在外头等你,你不出,我不归。” 李瑶光见对方坚持也不好再说,点了点头,兄妹俩在家里交代一番,得胜留守,他们则是带着黑旋风一道出了门。 去侯府前,李瑶光还特意绕道不宵禁的花街,在此买了不少的食物。 看熠哥儿先前那狼吞虎咽的模样,想来她的亲人们怕也是一日水米未沾,李瑶光特意带了一食盒酒楼买的饭菜以外,还买了两只姨父爱的烤鸡,以及好几包能放的点心,兄妹俩一人提着一个食盒到了侯府角门。 李瑶光成功喊开角门,谢过余婆子先前帮衬,得知李栖枫要等人,余婆子还贴心的把一人一狼安排在角门无人的门房,好叫李瑶光安心。 见此地进退自由,万一出意外兄长也能全身而退,李瑶光放心,接过两食盒提好,直接往余婆子指点的祠堂所在而去。 行走在并未有下人夜巡的侯府里,李瑶光不禁感慨,镇威候府是真没落了。 现下这个时辰,府中主子仆妇基本睡下,她摸过来一路没遇着人,到了地方,本该守在祠堂门口的俩婆子也不见人影,倒是方便了自己。 李瑶光看了眼紧闭的门,收了食盒,绕着祠堂走了一圈查看,发现此地祠堂可比京都逊色多了,就简单一进,院落还狭小的不像话。 转回门前,门上大铜锁倒是简单好敲,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被察觉,李瑶光根本没动锁头,反倒是取出屡立奇功的梯子,架在门前爬墙头。 李瑶光忙活的时候,祠堂里,席地而坐的夫妻俩正边说话,边撑着衣袖给躺在两蒲团上蜷缩睡着了的儿子扇着风。 “塑郎,我很担心光姐儿那头,以侯府秉性,怕是……” “没事,光姐儿聪慧,且她背后还有承恩公府,还有沈越与季墨他们呢,这些都是能耐的孩子,也算护着光姐儿,有他们在光姐儿必不会吃亏。” 别看程塑嘴上说的俨定,这确是安慰妻子的话。 毕竟这天下利为先,他也料想不到新海阁的盘子能这么大,做的这般好,如此巨利,他也怕……不不不,不会的,外甥女那么聪明,既然敢干,该有后手。 程塑忙安慰自己,甩开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 于媚雪自来深信丈夫与外甥女,见丈夫这么说,她也稍稍安心,看着眼前睡着都拧起小眉头的儿子,于媚雪又担心上了别的。 “唉,罚跪祠堂虽苦,可好歹一家人都在跟前,咱们也能看着,可怜熠哥儿,也不知那孩子现下如何了?” 提起熠哥儿,程塑也担忧上了,还待再安慰,突的一声熟悉的声音犹如天籁,瞬间让夫妻二人齐齐精神。 “小姨姨父,你们别愁了,熠哥儿聪明的很,自己偷跑出去给我报信啦。” “光儿?” “光姐儿?” “你怎么来了?” 夫妻二人异口同声,欣喜异常,齐齐起身迎上。 抬脚踏进点着焚香与烛火的祠堂,借着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上下打量二人还有蒲团上的小家伙,“家人受难,我怎能不来?小姨,姨父,你们都还还吧?没受欺负吧?” 夫妻俩使劲摇头:“都好,都好,我们没事。” 见一家三口的确都好,不像是受过刑罚的样子,李瑶光提着的一颗心这才彻底安稳下来。 “都好便好,小姨姨父,你们肚子都饿了吧?知道你们没吃饭,我特意去买了好食,有我姨父最爱的烧鸡,还有小姨跟阳哥儿最爱的糕点,小姨,赶紧把阳哥儿喊起来先吃点东西再睡,要不然肚子空空伤身体。” 李瑶光这么一打岔,于媚雪忙的应了,赶紧就去唤儿子。 李瑶光从空间取出两个食盒,也没放供桌上去,反而就放跟前地上,一边摆餐,一边还顺道低声问伸手帮忙的程塑。 “姨父,今日的事,您有什么打算吗?” 程塑端盘子的手一顿,望向边上妻儿,眼里温柔尽散变成狠厉,早有打算的他郑重看向李瑶光道。 “光姐儿,姨父知道你有本事,有个事正想求你。” 李瑶光跟着严肃,“您说。” “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名正言顺的把你小姨与阳哥儿从侯府弄出去?” “弄出去?” “对,随便用什么办法,只要把人安好的弄出去,而且要快!”,只要自己最大的软肋出了这狼窝,那他便可豁出一切。 李瑶光看到姨父眼里的疯狂不由担心,“姨父您别乱来,其实这都是小事。” 程塑见自家孩子眼中浓浓担忧,心中酸软,蓦地一笑,抬手拍了拍李瑶光的肩膀安慰。 “哈哈哈,傻孩子,往后大好的日子你姨父我还没过够呢,放心吧,我不会干傻事的!”,要干也是干大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 请帖上门不得不放 为安孩子的心,程塑故作轻松的抓起食盒里的烧鸡朝孩子扬了扬。 李瑶光一噎,直勾勾看向程塑的爪子黑线,“姨父,您洗手了吗?” 程塑一顿,刚才的二五浪荡样尽去,傻愣愣的。 李瑶光也是无语好笑,忙又从空间取了铜盆,从存水的大缸舀了一盆水,盯着一家三口都洗净了手,饭菜摆好,守着他们终于吃上了饭。 饭间,李瑶光与程塑什么都没再说,倒是听着于媚雪母子俩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李瑶光也从中知晓了白日里更多熠哥儿看不到的细节。 不知不觉饭毕,李瑶光收了碗盏,只把好保存的糕点留下一半,带上剩下一半以及姨父口中省下的一只烤鸡,李瑶光告别亲人爬出祠堂后,在侯府大厨房边的柴房找到了被关押的峦山迎春,还有血呼啦的杏花杏叶。 看到她来,四人都挺惊喜的,峦山跟迎春甚至都顾不上数落杏花杏叶的忘恩负义了,只担心李瑶光冒险找来会不会被侯府抓住,还让她快走。 李瑶光满意他们的忠心,没多说,只把手里的食物塞给他们,再看边上歉疚的杏花杏叶,李瑶光心情却是复杂。 怪她们吗?好像也怪不着,可不怪吗?心里又不是个滋味。 让峦山俩把食物分她们一些,又丢下两瓶药保她们性命,再多的李瑶光就做不到了,毕竟背叛就是背叛,她做不来以德报怨。 交代峦山他们安心等着别慌,李瑶光离开侯府时,脑子里已经有了如何把小姨与表弟弄出来的计划,只待进一步实施。 只不过此刻天色已晚,不好登门打扰,她便强忍着马上去请人的冲动,到角门谢过余婆子,塞了二两银,带着兄长与黑旋风回了家。 一宿没睡的李瑶光硬是数着夜里的打更棒子声,天不亮就起来出门直接奔赴承恩公府找陆二。 她乃熟客,门房早都认识,来承恩公府自来畅通无阻,比进镇威侯府还简单。 被请到客厅奉茶,李瑶光没坐一会,得了消息连脸都没洗的陆放匆匆赶来。 二人打发下人出去耳语一番,陆放紧接着拍了胸脯:“这事简单的很,你先安心等着,我这就去寻我母亲,放心,小爷必将人完好无损的给你带来。” 陆放把事情一力包揽下来,起身离开前还不忘了吩咐下人,给李瑶光上早膳茶点,务必周到伺候。 见这厮风风火火的离去,李瑶光心下稍安,下人端来的早膳也才有心思吃了一点。 与此同时,承恩公府主院,还在被窝里的承恩公府夫人方氏就被儿子闹醒。 听得儿子来意,想到近来儿子孝敬的烫金邀请函,可是让自己在一干关系好与不好的权贵女眷跟前挣足了脸面,连宫里得了邀请函,据说已经秘密玩过的陛下娘娘都给了赏赐,方氏自是乐意帮这点小忙的。 唤来贴身嬷嬷,让其拿上承恩公府的请帖,开口吩咐一番,嬷嬷领着四个机灵小丫头,八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坐上主子特允的华丽大马车,摆足了架势往侯府去,一来就直奔正门,示意手下小丫头敲开了正门,递上承恩公府请帖。 可怜水伯一把老骨头,这个点还没醒呢,被下头值夜的小子打着哈欠的摇醒,晃悠着老胳膊老腿的开了仪门一角,接了小丫头的请帖,一听说是承恩公夫人亲自下帖,邀请自家府上六奶奶携小郎君过府一叙,水伯一个激灵,睡意全消,忙的招呼值夜的小子去内院角门通知,丝毫不敢懈怠。 镇威侯府后院。 昨晚的事情一府上下都不开心,镇威候更是气冲冲的嫌弃林氏没本事,管不住一府的人,夜里就没歇在正院。 林氏也不乐意跟一干庶孽小妾多打交道,自来就免了他们的请安碍眼,加上老封君年老,夜里觉少,早上困乏,也早就免了她们的请安。 这会子林氏躺在清清静静的床上睡的正香,不曾想外头传来嘈杂,觉轻的林氏立刻惊醒,起身撩开帐子对着外头喝问一声何事,何妈妈立刻双手托着门房刚送进来的请帖进来禀报。 林氏一听,心道不好,“真是承恩公夫人亲自下的帖?” 何妈妈打开请帖,露出里头的内容,点着印章。 “是的,章在呢,绝不会假,且门房说对方派头极大,马车徽记也是承恩公府的,错不了。” 林氏一听眉头都拧巴起来,又问,“侯爷呢?” 何妈妈一顿,面容讪讪,不知如何开口。 林氏见状,冷冷一笑,“哼,说吧,又在哪个小妖精被窝里?” 何妈妈支支吾吾,“不,不是小妖精……” “不是?” “昂。”,何妈妈还是点了头,干巴巴道:“不是。” 林氏也奇了,不由问:“那是谁?” 何妈妈心中忐忑,担忧主子有心不说,可看主子神态,又知主子最厌恶欺瞒,见主子催促,何妈妈咬咬牙,终是开了口。 “是,是,唉,侯爷昨夜歇在林三爷他姨娘屋里头。” 林氏一听呵的冷笑,满脸鄙夷:“半老徐娘也不嫌磕碜,还去妖精打架,也不怕折了腿。” “夫人您息怒。” “行了,跟这种老东西计较什么,没得污了我的嘴!承恩公府不好得罪,你且去,赶紧先把人请到后院花厅奉茶,再去荣喜堂,把请帖交给老夫人,就说请她老人家定夺。” 人是老是不死罚的关的,要不要放出来,自己可不沾染这晦气,让老不死的拿主意去,也免得回头找后账。 何妈妈看自家姑娘此刻万事不想沾染的模样,忙不迭应下,宽慰主子两句,匆匆告退。 出了主院,让院中一等丫鬟捧着帖子去荣禧堂找老封君定夺,自己则理了理衣裳,也带着四个丫鬟,八个见状仆妇匆匆往大门去迎人。 她一把年纪的才不想自讨没趣,触老封君霉头,迎人多好的,且谁还不是主子身边的得力人啦? 这边承恩公府的人被迎进门奉茶,那边大丫头带着忐忑匆匆到了荣禧堂,不得不奉上请帖禀报,刚起的老嬷嬷听了眯眼不悦,不过事关侯府,不敢轻怠,老嬷嬷还是取了请帖入了内室,喊醒了老封君把事情禀告了。 老封君一听就知的何故,气的当场一口老痰卡在胸间上不去下不来,哪里不知,这怕是老六暗中使力了。 可恨大儿媳霸道专权,自己久不当家,让府里漏的跟筛子一样,千防万防,人都锁了还是没防住! 可不应吗? 镇威候早不复当初,眼下承恩公府却正是得意,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思来想去,老封君挥手拂开给自己拍打顺心口的老嬷嬷,颤抖着发话。 “去,你亲自去,不就是让去说话么,让六房母子去,但留下老六,至于老六媳妇,派得力之人跟着,盯紧些,另外你亲口告诉老六媳妇,跟她说,登门做客要讲礼数,让她想着点家里,想着点丈夫,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得知!” 老嬷嬷看着主子说到最后时紧紧掐住自己的手,老嬷嬷重重点头,应下定把事情办妥的保证匆匆办事去了。 可她们却哪里知道,此举背后的深意并不是别的,只是为了把人先救出侯府? 只能说,她们做的太黑不地道,自己先虚了,脑补太多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步一步算准了 祠堂门开,老嬷嬷领着四个陌生丫头站在门外,于媚雪是震惊的,心说丈夫果真料事如神。 老嬷嬷威严的通知她领着儿子出去,于媚雪没动,还是得了丈夫宽慰催促,记着前头夫妻俩夜谈的那些话,于媚雪才不舍的看了眼丈夫,在丈夫的温柔注视中,牵着儿子的小手坚定踏出了祠堂大门。 行进的一路上,耳边都是老嬷嬷的絮叨交代,于媚雪默不吭声的听着,左耳进,右耳出,快走到待客花厅的时候,老嬷嬷停下,紧盯着于媚雪问。 “六奶奶,老奴刚才说的,您都记住了没?” 于媚雪拉着阳哥儿的手紧了紧,面上乖顺的点了点头,老嬷嬷见之满意,这才指着身后四个丫头。 “六奶奶既然记住了,老奴也就不再废话,这几个是老夫人体贴孙媳,特派来给您使唤的得力丫头,六奶奶且带着出门去做客吧,奶奶切记,六爷还在等您,莫要丢了侯府脸面,有些不当说的莫要乱说。” 于媚雪一眼扫过站出来的四人,没打算不要,只是……“嬷嬷,祖母体贴,做孙媳的自是不敢推脱,只是我那丫头早使顺手,她也深知我的一切习惯,自是比这四位用着顺手些,出门做客,失礼了可不好,嬷嬷您说呢?” 老嬷嬷眼皮子一耷拉,哪里不知于媚雪意思。 见对方大有一副不放她贴身婢女出来就不走了的模样,老嬷嬷暗恼这人打蛇上棍不识趣,心中暗暗给记了一笔,哼了声,招呼个丫头过来速速去荣喜堂禀报,得了老封君首肯,老嬷嬷这才又派人把关着的迎春给找来,峦山倒是还被关押。 于媚雪虽急,却也晓得再过侯府怕是不依,万一恼了,此番外甥女谋划的不成可就功亏一篑,随即不再拿乔,招呼着喜极而泣的迎春,牵着儿子到了花厅,见过了方氏派来的嬷嬷,于媚雪一直装作老实的木讷模样,随那厉害老嬷嬷交际去。 终得出了侯府大门,车上只有嬷嬷陪伴于媚雪母子,带来的丫头以及迎春,此刻都坐在后一辆侯府派出的马车上,这是眼前嬷嬷特意安排的结果。 路上嬷嬷一路贴心宽慰,让于媚雪渐渐心安,等跟着一路进了承恩公府,亲自拜见了承恩公夫人,身后带来的四条尾巴也被老道的嬷嬷打发开,而后带着儿子成功见到李瑶光时激动坏了。 “光儿,你怎么在这?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李瑶光先给方氏见礼,而后扶起激动的小姨解释,“小姨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您跟阳哥儿能平安出府,多亏夫人帮衬。” 于媚雪赶紧拉着儿子给方氏见礼,“妾身多谢夫人救助,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方氏乐呵呵的没受于媚雪的拜,反倒是让嬷嬷将其扶起,“唉,小事尔,不必多礼,我也极其喜欢瑶光这孩子,这些见外话无需再说,好了,好孩子,你也受委屈了,这些日子安生在我们府里住着,侯府那边不必怕它。” 于媚雪感动,连连点头又要谢,却被方氏死死拉住,本就是儿子所托,还是顺手之事,谢来谢去还不如眼瑶光这小丫头再多排几出新戏给自己瞧呢! 方氏心里腹诽,面上打岔,“好孩子,好孩子,想必你们姨甥有许多话要说吧,去吧,去吧,好生说话去。” 姨甥二人都领了情,齐齐谢过,便被丫鬟一路领到了方氏让儿媳何婉娘亲自安排的客院歇息,身边唯一跟着的就只有迎春一个,至于盯梢的四个,李瑶光才不去管此刻人如何。 进了院子,伺候的人打发离开,身边只剩自己人了,于媚雪把阳哥儿交给迎春看顾,拉着李瑶光就问。 “我儿,昨晚你说的也不清楚,光知道你要想法子把我们弄出来着,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我跟你弟弟?你姨父呢?他怎么办?” 李瑶光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是姨父那边…… “小姨,昨天事发的急,我晚上去探你们的时候心里也没十足把握,加上我姨父说他自有打算,且承恩公夫人邀请您跟表弟过府说话说得过去,请姨父的话不大合适。不过没关系,稍后我自有打算,大不了再求陆二公子走一趟,想必以侯府尿性,必不敢拦。” 于媚雪听外甥女这么一说,顿时心安,拍着李瑶光的手连道苦了孩子一番谋划,打定主意安心等待丈夫,再不给丈夫孩子添乱。 却不知,她惦记的丈夫,后头还憋着大招。 镇威侯府,清早于媚雪母子被接走后,一府的主子们再睡不着,老封君坐在她荣喜堂的佛堂里,跪经都不安稳,手中捻着佛珠,时不时就要打问一声。 “六郎家的回来了没?” 老嬷嬷的摇头。 过不了多久,忍不住的又问:“让你嘱咐她注意礼数,别乱说,你可叮嘱?” 老嬷嬷点头。 又过了个把时辰,等待的人还未归,老封君不由再招来老嬷嬷问,“前头让你派伶俐可靠之人跟随,人可带足?” 得到的回答仍是保证,“老夫人放心,带足。” 佛堂中,檀烟袅袅,明明一切正常,该明心静气才是,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心有不安。 这种不安,在下晌老嬷嬷派出跟随的四个伶俐丫头全都被承恩公府送回,却偏偏不见了六房母子丫头后到达顶点。 老封君气的一把将佛珠拍在案上,顾不上盘了大半辈子的佛珠有好几个崩裂,恶狠狠道:“承恩公府是什么个意思?” 下头一众人等噤若寒蝉,特别是亲自得了吩咐去办这一切事宜的老嬷嬷,更是缩着脖子不敢应声。 老封君扫了眼一屋子没出息的货色,眼睛一眯,往祠堂方向一指发话,“去,去祠堂把老六给我喊来。” 老嬷嬷忙的动了,前脚才踏出门,后脚就传来老封君的喝止:“等等!” 老嬷嬷的腿僵在半空,忙的回头等候示下,就听老封君突然改了主意。 “罢了,我人老了,不想看到那逆孙,你且去跟他说,不要以为把妻儿弄出去便可高枕无忧,若是不想老生去衙门坐坐,说一说祖母病重孙媳不肯侍疾只顾自己快活的稀罕事,他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给办了,如不然,老生必不留情。” 老嬷嬷喏一声,赶紧去祠堂通传老封君最后的警告。 程塑听后,舔着后槽牙,眼里流光溢彩。 等的就是这个! 第二百三十四章 假服软当街从军 老嬷嬷示下,程塑听着听着,突的双手捂脸,一身的颓然。 这模样看的老嬷嬷也不甚唏嘘,临走前还是温言软语的劝了两句,却没有看到,某人被手捂住的面容露出讥诮。 为防变故,程塑此刻没有轻易答应,还在拼死反抗,这就导致这一天下来,小小祠堂很是热闹。 先是送走警告的老嬷嬷,再是送走气势汹汹来训斥的镇威候,再有假意关切的林氏,更是没少了偷摸前来要好处的渣爹嫡母。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每个人都为了一个利益各展神通,程塑也配合着他们,从一开始的冥顽不灵,到后头的焦急隐忍,再到最后不得不窝囊屈服,硬是把所有的心路历程都倾情演绎了一遍。 不得不说,先前在新海阁训练员工时,背后看外甥女排戏没白看,这不就用上了么。 估摸着时辰,程塑颓丧的拍响了祠堂门,对着外头守门的婆子大喊,“开门,狗奴才快开门,速速去通知祖母大人,就说我想通了,愿意为家族做贡献,去,速去。” 外头婆子不敢耽搁,肥胖的身躯如球滚,狂奔到荣喜堂通知,着急等在荣喜堂的众人一听程塑服软,个个欣喜不已,镇威候更是顾不得看亲娘态度,抬手就对下头发话。 “哈哈哈,好好好,早服软不就好了么,快,快去把你们六爷,本候的好侄儿请来,快去。” 随着话落,下人领命而去,堂上老封君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唯有林氏与付氏,一个眼底充满遗憾,一个卷烂了手中帕子,不过谁人也不在意她们就是。 没让这群大老爷夫人们等多久,不多时,一身颓废的程塑被领了进来。 程塑见人,跪下就是一番赔礼认错;“祖母,伯父伯母,父亲母亲,先前是我愚钝自私,没考虑过家中困难做错了事,还请长辈不要怪罪。” 见上头老封君高冷的嗯了一声,面色有所缓和,程塑继续:“祖母,孙儿知错,愿意去新海阁寻东家商议,但凡孙儿有的,也愿意统统交予公中。” 此言一出,镇威候大喜过望,哪里还等得及明日,当即大手一挥发话。 “哈哈哈,好好好,这样才是我的好侄儿嘛!不过孩子,既是好事,何须明日?正好眼下天未晚,新海阁关门也迟,择日不如撞日,好侄儿,伯父现下就陪你同去吧。” 竟是一刻都不想多等?也好! 程塑从善如流,顺着镇威候的‘慈爱’亲扶起身,离开前又顿住提出要求。 “哦对了伯父,侄儿惯用的峦山还请伯父让他来伺候,去新海阁行走,侄儿自来带他,眼下突去,少不得要让他这熟面传信,您看?” 想到即将要发的大财,一个奴才而已,那有什么好说的。 看向上首亲娘,得了微微颔首,镇威候大度点头,当即就让人去把峦山带来。 不是不怀疑程塑会阳奉阴违搞事情,而是镇威候极度自信,觉得从小拿捏惯了的人,如何逃得脱自己的手心?更何况他还要亲去,且为谈份额为不被占便宜,该端的架子还是得端着的,让熟脸的下人打前站正好。 带着这般自大,镇威候挥手就带着程塑峦山,还有他十来个亲信护卫小厮,浩浩荡荡的出发直奔新海阁方向。 夕阳西下时,一行经过兵部门口,程塑自是看到了半月前就立在这里的招兵台与招兵皇榜。 话说当下大靖局势,实不算好,收复北地,当下不敢想,毕竟北地去岁雪灾后,今春又遇旱灾,民不聊生,只顾难逃,十室九空,尸横遍野…… 这般北地收来也是拖累,作为帝王,皇帝老儿眼下只想保住南地的安稳日子再图后续,这便是他与他那窝囊废的朝廷最真的想法。 只可惜胡狄激进,一改往日作态在北地肆虐,盘旋不走,甚至还一度打着南渡擒帝的主意,要不是北地有个沈越横空出世,还有兵力周旋,南地怕是也不保。 为了安生日子,加之下头民声沸腾,为巩固朝局,朝廷不得已面上妥协,为安民心,朝廷于三月前开始广发征兵调粮令驰援北上,面上大张旗鼓光伟正的很,发榜上书,但凡从军者,朝廷各种优待,且一经报名,绝不可改。 策马而过时,程塑突然捂住肚腹哎哎叫唤。 镇威候见状,生怕钱袋子出事,忙勒住缰绳停下马探身询问,“六郎,怎地啦?” 程塑死死捂住肚子,一脸苍白,冷汗连连颤声道:“大,大伯,许是昨晚在祠堂受了寒凉,侄儿,侄儿肚腹疼痛难耐,想,出恭。” 镇威候急了,“出,出恭?”,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你就不能忍忍吗?” 回答他的,是程塑一声比一声的急切,“伯父,直抵关口啦!” 镇威候脸一黑,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谅死这侄儿也不敢乱来。 镇威候思量片刻,还是小心谨慎,招来一半的人点着程塑发话,“你们且伺候六爷去出恭,记住伺候紧着些。” 几人铿锵应喏,程塑眼皮子跳了跳,没做声,白着脸谢过,忙让峦山扶自己下马,努力憋出一个屁,而后为难的朝着身后不远处的兵部大门点了点。 “大伯,此处无有合适地方,不若侄儿去兵部借用一下,您看?” 镇威候顿觉滂臭,嫌弃的摆手扇风,忙不迭点头。 程塑得允,抓着峦山的手捏了捏,峦山心领神会,主仆二人佝偻着,故作一拐一拐快速朝兵部所在而去。 眼看着要到近前,前头招兵台上的书吏也在带着几个小兵卒收拾准备下职,程塑忙给峦山打了个眼色,峦山心领神会,顷刻间,二人动了。 程塑猛地飞扑向前头的招兵榜,峦山拼死拦住身后几人给自家主子争取时间。 事情发生太快,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变故突来,峦山虽很快被制服,跟来的几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要看守的人,一鼓作气上前撕下招兵榜高举着,对着近在咫尺的招兵台放声大喊。 “在下镇威侯府程塑,家中行六,盖闻北地涂炭,家中长辈长忧长哭,奈何有壮志,身不从,不能以报君恩,我程塑,堂堂程家男儿,蒙亲长教导,受孔孟教化,得皇恩浩荡,今愿舍一身骨血,一片丹心报天子,原为陛下鞍前马,只解沙场为国死!镇威侯府程塑,特来投军报国。” 突兀间,这慷慨激昂之言响彻兵部前广场,行色匆匆往来人员,不由纷纷驻足观望。 便是已经收了东西,抱着几乎空空如也的投军名单要下班的一行,看向高捧招兵榜口称投军的程塑犹如看个大傻子。 第二百三十五章 侯府报复快准狠 周围闻之,阵阵叫好。 “好,好,说得好!” “壮士,壮士乃尔辈楷模!” “啧啧啧,实想不到,我朝还有权贵子弟如此热血,以往竟是从未听说过名号,这镇威侯府竟还藏着这般儿郎,不错,不错。” “比之其他权贵世家,这镇威候府真真好样的!儿郎都是如此,想来镇威候绝对差不了。” “那可不是,你们没听这壮士说么,他们家长辈心忧北地,心有帝王,日日长忧长哭呢!” “唉,我等竟是不知镇威候府还有这等气节,以往是我们误会了……” 巴拉巴拉,议论不止。 谁人不是血肉之躯,谁人不怜惜北地,更何论眼下百姓,有的有至亲尚陷落于北,有的更是才从那炼狱逃脱至今。 看久了冷清的招兵处,看久了人人的自保冷漠,突然冒出一个热血上头的,还是权贵子弟,还当街如此作为,路边行色匆匆的路人不由动容,麻木的心深受感动,不由驻足围拢上来纷纷鼓掌叫好。 更有甚者,有那热血上头的汉子,干脆也站出要投军,还催促傻愣住的书吏赶紧登记。 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就是走个神之间的功夫。 待到错愕的镇威候反应过来时,程塑已经登记完毕,手捧着新得的军籍牌疾步到了近前,直挺挺在镇威候跟前跪下,喜极而泣的俯身磕头。 “伯父,侄儿不复伯父期望,成功投军了伯父,伯父您为我感到高兴吗?” 马背上的镇威候气的脸在抖,嘴在抽,胡须子都一翘一翘的,望向下头跪着的人,眼里全是被戏耍的怒。 可当着兵部跟前,对着这么多激动热血百姓,就孽畜刚才说的那番话,他能说不高兴吗?若是不高兴,岂不是有负皇恩? “好,好小子,好得很啊!”,镇威候笑着,咯咯磨牙,声音从牙缝吐出,“本候高兴,高兴!!!”,他高兴的很! 周围人群可不知镇威候是被赶鸭子上架不认也得认,见此情景,只觉骨肉相和,不由再次爆发出惊天掌声,个个叫好,一口一个的侯爷英明,镇威候倒是被彻底架了起来,进不得,退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这摆了自己一道的龟孙得逞,到手的利益就这么飞了,狭隘的镇威候冷笑连连。 不是要从军么,好,本候让你从!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镇威候再不济,也是有老底子在的。 当夜,老封君、镇威候就带着下人抄了六房的家,里头程塑依傍新海阁挣的一百多两被收缴,于媚雪几十两的私房被搬空,连阳哥儿小匣子里的零花钱也没被放过,唯一逃脱的只有熠哥儿的小钱匣子。 抄家不算,次日一早,镇威候出门接连拜访了好些故交,奉送厚礼。 与此同时,与妻儿会和的程塑也有主意。 他打算趁着投军的东风去兵部捐个文职,哪怕做个八九品的佥事啥的,再疏通下给安排到不危险的地界,哪怕是个穷困的犄角旮旯呢,到时候也能像是三叔一样直接脱离侯府,不用分家,身份有了,自由也就自然有了。 程塑计划的一切都好,却不想等他真正带着外甥女准备的银钱,告别妻儿前往兵部时,等待他的一纸任命让他顷刻傻眼。 程塑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自己认识并贿赂的上峰,“大人,这是何意思?” 对方讪讪的笑,不过看在程塑递来的大银锭份上,这位还是把程塑拉到僻静角落实话实话了。 “兄弟,不是哥哥不帮忙,实在是,当日你在兵部门口又是接榜,又是豪言壮语的闹太大,事情宣扬的很广,加上你那身份,上头有心拿你做榜样你知道吧?前头我还听我爹在家咕哝了一耳朵,说是朝中好些个老大人都出面,夸镇威侯府儿郎当如是,齐齐给你推荐了这么个吃香又要命的活计,你……唉,是不是得罪人啦?” 得罪人?程塑转而一想,可不是得罪人了么。 知道朝中有人出面,再想到镇威候当日离去时的阴狠,不难猜测这是镇威候背后使了力,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好过。 程塑也知当日闹的太过,可他也是逼于无奈没法子了,当日若是不那样,自己根本逃不出那虎狼窝,甚至挣不来自己的身份,说后悔吗?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那般豁出去。 捏着手里的派遣公文,程塑还是努力的转圜,“兄弟,你实话于我说,真不可更改吗?” 对方叹气摇头,“真不行,也不是兄弟我拿钱不办事,圣上面前又过了明路的事情,不要说我只是一侍郎儿子,便是我那老子,便是朝中老大人,想来都没这能耐。你小子啊,是陛下龙心大悦当朝点了名的,懂吧?而且好歹给你个七品的官职,一旦这事做的好了,立了功,你小子不愁不发达,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呵呵,但愿吧,我知道了,多谢兄弟告知我真相,谢谢。” “不谢不谢,你可别忘了,三日后,拿着公函到金陵府衙报道,择日出发,莫要耽搁。” “好,多谢兄弟提醒。” 程塑谢过,最终拿着这么一道要命的公函回了家,路上还交代峦山别乱说话。 峦山老实因着,眼里全是担忧,心里却把镇威侯府骂的半死,害人精害人不浅! 一到家就迎上全家期盼的目光,程塑强颜欢笑,把手中公函朝着家人扬了扬笑道。 “一切都好。” 众人这才放心,于媚雪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更是喜气洋洋,当下卷了衣袖就往厨下去,“今日大喜的日子,我去厨下亲自做两道夫君爱吃的菜庆祝下。” 程塑笑了笑,不忍打击妻子积极性连连点点头,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唯独李瑶光从峦山那附和的不自在笑容,还有姨父的不自然看出了些许端疑。 等姨父拿着公函要回房的时候,在中厅门口被李瑶光一把拦住。 程塑一惊,还想玩笑哄人来着,看到外甥女眯眼怀疑不为所动的表情,程塑苦笑,他就知道瞒不住。 想到自己离开,妻儿还得托付与这孩子,程塑也不瞒了,示意峦山去守着,就在中厅里,程塑把手中公函递给了李瑶光。 “唉,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这精明小丫头,你且自己看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送亲北上盼平安 李瑶光忙的接过打开,里头文绉绉的话她看不懂,可最重要的,任命姨父为从七品宣北使,押送粮草北上至彭州的事却看的一清二楚。 李瑶光合上手里的任命,脸色都变了,“我去找陆二想想办法。” 人才一动,就被程塑一把拦下,“光姐儿别去,没用的。” “为何?我们要有银子……” “呵,傻姑娘,这不是银子的事,若只是银子,姨父便是厚着脸皮也要与你拆借一二,可惜,不是啊……” 先前当街那一遭,的确的躲过了侯府明木仓,可正因为如此,也彻底惹怒了侯府,近日这一遭,是对方发力的结果,且因着当时闹太大,几乎人尽皆知,事情闹到陛下跟前,陛下钦定,便再无转圜。 “其实着也是好事,不管怎么说,眼下你姨父我可是七品的官,可比当初咱们计划要买的官大的多,我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姨父!”,李瑶光知道她姨父这是在自我安慰,苦中做乐,不由劝,“如今北地局势想来您也知,若是顺利,皇帝老儿怎会征兵援粮?沈越那厮那么大的官,那么大的势也陷入苦战,胡狄疯狂撕咬,彭城再不是往日安稳的彭城,此去……” “无事的,你姨父我是去押运粮草又不去去前方参战,基本没什么大危险,且粮草乃重中之重,机密又有重兵护送,北边定然还要派兵接应,安慰无需多虑,且我与沈将军也是老交情了,怎么说他也会护着姨父我的,我儿莫忧。”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有这时间,我儿还不如帮姨父多准备点好吃的,还有药品什么的你说呢。” “唉!”,她还能说什么,事到如今,万事已成定局,人力无法回天,她也只能尽人事多准备了。 李瑶光愁容满面重重点头,不想她这模样,程塑又不满意,点着她皱起的小眉头笑道。 “好了,反过来想其实这也是好事,男儿志在四方,你姨父我也想建功立业,再不被侯府拿捏,走这一遭不亏。你可别再这般模样,此番我也不想让你小姨跟着操心担忧,还指着你帮我遮掩一二,你可不兴拖我后腿啊,这算咱爷俩的秘密,别让你小姨跟着担惊受怕可行?” 听着对面厨房传来的欢声笑语,李瑶光无奈,“行,怎么不行,可是姨父,你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我如何瞒得住?” 程塑哈的一声笑道,“这个无需你担忧,本山人自有妙计。” “行吧,那我还说什么呢,您老人家什么都想好了,决定好了,我除了配合还能怎样。” “哈哈,话也不是这么说,我家光姐儿还是很能耐的,眼下就有一遭,非你莫可。” “何事?” “自然还是你小姨跟阳哥儿的去处,此番去北地我并不怕,我只怕走后,侯府再拿孝道来压你小姨,到时候若是强要把人接回府里,你姨父我这么多努力就全白费了。所以好孩子,姨父拜托你把你小姨藏起来,藏在侯府都找不到,或者是侯府不敢动的地方直到我回来,这事可成?” “这个嘛……成!” 李瑶光决定,事情还是托付给承恩公府。 就自己这个小院可拦不住侯府强行要人的,自己虽是至亲,有姨父在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名目强行留人,除非她小姨和离或者是姨父嘎了,小姨守寡归家,呸呸呸,不吉利!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这样,阳哥儿对方也有权带回去,因为阳哥儿姓程。 为了以防万一,不好一再消磨人情的李瑶光,蓦地想到了大哥季墨曾经分别时给自己的玩意,也不知那玩意有没有用。 三日要赶到金陵,这还包括余杭到金陵的赶路日子,时间紧,事情多,没等到次日,当晚李瑶光又登了承恩公府的门,求见了承恩公夫人,奉上了一块鬼面阎罗令,只求承恩公府照拂小姨母子一段时间。 起先她心中忐忑,并不知道此令的具体含金量,毕竟她只知七济堂印信精贵,这个嘛,有点没底。 结果方氏一见她手中东西立刻笑眯了眼,双手接过,只差没拍着胸脯说让她小姨母子想住多久住多久,承恩公府一力伺候周全。 从方氏翘起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唇角,李瑶光便知这令牌份量,如此她也放心了。 出了承恩公府,李瑶光直奔济世堂找到吴爷爷,问老人家买了一系列自己用得好的各色药,至于季墨的那些稀奇古怪,吴爷爷没有,自己手里剩下的进化版本李瑶光也都全打包,标注好使用方法,注明解药,仔细一份份包好放妥,确保一拿便知。 除此之外,临时定做锁子甲来不及了,李瑶光次日通过陆二遍访城中,在一老牌没落勋贵的高粱子弟手中,高价购买了一件刀枪不入的软甲,又去顶尖绣房,给姨父买了两身丝绸亵衣亵裤,护心镜也买了一枚轻巧防御力却不错的,加上陆二友情赞助的两把轻巧武器,这么一打包,收拾起来就是一大箱东西。 为防小姨怀疑,这些她还不敢带回家去,只能先放到新海阁里,回去后跟姨父那么一通气,程塑瞬间圆满了。 确信镇威侯府无法从承恩公府要到人,程塑很满意自家孩子的安排。 当日于媚雪就带着儿子与熠哥儿一起,再度踏进了承恩公府的大门,李瑶光甚至惊奇,也不知姨父到底是怎么哄骗自家小姨的,不过看她小姨与表弟全然信任的模样,她也不好意思揭穿。 应下小姨两日就来探他们一回,目送三人进府,李瑶光转头又去新海阁取了箱笼,点着里头的东西一样样交代姨父。 除此之外,她还取出夹着这段时间新海阁营收的两成利润的信件递给姨父,让其转交沈越,自然是不会跟姨父说,信里都是她求沈越关照自家姨父的拜托。 准备的再多,终将分别,把一箱子东西交托给非要同去的血性峦山,取出一包金叶子强塞给姨父,并且叮嘱他们主仆,到了金陵再寻冬叔,定要多买些各色药品防身,程塑也哭笑不得的一一应下。 李瑶光、李栖枫兄妹亲送程塑主仆出城,亲眼见他们于城外同去金陵一干军士会和,又送了一路,直至城北十里长亭外,程塑不许再送,双方才惜别,李瑶光担忧的目送至亲转身离开。 直到前方姨父与峦山的背影消失不见,李栖枫才拍了拍李瑶光肩膀低唤。 “瑶光,回吧,姨父峦山他们跟着运粮部队走的是后方路线,姨父还是押运官员,有随行军士保护,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你别过于担心。” 李瑶光嗯了一声,可怎能不担心呢? 只是眼下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只能是祈祷,希望姨父他们此行一切都能顺利,不求建功立业,只求人平安归来既好,要不然她都不敢想象,但凡姨父出点什么事,自己回头怎么跟被瞒在鼓里的小姨交代。 第二百三十七章 噩耗来彭城陷 程塑的离开并未给生活带来太大的改变,家里日子一如往昔,只除了知道内情的李瑶光他们会格外留意北地消息外,好似也没什么不同。 隔上几日,李瑶光就会大包小包的跑一趟承恩公府探望,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眨眼一月过去,已是深秋。 这日李瑶光与顾卿早早说好了自己不去新海阁,一早上的,李瑶光跟在院中给新海阁抄写周边挣银子的李栖枫打了招呼,带着瑶瑶就出门了,姐妹俩准备去探望小姨他们去。 走的早没吃饭,姐妹俩路上看到卖馄饨的摊子要了一大碗两人分了,怕不够吃,李瑶光又从隔壁的饼铺要了两个梅菜烧饼吃的喷香。 填饱肚,结完账,李瑶光牵着瑶瑶再上路,看到卖糖葫芦的买四串,这玩意李瑶光自己不爱吃,却还是多买了一串拿去把小姨当小孩哄。 路过糕点果脯铺子,进去花了好几两,买些小姨他们爱吃的糕点果脯打包。 姐妹俩边走边买,瑶瑶啃着冰糖葫芦,路上见到卖花卉的老汉,正发愁带什么礼物孝敬主家的李瑶光,赶紧的花了八两银子买了两盆上好的昙花,登门拜访也就是个礼数。 姐俩都不空手,大包小包到了承恩公府,从混熟的角门进去,给了守门的婆子几枚通宝,得人千恩万谢的领着入府,才入后院,李瑶光准备带着妹妹先去拜见夫人呢,半路就遇到听闻自己来的消息匆匆赶来的陆放。 见了她的人,陆放失态的急忙上来拽住李瑶光就要走,惹得李瑶光十分诧异。 “哎哎,陆二爷,陆放,你这火急火燎的拉干嘛?小心我的花!” 陆放头也不回,指挥身边枢棋抱过她怀里两盆花后脚下不停,“别吵,我有急事找你。” 李瑶光:“什么事这么急?”,火烧房子啦?“哎哎,你要带我去哪,我还没有拜见夫人呢,还有我妹妹!” 陆放这才停下,看了眼手里举着糖葫芦,迈着小短腿惊恐追在身后的小丫头,陆放唉了声,给了自己额头一巴掌,随即又吩咐枢棋。 “枢棋你去,把这小丫头领到后头客院交给程夫人。” 枢棋不敢耽搁,两手捧着花盆,滑稽的左颠右托,嘴里忙应是,招呼着小丫头走,瑶瑶不干,瞪着陆放一脸防备。 “我跟姐姐。” 陆放头大如斗,不得已妥协对李瑶光道:“祖宗,真有大事!” 李瑶光见状,挥开陆放钳制,转身蹲下与李栖瑶视线齐平安慰小家伙。 “瑶瑶别怕,陆二哥哥你不是认识么,姐姐这会有事要跟陆二哥哥商议,你跟着枢棋哥哥先去找小姨,还有你熠哥哥跟阳阳弟弟好不?姐姐一会就来。” 小丫头看了看姐姐,再看了看边上陆放,想了想,点点头,“好,那姐姐一定要来哦。” “来,肯定来。” 安抚好小丫头,指派枢棋把她带来的大包小包与花卉分别转交,目送走一步三回头的小丫头,李瑶光跟着陆二回了他的院子,这货就严肃着张脸打发院中下人,待身边终于安静下来,李瑶光迫不及待点着空院,问眼前莫名其妙的家伙。 “陆二爷,说吧,今日您这是又唱的哪一出?” “唱哪一出?”,陆放没好气的白了李瑶光一眼,“嘁,小爷这可全都是为了你!” “怎么是为了我?此话怎讲?” 陆放气呼呼坐下,也不遮掩了,想到事情紧急,忙与李瑶光开门见山。 “事关机密,我长话短说,事情是这样的,昨日朝廷刚得前线战报,彭城被围,危在旦夕!” “什么?真的假的?” 李瑶光惊激而起,一时忘了身份,两手死死拽住陆放胸口衣襟追问。 陆放却顾不上这些小节,沉重道:“事情千真万确,只不过干系重大,朝廷不便对外提及,昨晚我爹也是因此留在宫中不得出直到今晨才归,跟我与我大哥说了此事刚刚睡下,我才要去寻你,门房上就说你来了,我方才失态……” 原来如此! 李瑶光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心全乱了。 押运粮草事关机密,为粮草安稳,一路上他们与姨父都是断联状态,不过按照时间算,她姨父该是已经把粮草运进彭城了的才是。 前头自己才庆幸说,许要不了多久,姨父就能平安归家团圆呢,结果不成想噩耗突来。 李瑶光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消息确切吗?你可有路子打问到运粮队有无进入彭城?” 陆放很想对李瑶光说不确切,没有进,可惜,这话在李瑶光信任的眼神看来时,陆放怎么也说不出口。 沉默许久,终是点头。 “前线八百里加急军报,敌人正是因大军粮草抵达彭城才引得疯狂围城,不过你放心,彭城乃今北地为数不多的坚守重城,不容有失,朝廷许是会派兵救援的。” “呵!”,李瑶光冷笑,“这话你信吗?” 反正她是不信的。 若是大靖皇帝、朝廷是个血性的,当初又为何会逃? 李瑶光心里很明白大靖朝廷与帝王的尿性,完全不敢寄希望与他们,心里不由琢磨开来。 “陆放,昨日才收到的八百里加急,说明彭城才刚刚被围对也不对?” “对,从被围到消息送出至今,没出五日。” “即是如此……”,李瑶光瞬间有了决断,“我要去彭城。” “什,什么鬼?”,陆放闻言,勃然色变,“你个小丫头说的什么胡话!” 李瑶光不看陆放变色的脸,神情坚定:“陆放,不是胡话,我说真的。” 她姨父不像自己有金手指,一旦陷落,祸福难料。 人是当初自己送走的,为了小姨不做寡妇,为了表弟不成孤儿,她虽贪生怕死,但为午夜梦回不心愧,她得去。 “陆放,我得我把姨父带回来。” 陆放见李瑶光这般是真急了,抓耳挠腮的劝。 “别介啊,小姑奶奶,你能不能别闹?小爷我跟你说这些只是不想你蒙在鼓里,别到时候听到这消息跟着担惊受怕,并不是让你去送死的!而且打仗是男人的事,你个小姑娘家家的,知不知此去北地一路艰险?一个不好是要丢命的!枉你还是从北地逃回来的,你傻了吗?” “陆二哥,我不傻,也谢谢你的关心,但正因为我是从北地逃出来的,我有经验,所以才想着回去捞人。” “你!冥顽不灵!便是你能侥幸一路平安不出差错,等你赶到时,指不定城都已经破了,别闹!”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准备精良千里驰援 李瑶光叹。 “陆二哥我真不是闹,我仔细想过了,彭城至余杭,我姨父运粮走的耗时,可我若轻身上阵,加急赶路,虽比不上八百里加急,但若是日夜兼程不停歇,最多两日便到,我可以的,必定赶得及。” 陆放不认可李瑶光决断,还待再说再教育,可看着李瑶光坚定神色,他心里其实很明白,自己再劝无用。 “行吧,行吧,有你这么个朋友,也算小爷我上辈子欠你的,看你今日难得喊我声陆二哥的份上,你丫会不会骑马?若是会,小爷心爱的玉狮子借你,爷再想法子给你寻点保命的东西,那锁子甲不好找,我给你去宫里……” “不用!” 比起那些难以操控的高头大马,她更加信任经受过多次考验,且极其有灵性的自家宝马。 “多谢陆二哥,我有很不错的坐骑。” “也行,那我给你准备点别的武器什么的。” “也不用。” “什么都不要,那你……” “我别无所求,唯有一点,只求我回来之前,陆二哥好生帮我照顾家小,莫让有心人找茬,特别是侯府。” 陆放秒懂,郑重允诺,“放心,哥在,人在,想动他们,先从小爷的尸体上踏过去。” 李瑶光笑了,“谢了,回来给你带特产。” “嘁!谁稀罕!”,话是这么说,眼里却是化不开的担忧。 双方各怀心思定下约定,李瑶光再不耽搁,匆匆赶到承恩公府客院与小姨说了会子话,借口新海阁有事,自己要帮着去外地处理,须有一段时日无法来探他们,让小姨安心,李瑶光连瑶瑶都顾不上带,只一并拜托给陆二就赶着出了府,直奔济世堂。 要去捞人,必须全副武装。 济世堂找到吴爷爷打了招呼,收刮了老爷子带上一批救命药,没法子,以前的库存都给姨父了,自己眼下可是空间空空,除了钱粮那些毛都没有。 离开前又求吴爷爷飞鸽传信冬叔,看看金陵那边济齐堂有没有大哥留下的各色药,若是有,求给她准备些,办妥这些事,李瑶光强势丢下银子飞快离开济世堂。 租了车一路赶到新海阁,与顾卿交代一声,阻止了急不可耐要给收拾东西的顾卿胭脂等人,李瑶光只在食堂、美食街收了不少的食物水果就告别了朋友。 又赶回家中与李栖枫把事情叮嘱交代了,李栖枫担心想要跟随,被李瑶光以人多不便一口拒绝。 可怜李栖枫一个文弱书生,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妹妹披挂上阵,牵走了宝马,留下了自己看护家中。 头一回是送姨父,这一回是送妹妹,李栖枫心里万千担忧不舍,却在看到家里通人性的黑旋风与得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跟上来,妹妹赶都赶不走后,李栖枫笑了。 “瑶光,把黑旋风得胜都带上吧,它们灵性的很,到了那边指不定能是助力,为兄我也能安心些。” 李瑶光见身边俩赶都赶不走的家伙,再看兄长担忧目光,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对着送别的兄长道了句回吧,李瑶光翻身上驴,一夹驴腹,忍着离别,领着高大的两只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眨眼消失在了李栖枫不舍的眷念目光之中。 被关久了的宝马难得出门奔赴自由天空,一出来就撒开蹄子跑的欢脱又痛快,驮着重了不少的主人一点也不觉得累,一路驴不停蹄,速度贼快。 抵达金陵时,还未进城就遇到了冬叔。 也是,飞鸽传信比四条腿可快多了,知道她要去北地消息,冬叔急了,可恨自家主子至今未归,他又不是能劝得住小姑奶奶的人,没法子,自来护短护犊子的冬叔只能绞尽脑汁的给准备。 季墨亲手配备的进化版各色药冬叔拿不出来,可各种2.0倒是没问题。 一接到传书,冬叔就动了,一面让下头弟子准备药品,不拘毒药迷药救命药,一面自己又去捣鼓别的。 等准备了一大包袱的东西,冬叔马不停蹄赶到城外候着,等啊等的,终于在日落前见到了李瑶光的身影。 冬叔忙提着包袱朝着李瑶光奔来。 本准备进城的李瑶光见状,忙也迎了上去。 “冬叔。” “姑娘,老奴可算等到您了,接到大老爷飞鸽,知您赴北地主意已定,老奴不劝,晓得您与七爷一样劝也无果,这些是您让老奴准备的东西,都在这了,姑娘且收好。” 李瑶光接过份量不轻的包袱郑重道谢。 冬叔直摆手,“嗨,这有什么的,不过姑娘,真不让老奴派人跟您一道么?” “冬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派人就不必了,一来如今乱,您这边也需要人手,二来我单独行动惯了,不喜有陌生人跟着,而且我还有别的打算,一个人目标小些。” “可是……” “冬叔您放心吧,真有事,我定会向您求援的。” “嗨,行吧,都是倔驴,难怪七爷非要认你是自己人,感情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呗。” 李瑶光哭笑不得,“好了冬叔,不跟您多说了,时间紧迫,既然得您相送,我便不进城了,就此拜别,您老保重。” 时间紧,任务重,李瑶光包袱一背,拱手就要走,冬叔立刻喊住:“哎哎,等等。” 李瑶光顿住回头,“冬叔还有事?” “看我,把这个忘了。” 冬叔忙把抱着的大匣子,还有脚边的笼子递上。 李瑶光:“您这是?” 冬叔解释道:“这两只信鸽是金陵七济堂内最能干的两只,姑娘且带着,有事它们可传信,另外这匣子里的东西,原本是亡故的老主子当初给年幼的七爷定的,只是七爷本事高,脾气还古怪,不肯要,老奴瞧着配姑娘正好,便拿来与姑娘防身,姑娘看看喜不喜欢。” 李瑶光顺着冬叔打开的盒子一看,发现里头是两个护腕一样的大手镯,才疑惑,边上冬叔已经拿出解释。 “这是一对防身器物,左手可射出钢线,用于攀爬潜行,姑娘不是要去彭城救人么,如今城困,这个兴许当用;另外右手这只乃是暗器,里头存有五百牛毛细针,可连射激发,暴雨梨花,老奴都已上过见血封喉,戴在腕上必要时刻能保命。” 都是好东西,自己正当用,客气矫情话李瑶光自不多说,双手接过郑重道谢,心怀感激的收下此物,至于笼中信鸽,她却是拒了。 “冬叔,这对武器我收了,谢谢您老费心,至于信鸽就不必了,我赶路急,也没时间功夫照顾它们。”,最重要的是空间放不下活物,“劳烦您老还是带回去吧,我若有事求助,会想法子找到还安全的地界,寻到七济堂给您或者我大哥传信的,您别担心。” 李瑶光拒的干脆,冬叔不好再劝多说,只能压着担心送别了加急赶路的小姑娘远去,最终消失在了夕阳的落日余晖下再不见身影…… 冬叔叹息着收回视线,提着鸽子笼进了城中,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一到家,冬叔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亲手提笔写下关于李瑶光赴北的消息,拉拉杂杂都是担忧记挂,当即放飞信鸽,传信给了远在川蜀的季墨。 第二百三十九章 绊马索拦路夜遇袭 往北去的官船除了运粮运兵早就不通了,为阻胡狄南渡,前一阵子朝廷还下令集中焚毁了北岸大小船只,好叫胡狄无船可渡。 李瑶光要过江,只能暗寻民间渔船私渡,好不容易找了艘还算大的私人渔船,花了五两银子的高价,才带着三只顺利渡的江,就这人家也不敢靠岸码头,只划到对岸找了处无人的野地,把一人三宠送上岸忙不迭就沿江返回,那是生怕走迟一点就遇到变故般。 李瑶光矗立江边遥望南岸灯火,望着远去的渔船不慎唏嘘,却也不耽搁,翻身上了宝马,比照着陆二还有冬叔分别给她的舆图,领着两只再度上路。 累了驴背上吃,渴了驴背上喝,除非身下宝马实在走不动了,李瑶光才趁机下来给三只喂吃喝,顺便解决下生理问题外,她真是一刻都不停歇。 且仗着一人上路无外人,身上武器毒药迷药各色装备齐全,赶夜路时干脆抱出曾经用过的电灯照明,一路畅通无阻,日夜不停,紧赶慢赶的,赶在第三日夜黎明前进入彭城外围地界。 随着接近,李瑶光还在想着,等到了彭城,自己又该如何越过敌人包围圈摸进彭城呢,不想人未到,脑子里各种想法计划都来不及实施,她就先遇到了问题。 宝马溜溜达达飞跑着,忽的,左右两侧的黑旋风与得胜似从风中发现异样,口中嗷呜声起,带着急促。 李瑶光立时察觉不对,第一时间收了腰间卡着的灯入空间,才要拉停奔跑中的宝马已然来不及,只听黑暗中夜枭鸣叫,前方路上蓦地一道黑线自地上飞速弹起。 不好,竟是绊马索! 李瑶光勃然变色,厉喝一声,“宝马停下!” 飞速奔跑中的宝马猛然刹车,蹄下几乎闪出火花,高昂的驴头才勉强在绳子跟前彻底停住,只差一点点,他们就要人仰驴翻。 嗷呜嗷呜…… 道路两侧窸窸窣窣似藏巨兽,黑旋风与得胜全神戒备,一左一右摆开狼王架势,脚下宝马也感受到了不安,不断踢踏着蹄子。 李瑶光戒备着,把连弩抱在怀中,暗自闻了下解药,手摸在了腰间的2.0版迷药药包上,扯开,捏住,无声撒出。 一息,两息,三息…… 药随着风势往身后飘散,身后草丛树林中接连有咚咚重物落地之声,动静不大,暗夜里却显得格外刺人心魄。 暗夜里埋伏的人似察觉到了不对,林中一声低喝,紧接着前方突射箭雨朝着李瑶光飞射而来。 李瑶光听到熟悉的破空声,就地一个打滚下驴,身边得胜黑旋风见主人吃亏,嗷叫一声,如离弦的箭猛地冲了出去,宝马受到惊吓,昂叫着窜入道路一侧的草丛,惊起一片激荡。 嗖嗖嗖,嗖嗖嗖…… 暗夜下,月不见,无一丝光亮,李瑶光根本看不到敌人,只能缩在路边沟坎里对着箭矢射来的方向陆续回击,慌乱中对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急速抖动的灌木后一声大喊。 “头,是军中制式弩箭。” 这一声起,李瑶光还没从那大靖官话的喊声中醒过味来,紧接着,一声中气十足的中年男音突然响起,“抓活口!” 听得不对,出师不利的李瑶光立刻就想召唤回宝马跟黑旋风、得胜逃跑,不想才冒头,头顶一张大网铺天盖地朝她砸了下来。 李瑶光连忙翻滚后退,却怎么也避闪不开,眼睁睁的看着网子落下,不等她从空间拿出利刃破局,黑暗里接连飞出好些道身影,飞速腾挪中手中绳索瞬间收紧。 咚一声,李瑶光整个人落地被网其中,当时一颗心都是绝望的,嘲笑自己托大,却没有放弃,李瑶光朝着嗷呜方向厉声大喊:“黑旋风,得胜!” 两只闻音,再不恋战,放下狼口即将毙命的敌人飞速转圜,从暗夜扑出,眼看就要袭向拽着拉网的人,刚才被两只袭击差点被咬断脖子的人忙大声提醒,“头小心,这俩畜生厉害的很,千万别让近身。” 话闭,中年男声一声放箭,无数箭矢立刻朝着飞扑而来的两只飞射而去,逼的黑旋风得胜不得已左突右挪躲避,饶是这样也伤了不少敌人,却也让敌人找到了时机,一把带着深冷寒意的利刃,立刻架在了李瑶光的脖子上。 “叫那两只畜生老实点,不然杀了你!” 脖在刀口下,李瑶光不得不从,手却在紧绷的网中暗暗腾挪,努力去够腰间药包,嘴上不屈道:“让你的人停止射箭,不然休想,大不了鱼死网破。” 对方刀锋力道加重下压了几分,见李瑶光没怕,呵笑一声,“好个硬骨头!”,倒是回头一声令下停止,李瑶光这才对着黑暗中的两只发了口令:“黑旋风,得胜过来。” 两只非常听话,立刻停下攻击,冲到被网的死死的李瑶光跟前,一左一右跟门神一样护着她,对着周遭敌人龇牙咧嘴,呜咽威胁。 中年男音嗤的一笑,忍不住赞了句:“倒是两只忠心的畜生,可惜了的。” 李瑶光不由鄙夷:“你们这群匪徒倒不是畜生,干的却不是人事!枉你们还是大靖人,一个个手持利刃,好手好脚,既认得制式武器,怕不是哪里逃出来的参军吧?一个个不去前线杀敌建功,倒是当起了山大王,黑灯瞎火打劫我一小孩,你们可真有脸。” 此言一出,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天色昏沉黑暗,虽看不清各自具体脸色,但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自家头儿的黑气不悦。 果不其然,就听他们头儿声音带着愠怒。 “哈,我们是逃兵?还山大王?小子,老子还没说你个胡狄的探子呢!” 李瑶光气笑了,“我是胡狄探子?哈,好笑!小爷我在前头杀胡贼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在哪呢!小爷也不跟你们废话,看在大家都是大靖人的份上,放了我,我随身带的银两钱粮你们都拿去便是,别耽搁小爷我去彭城救人。” “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彭城救人? 对方语气明显不对,李瑶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静默,双方无言。 中年男音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回头喊了句,“来人,照个亮。” 紧接着,身后陆续赶来的人影中有道瘦小人影出列,从腰间掏出个火折子瞬间打开,吹燃,递上。 “头,给,亮。” 霎时间,小小火光照亮了彼此间的方寸空间,中年男音接过火折子往李瑶光跟前一探,周遭道道黑影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嘶!真是小孩嘿!” “头,这面孔可不像胡狄探子。” “头儿,咱们是不是哪里搞错啦?” 第二百四十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时间,围着李瑶光的人七嘴八舌。 借着微弱火光,李瑶光自也看清楚了眼前这些匪徒的真面貌。 自己猜测果然不错,这一个个身穿大靖军服,上头血腥暗红都没擦干净,看气势的确是军人,可干的事情…… 李瑶光不由又鄙夷,“呵,可见小爷说的没错,你们对自己的老百姓出手,对象还是我这么个小孩,你们一个个的对得起自己身上的军服吗?啊?” “嘶!”,这小孩嘴巴怪毒的呀! 众军士你看我我看你,刚才递火折子的那位瘦子,不由拽了拽手里还举着火折子的这位中年络腮胡大汉。 “头,咱们怕是真搞错了,抓自己百姓了,眼下咋办呀?” 被喊头的络腮胡大汉看清李瑶光后也很麻爪,没好气道:“操的,老子哪里知道!本来就是他身有异,刚才那般亮光你们不是没瞧见,老子怀疑怎么啦?再说了,是这小子先踏过咱们的防线,咱们奉命封锁,戒备敌情,军令如此,何错之有?老子还没怪他弄倒了咱们那么多弟兄呢!” 想到后头十几号兄弟眼下都不见踪影,对这么个小孩,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憋屈的络腮胡也头疼的很。 “真他妈的操蛋!” 众将士不由缩了脖子,试探忐忑,“头,那眼下怎么办?” “怎么办?” 络腮胡眯眼看了眼李瑶光,想了想,干脆挥手下令,“不管了,把人带回去让将军发落吧。” 众人嗯嗯忙点头。 络腮胡见状牙疼,嘶了一声,挠了挠急躁到发痒的鬓角,发号施令,“一小队,去后头看看兄弟们情况,二小队三小队继续留守,四小队压着人跟我走,收队!” 一声令下,不待李瑶光多说抗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群训练有素的匪徒,根据命令有条不紊的各自行动开来,而她则是直接被个强壮军汉跟提猪猡一样整个提溜再手中,跟在被她药倒,被同伴们分别背背抬抬的人群后,一路往他们的大本营去。 黑旋风与得胜通人性,见主人捏着对方手中,两只眼中都是防备,却没有抛下主人,反倒是护在李瑶光身边亦步亦趋跟随,寸步不离。 更让这群匪徒想不到的是,刚才还跑没影的宝马,见到李瑶光被抓走,也不知从哪里跑来,也溜溜达达的窜入队伍,紧跟在强壮军汉身后,眼巴巴瞅着猪猡样的主人,不停的呲着他的大板牙。 瘦小个子看到呲牙的宝马,不由摸了摸自己依旧刺痛的屁股,想到前头慌乱厮杀间被这货踹的两蹄子,瘦子暗暗挪动步伐闪到了自家头儿身边与其保持距离,边走边小声嘀咕。 “这小子人虽小,看着却不简单,身边跟着的畜生各个都厉害的很,也不知来此到底是干嘛的!” “干嘛的?”,管他干嘛的! 被称呼为头的络腮胡,眼下只想快点把人送去给将军,让将军好好审一审这小子到底是来彭城干嘛的,是不是窥视了他们的计划来…… 被提着的李瑶光心里一直在思考观察,随着队伍前行她发现,这一路过来都有明暗哨卡,再加上这群人刚才嘀咕时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想到将军,李瑶光怀疑,自己莫不是跑到大靖前方军营来了? 可也不对呀!彭城不是被敌军围了么? 而且就她来时得到的消息,南边朝廷还有那昏君可没有一点要驰援彭城的意思,在彭城外碰到军队,怎么滴也该是的胡狄军队不是,而眼下抓住自己的人可不像是胡狄,且看形式对方人数怕是不少,还有将军呢! 所以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来跟自己解释下? 心念电闪间,李瑶光都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不够用了,再观察时,她已经被提到了人家的大本营,咣叽一下,被一把丢在了位身穿铠甲的将军跟前。 听呼吸以及周遭动静,李瑶光能确定,此处大本营人数极多,却没有一丝火光,看着好像是在隐藏什么。 这时黎明的黑暗退去,天光微熹,倒也不像刚才那般伸手不见五指。 地上的李瑶光跟蚯蚓样扭动着身体努力抬头,极力想看看这劳什子将军是谁,只可惜,注定要失望了。 看是看了,人却不认识,李瑶光心里悲催,还是不放弃,又继续努力偷偷去够腰间,心说不行还是走老路子算了,眼下时机合适,又无风作乱,林中人员还密集,空间有限,多撒一点,迷不死你们丫的。 卯足劲才够到腰带,一直眯眼左右打量她的人猛地瞳孔睁大,仿佛是想起什么,都不去细听络腮胡的禀报,突然快步上前拉起李瑶光。 “你,你是李,李……哎呀!看我这脑子!李什么来着?哎呀哎呀……小兄弟,你认识我们的将军对吧,沈将军,沈越!” 已经摸到药包的手突然顿住,李瑶光蓦地抬头看向面前人,“你是谁?” 对方见李瑶光这幅表情,意识到自己没认错人,越发急切,连笔带画道:“武定城,武定城啊!记得吗?当时是小兄弟你对不对?当初武定一役,就是你跟我们沈将军一起杀敌救出尔等一干袍泽的呀!后来城外分别的时候,某就站在我们将军身后,你可能没在意,当时却是某亲自带的那劳什子的许姑娘走的,小兄弟你记得吗?想起来了没?” 记得自是不记得的,当时那么多人,她记得谁跟谁啊! 但是听对方这么说,李瑶光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倒是彻底落地了。 是熟人就好,是熟人李瑶光态度跟着也就变了,她收起防备与戾气笑道:“原来是故友啊,抱歉抱歉,当日分别太急,记不住将军您,还请见谅。” 对方爽朗挥手大笑,“哈哈哈,小兄弟哪里的话,你可是英雄,我们将军经常夸您呢。” “呵呵,将军客气,小子请问将军,可知眼下沈越在哪?” “哦哦哦,小兄弟此番莫是来寻我们将军的?哈哈哈,那你可真是好运,我们将军就在前方大营,来来来,这大水冲了龙王庙,看这事弄的,某这就给你松绑带你去见我们大将军。” 然后,刚才还气呼呼禀报的络腮胡跟同来的一众手下傻眼。 什么叫大水冲了龙王庙呀? 谁来跟他解释下,眼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没人给他们解释。 押着李瑶光来的一行军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抓来的小探子,给他们这一队伤残昏迷兄弟留下好几种药品,而后得意的仰着小下巴,领着跟她如出一辙傲娇的三只宠物,昂首挺胸的跟在自家将军身后,径直往前方大将军所在的帅帐而去。 全队上下不由苦笑,周遭袍泽见状,纷纷围上来询问,络腮胡也只能是苦巴巴的摆手打发众人,赶紧拿着小探子给的药与自己下头伤了的、昏迷着的袍泽们治疗去了。 等把人一一救醒,把被咬伤的兄弟都用了药包扎好,捏着小探子给的厉害伤药,络腮胡心中万分庆幸,好在没有兄弟为此丢命,前头也没错手伤到这小探子跟他的宠物,如若不然……今日自己怕是不好跟大将军交代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被围真相敌入瓮 这厢,李瑶光跟着这位将军一路往更前方密林去,行了约莫半炷香时间,才在一处位置视线都极佳的山坡上,越过严密防守的军阵到达了帅帐。 站在帅帐前,身边将军上前与守门军士沟通,军士看了李瑶光一眼,随即入帐禀报。 李瑶光左右四顾,心里暗自猜度着为何这里藏兵如此之多呢,耳侧传来一阵急促脚步,抬眼望去,被撩开的大帐内,一道修长人影正逆光朝自己疾步走来。 “瑶光。” “沈将军又见面了,一切可好?” 沈越急促的步伐在听此称呼后短暂顿了顿,随即恢复正常,行到李瑶光跟前,看着满脸含笑的人,上下打量,确认完好,沈越颔首,“我都好,只是你怎么来了?一路过来都还顺利吧?有没有受伤?” “劳将军挂念,我没事,至于来意,我倒是正好想请问你,有无见过我姨……” “咳咳!” 沈越突然咳嗽打断,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挥手打发同来的将军。 对方立刻领命就要告辞,李瑶光适时喊住人,先谢过对方带路,随即拜托人家照料自己那三宠,这位宋将军人也灵,当即表示,回去就让人把黑旋风它们送来此地,李瑶光这才安心,再次谢过,目送人家离开。 再回头时,已经吩咐完左近的沈越,对着李瑶光招了招手,“瑶光来,随我入帐说话。” 李瑶光点头,抬脚跟上。 帐篷里简单至极,除了一张案,一张榻外,最显眼的怕就是位于正中央,那被灯火照的一览无余的硕大沙盘了。 此刻沙盘边拢着一堆小旗,长杆置于齐上,边上还有一盏冒着热气的茶碗,不难看出,自己来前,沈越怕不是就窝在沙盘边上正忙着。 那自己前来,是不是打扰了人家? 李瑶光这么想也就这么问的。 “沈将军?” “嗯?” 听这扬起的声调还有对方不满挑起的眉峰,李瑶光秒懂,“呵呵,沈越。” 沈越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 “那个我突然到来,没打扰你吧?” 沈越摇摇头,本想请李瑶光坐下,可这是临时帅帐,里头椅子也不多两把,他闷头忙把榻上被褥一卷一收,拍着榻看向李瑶光,“没打扰,你坐。” 床啊,就不必了吧…… “呵呵,坐就不必了,我站着就好,对了沈越,刚才我就想问你,我姨父此番奉命送粮北上到彭城你见过他吗?知不知道他人在哪?彭城是不是还被围困?我姨父是不是陷在里头了?” 接连询问,沈越就知道她的来意,想到计划,他莫名心虚,一时间竟是有些不敢直面李瑶光求知的眼神,反倒是左顾而言他。 “李瑶光,这里是前线,马上就要大战了,很危险,不是你个姑娘家能参与的,我派人护送你回去吧。” “回去?”,开什么国际玩笑,自己日以继夜奔波劳累,人没见着就回去? 李瑶光顿时急了,“沈越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在得不到姨父讯息,见不到人完好之前,我是绝对不可能回去的!你若不说,不帮我,大不了我自己去彭城找人便是,不敢劳您大驾。” “唉!”,沈越捏着额角不由叹气,他就知道!“算了,你别乱来,我……唉,我与你实话说了吧。” 他们之间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沈越也知李瑶光是顾前大局的人,不认为李瑶光会出卖自己,事情到此,人都到了跟前了,他也就不隐瞒了。 “瑶光,你让程大哥带的书信我收到了,人,我也见到了,只是……” 原来彭城被围,就是眼前人引君入瓮的猎杀计划。 当初得到消息,知道程塑亲自押运粮草赴北来,沈越不放心,亲自带兵化明为暗来迎,没到彭城,双方在泗水就悄摸碰了头,沈越当时就收到了程塑带来的信,也拿到了投资生意的分红。 只是不等双方叙旧,身边斥候来报,发现运粮队这么机密的路线行踪居然被人给盯上了,对方正是胡狄探子,打的就是粮草主意。 想到胡狄劫掠的根本,就是本土受灾比大靖还严重,眼下本土无法休养生息,只能继续劫掠,妄图转移内耗,以战养兵,自是遇到肉就死咬不放。 如此,一个天大的冒险计划在沈越心中陡然成形。 “我本计划着,安排人与你姨父交换身份,继续押送假粮草北上,把敌人目光引至彭城,再适当安排彭城做空,让敌军觉得有机可乘,围而攻之拖住起脚步,而我主力再适时于后方围拢出击,与彭城守军里应外合……”,那时不说全歼,也能损了敌军主力十之七八。 他们大靖急需一场大胜鼓舞士气。 当时程塑听此计划后,想到镇威侯府,心里蓦地升起激荡,主动请缨,以他继续出面才能万无一失骗过敌人暗探为由,非要带着作假的粮队继续北上赴彭城。 沈越劝不过,见程塑下定决心建功立业,便派了两武功高强的暗卫亲随混入假运粮队暗中保护,自己安排好泗水的粮草,即刻整兵调度,一系列运作后,敌人果然上当,在彭城受困消息传出后,沈越立刻带领大军反扑合围。 眼下的彭城已是瓮中之瓮,外围飞鸟不进,这也是先前李瑶光突然出现,被警戒暗哨拿下的根本原因。 “所以瑶光,你姨父很好,虽身陷彭城,可城中早有防御,而我派之人手别的不说,乱中护住你姨父性命不成问题,大战在即,前沿一线便是战地,刀剑无眼,危险常伴,我还是送你离开可好?” 听到此,李瑶光才算是彻底搞明白了,所谓彭城被围的真相。 说姨父冒进逞英雄吗?想到那般侯府,姨父想出人头地也是正常。 既是如此,她也不能一意孤行,毕竟自己也不是多能耐的人,来此不过是凭着一腔孤勇,既知继续深入是给人添麻烦,想了想,李瑶光服软退了一步。 “沈越,我不走,既然来了,不见姨父彻底安好,我决计是不会离开的。当然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这样,你忙你的,该怎样就怎样,我暂且先离开此地到后方寻个村镇先窝着,待到战事方休,我再入彭城如何?” 沈越想了想,也知李瑶光那臭脾气,自己即便不同意她也会坚持,那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来的安全,思量片刻便点头应下。 “也可,不过你也不用另找地方了,此地绝对安全,开战时我虽不在,但会留下人手防守,你且安心在此等候,待到大战方休,大军进城,我派人来迎你。” “好,多谢。” 李瑶光领沈越的情,定下约定,想到战场刀剑无眼,沈越身为主帅也定要上前线的,她没犹豫,放出自己带来的不少药品一一塞去,“对了沈越,这些都给你拿着防身,若遇危险,用它。” 沈越瞧着塞到手里的东西,蓦地笑了,仿如春暖花开。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战胜方休君安好 帅帐是人家议事之地,李瑶光婉拒沈越自是没留在此,反而是回到了前头来时的后方营地,就被不打不相识的络腮胡一队守着,搭了个小帐篷暂且住下。 此地乃是大后方,不管战事如何,进退相宜。 天空日曜破晓,咚咚咚战鼓雷动,彭城外敌军集结,随着号角层层递进,攻城再起,城内城外激烈战斗拉开序幕,双方胶着,彼此消耗,风烈烈卷着血腥,终于,随着最后一名传信官进入帅帐,沈越制定的包围圈也终于合拢。 沈越将手中最后一面旗帜,插在敌军后方可撤退的最后一条主线上,大手一挥,号令全军:“传令各部,即刻发起总攻。” 随着号令通达,战鼓擂,号角声声,苦守彭城多日的将士百姓,终于看到了密密匝匝的敌军后方扬起的沈字大旗,而激烈攻城的胡狄大军,听到擂鼓以及身后四面八方传来的厮杀声顿时乱了阵脚,攻势猛松。 城上军民欢呼雀跃,乘胜追击,气势一凛,痛击敌军,整个战场局势瞬息改变,敌军阵前乱作一团 “不好,大靖援军到了!” “报,大帅,东南西北四门后突现大靖多股援兵!” “报,南地后方军阵失手……” “报,东边阵线失手……” “报……” 一声接一声的急报传入敌军后方指挥帅帐中,震的胡狄领军主帅心慌意乱。 “可恶!大靖主兵力不是被突木尔部吸引西进了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大靖南边突然增兵北上啦?本大帅怎么不知?前方探子都干什么吃的!!!” 边上军师忙上前劝解,“大帅息怒,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如今彭城怕是拿不下了,为保我部儿郎,后续生机不灭,还请大帅早定主意呀。” “什么主意,我博果特可不是突木尔那等废物,我部各个都是巴图鲁……” “大帅,大靖人有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况且封州还有我部重兵,此地不成还有别地。您看,此时大靖主力集中在此,封州便是我部囊中之物,大帅三思啊。” 声音落,这叫博果特的肌肉大汉一想也是,拧眉思考过后,终是忍痛下令,“算这彭城气运未尽!传令下去,鸣号角,通知突围西撤。” 紧接着,战场上英勇奋战的将士们,纷纷听到独属于胡军中的撤军号角,随着声音传开,胡军更乱,爬上云梯眼看就要翻墙而入的胡兵再顾不上进攻,一个个恨不得长八条腿,撤退撤退全是撤退。 “兄弟们,胡兵想逃,他娘的,受困这么久,是时候让这些狗东西尝一尝被撵的滋味了,兄弟们,拿起武器,随本将军杀出城去,为了枉死的亲人袍泽报仇,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呀!” 早已上了城墙浴血奋战,抗过了不知多拨攻势的程塑,抓紧手中染血长刀,高举着,跟着守城将军与众多热血男儿一起,嗷嗷叫的从紧闭多日的城门杀出,冲向那些仓皇而逃的溃散敌军。 李瑶光龟缩后方,领着自家三宠窝在早先大军埋伏的山岗上,拿着望远镜隔空相望,亲眼见证了这场一面倒的胜利厮杀,直至前方城楼上扬起了沈字大旗,李瑶光笑了。 抬手揉着身边趴着的黑旋风与得胜的脑袋,又顺了顺宝马的鬃毛,给三只分别喂了些它们爱吃的食物,李瑶光笑的欢快。 “且等着吧,想必要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进城与姨父团聚了!” 李瑶光预料果然不错,沈越办事牢靠,并未让她等待多久,黄昏时分,山下就来了李瑶光见过的沈越亲随。 李瑶光自不多耽搁,领着自家三只跟在亲随身后,踏着焦土尸山,越过那些打扫战场的忙碌将士,一路入城。 路上,李瑶光问,“几位大哥,你们是要带我去见沈将军吗?” 为首领队和善的对着李瑶光笑着解释,“不是,大战方休,将军事物繁忙,不便招待姑娘,特吩咐尔等带您去见您要急于找的人。” “哦,是吗?那真是多谢了。” 李瑶光高兴连忙道谢,脚步更急,跟着一行穿城门,走街巷,行过半边彭州城,终于来到了临时充作医疗后勤点的知府衙门前停下。 来人指着里面对着李瑶光笑道:“姑娘,您找的人就在里头,尔等还有要事,不便久留,须得回去复命,将军吩咐尔等转达姑娘,请您与亲人团聚后在此稍等些时日,莫要乱跑,将军忙完后定会第一时间来此见您。” “好,我知了,劳烦诸位大哥回去转达,我定会在此等候,多谢些诸位。” 送走了领自己来的人,李瑶光急不可待转身就往敞开的府衙大门跑,一路越过各色进出军士百姓,看着周遭染血伤残,心里涌起担心。 好在,当她寻到府衙后头校场,看到那好好站立着的久违身影时,李瑶光欣喜异常,“姨父!” 正跟袍泽扶着位伤号要去请军医包扎的程塑,听到身后熟悉的喊声传来,他先是一震,随即不可置信的转身,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李瑶光时,程塑整个人都惊呆了。 忙把扶着的袍泽托身边另外兄弟扶住,程塑一个箭步猛冲上来,拉着人急切问,“光姐儿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吗?你小姨呢?不会跟你一起来了吧?”老天! 李瑶光被抓着就是三连问,知道姨父担心,她忙安慰,“姨父姨父,您别急呀,放心,我小姨没来,跟阳哥儿他们一起在余杭好好的呢,我拜托陆二照顾,绝不会有事。” “那就好,那就好!”,程塑闻言大松口气,可随即反应过来不对,怒瞪李瑶光,“那你怎么跑来了?” 面对姨父恼火表情,李瑶光暗暗后退,终晓得怕了,忙的解释。 “嘿嘿嘿,那个姨父,我这不是听到彭城被困的消息,担心你所以才赶来的么,不过姨父,看到你安好可真是太好了!” “呵呵,站好,别给我左顾而言他,问你呢,为何要来,难道不知北地危险吗你这孩子!” 得,还过不去了这是,她认怂还不行。 “行吧,我错了姨父,可是我没法子啊,您来的时候就瞒着我小姨,后头又出事,万一您陷在这里,回头我怎么跟小姨跟阳哥儿交代?”,最重要的是,她怕小姨成寡妇啊! 所以咯,她只能冒险来一趟啊。 “好了姨父,我来都来了,而且你看,一切有惊无险,咱们爷俩难得团聚,您就别训了,我知错了。” “你呀你!”,程塑也拿这样的外甥女没法子,点着李瑶光的脑袋还待再训,身后扶着伤号的袍泽顶不住出声喊了,“程塑,程塑,轮到我们了,你可忙好啦?快来搭把手。” 救治伤员要紧,再多的话眼下也不合适说。 爷俩不敢耽搁,双双奔过去,程塑与袍泽一起扶着伤员去救治,李瑶光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也撸起袖子一道加入了救助队伍。 大战过后,满目疮痍,饶是早有计划,城中死伤也很惨重,声声哀嚎中,阵阵血气里,李瑶光终是忍不住,借口跑出了一趟,偷偷的把自己此番带来的伤药都取了出来,全贡献在了这临时的医疗帐中。 沈越两日后忙完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李瑶光满身污血,忙的跟陀螺一样的小身影。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友求出手渡众生 望向忙碌的人,沈越唇角不自觉勾起,柔声喊道:“李瑶光。” 李瑶光转头,看到来人,脸上也漾起笑,欣喜回应,“哎,沈越你来啦?你等我会……” 打过招呼,忙把手头的事情忙完,洗了手甩着,李瑶光颠颠就跑到双手抱胸倚在廊下等着自己,浑身退去戾气与银甲的人。 “沈越,你这是忙完了?” “嗯,算是。” “什么叫算是啊?”,这口气可不对,准备领着沈越去自己临时休息处的李瑶光脚步猛地顿住,狐疑看向身边人,“沈越,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呵呵。”,对上李瑶光关切的眼,沈越忽的就笑了,笑容复杂,带着犹豫与不定,话到嘴边却还是说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瑶光,眼下还真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忙?”,对于李瑶光来说,自己也没少得眼前人的帮助,他若遇到难处自己能帮得上的,自己自是不会推辞:“你说说看。” 沈越扫了眼周遭环境,“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去处吧。” 还要换个地方,莫不是什么机密?不过机密也用不着自己参加吧,眼下大战方休,一切都在休养生息,自己也无甚好图的,难不成是要自己搞药? 李瑶光脑子里闪着想法,眯眼细看了看沈越,见对方眼里带着急切甚至闪着祈求,李瑶光点了点头,“好,容我跟我姨父打个招呼便跟你去。” 李瑶光说着转身就要去寻程塑,沈越闻言立刻喊停,“瑶光你等等。” 李瑶光不解,“还有事?” 沈越回道:“瑶光,把程大哥喊上一道吧。” “我姨父一道?” “嗯,一道!” 沈越重重点头,表情郑重,这让李瑶光莫名觉得不好。 如果刚才还怀疑,这人来找自己可能是为了先前她塞去的那些药的话,那眼下加上姨父? 哎呀不管了,想来这货总归不会害自己的吧? 李瑶光点了点头,加快脚步从后头喊来忙碌的程塑,把话这么一说,程塑不敢耽搁,忙与李瑶光一起与沈越会和,两人并未多问,跟在沈越身后一路出了府衙,绕了半个城,最后登上南边城墙,入了沈越临时办公的城楼大殿中,安置李瑶光爷俩落座,打发走了外人,沈越这才看向李瑶光一脸严肃郑重。 “程大哥,瑶光,此番请你们来,是越有个不情之请,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彭城外的胡兵溃逃后,几万残兵奔逃西进,全涌向了本就岌岌可危的封州,封州本就受困多时,里头人困兵乏,粮草早就消耗一空,彭城受挫后胡兵意欲扬威泄愤,对封州下手越发狠辣。 “封州留守军士五万之多,民众数万计,敌人攻势越发凶猛,几经受困,眼下已是弹尽粮绝,今晨刚收到斥候拼死送出来的求援消息,瑶光,若封州再无粮草,不用敌人再进攻,不待我率兵驰援赶到,城自破,那时必定生灵涂炭,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帮什么呢?” 李瑶光也疑惑了,身边程塑眼里同是疑惑。 “是啊沈将军,我儿年纪尚小,孤身一个,还是女子之身,便是有些许孤勇,也不是那般多胡狗对手,能帮到您什么呢?” “程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让瑶光去前线杀敌,而是……” 沈越也知,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很过份,可为了受困的万众生灵,他还是深吸口气,抱拳对着李瑶光郑重一揖到底,厚着脸皮开口。 “瑶光,这么提及你的隐秘我很抱歉,但眼下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程大哥押运之粮草如今藏在泗水,眼下调运已然来不及,大军挺进,哪怕不做军策计划急行军,一应辎重也需耗费些时日,然,封州军民等不起。 为了解封州万万黎庶,我想请你帮忙,可否冒险为万万黎庶用一用你的术法,帮忙先运一拨粮草赴封州救急,放心,不让你独去冒险,我会派百骑高手护佑,你们一路轻装简行,八百里快骑,换马不换人,用不了两日功夫必能抵达封州,到了以后,如何入城,如何解释粮食来源,自有随去的人解决,无需你操心,且跟随之人都是自幼跟着我父与我的亲信,绝对可信。” 原来所求是这般,李瑶光了然。 边上程塑闻言,心里是不愿意的,自家孩子自己疼,他难得自私,不仅不愿,甚至还懊悔当初跟沈越说的太多,眼下竟是想也不想就拒绝。 “沈将军,兹事体大,我家孩子年幼,怕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您还是另寻高明吧。” “程大哥。”,沈越没想到,正主没说话,自己先被长辈拒了,忙看李瑶光求助,“瑶光,你的意思呢?” 她的意思? 被两人齐齐盯着,李瑶光苦笑。 “沈越,我虽会些常人不能及之术,可五鬼搬运,鬼的能力也有尽时,依你所言,封州万万人,我饶是累死五鬼,所运粮草也是有限,如何解得了燃眉,怕也是杯水车薪啊!而且你不说,粮食在泗水么,便是此刻立马转道泗水,再从泗水转去封州,期间再是轻装上阵,所需时间也不短,如何赶得上?” 沈越急道:“这个无妨,我也知力有穷时,也不敢奢望一次把粮食运去,只求这杯水车薪把先前为吸引敌人运抵彭城的面上那些送去封州,稀粥薄汤,能吊住城中将士百姓性命五日便可,五日之内,我必率援军抵达,泗水粮草我已派人去运,待到封州困城之局解,那边的粮食也就陆续抵达。” 话到这份上,为求李瑶光答应,沈越甚至放弃了一直以来的骄傲与自持,声声恳切。 “瑶光,我知这事勉强,可关系万万黎庶性命,那五万将士镇守西北防线多年,出西关时二十万,在北地盘桓浴血厮杀,留存这些至今实乃不易,我大靖也再失不起这般精锐之师,这回算我求你,帮帮我,成吗?” 话到这份上,她能说不成吗? 看着边上姨父一直对着自己摇头,再看沈越一双写满恳切的眸子,最终,李瑶光还是点了头。 第二百四十四章 暗运粮草援封州 这世道,她曾也吃过胡狄的亏,一路狼狈奔逃才有了暂时的安稳日子,这一路走来,也不知得了多少好心人的帮助,如大幺小幺,如许大夫,如面前的沈越,如她的大哥季墨……等等等等。 这些都是生在大靖长在大靖活生生的人,又不是让自己去送死,虽有危险,可这事吧自己还真就力所能及,所以这个险她决定冒了。 “好,我应了,不过沈越,你得给我找个秘密的地方,我得先把五鬼肚子里存的一些东西给放出来才成,不然真运不动。” 沈越听完大喜,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个你放心,我亲自准备,绝不假以他人之手,收拾府衙地库可否?” “可以,那你准备粮食吧,我只能保证尽量运,能运多少是多少。” “好,多谢你瑶光,我这便去。” 得了应允,沈越喜出望外,难得少年人模样显露,丢下二人匆匆就去忙碌交代去了。 望着沈越急匆匆背影,程塑疾步上来对着李瑶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总之就是一句话,“唉,你这孩子,这事你不该答应的!” 李瑶光看着自家姨父却笑了,“姨父您说的什么话,换成是您,您不也会答应么。” 程塑一噎,梗着脖子道:“我们不一样啊!我是个大人,还是军人,百姓、袍泽有难,我义不容辞,可你还是个孩子,是个姑娘家!” “可我也是人,心跟您是一样的呀姨父!覆巢之下无完卵,既然沈越求到我头上,我能帮便帮着走这一趟吧,倘若明明能帮却袖手旁观,万一封州万万黎庶、将士因此而亡,我怕夜不能寐。” “孩子,你即便帮了,他们也不一定能挨到你去,你运的这些也不一定能让他们都活,就怕倒时白努力,终是逃不过厄难……” “哈!”,李瑶光想安慰关切到气急败的亲人,故作轻松一笑,“姨父您别忘了,您自己教我的,但求问心无愧而已,我尽我努力了,试过了,拼过了,结果如何,看天。不过姨父,我其实更愿相信人定胜天!” “唉,你这孩子,算了,若非要去,姨父跟你一道!” “这不要吧,您还是留在这里等我。” “闭嘴,怎么?只兴你千里救父,不兴父护儿一程?说破天去也没这个道理,总之这事必须听我的,不让我亲眼看着,我心难安,你若坚持不让,那都别去了。” 得,自家姨父难得在自己跟前强势一回,想了想,他们轻装上阵,一路潜行还有保护,该是无碍的,李瑶光不得已点头应下。 只是若姨父要跟,她本打算空地方先放出来的东西就不能全放,最起码还得给他们爷俩留有保障才成。 心有打算,等沈越领着她去地库放东西的时候,李瑶光就在空间挑拣上了。 首先金银值钱物件,比如龙椅金砖,古董,摆件,这玩意根本见不得光,是打死也不能放出来的; 另外皇帝私库、侯府公府收刮的那些,有标识的也不能动; 还有那些收刮到可入口的粮食、各色干货、补品、食盐、酱醋茶等等,这些本就是吃的,自然不用放; 再来现代好不易凑齐的配音物品是吃饭家伙事,不能放; 现代衣裳鞋袜也不占地方,能不放就不放; 这么算下来就只剩下家具,衣裳、布匹、皮毛啥的。 李瑶光把皇帝私库收刮的黄蜡啊,皮毛啊,笔墨纸砚啊这类皇家御用贡品放出,家里现代的家具啊,马车啊,柴火啊,等等这些占地方的都放出来,连当初买了没用完的木炭统统都放了出来,偌大的空间在她重新收拾整理过后,竟是空了泰半。 拿着沈越交给自己的三把大锁,重重锁好地库门,钥匙收空间,抵达沈越准备好粮食的隔壁库房,沈越先一步迎了上来,见面就把手里的一包东西塞回给自己。 “瑶光,先前你给我的这些药我一点没动,都还你,另外我还让军医调拨了一批救急伤药,这些箱子都是,剩下这些都是粮食,瑶光你看,能运的下吗?” 李瑶光:“我试试。” “好,你放心试,我去外头守着。” 沈越很有自知之明,也知道此事是自己为难人了,为保李瑶光秘密,包括粮食征调过来,一切都是秘密进行,为少耳目,好多都是他亲力亲为,很是尽心。 边上一直跟着守护,眉头深锁的程塑见状,还算满意的点点头,给外甥女使了个眼色,紧跟在沈越身后出去,自是不放心的再亲自守一重。 李瑶光看的心暖,偌大空间只剩自己与面前的粮海,李瑶光不敢耽搁忙的行动,所过之处,粮食药品皆空。 怕李瑶光的五鬼不好搬运,沈越其实是用心了的,尽量统一安排器物装载,这也让李瑶光收放的轻松。 麻袋箱笼甚好储放,层层堆叠,码放到顶,很节约地方,收光眼前后,除却自己没动的东西,李瑶光发现,自己的空间竟还有剩余,甚至还有最小的配音室还空着呢。 想了想,抠门囤积癖发作的她转头又回去前头库房,紧着剩余空间,李瑶光挑挑拣拣往里头塞早前放出来的东西,尽量捡用得着且值钱的塞。 比如布匹皮毛等,缝隙干脆还塞了不少黄蜡木炭,密密匝匝,最后就只剩下被塞满东西的水缸位置上方空位,这里她准备出发前,塞一些随时能吃的干粮。 这个好办,到军队伙房走一圈,大饼馒头自是不缺,他们急行军本身也要带干粮的,沈越亲自遮掩让李瑶光一通的收,最后不放心,还亲自端着装满热汤、大肉的盆子问她要不要。 李瑶光自是来者不拒,才不看沈越这厮奇异的眼神。 一切准备就绪,整装待发,与沈越派来的一百全副武装个个看着像是练家子的护卫会和,这一次,李瑶光没有带劳累奔波了一路的宝马,毕竟这货耐力强,速度却并不是很快,比不得健马。 而黑旋风与得胜她也本都不想带,架不住这俩货精明,关都关不住,发现不对,一直紧跟在她身边甩都甩不掉,因此李瑶光只能把宝马托付沈越,带着俩毛茸茸的精明货上路。 夜色下,戒严的西城门外,李瑶光坐上沈越亲牵来的他的坐骑,身边是姨父,还有百位武者,每人的坐骑旁,包括自己,身侧都跟着两匹矫健的空马,所有人都做足了奔袭准备。 身着银色铠甲的沈越亲自上前,摸着李瑶光坐下马儿的鬃毛,仰望而来。 “程大哥,瑶光,一切拜托了,若遇艰险,万事保全自身为要,等着我,抵达彭城至多坚守五日,我必来。” 李瑶光程塑齐齐颔首,“好,必不负将军所托,盼着与将军再见之日,我们先行一步,告辞。” “好,一路珍重,望君皆安。” 百行踏着夜色出发,眨眼消失天际。 沈越望着前头黑点消失的方向,目光盈盈,低声呢喃,“瑶光一定要平安,且等我……” 第二百四十五章 父女机锋先押宝 李瑶光出发的同时,浊河以北,与封州杨相呼应的山脉深林中,一处新建成不久,防御严密,装备精良的乌堡内,一年约十四五的俏丽女子,领着俩矫健女婢,匆匆从乌堡后院走出,过了门楼来到前头主院,还未等入内,被一列护卫蓦地拦下,俏丽女子脸一沉,红唇轻起。 “让开,本姑娘有要事与父亲商议,尔等若耽搁我之要事,小心本姑娘把你们都赶出堡去。” 护卫队长身怀武艺也是高傲的人,对主家小姐如此态度,心中不是不气愤,可一想到山外头正值乱世,自己妻儿老小多亏乌堡庇护才得以安宁,再多郁气也不敢发泄,只得老实躬身赔礼。 “大小姐息怒,属下职责守卫乌堡,自是不敢马虎,大小姐要见老爷还请稍等片刻,待属下派人启禀老爷,老爷允了,您再进不迟。” “呵,倒是好个尽职尽责的护卫,你好的很!本姑娘要见亲父都需尔等禀告?” “属下不敢。” “行了,别废话了,还不快去,耽搁本姑娘要事唯你是问。” “是,大小姐请稍后,属下已经派人去通禀了。” “滚!” 这些人一个个的看着就宁人生厌,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能有眼下的安宁日子可过靠的是谁?哼,简直可恶! 俏丽女子忍着厌烦与不耐候着,火气股股上涌,好在并未让她等多久,通传护卫就回了来,上前与护卫长耳语几句,护卫长这才又朝着俏丽女子一拱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大小姐,老爷有请。” “哼!”,俏丽女子冷哼一声,衣袖一甩,领着俩丫头扬长而出,只剩身后一干护卫憋屈不平。 “他娘的,这窝囊气受的!要不是……” “都慎言!如今这世道,难得有个安稳地,大小姐始终只是大小姐,只要老爷公正慈善,并不妨碍什么的。” 得队长提醒,愤怒众人这才熄了火。 而他们口中的大小姐一路招摇过市,行至书房门口,不等守门小厮禀告,对着跟来的健壮女婢一扬手,丫鬟迅速上前占据有利位置,无视小厮不满眼神,健壮丫头无动于衷。 大小脚见状,无声勾了勾唇,满意的点头,这才一脚就踏了进去。 “爹,爹?” 书房中,一中等身材长的白胖精明中年男人端坐案后,听到声音,见女儿如风一样刮了进来,男人不悦的板起脸。 “瑾娘,你也是大姑娘家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来人也就是黄丽瑾一点不触。 自己这爹她最是了解不过,她爹黄钱宗商贾出身,野心庞大,一心想要改换门庭,为人利益至上,谁能给他利益,谁就是他的祖宗。 黄丽瑾暗暗撇嘴,没让亲爹看到她眼中的急迫,耐着性子撒娇道:“爹,女儿前头跟您说的那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黄钱宗闻言,故作不解,“什么事?” 黄丽瑾急的跺脚,“哎呀爹,您别跟我装傻,就是昨晚我跟您说的那粮食的事!” “粮食的事……”,说起这个,黄钱宗就头大,依着女儿,一次性要把泰半身家都无偿送出去,不说乌堡中还有这么多人口以及族人要吃喝,便是没有,这乱世不知何时方休,他如何敢?又如何舍得? “瑾娘啊,自打你上次落水醒来,为父看你就不大正常,先是要爹收拢生意,家产银钱全换成布匹盐粮,而后又让爹返回族中祖地建立这硕大的乌堡,这些也便算了,你口中一切说的都应验了,因着你的提醒,爹家产保全,族人也有了依附,爹很庆幸我儿的聪慧机敏,爹都记着我儿功劳,可前头你背着爹冒着危险偷偷跑去扬州,今日又莫名其妙的催爹捐献家产,瑾儿,你实话与爹说,你到底要作甚?” “爹,女儿都是为了您,为了我们黄家好,绝不欺您,而且您自己也不说了么,女儿让您做的事情,像这乌堡,像是把家产全提前换成粮食布匹等硬通货,眼下看来是不是都是对的?既然是对的,爹,您就再听女儿一劝,把外头那些秘窖粮食都捐出去,您若放心不下家里,女儿愿替父分忧亲自去,咱们呀,把粮食就捐给镇北将军沈越。” “不是瑾娘,那么多粮食可不是开玩笑的,且我们身在山中早不知外头情况,你怎地对外头了解的那么清楚?又怎知镇北将军就是沈越?还非要在这个时候把那么多粮食捐给他,还要亲去?瑾娘别胡闹!” “爹,这怎么是胡闹呢!”,见亲爹寸步不让的顽固样,黄丽瑾没法子了,只能故技重施。 “好吧,事到如今女儿也就不瞒着您了,爹,女儿其实又做梦了,就跟当初女儿梦到陛下出京,胡狄大军冬日洗掠我大靖一般,女儿梦到此刻封州城危,被陛下亲封镇北将军的沈越率部驰援,封州正是缺粮之际,爹您不是做梦都想改换门庭么,沈越此人,年少将军,意气风发,将来必定贵不可及,我们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投诚助力,爹,我们黄家便可一飞冲天!爹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不下场,时机过了可再寻不得,您得知道,自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爹!” 黄钱宗倒吸一口气,心中澎湃鼓噪又有犹疑,看向女儿,双眼锐利,“此话当真?” 黄丽瑾重重点头,“千真万确!爹,女儿如何会骗您,只有您好家里好,女儿才会好,这个道理女儿懂!爹,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加紧,万不可让别个有心人赶了先,要不然咱们便真成了锦上添花了。” “嘶!” 看她爹还在犹豫,急不可耐的黄丽瑾奔上去拽着亲爹的胳膊摇啊摇。 “哎呀爹,您就答应吧,就当女儿求您了成不,您要实在不放心,这样,咱们只动封州附近秘库,先捐那一部份,您也先观察观察,这位沈将军值不值得您谋划,若是觉得好,咱们再动后续如何?” 黄钱宗不由心动,“先捐一部份试试路?” “对,先捐一部分!” “那成,爹就再听我儿一回。” “太好了爹,谢谢爹,女儿这便动身。” 黄丽瑾心中大喜,得了想要的,提起裙摆转身就要跑,却被黄钱宗及时叫住,“等等。” 黄丽瑾回头,“爹还有事?” 黄钱宗摸了摸鼻下短须道:“既事关我黄家改换门庭的大事,自不是你个小姑娘出面就可以的,爹随你一道同往。” “额,爹,您不怕危险啦?” 黄钱宗朗声大笑,“哈哈哈,我儿得天爷多次眷顾示警,你这般娇滴滴姑娘都不怕,爹怕什么,为了我黄家的未来,这点险只得冒一冒,再说爹又不是不带护卫。” “成,爹,那我们即刻出发别耽搁了吧。”,也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万般功劳都不是自己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献粮自荐得偿愿 封州城外,李瑶光一行日以继夜的赶路,终于抵达封州城外。 面对城外层层封锁的敌军,东南西三门不是潜入的好方位,根据冒死潜伏出城求援的斥候禀报消息分析,临着浊河的北面驻军少些尚有突破可能。 一百零二骑掩去身形潜伏下来,派出人手打探,得到的也是这么个结果,入夜后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未免一次不成,在李瑶光的建议下,他们一分为二,兵分两路,程塑带着黑旋风以及一半人手在外继续潜伏留守,以策完全,李瑶光跟随另一半人手,摸黑从与浊河相通的护城河潜伏进入。 分别前,李瑶光偷摸给姨父塞了些迷药毒药解药,叮嘱姨父潜藏好等待与援军汇合,转身跟着领队潜入黑暗。 一路被领队他们护着涉水而入,途中遇到危机,李瑶光靠着2.0迷晕巡逻敌军,双方经过一番无声厮杀,在我方死伤两人的情况下成功杀入被围多日的封州,终给封州军民带来生机。 与此同时,匆匆从乌堡出山赶来的一行,小心潜行,选了安全位置渡过浊河,派出能干的属下摸排探路,黄丽瑾却发现胡狄巡逻异常严密,引得她的注意。 会些胡语的黄丽瑾,果断让属下矫健女婢装着落单,抓了个色欲熏心的胡狗逼问后得知,原来就在一日前有人在北城外作乱,黄丽瑾眼眸一暗,恼恨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一步,简直可恶! 不过没关系,眼下看来封州之困还未解,泗水粮食还未到,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赶在大军抵达前,她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那个人,她就还有机会改变! 下令丫鬟灭口抓来的胡狗,主仆那流落干脆的劲,倒着实吓了黄钱宗以及一干跟来的男仆护卫们一跳。 黄钱宗暗暗看向女儿的目光都带着疑惑与防备,只可惜,一心干大事的黄丽瑾丝毫未觉,直接下令。 “速速出发,往东去,我们去寻沈家军寻沈将军。” 出山后一改面貌的女儿让自己几乎都要不认识了,可这个节骨眼,黄钱宗不敢多说,紧跟在领头的女儿身后心思复杂,才嘀咕着人家大军哪里是那么好找,主帅哪里是那么好见的,结果叫苦不迭的黄钱宗跟着女儿往东日夜潜行赶了两日路后,竟真就遇到了女儿口中的沈家军。 黄钱宗心中忐忑,惴惴不安,亲眼看着胆大包天的女儿上前拦住大军去路,嘀嘀咕咕一番不知说了什么,又眼睁睁看着军中派出传信官往队伍后头纵马而去。 军队后方主力前沿,背插赤旗的传信官纵马急报。 “报,大将军,前头遇人拦路,一自称是黄钱宗的人,说要见您献粮,宋将军不敢拿大,特让属下前来禀告大将军。” 领军的沈越勒住缰绳停下马,身后队伍跟着急停。 沈越看向奔到近前的传信官询问,“献粮?这种时候?”,心中有异,皱眉又问,“来人可有异常?” “回将军,来人宋将军已全员拿下看守在侧,问话过后无有异常,只是对方宣称义商,非要见着您才献粮慰军,您看?” “还非要见本将军?”,沈越不禁莞尔,“成吧,那便见见,去把人带来。” “喏。” 沈越挥手大军继续前进,并未因突来的异常而停下急行军的步伐,沈越自己则策马行至一旁,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在大军行进的尽头,自己亲卫带着一群陌生面孔逆流而来。 远远的,看到远处马背上那一身银甲,灿若骄阳,年轻且挺拔的身影,黄丽瑾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目光不由看痴了去,不知不觉跟着到了近前。 “就是你们要见本将军?” 来人的目光老的呆,少的露骨,沈越不喜,冷肃的声音一起。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黄丽瑾这才猛地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心里不断警告自己收敛点,千万别露出端疑免得鸡飞蛋打。 理了理鬓发衣裙,赶在亲爹拱手出声前,黄丽瑾跨步上前,对着马上的人袅袅拜下,“小女黄丽瑾,见过沈将军,沈将军万福金安。” 沈越皱眉,轻轻颔首算是应过,视线果断越过黄丽瑾看向她身后的黄钱宗。 “这位黄老爷是吧,听说是你要献粮?” 他竟是不搭理自己? 黄丽瑾满眼都是错愕,心恼沈越不解风情,眼下情况却不好跳出来多说什么,只得忍着憋屈,忙扯了扯身边还在呆滞的亲爹,“爹!” 黄钱宗迎上女儿提醒催促眼神忙的回神,赶紧拱手弯腰朝沈越重重一礼。 “是是是,回大将军的话,在下黄钱宗,乃豫州元晋人士,家中世代经商,小有积攒,今遇国破家亡,不忍将士百姓受苦,知封州之危,小人原献出藏粮,只愿大将军带领将士雪我国耻,赶走胡虏,复我家园,小人代表黄氏一族叩谢大将军。” 黄钱宗慷慨激昂的说出早思虑好的台词,紧跟着从怀中掏出秘窖分布地图,单膝跪下,双手高举着捧过头顶:“大将军,这便是藏粮地图,将军只需派人按图自取便是。” 沈越身体前倾,手耷前鞍上,仔细打量这对父女,压下心底那丝异常,视线最终落定在对方捧着的羊皮卷上,默了默,一颔首,亲卫立刻上前取过递上,沈越随之展开,看到上头标注不由眯眼。 若此图以及图中存粮都是真,那眼前父女…… 沈越呵的一笑,果断收了地图交给亲信,翻身下马,亲自扶起黄钱宗。 “黄老爷请起,若此图是真,本将军代表封州,代表全体将士感激黄老爷的慷慨,战后定与陛下朝廷上表黄老爷的贡献,绝不忘黄老爷今日献粮之情。” 听得沈越此言黄钱宗大喜,若是能得陛下表彰,那也不枉费自己舍了半幅身家,才要点头应下,不想身边女儿却突然冒出打断。 “沈将军,您误会了,我父献粮为的并不是得朝廷表彰,我们父女只是不忍生灵涂炭,所做不过力所能及罢了。但若是将军非要谢,那小女恳请将军,此番带着我们一起上阵杀敌。” 黄丽瑾说着,小心觑着沈越神色,见他皱眉,不等沈越开口,黄丽瑾豁出去了,果断单膝跪地恳切道。 “沈将军您先别忙着拒绝,小女听您事迹,知您治军严格,自不会轻应,可将军,我们也是大靖子民,也想为大靖,为天下黎庶尽一份力,便是不能亲上前沿战场,可后方不也需要人手么?便是找到这些秘库,把里头的粮食转运回来也需人力不是吗? 小女恳请将军开恩带上我们一起吧,我们同来的家丁护卫,饶是女婢都有赴死的决心与涌去,更有一把子力气,都想尽一份心,想为沈将军您效劳,所以请您应允我们的诚心吧。” 沈越一想也是,自己眼下分身乏术,而封州粮草告急,便是自己解了眼下困局,泗水粮草一时半会也运不来,倒时城内城外那么多百姓军士一起何以为继? 如此,沈越对着眼前父女点头应允:“好,本将军替将士们感激你们父女的付出。”,当然,作为外人也不得不防,“这样,本将军派一队人马随你们行动,待到封州困解,你们速速把粮食运往封州,倒时本将军再论功行赏如何?” “大善大善!” “谢沈将军。” 父女俩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纷纷大喜过望。 第二百四十七章 硝烟起战鼓擂动 哐哐哐,哐哐哐…… 一阵尖锐密集的铜锣声在死一般寂静的封州城内猛地响起,惊醒了满城军民。 城中各处人们陆续醒来,贫民窟内,一老妇扯着炕上男人的衣袖推了推,“老头子,老头子,你听,外头敲锣喊的是甚?” 腹中饥肠辘辘的老头瞅了身边老婆子一眼,有气无力道:“听啥听啊,老婆子你怕不是饿的迷瞪了吧?” “不!老头子,不是迷瞪你听,你细听,真的有人在街上敲锣喊话。” 老头还想笑话老妻,正巧此时又一阵鸣锣喊声隐隐传来,老头一怔,随即卯足全身力气,支棱起瘦的只剩一层皮的身体侧耳倾听。 “全城百姓听好喽,沈大将军没有抛弃我们封州,派人冒死秘密送粮进城啦,眼下每个街口都支棱着大锅,城中军民都可排队领取,大家喝饱了粥,定能等到大军赶来……” 听着那远远近近传进耳中的喊话,意识到什么,老头老泪纵横,激动的一把拉住老妻的手激动道。 “老婆子,老婆子,不是我们饿迷瞪听岔了,是真有,是真有啊!外头说,沈大将军派人冒死送粮来了,咱们有粥喝了,有粥喝了!” 老妇人一听,眼泪陡然落下,双手合十,满脸欣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沈大将军仁德,大将军万岁!” “嘘,老婆子,莫乱说,万岁在南边呢,可没顾得上咱们的死活,咱们的沈大将军万安万代,万安万代!” “是是是,老头子你说得对,沈大将军万安万代,万安万代。” “行了老婆子,别念叨了,一会怕是人多,咱们这把老骨头也经不起推撞,赶紧的,咱拿上碗排队去。” “哎哎,这就去,这就去。” 老两口在清贫的家里摸索着,一人一个豁口的大陶碗,二人相互扶持着,拄着拐,颤颤巍巍摸索着往屋外去,开了门,出了院,与周近邻里,街上行人汇聚在一起往街走去,远远看到前方火光照耀,上头真驾着大锅,锅里冒着浓浓热气,独属于粮食的芬芳飘洒人间,一个个如骷髅头样的人们,眼里全都是激动的欣喜。 这是生的希望,是生的希望啊! 化身伙夫的衙役们扯起袖子,手中大马勺敲着锅边,扯着嗓子卖力的喊着,“来来来,沈大将军送来的粮食足,人人都有份,别着急,大家排队排队啊……” 老两口老实排队,等啊等,终于轮至锅口边,手持大马勺的衙役搅着锅里的稀粥,见是老者,捞底的给狠狠打了好几勺,直至老两口手里的碗都装不下这才停手。 “老人家好好吃,不够还有。” 老两口难得见到衙役和颜悦色,哎哎应着,连连鞠躬,一双昏黄的眼里老泪纵横,捧着粥碗再是忍不住,谢这个,谢那个,看到打饭衙役们朝刚从仓库里放完粮食出来的李瑶光一指,说恩人是她,老两口更是一把拜倒,放下粥碗连连磕头。 “谢谢小将军冒死送粮给尔等小民,谢谢小将军……” 一个起,周遭的人都被带动,呼啦啦的跟着拜倒一片,对着李瑶光纳头就拜。 “谢谢小将军,谢谢小将军。” 李瑶光一出来面对的就是这么个场景,根本反应不过来。 不明所以的她面对众人拜服,下意识跳开,可拜下的人越来越多,层层递进往后,根本避无可避。 慌乱间,李瑶光只能上前扶起最近的老者连声解释。 “诸位父老乡亲,小子没入行伍,更不是什么小将军,小子就是如大家一样的普通人,大家千万别谢我,粮食的事情都是沈将军吩咐的,小子不过听命行事,尽力而为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大家起来,都起来啊。” 周围的军民各个不为所动,听她这么说,倒是不称小将军了,一口一个的谢谢恩人,对于沈越,所有人越发感激涕零,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高喊着,“沈将军仁德万安,沈将军仁德万安……” 紧跟着周围山呼海啸的,一波波接一波的仁德万安荡漾开来,如潮水般朝别的街道涌去,四处交相呼应,四处的万安汇成洪流,飘荡整个封州城内,一时半刻根本停不下来。 一声声百姓心声响在耳侧,看着眼前这一个个感恩戴德的皮包骨们,李瑶光心里莫名不是个滋味。 她其实是个冲动派,此情此景,脑子有些不受控制,心一软,顾不上当初季墨的警告,转头又冲动的把自己原在京都偷来的那些粮食放出大半,根本顾不上回头要怎么跟同来的沈越亲卫解释,多出的这一批粮食从哪里来。 眼下李瑶光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只期待这些能让这数以万计的军民能多分一碗粥水,能多坚持的久一些。 有了粮食,人们脸上有了笑模样,死气沉沉的封州城,也因为李瑶光送来的这些粮食有了活气,大家眼里充满生机,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好些时日不响的城楼暮鼓,大煞风景的咚咚咚响起急惊雷。 “不好,敌袭!敌袭!胡狄又开始攻城啦!” 一声落,身上早被污血侵染,血痂一层接一层,浑身冒着馊味与疲惫的将士们眼冒精光,顾不得热粥烫嘴,一口干掉,抓起身边染血武器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周遭百姓看着迅速登上城楼的那一道道英勇身影,他们红了眼,泪不自觉滴落碗中,有那热血的汉子,跟着一抹脸,仰头喝光碗中热粥,高举起一把砸落在地,振臂高呼。 “他妈的,胡狄欺人太甚,热饭都不让老子安生吃一口,竟然不让老子活,老子就跟他娘的拼了,死也要拉俩垫背的!” 被逼到绝境的众百姓纷纷响应。 “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子也跟他娘的狗东西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了!” “嘿兄弟们,说的什么丧气话,沈大将军神机妙算,四下封锁都能让军爷给俺们送救命的粮来,这般厉害,咱们怕个毛的!再说了,人家送粮的小兄弟年纪小小都不怕,俺们大老爷们的怕什么。” “就是,沈将军没有忘记我们,眼下来了米粮,指不定大军指日可达,怕什么的,干他娘的!” “走,上城楼。” “同去同去,舍得一身剐,敢把胡狄脚下踏,杀!” 不知是一碗粥带来的信心,还是知道沈越这个大将军没有抛弃他们的缘故,这一个个的人,纷纷干了手中粥,一抹嘴,哪怕肚子依旧空空,浑身依旧乏力,人却充满干劲,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是个汉子都嗷嗷嗷的往四方城楼上奔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上下一心共抗敌 那些得了军令,散布在城中各处埋锅造饭的衙役,一个个的也跟着上头。 他们也是男儿,虽曾经许是百姓们看不起的存在,平日里也没少拨盘欺压百姓,可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在这片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上,他们也可是热血男儿。 围裙一撩,手中大马勺往最近的百姓手中一塞,把煮粥发饭的活计交托出去,衙役们拔出手里的大刀片子,振臂一呼。 “兄弟们,咱们身为封州人,不管以往如何,总得对得起自己身上这身皮,但凡还有血性的,跟着我,咱们上阵杀敌去。” “杀!” “城在人在,城亡我亡……” 呼啦啦的,这些好的坏的,往日可能作威作福的衙役们跟着动了,一个个高举着腰刀,跟随着前头那些热血百姓的步伐,奔赴向四方城门。 一时间,保家卫国,誓死守城,激荡在每个人的心间。 周遭老弱病残幼见了不由为之动容。 一位接过衙役手中大马勺的年轻寡妇,敲响了眼前的锅边放声大喊。 “各位父老乡亲,叔伯姐妹们,咱们别的帮不上忙,可咱也不能让在前头杀敌的英雄们饿着肚子,谁来帮忙一起添把火,咱得保证城楼上的男人们饿了有吃,渴了有水,最好再烧些滚水,没有滚石,咱们烫也烫死那些来犯的胡狗。” “对对对,杜娘子这话在理,咱上阵杀敌不在行,可烧饭烧水,给军爷搬搬抬抬不在话下,还有能动的老东西没,咱们给城楼上搬运滚石去。” “哎哎,算我一个。” “我也来。” “还有我。” 激动中又有人大喊,“爷爷,仗打了这么久,滚石怕是不够用。” 有人还附和,“就是,被围这么久,哪家哪户不是钱财粮草尽数空,城里水倒是不缺,可是滚石着实不够,柴火怕是煮粥都顶不了多久,如何烧滚水?” 自然也有聪明人大声大声的应,“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滚石不够就拆家呀,从我家开始,拆它!房子没了可再盖,城破了,人没了,那就真什么都没了!” 众人一听是啊,人没了就真什么都没了,于是大家伙纷纷响应。 “对,对,对,扒屋子,就从城楼下最近的开始,还就不信了,把整个封州城都拆了,咱还缺滚石?缺柴火?干啦!” “对,干啦!” 霎时间人人响应,不管男女老少,不管伤残孩童,一个个干完手里粥后,纷纷自觉投入到紧张的战斗中,各司其职,各自忙碌,却忙而不乱,都在为自己心中的信念而战。 看着这一幕幕,李瑶光哪里会闲着,当即也要加入进去,不想被领队一把拦住,李瑶光黑脸。 “影一你拦我干嘛?” 亲卫影一不惧李瑶光黑脸回道:“李姑娘,将军有令,命尔等誓死保护姑娘安危。” “我不需要。” 影一以及分散在李瑶光周近百米内,占据各处有利地形潜藏身形的四十几人全都不为所动。 李瑶光头都大了,不由语重心长。 “影一,大哥,像你们这样的高手,虽是影卫但跟着沈越,想必这些年来没少南征北战杀敌立功吧?如今外头大敌当前,以你们的热血,难道就不想去杀他一场,难道就不想堂堂正正攒点军功吗?” 想是当然想的,若能从幕后影卫亲卫变成前沿将帅,他们何乐而不为,只是身为影卫亲卫,主上命令至上,所以…… 李瑶光能看出影一眼底的犹豫,也能感受到他们鼓胀的肌肉下,闻着战火的跃跃欲试。 “影一,你们一个个本领高强,本就该去前沿战场一展所长,报效朝廷,护卫百姓,守着我算怎么回事?且没听说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么,你们将军只要你们护着我对吧?那只要封州守住了,你们不等于就是护住了我吗?一个道理呀,赶紧的动起来,都去前线杀敌去吧。” 不得不说,李瑶光的劝说让影一以及支棱着耳朵听的影卫们狠狠心动了,可想到自身责任,影一扫了眼同伴们后依旧犹豫。 为此李瑶光不得已再下绝杀,保证道。 “影一,你放心,我不乱来的,我在城里又不乱跑,只帮着大家做点后勤工作,你们在城楼上杀敌,只要城不破,我就很安全,跟你们将军的命令一点也不违背,可你们若只顾着保护我,把这么强的有生力量浪费在此,若是城破,不说生灵涂炭,我也不一定得活,所以,保护城池就是保护我,你们去吧,尽你们所能建功立业去吧,我就在此绝不乱跑。” 影一一听,再听四方城楼接连传来的金戈厮杀,终于点头,对着李瑶光拱手道谢。 走是走了,可离开前,还是强势的留下了两个武功最高的影卫护佑李瑶光左右,影一自己带着剩下人手,分散四路杀入城墙上,给守城的军民加入了一剂强心剂。 城楼上,战争越烈,李瑶光撸起袖子带着俩影卫一起干,看到那位组织烧水送饭的杜娘子安排人挑水刷锅,李瑶光想了想,一个主意顿时生成。 跑上去拉着杜娘子叽里呱啦这么一说,杜娘子眼睛都亮了,畅快大笑着一击掌,招呼来熟悉的乡邻,“马小子你去,把我家茶僚上煮茶的大锅都取来,咱们不烧水啦。” 正要去挑水的半大少年一愣,下意识问,“杜嫂子,取锅也就算了,不烧水烧什么呀?” “烧什么?哈,该死的胡狗子困了咱们这么久,你们想想夜香郎有多久没进城运倒夜香啦?城内万万户,哪家哪户不都积攒好多。” 杜娘子想着就无比畅快,不由指着李瑶光朗声与大家伙道:“这位好心运粮进城的小爷说的对,胡狗子那么坏,是该让他们尝一尝滚烫金汤的味道了!让他们作恶为虐,小爷可说了,金汤烫身,不死也残。” 众人一听纷纷叫好,一个个的不用吩咐立刻表态。 “嗨,杜娘子,干啥要用你做营生的大锅啊,以后等胡狗杀退了,你还要生计呢,锅可价贵,不可糟蹋!正好我家有煮猪食的陶缶,脏了也不心疼,我这就家取去。” “对对,我家也有,我这就去取,顺便把家里积攒的好货都挑来。” “我记得我家隔壁有黄家香汤馆,东家可恶,早早跑了,里头荒废,灶头一切具备,来几个人跟我随去,咱们挑点金汤就在那烧,顺道的就往城楼上运了。” “好好好,我同你去。” “我也去。” 一时间又走一大波,看样子还在联系别的同伴一起干。 被杜娘子唤住的少年不由傻眼,“杜娘子,那我还去吗?” 杜娘子笑了,解恨道:“去,都取来,东西越多越好,锅没了可再置,咱非得让外头的胡狗子们尝一尝咱的厉害,定要打怕了他们,叫他们再不敢来。” 得了吩咐,少年脆生生应了,招呼了一群半大孩子,一窝蜂就往杜娘子茶僚而去。 其他人也不闲着,就算是大半条命都去了,走路都要搀扶的老两口,看着这一个个热血的人,喝完手里的粥,老两口搀扶着回家,也把连日来积攒的金汤往外头运。 众志成城,万众一心,这样的军民一体豁出去拼杀,胡狄怎么可能会胜利?更何况,担忧李瑶光安危,沈越更是马不停蹄,说好的五日,竟是硬生生被他缩短成了三日。 攻城连续三天不休,当第三日夕阳的余晖洒落,城内城外都困乏到了顶点之时,送食水登上城楼的李瑶光惊喜的看到,远处落日的余晖下,一面熟悉的旗帜迎风招展,大军抵达的动静震耳欲聋。 “杀!”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是不是不喜我 烟尘滚滚,厮杀震天,当一切喧嚣彻底停下来时,已是万籁寂静的夜。 李瑶光没去打扰沈越,也没急着去寻找浴血杀敌的姨父,反而依旧跟后方百姓一起,有条不紊的干着后勤工作,直指战事休,姨父找来,爷俩团聚,没打搅任何人的在杜娘子茶僚斜对面常悦客栈落脚安顿,一切皆安再见沈越时,已是次日后的午后。 被影一带着,在城中一处被临时征调的别院里,李瑶光见到了双眼熬的通红的沈越。 屋内,一身血腥铠甲都来不及脱去的人,看到李瑶光完好无损的朝着自己走来,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才彻底松了。 沈越自案后迎上来温柔笑道:“瑶光,此一役多亏你相助,回头请功的折子上,我定与陛下表明你的功绩。” 李瑶光一听,急了,“别,这个大可不必。” 见沈越不解,李瑶光赶紧解释。 “古往今来寻仙问丹的帝王不在少数,当今陛下如何想来你也尽知,今要禀明我的功劳你又如何分说?且封州被困,粮食如何运抵,光凭我一人能成?到时折子上你必定替我遮掩,若这样,此便是你欺君的虚假之言,若实话,又必定涉及我不想引外人得知之异常,沈越,这非我所愿。” 沈越一听沉默,再看李瑶光坚定神情,他叹息一声,“我懂了,那便不提及你,可是你此番功绩……” 李瑶光轻笑,“呵,那有什么的,我们不是朋友吗,身为朋友,我帮的是你沈越又不是别个。” 沈越听得此言,凤眼蓦地瞪大闪着惊喜,唇角的弧度甚至不自觉勾起,重重点头,“对,我们是朋友!你的情谊我记住了。” 情谊?什么情谊? 李瑶光懵逼,心说她也就是不想惹麻烦随便这么一说,结果他这么一接,搞的自己跟他真有什么似的,再对上少年人灿烂欣喜的笑容,李瑶光止住思绪,忙的转移话题。 “对了沈越,我带来的那些粮食,城中上下这么多人几日消耗已经见底。”,便是自己后头舍不得大家吃苦多放出的大半也已消耗一空。 如今自己空间剩下几千斤看着是多,真要再放出来,怕是不够一城之人一天造的,眼下迫在眉睫的还是粮食。 “当初说好五日,结果你三日便来,如今加上你带来的人马,城中存粮怕是力不从心,泗水那边的粮食大概什么时候到,需要我再跑一趟吗?” 听得面前人又关心自己,沈越心里暖烘烘的。 “这个无需担忧,泗水粮食虽未到,但不影响大局,来时途中我遇一豫商,献上了不少粮草,派人查探均属实,眼下已经取出封州附近所有藏粮点,城中已不缺粮草。” “哦哦,这样我就放心了,行吧,大战过后万事皆忙,我就不打搅你先回了。” 见李瑶光要走,沈越急了,“你要回,回哪?” 李瑶光:“自是回我落脚的客栈呀,我姨父还在那边等着呢。” “客栈?客栈人多嘴杂,瑶光,你与程大哥都搬来这别院吧,这是我落脚的地方,胜在安全。” “额……那还是不要了吧,不方便。” “怎么会不方便?又不是外人!” 沈越急的拦人,李瑶光却真心不想来,住这里哪有住外头自在,而且姨父送粮官的职责到此就算是全部落定了,待到封州城一切理清,泗水粮食抵达,拿到沈越的亲笔回函跟两番大战的陈述折子,姨父就要带着运粮队南归,住的什么别院啊,不住! 李瑶光这么想,也是这么跟沈越说的。 “待到运粮队抵达我们就回了,不好多耽搁你的公务,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李瑶光委婉的说着,面前人一直勾起的唇角却缓缓落下,眯起眼蓦地倾身上前,低头紧盯着李瑶光,冷肃的鼻息喷洒头顶,口中吐出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李瑶光,你是不是不喜我?所以一直躲我?” 这是怎么说的?李瑶光当场愣住。 “内个,内个,怎么会!呵呵,我姨父还在客栈休息,我还有东西在那边呢,真不方便。” “真的?” “呵呵。” “报!启禀大将军,前线有军情急报。” 李瑶光被沈越盯的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就在她转动小脑筋想着该怎么脱身的时候,突然外头传来急报声。 沈越不悦皱眉,直起身退开一步放过了面前的人,复杂难言的望着李瑶光捏了捏眉心,兀自丢下句,“瑶光听话,一会我让影一陪你回去收拾。”,随即再不给李瑶开口机会,放她离开,同时对外朗声道:“进。” 随着书房门开,外头神色焦急的传信官疾步入内,李瑶光忙的闪身出去离开这憋闷的环境。 趁着沈越忙碌一时半刻顾不上她,撒丫子跑出别院,脑子里还想着沈越这厮突然的不对劲是为嘛呢,却没看到,她前脚离开的别院后脚就气氛紧绷异常,而且这种异常,正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不知这一切的李瑶光溜溜达达的走在萧条大街上,就在离落脚客栈所在还有两条街路程的时候,忽的,熟悉的急惊雷猛地在北边城门上空响起,紧接着是西门,再至东南两门。 城内刚刚渡过大战,一个个忙着收捡家当重整旗鼓的人们蓦地慌了。 “怎么回事?” “天爷,难不成那胡狗子又杀回来啦?” “他娘的,他们怎么敢的!咱们大将军可就在城中坐镇呢!” “来啊,兄弟们抄家伙,咱上城楼上看看去。” 打出热血来的百姓早不惧胡狗,一个个热血上涌,抄起家伙,三五成群的飞速往最近的城楼奔。 听着鼓声,看着人流,再想到刚才在沈越那儿听到的急报,李瑶光心下意动,也想跟去看看,抬脚也要往最近的南门去,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背影在前头街角一闪而过。 李瑶光一愣,心说姨父这是要去哪里? 明明大战几个昼夜,他老人家不是早累惨了么,前头自己出门,他都睡的昏天暗地爬不起身,此刻不在客栈好好休息,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难道是因为这突然响起的急惊雷? 可也不对啊,急惊雷才响,姨父那模样可不像是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样子,而且客栈离此地还远着呢! 最重要的是得胜跟黑旋风呢? 自己离开前曾嘱咐它们守着姨父的,此刻竟然没有跟上? 一时间李瑶光脑子里想法万千,下意识的抬脚就跟了上去。 越是跟,李瑶光越发疑惑。 姨父今个是怎么回事,腿脚倒是怪麻溜的,跑那么快,自己一时半刻竟是追不上? 第二百五十章 算计坠城落绝地 紧赶慢赶,眼看前头身影越走越远,李瑶光忙扯着嗓子大喊:“姨父,姨父,你要去哪?” 只可惜,前头身影连头的不回。 是周遭人流多太嘈杂,他姨父没听见?还是姨父遇到了什么大事不能带自己,故意装听不见? 总之,见前方背影随着她的大喊不仅没停下脚下速度反而越发的快,李瑶光心里的疑惑也越发的浓。 “真是,不会是真遇到什么大麻烦事了吧?” 嘀咕着,眼前前头人拐过街角立刻就要不见影踪,李瑶光不敢耽搁,忙迈开腿的追,等她也跟着拐过街角之时,忽的发现,前头竟又出现了一道自己熟悉的身影,那,那人!看着竟然像是许妙娘? 我天! 这人不该已经陷落在扬州城了么?眼下怎会出现在此? 难不成是自己眼花? 不,不会,她的眼神很好的,肯定没看错! 因为从姨父的态度,两人已经走在一起像是说着什么的模样,李瑶光俨定那就是许妙娘。 看到早就被自己抛诸脑后,满心以为亡故的人突然出现眼前,李瑶光心中不震惊是不可能的,而且她更怕姨父因着许大夫再次心软被对方蛊惑。 那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干的可都是狠厉的事,万一……不行,自己必须跟上去看看! 如果刚才还只是好奇姨父为何会出现在此的话,此刻所有的好奇全化为了浓浓的担忧。 可千万不要出事呀! 眼看着前方两人叙完话竟飞快往北边城门方向而去,李瑶光不管不顾也追了上去。 这一回她可不敢再喊了,怕自己一喊反而惊了前头的人,万一再来个原地消失她上哪里找人去? 李瑶光边追边祈祷,脚下不停,脑子飞转,莫名想到刚才自己追着喊,姨父却充耳不闻的画面,莫不是为了密会许妙娘姨父才故意当听不见? 不!不会的!这个好像也说不通,以姨父为人,若是自己喊不该如此,难道背后有事不方便自己知道? 哎呀,不管了,先把人拦下再说。 李瑶光晃开脑子里各种想法卯足劲的追,只可惜,随着越是接近城北,街面上的情况越乱。 街上人们奔走相告,着急惶恐。 “不好啦不好啦,城外发大水啦!” “天爷爷啊,外头怎么到处都是洪水呀?” “别慌别慌,大家都别慌!城门已经关上啦,大将军下令,全城军民准备沙袋,只要把城口下缝隙堵住,城中定会无忧的!” “他娘的这还让不让人活,才把胡狗子打跑了怎么又来了洪水,哪里来的水?到底哪里来的水!咱着地界多久都没下雨了呀!天爷!” “就是就是啊,虽说咱封城在浊河边,可离着也尚有距离,往日浊河泛滥也不至于淹到城门口,今个这事怪啊。” “嗨哟怪啥怪啊,要怪就怪那该死的胡狗,俺刚才可是听那些堵城门的军爷说了,说是胡狗子接连战败不服气,封州残兵逃亡往西,竟是一不做二休掘了上游浊河堤坝,咱封城这才倒了血霉遭了殃。” “竟是如此吗?这可怎么活啊!” “没事,没事,大将军在呢,咱封城楼高墙深,大将军又运了好多粮食来,只要堵住四方城门,守他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待到洪水退去一切可解,大家莫慌莫慌。” 周围阵阵人声,都是惊慌议论,因着街面上人流的阻挡,李瑶光始终没能追上前头二人,不过好在也没有跟丢就是。 她脑子闹哄哄的,听着追着,眼看两人竟是越过诸多在城楼下堵门洞的军民,一路上了北城楼,李瑶光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两人到底要干嘛。 越过人流,逆行上了城墙,终于,李瑶光在前方城楼殿的一侧拐角,看到了熟悉的衣角。 李瑶光快步而上,没关注路过的那些趴在瞭望口正探头往外张望的人流,也没去听他们口中喊着的什么。 “天呀,这水可真快,这就到跟前。” “俺们待在城里该是能躲得过去的吧?” “该死的胡狗子不做人!” 李瑶光根本不关注这些,只想快点找到二人探明真相,结果才穿过城楼殿,看到目标近在咫尺,突然,就在此时,情势急转直下。 两道熟悉的身影竟是在瞭望口推搡起来,而自家姨父不知是不是让着许妙娘?还是大战过后没修养过来身体虚乏?推搡间竟被许妙娘一把推下了瞭望口。 李瑶光陡然一惊,“不要!姨父小心……” 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李瑶光嘶喊提醒着,人紧跟着猛冲过去却已然迟了。 顾不得许妙娘如何,救人心切的李瑶光猛地跳起趴到瞭望口上,伸手就要去抓掉落的人。 大半个身子都趴在墙外的李瑶光,因此也惊恐的看清楚了此刻整个人都挂在城墙外的人。 不,不是姨父,竟然不是自己的姨父! 李瑶光猛地醒过味来自己怕是着了道。 就在这时,身后猛地传来一阵推力,李瑶光暗道糟糕,双手死死扒拉住城墙拐角试图抵抗,与此同时,墙外手紧紧抓住自己刚才忽略了的绳索,整个人荡在半空中,身形却与姨父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突然抬头咧嘴对着自己笑了。 李瑶光头皮炸裂,不等她做出反应,男人猛地伸出另一只手拽住李瑶光的衣襟用力一拽,身后力道配合狠狠一推。 可怜李瑶光个子不高,又是有心算无心,这种情况下整个人都随着这一推一拽的力道迅速跌落下城墙,而男人借力猛地翻身而起,眨眼收拢绳索。 嘭咚一声重物落水声,让城楼上扒拉着瞭望口看水的人们猛然惊醒,人群瞬时炸锅。 “不好啦,有人落水啦!” “有人掉下城墙啦,快来人啊!” “诶?我瞧着这人怎么像是前头好心送粮的小哥啊?亲娘诶,不得了啦,快,快救人啊!” “救命……” 男人与许妙娘对视一眼,在周遭人迅速围拢过来的时候,两人慢慢后退,眨眼消失在了人群中。 却说别院中,得了沈越百忙中抽空吩咐的影一,带着俩手下弟兄匆匆奔赴城南常悦客栈接人,到了地方却只找到了昏睡着的程塑与守着的两只,始终不见早该回来的李瑶光身影。 急忙找了掌柜小二一番打探,甚至还询问了对街忙碌的杜娘子,所有人都证实李瑶光未归,影一暗道不好。 经过送粮一路的接触,影一知道李瑶光为人,不会不打招呼就莫名消失,特别还是眼下这种时刻。 生怕是早潜伏城中的胡狄暗探背后搞鬼,影一不敢耽搁,以生平最快速度飞纵回去禀告。 第二百五十一章 洪水滔滔身未死 被喊醒来,知道外甥女迟迟未归的程塑哪里还睡得着,忙的起身,包袱都顾不上收拾,带着黑旋风与得胜紧跟影一他们的脚步,匆匆奔赴别院了解情况。 这厢,影一一到,不等沈越忙完便入内打断,把事情与沈越这般一说,沈越立时失态。 挥手打发书房中人都下去,沈越捏着眉心,起先还以为只是自己孟浪把小丫头吓到了,指不定眼下在哪里躲清净,可这样的想法在紧接着有人来报说,北城门上有人落水,通过形容以及目击者确认,看身形像是李瑶光后,沈越如风一般刮过,陡然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这番变故使得整个别院都乱了,影一更是止不住担忧,因为主上脸上的慌乱与惊恐,自己只在当初老主子战死的时才在小主子脸上看见过,此番再见,怕是…… 不,不会的,李姑娘那么灵慧的人,该是不会有事的! 当沈越疯了般失态的领着手下奔赴北城楼的时候,城中一处隐秘院落中,紫藤架下的摇椅上,黄丽瑾丢下手中看着的话本,望向来人。 “如何,都妥了吗?” 来人忙的跪下,额头触地,恭敬道:“回主子的话,都妥了。” “嗯。”,黄丽瑾满意的点点头,殷红的唇角勾起,视线落在许妙娘身上懒洋洋又道:“可留尾巴?” 许妙娘忙的摇头,“姑娘放心,我们很是谨慎,清理的很干净,绝对没留尾巴。” “哦,那可有人跟着?” 二人再次摇头,“并未。” “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黄丽瑾欢喜的一击掌,“哈哈哈,你们表现不错,都下去吧,老实待着,千万别冒头,等回头风声过了,封州解禁,本姑娘派人送你们回乌堡过好日子去。” 扬州之乱被及时救下许妙娘,与身边通过她早早被网罗来当替身的男人相视一眼,压下眼底心思,二人齐齐磕头。 “谢姑娘。” 不提封州因李瑶光的落水掀起的动荡,却说李瑶光。 发现不好,自己避无可避的被推下城墙后,李瑶光不是不懊悔,也不是没骂自己蠢,心里不是不慌的,不过再悔再慌,坠落的瞬间她还是想到了破局之法。 未免自己动作上头人再下绝杀,旱鸭子李瑶光硬是忍着恐惧,整个人落水以后才心念闪动躲进了空间。 直到湿淋淋的自己整个人安然回到空间里,李瑶光才止不住后怕跟庆幸。 万幸自己,曾经哪怕再不设防,觉着秘密已然那般歧义公开不用怕,在许妙娘跟前自己还是做了遮掩的。 比如在阳山县的那一次,自己取出楼梯的时候,吓破胆的许妙娘听她的话,当时整个人趴在屋檐上背对自己,她下趴身体取出楼梯到下去再快速收好,全程许妙娘都没看到。 虽然这人可能在与他们家的日常接触中,摸得过一些蛛丝马迹,但具体的,李瑶光可以确认,这货其实是不知的。 要不然她但凡知道一点,今天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偷袭自己,真是万幸啊。 李瑶光后怕的赏了自己两个大脑蹦,忆起大哥季墨的担忧,不由暗道还是大哥厉害,想的万全,却不知,得了冬叔飞鸽传信,心中记挂着,此刻正从蜀道匆匆出蜀的季墨,行至半途突的心脏猛地一跳,莫名觉得心慌。 季墨捂着心口,也不休息了,当即抓紧时间上路,蜀道那般艰险他也不顾,竟是胆子比天大的在蜀道上跑起马来,只为速归。 空间中,李瑶光平复了下,也没敢换下湿衣裳,积蓄完体力,掐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把两个漂浮球塞怀里,匕首捏手中,做好了准备,猛吸一口气出了空间。 结果一出来,某人傻眼。 那啥,以前她亲身试验过,空间哪里进哪里出倒是不假,她却料错了水是流动的呀,所以当她做足了准备再出来时,头顶哪里还有什么城墙,哪里还有什么人。 这下李瑶光是彻底麻爪了。 四处洪水茫茫,无人又无城,怎么办,飘着呗。 李瑶光忙的闪身又进了空间。 既然离了原地,外头也无人,求救无门,为苟小命,可得好生谋划。 漂浮球也不塞怀里了,直接取出套胳膊上,救生衣穿穿好,戴个头盔防撞,重新做好准备,李瑶光才又出空间。 为今之计,只能顺着洪流先飘着,保护好身体,再寻找适当的地方上岸。 心里计划着,结果一出来,迎面一个浪头打来,旱鸭子光差点呛水,好不容稳住身形,人已经被洪流带入高速冲击的水流中心,整个人被浪花裹挟着被迫滚滚而下。 很好,这还靠的哪门子的岸!飘着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渐渐暗了下来,终于,天彻底的黑了。 期间李瑶光不是没有尝试过勾住水中漂浮的物体,也不是没尝试过从空间放出点什么来暂缓速度脱离洪水,只可惜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反而是把自己累的精疲力尽。 不得已再次回到空间休息,大字形摊在空间,心里满是操蛋,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她就这么不屈不挠的反反复复进出空间,反反复复经历失败,不要说靠岸了,便是脱离洪水让自己干爽一点的机会也一直找不到,当然除了进入空间时,可不脱离洪水,不靠岸就没法得救,这题无解。 天上的星子闪耀,月光洒落大地,照耀的周遭水波银银,就在屡战屡败的某人想要放弃挣扎,干脆躺平说不如等天明再看的时候,忽的,后腰猛地撞上了个什么东西。 借着月色回头一看,竟是一颗矗立在洪流中的大树,此刻依旧露出半截树干于水面上,树叶翠绿,依旧坚挺。 李瑶光一喜,及时抓住横生出来的枝丫,双手使劲,身体逆着洪流靠了上去,终于暂时得救了。 顾不上身体疼痛,拼着最后一口力气爬上树,占据上端一处还算粗壮的树杈坐稳,怕进空间再出来时再不慎掉落水中再爬不起来,李瑶光根本都没敢进空间。 双脚岔开着,死死勾住树干,从空间取出根绳子,把自己与树干牢牢绑在一起,打了个活结,紧绷的心这才暂时安下。 夜凉如水,李瑶光深呼吸,低头看着因在洪流中挣扎而布满各色伤口的双手,感受着身体的疼痛,她嘶了一声,认命的从空间大缸里弄了点清水出来冲洗。 阿弥陀佛,不幸中的万幸,感谢前头守城的经历。 粮食转运进城后空间一空,几口大缸里塞满的东西也被她整理了出来。 后头不是帮着杜娘子干活了么,当时但凡有点力气的都忙去了,剩下老弱病残去打水看的她于心不忍,干脆包揽了打水的活,背地里没少用空间大缸帮忙运,这不,几口太平缸里满满都是自己还来不及放出的干净井水,此刻却能救命。 第二百五十二章 孤身挣扎救猫咪 舀了一瓢子把伤口冲洗干净,从空间翻找出当初没放出去的烈酒擦了下伤口,简单上了点吴爷爷那弄的药,打水的时候见太平缸的盖板上,还剩下些上次出发时在伙房囤的食物,肉没了,饼还有,李瑶光拿了个大饼出来狼吞虎咽的啃了,又喝了点水,这才抱着树干进入梦乡。 梦里都是惊心动魄,一夜睡的并不安稳,五更天的时候,她梦到落水,身体再次感受到坠落,李瑶光猛地一个激灵惊醒。 本已被夜风彻底吹干的衣裳,屁股又传来湿润,原来入睡前还离着水面一大截的树干,此时已经被升上来的洪水浸润,波及了她的屁股。 这水一夜之间居然还上涨了!难怪的做梦都觉的不对。 好在是洪水流向的前方,天边隐隐泛着鱼肚白,周遭景色再不是一成不变的黑。 李瑶光抬起屁股,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脚,快速拨动着绑住身体的绳索往上挪,自己跟着起身,撑头垫脚,借着渐白的天色仔细张望,四处依旧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洪水,黄茫茫的一片。 不死心的再次腾挪,继续往上爬到树顶,小心扶着并不粗壮的顶尖,再次张望。 只可惜,景色依旧一成不变,入目所及,除了自己身下的大树全是滔滔洪流,不见陆地,不见屋舍,更不要说是见到人了。 李瑶光叹气,也怕把树顶压塌再掉下去,到时怕是没这好运再遇一颗救命树了,她复又慢慢朝下下,退守到离着水面一米来高的位置,找个树杈坐稳,腹中饥肠辘辘,顾不上刷牙洗漱,李瑶光跟小野人一样取了个饼子干啃了,喝了水,顺便还抱着树狼狈的解决了下三急问题,洗干净手,她抱着树干枯坐思考。 待倒天光彻底放亮,终于,红日升空开始发挥它的威力之时,李瑶光终于想到了个脱身之法。 船自己是没有的,为运粮空间里连木头家具都没得一个,她又不想继续泡在水里,敏锐的想起空间中自己还有不少装东西的箱子,她选了一口最大的,差不多能装下两个自己的,精神力清空里头的东西,再往里放了几个饼,一个装满净水的水囊,这玩意还是当初南下逃难时姨父在登洲码头买的。 做好这些准备,李瑶光取出把柴刀,绕着树转了一圈,选了根自己手腕粗细且长的直溜的树干埋头砍下,除去枝枝蔓蔓,刮的圆滑不刺手了,这才将柴刀与长杆收了,解开身上绑着的绳子,往树下爬了下去。 下到临近水面,抱着树干转悠到逆流一面,寻了个树干枝叶茂密地方,李瑶光一手抓树干,一手放出箱子。 好在早有准备,还有树干遮挡,水流再急也没把箱子冲走,李瑶光晃晃悠悠,得以有惊无险的成功爬进箱子中,控制住箱子平衡好,又慢慢拽着枝蔓把箱子带出树干笼罩范围,箱子顺着流水漂移,李瑶光这才忙把砍下的长杆取出横在箱子上,完全靠着它来划动避险。 小小箱子如一叶孤舟,带着孤零零的李瑶光飘荡在茫茫洪流上,只为寻找可靠岸的陆地。 天上日头烈,空间找了件旧衣裳搭着头; 累了啃口饼,渴了喝点水; 实在是划不动了,就把长杆架箱子上,让箱子自己飘一会; 期间不是没有见过漂浮的屋顶,挣扎横死的牲口,甚至还有沉浮的死尸,李瑶光习惯了也麻木了,每每遇上,镇定的举着长杆将其挑开,就这么飘啊飘,直至在滚滚洪流中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猫叫。 “喵呜,喵呜……” 李瑶光猛地看去,就见左侧前方,被洪流淹没的旋涡中微微露出一角的茅草屋顶上,有道橘黄色的小身影,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狠命的喵呜着。 他们之间隔着滚滚激流,有心不救吧,飘了快一天一夜了,才见到了有生命,救吧,小小箱子再结实也不是船,怕是经不起激流与旋涡的震荡。 犹豫再三,李瑶光狠狠心让自己转头不再去看,滑动着手里的长杆就要走。 小小屋檐顶上那道小身影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意图,叫声越发急促,带着凄凉与乞求,“喵呜呜,喵呜呜……” 李瑶光实在忍不住回头看去,浑身湿漉漉的小猫就那么睁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前爪合十,像是朝拜一样可怜巴巴看着自己。 艹,这还怎么走! 李瑶光内心操蛋的很,暗骂这该死的世道,该死的洪水,该死的许妙娘,可心终是再狠不下心,果断掉头朝着小猫的方向划水,口中还大喊。 “来啦,来啦,祖宗别叫了,这就来……” 快速划水,抵达激流,箱子一靠过去就晃的厉害,勉力上前,箱子立刻出现倾覆姿态,李瑶光急了,对面的小猫儿仿佛也察觉到了危险,急促的叫了起来。 “喵喵喵,喵喵喵!” 李瑶光顾不上这些,全副身心与激流奋斗,勉强稳住身下箱子没有倾覆,可隔着对面的小猫却还有十几米的距离。 短短十几米,平时跑几步路的事,眼下却仿佛隔着天堑。 李瑶光试着控制住箱子的平衡,把手里的长杆努力伸出去,对面的小猫也很有灵性的努力伸出小爪爪,可惜依旧够不到。 怎么办,眼下该怎么办? 突的,李瑶光视线落到自己伸长的手腕上,猛地想起当初冬叔的交代,眼睛瞬间亮了。 看她这猪脑子!当初冬叔怎么说来着? 哦哦哦,一个暴雨梨花针,一个是射出钢线的翻墙利器。 李瑶光当即抬起左手,瞄准猫儿脚下的茅草顶,控制着平衡,深呼吸,然后果断扣下机关,细小却极其坚韧的钢丝从手上护腕间飞射出去。 可惜没中,因为她瞄准不行。 李瑶光不死心的反复试,身下的洪流竟再次上涨,眼看着就要淹没那小小一角的时候,终于,再次收回射出的小三角咚的一声卡住了地方。 李瑶光喜的忙拽了拽,发现稳了,急忙对对面的小猫大喊,“小家伙,拽住这钢丝,爪子卡住,卡住它,你明白吗?” 这会子她也顾不上自己的犯傻,也顾不上小猫听不听得懂的问题,关心着乱的大喊着,同时还比划着动作。 许是能求救的猫儿本就带着灵性吧,在李瑶光的大喊比划中,小猫试探着伸出爪子拨了拨钢丝,然后两爪齐动,死死扣住三角卡子,抠紧了,小猫还不忘了回头对着李瑶光喵呜两声。 李瑶光大喜,忙的扣下回收机关,三角卡立刻收紧,李瑶光跟着手腕一提,护腕内机扩带动回旋弹力,竟真就带着那只湿漉漉的小猫划破天际,转眼来到了自己跟前啪嗒落地。 “太好了!” 李瑶光忙检查了下小家伙的爪爪,发现除了两个指甲劈了叉外,其他都好好的,对着小猫儿道谢似的喵呜喵呜,李瑶光心情大好。 “小家伙,算你命大!” 撸了把猫头,拍了拍小家伙小脑瓜,把自己脑袋上顶着的衣裳取下给小猫擦干水份,衣服一撩空间,李瑶光再次撑起长杆继续前进。 也不知是不是遇到小猫后运气大好,在天边落日的余晖彻底隐没之前,终于,李瑶光成功的看到了前方左侧出现的陆地,看样子,那是个山包。 “太好了小家伙,我们有救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终上岸人喵流浪 蜷缩在李瑶光小腿跟前的小猫儿,听到李瑶光欢喜的喊声,很配合的昂起头奶声奶气喵呜了两声,大眼睛也亮闪闪的。 李瑶光一鼓作气,看准了个登岸的好位置,撑着长杆划水过去,一番努力,虽是飘远了些,好在被岸边浮草卡住箱子,倒叫她得以成功靠岸。 吭哧吭哧的爬出箱子,里头的奶猫急的喵喵叫。 “好了好了,这就放你出来。” 嘴上安抚小家伙,手下不耽搁,李瑶光踏水上岸,一把将泡水后沉重了不少的箱子从水里拖上来,忙又把急的团团转的小猫从箱子里提溜出来放地上。 小猫四爪落地,抖了抖身子,晃开身上的毛。 李瑶光鬼使神差的曲起一指戳了戳小家伙的小屁股,“好了小家伙,平安着陆了,姐姐也不要你的谢,你走吧。” 李瑶光说完,随即不再看它,转头就去收拾箱子,才把水囊挂身上,李瑶光发现脚边的小家伙并没有走,不仅不走,反而还绕着她的腿蹭啊蹭的,一直喵呜喵呜个不停。 李瑶光见了好笑:“怎么,舍不得走?” “喵呜,喵呜。” 她干脆抓起小猫脖颈,视线与之齐平,“真不走?” “喵呜,喵呜。” 这回不仅喵呜了,被提溜的小脑瓜还不老实,一直试图往李瑶光手上蹭。 “好吧,看样子是真不想走了,既然不想走,那便留下,不过事先咱可说好,家里你有大哥宝马,二哥黑旋风,三哥得胜,以后遇着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小家伙喵呜喵呜继续蹭。 李瑶光满意,不由挠挠小家伙的肚皮,“嗯乖,不错,我就当你答应了,既然答应,那便是一家人,姐姐得给你起个名,起什么好呢?我想想啊……” 请原谅她一个起名废,与小猫卡姿兰大眼睛对看半天才憋出句,“嗯,你浑身毛发发黄,跟小老虎似的,不让叫小黄?” “喵喵喵,喵喵喵喵……” “嘿,还急了,不同意这名是吧?” “喵。” “好好好,换一个换一个,那不然……我瞧你一直蹭啊蹭的,这么黏人,不然就叫蹭蹭好了,黄蹭蹭,怎样?” “咕咕……” 这回终于是不喵了,小家伙像是从嗓子里发出苏爽的呼噜声。 得,看样子这是同意了呗,不得不说这猫娃子还挺通人性的。 “好吧,那就叫蹭蹭了,黄蹭蹭!你好黄蹭蹭,以后请多指教,眼下边玩儿去,姐姐先得整理整理东西,然后了解清楚情况才好想法子回家。” 自己落水这都一天一夜了,也不知姨父知道后会急成什么样子,还有沈越,怕是也要麻爪吧? 可不是,此刻的封州早就鹤唳风声,沈越不顾城外洪流,不仅把手下影卫全撒出去寻人不算,更是遣了上千近卫军铺开排查。 这些人中不少与李瑶光打过交道,有好多更是得过她的救助,知道她失踪,一个个很是上心,划船的划船,划皮筏子的划皮筏子,全都积极主动的沿着洪流奔涌的方向,左右两岸一寸寸的摸索。 未免出现纰漏,更怕是围观热心人看错,沈越还不死心的下令全城协查,为找人,势要把封州掘地三尺。 只可惜,这般情况也是了无所获,大海捞针,进度更是缓慢。 迟迟得不到消息,天一亮,程塑就等不下去了。 自家孩子,他当长辈的枯等算怎么回事? 不顾沈越的阻拦反对要去亲寻,沈越被他实在磨得没法子了,生怕丢了小的再丢老的,只得妥协,招来影一等人让其陪同。 黑旋风与得胜多灵的,察觉不好,在程塑被影一等人护着上了城墙,正要沿着绳梯下城登船的时候,这俩为跟上,死死咬住程塑衣角不放。 程塑感动,揉着俩狼的脑瓜子妥协,“好家伙,是两只好狼,走,带你们一起。”,狼鼻子灵,指不定有用。 就这么的,被李瑶光惦记着的人跟宠,这会子为了找她只差没把封州内外翻腾过来,却哪里知道,一日一夜的漂流,某人已经离着封州几百里之外了呢。 却说眼下,李瑶光一点不敢耽搁,因为天马上就要黑了,不说找回去的路,她先得找个地方过夜呀,毕竟猫崽子不能进空间,她也只能在外凑活。 迅速把箱子里剩下的大饼揣怀里,把擦猫猫早晾干的衣裳团住猫猫像背包一样斜斜的系前胸,一点不敢浪费的把箱子收进空间,取出柴刀,比照着自己适配高度,把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长杆砍断,只取一截当拐棍,柴刀往后腰一别,李瑶光望着余晖坠落的方向开始比对方位。 封城在浊河南岸,她落水后顺着水流往东漂,在左侧靠的岸,也就是说,自己眼下的位置其实是在浊河下游北岸,那眼下自己得往西走,而后再伺机过河到南岸才能找到封州?应该是这样对吧? 说来惭愧,两辈子她都有不少毛病,比如是旱鸭子,比如是个只能在地图上能分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现实中却是个傻傻方向不分的蠢蛋,当然,除了太阳东升西落外。 好在记忆力好,会记路,记标识,基本走过一次的路都能记得,她也就不提这方面的短板了,而且不是还有手机么,实在分不清,拿出手机打开指北针看看也行。 李瑶光拄着拐,迎着光芒而行,起先还好,走的还算平顺,一路上还看到不少蔫了吧唧上山避水的动物,人倒是没看到一个,这让她既唏嘘又庆幸。 也是,北地经过胡狄劫掠,能逃的早逃了,不能逃的,不是死,也是逃难躲入深山避祸去了,见不着人很正常,若是眼下见着人了她才要担心呢,毕竟能在这般糟糕世道活下来的人,怕都不是善茬。 走着走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寂灭,天彻底的黑了,就在李瑶光想着,干脆掏出了空间灯照亮之时,猛地看见前头有块空地,空地上还有两颗苍劲翠绿的大树。 “倒也是个好地方,蹭蹭,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 回答她的,是黄蹭蹭喵呜喵呜的奶叫声。 李瑶光轻笑,快步上前,把怀里的蹭蹭放下就开始动手。 先用手中拐棍扒拉开树下空地上的枯枝烂叶,清理出一片平坦的地方,想着深秋天,夜里寒凉,她干脆放出个太平缸盖子垫地上,又取出套铺盖铺上,这缸盖足够她与小家伙过夜的了。 做完这些个,李瑶光又就近捡了点柴火,连带刚才拢一起的枯枝一起点燃,寻了个合适的树枝,掏出个饼子串好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静谧的黑也下,空无一人的山林里,风呼啸,屁股底下是温软的被褥,李瑶光斜靠着树干,手里是喷香的食物,脚边是舒展舔毛的猫儿,火光噼啪,这一刻,竟是死里逃生后难得的岁月静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食物香暗引灾民 夜风下,食物烘烤的香气随风飘散。 李瑶光不知道的是,位于两棵大树斜下方,再往西约莫几百米外的矮坡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好些道身影。 随着夜风徐徐,裹挟着食物独有的麦香飘来,忽的,有道身影蓦地惊坐起身,左右嗅闻过后眼睛一亮,急切的抬手拽向身边躺着的人。 “爹,爹,你醒醒,我好想闻到了麦饼子的香味,好香好香!爹,你起来闻闻看,爹,爹?” 摇晃半天,手下传来不耐烦的动静。 “咳咳咳,儿啊,别闹!大晚上的哪里来的什么饼子香?眼下到处都泡着水呢,前头胡狄进村,家里但凡有点粮食都被抢了,全族上下哪个不是靠着野菜度日,北地之人哪个不是跟咱一样?还麦香,你怕不是饿的癔症了吧?” 被拽的黑影迷糊不轻的咕哝骂了两句,翻了个身,双手环胸,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准备继续睡他的,不过想到毕竟是亲儿,入梦前还是不忘安慰了句,“好啦,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梦里头什么都有。” 被亲爹这么一说,当儿子的也以为是自己癔症了,唉声叹气的挠挠头也跟着躺下,眼睛才闭上,那独有的阵阵麦香味再次随风传来。 “不,不对劲,明明就有!”,当儿子的霍的起身,忙又推身边人,“不是爹,儿子不是癔症,你起来,你闻,你闻啊,真的有香味,真的有!” 当爹的被推的实在是不耐烦了,肚子饿,人又累,儿子还不省心,翻来覆去的不安生,自是气的猛的起身,抬起巴掌就要训,恰时又来一阵风,把烤饼子的香味送入鼻腔。 当爹的高举着的手再落不下去,往日陷入死寂般绝望的眼当即泛起绿光,大笑起来,“嘿,还真是哎!你小子鼻子真灵。” 当爹的夸着儿子,鼻头猛嗅,目光顺着香味,紧跟着瞄准了风飘来的方向,这才看到东边靠山上的位置,竟是隐隐闪着火光。 “那有人!” “哪?哪?” 当儿子的急忙要看,却被当爹的一把拉住。 “臭小子别急,有火必定有人,还有刚才的饼子香味,儿啊,那的人定有粮,不然不会如此张扬!赶紧的,你到另一头,把你族中叔伯兄弟们都喊起来,咱一道过去看看,这可是老天爷送来的活路,快去!” “可是爹……”,当儿子的还有些犹豫,喊了一声。 知子莫若父,听出儿子语气中的犹疑,当爹的不悦催促,“爹什么爹,让你去就去。” 被吼了黑影儿子再不犹豫,爬起来转头没入黑暗,直接摸到了矮坡另一侧自家叔伯兄弟们休息的位置,嘀嘀咕咕把事情这么一说。 紧跟着,几十个叔伯兄弟眼睛齐冒绿光,二话不说就往黑影爹这边摸来,一来就闻到阵阵香气,纷纷不由自主吞咽着口水凑在一起商议,几句话的功夫,大家就定下基调。 刚刚接替亲爹担任起族长责任的中年男人发话。 “大家伙,为了活下去,把手里的家伙事都拿好了,不拘着是锄头还是开山刀,总之咱们只为粮,不害命,对方若是识相,咱也不全兜撸来,给他留些也无妨,都是穷苦百姓,不是被逼着活不下去,咱也不干这缺德事。” 众人纷纷点头响应,“哎哎,我们都听族长叔的。” “到时候抢到饼子,我家小妞妞也就有救了。” “好了别废话,老二你带着小十他们绕上头去;老三,你带着小十一他们从下头包抄堵住后路;大郎他们哥几个跟着我,咱们正面摸过去,记得,咱只要粮。” “晓得了族长叔。” 压低的声音齐落,紧随而来的就是暗夜下窸窸窣窣的摸索声,很低,近乎不可闻。 坐在火堆边眼看着饼子烤硬烤脆的李瑶光,那是一点也没有发现危险的来临。 也是她大意了,飘了这么远死尸都不多,走了这些路又看不到人影,她便放松了警惕,不曾想,在这等着呢。 眼看着饼子好了,李瑶光伸手要取,边上趴着的黄蹭蹭猛地抬头,眼睛警惕的望向林子周遭黑暗四处,嗓子里发出警戒的呜噜呜噜声音。 李瑶光没养过猫却是养过狼,动物习性,这模样看着就不对劲。 李瑶光心知不妙,警惕生起,顾不上饼子,第一时间就把刚才屁股下坐着的缸盖连带铺盖一起收进空间,又把炸毛警惕的猫儿撸怀里,与此同时空间转移出一兜水将火堆覆灭,去了光源,整个人缩到树后,举着柴刀警惕四周。 一系列动作之快,让摸过来的人根本反应不及,自然也无从发现李瑶光的异样,毕竟不管是绕上还是绕下的人,这会子还没到位呢,平移的人又在下方,哪能看得到她的收放? 不过是见火突然熄灭,围堵而来的众人暗道不好,族长当机立断,朝着几十米外上方,刚才火堆放方向放声大喊。 “前头的人,不管你是谁,此刻都已经被我们包围啦!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也是只是小老百姓,饿的不行,此番只为寻条生路,厚着脸求兄弟施舍几个,放心,得了粮食我们便退,绝不伤害兄弟性命……” 族长也是没法子了,对方比自己想的还要灵,眼下族人没摸到位,他也没有绝对把握,只能虚张声势。 周围的人意识到了什么,也跟着也喊,“对的对的,前方的兄弟,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就求点活命的粮。” “前头的好心人,舍点粮食给我们吧,自打胡人杀来,洪水淹了我们藏身的山洞,我阿娘阿妹好久都没吃上一口饭了……” 李瑶光听到这些此起彼伏的喊话,先是诧异,感情这山林中还是有人在的。 不过短暂的诧异过后脸又黑了,眼下这情况,来人显然不少,且明显就是来打劫自己的呀。 “喵……” “嘘!” 一把捂住怀中一个劲往没有声音响起方向挣扎的小家伙,李瑶光看着那里眯了眯眼,心中有了数。 心下衡量着,同时又暗恼自己大意,不过坐以待毙却是不成的,虽然自己粮食不缺,可谁又知道对方所言真假? 这么多人,万一杀人越货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经尸山遇食尸狗 李瑶光下意识就取出迷魂香,摸出来后却发现,这玩意自己所剩不多了,眼下风势又不对,洒出来也达不到最好的效果,舍不得收起来。 靠着阴人偷袭,她倒是有把握用暴雨梨花一击毙命,可若来人甚多,又真是北地受难百姓,她做不到无一错漏,逃过难吃过苦的她也于心不忍。 想到空间里还剩几千斤的粮食,耳边再度响起苦苦恳求的话,李瑶光还是心软了,暗暗放出一袋约莫百斤重的麦子丢地上,顾不上捡起烤好的饼子,看准猫儿指引的方向,暗夜下李瑶光一手猫一手柴刀,朝着黑暗里一头扎了进去。 她不敢再留此地,也不敢在此进入空间,万一这些人得了粮食不走反而还死守这里,自己岂不是成了瓮中鳖? 靠着空间她倒是挨得起,却怕时间拖延越久姨父他们越担心,更何况还有怀里的小家伙。 这般顾虑下她才决定突围,好在运气不错,蹭蹭给力,还真叫她有惊无险的冲出了包围圈。 而她的身后,边喊边围堵过来的人一番摸索,不仅寻到了未被完全浇灭的火堆,以及火堆边沾染尘土的烤饼子,更是发现了树下那一麻袋的粮食。 当族长的,看到猎户出身的族女婿献宝似的把粮食拖到跟前时,族长抓着里头干燥的麦子,闻着久未的麦香热泪盈眶,当即跪倒对着四方天地拜了又拜。 “多谢恩人恩义,赏我族活路,多谢恩人恩义,赏我族活路……” 随来的族人跟着纷纷拜倒,口中齐呼,态度虔诚。 然,这些,摸黑奔逃的李瑶光是全然不知的。 暗夜下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更不知跑向何方,待到爬过一个山头,身后再无动静,怀里传来黄蹭蹭的喵呜喵呜声,李瑶光这才停住脚步,随意寻了个地方坐倒下来。 “呼,呼……累死我了,这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撒牙缝,不行了,我得先吃点东西,要不然扛不住……” 忙碌至今,晚饭也丢了,李瑶光也顾不上生什么火烤什么饼子,从怀里掏出剩下的大饼,掰下一些给小猫,就着水囊里的水,李瑶光便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喝足,为了安全,李瑶光就近寻了颗大树,放上梯子爬上去,收了梯子,占据粗大的树干,把蹭蹭绑怀里,再依样画葫芦的取出绳子把自己绑住,这一晚才算是安宁。 一夜无梦,天光破晓,李瑶光在怀里猫咪呜咽的奶叫声中醒来。 感受着怀里小家伙的着急,李瑶光打了个哈欠,解了绳子,扶着树干站起身眺望远方,除了影影倬倬能望见的洪流以及身后山峦外再不见其他,周遭全是陌生,想必是昨晚自己的慌不择路跑的远了。 李瑶光叹气,放出梯子下了树,收了梯子后解开包袱放开黄蹭蹭,看到小家伙撒丫子跑到一边解决三急问题,李瑶光摇头失笑,自己也寻了个树丛后解决了三急,打理好自己,洗漱吃饭,看了看天上太阳,取出手机打开指北针定了下位,这才抱着黄蹭蹭再度上路。 这一走又是大半日,一路向西走的磕磕绊绊,终是到了尽头,前方洪水滚滚,李瑶光苦涩的望着眼前宽阔的激流再不得前,没法子只能拿出冬叔给的舆图仔细比照,估摸着方位转道开始朝北进发。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洪水阻路呢? 她准备先绕过这一截被水淹的位置,进入深山,然后看看能不能再绕回来继续西进。 累了啃饼子,渴了喝口水,拄着重新砍来的拐棍,一路领着活泼了很多的黄蹭蹭走啊走啊,白天到黑夜,黑夜到白天,他们翻山岗,越山岭,终于在又爬过了一道山梁,越过泛着秋黄的森林下到山脚时,一条弯曲土黄的道路映入眼帘。 “嘿,我这是找到大路啦!”,李瑶光欣喜,赶紧招呼,“蹭蹭快点,天不早了,咱们沿着这条路走走看能不能找到城镇。” 还在与灌木荆棘斗争的猫儿喵呜两声,不多时跌跌撞撞的从里头滚了出来,抖了抖身子奔到跟前。 李瑶光蹲下去,贴心的给小家伙摘去身上枯枝荆棘,一人一猫随意选了个方向继续前进,只是走着走着,李瑶光觉着不大对头。 先是脚边蹦跶的小家伙走走停停,喵呜的声音越发谨慎,紧接着她自己也闻到一股股似有若无的臭味,就跟死蛇腐烂般的味道,臭的人脑门疼。 李瑶光忙从空间取出个口罩带上,怕小家伙乱跑,一把唤回兜怀里,李瑶光下意识脚下跑动起来,想要快速通过此地避开臭味,却不想越跑臭味越浓郁,随着接近,一人一猫都扛不住恶心的只想吐。 就在怀里蹭蹭剧烈挣扎,李瑶光脚下犹豫想要转身往回的时候,忽的,前方突然出现了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枯藤老树昏鸦,黄昏下,四野里,尸山垒垒,横陈涨发,白骨裸露,绿蝇嗡嗡,乌黑发黄的液体散发着臭味……什么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眼下就是! 攻城略地,两军对垒,她没少见死尸; 逃亡往南,至今的北上,她也没少杀人; 可此情此景,还是硬生生让李瑶光止住脚步,呕的一声,扯开口罩吐了,边吐边想。 这些尸首身着大靖百姓衣物,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白骨也有新尸,看着不像是一时死的,莫不是这里是乱葬岗? 可也不对啊,大路边上,好多尸体甚至都横躺路中央,一副往外逃的姿态,那是……胡狄突来的屠杀? 近来吃的就不多,高强度赶路一点饼子早就消化,肚腹空空,吐无可吐,呕了半天酸水,脑子突然想到什么,李瑶光的呕吐戛然而止。 难道是瘟疫? 李瑶光为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唬了一大跳,还吐的什么吐,赶紧离开此地为要。 强忍住胃里的反酸,李瑶光搂紧了怀里的喵转身就跑,就在此时,身后远远近近的尸丛中,突然冒出好些眼冒绿光的身影,一道接一道,一道接一道…… 呜,呜…… 它们刨着爪子,口中滴答着涎液,眼里尽是凶狠的警告呜咽。 怀里的蹭蹭感觉到了浓浓不安挣扎起来,对面这七八九近十几只的恶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嚎叫一声,竟齐齐朝着李瑶光猛冲而来。 “糟糕!” 李瑶光暗道不好,顾不上安抚怀里的小家伙,转身撒丫子就逃,跑过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又犯蠢了,这般情况她不应该跑的。 眼下后悔无益,为保小命,李瑶光脚下生风犹踩风火轮,手里拐棍一丢,边跑边摸药,一手解药鼻下闻,一手2.0出手撒,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肉疼了,这可是食尸狗,搞不好有狂犬病或者朊病毒,能干倒一只是一只。 心中急切,脚不停,手中连弩闪现,卡上的弩盒,里头弩箭全是染过见血封喉的,不是你死就我亡。 第二百五十六章 急奔命幸得人助 嗷呜呜,汪汪汪…… 李瑶光夺路狂奔,身后恶狗群咆哮着穷追不舍。 不知是这些家伙吃惯了尸体不怕迷魂香呢?还是风吹开了自己撒出去的香?再不然是这群狗东西跑太快冲出了撒药区域? 奔跑中的李瑶光冲出大道,奔向一旁山林,跑啊跑,眼角余光瞄到身后虽是倒下了一半,却仍有五六只继续疯狂般朝着自己扑来。 为了怀里小东西,李瑶光没敢进空间,怕自己一进去,扑上来的疯狗能把小东西瞬间给撕了。 她咬紧牙关,靠着身边灌木树丛迂回躲避,腾挪间脚下不停,靠着越过的障碍遮挡,还时不时往身后放冷箭。 嗷呜呜…… 侥幸射中一只,追兵却没有因着同伴的倒下而停下脚步,反而是更加疯狂的嚎叫着猛追,一副势要把她咬死的凶狠。 这种黏缠的追击让李瑶光不敢有一丝松懈,甚至都找不到把怀里黄蹭蹭丢上树木寻求安全的机会,便更不要说拿出梯子架起爬树躲避了。 怎么办,丢下怀里的黄蹭蹭吗? 喵呜。 一声带着颤抖的奶音让李瑶光当即抛却心中想法,那般危险的情况救下来的小东西,她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如何能丢? 既然不能丢,那就只能拼了! 李瑶光咬牙,借助地形继续跟这群食尸狗缠斗。 嗖嗖嗖,嗖嗖嗖…… 手中弩箭尽出,惊险重重下拼尽全力,不过才射杀了三只,还有两只,可惜弩匣已空,换匣子也需要时间。 危局根本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果断把弩箭收回空间,反手取出柴刀跟长电棒,一手刀,一手电棒,电量开到最大,面对身后穷追不舍的两只恶狗,李瑶光只能选择正面刚。 在它们左右夹击齐攻上来之时,李瑶光同时出手,刀劈电击,只听滋啦一声,被电棒触中的那头惨叫一声电死跌落,可偏偏的柴刀劈的那只精明的很,竟然在半空中扭转身子,避开柴刀的刀锋,紧接着朝李瑶光饿虎扑食而来。 李瑶光大开大合的招式以一敌二,此番变故,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甚至都没有动用左右两个手腕保命神器的时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口滴涎液的凶残家伙,眼睛泛红的朝着自己张大嘴飞扑而来。 李瑶光只觉我命休矣,这一口一爪子真要挨了,自己哪怕不当场毙命,恶犬所带病毒怕是也能让她活不成。 狂犬病可不是盖的! 饶是大哥能治,问题是他老人家眼下不在啊!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恶犬扑来,李瑶光心里其实闪过了很多想法,最后差点就要抛弃小伙伴躲空间先避开,而后再出来绝杀之时,耳侧突然传来喊声以及破空声,“快趴下。” 危急关头,不知怎地,李瑶光下意识放弃了躲进空间的想法,趴下就地一滚。 与此同时破空声至,噗呲一声,那是利刃入肉的声响,扑来的恶犬当即被箭矢巨大的力量穿透带着倒飞出去,耳侧传来恶犬凄厉哀嚎。 “嗷汪……” 李瑶光护着怀里的蹭蹭迅速再一滚避让,等她爬起来时,还能看到中箭的恶犬不死心的四爪挣扎着,恶狠狠望着自己所在仍旧扑腾,只是它再没了机会。 眼睁睁的看着恶犬断气,死的不能再死,李瑶光大松口气,才要上前查看,一个猎户打扮,身体高大却消瘦,腰间挎着箭囊,手中抓着把大弓的男人快速从林子后跑了过来。 “嘿,小子你没事吧?这野狗伤着你了没有?” 听着声音,是刚才出声提醒自己趴下的人。 李瑶光摇头,赶紧抱拳致谢,“谢谢这位大叔出手相救,小子无事,没伤着。” “好好好,没伤着就好。”,来人上来打量着李瑶光,见她真没事,这才越过她走到被射死的恶犬跟前,一脚踩着狗尸拔出自己的箭,在狗尸上擦拭干净箭头上的血迹,又在边上枯草上擦了再擦,这才珍惜的放回了腰间的箭囊中。 见边上李瑶光一直看他,这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哈哈,小子,如今这世道,铁器难得,某这箭矢可是精铁头的,可不能糟蹋浪费。” 李瑶光……她看的不是这个! 她想的是,这荒山野岭只有死尸的地界,怎么突然冒出个人来? 不想对方却误会了。 误会便误会把,人家也算救了自己一命,李瑶光感恩,忙笑着回应。 “是呢,世道乱,大叔您说的极是,不知大叔高姓大名,小子今日得大叔相助,无以为报,只能谨记记恩人大名,来日衔环结草还来报。” “哈,你小子怕不是念过书的吧?说话文绉绉的……”,对方一听乐了,“某姓尹,结草什么的大可不必,某是山里人,出来探路看到野物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你小子要真谢某,这样,这些狗子尸体全予某,某不与你分,咱们就算两清如何?” “不与我分?”,分什么?“这些恶犬的尸体吗?”,意识到什么,李瑶光急了,“不可!尹大叔,您是不是想要这些尸体吃肉。” 对方诧异于李瑶光的突然变脸,虽心下疑惑,却还是老实点头。 “昂,对啊,如今世道,活着俱都艰难,家里前些日子还发了大水,像某这样的,哪怕身强力健也已经很久没猎到过东西了……” 她就知道! “大叔,这些恶犬是疯狗万万不能吃!实不相瞒,小子之所以狼狈被追,就是行至前方路上发现尸堆,见了这群恶犬分食人尸,不小心打扰它们才被穷追不舍,吃人之恶物如何能食?尹大叔,您救小子一回,必不敢瞒您。” 听到李瑶光此言,大汉嘶了一声,脸色跟着一变,“此言可真?” 李瑶光抱拳,“不敢欺瞒大叔,此地不仅有这两具狗尸,山下包括下山路上还有,前头尸堆不远处小子还弄晕了些,尹大叔若不信,大可前去查看。” 听此,大汉更急了。 “他娘的,这可真是大事!小子,可否给某指个路?” 他此番脱离队伍在山林转悠,是领了族人的任务的。 他一个山里的猎户,当初侥幸娶了山下归宁的寡妇为妻,自就得了山脚妻族帮扶,本以为日子自此美满好过,却不想胡狄杀来,族人倒是跟着进山在他往日的猎场躲过一劫,人员好歹无甚伤亡,不过是日子难熬些罢了。 可就在他们以为可以继续熬下去,待到暂时平息再出山的时候,前些日子洪水滔滔,淹没了他的猎场大半,眼看着猎物逃光,小小山涧再养不起一百多口子的人,不得已,他才只得跟着妻子族人一起逃荒,准备去往他们族老口中可以投亲的他地。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兜兜转转的麦子 自己与族人出来分头打探,一为探路,毕竟外头危险怕有胡兵匪徒;二见林深,也想猎点东西回去好糊口。 结果倒好,一个照面就遇到这样的事,怎能不愁? 事关一百多口子人的前路未来,尹叔不敢疏忽,当即就提出请李瑶光带路去查看。 李瑶光记着刚才对方相帮的恩情,也想回去回收射出的弩箭,更重要的是疯狗这玩意也记仇,自己杀了这么多,若是可以……迷晕的那些还是赶紧去干掉不留尾巴的好。 这么一想李瑶光便答应下来,领路在前,回程途中,避着脚步匆匆的急不可耐的尹叔,李瑶光小心顺利收回所有带毒弩箭,领着人到了前头自己撒迷药的地方,举着柴刀上去就把昏迷的恶犬全给解决了。 尹叔见李瑶光的利落模样,再想到一路过来看到的狗尸,看她的眼神越发明亮,不禁心生佩服。 “你小子可以啊,是不是练过的?” 李瑶光笑而不语。 尹叔见状,心里嘀咕,只觉李瑶光处变不惊是个人才,心里更是涌起浓浓喜欢,当即起了认识结交之心。 不过这个都可以延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探路。 夸赞着,收起对李瑶光竖起的大拇指,不顾臭味,尹叔转身就要再往前去,还是李瑶光及时提醒他拿着衣裳捂住口鼻,尹叔依言照做,这才没有在接下来看到了前方道路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累累尸骨时当场吐出来。 可饶是这样尹叔也一脸的菜色,望着前方的必经之路,被李瑶光拽着急急后退的尹叔不住颓丧叹息。 “唉,这可怎么办呀,这是必经之路,若是不走此地,得多走多少路,绕多少山梁才能到地方呀!” 李瑶光见了心生不忍,劝道:“大叔,再是必经之路也不能走,这么多尸体前头怎样还不得而知,人往这走一遭不说味道能不能扛得住,便是抗住怕是也得沾染晦气,万一起了疫病,到时倒下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搞不好无一活口,我劝您慎重,若是可以,再绕远路也不能打这里过。” 尹叔明白,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他就是个探路的,并非能做主之人,这会子只想着快点回去禀告族长,不好耽搁又舍不下朋友,望着李瑶光孤身一人,尹叔干脆提出邀请。 “小子,叔眼下急着回族里说这事,不能多呆,得走了,你要不要跟叔一起?” “一起?”,面对邀约,李瑶光讶异。 对方见她不反对越发真挚急切。 “昂,一起!叔看你孤身一人怪不落忍的,如今这世道到处乱糟糟的,你小小一个,本事再高也怕吃亏,放心,叔跟叔的族人都不是坏人,眼下我们要往西边去投奔亲戚,那边据说是有活路,你小子要是没伴,不如跟着叔一道,大家相互也有个照应,你说呢?” 她能说什么,光是往西,她就心动了。 对方盛情难却,且有了黄蹭蹭自己遇到危险也不好进空间,如此还不如做个伴,让熟悉路线的人带个路,无非是以后用空间不方便而已,准备先跟去看看情况的李瑶光也就从善如流的应下,朝对方抱拳一揖。 “尹叔仁义,小子李瑶光多谢您。” 尹叔闻言哈哈大笑着挠头,“好小子,不必谢,我婆娘族人姓何,都是好人,回头到了地方,我把你引荐给大家,放心,必不为难你。” “好,多谢尹叔。” 就这么着,李瑶光跟随着尹叔爬坡潜行,回到了他们族人落脚的地方,一回来就被族人围拢了。 小孩们喊,“十七姨父您回来啦?” 长辈们问,“十七女婿,前头情况怎么样?” 尹叔不敢耽搁,忙点着身边的李瑶光把自己遇着的事情这么一说,族人听后纷纷脸黑,更多则是心有戚戚兔死狐悲。 对于带来的李瑶光,族长与族老们商量了下,便与李瑶光道:“孩子啊,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听十七女婿说,先前得亏你的提醒,他才没把那吃人的疯狗提回来,真是多谢你了,听说你也要往西去对吧?正好同路,咱就扶持着先走一道,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李瑶光莫名觉着这声音听着耳熟,还没反应过来,不等她道谢,这位又对着身边族人开口吩咐。 “十七女婿啊,咱也是得了好心人的利,想来好心人也想咱当个良善人,你带来的这娃孤身一个,身无半点行囊,怕也是日子难过,这样,回头领着娃去你三叔母那边,就说我说的给一碗麦子予这娃。虽不多,也能顶一阵子,剩下的咱且走且看,活人总归不会被尿憋死,实在不行,猎物打不着,秋里山中野菜果子不老少,虽说老了些,也不是不能吃,真饿狠了,苦算什么,老算什么,草根树皮都是好的,大家扶持将就着,熬一熬指不定一切就都好了……” 身边尹叔听了忙不迭道谢,李瑶光顾不上心中疑惑忙也跟着谢。 待跟在尹叔身后到了人群集聚中心,一位头发花白,长的精瘦,看着刻薄,实际却很是和蔼的三叔婆跟前,眼睁睁的看着老人家拿着个豁口的碗,扒拉开她极其眼熟的麻袋,从剩下小半袋子中舀出平平一碗麦子递来,李瑶光如遭雷击。 难怪的声音熟悉! 看这袋,这麦,好家伙,感情兜兜转转,自己昨晚上一时糊涂心软给出去的麦子,这就回来啦? 这事弄的! 李瑶光端着三叔婆塞来的一碗麦子,再看周遭歇息的这一百多口子的人竟是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不由庆幸自己昨晚没动手杀人。 也是,都是穷苦百姓,虽有小心思,可若不是被逼到份上,谁又愿意做那恶人? 自己人都饿着的时候,粮食这般精贵的时候,他们还愿意给她这陌生人分一碗,这群人,能处。 就因着手里这碗沉甸甸的麦子,本着跟来看看的李瑶光,彻底打定了随行的主意。 而此刻的李瑶光并不知道的是,因着自己加入流民,绕过了洪水肆虐泛滥的区域,深入大山绕道而西,恰巧就避开了自家姨父,还有沈越派出来沿着洪水泛滥两岸打探寻觅的将士。 这不能怪,知道她是落水,沈越他们自然是沿河打探,哪会想到她跑进了深山,且为了绕水还越跑越远? 在李瑶光奔赴西进的时候,程塑他们还在河岸两侧寻寻觅觅,期间自是没少遇流民与惊险,更甚至在打探中,黑旋风与得胜差点被饿极了的流民当狗给打来吃了。 为护得胜与程塑,黑旋风不幸受伤,还与寻找的大部队失散,这种种原因也导致搜寻的进度慢了下来,乃至后来彼此错过……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二百五十八章 搭伙尹家成流民 却说眼下。 李瑶光是尹叔带来的人,自是跟着尹叔回,何家村再不排外,族长再发话,眼下这种时候,哪家那户都不想接受个陌生人搭伙。 为了双方都好过,也为拉拢,族长才格外开恩的给了一碗麦子,这个李瑶光自是懂的,当然,她也没有跟别个村民搭伙的想法。 她兜着一碗麦子领着黄蹭蹭跟着尹叔,一路回到位于村里人落脚地边缘位置,几颗树下烟火缭绕,动静传出,老远的就有三个孩子从人群中起身前欢喜的迎了上来。 两小在前,长的黑黝黝的,大白牙,人精瘦却跟猴儿一样灵动; 后头跟着的是个有些腼腆,脸蛋顶着两抹村红皮肤粗糙的小麦色姑娘。 “爹!” “爹。” “爹爹。” 大小三娃异口同声的喊着,尹叔也笑呵呵的上去一视同仁的揉了揉三娃的脑袋,转头对着李瑶光露出一口大白牙。 与之刚才自己一路看来到的其他孩童,这三的状态明显要好了许多,可见爹妈有本事且平日很是疼爱。 这时候还不知道尹叔是女孩继父的李瑶光,看着尹叔哈哈大笑着,转头对着自己笑着介绍。 “来,光小子,叔给你介绍介绍,这是叔家的三个娃,大的是姑娘叫花花,老二叫大熊,这是老小叫二虎。” 点完自家三个,又转头对着他们指着李瑶光发话:“娃儿们,这是爹刚认的小友叫瑶光,你们快叫人。” 尹大熊与尹二虎一个八岁,一个五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见这么个皮肤雪白干净,长的老俊俏,像是族里三爷爷口中经常念叨的白面俏书生一样的人站在眼前,自家爹还让自己叫人,俩娃没一点不好意思,脆生生就喊。 “小光哥好。” 这称呼……李瑶光眉心跳了跳,面上还得笑吟吟的点头,“大熊弟弟,二虎弟弟你们好。” 边上尹叔的继女见弟弟与来人打成一片,心生羡慕,越看李瑶光脸却越是红。 她跟着爹娘一直生活在山里,便是当初山外亲爹的村子,外公外婆的村子全都算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俊的小子,真好看啊!也不知到对方底多大? 蔡花花蓦地脸红,眼神一下下的瞄向李瑶光。 边上最最与姐姐亲近的俩弟弟见姐姐迟迟不喊,忙的张嘴,“大姐,大姐,就差你啦,你快来喊小光哥啊,快来。” 蔡花花曾经在亲爹家没少受爷奶叔伯苛待,被弟弟们这么一喊,加上刚才就一直在偷瞄人,这会子脸上挂不住羞红一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慌了神。 不得不说尹叔是个好继父,见女儿如此,忙的给俩皮小子一人一个脑瓜崩赶一边,又对着女儿憨憨一笑,“花花莫怕,光小子是个好的,以后就跟咱家搭伙上路,你就当多了个,额……” 想到什么,尹叔挠头赶紧又看李瑶光问她:“对了光小子,你多大了?” 她多大? 她算算啊。 刚穿越而来时,这身体十岁,这是小姨以外家这边算实不算虚的算法,后来味美楼说书的七月里自己长了一岁,今年七月又长一岁,说来自己也是吃十三岁饭的人。 可按照眼下大靖老百姓的大多算法,孩子从娘胎起就要算一岁,这么算,她就是吃十四岁的饭了。 出门在外,年纪大点总比小了好,李瑶光果断道:“尹叔,小子今年十四了。” “都吃十四的饭了?”,尹叔闻言一愣,不禁上下打量李瑶光暗暗嘀咕,“那你小子可不算高啊!我家花花也十四,瞧着可比你高不少。” 穿越来后还算长了许多的李瑶光猝。 她其实也很为自己这一五出头点的身高发愁,又暗恼这憨厚人不地道,真是自己哪里痛戳哪里,不由挺直腰板道:“嗨尹叔,这有什么的,男娃子长的都慢,以后我多吃饭,指不定一下就蹿个子了。” 想到族里男娃好多也是这样,比姑娘长的慢些,不过到了年岁就猛长,尹叔点点头认可,“也是,不提这个了,光小子你几月生人?” 李瑶光:“七月。” “哦哦,那我晓得了。”,尹叔应下,转头就对女儿笑呵呵道:“花花来,这是你小光哥,你来认过人,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要相互照应着昂。” 蔡花花对着继父点点头,望向李瑶光,脸咻的又是一红,不过还是乖乖巧巧的腼腆喊了声,“小光哥哥。” 李瑶光……还,好吧,小光哥也好,小光哥哥也罢,其实都是她对吧。 笑着算是认识过了,李瑶光一手碗一手猫,继续跟着尹叔又往前走了段断距离,边上俩小子见一头包蓝色围巾,身上系着补丁围裙的瘦精精女人探头望来,俩小只喊着娘撒丫子的往前跑去,蔡花花见状,担忧弟弟忙也喊着娘的跟了上去。 尹叔看的嘿嘿笑,暗道还是自家三娃养的有劲,眼里都是自得,转头点着远处的妇人与李瑶光笑道:“光小子,那便是你家尹婶子,走,叔带你去。” 二人加快脚步行到跟前,笑吟吟的尹婶子正好关切完儿女望了过来,先是柔声问候,见了李瑶光,尹婶子诧异。 “当家的,这是?” 尹叔自是把向族长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对于李瑶光,尹婶子自是感激庆幸,也没拿丈夫出手帮了就是恩人的款,只是在听丈夫说以后人要跟着自家逃难后,尹婶子的眼底闪着愁苦。 家里省吃俭用,粮食袋子如今就剩下几块巴掌大的肉干,以及族中今晨才分下来的一点麦子了,并不多,再俭省也不知能顶多久,眼下再来一人…… 李瑶光看多了人间愁苦,也狠狠吃过苦,自是知道对方眼底的深意,忙的上前把手中一碗麦子递上诚恳道。 “婶子打扰了,您放心,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养活自己却不成问题,跟您家搭伴上路已是拖累,别的绝不敢让婶子吃亏,我的口粮我自己出,以后找食也自当进心。” 李瑶光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尹叔先急了,才要劝妻子,尹婶子先不好意思,手足无措的连麦子都不敢收,还是李瑶光坚持,说不收她也不敢搭伙,丈夫又憨货一个只会添乱,尹婶子这才不得已收下。 双方叙话间,边上接替了亲娘位置,一直在火堆边忙活饭食的蔡花花,见到这样有礼的李瑶光,眼里滑过溢彩。 新来的小光哥哥人长的白又俊,爹还说他很有本事,很厉害呢,可真好!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旱初初显端疑 白驹过隙如流水,加入何家村流民队伍,绕北西进的逃难日子已过半月。 当初漂流而下费时短,眼下全仗着两条腿走回去却千难万难,更何况他们还一路绕行,很多时候甚至都会岔道迷路,行进的并不算快。 即便这样,赶路半月后,他们终于绕出了群山,再上官道时面临的又是新的危机。 先是每日落脚后散出去寻野菜野果果腹的村民抱怨,最近能找到的食物越发的少,这便引起了族中经年种地且会看天与时节的老认注意。 老人思索查探一番,仔细观察衡量过后也觉不对,不敢耽搁,夜里族人歇下时凑到族长身边,与族人们一起嘀嘀咕咕。 “大郎啊,我瞧着这天有些不对呀,你看周遭地界,树木焦黄,地上野草都枯的厉害,土没点子湿气,与前些日子的山头截然不同,老头子我怎么瞧着像要闹旱呢?” 族长闻言大惊,“三叔,真的假的?” 不等老者回,边也有族人附和。 “族长,三爷爷本事您还不知道么,他老人家何时看错过,三爷爷说旱怕是真的旱啊,您想啊,自打出了山,咱所过地界野果野菜野物都渐少,为何如此?” 此言一出,不等族长发话,边上支棱着耳朵偷听的小年轻们慌了:“天爷,要是前头地界真旱了,族长叔咱还继续往西吗?不会等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那边却没得活路吧?” “是啊爹,好心人给的粮食再节省也快见底了,若是没吃还没喝,咱们这么些人怕是……” “闭嘴!乱吱歪什么!年前你们十二叔还往那边走商,一切太太平平好着呢,你们二爷爷还家大业大的,不许说胡话!再一个,本来西边雨水就不丰沛,许眼下这般也是正常。” 话是这么说,族长心里其实没底,他也没去听下头一干人等嘀咕担心的什么,涨水怎么会缺水云云,什么长辈骗小孩的话云云,一心只想着待会就背着人去找十二弟具体问问。 待到夜深人静,把十二郎喊出营地背着人那么一问,族长得知此地本不该如此,族人们猜测的天儿不对的事可能为真,族长的心止不住就沉了下去。 转头往回吗? 村子早在胡狄肆虐时被付诸一炬,他们能活着都是沾了十七女婿的光,而今那猎场哪怕水患退去猎物早也跑空了,再想到十七女婿口中探得的尸山,族长哪里不明白水患过后常伴瘟疫的道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走出来了这么远,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身上口粮再也顶不住回去的路,成本太大了!前进后退都是死路,如此还不如继续兜头往前走,许是还能拼一把。 心里左右衡量,族长与族老们商议,最终还是咬牙决定继续前行,总想着,许干的地界不太大,只要熬过了这一段,到了分宗亲族所在的地方许就好了。 有了这么个念想,族长当即下了道命令。 跟在尹家身后的李瑶光,就见整个何家村的人动了起来,再上路前,大家分工找到干净水源,所有人都听话的把身上能装水的物什全都装满。 李瑶光也察觉到了不对,自己虽并不缺水,却还是装样子的灌满了自己的水囊,劈砍做了两只可以挂身上的竹筒,又在所有人都装满水后,独自避开视线把用空了的太平缸全部填满,厨房里但凡能装水的也无一错漏,甚至是主卧里的浴缸她也全灌满了水。 锵锵锵,锵锵锵。 天色微明之时,熟悉的铜锣声响起,众人自睡梦中醒来,各自有条不紊的忙碌收拾,新一日的赶路再次开始。 “光哥儿,你本来就矮,还一路背着那么多水也不嫌压的慌,小心以后长不高,来,把你那竹筒儿放车上,叔给你一并推着。” 李瑶光其实也怕辛苦,为了戏真,两个比她胳膊还粗比她小腿还长的竹筒里是真装了水的,一时倒是没什么,背久了的确不轻巧。 尹叔力气倒是大,且还推了个鸡公车,上头家当所剩无几,除了两副铺盖外,最多的自然是水。 得了邀请,也想偷懒的某人忙不迭的谢过就把竹筒放上去,一点也不担心人家打她水的主意,并且为了投桃报李,想到尹家日渐空瘪下来的粮食袋子,一路上她还琢磨着该怎么补贴一二。 空间粮食干货哪怕是盐都多得是,只是当初逃命时与尹叔遇的急,身上没一点准备,光身一人,现在拿什么出来都不方便,想帮扶也得找适当的时机。 心里谋划着,打定主意,李瑶光便带着黄蹭蹭跟在沿路觅食的妇孺孩童身后,边赶路,边尽量搜索着路上可能找到的野菜野果。 “大姐大姐,这边有几颗婆婆丁。” “嘘,小声点,哪呢?” “这边这边,大姐你来。” “来了。” 跟何家村族中其他孩子比起来,尹家这三个娃虽身体壮实些,却吃亏在人少,且男丁未成,族中这么多人找吃的,往往很多时候他们是抢不过的。 至于为何抢?人嘛就是这样,再和善鸡毛蒜皮的小摩擦也是有的,往日在乡间为了捡粪蛋蛋亲戚之间都没少动手,更何况是食物? 这种时候谁都想多口吃的,毕竟那可能就是多条命,是以,为找食没少争抢打架,特别是眼下这种逃难的时候,自然是手快有手慢无,便是打起来族长也不好管。 听到喊声,李瑶光就见身边的蔡花花抓着小木铲麻溜的跑到前头两弟弟死守着的位置,姐弟三个窸窸窣窣埋头开挖,立刻引得周遭小孩们的关注,一个个羡慕看来跃跃欲试。 李瑶光见状往姐弟三人跟前一站,拔出腰间柴刀手中掂量着,大小不一的孩们立刻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寻觅。 终于把这片地界挖完,得了六七颗蔫了吧唧的婆婆丁,蔡花花唇畔露出欣喜,宝贝似的抖落泥土,摘捡干净枯叶将其放入背着的篓筐里,正巧见李瑶光护在他们姐弟跟前的模样,蔡花花脸咻的一红,没敢上前道谢,只默默把小光哥哥的好记在心里,牵着弟弟继续寻觅。 第二百六十章 借鼠洞暗搓搓送粮 李瑶光全然不知这些,带着蹭蹭跟着埋头继续往前,走啊走,找啊找,行至日上中天,队伍实在走不动了,族长才敲响了手中铜锣让停下歇气。 尹叔把破旧的鸡公车推到树下,挑起衣襟囫囵擦了把汗,随意寻了个阴凉地一屁股坐下,一路找着食物的蔡花花姐弟同样也累坏了,把身上背着只装了浅浅一层野菜的背篓脱了放置鸡公车上,也靠着尹叔纷纷坐下。 唯有李瑶光,一把抱起走了一路也累坏了,此刻在自己脚下蹭啊蹭的喵,目光紧紧盯着四下景色打量。 此地乃是个半弧的斜坡空地,中间一条官道将其一分为二,高面是山林,地面是开阔的缓坡。 大家这会子就在路旁窝在树荫下歇脚,而前方开阔的缓坡竟是荒了的田地,这让李瑶光眼前一亮,心说有地就该有人,有人就该有屋,若是能找到屋舍,自己是不是能搞点小动作? 身后树荫下,尹叔扯着衣摆扇着风,尹婶子从鸡公车上扒拉下来两个葫芦,一个递给女儿让她带着弟弟们喝两口解解乏,一个递给丈夫。 尹叔呵呵笑着接过,谨记着族长交代,俭省的喝了两口,真就两口,一点都不敢喝多,喝完忙推给妻子:“孩他娘,天热的邪乎,你也喝两口。” 尹婶子很受用丈夫体贴,心里却舍不得,被丈夫盯紧了,才嘴巴凑到葫芦口假意抿了一小口,尹叔见妻子喝了才放心,抬头望了眼天,又四处前后打望了一眼。 这个时辰正是白日最热的时候,太阳毒辣辣的比秋老虎还厉害,所有人都在树荫下歇脚,唯有他的小友还站在太阳底下望着路边发呆,尹叔担忧,忙的大喊。 “光哥儿,你傻乎乎的杵在路上发什么呆呢?日头晒的很,赶紧的过来歇歇气,下晌还有的是路走呢!” 李瑶光忙的回神,脆应一声,抬脚正要往回,忽的,怀里的黄蹭蹭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猛地一个跳跃就从李瑶光怀里蹦跶了出去,李瑶光惊的大喊,“蹭蹭,你干嘛去?”,话落,人却紧跟了上去。 身后谦让弟弟们喝水蔡花花听到动静回头,看李瑶光追猫儿跑远,小姑娘眼底闪过担忧,想要跟去看看吧又不敢跟爹娘说。 犹犹豫豫间,前方的人影突然跌倒,紧接着传来喊声,“花花快来!”,大人不好骗,小姑娘最心软。 蔡花花先是一愣,意识到她小光哥哥是喊自己,小姑娘下意识就冲了出去。 大熊二虎见姐姐跑了哪里还坐得住,忙丢下句“爹,娘,我们也去看看。”的话,跟在自家姐姐身后撒丫子跑远。 姐弟三个陆续抵达的时候,李瑶光已经做好了小动作,看到他们来,李瑶光还故作谨慎的演戏,指着脚下地洞压低声音道:“花花,刚才蹭蹭追着个东西跑到了这里,然后我发现了这个。” 往日没少上山下河的姐弟三人自然认识这是什么,大熊激动的先喊出声来,“田……” “嘘,大弟你小声点喊!”,音才起,却被蔡花花一把捂住。 大熊意识到什么,连连点头收声,待到亲姐放手后,他忙拉着傻乎乎弟弟,背对大路方向,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眼前哥哥姐姐。 “姐,小光哥,蹭蹭刚才是不是追着田鼠来的?” 田鼠什么的有没有,自己并不知道,因为蹭蹭跑的太快了,她也没看清小家伙追的到底是什么,她也不过是跟着跑来时踩到了半截洞口差点摔跤,当时蹭蹭却不在这里,且这里地都荒了,想必追的也不是什么田鼠。 当然了这话她是不会说的,洞里田鼠没有,别的嘛…… 就着刚才跌倒的姿势,她可是趁机往洞里塞了好多东西,什么黄豆绿豆黑豆,什么麦子粟米啥的,总之只要是北边地里可能出产的,她在空间每样都抓了好些搅合在一起,一股脑的转移了进去。 眼下大熊这么一说,李瑶光暗道小家伙果然上道。 蔡花花心急的忙要回去拿她的小木铲,却被李瑶光一把拉住,“别,那边人多,漏了马脚,到时候都来挖,抓到田鼠怎么分?” 对吼!姐弟三个急了,“那怎么办?” 李瑶光果断拔出腰间柴刀,“用这个。” 接着四人齐动,李瑶光蔡花花负责挖坑,两小的负责刨土,许是塞的急粮食浮于洞口表面之故,没多会挖开的洞口里,那些粮食豁然显露眼前。 大熊二虎忍不住差点又要欢呼出声,还是李瑶光与蔡花花眼明手快,一人一个将其按住,这才没让俩小的叫出来。 四人默契一眼,蔡花花指挥大弟把衣裳脱下,忙不迭把洞里的粮食往上扒拉,越是扒拉越是欣喜,一点也没察觉到,废弃的小小老鼠洞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还这么新。 扒拉了一个衣服包没够,蔡花花急急又让小弟脱衣,又把小弟的衣裳装满,洞里竟然还有! 不得已,花花顾不上羞涩,当即牵起打满补丁的裙摆,把最后夹杂着泥土的两捧兜住,与李瑶光一人一兜背起包袱,这才领着弟弟们急急往回,再顾不上什么田鼠不田鼠的了。 这么大动静根本是瞒不过人去的,他们一回来就被包围,其实大家也好奇他们到底在前头搞了什么,只不过是太累,四下又荒芜,满以为是几个孩子的乱喊乱叫懒得去看罢了。 这会子看到俩大的带着大包袱回来,大家哪里还忍得住? 一个个的伸长脖子直拿眼瞅包袱,听到李瑶光说他们是挖到了田鼠洞得了粮食,好嘛,那一个个的不好抢孩子们带回来的这些,难道还不能再去找别的? 一时间不管男女老少,全撒丫子的往前头李瑶光他们四个光顾过的地方跑,恨不得掘地三尺把周遭地都犁一遍,只为找到下一个装满粮食的老鼠洞。 倒是让尹家得了自在,夫妻俩把孩子们带回来的粮食估摸着一掂量,好嘛,差不离有二十几斤了,这么大的收获,乐的尹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也越发的刺激着何家村的族人拼尽全力,最后了看到尹家具体收获后,便是连尚且端得住的族长都亲自下场了。 这日下午全村放弃了赶路,大家一致决定就地过夜,所有人都到荒芜的田地里寸寸摸索去,找不到不死心,天黑了也不怕,干脆点起了火把挑灯夜战,实在累了,家里老少齐分工,轮流歇息轮流上。 此情此景,本只想着帮尹家作弊的李瑶光又于心何忍?干脆也也加入其中,借着夜色遮掩,靠着蹭蹭帮忙,在大家还没翻找到的田埂侧,拐角里找到好些个洞,也不管是不是田鼠霍霍的了,她见洞就塞粮,塞完还要假模假式的装着发现引人来挖。 这么操作下,何家村人就发现,这个突然加入的光小子运道老好了!真是有福气!因着福气从不走空,何家村上下的人都喜欢喊她带着找,倒是大大的便利了自己的作弊。 接连找出十几个洞,先后取出了百多斤的杂粮豆子麦子,狠是让何家村上下过了把年。 高兴之下,虽然有很多人也疑惑,为何荒地老鼠洞有这么多,里头还有老些粮,粮食看着还崭新,比他们年下秋收的粮都好实在费解,可现实摆在眼前,饥荒之下,没人深究,下意识全都只当是天赏的。 唯独对上李瑶光时,全村上下的态度悄然变了,老奶奶、小媳妇,小娃子们的见了她乐呵呵的,都喜欢上来摸她一把,全说是在摸福气,摸着摸着,李瑶也是被摸服气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路遇爆民起厮杀 再度上路,天越发的旱,往日还能零星找到些的野菜野果再寻不到踪迹,一路焦土,看着像是被前人翻过无数遍般,至于水源就更不用想了。 未知的前路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心头,可这还不是最坏,队伍走着走着,他们开始遇到流民了,三五成群,一拨一拨,为数还不少。 何家村一众与之比起来,因身有粮且水未断,身体还算康健,精神面貌自不是别个难民可比,一行人更引人注目。 这日再行,也是运气差,他们又遇到了一群逃难人,这本也没什么,只是这一波难民看着吧,竟是与前先遇到的都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对方男多女少,几乎看不到老人孩童的身影,几十口爷们大多少壮,一个个虽瘦,却不似往先遇到流民那般瘦的脱形,比之起来,人精神些也更凶狠,盯着路过的他们眼神更是奇怪,真要形容,只能用眼冒绿光,就他们就跟狼见肉一般,眼里闪着的全是杀戮。 大熊一改往日跳脱,本还奔在外围,试图从不知被人刮过多少遍的旱地里寻找些能入嘴的东西,结果一抬头就撞进了这么一双眼里,惊恐之下又发现周遭好多这样的眼,大熊被看的心里发毛,再不敢乱跑,缩着脖子冲来,怯怯的扯着李瑶光的胳膊。 “小光哥你看,这些人好凶的样子。” 李瑶光自然是看到了,不仅她看到了,她想此刻何家村逃难的队伍上下全都该看到了,没见着刚才还有鼓劲说话的队伍,此刻鸦雀无声静默的可怕么。 李瑶光怕给孩子吓出好歹,心软的抬手拍了拍大熊的肩膀以示安慰,让其乖乖躲到身后与家人一起别乱跑,同时拘住自家爱撒丫子的喵,怕它被当成一盘菜,忙用旧衣裳包了团怀里,视线再次落到了队伍外,三三两两几个成群的异样流民身上。 自己杀过人,打过仗,再一联想眼到曾经看过播过的无数,没少看逃难文的李瑶光自是有所猜测。 也难怪的大熊会怕,眼前的流民怕真不是好相与的。 为防万一,李瑶光还是兜着猫,故作轻松模样闪到推车的尹叔身边,趁着外头异样流民目光不在自己身上时,步伐不停,与身边尹叔齐行耳语。 尹叔一听,再看周遭一双双打量着他们的绿眼,心里一咯噔,不敢耽搁,把鸡公车交给妻子推着,拜托李瑶光看顾下自己的家人,默不作声的往前头摸去。 找到族长时,族长也正皱着眉头暗生防备,见到尹叔来还一副有事要说的模样,与族人暗打眼色,身边赶路族人不动声色护上来将其遮挡住。 族长听得尹叔前来提醒的话,族长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暗暗透过人群缝隙往外望了一眼,族长咬紧牙关犹不信邪,抱有期望的压低声音问尹叔:“十七女婿,光哥儿真说这些人来者不善会吃人?” 尹叔脚下不停,同样压低声音回。 “叔,其实我也不确定,不过小心无大错,叔,光哥儿那孩子有本事,不会无地放矢,且您看,周遭这些个是不是比往先遇着的流民都壮实?看着不像缺吃,可族长你别忘了,他们空手空脚吃的哪来?干了后咱这一路走来,家里老人婆娘还有孩子们只差没有把地犁一遍,叔,您可瞧着大家还得没得过野菜啥的?草根都没一根对吧?” 对啊! 这么一听族长脸都白了,身边几个遮挡的小年轻竖起耳朵听完后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眼里都是焦急。 他们何家村别看一百多口子人,可老老少少婆娘孩子占了大半,真正能顶用的,算上半大小子,也不过六七十人。 按理真要与这三十四对上,拼尽全力也不是没胜算,可是他们还要护着家中亲人,还有手中家当,如何能挡? “怎么办族长叔,要不咱们别走了,停下来让一让这些人,待他们走远了我们再行?” “闭嘴,你这是什么屁话!” 不待族长开口,边上就有人压着嗓音反驳了。 “先不说这些人明显已经瞄上咱,打咱的主意,你便是让他先走,人家也不一定乐意,便是乐意,咱们得等什么时候去,这里无水又无粮,靠着光小子前头找到的那些也顶不久,反而还惹人眼,等着就是个死!” 身边其他族人不动声色纷纷附和,“对,绝对不能停!一旦停下,咱们真就彻底沦为人家口中的肉了。” “那怎么办?” “嘘,莫慌,镇定些,别被看出端疑,免得人家立马动手。” 尹叔的提醒立刻唤回大家神志,众人收敛慌乱,压下心里焦急,纷纷暗自看向族长。 族长也慌,想叹气,却不能,再三思量过后,斟酌道。 “这样,悄摸通知下去,让大家别惹眼,悄摸来,动作快,尽量不惊动人的把老人孩童婆娘护在队伍里头去,男丁十五以上的全抄家伙护在外头,咱们快速通过此地,争取把人甩掉。” 众人觉得也只能这样,随即几个灵活的小子四散开来,不动声色的猴窜着从前往后通知下去,尹叔也匆匆往回,到了家人身边把事情与李瑶光这么一说,李瑶光点头,配合默契,暗中改变步伐节奏,不动声色的把推车的尹婶子还有蔡花花姐弟护到了人群中央。 一切都在无声进行,快而不乱,一时间,长长的土路上只有无声的赶路挪动,竟是静的可怕。 外头暗暗打着何家村一众主意的流民,几乎是在他们变换位置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 眼前这些人一个个膘肥体壮的,逃荒呢,路上居然还有说有笑,也不像他们这般可怜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的婆娘孩子一个个都还好好的,可见身上肯定有粮!拿不抢他们抢谁?即便没有,着老多的女人孩子,够吃好久了。 见这群肥羊变换阵型提速要跑,领头暗道不好,对方怕是发觉了他们的意图,领头彻底怒了,也不等什么晚上伺机而动偷摸出手了,特别是在看到成年男丁统统走到队伍外围来,手里竟还拿上家伙事后,领头一声号令,一直坠在何家村逃难队伍左近不散的流民,一个个跟恶狼一样,掏出藏在身上的利刃飞扑而上,甚至都没有号令,更没什么摔杯为号。 领头拔出杀猪刀一动,紧跟着所有人都跟着扑了上来,速度之快,态度之狠。 杀戮无声展开,激烈迸发,霎时间队伍乱成一团,哭声喊声厮杀声阵阵升腾彻底乱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花落入贼手命高悬 可怜何家村一众,一路来虽走的艰辛,身体也有劲,却架不住没遇过狠人啊,往日一个个的杀鸡杀鸭可以,论杀人…… “啊,大哥小心!” “爹!” “瓜娃子你倒是砍呀,砍死他,怕个鸟熊啊!” “啊,爹,我不敢,我,我……我下不去手!” 混乱来临的那一刹那,李瑶光手上柴刀与电棍齐出,感谢当初的经历,杀人她是不怕的,且因为电棍的偷袭,角度的刁钻,身边又有神箭手尹叔配合,连尹婶子都操着家里唯一菜刀护着车上家当耍的虎虎生风,一时间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真空,显得悍勇无比。 能走上打劫流民杀人吃肉的这条道,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刀口舔血的真恶人。 恶人们见竟近不得身,突破不了防线急了,不敢正面对上李瑶光他们就侧面突袭。 李瑶光他们配合得当悍勇厉害,却不代表何家村其他人厉害,打着打着,落了下风,不敢杀人,外头的防线很快被突破,男人们自顾不暇,内里女人小孩与老人们便开始遭殃。 “啊,娘,娘……” “我的儿啊!” “小心!” “别杀我娘……” “狗东西我跟你拼啦!” 一时间乱象丛生,悲苦阵阵不绝于耳,怯的人太多,防线倒的太快,导致李瑶光自顾不暇,听着耳边哀嚎很是恨铁不成钢。 自己再锻炼出来,再厉害,手段再多,她也只是一人,独自逃走保命可以,可身边这些相处了这么久的人,自己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 便是为了尹叔,为了当初那一碗麦子,她也不能。 意识到不能这么继续下去,李瑶光出手越发狠厉,一刀捅了面前流民,避开边上另一波攻势,闪躲间果断点开金手指扩音器,边与之敌人缠斗便放声大喊。 “乡亲们,别怕,对方再狠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你不杀他,死的就是你,是你的爹娘,婆娘,儿女兄弟,眼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把他们都当鸡鸭,杀他娘的!他们死了咱才能活!杀呀!” 字字泣血的呼喝着,李瑶光为鼓舞士气,专挑了个身边出手最狠,伤人最多的家伙出手,避开对方大开大合的攻势,仗着身形灵活趁机逼到近前,先麻后砍,敌人倒下也不放过,李瑶光振臂高呼:“看我的!”,声音落的同时竟是一柴刀剁了对方脖子,死不瞑目的脑袋瓜咕噜噜的滚出去,众人猛地醒神。 是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种要命的时刻他们不忍什么?心软什么? 他们要是都死了,身后的老父母,妻子儿女,兄弟姐妹,岂不是沦为人家口中肉? 他们小老百姓,不知什么我为刀俎人为鱼肉的话,只知道今个若是不发狠,所有人都走不出这里。 听着亲人的哀嚎恐惧的哭泣,看着身边亲人朋友一个个倒下,终于,健壮热血的小子们最先豁出去。 “啊,狗东西,老子跟你他娘的拼啦!”,把人干倒,闭着眼把手中开山刀往前狠狠一劈,刀子入肉,鲜血喷洒了一脸浇醒了他们,血腥也彻底激发了心底的戾气,热血上涌,浴血重生,杀了一个后头自然而然的顺利。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你就有我,一个带一个,手中锄头洋叉,柴刀菜刀舞的虎虎生风,大家啊啊叫着杀出了热血,刚才还占上风的流民察觉不好,领头看自己兄弟一个个跟着死伤倒下,有人开始心生逃意,对于刚才喊醒这群肥羊的家伙恨的吐血,目光直接锁定李瑶光。 这人阴毒且记仇,心说死也要咬下一块肉,竟是领着两三个死忠朝着李瑶光所在杀来。 “小子坏老子好事,看招!” “小光哥哥小心!” 忙着厮杀的李瑶光身后传来蔡花花激动的提醒,一转头就看到杀来的狠人。 哦豁,这人瞧着像是头领,手上还有点真功夫的样子,绝不是自己跟着沈越季墨学了点三脚猫就可对付的,李瑶光心里跟着一紧,下意识退避,对方却招式刚猛穷追不舍。 好在尹叔好样,关键时刻听得女儿喊声,手中拉紧的弓咻的放开,利箭飞射,当即破开对方攻势,一箭又一箭,让这人根本近不了身,李瑶光趁机抬起右手,准备赏他个暴雨梨花送他上路。 只可惜这人身形灵敏,而混战之下早打的不可开交,身边都是敌我,未免伤到自己人,一时间竟是找不到下手机会,李瑶光着急,只能按耐住性子,左右偷袭寻找机会。 也是该死的巧了,前头经过一番缠斗,尹叔箭囊已经见底,最后两只都用在了领头身上。 察觉再无箭矢飞来偷袭,领头阴冷得意一笑,随即一个大鹏展翅,径直般朝着李瑶光扑杀而来。 就是现在! 电光火石间李瑶光寻到了机会,忙佯装不敌害怕,转身撒丫子往人群外飞奔,眼看着身后狞笑而至,身边再无旁人,李瑶光当机立断突然转身,抬手间麻溜按下机扩。 嗖嗖嗖,嗖嗖嗖…… 连着三下,三十根牛毛小针齐齐射出。 距离那么近,对方太自信,导致三十根小针全数没入这厮体内,这玩意可全染过季墨得意之作见血封喉啊,一根都是要命的,这还三十! 都不用等,几乎是全中的瞬间,领头面容一僵,心脏猛的收缩剧跳两下,紧接着身躯嘭的砸落在地,鲜血从眼角嘴角汹涌溢出,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了,竟然是连狠话都没来得及留下句便死的不能再死。 跟来的亲信见状咻的吓破胆,也是,他们一个个的曾经也不过是普通百姓而已,哪里见过这般厉害的暗器,当即想逃,满心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可惜,已经杀红眼杀出血性来的何家村众人,看着身边亲人的惨况哪里肯让,势要把这群狗东西留在此地,个个嗷嗷叫的杀杀杀,便是老人妇孺一个个的也狠的要命。 正好这时有人杀到跟前,尹婶子舞着菜刀护着车子儿子,尹叔手中弓无箭已经废了,抓着个锄头棒子帮助族人,当又一个贼人杀到跟前,二虎没注意,人小腿短还避不开,一个趔趄倒下,见敌人杀来,蔡花花不顾危险,快速扑上去拽起弟弟就跑。 偏就那么寸,一跑之下,刚好撞进了正要伺机而逃的亲信手中。 对方见撞到自己手里的人,竟是刚才出声提醒那厉害家伙害得他们头领死翘翘的人,一时新仇旧恨齐来,手比脑子快的就袭了上去。 蔡花花察觉危险时已然迟了,脖子被猛地卡住,她只来得及把手里的弟弟狠狠朝娘的方向推出去,“跑!”,眼里都是绝望。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她成芳心纵火犯 可惜二虎年纪太小,变故让他吓呆了,被推的跌坐在地,心中太过害怕,只会嚎哭:“姐,大姐,虎怕!” 车边上蜷缩着的大熊听到弟弟哭声霍的望去,见到姐姐遇险跟着急了,爬起来凄厉大喊着,“姐!” 儿子的嚎哭立时吸引父母注意,见女儿落入贼手,尹叔与尹婶子夫妻顿时血色全无,顾不上其他,提着手里的家伙事就要跑来救人。 只是贼子也不是吃素的,拽着蔡花花急速后退,竟是拿着小姑娘当起了挡箭牌。 李瑶光:决不能让这厮把小姑娘带走,要不然花花肯定没命。 对方人质在手,尹叔他们又彻底慌了神,一时间竟是投鼠忌器。 怎么办? 情急间,李瑶光当机立断越过尹叔夫妻一马当先奔到贼子近前,趁着对方惊慌警告她不许再上前的时候,趁机一把甩出怀里的蹭蹭。 “啊,什么鬼东西?” 李瑶光:“你喵祖宗!” 趁你病,要你命! 趁机灵蹭扑到对方脸上神爪挥舞之时,李瑶光同时射出左手钢索。 感谢在洪水里救蹭蹭的那一回反复操练,自己用这玩意已用出了心得经验。 危机时刻出手果决,一射一抖,钢索像是无形的手般直接绕上了蔡花花的腰肢,趁着某人分身乏术,只顾去拽自己脸上尽情挠土豆丝的蹭蹭之时,李瑶光再挥手一抖,机扩一收,蔡花花竟是被回收的力道带着飞出,瞬间脱离了对方掌控。 接连的变故太快了,蔡花花根本反应不及,脸上的惊恐都还未来得及收起,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是……小光哥哥! 李瑶光自己本身力气并不大,巨大的回弹力还带回一人,蔡花花入怀后,她不得不带着人转了一圈好卸去力道。 而被带着旋转的蔡花花,窝在李瑶光并不宽大的怀抱里如坠梦幻,痴痴的望着头顶如天人般的俊俏面孔晃神了,丢了心…… 李瑶光却全然未觉,救下人后哪里顾得上其他,说时迟那时快,站稳后根本顾不上蔡花花神色,把人送到迎上来的尹婶子怀中,李瑶光利索收了钢索,抓着手里的柴刀与电棍就欺身而上继续与贼人缠斗厮杀。 却不知身后在亲娘怀中的蔡花花,眼神迷离的一直追追逐着她的身影而动,口中喃喃的全都是一个名字——小光哥哥。 便是身边亲娘一声声的喊花花,蔡花花也没醒过神来,李瑶光自然也就不知道,因为她这一下的英雄救美,在本来就有些萌动的小姑娘心上留下了深刻痕迹。 一场鏖战,三十几号流民包括领头在内,全化为了具具尸体横陈路上,唯有少数几个聪明的趁乱逃离。 看似何家村一众大胜,代价却也极其惨重。 何家村一百七十八口,男丁倒下十二个再无法睁眼,老弱妇孺也去了二十九,这还不算大小轻重受伤的,周遭哀嚎阵阵,大家不是不后悔先前的软弱,要不是一开始的手软,何至于此? 可再后悔也无济于事,族长心有戚戚耷拉着脑袋,招呼族里剩下的青壮挖坑安顿亡故的族人,尹叔并未受伤自是要去,不过临离开前,看到不过是受了点轻伤的自家人,不忍戳族人的眼珠子,更是怕失了亲人的族人暗中迁怒,离开前暗暗叮嘱妻子。 “孩他娘,看顾好几个娃,拘着点,别让他们乱跑招人眼。” 尹婶子自是懂,忙不迭点头应下。 尹叔吩咐完就走,李瑶光起身跟上,“尹叔我跟你一道。” 尹叔摆手直道不用,“先前对亏了你警钟族人我们才幸免于难,这会子正乱着,你前头又出大力,年纪还小长身子骨呢,且歇歇。” 李瑶光笑道:“尹叔我没事,再一个我身上有药。” 一听有药,拒绝的话再说不出来,同为族人,一路扶持至今,虽偶有摩擦,也不是没有极品,但大灾大难大是大非面前,尹叔也不愿再有人再死去,毕竟此番失去的人已经太多了。 尹叔别扭着感激又羞愧,憨厚的脸涨的通红,李瑶光懂,没多说,招呼着尹叔就往族长那边去,准备借着怀中暗袋遮掩送些金疮药,能救一个是一个。 被亲娘喊到身边说是整理清点家当的蔡花花,见李瑶光要走,下意识起身就要跟上,尹婶子眼明手快一把将其拉住。 “花花你干嘛?” 蔡花花目光都舍不得离开某人背影,语气焦急,“娘,我也跟着爹一道去看看要不要帮忙。” 尹婶子毕竟也年轻过,同是过来人,看女儿表情心觉不好,再顺着女儿张望的视线看去,见到那领着蹦跶小奶猫走远的少年背影,心里蓦地了然。 年少慕艾本就正常,更何况还有救命之恩。 只是他们这样的人家…… 也不对,光小子年龄与女儿相当,长的好,脾气也好,人还有本事,最重要的是对自家三孩子都挺好,特别是自家花花,那小子还挺护着。 (李瑶光:冤枉啊老天!即便不是闺蜜,对待朋友以及小朋友不合该真心且温柔吗?) 最重要的是他孤身一人上路,怕是身边也无亲无故了,若是真能跟女儿成了,这现成女婿…… 尹婶子自我攻略,莫名就觉得好,丈母娘看女婿,暗暗点头。 只是眼下嘛,丈夫有吩咐,自不能让女儿胡闹,尹婶子便道。 “你爹跟你小光哥是去办正事,你姑娘家家的添什么乱,他们男人家家是要出大力的,忙好了自然就回,这会子你得帮着娘清点下行囊,瞧瞧东西丢没丢,特别是水,那可舍不起!还有你弟弟们,刚才也不知有没有摔着,乖女,你的心思娘懂,听话,咱先顾着这头,回头你想干嘛娘都不拦你。” 被亲娘这么一说,蔡花花脸皮多薄的,霎时间脸上两朵村红越发娇艳,虽然牵肠挂肚,却也羞的再不敢去,跺跺脚,只得听话的照看弟弟去了。 再然后上路时李瑶光傻眼,却也心粗,一时半刻还真没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头,只觉尹家母女越发热情。 走在路上,蔡花花会捧着水囊,羞红着小脸凑到跟前,羞答答塞来水囊软软道:“小光哥哥,喝,喝水。” 夜里歇下,蔡花花会积极主动,第一时间给她铺好临时草床,总借口说小光哥哥辛苦需要好好休息,硬是不让弟弟们碰她的一片心。 这么次数多了,憨憨的尹叔都觉着不对,看着女儿与臭小子的互动,尹叔不由悄摸拉过自家婆娘背后嘀咕,换来的却是自家婆娘暗含深意的姨母笑,以及不客气的虎爪拍开让他别碍事。 大人还好,大熊二虎两小的却不干了,开玩笑,姐姐是他们的姐姐,自来都对他们都好的不得了,结果如今,姐姐所有的好都对着别个去了,再是小光哥哥,再是厉害那也不成啊! 在李瑶光自己都还无知无觉的时候,她成功给自己惹来了俩小舅子,啊呸呸呸,两虎视眈眈的小对头。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天旱无水纷争起 烈日炎炎,一路行来再不见一丝绿意,遍地都是开裂焦土,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离着上次厮杀已过五日,队伍继续前行却再寻不到一丝水源,身上携带那些再如何节省,眼下也已然见底。 队伍里好些人家,当初那一战的时候水就洒了不少,一直无有补充,走到现在早是强弩之末,所有人都在苦苦挣扎。 队伍末尾,一刚失了家中唯一男丁儿子的干瘦老妇,刻薄的脸瞅了瞅半大孙女,目光落到边上挺着大肚子一脸菜色的儿媳身上,狠了狠心,把身上只剩一点水底子的葫芦塞给摇摇欲坠的儿媳,压着声音道:“喝。” 儿媳一愣,拒不肯受,忙要推拒,老妇狠狠一眼瞪来,都不给儿媳开口的机会。 “你给我闭紧嘴省点唾沫吧!你不喝,老婆子我的孙孙还要喝呢!我儿没了,你肚子里的可是我儿唯一的遗腹子,老婆子我才不是为了你。” “可是娘,您跟大丫……” “让你喝就喝,别的甭管。” 老太太态度强硬,不容分说,女人也惦记肚子里丈夫的遗腹子,终是狠心,仰头把最后一口水干了,对上一旁女儿期待的眼神干裂的唇,女人心有戚戚,不忍又羞愧,嗫嚅着嘴还想说什么,老妇人一把抢过女人手里的空葫芦,塞给眼巴巴的孙女。 “大丫你去,到前头去寻你族长爷爷讨口水来。” 大丫怯懦的捧着葫芦没动,毕竟昨个她已经讨过了,眼巴巴的望着自家干巴刻薄的奶奶:“阿奶,我,我……” “你个屁的你,老婆子可没有水给你,只问你去不去,去了讨到水你能活,不去咱就一起等着活活熬死吧。” 听到死,想到埋在路边的爹,大丫生生打了个激灵。 她不想死,却也害怕再去讨水,毕竟昨个去的时候就已经被族长奶奶阴阳怪气了,她…… “怎么还不动?你个蠢丫头,算了,老婆子再教你个乖,你只管去,族长不给你就跪,你就磕头,你就哭你爹,你爷。再不行你就说是族长坚持要往西,结果走到了死路,你问他大家活不下去了他管不管。” 奶奶太凶了,像传说中的虎姑婆,大丫害怕,吓的赶紧抱着葫芦往队伍前头去。 只是人小,还经常食不果腹,眼下还渴的厉害,小丫头跑的跌跌撞撞一把撞到李瑶光,若不是李瑶光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这明明七八岁,看着却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娃真能跟球一样滚出去。 “大丫你没事吧?”,李瑶光拽着人温声问。 大丫见是族里后来的厉害大哥哥,心下一松,忙忙摇头,怯怯不敢吭声,站稳后不等李瑶光再开口,忙抱着葫芦跑脱开去。 边上尹叔尹婶子看的唏嘘,特别是尹婶子,很是个精明主妇,见状不由的先唏嘘上了。 “嗨,都是贱命啊!大丫这孩子,看样子怕不是又去前头找族长讨水去了吧?” 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因着孤儿寡母的也是真需要帮扶,尹叔自来又不爱背后说嘴,忙的呵斥住自家婆娘。 边上蔡花花听了这些官司沉默,望了眼大丫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一直抬头仰望日头的李瑶光,小姑娘心里不知想到什么,快步走回车边,扒拉出李瑶光的竹筒提着就往李瑶光身边凑。 “小光哥哥,你喝水。” 李瑶光头皮发麻:又来了,又来了,那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不了,我不渴……” “大姐你偏心!” 不等李瑶光拒绝的话完,边上大熊二虎先不干了,特别是大熊,整个一炸毛小孩。 蔡花花被心爱弟弟明着指责,脸面自是挂不住,加上李瑶光迟迟不肯接,小姑娘单手搅着衣角,嘴里羞怯辩解。 “那个,那个,大弟,小光哥哥自来喝水少,赶路辛苦,大姐这才给他……” 给他什么?“哼,大姐就是偏心!我跟二虎也很累,赶路也很辛苦,以前大姐最疼我们的,结果他来了大姐就再看不到我们了!” 李瑶光:好嘛,这般赤裸裸的指责她可扛不住。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一点也不想参与人家的家庭纷争,虽然导火索是自己,她也麻爪,但她真不擅长啊亲。 李瑶光心虚的忙推开眼前竹筒,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对蔡花花道:“那什么,花花啊,我自己还有水,谢谢你啊,内个我去前头看看去。” 感觉怎么做怎么错的李瑶光心累,只得当逃兵,撂下这话就跑,像极了不负责任的渣男。 蔡花花见她跑了,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越发苍白,边上推车的尹叔就是个憨憨,完全不知内里,还打岔给儿女当和事佬呢,知道内里的尹婶子恨不得给自己蠢儿子来两巴掌。 “臭小子你嚎啥嚎,家里水早喝光了,眼下这些都是你小光哥哥的水,你大姐怕人家计较,给递口水怎么啦,就你作怪!再一个,前头你小光哥哥还救了你大姐的命,怎么,这你也忘啦?忘恩负义的臭小子!” 对吼!被亲娘这么一凶,大熊立刻回忆起来了,也不闹了,憨憨的挠了挠头心虚的对着爹娘讨好卖乖,“嘿!娘,我错了,我忘了,我就是嫉妒,往日大姐明明最疼我跟弟弟的。” “嘁,臭小子,你大姐姑娘家家,还能疼你一辈子?早晚要嫁人……” 尹叔……自家婆娘这话,自己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头? 可怜匆匆跑路的李瑶光可不知道这些,一路到了前头,还未接近,老远就看到大丫捧着个葫芦,眼巴巴的站在为难的族长身边,而族长的三儿子此刻脸上全是焦急。 “爹,咱家水也不多了,再给,你的孙男娣女也得渴死了!” “是啊爹,昨个你送了水出去,咱家的骡子已经一天没饮水了,咱还得靠它拉车。” “爹,族里这么多人,一个要,两个要,缺水的多呢,您能供得起多少?” “就是这话,老头子,要是当族长就得一直吃亏,你这破族长不当也罢,有个什么子劲!” “公爹,小宝说渴。” “爷爷,大宝也渴。” 周围七嘴八舌全是家人的念经,族长脑子嗡嗡的,天旋地转,可瞧着身边怯弱的,眼中噙着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大丫,拒绝的话族长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把干裂起皮的唇抿的死死的。 “唉,都是族人,大丫还是个孩子,老婆子,算我求你,就给半瓢吧,大不了这两日我不喝水了。” 一声落,族长一家哭天抢地,大丫眼里迸发出惊喜,抱着葫芦跪下纳头就拜。 小丫头虽笨,嘴不会说,心是懂好的。 族长一家其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族长婆娘恼恨归恼恨,看到丈夫乞求的眼神,又看大丫磕红的额头,嘴里恨骂声声,终是不忍,让儿媳扶起大丫,骂骂咧咧外带警告大丫不许再来,手却诚实的给大丫的葫芦灌了大半瓢水。 李瑶光冷眼瞧着这一幕幕,想到自己空间那几口太平缸里没怎么大动的水,软了心肠。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主动请缨寻水去 大晌午时队伍落脚歇息,李瑶光往前头亲自寻到一脸愁苦的族长。 见她来,族长努力收敛苦涩与疲惫,强打精神看她,“光小子,你寻我有事?” 李瑶光干脆点头,“对。” 忆起先前李瑶光赠药之恩,怕有大事,族长不敢轻视轻怠忙客套道:“往日没少得光小子你的关照,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光小子只管说来。” 李瑶光自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 “族长叔,走到现在,大家都缺水了吧?前路如何现下我们都不得而知,没水却是真活不下去对吧,我呢有点寻龙点穴的本事,正好又瞧着前头有大山,族长叔,那不若我进山去看看能不能寻到水,顺便还能给大家先探探路,您看呢?” 这还有什么好看的,族长大喜过望,抓着李瑶光的手激动不已,连声感谢,不仅如此,更是直接点了十来个族中机灵且体魄强健的汉子,包括尹叔在内让其跟着李瑶光一道去。 临别前,族长望着他们十一人,忍不住殷殷叮嘱。 “孩子们,水找不找得到是次要,一切以自身为要,别去太久,免得家里担心。” “好,我们记下了,族长放心。” 就这么着,李瑶光他们带着饮具,带着全村人的希望踏上寻水的路,一路上尹叔心中忐忑,不由凑近到李瑶光身边小声询问。 “光哥儿,你真会那什么寻龙点穴?能带大家找到水?” 很显然,这也是同来一众心中共同关切的话题,饶是尹叔声音再小也挡不住大家关注。 见众人纷纷朝自己看来,李瑶光指着近在咫尺的枯萎山林。 “我幼时有奇遇,救了位老仙人,得老仙人指点过一段时间本事……”,这可是从忽悠姨父的五鬼搬运术进化来的,很有神奇色彩,“后师傅仙去,小子不才,若论寻绝佳的风水宝地可能还有所欠缺,可这寻水脉嘛自认还是有点心得的。”才怪! 不过是仗着空间里那满满太平缸里的水底气足罢了。 面前人哪里知道她鬼话连篇,加上这时候人信鬼神,听她这么一说,所有人心里止不住涌起希望。 有那耿直的青年直接拍着自己胸脯保证,“光哥儿,哥哥我别的本事没有,力气多的是,只要能带着咱找到水,你只管吩咐。” 其余众人乃至尹叔也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纷纷附和点头。 李瑶光对此态度表示很满意,不过找也是真心想的找一找的。 若是能找到,空间的存水就还能留下次再救命。 这般打算,她借着鬼吹灯中台词,望着眼前山峦,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瞧她掐指念咒神叨叨模样,大家纷纷竖起耳朵,不由暗暗点头:“嗯嗯,瞧这模样,光哥儿就是个有能耐的,这水肯定稳了。” 尹叔心里也觉稳了,唇畔勾起的弧度怎么也止不住,见身边这些小年轻声音越发拔高,他忍不住低喝,“统统住口,别打扰光哥儿走神!” 众人忙捂紧自己的嘴巴,只留一双眼不错一分一毫的紧紧盯着神叨人。 李瑶光头大,好在她也不是一点成算都无,当神棍真本事没有,可找水嘛,贝爷德爷不是白看的,求生节目也不是白水的,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干旱若是寻水,自然要找地势最低洼,且背阴有遮挡的地方走,另外再配合着原有水脉走向,才能容易找得到水。 李瑶光仗着这些后世学来的经验,口中念叨,领着人继续前行,把这些地里要素全集中到一块分析观望,翻山越岭,爬上爬下,终于在寻觅了两个多时辰一个个累的腿都发软后,才终于寻到了一条干涸的溪道。 只是这溪道大多青石沙土,干焦焦的,亲自跳下去挖了一下,极其艰难,李瑶光果断放弃此地,带着人继续沿着溪道往下,终于在夕阳洒满山林之时,他们攀爬下一片嶙峋坡壁,下到一片山涧腹地之时,他们看到了本该是被瀑布水流冲击出来的水潭。 可惜水潭此刻已经干涸,潭底碎石裸露,一点水都没有,跟来的人见状,目光里全是失望,李瑶光却没有就此罢手。 因为她发现了,此地被两边山峭遮挡,正是背阴之地,又是积年的水潭,下头指不定有水。 李瑶光喜的走上前蹲下,沿着崖壁接地的位置,前前后后的摸摸找找。 尹叔见了心里不是个滋味,心说光小子也不容易,怕不是为着帮他们找水找魔怔了吧,心下一酸,没由来的苦涩,忍不住上前去扯李瑶光劝。 “光小子,光小子!没事,找不到也没事,今日不成还有明日呢,你别这样,叔看的心疼……” 李瑶光的心思却根本不在此,把手里拽着的这把泥土丢回地上,打断身后尹叔的关切,果断指着自己脚下位置对着尹叔他们道:“尹叔,快,招呼大家伙都过来,我们就从这里开挖。” 众人…… “光哥儿?” “这是找到水啦?” 李瑶光:“不确定,但是这里的泥土明显比别个地方湿润些,且此处背阴,若是要论有水怕也就只有此地可能了,不管怎么说咱们得先试一试?大家看呢?” 那还看什么?干呀! 尹叔二话不说,朝着自己的手心吐了口唾沫,一把夺过边上小年轻手中唯二的锄头,招呼开李瑶光,甩着膀子就开挖。 边上其他人见状纷纷醒过神来,同拿锄头的那位跟着动手。 剩下的人没带工具没事,他们带了柴刀、开山刀,舍不得抛费糟蹋去挖土,还不能劈几个合适的木铲子使? 都不用李瑶光再分派,同来的少壮齐动手,对着李瑶光点的地方就开造。 要不都说人多力量大呢,都是干惯了农活的汉子,即便再渴再累,有救命水的大胡萝卜吊着,大家干劲十足,渐渐的一个两米见方的坑慢慢成形,下去半米,一米,三米,五米…… 静谧的山涧点起了他们自制的简易火把,里头挖坑的人早不见身影,只有越来越多的土被扬出来,外头蹲守的人又负责把土推远去。 李瑶光心中不是不焦急,偷偷看了下时间,按耐住告诫自己等等,再等等,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若是一小时后还挖不到水,她就支开人,利用这个大坑做点文章。 才这么打算着,突然,从坑里再扬起来的一铲子泥土落地的声音不对。 重,且沉闷,还不散。 意识到什么,李瑶光忙借着火把的照耀定睛一看,惊的急忙喝住正要把这一铲子泥撬走的汉子,自己个猛扑上去狠狠抓了一把捏手里细看。 第二百六十六章 山涧苦挖不负人 这是?李瑶光眼里猛然迸发出惊喜。 铲土的汉子一顿,心虚问,“光小子怎么啦,可是有哪里不对?” 李瑶光激动的才想说没哪里不对,就在这时,坑底突然爆发出惊呼。 “天,这泥巴,这泥巴湿润润的,有水,有水啦!” 此音一出,上头所有人都激动了,跑过去全蹲在坑口探头探脑,李瑶光更是直接趴在坑边伸长手喊:“快铲一铲子给我瞧瞧。” 下头果然铲了一铲子,经过第二阶梯的同伴递上来,李瑶光看着木铲子里的稀泥巴,眼里都是光。 “挖,大家继续往下挖,不过要注意,泥土湿润,小心塌方。” 下头人同样惊喜,一个个跟打了鸡血般一样,脆生生的应下继续开挖。 大家齐心协力继续往下挖了差不多一米来深,挖出的已经是稀泥汤了,明水却是不见,再挖却遇到巨大石块再无法往下。 惊喜过后来此一遭,所有人都错愕颓丧,有那年轻的甚至忍不住捧着泥汤哭出声来。 李瑶光忙下到下头亲自查看,摸着堵住的巨石,心里也没底,撬是不可能撬的,往侧面挖又不知巨石多大,且还有塌方危险,怎么办? 蹲下仔细看了下脚下泥汤,李瑶光有了主意,安慰众人一番,忙让大家扩宽泥汤地,把泥巴铲除起来,自己则是上去用了一个带来的空竹筒,利用空间里的木炭,潭边的泥沙,还有纱布做了个简易过滤器,又下到坑底,亲自拿着小木铲把泥水最丰沛的地方铲出阶梯,而后把简易过滤器卡住,从胸口摸出条干净手帕来。 周围以及坑顶上的人完全不知道李瑶光要干嘛,不过出于对她能带着大家找到水的天然信任,全都不吭声,只默默看着李瑶光把手帕一端浸入处理好的泥坑里,一头导入竹筒中,屏气凝神不多会,竹筒底端被某人戳出的洞竟然淌出了清亮的潺潺清水。 所有人都惊呆了,还是李瑶光一声大喊,“快,拿装水的器皿来。”,这才惊醒了众人。 霎时间所有人都动了,你塞桶,我递葫芦,大家带来的装水用具一个个往下头送,见到清亮的水流入桶中,哪怕只是涓涓细流,所有人的脸上都扬起了明媚的笑。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有水啦!” “哈哈哈,老天不弃,老天不弃啊!” “呸,什么老天不弃,明明就是光小子本事。” “对对对,哥你还真别说,光小子别看人不大,但真他娘的厉害!” “呸呸,好好说话,别亵渎了福星。” “哎哎,好勒哥。” 众人欢喜着,李瑶光却并不轻松,让尹叔扶着竹筒汲水,她又依样画葫芦的牺牲了两个竹筒,在小小方寸之地里又做了两个汲水装置,这么的收集的速度才快了很多。 第一波打上来的水大家喝了个饱,身体有劲了,夜却也深了,光这么等着不是个办法,且来时族长还殷殷叮嘱让他们早点回,为怕族长族人等的焦心,干脆的,李瑶光指着已经收集到的几桶水对尹叔他们道。 “诸位,这水收集的并不快,不如这样,咱们分成两拨,我与尹叔两人留守在此有个照应,汲水,剩下的几位带着收集好的这些先回去如何?一来安族长叔的心,二来也好让乡亲们能尽快喝上水,最重要的是,难得有水,前路如何还未可知,错过了此地白白可惜,你们回去后还能再带些器皿与人手过来装,咱们尽可能多收集一些,大家看呢?” 看什么看,根本就不用看,如今各个把她当神人,地位堪比族长,她说什么自然都是好。 不用李瑶光再多说什么,深山里怕出意外,大家商议过后,果断留下尹叔与另外两个力壮小伙,剩下的人带着收集到的水,举着火把连夜踏上了回去的路。 来时耗时不短,回去带着精贵的水走的更慢,怕是不到天明不得归了。 李瑶光把剩下的人排了下班,一个看水,一人在上头放哨,两人休息随后轮班,这么做无非是她想支开人暗中搞点小动作。 此地虽有水,出的却慢,且她也料不准到底能弄到多少,为防万一,李瑶光趁着自己守着收集的时候,悄悄摸摸的把空间里的水往器皿里灌,当然,也不敢太过份就是。 这么的,她也把除了太平缸外空间里其他装着的水耗空了。 却说五更天的时候,带着水回去的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晌午落脚的地方,因着要等他们归,队伍就地安营扎寨再没挪动,虽没找到能果腹的食物,大家伙好歹也能好好歇一歇脚,顺道的拿出点粮食做点吃的,美中不足的就是缺水,同时所有人都在心里不停祈祷,希望小福星能带着族人找到救命的水。 在这样的期盼下,天黑了,夜深了,族长辗转难眠,几乎是睁眼数着时辰过,心里担忧不止,时不时起身去问问巡逻的族人,去打望大家离开的方向,一回又一回,直到五更时,突的,一道火把的亮光,照着几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族长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把身边小伙拉扯的直摇晃,口中急切,“虎子,虎子,你看看,那是你大哥他们么?” 自己亲哥,哪有不认识的道理,小伙连连点头,“对,对,是我大哥,我大哥他们提着……” 在看到来人手上木桶等器皿沉甸甸的,一看就不空,忽的想到什么,虎子立时激动了。 “水,肯定是水,我大哥他们跟着小福星肯定是找到水啦族爷爷!哈哈哈,我就说嘛,小福星那么厉害,荒田里都能找到粮食,不过是区区水而已,哈哈哈……” 少年人高兴的又跳又笑,更是把身边的族长摇的打跌,族长却一点也不怪罪,一张老脸反而笑成了菊花,顾不得腿脚酸软口中饥渴,忙不迭的跟在虎子身后往前迎去。 双方见面,看到那一桶桶清亮亮的水,族长开怀大笑,笑着笑着又泣不成声。 领头的虎子大哥见状不好,生怕他们的族长哭出好歹,毕竟这可是他们全族的主心骨,若是倒下,指不定何家村就得散,立马把手中桶提到族长跟前安慰。 “族爷爷您可别哭了,您看,水!光哥儿本事,真带着大家伙找到水了,光哥儿让我们先带着这些先回来让族人喝着,后头还有更多,让咱回来跟您说,让族人带上更多家伙事去装水,这些可都等着您老安排呢,您哪能只顾着哭呢!” 对,都得靠他安排,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水是救命物,话是强心剂,深觉背负重担的族长一抹眼泪收了欣喜激动,领着族人回去把带来的水一分,也不等什么天亮了,让回来的小子们吃了食,再给山上的四个,特别是大功臣李瑶光带上新作的干粮,这回直接派出一半的少壮,带着全村的装水器物,在所有人欣喜激动的目光中浩浩荡荡的再次出发。 第二百六十七章 静的可怕的驻地 “哈哈哈,这回的水带回去,省着点喝,怎么地也能走到二爷爷所在的地方了吧?” “我觉得肯定能,兄弟你是不知道,为了能多装些水上路,昨个我家婆娘硬是把盛咸菜的坛子都捣鼓了出来,还叫我别刷多了,咸味的水也是好东西呢!” “别说,我阿奶也是,把洗脚的木盆都用上了,还说脚盆装的水给我喝,哼!” “哈哈,二娃,你奶人才啊,趁着现在你赶紧喝个够,要不然洗脚水的味多馊的。” 大家踏着朝阳赶路,心里火热,两个来时辰就到了地方,看到坑边那一个个盛满水的器皿,一众对着李瑶光先是好一通的感激,各自喝饱了水,留下一拨继续接,其他开始轮流往外运。 李瑶光忙了一宿没怎么合眼,真是累坏了,这会子因着村里要多存水,要的是时间,干脆彻底不动了,吃了村民们带来的干粮,在坑边不远处好好找了个背影地方,撒了一圈防蛇虫鼠蚁的药闷头就睡。 尹叔见状,把昨日轮班的俩小子安排提水回去,有看护小友之心的他,也学着李瑶光模样倒头就睡。 再醒来时,日暮西沉,耳侧都是村民喜气洋洋的声音,见到她起来,一个个还跟着热情招呼。 “福娃子,你醒啦?” 边上早一步醒来的尹叔听的皱眉,忙呵斥,“去去去,叫什么福娃子,也不怕把人家福气叫跑喽,我看喊光哥儿就好得很!”,呵斥完族人,转头又笑眯眯看着李瑶光:“光哥儿可歇好啦?要是歇好了,咱这就回?” 出来这么久,她想自家喵了,没给自己给它开小灶也不知饿没饿着,自是想回,点点头,开口却是:“尹叔,我歇好了,随时可以走,只是村里的水存够了吗?” 尹叔憨笑着连点头,“呵呵呵,好了好了,说来多亏得你,咱的水接的差不离了,村里上上下下家家户户如今都不缺。” “哦,那便好,那咱这就走?” “哎哎,走,走。” 笑应着完,尹叔忙探头朝着坑下大喊一声,“虎子,走啦。” 坑底立时传来回应,“哎哎,好嘞十七姑父,等我把最后这坛子接满,再把这底下填埋一下我就上来。” 李瑶光一听急了,忙奔上去朝下喊,“慢着,别填。” 下头虎子抬头与李瑶光四目相对,憨厚一笑,挠头不解,“光哥儿,这水也接完了,我们马上就要走了,也不回来,为何不填?” 李瑶光叹气,“我们是走了,许是不回,可这么旱的天,来往少不了与我们这般一样的逃难人,都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咱不仅得留着这水,还得一路留个指引,告知官道上过路的人这里能寻着水,能活命,咱今日做点力所能及之事,说不定哪一日就能还在咱亲人好友,子孙后代身上了,你说呢?” 众人…… 尹叔品着这话,不由点头,“嗯,光哥儿不错,怪不得能成福星呢,心善!合该的有福报,咱都听你的。” 因着这么着,他们一行往回的时候路上就耽搁时辰。 沿路李瑶光用大家伙听从她分派捡来的石头,隔着三四百米就堆一个三角形箭头,一路往回,到了官道路边更是齐心合力弄了个大木墩子,李瑶光亲自在上头刻画文字与图画,不仅指引了前方有水,更是告诫路人,根据箭头可寻到水源救命。 做完这些个,天彻也底黑了,不过也不怕,他们人多,点燃用松脂做的临时火把照亮,大家带着水喜气洋洋的往回,起先热热闹闹的,走着走着,眼看着要到大部队落脚的地方了,忽的,斜刺里草丛中传来异动。 众人咻的各自警戒,神情紧绷,尹叔更是放下手里的木桶直接去摸背上的弓,快速弯弓搭箭,瞄准了动静传来方向。 才要松手,忽的一声奶喵声起,李瑶光一顿,赶紧喊停,“尹叔慢着。” 声音落下的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自灌木丛后闪了出来,直奔李瑶光,尹叔见是黄蹭蹭,笑骂一声,倒是收了手中的弓箭。 边上虎子他们还奇道:“嘿,吓我一跳,还当是什么呢,原是这么个小东西,光哥儿你这猫子还怪灵的呀,还晓得你回来了特特来接你。” 李瑶光揉着怀里的喵老爷,下意识点头,“嗯,我家蹭蹭是怪灵的。”,可随即又觉着不对。 小家伙小,奶乖奶乖的,平日根本不乱跑,自己离开前又特特叮嘱过,它更不知自己何时回,如何会来接自己?还这么巧?且眼下窝在自己怀里还满身焦躁不安? 这很不对劲! 下意识的,李瑶光揉猫的手一顿,抬眼望向该是村民们宿营的方向,那里不见火光,漆黑一片。 李瑶光下意识问身边人,“尹叔,我要是记得没错,大家落脚的地方不远了吧?” 尹叔高举着火把照亮了下四周查看,身为长年奔走山里的猎户,最会记路,对比了下环境参照物,尹叔俨定的点头,“嗯,对,是不远了。” 尹叔的回答让李瑶光脸色一变,边上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见她如此表情,一个个也急了,连忙关切,“光哥儿怎么啦?可是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不对大发了! 李瑶光感受着怀里喵的情绪,指向记忆中应是大家宿营地的方位,语气沉沉,“要是我记的没错,那边该是大家落脚歇息的营地吧?” 众人跟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仔细看了看,纷纷点头,“对啊,没错,就是那里,怎么……” “诸位听我说。”,不待众人再问,李瑶光不耽搁时间直击要害,“按理,那么多人落脚,秋夜寒凉,在没有外敌危险的情况下,大家是不是会生火造饭取暖?” “对。”,虎子道:“昨个夜里我们就生了。” “那你们仔细看,前方可有火光?” 虎子正附和着,李瑶光再来这么一句,霎时间,虎子未尽之言彻底卡住,不由急切眯眼再看该是宿营地的方位,真不见一丝光晕。 这很不对劲! 大家意识到这点,就听李瑶光却再下重锤。 “再一个,即便有所顾忌,大家伙没有生起火堆取暖取光,那么多人呢,聚在一起总归不会一点动静都无,你们看,仔细听,前头是不是静的可怕,还有,我家蹭蹭也不对劲呢,明显焦躁急切,还带着害怕,尹叔,还有诸位,营地怕是出事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大明湖畔小幺哥 众人随着李瑶光的提点仔细分辨,听到最后,所有人蓦然变色。 “不,不会吧?” “不可能!我爹娘还在那!” “我媳妇,我孩子,不行,我要去看看。” 一言激起千城浪,大家心里齐齐慌了,顾不得水精贵,撂下就要往前冲,却被李瑶光一把拦住。 “慢着!都不许动。” 众人猛地顿,也是李瑶光接连作为在何家村一众心中积威已生,得她喊话,激动惊恐的众人猛地停住,神情却焦急难耐,“光哥儿为何?” 李瑶光眸光沉沉看向远方寂静的可怕的营地冷声道:“眼下天暗,前方具体情况如何未知,而我们一路来高举火把,敌在暗,我在明,若是就这么冲过去,前头无事还好,若真有事的话,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去送菜的?” 众人急不可耐的心当头被泼下冷水,这才纷纷冷静下来,也明白李瑶光说的都对,正因为是对的,大家伙才越发无措。 一个个揪脑袋,猛跺脚,最后却只能把希望投向李瑶光,声音哀求,你一言我一语的,尹叔看不过眼,呵斥打断:“好了,都闭嘴!乱糟糟的像什么话,没得引来坏人。” 训斥完了族人,尹叔也实在担心营地里的妻儿,不由乞求的看向李瑶光。 “光哥儿,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本事人,有能耐,还有福气,眼下这情况你说咱到底该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李瑶光想了想,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更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她不懂什么兵法作战,脑子里只懂一个道理,既然敌暗我明不好对付,那就只能化明为暗,化被动为主动了。 “好,既然大家都愿意听我的,那我们这样这样……” 李瑶光对着众人随即分派开来。 众人得了提点,强忍着担忧纷纷点头,紧接着二十几号的人留下零星几个,继续举着火把以先前的速度前行着,其他人纷纷卸下装满水的器皿搬到路边藏好,这才在李瑶光与尹叔的带领下,窜进官道两侧的灌木丛中,沿着干枯的林子走,用最快的速度越过举着火把的人往前逼近。 而远在营地中的人,望着停滞的火光再度无异样的朝着他们的方向继续行来,暗夜下,如鬼魅一样站立起的黑影蓦地舒了口气。 这道黑影身量不算高大却极其灵巧,越过地上一干趴伏着一动不敢的诸多身影,快速靠近营地中央那道另一道高大的挺拔人影,才要开口,地上那被绑的跟毛毛虫一样,此刻满心绝望的族长,死命的扭动着身体挪到黑影脚下苦苦哀求。 “山大王,山大王,饶命啊,我们就是些升斗小民,山大王要粮要水,尽数拿去,求求别害我们性命,求求您。” 灵巧黑影一顿,有些不自在,还是跟挺拔黑影道:“哥,没出差错,看火光,人已经继续过来了。” 被唤哥的那道身影点点头,“嗯,知了,来了也不要放松警惕,叫每个兄弟守好自己的岗位,继续戒严。” 族长一听这对话,心中更是绝望,不由老泪纵横,却苦于无门提醒那些还没被制服的族人后生,只得丢了尊严,一下下以额重重触地,边磕边求。 “山大王饶命,山大王饶命啊,国难当头,大家都是苦命人,求求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两道黑影闻言猛地顿住,也不知是族长哪一句话触动了他们,灵巧身影突然蹲下,一把止住了磕头的族长,将其提起,语气倒是不坏。 “嘿,你这人,我们兄弟也不是那等十恶不赦的人,到现在为止,你们全族上下不都活的好好的么,咱也没伤你们一条性命呀,不过是要问水源在哪罢了,谁叫你不说。” 族长苦涩,心说不是他不说,是他不能说啊! 那救命的水是人家光小子用福气找到的,没有光小子同意,他们如何能卖了人家? 眼下这些人看着很是凶恶,有股子兵匪的味道,现在看着是好,没杀他们,也没打他们,可万一呢?万一自己叫这些人找去,为了水源与光小子对上,害了光小子的性命可如何是好? 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他们何家村上上下下都不是!所以不是他们不说,而是不能说! 族长愁苦的只能继续求饶,“山大王,山大王,小的们真的不知啊,山大王要缺水,我们现有的您都拿去,拿去就是。” 灵巧黑影见族长如此冥顽不灵,不由脑壳疼,无奈求助看向自家大哥,挺拔黑影默了默,也透着股无奈,最后看向灵巧黑影道:“算了,且通知下去,一会先礼后兵,若交手,如非不得已,能不伤其性命便不伤。” 灵巧黑影忙不迭吧把毛毛虫族长塞挺拔黑影手中,语气飞快,边跑边回,“好嘞哥,你放心,我们都晓得的。”,不多时就远遁不见人影,看的挺拔黑影头疼。 也就是这个时候,与尹叔等二十来汉子从路两边摸回来的李瑶光他们,正巧抵达了营地,也正巧看到了从营地里奔出的灵巧黑影。 黑暗里,何家村一众都有些夜盲眼花,根本看不清远一些的物品,尹叔好些,视力也不比李瑶光。 便是无灯,借着毛毛月光,李瑶光先是看到了那些被制服,被绑缚,被看押的何家村一众村民。 好消息是,该是都活着,坏消息是,营地真出事了,眼下这里就是埋伏圈。 尹叔无声摸过来,对着李瑶光比划了比划,李瑶光摇了摇头,给了大家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让尹叔传递出去,紧接着眯眼望向正往自己方向来的灵巧黑影。 这样的气氛下,她忽视了此黑影身上那一丢丢熟悉感觉,几经思量下,李瑶光先摸出解药自己闻了,递给尹叔让传递出去,叫自己这边的其他人统统闻过,解药传回后她收入空间,再翻手之间,空间里所剩不多的2.0被她无声的挥洒了出去,与此同时,李瑶光摸出电棒,电量调到最高,照着灵巧黑影就扑了上去。 她得先抓个活口,拷问一番来着何人,具体多少才成,免得一会砍头都砍少了人,凭白惹来后续报复。 李瑶光心里斩草除根的想着,人跟着也到了近前,狭路相逢,对方唬了一跳,下意识出招,李瑶光灵巧一躲,欺身上前,手里的电棒先伸了出去。 两方瞬间照上了面,对方眼里划过惊喜,猛收住攻势,致使李瑶光电棒长驱直入。 嗤嗤嗤嗤…… 电流闪过的同时,两人异口同声。 “小无忧子?” “小幺哥!” 第二百六十九章 再重逢皆是艰辛 两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同时响起,又同时把对方给炸懵了。 竟是熟人! 李瑶光下意识收手撤回电棍,可惜已然迟了。 可怜的小幺,先是闻了2.0有点迷糊,紧接着出手却发现来人竟然是老朋友,招式猛的一收,正好被电了个正好。 李瑶光察觉到是故人想收手时已然迟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唇畔带笑的人直挺挺倒下,人还一抽一抽的。 李瑶光…… 这把误会大发了,大水冲垮了龙王庙啦! “小幺哥。” 李瑶光忙蹲下关切地上倒霉蛋,手指传来麻涨刺痛,营地里黑影察觉到身体异样时已然迟了,只能满面错愕跟着纷纷倒下,连那道挺拔黑影也没能幸免,闻声不对,快速掠来,结果人也倒在了半途,昏迷前心里全是对弟弟的关切。 李瑶光身后,跟着她步伐杀出来的尹叔他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愣在当场。 “光哥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瑶光忙着检查小幺的情况,没工夫多说。 好在刚才收手的及时,没有继续输出电力,点了那么一下没大碍,她一边掏出解药给小幺闻,一边飞快解释。 “尹叔这是我的小幺哥,自己人,眼下这般怕是有什么误会,人我已经药倒了,你们把人的都集中起来看管好,记住先别动手,更别伤人,等我救醒我哥,问清楚再看。” 尹叔等人一听也没怀疑迟疑,忙不迭点头,领着身后十几族人依言行动开来。 小幺闻了解药,脑子懵懵的,身体麻麻的,耳畔是一声声熟悉又陌生的小幺哥。 这是……他怎么记得,自己晕倒前好像看到了故人? “哎呀,我好像看到小先生了呢……”,下意识咕哝着,意识瞬间回笼,霍的睁眼瞪大,看到头顶的人,小幺蓦然欣喜,“嘿,真是你啊小先生!” 可不就是她么,李瑶光也心情复杂,又喜又激动又心虚,“小幺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啊?大幺哥他们呢?都还好吗?大家还平安吗?” “我哥?坏了!”,提起大哥,小幺勃然变色,怕大哥再跟自己一样大水冲了龙王庙伤了故人,他忙挣扎起身,只可惜,电流走过一圈的身体,虽不致命却还麻呼呼的,小幺身体一软再度倒下,李瑶光及时去扶。 “小心。” 小幺却顾不上这些,只恨自己身体不争气,怕误事,忙扯着脖子朝身后方向大喊,“哥,大哥,头儿,千万别动手,大家自己人,是无忧子小先生。” 然而声音传出去,身后久久没有回应,只剩一片寂静。 意识到怕是出了问题,小幺脸色再变,惨无血色,咬牙挣扎着就要再次起身。 李瑶光意识到什么,忙扶住人安慰:“别慌,别慌,小幺哥没事,我刚才用了点药,大家应该是都晕了,没出事,我也已交代过跟我来的同伴别下手,你且放心。” 小幺绷着的心这才松了,狼狈一屁股坐回地上,望着李瑶光哭笑不得。 “小先生,看今晚上这事给闹的。” 可不是么,李瑶光不由点头,说起这个,李瑶光不禁就问,“小幺哥,当初一别,你们情况如何?出京顺利吗?为何今晚会出现在此,还差点……” 李瑶光目光扫向身后同样被迷倒了的何家村一众,意思不言而喻。 小幺见状,羞愧难当。 “内个,内个,嗨!说来惭愧,让小先生见笑了,不过你放心,我跟我哥还有我家头儿,都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虽然……算了,总归是我们不对,虽下了手,但我保证,我们却没有伤及任何一条性命,至于为何沦落于此境地……” 这个便说来话长了。 慢慢的,小幺满嘴苦涩的与李瑶光提起了往事。 原来当日得李瑶光提醒后,他们那些得了消息的人统统动了,大哥甚至收整好了家当让自己带着家人先回老家暂避,本是打算跟送李瑶光一样,如法炮制天黑后送他们出城的,不想后头京都突传异变,仿佛是从宫中开始,流言纷飞,愈演愈烈,帝王朝廷跑路的消息再遮掩不住,京都整个乱了,为防民乱,沈将军下令大开南城门,给了三日时间,让城中百姓自便。 他们连带谢差头家小,往日一干衙役兄弟家眷,还有李叔等知道内情的李瑶光摊友一齐出城跑路,唯独留下了固执的大哥一众军中兄弟誓死守城。 跑了没两日,后头传来城破消息,小幺实在担心,意气用事下,把家人托付给了谢差头等一众兄弟,欲要回头寻亲。 谢差头他们也是仗义,不忍自己独自冒险,干脆让他们所有家眷合一家,由书生,李伯他们这些摊友看顾着继续赶路避祸,他们则是转身往回,心想着不论生死都得去看看。 当终于回到京都外,看到满城尸山血海时,小幺他们的心是绝望的,以为亲人必死无疑,想着来都来了,哪怕顶着死亡的风险也不能让大哥曝尸荒野,怎么地也得把尸首寻到好好安葬。 万幸的是,胡狄只顾追击据说逃跑了的少将军,只顾洗劫城中财富,烧杀抢掠,城外累累尸骨无一收敛,也无人在意,他们十几人仗着地形熟,冒险摸黑在城外尸山血海中搜索,竟是真在大哥防卫的城墙下方找到了重伤的大哥,以及两个还剩一口气的将士。 有这样的喜讯,大家一致觉得尸堆里搞不好还有更多的活口,十几人不愿放弃,摸索寻找,竟是又悄悄摸摸在尸堆中接连找到了二十几人。 再后来大家潜藏在城外民居地窖,千兴万苦的慢慢修养,正好京都被洗劫一空,胡狄大部队追击南下,他们这才得以侥幸离开,随后追上家人的脚步,一路艰险的回到家乡。 北地狼烟四起,处处接连蒙难,谢差头、李伯、书生他们土生土长的京都人无处可去,自是跟着他们回了家乡,避入深山。 一开始还好,有大幺哥他们带着,大家收集了不少粮食带进山,又时不时领着侥幸活下的兄弟下山洗掠截杀胡狄,带回物资,救回伤员,山里的日子并不难熬。 再后来,随着救助的人也越来越多,外头的光景也来越差,能跑的百姓都跑光了,存粮被抢掠一空,田地无人耕种,粮食颗粒无收,饶是再勇武,大家的日子也渐渐难熬起来,加之今年大旱,饶是山中开荒种地也无以为继,实在熬不下去,他们兄弟才不得已带着力壮弟兄出山,准备找食找水,顺便探一探南下的路。 可一切都随着浊河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破灭,眼看着就要被困死于此,为了山里头的家人,他们不得已干起了匪徒的行当。 当然了,自是盗亦有道,胡狄,杀之;自己人,为富不仁的杀了劫富;百姓贫苦的不仅不劫反而救助;像是何家村一众…… 只能说他们太倒霉,比之一路遇到的流民,何家村上下情况瞧着太好了些,身上有正儿八经的粮食不说,竟还不缺水,就为了水源,大家这才违背了良心动了粗,可饶是这样,他们也没有杀伤一人。 第二百七十章 故人的不情之请 李瑶光听完小幺的复述唏嘘不已。 边上照她吩咐的话,已经把晕倒的大幺他们集中在一处,回来正好听到这些的尹叔也不甚唏嘘。 虎子更是愤恨的跺地,“他娘的,说来说去都怪这该死的世道,该死的胡狄,该死的皇帝老儿!” “虎子,慎言!” 老百姓嘛,天然畏惧皇权天家,虎子口吐狂言,尹叔这等年长之人不由呵斥。 可呵斥完了,心里升腾起的确是无限的认同。 因此,在听到小幺呲牙讥笑着力挺虎子,同仇敌忾骂骂咧咧的时候,尹叔他们纷纷沉默。 是啊,若不是帝王无能,不是朝廷不作为,他们何至于此颠沛流离…… 气氛过于沉闷,使得李瑶光憋的慌,李瑶光忙掏出解药赶紧转移话题。 “好了都别说了,尹叔,大家都是自己人,他们也没伤着我们族人,眼下误会解除,您看能不能把人先救醒?而且也不能让族长叔他们都这么晕着,地上寒凉的很,从另一头摸来的九叔他们指不定也晕了,您看?” 尹叔点头,利索的接过解药,“放心吧光哥儿,道理我们都懂,而且你朋友他们也没害人,我这便救。” “好,多谢您尹叔。” “没事。” 眼看尹叔摆摆手转身要走,小幺怕一会救人再生误会,未免大哥他们过激暴起伤人,小幺顾不得身体发麻,赶紧挣扎起来连连大喊,“哎哎,这位大叔,我与您一道。” 就这么着,小幺跟着尹叔他们一道救人,而举着火把吸引注意的一行也恰巧赶到,李瑶光赶紧迎上去把事情这么一说,紧绷的几人这才卸下防备,一起动手帮忙。 随着双方人马相继被救醒,火堆相继燃起,大家跟着解除误会,结果都好,唯有族长老脸羞红,委委屈屈,哀哀怨怨。 早知道小福星自己都不在乎水源,甚至还大大方方公之于众,他何苦来哉坚持,带着全族人胆战心惊的虚惊一场遭这罪? 说来说去,都怪前头那次打劫给他吓怕了,再说了,眼下这般境况,水多宝贵的,真不能怪他! “族长叔,您是好样的,实在人,这误会真不怪您。” 李瑶光多灵的,看到好好中年人鬓边早早生出华发,忠厚的脸庞上早早挂上了小老头般的褶皱,看的李瑶光怪不落忍的,忙出声安慰。 族长一听,乐了,老怀安慰,瞧着新来的那位山大王,噢不不,是大幺兄弟他们有话要同小福星说,族长乐还呵呵道。 “好了好了,让光小子你见笑了,我看你们故人重逢,定是有好多话要说,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且说着,我这便让大家埋锅造饭,别的没有,今个干野菜粥管饱。” 族长大气,摆着手就要去安排去,大幺小幺,还有谢差头,以及李瑶光纷纷起身,齐齐谢过,目送族长背着胳膊颠颠走远,几人这才围坐火堆边叙起了旧。 故人重逢,不慎欢喜,饶是再不喜情绪外漏,看到昔日故人还是恩人好好活着,谢差头内心既是激动又是庆幸,再出口却全化为一句:“好小子,一别多时,你可还好?” 李瑶光抱着小奶猫笑眯眯点头,“好,好,谢差头我很好,你们呢,都还好吧,家人可好?” “劳你挂牵,我们都好。”,沉稳的大幺赶在笑眯眯谢差头前一把接过话头,定定看着当日半夜离城的小孩也是不甚唏嘘,“你呢,还好吗,为何眼下只你一个?我瞧着这些村民怕不是你的家人吧?当日不是急着出城寻家人么,怎么?” “呵,大幺哥,我找到家人,也成功带着家人去了余杭在那安居了。” “嗯?既是已到余杭安居,你又何故出现在此?”,小幺跟着奇了,不禁关切。 李瑶光忙解释:“不是的小幺哥,我是因为姨父领命赴北给沈将军押运粮草出事而再赴北地,后头经历彭城之战,又受沈将军之托运粮草增援封州,本一切都好,战事大捷,只料不中胡狄疯狂,后掘浊河河堤水淹封州城,当日慌乱之下,我遭人暗算落水,不幸才流落与此,正准备寻路南归,恰好与尹叔他们搭伴走到此地罢了。” 大幺,谢差头听了跟着点头。 “原是这样。” “难怪的。” 小幺一听却急了,当即激动弹跳起身大喝,“什么?”,颇有些气急败坏,“竟是有人坑害于你?谁?谁人这么坏,千万别叫小爷我遇着,要不然此等黑心之人,我小幺定要叫他(她)好看!” 小幺哥还是当初那个小幺哥啊。 见朋友为她急之所急,义愤填膺,李瑶光心下微暖,忙的解释安慰。 “没事的小幺哥,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也不是会吃亏的人,回头定会寻他们算总账,眼下不说这个了,说说你们……” 不愿再提及这些,李瑶光忙转了话题看向大幺他们,“大幺哥,谢差头,小幺哥前头跟我说,你们缺水缺粮还想南归是吧?” 被问及这个,这俩在山里拿事的人,特别是大幺,表情很是不好,眼底闪着羞愧。 大幺:“不瞒小友,的确如此,山中人口众多,粮食早入不敷出,今年天旱,开荒所得也十不存一,眼下尔等兄弟出来,一为探路,二为食水,为此先前才出手劫了何家村一众,让你见笑了。” “诶~大家同为大靖人,都不容易,既误会解除,族长他们都不介意,大幺哥你别往心里去,说来你们也是为了活命,怪只怪世道艰难,就是不知眼下你们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 “再多打算,便是已下定决心冒险南归,可遇上浊河被掘堤坝,洪水泛滥,北地无船无渡,想走,天方夜谭啊。” “那你们……” 大幺哥几人俱都苦笑,“不怕小友笑话,我们也不知道。” 小幺见状,耐不住性子,自己人也不想矫情,干脆不管大哥他们,拉着李瑶光就有话直说。 “算了,小先生,他们不说我说,其实我跟大哥头儿有个不情之请想求你。” “你说。” “就是,那个,我们不是从族长那知道你会寻水么,虽说眼下这边有水,但尹叔说出水量并不大,你们也是等了一日两宿才积攒了这些。而眼下大家既是自己人,我们身上也没装水的家伙事……” 他们也不好再打劫不是?再有水又拿什么装? 小幺心里愁坏了! “此地离山里尚有距离,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就想着,能不能请你跟我们回山一趟,看看能不能帮忙找到新的水源,小先生你放心,我们在深山里地方比这好多了,往日溪水小河不少,肯定不难寻的……” 李瑶光:“好。” 小幺:“我也知道你赶着回,这要求很过份,是很为难人,可是,可是……诶?什么?你竟然答应啦?小先生你刚才说的是好对不对?” 看着小幺自说自话后吃惊表情,李瑶光再次点头确认,“嗯,对,我答应了。” 声音落,小幺喜的一蹦三尺高。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大哥,头儿,你们听到没,小先生答应了,他答应了,我就说嘛,能说出那般仁义故事的小先生如何会见死不救,枉你们还支支吾吾……”巴拉巴拉。 李瑶光望着故友互动,眯眼笑看,心里想的却是,即便山里没水,空间里自己存的那些可解燃眉之急,并且里头还剩几千斤粮食,许对大幺哥他们上千口人来说也是杯水车薪,眼下却能救急,有了这些食水,大家也能顶一顶,容得时间让他们再另想它法。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只撩不娶造孽女 既是同意是要跟小幺他们走,便不能再与何家村一众同路。 大幺他们的意思是刻不容缓,趁早连夜赶路,早一日归,山里那一千多口子就早得一日生机。 李瑶光自是不敢耽搁,利索点头应下,寻到了族长把事情这么一说,族长当场怔愣住。 他心有戚戚,倒是不舍福气孩子离开,可人孩子本就是搭伴赶路,没得拦下的道理,自是满口应下。 “呵呵,这一路来多亏光小子你照顾我等,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有需要,你只管来平阳郡寻我们。” 李瑶光心知这是客套话,却也真诚点头,“好,那族长与诸位多保重,我们这便走了。” “哎哎,这就走?”,族长忙的拦住:“孩子,饭都好了,再急也不急于一时啊,你不吃,山大王,咳咳,大幺兄弟他们一路辛苦不也饿了么,现成的饭食,大家用过之后再走我绝不拦着。” 对方固执,盛情难却,边上族长儿子还有族人们纷纷跟着劝,李瑶光考虑到大幺哥他们也实在饥肠辘辘便同意了,想着大不了走前悄摸给留一袋粮食就是。 眼见着族长热情的招呼大家赶紧开饭,李瑶光背着人,暗自摸到族长车边做了点小动作,收手时回头看着热情的何家村一众,想到他们的目地乃是平阳,李瑶光眸色一暗。 平阳离此地不算远,怕也难躲干旱影响,念着大家同路一场,临别前李瑶光忍不住,还是再找到族长提醒了句。 “族长叔您一心去投亲,我也不多说什么,可若是平阳不顺,您若是带着大家在那活不下去,可到晋城虞山中寻我,若是我已不在,您老也可在水退后带人向南,到余杭寻到锣鼓巷李家,小子自是义不容辞。” 族长料不到李瑶光还有此心,感动的哎哎应声,连声道谢。 恰好这时,身后突传东西猛然落地之声,众人齐齐看去,却见蔡花花正一脸苍白的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捧着的钵子连带里头的干巴山药撒了一地,显然小姑娘在此站了不短时间,怕是把他们的对话听全了去。 蔡花花可不是全听了去么。 听到李瑶光的告别,自此要与自己分道扬镳,怀揣着一颗少女心的蔡花花惊呆了,竟是手里爹娘让自己捧给族长的食物掉了都不自知。 声响打断大家被众人瞩目,再瞧见心上人朝自己看来,蔡花花起先一呆,脑子都是懵的,下意识结结巴巴对着李瑶光道了句,“小,小光哥哥,我,我爹喊你吃饭。” 直到话落,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整个人霎时间被心里的苦淹没,也不知怎么回事,蔡花花再忍不住,突然捂脸转身,眼泪扑簌簌着就跑了,倒是惹得众人错愕。 李瑶光也不明所以,想着也得去跟尹叔好好作别,忙与族长作揖告辞,紧跟着追了上去。 身后族长瞧着咂摸了咂摸嘴,突然摇头叹息一声,在几个儿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自顾自走上前,弯腰去捡地上蔡花花掉地上的干巴山药。 几个儿子这才醒过神来,忙的上前帮忙,捡的时候,族长小儿不禁靠到自家亲爹身边嘀咕。 “爹,那小妮子怎么回事?” 族长动了动嘴才要警告儿子,边上稳重的大儿已经先替他开口,“闭嘴。” 小儿讪讪,咕哝着还要再说,被大儿一瞪,缩了脖子。 怕弟弟再不着调,大儿转移话题,“爹,刚才既然福星都说了,平阳二爷爷那边指不定也旱,咱为何不眼下就跟着光哥儿他们一道走?也免得来来回回,族人担惊受怕的,麻烦不说还遭累。” 族长又是一声长叹,“唉!我又何曾不想呢,只可惜啊,咱们老老少少这么多口子,不能让福娃子难做啊!先不说人山大王愿不愿意接受咱这么多累赘吧,便是愿意,人那头都受灾了,没吃没喝,沦落到要抢咱这样的人的水了,内里情况能好喽?到时候一股脑跟着去,大家伙吃什么喝什么?没得一味给人家添麻烦的道理。” 几个儿子一听,瞬间明白了自家爹的思量周全,再不多说,父子几个飞快捡完山药,族长想了想,点着小儿:“老三你去,问你娘要半碗黄豆,给你十七姑他们送去还礼。” 族长小儿怕再被训,不敢耽搁,忙跟亲娘要了半碗黄豆,就用蔡花花刚才打落在地的钵子装了,一路来到尹家落脚地送钵子的时候,却没有在这里看到蔡花花与李瑶光,他心还嘀咕来着。 而离着这边几十米外的林子里,李瑶光正遇到了今生最难办的大难题。 蔡花花痴痴望着李瑶光泪盈盈的:“小光哥哥,你,你真要走吗?” 李瑶光点点头。 蔡花花眼泪掉的更凶,痛不欲生的,李瑶光无措茫然又懵逼。 她哪里知道自己无意中招惹了这朵小桃花,成了芳心纵火犯? 不过是骨子里没把自己当男子,与人家小姑娘正常相处,结果……唉,如此怎能不懵,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人家。 李瑶光这般模样,看在边上偷听、偷看的大熊眼里更气。 见姐姐哭,李瑶光连哄都不哄一下,大熊彻底炸了,猛冲出来对着不知所措的李瑶光就是狠狠一推。 “你混蛋,我再不叫你小光哥哥了,你个坏家伙,明明我大姐这么喜欢你,想嫁你,你竟然还惹哭她!你大混蛋!” 李瑶光…… 不是,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喜,喜欢她,还想嫁她? 妈呀喂! 李瑶光脑子里那根筋终于在此刻转了过来,再看眼前哭唧唧的蔡花花,还有愤怒大熊,彻底明了过来眼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有一日,她也成只撩不娶的渣男啦?造孽啊! “内个,内个,花花啊……”,李瑶光苦笑,这话让她怎么解释啊喂! 双手死死钳制着暴躁挣扎的大熊,望着眼泪掉的更凶,在弟弟冲出来点破自己的心意后,闷声落泪变成嚎嚎大哭的人,李瑶光嗓子发干。 可误会还是要解除的,还不能伤姑娘家的心,毕竟每个姑娘来到这世间都是珍宝。 左右思量,组织了半天语言,李瑶光忐忑开口。 “说来都怪我不是,花花,你是个好姑娘,很好很好,若我是真男儿,有你这样的姑娘喜欢,一定感到很幸福,可是很遗憾,我……” “你什么?” 这话风不对,什么叫若是真男儿,莫不是…… 眼泪汪汪的蔡花花蓦地想到,曾经渣爹村子里被亲娘劁了送去宫里当什么太监公公的小伙伴,视线不由落到李瑶光腹下打量。 再想到自己听到的,那山大王等人都是小光哥哥的同伴,还是先前从京都逃出来的,蔡花花莫名觉得自己真相了,泪水再次汹涌的夺眶而出,这次却是心疼的。 蔡花花嗷的一嗓子大哭出声,痛不自已,“呜哇,小,小光哥哥,你,你太可怜了,呜呜呜,竟是这样的吗?我,我不,不嫌弃你是公,公公,我,愿意跟你过,呜呜呜……” 李瑶光闻言,瞳孔猛地瞪大,脚下直打跌。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真相大白得闺蜜 姑娘哎,祖宗!这是什么话! 李瑶光自己都绝望了,感觉这事怎么就说不清楚了呢? 不过小姑娘一番赤诚,连太监都不嫌弃,真是…… “唉!花花,蔡花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其实跟你一样是姑娘家,不骗你的,不信你摸摸看。” 再顾不得闹腾的大熊了,把熊孩子往外一推,李瑶光硬着头皮上前,边说边抓着蔡花花的手,直接往自己胸前稍稍拢起的小笼包一按,视死如归。 而跟前的蔡花花已经傻了,彻底的傻了。 哭声戛然而止,打着的哭嗝全都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的,脑子实在过于震惊,手却下意识的捏了捏,再捏了捏,脑子里的想法全都是,小光哥哥竟然不是小光哥哥,而是小光姐姐? 天啦噜!怎么会这样?她,她她她,竟然喜欢上了跟自己一样的小姑娘? 李瑶光小笼包才发育,被捏的刺痛,下意识呲牙,却还是笑看着面前傻呆呆的姑娘,硬着头皮诚恳道。 “花花,我们一样都是姑娘家,因此我才喜欢与你亲近,同为姑娘才不忍你落入敌人之手奋力救你,那都是因为我也喜欢你,把你当闺中密友,我不是有意欺骗你的,只是当初我一个姑娘家,跟亲人走散,行走乱世,不得已才掩藏身份女扮男装,是我错了,你能原谅我?还能跟我做朋友吗?” 接连打击,蔡花花根本反应不过来,看向诚恳道歉的李瑶光,蔡花花瘪瘪嘴,想哭又想笑,她自己也不知,此刻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想摇头说不吧,人家也不是故意隐瞒,完全是自己自作多情还误会; 想点头说好吧,自己的一颗芳心早就遗落在他,啊不,是在她身上,这让她如何自处? 李瑶光也知此刻对方的心情复杂,也不追着要答案,长叹一声,终知是自己的错,暗自从空间摸出一面当初当过的小圆镜子,借着胸口衣兜遮掩掏出,一把塞进蔡花花手中。 “花花,我知一时半刻你无法接受,没关系,你冷静冷静且慢慢想,不论你怎么想,你这闺蜜朋友我认定了,这是我独有的东西,临别赠与你当个留恋,等将来等有一日你想通了,这镜子就是我们的信物,是我们友谊的象征,见它如见我。此番分别,瑶光惟愿你事事顺意,万事安好,将来寻觅到真正的有情郎,若他日你遇难处,也可凭此物,尽管到余杭府新海阁寻我李瑶光。花花,多保重,再见。” 把小圆镜子强塞到无措的蔡花花手中,李瑶光转身就走。 到了尹家与尹叔尹婶子告别,招呼着已经快速用完饭的大幺哥他们,谢过族长他们的热情招待,带上族长临别赠与他们临时倒腾出来的盛水器皿,在何家村一众的依依送别中踏入夜色。 风轻轻,月晕晕,人上了官道,走出光影,踏进黑暗,眼看即将走远,忽然,身后的光影中冲出一道身影,踉跄的追逐着他们的队伍,手里捏着某人给的镜子,望着李瑶光的望向奋力高呼。 “小光……小光哥哥,谢谢你,我们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我会记住你的,一辈子都记住!” 李瑶光闻声回头,望着光影下极力朝着自己摇手,喊的声嘶力竭的人,再听这称呼,李瑶光突然咧嘴笑了。 小姑娘,真贴心可爱,还给她保守秘密呢! 她笑着,也跟着回头放声高呼,“花花妹妹,你一定要幸福呀,再见。” “再见,再见……” 把紧紧握着的镜子贴在心口的位置,蔡花花也笑了,眼泪再次扑簌簌而下,只不过这一次是欣喜的泪花。 她想,终有一日她们一定会再见,自己也一定会幸福的,她的朋友! 身后,拉着被亲姐警告后木呆呆的大儿,跟着突然发疯的女儿一并跑来的尹叔夫妻,望着女儿泪流满面又哭又笑的癫狂模样,尹婶子心里老不是滋味,心里不住叹息着。 眼看到手的乘龙快婿走了,自家姑娘这命苦啊,看孩子都魔怔了……唉! 却不知,这其实是小姑娘命运的开始。 只说这厢,李瑶光与大幺他们离开后,一行人踏着夜色,先沿着她弄的指示寻回了水源处。 说来惊喜,回到坑边的时候,坑里头已经积攒了不少的水,大幺等人看了俱都欣喜不已,只是得了族长赠与的这些器皿,根本不足以把这么多水都弄走。 丢下实在可惜,毕竟李瑶光再有寻水本事,他们也不能保证,他们所在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水,即便能,一时半刻也需要耗费时间功夫不是? 这么一想,谁也不忍心错过眼前这宝贵的救命水。 就在众人苦恼心疼之际,李瑶光灵光一闪,拉着大幺就问。 “大幺哥,你们一路过来,可有遇到城镇人家?若是有,再是遭遇洗劫,百姓再是逃难,所带也一定有限,指不定能找到装水的器皿,咱们与其在这心疼,不如去这些地方寻一寻,指不定能有收获,你看呢?” 大幺一听,豁然开朗,忍不住给了自己一脑瓜子,暗恼他们这些兵油子脑子梗不会转弯。 随即也想到他们前头还真遇到了村庄,还在那里过了一夜来着,虽然人去楼空,但凡值钱的东西都给人收刮殆尽,若仔细寻,想来装水的东西不是找不出来。 大幺忙道:“二十几里地外有个下山村,那里该能找到器皿,我这就带人去。” 大幺哥去,自己还怎么搞小动作?李瑶光一把拦住。 “哎哎大幺哥你慢着,这边水源宝贵,我们来时想着为后来人留条生路又没撤去指示牌,指不定随后就有人来此,未免抢水打仗,或者这里干脆被人霸占了去,我看还是你带着谢差头跟众兄弟守在这,至于找器皿的事情,不如让小幺哥带着我去成不?反正器皿不值钱,被人遇上也不怕打劫。” 那自然是成的,可大幺也不放心李瑶光冒险,不想让她去来着。 李瑶光却异常坚持。 开玩笑,她还想借着找器皿的时候去那村子里寻一寻,看看能不能找个秘密地方把空间存粮先放一波出来应急呢,哪里肯干。 大幺见拗不过李瑶光,又宝贝这个恩人,最终让小幺带上了十几个兄弟一起,趁夜出发。 脚程若是快点,一天能打来回。 第二百七十三章 巧计送粮发大了 跟着小幺他们赶到大幺哥说的村子时,天已经快亮了,为了节约时间,李瑶光提议大家分头行动各自寻找,惦记着快些回去,小幺利索应了。 李瑶光带着蹭蹭摸索在陌生的村子里,没往显眼的屋舍去,怕这些地方已被人搜索过无数遍,直奔那些偏僻的院落,寻了一圈,最后还是黄蹭蹭帮忙,一人一喵没找到地窖,倒是成功的在村尾一处偏僻位置找到了口枯井。 趁着身边没人,李瑶光摸黑开干。 为了取信于人,李瑶光模仿着藏粮人的心态,先简单清理了下枯井,底下垫了层油纸,然后才把空间粮食往外放。 枯井十来米深,口儿也不大,存储量有限,空间存储量放了三分之一就满了,剩下的只能下次再寻机会。 最后了在枯井上铺上油纸,再铺上一层干燥的土密密匝匝的封好口子,借助空间力量,李瑶光搬了块巨石把井口堵严实了,这才领着蹭蹭去荒村中寻人。 找到小幺哥的时候,这家伙一手提着个落满灰尘的大木桶,一手抱着个缺了口的黄陶盆,正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外头就响起李瑶光就故作焦急的喊声。 小幺一惊,满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嘴上忙不迭应着,“这,这,小先生,我在这!”,人却再顾不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往外奔,边跑边关切,“小先生,小先生,何事寻我?” 李瑶光听声辨位,瞅见从旧屋舍里急急跑出来的人,上前拽住对方胳膊就往村尾的方向扯,“走,我有大发现,小幺哥快跟我去看看。” 小幺闻言也是一惊,“什么发现?” 话是这么说,人却很配合的跟着李瑶光一路急行,等到了村尾,看到那口被巨石压在下的枯井时,小幺都惊呆了。 “小先生,这是什么?” 李瑶光上前拍了拍自己的杰作巨石,一副福尔摩斯样。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小幺哥你想啊,这里藏的如此严实,明显就有秘密,你再想,寻常百姓家平日都有囤积习惯,眼下还这般乱世,逃的匆忙,为避胡兵收刮,你说这里会不会藏着什么好东西?” 这么一听,小幺瞬间来劲。 “小先生你让开,我来瞧瞧里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小幺兴奋忙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搓着手就要去掀巨石。 只可惜,某人刚才为了搞的逼真,真是选了个其大其重的,小幺一人哪怕身负武力也奈何不得。 她硬是眼睁睁的看着小幺试了好几回都以失败告终,就在李瑶光后悔着自己思虑不周石头搞大了之时,再次失败的小幺眼睛越发晶亮。 “嘿,能用这么大的石头压着,里头绝对有好东西!” 话落,兴奋的小幺提气纵身跳上巨石,食指弯曲送入唇畔,紧接着一声嘹亮的哨音响起,晨曦下,十几道身影飞速从村子四面八方闪现而出,听声辨位,飞速朝着他们所在急奔而来,一个个的,身上手上还拿满了他们刚刚找到的装水器皿狼狈不已。 等到了地方,看到巨石上的小幺,再看边上站着的李瑶光,大家齐齐疑惑。 “小幺,小先生,你们在这是作甚?” “对啊小幺,你紧急集合通知咱们来这里干嘛?” 不用李瑶光解释,小幺直接一跺脚,点着脚下巨石。 “嘿,哥哥们,你们瞧这是什么?” 众人看去,“什么?” 小幺把李瑶光的怀疑那么一说,众人跟着眼睛一亮,纷纷点头认同。 “小幺,你小子可以呀,近来操练有长进了,这玩意你怎么发现的?” 小幺自不居功,往李瑶光身上一指,李瑶光被众人看着呵呵一笑,果断把锅往怀里的喵身上一推。 人群中一个五大三粗长的跟铁塔样的黑汉子,不由放下怀里抱着的大水缸,上去绕着巨石转了好几圈,口中连连称奇。 “乖乖,前头我们路过这村子歇脚时,大家搜村咋就没发现这块异常?啧啧,回头得让我幺头好好收拾收拾马五几个,经年的老斥候了,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连只奶猫都不如,这不行。” 额……这话说的,李瑶光暗自抱歉,为马五那几位兄弟聚把同情泪。 众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大黑别吱歪了,马五他们回头收拾,眼下这里异常,咱还是先想法子把石头撬开,瞧一瞧里头到底藏了什么吧。” “嗯,那倒是。” 称呼大黑的黑塔汉子连连点头,示意小幺下来,自己仗着力壮上去试了试,大石晃动了几下依旧牢靠。 就这样,谁还会怀疑是李瑶光的小动作?鬼都想不起来好吧。 最后还是十几人齐心合力,小幺还听了李瑶光指派寻了根腿粗的圆木,靠着杆杠原理才终将巨石撬开。 轰隆一下,巨石滚落,露出井沿,望着里头的封土大家一愣,还是小幺谨慎,指着土层说下头一定有东西,众人才又七手八脚的齐齐开扒。 当土层尽去,油纸破开,显露一口口累叠的麻袋,大黑提出一口打开来发现,里头竟是金灿灿的麦子时,众人惊呆了,也欣喜坏了。 “祖宗的,竟然是粮食,这么多不会都是吧?” “吧什么吧,都取出来看看不就晓得啦。” “对对对,赶紧的!” 十几个汉子跟打了鸡血一样,连夜奔袭也不嫌累了,族长招待的饭食早就空空也不嫌饥饿,一鼓作气将满枯井里所有堆叠的麻袋都取出来查看,发现全都是上等的麦子,所有人,所有人!望着眼前的‘粮食山’全都痴痴的笑了,咧出一口大白牙。 其中有人更是止不住感慨,“娘的,难怪的何家村一众人都说小先生是福星呢,今日所见果然不假,福星就是福星,明明是荒村,前头也不知过了多少拨人,咱也不是没探过,谁都没收获,可小先生一来,竟能寻得这么多粮食,怕是得两千斤了吧?” “嗯嗯,肯定不止,弟兄们,这些个带回去,山里也能顶一阵子,今日发大财啦!” “哈哈哈,那还等什么,弟兄们粮食要紧,咱得留下大半人手在此守着以防万一,剩下出来两个,带着器皿赶回去把消息通知幺哥,顺便装了水让大家尽快赶到此来集合,到时候一起把粮食运回去,你们看呢?” “看什么看,就这么定了,大黑你腿脚快,你与梁子带着东西回,我们在此守着,快去快回。” “好。” 商议妥当,大家各自迅速行动开来,一方报信,一方守粮,趁着这会功夫,为了稍后好运粮食,守粮的一众忙在村后伐树做扁担钩子,虽忙虽累,却俱都一脸的喜气洋洋生机勃勃。 第二百七十四章 季墨夜奔遇旋风 一声马儿萧萧嘶鸣声起,风尘仆仆的季墨察觉到不对,立时一个旋身从马上展臂飞身而起,身下马儿紧跟着踉跄一下,轰隆一声颓然倒地。 半空中季墨旋身而下,脚尖落地,望着地上大口喘息着,身上血汗连连的骏马心情沉重。 他闭了闭眼,叹了一声,上前单膝跪地,伸手抱住马头轻轻摩挲着,一下下给马儿顺着鬃毛,顺着顺着,累到极致的马儿终是受不住死亡召唤,口吐白沫,几个痉挛过后,在季墨的怀里再没了呼吸。 自那日无端心悸,季墨就发疯般赶路,时至今日已跑死了四匹骏马,眼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情况不比还未遭受洗掠的蜀州,周遭都是胡狄肆虐过后的遍地荒村,想要再寻马也是无能无力。 季墨长叹一声,伸手抚上马儿睁大的眼,待抚马儿闭目,季墨起身,遥遥看了眼东北方向,踏入夜色继续前行。 好在此地已是封州了,从冬叔给的讯息看,不听话的小家伙此刻该在彭城,以他脚程全力以赴,待过了封州再疾行两日便能抵彭城,到时自己定要让那小妮子好看,叫她不听话! 此刻所知还停留在前头冬叔飞鸽传信内容的季墨,全然不知,自己的消息已经落后一步。 一路马不停蹄出蜀地过西安州,正准备穿插封州地界直达彭城的季墨,靠着双腿又行进一日,眼看着夜色落下,身体疲乏,仗着艺高人胆大,随意在官道旁林子里寻了颗最高大树木,一个纵身飞跃上树,选了颗平直的树干斜卧合眼睡下。 许是赶路辛劳,这一觉季墨睡的很沉,直至夜半,树下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季墨这才幽幽醒来。 “大兄弟,你们打哪来的?” “唉,还能哪来,天杀的胡狗,杀我百姓,劫我家园不算,打不过沈将军,竟丧心病狂的掘了浊河河堤,一夜之间家园尽数毁去,好不容易躲过了兵祸却躲不过洪水,没法子,没吃没喝的,我们不得已从藏身的荥阳逃出来,准备去南边投亲,兄弟你们呢?” “我们?嗨,大兄弟,别说荥阳了,咱封州城就在你们下头,荥阳都遭了大水,封州……不提也罢。” “哎,不对啊,封州乃府城,成高墙深,沈将军眼下正在那儿,朝廷亦有支援,兄弟为何还要逃难?”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封州虽有沈将军坐镇,可大水封城后城中粮食也紧缺,加上封州出大事了,据说是一位为封州一役立下汗马功劳,还是沈将军最在意的恩人被贼人陷害坠城落水,至今生死不明,沈家军上下都在沿河寻人,城中严密排查,风声鹤唳,眼看乱起,我等待到水稍稍退却后,忙从南门离了那是非之地,也是怕胡狗趁机卷土重来。” “噢?竟还有如此内情?唉,真是哪里的日子都不太平啊!” “谁说不是呢,乱世里人如草芥不如狗啊……” 即便离着一段距离,树上的季墨还是听清楚了夜风送来的消息。 品着这些讯息,季墨莫名抚上心口位置,眯眼沉思。 眼下这些讯息明显与自己所知不符,且沈越此人,竟不在彭城而是在封州吗? 还有,那个他在乎的落水之人…… 不,不会的,小丫头那么机灵,怎么会被人陷害至坠城落水,还生死不明? 不肯定不会! 季墨不断自我安慰,可心莫名就是难安,想法纷乱,一会是小丫头在洪水中苦苦挣扎画面,一会又是安慰自己小丫头身负巨宝,保命该是无忧的。 可饶是再如何自我安慰,季墨也无法再入睡,干脆的起来,足下一点,顾不上一路的疲累,竟是又踏着夜色重新赶路。 这一次他更急,顾不得内里消耗,夜色下提气飞纵,直接改道往北,直奔封州方向。 趁夜奔袭了差不多两个来时辰,约莫是寅时左右,忽的,奔行前方突然官道上,突然闪出两道狼狈身影拔足狂奔。 为着赶路,起先季墨并不在意,根本不想多管闲事的他直接纵身提气,人越上路旁树梢,足下轻点着,准备错开路上的人从上头赶路。 只是在与两道身影错身而过的时候,听到风送进耳中的声音,季墨身体猛然顿住,瞬立梢头,黑暗中,仔细倾听下头的对话。 “哥,二哥,我,我跑不动了,歇一会,就一会。” “闭嘴,不能歇,不能歇,那,那就是只魔鬼,歇了就完了,完了你知不道!五弟听话,想想大哥他们,咱们二十几个人眼下就剩下咱俩,要是停下,咱也得丢命,快快起来,趁着老三拖住了那畜生,咱快跑,快啊。”。 “二哥,呜呜呜,我不是不想跑,弟弟我实在跑不动了,呜呜呜……” 嗷呜,嗷呜…… 纠缠间,暗夜里,狼嚎声气,面前人脸色勃然大变。 “不好,小五,那畜生追上来了,肯定是老三也完了,我只问你跑不跑?你若不跑,那你替哥哥拖一拖那畜生,这辈子哥哥定记着你的好。” 黑暗里,闻那几乎近在咫尺的嚎叫声,当哥哥的已是两股战战,不是不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手欠,要去招惹那畜生想杀它吃肉,事已至此,为了活命,他也只能对不起兄弟了。 当哥哥的狠狠推开弟弟,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身后弟弟先是错愕,再是绝望,眼看着身后那双恶魔般带着雾霾的绿眸再次闪现,当弟弟的也顾不上疲累,慌乱狼狈的爬起来就跑,边跑边绝望,“二哥等等我,别抛下弟弟,哥,二哥……” 然,已是迟了,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呢? 树顶上的季墨看的分明,后头那当弟弟的都没跑出几步,就被突然从路旁林子里窜出的身影扑倒在地。 再要嚎时,那道身影凶戾的一口咬在了这人脖颈上,顷刻结束了对方小命。 前头奔逃的人似察觉到了身后动静,再听不见弟弟喊声,那货跑的越发狼狈快速,而跟前这道身影却在咬死人后,一双绿眸竟霍的抬起,直直朝着树上自己所在望来。 季墨不由啧了一声,“你这畜生倒是敏锐!”,很是像他接触过的……等等! 细看之下,竟真跟黑旋风有些像。 可是不对啊,即便那小丫头带着黑旋风北上了,此刻也不应该在此出现,且黑旋风名为黑,实际一身银白毛,那就是一头泛着淡淡银光的白狼,哪里如眼下这身乌漆嘛黑?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人一狼共上路 明知不对,可见树下那冷冷望了自己一眼又朝前方人追去的身影,季墨忍不住足下轻点,飞身跟了上去。 追近了才发现,下头这狼状态有点不对,看着凶狠,前肢却有些不协调,像是受了伤的模样,扑杀勇猛,却渐渐显露颓态,饶是这样,黑旋风也凶狠异常,一次次跌落又一次次爬起,扑杀决绝又凶残。 嗷呜嗷呜…… 被追上的人眼看自己逃不掉,搏斗间为活命也是发了狠。 “啊,狗东西,老子跟你拼了……”,嘶吼间拔出腰间的菜刀对着再度扑来的身影一阵乱砍。 自打出门寻主与姨父失散,护着姨父带着弟弟得胜逃开,眼腿皆受伤的黑旋风一路都是独自前行,一直不放弃寻人,前不久霉催的遇到一伙想杀它吃肉的狠人,若不是它设计周旋,拼着狠劲一个个将其猎杀,它怕是早死了。 可饶是如此,缠斗到现在,它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躲开了踢来的脚,却没有避开横来的刀,这一刻黑旋风是绝望的,下意识望向隐在树上黑暗中的熟悉身影,黑旋风发出一声哀鸣。 嗷呜呜! 尽在咫尺的季墨一顿,手比脑子快,在对方菜刀劈向黑旋风腰身的时候,季墨动了,飞花摘叶,手中叶片带着无形煞气射开,叶锋瞬间弹开落下的刀锋,连带握刀人一并弹飞出去。 那人重重跌落在地,喷出一口鲜血,惊恐警惕四方,“谁?谁在那里?” 季墨没回,而避过致命一击的黑旋风趁敌病要敌命,顺着声音飞扑上去,对着咽喉狠狠咬下。 “啊!” 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的宁静,待季墨从树端飞落而下,那人早已死的不能再死,季墨却只淡淡看了眼,走向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的身影。 “黑旋风?” 嗷。 “果然是你!”,只是,“你怎么在此?你主人呢?” 消灭了最后一个居心叵测的敌人,成功复仇的黑旋风已然力竭,躺在地上再无力回应季墨,受伤的眼睛泛出血泪,就那么直直的看着熟悉的人影朝着自己靠近过来。 季墨叹息,自嘲一笑,“呵!罢了,不过一只狼,如何指望它能回我的话。”,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 季墨捏着眉心,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 回应他的是黑旋风努力喘息的呼呲呼呲声响。 既是熟狼,自是不能不救,察觉面前黑旋风气息渐弱,季墨忙掏出火折子吹燃准备救治。 饶是有心理准备,可真当他看清眼前的黑旋风时,季墨的心还是被狠狠震了震。 面前眼睛半瞎,左前蹄弯曲变形,全身被污血与脏污浸染,发黑结痂,毛皮斑驳的狼,哪里还是当初那头浑身银白毛色发亮,威武雄壮的存在? 难怪的先前自己认不出来,只以为这是头黑狼,它伤的实在是太重了…… 季墨不敢耽搁,一手持着火折子,一手金针尽出,全力救治,一边抢救,一边心下沉沉。 若说先前还自我安慰,出事之人必不是小丫头完全是自己想多了的话,眼下看到如此模样的黑旋风,季墨一颗心沉到谷底。 不过再焦心,季墨出售也一如既往的稳,与从天黑忙活到天明,上金针,去腐肉,包伤口,治瘸腿,一切有条不紊,与阎王抢命,唯一遗憾自己一路奔袭只为找人,身上药带的不足。 “暂且只能这样了,到了下一程,我想法子与你寻些好药。” 利索处理好最后一道伤口,季墨揉了揉黑旋风耷拉着的脑袋,收好器械,也不嫌弃黑旋风脏污,一把抱起,一人一狼重新上路。 带着负累,还得一路给它寻药,这大大拖慢了季墨行进速度,心里不是不急,却因着丢不下黑旋风,季墨只能一边加快进度,一边尽可能收集消息。 期间他们幸运的遇到一拨推车流民,季墨不惜花费十两银的重金买了辆手推车,这才得以解放双手,推着黑旋风继续往北。 经过有人的村镇,遇着药房,季墨更不会错漏的一番采买。 就这么的,一人一狼,一个医术好,药效强;一个狼坚强,恢复快。 当季墨再从过路流民口中得知封州城具体消息时,已经是好几日之后事情了。 “老哥俺听说北边旱了是真的吗?” “可不是,可怜浊河那么大的洪水,竟是一点也没有缓解北边的旱情,难啊!” “唉,这世道谁人不难,这老大的一场水不知带走多少人的性命……惨啊!” “说起洪水,老兄,那水不是已经退了么?且沈家军都在封城坐镇,且安稳着呢,你们何故还要逃?” “嗨,不提也罢,洪水是退了,封城也在重建,可谁叫胡狗不安份啊,据说又在集结闹事了,眼下沈大将军连最要紧的朋友都再顾不上亲寻,只留守了一队人马继续找着,大军前天就已经撤出了封州城。至于为何要逃?前头那一场困城我们也是吓怕了,保险起见,还是南边安稳些。” “唉,可不是,可不是……” 流民们的对话源源不断传入一人一狼耳中,季墨心焦,把小丫头那所谓的朋友沈越骂的狗血淋头。 黑旋风也不遑多让,能听懂人言的它,知道主人依旧了无音讯,顾不得腿伤未好眼睛依旧半瞎,叼住季墨的衣摆就往浊河放向拽,边拽边急嚎。 季墨失笑,不由拍着自己好不容易替它洗净的大狼头。 “好旋风,不枉你家主人疼你,也不枉我费心把你从阎王殿拉回来,你也担心你家主人对吧?我们这便上路,沿浊河寻你家主人去?” 嗷嗷嗷。 “好好好,是头好狼,乖,我还就不信了,凭着咱俩还找不到区区一个小丫头。” 回答季墨的,是黑旋风一声更比一声急切的狼嚎。 既然封州城也没消息,连找人的人都撤了,他们干脆也不去那里了,季墨看过舆图,决定直插浊河走最短路线,这样还节省时间。 黑旋风也同意季墨意见,为赶时间,一人一狼直奔浊河岸,想到所知消息中,沈越的人一直在南岸寻觅不得,而黑旋风到了岸边后,一直对着北岸嚎叫,下意识的季墨决定渡河往北岸细细寻觅。 当然,这个决定得到的黑旋风极力认同,嚎叫都比往日精神了三分。 只是大水过后,遍地狼藉,不要说渡河船只艄公了,便是浊河口上易寻的羊皮筏子,此时也全不见踪影。 等是不可能等的。 季墨带着黑旋风寻到河口狭窄些的位置,舍了翩翩佳公子的风度,一手狼,一手竹篙。 以一己之力投振出竹篙,竹篙破水前行,季墨携着黑旋风紧跟着飞掠而起,脚踏河中横渡竹篙,一人一狼,一苇渡江。 第二百七十六章 抵山寨放水放粮 就在季墨带着黑旋风渡江而过的时候,李瑶光也带着奶喵跟着满载而归的大幺小幺他们,抵达了晋城虞山中的聚居寨子。 虞山深处的这处山寨建的十分隐蔽,不仅占据天险,一路走的路也隐秘,若不是有人带路,怕是明知道山中有村寨也找不上来。 还未到地,老远的寨子口的木质瞭望塔上,今日值岗的哨兵发现了经过密道走出来的熟悉身影,哨兵大喜,直接敲响了瞭望塔上的铜锣,对着后方依山而建层叠山寨放声大喊。 “幺哥回山啦,幺哥回山啦……” 啥时间,整个寂静沉闷的寨子瞬间活了起来,老人女人停止了手里的活计,男人们停止了劳作,连孩童们都停止了玩闹,纷纷看向寨门方向。 “大幺他们真回来了吗?” “也不知他们找到水了没?” “我家前天就断粮了,不知寨主他们有没有想到办法?” 大家议论纷纷,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寨门方向,心里只期着盼着他们的领袖大幺哥能给大家带来希望。 显然,瞭望塔上的哨兵也知道大家内心所盼。 垫脚探头,见越发接近的一行人身上负重,哨兵再开口时已是全然的惊喜。 “乡亲们,乡亲们,幺哥他们手里带着东西!有麻袋,有盆有桶,天!还不老少!乡亲们,幺哥跟各位厉害的兄弟肯定是带着水跟粮回来啦……” 话音落,从各处聚集到寨门后小广场的众人激动了,忍不住七嘴八舌。 “真的吗?真的吗?小六子,你看清楚了没?” “真的真的,我看真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们大幺有本事,当初带着我们全族老少果断进山,眼下缺水缺粮又能带着大家找水找粮,问题是他们还真能找到!哈哈哈,好小子,好小子!真不愧是我们族里顶顶厉害的壮小伙,哈哈哈,好啊,好啊。” 与大幺同族长者听闻好消息,乐的笑出一口豁牙,边上同是同族的老太太不服气,忍不住啐了一口。 “嘁,马后炮,当初大幺小幺回来你还臭人家来着,怎么,现在晓得夸啦?我却跟你这老货不一样,当初大幺从军家来把小幺还有他们爹娘都带去京都的时候,我老婆子就看出来大幺这娃能耐大了!” “呸,再能耐也不多分你一口粮,也不是你儿子,你嘚瑟什么。” “你嘚瑟怎么啦,你不嘚瑟你就能多分?我大幺侄儿最是公平公正,才不惯你个糟老头子。” 两老家伙眼看要干起来,边上族人还,有被大幺他们救助的百姓寨民忙的劝阻。 “二位,二位!一把年纪,可得给下头小的们当个好榜样,且别吵了,幺头他们眼看着就进门了,咱这样吵叨叨的可不好。” “就是,就是。” “哼!谁稀得跟她个糟老婆子逼逼。” “你当我稀罕!” “好了,大幺哥他们到了,开寨门!” 随着瞭望塔上哨兵一声喝,终于,下头的纷乱与争吵这才停止,众人整齐划一,全都目不转睛的望着寨门方向。 看到连为首的寨主大幺身上肩上也不空闲,眼见为实的所有人立刻爆发出惊呼欢喜。 人群中有那机灵活泛的小儿不怕人,毕竟大幺长的再凶,常年不爱笑,对待孩子们都还不错,小儿自是胆大。 三五成群奔上去,围着陆续进寨的大幺他们欢喜的问。 “大幺叔,大幺叔,你们是不是找到水啦?” 大幺难得露笑,重重点头,“对!不仅是水,还有粮食,够咱们寨子顶一阵子了。” 一声落,孩子们更是喜的手舞足蹈,又蹦又跳。 “噢噢噢,六子哥果然猜中了,大幺叔最厉害,果然带着粮食跟水回来啦,果然带着粮食跟水回来啦!爷爷奶奶爹爹娘亲,你们快来啊,大家再不用担心害怕被饿死渴死啦,大幺叔果然是最厉害的。” 孩童欢喜的笑声响彻云霄,身后众人得了百分百确切答案后先是惊喜,又忍不住痛哭出声。 “太好了太好了,大家终于不会再被饿死渴死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大幺等人看着广场上注目着他们的这些寨民,卸下肩上挑的,手里提的,对着大家开口道。 “乡亲们,我们回来了,也的确带了水跟粮食,不过这些并不是我本事,而是当初靖难城破时好心提醒我等奔命,叫我与一干兄弟与家眷幸免于难的小恩之功!” 抬手间,大幺手点着他们护在队伍中央,刚刚走进寨门的李瑶光身上。 李瑶光根本不解怎么回事时,就见众人纷纷朝她看来,眼里充满感激。 然,这还没完,大幺接着继续:“乡亲们,不仅如此,我们兄弟这位恩人不仅人仗义,他还有本事,还会寻水源,更是答应我等所请,愿意帮我们山寨寻水源。” 一听这个好消息,众人再次迸发惊呼。 “天!真的吗?” “还有这么好是事?” “不愧是幺头他们的恩人,就是这么有本事!” 有本事的李瑶光被眼前人一说一抬的,她都不好意思起来,在大家一阵阵夸赞声中,大幺又开了口。 “不过乡亲们,咱们眼下先把丑话说前头,我呢也是跟大家提个醒,都说人无完人,我恩人小友又不是神仙,自不可能事事万全,如今天旱成什么样子大家伙是知道的,恩人再是应我等所求答应帮咱找水,那也得看天意,万一找不着,事后大家可别怪罪说东说西的,要是那样,休怪我等兄弟不讲情面,不管是谁,哪怕是同族亲眷,一旦叫我发现,直接赶出山寨自生自灭去,绝不轻饶。” 大幺哥这话说的很重,大家都了解他的为人,自不敢轻慢,都连声点头应是。 “大幺侄儿放心,道理我们都懂,大家都是吃足苦头的人,绝不会乱怪罪恩人。” “对对对寨主放心,不管能不能寻得水,我们都记着恩人恩义,谁要背后叽叽歪歪,我胖三第一个不饶他!” “对对对,幺哥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去。” 听着眼前众人的齐声回应,李瑶光先笑了。 不得不说,经重重劫难,大幺哥早已看透人性,虽依旧会心软义气,却绝不姑息纵容,保有底线,这么开门见山的先说好,倒是解了自己一切后顾之忧。 真好! 可不是真好么,见大家都明理,预防针也打好了,大幺直接一挥手,再豪气。 “既是如此,我便信大家一回,眼下大家都回家拿家伙事,我们放水放粮。” “噢噢噢,放水放粮喽,放水放粮喽……” 霎时间,偌大的山寨中欢腾一片,那是生的喜悦。 亲们,祝宝子们中秋团圆,佳节快乐,阖家幸福。 另外,因回老家过节,更新有可能会迟点,么哒。 第二百七十七章 离寨抵晋入鬼城 虞山大,山寨深,要想找水不是易事。 自己失踪这么久,她怕家人担心,自是惦记着赶紧回,便想速战速决。 歇了一晚,抵达山寨的次日,李瑶光就让熟悉山寨地形的大幺小幺他们带着自己出门查看,大致了解了清楚了山寨周遭地形情况,她绘制了一张简易的地形图,而后动员寨子里的少壮,从寨子里开始,在她标注的那些可能的出水点,曾经出过水的水井,溪渠低洼处开挖。 只不过这一次的运气可没上回好,接连挖了好些地方无一所获,好不容易在临着山寨悬崖下的深沟好挖到一处,出水量却极少,根本无法负担起一千多人的消耗。 不得已,李瑶光带着大幺他们把视线往外围慢慢拓展,终于在二十几里外更深的山涧,机缘巧合挖通了一条暗渠,里头估摸是地下河,水源倒是丰沛,除了来回运输耗时费力些外,没别的毛病。 重新有了水源,就代表了重新有了生机希望。 当晚寨子里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大家一面吃着李瑶光暗自贡献出来的这些粮,一面商量着趁着入冬前天还好,赶紧种一拨瓜粮菜豆下去,只要运气好绝对有收获,所有人都精神十足,完全没有往日的恓惶害怕,各个充满干劲。 而能在乱世之中看到这般场景,李瑶光觉得很好。 想着自己反正也要走了,离开前,空间里还剩下的那些粮食她准备都留下,带着这点小心思,李瑶光第一时间找到了大幺他们提出告辞。 大幺等人对她俱都舍不得,却也晓得李瑶光眼下情况不好耽搁,自是不好多挽留,大幺当即拍板亲送,次日一早,当初领她进山来的一众又亲自送她出山。 看着身后送行的众人,再看身侧护送的长长队伍,李瑶光心暖,于是在路过萧条的晋城外之时,李瑶光果断又故意放跑了黄蹭蹭。 “哎呀,蹭蹭别跑!” 领路护送的大幺一回头,就见一道奶黄身影如闪电般从自己眼皮底下划过,直奔身侧破开的城门方向,而自己的恩人更是不得了,竟是紧跟在那道奶黄身影后紧随而入。 大幺等人暗道不好,“小先生不可!” 当初胡狄挥师南下,晋城早遭洗掠,当地百姓死的死逃的逃,逃不过的大多也影遁深山,如他们这般苟且余世,眼下的晋城萧条落寞,这就是一座空城,盘踞在此的不是孤魂野鬼,就是凶神恶煞之辈。 眼见一人一猫往如鬼城般的城中冲去,大幺等人没做犹豫,紧跟着也冲了进去。 一进来,李瑶光就被眼前的萧条吓了一跳。 此刻的晋城合该叫静城。 城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闷闷的,怪怪的,有腐败的气味,带着臭又溢着焦糊,还有点肉香的感觉……总之就是怪的很! 走在城中青石板路上,她的脚步声与身后大幺哥他们跟来的动静,在街道上来回回荡,越发衬的这里静的可怕。 偌大的城中,整个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一行般,偶尔风声刮过,卷着街道两旁破败的幌子下残破灯笼晃啊晃,脱臼的窗棱荡啊荡,偶尔夹杂门框哐当撞击声,映照着地上斑驳发黑早浸入地面已深的血痕,还有街角门店里偶露的白骨,不见人,不见动物,连老鼠、野猫、鸟雀都无……静的可怕。 这里可真合适拍恐怖片啊! 李瑶光感慨,不由缩了缩脖子,忙唤回蹭蹭紧紧抱住。 此情此景,她心里不是不怯,不过为了放粮食,想着既然来都来了,李瑶光狠狠心,咬咬牙,心虚的立刻放弃了刚才谋算抛开同伴单独行动的想法,果断等大幺他们陆续抵达跟前。 不待对方开口,她先掐着蹭蹭举起,在大幺他们跟前晃了晃,开始睁眼说瞎话。 “大幺哥,你知道的,我家蹭蹭不是一般的猫,前头发现枯井藏粮的功臣就是它!刚才小家伙又不对劲,估摸着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们要不要进去探探?” 正打算招呼李瑶光赶紧走的大幺等人一愣,想到当初从枯井中取出的那些粮食,心里果断犹豫了。 乱世里,粮食就是命,谁嫌多? 虽然这晋城已是荒城,早不知被多少人轮流收刮过,可万一呢,万一就跟当初在那不知被多少人收刮过的荒村一样有漏网之鱼呢? 大幺等人相互看看,眼底俱都闪动意动。 得了众兄弟的一致颔首,大幺果断一挥手,所有人武器出窍紧捏手中,大幺看向李瑶光郑重道。 “既然是蹭蹭发现异常,咱就探探,不过小先生,咱们事先得说好喽,这城中盘踞着一伙势力不小的暴徒。”,那可是吃人的!“他们凶残无比,我等虽不怕,可毕竟身有负累,携家带小,谁也损失不起,所以若非必要,咱能不冲突便不要冲突,可否?” 李瑶光恍然,也终于知道,难怪的当初大幺哥他们舍近求远,放着近在咫尺的偌大城池不入,反而是远走四处搜寻,原来这城中并不大好。 心底有些后悔,要走又不甘心,升起警惕,打算尽快就近寻个秘密地方放粮出来,口中应的倒是干脆,“那是自然,大幺哥放心,蹭蹭跑进来后就缩我怀里了,我想它察觉有异常的地方应该不远。” 人听了俱都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他们很是疑惑,这么点的奶喵,明明又没来过晋城也没进去过,是如何察觉里头有异的,不过想到它‘往日巨大的战绩’,大幺等还是决定信任。 “那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大幺问。 李瑶光左右四顾望了眼,暗暗捏了捏蹭蹭爪子。 怀里的奶喵茫然的抬头喵了声,神棍光果断指着自己刚才选定的方向一指,“这边。” “好。”,大幺点头,利落扬手,一声出发,跟随来的兄弟们手握武器,迅速三三成阵,有的占据先锋,有的压阵后援,尖刀队列瞬间成形,动作奇快,不愧是在前线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真勇士,至今哪怕沦为残兵,战斗素养一点没丢,这让被护在阵中的李瑶光很是安心。 一路走,一路哄着奶喵,一路指路,看着街道上闪过的破败门头与幌子,李瑶光专门捡着街道两边,客栈,酒楼,粮铺,杂货这类店铺以及门高墙深的大院进。 一进去后开始放下猫儿,然后借口左右搜寻,打算要是发现可藏粮的地方就引开人快快放,只可惜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地方。 找啊找,就在她都要忍不住放弃,想说到别处再想法子时,终于在找过了一条长街,眼看着到了与西城相临的街道时,李瑶光在大街边小巷尽头一家规模极小,瞧着以前像是小饭铺的后院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口密窖。 李瑶光笑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旋风有异无巧成书 小院里,李瑶光实施第二步计划。 “大幺哥,刚才你不是说城中危险么,眼下时辰也不早了,而蹭蹭在这附近又异常的厉害,未免意外,不如你带着大家在附近搜寻看看,我领着蹭蹭在这寻寻,大家分开一齐动手,也能节约时间尽快完事,你说呢?” 大幺自是不会反对,毕竟在城里呆的越久就越容易出变故,若是可以,早点找到早走早好。 大幺干脆应下,“好,听你的。”,只是不可能真放心留她一个,即便这小院空无一人,也无有后门,只要把持住大门便能安全无虞,大幺也还是招呼弟弟留下陪同,小幺自然乐意。 李瑶光倒是想把小幺也打发来着,可见大幺哥态度坚决,心知再说怕引得怀疑也不做声了,待到大幺他们四散开来,李瑶光立马又找了个借口指派小幺。 “小幺哥,院子屋内阴仄仄的,我瞅着不舒服,不然咱们分开行动,你去屋里头找,我在院子里寻可成?” 小幺自是没什么不成的,一把应下,完全没多想的钻进屋子就是一番寻觅,趁着这个空档,李瑶光赶紧扒拉开密窖口子,都不顾上让其透气,趴在上头,探入链接空间的灯往下一照。 里头空荡荡,竟是连老鼠都没瞧见一只,得亏藏的这么严实,至于嘛!好在是眼下方便了自己。 赶紧把空空里剩下的粮食一股脑转移出来,又连带放了一袋盐,那还是味美楼的钱叔送自己的一番心意呢,眼下给大幺哥他们用也是她的一片心,毕竟比起粮食跟水,山里更缺盐巴。 做好这一切,李瑶光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不知是地窖不流通味道给熏的呢,还是刚才转移太快精神力损耗过大,晕的她差点一头栽倒进地窖去。 好在身边蹭蹭及时喵呜一爪子拍醒她,不待她后怕,屋里头的小幺听到蹭蹭喵声忙的出来查看,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密窖口的李瑶光。 小幺好笑,快步过来,“小先生你趴那干嘛呢?刚才蹭蹭喵叫,是小家伙又寻到了什么好东……咦?” 打趣着才到近前,不等李瑶光回呢,小幺一眼就看到了地窖口显露出的冰山一角,霎时间小幺惊呆了,抖着手,声音发着颤,“小,小先生,这,这个,是,是蹭蹭又找到的?” 妈呀,他服了,彻底的服了!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差点就要一个滑跪,顶礼膜拜下如此神喵。 蹭蹭见到如此激动小幺,不禁神气的喵呜一声,李瑶光好笑的撸了撸蹭蹭脑袋,爬起来,看着还杵在震惊中的人无奈提醒:“小幺哥别抖了,不是说城中危险么,好不易蹭蹭找到这些粮食,你不要?” 小幺大惊,“要啊,怎么不要,傻子才不要!” “那还愣着作甚,快通知大幺哥他们呀!” 小幺这才醒过味来,哎哎急应着,人跟火烧屁股样赶紧往外跑,显见是通知兄弟们去了。 趁此机会,李瑶光又往里头添了些干货,比如黄豆,黑豆,杂粮绿豆等,这些都是出自公侯之家,乃至皇宫的良品,眼下不论吃还是留种都是极好的。 外头大幺他们得了小幺通知后也全都惊呆了,一个个手脚发软的纷涌而来,看着地窖里的东西,一个个喜不自胜,在小小院落里对着李瑶光与喵又是一顿夸夸夸,与此同时,两条街外,竟是神奇出现了一人一狼的身影。 话说季墨带着黑旋风一苇渡江后,一人一狼靠着从遇到的流民口中打探消息,以及从洪水退却的印迹,还有当初洪水肆虐的范围来分辨方向,默默找人。 至今又是好些时日,黑旋风的伤虽然好的差不离,连断腿都好的比当初的程塑快,唯独那只半瞎的眼,因着季墨手中缺少两味难寻的主药,一直没能彻底痊愈。 此时的北地可以说是十室九空,想要寻这两味药何其艰难,好在季墨也不发愁就是,他们七济堂存续三百余年,对于天灾人祸,甚至皇权更迭自有应对方针。 便是人去楼空城覆灭,只要残垣断壁大致方位还在,他就能从中寻到任何一座七济堂离开前深藏起来的物资。 那里头有七济堂的各色药品,甚至粮食布匹等等,为的就是灾后七济堂的迅速重建。 季墨为一直默不作声只会埋头寻主的黑旋风担忧,查看舆图,根据舆图所示,他们与晋城近在咫尺,想到晋城中自是有七济中的一济分堂,季墨果断带着黑旋风来了晋城,也是巧了,他们正好就在今日赶到。 李瑶光他们从北进的时候,一人一狼自西门入。 李瑶光在接近城西的小院搞小动作的时候,季墨也正带着黑旋风往城南七济堂分堂所在而来。 两方隔着一段距离,季墨是神医又不是神算,自然不知道自己苦苦寻觅的人近在咫尺,而是一直埋头跟在季墨身边,以三条腿赶路的黑旋风,察觉到了异常。 一人一狼,走到街口,突然,黑旋风停住了。 季墨起先不觉,走着走着没听到身边跟随动静,回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立在街口一动不动的黑旋风。 季墨扬声,“黑旋风。” 黑旋风没动。 季墨再喊:“黑旋风,走啦。” 就在此时,黑旋风突然跟发现了什么一般,鸟都不鸟催促的季墨,鼻子猛嗅,嗓子里发出激动呜呜声,撒开三条脚丫子朝着某个方向夺路狂奔,那灵活身影,瞧着哪里有一点残疾的模样? 季墨起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笑骂,提气飞纵,忙的跟上。 “好样的,我倒是要看看,你个傻狼到底发的什么疯。” 什么疯? 不紧不慢纵身飞跃跟在黑旋风身后,跟着跟着,随着越来越接近前头发出动静的小院,察觉到陌生人气息,隐约听到对话的季墨皱起眉头。 心生防备,才要呵制住前头撒丫子的黑旋风,结果这货突然跟打了兴奋剂,刚才还在嗓子里的呜咽,转瞬变成了放声狼嚎。 嗷呜,嗷呜,嗷呜呜呜呜……声音还带着欢脱。 院中抱着喵正守在一旁看着大幺他们把粮食起出来的李瑶光,猛地听到这异样嚎叫,与瞬间进入戒备转态的大幺他们不同,李瑶光瞳孔放大惊呆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双向奔赴的人与宠 长久相处自己亲手养大的狼崽子,她怎么会听不出自家狼崽子的叫声?所以再听到嚎叫时,李瑶光都惊呆了,下意识寻着声音的方向大喊; “黑旋风。” “嗷呜呜呜。” “真的是黑旋风!” 再度响起的回应让李瑶光欣喜,哪里还忍得住,几乎是在黑旋风嚎叫声再起的时候,李瑶光抱着黄蹭蹭,一把越过大幺众人朝小院大门跑去。 高大幺等一众俱都一惊,“小先生!”,跟着追上来时已然迟了,大幺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小先生奔出门外。 与此同时,半瞎的眼中全是光的黑旋风飞速转过街角,一眼就看到了前头小院门口立住那道熟悉又模糊的身影。 黑旋风再次激动嚎叫,“嗷呜,嗷呜!” 李瑶光欣喜不已,“黑旋风!真的是你黑旋风!” 紧跟着闪出街角的季墨,听到熟悉声音炸响耳侧,心脏陡然一紧,紧跟着剧烈跳动,足下一点,飞掠而出,瞳孔蓦地睁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到了前头那个自己魂牵梦绕,一直惦记至今,寻找至今的人。 “瑶光!” “大,大哥?” 天,大哥?黑旋风?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同在晋城,还遇到自己? 一时间李瑶光脑子纷乱,而对面的黑旋风跑的越发卖力,眼见季墨超过自己,黑旋风顾不得受伤的爪爪再次加速,一人一狼朝着他们心底的共同目标齐头并进。 望着前方如赛跑一样朝自己奔赴而来的人与狼,李瑶光先是笑,笑着笑着,当她看清楚黑旋风只用三条腿迈的飞快时,李瑶光的心猛地一揪,再看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爹哥一脸关切,李瑶光眼眶莫名发热,抱着黄蹭蹭吸着鼻子同时加速猛冲了上去。 身后院子里大幺等人一冲出院门,看到的就是这么副画面,讲真,还怪感人的。 再听飞奔中的小先生,口中一声声喊什么黑旋风还有大哥?嗯,那就没事了。 谨慎起见,大幺打发弟兄们回去继续搬粮食,自己则守在门口关注着四周动静,为小先生警戒。 而前头双向奔赴的双方也终于在街心重逢,人还未搭上话,俩宠见面先掐上了。 “嗷呜嗷呜!” “喵喵,喵喵喵!” 惨兮兮的黑旋风看到主人怀里的小东西,眼里都是委屈,对着奶喵嗷嗷呜呜一阵龇牙咧嘴。 怀里奶喵发现自己的主人,对这个气味态度让它极其讨厌的瘸腿货亲亲蜜蜜,奶喵委屈,爪子不客气朝着黑旋风扬起。 一喵一狼,彼此眼里都是浓浓的嫉妒与敌意,倒是第一时间把李瑶光看乐了。 蹲下身左摸摸,右安抚,丝毫没看到头顶某人温柔目光。 “好了好了,蹭蹭,这可是我当初跟你说的二哥,你怎么能欺负二哥呢,咱家家风可得尊老爱幼,米要乖,要敬重哥哥。” 说完这个回头训那个。 “黑旋风,这是我给你们新收的小弟,叫黄蹭蹭,身为哥哥要学尊老爱幼,以后要罩着小弟哦。” 黑旋风委屈:嗷呜呜。 黄蹭蹭委屈:喵喵喵。 李瑶光:“哎呦!” 她当着和事佬说的正带劲呢,脑瓜突然吃痛,抬头一看,一眼就瞧见了她爹哥那作完恶还来不及收回的手,李瑶光双手捂着脑瓜也委屈。 “大哥,你敲我干嘛?” 季墨没好气呵了一声,挑挑眉。 “擅作主张,以至以身犯险,往日教你的那些全忘了是吧?还有心情与猫猫狗狗逗趣,可见是浑不在意我们这些人,自己浪的潇洒的很!你可知,我一路担惊受怕,惦记你惦记的食不下咽,天涯四海寻你寻的差点要疯?” 可怜他接到消息匆匆出蜀跑死多少马,后头听到那些消息,见到伤痕累累的黑旋风时有多心悸,多担心她。 结果呢? 呵! 李瑶光察觉到爹哥心情不大美妙,也知这次祸事确是自己大意所至,立马心虚,怯怯看向爹哥小声讨饶。 “呵呵,那个,多谢大哥记挂,大哥辛苦,小妹错了,以后再不敢了,你就饶我一回,成不?”她也老不容易的。 季墨见这倔货难得乖顺,倒也满意她的态度,面上云淡风轻的嗯了一声,内心庆幸欣喜,灼热的目光把人从上打量到下,从下打量到上,观察面色,见无病无伤,季墨才缓缓点着头,连日来绷着的心才彻底落下,出口却依旧是关切。 “你身体无碍吧?要是有事,哪里不舒服,一定要与我说。” 李瑶光头摇的跟拨浪鼓,连忙保证,“大哥放心,我没事。” “嗯,那就好。”,目光随即又落到李瑶光身后小院大门处,望着门口的大幺,以及小院中异样的忙碌,季墨下巴扬了扬:“这些人又是谁?你们在此逗留作甚?” 李瑶光顺着爹哥的视线回头看了眼,而后笑着与季墨介绍解释。 “大哥说他们呀,忘了给你介绍,大幺哥他们是我往日在京都的旧友,这些时日我流落北地,找回去的路时机缘巧合遇到的,正好他们躲在晋城外的虞山中避祸,缺水缺粮,我就……” “你就?”,听到这里,再想到小丫头的性子,再看眼前小院里的忙碌,季墨突然意识到不好,只觉三尸神跳,拧眉不悦的瞪向故作轻松的某人:“你不会是又一时心软,不顾我的教诲叮嘱,私下又利用你那本领搞小动作了吧?” 李瑶光:额,要这么敏锐的吗爹哥! 李瑶光解释的话在爹哥严厉的打断中戛然而止,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爹哥,李瑶光格外心虚,特别是看到爹哥那因赶路而风尘仆仆的神仙面露着憔悴,知道这恐怕是寻自己寻的,李瑶光更是虚的抬不起头来,忙不迭两手合十朝着爹哥作揖告饶。 “哥,大哥,亲大哥,我错了,你听我狡辩。” “呵!你辩。” “咳咳咳,呵呵,不是,那个大哥,你听我解释,大幺哥他们真不是什么坏人,我们是故友,有过命的交情,当初我能逃出京都,靠的都是大幺哥以及一众兄弟施以援手,如若不然,我怕是早挂了,后头哪里还能遇到大哥你!如今他们受难,身为朋友,我既然能帮,如何能坐视不理?大哥,大哥!我真不是有意不听你的话,我……” “你什么你?给我老实呆着,回头再与你算账。” 额…… 李瑶光怂乖怂乖的缩脖子,作揖告饶,身后一直守护的大幺虽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可看李瑶光那模样大幺忍不住,生怕来人欺负自家恩人,本能反应抬脚就走了过来。 季墨见状,立刻点了点心虚的某人,丢下句:“跟上。”,越过李瑶光,抬脚就往来人迎了上去。 分别的这段日子,自己一路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想起这么个又倔又不听话的小丫头。 起先,他满以为自己只是简单的对妹妹的思念,是护短心在作祟,可随着她不听话的北上,到后来自己的突然心悸,再到猜测确认她出事,自己的心路历程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从前的思念更是在一日日的奔袭寻找中加深加大,直到刚才亲眼再见她的那一刻心跳的剧烈,才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怕是丢了,就丢在了这么个小丫头身上。 第二百八十章 明心意扫尾甘如饴 突然在这一刻明了自己心意的季墨,无奈又庆幸,更多的却是坚定。 既然是自己认定的人,好与不好都是她,为了免她惊,免她苦,免她无枝可依,免她四下流离,免她遭人算计,便只能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为她挡下所有风雨。 这一刻突然明悟的季墨,心情豁然开朗,心有决断,回头再看向讪讪某人时,眸底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得了爹哥发话,李瑶光眼睛一亮,哎哎应着,立刻领着互看不顺的两宠屁颠颠跟上。 眼见大幺到了近前,季墨收回视线,隐去笑容,脚步愉悦的上前,与大幺见面鞠手。 “在下季逸之,见过兄台,不知兄台贵姓?这些日子多谢兄台照顾我家瑶光,逸之在此谢过。” 见李瑶光告饶模样下意识前来护人的大幺,一照面就被季墨打了个措不及防。 再看了眼他身边笑眯眯乖巧巧跟着的小恩人,对上彬彬有礼的季墨,高大幺饶是粗人,此情此景也不能直接动粗不是。 且一个照面他就觉面前人不简单,他高大幺敢拿自己十余年的行伍出身保证,眼前人虽年少,但绝对是个练家子!加上对方知礼客气,言语间不难听出对自家恩人的维护在意,大幺自是懂好,忙双手抱拳回以一揖。 “在下高大幺见过季兄,季兄弟有礼。” “呵呵,高兄客气,这些日子我家瑶光没少给高兄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季兄弟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全寨上下多亏小先生仗义帮忙,若不是小先生出手,我们怕是早无以为继,不是饿死也得渴死,大家都夸小先生是福星呢。” “噢?竟还夸她是福星?” 季墨好笑的下颌点着身旁听了小福星这名头,难得羞窘想抠地的某人一眼。 高大幺却恍然未觉,继续夸夸夸。 “可不是,季兄弟你别不信,前头寻水的时候……”巴拉巴拉…… 李瑶光:以前不觉得,眼下当着自己的面夸夸,她好羞耻啊! 她这反应倒是看乐了季墨。 高大幺却喜欢爽快人,面前这俊俏到不像话的季兄弟态度好,说话爽直,为人真诚,一番交谈,真是意外的合了自己的脾气。 加上对方又是自己恩人至亲,高大幺刚刚升起的那点点防备瞬间烟消云散,当即就与季墨相谈甚欢,知无不言的,却不知某面白腹黑的家伙,正有意引导着他们此刻对话的走向。 “高兄谬赞了。” “不不不,真不是谬赞,季兄弟,你是不知,先不说前头回山那次的收获,只看眼下,你看院里大家正搬抬清点的这些,可全都是小先生领着那猫儿找到的,我高大幺虽是粗,话却从不做假。” 跟随高大幺引领往院子里去的季墨,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高大幺一行从密窖取出的东西,看清楚东西后心里先是一紧,不由回头暗瞪了眼心大的李瑶光,只觉头疼。 李瑶光被瞪的脖子一缩,继续装乖怂,心里默念安慰,爹哥这是关心自己才凶自己,真在意她把她当亲人才会如此,自己不能辜负爹哥一片心,罢了,忍他,倒是难得老老实实的哄两宠去了。 这模样看的季墨好气又好笑。 恰时密窖里最后的麻袋也被取出,里头再无一物,小幺他们跳出来回禀,见到突然出现的一人一狼,众人虽心里疑惑,不过老大都没发话,大家自然也不言语,只一瞬不瞬齐齐看着上下打量猜测。 高大幺见状,自是点着李瑶光与季墨一番解释介绍,众人知道来人竟是小先生亲人,是来寻小先生的,一个个忙抱拳作揖,叹到实在是巧。 双方短暂见礼寒暄过后,高大幺忙对着院子里堆叠的粮食小山包与季墨道。 “季兄弟,这晋城可不安全,既然季兄来了,那小先生今日找到的这些,季兄弟看要如何处理?可需要我等弟兄给你们送到什么地方去?” 季墨诧异,看向面前坦坦荡荡,目光没有一丝不舍的高大幺一行,心里倒是暗赞了声君子,叹息小丫头交友能力不算废。 只是这么多麻袋包……季墨又头疼上了。 小丫头胆大妄为的还真是不怕事,她也不仔细想想,荒城一样的晋城,这么个小小密窖,还是平民区内,就这般装粮的上等麻袋,怎么也不该出现在此呀! 也就是面前这些人忠厚仗义,打心底信她没多怀疑,要不然…… “呼……”,季墨深呼吸,安慰自己好在晋城有分堂,事情不是不能补救,忙与高大幺道。 “高兄,诸位兄台,我家瑶光心善,滴水之恩都想倾力涌泉以报,这些物资既然是瑶光故意领诸位找到,便是送给大家的,季某何故能再要回的道理?再说大家同为大靖人,尔等兄弟还是曾为大靖流过血,保过国,与胡狄浴血奋战过的壮士,区区粮食算得了什么,高兄尽管拿去便是,这些倘若不够,我城南还有据点,里头有粮有药,季某这便领大家去,里头之物高兄尽可拿去,算是我与瑶光为大家尽的一点心意。” 话音落,高大幺一众齐齐呆住。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怎么有些听不懂? 还是机灵的高小幺品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串联所有,这才激动击掌。 “啊,我知道了,以季兄弟的意思,感情这些根本不是猫机灵带着我们找到的物资,而是这里本就是小先生你们家人藏!小先生仁义,惦记我们吃不饱饭,这才赶在离开前,假借猫儿的名义故意给暴露与我等的?” 众人:老天,是这样的吗? 大家再看眼前这拨粮食所盛的麻袋与前头所寻的一样,众人立刻恍然大悟,为此深信不疑。 难怪的当初那些粮食他们找不见,偏偏只有小先生这个恩人能寻到,感情那就是人家自己藏的呗,难怪难怪。 明悟过来后,以高大幺为首,一行威武的九尺男儿,感动的齐齐对着李瑶光单膝拜下,双手抱拳,一揖到底。 “我等谢季兄弟、谢小先生大义。” 若只为自己,他们不好强占人家东西,可为着身后千多条性命,他们只能愧受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他明明还未及冠 虞山离此地不远,得了这老些,马上还有季墨所说的秘库,高大幺等人再不敢耽搁,派出两人回去报信领人来搬运,剩下的留守。 正好有空,季墨又带着高大幺兄弟去了城南,教他如何寻七济堂分堂秘库,教他如何开启秘库入口如何关闭,季墨只进去取了些自己所需的药物,就把里头物资全都赠送给了高大幺。 望着满秘库被封存严实的上好药品,粮食,布匹,高大幺深受感动。 “二位大恩,我高大幺无以为报,只能铭记于心,将来二位若有用得着我高大幺的地方,旦有吩咐,莫敢不从。” 李瑶光季墨双双把人扶起,李瑶光笑道:“大幺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当初你送我出城,赠我弓弩,难道就是图报答的么?” 大幺一愣,随即摇头,李瑶光又道:“既是如此,大幺哥你都不图报答,今日的我与当初的你没什么不同,我也只是为朋友尽我绵薄之力罢了,大幺哥又为何要谈报答。” “可是这不一样。” “不,一样的,大幺哥,是一样的!所以别再说什么谢不谢恩不恩的见外话,咱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都要好好活着,好好等待着安稳太平的日子再来的那一日,到时重逢,我们好好痛饮三杯。” 高大幺这么个坚强汉子,此刻被李瑶光的话深深感动,暗暗抹去眼角的泪重重点头。 “好,待到战事方休,世道太平,我高大幺与众兄弟定与小先生还有季兄弟痛饮三杯。”,心里却暗暗发下守护誓言,只把恩情埋藏心底。 夜幕渐渐落下,为防意外,季墨用秘库找到的药材做了不少的3.0版本迷魂香出来,给留守的人都闻了解药,存放粮食的小院还有秘库周围都撒了一圈,这才与大幺他们留守的人一道守在小院中,又配了药,捏开吃醋的奶喵给黑旋风眼睛上了药。 考虑到城里可能存在的暴徒,天黑后大幺才带人把小院里的灶膛清理出来点了火,用找来的铁锅炒了一锅麦子,每人分了几把当干粮。 吃是不好吃的,胜在能饱腹。 好在山寨援军来的很快,夜半时分,一行几百号人的队伍就入了城,在大幺哥、谢差头还有黑铁塔等人的带领组织下,大家裂着一口大白牙,俱都喜滋滋的有条不紊开始搬运。 见一切安稳,与季墨商量好的李瑶光暗暗寻到高大幺兄弟提出告辞。 “大幺哥,小幺哥,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未免家里担心得尽快赶回去,这便告辞了。” 高大幺兄弟当然不意外,只是心有不舍。 “好,如此我们也不好多挽留先生,只是南去一路怕是艰险,不若我安排几个兄弟护你们一程?” 李瑶光忙摆手,“不用不用,大幺哥,我大哥武力值还算不错,我跟他一道,你们莫要担心。” 想到季墨,高大幺呵呵笑了,点着头,双手一揖:“也是,我便也不与小先生客套,高大幺在此祝愿先生与令兄一路平安,万事顺遂。” “谢谢大幺哥,放心吧,我们肯定平安顺遂,倒是你们,若是遇到难处,若是虞山不再安稳,大幺哥也尽管带着人来余杭,到时记得来新海阁寻我,就找李瑶光!”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暴露自己是姑娘家的事实,眼下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加上身边默不吭声一直守着她的爹哥不同意她眼下挑明,李瑶光只能依旧瞒着这个秘密没说,不过报上大名,点明地址就是她的诚心,只要对方找到新海阁,她是男是女自然得知。 想来大幺哥等人爽直,该是能理解她行走在外的难处,会原谅她的。 李瑶光心中这般想着,见大幺哥利索点头应下,想到何家村一众,为防万一,离开前她还是同大幺哥提了一下。 高大幺听完,想到那把自己当山大王的族长心里也好笑,当初人家没计较他们动手的事不说,反而还得了人家一碗粥饭的招待,高大幺利索的点头应下。 “小先生放心,只要何家村一众前来,我们定当好生照拂招待,若有一日出了变故,我等也定会去寻小先生投奔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幺哥小幺哥你们多保重,告辞。” “再会。” 诸事说定,李瑶光婉拒了高大幺让大家都来同她告别的提议,在爹哥的催促下,挥手告别了高大幺兄弟,带着两宠,跟在爹哥的身后踏入夜色,渐渐消失在了高大幺兄弟的视线里。 两人两宠无声绕过临近城东几处冒着人气的地方,穿行过寂静的城南,从破败的南城门而出。 回望一眼身后如黑洞般的晋城,收回视线,李瑶光看向身边季墨。 “大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准备先去封州城……” “封州城?”,季墨听完皱了眉头,舌尖咬着封州城三字,想到一路来自己得到的讯息,瞬间明白李瑶光的意思。 “你不会以为,程叔眼下还在封州城吧?就我抵达晋城前得到的消息,封州城大水已退,除去派出寻你的人手,沈越已领大军退出封州城回了彭城,以程叔脾气,自然是在外寻你,眼下你去封州城怕是谁也遇不上。” 李瑶光一听这信息傻眼,却也知爹哥说的对。 “这样啊,那封州我暂且不去了,先去彭城找沈越,看看他有没有我姨父消息。” 按说姨父寻自己,身边定然跟着沈越的人,找到沈越才能找到眼下不知在哪寻她的姨父,李瑶光瞬间有了决断。 只是吧,她这语气让季墨察觉到了不对,季墨直接就问,“为何执意要回封州城?是不是与你坠城落水有关?” 她家爹哥看问题还真是犀利啊! 她什么都没说,对方就已看穿,但是涉及到自己的报仇……是的,就是报仇! 她又不是圣人,被许妙娘那般坑害,岂能就这么任由事情过去,无论如何,一旦与亲人联系上后,自己必定要返回封州城查找蛛丝马迹,最好是找到许妙娘的人好好算一算这账,没道理自己救她还救出仇来了,她这人吧,信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些却不想与爹哥说,自己的仇自己报,李瑶光忙就转移话题。 “对了大哥,你还没说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忙不忙?我这边没啥事了,你要不要去忙自己的事去?” 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吗? 季墨幽怨的瞄了面前人一眼,叹了声,无奈至极:“我忙什么,千里迢迢来寻你,眼下我最要紧的事就是把你平安送回。” 李瑶光:“这样啊……” “怎样?别给我左顾而言他。” “呵呵。” “这是还不愿意说?行,反正我眼下有的是时间,可以尽情陪你耗着。” 得,爹哥这是不知真相不罢休啊,再看他一身的风尘仆仆,疲累模样,李瑶光就心虚,只能老实交代。 “好好好,怕了你了爹,咳咳,我那什么,大哥啊。” 季墨听这话,自然没错漏那一声秃噜出来的爹,不由拧眉。 暗道这是什么鬼称呼?又忐忑莫不是她在心里暗暗嫌弃自己年纪大?管的还多? 可天地良心,其实他年纪并不大,明明还不及弱冠啊! 就委屈! 第二百八十二章 操碎了一颗心的爹哥 李瑶光浑然不觉身边人的心路历程,见爹哥神情不妙,怕爹哥发飙,根本不明白爹哥在意点在哪的某货忙老实交代。 “大哥,事情是这样的……” 等她巴拉巴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把事情发生经过这么一说,季墨再也顾不上在意的称呼、年纪问题了,此刻他的眼底全是心仪之人被伤害了的巨大风暴,拳头被他无意识捏的咔咔作响。 再听他的傻姑娘说,回封州是为找许妙娘以及那与程叔身形雷同的家伙报仇去的后,季墨强忍震怒,分析着给出建议。 “按理,他们动手后该会心虚,倘若是我,也会第一时间作恶后离开封州城避祸,不过考虑当时情况复杂,加之大军离城,还有程叔他们迟迟寻不到你的消息这些情况看,对方很可能会留下等待你的进一步消息,或者是认为你已死彻底放心松懈下来,均有可能,如此既是要寻人寻仇,自是早去早好,现下去指不定还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好叫我们顺藤摸瓜。” 李瑶光极其认同爹哥的话,她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她没有许妙娘消息,出事之前甚至都没想过她还活着,而对方朝自己下手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甚至可以说是精心准备过的,自己要寻她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封州城是自己唯一可以追寻的地方,必须要去。 可比起去寻仇找人,姨父的担忧,甚至还有余杭的小姨眼下怕是也急坏了,她更在意的是给亲人报平安。 左右思量,李瑶光还是先选择了让亲人安心。 听到李瑶光这般说,季墨想了想七济堂分部,提议道。 “如此你先别急,不是说不管程叔在何处寻你,沈越那厮定能寻得程叔下落么,这样,我们路线不变,还是往封州城去先找人,至于程叔那边,我们可飞鸽传信告知一声你的平安,你看如何?” “飞鸽传信?”,面对爹哥提议,李瑶光莫名想到当初冬叔要塞给自己的信鸽,心里意动,可再一瞧爹哥身畔空无一物,哪里来的信鸽,为此李瑶光悻悻,老后悔了。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不知道珍惜……” 季墨脸色蓦地一变,眼底酝起风暴,强忍着问:“你说什么?” 察觉到爹哥情绪不对,李瑶光这才后知后觉爹哥不懂这个梗,忙的解释,“没什么,我只是遗憾当初离开金陵时,冬叔让我带上信鸽我偏不要,眼下要传信,你我手中皆是空空,咱拿什么传啊我的大哥哎!” 李瑶光气的懊悔捂脸,季墨却突然阴云转晴。 也不知是明了那所谓爱情的意思了呢,还是一声咱让他愉悦,季墨忽的笑了,忍不住手痒揉了揉李瑶光的脑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还当是什么,信鸽而已,瑶光,你要学会相信哥哥我的能力。” “能力?”,什么能力? 季墨不答反问,“想知道?” 某人嗯嗯嗯。 季墨弯了弯唇角,嗯了声,随即卖了个关子,只笑拉上李瑶光的手,极尽柔情的道了句,“来,跟我走便知。” 就这么着,李瑶光就被人傻傻带离。 等人都走远了,身后依旧互看不顺的两宠这才醒过味来,嗷呜嗷呜,喵呜喵呜,急忙去追。 可惜一个瞎,一个腿短。 为了追上无良主人,互看不顺的俩货倒是难得默契合作起来,黑旋风趴下,蹭蹭果断爬上黑旋风的背,落座黑旋风头顶。 暗夜下,黑旋风驮着不顺眼的小弟,在拥有着明亮双眼的小弟指引下,这才成功追上了前头的无良主人。 找到了人,明了了心,季墨一身轻松闲适,人也不累了,只觉浑身都充满力量,内力用也用不完,要不是考虑到身后还跟着两宠,他都能带着李瑶光一气飞到目的地。 待到天明,身后黑旋风也实在跑不动了,几乎要被自己搂在怀里的人也困的脑袋点点,季墨心疼,护住人寻了个地方停下歇脚。 察觉到停下,手被放开,迷迷瞪瞪的李瑶光醒过神来茫然问,“到地方啦?” 也怪她,大哥太熟太好,一直很牢靠,很有安全感让她产生了依赖性,不知不觉对他就是全然的信任,这不,人形gps导航,她放松的呀,走着走着都快睡着了。 季墨却是很满意李瑶光对自己的态度,看她迷糊样,会心一笑,摇摇头温柔回道:“没有。” “那怎么停下啦?” 季墨手上动作不停,云淡风轻笑笑,“哦,忙了一宿,累了,准备先歇息一下。” “哦,这样啊。” 李瑶光点点头,见爹哥在收拾整理地方,她揉了揉眼就要上前帮忙,不想被季墨一把拦住。 “脏!这用不着你,乖,去边上稍等一会,哥马上就好。” 额,爹哥声音看似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李瑶光心里是怕爹哥说教的,忙老实乖乖走到一旁陪着她的狼狼喵喵,瞧着爹哥动作快速,有条不紊清理出一片干净营地,寻来干净的枯草铺了个软软床铺,甚至还极快的生起火堆。 不得不说,爹哥的动手能力杠杠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认真的男人可真帅啊!特别是这个真帅的男人本身就很帅。 可惜就是人太严厉了些,这会失去很多女人缘的。 身为一个贴心妹妹,看在爹哥这么照顾自己的份上,李瑶光愉快的决定,等找个机会,自己一定要提醒爹哥,对待女孩子不能太严厉,不能太说教,不然小心找不到老婆。 “好了瑶光,过来吧。” 某人好听的嗓音再度响起,把李瑶光从思绪中唤回。 见爹哥朝着自己招手,她忙带着两关系好了许多的狼跟喵跑过去,一把坐在爹哥精心准备的草铺上,望着眼前烧起的火堆,李瑶光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噜抗议。 她这才记起来,他们好像除了昨晚吃了些大幺哥给分的炒麦子外,再没有吃过别的,眼下岂能不饿? 爹哥自己人,又知自己秘密,掖着藏着没必要,李瑶光小手一翻,嘴上道:“大哥你饿了吧?咱们弄点好吃的东西。” 说着就要取些食水出来,只是才一动,李瑶光又傻眼了。 好吧,她怎么忘了,当初自己脑子一热顾前不顾后,空间存粮,封州城消耗一波,何家村给了一点,后来遇到大幺哥那么一感动,前后两拨把存粮都放了出来。 当时又怕被小幺哥发现异常,她放的老快了,那是根本没多想,眼下好了,她也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放粮一时爽,放完火葬场,夭寿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没开窍他能怎么办 她空间里眼下水倒是充足,毕竟找水源还算顺利,即便给何家村一众暗中补充了些,自己陆陆续续用了些,里头还留了两大太平缸,寨子出水后自己又补充了些,水完全不愁。 唯有粮食……往先存的熟食糕饼干粮,经过这么久的消耗哪里还有。 眼下她的空间里头,除了在京都收刮到的那些补药干货外,真是两眼空空啥都木有了。 哦哦,不对,倒也还是有点东西,昨晚大幺哥给的炒麦子她没吃完,剩下的都塞空间了,眼下拿出来还有一大把。 季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信心满满的人,拿出那么一把麦子后瞬间泄气,季墨忍不住挑挑眉,笑了。 “就这?好吃的?” 李瑶光大囧,只能嘿嘿嘿的朝爹哥干笑。 季墨见瞬间什么都明白了,那是又好气又好笑,“呵,呵呵!你是把所有的吃的都搬给你那大幺哥了吧!” 酸味怎么这么大?“哎呀,大哥你不要这么直白嘛,我不要面子的吗?” 某人双手抱胸,语气凉飕飕的,“哈,还面子!” “嘿嘿嘿,大哥其实这炒麦子也不错,喏,妹妹我多贴心的,来来来,大哥辛苦,这些大哥先吃。” 若是平常人,季墨早拿大白眼翻她了,可问题是,眼前这货是自己在意喜爱之人啊,翻是舍不得翻的,骂又舍不得骂,怎么办? 季墨脑壳疼,干脆眼不见为净,气哼哼的背对某人,不去看某人故意讨好捧来的麦子,一把倒在草床上,“睡觉睡觉。”,翻了个身,直接装死。 李瑶光…… 爹哥这是生气啦? 小心翼翼的探手扯了扯爹哥衣袖,爹哥理也不理。 得,真生气了,李瑶光也背对着人,没好气的嘟囔了句:“大白天的睡哪门子觉,小气!” 却没看到身边人随着她的嘀咕,身体不由紧绷顿住,连呼吸都轻了。 李瑶光自顾自抓了几颗炒麦子丢嘴里狠狠嚼,接连吃了两搓觉着没劲,也是困意上涌,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计较的李瑶光此刻根本没多想,毕竟身边人是自己信任的爹哥呀! 坐在草铺上的她跟着一倒,还故意学人精,转身背对某人,不知不觉间就呼呼睡了过去。 她却不知,在她睡过去后,背对着她的那个人徐徐转身,看着身前呼吸平稳的人,轻叹一声,轻轻的,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 许是身边有了熟悉的人,一路颠沛流离的李瑶光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睡的很沉很沉,若不是季墨会医术,把脉诊治确信她只是累了睡了并无毛病,都得给她唬出好歹来。 第二日晨光破晓,要不是肚子发出咕噜噜抗议,李瑶光还在沉浸美梦。 一睁眼,李瑶光脑子还在发懵,下意识按住饥饿的肚腹,鼻尖突然闻到香味,下意识砸吧了下嘴,心说自己怕不是睡迷糊了吧,身侧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醒啦?” 李瑶光侧头看去,就见爹哥坐在火堆边正翻烤着什么,而自己刚才闻到的香味,就是从爹哥手中翻转的食物发出的。 “哇,大哥,你弄了什么好吃的?” 季墨动作不停,抬头温声回,“你不是饿了么,给你弄了点肉。”, 李瑶光惊喜的双眼蓦地瞪大,“肉?不是吧大哥!”,飞快爬起来颠到季墨身边坐下,眼巴巴的看着正给食物翻面的爹哥都要好奇死了。 讲真,眼下北边大片地界干的要死,人都难活,更何况是动物,跟着大幺哥他们在虞山里寻水,她都极难看到野生动物踪影,她大哥却给她搞肉吃,李瑶光岂能不感动? “大哥,这肉哪来的,你不会是没休息只顾着替我寻吃的去了吧?” “无妨,小事一桩。” 季墨好笑,说的云淡风轻,不动声色望了眼不远处土堆下被自己埋葬的蛇头蛇皮蛇内脏……嗯,不枉自己怕吓到她,花了那么多功夫仔细把蛇肉片下,精心处理的没有一点蛇模样,就只为让小丫头吃的安心。 不知爹哥为她操碎一颗心的李瑶光,被这肉味勾搭的连咽口水,看着棍子上穿着冒着浓浓香味的大肉串,心中怒赞爹哥手艺不错,眼巴巴望着肉串大拍马屁。 “大哥辛苦,大哥你累不累啊,我给你捏捏。” 她本是下意识狗腿,岂料手才放到某人肩上,某人身子微不可查僵住,耳根连带耳朵尖都迅速泛红,季墨眼底汹涌闪动亮光又被他迅速压下,忙不自在的把手中串儿塞到狗腿李手中。 “好了,烤好了,你试试看。” “嗷嗷,好的好的,谢谢大哥,大哥最好,大哥最棒。” 喜滋滋的接过,恶狼光一点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呼呼连吹着把肉送入口中,嗯……“肉怪嫩的,还喷香,就是……” 季墨一顿,小丫头不会是察觉出来这是蛇肉了吧?会不会被吓哭? 毕竟他往日所遇所见的姑娘不都怕蛇不是么。 季墨忐忑,一瞬不瞬盯着人,结果出乎预料的他料错了。 先不说李瑶光并不知这是什么肉,即便知道,她一个根本不怕蛇,还吃过龙虎斗的人哪里在意这个,她唯一在意的是,“大哥,你没放盐。” “呼!”,季墨紧绷高悬的心瞬间落地,好笑耸肩,无奈回:“那没法子了,这玩意我又没有,晋城秘库也没存,你且先忍耐忍耐,等到了下个秘点,我看看能不能弄到。” 季墨努力安抚李瑶光,却不想某人头是点着,翻手间手里出现一撮雪白,照着串儿上头的肉肉就洒了上去,临了还不忘了重新放火上烤一烤,边烤又边又翻手取了不少粉末,有红有灰还有黄。 粉末逐一落在肉上,撒在碳火堆里,立刻激发阵阵香味,刚才还带着纯纯肉香的肉串,此刻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香味。 “嗯,就是这个味!” 李瑶光收回肉串,深深一闻感慨着,把肉串递到季墨口中得意洋洋的献宝。 “大哥你快尝尝我改良的烤肉好不好吃,我跟你说哦,这可是我的独家秘制调料……”,可都是上辈子空间厨房带来的现代调料,真是吃一点少一点的说。 季墨瞅着眼前这张明艳得意的小脸,再看眼前肉串,呵的一笑,埋头就着刚才某人啃过的地方狠狠咬下。 罢了,就她这样的根本还没开窍呢,等等,得再等等。 见爹哥狠狠一大口,李瑶光隐隐心疼,心说爹哥怕不是为了找这点子肉给她累坏了吧,忙把棍子塞爹哥手里。 “大哥饿坏了吧,你吃你吃。”,她还有炒麦子的说。 季墨意识到失态,忙把肉串送回某人手中,强制镇定,“咳咳,大哥不饿,刚才吃过了,这些是留给你的。” 李瑶光看看手中肉串,再看看爹哥不自在的脸深表怀疑,“真的?” 季墨坚定点头,“真的,大哥本事你还不知么,我吃过了,且很饱,你快吃,吃完赶路。” “哦,好吧,那黑旋风它们……” “它们也吃过了。”,自己可是找了好几条大蛇的。 李瑶光看去,边上黑旋风与黄蹭蹭睡老香,心说怕是爹哥话不假,便也放心,老实点头,哦了声,重新埋头。 只是吃着吃着,边上一直有道灼热视线盯着自己,抬头一看,竟是眼含星光的爹哥? 莫名肉麻兮兮的,李瑶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猛地又恍然。 哦,哦,哦,她知道了! 这世上就有一种爱,叫亲人怕你冷,怕你饿。 显见眼前爹哥也是。 特别申明,保护野生动物,不可随意捕杀,吃更不能哦,有细菌跟未知病毒,宝子们切莫尝试。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哥帮她补库存 这么一想就全通了,再对上爹哥‘慈爱’眸光,李瑶光不再纠结,回以嘿嘿傻笑,低头狠狠啃上一大口肉,吃的一身带劲,看在季墨眼中那叫一个又愁又喜。 喜她对自己的不设防,又愁她何时能开窍。 再瞧她埋头啃肉的小馋猫样子,季墨实在忍不住手痒,鬼使神差的伸出魔抓捏在某人胀鼓鼓的脸颊,立马换来抗议。 “大锅你干嘛?” 季墨猛然惊醒,不自在的忙收回爪子背到身后,故作淡定,“咳咳,那个你的脸脏了,我给你擦擦。” “哦,谢谢。” “呵呵,不谢。” 强制镇定的季墨见李瑶光又乖乖巧巧埋头啃肉去了,心下一松,眸色暗淡,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摩挲着,暗唾了自己一声,怕自己忍不住再伸魔抓,他忙打岔。 “你快吃,吃完了我们便快些赶路,争取落日之前抵达地方。” “嗯嗯嗯。”,又得爹哥殷殷叮嘱,啃着肉的李瑶光心里越发坚定以后要对爹哥好点,这就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真亲人呀! 吃完肉,李瑶光才想取点水出来喝,转而就被身边的人抓住擦手又擦脸,那温柔模样,让李瑶光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废物,同时更觉爹哥怪怪的。 实在不自在,李瑶光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纯黑绢帕,强笑道:“哈哈,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来。”,抓着绢帕自己粗鲁的擦着,全然无视了某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寂落。 季墨悻悻收回空了的手,无声叹息,没敢再进一步,不断安慰着自己她还小,得慢慢来,勉强平复好心绪,转身走到草铺边,粗鲁的以脚唤醒睡的正香的两只,两人两宠重新上路。 至于那绢帕,李瑶光用完就塞空间了。 开玩笑,都是自己手上脸上的油花,怎么地也得找机会洗干净后再还爹哥呀。 就这么的他们又赶了一日路程,在日头西斜至山巅的时候,二人二宠抵达了一个名为落霞的小镇。 李瑶光本以为爹哥要带着自己进镇来着,不想到了镇子口,季墨直接在入镇的三岔口转道,过镇而不入,反倒是走了边上通往山里的路。 他们一路经过两个无人空村,一直进山,走过九曲十八弯,行过看着不似路的路,兜兜转转的,终于,在爹哥的带领下,他们成功抵达了一片地势开阔,几乎没有什么人工痕迹的山谷。 李瑶光疑惑:“大哥这是哪?不是说好找信鸽的么?” 季墨拉着她继续深入,“对啊,就是找信鸽。” 李瑶光大为不解,“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哪里来的信鸽呀!” “别急,你且等着。” 季墨声音落下,人就松开了她的手,自顾自上前,走走停停看看,时不时仰望天空,仿佛是掐算定位,忙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停下,而后朝着李瑶光走来,留下两宠守在山谷里,自己拉着李瑶光往山谷一处尖角山壁走去。 到了跟前,李瑶光都没看清爹哥是怎么操作的,只听沉闷的轰隆一声,山壁一侧大树根下巨大青石滑开,瞬间显露出个黑洞洞的入口来。 季墨取出火折子打开吹燃,朝着李瑶光伸出右手。 “来。” 李瑶光没犹豫,反正爹哥又不会害自己,伸手上去被爹哥握住,转而就被爹哥牵着,往这看着并不大,其实却很深的树下入口走去。 等进去后李瑶光发现,里头很大很深,走在里头都有回声,不过看那依旧烧的明亮火折子李瑶光也不担心了,这里空气还流通。 走了约莫五六分钟还未停下,李瑶光不禁问前头拉着自己的带路人,“大哥,还要多久?” 随着她的问声落下,一道脚步回声戛然而止,爹哥举着火折子往身侧左右先后一探,紧接着亮起两只照明火把,头顶响起爹哥温柔的声音,“到了。” 再然后李瑶光忙顺着爹哥让开的前方看去,借着两只火把的照亮,她几乎瞬间看清楚了爹哥前方偌大山洞里,竟然整齐堆叠着很多的木桶木箱。 李瑶光很是惊讶,“这是?” 季墨笑笑,拉着李瑶光再度上前,来到最近的木桶前,揭开封条,以火折子熏融木桶封口的蜡封,抬手一提,盖子打开,季墨点着里头的粮食笑了。 “这是如晋城一样七济堂据点之一,不仅存有应急物资,更是一处信鸽的秘密训练点,要召集信鸽,不仅得用特殊方式,还得有粮不是。” “哦,原来如此。”,李瑶光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这些木桶都是粮桶,那木箱里的东西怕也不简单。 不得不说,爹哥的能耐杠杠厉害。 心里正感慨着,身边的季墨却拍着李瑶光的肩,突然语出惊人。 “好了瑶光,别看了,赶紧把这些都搬走吧,” “啊,不是吧大哥,这些都搬?” 季墨点头,“是的都搬,快些,此地闹旱,怕不安全,且你的藏起来的那些粮食不都被你送光了么,女孩家家的,身上没点底气怎么行?快快施展你的神通,把这些都搬走。”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守着,快叫你的五鬼动手,不是还赶着召集信鸽么,别耽搁了,与我而言这些也不是什么精贵物,你且先将就用着。”,怕小丫头还不乐意接受再说什么,季墨机灵的主动先退了一步堵死对方的路,“这样,你就当帮我存着,回头我若有需要再问你要。” 见爹哥不容拒绝,李瑶光这才点头,“行吧,那我这就搬。” 这么老多东西,说是存着,她又岂能不知爹哥心意。 真是把自己当亲女儿,呸呸呸,是亲妹妹疼啊!爹哥实在是太好了! 不由的,李瑶光边收边狗腿。 这么好的爹哥,可不能丢了,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瑶光手不停,嘴里的小马屁还拍的飞起。 “大哥,大哥,你可真是这世上宇宙无敌第一好的大哥,比亲哥还亲,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 比亲哥还亲什么的,让季墨瞬间皱眉不悦,可太喜欢什么的……蓦地,季墨耳根咻的又红了,眼里流光溢彩,闪着兴奋,脸上难得的有几分不自在。 得她这句话,也不枉费自己带着她饶了一圈到此来,就为让她多搬点东西藏起来有个底气。 小姑娘年纪还小呢,人又热忱,又不会做坏人,哪哪都好就是不开窍! 虽有本事,却败在心软,自己多给她弄点东西藏起来,这样即便将来自己有事不在她身边,她再遇着什么好歹不会饿着。 当然了,在此之前,他得再好好耳提面命一番,这些都是自己为她这个人准备的,以后千万不许再给别个外人用,绝对不许。 第二百八十五章 密召信鸽报平安 季墨严肃叮嘱的这话,李瑶光倒是老实听了,毕竟这些可不是自己的,是爹哥暂存的,自己可用,却不能用爹哥的东西慷他人之慨。 待把山洞里所有东西收完,已经是半炷香后的事了。 再次亲眼见证李瑶光能力的季墨,一边感慨她的能力出众,一边又开始心忧,这样的她一旦秘密暴露,怕是要惹来腥风血雨,自己想要护住她,看来还得继续努力才是。 叹息着,季墨牵着李瑶光原路返回,上到地面,封了入口时,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李瑶光还担心天黑没法召集信鸽,季墨却道无事。 让李瑶光与两宠一边老实呆着别添乱,季墨在山谷里搜寻了些柴火,于空地上一左一右燃起两个巨大的火堆,趁着火势熊熊,又往里头丢了些刚才他寻柴火时掐来的特制的树叶草茎。 就在李瑶光奇异之时,季墨从窄袖兜里掏出个银白色像是哨子的东西送进口中吹响,音频很低,听的耳膜有些鼓胀,且哨音频率也很奇特,吹一波停三刻,再接续下一波,来回三轮。 就在李瑶光望着漆黑天空,心说鬼影子都没有一个的时候,突然,空中接连传来翅膀独有的扑腾声,一开始不多,渐渐的密集起来。 待到看清头顶天空扑腾的身影,才心说爹哥七济堂训练的信鸽咋还能是夜猫子不睡觉来着,这么干旱的天这些小家伙都藏哪里,没人喂养怎么也没饿死来着?火堆中的爹哥朝她大喊。 “瑶光,撒粮食,多撒一些。” 李瑶光猛地醒神,顾不上胡思乱想,忙把刚才爹哥打开的木桶取出,揭开盖子,抓着里头的粮食就往火堆中间爹哥所在的位置使劲抛洒,紧跟着天空黑影扑簌簌落下,纷纷收拢翅膀,点着小脑袋使劲的戳着地上粮食。 季墨收起哨子扫了眼,果断出手,抓出两只体型强壮,并未因为干旱少食饿瘦多少的信鸽走了回来。 李瑶光忙就迎了上去,“这就成啦?” 季墨点头,“嗯,成了,你先去写信,记得简明扼要,我去检查下这俩只鸽子治疗下,以防它们飞不动。” “好好好,快去快去。” 李瑶光忙不迭应下,没打扰剩下进食的信鸽们,从空间取出纸笔,借着火光快速写下一封简洁的平安信,为节省空间她用的还是上辈子带来的水笔,没办法,毛笔字她倒是会写,但架不住繁体字难写,她又手残,写的一个个超大的呀。 信好了后交给季墨,他那边也已经检查完了信鸽,甚至做好了两个新的信筒。 季墨接过信笺也没看,袖筒掏出一枚比尾指还小的印盖在信笺一角,卷吧卷吧将其塞进一个信桶里,同时又朝李瑶光伸手。 “乖,纸笔借我用下。” 李瑶光…… 黑水笔不好拿出来,她给的自然就是毛笔砚台与墨条,临了还不忘了给水,沈越瞅了眼李瑶光递出的东西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铺纸研墨,埋头亲笔写了一封信。 爹哥挥毫泼墨的时候,李瑶光还垫脚探头看了眼,内容什么的倒是其次,不得不说爹哥书法水平真心不错,用毛笔都能写出小楷,还那般有风骨,比划再多都不像自己晕染一团,高手啊! 季墨可不知李瑶光内心腹诽,写完吹干,叫李瑶光把东西收好,依样画葫芦也给自己写的信笺盖上小印,卷吧起塞进绑在信鸽脚上的信筒里,暗夜下齐齐放飞了已经吃饱饱的两只信鸽。 目送两只鸽子消失天际,李瑶光问,“大哥,信鸽保险吧?快不快?大概多久能送到?” 季墨收回遥望的视线,“放心吧,很快的。” 可不是很快么,等他们带着两宠离开山谷转道继续南下,抵达浊河边,准备渡江而过赴对面封州的时候,彭城里连胡狄南下入侵也没结束营业的七济堂分堂后院,坐镇分堂的管事看到突来的信鸽还愣了一跳。 见鸽腿上绑着信筒,不敢耽搁,亲自取了把小米来洒了,趁着鸽子吃食的时候抓了,取出两只信鸽脚上的信后放鸽子继续进食,管事打开信笺一看,呆了。 边上小童见管事异样忙关切,管事摇头,急忙安排了下堂中事物一头钻进书房,见信笺上半枚印记与自己手上这枚小印百分百能接对上后,管事大舒口气,收起印章再出来时,他抓了堂中另外驯养的信鸽,把其中一张信笺重新塞入,放飞鸽子,而后抓着另外一张匆匆出了药堂,直往将军府而去。 半个时辰后,肃穆沉沉的将军府内书房,浑身写满疲惫的沈越正皱眉翻看着手中战报。 忽听外头传信兵来报,说城中七济堂管事求见,想到七济堂主人跟自己有些渊源,更是同为新海阁的合作合伴,加之此堂在彭城之战的时也没少出人出力,沈越颔首。 “把人领进来。” 传信官应喏离开,沈越放下手中公函,捏了捏疲惫的眉心,还在想对方所谓何来呢,不想人一被带进来,人家就双手捧上一小卷儿信笺,口言是替人传信。 沈越挑眉,示意身边近卫把东西奉上,接过打开一看,沈越神情大变,急急追问下首之人。 “敢问先生,此信何来?” 管事老实禀报:“此乃我七济堂信鸽传递,今日方才收到,因有我家主印签,做不得假,未免耽搁要事,某特来传信。” 沈越听完,捏着小小信笺角上的印章看了眼,最后落在上头的内容上,蓦地笑了。 沈越一改刚才疲态对着管事道谢,待人离去,沈越再按耐不住直接对亲信吩咐。 “快,派一队人马沿浊河北岸速寻影一,必要时用急响箭引人,见到影一通知他,结束找人,速速把人马全员带回,特别是程塑,就说帅帐急讯。” “喏。” 再然后,刚刚出府的管事就看到,一列二十骑肃杀人马快迅速出了将军府出城而去。 三日后,正沿浊河寻人的影一突然发现天空中炸响他们独有的穿云箭,影一二话不说集结人手,不顾一身狼狈带着偏执与癫狂的程塑反抗,干脆将人敲晕,控制住虎视眈眈透着凶残的得胜赶到地方。 发现来人,对上暗号,得知是将军传信后,影一不敢耽搁,忙领着昏迷的人,与强制制服的凶巴巴狼匆匆赶回。 第二百八十六章 得消息喜极而泣 “塑郎,塑郎,我家光姐儿呢?是不是你把她丢了?” “对不起媚雪,我……” “你什么?你不是我的塑郎,不是我的相公,你可恨!那是我娘家唯一的亲人啊,你为何独独把她丢了,若不是你,我的孩子又怎会千里迢迢去寻你,一番好心却落得尸骨无存,葬身鱼腹,这些都是你的错,都怨你!程塑,你还我亲人!” “不,媚雪,你听我解释……” 床榻上躺着的人双眼紧闭,眼珠子咕噜猛转,随着呓语声变大,也不知梦中遇到了什么,他猛地自梦中惊醒,自床上弹坐起身。 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棱照进屋内,光影下浮尘游动,一切显得是那么的真实,程塑逐渐看清眼前一切这才恍然,原来刚才那是一场噩梦。 真是太可怕了! 下意识的,程塑抬手轻拭额头,擦着擦着,程塑表情一变,手上动作猛的顿住。 “不对!”,他明明记得,自己领着得胜在浊河北岸寻找光姐儿来的,自己怎么会突然睡在这陌生的,看着却岁月静好的屋子里? 还有,明明他倒下去之前,天空炸响了别样烟花,而后影一那家伙突然变脸…… 是呢,是呢!就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哪里,还有得胜呢? 程塑急了,掀开身上的被褥就要下床,口中慌乱的呼喊,“得胜,得胜……” 早就恢复自由,一直兢兢业业守在程塑门口的得胜闻声立刻动了,嗷呜一声,再不顾离开前影一跟它的好商好量,转头顶开门就奔进屋中。 而刚刚端着托盘,从月洞门进来伺候的军士见状,急的大喊,“得胜,让你不要去打搅你家主人休息呀,哎呀,怎么又进去了!” 随着声音落下,程塑先看到了冲进来完好无损的得胜,紧跟着是匆匆奔来的陌生人。 程塑眯眼,即便对方穿着大靖军服,他的眼里依旧带着防备,“你是谁?” 对方踏进屋子里,看到清醒的程塑,一脸欣喜,“哎呀大兄弟你可算是醒了!我要把这好消息报告大将军,哈哈哈……” “大将军?”,沈越吗? 眼见来人咋呼着就走,程塑疑惑,而一只脚都踏出门了的人,看到手中仍端着的托盘,这人才意识到自己是来干嘛的,猛地给了自己一脑瓜子。 “哎呀,看我这猪脑子,一时兴奋给忘了。”,来人快速转回,把手中托盘里一大碗的粥放到程塑手中,不待程塑拒绝,这人又先开口。 “来来来,大兄弟,这可是好东西,是我们大将军特特嘱咐,为大兄弟你准备的人参鸡汤粥,很是补气益血的,你是不知道,大夫说了你这身子骨亏空的厉害,可得好生补一补。” 来人塞完鸡汤粥转身就颠了,速度之快,完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程塑只能目送来人着急火了的远去,默默收回视线,看了眼身边老实蹲着,眼睛却紧紧盯着自己手中大碗,口中不停流哈喇子的得胜,苦笑一声。 揉了揉陪着自己一直寻人,一直吃苦的得胜,不由又想到为了护住自己,至今生死不知的黑旋风,程塑的一颗心呀瞬间内疚爬满,再想到刚才的梦,还有至今下落不明的外甥女,他就痛不欲生。 努力深呼吸都无法平复内心刺痛,程塑木木的揉了揉得胜的狼头,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碗递出放置地上,“来,得胜,你吃。” “程叔,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滋补饭食,如何给得胜。” 听到跟随急促脚步声而来的熟悉的声音响起,程塑抬头,来人不是沈越还能是谁。 程塑淡淡看了来人一眼,没计较他不知何时起的程大哥变程叔,他没回话,只淡漠的收回视线,拍了拍得胜的狼头,示意得胜去吃饭。 这一切反应沈越都看在眼中,昔日带着豁达开朗的人,不说意气风发,那也是精神且温和的,颇有君子之风。 自打瑶光与黑旋风接连失踪,寻人至今,再看,昔日君子再没了往日的精气神不算,人也消瘦的厉害,眼下更是自暴自弃如自虐般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让人看的格外难受。 对方变成如此,沈越如何不愧?不疚?更何况这还是她在意的至亲,他还能如何? 沈越长声一叹,“好了好了,程叔您乐意喂就喂,只要您开心,一会我叫厨下再送一份来予您就是,您可得好好吃,保重身体,如若不然,回头等瑶光回来定要怪罪于我。” 程塑瞄了走近的沈越一眼,依旧不做声。 沈越……“程叔,您若总是这般,我更不能把瑶光的传信给您看了。” 起先程塑还浑不在意,什么好好吃,什么保重身体,孩子生死未卜他如何吃得下?莫说滋补饭食,就是山珍海味,龙肝凤髓他也一口不想碰。 丢了亲人,不说无法与妻子交代,那么好的孩子就跟亲女儿一样啊,那么好的孩子,若寻不到,这辈子他如何过得去! 只是这股子绝望,在紧接着听到沈越说孩子的信的时候,连日风吹雨淋的寻人,模样早不复当初,变得黢黑干瘦的程塑,眼里陡然闪耀亮光。 顾不上穿鞋,程塑滑下床就朝着沈越扑来,一把拽住沈越衣襟,可不管对方是什么大将军,语气急切。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我家光姐儿的信?在哪?信在哪?我儿是不是平安?你快说,快告诉我。” 瘦巴巴的人力气竟是这么大,连自己身怀内力都被撼动后退,以往还真没看出来啊! 不过想想也是,至亲之人,关心则乱嘛。 见程塑如此模样,沈越忙掏出袖筒里的信笺递上,“程叔别急,这个给您。” 程塑一把夺过,飞速打开,与此同时耳边响起沈越的解释。 “这是彭城内七济堂管事前几日收到的飞鸽传书,我一收到此信,就派人速去寻您,程叔,我不知瑶光笔记,还请您甄别。” 程塑耳中听着沈越的话,眼睛飞速扫着小小信笺上内容,越看,眼睛越亮。 “是她,是她!这笔迹就是我家光姐儿的,没错,就是她!” 再看里头内容,孩子说她很好,坠城落水有五鬼护着并未受伤,眼下还与季墨那孩子凑到一块了,连黑旋风也好好的与他们在一起,再想到季墨那孩子的能耐,程塑一颗死了的心慢慢恢复跳动,木然的眼里有了亮光,慢慢的慢慢的,紧抿的唇角也勾起了弧度。 “哈哈哈,黑旋风好样的!哈哈哈,我就说嘛,我家光姐儿那般机敏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哈哈哈!我早就说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哈哈哈……” 想到事发后这位闹出的妖,沈越:马后炮! 早跟您说她不会有事,您就是不信呀! 第二百八十七章 孤注一掷誓改命 不信的程塑这会大改刚才要死不活的态度,乐滋滋的捏着信笺怪喊怪叫。 “嘿嘿嘿,哦哦哦,孩子这会已经往封州去了……咦怎么还要去封州?这孩子怕不是以为我们还在封州吧?不行不行,越小子,我得去封州。” 沈越…… “程叔,您没看后头么,瑶光让您好好安生呆在彭城别乱跑,免得到时彼此又错过,等她回来,到时你们再一同归家。” “归家?”,激动的程塑听到这二字猛然顿住,脑子里闪过万千想法,突然望向沈越,神情严肃又郑重的摇了摇头,“不,我不归家。” 沈越惊了:“为何?” 为何? “呵!” 想起当初侯府逼迫自己被迫投军迫的无助; 想起自家孩子被人故意推下城墙的迫害; 想起黑旋风为护着他们差点生死不明; 再想到自己寻找孩子未得时大军的突然撤离,寻人队伍的骤然减少,还有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他不能再这么窝囊废下去,他要建功立业,他要走上高位,手握人马与权利! 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让他清醒的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眼下这般迫切的想要往上爬,一步步的往上爬。 只有爬上高位,手握权柄,他才能保护好所有自己要保护好的人,妻子、孩子、朋友…… 得知外甥女终于平安的这一刻,程塑放下了所有,也彻底的做下了决定,暗暗握拳,果断朝着沈越单膝拜下。 “沈将军,在下京都特派从七品运粮官程塑,一心报效朝廷,今愿投身沈将军麾下,为我大靖,为我沈家军效死力,誓驱鞑虏,复我北地,望将军收留。” 沈越……不是叔,您这是要闹哪样啊? 紧接着,两封书信经过彭城中济世堂分堂传出,一份跟随前头那只信鸽的脚步奔赴金陵,请求坐镇金陵的冬叔转达余杭,那是程塑写给妻子的坦白信;一封飞往封州城,那是传递给李瑶光的告知书。 与此同时,脑子差点都要被程塑磨秃了的沈越,终于安心埋头书房,书写折子上表朝廷为程塑请功。 因着李瑶光秘密不能暴露,且自己也有不想泄露她是女子的私心,还有早前与她的约定,沈越尊重李瑶光的意思,大笔一挥,便把她驰援封州的功劳全安在了程塑身上。 他在折子上大书特书程塑功绩,又婉转表示程塑灭敌之心强烈,恳请朝廷让其留任北地,上书尽是誉美之词。 折子一好,快马入新京。 与此同时,济世堂分堂飞鸽已出,几乎与快马折子同时入京。 且不说承恩公府里,媚雪收到吴大夫拖陆放转达的信是如何反应的,却说朝廷。 次日一早的大朝会上,皇帝端坐在由金丝楠木所造的新龙椅上,打了个哈欠,扫视群臣,一开朝,兵部尚书就捧着折子出来三呼万岁。 北地接连夺回两座城池,把肆虐的胡狗赶出大江以北浊河以南的喜报,朝廷也早已接到战报,这些日子莫说皇宫朝廷,饶是整个江南都喜气盈盈的,这让皇帝心里很是高兴,觉得自己乃是绝世明君,祖宗保佑,心里正得意呢。 这会见兵部尚书终于捧着沈越的请功折子上来,皇帝眼眸暗了暗,面上还是很高兴的。 一扬手,身边大太监会意,亲下九龙台,捧过兵部尚书手中折子看了,再奉到皇帝手中,皇帝仔细看了其中内容与经过,不由哈哈哈大笑。 “好,好!小沈爱卿很是不错,颇有乃父之风!好样的!此番大战扬我国威,合该大赏,传朕旨意,沈越官进一品,尚银千两,布匹千帛,至于这程塑嘛……” 皇帝卡壳,有些想不起来是谁,身边大太监多灵的,忙探身过来小声提醒。 “陛下,此乃镇威侯府六子,当初闹的很大,当街从军的那个世家子便是此子。” “哦。”,皇帝了然的点头,郎笑着一挥手,“此子忠义,身为运粮先锋,不仅能助我大军大破彭城危急,后又领兵孤军驰援封州,实乃赤诚忠义之子,难得难得,拟旨,封镇威侯府六子程塑为虎威将军,赐金甲一副。” 下首站在朝堂尾列,差点就要出朝排外头玉阶下的镇威候一听,差点咬碎一口牙。 他娘的,可这是加官进爵啊! 可是族中再如何内斗,暗中再如何下手,对外却得同气连枝,他还不得不憋着一口老血出列,替那不听话的狗东西领旨谢恩。 四品啊,四品的将军啊,还是御口亲封,可比吏部兵部擢升荣耀多了,可不比自己眼下这空有爵位,却只是五品的推官强上许多?可恨不是自己。 “为臣替不肖子孙谢陛下隆恩,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哈哈哈,望尔等臣公今后同心同德,复我大靖,朕盼着将来重临北都的那一日。” “臣等愿效死力,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都是喜事,皇帝开怀,又问政一番,得知朝廷内外皆无事,勉力了下一众臣公便让太监喊了退朝。 随着皇帝一走,缩起差点被自己掐烂了的手进朝服,尽量不让人瞧见,甩开了甩刚才跪的发麻的腿,眼见着前头秦相国离开大殿,他忙咬牙跟了上去。 待到秦相国身边臣公散开了些,他才想凑上去,陛下身边大太监就从后转了出来,镇威候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相国随大太监绕过乾坤殿,往后头陛下办公的安泰殿而去。 镇威候好奇极了,跟是不能跟的,遥遥目送人走远,最后消失在内宫门庭后,镇威候还在心中想着,陛下请秦相国这是有什么要事吗? 新宫安泰殿内。 秦相国被大太监临进侧殿的时候,皇帝正斜靠在临窗暖阁的引枕上,两宫女一左一右的给捏肩捶腿。 秦相国进来,皇帝抬了抬眼皮,人一点没动,直至年过半百有余的秦相国拜下请安,“老臣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哎呀,相国来了,看朕,唉,这南地终是不比北地,朕也躺不惯这软塌,还是北地的暖炕睡着舒服,一时惫懒了,相国莫怪啊。” 秦相国跪着忙拱手,“陛下哪里的话,您日理万机,还请保重圣体。” 皇帝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般忙道:“哎呀,看朕,只顾说话了,相国快快请起,来啊,还不给相国看座。” 大太监一副惶恐模样,赶紧搬了个圆凳到暖踏跟前放下,秦相国半耷拉着的眼往下压了压,躬身起来时,脸上尽是诚惶诚恐的恭敬,“谢陛下,老臣不敢当。” “诶~相国乃两朝老人,劳苦功高,说这些便是与朕见外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朝堂风诡云涌起 呵,这话谁信? 这位说是皇帝老儿,今年也不过三十有七的年纪,登基年岁也不算久,不像自己少年英才,金科榜首入主朝堂,当年若不是先帝只剩下这么个儿子……以这位的昏聩,如何坐得上这个位置! 秦相国心里其实很是看不上当今的,只不过君为臣纲,再如何看不上,面上该有的恭敬必须得有。 被大太监扶着落座后,秦相国朝着一脸虚伪笑容的帝王拱拱手,故作忐忑疑惑,小心翼翼道:“不知陛下召老臣前来可有要事?” 皇帝挑了挑眉,挥手打发两捶腿揉肩的宫女下去,大太监忙也跟着退下带上宫门,偌大宫室只剩君臣二人了,皇帝这才笑道。 “呵呵,相国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忠直啊!其实也无甚大事,朕仿若记得,当初南撤出京之时,沈家全族家眷都随朕的御驾离京,只留沈家父子镇守京都的对吧?” 秦相国眉心一跳,实不知这位什么个意思,压下心里疑惑,面上恭敬回禀道:“回陛下,正是。” “哦,那朕是没记错……”,皇帝故作清楚了的点点头。 秦相国人老成精,多会看眼色的,皇帝伏笔埋到现在,身为一个好臣工,他又如何会不配合?忙从善如流的接续话题:“陛下为何此问?可是哪里有疑虑?” 皇帝摇头继续笑的和煦,“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今日接到小沈爱卿的请功上表折子,这才想起,朕好似在新京没看到沈家亲故,年时也不见沈家家眷进宫赴宴拜见。” “陛下原是问这呀,陛下您莫不是忘了?沈将军战死,消息传回新京,沈家上了折子,恳请陛下准其扶灵回乡,于老家安葬沈大将军衣冠冢,守孝守灵去了。” “哦哦,竟是这样?” “是的陛下。” “呵呵,当时事多,朕给忘了,只是爱卿啊,沈家一众至今未归?” “是的陛下。” “朕记得,沈爱卿老家是在岳州?” “是的陛下。” “这样啊……” 这样什么? 秦相国眼眸暗了暗,忙起身拱手,尽职尽责给这位陛下搭台子,“陛下可是有何难处?” 皇帝又笑了,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道。 “倒也不是什么难处,只是相国啊,朕仿佛记得,在外领兵为将者,家眷必须安居京都在朝廷监督之下的吧?你看,眼下小沈爱卿如此能干,连定两城,功勋卓著,那是不是?” 秦相国瞬间了然,顺着梯子接话,“陛下体恤,老臣明白,岳州靠蛮夷之地,日子清苦艰辛,老臣这便派人出京赴往岳州,尽快把沈家一众接回新京,陛下您看如何?” 如何? 皇帝与秦相国视线对上,两人心照不宣,默契不提,皇帝龙心大悦,畅快大笑。 “哈哈哈,还是秦相国深知朕心啊,哈哈哈……”,跟着大手一扬,“朕准了,相国有心,替朕分忧,体恤朝臣,一切就交托相国去办,朕很放心。” 秦相国心中冷笑,只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一切不过是朝廷规矩罢了,君要臣死…… “喏,老臣定不复陛下所望。” 这番君臣对话,除了这对君臣,除了在外守门大太监,谁人都不知。 秦相国出了宫廷后到了衙门,立刻招来手下亲信督办此事。 与此同时,朝会上两道圣旨齐发直奔彭城,沈越与留在彭城誓要出人头地的程塑齐接旨,各有所得。 本着自己人又有圣旨下,送走传信内监,沈越提拔程塑入亲随营帐,暂理军中后勤庶务,程塑不满,急于立功的他还想争取入先锋营上前线,沈越哪里敢。 想到心里的那个人,当初能为这个姨父始千里走单骑孤注一掷,如今战事到了关键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如何能放无甚武艺又未经训练的人,入军阵前线,还是先锋?开玩笑了这是! 沈越硬着头皮,拿着程塑没有上前线的经验,还需好生历练为由寸步不让。 程塑无法,毕竟身在军中,自知军令不可违,只得暂时压下冲动,暗暗发誓努力上劲,只待寻觅机会日后出头。 如今战局已定,待到朝廷支援渡船由大运河抵达彭城后,不日他们就可挥师北上,渡河北伐,胡狗已伤元气,光复北地指日可待。 不怕吃苦日日随小兵一起操练的程塑,千日磨铁,只为成针,心里倒是还惦记着家人。 此时此刻,也不知外甥女与季墨那孩子走到哪里了?到了封州,找到谋害她的罪魁祸首了吗? 此时此刻,也不知余杭城里,妻子接到自己拜托济世堂转达的信,妻子看了后会不会如自己梦中那般,恨他、怨他…… 恨跟怨倒是没有,担心倒是实在话。 接到丈夫的信,久久不得丈夫消息,久久不见外甥女来探她的于媚雪,只觉天都塌了。 好在世子夫人婉娘近来喜寻她说话,知了内情,日日安慰。 加之她也再不是当初那个,被关在后院那方小小天地里的无知妇人了,经历难逃,遇过胡狗匪盗,看惯生死,又在信尾知道丈夫孩子均安好,还为了各自目标在暗暗努力,于媚雪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颓废窝囊下去。 正如承恩公夫人拉着自己聊天所说的那般,女子也该有自己的一番新天地。 看看顾姑娘,看看如今新海阁,于媚雪暗暗握拳。 身为四品虎威将军之妻,丈夫就是她的底气。 身有诰命,她还怕什么,镇威侯府吗? 不! 收到丈夫信件,朝堂上风诡云涌之时,于媚雪领着孩子们果断拜别了承恩公府,谢绝了主家挽留,被陆放亲自护送,带着孩子们来到新海阁,找到顾卿,说明来意。 当顾卿知道,瑶光妹子的长辈也想奋起做一份事业,好叫她妹子放心的时候,顾卿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说来认了妹子,这就是她的小姨! 与陆放一起,把母子三人好生安顿在新海阁中自己所居院落隔壁,其实那本是瑶光妹子在新海阁的居所,建造之初他们几个合伙人每人一套,只是除了她,其他院落至今都空着,眼下小姨来正正好。 顾卿领着卢青用心安排,怕镇威候府的人闻着腥味来打扰,他们加强了小院守卫把的密不透风,陆放为不复李瑶光这朋友所托,更是亲自安排了几个暗卫在此守候,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而李栖枫与李栖瑶兄妹二人紧跟着得知此事后,李栖枫立刻带着秋姨她们也来此,李栖枫放弃了摆摊,只接新海阁抄印画本的活计,就窝在新海阁的小院与三小只开蒙。 于媚雪在孩子得到了妥善安置,安全得以保证后,果断跟在顾卿的身边学起了本事。 自此在程塑与李瑶光都不知道的时候,他那柔弱的妻子,她一心护着的小姨,自此走上了蜕化的道路,一家子静等着他们的归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大手笔巧探消息 洪水肆虐过的封州城外满目疮痍,城门口倒是时不时有人进出,显见胡狗被赶至浊河以北,这边日子再难封州也比往日好了太多,慢慢的也在恢复休养生息。 李瑶光与季墨交了进城费入了城,入目所及城中甚是萧条,被拆的稀稀拉拉的屋舍大多没重建,街面好多铺子都没开门。 好在城中有七济堂分堂,一直未收拢生意,季墨便直接领着李瑶光往那儿去,路上正好路过当初她与姨父落脚的客栈,可不是要经过杜娘子的茶摊么。 看到她杜娘子欢喜的不行,顾不上摊上零星几个客人,忙上来拉着李瑶光就是一顿叙旧,同样的李瑶光也从对方口中得知了她失踪后封州城的变化。 至于她想知道的讯息,杜娘子是一概不知的,这让李瑶光很是遗憾。 告别杜娘子,出了茶僚,看她闷闷不乐,季墨心疼安慰:“寻凶哪是那么简单的,杀了人自然要躲。” 李瑶光叹气,“唉,我知道。”,可问题是:“当日事发突然,洪水来的也突来,城楼上虽也有很多人,我却因着追人根本没看清楚,遇过的面孔一个都记不住,更不能保证当时有目击者,也不确定他们看没看到当时情况,便是知道些蛛丝马迹的人,我们也不能确定人家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封州,大哥,你说我是不是白来啦?” “傻!”,季墨忍不住揉了揉李瑶光毛茸茸的脑袋瓜,“别愁了,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做过就有痕迹,许之以利,只要代价够,不愁找不到线索。” “真的吗?” “那是自然,且等着瞧。” 李瑶光被信心满满的季墨带回封州城内七济堂分堂,因是他别个师兄主理,师兄人却不在此,加上当日封州城的被困死守,这里的物资基本消耗一空,眼下所剩只能勉强维持堂中生存,生意都不敢做,物资不够啊。 正是发愁的时候,见到小主子来,管事欢喜坏了。 得知小主子要他们开门营业,免费救治病患就只为询问一个消息找个人,管事一脸苦巴巴,领着季墨与李瑶光到空空如也的秘库一看,遗憾表示无能为力。 李瑶光也很是同情这管事,心说自己在山谷收了那么多物资,还是爹哥的,眼下不是正好有用? 暗搓搓拽了拽跟前的人,示意她可以搬,立刻换来秒懂的爹哥瞪眼。 李瑶光立马老实,就听她爹哥发话,给了管事权限与地址,让管事到最近的据点,尽快运输物资补充库存。 哎呦喂,你是不知道,当时管事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菊花,高兴坏了! 立刻组织人手车马运输,三日功夫,封州城内济保堂就富裕起来。 在物资全部入库的次日,封州城内有人沿街敲响了铜锣,城中留守的百姓就听到有人满街的喊。 “封州城的老少爷们们,济保堂重新营业,回馈新老顾客,自今日起免费义诊三日,有病有痛的乡亲们都可来问诊,免诊金还无偿给药,只此三日,过期不候啊。” 洪亮声音一道接着一道传开,不用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封州城内百姓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甚至正以极快的速度往城外那些还有人口聚集的地方扩散。 这下子所有人都动了,济保堂能耐封州城是人皆知,当初大战里头大夫们都入了军医,面对那样的险峻情况,不知前路生死,大家伙有病也看不起。 后头战事平定,大军离开,大夫们倒是都回了堂中,遗憾的是,济保堂里已经没有了药品,大夫空有本事也救不了人。 眼下好了,济保堂重新开业不说,竟还是三天的免费义诊,不仅诊治还给免费用药,天老爷,这是多大的好消息,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呀有木有! 一时间不管有病没病都往济保堂门口排队去,这事大呀,甚至惊动了官府,衙门为此还派出胥吏专门在门口巡逻维持秩序,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当官的一项功绩。 隐在背后主持这场义诊,甚至还亲自下场坐镇加入看诊的季墨,自是不会介意这些。 他在意的是,自己依照李瑶光的记忆亲笔画出的两幅画像,面前这些来人认不认识;大夫与边上童子们提出的问题,患者与家属能不能回答。 回答自是要回答的,还很是积极,反正又不用给钱就能治病,不论患者与家属,不管看画像还是答问题,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哪怕如此大手笔,侯在季墨身边,亲自给爹哥当药童的李瑶光,心里其实也不抱希望,眼看三日义诊要过,没有丝毫消息的季墨准备大手一挥再来三日的时候,这日下半晌出现了转机。 有位收粪的大爷来看腰的时候,看到许妙娘的画像,大爷言在城中见过此人,并且还指出了见过她进出的宅院。 得此消息,算是大收获,二人当机立断寻到地方,可打探下得知,此间小院早已人去楼空。 季墨不死心,围着小院转了一圈后果断敲响隔壁院门,靠着银钱开道,撬开前来开门的老妇人的口,经过辨认,老妇人指着许妙娘的画像点了头。 “这男的老婆子我倒是没见过,不过这画像上的女的,老婆子我烧成灰也认得。前头沈将军带着援兵驰援封州城的时候,隔壁院子就突然住了人,这女的就是那时候经常出入隔壁院子,我暗暗瞧着吧,这人像是隔壁那位傲气姑娘家的女婢。” “女婢?”,难不成许妙娘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卖身为奴啦? 才想着,身边季墨追问:“不知大娘可知隔壁院子主家姓甚名谁?可知他们后头去了哪里?” 老妇人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了,老婆子我们家穷,隔壁可是大户,院子一直空着,入住后人家也没搭理我们这些邻居,平日傲气的很,下头丫头仆妇也难搭话,若不是画上这女的傲气跋扈,撞伤我家小孙孙还不赔礼,让老婆子我印象深刻,二位今日来问老婆子我也是不知的。” “哦,这样啊……” 看着好似找到了线索,其实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不遗憾是假的,季墨只能朝着老妇人拱手道谢,招呼李瑶光,打算再回去济保堂问问后续有无新线索。 李瑶光悻悻的转身,跟着要走,结果一直窝在门边,刚才得了李瑶光给的两颗冰糖哄的小孩儿,突然伸手拉住李瑶光。 “小哥哥,小哥哥,宝儿知道,宝儿知道!隔壁凶凶的院子主人姓黄哦,他们家住在乌龟堡。” 第二百九十章 下令拦人为哪般 季墨与李瑶光闻言,惊喜的齐齐回头,李瑶光忙蹲下身子看向眼前的三寸钉。 怕吓着孩子,李瑶光忍着焦急,抓着小家伙瘦巴巴的小手温和问:“哇,宝儿好聪明,宝儿怎么知道的呀?” 瘦精精的小家伙没看同样吃惊的自家奶奶,只把自己的小胸脯一挺,可得意了。 “哼,宝儿就是知道,那个凶巴巴的姐姐撞了宝儿还骂宝儿,宝儿生气,那天想给她身上丢狗屎蛋蛋,特意藏再门口,然后就看到她们在大马车边吵吵,宝儿躲在门缝后偷听看到的呀。” 原来封州水退,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李瑶光的迟迟没有消息,沈越他们的寻人不见,黄丽瑾更确认自己一生憎恶的贱人已死,黄丽瑾开心的日夜睡不着。 知道大军即将撤离,黄丽瑾如何还会继续待在封州城,自然是收拾行囊要寸步不离的跟上去,她必须也得让沈越看看,自己不比李瑶光差,她爱他,敬他,以他为天,也可以如那贱人一样,不,她可以比那贱人做的更好!为了他义无反顾,为勇往直前,为他冒险,为他付出,甚至为他上战场。 黄丽瑾光是想想就激动颤栗,竟是一刻都不能等的就要行动。 许妙娘见主子如此急迫,仿佛是忘了与自己的承诺般,如何不慌? 经过扬州之乱,她可不想再陷入那种叫天无门的绝境,自然是哪里安全往哪里去,独自离开去南边又不敢,便只能硬着头皮与赶着上车的黄丽瑾闹僵开来。 黄丽瑾自是看不上,登车后直接让亲信打发许妙娘,正好被记恨的小人听到,这才有了小家伙眼下的告知。 李瑶光惊喜怀了,重重抱了抱小家伙,又给了小家伙塞了一把的冰糖,这才与季墨告别这对祖孙。 回去后,季墨直入书房,提笔写了很多信笺,随后接连放飞了无数信鸽。 站在他身边的李瑶光,看着无数信鸽扑簌簌往四面八方飞出,心里没底。 “大哥,这样确信能查清楚吗?” 看着不确信的李瑶光,季墨安慰:“放心吧,知道院子主人姓黄,家住乌龟堡,且那段时间出现在过封州城,虽是难查了些,却也不是没有办法,你要学会相信大哥,相信七济堂的能耐。” “哦。”,李瑶光点头,心说但愿如此。 然而,还不等放飞出去的信鸽给他们带来回信,捎来消息,他们却先一步接到了又一次来自彭城的信鸽。 只是这一回来的却不是什么平安信,而是她家姨父胆大包天居然要随军北渡浊河,跟着沈越奔赴前线战场的急讯。 她明明让姨父在彭城老实等自己,千万别乱跑也别乱来,等她去汇合就一起回家,结果现在跟她说要随军出征?这不是开玩笑嘛! 他一两汉子都打不赢的菜鸡,送粮任务完成就好了,去什么前线啊! 李瑶光又惊又诧,急的手中信笺都握不住。 季墨一把接住掉落信笺一看,读完里头内容,也头疼起程塑的乱来,忙安抚李瑶光。 “瑶光,别急,别怕,七济堂信鸽比一般飞鸽传信都快,这信又是直接从彭城传出,未经金陵中转,大军开拔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还有时间。”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且安心,我这就去安排,稍后就出发,带你去彭城。” 季墨没说的是,即便赶不上也不怕,只要她想,大不了他就带着她一路直追,便是渡浊河,赴战场,他也定要达成她所愿。 李瑶光不知季墨心中所想,这都满腔感动了,连连谢过后,目送季墨急匆匆的背影离开。 一凡安排没用多久,半炷香后,补充完物资,带好食水与新作药物的二人,一个背后蹲着黑旋风,一个怀里抱着黄蹭蹭,两人两宠两马,自封州城东门出,直奔彭城。 两人两马日以继夜的赶路,终于抵达彭城的时候,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先锋营早已开拔,身为主帅的沈越也已整装待发,入港登船。 此时将军府已空,好在沈越得知李瑶光平安的消息后,知道她定会来彭城,为她安危,怕她再遇险,便让影一带队的一队影卫留下。 见到是她,影一自然认识,心里更是欢喜。 毕竟等到了人,任务完成,他也可以继续跟着主子北伐上前线去了呀,自是没二话的领着李瑶光就去追人。 等到了码头船港时,前方战鼓雷动,军旗猎猎作响,将士整装待发,这是何等宏伟场面,随着影一的带领,李瑶光内心震撼却也着急。 她本是急于见到自家姨父,不想被影一一路带到主舰前,姨父没见着,先被传信兵拦下。 对方看到影一出示的令牌,通信兵忙上舰传信去,在顶层甲板外船舷一侧被护卫拦住,护卫在沈越身侧的影二听得护卫消息,前来问询,传信兵忙禀报下头影一带着人求见将军。 影二自是知道兄弟任务,知兄弟心中一喜,心说主子要等的人怕是恰好到了。 影二不敢有丝毫耽搁,打发完传信兵,越过船舷,走到前方矗立在战舰前甲板上,正拿着远望独眼镜视察船队的沈越耳侧,压低声音把事情这么一说。 听到是李瑶光终于回来了,沈越欣喜若狂。 他本还遗憾,此战离开前怕是再见不到李瑶光的面了,不想峰回路转,这让沈越如何不欣喜。 收了望远镜,立刻挥手屏退左右,沈越唇畔带笑,“影二,你速去把人带上来。” “喏。” 影二领命离开,才转身,不想身后又响起他们将军的声音:“等等。” 影二转头,垂首抱拳,“将军还有何吩咐?” 沈越顿了顿道:“刚才仿佛听你说,除了影一外,她身后还有男子陪同是也不是?” 影二一时间有些不解其意,不过主子问话,他当然诚实点头,“是的将军。” 沈越皱眉。 影二关切的又问:“将军,可是来人有何不妥?”,大军出征,关键时刻,可别是什么细作,仗着大将军友人,趁其不备混进来了…… 影二立刻变色,忙道:“卑职这便带人拿下。” 沈越打断激动的影二,“不是。” “那您是?”,影二更不解。 沈越默了默,沉思片刻后发话:“算了,你且去把人带上来,安排影一等人去休息,至于随她同来的人……安排在下层客舱等候。” “喏。” 第二百九十一章 待到山花烂漫时等我归可好 这一次影二的转身再离开没有被喊停,顺利的从顶层甲板下来,让兄弟影一等人去休息,这才继续领着李瑶光与季墨往上带。 李瑶光边走边看,还在感慨,这古代的战舰看着又大又宏伟层数还多,特别像是传说中郑成功下西洋的大宝船呢,前头领路的影二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李瑶光不解:“这是?” 影二的视线却直接略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季墨。 “抱歉季公子,我们大将军有令,要单独与李姑娘叙话,还请您移步,往客舱休息。” 季墨顿住,舌尖抵着后槽牙,眸光跟着一暗。 李瑶光也诧异看向影二:“你什么意思?” 影二一点没有情绪波动,像个机器人,一板一眼,“回姑娘,上头乃军中帅帐,涉及机密,外人不好随意进入。” 额…… 大军马上要开拔,她赶着见姨父,而显然,眼下不见沈越,她怕是见不到姨父呀! 为了尽快见到人,带人走,李瑶光只能委屈爹哥了,望向爹哥的眼里都是浓浓的请求。 “大哥,要不你等我一会?” 但凡李瑶光开口,季墨根本无法拒绝,只是再瞧站在阶梯之上拦住自己的影二,季墨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捏紧,也不知为何,心里就是升腾起一股子很不舒服的感觉。 “大哥,大哥?拜托拜托。” 心爱姑娘的声音唤回神志,看了李瑶光一眼,季墨只能先退一步,点了点头:“好,一切小心,有事唤我。” 就这么着,季墨被全副武装的军士拦在楼梯口,眼睁睁的看着李瑶光跟着影二上了阶梯,消失在眼前。 就好气! 以他能力,隔了一层区区楼板而已,本想跟随楼上传来的脚步声在下跟随窃听,结果军士古板,竟是不让他走动,非要固执的带他也什么劳什子的客舱,季墨就更气。 顾忌着李瑶光不好动手,季墨也只能憋屈的随着军士去了客舱,心里却一直高悬记挂着某人。 被记挂的李瑶光跟着影二一路来到顶层前甲板,一眼就看到了前头拿身披银甲,头顶红缨被风吹的飞扬的人,笑着朝自己迎了上来。 “瑶光。” “沈越。” “看到你安然无事真好。” “呵呵,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对了,我姨父呢?” 欣喜若狂的沈越瞬间如被泼冷水,面对急于见到亲人的李瑶光,他顿了顿,瞬间收起眼底失落,遮掩失态,朝李瑶光后阴影喊了声。 “影二,去,把程将军请来。” 李瑶光顺着沈越视线看去,见影二动了忙道谢:“多谢。” “不客气。” 一时间,甲板上两人都无话可说,场面有些静默,唯有风声猎猎。 沈越贪恋的打量着眼前人,更是想了许多许多。 此番北上乃是最后与胡狄的决战,不把胡狄赶出大靖境内,不光复北地,为父雪耻,他誓不罢休,此役他至关重要。 能在战前再见到她,他很开心。 当日的扶持、两人的并肩作战,还有她危难时的不离不弃,至今他都历历在目;更有得利时都不忘带上自己一个,这份心,他懂,他也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对她说。 可决战前夕,未知太多太多了,便是他自己也不能确保这一回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他还要复仇,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若遇胡狄殊死抵抗……他也无完全把握。 他也不想给她平添烦恼?可不说,他又怕归来时……沈越突觉嗓子干的厉害。 李瑶光见沈越神情不对,心下疑惑,怀疑是不是关系姨父,忙就问,“沈越,你可是有事?” 迎上李瑶光的目光,听她言语关切,沈越忽的又笑了,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豁然开朗。 “放心,无事,莫要担忧。” “哦,那就好。”,只要不涉自己家人,那就没事。 李瑶光点头,也就不问了,可落在沈越眼中又突觉心塞,拳头不自觉收紧,默了默,终下决定轻启薄唇。 “瑶光,大军马上要开拔了,此番一别,前路未知,但我有信心,破胡虏,荡北地,驱除鞑虏,还天下一个太平!你信我吗?” “我信。” 见李瑶光毫不犹豫的点头说信他,沈越难得露出灿若艳阳的笑,像个少年人了,“真的吗?太好了!既然信我,瑶光,你等我好不好?待到来年山花烂漫时,我定归来。” 额,这个发展…… 对上沈越灼热的目光,李瑶光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她知道了,这厮怕不是战前恐惧症,忐忑不安了吧? 也是,毕竟也还是年少人呢!乱世突来,他临危受命被迫担负如此大的责任,还要接连面对残酷战场,想来他的压力也很大,出征在即,他的心里也迫切的想要得到朋友的认同与祝福吧? 有首诗怎么念来着,古人征战几人还,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的朋友,更是过命的交情,虽说他身为主帅,不像先锋兵卒小将那般危险,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万一呢? 这么一想李瑶光心软了,他着年纪,放在现代,不过是个高中生呀,怪难为他的。 迎上沈越带着忐忑的期待目光,李瑶光主动上前一步,不带任何杂念,就如上辈子与友人告别时一样虚虚的,轻轻的抱了抱对方,手掌重重拍在对方后背的铠甲上以示鼓励。 “沈将军,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带着大军荡平敌寇,光复北地,带着我们走向胜利,待你全须全尾的回来,我请你去游遍新海阁,说来身为东家,你还没去过我们的新海阁吧。” 身为朋友,李瑶光觉得自己的鼓励杠杠的好,却没看到,她一抱之下主动退开时,某人眼里陡然迸发的灼热亮光。 眼看着李瑶光一抱之下就要退开,沈越仿佛受到鼓励,伸手一把拽住李瑶光复又搂入怀中狠狠抱住。 李瑶光措不及防,只觉自己撞上道冰冷的墙,铠甲磕的她下巴壳疼,下意识的推人却怎么都推不开。 李瑶光急了,才要开口,头顶传来欣喜的,闷闷的,激动的,难得的,带着愉悦的轻笑。 “呵呵,真好,我就当你答应了,放心吧瑶光,我定全须全尾的回来,到时陪你一起去看一看我们的新海阁。” 哎不是?大兄弟,你这口气不对啊,莫不是她说错话了? 可怜她母胎单身两辈子的人,为了生存别说谈恋爱,上辈子工作狂的她连普通男性朋友交往都不多。 明明是很正常的谈话,为何到了她这里就莫名觉得不正常,让她毛毛的。 难道说自己遇到了中的言情环节? 不不不,就她这样无趣的人,也不聪明,更不绝艳,没甚突出性格,且还是未成年少女呢,谁会这么饥不择食呀? 嗯,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李瑶光固有思维作祟,立刻把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甩开,拍了拍钳制住自己的人,好不容易退出怀抱,待要继续鼓励支持这位‘心中忐忑的’朋友一番,身后传来熟悉的急呼。 “光姐儿!” 第二百九十二章 固执姨父非要去 李瑶光忙转头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从侧面船舷匆匆奔来的金色身影。 细看之下,竟是身穿金甲的她家姨父,李瑶光惊喜怀了,根本不看身后人是何表情模样,拔腿就迎了上去。 “姨父,姨父,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姨父您还好吧?姨父您怎么瘦了?乖乖,姨父您穿这铠甲可真帅呀!” 再见亲人,不慎欢喜。 李瑶光难得跟个小孩一样,笑呵呵的奔上去,一边围着人转,一边发自内心的问。 程塑也开心,特别是看到外甥女活蹦乱跳,嘴巴还贼而甜的,他就心里止不住欢喜,却也没忘了当日惊险,忙拉住李瑶光上下打量。 “呵呵,你个皮猴,快快停下让姨父好生看看。” 此刻的李瑶光就是乖乖宝,老老实实被亲人拉住打量,为让家人安心,她还跳脱的蹦蹦,手拍胳膊腿。 “嘿嘿,姨父您就放心吧,看,我好着呢,我可是有本事的人您难道忘了?”,说到此还不忘了朝着姨父眨眼睛,“当时坠城落水我就没受伤,后来遇到大哥就更不怕了,大哥的医术您还不晓得么。” 见李瑶光活蹦乱跳,程塑是彻底放心了,说起季墨,程塑跟着连连点头,“哦哦哦,也是。” 紧接着环顾四周,甲板上只有沈越,不见季墨,程塑又问:“对了,季墨那孩子呢?还有黑旋风,你来信不是说黑旋风跟你们在一块的么,怎么?” “您还说呢!我们刚到就听说大军开拔的消息,为了追您,我把黑旋风它们留将军府了,大哥此刻倒是在楼下等着。”,话说到这,李瑶光跟着正色,“姨父,前头您那传书是什么意思?您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跟着沈越去前线打仗?” 没料到话题转的这么快,程塑卡住了,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可被孩子紧紧盯着,程塑又莫名心虚,身为家长也不能对孩子说谎呀。 程塑干笑着,忙想转移话题。 李瑶光还不了解她这姨父,一看就知道他在逃避,恼火了,“姨父!” 程塑虎躯一震,露出满脸讨好笑容。 “呵呵,那什么,光姐儿,走走走,我们去找季墨那小子去,姨父有话跟他说呢。”,最好是赶紧把这磨人的小孩给带走。 得,这是真心虚了啊! 李瑶光可不听他忽悠,拽都不动,双手一环凶,凉凉扫来。 “呵,姨父,您别给我转移话题,今日我来就是要带您一起回家的,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总之必须回去。” “不行!” 李瑶光说的信誓旦旦不容拒绝,结果声音才落,身前身后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的回绝,竟是姨父与好友都反对不同意。 李瑶光:“为何不行?” 沈越无奈,视线望向程塑。 程塑苦笑,拉过自家小孩,知道躲不过去,只得老实交代。 “瑶光,不是姨父不跟你回,当初当街从军,那军就是充入北伐大军的军,是我们私下找了关系才逗留下来,本就不合规矩。后来运粮抵北,队伍本身其实就是支援北军的,再加上封州与彭城两役,大将军上折表功,陛下龙心大悦,因有前事在先,已封姨父为四品将军,眼下这档口,身为将军定当保家卫国,我如何走的脱?” “可是您不会武艺呀,虽也在两次战役中直面过敌人,可是那跟真正上前线冲锋厮杀不一样!更何况小姨与阳哥儿他们还在家等……” “光姐儿!姨父知道,姨父都知道!我也知我能力低下,可是孩子,圣旨以下,此事绝无转圜的可能,抗旨不遵是要抄家灭族的!虽姨父也不怜惜那镇威侯府,抄就抄了,可你们不行! 再一个,眼下这十万将士,谁人不是父母的儿子,不是妻子的丈夫,不是稚儿的父亲?他们都可以义无反顾的奔赴前线战场,我为何就不能? 连大将军小小年纪就得担负重担,上前厮杀,姨父我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为何就不行?独独我不行呢? 好孩子,我知道,道理你都懂,姨父便也不多说,你须知覆巢之下无完卵,今日我尚且躲了,明日呢,后日呢?能躲一辈子吗?” 就算能,他也不愿意再一辈子被人欺负踩在脚下。 要出人头地保护家人是自己的想法,与亲何干?他又如何说得出口,把包袱压在家人身上,本就是他自私要搏一把,为了不让家人多思多想,不让孩子愧疚,他只能如此说。 边上沈越不忍李瑶光着急,忙也上来拍着李瑶光肩膀安慰,“瑶光你莫急,你的担忧我知,放心,我定会好生看顾姨父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越,我是……唉!真不能更改吗?” 这个……沈越犹豫,只是被程塑请求的目光扫来,再想到若此战平定,将来南归他们若是要更进一步,她的出身就成问题。 如此还不如趁着程叔有此上进决心,在自己的庇佑之下让程叔多多建功立业,到时候他们之间也能少些阻碍。 这么一想,沈越突然就想通了,往日的那些纠结瞬间不复存在,坚定的对着李瑶光摇了摇头,“瑶光,对不起,圣旨下,绝无更改,而且你也要尊重你姨父的意愿。” “我姨父意愿?” 望向姨父,见他朝着自己重重点头,明显心中早做决断。 此时再看他身上金色铠甲,李瑶光再不觉得帅气了,却也畅然,其实早在收到那封传信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定了的吧。 “罢了,姨父,您若是非要去,我也不拦着,可是您得记着,您不是一个人,小姨,阳阳,还有我,大家都在家里盼着您归,您可千万要保证平安归来,万事……”,她想说,战场刀剑无眼,万事别往前头冲。 可一想到先前姨父的那些话,这十万将士谁人不是有家有亲,这个节骨眼上,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算了,要不姨父,我还是跟您一道去。” “这个绝不行!” 这一次是两道更加剧烈的反对声袭来。 二人想都不想的拒绝,沈越态度格外坚定。 程塑怕外甥女犯倔,忙劝:“光姐儿,这个真的不行,自来就没有女人跟着上战场的事,且你还是个孩子呢!再说了,你若跟我去了,你小姨跟阳哥儿怎么办?他们还在家苦苦等着你归,边上还有镇威候府一众虎视眈眈,我走了,你若再不回,他们还不把你小姨他们母子给活撕喽?” 第二百九十三章 王见王的火葬场 李瑶光不服辩道:“我不是把小姨他们托付给陆放了么。” 程塑挑刺,“那也不行,人家再是愿意关照,十天半月还行,日子久了难免摩擦,而且就你小姨那脾性你还不知么?万万不可,你必须回去,不然我心难安,在战场上更易出事。” 沈越也跟着劝,“对,瑶光,胡狄已成穷寇,陷入绝境未免反扑,带上你我们顾不过来反而不美,我知你担心姨父,没事的,我定会好生看着他,训练督促他,没有成效定不放他去前线,你放心。” 她知道沈越诚恳,也信他保证,可世事无绝对呀,上了战场,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他自己性命尚且难说,更何况是姨父? 不过姨父说的也对,若是自己真跟去了,时间一长,小姨那边也是问题。 思来想去,“罢了,我可以不去,不过姨父您千万记得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好好的,保住命,我们等你归。” 得她松口,程塑大喜,连连点头保证,“嗯嗯嗯,好孩子你且放心,姨父定保得性命平安归,我还指着将来给你们娘几个撑腰呢!”,说起撑腰,程塑又问,“对了光姐儿,你跟季墨不是去封州城查询谋害你之人,可有消息?” 李瑶光本不想说此事的,见姨父关切,也为安他的心,便一笔带过囫囵道:“没事,当初推我的人是许妙娘,虽没找到她的人,但已有些眉目了,我自己可以处理。” 她说的倒是云淡风轻,一听是许妙娘,沈越与程塑却齐齐变了脸色,都后悔当初没亲手解决那个祸害,只是眼下出征在急,他们没有时间了。 实在难安,沈越便道:“你一个人难免危险,这样,我让影一带人护送你归,免得某些小人又出来作祟。” “不用!”,李瑶光想到影一带着自己来时归队的兴奋劲,她于心不忍,挥手就拒了,“沈越多谢你好意,这个真不用,我跟我大哥一道走,有他在绝对不会有事的。” 说起大哥,李瑶光脑中灵光一现,“对了,他那新做了好多药粉,姨父您正当用,我这就去下头找他要。” 李瑶光说着就跑,快的听到大哥二字,心里涌起不舒服的沈越都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了个没影。 那急切与不见外,让沈越心跟着一沉,很是不舒服,都不用程塑说,率先抬脚跟了上去。 匆匆跟到下头客舱的时候,一入内,沈越就见自己的心上人,正扒拉着一个长的比他还俊的男人要东西,那男人还该死的眼里都是纵容与愉悦。 身为男人,还是心里有人的男人,何其敏锐,见此情景,沈越心里瞬间明悟,再打量对方的眼神,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敌意与防备。 正给李瑶光掏老底的季墨,蓦地察觉到一道不善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霍的抬头,立刻对上沈越投来的不善目光。 见对方打量自己时还不忘落到身前小丫头身上的眷念目光,季墨瞬间紧绷,下意识摆出防御姿态。 身为雄性,才一对上,双方瞬间秒懂。 好家伙,这是情敌呀! 季墨勾了勾唇,不惧不怕的迎上沈越肃杀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撞出激烈火花,眸光一转,季墨越发温柔,有求必应,满是纵容的不停给急吼吼的李瑶光取着药,对上沈越却笑了:“沈将军。” 沈越冷然:“季大夫。” 程塑……莫名觉得有些冷是怎么肥事? 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就是觉得这俩小伙子有些怪。 不过这怪异,在自家孩子捧着一兜小瓶子、小罐子、小纸包朝自己跑来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嗯,谁都没自家孩子重要! “姨父这些药你都收好,这个迷魂香,这个见血封喉,这个上等金疮药,都是你用过的,想来不用我多说,至于其他这些,我找个笔给你都标注上,东西不要舍不得用,回头用完了给我捎信,我再让大哥做,到时候想法子给你送去,总之,万事保命要紧,懂?” 自己一大人,被个孩子跟盯孩子一样的叮嘱交代,程塑心里又暖又挫败,懂自然是懂的,怕就怕,“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小季,再说战场瞬息万变,传递也不大方便吧?” 边上正与沈越交锋的季墨一听,撇下沈越,忙上前与李瑶光并肩,飞速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递上。 “程叔,无事,大家自己人,您能平安,瑶光能放心最重要,至于传递这也无妨,这东西您带上,稍后自有信鸽会追您而来,您可随时用信鸽传信,若信鸽出现意外也无妨,若遇还在开门的七济堂,任何一家,您出示此物,自会有人帮您传递信息药物。”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程塑根本没看到边上沈越脸黑沉可怕,忙拒绝。 边上李瑶光却急了:“哎呀姨父,大哥让您拿您就拿着,什么都没有您的安危重要,至于欠大哥的你放心,人情我来还,咱也不差钱。” 自家姨父自己懂,曾经那般境遇都不喜欠人情,眼下这样估计也是怕人情太重将来无力偿还。 只是比起他的安危,人情哪有命重要,哪怕要还一辈子都值得。 李瑶光态度坚定不容推拒,季墨心中一乐,跟着连连点头认同此话。 程塑想了想,也不矫情,点点头,把外甥女还有季墨送的东西一一收好。 边上沈越见此一幕,心越发堵的慌,忍不住迈步上来轻轻咳了咳,三人齐齐回神。 季墨眯眼盯着沈越。; 李瑶光却被沈越紧盯的不自在,见边上忙着塞药的姨父,李瑶光后知后觉,忙拉着身边季墨低声问,“内个大哥,药还有没有,能再给我点送给沈将军吗?”,毕竟也是朋友,还当着人家的面。 季墨呵的被气笑了,果断无辜摊手,“刚才都给了你,一时半刻哪里还有。”,说话间,还没忘了朝着沈越挑挑眉。 沈越:竖子可恨! 李瑶光却没顾上这二人眉眼官司,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地道,忙又扯了扯姨父袖子交代:“姨父,回头您记得分点保命的好东西给沈越,大家都是自己人。” 随着她话落,程塑倒是哦哦哦的点头,不想这句话却捅了马蜂窝,两男人咻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眼神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碰撞无声厮杀。 咚咚咚咚…… 就在二人眼神杀的难舍难分之时,一阵洪亮鼓声吸引众人目光。 大军出征也也是有吉日吉时的,此时正好是最后一道出征鼓响起,出征刻不容缓,沈越再是心中紧迫与不安也无法多做什么,不得不收回厮杀的凌冽目光,不舍的望向李瑶光,不想告别,也只能告别。 第二百九十四章 北伐起胡狄内争 太多太多的责任,压的他无法随心所欲,望着眼前人,沈越眼底全是浓浓不舍,可再不舍,身后鼓声如催命,他只能压抑无奈。 “瑶光,时辰到了,大军开拔,我还是让影一护送你南归吧。” 李瑶光想也不想再拒,“不不不,前线危险,你更需要人手,我这边真无需担心,我有大哥呢,放心吧。” 季墨一听,得意的一扬眉,浑身都止不住冒泡泡,模样看得沈越眉心直跳,握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真恨不能…… “大将军,全军准备妥当,是否开拔?” 身后再传副将催促,不得已,沈越只得忍下所有,“好,我让人送你们下船,瑶光,记得万事小心。” “好,我会的,也请你多加小心,替我照拂我姨父,拜托。” 得了沈越郑重点头,李瑶光随即看向程塑又叮嘱:“姨父您千万要好好的,我跟小姨还有阳阳在家等着你平安归来的那一日。” “好,我会的,你也小心,你们保重。” 季墨诚恳拱手:“您也保重。” 依依惜别中,季墨与李瑶光被沈越唤来的影二带着离去,眼看着身影即将消失在船舷,沈越终是忍不住,隔着长长的甲板,望向李瑶光的背影大喊了一声:“瑶光,记得你答应我的,一定要等我。” 李瑶光闻声回头,看着站在光影中挺拔的耀眼身形,她点头一笑,抬手朝着沈越挥啊挥。 “嗯,我记得,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在余杭等着你们。” 李瑶光应的爽快又自然,却没看到,她口中应和这话的时候,身边某爹哥瞬间黑了的脸。 …… 与此同时,浊河以北的胡狄军中大帐内,潜在前线的探子带回了重要消息,事出紧急,探子头目被一路带入帅帐,同时也带来了大靖军队一西一东,兵分两路渡浊河往北杀来的前线军报。 听得探子报告完毕,端坐上首一身材魁梧,满面络腮胡,眼里闪着凶戾的主帅挥手打发探子下去,他还未动,下头一左一右位于主帅下手的两元大将却先发了彪。 “大靖那领军小儿实在可恶!毁我多少巴图鲁,连那么大的洪水都淹不死他,简直可恨!” “呵,博果特,你不是自诩最强巴图鲁么,怎么,这回不取笑我突日部无能啦?还好意思说掘堤的事,当日若不是我部掘了大靖的河堤,你小命早就不保,哪还有今日的猖狂。” “突木尔你个小贼休得猖狂!若不是我率部驰援与你,当日你早死在封州城外了,还掘堤,没我那蒙部勇士给你拖延断后,你那残兵败将怕是早死在大靖人手中了。” “好你个博果特,竟敢口出狂言!” “呸,突木尔小贼无耻。” 一时间,帅帐里众人就看这俩首领你来我往的打着口水仗,最后激动的甚至拔出腰刀就要上去干。 边上各自为阵为盟的首领纷纷去拉,只可惜,两族仇怨早深,领头也是各看不顺,这会子突然爆发根本拉不住。 上首一直默不吭声的首领气,抬手甩出割羊肉的小刀,咚的一声,贴着缠斗在一起的二人眼前插入前头羊毛毯上,刀入三分,叫整个帅帐陡然一静。 众人齐齐看向刀柄还在发出嗡嗡颤抖的短刃,纷纷收回视线,再看向上首的头领大帅觉罗罗,不约而同齐齐拜下。 “大帅息怒。” “哼,敌人未至眼前,你们就先乱阵脚,谈何勇士?本帅都替你们丢人。” 这话声音不大,说的却极重,响在满帅帐众将耳中,让其一个个羞愧不已,纷纷以拳击胸,垂下头颅。 “大帅教训的是。” 觉罗罗扫望一眼满帐中人又哼了一声,摆手道:“好了,都起来说说吧,今日之局,你们有何看法,大胆说来,本帅恕你们无罪。” 众人起身,纷纷回坐,你看我,我看你。 刚才闹开的突木尔有心将功补过,瞄了对面博果特一眼忙抢先开口。 “大帅,时至今日,我部族勇士被步步紧逼,不得已退缩防线,一是我们后继无力,为缓灾情,族中强壮均上战场入大靖抢夺,后方无以为继,不似大靖地广人多,即便也遭灾却还有补充,倒让他们得以休养生息; 再来沈家那小儿实在难缠,我等也不曾想到,死了老的,大靖还有这么一员猛将可为帅才,他所领沈家军也着实厉害,在有后援补充的情况下,仗着地形熟悉,兵力补给充足,这才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为今之计,不若我们先退守,暂且避其锋芒……” 话未完,老对手博果特先爆,“呸,贪生怕死之辈,只会一退再退,如今情况,再退我我们就只能退回部族了,你可别忘了,当初我们为何出来,如今的部族哪里还有生路。” “博果特你个莽夫,再无退路,也总比在此逞能等死的强,你也不看看,打到如今我部精锐死伤无数,勇士还剩几何?” “呵,便是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能退!不像你,我部巴图鲁就没有一个软蛋!” “你当初在彭城……” “好了!”,觉罗罗实在看不下去,出声阻止,“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精力内斗?博果特、突木尔,请你们二人放下部族成见,眼下大局为重。” 身为首领大帅,面对这样临时聚拢起来的各部族内斗,觉罗罗也很心累。 可他们说的错了吗,也不是,各有各的道理,都没错,只是吧,他们却没看清,若是此役就这么退了,今日进攻大靖,转移部族王庭内耗的初衷就败了,就此回去,对不起此番枉死的这些勇士,得到的这些,也根本无法供给整个王庭撑过此番天灾劫难。 因为前几日他刚刚收到大王传信,刚刚得到他们送回去的粮食缓解灾情的王庭,半月前爆发了疫病,死亡的阴影压在头顶,大王带着三个王子与两个大王妃已躲入草原,王庭岌岌可危。 前无希望,后无退路,剩下这十几万勇士不可再损失,无论如何,得想个计策。 是以,再心累觉罗罗还是强撑着,语气沉重。 “各位都是王庭各部族最强悍,能力最出众的勇士,如今王庭大难,我们死,身后牛羊,妻儿俱都活不了,眼下正是上下一心之时,有何计策,不拘出身,不拘好坏,只管说来,只要事成,本帅乃至王庭自有厚赏,加官进爵,身份地位任君挑选。” 下首之人听到大帅这么一说,窝在博果特身后,当初就建议他果断逃走保存实力的军师,心狠狠的跳了跳。 第二百九十五章 胡狄毒计新京风起 军师名为齐吉尔,身上留着大靖与胡狄的血,是大靖人认口中的孽种,是胡狄底层最受欺负的杂种,他也深恨自己身上的血脉,可谁让自己母亲是个被劫掳到胡狄部落的大靖人呢。 在那里亲娘就是奴隶,而自己也是奴隶之子,为了护住亲娘,为了活着,他用从亲娘那学到的知识,靠着机敏与小心翼翼一步步往上爬,知道胡狄觊觎大靖,他千兴万苦,费尽心机学习大靖的一切。 就这么咬着牙的爬啊,熬啊,好不容易爬到部族首领身边成了智囊军师,他本以为自此可以昂首挺胸,却不想还是牛马。 比畜生还不如的奴隶他不想再做,他也想做人上人,想让母亲安度晚年,甚至想让母亲南归。 可恨大靖人封建古板,母亲这样的回来,面对的只有白眼辱骂与唾弃。 但若是大靖灭了,胡狄一统天下,自己若是能建功立业,何愁换不来地位身份? 这一刻,在听到大帅的话后,让齐吉尔狠狠的心动了。 犹豫再三,齐吉尔出列跪在羊羔绒的地摊中央,就与那深深扎入地毯的刀子并列。 “启禀大帅,属下这有一计,若成,许能助我大军脱困。” 觉罗罗来劲,身体瞬间前倾,望着下首跪着的杂种,眼神闪了闪,却还是开口道:“哦?本帅记得你叫齐吉尔是吧?你有何计,只管说来,若是能成,本帅禀名大王,允你贵族出身,赐你牛马草场,金银美人。” 得了保证,齐吉尔忙抱拳献计。 “回大帅,据小人了解,大靖皇帝昏庸自大,刚愎自用,朝廷中大小官员安于享乐,骄奢淫逸,更是贪财怕死,满朝上下能用之人甚少,这便是他们的弊端,比若领兵主帅沈越,此人年少,虽凭本事服众,背后却不是没有嫉妒之人,且接连收复失地,沈家军名号想必已然响遍大靖,就大靖皇帝那般的,如何不会防范忌惮,如此,不若我们操作一番,以重金收拢一二大靖朝廷要员,加以挑拨,一个遇难就逃的帝王,难道就不怕功高盖主,百姓不服掀翻他的皇朝吗?一旦君臣猜忌,那……” “那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好,哈哈哈哈,好的很!齐吉尔你很不错,这样,此计便交由你全权主事,诸部乃至王庭都会极力配合,开战前,本帅等着你的好消息,你可千万不要让大王,让本帅失望啊。” 齐吉尔狂喜,俯身跪拜,以额贴地,“喏,卑职定不复我王与大帅期望。” 紧接着,胡狄主营秘密派出几支队伍,真真假假,四散开来,其中有一支带着负重不轻的箱笼,绕过大军袭来的方向,秘密渡河南下直奔余杭。 在季墨给各处七济堂传信,让其留意乌龟堡黄姓人家,留意许妙娘踪迹,自己领着李瑶光一路南归的时候,二人还未进余杭,带着箱笼自北而来的商队却已经入城。 他们化身商贾,入住城中最贵的酒楼客栈,带来的人手悄摸撒了出去,三日后,西子湖上骤然多了一艘三层的华丽的画舫,名为逍遥坊,而踏进逍遥坊的第一人,便是撒出去网到的第一人。 这日下衙路上,秦相国就被镇威候拦住去路。 马车骤停,车内秦相国皱眉不悦,不待询问,外头贴身护卫禀报:“相爷,是镇威候。” 秦相国不由头疼,“怎么又是这厮!” 这厮近来总寻自己,死乞白赖的要见他,今日还堵到大街上来了,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秦相国生起厌恶,对着车帘外放话,“就说本相累了,今日不见客,走。” “喏。” 外头护卫应声,才要去解决麻烦,不想被镇威候不依不饶,生怕再错过机会,顾不上身处当街闹事了,镇威候一夹马腹突然发难,策马冲到车边朝着窗户急喊。 “相国大人,本候有笔买卖与您商议,十万火急,事关相国安危,相国真不想一听吗?” 本不欲与这等落魄公侯打交道的秦相国一听顿住。 事关他的安危?呵,那他倒是真要看看,这落魄货寻自己到底能说出什么话来。 一番思量,秦相国也是实在厌烦这货的纠缠,干脆掀开帘子望向外头的人,“程候寻本相到底有何贵干?” 见了人,镇威候心安,脸上漾起笑,朝着秦相国一拱手,“干系重大,相国确信要让本候在此说?” 秦相国沉默,心中衡量,思考着哪里安全说话合适,镇威候却先一步又道。 “相爷,近来听说西子湖上新添了艘画舫,那是个极好的去处,今日本候请相爷登坊一游如何?当然,为保万全,还请相国带足人手。” “呵!”,看不起谁? 秦相国暗暗给在外随护的护卫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点头,秦相国蓦地笑了,“画舫啊,本相倒是想要见识见识……侯爷请带路。” 秦相国权势滔天,虽近来势力屡屡被削弱,区区镇威候而已,他那是一点不带怕的,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车夫跟在调转马头的镇威候身后,领着一队护卫直奔西子湖畔早就停泊的逍遥坊。 一路顺畅,下车登船,秦相国带领的人手迅速巡查占领画舫重要位置,里头倒无甚异样,镇威候见此阵仗,暗忖了声老货怕死,不过想到船主背后许诺的好处,还有自己被拿捏住的把柄,镇威候面上不显,笑吟吟的把人领进三楼雅间。 秦相国被请到主位落座时,画舫悄悄驶入湖心,秦相国不动声色的望了眼窗外变换景色,冷哼一声,想到自己这边已送增员消息,护卫不消片刻便能抵达,倒也不惧。 “侯爷千方百计请老夫前来,不会就是想让老夫赏这区区湖景的吧?” “呵呵,相爷哪里的话,区区湖景,哪里比得相爷您府上的景致好?” “哼!有话就说,本相喜欢开门见山。” “哈哈哈,也好,相爷如此爽快,本候也不废话。实不相瞒,相爷,今日本候不过是为人牵线搭桥而已,寻相爷的另有其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卖国贼一卖再卖 秦相国眼睛一眯,震怒道:“镇威候,你这是何意。”,与此同时,身后寸步不离的俩高手护卫立刻动了,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护住秦相国,刀剑齐齐出窍。 场面一触即发,就在此时,连通隔壁雅间的门蓦地被人推开,里头走出一人朗笑上前。 “哈哈哈,相爷息怒,惊扰相爷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很是钦佩相爷,一直求见相爷不得,这才请托侯爷牵线,相爷勿怪。” 秦相国挥手,两护卫令行禁止,立刻收了刀剑,退到秦相国身后严阵以待。 秦相国细细打量来人,对方眼生,一身青衣书生打扮,约莫三十许,肤色微黑,留着两抹八字胡,有些鼻高眼深,许有外血脉。 秦相国紧盯来人问:“阁下是何人?” 齐吉尔学着大靖礼仪一揖,自来熟的笑道:“哈哈哈,相爷,在下齐吉,区区小人物,不足相爷挂齿,相爷只需知道,在下此番是为主子,为相爷而来。” 秦相国挑眉不屑,“噢?为本相而来?呵!” 对于秦相国态度,齐吉尔一点不以为意,脸上笑容依旧。 “哎呀哎呀,相爷莫恼嘛,来来来,相爷请上坐,有话好好说,至于侯爷您嘛,隔壁雅间已为侯爷精心准备了酒菜歌舞,还请侯爷慢慢享用。” 迎上齐吉尔眼神,镇威候立刻醒过神来,心里暗骂这厮过河拆桥,不过想到来人深知自己背后见不得光的一些事情,他自然是选择吃敬酒,忙不迭的朝二人一拱手,人便退了下去,只想赶紧拿着到手的好处远离是非。 待到镇威候离开,秦相国先发了话,“好个区区小人物,真好本事,竟能驱使堂堂大靖侯爷为你所用,说,你到底是何身份,主子是谁?来我大靖有何目的!” 齐吉尔不疾不徐的执壶给秦相国斟了杯茶,杯子往前一推笑呵呵的,“相爷莫恼,气大伤身,在下并无恶意,前来也不过是为了给相爷送好处罢了。” 说着话,也没看防备的秦相国挥开自己奉上的清茶,齐吉尔抬手轻击三下,紧跟着雅间门被打开,外头二十个孔武有力的人,两人一组,抬着十口半人高的大箱子鱼贯而入。 秦相国越发不解,眯眼紧盯面前人一举一动,随着箱子落地,齐吉尔再一挥手,抬箱人齐动,刚刚还全身戒备的秦相国主仆只见眼前一片金光闪耀。 好家伙,十口箱子,六口里全是金光闪闪的金锭,剩下四口也全是珠光宝气。 两护卫饶是跟着秦相国见多识广,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金银财宝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背地里就是个巨贪的秦相国倒是还坐得住,冷冷一哼,鄙夷道:“阁下这是何意,哼,莫不是想要用区区粪土贿赂本相?” 齐吉尔挥手打发抬箱人离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笑道:“相爷误会,在下可是带着诚心而来,这些也不过是我家主上的谢礼,不过是求相爷办点区区小事罢了。” “贼子藏头露尾,本相何许人也,无论小事大事,你觉得本相会应?” “哈哈,相爷自是见多识广,自是看不上这些,可是相爷啊,此番可由不得您不应呀,毕竟,二十五年前,你们先帝在世时,西北沧州一役……”,说着话,齐吉尔掏出一封信封拍在桌上。 秦相国一看到那明显是自己年轻时笔记的信封勃然变色,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抢,齐吉尔却不为所动,自顾自抿茶,轻笑着看向秦相国。 “相爷,那不过是区区信封而已,里头的信在下收的稳妥,且丢了一封也不怕,相爷当初亲笔我主那还有好多,您随意。” 秦相国心中惊疑不定,“你是西鞑的人?” 齐吉尔摇头,“相爷别猜了,在下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为何而来。” “为何?” 齐吉尔慢慢放下茶盏道:“那自然是为了来与相爷合作的呀!放心,我主很有诚意的,,自不是与相爷作对的,只要相爷答应帮我主个小忙,二十年前的事情后续,我主一力帮相爷摆平,不仅为相爷扫清所有尾巴,连带这些……”,他指着地上十口大箱子,“也全是我主给相爷您的答谢。” 秦相国气坏了,实在想不到二十多年前的不慎,至今还有人所知,且来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最可恨的是,对方还知道自己贪财,还以此作为要挟,这就很让人恼火了。 秦相国微微起身,额角青筋鼓胀,不过毕竟人老成精,当了这些年的官,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失态转身即逝,屁股坐下,端起对方递上的茶碗放心的喝了一口,笑了。 “呵,都说乃二十几年前之事,先帝已逝,当今陛下主政,本相也早不是二十几年前那个被挤兑的做官无门的寒门状元了,你口中所谓证据,为何不能是本相刚正不阿,拒了尔等财狼虎豹后的有心构陷呢?我主英明,岂会信你。” “相爷这话就没意思了,你们那位陛下真如相爷您所说的这般英明吗?依在下看,不尽然吧?若是英明,当初为何弃都弃城弃民而逃?若是英明,为何把罪过推给相爷?自打抵南,您那位好陛下一直在针对相爷一党,从不曾停止削弱您的势力吧?” “呵!” 秦相国心惊,面上冷笑回答,却暗忖来者到底何人,为何对朝廷了解的这么清楚? 他却不想想,一个怕死的帝王,带出来的自然大都是些贪财怕死的臣子。 重金开道,加上胡狄经年来对大靖暗探的密报,如何拿不住这些蛀虫? 一个带两个,两个吐三个,这不一扯一大串,不管想知道的不想知道,他们都知道,并且还在这些消息中寻找最厉害的那个人为己所用。 也是巧,他们一眼挑中的就是秦相国,谁让这厮当年就卖过国呢! 迎上秦相国沉默不语的打量,齐吉尔笑的自得。 “相爷啊,我劝您别犹豫了,也无需怀疑,我们的心很诚,也知您心里疑虑打算,其实此番交易若成,你我都得益,若是相爷愿意,我主除了先前给出的那两个条件外,还愿意帮着相爷更进一步,您说,若是您那位昏聩的帝王废了,相爷扶持幼主登基,涉政朝堂,甚至更进一步……那相爷往日与今日所为还算问题嘛?您说呢相爷?” 第二百九十七章 归京当口遇稀奇 秦相国的眉心狠狠一跳,心却忍不住跟随对方的话而动,去想。 齐吉尔见状,再下猛药,“当然了,若是相爷不愿的话,在下也不多说怎么,只是从今往后,相爷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党羽,怕是要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便是相爷,便是相爷的九族,在下看也是难保啊,您说呢?” 这是威胁,绝对是赤裸你的威胁! 如今局势还真是与对方所说一样,他们那个昏聩怕死的帝王,不知是不是被天下百姓诟病的多了,还是失去北地后想的深了,自打新京落定,帝王再度临朝开始,这位帝王就小动作不断。 左右衡量再三,生与死的选择,他也还不老,背后还有依仗着自己才发扬光大的家族,如何能舍? 权衡再三,秦相国冷冷看向眼前之人,松了口子,“说吧,到底要本相干什么?” 见对方缓和妥协,齐吉尔眼睛一亮,心中大喜。 “相爷大可放心,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请相爷动动嘴而已,真的很简单,您这样……” 听完对方所言,秦相国瞬间了然对方身份:“你是胡人!” 齐吉尔也不恼秦相国的看穿鄙薄,坦然一笑,“哈哈哈,一切拜托相爷,事成之后,所有书信在下一并奉还,为表诚意,这些。”,齐吉尔指着箱子,“相爷尽可现在全取。” 左右伤害的不是自己的利益,为保自己,秦相国心中已有决断,对着护卫耳语一番,对方领命而去,不多时,湖上飘来两艘大船,紧跟着上来一伙人,迅速分批搬走十箱财宝。 秦相国跟着上船离去前,冷冷看着齐吉尔。 “本相希望你们言而有信,如若不然,本相保证,这新京你们进得来却出不去。” 丢下这么句话,秦相国登船远去,齐吉尔看着冷笑,随即发话,吩咐手下按计划隐没时,下头有人来报,身后有眼睛盯着,齐吉尔笑骂一声老狐狸,挥手发话。 “无事,按照先前计划进行,画舫保留,我带一队人马留守在此,其他人各自静默,等待召唤,一旦老东西没在三日内完成计划,那些书信你们分两批,一份递到大靖皇帝案头,一份送入他们最厉害的秋山书院,当着众仕子书生,他们新京百姓公开。” “喏。” 两日后进京的官道上,接近午时的时候,一辆马车悠悠出现。 车厢里李瑶光正给各占据一角又闹上别扭的俩宠当和事佬呢,外头突然传来马儿嘶鸣,行进中的马车紧跟着一停。 李瑶光下意识朝外问:“大哥,这么快就到地方啦?” 外头传来季墨的回答,“没呢,前方封路了。” “封路?”,李瑶光越发疑惑,顾不得俩只了,掀了车帘钻出来,就见爹哥正眺目往前张望,她也干脆也站在爹哥身边跟着往前眺望。 前头人流密密匝匝,看样子都是要进城的百姓商队,都堵在前边也不知为何。 季墨见队伍一动不动,叮嘱李瑶光一声,自己下车去到前头打探。 还没走到最前头人就被装备整齐,手持长矛的兵丁拦下,同边上早就被拦在此的商队一打听,才知道据说是有大官出行官兵封路了。 季墨望了眼官兵封堵的路口,后头空荡无人也不见所谓大官,心下不由嘀咕,也不知是谁这么大的排场。 不过看眼下情况,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季墨也不耽搁,收回视线径直往回。 到了他们的马车边,同焦急等待的李瑶光那么一说,二人干脆把马车赶到路边树荫下,放松下来端坐在车辕上,吃了点干粮,说了会话,静静等待。 这一等就是足足两个多时辰,眼看太阳开始西斜,前头的队伍才慢慢开始动了。 早等的不耐烦的李瑶光一眼看到,赶紧收拾了车辕上散乱的东西欢喜催促:“大哥你看,队伍动了,赶紧的咱们也跟上去吧,免得待会再出什么意外,我们今天必须到家。” 季墨是没什么意见的,蹦跶下车解了系马的缰绳,取下马儿嘴下挂着的口粮袋,跃上车,见李瑶光还杵在车辕上不动,他关切,“怎么不进去?” 李瑶光摇摇头,无奈摊手,“算了,里头那两货一时好一时坏的,不管它们了,我在外头陪大哥你。” 想到气场不和的黑旋风与黄蹭蹭,季墨也忍不住笑,“也好。”,拍了拍身边位置,示意李瑶光坐稳了,手里马鞭一扬,紧跟着马车就动了。 他们一路南归,轻装简行,最重的行礼就是此刻还在车厢闹别扭的两只了,马车自是走的飞快,不多时就超过了避让在道旁的诸多赶路人,乃至负重不轻的车队商队,跑着跑着眨眼就到了最前头。 眼看着过了先前官兵把守的道口,再往前走了约莫四五里地的样子,抵达京郊都能看得见前方城楼了,忽然,前头突然出现了一大帮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身上还带着行囊。 李瑶光与季墨眼力都很好,起先还以为是解封后出城的百姓,可随着越来越近,二人觉出些不对来。 他们看的真切,来人奇怪,边走边脱着身上补丁摞着补丁的破衣烂衫,跟着换上齐整的行头,急匆匆面上还带着惊惧谨慎,那模样就跟身后有鬼在追一样,看着实怪异。 于是二人就多留心了一下,这便导致在车子与这一行老少错身而过的时候,特意留心的李瑶光清晰的听到人群中一男童的声音。 “师傅,那贵人到底是谁啊?他们不是已经走了吗?那我们为何还要走?连客栈里头的行头都不要了吗?好奇怪啊师傅,咱们明明才来京都,班主不是说要在京都出人头地做成最大的戏班吗?为何……” 边上壮汉许是被问的急了,顾不上系身上的衣裳带子,忙呵斥,“闭嘴,不该问的别问,听班主的话就是,想要小命,赶紧走。” 李瑶光与季墨相视一眼,越发觉的怪异,可到底哪里怪,一时半刻也没有头绪,只以为这一行人遇到了什么难处,根本没有把他们与刚才的拦路联系起来,他们却不知,就在先前,官兵拦路的前方他们等候之时,一队低调奢华的车架人马缓缓从城内驶出。 行到官兵封锁的区域内,在李瑶光他们都不知这边情况的时候,车架在经过郊外一处忙碌的农田时,车中有只苍老的手撩开帘子,看到外头忙碌的身影,手的主人感慨了句农人辛苦,紧接着车内响起一道年轻些喊停车的声音,随着这声令下,车子就在此停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微服私访入了套 随着车停,护在马车周边的护卫迅速散开,迅速占据有利地形位置,车辕边面白无须,穿着常服的大太监赶紧下车,亲自架上车凳,探头恭敬道。 “陛下,奴扶您下车。” 里头端坐上首正中位置的皇帝咳了咳,嗔怪道:“伴当怎又忘了?本老爷这是微服私访。” 大太监心领神会,忙的改口:“呵呵,看奴才,该打该打!爷,相,秦老爷,到地方了。” 皇帝很满意自己伴当的机灵,轻轻嗯了声,对着秦相国点了点头,一掀衣摆,率先被伴当扶下了车。 脚踏土黄官道,看了眼周遭热闹的农田一副丰收景象,皇帝笑了,回头对着自己下车来的秦相国笑道。 “难怪的相国让朕多出来走走散散心,体察体察民情,依朕看,朕的这些百姓子民过的都挺好的嘛。” 刚下车的秦相国闻言内心冷冷一笑,人却是忙上来朝着皇帝一拱手恭维道:“陛下所言甚是,不过这些都离不开陛下的英明神武,治国有方,陛下呕心沥血,功在千秋。” 很显然,这话皇帝极爱听,“哈哈哈,秦老爷莫不是又忘了,今日我是黄爷,你是秦老爷,秦老爷可莫要再忘记了,刚才在闹市体察民情时,秦老爷可差点害得朕要露馅喽。” 秦相国忙拱手:“是是是,看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请黄爷恕罪。” “嗯。”,皇帝很满意秦相国的态度,一摆手,“秦老爷无需多礼,今日不分君臣,眼下体察民情要紧,秦老爷不是说,看看城郊田间地头,比城中更能体恤百姓之苦么,走,且陪朕,咳咳,陪爷去看看。” “是,黄爷您这边请。” “嗯,走着。” 随着他们二人一动,随护的人员跟着动了,那叫一个三百六十度防护无死角,不过是护卫的远,颇有些掩耳盗铃。 也难怪的秦相国背后冷笑,搞这么大的阵仗,还微服私访?还体恤民情? 好在这番引他出来别有目的,好在自己早早有所准备,默默跟随的秦相国心中腹诽。 远处在田间地头假装忙碌的众人,远远的看到有车马人群停在路口,再看他们穿着打扮,领头老者心道,目标人物怕就是这群人了,老头儿默默朝着身边众人打了个手势,大家割稻越发卖力,男女老少纷纷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皇帝一马当先,走的不疾不徐,眼看快到近前,田地里背对着皇帝忙活,仿佛无知无觉的老头儿突然直起腰,一手捏着镰刀,一手捶背。 而田埂另一头,戏班里唱丑角的老妇领着几个小戏童,挽着篮子背着箩筐,在得到手势后跟着走了过来了,老头子忙就对着田地里的人放声喊。 “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大家都停一停,这会太阳毒辣,你们娘送饭送水来了,大家伙都先歇一歇,领着你们的媳妇孩子到树下喝口水,吃一口垫吧垫吧。” 声音落,皇帝就看到田地里的人纷纷直起腰来,老头身边扮演大儿子的戏班武生忙扶住老头,伸手就去接老头手里的镰刀,“爹,都说了让您好好休息您非不听,您的腰还受得住么?” 老头儿不客气的瞪了‘儿子’眼看,跟着声音洪亮的呵斥儿子。 “臭小子你说的这是什么糊话!今年难得我们这地方年景不错,稻子丰收,不趁着天好赶紧把粮食颗粒归仓,万一下雨可就全完了!腰疼算什么的! 哼,也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晓得厉害,也是生在了好时候,要不是沈将军力挽狂澜,功高盖世,杀的胡狄丢盔弃甲,你们哪有眼下的好日子过,收个粮食还叽叽哇哇的,不像话!也不想想往日见到的那些个北地流民都是怎样的惨,做人要知足感恩,懂?” 武生被训的蔫头耷脑,到了近前的老婆子一副不忍儿子被骂模样忙插话。 “哎呦老头子,你别生气,别骂老大他们了,他们也是脑子迂,等回头家去,我就给大将军的长生碑上香,回头新米下来,我亲手给做一锅发糕诚心供奉大将军,求老天保佑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大破胡狗子,光复北地,还我大靖千秋万代,你就别骂孩子了,赶紧的来用饭。” 老头似乎被劝住,对着儿子冷冷一哼,领头走上田埂,往老婆子身边树下阴凉的草地上一坐,看着田地里的众人又声气十足的呵,“怎地,还不动,要老头子我请你们不成?” 田地里男男女女的众人,这才齐刷刷的跟着走了上来,背对着身后皇帝一行,老头忍不住又提高音调开腔。 “行了,赶紧吃饭,吃完了好好干,争取这两日就把地里收完,回头等稻子晒干了,好给勇武的沈将军送去,咱们少吃一口没事,免得大将军他们在前线没饭吃。” “是是是,爹您放心,儿子们吃完就干。” “爹您放心,儿子们都晓得了,定为大将军好好出力。” 皇帝默默看着,静静听着,越看越听脸色越黑,倒是一点也不觉眼前有假。 毕竟自己这可是微服私访,去哪里都是自己随着心意随手挑的,怎么可能有假,所以所见所闻,他的这些百姓呀,都与街头秦楼茶馆里的那些人一般,一个个都钦佩沈越那黄口小儿,完全不把自己这个帝王当回事。 可恨身为帝王,自己都还没有百姓为他立长生碑了,他一个黄口小儿,区区将军而已又凭什么有? 皇帝气坏了,边上秦相国却暗自把皇帝表情一一看在眼中,心里得意。 为了事成,这两日不论城内城外,不论各方城门,他早就不惜花费重金安排了下去,且在各方手下暗桩的运作配合之下,不论皇帝去哪里,遇到的结果看到的所谓事实都是一样。 秦相国自得自己的杰作,面上装着担忧君王的贴心模样,“黄爷,庶民愚钝,所言荒谬不足挂齿,眼下天气炎热,您看不若此刻转回?” “哼!”,他偏不。 皇帝此也来了气,莫名想要比个高低,想要看看这些泥土子口中还能说出什么真相事实来,看也不看秦相国,大步就朝着树荫下走去,到了近前,直接找上了为首的老头。 “嘿,这位老丈。” 端着个粗瓷大海碗正喝水,心里忐忑,不知自己表现好不好的老头儿闻声回头,看到来人,故作惊讶,一副小心打量模样,语气带着忐忑讨好。 “这位贵人可是在唤老朽?” 第二百九十九章 乱臣贼子功盖主 皇帝自认为君,不跟一个无知老儿计较,努力露出和蔼面容,走上前道:“老人家,老人家?我等路过此地,想借您的地方歇歇脚可否?” 老头子一脸为难,小心翼翼,“此地简陋,怕是污了贵人的脚。” 皇帝一挥手,“无妨。” “那您这边请。”,老头子连忙赶开儿子们,把自己刚才坐的地方让出,脸上带着些恰到好处的讨好与忐忑。 看着老头让出的位置,草被坐塌露出泥土,皇帝眼里嫌弃,老头子眼睛却利自然看的分明,心里念着这是在唱戏,这是在唱戏! 他是拿了大笔银子一定要好好唱来一再安抚自己,且也怕来人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老头小心翼翼,压着憋屈,努力不去看那位伴当,赶紧脱下身上丝绸外裳麻溜铺在草地上,请皇帝落座的殷勤,他按着剧本继续,转头对着丑角老婆婆吩咐。 “老婆子,天气热,赶紧给贵人老爷端水来。” 老妇人忙的点头应声,取了两个碗用干净的水冲洗了下,又倒了满满两碗递给身边一男一女俩孩子,示意他们端过去。 女孩六七岁,男孩十来岁,男孩胆子比较大,人也机灵,往日在戏班学的就很不错,要不了两年也能随他师傅登台了,得了任务很是激动,领着女孩端着水就捧了过来,走到皇帝跟前殷勤奉上。 “贵人老爷喝水。” 皇帝看了眼那黑漆嘛唔的粗陶碗,心生厌恶。 不过此刻他是来体察民情的好帝王,人设不能丢,秦相这厮还在边上看着呢,见对方都接了小女孩手中的碗,他岂能不接? 勉强接过却只端着不喝,看向老头子忙转移话题。 “呵呵呵,我观老人家体力真好,这把年纪还能下地,这么多田地都是老人家您家里的?” 那肯定不是啊,他们这等流动戏班自来清苦,何来土地?可在上头给他们的戏本子里必须是呀,老头子忙的点头。 “不怕贵人老爷笑话,得皇天保佑,陛下仁德,这些地就是小老儿家的,呵呵呵。” 嗯,这才像话嘛! 听到糟老头终于恭维自己了,皇帝是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也有继续谈话的欲望了,身为一个仁德的明君,他指了指田地中金黄一片的稻子再问。 “老人家好福气,今年看着年景不错,地里收成几何,可够家中嚼用?” “嘿嘿,回贵人老爷的话,今年托了沈将军的福气,家里每亩地比往年还多收上了两斗谷子,家里老少爷们都开心,等回头沈将军再北伐,咱们便是自己不吃,也不怕支援不起粮食了。” 边上几个汉子也跟着连连点头,附和他们的‘爹’。 “就是就是,我们大靖有沈将军在南地才能安稳,大靖也才能重夺失地,村里人都说大将军是战神,没有大将军我们都活不成,大将军就是我们的保护神。” 皇帝起先听到粮食增产还笑着,可随即听到这些愚民又一口一个的沈将军,连粮食丰收还是托了那黄口小儿的福气,还要给他献粮食,还保护神! 皇帝的脸黑的差点挂不住,那一口老血就梗在心头下不来。 这些泥腿子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呀! 然而更让他生气的是,刚才还乐颠颠给他送水的小儿也跟着蹦跶出来,捡了个小棍棍在边上随意比划着,“咻咻咻,咻咻咻。”,口中还乐呵呵大喊,“阿爷,阿奶,沈大将军厉害,是我们大靖的战神!儿也要学他,好好习武,将来长大也能追随大将军保家卫国,打的胡狗子落花流水。” 皇帝气的手里的碗都差点没端住,气的两眼瞪大,再看这一家老少齐齐乐呵呵点头应是,皇帝当即摔碗起身就走。 秦相国边上暗暗看着,乐在心头,心说事情成了。 老头一群却齐齐惊呆,心说这贵人怎么脾气这般差,变脸这般快?喜怒无常的,心里不是不怕。 身处戏班,人老成精,见的人多了,岂会不知贵人不好惹,可箭在弦上早已发,他们该如何是好?此时此刻,班主老头很是懊悔当初迷了眼,贪图那二百两银子的好处了。 老头心中忐忑不安到了顶点,下意识想退,秦相国怕事有变故,忙投去安抚眼神,“尔等无需担忧,黄爷自不会与尔等贱民计较,自忙你们的去。”,飞速安抚完,这才迈着他的老胳膊老腿,紧跟在大太监身后追了上去,“黄爷……” 主子走了,影遁四方的护卫齐动,也不知皇帝是被气坏了顾不上呢?还是真不与贱民计较,倒是真没把老头子一行人如何。 老班主等人目送贵人一行上车走远,这才大大松了口气,丑角的老婆子忙问,“班主,事情成了?” 老班主后怕的点头,赶紧吩咐:“成是成了,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大家赶紧的走。” 下头人犹豫,“这就走,回京吗?” “回个屁!想要命的赶紧离开,离的新京越快越远越好。” “可放在大车店里的行头家当……” “不要了,再要紧也没有命要紧。”,况且两百两足够置办几十套上好行头家当,可不比以前那些破烂强? “走!”,老班主一声令下,霎时间刚才还忙碌的田间地头,人眨眼消失了个干净。 而匆匆离开的皇帝却根本没看到这些,自顾自的还沉浸气头上。 车厢里秦相国故意好言相劝。 “陛下,那些都是愚民,不知所谓,胡言乱语,都是一叶障目之辈,许是被沈越那厮面上功绩迷惑,不知您背后的殚精竭虑,您九五至尊,莫恼这些,想来沈将军也不是那种恃才傲物的桀骜之辈,那孩子定不是有心的,等回头……” “哼,回头什么?等回头他大将军名号传遍天下,等他功高盖主,世人只知他战神沈大将军,不知帝王是谁,不知这天下是谁的天下时,朕才来懊悔吗?” “陛下息怒,沈将军定不会的。” “不会什么不会,息怒什么息怒!” 皇帝气的一甩衣袖,暗道不管沈越也好,还是眼前秦相国也罢,都是一群乱臣贼子,自己必须尽快回宫,召来自己的亲信好生商议对策才行。 他皇位岌岌可危,事情刻不容缓,哪里还愿意再听秦相国瞎逼逼,当即一甩衣袖,怒喝:“回宫!”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所有人诚惶诚恐,只是坐在车里怒火滔天的皇帝没看到的是,他那相国低垂的头颅下是一张讥笑的脸。 车架粼粼匆匆转回,紧跟着围堵的军队散去,外围的百姓包括李瑶光他们也才得以赶路,因着他们走的快一路在前,就是这么恰好的,他们率先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老班主一行。 双方彼此错身而过,李瑶光与季墨只觉怪异,可此时的她却根本不知,这一行的背后还关系着更大的变故,甚至影响到了他们身边的亲人朋友…… 第三百章 道道令箭如催命 帝王震怒,朝中动荡。 颗粒归仓的秋日里,一道金牌令箭从新京而出直奔北地。 大军刚刚登陆浊河北岸,全线挺进紧锣密鼓布防的时候,沈越第一时间接到了来自帝王的传信令箭。 帅帐内,众将看着所谓金牌令箭齐齐变了脸色。 “大将军,陛下这是何意?这个节骨眼上要召您回京是几个意思?这仗不打了吗?” “是啊将军,依标下看,这令箭有异,大战在即,箭在弦上,此时一军统帅突然离去,这是要陷大军于不利境地,一个不好是要全军覆没的呀!事关大靖江山社稷,陛下为何会传如此匪夷所思之令箭,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对对,大将军,您千万别上当,消息犹待确认,卑职觉得必须好好查一查。” “大将军,此事干系重大,望万您三思。” 沈越抬手安抚一众手下,“诸位莫急,这些本帅尽知,谢诸位关心,这样,本帅即刻休书一封传回朝廷询问看看。” “也好。” 众人应下,随后沈越一份加急折子传递入京,然而,重新投入紧张作战部署的沈越没想到的是,开战前夕,又有一道金牌令箭自京都匆匆传来,带来的是比上一次更加急迫催促他回京的消息。 沈越拿着新收到的金牌令箭陷入沉思,军中各部将领闻讯而来。 “大将军,可是不好?” 沈越神情不好,没吭声,却还是把金牌令箭内容给了众人传阅。 看到上头依旧是催促主帅归京的内容,众将领齐齐变脸。 “大将军,这情况不对头,里头肯定有事。” “大将军,京都不能回!” “对,不能回,这所谓令箭末将感觉不大好,朝廷倾轧自来不少,这般节骨眼下,大将军万万不可归京。” 沈越也知道京都不能回,而且他也不想回,走到今日他也不容易,付出的艰辛与努力常人无法想象,眼看决战在前,可以将胡狄驱除出境,为父报仇,为枉死的千万生灵百姓雪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回京? 不可能! 可若是不回……“圣命难为,若是不归,抗旨不遵,本帅怕是……” 众人见主帅犹豫,忙集思广益。 “大将军,大军前线作战,消息延误常有的事,您何须为难,事缓则圆,不若拖字诀?” 众将一听,齐齐看向出谋划策的儒雅军师徐成风,大家眼睛都亮了,“对,先生所言极是。” 左右不得其法,战绝不可停可退,沈越便采纳了徐成风所言,对于第二道金牌令箭当不存在,不问也不回,紧跟着打响了交战。 不日后,远在京都的皇帝,手中死死捏着上一封沈越上来的折子,算着时间,迟迟等不到北地消息,再听得前线传报战争已经打响,前线交战正酣,皇帝面色阴沉,杀心升腾,狠狠砸了手中折子,恼羞成怒。 “来啊,再传八百里加急金牌令箭,令沈越速速归京觐见,不得有误。” “喏!” 随着帝王一声令下,第三道金牌令箭自京都飞奔而出,却依旧石沉大海。 如此第四道,第五道……直到第七道,皇帝耐心告罄,差点要当朝下旨,免了沈越这乱臣贼子的官,下令诛杀,却不料朝中还有人为说情包庇这厮。 皇帝高站九龙台上,冷眼看着底下为首跪着的承恩公一干求情臣子,心里恨的吐血,照道理这人不该是最应该帮着自己的人吗?结果竟是当朝与自己唱反调维护个外人,简直可恨! 看着朝堂内跪一半站一半的诸臣公,皇帝深呼吸,终是被逼妥协退了一步,却把这些恨与气全暗暗记在了心里,记在了沈越头上,端坐回冰冷冷的九龙椅上憋屈一挥手。 “呵!终日忙忙只为饥,才得饱来便思衣,哈哈!发加急金牌令箭,内监为钦,周虎酌升一品,为忠勇大将军,赴北地暂代统军一职,令沈越速归,若是不从,尔等替朕好好问一问他,可知君?可知臣?可知这天下是谁人的天下!” “臣等遵旨。” 其后,前线战事胶着之时,这一队人马快速抵达,如此一来拖字诀是不成了,在大帐之中,沈越见了来人,自然是看到了这催命的令箭。 见对方风尘仆仆,沈越打发他们下去休整,来人身处军中,见沈越威望颇深,令行禁止,虽气愤倒也不好妄动,防备着暂时下去休息。 沈越属下众将闻讯再来,纷纷聚于帅帐。 知晓事情始末,知道他们效忠的帝王竟还问出那样的话,一个个身上血污都来不及洗去擦净的将领纷纷变脸。 “什么狗屁的金牌令箭,这怕不是催命的吧!” “大将军,末将也觉着此事非常不对劲,越是催,您怕是越不能回,且大战之际,一军如何能没有主帅。” “呵,如何没有,没见着人家这一回连接替我们大将军的人都来了么。” 这一声出,有那脾气耿直的先破口大骂起来,“草,这厮莫不是来抢功的?大将军您万万不可上当!” “他娘的,当日这些人舍了京城,舍了百姓,舍了半壁江山只顾自己逃,如今眼看着北地即将收复,这些窝囊废倒是一个个的冒出来了,还抢功,真不是东西!” “就是,就是,大将军您不可中计心软。” 沈越心暖属下们的忠心与爱护,可时至今日,拖是不可能了,如何决断,着实为难,忠与仇,如何选? 如何选? 见他犹豫不决,下头一众急了。 生怕他们这位只会打仗的大将军不懂内里凶险,不懂朝廷倾轧的厉害,毕竟他还年轻嘛,有那年长性急先忍不住。 一沈家军出身,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曾经没少得沈越之父提拔维护的中年儒将关切劝解,“大将军,您莫要心软,也莫说卑职莽撞,无论如何,这京都您定不能回。” “对,不能回!” 众将群情激奋,当然也也不是没有冷静的。 “都闭嘴,内监还没走呢,这些话传出去,岂不是让大将军越发难做。” “屁!”,一位身穿赤亮铠甲的黑壮威武先锋将许达,气的拍案,直接拔出腰间染血的腰刀愤怒道:“晦气玩意,某这就去杀了他们一了百了。” 徐成风见这莽人提刀就走,暗道鲁莽愚蠢,赶紧呵斥阻止,“许将军且慢,现在杀了内监等同造反,你是想把大将军推上万劫不复之地吗?” 许达被训,又气又恼,又得沈越制止,心中再不甘,也只能气呼呼的怒骂狂躁。 “啊!一群狗娘养的玩意,太他妈的窝囊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狗屁的金牌令箭倒是一道道不要钱一样的往军中送,上头那些人到底想要干嘛?” “许将军,息怒。” 一声声的愤慨,得沈越劝解,许达这才勉力压制心中翻涌怒海,气呼呼的嗖一下收刀入鞘,一把坐回案后喘着粗气。 第三百零一章 暴风雨前的岁月静好 许达气哼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军师你说,眼下到底如何是好?” 见众将士目光朝着自己齐齐看来,徐成风谏言:“将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大战在即,依属下看,为了钦差安全,我等虚要加强保护才是。” 众人:“军师意思是?” 徐成风果断点头,“对,就是大家想的那样。” 等到随来的太监,还有派来顶替沈越的那家伙发现,他们的行动受限时已然迟了,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列,心中再怕再怒,再是想尽一切办法也逃脱不成,毛消息都传不出一个。 后方京都迟迟得不到回音,震怒的皇帝越发觉得自己所思所想是对的,深深感到权威被挑衅,连夜召见秦相国密谈,竟是意图用控制在手的沈家老小制衡沈越,皇帝态度之狠辣。 也是不巧,密谈时叫一得过皇后恩德的宫女听了去。 可怜宫女家乡就在北地,胡狄肆虐时家人族人俱都惨死,自是希望沈越为亲复仇。 两厢相加,心中惴惴的宫女冒险通知了皇后,皇后得知内情后变脸,顾不得隐忍蛰伏,为了君王计,更是为了大靖天下,自来不多事皇后连夜求见皇帝,忠诚劝谏。 “陛下,北地战事吃紧,沈将军为国为民,沈家世代忠于陛下,忠于朝廷,您万不可在这种关键时刻对身家出手啊陛下。” 皇帝给气笑了,“哈,皇后,你可知你是朕的皇后!连你个深宫妃嫔都为那小儿说话,怎么着,这是看朕无能,觉得那小儿功高盖世?” “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担忧陛下,请陛下莫要被小人蒙蔽,致使君臣离心,寒了忠臣良将的心啊陛下。” 皇帝态度越发恶劣,冷笑着,眼里都是厌恶,“皇后,后宫不可干政这是后宫铁律,你莫不是忘了?今日谅你初犯,朕便饶恕你一回,还不速速退下。” 眼看被打发,皇后只得俯身拜下,恳切苦求,字字泣血,“陛下,臣妾自知鲁莽,臣妾知错,臣妾认罚,可臣妾也是为了陛下,为了大靖着想,万望陛下三思。” “闭嘴!为了朕?”,皇帝看向皇后的眼神都是讥讽,“哈哈,朕看你是为了你们程家,为了承恩公那厮吧?你那好哥哥在朝堂上毫无建树,不是装聋作哑就是屡屡与朕作对,这一回你来所谓为朕,你敢说不是为了你那愚钝的兄长?” 皇后大惊,“陛下何出此言,你我夫妻一体,臣妾如何……” “如何什么?”,皇帝见自己的妻子帮外人不帮自己,竟是冥顽不灵,死不承认,心中更气,也不顾这些年来的夫妻情份了,怒一甩袖。 “来啊,皇后不守宫规,企图干政,传朕旨意,自今日起皇后闭宫禁足,思过反省,宫务全权交由贵妃打理。”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皇后被禁足中宫,第八封金牌令箭随之发出。 偌大清冷的宫室内,一脸冷肃的皇帝眺望北地,声音冷冷。 “自来九为极数,帝王尊荣,沈越小儿,你一区区将领自是不配,若再敬酒不吃,那便不要怪朕冷血无情,只能请你吃罚酒了……” 北地战事正酣之时,第八封带着要挟的金牌令箭抵达营区,当时沈越正领兵在前方作战,并不在后方帅帐,金牌令箭是军师徐成风接的,看到上头内容,徐成风脸色大变,竟是不顾斯文,破口大骂帝王无耻。 战事杵在关键时期,帅若乱,军心必乱,十万将士,乃至汇合盟军的另外十万将士,性命怕难保全。 作难为之际,徐成风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一面派出影一影二带着沈越亲信影卫尽出,直奔新京解救主帅家眷,一面与知道此令箭的将士合力隐瞒担下重责。 第八道金牌令箭自此石沉大海,前方只有皇帝派出的暗探带回大军节节胜利的消息,坐镇皇宫中的帝王捏着这些消息,脸色阴沉的可怕,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的将来,这位年轻的主帅得到万民敬仰,把自己堂堂帝王踩在脚下的嚣张模样。 不,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背面胡狄陷入苦战,觉罗罗来信怒斥齐吉尔,齐吉尔心急如焚,找上秦相国逼迫催促限定时日,秦相国无奈,匆匆再度进宫,跟帝王那么一商量,事情自此彻底失去了控制。 京都,新海阁后临湖处,几处东家小院最中间的那座,天蒙蒙亮时,院中传来动静,彻底在隔壁院子住下来的季墨,一大早就敲响了自己隔壁院门。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于媚雪亲来开门,看到是季墨,于媚雪笑了,“墨哥儿来了。” 季墨笑着拱手,礼数周全,“婶娘早安。” “呵呵,安,安,墨哥儿且等着,婶娘这便去唤光儿起床。” “劳烦婶娘。” “不烦不烦,婶娘还得多谢你万事想着光儿这孩子呢,你且稍候。” 安顿好季墨,于媚雪直奔东厢,推门进去,转道卧房,看着还在床榻上酣睡的人,于媚雪柔柔一笑,走过去落坐床边,轻轻摇了摇被窝中的人。 “光儿,光儿……” 天气渐凉,早上多好睡觉的,一大早扰人清梦,李瑶光果断翻了个身,被子往头上一盖。 听不见,她什么也听不见。 轻声唤着的于媚雪被外甥女的动作给气乐了,没好气的抬起手轻轻给了李瑶光撅起的屁股两巴掌。 “这孩子,都大姑娘了还赖床啊,大家都起了,墨哥儿都早早就过来,此刻就在院中等你,快快起来。” 耳边都是自家小姨的絮叨,态度还强硬的不容拒绝,李瑶光在床上滚滚滚的,心里却特别懊悔。 早知道这一次的事情,会让自家小姨从温柔大美女进化成强势女强人,她怎么地也不会答应当初沈越那厮的请求,早早带着姨父回家来的呀!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自家小姨已经朝着女强人的道路上狂奔一去不复还。 被自家小姨拉扯起来,李瑶光敢怒不敢言,迷瞪瞪的苦巴巴看着眼前还想给她穿衣裳的小姨特别郁闷。 不敢跟进化的小姨叽歪,却不妨碍她吐槽怨念某人。 “我那大哥他是疯了吗?堂堂七济堂主子,里头那么大一摊子的事他不忙的吗?竟还有功夫时刻盯着我。” “说的什么胡话。”,于媚雪没好气的给了外甥女一巴掌,“人家墨哥儿还不是为了你好!若不是把你当自家人,谁会时刻惦记着你,心心念念想着教导你防身术,你倒好还说人家,光儿,可不许再这样!先前你出事,我们都担心坏了,难得墨哥儿不藏私,你可得好好跟着学,也免得将来你再出门,我们这些人跟着担惊受怕。” 第三百零二章 宫惊变友命旦夕 得,看到小姨严肃,一副她不好好学本事就要揍她的模样,李瑶光再次感慨自家小姨变了。 可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小姨,再变也是她姨,惯着呗。 委屈巴巴,可怜兮兮一把夺过小姨手中的衣服,忙道:“哎呀小姨,我我我自己来。” 看李瑶光急吼吼模样,于媚雪失笑,也不争抢,转头走到窗前的梳妆台上,抓了梳子发钗回来就要给李瑶光梳头。 李瑶光无奈,这是还把她当宝宝啊! 慌的三下五除二快速穿好衣裳,一把又夺过小姨手中家伙事告饶,“我来我来,小姨我是大人了,我自己来呀。” “你这孩子,墨哥儿还在外头等着呢,听话,小姨给你梳,别乱动。” 院子里耳力极好的季墨,听着屋内的动静,脑中不由想象着屋里面面,唇角扬起的弧度就没落下去过。 等李瑶光倒腾出来,看到院子里朝着自己笑的跟花一样‘得意’的人,李瑶光炸毛指天,“哥哎,我的亲哥,你是魔鬼吗?天还早呢,练功学武就必须这个时辰吗?” 季墨毫不留情的点头。 边上于媚雪不客气的又给了李瑶光肩膀轻轻一巴掌,“好好说话,别闹妖。” 迎上小姨警告目光,‘弱小无助’的李瑶光瞬间老实,蔫头巴脑,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疑惑。 “诶?小姨,刚才你不还说大家都起了么?我哥呢?还有阳哥儿、熠哥儿跟瑶瑶三小屁孩呢?” 于媚雪自顾自忙着自己的,顺口就回,“昨个是谁嚷嚷着今晨想吃城南麻记馄饨的?枫哥儿一早就出门给你买去了,至于三小的,他们还小,长身体呢,还在睡。” 说好的都起了的呢?李瑶光瞬间怨念,“小姨你偏心!” 赶着上工的于媚雪没好气,光棍的应,“嗯,我偏心,怎么地。” 李瑶光不可置信,“小姨你变了!呜呜呜,苍天啊,可还我那个温柔贴心的小姨吧。” 于媚雪被外甥搞怪惹得噗呲笑,“行了行了,别耍宝了,好好跟着墨哥儿学,我赶着去前头与小卿汇合,忙着呢,不跟你歪缠了。” 于媚雪说完又叮嘱季墨一番,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的利索离开,徒留下可怜兮兮,沦落入爹哥魔抓的李瑶光。 目送人走远,季墨才感慨时事造人,小姨,咳咳,是婶子变化真的好大,就感受到身边有道灼热目光。 转头望去,正好对上小丫头幽怨的眼神。 季墨看的实在不忍,但是有些坚持是必须的,抬手揉了揉李瑶光脑袋好声安慰。 “好了好了,不气昂,哥教你简单易学的,不难,乖,我先陪你洗漱,等你好了,我带你先跑两圈,然后再回来扎马步。” 李瑶光……“你丫真是魔鬼!” 季墨…… 一家人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钱财不缺的时候,她只想当咸鱼,真的。 可惜,某人挟小姨以令她,李瑶光也不是不懂好,嘴上念念巴巴,人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操练,被爹哥督促带着绕圈跑,心里只拿一会就能吃上自己心心念念的馄饨来安慰自己。 却不想待她两圈跑完,跟着爹哥回到自家的时候,人还没进院子,就遇到了一脸惊慌从斜刺里匆匆跑来的李栖枫。 李瑶光见兄长手中空空还奇怪来着,不想对方一看到她,先一步迎了上来爆了个大雷。 “瑶光,大事不好了,陆,陆二公子他们家出事啦!” “啊?” “出了什么事?” 这次回来,季墨也认识了陆二,两人还坐在一起喝酒下棋,脾性颇为投契,听闻李栖枫带来的消息,当即与李瑶光异口同声的关切。 李栖枫是清早出门去给妹妹买馄饨的路上,经过贵人们居住的城西,看到官兵围了承恩公府抄家,这才吓的馄饨也顾不上买立刻转回,具体情况却是不知,便如实摇头。 “具体我不知,只不过是御林军围了承恩公府,远远的就净街抄家,我不敢耽搁,没顾上看,趁乱跑了回来通知你们,瑶光,怎么办?” 怎么办,一时之间她也不知怎么办,她甚至不知道承恩公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竟昨个傍晚陆二那厮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并无异常,怎会突然落得抄家的? 李瑶光心慌,怎么也想不明白,季墨心疼,忙的安慰:“瑶光别急,我去打探看看。” 关键时刻还是季墨靠谱,见他要走,根本也等不住的李瑶光忙的跟上,“大哥我跟你一道去。” “还有我,季大哥,瑶光等等我,我也去。” 李栖枫也没少得陆二照顾,眼下这种时候他没有一点要躲的意思,也想尽一份心,忙也跟上,却被李瑶光与季墨齐齐拒绝。 李瑶光:“大哥,阳哥儿、熠哥儿、瑶瑶还在家,家里离不得人,秋姨他们又做不得主,你在家坐镇,万一有什么消息传来,家里也不至于没拿主意的人,有你在我们也安心。” 听此吩咐,李栖枫这才留下,目送二人脚步匆匆的离开。 二人一出来直奔济世堂,季墨有条不紊,放出蛰伏人手,放飞所有信鸽,一时间,整个坐镇新京的七济堂全都动了。 不管药童还是大夫,还是暗地里护卫,都在打探承恩公被抄的具体原因,以及承恩公一家出处。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日,李瑶光担心朋友,心焦如焚,水米未进,直到夜幕落下,放飞的信鸽纷纷回巢,派出去的人手逐一归来,消息一汇总,与同样忧心忡忡的吴爷爷一起侯在书房的李瑶光,这才从季墨口中得知了事情起因与真相。 原来事情竟还牵扯到了沈越,皇帝连下八道金牌令箭,沈越抗旨不归后,皇帝震怒动了沈家人,一心想要杀之后快,皇后与承恩公等一干忠臣不忍肱骨受难,不愿寒了忠臣良将的心,更是一心为了皇帝,为了大靖。 得知消息的皇后,不顾闭宫思过的旨意,强行闯宫,在今日的大朝会上,皇帝要下令处死身家一干人等之时,皇后闯入朝堂,死谏君王,触柱而亡,皇帝震怒,指着朝下跪着的一干劝谏臣子大骂乱臣贼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哪怕当今天子再昏聩他也是天子。 震怒之下,能干得出弃城弃民自己跑路的皇帝是什么好东西?当即杀心大起,承恩公是了解皇帝为人的,见状为保身后一干求情同僚,甘愿牺牲自己,一力担下君王所有怒火,当朝自刎以示忠良清白,却不想越发惹怒帝王。 “宫中传出的消息,上头那位定了承恩公藐视君王,包庇恶徒,忤逆朝纲的罪名,下令陆家沈家抄家下狱,承恩公当场自刎,陛下震怒,好在还有承恩公护下的一干忠良冒死求情,眼下陆家沈家上下俱都压在天牢之中等候发落。” 听着季墨表情沉重的道出这些,李瑶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个帝王能做出来的事,更是气的边上吴爷爷击案破口大骂。 “君不仁,国将不国,君不仁,国将不国啊!” 第三百零三章 夜探天牢两难全 李瑶光季墨心中一样愤慨,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见到人再说。 没少看抄家下狱的李瑶光止不住担忧发愁。 “天牢那地方,见人怕是不容易。” 季墨倒是没多为难,想了想,大包大揽,“天牢那边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也好,那便拜托大哥去辛苦了,我这边赶紧张罗点吃喝用的东西去,抄家突然,又是天牢那种地方,陆二哥他们的情况怕是不大好。” 自来抄家那一个个的惨得嘞,眼下把人捞出来可能有难度,不过要是能见面,好歹送点东西进去应急,也能让他们少吃点苦头。 季墨自然明白李瑶光意思,二人没多说,立刻分头行动。 不得不说,季墨能量还是很足的。 当晚夜幕落下,更夫的二更天梆子才响过,黑漆漆带着憋闷与血腥的天牢半地下室的天字间里,承恩公夫人方氏怀里揽着小孙儿,身边靠着儿媳婉娘,紧紧窝在牢房一角,呆呆望着牢房门口的方向眼里没有一点光。 顷刻之间天塌了,公爷走了,公府上下没一个能逃脱的,全落入天牢之中,也不知在隔壁男监的(儿子)丈夫如何了? 婆媳二人心里担忧没底的时候,天牢外来了一高一矮俩穿着宽大黑斗篷的人。 今日轮值晚班的狱卒头子老倪交代完了手头事情,人就上了到地牢上头,避开上头守卫,来到平日里天牢污秽进出的角门,隐在黑暗中守候着。 他也没等多久,几乎是打着梆子的更夫才离开,老远的老倪就见俩人黑斗篷走来,他赶紧就迎了上去。 待到接近,高的那个黑斗篷落下兜帽,老倪看到对方的脸,忙客套拱手压低声音道。 “恩公您来了。” 季墨点点头,“劳烦你了老倪叔。” “嗨,恩公您这是哪里的话,当初若不是您出手救了我家那小孙孙,我老倪家九代单传的根就断了,此番恩公亲自上门,这点小事算什么,您这边请,里头黑,您小心脚下。”,老倪头摆着手,恭敬的就把人往里头领,小心避过巡逻守卫,不多会到了天牢的地牢门口。 二人紧跟在对方身后,一步步下了阶梯,到了一个约莫百来平的大厅,李瑶光一眼就扫见这里点满火把火盆,墙壁上都是刑具,泛着幽光,月光从墙壁上高高的天窗投下来,照的它们越发森冷血腥。 见到他们到来,正坐在大厅一侧火盆边四方桌上的四人纷纷起身,对着老倪恭敬的喊头儿,目光却不由看向老倪身后的李瑶光二人。 老倪轻轻咳了咳,朝着手下四人点了点头,点了点李瑶光与季墨道:“兄弟们放心,自己人,探监的,你们莫动,我亲自来。” 四人秒懂,纷纷朝着李瑶光与季墨客气笑笑再不多言,老倪便朝着大厅左右不甚明亮的甬道指了指。 “恩公,陆家人都关押在这天字号监牢,男丁在左,女眷在右,二位先探哪边?是分开还是一道?” 季墨顿住想了想,李瑶光忙上前,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倒腾到一只手上吃力的拎着,空出来的爪子扯了扯前头季墨的胳膊,嘴巴无声的张了张。 “大哥,沈家。” 季墨秒懂,对着李瑶光轻轻颔首,快走几步凑到牢头身边压低声音道:“老倪叔,我听说沈家家眷也在天牢,不知他们您可够得着?” 一听是这个,老倪瞬间变了脸色,立马回头朝他们下来的甬道阶梯看去,确定无人,他才一脸为难的赶紧压着声音回。 “恩公,沈家不比陆家,陛下正在气头上盯的紧,且沈家被关在隔壁地下二层的地字间里,有禁卫军守着呢,小老儿我们这等存在,根本够不着啊。” 老倪一脸的为难,季墨也愣住想不到是这样,唯独李瑶光,看了看手里为沈家准备的东西仍不死心,沈家陆家都是她的朋友,如何能厚此薄彼?到了眼跟前不试一试怎能死心。 想了想,她借着斗篷遮掩,空着的手果断从空间掏了个五两的金锭出来往老倪跟前一伸。 “老倪叔拜托您帮帮忙,这样,我们不进去见人,劳烦您帮我们捎点东西进去给沈家人成不?这些算是麻烦您与一干帮忙兄弟的茶钱?求求您了,帮帮我们吧,如果禁卫军那边需要打通,需要多少我们都掏。”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跟前的金锭,老倪眼都被闪花了,不是不心动,可金子再好,差事与命更重要。 老倪犹豫,桌边手下四人却投来急切目光,其中一人更是连连给老倪使眼色,恨不得亲自上来手下金锭一般。 季墨把所有人的反应暗暗看在眼里,又从容的从袖兜掏出一个小瓷瓶加码。 “老倪叔,这是我七济堂的宝安丸,药效您是知道的,一丸便可救命,里头有三丸,我们也不为难您,就求您帮着疏通送点吃喝用的进去,绝不是违禁品,若是行,这些都是您的。” 季墨取过李瑶光手上的金锭与手中的瓷瓶一并递上,老倪想到家中病恹恹的小孙儿,身后手下又给他频传眼色,老倪狠狠心,接过两样东西点头应下。 “成,东西交给我,恩公在此等候,我这便去试试。” “好的好的,谢谢老倪叔,麻烦您一定把这些送给沈将军的母亲。” 李瑶光大喜,忙把手里提着的东西,连带背上被斗篷遮掩的背篓也一并取下全都塞给对方,诚恳道谢。 至于陆家的,都在爹哥手身上带着,两家准备的都一样。 老倪看着李瑶光一一放下的食盒、包袱、背篓,心道准备的倒是挺齐全的,连被褥都有,可见用心,老倪不由感慨。 “二位倒是仁义,只是待会若沈家人若问起,小老儿该如何说?” 李瑶光与季墨对视一眼,李瑶光就道:“对方若是问起,劳烦倪叔就跟他们说,身为大靖百姓,我们都记着沈家军的功,感念沈家军为大靖付出的一切,他们的血没白流,他们的付出更没白费,我们只是万千感激他们的普普通通百姓中的一员,请您告诉他们,请他们坚持,不要放弃任何希望,公道自在人心。” 正伸手接物的老倪一听,整个人顿住,眸光闪了闪,当即唤来最先给自己使眼色的那机灵小子,二人纷纷背好李瑶光放下的东西,老倪又朝着剩下三弟兄嘱咐,让他们招待看顾好季墨二人,这才与李瑶光二人郑重保证。 “二位是个人物,我老倪佩服,二位放心,我们也是大靖普通百姓,我们也不能让英雄的血白流,今日我老倪便是豁出这位置不要了,也定把东西给送进去。” 亲们,今天出发去长沙旅游,因为孩子要去,临时决定,但由于前头浪的飞起,一章存稿都木有,所以国庆期间更新时间可能不稳定,我只能日以继夜,加班加点,希望宝子们见谅啊,么么哒,也祝大家国庆玩的轻松愉快。 第三百零四章 幽幽地牢终得见 “多谢。” 季墨郑重道谢,李瑶光赶紧又掏出一包银子要塞过去,“老倪叔,给您打点的银子。” 不想人老倪也是血性的小老头,与机灵小子果断提上东西一摆手。 “二位莫要小看小老儿,同为大靖人,咱也是有血性的!再说了,二位不是已给金子了么,且稍后,小老儿我去去就来。”,说着,唤上身边小子带上东西转身就走。 他们这样生活在底层的人,胆子是小,也怕上前线打仗,人品可能也不咋地,平日里没少吃拿卡要,可却不代表他们没有一点良知。 受了感动,幡然醒悟,老倪连带身边与禁卫军有点关系的小子都暗暗发誓,定要把东西给转交成功。 有老倪手下那机灵小子的人脉关系,老倪二人虽然没见到沈家一众,李瑶光准备的东西,却一样不落的交给了今夜当值的一个禁卫军小队长。 这位是机灵小子的族中兄弟,若不是如此,刚才李瑶光请求的时候,这小子也不会率先意动。 这会子见自家头儿都难得血性,他也不说要什么好处银钱了,把事情与族兄那么一说一求,再把来人说的话这么激情一演讲,这位禁卫军小队长自也是血性汉子,当然也佩服抗击胡狗,光复国土的前线将士,特别是沈越,心下一软,金锭都没收,接过东西就与老倪保证,定原封不动把这些都送到沈母手中,老倪赶紧道谢。 二人匆匆去,匆匆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见到他们回来时手中空无一物,老倪面上挂着轻松,李瑶光与季墨对视一眼心道事情怕是成了。 二人齐齐上上拱手作揖,“多谢二位。” 老倪与那机灵小子哪肯受这大礼,齐齐跳开,小子摆手道不敢当,老倪忙把禁卫军不收的金锭奉还。 “恩公,对方也是有血性的汉子,答应给东西送进去却不要这个,我老倪幸不辱命,金子完璧归赵。” 李瑶光与季墨自是不会收的,李瑶光躲开老倪塞来的手跳到季墨背后,季墨好笑,挡在李瑶光身前与老倪道:“老倪,大家都不是外人,且以后指不定我们还要再送东西进来麻烦诸位,小小心意还请收下,算是我们请兄弟们喝茶。” 老倪一伙瞬间纠结,五两金子他们私下找相熟票号兑换,最少也能换得五十两银,而五十两不说多的,头儿即便多拿些,他们四个一人五两总归有的吧。 可怜他们这些底层狱卒,即便天牢当差,一月也不足一两银子的俸禄,一次就是五两,不算少了,如何不心动。 不过一想到刚才的感动,他们拿也不是,不拿又不舍。 李瑶光自是看出他们几人的挣扎,忙的打岔,“老倪叔,时辰不早了,您看现在能带我们去了么?” 老倪见状,知道恩人是诚心给,狠狠心收下金锭,转头对属下叮嘱一番,让好好守着牢口,有事速速报他,自己则望向二人问:“恩公是分开男女探监还是一并?” 这一回两人没有犹豫,季墨道:“老倪叔我们也不多耽搁您功夫,我去男监,让令妹去女监。” 老倪点点头,招来刚才那机灵小子指着季墨:“小子,你带我恩公去男监。” 机灵小子忙不迭点头,朝着季墨比了个请的手势。 季墨颔首,把手中东西与李瑶光一分,又叮嘱了李瑶光一番,目送主动给李瑶光与老倪往右边女监所在而去,直到二人背影消失在甬道口,季墨才跟上机灵小子往左边而去。 长长的甬道幽深仿佛不见底,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墙上就有火把照亮,哪怕每间牢房墙壁上方都有一道气窗,这里的空气也异常憋闷,带着屎尿的臭气与淡淡血腥。 李瑶光跟在老倪身后走着,脚步声吧嗒,吧嗒,吧嗒…… 长长甬道,带着回音,传的很远,甬道两旁厚重的木制栅栏后,那些关着犯人的监牢中,不断有人起身探头看来,一个个的眼睛绿油油,看的李瑶光毛骨悚然,不自觉紧走几步靠近老倪身后。 老倪察觉,甩了甩腰间铁链,带着警告的森冷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才跟着老实。 李瑶光看的不由心叹天牢竟是如此模样,也越发关切陆家一众。 与此同时,窝在方氏怀里的灿哥儿听到了甬道中的脚步声,一想到白日里他们被押解来天牢时,遇到的白班牢头的狠厉,灿哥儿下意识摸了摸印着深深红痕的脖颈,想到先前被凶神恶煞抢走的玉佩,小家伙身子忍不住抖了抖,小手忙扯了扯发呆的婆媳二人。 “祖母,祖母,娘亲,有人,灿儿怕怕。” 孩子的声音一出,牢房里刚才还在哭泣抱怨的陆家妻妾庶女俱都一静,而根本顾不上管教她们的方氏与何婉娘,这才在孩子惊恐的小颤音中醒过神来。 二人顾不上悲伤,抱着灿哥儿齐齐往身后墙根缩了缩,只把怀中小儿搂的更紧,心中无限祈祷,来人千万不是找她们的,来人千万不是恶人…… 然而,上苍好似并未听到她们的祈祷,那仿佛踏在她们心脏节拍上的脚步声,就停在了她们的监牢门口,想到白日里差点的受辱,整个监牢中的女眷惊恐的抖着身子涕泪横流。 就在一干女眷心中绝望之时,一道清亮的熟悉声音跟着响起:“夫人,婉嫂嫂,是我。” 方氏与何婉娘俱都一愣,抬眼看去,见牢头身后的黑影上前,解下帽兜,露出一张她们极为熟悉的脸,婆媳二人齐齐愣住,眼角含泪,顾不上擦拭,惊讶的看着李瑶光出声。 “光姐儿,你怎么来了?” 而怀里的灿哥儿看到是李瑶光,跟着欣喜大喊,“光光姑姑,光光姑姑。” 李瑶光笑着上前,对着灿哥儿甜甜一笑,“哎,灿哥儿乖。”,随即又对着抱上小家伙迅速朝着牢房门口扑来的婆媳二人关切:“夫人,婉嫂嫂,你们慢点,小心摔了。” 老倪见一干女眷如此惊恐,再想到白班那一伙人,忍不住暗啐了一口畜生,看的心中越发不落忍,心里琢磨着,等回头交班得警告一下白班那一伙子人,招呼了李瑶光一声,自己退远了些,把空间让给了她们。 第三百零五章 送食送物请收尸 “夫人,婉嫂嫂,来的匆忙,我准备了些食物与药品,夜里寒凉,这里还有一床被褥,几位先将就用着,缺什么,到时候可与刚才的牢头老倪叔说,我定会再想法子送进来。”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看着来人一样样从栅栏外递进来的东西,方氏婆媳二人感动的眼泪涟涟。 “谢谢,谢谢你好孩子,难得你这么有情义,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我们。” “夫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初我家有难求上门来,您眉头都不皱一下就伸手,今日您阖家受难,我们又如何能坐视不理?更何况,我与陆二哥还是朋友,既是朋友,自要肝胆相照。” 婆媳二人听的更是泪潮汹涌,可怜孩子话是这么说,实际上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何? 千言万语全都化成了一句句的谢谢又谢谢。 “二位实不必客气,好好保重身体,至于陆二哥那边也无需担忧,我大哥季墨也乃陆二哥朋友,我与他一同过来,此刻大哥就在隔壁监牢,一样的东西陆二哥他们也有,夫人与婉嫂嫂莫忧。” 婆媳二人一愣,随即又是喜极而泣的连声谢。 “难为你想的如此周到,叫我们婆媳也不知如何感激是好,好孩子,你的恩意我们陆家上下都记住了。” “夫人都说是自己人了,您又何必如此客气,您且安心,晚辈虽无权势,但为朋友,我们星海阁上下也会竭力为贵府奔走,还请夫人与婉嫂嫂稍安勿躁,我们一定努力,尽快为沈陆两家翻案。” “不可。” 一听到李瑶光如此说,方氏色变,立刻阻止。 怕李瑶光误会方氏急忙解释。 “好孩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当今这位不是明主,今日能做出抄灭我沈陆两家之事,不惜当朝逼死我夫,不惜北伐关键时刻动一军主帅,就足以说明当今的狠绝,此事已决,不是任何人可以撼动,我夫不能,孩子你更不能! 你们一个个都是好孩子,身家清清白白,有着大好前程,根本没必要牵扯进这乌糟的朝堂争斗中来。 所以好孩子,听话,你的心意我们陆家领了,事情你们却万万不可插手。” “可是……” “不!没有可是,听话。 见方氏急切,李瑶光只得配合的嘴上应好,心里却想着还是要想想办法,不说别的,最起码要把这一家从牢里解救出去也是好的。 天牢,天牢,又岂是人能待的地方,灿哥儿还小呢。 暗做决定,李瑶光面上应承。 “好,夫人莫急,您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保证不会轻举妄动,您这边若是还有什么事,到时候记得找老倪叔说,但凡能做到的,我们绝不推辞。” “好好好,你记住就好,至于别的事……”,倒是还真有一样,“孩子,我这倒真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 李瑶光看出对方为难,忙道:“夫人有何事您尽管说。” 方氏犹豫了犹豫,脸上尽是为难之色。 不想为难孩子吧,想到往日夫妻情分,方氏最后还是咬咬牙看向李瑶光恳求道。 “孩子其实也不是别个,就是,就是……我夫君那边情况也不知如何了,眼下这种境遇,我怕没人敢沾染他,按着以往惯例,他怕是死了都不得安生,所以我想厚着脸皮求你一求,若是可以,能不能请你替我去看看,若是他被送去了乱葬岗子,能不能劳烦你帮着买口薄棺收敛一下,若是……” 当然,怕眼前这孩子耿直,做事太较真,冒险而动,方氏还是事先打上预防针。 “好孩子,若是他尸身还被扣着,事有危险,你就当我没说过。” 原来是这个,自己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不过只是收尸而已,死者为大,哪里有什么危险,皇帝老儿再变态,也不至于扣着一具尸体不给下葬吧? 即便确实危险,自己空间可收死物,大不了她就用空间帮着悄摸走这一遭好了,于是李瑶光一口应下。 “夫人放心,我定帮您将公爷好好安葬。” “谢谢,谢谢你孩子,不管成与不成,你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眼下我们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方氏看向身边的孙儿与身后家眷朝他们招手手。 “灿哥儿你来,还有你们都来,收敛大恩,探望之义,你们都与恩人跪下磕头。” 话落间,方氏率领陆家一众,拉着小小灿哥儿齐齐拜下,着实唬了李瑶光一跳,吓的她赶忙跳。 “夫人,婉嫂嫂,还有诸位万万不可,不要拜我,诸位如此,叫倒是叫我无地自容了。” 慌忙的隔着栅栏强势把婆媳身前的懵懂灿哥儿拽起,对上灿哥儿懵懂双眼,李瑶光借着衣袖遮掩,伸手间从空间掏了一小包粽子糖塞到灿哥儿手中,揉了揉灿哥儿毛茸茸的小脑袋。 “灿哥儿乖,你是小小男子汉了,以后要好好照顾祖母与娘亲。” 灿哥儿重重点头,“嗯,我会的光光姑姑。” 李瑶光再抬头看向方氏与何婉娘。 “夫人,婉嫂嫂,我们能进来,老倪叔是冒了大风险的,时辰不早,我不便久留,得走了,待两天再来看您,陆二哥他们那边你们也放心,万一有事,你们给老倪叔捎话。” 婆媳二人很感激的点头,“好,多谢你孩子,天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下次也别来了,我们这儿都好好的,那事就拜托你了。” 至于男监那边,既然孩子说那边已经去了人,同是儿子挚友,她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眼下,她们惟愿眼前孩子给丈夫(公爹)收敛时能一切顺遂。 李瑶光与婆媳二人交代叮咛的时候,对面男监也是一阵兵荒马乱。 “季兄是你?你怎么来了?” 面对脚下打跌,一脸不可思议朝牢门扑过来的陆放,季墨放下东西道:“身为朋友,如何能不来?” 话是这么说,可如今着境况……陆放听的苦笑。 曾经的自己虽是纨绔,却没少与人为善,不说交友遍天下,无论旧都还是新京,他的朋友也比比皆是。 可自家一出事,亲朋避之不及,所谓朋友更是一个不见,也就眼前这新朋友。 第三百零六章 友皆安夜探门路 陆放心里苦涩,边上陆耀与陆清见到季墨,听到对话,兄弟二人齐齐上来,眼巴巴的看向季墨又看向陆放。 陆耀道:“二弟,能不能让你朋友帮忙……” 陆放秒懂,对着兄弟点点头,回头望向季墨忐忑请求。 “季兄,我知道我们的要求无理,可,可,我能不能劳烦你一趟,去隔壁女监看看我娘跟我嫂子她们。” 陆耀与陆清也一连希冀的紧盯季墨。 季墨忙安抚,“三位放心,瑶光已经去了。” 兄弟三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陆清更是低下了傲娇的头颅,就跟一夕之间长大了般,诚恳的与季墨连声道谢。 陆耀陆放更是对着季墨,隔着栅栏长身一揖到底。 季墨避开不受,忙把手里东西从隔断往里头塞。 “好了,时间有限,这些是我与瑶光还好顾卿他们临时准备的,有药有点经放的食物,还有棉被,大家先将就着用,回头我们再想办法送来,放心,女监那边也是一样,瑶光送去了。” 看着塞来的东西,兄弟三忍不住眼角发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种时候,一点点雪中送炭的星火,叫他们如何不感动。 千言万语,全化为了哥三一声声的谢谢,哪怕身后几个不敢上前的公府庶子,也感激连连的朝季墨看来。 毕竟陆耀三嫡出人都不算坏,对于他们这些庶出也挺好,眼下这等情况,有他们嫡出的,自然也就有他们庶出的。 季墨手中不停,又与陆放等人叮嘱一番,安抚他们外头事情叫他们不用担心,自己定会想法子搭救,不想陆耀陆放他们的态度竟与方氏一样,都不愿拖累朋友,都是一个意思。 “季兄,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沈陆两家之事,就上头那位的态度,绝不是你我能插手左右的,怪只怪我陆家时运不济,世道不公,今日季兄能来,我们兄弟感激不尽别的……算了。” 朝中那么多的朝臣都没为他们说话,往日的殷亲故旧,扒着他们承恩公府不放的那些人,也不见一个为他们出头。 季兄年纪轻轻,他们也还只是刚认识不久,便是使尽浑身解数,又如何能左右得了眼下的困局,所以还是算了吧,没必要拖累人家。 唯有一件,陆家兄弟几个都与他们的亲娘一样,厚着脸皮请托季墨为父收尸,这个季墨自是没有二话的应,叫他们放心。 至于陆家兄弟的心灰意冷,季墨倒是与李瑶光一样,面上不说,只把决定压在心底。 听到对面监牢涌道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季墨心知怕是瑶光那边结束了,自己也就不再久留,又与陆家兄弟交代一番有事找老倪叔,他过几日再来,告辞后离开男监与李瑶光汇合,二人又被老倪叔领着,避过天牢重重守卫成功的出了天牢。 而一路匆匆离开的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身后天牢地字号二层,沈母抱着禁卫军送进来的大包小包,眼里终于有了光。 沈母看向身边搂在一起的孩子们,神情坚定。 “孩子们别怕,你们看,不是没有人记得我们,公道真理即在人心,你们的祖父,父亲,叔伯兄弟,他们没有白白牺牲,他们的付出,他们的努力都没有白废,大靖君王不记得沈家的忠义,朝廷忘了沈家的付出,没关系,百姓记得!大靖千千万万百姓记得我们沈家为大靖,为皇家,为朝廷的流过的每一滴血,拼过的每一次命!大靖的百姓更知道我们的冤屈耻辱,只要我们活一日,任凭君王昏聩,颠倒乾坤,我们沈家人也不怕,我们沈家的脊梁也打不弯。” “是,母亲(伯娘,叔母)儿都记住了!” 与此同时,出了天牢后待到安全,李瑶光便与季墨说了天牢中承恩公夫人对自己的请托。 得知对方是想让帮忙收敛承恩公尸首,与陆放兄弟三求他的事情一般无二,二人一拍即合,决定连夜就去探一探承恩公尸首眼下到底在何处,若是可以,正好一并把事情给办了。 然而这一去却并不顺利,季墨领着李瑶光寻到他曾经医治过的一位掌管皇宫内务的病患,从他口中得知,承恩公当朝自刎更是触动了皇帝的逆鳞,当今怒极,尸体被下令拖至上朝必经的洪武殿门口示众,无人敢动,一众朝臣俱都被尽显暴虐的帝王吓破了胆。 “季神医,按理说能让您半夜三更亲自上门来说的事情,老夫无论如何也不该推脱,可是季神医,老夫也难啊!不是老夫不愿出手帮忙,实在是,唉!老夫背后也有家小负累,实不敢把身家性命全压上,万望忘季神医体谅则个,见谅海涵,莫要为难老夫。” 对方很是为难的模样,季墨自然也懂,求人办事不好多做为难,想了想,自袖中掏出一块阎王令,亲自将其递上。 “大人,在下知您难做,但正是因为难,在下才会请托于您,除了您别人也帮不上忙,放心,在下不让您为难,求的也不过是等上头松了口要处理承恩公尸身的时候,您能只会在下一声。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季某既已答应朋友,便不能食言,还请大人通融,抬抬手。此令作用,大人想必也知,大人若允,在下就以此令酬谢,如何?” 那自然是极好的,大靖上下,谁人不知阎罗令的精贵,特别是他们这样的人,越是老,越是有权有势,就越是怕死,手中捏着一面阎罗令,就等于手里多了一条命! 更何况这令还是这位最难说话,脾气最是古怪的神医亲自送出,亲自承诺。 这令他若是不接,岂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再说对方求的不过是个消息而已。 都说人死如灯灭,陛下再恼恨,人都死了,一消百消,如今天是冷了,尸体再化的慢,那也是会臭的呀! 皇帝此举,不过是为了震慑朝臣,想来不久之后,陛下怕是就要处理了,如此……自己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 这人果断一伸手,“好,既是季神医所求,老夫定竭尽全力。” 待到这人应下的七天后,就在李瑶光都忍不住着急,想要夜探皇宫暗地出手之时,终于,他们得到了对方传来的确切消息。 第三百零七章 收敛遇到个疯子 “二位这是令牌,进去后万事要小心,倘若不慎被查被抓,二位,我家主子可是什么都不认的。” 皇宫出秽的宫门外,当日协定的那位大人派了亲信来领他们,不过在进去前,这位还不忘了细细叮嘱,暗暗警告一番。 李瑶光与季墨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小内监的服饰,朝对方点了点头,“放心,我们尽知。” 如此,化妆成收理污秽的他们才跟在这位身后踏进了皇宫,等快到洪武殿的时候,这位遥遥往洪武殿一指。 “喏,尸首就在前方,你们快快去,若是遇到御林军巡逻或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净房的新人,领命处理污秽,别的切莫乱说。” 李瑶光与季墨应下,在对方的催促中,推气运送用的地排车就往洪武殿而去。 此刻天还早,今日又是大朝,眼下正是早朝的时候,按理洪武殿门口该是无人的,毕竟大家也怕,且尸首腐化发臭,也没谁会自寻晦气,没事往这边晃悠。 只是吧万事有特例,还偏就巧,他们来的时候,洪武殿门口,竖立的尸身前,就有几个人围在左右,其中为首一人衣着华丽,手中还拿着条鞭子,正对着尸首愤恨鞭打。 李瑶光与季墨齐齐色变。 这是在鞭尸? 谁人这么凶残大胆,皇宫之内连死人都不放过。 莫不是皇帝? 不对!这味可不轻,皇帝即便再恨,想要鞭尸下令即可,何必亲自下场,那这人是…… 李瑶光不由眯眼仔细看去,借着天边的耀白,李瑶光看清楚了前头累的气喘吁吁的人,竟还是她的老仇人,韩国公府小公爷周盖世是也! 这货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在这里侮辱承恩公的尸首? 这厮该死!简直就是只疯狗! 李瑶光一激动,下意识就要冲上去,却被眼明手快的季墨一把拉住。 迎上李瑶光的眼神,季墨摇头,压低声音道:“这是皇宫,不好妄动,收敛为要。” 李瑶光也知道收敛为要,更不能意气用事拖累爹哥,只能忍他,别开眼尽量不去看,可即便是这样,前头甩鞭与咒骂的声依旧源源不断的充斥耳膜,李瑶光气的手抖,忍不住咬牙,压低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骂。 “周盖世你个狗东西,你给我等着,等过了这一茬,到时新仇旧恨一起算,我要扒了你的皮……” 饶是她声音压的再低,季墨何许人也,岂能听不到? 见她如此模样,还新仇旧恨,季墨立刻上心,低头垂眸,不由问道:“你们还有旧恨?这厮以前欺负过你?” “嗯!”,李瑶光重重点头,声音低低,快速把他们之间的仇怨这么一说,季墨眼底涌起风暴,再看向前方动粗的周盖世时就像是在看死人。 许是目光太过灼热,冷冷清清的洪武殿门口出现人来,立刻引起前头周盖世一行人的关注。 得了周盖世好处,大着胆子领着他前来的俩内监急了,对视一眼,年纪大的那内监忙上前去扯周盖世。 “小公爷,小公爷,有人来了,您消消火,气也出的差不多了,您看可能离开?” 正在兴头上的周盖世一听,停下动作,瞪了这内监一眼,顺着内监目光往李瑶光他们这边一瞧,李瑶光赶紧低头避开。 因隔着远,他们也有几年未见,加上李瑶光张开变了些模样,此番进宫为收尸而来自是化了妆的,最重要的是周盖世根本就不把她放在心上过,所以并未认出她来。 见对方目光一触即离,明显没认出,李瑶光压下自己伪装过的脸大松一口气,而那头的周盖世却越发嚣张。 见来人只是两个小内监,周盖世冷哼一声,没好气的推开拉他的内监,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哼!就这点老鼠胆子,又不是让你们陪本小公爷上刀山下火海,不过是处理点废物罢了,你们怕什么?本小公爷可是好不容易等到陛下下令处理这尸首,趁着今日早朝,偷偷藏在我爹马车里进的宫,可麻烦着呢,你们收本小公爷那么多银子,怎么,这就不乐意啦?” 俩内监想到各自塞在袖筒里的高额银票,点头又摇头:“小公爷您误会,奴才们倒不是怕,只是吧这毕竟是人犯,且又是陛下亲盯的事,这里又腌臜,眼下有人来了,奴才也是怕徒生事端,小公爷,奴才们也只是为了您好,您误会了。” “误会?好吧,就算是误会了吧,不过以陛下态度,想来就是知道本小公爷鞭尸是为他老人家分忧出气,他老人家也只会开心,如何会怪罪?”,说着,周盖世目光轻蔑的朝着不远处继续走近的李瑶光与季墨瞟了一眼,鄙夷道:“不过两个小内监而已,能翻出花来?你们怕什么!” 得,知道这位是个什么狗怂脾气,又见来人拖了个净房的地排车,一看就是来清理秽物的,二人虽疑惑来人面孔生,倒是再不敢置喙什么,只是在李瑶光与季墨到了跟前时将他们拦下。 “诶?你们俩是净房的人?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季墨忙上前一步将李瑶光整个挡住,佯装着唯唯诺诺模样,用他那张用黄栀子染的黄呦呦,五官还修饰过,上头还点满了豆豆的脸回话道。 “二位公公安,小的是净房新来的,得了上头公公吩咐,奉命来收敛,这两日才当班,二位公公是贵人,岂会见过小的。” 俩内监一听,很满意季墨态度,高高在上的点了点头,一摆手,“行吧,杂家知道了,你俩个且等会。” “这个……”,季墨故作为难:“上头吩咐要快点弄。” 俩内监冷哼一声,不由说教道:“呵!新来的是吧?身为前辈,我们今日便教你个乖,在这内宫之中,想要活的好活的久,你们得学会两件事,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懂?” 季墨佯装憨直,摇头不知。 俩内监气了个仰倒,没好气的往身边还在乐此不疲鞭尸的人一指道。 “好好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位可是韩国公府的小公爷,韩国公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你们若是有点眼色,把这位小公爷哄的气顺了,开心啦,往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懂?” 第三百零八章 新仇旧恨一并报 季墨李瑶光齐齐静默,朝俩太监指着的周盖世看去,就见这货洋洋自得,手中鞭子依旧不停。 一下下抽着,一句句叫嚣。 “狗东西,你们不是很嚣张吗?你们不是仗着是陛下姻亲高高在上就不可一世吗?你们陆家不是了不起,不是看不起我们周家吗?哈!老子就说过,千万不要给老子找到机会,如若不然,我周家定要你们陆家好看!可惜呀,你承恩公死的太早了,本小公爷没机会亲自动手替你教儿子……” 天牢那地方,自己的手又伸不进去,暂时动不了陆二那厮,那不好意思。 “小爷就只能免为其难的先向承恩公你讨点利息了,你呢也不能怪我对吧,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谁叫你管不好儿子,让那厮惹了本小公爷呢。” 啪啪啪…… 俩内监看的毛骨悚然,却还是格外配合,点头哈腰的忙恭维。 “是是是,小公爷说的对,小公爷英明神武,小公爷您累了没有,若是累了,您且歇歇,您看这天也不早了,一会陛下下朝,宫主子娘娘们也该起了,若是叫看到这秽物怕是不好,您看?” 周盖世也实在是打累了,被这么恭维着便借驴下坡,把手中鞭子往俩内监身上一撩,唬的二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鞭子毕竟沾染了秽物,那尸首都抽烂了,上头能没有尸水烂肉?且污着呢!可别给他们过了什么不干净的病气,他们这种人,饶是手中有银子那也病不起,太医可不会给内监看病救命的。 怕周盖世这疯狗气不顺,回头再找他们发泄,俩内监手忙脚乱的赶紧扯着衣裳裹着手,这才接了这臭鞭子,心里气,脸上还得笑。 “呵呵,小公爷好手法,小公爷好功夫!小公爷您歇歇,奴才们这就带您去洗洗?” “嗯!” 周盖世开恩的点了点头,双手一背就要走。 李瑶光与季墨不敢再耽搁,毕竟就这会他们已经耽搁了不短时间了,与领他们来的内监约定好的时辰就快到了,未免错过出宫时辰到时突生意外,二人赶紧行动。 不想与周盖世这厮错身而过的时候,这人突然停住,转身回头看向他们。 “慢着,你们是谁?” 李瑶光与季墨一顿,就在季墨想着要出面回什么才不会节外生枝,好早点打发这厮的时候,那俩只想赶紧送走瘟神的内监忙的上前恭敬回话。 “小公爷,这是净房那边新来的两太监,专门处理腌臜秽物的,他们才来不懂事,怠慢了贵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们一般计较,时辰不早了,您这边请,这边请。” 周盖世今日打人打的舒爽,狠狠出了口往日压抑的恶气,这会儿又被恭维着,心情甚好,自是没有多计较,只不过瞄季墨与李瑶光时,视线定定落在李瑶光脸上,越看越熟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熟悉,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熟悉。 他摸着下巴沉吟半晌,就在边上俩内监焦急,季墨忍不住都想出手之时,这人才啧了一声,一挥手,对着两个内监道:“算了,走吧。”,这才一抬脚准备离开。 季墨冷眼瞧着,心中冷笑,手迅速的摸了一下袖口,取出随身携带用来防身,加了江妃与见血封喉等各色毒物,自己最新调配出来可延时发作,除他之外无人能解,中之必死的毒药出来。 就只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纸包,无声捏开纸包,在周盖世抬脚要走的时候,季墨洋装脚下一个趔趄,朝着周盖世的方向一倒,同时手中粉末朝着周盖世的口脸方向一个假动作,无声快速的挥洒了出去。 跌落瞬间,不动声色收起纸包的同时,身体做着躲避动作,像是不想触怒贵人的样子,及时避开周盖世的方向狠狠砸在地上。 周盖世起先一愣,再看到倒在自己脚跟前,模样‘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人,周盖世忍不住哈哈的大笑。 “哈哈哈,哪里来的傻子,怕不是为了讨本小公爷的赏,故意如此卖弄的吧?哈哈哈,罢了,看在你如此卖力哄本小公爷开心的份上,喏,这是赏你的。” 觉得自己被取悦了的周盖世夸张的说着话,扯下腰间装着散碎银子的荷包朝着地上季墨的身上丢去,而后高扬着头颅,背着手,被两个眼中有着浓浓嫉妒的内内监领着大步而去。 待到人走,李瑶光赶紧伸手去扶人。 “大哥,你没事吧?” 顺着李瑶光拉扯力道起来季墨摇摇头,看向周盖世远走的方向,掂着手里的荷包,身上那里还有一丝怯懦模样? 季墨无声的勾起唇角,啧了一声,笑了。 “这钱就当是给你买药的。”,但愿将来毒发的那一日,这厮还能笑的出来。 边上李瑶光看着爹哥笑容,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喊了声:“大哥,你没事吧?” 季墨回头,收回蔫坏表情正色道:“没事,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的。” 李瑶光忙应下,没再多说多问,与季墨一起把已经残破不堪的承恩公尸首用心的收敛,抬上了地排车,二人趁着旭日东升之际,踏着天边泛起的金芒,赶紧离开了这暗不见天日的深宫。 二人出来后与久候他们不见,人已焦急的领路内监汇合,听着对方念叨,季墨果断给了银钱打赏,这位瞬间变脸,态度倒是好了很多。 一路把他们平安送出宫,双方分别,李瑶光与季墨推着遮掩过的车经过人并不大多的晨间街巷,成功回到了济世堂,这里存放着早就准备好的棺椁器皿,香烛纸钱。 收敛入的时候,季墨打发了李瑶光,因为要整理遗容不舍她动手,季墨只自己与师兄吴大夫一道收敛整理。 合力动手修补好尸身,给换上了崭新的寿衣,妆奁完毕,这才带着李瑶光,带上堂内亲信人手,他们没敢选日子时辰,更没敢声张,次日一早,就借着打听到的别家发丧时机,借着人家的东风把承恩公的棺椁运出了城,就在西子湖畔灵隐寺后的深山中选了个福地下了葬。 为保万全,他们甚至都没敢立碑,在李瑶光忙着烧元宝纸扎的时候,季墨寻了三块大石头,做上标记,算了下方位,分别埋在坟堆边上做了记好。 若是将来陆家脱险,靠着这三块石头,也不至于找不到亲人所在。 第三百零九章 天下动帝王妥协 处理好承恩公下葬的事情后,又到了去天牢探监的日子。 这一回还是李瑶光与季墨同去,带了不少吃喝用的,两人到了里头,依旧把一包东西托老倪叔送去给沈家,剩下的一人一份在大厅分别。 相继见到沈家人,二人就对着各自向他们托付的人说了承恩公的事。 方氏知道丈夫被妥善安葬后,心气神彻底放下,除了谢,再没了别的话;男监那边,季墨也开口告知。 “陆兄,事情已了,令尊也已安葬在灵隐寺后山福地,为保万全,墓碑我暂时为立,不过我做了记号,待到你们都平安出去,到时我领着你们去。” 兄弟三相视一眼,领着身后庶出几个齐齐对着季墨拜下,“季兄大恩,我陆家上下必不敢忘,眼下无以为报,还请季兄受我们一拜。” “别,几位快别这样,既是朋友,这样就见外了。” 不想陆家兄弟却郑重,不顾季墨抗拒,俯身到底,至于出去,兄弟几个一点都不抱希望。 相继起身,怕季墨一再为他们奔走受累,陆放接受到兄长提示眼神,回头看向季墨一脸严肃郑重。 “季兄大恩,我们兄弟无以为报,只是出去的事还是不麻烦季兄了,以今上那位的品性,如何会轻易放我们兄弟自由?奔走无意,季兄莫要为我们为难。” “事情还不到那一步,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若是眼睁睁看着朋友落难而不管,恐今后我与瑶光都成心结,陆放,还有陆大哥,不到万不得已,还请振作。” 季墨安抚,心中甚至想着,若是操作不成,皇帝硬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处决沈陆两家的话,便是买通所有关节,弄点假死药,也不能真叫他们都丢了性命去。 心中做了完全决定,面上却不喜表功,只把筹谋压下,告别天牢,回去后季墨就埋头进了药房,着手改良假死药的药方,紧盯着药的同时,对外的动作一点也没有松懈。 先是往年一年都发不出去三块的阎罗令,就单单这一月就出了十面。 不说这十面令牌面上的价值,就只事后凭着十面阎罗令找上门来的病患所需耗费,无一不是天文,毕竟靠着它求上门来医治的患者,哪个不是病入膏肓?更何况他还暗中操作收拢其他人员,为沈路两家出头说话了。 可即便代价如此巨大,为了朋友,更是为了安心爱姑娘的心,季墨从未抱怨过一声,甚至都没跟李瑶光说起过其中艰难。 好在,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一夕之间,因为他们的暗手,新京内外风雨飘摇。 先是曾经被承恩公保下的那些朝臣们起头劝谏,而后那些左右摇摆得利就上的人紧跟其后,让一心要杀鸡儆猴的皇帝感受到了压力,却还是死咬着不放。 毕竟他是君,是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堂堂帝王还就不信,犟不过这些朝臣。 朝中的僵持不过几日,眨眼就被传播了出来,季墨与李瑶光这俩,一个手握医疗资源,一个管着娱乐渠道,有心人推波助澜,不出两日功夫,京都大街小巷的秦楼楚馆,酒楼茶庄,各个说书先生,戏院、小楼,名伶,旦角等等,莫名其妙收到的新奇剧本的人统统这么一说一演开唱,新海阁也紧跟着换了岳飞剧目,霎时间,整个新京,不,更确切的说,是整个大靖,特别是南地大靖,水都滚了起来。 各方人马齐动。 各州府仕子、书生,村镇德高望重的耆老、孝廉,甚至是听得口口相传的消息,心中不平不忿的各方百姓,自发的带上干粮行囊纷纷进京,与京都许许多多的百姓汇聚在一起形成洪流,就那么日日静坐四方宫门口轮流堵宫上谏。 一时间京都乱了,皇宫乱了,帝王的心更是乱了。 宫中皇帝坐立难安,一日日里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问伴当大太监宫外的人流散了没有,而得到的却是人一日比一日增多,还有更多正从全国各地源源不断赶来的消息。 皇帝彻底的慌了。 朝中臣公,哪怕是秦相国一脉,连带那些保持中立沉默的一系,见此情况也觉日夜难安,眼看当帝王对此都束手无策,想要镇压时,转过头来才发现,朝廷好似除了沈越那厮,竟是无兵无将可用,失了民心后,更是不敢把御林军与禁军调动镇压这群目无王法,心中无君无纲的乱臣贼子们。 不得已,为保全自身中立者跟着纷纷下场,被迫站边,连秦相国也背后冒出冷汗,生怕自己这个始作俑者被绝情帝王推出去以正天下,大朝会上,赶紧领着背后一系官员,假模假样的为沈陆两家求情。 局面不可挽回的往一面倒,皇帝只觉回天乏术,不得已之下,被逼无奈的挥手下旨,追封皇后,加封谥号,免承恩公藐视帝王之罪,赦免九族性命,倒是只判了个全家全族流放岭南的判决。 至于导火索的沈家…… 思来想去,皇帝昭告天下,先是勉力沈越一番,册封定北候,加厚赏,又下令以示隆恩,送沈家一众平安出狱北上与其沈越团聚,以表他的安抚之心,背地里却将沈家人全部交由了秦相国手中,做足了被逼无奈良善帝王的架势。 其真实目的嘛…… 冷静下来的皇帝早在背后复盘,发现此番事情中,上蹿下跳最后还背叛自己站边的秦相国并不无辜,如此他为何把烫手山芋彻底甩出去? 而新京隔着北地何止千里,路途遥遥,只要有心,哪里不是可供自己泄愤的埋骨地? 待到事成之后,他再站出来往秦相国身上一指,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皇帝计划的特别美好,不想他的计划才一成形,都没等他实施呢,事情就开始往不受控制的方向越跑越远。 秦相国人老成精,察觉不对,见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两边都没有退路,又被齐吉尔那厮逼得急了,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在派亲信押解沈家人赴北之时,暗动手脚,才过了大江,人都没走到彭城一半,沈家上下便一个不落的全被他送到了齐吉尔的手中,而等待他们的却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眼下,圣旨下,陆家由抄家灭族杀头大罪,一下被宽恕,被罚抄没家产,改判流放岭南,陆家人在天牢得知这一消息时,正是沈家人被秘密带走的时候,便是季墨与李瑶光再有心也反应不及。 陆家也没有察觉,一众看着颁旨太监手捧明黄圣旨而来,口中宣读一完,全家俱都泣不成声,待到太监离去,手捧着圣旨,陆放全家又何尝不知,这些都是李瑶光与季墨在背后做出的努力。 第三百一十章 陆家流放夜送行 长长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透过墙上高高的气窗,外头的天依旧那么的黑,陆家上下俱都欢喜,哪怕马上就要被押解上路,他们也觉得有了希望。 他们被押解到地牢大厅集合,相见喜极而泣,扶着老的,护着小的,大家相互搀扶着,蹒跚着,一步步踏出这犹如住了一辈子的天牢,看到外头黑漆漆的天也只觉是艳阳。 陆耀牵着瘦了许多的妻子,抱起年幼的儿子,看到身边扶着亲娘还在左右张望的弟弟,猜到他在期待什么,陆耀上前,伸手拍了拍弟弟肩膀。 “二弟,此时上路乃是临时起意,还是夜半出发,事出突然,季墨他们不知也是应当,况且身为友人,他们已经帮了我们够多的了,若不是他们,父亲怕是要曝尸荒野,我们陆家怕是也一个都活不成,如今能得这般结果,还不知他们付出了怎样的努力,今日没能来,你别怨别怪……” 陆放闻言,立时急了,“大哥,你这是哪里的话!”,怕兄长误会,他忙解释。 “大哥我岂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季兄与瑶光他们为我们家做的一切,弟都铭记于心,莫说他们不来送我,就是当日家里出事,他们跟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一样对我们不闻不问,我都没有半分怨怼,他们已经够好了,做的够多了,我要再有什么岂不是猪狗不如?我,我,大哥,我只是不舍,这一去怕是……唉!” 陆耀听得弟弟肺腑,自是理解,也感同身受,想要安慰,可惜前来交接的押解亲兵已经到了,正甩着手中鞭子要训话。 陆耀不好多说,只重重拍了拍弟弟瘦已见骨头的肩膀,领着妻儿站在了弟弟们与母亲身后,以保护着的姿态。 押解流放,按理男丁俱都应戴上枷锁,不过因有先前那一遭围宫静坐,知道情况的百姓虽仍有不满,可帝王都已经退了一步,身为臣子百姓自然也退了一步,像是他们这样底层皂吏军士,即便心中不满,再是同情沈陆两家,对此也不好多置喙。 当然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对于陆家一众他们还是会暗地照顾的,最起码这木枷他们就没让戴,只用捆缚女眷所用的串连粗麻绳捆缚男丁手腕,依次排列,女眷与孩童倒是得了自由。 陆家人惊愕这种待遇,自然明了来人好意,对着押解一众官差谢过,告别了老倪叔,踏着更夫的棒子声,走在京都街巷的青石板街道上,朝着西城门而去。 在一众守城官兵的善意注视下,他们过了夜开的城门洞,漆黑的夜色下,一家人忍不住驻足回头,回望一眼闪着火光的城楼,方氏叹息一声,拍了拍儿子,“儿啊,别看了,再看也不过是徒增悲伤,走吧,走吧……”,只要人活着就好! 陆家人都懂,齐齐应下,忍下不舍,陆耀带头,陆放紧接,陆清等人纷纷跟上,才走几步,身后突传来一道夹杂在马蹄声声中的急促呼声。 “等等,等等,陆放,夫人……” 陆家一众齐齐回头看去,只见就要闭合的城门猛地停住,紧接着再度打开,而复又打开的城门洞里急促奔出一匹健马,马上还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 借着城楼上星星火把照亮的光,陆家一众看清来人,不是一直帮助他们的朋友季墨与李瑶光还能是谁? 刚刚出声喊人的,正是被季墨护在身前的李瑶光。 二人策马而来,奔到近前停下,季墨动作利落无比翻身下马,李瑶光一动,立刻被季墨抱下马来。 赶路的急,夜风寒凉,被吹了一路,李瑶光小脸红扑扑的,她也不觉得冷,抱着个大包袱直直朝着陆家人跑了过来,边跑边庆幸。 “还好还好,终于赶上了。” 陆放等也惊讶他们的到来,陆放急声关切,“瑶光,还有季兄,你们怎么来了?” 说起这个李瑶光就气,恨不得破口大骂上头那皇帝老儿,把所有的恶毒词汇都用到他的身上去。 亏他想得出来,流放也就罢了,还半夜出发,真是辣鸡! 见她又气哼哼的,眼下还有押解官兵在,季墨也是关心则乱,生怕李瑶光嘴里说出什么不好的来,提着大包小包跟上来的他急忙解释。 “朋友远行,如何不送?可惜我们也是临时得老倪叔的通知,时间紧急,准备不足,这些你们且拿着。” 说着话,季墨便把手中东西纷纷递上,看到陆家情况,男丁各个手脚不便,季墨干脆亲自动手打开大包裹,取出厚实棉袄一个个给他们穿了,而后剩下的包袱,大的重的直接就往双手不便的陆耀兄弟背上系,小的交由半成丁未被缚绳的男丁拿着。 李瑶光也忙把手中准备的东西交由方氏与何婉娘手中。 在季墨跟陆放兄弟几人低声叮嘱的时候,李瑶光也有样学样,先把大包袱里厚实的袄子取出让婆媳二人快速穿好,而后才点着自己准备的包裹跟这婆媳二人咬耳朵。 “夫人,婉嫂嫂,时间紧急,我临时装了些女人家能用的东西,这个是月事带,都是崭新的,另外还有一卷白棉布,不拘包扎还是别用都可,另外流放走路最是废鞋,我给女眷都准备了一包鞋袜,不算多,可能会不合脚,大家别嫌弃。” 方氏她们自是不会嫌弃,不仅不嫌弃,还为李瑶光为她们想的周到而感激连连。 落魄至今,若不是眼前这俩孩子,他们一家怕是早就被磋磨死了,眼下连女人用的月事带都悉心准备,这叫她们如何不感动?只恨不能以身报之。 如此恩情,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表达,只把恩义埋藏在心以待后报,就听李瑶光继续:“夫人,婉嫂嫂,你们身上这棉袄我让店家做的厚实,里头衣角内兜我都亲自缝了金叶子,遇到难处,取出就能用。” “这可怎么使得?你们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这个我们真不能再要。” “嘘,夫人,婉嫂嫂,没事的。”,见婆媳二人要拒,李瑶光忙压住她们的手,声音越发的低,“其实这些也不是我的,二位莫不是忘了,陆二哥可是有新海阁份子的,他可是东家,这都是陆二哥的,是你们陆家自己的东西,你们呀只管放心的用。” 说来也是他们的福报。 陆家父慈子孝,兄恭弟友,承恩公夫妻又开明,当日因着疼儿子,鼓励儿子成长,白给了别院与土地,新海阁的份额他们却一分不取,全给陆放当了私产,陆家上下都没插手,更没归公,倒是在抄家时躲过一劫。 第三百一十一章 金蝉脱壳各奔前程 方氏与何婉娘听着也是唏嘘,既庆幸往日的先见,又庆幸他们的儿子遇到了这么好的朋友。 婆媳二人眼看又红了眼,李瑶光不愿见眼泪,忙转移话题。 “二位,流放路可不好走,往后一路都是艰辛,若遇问题,可找七济堂给我们传信。”,李瑶光意有所指,重点在七济堂三个字上加重语气,还给婆媳二人频频打着眼色。 见对方恍然,点头应下,李瑶光才继续点着手中包袱:“另外这包袱里还有……”,嘀嘀咕咕又交代一番,说包袱里给灿哥儿准备的糖果,说里头散碎的银子,说季墨准备的各色药品,等等等等。 待到最后,见边上季墨也已叮嘱完,李瑶光也过去跟陆二好好叙话鼓励一番,眼看耽搁时辰不早,得了领头小校发话要上路了,双方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陆兄,此一别山高水长,万望保重。” “保重。” 就这样,季墨与李瑶光目送陆家一行走远,直至不见,二人才再度上马,转头往回,过了城门,马蹄哒哒踏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李瑶光这才问起季墨。 “大哥,那边的后续安排你都跟陆二哥说了吗?”,刚才有外人,她一直隐忍没提,就是不知道爹哥有没有找到机会? 季墨一听,呵的笑了,点点头道,“大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只管把心放肚子里,我跟他叮嘱过了,且冬叔明日就出发,只待他们到了地方,到时就能金蝉脱壳把人安排走。” 李瑶光也跟着笑了,“好,那我就放心了,大哥,我们现在回去吗?” “回去?”,季墨果断摇头,“不回。” 李瑶光傻眼,“为何?” 为何? 季墨神秘一笑,“我带你去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跟我去看过便知。” 这模样李瑶光实在好奇,点头应允,随着季墨驱着缰绳调转马头,马儿便朝着城西靠近皇城的权贵街巷而去,竟是直奔韩国公府。 他们到的时候也是巧了,隔得远远的他们就看到,韩国公府门口那两盏红灯笼,正被一脸哀泣,腰间扎着白孝布的家丁取下,分别挂上了白灯笼。 李瑶光疑惑看向身后的人,“这是?” “周盖世。” “周盖世?嘎了?” “嗯?” 对上季墨挑眉,李瑶光忙改口,“咳咳,我是说那厮死啦?你干的?” 季墨嗯的点头。 原来,陆家踏出城门流放岭南与李瑶光季墨告别之时,韩国公府上下悲声一片,还处壮年身体健壮的韩国公亲自送走了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亲儿独子周盖世,一夕之间两鬓泛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可见打击之大。 季墨虚虚的圈着李瑶光,看她震惊懵逼,模样娇憨,忍不住笑了,一副自得讨表扬的模样凑近问,“怎样瑶光,这个有意思吗?” 李瑶光看到那雪白的灯笼,还有韩国公府上上下下的悲切,重重点头。 “嗯,有意思!”,可不是有意思么,简直有意思极了! 爹哥这是贴心的帮自己报仇雪恨啦。 不过也是周盖世那厮该的,连人家尸首都不放过的畜生,合该嘎掉。 …… 踏着清晨初生朝阳,流放一行过了十里长亭,押解的官差考虑到犯人刚上路,曾经又都是身娇肉贵的主子,有心关照,及时喊停,陆家一众才得以稍作休息。 陆耀见弟弟打从城门一别起神色就有些不对,出于关切,队伍停下后,陆耀安顿好妻女,避开押解的兵丁,寻了个机会靠近自家弟弟。 “二弟,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陆放疑惑。 陆耀看弟弟模样,不由语重心长,“二弟,我是你哥,都说长兄如父,如今父亲不在,有什么事你也别闷在心里,跟哥说,是不是别了朋友你心里难受?” 陆放恍然,原来大哥是关心这个呀,他忙摇头,见大哥忧心眼神,陆放不忍欺瞒,赶紧左右四顾,确信周遭没有外人在,陆放悄默声的朝着自家大哥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大哥,前头分别时,季墨与我偷偷透了个消息,他说岭南那地方穷苦,毒障蛇虫鼠蚁都多,不是好生活的地方,咱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季墨便在那安排了人,说是到时想法子把咱一家都换出去到别的地方安顿。” “嘶!”,陆耀听的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弟弟朋友竟能为朋友做到这个地步。 陆放见兄长失态,生怕被外人发现异样,赶紧抓住大哥胳膊。 “大哥你也觉得事情重大,操作难对吧?我就让他不用费这个心,结果当时走的急,没有机会再多聊,我这不是就担心上了么,私劫朝廷要犯可是死罪,我不能让朋友为我冒险。”,毕竟自己欠朋友的已经够多了。 陆耀消化完弟弟透露的消息,稳定心神后也极为赞同弟弟意见,拧眉思索一番做出决断。 “行了,我都知了,只是眼下我们彼此双方也联系不上,这样,等他那边的人过来了,到时候我们不跟着走便是,只要我们自己不动稳得住,想来该不会拖累他们的。” “好,我都听大哥的。” 兄弟二人商量妥当,暂且把此事压在心底再度上路,却不想季墨那边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他们兄弟的决定根本就不作数。 从余杭往岭南此去长路漫漫,途经好些个州府,在过了昌西府,进入岳州府,等终于走到了岭南地界,季墨派出的人就动了。 押解陆家一众的官兵才与当地衙门交接离开,就在陆放他们要被安排往辖下罪村安顿的前晚,县衙牢房中,陆放见到了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冬叔。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受这兄弟二人的控制了,季墨早有决断,通过七济堂,从一干受冤的死囚中找到与陆家上下众人年纪相仿的出来,由冬叔带着到此集合,贿赂走通当地衙门,用这一波必死囚犯换出陆家上下,如此两厢便宜。 对方免除一死,不过是顶替陆家过贫苦平淡的日子,七济堂还给了银钱物资补贴,陆家却能自此海阔天空。 陆放他们又受大恩,得了自由,一众跟着冬叔往回,京都自是不能再去,冬叔就听从季墨的话,把陆家带回七济堂总部山外的村镇安顿,至于陆耀陆放兄弟二人…… 完成任务的冬叔离去前的那晚,陆耀、陆放找到了弟弟陆清,郑重的把家人托付给了一夕成长起来的弟弟,其后兄弟跟随冬叔出山,紧接着兄弟二人在渡口分别,一个带着行囊往单刀赴会往西北而去;一个随着冬叔坐船往北,准备越余杭渡大江过浊河,投奔事情起源的沈越而去。 兄弟二人都在为了陆家将来的复起,为了报仇隐姓埋名,各奔前程,与此同时的北地,沈家的情况却不大妙。 第三百一十二章 落敌营沈家危机 在陆放一路快马疾行北归之时,北地兖州城,沈越率领大军与据守兖州的胡狄对阵城下。 城墙上,看着下头渐渐对兖州城形成合围的猎猎沈字旗,觉罗罗的脸色很黑。 “都是一群废物,一点小事情都办不好,沈越这小儿,哼,倒是小瞧他了!” 想到接连来的失利,以及齐吉尔那边计谋迟迟没有奏效,觉罗罗的心是狂躁的。 今日兖州一役,他们王庭联合部族的主力七成都不得已龟缩在此,一旦战败,对于大靖,他们怕是再无力吃下,只能退守草原再不得进,而自己,对大王,对王庭,对各部族,怕是只能以死谢罪,毕竟死了这么多勇士,责任总得有人来担,这让觉罗罗如何心甘。 可即便再不甘心,眼下局势对他们很不利,没有援军,城中甚至没有多余的粮草,哪怕是大靖两脚羊也不算多,根本不够吃,如此…… 就在觉罗罗心焦愁眉不展,只觉英雄末路之际,忽的,身边亲信从城下匆匆跑来,越过重重近卫,凑到觉罗罗耳侧附耳说了什么,觉罗罗听闻眼睛瞬间就亮了,激动的一把拽住来人衣襟,急迫问。 “可真?齐吉尔真把沈越那厮家人一个不少的给本帅带来啦?” 来人不敢反抗,连连点头,“是的大帅,此事千真万确,齐大人刚刚押解沈家一众,由博果特大人亲自领着骑兵自东门秘密进城,此刻就在东瓮城等候,您看?” “哈哈哈,好,好!想不到这齐吉尔还挺有用,没让本帅失望,哈哈哈,走,随本帅一道,去好好会一会这沈家人,本帅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养出沈越这吃人的狼崽子。” 觉罗罗带着一干手下浩浩荡荡自南城墙上转道东城,下了城楼,到了瓮城,一眼就看到了被博果特一部围拢在人群中央,模样疲惫却又倔强无比的沈家一众男男女女。 觉罗罗眼神一亮,快步到了跟前,眯眼打量眼前这百多号人,目光最后停在了一长像端庄,众人以子为首的女人身上。 这女人是真有劲啊!连日的颠簸劳累都无损风骨,可惜是狼崽子的娘。 觉罗罗仔细打量怀里揽着与李瑶光同龄小女儿的沈母身上,观沈母五官与沈越神似,都不用沈母说话,觉罗罗先笑了,心中满意,以蹩脚的大靖官话俨定的问道。 “可是沈越之母沈夫人?” 面对突然冲到眼跟前,一看地位就不寻常如大熊般的来人,沈夫人把女儿往身后一藏,脊梁笔挺,傲骨天成,却并不作答。 不过觉罗罗也不在意沈母态度就是,越是不答,觉罗罗越是开心,目光在沈家一众身上来回流连,再配合上身边眼绿如狼般的嬉笑胡狗们,沈家男丁尚还好些,一众女眷却吓的瑟瑟发抖心中惧怕。 男丁们见状暗动,试图把女眷藏到自己的身后担起保护责任,只可惜,进了胡狗地盘,区区血肉之身如何挡得住? 嬉笑,讥讽,垂涎的目光肆意朝着沈家一众刮来,沈母气怒,把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儿藏的更严实了些,对觉罗罗怒目而视。 “阁下到底是谁?把我们抓来此处到底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 觉罗罗揉了揉自己的光脑门,摸着唇上弯弯曲曲的胡须,蹩脚的官话戏虐道:“哈哈哈哈,沈夫人,我是谁不重要,你不肯说你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帅非常期待,一会城外沈越那狼崽子看到你们时的吃惊模样,啧啧……就是不知,一军主帅的亲娘落入敌手,狼崽子还有没有往日的威风,哈哈哈哈……” 畅快笑着,身边胡狗也俱都跟着得意哄笑,看着缩成一团发抖防备的沈家一众,觉罗罗特别满意,一挥手,胡语发话道:“来啊,把这群人都给本帅押到南城墙上去,本帅今日倒是要好好会一会那所谓的大靖战神!” “喏。” 随着觉罗罗一声令下,出来一队身上散发着浓烈异味的胡狗军士,拔出手中弯刀,推搡着沈家一众就往城楼上去。 一时间孩童哭,儿女怯,沈家男丁族人眼里也写着恐惧。 沈母暗暗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悲凉,更是费解明明帝王已经妥协,当朝下旨送他们一家老小北上与越儿团聚,一路都走的顺畅,她也满心以为沈家苦难已过,可为何? 为何会自家老少,一百多口子人,竟是一个都不少的沦落到胡狗手中? 保护他们的那些人到底是谁的人?皇帝吗?还是…… 不知皇帝背后骚操作,也不知自己一行被转嫁给了秦相国,而秦相国就是幕后推手的沈母百思不得其解。 可眼下却不是让她多思考的时候,身在敌营,被一个个凶神恶煞,形容恐怖的胡狗推搡着往城楼上去,听着族人的悲悲切切,沈母一手牵紧女儿,看向族中子侄,以及身后一众惶恐族人大声道。 “莫哭!大家莫哭!身为沈家人,自该有沈家人的脊梁,我公,我父,我子,俱都为大靖而战,身为他们的后人、亲人、族人,我们如何能丢了沈家的脸面? 大家都且听好了,沈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呢,想必他们没有任何一位愿意看到,自己的晚辈族人没了骨头,失了勇气,丢了风骨! 是沈家人的都给我振作起来,我们可以怯懦,可以害怕,却绝不可在敌人面前露出恐惧,更不可摇尾乞怜,因为即便我们怯懦乞怜,这些没有人伦的畜生也不可能放过我们,他们只会越发取笑我们沈家的懦弱,取笑大靖人没有骨头。 既是如此,所有人都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即便忍不住,要哭也要等你们的兄弟领着大军大破城门,灭了这群狗东西以后你们再哭,相信我,越儿会来救我们的。” 沈家一众听完,心神一震,不由心中向往,犹疑,期待。 是吗,族兄(族弟,族侄)会来救他们吗? 走在最前的觉罗罗,见沈越这狼崽子的亲娘三言两语就稳住了族人,心里越发的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果然呀,大靖有句话说的不假,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狼崽子! 只是可惜,这样的母狼与狼崽子不是他们部族的,偏生在了懦弱的大靖,真是太遗憾了! 不过也有趣,他倒是想要看看,待会在城墙之上,这对母子相见,也不知这母狼是否还能如眼下这般无二的镇定自若?更不知城下那狼崽子,是否还能如往日那般的果决骁勇? 真是拭目以待呀! 觉罗罗越想越兴奋,竟是没阻止沈母,络腮胡下的唇角勾起,大马金刀的带着一众人上了城墙,抵达南城楼上,朝着身后押解的人一伸手,博果特与齐吉尔心领神会,亲自出手分开了沈母与女儿,把沈母押到了觉罗罗跟前。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了望口上人道道 “沈夫人,你看到城下那些军阵了吗?你的儿子就在下头,而你的性命也在你自己手中,是生是死,看你,看你儿子,心里有没有你。” 沈母色变,她就知道该死的胡狗抓了他们来绝对没好事! 果然,踏上这高耸的城墙,看到下头高挂的沈字旗时她就知道。 看着面前胡狗主帅一脸纯良无害模样,沈母冷哼一声,闭目不看城下,也不看身边令人作呕的嘴脸。 觉罗罗看沈母这幅态度,很是不悦,不过他自诩是族群王庭中最厉害的巴图鲁,也不屑对女人动粗,所以还是耐着性子劝说。 “沈夫人不必如此抗拒,用你们大靖人的话来说,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你自己或许不怕,但是你身后这些人呢?他们难道也不怕? 动你,实非我所愿,本帅也不屑动个女人,识相的你自己喊,努力喊,若是你能喊得你儿子自此休战,沈夫人,本帅亲自送你以及你的家人出城,绝不动你们一根汗毛,倘若不从,呵,便休怪本帅手中刀剑无情。” 沈母瞧着觉罗罗目光一一扫开,视线最后落在自己女儿身上,沈母心颤,怒瞪觉罗罗,一口唾沫唾出,“呸,卑鄙无耻!” 兜头被呸了一脸,觉罗罗措不及防,伸手一抹自己的脸,眼中明灭着羞恼怒不可遏,“好,很好!既然敬酒不吃……来啊,鸣号角,擂鼓。” 话落间,城墙上响起了胡狄进攻时才有的独特号角声,城楼上经历风雨的城楼鼓也被胡人擂动,霎时间吸引了下方大靖军阵的注意力。 城门之上,沈越以及身后所有将帅军士都朝着城楼上看去,被沈越带在身边,经过训练第一次登上大战战场的程塑,不由靠近沈越问道:“大将军,敌人这是要开城门与我军发起叫阵对战吗?” 沈越眯眼打量着前方城楼,摇了摇头。 “看着不像,以胡狄心性,极少与我军阵前对阵,且他们大军据守城池,合围才起,城中兵强马壮,粮草应该还足,源何会出城迎敌?怕是有诈。” “有诈?”,什么诈? 程塑看向沈越正疑惑间,忽然,身边有个以眼力着称的小将遥指前方城楼正当中激动道:“大将军您看,前方城楼上有个人!” 一个人?什么人? 众人齐齐仔细看去,俱都一愣。 什么叫一个人,明明是一个,两个,三个……许多个人! 就在这短暂的须臾间,前方城楼以最中央了望口开始分别朝两边蔓延,一个接一个的站上了许许多多的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好多好多,且都穿着他们大靖服饰。 众将领诧异,“胡狗这是又耍的什么花招?” 是啊,胡狗到底是耍的什么花招? 一时间军中上下都觉眼前这一幕有些莫名其妙,不禁暗暗嘀咕,不会是胡狗在城里抓了些大靖百姓推出来送死吧? 唯有沈越,遥遥看着城楼中央了望口最先出现的那道身影,只觉着格外熟悉,心里顿时涌起不好。 而城楼上,强势把沈母推上了望口的觉罗罗再下令。 “来几个会大靖官话的,嗓子亮的给本帅对着下面喊,告诉沈越那厮,他的母亲,他的族人俱在本帅手中,如若识相,自此退兵服输,本帅保证绝不伤他家人一根毫毛,战后全部放还给他,如若不然,只要大靖军队近前一步,今日便是他亲娘以及他全族老少的死期。” “喏。” 随着觉罗罗一声令下,号声鼓声齐停,出来二十好几个会大靖官话的壮汉,就缩在沈家人的背后,中气十足的齐声大喊,把觉罗罗口中的话嚣张无比的传达了出去。 起先隔着远,声音飘的慢,城下这边还未听到,可随着声音传递过来越发清晰,最前锋的列阵攻城兵听到这喊话后全都勃然色变。 大家看看城楼上那高高站着的一百多口人,又回头看看后头打着帅旗所在,心中俱都担心,军心骚动。 而更让大家色变的是,他们的大将军在听清楚城楼上喊的是什么后,竟是独自策马冲出列队上前而却也,身边一众将官陡然变色。 “大将军……” “大将军前方危险,在敌军射程之内……” 然而沈越根本听不见身后关切与喊话,他心中狂跳,目光紧紧注视前方身影,极力的想要靠的近些再近一些,好看看上头的人是不是真是自己的亲人,是他的母亲…… 身后一众见自家主帅头也不回,立马跟着策马跟了上去,口中呼喝:“大将军停下,谨防有诈。” “大将军……” 城楼上一直在观察的觉罗罗见下方军阵乱了,得意的笑,他甚至已经抬手让弓箭手准备,只要狼崽子进入射程之内,定叫他有来无回。 一旦主帅倒下,对方军心必定大乱,到时也就用不着自己自降身份利用一堆老弱妇孺了。 被押在了望口上的沈母察觉到了觉罗罗的用心险恶,心中一急,顾不上自身安危,甚至顾不上刚才心怯城墙的高耸,她伸长脖子,对着远方一马当先而来的熟悉的身影,声嘶力竭的奋力大喊。 “越儿,越儿,停下,快停下,越儿听娘的话,停下快回去,回去呀!越儿,越儿,莫要冲动,莫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停下,越儿停下……” 可惜沈母一女子之躯,力量有限,城楼上北风猎猎,沈母饶是拼尽全力,声音才出口就被呼啸的北风刮的七零八落,下方急速前进的人并未因此停下,眼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看着身周两旁一线延伸出去已经崩到极致的弓箭,沈母泪如雨下,一声更比一声大,“越儿停下,快停下啊!” 沈母绝望了,泪眼婆娑。 而下方极力奔近的沈越,只从风中听到了残破的一声声越儿,眼看到了胡军弓弩箭矢可到达的极限,沈越蓦地停下,紧紧勒住马头儿原地踏步,此时此地,他已经能看清楚城墙上被压着的那一个个的身影,更是看清了正中央的人就是自己的亲娘。 城楼上亲娘不停的摇着头泪眼滂沱,沈越心如刀绞,目眦欲裂,身后将官先锋营纷纷赶到,瞬间把自家主帅围了个密不透风。 觉罗罗看着下头的人暗道了声可惜,狼崽子太谨慎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决绝跳城齐赴死 不过也没事,既然人已经引出来了,一计不成,还有后计。 想必狼崽子已经看清楚了了望口上这一排的人了吧?可有忌惮? 于是觉罗罗一挥手,喊话的人即刻停止,觉罗罗亲自披挂上阵,就站在沈母身后,以沈母身躯挡住自己,拔出腰间镶嵌着许多宝石的腰刀架在了沈母的脖颈上,觉罗罗用上内劲,对着下头目光凌冽浑身冒着杀气的沈越放话。 “沈越小儿,本帅乃是觉罗罗,想来你该是晓得本帅的,今日请了你母,你兄弟姐妹,你的族人到本帅这里做客,放心,我们没有动粗也没有苛待,人都完完整整的在此,若你肯退兵投向,你的家人本帅保证,绝对以上礼之宾对待,如若你冥顽不灵,沈越小儿,那不好意思了,你的亲娘,站在你面前的这些族人,本帅就不能保证他们有没有全尸啦!” 声音远远传来,听着觉罗罗如此嚣张之言,大靖众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沈越,急切求问。 “大将军,胡狗说的可是真?上头的人真是您的母亲,您的亲人?” “大将军,不可能吧?” “大将军……” 只是沈越此刻明显不对劲的态度,证明了他们想的问的都没错。 见沈越眼中闪着银光,一眨不眨盯着城楼上那一道道身影,明显在压抑着什么,众将恍然,紧跟着一个个破口大骂。 “他娘的,胡狗卑鄙!” “不是,按理我们身在前线作战,家人族人不该是在后方京都被朝廷看护起来的么?源何大将军的家人会出现在此?还是在敌人手中?皇庭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禁卫军、五城兵马司、京都城防营都是死的吗?” “对啊,老许说的没错,没道理啊?” “难道是因为前头那些金牌令箭?大将军迟迟不归,所以陛下他故意……” “闭嘴!别乱说话。” 一时间,跟着护拥上来的大军大多听闻此番议论,军心浮动,别看有些谨慎的将领呵斥了同伴,可心里却已经认定是这么个结果。 开战在即,出现这样大的纰漏,不得不说,此刻的大靖将领乃至身后大军心里都是彷徨的不值的,一怕主将选择让他们万劫不复,二又心寒后方帝王与朝廷的作为,家都不家何以保国…… 军心的躁动,将官们很快感觉到了,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一旦溃散,怕是……当即就有将领主动出列请战。 “大将军您莫忧,给标下一队人马,标下带人杀上去,绝对把夫人他们救出来。” “就是大将军,请您批准,末将可带一队敢死队上前。” 将领猛同仇敌恺,纷纷请战,沈越忍不住大声呵斥,“都闭嘴!我想想……” 一时间,城上城下坚持住了。 就在沈越飞快转动脑子,急切的想要想出破局之法的时候,城楼上的觉罗罗却不能等。 见下头迟迟没有反应,觉罗罗急了,手中刀锋往下压了两分,语气凶狠,“沈夫人,看来你养的儿子也是个不孝顺的,完全不把你当回事呀。” “呸,胡狗岂知人伦心性,我儿刚强果敢,岂是尔等鼠辈可拿捏。” “呵!好一个人伦心性,好一个刚强果敢。”,觉罗罗也是被沈母这块硬骨头给气笑了,抬手往身侧一指,下令道:“博果特,拿出点厉害的来,让沈夫人瞧瞧你的能耐。” 话落,隔壁躲在沈越妹妹身后一直举着弯刀威胁的博果特笑了,应了声喏,一把扯下了望口上的人,奸笑着,开始动手扯起沈越妹妹身上的衣裳来。 霎时间,整个城楼上都能听到小姑娘绝望惊恐的尖叫,“不要,不要!阿娘,救我……” 沈母目呲欲裂,心中发寒,“晴儿!”,狠狠的再朝身边人唾去,“胡狗卑鄙无耻,别动我女儿,有什么都朝我来!” 觉罗罗却早有预料,轻巧避过沈母唾液,笑的肆意。 “哈哈哈,沈夫人,你们大靖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还是不配合,若是不能叫得你儿子认输,沈夫人,不好意思了,到时不止你的女儿,便是你,便是你身边这所有的女人,我们的巴图鲁都要一一品尝,就是不知你们这些娇贵的大靖女人到时候能经得住几个。” “啊!该死的胡狗,我跟你拼了!” “狗东西,狗东西!” “无耻卑鄙……” 随着觉罗罗这声话落,不仅沈母,便是其他族人也疯狂的挣扎反抗起来,恶毒语言尽出,觉罗罗也不以为意,反而是更觉开心畅快,哈哈大笑出声。 这肆意的笑,夹杂在一声声的愤怒中,夹杂在小姑娘惊恐的绝望里,如刮骨的钢刀,把沈母刮的体无完肤,沈母泪流满面,嘴唇都咬出血来。 “娘亲,娘亲,救我,救我,晴儿害怕,晴儿害怕……” 眼看着女儿连亵衣都要不保,沈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有了决断,对着觉罗罗大喝,“让你的人住手!我喊。” 觉罗罗瞬间满意,一挥手,博果特停止了手中动作,叫沈晴得以裹住身上破烂衣裳缩到墙角。 沈母压下心疼不忍,再次开口,“叫我孩子过来,我儿最是疼他妹妹,想来由我们母女齐喊话,我儿许就心软了。” 觉罗罗闻言挑了挑眉,再看下方,狼崽子不再往前,反而是挥斥方遒的开始整军列队,觉罗罗嘶了声,再挥手,倒是如了沈母的愿,暂且退开了些,示意博果特把沈晴压过来,也让沈母得了稍许自由。 “晴儿别怕,来,到娘这里来。” 沈晴忙裹紧身上破衣烂衫惊恐的跑过来,如乳燕般踩在临时搭建的木梯上投入亲娘怀抱,“阿娘,阿娘,晴儿怕……” 沈母拥着颤抖的女儿,手一下下摩挲着孩子的发顶柔声安慰,“我儿莫怕,莫怕,娘在这,你哥哥也在这,好孩子,莫要怕,莫要心慌,娘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委屈,阿娘保护你,我儿乖啊。” “嗯,晴儿乖,听话。” “好孩子,好孩子……” 觉罗罗看着相拥的母女,只觉刺眼,不由呵斥,“好了,你们母女也叙完旧了吧,赶紧的干正事,本帅可没那么多功夫给你们耽搁。” “好,干正事,干正事……”,沈母冷笑着紧紧揽着女儿,目光越过觉罗罗扫向城楼两侧众多族人,大声道:“可怜我沈家之人,自来只有马革裹尸,从未有软骨投降屈服之辈,我虽是女流,也晓得只可站着生绝不跪着死的道理……” “闭嘴,好好说话,别扯没用的。”,觉罗罗愤怒。 沈母哈哈哈大笑,看向下头那道银光闪闪的身影,决绝的放声大喊。 “越儿,越儿!记住,定要踏平胡狗每一寸土地,杀光肆虐的每一个胡人为我报仇,绝不留情,绝不留情!”,说着抱着女儿一步踏出,转了个方向面朝城墙,紧搂着女儿含笑道:“诸位亲人们,我们母女先走一步,记着,你们都是沈家人!” “不好,这女人要寻短见……” 第三百一十五章 巨弩攻坚血战起 察觉到沈母情况不对,齐吉尔第一时间扑上来抓人,可惜说时迟那时快,沈母决绝,根本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带着女儿跳下了高耸城墙。 这些胡狗虽有些会点大靖话,可大靖的风骨文化他们并不知,唯一了解深刻的齐吉尔又隔得远。 等齐吉尔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母已经带着女儿决然的往后倾倒,扑上来的齐吉尔只来得及抓住了沈晴一片破烂的衣角,眼睁睁的看着这对母女,在女儿的惊恐尖叫中坠落而下。 反应慢了半拍的觉罗罗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该死的!该死的!” 城楼下,沈越一众眼睁睁的看着沈母母女坠落,肝胆俱裂,下头攻势已成,觉罗罗懊恼就要下令,沈家一众自知不好,十死无生,更怕沦落到求死不能的地步,一个个的无需多说,在胡狗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沈母身边的了望口开始,一个个的人主动步上了母女后尘。 “沈越我儿,一定要为我们报仇,杀光这群没人性的胡狗!” “越堂兄,将军百战死,我虽不如堂兄,却也不怕,我也是堂堂沈家男儿!” “越哥儿,一定要踏破胡狗每一寸土地,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 “沈家军威武,大靖威武!” “越哥儿,要为我们报仇……” 一时间,城楼上一百多身影道道决然坠落; 城楼下,沈越等一众将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决绝自戕,沈越心中血腥翻涌,被他硬生生咽下,指甲扎破血肉,紧握的拳头滴答鲜血,眼角落出血泪…… 所有人,在场所有人,不管是将校还是士卒,大家不由红了眼,痛了心,眼泪扑簌簌落下,他们看着那一道道接连坠落的身影只觉无助又悲痛,透过他们,大家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人,曾经受难的百姓一一死去一般。 所有人都在哭,都在愤怒。 “大将军,请下令攻城吧!” “大将军请下令!” “大将军请下令,我们杀光这群狗娘养的!” 众将士带着辈意齐齐呼啸,“沈家军威武,大靖威武,沈家军威武,大靖威武……” 望着城楼下躺伏的亲人,悲痛中,沈越一抹血泪,拔出腰间陌刀,刀锋直指前方城池觉罗罗所在,愤怒咆哮,“全军听令……” 紧接着大靖大军齐动,一个个嗷嗷叫的悍不畏死。 看着城下奔涌而来的人流,觉罗罗也万万没料到,自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家人的骨头能那么硬,宁死不肯妥协,更没有料到狼崽见了亲人都能稳得住,实不像个还未及冠的小儿。 只可惜后悔也迟了,都说哀兵必胜,望着城口下那一个个嗷嗷叫,跟打了鸡血般悍不畏死朝着他们杀来的大靖大军,觉罗罗内心是绝望的。 “勇士们,你们都是王庭各部族最骁勇善战的巴图鲁,区区靖军,不在话下,当日我们能打的他们弃城弃都,今日也能再造辉煌,杀呀。” 胡狗不是大靖人,他们丛林狩猎,游牧四方,自来兵强马壮,却只擅长劫掠偷袭,骑兵搏杀,何曾守过城,打过攻坚战? 且被大靖哀兵气势震慑,一时间人人胆寒,且后方城中又无人手协力合作,没人送滚石,没有医疗兵,没有后援力量,他们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杀到近前的大靖军队在城下用铁盾筑起人墙,收敛尸骨。 双方酣战,胡人节节败退。 眼看着大靖军人架起云梯,人从下头源源不断爬上来,己方有人怯战,觉罗罗挥舞手中刀刃,拿出狠劲,接连挥刀,利落无比的杀了好几个身边胆怯畏战的同伴后,高举弯刀祈誓,狠绝态度震慑军心,又身先士卒,边杀边喊,情况有所回转,双方对战陷入胶着。 沈越身为主帅,本该坐镇中军督战指挥,可今日之事打击太大,沈越根本坐不住,战事一开打,沈越就一马当先冲向城墙下母亲与妹妹所在方向。 盾牌勾住构筑的防御墙被城上滚石砸的砰砰作响,就是这个时候,伸手抓住母亲尸首的沈越,发现被母亲紧紧护在怀里的妹妹还有一口气在,沈越大喜过望,当即招来亲信送妹妹去后方帅帐医治,自己则嗜血的紧盯着城楼上方,今日誓灭敌军。 嘭,嘭,嘭…… 嗖嗖嗖…… “杀呀!” 破城冲的撞击声与密集箭矢飞射声,夹杂在响彻天际的激烈厮杀声中,攻城云梯一架架被架起,人流一个个往梯子上急速攀爬,又一架架被推的远离掉落,紧跟着竟还有火油从上滴落,霎时间城下生起火海。 敌人这是也拿出必死决心在反抗,将士们发现不好,赶紧后撤,眼见攻城受阻,身边将校寻到沈越禀报。 “大将军,敌人防御很猛,已经上了火油了,将士损伤巨大,可否暂时撤兵?” 沈越摇头,“军心哀恸,正是一鼓作气之时,此时若退再而衰,三而竭,绝不可退。” “可是……” “没有可是,传我号令,通知巨弩营上前。” “喏。” 随着号令发下,旗官打出信号,身后被藏在军中的秘密武器紧跟着露了出来。 健马与诸多健壮军士推着十台巨大的强弩车出现在军阵前方,没用多久抵达沈越身边,沈越直接上了为首一架弩车上,瞄准位置,取了一支手腕粗的精钢长木仓,亲自安装,脚踏机扩,用上内力拉开弓弦,木仓头瞄准城墙靠下位置。 只听一声呼喝,沈越猛地放手,巨大强弩上的精钢长木仓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越过千军万马,狠狠的扎进坚硬城墙,入木三分,力道之大,木仓尾都在颤抖嗡鸣。 成了! 沈越满意,没再耽搁,见身后巨大强弩纷纷就位,弓拉满,沈越下令,“沿本帅首木仓起,间隔三尺,阶梯向上,放。” 紧跟着,全部就位的强弩从二号车开始,纷纷发射精钢长木仓。 控制这秘密武器的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神射手,箭无虚发,随着沈越一声令下,那一只只长木仓接连破空而去,成功的扎在了沈越发射的木仓斜上方三尺位置,一木仓接着一木仓,即便有所偏差也不大,霎时间组成了向上阶梯。 第三百一十六章 贼子装死第一名 沈越满意的看着那些尾巴都抖的木仓,长刀入鞘,拔出身边坐骑上挎着的独属于自己的银龙木仓,翻身上马,银木仓指天,“攻坚队,随本帅破城!” 早经过训练,从万军丛中挑出来的精英组成的攻坚敢死队纷纷出列,他们各色武器全副武装,身披铠甲,下夸骏马,跟在沈越身后势如破竹。 一行人如利箭一般直扑城下,眼看还有几十米极力,沈越率先飞纵起身,足下一点,抓着白龙木仓直扑自己射出的长木仓,顷刻间顺着长木仓阶梯迅速飞跃而上,动作利落,翩然若仙。 而身后千骑,跟着抵达城墙后纷纷起身,足下轻点,踩着马背,沿着他们主帅开拓的路迅速攀爬而上,各个犹如灵猴。 沈越他们来的太突然,动作太快速,城楼上的胡狗根本反应不及,便是反应过来也毫无办法。 因为太快了,下头的人动作太灵敏了,往往他们才举起滚石,瞄准的人就已经离开了他们瞄准的位子,且这玩意还不似云梯,推都推不开,城墙上的胡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跟蝗虫一样,迅速且接连不断的从城墙下冒出杀来,源源不绝。 乒乒乓,乓乓乓…… “杀!” 厮杀中,觉罗罗看到沈越身影,这厮浑身染血,唇畔露出嗜血的笑,“狼崽子来的正好!” 自己正发愁哪里寻他,不想这狼崽子主动上门送死,即便要败,若是能杀了这厮,拉着他同归于尽,他觉罗罗也不枉此生。 眼里闪着嗜血兴奋,觉罗罗一把砍倒身边人,劈开破空而来的箭矢,举刀就朝着沈越所在重击而来。 锵! 看眼背后偷袭要成功之际,正与好几个敌人搏杀的沈越仿佛背后长眼一般,手中白龙木仓一挑,灭杀身前敌人,木仓头带出血痕飞速旋转往后一挡,正好挡住觉罗罗的刀锋,金戈相击发出嗡鸣脆响。 一脚踹开眼前再度扑来的敌人,沈越旋身,瞬间与觉罗罗战成一团,打的昏天暗地,这是属于主帅之间的博弈。 身后源源不断从长木仓阶梯攀爬而上的人并未恋战,他们心中有数,脑子里都是大将军带领他们曾经练习过无数次的场景。 上来之人自动分成三拨,一拨身体素质最强悍的对战敌人,力气大下盘稳的帮忙下头兄弟构筑绑缚云梯,而身形灵巧的一拨则是边杀边进,飞速往城墙下城门而去。 几番厮杀,大靖早有准备,且心中心念坚定,相互配合下,胡狗越打越绝望,云梯渐渐密集,从下头上来的人越发多,而早被破城冲撞的尘土飞扬的大门,也被灵巧的那一拨从后偷袭反杀,破内城,进瓮城,破瓮城,进外城,三道城门轰然大开,大军在激荡的冲锋鼓中,如洪流一样涌入城门。 “杀呀,杀光这群没人伦的狗娘养的!” “杀,为北地枉死的百姓,为大将军亲族报仇!” “杀!” 程塑也一马当先,高举着手中长刀,驱马跟着兵将一起杀入城内。 战争激烈,身边都是嘶吼与血腥,程塑一点没带怕,只是担心沈越那厮。 虽是大将军,却也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人而已,乍然之间失去所有亲人,也不知那孩子能不能扛得住? 挥刀杀敌的空档间,程塑还是忍不住抬头朝着城楼上方看了一眼。 而城楼上,沈越与觉罗罗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觉罗罗是强,是胡狄王庭中少有的高手,不过沈越也不弱就是,更何况此刻的沈越,心里全被仇恨占满,一心复仇,不怕疼,不知累,就跟永动机般,眼里只有一个字,杀,杀杀杀! 边上犄角旮旯的阴影中,用脑子可武力值却不行的齐吉尔,早在觉罗罗手起刀落杀自己人杀鸡儆猴的时候悄默声的躲了。 他这人虽一心出人头地,想要博取身份地位,却也是极其怕死的。 缩在暗处,眼看着自己身边人一个个倒下,城下爬上来的敌人越来越多,乃至后头自己主子博果特都被乱木仓捅死,眼下连大帅觉罗罗都不敌敌首,齐吉尔后怕,一抹额上冷汗,蹲下匍匐,悄默默转移,路上遇到倒下的人与尸首,忙把污血往自己身上脸上抹。 靠着超强的伪装的苟命技能,倒是叫他成功的脱离了主城楼位置,眼看着胜利在望,前方就是下城阶梯,自己只要混下去,混到城内民居,就凭着自己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大靖衣裳,还有自己一口流利的大靖话以及对大靖风俗人情的了解,不愁骗不过这些大靖愚民,找不到生路。 然而坏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过眼。 齐吉尔的打算是好,架不住战场上刀剑无眼啊。 躺在地上装死尸,找准时机,准备趁着双方搏杀,谁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时候下城墙,就在他抓住空档起身的时候,不知哪里飞来一支流矢,在他转身的瞬间狠狠扎进了这厮胳膊,痛的他嗷叫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跟个皮球似的咕噜噜就往阶梯下滚。 接连滚下到楼梯中间平台,还是被上头的尸首拦住前路,这厮才勉强止住继续往下的趋势,而胳膊上的箭矢也在这被动的翻滚中断裂,箭头更是趁机入肉三分,扎的他龇牙咧嘴痛不欲生。 齐吉尔看了眼自己血淋淋的残破胳膊,忍着剧痛,冷汗连连,才想爬起来趁机继续往下,可该死的,城门竟是不知什么时候破了,外头敌人如股股洪流般接连不断往城中挺进。 此时自己下去,定会与数不尽的敌人对上。 齐吉尔不傻,自然没敢妄动,心中不断咒骂着,脑子飞转,噩运却再次降临。 眼看着城楼上有人边打边下,齐吉尔心中一惊,快速退至阶梯一角,果断拽着身边一具血淋淋死尸顺势一倒,尸体就那么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嗯,完美! 只除了新死的尸首,伤口、嘴中源源不断冒出的血污染了他全身外,别的都挺好。 齐吉尔自我安慰,心说等躲过这一波,待会他就闪。 只是吧……事与愿违。 第三百一十七章 活捉祸首晓内情 杀进城来的程塑实在担忧沈越此刻的状态,怕沈越乱来,大军失了主帅可不是开玩笑的,影一他们又护着救出的小姑娘去了后方,程塑不放心,进来后就往城墙上来。 也是巧了,程塑功夫不咋好,边打边上城墙,身边还有峦山与一个近卫保护,可打仗嘛,战斗厮杀难免有遗漏,眼看着杀到城墙阶梯平台,城上飞来箭矢,峦山见状,猛地一扑:“将军小心。” 程塑被护着人是躲开了,好死不死后退的脚步一把重重踩在了一块绵软上。 程塑一呆,下意识低头一看。 嗯,是死尸。 不对,不是死尸! 察觉到脚下东西抖了抖,明显想缩的感觉,程塑紧握手中武器,脚下未松半分,反而暗暗使劲,快如闪电的伸手扒拉开盖在上头的尸首,紧跟着一个身穿大靖服饰,唇畔都紧咬出血却一声不吭的陌生面孔出现眼前。 嘶!程塑都替他疼。 “大靖人?” 对方眼里先是惊愕,随着程塑话落,紧跟着迸发狂喜,嗯嗯嗯的连连点头。 “啧!自己人啊……”,程塑退后一步,松开被自己狠狠踩过的手,朝着对方伸出手去。 对方见状,顾不得手疼胳膊疼,也顾不上额上的连连冷汗,赶紧伸手握上程塑的手。 程塑眼眸一闪,用力一拉,地上的齐吉尔顺着力道迅速起身落入程塑手中。 正当这厮觉得警报解除,自己可以趁机利用此机会逃之夭夭的时候,忽的只觉颈间一凉。 齐吉尔大惊,“你,你什么意思?我,我,你,兄弟,我们都是自己人。” 滚你娘的自己人! 程塑不为所动,手中刀锋往下又压了三分,脖颈露出血痕,齐吉尔瞬间吓破了胆,双腿颤抖,程塑冷笑连连。 “呵,自己人?自己人你抖什么?自己人的话,你看到我来,还踩了你的手,刚才为何不出声?莫说兖州百姓早死的死逃的逃,几近空城,便是还有人,你一平民百姓,身无战甲,不好好藏在安全地方等到大战过去,出现在外城墙阶梯之上,乱军丛中算怎么回事? 还自己人?呵呵!爷们我是弱不是傻,自小混迹狼窝,爷可是有名的混不吝,爷在跟那一窝子狼演戏的时候,你丫的还不知在哪里猫着呢,想哄爷?呸!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 齐吉尔……天不开眼啊! 怕死的齐吉尔这么一哆嗦,全给撂了。 程塑听完齐吉尔的话心中大诧,事情顶顶要紧,顾不上登城墙寻沈越了,与峦山与令一位近卫合力,抓着齐吉尔就下了城墙,决定把人先押赴大军后方看押。 先锋军指挥作战的将军郭凯,百忙中看到逆流而来的程塑,心中不由大骂了声怕死鬼,灭杀跟前俩胡兵,清空眼前地方,一夹马腹跑过来喝问。 “哼,程将军,不好好英勇作战,脱离了大将军的保护就怯啦?腿软啦?” 明显的讥讽程塑如何不知,只是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往压着的人一指,飞快说了事情经过,这位一听,脸色跟着一变,收了轻慢与瞧不起正色道。 “此乃大事,这人顶顶要紧,程将军,刚才多有得罪,请勿要跟我个粗人一般见识,眼下前方战斗正酣,在下走不开,这样,我派一队人马护送你们去后方大营,还请程将军务必看好这厮,多谢。” 程塑忙拱手:“郭将军客气,事关大将军,关系万军,也乃塑的本份,郭将军只管杀敌,这厮我一定看牢。” “好,拜托。” “不客气。” 双方就此分别,一个勇猛向前,一个逆流往回。 待到沈越终于灭杀觉罗罗,一刀砍下首级,大靖军队入城巷战,把胡狄杀的落花流水,大局已定之时,沈越见到了先锋将军郭凯。 郭凯不敢耽搁,忙把程塑抓住一知内情敌人之事这么一说,沈越当场色变,却还是忍着愤怒,坚持指挥作战,直到战事彻底作罢,把大半敌人留在了兖州,只留少数逃亡回胡狄王庭,沈越下令整军打扫战场,这才回了帅帐亲自提审了齐吉尔。 而这一提审,从齐吉尔口中知道了一切后,沈越彻底爆发了。 这年十月底,胡狄大势已去,沈越安葬了一众族人,上表朝廷,质问帝王沈家何辜,一并而来的还有北地胜利的捷报,以及附上了齐吉尔的亲笔口供。 李瑶光再听到关于北地消息的时候,新京已经飘起了雪花,朝廷的急报一封接着一封,她就特别留心北地消息,这才发现京都局势变幻莫测,为此季墨甚至改了出行计划留守新京,白日里去济世堂给吴爷爷帮忙,夜里回新海阁后李家隔壁院落歇脚,就这么默默的守护在心爱姑娘的身边,日复一日。 宫中皇帝捏着季墨上表,神情变幻莫测,深恨自己被利用,捏着供词当朝质问,秦相国却抵死不认,只说沈越无中生有,二十五年前之事完全是污蔑,还美其名曰他们可以理解沈越失亲的痛苦,原谅他一黄口小儿血口喷人。 掌管大靖朝廷半数力量的秦相国,即便这些年被削弱,那也不容小觑,帝王的一石二鸟并未成功,反而逼的一干秦党狗急跳墙,皇帝不得已妥协,也学起了沈越的拖字诀。 南地迟迟没有回音,转眼却断了北地供给,沈越故作不知,捏紧了秦相国二十五年前的叛国证据,同时派人加紧收集亲族被害的一应证据,忍着心痛开始再度整兵,继续在浊河以北清扫残寇,派兵南渡稳住大江以北之地,暗中统一北地。 与此同时军师徐成风将功补过,秘密献计,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靖就流传起了沈家受辱,宁死不屈,将军隐忍舍亲,百战保国的故事,自北往南,流传盛广,惹得百姓纷纷怜悯催泪,评说不断,一时间朝廷内外人心惶惶。 皇帝迫于舆论,不得已服软,昭告天下,误信奸佞,推出几个喽啰顶罪,而后再发令箭急招沈越归京,背地里却开始大规模征兵征粮了…… 一时间南地人心惶惶,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第三百一十八章 岁月悠悠暗呵护 新京新海阁。 冬日的天越发的冷,外头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下了一夜,地上一层的银霜。 大清早的起床,李瑶光就被三小的缠住了,后头还是兄长李栖枫出面,带着三小家伙去暖阁里上课,李瑶光差点都脱不开身。 趁着三小家伙有人制,李瑶光收拾了收拾忙要出门。 最近北地消息断断续续,有好有坏,是打了胜仗,姨父却一直没有来信,也不知大军驻扎的地方,是不是七济堂都隐遁了的缘故,他们彼此也没能通上信。 再一个沈家噩耗传来,李瑶光心有歉疚,当时未能出手及时救人,挂念姨父,挂念沈越,担忧之下,人在家里就坐不住,准备出门到外头秦楼楚馆,茶楼酒肆去坐一坐,看看能不能听得些新消息。 悄摸离开暖阁,制止想要跟随的黑旋风,得胜,还有懒洋洋的黄蹭蹭,才越过院中红梅,抬脚往外去,身后传来秋姨焦急的喊声。 “光姐儿天冷,这个您带上。” 手里被强塞进一个铜手炉,李瑶光笑着谢过,秋姨笑应,不忘叮嘱了声。 “光姐儿,今年的天冷的邪乎,夫人又只顾着前头的生意,根本顾不上家里,眼下家中炭火不足,粮食也怕不够吃到开春去,您看是不是得再备一些,我听说外头情况不大好,也不知明年年景如何?” 李瑶光秒懂,忙点头应:“秋姨放心,我心里有底,回头就去采买让人送家来,你们在家还好的,对了,天冷,洗衣洗菜你们也别用冷水,回头我再叫两车柴火回来便是,别俭省苦了自己。” “哎,哎,还是光姐儿会疼人,我醒得了。” 在秋姨的千恩万谢中,李瑶光捧着手炉出了门,外头一阵夹着雪花的寒风拂过,还是冻的李瑶光缩了脖子。 才出远门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嘎吱嘎吱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季墨,李瑶光诧异,驻足停留。 “大哥,今个你怎么没出门?” 季墨看了眼缩着脖子的人,快走几步到了近前,揭开自己身上的毛皮斗篷往李瑶光身上一披,上好的斗篷都拖地了,季墨也不以为意,只心疼的给李瑶光系着带子,戴上兜帽,口中教育。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穿这点衣裳出门?不像话!” 李瑶光多怂的,忙对着爹哥扬了扬手中手炉,“哎呀我穿的不少,而且我还带着手炉呢,不冷。” “呵,不冷?不冷你缩什么脖子?” “额……”,这个她好无言以对,总不能说是下意识就喜欢弯腰缩背吧,李瑶光赶紧转移话题,“哎呀,不说这个了,大哥,你今个怎么没去济世堂帮吴爷爷?” 季墨白了李瑶光一眼,隔着斗篷拽住李瑶光胳膊,小心护着,边走边回。 “下了一晚的雪,天寒地冻,求医问诊的人不会多,济世堂也并不忙,我自是不去。”,即便有人,师兄那边人手不少,自然不会忙不过来。 自己日日去,不过是某人一直觉着自己闲得慌,每日都问都催他去忙,不得已为应付她自己才借口干的事情罢了,可惜,小妮子一直不解风情,他也是没辙了。 让他更没辙的是,这小妮子还煞有介事的点头,“哦,这样啊,那你现在出门准备去哪?” 去哪? 季墨又想翻白眼,好想就此不管不顾,说明心意,不再等她开窍醒悟。 可看到对方直勾勾看向自己不带一丝杂念的眼神,季墨叹气,只把手中人抓的更紧了些,自是不会说,自己在隔壁偷听到她院子里的动静,知道她要出门才特特赶着出门巧遇来的吧? 季墨眼波一转,也找了个借口。 “哦,大雪来的突然,这边我什么都没准备,天寒地冻,吃饭都难,我得去买点炭火什么的。” “这样啊。”,李瑶光随即发出邀请,“大哥,吃饭有我呢,咱们一家人,都说让你每日过来咱们一起,你非不听,这回你必须听我的,从今个开始咱们两家合伙,你一个人也不必单独做,没得麻烦,我这边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至于炭火……嗯,屋子里总得生火盆,这个必不能少,正好我也要买,咱们一道昂。” 季墨暗暗勾起唇角,眼底都是笑意,想都没想点头应下,“成,都听你的,那便一道。” 两人就这么出门,只是炭火柴火这个天在城中可买不到,进来就被人给抢了,不得已只能出城去寻。 路过成衣铺子的时候,季墨不由分说的拉着李瑶光进去,给她买了身合体的皮毛斗篷,不顾李瑶光反对,暗暗给了银钱,这才又拉着人去济世堂赶了辆马车,二人这才出城。 一路艰辛,好不容易在城外买到了柴火炭火,归程的时候雪又大了,二人忙活大半天又累又饿,见身后几辆车上押车送炭送柴的伙计也疲累,眼看着就要入城,看到城外一溜沿街冒着热气的铺面中人影晃动,正是热闹,李瑶光心念一动,拉了拉季墨胳膊往前一指。 “大哥,我饿了,不如去坐坐?” 季墨想到什么,眼眸一暗,“这里你吃得惯?要不进城找个好味道的酒楼?” 李瑶光才不干,一路出城的时候,那些热闹的地方许是因着天冷都没什么人,打探消息还就得是眼下这地方。 至于吃不吃得惯,她什么苦没吃过,饭食而已,热乎就成。 李瑶光一摆手,“就这里,我吃得惯。” 得,还说什么,自己认定的人,惯着呗。 季墨不停在心中安慰,小妮子这有深意的举动是在关心亲人,而不是为了那什么劳什子的沈将军,无奈点头应好。 才一靠近,季墨才跳下马车都没来得及扶李瑶光下车,大车店的门帘就被掀开,出来一机灵伙计。 “客官好,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扶着季墨胳膊蹦下车的李瑶光忙道:“劳驾,打尖。” 季墨跟着点点头,随即指着身后几辆车上的车夫吩咐:“劳烦小哥,后头几辆车与我们一道的,麻烦把车架安排一下,人也安排一桌饭食。” 小二哥麻溜的应了声好,热情的把李瑶光他们往里头暖和的大堂领。 一进来,季墨忙着给李瑶光脱下披风,李瑶光的注意力则集中在了大堂中,那些龟缩在此并未进城的百姓身上。 只听这些喝着小酒,吃着小肉的汉子们,互相调侃打屁道。 “妈的,这雪要是再不停,老子怕是得喝西北风了。” “嗨,谁说不是呢,最近米价又涨了,老百姓活着难啊。” “北地不是已经打胜仗了么,怎么粮食还是不够吃?朝廷这些当官的都是干什么吃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冬日闲话日艰难 “对啊,打了胜仗,按理,往后大军班师回朝或者朝廷北归,咱们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鬼!怎么可能不难哟!没听外头那精忠报国唱的?比射雕里的郭大侠结局还惨。” “嘘,老哥,别说了,小心上头。” “呸,上头什么,老子才不怕!” “是是是,您是好汉,您是不怕,可是我们怕啊,没见着几天前的南山居茶馆,都因为妄议朝廷被五城兵马的人封了么。” “真的假的?就唱个戏说个书而已,这就封啦?不至于吧?” “哼,什么不至于,老哥你不会没听说吧?” “听说什么?兄弟,昨个哥哥才从南疆过来,真不知内里,还请老弟给说说,来,哥哥请你喝一杯。” 这人接过对方递来的酒杯,豪迈的干了一口,一抹嘴,凑头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 “老哥,我跟你说说,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嗯嗯,你说你说。” 边上有人就不服,“切,神经,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兄台,你也与我一杯酒,我就告诉你,反正我也不怕,如今京都内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朝廷不做人,人定北大将军前线搏杀,背后家人却遭到陷害,还是当着大将军的面无辜枉死,多惨烈的呀! 朝廷不仅没有赏功安抚,只顾召唤大将军南归,人家能乐意? 戏词里不都是那么唱的么,指不定那什么兔子死的。” “那是狡兔死良弓藏!” “哦哦哦,对对对,就是这个话,功高盖主呢!沈家,惨啊!难怪的大将军不敢回,城里闹的慌……” “可不是,近来大街小巷说的那些故事,人们口中议论的那些你们还听的少么,要是我是大将军,指不定早反……” “嘘,要命了!这话是能说的?” “哼,怎么不能说,我就说!明明就是上头那位跟朝廷都是一群窝囊废!眼下明明是打了胜仗了,大家伙的日子反而更苦,吃不饱不说,活都活不下去了,还不让人说,我呸! 前个我大哥就被征兵走了,你说仗都打完了,还征的哪门子的兵?不会到时候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唉,是啊,仗都打完了,征兵作甚呢?” “怕是……” “我听说北边日子现在好过,大块大块的土地都空着,要是归乡或者移民过去就能有土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应该不会吧,朝廷没说呀?” “嗨,眼下这世道,朝廷是没说,可朝廷不是也没往北边去么,说实在的,我倒是愿意相信定北将军,毕竟……”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这些都是上头斗法,咱下头的都不知道,保险起见,还是再看看,再看看……” “也是。” 李瑶光与季墨二人叫了几个菜,边吃边听,从南来北往的这些人口中,得到的也全都是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二人极力从这些消息中截取有用消息,对于北边的亲人,李瑶光却越发的担心,不由求了季墨,看看能不能让还在北边的营业的七济堂,看看能不能联系上自家姨父,季墨自是应了,加紧就办了。 等待期间,风云变换依旧。 没等新年,朝廷赋税再涨,征兵征粮让那些本就食不果腹的家庭雪上加霜,商家富户都没少被拨盘。 他们都顶不住,更何况是普通人?多少人家在大冬日里不得已卖儿卖女。 然而更坏的是,新京乃至新京周近的七济堂,包括京都济世堂在内,莫名受到针对打击,扰的季墨头疼,暗查了解后发现,背后始作俑者竟是韩国公,季墨瞬间了然。 当日他下的毒,要的就是周盖世那厮去死。 所以韩国公拿着也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阎罗令让他出手治疗的时候,季墨第一次破了阎罗令的宗旨,借口他人陷在北地一时不得归,只让七济堂其他大夫去治疗。 那毒是他最新研制出来的,师兄都没见过,从下毒到毒发都是潜伏期,一旦爆发,救治根本不及。 他很放心下头的人去治疗,师兄出手了都不怕,该死的还是死了,只可气韩国公那疯狗,唯一的儿子死了,人疯了,找不到仇人,就跟神经病一样,不惜一切代价迁怒七济堂,动用一切力量打击七济堂。 他倒是可以利用人脉反击,可是没必要,因为眼下的局势特别乱,季墨预料许有不好,有心潜藏之下顺势而为,干脆做出七济堂受到韩国公疯狂打击无以为继的模样,新京以及周近所有七济堂如北地一样进入影遁。 保险起见,冬叔,吴爷爷他们也都被季墨安排去了七济堂大后方的总部潜藏了起来,唯有季墨放心不下李瑶光独自留下,一时间倒是失去了好多的消息来源。 等人都走了,事情料理妥当,事后季墨也是唏嘘,还真叫这韩国公这老狗错有错着! 不过暂时季墨没动这厮,毕竟他们损失不大,而韩国公……此刻的朝廷需要这么头疯狗与秦相国一党保持朝廷三角局势,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这个世道更乱。 季墨冷眼看着这些风云变幻,人却彻底闲了下来,没事干,连济世堂都关门了,正好天冷,他就窝新海阁里,自己的院子也不呆,日日窝在隔壁李家小院不出。 就可怜了李瑶光,天天被一个爹哥,一个兄长逼的学这学那。 特别是爹哥,看她的毛笔字如狗爬,爹哥强迫症犯了,与李栖枫这认真尽责的兄长一起,跟哼哈大将一样,日日抓着她与三小家伙一道练大字。 今日也是一样,才吃罢饭,几人窝在暖阁开课,正埋头伏案,忽的,院门就被人从外啪啪拍响。 厨下忙碌的秋姨不敢耽搁,沾满水的双手擦拭着围裙,脚步匆匆赶紧开门,已经完全康复的黑旋风尽职尽责跟在后头。 一打开门,卢青一头扎了进来,黑旋风见是熟人,一扭头,留下一串爪印回了窝。 秋姨见了急匆匆的卢青疑惑,才要问来意,卢青就急吼吼道:“秋姨,季东家是不是也在李东家这儿?” 秋姨见卢青表情不对,忙点头,抬手往院子里暖阁一指,卢青顾不上多说,撒腿就往暖阁跑。 暖阁里季墨耳朵灵,听到外头动静人就动了,才开门就迎到了奔近差点滑倒的卢青,季墨忙一把扶住。 “卢大哥小心。” 卢青勉强站稳,双手紧紧拽住季墨胳膊,看向季墨身后抬头朝自己望来的人。 “季东家,李东家,大事不好,前头来了一队人马,头顶两个口的,来者不善,想对新海阁下手,现下顾东家与程夫人正在前头顶着,二位快去看看吧。” 第三百二十章 新海阁危机袭来 季墨与李瑶光一听急了。 李瑶光丢下手里软趴趴的毛笔拉上季墨就走,李栖枫也担忧,忙安顿好三小的,叮嘱秋姨她们几个看顾还,也急急起身跟了上去,连披风都来不及穿。 四人一路匆匆从后头赶到新海阁前头的时候,顾卿与于媚雪正带着新海阁几百号员工堵在大门口与来人对峙。 李瑶光与季墨快速上前,季墨往前一站把三人一挡。 李瑶光一手一个,忙拉住自家小姨与顾卿的手,低声问,“小姨,顾姐姐,怎么回事?” 二人脸色十分不好,于媚雪回拉着外甥女的手,点着来人压低声音道,“来收税的。” 李瑶光:“收税?昨个不是才来过?咱们不是才给了一笔?” “呵!”,顾卿跟着冷笑,“可不是么!何止昨天啊,乖,姐姐给你算算啊,从半月前,这各种苛捐杂税就来了……” 见身为男子又是东家的季墨出面跟前头的人交涉去了,顾卿得以喘息,得以有机会拉着李瑶光,气哼哼的给她掰着手指头。 “前个来的是户部的,昨个晌午是防火局,昨个下晌来的是道路司,今个这一大早的更过份,来的是兵部,说我们新海阁人员多,不从军者众,怕是有隐户,他们要来彻查,顺便收丁口税。” “丁口税?”什么鬼! 李瑶光也是了解大靖收税制度的,知道收丁口税收到自己头上,很是莫名其妙。 顾卿见李瑶光吃惊,呵呵又笑着讽刺吐槽。 “你也吓了一跳,很想不到吧?朝廷这些衙门怕是不是都疯了,这不是要自毁根基吗?” “嘘,顾姐姐,慎言。” 季墨看似在与来人交谈,其实一直一心二用,分心留意着身后的对话。 听得三人的话,季墨眼眸暗沉,虽说他不怎么在意钱财,可新海阁乃是自己心爱姑娘为了朋友,为了志趣开设的,他自是要为她保全。 再看眼前一行人,季墨压下眼底的冷芒,对为首来官比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 “这位大人,在下与兵部尚书陈大人乃是旧友,大人这般兴师动众到我新海阁来怕是不妥吧?” 来人一挑眉,“陈大人?你是哪位?” 季墨看对方态度缓和了些,朝着对方一拱手道:“在下乃是新海阁东家。” 话落,季墨朝着顾卿与李瑶光投去一个眼神,二人瞬间秒懂,赶紧示意卢青奉上好处。 卢青不敢耽搁,忙转身往账房去,李栖枫见状担忧,抬脚也跟了上去。 不多时二人同来,李栖枫护卫边上,卢青手里的托盘上端着一盘银子,十两一个,足足二十个。 到了近前往季墨身边一站,季墨一昂头示意卢青奉上,口里客套。 “这位大人带着兄弟们忙活一场甚是疲惫,小小心意,算我新海阁请大人与诸位兄弟喝茶。” 对方乃至对方身后跟来的十来个兵丁,眼底立刻闪出欣喜。 领头的人一挥手,叫亲信先把银子收了,对于季墨要借一步说话的要求,对方半点不含糊,两人被卢青与李栖枫引领着去了会客厅,剩下的人李瑶光与顾卿还有于媚雪安排,叫人好生招待,新海阁这才得以恢复正常营业。 忙完安顿好这些,李瑶光与小姨还有顾卿到会客厅后的雅间坐下,就听得前头会客厅季墨他们的谈话传来。 “大人,近来这是怎么回事,这收税的频率怕是有些不对吧?而且以前税务不都是户部的事情么?怎么现在是个衙门都出来收税,这么乱,陛下与朝廷都不管的吗?” 对方得了好处,二百两与兄弟们分出一些,自己起码能落到手一百两。 可怜他一年俸禄不过二十两,曾经的家当都舍在了旧都,到了新京重新开始,真是困顿;而冰炭银子却逐年减少,有时甚至还发不下来,或者发下来的东西根本是鸡肋;下头倒是有孝敬,倒是也可以捞偏门,只是如今这不是世道不好,他的灰色收入跟着也逐年减少么。 咋一下得了百两雪花银,不惨一丝假,这位京官儿心情一好,倒是也不介意与季墨说上一说。 “呵呵,季东家有所不知,陛下与朝廷眼下忙着大事,沈将军宣召不动,北边怕是……咳咳,陛下因此调度朝堂,昨日大朝会上,朝中再度大动荡,好些衙门里大人告老的告老,调度的调度,我们陈大人也年迈管不动事了。 新来的韩国公监管兵部上下,指着陛下旨意说征兵不足,丁口短缺,且补缺额丁税的银子也不足,为保大计,撇开秦相国掌管的户部,自主补齐丁口缺额的税务。 这不,本官也是不得已啊,你们新海阁人丁这么多,上头也是怕你们藏有隐户,这才,呵呵……” 七济堂一关,他的消息耳目倒是闭塞了,这恐怕不行,回头就得把这些铺排开去,免得危机来自己被动的很,更怕乱世再临,自己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季墨心里琢磨着,面上却惊诧道。 “大人,这不对呀?大商家不说大靖多得是,就是新京内,奴仆伙计遍地的大商家也尽有,那为何其他地方没有这些名目?单单就我们新海阁呢?” 哼!什么管不动,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还有那周老疯狗,还隐户!亏他想得出来! “大人,我季墨也是老实本份的生意人,我新海阁更是循规蹈矩做生意,老老实实为国纳税,朝廷但凡有要求,身为大靖人自是义不容辞,我们配合,我们体谅,我们为国做贡献,我们交。 可这才几日,什么道路税,防火税,连出个夜香也要收,扒皮一层又一层也就罢了,眼下又说我们背着衙门藏隐户,要交丁口税,这实在太离谱。 大人我们新海阁用人从不买卖奴仆,只用雇工,根本不存在隐户这么一说,顾工在家已经缴纳过一次,再收一次,这不合规矩吧? 大人,如此不公之事,朝廷如何服众,且莫说我们新海阁才开多久?底蕴不足,即便是生意好,再厚的皮也经不住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扒,您说是也不是?” 这人良心不还算泯灭,颇为不好意思的笑,见季墨态度强硬,看在钱的份上,这人软了软。 “呵呵,那什么,季东家,有的话本官也不好说啊……” 季墨秒懂,朝着边上的李栖枫使了个眼色,李栖枫也秒懂,不多时又找到卢青带了一盘百两的银子,默不作声的就搁在了季墨与对方中间的桌案上。 待到李栖枫退下,季墨把托盘往前一推,“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第三百二十一章 新海关百姓脊梁都压弯 哇撒,又是一百两,加起来足够自己把家小安顿回老家暂避了。 这人笑呵呵的把银子一个个捡起来收好,也不嫌弃重的慌全塞怀里,这才端起跟前茶碗一口抿尽,凑近了些,与季墨指点明津道。 “季东家,明人不说暗话,本官也不白拿你的好处,只想说一句,树大招风啊季东家!” 新海阁盘子搞的这么大,远近闻名,以前各个达官显贵都来耍,为此大家都以为新海阁背后东家了不得,可随着现下一次次收税上门,不管多少新海阁都闭着眼隐忍下来,明显无人撑腰模样,上头那些狼岂能不动心? 这么块大肥肉,讲真,要不是自己没那个能耐,他也早就躁动了好吧! 季墨实在是不知,他们的隐忍保全,不想多事,想为陆家沈家保住份额的心,竟是让这些人闻到了腥味。 都这个节骨眼上,这些人不想着稳定局势,竟是还想着如何捞好处,也是能耐! 如此大靖,可能不亡? 压下心中戾气,季墨忍了,就听眼前人继续道:“贵阁实在是太出头太大了!名声大,地方大,人又多,日进斗金,谁不觊觎?季东家,本官若是你,定是趁着还能自由的时候赶紧找到后路,如若不然……” 季墨秒懂,忙朝着对方拱手:“多些大人指点迷津。” “诶~本官也是老实人,是收了银子的。” 季墨一噎,这倒也是,比起暗处的那些豺狼虎豹,眼前的人还真就算得上是个老实人。 至于丁口税,他宁可把银子撒水里,也不想便宜某些豺狼,李瑶光与顾卿身为东家,不用说自也是这个意思。 季墨便请求对方拖延几日,说是他们先盘点好阁中人口才好缴纳,阁中资金不足也需筹措云云,老实人拿了好处,自是放行。 等客气的把人送走,里头的李瑶光与顾卿还有于媚雪齐齐气哼哼的出来了。 “这世道太难了!” “唉,可不是!大哥,你说我们这新海阁还能开得下去吗?” 开不开得下去? 想开自然是能开的,毕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只要她想,他豁出去也会叫她如愿。 可坚持的意义是什么呢? 人都活不下去,谁还有心思玩? 来新海阁的人,从今往后怕只能是达官显贵了,这从近来的营收以及入阁情况就可知一二,而眼下这里还被人打上了主意,而背后另外两个东家,他们却是一点也不能露的。 如此…… 李瑶光叹气:“算了,眼下看来,不如暂时关闭吧,只是可怜这些做工的人,若是没了这份工作,如何糊口啊……” 于媚雪与顾卿知道李瑶光担忧,可是他们眼下不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不是么,叫季墨出手保住新海阁付出代价绝对巨大,且还可能拖累已经影遁的七济堂,比起新海阁七济堂的人更多,也更重要,得不赏失的事不能做。 于媚雪怕季墨冲动,也担忧自家孩子心软过不去,忙就揽着李瑶光安慰:“光儿,小姨知道你心软良善,可咱们这不是没办法么,你也不能任性,墨哥儿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啊,你要是想,这孩子就容易脑子发热,一旦拖累墨哥儿,就等于扯着整个七济堂下水,这绝对不行!而且这乱世,咱吃的亏还少么?好孩子,得不偿失的事情我们不能做,你说呢?” 顾卿也跟着连连点头跟着劝,“对的光姐儿,你小姨说的对,我们不能拖累季大夫。” 李瑶光叹气摊手,“小姨,顾姐姐,我知道是这个道理,也绝不会让拖累大哥,我只是,只是心有不忍,咱们不开阁,日子尚且能过,可下头这些人……唉!顾姐姐你一直在阁中忙碌没出去过怕是不知,眼下外头的人太难了,多少人无以为继,家中无有隔夜粮,逼的多少人寒冬腊月里卖儿卖女,老百姓的境况怕是不比当初遭难的北地强多少,我能力有限,帮不了外头的人,可如果阁中的这些员工都保护不了,我,我……” 不是她圣母,而是因为生活在过真正的太平盛世里,看到过祖国的繁荣昌盛,看到过人民的丰衣足食,当那些已成为寻常,成为固有的认知与应当,她才会对眼前的国家失望,才会不平,才会痛心,才会不忍,才会过不去,才会更觉得祖国的强大,曾经的一切是那么的难能可贵,也才更想家,想回去…… 想的抓心挠肝,哪怕那个家,那个时代,她没有亲人,却还是怀念那里的一切,好想好想,宁为孤独者也想为那太平犬,而不愿做这乱世人。 李瑶光愣愣站在那里,她的沉默,让跟前的人俱都担忧心痛。 于媚雪心疼的一把将李瑶光揽在怀里,一下下摩挲着她的后背,轻柔道:“光儿,我的孩子,你的心小姨知,我们都知!可是光儿啊,咱们能力有限,别怪小姨自私,这乱世里,咱得先保住自己才能想着保住他人。” 是啊,这不是她的年代,这里是古代封建王朝,是乱世后再起的乱世…… 季墨冷眼看着,无法把心爱姑娘揽入怀安慰,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忍住冲动,开口安慰。 “瑶光这样,新海阁暂停营业,我们的伙计不管男女,不管老少,都可领足三个月的工钱,这笔费用,从我的份额里扣,另外新海阁种现藏粮食,除却我们自己人一年所食的,剩下都拿出来分给他们,若是不够,七济堂那边还有,我可以全部拿出来,再来若是新海阁再开,我们也可再聘用他们回来,工钱涨一成,行吗?” 李瑶光震惊的看向郑重望着自己目光灼灼的人,心中震动,提议很好,她却不能理所应当的受了。 “可以这么办,但是大哥,新海阁是我们大家的,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顾卿卢青也忙道:“对,不能让你一个人付出,也算我们一份。” 李瑶光:“还有,即便陆放、沈越他们不在此,想来以他们为人,该是也会赞同我们的决议,他们也得算上,七济堂的东西一点也不许动,大哥,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咱们不能这么公私不分。” 季墨心中狂醋,十分恼火,抓心挠肝的,就是不乐意李瑶光惦记某人,一听到她一口一个沈越啊,还一副关切很了解为他,为做主的模样,季墨就自己脑补,然后醋的飞起。 不过此情此景,为了小妮子开心他还是忍下,点头应下,“可!” 就这么的,几人埋头一商议,算是定下了新海阁的事。 至于关门后还有人打新海阁主意,季墨会着手动用往日人脉处理后续。 而且哪怕地盘被抢了,将来也不是抢不回来,地方丢了可再弄,人走了可以再招回来,一切待到世道平稳都可继续,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全自身。 看着李瑶光三个埋头商议,于媚雪隔着门窗看着外头又下大了的雪不甚唏嘘。 “如今这世道,我们这样的人家都活不下去,外头那些百姓可怎么过?眼下怕是也只有那些世家贵族,估计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吧?”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世家百态祸根起 是于媚雪唏嘘的这样吗? 其实不尽然,这些人,其实也在自危。 江南豪族,大靖朝兴起的两家世族,以及从前朝就存在至今的几家世家,近来日子也不大好过,各家各族最近接连收到了朝廷旨意,看到上头要让他们大出血的征调令,这些世家脸色很难看。 他们的确是大家族,代代积攒,家资丰厚,不说富可敌国, 王天横瞬间移步来到了子龙的面前,一记重拳挥向子龙的面庞,子龙也没给他机会,右手死死包裹住王天横的拳头,抬腿横扫向王天横的腰部,王天横立刻抬腿。 “指挥使有何良策”众人问道。刘诞的官职是指挥使,是凉国最为奇怪的职位。因为这个职位毕竟是元明两代才有的。 屠苏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要出去,然而已经找不到来时的门了。 “只是胎儿着床不好,这种现象其实很常见很普通的。你要相信这只是个意外,你们以后一定还会有宝宝的。”汪洋想了想才发现因为知道实情,他差点就忘了这个最简单常用的说辞。 “我已经嫁人了。对象你也见过不是吗”聂婉箩撇转目光淡然说道。 黑雾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罗杰船长举起了右手,罗杰船长只感觉脚下的飞行器一顿,猝不及防之下,罗杰船长一个踉跄,差点摔落飞行器,幸好他及时稳住了身体。 聂婉箩不禁苦笑,她何曾真正从心底恨过他,怪过他她只是没有办法面对而已。 这一回,他们一方面用粮草当诱饵,设好伏击;另一方面又用师父和几位元帅当诱饵,两头设下伏击等候着飞兽王前来袭击行动。 “你先去看伤要紧。”秦政扶起秦智星,走到墙边按下一个按扭叫来了司机。 “那你为什么要上这想靠赌博碰碰运气,赢来了你父亲的手术费”听到皇甫一辰的话,陈一惠点点头。 李瑾这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顿时把众人方才高涨的热情浇灭了大半。 这么狠的人,这么不把人命当人命的人,真要来找他的麻烦,那他还有命活吗 狼口要塞的冲突,一定程度上使得格林一行人的暴露在了帕罗米亚王国高层的眼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从狼口要塞离开后,格林就开始考虑新身份的问题。 而那些强盗,仿佛感觉到了黎天的失望,竟然在这时,驾驶着两架同样的飞行器,直接来到了对面。 齐家两兄弟,看着那倒地不起的铁皮猪,神情震动,没想到黎天的实力竟然这么强大。 大姐也想过调解父亲和丈夫之间的矛盾,可努力了无数次,都没解开,最后大姐甚至因此得了抑郁症。 这一块地也是在场来参与竞拍的这些公司或者人员的最终目标,因此竞拍的非常激烈,价格一下子就飙升到了万。 “知道了,大哥!”听到还有机会做这一票大生意,络腮胡语气中满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李瑾、欧鹏、萧嘉穗领着人马,到了济州官军,也就是中间的那座营寨前,既不嘶喊也不冲杀,只是在百五十步之外列下阵型。 几乎下意识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猿灵,此刻的猿灵散发出的气势只有鬼帝境界,更是让有些人心中一沉,有的甚至开始埋怨猿灵托大,不早一些出手阻止封印的开启。 第三百二十三章 风雪新年夜来人 冬日雪化了下,下了化,就在这一年新春佳节,百姓们在紧张与困苦中狼狈苟活之际,北地有两封书信跨越千山万水,千难万险的送到了家里。 是的,就是当初李瑶光买的,那个位于锣鼓巷的家。 自打新海阁关闭后,他们就从新海阁搬了出来,便是顾卿他们都住进了有钱后在郊外置办的庄子,季墨倒是脸皮厚,借口无处而 石经寺祖师智禅继续对他说道:“对了,徒儿,你那幽幂地府阎罗王,在三百年前是我再三十三天凌霄宝殿上的一个同事,这是我的名片,你拿着它到幽幂地府阎罗殿上,你把我的名片递给他,他会跟你一些宽大处理的!”。 “自然是灭口,留下他们也是祸害,你赶紧去办!”风绝不假思索地答道,诸人都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神色,龙泉应了一声,立即匆匆离去。风绝这才重新会过头来看着那个周身大穴被制的首领,眼中的讥诮之意愈来愈浓。 中午吃完饭,宇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不光是今天,从昨天就一直不开心,闷闷不乐的,我也说不出来为啥,宇也没告诉我。 之前闯过的十三个层,每层的boss都已经很久还没见刷新了。 二郎神真君见渭水河禁卫军当中,一个手拿钢鞭的黑汉大将模样的禁卫军大将向他冲来,他对这提钢鞭的禁卫军大将喊道:“来者可是渭水河禁卫军元帅李天帮么”。 “这里是两千万,算是肖某的一点意思吧!”说着,肖南天从衣兜之中掏出一张支票。 屋子里面的一口大米缸也被打翻在地,白色的大米散落一地。桌椅却是完好的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凹凸不平的青泥地上有很明显被人用脚旋扭所造成和印迹,翻露出来的青泥还是新的,显然是刚刚造成的。 一出屋外,老宋只向四周瞟了一眼。周围没什么人,这儿清军管的严,没人敢来尤其是在这大雨如注的时候。这一瞟并不妨碍他动作极为轻灵的闪到王昌背后,只伸出两个指头在王昌身上点了几下。 “赖局长这话的意思就是让辛某拿着脑袋等着别人去砍了”五哥冷冰冰的说道。 见此狐狸精一起扭头,俱不认得她,一狐狸精说道:“你是哪山的狐狸精,敢跑来多嘴多舌”,众狐狸精龇牙咧嘴,便要撵她出这华清园。 来到了地方,我瞬间就松了一口气,大致的瞥了一眼,除去王涛王老大之外,高义、王胜等人都在,这也代表着我应该是没有被发现。 ‘金菊’说着微微一顿,就算没把话说完丁枫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此时我完全幻想着喝醉酒的状态在演戏,我想大概喝醉酒跟被下了药的感觉一样吧,都是神志不清,然后晕乎乎的。 凤惊澜差点把自己呕心到了,媚眼一扫,轻巧的避开了他的狼爪,钻进屋内。 看端木若青的架势,自己跟她借一些灵石恐怕还真有些犯难,她还真不一定肯借给自己,既然是这样还不如按照丁枫说的分期付款呢。 那人,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乌黑的长发束起,头戴着冠冕,系着明黄色的冠绳,冠冕顶的中端镶嵌着代表着水之国的湛蓝色宝石,细细的珠链流苏垂落在两边,尊贵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就算是有人对公司不满,那钱也可以解决一切,更何况在岛国这个国家,钱解决不了的问题,那还有其他很多很有效的办法嘛。 第三百二十四章 心悦卿卿是什么鬼 影一看到她的人,眼里迸发出惊喜,话不多说一步跨进,甚至都顾不上身后的骏马,到了李瑶光跟前单膝跪下,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铁画银钩的信件双手奉上。 “姑娘,影一奉主上之命,特来给姑娘送信。” 李瑶光忙扶人起来,顺势把信接过,“影一你怎么来了,快,快起来,外头冷,屋里说话。” 影一却不起,想起自己秘密来时主上对自己的殷殷叮嘱,还有主上那诸多的愧疚不舍,影一发誓,必须得替主上达成所愿,毕竟主上他年纪轻轻却太苦、太累了,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若是再失去心爱姑娘,他简直不敢想主上会变成如何模样。 因着这份私心,影一长跪不起,坚持道:“还请姑娘先看主上的信,姑娘看完,应我主上,小的才会起来。” “这是什么话,这大冷的天。”还赶鸭子上架的,手里的信莫名让李瑶光觉得有几分不好,同样的季墨也感到了浓浓危机。 看向地上长跪不起的人,季墨冷冷一笑。 想威胁他宠都不够的人,这家伙好胆呢! 反正这也不是自己的人,跪死都不关他的事,只怕小妮子伤心为难,季墨先一步大踏步行到二人跟前,根本不给影一机会,一伸手,用上内力,架着影一就起来了。 可怜影一,也是当世高手,却挣扎无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对方强势扶起,心中大惊,很是错愕的看向眼前这轻飘飘,看着仿佛没有一点武力值的大夫,是的就是大夫! 李姑娘的义兄不是个大夫么?怎么? 想不到竟还是个高手! 而且对方的态度,还有看自家主上心上人的眼神……影一的心莫名狠狠跳了跳。 李瑶光却没察觉二人官司,见爹哥把影一‘好心’的扶了起来,李瑶光忙嘱咐秋姨他们把影一的马牵进来,见秋姨院门关上,李瑶光招呼影一。 “影一,你一路风尘仆仆肯定累坏了,眼下大过年的,有什么事等吃了饭再说可行?来来来,你跟我进来,咱们先用饭,等吃完了我保证第一时间看你家主上给我的信成不?” 自认武功高强却不是季墨对手的影一被架着,加上此刻被带进屋子,被一屋子的人看着,影一还能说什么,只得认命点头,而后又被季墨架到了李栖枫身边落座,季墨顺势把他夹在中间。 影一倒是还待再说,却不是季墨对手,只得认命点头,却一眼一眼的巴巴看着李瑶光,可怜兮兮的。 再配上他那满身的风尘狼狈,李瑶光心有不忍,示意影一先吃着喝着,自己则是刮开了信封上头的火漆印,取出了信件打了开来。 边上季墨手指微动,下意识摩挲着,鬼使神差的起身挪到李瑶光身后,越过她的头顶探头看来,而后脸整个就黑了。 瑶光: 见面如字。 当日一别,甚是想念,问卿可好?可安? 说来冒昧,却是越之真心,夜半无人,每每想念,虽羞于启齿,却捧一腔真心,窈窕淑女,君但求,越心悦于卿,越想陪你誓定山盟,盼你安,愿你好,此心永不变,无论海枯石烂。 今越身受负累,身后尸骨累累,族人亲朋,手足兄弟,泣血饮恨,笔笔血债,越为唯存血脉,夜不能寐,如何不报? 今纳娶之举,迫于无奈,实非越所愿,盼卿明我心,望卿宽恕谅越一回。 卿请放心,越待卿之心日月可鉴,待沈家沉冤得雪大仇尽报一日,若卿不弃,越许鸳盟,八抬大轿,以正妻之礼迎娶卿卿,必不复等待之谊。 歉疚深深,无以复加,可若失去,越自痛不欲生,越自知,此求乃越之私心,卿若怜我,等我归可好? …… 不是,这一句句的都是嘛意思,自己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李瑶光捏着手里的信整个人都傻了,莫名怀疑信的真假,这真是沈越那厮写的?还是写个自己的? 边上季墨却看的血气翻涌,冷笑连连。 果然啊,姓沈的那厮就不是个好东西!还歉疚,还痛不欲生,还怜他,他呸!真是恨不得立刻冲到北地与那所谓的大将军打上一场。 边上影一见李瑶光看完呆滞住了,满以为她是被信里内容气到了。 也是,想到主上即将纳娶进门的两位侧夫人,想到来时自己第一次看到主上的失态,影一急忙解释。 “李姑娘,我家主上为人你是知道的,他也是被逼的没法子啊,朝廷吃人不吐骨头,当今与姓秦的合谋坑害沈家,主上上表,朝廷不为所动,暗地却停了北地一应供给,北地再度民不聊生,主上为求自保,为亲报仇,不惜为抗衡朝廷,大军却是要吃饭的!北地更不能丢!朝廷也需要为大将军说话的人!我家主上这才不得已才妥协,姑娘莫要醋了才是,我家主上心里只有您。” “醋,醋了?我吗?” 李瑶光心里只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她就说嘛,手里着信怎么看怎么别扭,莫名其妙,还说她醋了,她什么时候醋啦? 对于沈越,那不就是她曾经共患难过的一朋友吗? 既是朋友,她为何要醋?这厮纳妾也好,娶妻也罢,与她何干? 还等他来娶她?妈妈呀,要不要这样莫名其妙! 李瑶光听着影一一脸捉急的乞求,再看满屋子的人目光都朝着自己看来,她脚尖抠地,又囧又尴尬,真是恨不得当场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季墨早不能忍,却也不能动手,轻轻伸手拍在李瑶光的肩上,忐忑又担忧,又愤怒又庆幸的提醒。 “瑶光你莫说话,你还小,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婶娘还在此呢,乖,把信给婶娘看看。” 得了提醒,李瑶光恍然大悟从震惊中醒来,手里的信就跟烫手山芋一样,急忙往眼中满是关切担忧的小姨手中塞去。 这反应倒是把影一看急了。 因为他发现,李瑶光的态度真是一点也不想沾染这一茬呀,还待再开口,不想李瑶光早有防备,忙晃着手里另外一封还未来得及拆开的信笺借口道。 “那什么,影一啊,我这还有一封信,估计是我姨父来的,事情也紧要,你先别急啊,容我先看看。” 李瑶光头皮发麻,只觉眼前爹哥眼睛绿,影一眼睛红,大家目光都充满奇异神色看着她。 乖乖嘞,这场面,她可不得缓缓。 李瑶光顷刻间化为弱鸡娃,背过身,吞咽着口水,爪子甚至都有些小抖的赶紧打开手中信笺,入目所见,全都是姨父的殷殷叮嘱。 第三百二十五 拒的严词不拖泥 见李瑶光模样,于媚雪心疼,看把她家孩子给吓的! 虽不知内情,于媚雪却已先忌惮上了,恨恨的接了孩子递来的信,快速看往里头内容,脸色瞬间青青白白,樱唇轻颤咬出血痕,极力压下怒气,暗骂贼小子勾搭她家孩子,却也念在对方乃保家卫国的英雄,忌惮丈夫眼下还在人家帐下做事没敢撕破脸。 于媚雪死死捏着信,强颜欢笑,招呼李栖枫与季墨安顿影一落座,打发秋姨她们把三小娃娃带走,自己则赶紧张罗劝饭劝菜,一点也没给影一打自家孩子的机会只想堵嘴。 家人合力打机锋,李瑶光得以喘息,忙一目三行看信,入目所见,全都是姨父的殷殷叮嘱。 瑶光我儿,姨父甚安,儿在家中照拂老幼受累了,父深感欣慰,万谢不足以道父之心。 父与峦山在北地大安,全军休整,只待扫尾,想来不日可归,唯有一事与儿分享,说来是喜,沈将军年少,得诸多慕艾,不日将纳妾崔、周两贵妾,出身世家、权贵,环肥燕瘦,各有各美,着实艳福不浅,父就想我儿也适龄,切莫着急,待到父归,定好生与我儿寻摸个十全十美的佳婿,我儿莫要羡慕,盼安。 信笺小小一张所书有限,姨父没法洋洋洒洒,小小纸条上先是谢她照料家中,而后是报了自己的平安,告知他在北地境况,最后才是最要紧的身为长辈的提醒。 字字句句看似云淡风轻,语气俏皮,闲话家常调侃沈越纳妾,可以结合刚才自己所收到的信来看,字里行间都是姨父身为长辈对自己的担心。 姨父可真是!虽婉转,但李瑶光都懂,这些怕都是自家长辈一腔关爱,在变着法的在提醒自己。 心中刚才还涌起的那股子不舒服,在看到家人关心后莫名开怀。 她却哪里知道,远在北地的程塑,此刻就在自己落脚的屋子里来回踱步,连峦山去伙头军那边取来的丰盛饭食,程塑一口也吃不下。 想他堂堂纨绔,自也是年少慕艾过的,很多心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路么? 自打跟着沈越,与他相处,得他关照,对方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及自家孩子,慢慢的自己就品出些不对味来了,他这才恍然自己是个猪脑子,怎么没早早发现异样。 一边是对自己关照有佳,带着万军打胜仗,保大靖,护百姓,荡平胡寇光复国土的上官; 一边是爱家护他,把他当亲爹一样敬重,自己当成亲女一般珍视的至亲; 怎么选? 程塑没有吭声,甚至没有一点异样表现,只暗暗艰难寻到七济堂营业分堂,拿出信物,求其加急给家里送来了这么两封信,一心只希望自家孩子别心软,别一头扎进去。 至于其他,虽是想出人头地,可若是要用家人换取,他这官不当也罢,大不了带着家人遁走远方隐姓埋名去。 程塑满是担心挂牵,甚至做好了一切最坏打算,却不知李瑶光对此全是抗拒。 信一看完,手里被塞了碗筷却一口也吃不进去的的影一,突破防线开口问,“李姑娘,如何?您可应?我家主上还等着,您可否书信一封叫小的带回?” 带回什么带回,带什么回? 老天爷,她这身体,按年纪都还是祖国的小花骨朵呢,谈什么情说什么爱呀,最重要的是,沈越是朋友,她完全没感觉啊喂! 难道是当初让她等他,自己的表现让对方误会? 可要命的是,她就是把他当共患难过的好朋友而已,真没一点多的心思,她可以发誓! 这会被影一这么直勾勾的紧盯着,李瑶光能说什么? 再同情对方遭遇,怜惜他的不易,可怜他身世凄惨,也不能开玩笑啊。 明知不喜欢还吊着人家的是渣女,她可不想戴着这渣渣帽子,思来想去,从小姨手中取回那封信,展开抚平,原模原样的叠好放入原信封中,而后对着影一郑重摇头。 “影一,我待你家主上是朋友,如兄弟,可情同手足,却不是卿卿。当日并肩作战一场,他若有难需我相帮,我李瑶光定义不容辞,生死不负! 可若说私情……我还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而你家主上已是佳妇在怀,何须惦记我一黄毛丫头?想必他这也是乍然失亲,心中彷徨,把与我的朋友情份想差了而已,真意并不是如此,你身为忠心手下,自当劝慰。 至于你要的信,抱歉,请原谅我没法写,自也不会写,这信劳驾你原封不动的还回去,想来你家主上自是明了。” “李姑娘,你不能这么狠心!” “哎你这人,莫要强人所难!”,于媚雪也怒了,要不是看在对方身份以及与自家往日情份,她都想翻脸了。 明明救他一命,这反倒是还救出麻烦来啦? 季墨虽未出声,却也不善的盯着影一。 李瑶光头疼,不想撕破脸,语气越发强硬。 “影一,你若是为了你家主上好,就该知道什么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实不是我狠心,而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道理想必你比我更懂。影一,若为你主上,请回去后告诉他,我李瑶光与他可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却绝不可能是夫妻,我不喜欢他! 若是朋友,我等他归,若是别个,不好意思,不行,不可以,我不同意! 而且不怕告诉你,莫说我眼下年纪小,还不到谈这些的时候,便是要谈,我李瑶光的夫君可以穷困潦倒,可以不事生产,可以丑,甚至可以是个不枉杀无辜的土匪坏蛋,但只要他听我的,在乎我,爱护我,一生一世只我一个,再无别个,那我李瑶光就爱他信他喜欢他护着他,而这些,你家主子都不行,懂?” 懂吗? 影一一直以为,面前这就是个有些勇气,敢拼敢想,有点小能耐的小姑娘而已,主上上心,不过是当初机缘巧合救了主上,才进了主上的心而已。 却不想她的骨头竟是这么硬,看的也这般通透,比起来竟是……罢罢罢,强扭的瓜不甜,对方这般态度自己多留无异,主上还在北地苦苦等候,他该走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阴差阳错误以有情 自知无能无力,无法转圜,失望不已的影一不愿再耽搁,饭也不吃了,接了被奉还的信塞入怀中,拱手就提出告辞。 撇开别的不说,大过年的也不能这样不近人情,对方毕竟是上阵杀敌的英雄,不是坏人,李瑶光与于媚雪又心有不忍,不好多留人家,不过趁着影一走前,强势的给张罗了不少吃塞去,见他风尘仆仆一声狼狈,于媚雪又给了件丈夫旧斗篷予影一遮寒。 影一摸着被强塞来的东西,心中不是不歉疚,不好意思之下,便多嘴问了句可有什么要捎带给程塑的,于媚雪与李瑶光一喜,赶紧收拾,于媚雪把自己近来做的衣裳鞋袜统统打包,李瑶光也问季墨要来许多他亲手做的药,统统一并包好塞给影一只求转交。 影一接过,丢上马背,不做停留,转身离开。 一家人送走肩膀都垮了下来的影一,望着对方远去背影,李瑶光心中有些担忧,却没有看到,身后某爹哥笑的呀,尾巴都翘上了天。 却不知影一,一路打马过街,到了东城门,从来时走的旧友路线,偷偷经过半开的城门原路出城,北归路上,影一心情沉重,摸着怀里的信深深的忧愁上了。 若自己把这信原封不动还回去,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家主上会是如何颓丧,本就失亲,心里就只惦记着这么个人,一旦知道心爱的姑娘都弃他而去,不不不,是根本就没有过他,主上会如何想? 一想到当初大将军去后主上的状态,影一打从心底里害怕,怕自家年少却屡遭磨难的主上这次抗不过,彻底的变成行尸走肉,自此人生只有风雪,只剩冷漠。 这么一想,刚刚冲动义气一走了之的影一悔不当初,可把人绑走吗? 不,他做不到。 风雪前行中,影一目光不期然落到挂在马鞍两侧的包袱上,慢慢的,慢慢的,他收了身上的旧斗篷放好,心里有了个计划渐渐生成…… 半月后,影一快马加鞭返回北地。 一回来顾不上梳洗,第一时间来到沈越办公的院落求见,屋中忙碌不停的沈越一听到影归来,赶紧打发了身边人叫影一入内。 看到熟悉的人裹着寒风刮了进来,沈越忙上来亲自扶起急迫问:“影一,如何?” 影一想到怀里的信暗自摇了摇头,只把背上的包袱一扯,双手捧到沈越手中。 “将军,属下幸不辱命,信已送到,这些都是李姑娘拜托小的带给将军您的。” 沈越大喜,一把接过搂紧又问,“那瑶光可说什么?可应我?” 被自家主上紧紧盯着,影一心中发苦,想到李瑶光那字字句句的铿锵拒绝,再看眼下主上的欣喜若狂,影一心中决断更是坚定了三分,苦涩的把当日李瑶光的话换了个说辞。 “回将军,李姑娘说,说,您看到这些东西自知她心意。” “真的?”,沈越眼眸亮闪闪的。 影一重重点头,“真的。” “好,哈哈,极好!”,沈越笑着,忙打开手中包袱,见到里头是各色药瓶子还有衣物鞋袜,没少用过这些药物的沈越很是开心激动。 一手紧紧拽着药瓶,一手轻轻摩挲着崭新厚实的衣裳鞋袜,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那样一个爽直的姑娘,为了自己端坐窗前细细密密给自己做衣裳的画面…… 若不是心中有自己,如何会如此? 这便是他家瑶光的心意,他知了,很知! 连日来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的大山豁然崩塌,沈越得以喘息,心中越发坚定,待到大事方成,自己定不让他的瑶光委屈。 沈越退去全身的冷肃,浑身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往日冰封的脸上难得挂着真心笑容,这一幕看得影一心焦又心疼,却再不后悔自己的阴奉阳违。 为了主上,便是将来有一日事发,自己要受千刀万剐的重罚,他也认了,只求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再说。 沈越喜滋滋的只想赶紧梳洗一番,好换上心爱姑娘特意为自己做的心意,见影一还跪着,从狂喜中醒过神来的沈越忙发话。 “影一辛苦,想必也累了,放你几日大假,好好下去梳洗休息,半月后再来当差。” 影一苦涩的拱手应喏,终是不忍再看他家主上模样,心虚羞愧的告退了出来。 也是巧了,回去的路上,遇到正好进门来探望沈越的程塑,对方与自己熟识,见到自己笑呵呵的就过来了,上来就照着他肩膀一巴掌亲昵道。 “嘿,影一,好家伙,总算是见到你了,前阵子听影二说,大将军派你出门办事去了,你到底去哪了呀?大过年的也不见回,这正月马上就要出了,你才得归,好兄弟,回头哥哥请你喝酒,你可得来呀。” 面对这般热情的程塑,再想到他的妻子家小再气自己对他却是真心,见他急回食物干粮衣物样样用心,自己却背着她们捅刀子,把嫂夫人托付的东西都给了主上,着实是自己不地道。 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这般选择,只是眼下再面对眼前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袍泽之时,影一难免羞愧。 想了想,又心知主上对此人的重视,影一还是决定不要全部隐瞒,便半真半假拉着程塑到一边叙话。 “程哥,我们自己人,我也不瞒你,将军这次派我去南边有事,我顺道去了趟你家,见了嫂夫人,喏,这是嫂夫人托付我给你带的衣裳。” 没别的法子了,影一把自己当初下意识收好没穿的旧披风双手奉上。 自家媳妇的针线他熟悉呀,看到自己的旧衣,程塑眼眶一热,脑子一懵,双手接过捧在手中脸贴上去蹭了蹭,深深吸闻,就仿佛是想汲取家人气息一般,心绪一时间完全被思念压满,毫无抵抗力,哪里还有别个心思计较影一话中真假?只一个劲的道谢谢。 影一见状更是羞愧,不敢当谢,摆着手的借口还有事就飞快离开了,程塑也不顾上,紧紧搂着旧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多想,不过就是觉得吧,影一这家伙离开的步伐莫名带着慌乱,还火急火燎的。 当时他也不以为意,只觉得这货怕是真有急事。 可当后头,程塑珍惜的藏好旧衣,大将军的纳妾礼来,帅府宴席的时候,看着大将军身上穿着的那身明显不合他身的衣裳引得全场侧目,大将军自己却浑不在意,众人私下议论纷纷的时候,程塑只觉头皮都是麻的。 他可能是眼花了,远远见着大将军身上那身衣裳,针脚他怎么看怎么熟悉,好似出自他媳妇的手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程塑沉默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思来想去都是不解,程塑悄默声从宴席上退出,寻了空档,一把将影一拦住,悄默声把人拽到隐蔽角落着急上火的逼问。 “影一,当日你南下办差,真是为了兄弟我才顺便去我家的?没别的事?我媳妇捎来的东西你也真的全都给我啦?” 影一大惊,“啊?”,想要推开卡在自己脖子上手腕的手顿住,只差没有指天发誓,“程哥你说什么胡话呢?我跟嫂夫人也不熟,去你家自然是顺便,怎么?你怀疑我?” 程塑…… 好吧,沈越的心思没表露过,自己也不过是背地里猜测而已,警告预防自家孩子可以,可对人家说,或者大咧咧的去问显然不行。 对方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自己都是靠着人家吃饭的人,若是有事还好,若是没这事,岂不是他没脸没皮自作多情的主动高攀? 猜错不怕,丢脸也不怕,怕只怕就此坏了自家孩子的名声,更何况眼下还是这样的日子,不可说,不可说! 至于眼熟的针脚,以大将军眼下珍惜的程度,纳妾都如此穿戴,前方又都是人,他又不能凑近细看。 不得已,程塑只能安慰自己,怕是自己看错了,焦躁的暂且压下心中胡思乱想,只一心期盼家人回信,看看有无提及影一去的这一茬就是。 可惜程塑没料到的是,这样的事情又不好宣扬,而且李瑶光本身就已经拒绝了呀,事情何必闹大,怕姨父在人家手底下做事不自在,合该就这么平平静静过去了才是。 于是紧接着程塑接到的回信中,上面虽是提及了一笔影一去了家中的事,提及给他捎带了东西,别个事情一概没说。 帅府喜事过后的次日,程塑处理完这几日累积下来的军中公务,心里还是不安,想着还是得再给家人去信问个清楚明白,顺便叮嘱交代一番才心安时,变故再来。 程塑被认命提拔调防往北,即刻出发继续荡平胡寇残余,这是被打怕了的残兵败将,不足为惧,是沈越故意放水给程塑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军令如山,不得延误,而再往北去又正是当初胡狄肆虐,饿殍遍野,十室九空之地,七济堂早已影遁,如今还未恢复,再想传信已是艰难。 而也正是因为这些个阴错阳差,事情就这么生生的耽搁了下来,误会与劫难也就是这么阴错阳错冒出来的。 这一年的正月底,沈家军兵分几路开始了大动作。 一路稳定北地民生,接纳安顿北归流民; 一路往东平定骚乱的倭匪; 一路追击清剿胡狄残余彻底将其赶出关隘; 同年二月,沈家军迎来一位名为陆新生的年轻军师,与沈越相谈甚欢; 同年三月,沈越听从陆军师谏言,收拢北地各处残余势力收归己用,如高大幺等侠义之士受到征召纳贤,都是血性汉子,因佩服沈越为人,敬重沈家为国捐躯,感念他光复北地,纷纷投身沈家军为沈越所用; 同年五月,当初一心一意要倒贴跟随沈越,却被亲爹发现端疑,被指不知廉耻,强行绑回乌堡的黄丽瑾,正好偷听到书房中捏着征召纳贤令的父亲与亲信叙话。 当时黄丽瑾眼睛都亮了,满口喃喃,这辈子结束北地战乱的时间,竟是比上辈子还早了两年,世事变化让她措不及防,心说莫不是因着自己的重新来过,而无意间改变了很多? 那这辈子的自己还能不能与上辈子那般,最后成为他的女人? 不,不,一定会的! 短暂心焦过后,黄丽瑾瞬间恢复,只觉自己的男人果真不一般,这辈子的能力比上辈子更强。 正与有荣焉之时再闻父亲不满声音,黄丽瑾心中越发怨毒了亲爹。 当初若不是他强行把自己带回,若是让她一直跟在丈夫身边辅佐,让她敬为天神的人知她真心,晓她情谊,许今日成为丈夫贵妾,将来成为贵妃,甚至是皇后的人就是自己!没得让那些狗屁的贵女,还有男人婆白白占了便宜。 若是当日自己不走,她又何须如上辈子那样,即便最终成了丈夫的妾,却是个身处低位从未被近身过的可怜蛋? 说来说去,都怪父亲! 黄丽瑾陷入深深的嫉妒与癫狂之中,一颗心恨不得立时飞到沈越身边,为此她不惜精心谋划,俯首做低,暗中出手灭了父亲身边那最会进谗言坑她的老家伙,再一番装乖卖巧极力劝说亲爹。 只可惜,当日因她乌堡已损失一大笔,黄丽瑾这骨子里就是商贾,只能赚不能赔的亲爹占不到一点好处便宜哪里肯干。 还说什么沈越毕竟只是将军不是帝王,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山已平,自是帝王最厉害,如何还肯信女儿的一番花言巧语? 再说眼下又不再是乱世,自己又还有儿子,黄丽瑾的亲爹自是不肯再信女儿。 黄丽瑾为此暴躁不已,为了达成所愿,再生恶计。 一边利用上辈子的先知,手段百出,暗中收买拉拢亲爹亲信; 一边暗暗谋划,挖出亲爹藏匿在四方剩下的所有钱财粮食,收拢摸清亲爹手中商队、商道,掌握其中; 一边再暗下狠手,什么亲爹,什么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在黄丽瑾再一次劝解无果之下,全都被她送上了西天路; 自此黄丽瑾彻底掌控乌堡,而掌控乌堡的第一件事,她就带着手中砝码,以及诸多护卫人口,还有许妙娘等人,匆匆下山直奔彭城投靠她的丈夫去。 没有武力,商道不好跑?没事,只要再度成为他的女人,她会让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与价值,更会与他证明,自己不会比那个死了的男人婆差。 她能做的自己能做,她做不到的自己也能做,只有她,黄丽瑾才是这个世上最配得上他的人。 黄丽瑾深信,这辈子自己定是与他并肩的那个人,死了的男人婆不行,人死如灯灭,再记挂也是一堆枯骨; 崔家,周家什么世家权贵之女,乃至后来那些莺莺燕燕更不行,她们都是娇娇弱弱,只会傲气撒娇白吃饱,对他毫无帮助。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同年九月,黄丽瑾率乌堡一干人马,拿着沈越发出的征召纳贤令投奔而来; 同年十月,胡狄残余肃清,只剩残兵逃窜出关回了老巢,北方彻底大定; 因着南边局势,大仇未报,皇帝与朝廷一直不肯表态,沈越拒诏不回,反是听从帐下军师们的合力谏言挥师北上,入驻残垣断壁的旧都,休养生息,恢复民生,重建旧都。 一时间皇帝震怒,南地因此风声鹤唳,但凡跟沈扯上关系者,不管如何官位,不管男女老幼,哪怕只是在北地沈家军旗下为将为兵者的亲属家眷,九族之内都被朝廷盯上了,就如当初沈家一众。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提前收到风声的李瑶光他们,不得已逃离新京。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夜来风雨逃啊逃 夜半时分,正是睡梦正香的时候,小小院落外却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立刻引得狼窝里的黑旋风,还有与李栖枫一个房间各占一榻同住的季墨注意。 一人一狼纷纷睁眼,目光不约而同锐利望向院子大门方向。 一人一狼迅速起身,无声无息纷纷往大门处来,门外着急的脚步声却嘎然而止。 季墨挑眉,心说自己是不是得飞出去查看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院中有东西轻巧落地的声音传来,不是重物…… 黑暗风与季墨同时朝黑暗中落入院中的东西奔去,与此同时,门外刚才焦急而来的脚步声又如来时一样迅速隐遁而去。 季墨利索捡起外头人丢进门来的东西捏在手中,发现身边黑旋风目光紧盯自己,季墨朝黑旋风扫去一眼点点头,黑旋风秒懂,翻了个白眼,见没有危险,便自顾自优哉游哉的又回到窝中再度闭目。 季墨却捏着手中鸽子蛋大小的东西,沉吟着回了屋子。 他也没回房间,只在堂屋燃起烛火,借着微弱的火光一看,手里的东西,竟是外头裹着纸张的一颗小石子。 这是传信吗? 季墨诧异,手下却不停,三两下揭开包在石头外的纸,飞快打开来一看,见里头的内容,季墨瞬间色变。 当即回屋摇醒了隔壁床榻上还在睡的李栖枫,不等迷糊的人清醒,季墨忙压低声音嘱咐。 “栖枫出事了快起来,你去对面屋把阳哥儿与熠哥儿喊醒,我去后头喊瑶光他们,赶紧收拾东西,只带金银细软与轻巧重要的物件,不得累赘,都穿厚实点,要快!” 李栖枫瞬间清醒,也不多问,点点头,抓着衣裳就往外套,季墨见状忙离了屋子往后院去。 抵达后头的时候,李栖枫已经去了对面喊两小的了,季墨满意李栖枫的速度,自己也不慢,想了想先越过了于媚雪她们的屋子,先敲响了李瑶光的屋门。 “瑶光,瑶光,快快起来,出事了……” 屋子里整个人都缩在温暖被窝中的李瑶光正做着美梦,梦中忽听有人连声急唤,她皱了皱眉,吧唧了吧唧嘴,心说到底是谁这么没功德心扰人清梦。 可随着阵阵不停的呼唤,李瑶光逐渐清醒,听声音很是熟悉,李瑶光一惊,是爹哥!赶紧睁眼。 外头喊门声还在继续,压抑不大声,却足以让李瑶光发现这动静不是做梦,真是爹哥的,李瑶光不敢耽搁,忙一边摸黑寻找入睡前脱在床尾的衣裳,一边探头朝着门的方向应。 “哎,哎,我起了,我起了,大哥有什么事儿?” 得了回应,季墨也不敢耽搁,压低声音忙道:“瑶光,刚刚有人送了密信来家,信中点名,朝廷要对家有在北地从军至今未归的官员亲眷动手,天一亮就要来抓人,程塑也在其列,未免重蹈沈家覆辙以防万一,我们得赶紧走。” 李瑶光大惊,穿衣的动作不由都快了三分,套好衣裳跳下床,鞋都来不及穿的忙跑过来开门,看到外头神色凝重的爹哥忙问:“大哥,真的假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季墨点头,只是看到她大冬日的光着脚跑来,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季墨很是不认同的眉峰锁紧,快速道了声得罪,夹着李瑶光带回床边放下,这才道。 “该是不假,来人笔记我认识,此人重信义,我曾经救过他一家老小性命很是感恩。他如今在朝廷当差,虽不是高官厚禄却也身居要职,且刚才送信,人都不敢冒头,只敢隔着门把信丢入院中,想来事情定是十万火急。 再一个,瑶光,以当今品行与眼下局势来看,事情怕是不假,即便是假,为保万一,咱们还是先走为妙,即便错了,今后再归便也就是。” 李瑶光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信都来了,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忙就点头。 “好,都听大哥的,我信你。这样,我去隔壁唤小姨与瑶瑶还有秋姨她们,劳烦大哥去前头看顾下小的,时间紧迫,我们收拾收拾连夜就走。” “好。” 话不多说,他们立刻分头行动,只是离开前季墨还是不放心的回头叮嘱了句:“一会儿收拾的时候你喊我,千万别自己一个人乱来,我替你守着再出手,乖,听话。” 李瑶光秒懂爹哥意思,知对方是好意,是怕她暴露秘密,这才由此吩咐叮嘱,李瑶光自是连连点头应下。 抄起鞋穿好,推着人赶紧忙他的去,李瑶光飞速跑到屋子隔壁,准备去喊小姨她们。 不想于媚雪她们睡眠浅,隔壁一番动静,她们早就醒了,听到李瑶光熟悉的脚步声,于媚雪不敢耽搁,不等李瑶光敲门就赶紧来开门。 李瑶光见了突然打开的门也不耽搁,忙把事情这么一说,于媚雪急了,转身回去就给瑶瑶穿衣,收拾家当细软,隔壁跟着开门来的秋姨与迎春一听也投入紧张的收拾当中,霎时间整个小院都动了起来。 毕竟是连夜跑路,未免惊扰左邻右里突生变故,从一开始季墨喊人就压着,随后叫起家人收拾行囊的动静也是极小,事发紧急,一家子的动作都极快,也都没有荒神,哪怕小家伙们都带着四宠乖乖的,看着大人们分工合作有条不紊。 小姨领着秋姨她们赶做些路上要吃的干粮; 兄长收拾整理大家收捡的包袱,照顾三小与四宠; 李瑶光则是在小姨与爹哥不动声色的掩护下,借口收拢家当,从后头无人的院落开始,一间间的里里外外都不放过。 待到前头忙碌了,每个人身上都背上了干粮行囊,众人在门外集合的时候,季墨又李瑶光落在最后,关门前快速在前院走了一圈,把前院每间屋子里的东西,乃至柴房里年前买的炭火柴草都一并收了个干净,便是厨房里水缸中的水,李瑶光也一并收入空间太平缸内,所过之处,寸草不留,那便更不要提这间小院的房契地契了。 李瑶光也一并收好,他们人不在也绝不便宜外人。 第三百二十九章 伪装夫妻潜出城 家人在外头等着不好多耽搁,李瑶光动作很快,没用多久就完事,一出来迎上小姨目光,李瑶光轻轻颔首,于媚雪秒懂,知道家当孩子已经让五鬼搬运了,一颗心瞬间落回肚子里,对未知的逃亡也有了两分底气。 眼下大半夜的四方城门可关着呢,他们大大小小也没有个车架代步,还带着黑旋风它们,夜半出城不大方便,也格外引人注目。 李瑶光本是想取把铁将军把大门锁上的,季墨想想不对,伸手阻止,在大家的疑惑中自己入内把门反锁,插上厚重的门栓,这才提气纵身从里头飞跃而出。 “好了,这便出发。” 季墨一动,于媚雪还是忍不住问。 “孩子啊,事出紧急,来送消息的人不是说天一亮衙门就来抓人吗?眼下这大半夜的,城门已封,咱们如何出得去?若是硬闯岂不是要惊动对方,自投罗网?”,可若是不走,他们岂不是就被瓮中捉鳖了,倒叫好心人的消息白送了? 季墨忙安抚,“婶娘别担心,我心中有数,大家先跟我走,七季堂在南城门方向有秘密据点,无外人知晓还算安全,今晚咱们先到那里落脚,稍后大家再修整伪装一番,待天一亮,趁着官府衙门里的人各处抓人之时,咱们抓紧时间出城去。” “好是好,可是……籍牌户籍路引这些?我们一旦拿出岂不是露馅?” “那也无妨,那边还有七济堂为便宜行事准备的一些户籍,到时取上一份,我们便用别的户籍离开就是,只是到时怕是要委屈大家了。” 他们七济堂行动大多是男子,户籍准备的也自是男子身份,眼下这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家子想要离开,怕是只能以亲眷或者是仆人的身份混出城去,可不是委屈吗? 于媚雪还以为是啥,原来就这! 能活命,能保得家小平安,当回下仆人怎么了?大家完全不以为意与季墨齐齐摆手,只叫季墨只管放心。 商议妥定,暗夜下一家人在季墨的带领下无声潜行,沿着墙根来到了据点,季墨把人安顿好,让大家先再眯一会儿养精蓄锐,自己守夜,不想李瑶光又凑了过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季墨双手环胸,看着拉扯自己胳膊的手笑问,“有事?” 李瑶光嗯嗯嗯。 季墨欣喜李瑶光有事就想着寻自己,爽快的很,心里还挺得劲,一点也不为马上就要开始的逃亡而发愁。 “有事就说。” 李瑶光拉着人出了屋子,就在外间她低声道:“大哥,新海阁密窖里还有粮食,我想去搬了,这会子咱们跑的急,万一回头新海阁被抄了,那些东西也不能便宜了别个,要不然我心疼啊!而且这些咱们自己吃不上,留给庄子上顾姐姐他们也是好的,再说了咱们要走,也不能不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一走了之,回头顾姐姐他们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季墨一想也是,且毕竟是李瑶光提出的要求,还不是过份的要求,季墨只有满足的份,干脆的点头应下。 自己去里头把李栖枫喊出来,交托一份5.0版本的迷魂药以及解药,又取了把抹了见血封喉的匕首递过去,嘱咐其好好看顾着家里人,自己与李瑶光有点事要办去去就来,李栖枫一点也没多问,接过东西叫他们只管去忙。 二人又秘密离开小院直奔新海阁,去的路上路过城西,倒是发现了不少权贵富户府邸异样。 两人赶时间,没功夫多关注,径直去了新海阁,下了秘库,把里头的粮食、食盐等等全都收入囊中,至于新海阁里的家具摆设等等,李瑶光空间有限收不了,便也只能忍痛割爱。 看出李瑶光的不舍,季墨安慰,“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不是把造册与账本都收好了么,这些东西就当暂且寄存在此,等以后咱们回来,便是新海阁易主、东西丢了也不怕,大哥自是会为你加倍讨回来。” 季墨说的郑重,李瑶光自是信的,收敛心中不舍,二人默契的出了新海阁原路返回落脚小院,回来的时候一家子都在等着他们谁也没睡,哪怕是三个小的。 也是,这样的氛围下,心得多大才能睡得着。 眼看时辰不早,再不久天就要亮了,季墨取出藏好的身份文牒户籍路引,与大家对好身份,商议好了说辞,趁着李瑶光领着全家换衣裳做伪装的时候,为了逼真好出城季墨又出去了一趟。 这一回他也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架马车回来,也是怪能耐的,且为了保密,季墨还细心的连马蹄与车轮都包了厚实的布,来的一路都没发出一点声响。 掐着时辰,在天光微亮的时候,也换了身华丽衣裳的季墨,一一扫视过在场所有人,出发前还不忘了最后叮嘱大家。 “大家都委屈一下,千万不要忘记了自己眼下的身份,特别是一会儿过城门的时候,大家记着千万别慌,万事有我。” 众人点头。 季墨又再看向李栖枫,“栖枫,你赶车没问题吧?” 李栖枫忙不迭的点头,“放心吧墨哥,我可以的。” “很好,那我们这便出发。” 冬日里的天亮的比较晚,城门开的自然也就比较晚。 约莫卯时三刻的样子,随着城门楼上晨鼓声阵阵,紧闭的厚实城门吱呀一声被守城将士协力打开,城内城外随之热闹起来。 季墨一行来的比较早,自就排在了队首,城门大开后,守城的军士就见出城的这列队伍前方,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个骑着高头大马,穿戴寻常,人却格外器宇轩昂的俊俏少年,而他的身后跟着一辆骡车,让人比较新奇的是,骡车边上还亦步亦趋的跟着两只威武雄壮的大狼狗,很是醒目! 为首官兵队长忍不住看了一眼两只大狼狗,忍不住心中艳羡,待到此行到了近前,他抬手拦住来人。 “来者何人?可有户籍路引?何故出城?” 季墨不急不徐,客套的朝着对方拱手一笑,潇洒下马来,到了近前,季墨掏了掏胸口,把早准备好的户籍路引等物掏出双手奉上。 对方抬手接过,却只觉入手一片冰凉,这是…… 这队长忙收回手,不动声色的暗暗挪开上头户籍路引,一摸一看,好家伙! 这小子倒是挺大方,一出手就是一锭十两的雪花银锭。 自来就无甚油水可捞的城门卫队长瞬间满意了,态度立时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就听季墨拱手客套道。 “这位大人有礼了,在下乃是丰泰货行的少东家,昨日收到来信,家中泰山大人病重,盼着小婿领着娘子归去探望,不得已才一大清早携家眷匆匆上路,还请大人通融则个。” 第三百三十章 别至友出逃暴露 “哦……”,对方掂着手里银锭点点头,“原来是急着出城探亲呀,嗯,也是,亲人重要!那后头车里?” 季墨忙给赶车的李栖枫使了个眼色,李栖枫秒懂,轻轻咳了咳,坐在车边上的秋姨得了信号,不由看向主位坐着的李瑶光与于媚雪,得到李瑶光安抚眼神,秋姨定了定神,伸手打开车门,瞬间露出里头车中众人。 季墨忙道:“大人,车中乃是内子与三个年幼弟妹,以及内子奶娘以及贴身伺候的下仆,都不是外人。” “哦?下仆与弟妹?” 下仆人也就罢了,但凡有点权势钱财的人家都能用得起,特别是北地遭难后,人口是最不值钱的玩意,这一行只这么几个下仆根本不算多,只是这年幼的弟妹,还一下就三个……这队长不由就看向季墨。 “兄弟,这弟妹都是你媳妇家的还是你家的?若说是你家,这去看岳家怎的还带上弟妹一道?还是三个?可若是你岳家的,我瞧着跟你媳妇长的也不像呀?” 季墨忙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怕大人笑话,大人看在下户籍便知在下乃是独子,只是如今年景都不好过,内子又是个心软的,前些日子有族人遭难来投,就留下这么三个带着亲的孩子,内子一时不忍,想着家里日子还算好过,便暂时领了这几个孩子抚养,这不,都来不及入户就出了岳家的事,家中无有长辈,也不好把孩子单独留下,不得已才一并带上的。” 对方一听,再想到这该死的年景,心也跟着软了,看向季墨的目光佩服又唏嘘。 “你小子也怪不容易,心还怪良善的,罢了罢了,大冷的天,路不好走,既是赶着探望病人,赶紧的吧,速速离去,别耽搁时辰了。” “哎哎,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得了应允,奉还户籍等物,就见这位一挥手,拦在前头城门中央的兵丁纷纷收起手中红缨长枪让开了通道。 季墨连声谢过,随即收回户籍等物收好,利索的翻身上马,与对方抱拳拱手再次谢过,这才领着身后的骡车飞速通过城门,一家人得以顺利出城。 却不知就在此时,一拨气势汹汹的官兵杀到了紧闭的小院跟前。 砰砰砰,砰砰砰…… “开门开门,衙门办差,快开门……” 砰砰砰,砰砰砰…… 与此同时,李瑶光与季墨一行也顺利抵达顾卿他们的庄子,并见到了人。 知道他们要走,顾卿他们还挺诧异的,晓得是朝廷不做人,眼看沈越占据旧都不归,拿不下沈越这软硬不吃的硬骨头,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打上其他将士家眷的主意,全然不顾这些将士往日的浴血,顾卿他们听的连连咒骂这个朝廷要完。 大家气愤着,胭脂更是拉着李瑶光道:“这样的朝廷没以后了,不然我们跟着你一起走吧。” 顾卿等人倒是意动,李瑶光却不愿。 “别,胭脂姐姐,顾姐姐,大姐别这样!我知你们是好意,可我这是去逃命呢,风餐露宿的前路未知哪好拖累? 眼下你们是自由身,无亲在北,不在朝廷追捕册上,真没必要跟着我们冒险,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么。 再说了新海阁那么大的地方,你们还得照看着呢,最起码若是有人打了它的主意去,你们在边上看着也能晓得出手的人是谁,免得将来找人讨回都找不到你们说是吧?” 李瑶光这话说的实在,也不想顾卿一众再跟着他们逃亡颠沛流离的,这又不是当初迫不得已的逃难,眼下既然有安生日子过,她何必拖累大家,而且这么多人目标就更大,自然也就更危险。 心中思量,李瑶光一番苦劝,最后顾卿他们一众才没有再坚持,只是赶着离开的时候,他们的骡车变马车,三匹健马拉车跑的可比宝马快多了。 带着顾卿他们强塞来的东西、银钱。车马再度上路,起先他们是想着往北去的。 毕竟如今的北地被沈家军经营的铁桶一块,朝廷都伸不进手,若不是如此,也不至于眼下疯狂,而且只要到了北地,他们这些被抓捕的人都有亲可投,一家团圆想来也是最安稳的。 李瑶光与于媚雪也是这般想的,一番商议,一行便从城外东面绕行往北。 计划的倒是好,却也架不住朝廷也不笨,既然都下定决心动手了就算直接撕破脸,自是不会让他们轻易逃。 都没走到城东,被派去李家抓人的官兵就撞开了久久敲不开的院门。 发现院门从内反锁,里头空无一人,来抓人的一众心就慌了。 “头儿,怎么办?里头没人,怕是都跑了!” 被唤头儿的官兵一听,不由低声咒骂,“他娘的,这家人怕不是狗鼻子吧?上头有令,务必拿住人,若是跑了你我都没好果子吃,他娘的!这样,你带着几个兄弟速速去通知四方城门,严密把守不许放任何一个出城,顺便问问,城开至此,可有人出去过?” “是,头,那你呢头?” “我?呵,老子自然是赶紧回去跟去上头禀报人跑了,看看上头是不是要下海捕令拿人呀!” 就依眼下上头的意思,若是人真跑出城了,不趁着人还没有过江之前把人一举拿下,回头泄密误了上头计划,他们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人说完也急了,匆匆丢下空荡荡的院子就走,脚步匆匆,边走还边在心里咒骂,这么机密的行动,也不知是哪个砍脑壳的家伙泄露了消息,倒是叫自己白跑一趟背了锅,回头要是让他知道害自己的人是谁,自己定不轻饶。 皇帝怕死,朝廷更怕被逼急了的沈越反戈相向,这才急于征兵征粮充实自身,急于把这些将士家眷拿捏在手好与北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知道居然还有人跑了,且跑了的还是当初得了皇帝嘉奖,主动投军北地,被帝王亲自册封的家伙,皇帝与朝廷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特别是皇帝,只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不能捏死沈越那厮,还捏不死区区妇孺蝼蚁? 当即下旨申斥了镇威侯府让镇威候憋屈的吃了挂落,更是下了死令,必须把这一家挑战他帝王权威的人给抓回来,死活不论。 帝王尊严,绝不允许挑衅。 因帝王震怒,下头办事前所未有的利索,几乎是在李瑶光他们才绕过城东郊外,接近北面往大江靠去的时候,明明不走官道只捡小路走的一行还是遇到了危机。 这时已是日头高升,毛毛不见大威能的初春太阳,就那么斜斜的挂在头顶。 第三百三十一章 身后追兵突拦路 “驾,驾,驾……” 明明不是官道,走着走着,老远就听到身后有阵阵急促马蹄声由远而近。 季墨最先察觉不对,回头望去。 赶车的李栖枫也察觉出不好,忙朝边上与自己并驾齐驱的季墨看去。 “墨哥,这也不是官道,如此密集的马蹄声,怕是来者不善啊,我们要不先避一避?” 季墨听声辨位,不似李栖枫的慌乱,他依旧沉稳,想了想摇头。 “来不及了,对方来势很快,且人数不少,此路不比官道开阔,车马跑不快,且周近也无甚好躲藏之地,躲了反而不妙。” “那可怎么办?万一……” “无事,稳准,莫慌,万事有我。” 许是季墨的镇定让李栖枫心安,随着马蹄声越发清晰而狂跳的心将将平稳,才要再开口,已经挥手示意身后黑旋风、得胜以及宝马往道路两旁林子里暂避的季墨,伸手就递了个东西过来。 李栖枫:“这是?” 季墨道:“为防万一,这是迷魂香的解药,大家先闻过,待会若是有事,我会用药。” “好。”,李栖枫忙接过,自己倒是没先用,反而是先递给身后车厢里的人。 因是逃亡,李瑶光早与季墨早就商议好要轮流休息值守,这会子季墨在外带队,李瑶光自是现在车厢里休息,昨晚闹了半夜她也累了,与三小家伙睡的一样香。 被小姨喊醒,听说身后有异动,李瑶光一个激灵飞快起身,并未反抗自家小姨,飞速闻了下递到鼻子下的解药,而后紧张的开窗观察后方,身后于媚雪几人也不停,自己闻过后依次又给睡的香喷喷的小家伙都一一闻过。 说是那么多,其实不过几十秒的事情,解药瓶子就被递了出来。 李栖枫跟着闻解药的时候,李瑶光还跟着钻出来,还想与他们一道随机应变呢,不想被季墨一把拦住。 “瑶光,你回去坐好,别忘了眼下咱们的身份。” 李瑶光一顿,是哦,她怎么忘了,这会子他们在外行走的身份,是归岳家探病的小夫妻呢。 见爹哥心有成竹,确信不用自己添乱,李瑶光悻悻点头叮嘱,“好,那你们自己小心。”, 见二人齐齐应下,李瑶光这才又反身回去,关上车门,只是坐回小姨身边时,她还是暗中不动声色的,把空间里的匕首转移了一把到了屁股底下,只待有变就闪电出手。 外头季墨见李瑶光乖巧听话,不由勾唇一笑,接过李栖枫还回来的解药,自己闻了闻才收好,这时马蹄阵阵眼见到了跟前,季墨飞快叮嘱了李栖枫一句,“冷静,莫慌。”,而后驱马往前走速行了几步,做出一副主家在前领路的模样。 “驾,驾……” 几乎是季墨控制着身下的马才匀速踢踏的走动着,身后百骑就到了眼跟前,后来居上,如一股风般呼啸而过,声势浩大。 精神紧绷的李栖枫见队伍未做停留直接远去,跟着狠狠舒了口气,眼看这烟尘滚滚的一行跑远心下庆幸欢喜,突然,马队为首的人蓦地就停了下来,发现异样的李栖枫那口没舒到底的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察觉到他呼吸紊乱,季墨忙低声提点了句,“稳住。” 李栖枫得了提醒,忙深呼吸,可眼见前头队伍转道往回,李栖枫的气息还是乱了。 季墨皱眉,手中大份量的迷魂香暗抓于手,不得不做好了最坏打算,领头的人眨眼已到近前。 为首来人马鞭朝他一直,颐指气使道。 “哎哎,你们是何人?干什么的?路上可曾有看到过什么形迹可疑之人?” 季墨勒住缰绳,连带着身后李栖枫也赶着马车停下,而后李栖枫就看到,他那临危不乱,万事都稳如老狗的墨哥,竟是神变脸,一副惊诧模样,抬手往自己鼻子一指。 “这位大人,您是在问小生的话吗?” 对方乃是军汉,特别看不上如季墨这般小白脸,见他明知故问,白眼一翻,很是没好气。, “这不是废话么,这道上除了老子的人就只剩你们一行,老子不是跟你说话,难道是跟鬼说话呀?” 季墨适时地露出一副被当官的凶过后害怕模样,忙老实一拱手:“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大人您有何吩咐只管说。” 对方冷冷一笑,“呵,窝囊废,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刚才问你的话,好好给老子老实回答。” 季墨嗯嗯嗯,老实的不得了,伸手就掏兜,“是是是,小生定老实回答,老实回答,回大人的话,小生携家眷归岳家探病,这是小生的户籍路引,大人请过目,身后车中是家中内子与下仆,至于形迹可疑的人?小生走这一路都没有看到。” “真没有看到?”,对方明显不信,一双招子眼上下打量季墨。 季墨面上带着忌惮与怯懦,心里却稳得一匹,老老实实道:“是是是,不敢欺瞒大人,小生真没看到。” 这人哼了一声,朝着手下一扬头,随即出来一人上前,接过季墨手中的户籍路引。 待到捧回,这人无不可的随意翻了翻,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耐烦的朝着手下摆摆手,手下忙原样反还。 季墨老实的伸手接回,这不怀好意的家伙又紧盯着身后车厢眯眼,“把车厢门打开。” 季墨正收东西的手一顿,眼底划过暗芒,对上对方的脸却是一脸为难讨好,“大人,大人,里头是女眷,内子年少且胆小,还请大人别……” “别什么别,老子说打开就打开!” 对方明显不耐烦,见季墨还要歪缠求情,这货大大的不悦,声音都是用吼的,“老子奉旨办事,追击朝廷钦犯,谁要敢拦,与其同罪,怎么,你个小白脸要拦?” “不敢,不敢……”,季墨一副受惊怯懦模样缩了缩脖子,倒是给李栖枫递了个眼色。 李栖枫强压下狂跳的心,也装着畏畏缩缩的模样,回头喊了声:“奶奶,爷让开车厢门,外头有军爷要检查,奶奶别怕。”,话落后,这才慢慢的打开了车厢门。 门一开,李瑶光端坐主位上,身边是于媚雪,而秋姨与迎春分坐两边,护着身后长椅上睡熟的孩子。 这领头目光扫进去,一一掠过车中所有人,视线最后落在睡着的阳哥儿三个身上,这人冷冷一笑,回看季墨喝问。 “哈,你们小夫妻年纪也不大,要是老子记得没错,你们是要回岳家探亲的对吧?既是回岳家,年纪又小,这三小崽子是怎个回事?” 车中于媚雪等人俱都一慌,下意识要动,却被李瑶光一把按住,外头的李栖枫也是内心狂跳,倒是季墨还稳得住,忙就把先前出城的说词这么一说,同时又掏出两锭银子想奉上。 第三百三十二章 灭追兵弃北往南 不想这人还不要贿赂银钱,不客气的挥手打开,越过季墨,眯眼看了看车厢里众人,视线落回到季墨身上不善的笑了。 “哼!老子看着你们怎么也不像是探亲的一家子,反倒是像是……来啊,把上头派下来的画像给老子取来。” 随着这声音一落,季墨眼睛一眯,对方手下领命取画像的时候,季墨手中大包5.0版本迷魂香立时无声的撒了出去。 画像很快被取来,被对方随意抓了一副挑开,阴冷的扫看一眼后,视线不由落在车上于媚雪的身上,而后这人晃着手里画像对着季墨呲牙冷笑。 “下仆?还弟妹?此人与画像如此相像,你们与朝廷要抓捕的钦犯,除了多出一个你,竟是这般巧合?来啊……” 一声落,围堵他们的所有人刀剑出鞘,只是不等再动,指令迟迟未达,所有人都觉头晕目眩。 不好,这是中招了! 领头这人心中暗道糟糕,立刻拔出腰间长刀,刀锋直指季墨。 他努力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极力压制脑中晕眩,可惜药效太强,他根本抵抗不了,只听一阵叮叮当当重物与刀剑齐落的声音,身边手下接连倒了一地。 领头之人最后闭眼之前,只来得及看到面前刚才还唯唯诺诺的小白脸,捡起自己掉落的长刀,如黑面阎罗一样,提刀步步逼近,步步踩在自己的心尖上,眨眼到了跟前。 他惶恐害怕,只觉小命休矣,可再害怕也抵不住黑暗的召唤,脖子一歪眼前彻底黑了下去,闭眼之前心里全是后悔。 几乎是在外面的变故袭来的刹那,车上的李瑶光就动了。 她第一时间抓着匕首就冲了出来,“大哥,可是要动手?” 季墨举刀,一刀利索废掉领头之人的一条胳膊,对着李瑶光摇摇头。 “不了,这些人都是大靖将士,许也曾保家卫国过,他们不过奉命追捕,不是十恶不赦,在未伤到我们之前,我还做不到乱杀无辜。” 李瑶光想想也是,跟着点头:“也是,可不杀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大哥,你这5.0版本的迷魂香能坚持多久?能让我们顺利脱身吗?” 季墨道:“今日无风,新版的迷魂香药效足,这些人不晕上三五时辰醒不过来,这些时间足够我们离开此地了。” “那就好,那就好,事不宜迟,我们这便走吧。” “好,这便走,只是……” “什么?” 季墨用手中长刀把对方掉落的几幅画像勾出来用刀挑开,随着展开,李瑶光不由一呆,心中忍不住感慨,谁说古代工笔画不写实的? 眼前这些不是老像的吗? 这些画像,不说像是现代素描那样栩栩如生吧,起码也与他们的模样有了七八分相似,很是可以了。 季墨自是看出李瑶光的惊愕,随即解释。 “我们连夜出逃,清早出城,这会才什么时辰,对方就已经派兵追来,且手中已有我们的清晰画像,可见朝廷要抓捕我们回去的决心。 照眼下情势,还有对方直接往北追击,方向分明来看,想必他们已料定我们会往北逃,足可见前路还不知有多少危险等着我们,此去再往北,路怕是不好走啊……” 显然季墨的担心是对的,跟着下车来的于媚雪等人,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画像,也十分认同季墨的言辞。 “墨哥说的对,光儿,此去北地寻你姨夫团聚的路怕是不好走啊。” “那怎么办?不好走也得走啊,总不能等在这里等死吧?而且我怕你姨夫那边万一知道家里变故,自己跑回来羊入虎口可怎么办?” 是啊,若是不往北,一怕家人担忧;二来总不能因着害怕就在这里干等死吧? 可若是不走,第一波的追兵就有百人之多,而且还都是全副武装的精兵强将,不难想象之后的围追堵截来抓他们的人会是如何厉害?这大江以南,他们可有处容身? 众人陷入沉思,季墨却在这时适时开口。 “瑶光,婶娘,且听我一言,大家若是信我,不若跟着我走。 我们绕道往回,弃北往南,先避开此番危机,到我七济堂无外人知的后方暂且休整,那里山高林密,我七济堂经营多年,水泼不进,安全无虞,且吴师兄还有东叔他们都在那边,我也有人手能力可保大家万全。 至于程叔那边……待到我们路遇据点,我自第一时间飞鸽传书一封通知程叔,定不叫他担忧妄动,你们看如何?” 如何? 李瑶光与自家小姨对视一眼,想了想,都觉季墨的建议比较稳妥,她们带着家小,不好硬拼,只能如此。 “好,事不宜迟,我们都听大哥的,马上就走,免得节外生枝。” 得到李瑶光利索应允,季墨大喜过望。 这般提议他是有私心的。 其实往北,只要过了大江基本就算安全了,那边都是某人掌控的地域,南地追兵根本过不去,以自己的能耐,护着他们平安渡江也是可以的,比眼下护着他们往南更简单,这么提议不过是他的私心不想罢了。 毕竟一旦往北,他们肯定就会遇到某人。 于公,他已纳妾,便不该再纠缠无辜女子; 于私,这女子还是自己喜欢珍惜都来不及的人,叫他如何甘让某人糟践? 未免自家这小妮子被某人的花言巧语哄骗了去,他决定还是先避其锋芒,把人搂到自己的窝里看顾来的安全。 事不宜迟,怕迟则生变。 季墨赶紧招呼着李瑶光她们上车,自己则与李栖枫一道,把围在车后的人拖至路旁,又将所有的马都刺伤屁股赶远了,这才又带着马车转道往回,远远绕过城南,走了小道,往七济堂的老巢总部方向日夜奔袭。 他们这么一改变一绕走,倒是叫朝廷追兵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踪影,毕竟谁也没有料到,本该去北地投亲的他们会反其道而行之,倒是叫他们得到了一时的安宁。 只是吧,一路潜藏往南的李瑶光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被朝廷抓捕的时候,有一队人马带着辎重,浩浩荡荡的抵达了旧都。 如今北地百废待兴,诸事繁杂,沈越忙的焦头烂额,不过也正好以此借口,避开了新纳的两位侧夫人的纠缠。 两人虽为沈越先踏进谁的屋子而暗中别苗头,面上却不敢太过,毕竟沈越对她们没有一点好脸,至今不与她们圆房,想到自家中长辈叮嘱,要好生表现,小意温柔,要贤惠大度,当然了,要是能尽快拢住君上的心,或者是生个孩子就更妙了,她们心中着急,越发表现,倒是惹得沈越躲的越发厉害。 这日沈越领着诸多手下在殿中议事,正议到眼下局势与北地民生,外头就有人进来通传,说是有故人求见。 沈越就纳闷了,“故人,什么故人?”,除了他的瑶光,自己还会有什么故人? 传信兵抱拳,老老实实恭敬转速来人的话,回道。 “启禀大将军,来人并未细说,不过一再宣称是您在封州城的故人,今日又带一片诚心与全幅家资再来投,还说您见了他就知分晓。小的怕有诈,细细询问过领人来的守城虎威校尉亲口确认,对方确带着很多辎重人马,车辆物资上百进城,小的不敢耽搁这才来报。” 第三百三十三章 当满殿人荐枕席 “哦?封州城?” 沈越呢喃思索着,坐在边上首位的军师徐成风不禁挑了挑眉,起身拱手,温和笑着谏言道:“主上,既是来投义士,主上您不若见见?” 沈越想了想,知道如今他正是邀买人心之时,对于徐成风的建议,不做犹豫便点头应允,“那便见见。” 挥手后,传信兵领命去带人,沈越端坐上首,心中沉思这所谓故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多时,传信兵去而复返,再进门时,身后跟着个身量并不高,一看便是女扮男装的女娇娥踏进殿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屋中众人一看,纷纷愣住,各自眼里涌起戏虐,或者是不认同的神色。 诸多目光让黄丽瑾如芒在背,手下意识想要抚平身上精心挑选的衣裳,心中却不由恼恨。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穿这么一身不文不类的衣裳,可谁叫他喜欢呢! 想到心中之人对那个男人婆的挂念,为走进他的心得他青睐,自己才不得已而为之,人既已死,烟消云散,她自是想要取而代之得到他的欣赏与认同…… 黄丽瑾心思千回百转,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又羞又恼,正当她想着该说点什么,好缓解眼前尴尬的时候,上头的沈越终于开了口。 “你是?” 此言一出,黄丽瑾心中大诧,不可思议的看着上首之人,目光盈盈含泪带着委屈,“君上竟是不记得奴,我的吗?” 沈越是真不记得了。 不在意的人如何过心,当着满殿的人,却也没打黄丽瑾的脸,只客套的给了个给台阶,“不知姑娘是?” 黄丽瑾却误会了,只觉沈越心里还是有她的,不然怎会一眼就认出自己是姑娘? 黄丽瑾的一颗心呀,瞬间从悲转喜,如坐过山车,满心欢喜雀跃:“您还记得我?竟还知道我是姑娘。” “呃……” 看这话问的! 不止沈越尴尬,在场其他人也跟着尴尬呀好吧。 若不是都还算有品格,自持身份不好与女子计较,他们都会说,姑娘,就你这身打扮,画虎不像反内犬,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你是姑娘的好吧! 只可惜,黄丽瑾完全沉浸在心上人知她是女子的兴奋当中,一点没察觉周围人的异样,整个人都沉浸欢喜之中,觉得自己先前在家中遭遇的一切委屈,做出的所有努力,还有一路投奔而来的艰辛、辗转、付出都值了。 她喜不自胜,不由激动一步上前。 “君上,当日封州城一役,丽瑾随父投您而来,献图献粮,当日丽瑾与家父不敢贪功,君上安,我们父女便归,如今知您再有所需,丽瑾排除万难,清点家中积存,带领族人及一切力量只为援您而来,只想助您一臂之力!君上,丽瑾之心,望君上能见,丽瑾甘献家中几代全部积攒,人丁以及商道商行,只求君上垂怜,允丽瑾跟随君上身边为君上分忧。” “嘶!” 好家伙,众人心中直道好家伙!这竟然是来自荐枕席来了,而且还是带着整个家当来的,不得了呀! 眼前这女扮男装的女子,竟是比崔、周两家的还要厉害些,也不知自家主上会不会顺势收啦? 不过依照他们看来,还是收了的好,毕竟收两个是收,收三个、四个不也是收么。 如今北地什么都缺,人口、钱粮、金银、武器、等等等等物资……若是这样的人多来几个,何惧昏君朝廷,何愁不成大业?只不过这样倒是委屈年纪轻轻的主上了些。 可怎么办呢?南边帝王昏庸,官员尸位素餐,朝中自保者多,奸佞更多! 这般帝王,这般朝廷,但凡有志者如何愿从?看不到前路希望,为国为民为自身,他们都愿意扶持主上报仇登位,如若不然,何苦阻了主上迟迟不让其归南? 退一万步来说,是人如何能没有私心?一旦主上为皇,他们这些人也能落得个从龙之功,将来封侯拜相为王公,家中昌盛不衰。 为使其主上势力壮大,他们须得拉拢一切可拉拢势力,士族也好,世家也罢,权贵也好,商贾豪富也可,只要有用,为何不要,便是他们,随时都可为主上肝脑涂地,只可惜人家聪明,看上的不是他们。 不过话说回来,一女子尔,收了何妨,地位不够,不给名份就是。 徐成风就是这般想的,为成大业,大丈夫可不择手段,不过是纳些女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江山大业为重,在大业面前,一切都可退一射之地。 他便谏言,“主上,既佳人有心,且与我军还是有功之人,您看……” 看什么看,他什么都不想看! 当日纳妾已是迫不得已的妥协,可如今一是个阿猫阿狗自己都得纳了吗?把他当什么了?卖身的吗? 有功赏便是;要敬献,敬献便是;自荐枕席,呵! 边上,才投奔而来化名为陆新生的陆放,因眼下无立寸功,也没有话语权,便老实缩在一角闭口不言,只暗暗把在场情形看在眼中。 见那自以为功勋卓着的徐成风如此僭越,陆放不由心中冷笑。 这般军师,知道的以为他是军师,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主子的爹呢! 这还是欺负君上年少,要为主上做主啊! 见沈越脸上实在是不好看,殿中乍然静下,不想就在这时,刚刚退去的传信官又转了回来。 “报……” 来人进殿,急急跪下就报:“启禀大将军,南边传来急信密报,朝廷动手满京都抓捕我北地将帅家眷……” “什么!” 这一声报,不止沈越急的失手打翻了案上砚台,便是下头在坐所有人全都变了脸色。 不为别的,便如程塑、许将军等人,他们的家眷都在南地,有的虽不在新京,不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可依着昏君与朝廷尿性,还有主上亲眷族人的前车之前,难保家人不会被挖出来,一旦家小落入昏君手中…… 家人在南边的将领纷纷急了。 “主上,这可如何是好?” “主上,末将请命带兵往南……” “主上,决不能让昏君奸计得逞,往日悲剧不可再度上演啊主上!” 一石惊起千层浪,一时间整个殿内全都乱了套。 而沈越想的却是,程塑就在自己的麾下不归,他还是当初过了朝廷名录赴北的,一昏君人品,岂会放过?那他的瑶光岂不是危险? 一想到李瑶光也要如当初自己亲娘与族人一样落入绝境,想到命虽是保住却双腿残疾,今后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度日的妹妹,沈越心焦如焚。 “快,召所有将领入殿议事。” 沈越一声令下,再顾不得其他,挥手打发黄丽瑾,要商议如何救人,特别是心上人。 顷刻间殿中忙成一团,见所有人再顾不上自己,黄丽瑾揪着自己的衣角,只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不过将士家眷被抓,上辈子好像也出现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候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哦,对了! 黄丽瑾回忆起上辈子自己听说过的此事,被推传信官搡出来也顾不上恼,努力细想上辈子的事,想着想着眼中不由一亮。 她想到了一个绝世好主意!若是自己能帮他解决这件大事,自己岂不是就能加重法码心想如愿? 第三百三十四章 几方携手共谋事 暗生妙计的黄丽瑾,凭借上一世记忆寻到徐成风,又在徐成风的引荐下再次见到沈越的时候,影一已经带着千名好手连夜南下只为救人。 书房中神思不属的沈越,听到徐军师求见,倒是见了人,见他身后竟还跟着黄丽瑾,沈越色变不悦。 “徐军师这是何意?” 不待徐成风答,急于表现的黄丽瑾先一步上前:“君上莫恼……” 见沈越态度,自知成妻不易,这会终于长了脑子的她决定先退一步,女人做不了可以先做手下呀,待她收买拉拢好他周围的人,待到被大家都看重都站在她这边,再要成为他的女人还是难题吗? “君上,奴家知错,前头一概不提,眼下事关紧要,干系君上大业,还请君上听奴家一言,奴家有个办法,可助君上破局救回诸位将士家眷,解君上后顾之忧。” “噢?什么办法?”,沈越来了兴趣。 黄丽瑾眼神一亮,忙把自己筹谋说予沈越听,当然了,为达目的,她说一半留一半。 沈越听完不住打量黄丽瑾,想不到眼前女人还有如此计策,再一琢磨,也好。 不管计策成与不成,双管齐下,若是影一那边受阻,这边能有惊喜也好,如此叫她试试也无妨,不是说不要他的人马金银后援么,他倒是要看她如何去办。 根本脱不开身的沈越应下黄丽瑾的请求,惹得黄丽瑾欣喜不已,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出了书房大殿后,沈越却背后寻来了陆放,两人就她的计划做出一番私下安排,查漏补缺,只为尽快把人都捞回来。 同年三月,影一等一干人手顺利抵达,渡江过后化整为零,分批潜入新京,伺机救人; 三月底,黄丽瑾派出两路人手,一路伪装为平民,深入南地,一路她亲自领行,千里迢迢快马加鞭抵达西北,与西北要塞驻守的镇西候接洽,用粮食、食盐,以及黄家在西域的丝路商道,叩开了镇西候府的大门。 与此同时,在黄丽瑾打着沈家军的旗号与镇西候交涉之时,陆新生与化名为陆离的大哥陆耀接上了头,兄弟二人再见自是不慎欢喜,暗中交换情报沟通讯息,在黄丽瑾见不到的地方,兄弟俩经过思量与眼下形式估计,为沈家军后来拿下西北奠定基础。 同年四月,南地境况每况日下,本就民不聊生的一些州县地域,相继迎来了好多能说会道引动风云之人,同时西边也动了,并未发现身后还有陆放一行跟随,丝毫不觉异常的黄丽瑾,带着她的人随行镇西候回京述职。 陆放暗中告别兄长约定未来,坠在黄丽瑾一行身后,也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新京,手中抓着李瑶光他们的海捕文书,陆放心下先是一松,还在抓捕就说明没抓到人,没抓到人就说明自己的朋友暂时是安全的。 陆放心下稍安,一边盯着黄丽瑾操作,一边加紧步伐寻人,他试图先寻顾卿,回到新海阁找人,可惜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偌大的新海阁也早成了韩国公周家产业,至于李家小院与承恩公府,这里也已荒废不见人踪。 想来也是,海捕文书一出,为了家人的安全,顾卿他们早就躲了遁了,不缺吃喝的情况下,几乎是闭门不出,庄子隔着京都又远,陆放如何得见? 找不到人,寻不到友,那姓黄的女人还有点东西,竟是真叫她利用镇西候得了一批将士家眷,虽不是重要将领家小,可能救一个是一个。 至于剩下的,如许将军等这些高级将领的家眷,因被押解天牢,看守严密,姓黄的那女人都摸不到,不得已陆放只得暂且放下寻李瑶光的事,私下与影一会和,一边偷偷转移影一他们暗中解救出来家眷北归,一边计划后续救人; 同年五月,在有心人的煽动下,终于,苦不堪言的百姓高举旗帜相继反了,一时之间,风声鹤唳,大靖摇摇危已。 大靖朝廷因此大乱,朝中上下人心浮动,倒是一时半会顾不上处理这些将士家眷,陆放与影一干脆撇下救了些人就自得意满,再没动作的黄丽瑾,二人协作给皇帝老儿来了个大的,竟是连同往日就埋在新京的钉子,里应外合把天牢给劫了,直接把人全部救走。 与此同时,精明的镇西候见状不好,就跟当初大战不愿援北借口留下一样,趁机提出为陛下镇守西北边防匆匆离开,黄丽瑾惜命,自是第一时间跟着撤退。 而此时的大靖更乱了,一件接一件的事情让朝廷雪上加霜,皇帝震怒,焦头烂额,顾此失彼,上下官员人人自危,倒是叫陆放他们得以在劫人后成功撤离。 唯一让陆放遗憾的是,没能把好友李瑶光一家人找到,匆匆北归的他,怀揣着那饱经风霜的残破海捕令,陆放影一甚至都不敢想回去后该如何与主上交代。 却说被大家记挂担忧的李瑶光,跟着大哥走的也是一路狼狈。 毕竟南边民乱四起早有端疑,他们还带着家小,为避开海捕令,走的那叫一个磕磕绊绊,路上不是没有往北飞鸽传书过,只可惜回来的信上都没有姨父的消息,显见姨父并未收到传信,也不知他一直在忙什么?人是否安好? 在这种奔逃与担忧中,直至四月底,在多地百姓高举反旗的时候,他们才抵达了七济堂位于山中的总部老巢。 此地四面环山,地势险要,环境清幽,本以为是深山人少之地,不想竟是一处人们各个安居,悠远宁静与世无争的小镇。 李瑶光他们抵达安顿后,第一时间就与北边再去飞鸽,好在这一次终于有了好结果。 领兵在外扫清敌寇残余的程塑,终于完成任务,立下功勋,与兄弟袍泽们回到了焕然一新的旧都。 才安顿下来,程塑第一时间就去了趟重新开业的七济堂,出示信物本是想托求寄出平安家信的,不想一来就收到了家人报平安的信,程塑得之喜出望外,见信之内容,知晓皇帝翻脸,竟是要捉拿自家亲人,甚至不惜下了海捕文书,程塑急了,抓着信就往沈越所在跑。 也是巧了,程塑拿着信匆匆跑来问沈越要告假请命,亲自去南地救家人的时候,带着一小批家眷回来,自以立下大功劳的黄丽瑾,也才刚刚见过兴致不高,对她的功劳没多大表示,脸上甚至都看不见一丝笑容的沈越。 第三百三十五章 得知没死恨海生 沈越如此态度,黄丽瑾说不委屈是假的。 她所有的自傲,一路上被众人尊重感激的意气风发,在看到心爱之人眼里没有她时瞬间衰败,虽得了赏,也成功达成了初步目的,入了他的麾下,黄丽瑾却并不开心,更不满足。 对她没好脸,眼中没她,随意打发她,没事,她忍,她黄丽瑾是不会服输的! 挺直脊梁踏出书房,黄丽瑾只觉身边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嘲笑,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此刻他身后那两个女人是如何奚笑自己的。 可那又怎样呢,她是不会服输,更不会低人一等,即便被随意打发离开,她也要昂头挺胸。 黄丽瑾努力自我安慰调节着,被传信兵带着转道离开,才出了院子,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他们匆匆走来,与之错身而过的时候,跟在传信兵身后的黄丽瑾不由慢下了脚步。 那是…… 这人不是许妙娘当初让自己找来的那个男人?不不不!确切的说,这人正是自己按照许妙娘的描述,找来用来钓男人婆上当的替身正主啊! 想到此人身份,本该离开的黄丽瑾突然抱住自己的肚子哎呦一声。 传信官虽没有家眷陷在南边,可他的头儿却有妻小受困,这回还多亏了眼前人,他家头儿才得以夫妻亲人团聚,而且如他们头儿一样,不少袍泽兄弟的家眷都得了眼前人的济。 对于黄丽瑾,传信官心里是带着感激,加之他并不知道刚才在书房中自家主上对这位的态度,眼下对上黄丽瑾自是留着三分情面,不由关切。 “黄姑娘您这是?” 黄丽瑾捧着肚子一脸难为:“这位小哥,劳驾,不知何处有地方,我想更衣。” “更衣?哦哦,更衣啊!”,传信官闻言一囧,倒是不好多说,忙就要领着黄丽瑾去。 黄丽瑾却没动,只一副为难模样娇羞道:“呵呵,男,男女有别,还请小哥给指个路,我,我自己去。” 传信官这才醒过味来,忙不好意思的挠头,暗道自家主上也是,明明都有侧夫人了,身边却没个婢女伺候,眼下碰到这样的事,他也好窘迫哦。 见黄丽瑾看的恳切,五大三粗的汉子自己先羞红了脸,根本没多想,忙往院外一侧不远处一排倒座房一指,“黄姑娘那边就是,您请。” 眼见着程塑的身影就要跨进书房中,黄丽瑾捂着肚子哎哎应了,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忙点着传信官:“小哥,还劳烦你走远点,我,我不好意思……” 传信官羞的躲都来不及,自是连连点头应下,指着前头垂花拱门道:“姑娘速去,小,小的在前头候着,您放心,小的不,不过去。” 黄丽瑾见人这般老实,暗暗满意,急急朝着传信官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可怜这老实人,真就老老实实守在不远处的垂花拱门处,未免人尴尬害羞,他还没敢回头看,倒是叫黄丽瑾找到了机会,趁着传信官背对自己,黄丽瑾寻了个空档就闪回了身后的院子,又趁着书房外紧内松,里头无多余人走动,她趁机摸到了书房一侧,背着人却能听清敞开的书房内说话声音的角落蹲下。 书房里,程塑见到沈越当即就把手中的信递上,开门见山道。 “大将军我家人出事了,我要去南边。” 沈越正头疼,就知道事情一旦暴露出来,他的这位程叔定会忍不住要去南边,这才私心一直没把他调回来。 不想人算不如天算,那些残兵匪寇真不经打倒,倒是叫他早早回来了,只是眼下怎么办?叫他去吗? 不,不能! 他不能在丢了瑶光后,还把她最在意的亲人也没看护好。 沈越头疼,无力的捏着额角,都来不及看递过来的信上内容,只得好言劝慰。 “程叔,您莫要冲动,南边我已经派人去了,我比您更急,一点也不想瑶光她们出事,您放心,一旦有瑶光她们的消息,我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哎呀,将军您说什么?”,程塑急的一拍大腿,指着沈越手中捏着的信忙道。 “大将军,我家光姐儿已经给我来信了,她们娘几个都好,顺利的离了新京暂时躲了起来,只是您瞧,信上说昏君大发海捕文书抓捕她们娘几个,这叫我如何放心,她们势单力孤,都是女眷还带着孩子,我实在放心不下!大将军求您了,让属下亲自跑一趟去把人接来吧,您放心,我不叫您为难,大不了就拿我所有的军功抵成不?” 沈越惊呆了,什么军功不军功的,脑子里全都是他的瑶光来信了,躲起来了! 他激动的抓着手中的信飞快的一目十行,看到里头内容,看着看着,沈越突然就笑了,再看上头落下的日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她人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只是让程叔去接?那不行! 沈越难得轻松的摇着手里的信,有了笑模样。 “程叔,我这就传信,您放心,影一带了一千好手,还有您熟悉的陆放也暗中行动,他们此刻想必就在新京,与其让您千里迢迢过去接,不如我传信他们,让他们务必把瑶光与婶娘他们毫发无损的带来成不?” “这个……” “程叔,别人您信不过,陆放与影一,一个是您信任的晚辈子侄;一个是与您并肩上过战场杀敌的袍泽,他们您还信不过吗?放心,我定让他们把人全须全尾的接回来,我保证!” 程塑这么一听,先是惊讶,心说陆放这小子竟也到这边来了吗? 想到以前自家光姐儿来信时,提过的承恩公府的事,对陆放,对陆家,他还怪心疼的。 不过对于陆放,他还是信任的,当初建立新海阁的时候,这孩子的能力自己也是亲眼见过,自是放心,这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只是临了还不忘了叮嘱。 “成,大将军,我听您的,那你现在,马上,抓紧时间去信,让他们把我家人都好好带回来呀,回头我定重重谢他们。” “好好好,我这就写信,待会让最快的斥候去送。”,安抚住了这位未来堪比岳丈老泰山地位的长辈,沈越乖巧的立刻提笔写信。 却不想他们口中的陆放与影一,此时已经带后续家眷渡过了浊河直奔京都而来,通知他们接人,不说这其中花费的功夫与耽搁了,就只说眼下,暗搓搓的黄丽瑾在听到里头二人的谈话内容后,她勃然变色,整个人都在抖,那是气的。 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那人没死!那个该死的男人婆竟然没死! 许妙娘,该死的,许妙娘这贱货居然骗她!!! 第三百三十六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黄丽瑾两辈子都没有这么生气过,只觉怒火中烧。 沈越是多敏锐的人,当初李瑶光偷听都差点被他抓了个显形,这会子黄丽瑾情绪反应如此激烈,便是没闹出什么动静,屋内的沈越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两眼一眯,目光朝着书房后窗锐利扫来,同时手中写字的笔用力一贯,笔瞬间如利箭般朝窗户的方向激射而来。 “谁?” 侧后方躲着偷听黄丽瑾只觉头皮发麻,莫名觉得危险,听到屋内沈越谨慎怒喝之时,她下意识一缩一闪,避到墙角而后迅速闪开,倒是没被毛笔击中,只是身后那入地三分尾尖还在颤抖的笔让她心悸,头也不回忙的速逃。 也是黄丽瑾命不该绝,待到沈越快速行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查看时,一只小猫因着黄丽瑾的动作正奇怪的从一侧墙上跳下,兀自出现在沈越眼中。 一脸疑惑的程塑快步跟上走到沈越身边,也探头出来一脸紧张的左右张望,“大将军,可是有事?” 沈越见了那瘦精精的狸花猫儿,回头对着程塑摇摇头,“无事,可能是猫儿捣乱。” “哦。”,顺着沈越视线看到舔着小爪子围着毛笔转悠的猫儿,程塑点头,“原来是猫儿啊,我还以为是刺客呢!如今局势不稳,昏君发疯,大将军须得万事要小心。” 沈越自是接受程塑的好意,更不用说这是来自长辈的叮嘱,老老实实点头应好,招呼着程塑回了书桌边上。 而老远避开的黄丽瑾,下意识回望了眼还在添爪爪的猫儿,心里连道万幸,不敢再去偷听,赶紧捂着心口脱离书房范围,动作轻而缓的撤离到来时传信兵指点的倒座房,直到快速避进去,她这才得以背靠着门狠狠喘息。 而书房内,沈越捡起自己写完的信,吹上头干墨迹递了过来。 “程叔,信好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若是可,我现在就派人去送。” 程塑也不接,直摆手,“不了不了,大将军办事我放心,一切就拜托大将军了,没事的话我便回去了。” “这便回吗?程叔辛苦许久,晚上不若留下,我为您接风洗尘一起吃个饭?” “不了,不了,大将军公务繁忙,今个我也是关心则乱才越级来找您,回头还得给许将军汇报清剿的事,就不多留了。” 见程塑坚持,他自己也很忙,沈越也没再劝,“好,也成,那等程叔您忙好,我再请程叔喝酒。” 这边两人一番寒暄的时候,黄丽瑾也已平复好了心情,面上装着云淡风轻模样,理了理衣襟赶忙出来,出了垂花拱门,喊住老老实实还对背着她的传信兵,满嘴的谢着,赶在程塑离开书房前,黄丽瑾离开了沈越居住的沈家老宅。 一回到自己在旧都才置办的府邸,见到自己的亲信丫鬟迎上来,黄丽瑾立刻黑沉着脸吩咐:“去,把许妙娘那个贱人给我带来。” 婢女见自家主子脸色十分不好,不敢耽搁,赶紧就去后院喊人。 后院里,正拿着往日得主子姑娘赏赐好料做衣裳的许妙娘,得知姑娘有请的时候还诧异来着。 说实在的,她骨子里是忌惮黄丽瑾这主子姑娘的,这人与同为自己救命恩人的李瑶光不同,时至今日,经历过了她才明白,此人比之李瑶光那好哄骗的心软小丫头,终还是眼前这看着美丽大方的主子姑娘恶毒百倍,她也终见人心之恶无底线。 自己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初做下的傻事,可事已做下,懊悔无用,想要活着,她他只能憋屈隐忍。 许妙娘特别乖巧的俯首做低,舔着脸笑与来通知她的丫鬟陪着小心,根本不敢耽搁,简单的收拾打理了下自己,忙跟着这高傲的丫鬟赶紧就去见人。 一路上许妙娘都心情忐忑,脑子里不停想着待会儿见到恶毒主子,自己该如何应对,如何哄得这面善心恶的主子开心……却不想一到地方,迎接她的竟然是当头一顿火辣辣的鞭子抽。 啪啪啪,啪啪啪…… “该死的贱东西,竟敢骗我!说!当初让你办的事,你到底办好了吗?当初你们二人可有真的老实动手?李瑶光那贱人到底有没有掉下城墙?你给我老实交代,休得说谎。” 许妙娘整个人都被打蒙了,完全不知道黄丽瑾到底在发什么疯。 她只是下意识的躲避,不停求饶,“姑娘,姑娘,您到底在说什么?姑娘奴婢怎么听不懂啊?姑娘交代的事情,奴婢都实心实意的为姑娘办好了,奴婢怎敢欺瞒姑娘,奴婢为人您还不清楚么,姑娘!奴婢当日可是亲眼看到李瑶光那个贱丫头掉下城墙,最后被洪水吞没的啊姑娘。” “哈!还想骗我,你既是亲眼看着那贱货掉下城墙被洪水吞没,那你告诉我,为何那贱人至今还活着?啊?你告诉我?说不出来了吧?哼,贱人,我看你就是在说谎!” 许妙娘大惊失色,“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我亲手推她下去的,城墙那么高,下头洪水那么急,我眼睁睁的看她掉在水里头都没冒一个,整个人被洪水吞没,怎么可能还活着?姑娘,您不会是被谁骗了吧?啊,别打了姑娘!” “呸!我被骗了?是,是,是,我被骗了,骗我之人就是你这贱人吧?啊?” 见许妙娘还在狡辩,黄丽瑾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自信自己亲耳听来出自那男人婆姨父之口的消息,如何有假? 想起这个黄丽瑾就恨得不行,手中再度发力,尾端带着钩子的鞭子狠狠朝着许妙娘抽打而去,一鞭接着一鞭,鞭鞭到肉,疼的许妙呲牙咧嘴,左躲右闪,地上打滚,顷刻间整个人就成了血葫芦。 见许妙娘竟然还敢躲,不解气的黄丽瑾更加气恼,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贱人,竟然还敢躲,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去死,去死……” 许妙娘又痛又委屈,痛不欲生也泣不成声,悲悲切切,不想死的她凄凄惨惨的不停哀求,“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姑娘,奴婢没有骗你,真的!姑娘,姑娘,您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怎敢骗您啊姑娘……” “救命恩人,呵!”,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想起上辈子不也是这贱人坑了男人婆,她就懊悔上了,语气森冷,咬牙切齿,“是啊,救命恩人,你这贱人专坑救命恩人。” 可恨自己有眼无珠,竟是以为重生了就能利用这贱人为自己所用,不想这倒是一个蠢东西,竟然还敢骗她。 想到此黄丽瑾下手越发很辣,根本不听许妙娘的狡辩,只觉许妙娘这个贱人着实可恨,自己真是眼瞎。 就这么着愤怒着,发泄着,黄丽瑾狠狠的责打着许妙娘,血肉横飞,鲜血淋漓,到了后头许妙娘连求饶的声音都弱了下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黄丽瑾自己也累的精疲力竭,发泄一场,心中怒气去了大半,这才喘息着停了手,把手中鞭子往身后婢女怀中一丢,指着地上如死狗般的血葫芦狠辣发话。 “来呀,把这贱人给我拖下去,给找点子药,千万别让她死了,本姑娘留着她的贱命尚还有用处。” “是姑娘。” 第三百三十七章 彻底反了昏君慌 这厢,沈越派出军中最厉害斥候小队,带着急信出发南下,送信的十人小队抵达沧州的时候,正好与陆放、影一一行遇上,小队十人俱都欣喜,队长忙把手中急信奉上。 陆放与影一二人不敢耽搁,急忙取信打开来看,见到信中内容,知李瑶光一家安好,陆放差点喜极而泣,影一心中也跟着暗暗高兴,只是面对让他们速去南边接人归的命令,二人相视一眼,再看了眼身后护送的长长队伍,果断做出决定。 陆放把信一收,对影一道:“将军,瑶光乃是我的至交好友,我把她当亲妹子看的,当初我遇难时,她身为朋友,竭尽全力救我于危难,如今她有难,身为朋友兄长自该义不容辞。 将军,此归旧都不过百里,不若兄弟你带着大家先回去与大将军复命,我则速速南归,想法子把妹子救出,到时候再北上与大家团聚,你看呢?” 看什么看,影一最听沈越话,最知主上心,自然是不同意。 而且他还有私心,想到当初自己的阳奉阴违,眼下人要是被接来没遮掩好,万李姑娘把事情给捅破了,自己以死谢罪事小,怕只怕主上他遭不住…… 这么一想,影一果断摇头拒绝了陆放的好意。 “不了,陆军师,我把你当好兄弟,今日这事情你得听兄弟我的,你归,我走! 你先别急着反驳,听我说,一来我的武力值比您高这是事实,跟身后这些兄弟配合也比您默契; 二来眼下南边越发的乱,而兄弟你如今还在南边昏君案头的通缉令上,你再现身,一个不好,怕是得跟着折进去,那时主上必定心痛万分。 既然如此,自是我去来的更安全稳妥,这厢就麻烦兄弟你带回,我这就转道往南,兄弟放心,也请你回去后转告主上,影一定不负主上所命,定会把李姑娘及其家人全须全尾的带回来的,放心。” 见到尹一说的恳切且态度坚决,一点都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再想到前头与自家大哥碰头后商议的大事,也的确刻不容缓,他急需当面汇报与主公听,陆放便只能放手,把人托付影一,他郑重拱手,恳切道:“如此一切都拜托你了兄弟,我把最重要的妹子托付你,求你一定要带她平安归来。” 影一跟拱手,“兄弟放心,定不负所托。” “好,不过兄弟,北边比南边安全,且此地与京都不过百里,走再慢,不日就能抵达,出不了大事,不比你去往南危险,我这边也还有人手,这样,你的人你都带走以防万一。” 影一洒脱的笑了,“先谢过兄弟,不过你这边护送的人太多,也得防着流民、盗匪作乱,这样,我带走一半人手,给你留下一半,毕竟这些也是袍泽家眷,不容有失,绝不能在最后一刻出了纰漏,而且去南边人多了也不好,带上五百足矣。” 陆放想想也是,点头应下,“也好,那都听兄弟的。” 而后陆放就见应下的影一一扬手,对着身后队伍发话:“来呀,天字队出列五百随我南下。” 一声令下,护卫在家眷队伍身侧,前边就由影一带领的千人队伍中,迅速出列五百精干将士,自动整队站成两列,整装待发。 影一回头到对着陆放再一抱拳,“兄弟,告辞。” 陆放:“兄弟,保重!” 就这么的,影一又带上五百精锐,原路返回朝南地而来。 与此同时,陆放带着一干家眷又走了几日进了旧都,当即后受到了全体将士的热烈欢迎与感激,望着袍泽们家人团聚,热泪盈眶的相见欢场面,陆放暗自别开头,忍着眼底动容,第一时间找到了沈越,与他在书房中密谈了几乎整整一晚。 待到天亮后,沈越又急召手下军师以及一干高级将领继续商谈,沈家旧宅邸的前院大厅门足足关了三日,这时已是六月末的尾巴…… 同年七月。 在影一人马加急狂奔,日以继夜再次抵达新京的时候,北地风云起,沈越也终于高举起清君侧,肃朝纲,灭奸佞的旗帜,细数昏君与朝中秦相国一干佞臣的几十宗罪恶,昭告天下,正式与大靖朝廷撕破脸,反了! 北地的消息一传到南边,昏君彻底发疯。 当日他就觉得沈越这厮功高盖主,目无皇权,不好掌控,乃是自己的心头大患,今日一见,果然不出他所料,乱臣贼子着实可恨,好在他不是没有准备。 于是昏君频出昏招,停下清理身后多地乱民作乱的步伐,只觉这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臭虫罢了,不以为惧。 反而是北边,沈越! 昏君矛头一转,集中手中所有兵力发兵北上,打出安内必先攘外的旗号,发誓要一举拿下乱臣贼子。 一时间,大靖风雨飘摇,山河破碎,熄灭的战火重燃,四处硝烟弥漫……百姓苦,百姓哭,官员恐,人人自危。 而南地这边,昏君强行征来的兵大半没作战经验,剩下一半,三成是出自权贵子弟的少爷兵,三成是往日就跟在权贵身后耀武扬威的饭桶货色,剩下真正能打仗的这些,心里却是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的。 这般军队,哪里是如沈家军那般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厮杀出来的铁血之师能比拟的? 军心不齐之下,几乎是一渡江,一照面,昏君旗下的号称五十万的大军,就进入了沈越早埋下的口袋中。 五十万大军不堪一击,被打的节节败退,而沈家军却气势高昂,节节挺进。 打到后了,五十变四十,四十变三十,三十变十,大军死的死,跑的跑,被收编的收编,最后过江再逃回来的,竟是不足十万之众。 兵败如山倒,摧枯拉朽,看着逃回来的残兵,昏君彻底慌了。 与此同时,西北内乱起,镇西侯遭暗算就死在了他的镇西侯府中,乱了一阵后,因着中原局势,且沈家军派出两万精锐支援,手下兵力被陆耀相继接管,与此同时,在陆放的接线下,沈越带着亲信出了旧都往西,在洛阳与陆耀见面,双方密谈,达成协议,自此整个西北一带全部落入沈越手中。 得知此消息,昏君彻底慌了,只觉雪上加霜,整个人如丧考妣,一般惶惶不可终日,为保命,不由再次出昏招,竟是抛下花费重金才修建好的新京,带着他的后宫妃嫔与臣子们,带着整个朝廷,如丧家之犬一般,避开后方那些臭虫的地盘,小心翼翼的往南撤,一路辗转,四处避走,寻找安稳容身之处。 只可惜,此刻的大靖风雨飘摇,四处硝烟,民不聊生。 这种战乱的情况下,百姓活的何其艰难,更何况昏君昏的彻底,都这种时候了,为了己安,还在贪图享乐,为保命,边打仗,边战败,边战败,边征兵征粮,就只为供给他与他的皇朝苟延残喘。 当影一根据信上地址辗转寻觅,终于在南地深处寻到李瑶光所在,双方碰面接上头的时候,日子眨眼已是深冬。 小小镇子看似安详宁静,可外头的世界却硝烟四起,支离破碎,病入膏肓的大靖四处寒风呼啸,百姓苦苦挣扎,天空也再度飘起了雪花,这一年的冬天,可真是冷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小镇安宁破不得不走 小镇深处一处三进的大宅子里,李栖枫与季墨领着影一带来的五百精兵下去安顿,季墨走的时候脸都是黑臭臭的,难得明显的于媚雪都看出来了。 目送人走远,于媚雪立刻拉着自家外甥女忐忑,“光儿,我看墨哥脸色黑沉沉的,不会是来了这么多人口要吃喝安顿,给他添麻烦墨哥不高兴了吧?” “怎么会?”,李瑶光好笑,“小姨您想多啦,大哥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么,今日脸黑估计也是因着如今外头乱,此处却难得安宁,又是他的大本营,乃机密所在,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估计大哥是是怕不安全,毕竟镇子上可生活着这么老些人呢!” 于媚雪想想也是,跟着点点头,“唉,如今这世道,也不知你姨父那边如何了?”,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受伤? “小姨您别多想,我姨夫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 “但愿吧……不过光儿,那你说我们到底要不要跟着影一出山往北去跟你姨夫团聚呢?按理说我们该去,总不能一直给墨哥,我心里还怪过意不去的,可如今外头乱的很,这大冷的天,看着怕是又要落雪了,咱们倒是没什么,带着三小的就怕他们熬不住,” 这又何尝不是李瑶光担心的呢? “是呀,此去北地何止千里之遥,咱这一家子真要出去了,外头风雨飘摇的,一个不好咱就得玩完,可若是不去的话,我姨夫在北地还不知如何担心。” “是呀,唉!说来跟你姨夫分别这也快两年了,也不知他在那边好不好?” 李瑶光见自家小姨说着说着满脸惆怅,忙着安慰。 “小姨您就放心吧,姨夫一个大人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至于去北边的事情,这样,等待会大哥与兄长他们回来,我们一起商议看看再说,您看成么?” “成,你做主。” 于媚雪也历练出来了,很是信任自家孩子,虽心中担忧,却还是爽快放手。 与秋姨她们一道安顿好三小的,姨甥二人就在屋里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等人,当然,在这方面手残的某人纯粹的装样子。 约莫晚膳时辰,季墨与李栖枫二人安顿完人顶着寒风归来,饭桌上,李瑶光开门见山把自己的想法这么一说,季墨夹菜的手跟着一顿,郁闷油然而生。 他其实很想说,他不愿意,不想让她走,就想把她护在这乱世中难得安宁港,护他安,哄她喜,免他颠沛流离……可是他也知道李瑶光的性情,怕是也记挂着身在北地的亲人,直接否定不让她们去显然是不可能,而且眼下自己这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这般一想寂寞不由建议:“婶娘,瑶光,想来陈叔在北地,你们相互都很挂念,只是眼下寒冬腊月天不好,估摸着马上还有大雪封山,此时上路,我们还得带着阳哥儿他们,赶路也走不快,外头又兵荒马乱四处不安宁,想想都难,不若等冬日过去天气回暖,外头的乱局也缓和明朗一些,到时我再带着人手与影一他们一道护送你们与程叔团聚可好?” 姨甥二人想了想眼下实际情况,也觉这样也最是稳妥,且边上不忍年幼弟弟妹妹们遭罪的李栖枫也赞同,便暂且这么定了下来。 次日,等影一再上门来催的时候,李瑶光便把他们的打算这么说了。 影一自是不愿这样,他还着急回去,想护在主上身边建功立业来着,可李姑娘担心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如今外头太乱了,流民四起,乱匪处处为祸,遍地焦土残垣断壁,他虽是带了五百好手,却也怕五百人齐动目标显眼,反而引人注目难以护住人。 左右思量一分析,想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影一只得压下心中焦急勉强应下,季墨见状,一直紧绷着的唇角也终于有了弧度,紧绷的身体跟着放松下来。 “瑶光,婶娘,你们无需过多担忧,我这便飞鸽传书一封递给程叔,告知他我们的打算,让他无需担心,待到年后雪化,我再送你们上路。” 于媚雪忙的感激,“好,好,好,那就多谢墨哥你多费心了。” “无妨,都是自家人,婶娘不必客气。” 心情大好的季墨,转头就飞鸽传书一封,按照老路线传到了旧都七济堂给程塑报平安。 不想这信是传出去了,他们算着日子盼的回信却始终不来。 李瑶光与季墨起先以为,是外头乱,鸽子难免不会出点什么意外,于是二人又放飞了十只信鸽,带着十封一模一样的信件再度出发。 他们等啊等,盼啊盼,又掐算着日子,只可惜回信依然了无回音。 如此李瑶光他们急了。 干脆再次分批次放飞三批信鸽,带着同样的信件发往北边,心里揣度着姨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未免小姨担心,焦急中李瑶光一直隐忍着,影一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按耐不住直接找到李瑶光。 “李姑娘,眼下外头乱的很,这接连的传信都没有回音,我担心出事……要不趁着眼下还落大雪未封山,我领一批人手出去探听一下情况如何?” 影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此镇子看似寻常,其实却跟堡垒一样难以进出。 前头他们一行得以进来,还多亏面前的李姑娘,她身边这个阴阳怪气的季大夫才肯放行,如今想出去怕是难,如此他才面上看着是与李瑶光说,实际上却是看着季墨挑眉。 季墨见李瑶光实在担忧,内心动摇,自是没有阻拦,他也担心程塑情况,所以在李瑶光请求的朝自己看来的时候,他果断点头。 “也好,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出山去探探。” 做下决定,不敢耽搁,次日一早天未亮,季墨一人与影一点的二十好手,一行二十二人匆匆离了这安详小镇。 也是巧了,他们都没有出山走到重要城池,才行一日,迎头就碰上了一队队伍,来者人数不少,怕是有两万人之多,一看就是南边大靖将士,并不是北地之兵,这么多人就横亘在他们出山惯走的必经之路上,隔着镇子并不远。 这些人为何来此,他们不知,更不敢赌,见对方驻扎下来,他们也不想正面对上,靠着地形熟悉的季墨带路,身手敏捷的他们成功的躲了过去。 如此变故,打听消息的事情不得不暂缓,未免小镇暴露,他们一路小心掩盖潜藏痕迹,速速退回小镇中。 此刻的小镇哪怕安全,可那万人就在卧榻,不明敌我,怎能不让他们如芒在背。 季墨身上肩负着小镇几千人的安危,自是不敢赌,更不能等闲对待,保险起见,季墨一回来就去找冬叔与吴爷爷他们商议小镇去留安排去了。 回来后的影一表情也不好,越发担忧远在北地的主上,与一应并肩袍泽的安危,归心似箭,趁着季墨忙碌之时,他找到李瑶光商议谏言。 “李姑娘,先前出山查探消息,迎面就碰上昏君旗下军队,如今两万兵马就在小镇左近驻扎,怕是不妙。此镇看似安宁,实则也有被发现的风险,李姑娘,乱世之下人如草芥,覆巢之下无完卵,还请姑娘早做决断,随我们速速离开此地,避其锋芒,早日归去可好?要不然一旦这边出了纰漏,以我们与整个镇上的力量,怕是也无法与抗衡……” 而且他没敢说的是,万一到时一个不好,她落入昏君手中,昏君再出昏招的话,他怕主上要疯! 为防当日沈家之祸旧事重演,影一果断到请求,“李姑娘,影一斗胆,还请姑娘跟着我们速归,还是早日启程北上与程将军团聚为安,您看呢?” 她能怎么看? 影一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她与小姨也格外担心姨夫情况,窝在这深山小镇,安是安全了,可在大哥善意的保护隐瞒下,飞鸽传书又迟迟不回,他们对外界的消息很难精确及时的掌握获得,她内心也是极度不安的,加上眼下危险就在边上,须得早做打断规避。 如此……“那便走。” 第三百三十九章 阴差阳错赴岳州 等季墨忙完回来,就听李瑶光与自己商议这事。 按照季墨的私心,他还是不愿意李瑶光走的,可眼下局势,他又不愿心爱的姑娘冒哪怕一点点的险, 如今小镇看着尚且安全,他却也不能保的万无一失,万一那两万人发癫搜索,或是更残忍的防火烧山,他也不敢保证此地不会暴露,不会沦为人间炼狱…… 再想到自己刚才做出的安排,大家再往深山转移,彻底断了与外界联系,战火不断,关口不开,避世不出,想来小妮子不会同意,她还惦记着明年开春就走呢,如此季墨一番思量之下,拿定主意。 “也好,走便走,你且容我两日,待我安顿好镇上居民,我亲自送你。” 明明不想放手,想亲身护她,可就眼下局势来说,放手许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毕竟比起如今战火纷飞的南地,浊河以北的京都才是铁桶一块水泼不进。 若为她好,他自是愿意,哪怕在那里还有一个自己十分忌惮,对她虎视眈眈的猎豹,他也甘之如饴。 压下心里诸多繁杂,季墨安慰李瑶光一番,叮嘱她赶紧收拾东西,自己转身又去急急去找冬叔他们,再度就自己先前对镇子做出的安排做出调整。 事出紧急,越快撤离,越快离开越好。 让李瑶光想不到的是,离开前的这晚,家里迎来了人。 成长起来的陆清扶着方氏,带着嫂子何婉娘与侄儿灿哥儿一起来送行,方氏扶着李瑶光的手,请托她,出去若是看到陆耀、陆放兄弟,让她们帮着捎个口信,叫他们不必挂念家中,他们一切安好,叫他们兄弟放心做事,李瑶光也一一应了。 当风雪再次来临之前,李瑶光一行轻装简行,天不亮的时候就出发,踏出了这个给了他们诸多庇护的安宁小镇。 然而李瑶光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前脚离开了镇子,后脚身后整个镇子的人就动了,他们按照季墨安排,由冬叔他们这些值得信任的人分批带领着,通过镇子下如蛛网一般密道,各自牵着家小,带着家当,背上存粮与家中物资,有条不紊的往更深的据点撤离,眨眼之间,安宁祥和却也热闹的小镇瞬间变得死寂,慢慢的,慢慢的,被风雪淹没其中。 李瑶光他们一路走的很小心,季墨甚至亲自带人先去探了驻扎万人军队,只是对方一动不动,出山的道路依旧被堵,不得已,季墨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走另外一条道。 只是这边出山再往北的话,路绕的比较远不说,路况也比较崎岖坎坷,甚至还要翻越陡峭的悬崖峭壁,若是可以,季墨是不想带着李瑶光走这条路冒险的,可眼下不是没办法么。 为谨慎起见,打探回来的季墨难得撇下内心成见与影一商议,最后他们才拍板定下,就走这条更隐蔽却也更艰难的崎岖路。 说是路,这其实就是一条兽道,他们这么多人,季墨开路,影一扫尾,五百人把李瑶光这些老弱妇孺护在中间,小心的潜行在茫茫山林中,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就这么着走啊走,遇到悬崖峭壁,为保安全,李瑶光、于媚雪她们,都是被季墨这般好手亲自带着,慢慢的爬下悬崖的,好在三个小的给力,窝在被好手背着的背篓里乖乖巧巧,一点都没给添麻烦,倒是叫他们这一路得以顺利出山。 等终于走上坦途的时候,都已经是大半月以后的事情了,这大半月的他们在山里绕,风餐露宿,一个个过得跟野人一样,饶是铁人也熬不住。 好不容易到了外头,路好走了,哪怕此时已绕入了岳洲境内,隔着北归又远了好长的一段距离,他们也得先歇一歇,休整一下再上路。 特别是季墨,他自己倒是扛得住,就是心疼李瑶光,怕她熬不住这些苦。 于是在出发前,季墨便提议。 “如今我们已经在岳州境内,若是绕回,需得翻越整座卢萧山脉,绕路绕的远,且很多地方都有流民乱起,路怕是不好走,我建议,不若干脆继续往前,我们先达岳州府,而后从那我们坐船过洞庭入大江,一路顺江而下抵达金陵,后再视情况是否继续坐船沿着运河往北,大家看如何?” 按论起对此地的了解,影一自是不比季墨,毕竟这可是他的地盘老巢呀。 所以听完季墨建议,影一赶紧拿出随身带的舆图,逐帧逐帧比对,发现还真就是这般,他点着舆图上标注着红点的地方,这些地方,都是他们通过近来在山中遇到的流民收集到的消息而标注的,误差不大。 那么照眼下的局势看,与其绕远路往北,还不如走季墨提议的水路轻便又快捷,于是影一拍板,“就依季大夫所言,我们去岳州。” 见二人拍板定下,李瑶光倒是有些为难。 季墨敏锐的察觉到了李瑶光的为难,忙问:“瑶光怎么啦?可是担心?” 李瑶光点点头道:“嗯,你们说的好是好,只是有一点你们别忘了,我们一家如今可都还在昏君的海捕通缉令上,如今世道虽乱,岳州却未乱,这里依旧是昏君旗下的官员掌控,万一到了岳州,我们的身份一个不好暴露了,到时怕是要牵连大家的。” 季墨还以为李瑶光担心的是什么?原来就这! 他浑不在意的一挥手,“无妨,我了解过了,如今昏君人并不在岳州,且大靖四处战火,昏君却还一味与岳州要粮要兵,岳州上下官员尚且自顾不暇,早顾不上什么通缉令了。 再一个,岳州郡守我认识,为人刚正不阿,心中自有沟壑,不是奸佞之人,即便是瑶光你们落入此人手中,以此人正义,想必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最大可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而且即便有事,瑶光莫怕,万事有我在呢。” 便是真到了那一步,自己也有把握护她全身而退。 李瑶光见季墨说的如此自信,以她这位爹哥自来的作风为人,李瑶光当然信他,便干脆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就去岳州坐船,先沿江而下,而后再往北去。” 如此,他们一行又干脆继续往西,深入岳州而去。 此时的岳州还算安稳,因为战火还没有蔓延到这里,加之岳州郡守廉政,是个好官,没有像别的官员那样盘剥,着重于民生修养,百姓尚能安居乐业,所以在这南地的乱世之中,岳州是一块难得的净土。 如此大乱之下,除了好多往深山老林里避祸的流民外,但凡有些家底的百姓大多都往岳州而来。 这便导致,李瑶光他们一路碰到了不少的流民。 “娘亲,宝儿好冷好饿啊,到了岳州真的就有大老爷施粥了吗?” “爹,爹!您再忍一忍,儿子背您,您再坚持坚持,待到了岳州,郡守大人是个好官,定会收容我们这些百姓的,爹,爹啊,您千万别睡……” 第三百四十章 岳州是块大肥肉 李瑶光她们就这么被季墨与影一护着,五百多号人化整为零,远远远近近的护卫左右,一路往岳州城的方向而去。 路上所见所闻剧都是惨况,好在是这样的情况在抵达岳州城附近的时候好了一些。 岳州郡属带领手下各级官员兢兢业业,为尽量保住百姓民生,一方安宁,他们早早在岳州城四方城门外设立了收容点,搭建好了粥棚。 流民百姓一到此,有能力交每人十文进城费,且携带户籍鱼符路引者可随意进城,若是户籍等这些丢失,且没有进城资费之人,他们也可逗留城外,官府衙门并不驱赶,不仅不赶,大家每人每日都可到粥棚领一碗薄粥续命,若薄粥不足以糊口,流民到城外衙门设立的点登记过后,可以被安排到岳州附近城镇安顿,可入户发地以及半月口粮,虽然是杂粮椒豆,不甚好,却也能续命。 可以说,越州上下官员做的极好。 李瑶光他们一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心中不由触动,深感安慰,觉得这越州郡守的确如季墨所说一样,人很不错,是个好官。 只是再好,望着城外密密匝匝的难民营,着实不是落脚的好地方,季墨也不愿意让李瑶光在此吃苦,且他们要过洞庭,入大江,要么从城外这看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中穿行而过,危险倍增,要么就干脆入城穿城而过,至城北渡口坐船去。 想到他们连日来的风餐露宿,正是需要休整的时候,自然最佳是选择先入城。 待大家修整好了,再做打算。 季墨这么一说,李瑶光自然是没意见,都听爹哥的,影一他们犹豫了一下,为保安全,修养好才能更有精力的保护好李瑶光一行,便也没有反对。 唯独爱操心的于媚雪还是担忧,“墨哥,光儿,城中虽好,可我们的通缉海捕令却还没撤,进城我看了是需要户籍路引的,我们的根本没法拿出来,这城如何进?便是上次墨哥使用的户籍没暴露还能用,眼下还有影一他们呢,进城怕是难……” 这个问题季墨早就想到了,忙安慰道:“婶娘,这个您无需担忧,岳州城内如今还有开业中的七济堂,一会儿用七济堂令牌,以七济堂送药商队的名义,我们可分人分批入内,您放心,必不会有事。” 如此紧紧牵着瑶瑶手的于媚雪也安下心来,再不做声,只听季墨安排。 就这么的,一行人按照季墨的法子,分批伪装,分了好几批化整为零进城,李瑶光他们自然是第一批。 进入城中后,李瑶光他们就被季墨安顿在了七季堂的地盘里。 他们人员众多,这回本是不想给爹哥再添麻烦,可没法子,如今南地多百姓大多都往岳州城涌,岳州城内早已不堪重负,无论是酒楼饭馆,客栈大车店等等,俱都早已客满,他们这么多人,一时半会找的急,还真是住不下。 包括影一带来的五百人,都不得已都分成了几批,除了留下二十来厉害人手随李瑶光他们入住七季堂外,剩下的人则是分为了三四批,分别住在了七季堂左近,七济堂旗下租住的院落,这才勉强把人安顿好了,一应吃喝住行都由季墨安排。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饶是影一暗地里对季墨很是防备忌惮,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对季墨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很多事影一也越发愿意尊重季墨的意见。 他们本来只打算在岳州城中修养个三五日,才买好干粮等一用物资就出发的,却不曾想,这世道变的快的呀,让他们根本猝不及防。 就在他们安顿好的次日,一列浩浩荡荡的队伍,声势浩大的自东边而来,随着他们的到来,岳州城外流民百姓遭到无情驱赶,岳州城门洞开,岳州城上下官员齐聚城外迎接。 这么大的动静,人们就好奇啊,季墨李瑶光得到消息赶来一看,好家伙,难怪得如此阵仗,看那全套的銮驾仪帐便知,这竟是昏君队伍,除却随行官员后宫一应伺候人马外,另有约莫两万人护送。 城内城外所有百姓们可怜兮兮的眼巴巴看着,狼狈的昏君一行匆匆入内,被驱赶的城外流民眼中有怨有恨…… 而暗地里看了这一遭的李瑶光也跟着恍然。 难怪的当日山中小镇左近会出现军队,感情那便是昏君的人马,就是不知是先遣队呢,还是护送转移注意力的诱饵了……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随着昏君一行入住岳州城后,岳州城的情况急转直下。 起先是每日供给流民续命的薄粥停了,根本不管城外百姓死活,昏君以他的几万人马要吃喝的理由,以皇命强行征调岳州城本就不丰的钱粮税银,彻底夺权,接管岳州城的一切,包括城防。 再而后,岳州城彻底封城了,百姓再不得进出,不仅如此,城中每日还会出来凶神恶煞的官兵,手持利刃,无情驱赶城外流民,不准许他们聚集城外,只为以防再生民乱,昏君卧榻不容人酣睡。 紧接着李瑶光他们便发现,城中本还可以平价买到的粮食渐渐的失去了踪影,起先还有高价粮,可随着岳州郡守的被夺权,发展到后来,不过短短几日,市面上连高价粮都没有了,城中富户权贵财阀,均被昏君打着好听的旗号劫富济贫了。 一时之间,岳州城内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大家的神经都紧绷着,只待一个信号,所有人都会瞬间爆发。 然而,就在这样的紧绷气氛下,又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岳州城外。 这些人足有五六万之众,各个衣衫褴褛,麻木不仁,又眼含兴奋,此行正是前不久在西昌反了的流民,西昌早已无粮,为求活路,叛军听到岳州富饶,想着路并不算远,便由匪首带领直奔岳州而来只为求存。 不想到了之后,竟是听闻坐拥整个北地才反了的北王沈越,正四处追击的昏君一行竟就在岳州,匪首喜出望外。 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眼看富贵在此,昏君受困,不搏一把都对不起当初的起义反叛,于是匪首脑子一热,决心一举拿下岳州,灭了昏君,自己这泥腿子也搞个皇帝当当。 第三百四十一章 昏君沦为鳖中鳖 叛军首领想法是好的,却架不住所谓叛军,其实一个个都是遭受苦难活不下去,不得已才反了的百姓。 他们手中所持武器不是棍棒就是锄头镰刀,再不然就是家中惯使的菜刀、柴刀,这样的叛军,哪有什么战斗力! 面对昏君的装备精良的队伍,还在岳州修养,吃饱喝足,比之他们,再看岳州城高耸的城墙,以及城外被驱赶后又再度围拢上来的密密匝匝流民百姓,这叛军首领倒也是个聪明的。 知道就凭他们手中这些破家当,根本无法攻城,便是侥幸攻进城去,他们这些根本没打过仗的人,也根本不是城内那些修养的膘肥体壮的军队对手,哪怕他们很菜,根本不是北王对手,他们也打不过。 既然打不过,不能硬刚,便只能智取。 能成为叛军首领者,脑子并不笨,一张嘴能说会道,格外会洗脑,不然怎么能让这么多人跟着他造反?要知道,造反可是要杀头诛九族的。 于是叛军首领发挥自己的长处,带着手下几个能说会道的亲信,在四方城门几万流民之中煽动人心,宣扬他们那一套百姓当家做主的言论。 城外这些受到欺压,连薄粥都没有了只觉活不下去的百姓当即心动。 叛军说的好啊,听话也是死,不听话也是死,既然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搏一场反了他娘的,兴许还能挣个活路。 如此整个岳州城外的流民百姓,除却一些脑子聪明不愿意被利用的,一些叛军不要的老弱病残外,竟是绝大多数都加入了叛军之中,叛军几万人马立刻壮大到十几万之众。 这么多人要吃喝,是个难事,好在叛军首领不是个笨的,也没有坐以待毙,知道天上不会掉粮食,岳州城城高墙深,里头的粮食他也弄不到,干脆矮个子里拔将军,手下人马分出几拨,精兵强将留守继续围困岳州,剩下几拨全撒出去,直奔岳州周边城镇村寨,跟蝗虫过境般,见粮就抢,哪里是什么义军! 李瑶光、季墨还有影一,都趁夜找机会登上城楼查看外头情况,见流民,哦不,此刻是叛军围而不走,万军丛中时不时飘出烟火,几人猜度,外头叛军怕是打着围而不攻,只等着城中粮草消耗殆尽,便可轻易一举拿下岳州,灭掉昏君取而代之的主意。 此时的岳州,形势一触即发。在此休整的李瑶光他们也万料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显然,岳州已不是久留之地,还是早走早了。 不想让李瑶光冒一点点风险的季墨果断决定,尽快想法子离开。 好在昏君进城后七济堂就已经停业,做好了影遁准备,真要走时,只待一声令下,整个七济堂上下便可有条不紊的潜藏离开。 被保万一,季墨还是与李瑶光做了万全计划,就在他们准备好要潜行出城的时候,岳州城外风云再来。 那一日,寂静多日的岳州城外传来擂鼓,动静之大,根本不似流民叛军所为,毕竟城外叛军粮食不丰,为活着,他们说话动作都没有大动静,为节省体力,一直都是围而不攻,何来如此动静? 察觉出不对,昏君立马派出人登墙查看,便是季墨与影一也不敢耽搁,当即暗登城墙查看情况。 结果入目所见,在密密匝匝的叛军之外,有一线人海高举着沈字大旗,如潮涌一般黑压压的压了过来。 此刻的岳州城,成了鳖中鳖,被叛军与沈越麾下大军重重包围,昏君一颗心坠入谷底。 而与城内昏君等人心情不同的是,见到在风中飘扬的沈字旗的时候,影一惊呆了,差点喜极而泣。 他惊喜不见外的拉着季墨的胳膊,遥指前方军阵,“季大夫,那是我家主上,定是我家主上率兵打来了,我们只要能出城与之会和便安全了呀季大夫!” 激动的影一当即改变主意,走是不走了,过什么洞庭,去什么大江渡金陵,他就在这,就等着与主上团聚。 二人偷偷下了城墙潜行回去后,影一直接找到李瑶光汇报好消息。 “李姑娘,太好了,我们不用走啦,沈家军此刻就在城外,待到城破,我们便可与主上会和,姑娘再不用冒险北上啦!” 影一如此激动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没说的是,既然大军在此,说明主上不在此地也隔得不远。 他们这五百好手,错过了前头诸多战役,此番擒王之战,无论如何他们也要与兄弟袍泽们并肩而战,再不能错过眼下这立大功的机会。 若是他们能一举将昏君擒获,再与城外里应外合,打开城门,那何愁岳州不破,昏君不灭,主上不一统天下? 当然,在此之前,先得把自己的任务平安送出城去。 影一这么想的自也是这么说的。 季墨冷眼旁观,却觉得影一这样激动不好,他不知影一内心的豪情壮志,他只知道,如今局势,饶是他在岳州城根基深厚,想让李瑶光平安出城不出纰漏都不能够,更何况是人生地不熟的影一。 即便他们有五百人,对上城中几万将士,昏君眼线,完全不够看。 不愿意让李瑶光冒一点点险的季墨,当即黑着脸驳斥了影一接下来的建议,他看着影一冷肃道。 “影一,你不是我的人,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可是我护着的人,你若是想要让她冒险,抱歉,不能够!” “季大夫你什么意思?你是要阻止李姑娘与我家主上团聚吗?” 这是什么鬼话!季墨听的皱眉,不悦的看着影一。 战事一触即发,边上李瑶光看的头大,赶紧出来当和事佬。 “好了好了,大哥,影一,你们都别吵,你们的想法都好,只是眼下情况,影一,即便是沈越亲来,他再能干,一时间手也伸不进来,而我们出去冒的风险许是比眼下藏起来还大,与其冒头让李家主上为难担忧,还不如我们暂且保全自身,待到战事方休再出去,你说呢?” “这个……” “呵!这个什么这个,怎么,莫不是你还想当日沈家旧事重演?” 季墨冷酷无情的这一句,全然打破了往日与影一的和睦。 第三百四十二章 昏君假降内有诈 想到当日沈家惨况,影一不由红了眼,恶狠狠等着季墨,可再让李瑶光冒着暴露风险出城的话,影一却再说不出口,因为他心底也知道,一旦真暴露,等待李瑶光的怕是与当日沈家一众同样的结果,为了主上,他不敢赌! 影一作罢了,季墨却仍旧不放心,趁着影一回去部署安排之际,季墨偷偷领着李瑶光一行潜藏在了七济堂的秘库中,放好食水,季墨叮嘱。 “婶娘,瑶光,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就在这里呆着,哪里都不要去,无论外头发生什么,你们也不许冒头,直到我回来。” 于媚雪等人惊讶,李瑶光更是一把拉住季墨的胳膊,“大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季墨低头望了眼紧紧拉住自己胳膊的手笑了笑,“乖,大哥不能留在这里,外头乱,我若是不看着,万一出事,我怕来不及转移你们。” 为了心爱姑娘的安全,他必须待在外头随时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而且他没说的是,他怕影一那一拨人闹幺蛾子! 季墨没说,李瑶光却不能真就放爹哥一人在外头。 虽自己喊一声大哥,可人家不是自己的亲哥,没有义务一直保护自己,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当初自己的救命之恩,要报的话,爹哥早就报答完了。 她若是只会一味的接受人家的好,让人家为自己冒生命危险,自己成什么人了?道德呢? 李瑶光死死拉着人不放手,“不,大哥,你留下,外头危险,又劫有难大不了我们一起扛就是,不能什么风险重担都让你一人挑。” 于媚雪,秋姨,迎春等人全都嗯嗯嗯的点头,“对,墨哥,光儿说的对。” 李栖枫也连道:“季大哥,瑶光说的对,没道理只辛苦你一人,大不了咱们要死一起死!” 便是连年幼的阳哥儿,熠哥儿,瑶瑶都纷纷看着季墨态度一致。 季墨一一扫过众人,只觉欣慰,自己这么长久的付出没白费,再看李瑶光紧拽不放的手,季墨的一颗心都是甜的。 “婶娘,瑶光,栖枫,还有大家别担心,死不至于的,我的能力大家想必也知,只我一个的话,保命绝不成问题,反倒是你们,在这秘库里一定要耐得住季墨,千万别闹出动静,不然我怕回援不及。”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决定了,瑶光听话。”,季墨温柔的说完,视线缱眷不舍的离开李瑶光身上看向边上李栖枫嘱咐:“栖枫,这里就交给你了,你可以吗?” 李栖枫点头被季墨信任的眼神盯着,下意识挺直胸膛点点头,“我可以的季大哥。” “那好,一切就拜托你了,照顾好大家,等我。” “好,季大哥放心。” 李瑶光却在这时突然出声:“大哥,我哥你一道。” 顿时屋内一静,于媚雪他们是静默,季墨却既不认同,就要摇头,却被李瑶光一把打断。 “大哥你先别忙着拒绝,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冒险,要留一起留,没道理让你为我一直冒险,而且我们一道,万一有事,我们好歹也能有个照应,你说呢小姨?” 被自家外甥女这么看着,于媚雪还能说什么。 自家孩子说的对,没道理让别人的孩子总是为他们付出,人家也还年轻,也是人家长辈的至宝,她不能当理所应当。 可不让自己的孩子去,自己去? 于媚雪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没用不能添乱。 在李瑶光坚定的目光中,再不舍,于媚雪也只能点头,“对,墨哥,我信你,我也信光儿,你们彼此有个照应我放心,记得家人都在这里等着你们,无论如此,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如此季墨还能说什么,自家小妮子这么不放心自己,只让季墨心里暖暖,他自认,以自己的能力,护住心爱姑娘不成问题,于是脑子一热,昏了头的下意识点了头,“好,婶娘放心,我们定平安回来。” 就这么的,于媚雪等一众被留在了秘库潜藏,而李瑶光与季墨却留在了上头,静观其变。 一面记挂小姨一众,一面又担心自家姨父是不是也随军而来,此刻就在城外枕戈待旦的李瑶光不知道是,接下来的大战又会是何等惨烈。 她跟在爹哥身后,两人仔细潜藏着身影守在外头,看着城中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看着影一他们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暗中谋划想要与外头大军联系传送消息的不得其法,看着他们一日日的焦躁不安,也看到了城中昏君的残暴,以及这个王朝的末路。 沈家军的围而不攻让人很意外,也不知是不是忌惮城外叛军流民,还是有别的缘故,总之沈家军的按兵不动,倒是让昏君得以得以喘息,也叫昏君与一干庸臣想到了办法。 眼看着城中粮食日益减少,在百姓不得食的情况下,城中粮食怕是也供不起军人半月嚼用,昏君急了,广召臣下,甚至不计前嫌的召来秦相国,难得群臣一心的齐商议下,为保皇朝,昏君一副大义凛然模样愿做牺牲,听信秦相国一党谏言,自降罪己诏书,道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天下黎庶,自责于心,为黎庶安危,为免战火涂炭,自愿投降叛军的借口,骗取叛军首领信任,进城受降。 可怜叛军首领,饶是再聪明,泥土子出身,眼界有限,而且他也实料不到,一国之君竟能如此儿戏,堂堂君王竟连脸面都不要了的来骗自己。 他可高兴坏了,满以为自己得天受命,连帝王都主动来降,直觉祖坟冒青烟,高兴的脑子都丢了,当即在出城来的‘降’臣带领下,欢欢喜喜在带着上千精壮亲信进城,欢欢喜喜的准备进城接手岳州城防,接手昏君投降让位。 只可惜,进城后降帝还没见着,首领先被那他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宴席酒菜,被宴席上伺候的宫女,被摇曳的歌舞迷了眼,只觉飘飘然,人家说什么,恭维什么他都信。 端坐在只有皇帝能坐的高位上睨视众生,下头是往日曾经高高在上不可攀的相国、臣公对自己的滔滔尊敬,俯首做低,叛军首领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于是,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叛军好骗沦为刀 人家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信! 人家说,开国之帝,需要血的洗礼,他信! 人家说,攘内必先安外,此刻想要坐稳位置,先得合力除去在外虎视眈眈的敌人,他也信! 人家说,沈家军哦哦哦,如今已是定北王麾下的定北军,自称仁义道德,绝不会对无辜平民百姓动手,他们若是进攻,定北军绝无还手之力,这厮还信! 一句句的高捧让叛军首领哪里是朝中这些老油条的对手,以他们的城府,若是哄你,这不,叛军首领被哄的完全昏了头,酒意正酣,大手一扬,豪言壮语。 “区区定北军,不足为据,看我领兵杀他个三进三出。” “好!陛下英明神武,武功盖世!” 在一句句陛下,一句句英明神武中,这位逐渐迷失方向,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些往日高不可攀,如今却像狗犬一样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这些权贵大臣的讨好恭维。 他们说的对呀!一旦自己大破定北军,拿下那毛都没长齐的定北王,自己不仅可以扬名天下,更是得以占据岳州,可挟天子以令那什么的侯,到了那时,何愁天下?何愁那些有识之士不来投他? 只觉内心火热的叛军头子意气风发,当即领着手下十几万不是兵的兵,直扑后方定北军,彻底沦为了昏君一应人手中的刀。 可怜这些被乱世逼迫,不得不流离失所,又莫名其妙被迫被裹挟着走上叛军之路的流民,世道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就这么的沦为了权利的牺牲品,沦为了昏君自保的垫脚石。 可怜这群流民,对上这些早就被血洗礼过,各个身经百战的精兵强将,哪里是其对手? 岳州城与定北军之间的方寸之地上,两军交战,看着叛军身后,端坐城墙上事不关己观战的昏君一行,再看猛扑而来的汹涌叛军,领兵与多路军队分别追击昏君踪迹自此的许将军闭了闭眼。 他们大将军治军严格,虽有不乱杀,欺压,强占百姓的军令在前,可看到眼前如潮水一样用来的叛军,手中红毛长枪嗡的直指前方叛军。 “将士们,杀!” “杀呀!!!” 洪亮呼啸震耳欲聋,撼动苍穹,血煞之气扑面而来,瞬间让对面冲来的流民紧跟软了腿,脑子瞬间清醒,不少人惊恐的想要逃,可惜被人流裹挟着只能进无法退。 全军齐出,短兵相接,金戈铁马,厮杀震天,血肉横飞,哀嚎不断,声声泣血,震人心魄…… 杂牌军对上正规军,饶是双方实力悬殊,杂牌军多,正规军不过五万之众,叛军也完全不是对手,战场出现一面倒的情况,叛军根本不敌,瞬间溃败,看的身后城墙上的昏君一系恨的锤墙顿足。 这时缩在叛军丛中的叛军首领,眼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倒下,闻着鼻尖挥散不开的浓厚血腥,这才意识到定北军根本不是昏君他们说的那样好打,人家根本无惧他们是不是流民百姓,下手根本没手软留情。 其实叛军首领哪里知道,眼下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身为将领,他得为全体将士性命负责,大局当前,残酷战争下,再心软,为了自己的兵也只能强硬手段,许将军又何错之有? 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叛军首领赶紧带着亲信残兵掉头急转往回,却发现身后本来朝他洞开的城门早已紧紧闭上,死敲不开,叛军首领绝望了,可现实却不容他回头,最终愚蠢自大者就只能走上绝路。 寒风吹过,血腥弥漫整个大地,大战将将接近尾声,昏君竟是看不得这样的血腥,先扛不住,下了城墙躲避起来,焦急的迫切的寻找接下来的应对之法,身后一干怕死臣子紧跟着离开。 城上城下,一片死寂。 城外除了打扫战场的定北军外早不见一个活口,四处都是焦土,四处都是残垣断壁,血流汇聚成河,唯有那高高朝着城门伸长的求助残肢,还有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昭示着城外的惨烈…… 风中带来的绝望,让定北军肃穆沉痛,也让上头的守城将士一个个心跟着冷了…… 同为大靖人,同是大靖军,终有一日,他们也要自相残杀吗,让血再染长河吗? 战事方休,一切看似结束,可皇帝与超城门狰狞的笑,城外十万之众的性命,那深深汇聚成溪的血河,都让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李瑶光与季墨只觉心中悲凉。 然而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战争并未因为十万之众的叛军终结而结束,事情远远未完。 叛军虽除,岳州还在,岳州城中最重要的以昏君为首的大靖皇朝也还在。 本就是为了追击昏君而来,知道昏君就在城内,许将军如何会退? 大军清点打扫完战场后,许将军率领大军占据当初叛军占据的位置,龟缩在城楼最远弓箭射程之外驻扎,继续围拢岳州,却围而不攻。 城中上下还奇怪为何,城外许将军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快马加鞭把岳州情况急报在外同样追击昏君踪迹的沈越,告知他,金蝉脱壳的昏君就在岳州城,就在他的围困之中,送出消息,许将军率部静等上头定夺。 城内城外僵持着,就在这种沉默寂静的焦灼中,东边搜索昏君所在的沈越接到许将军急报,当即率领着手下大军匆匆奔袭而来。 惶惶不可终日的昏君,在这一日日的煎熬中只差没疯,召集臣下,再度商议对策。 可不等他们商议出什么,这一日,守城大将匆匆来报,城外再出变故。 惊慌失措的昏君一众匆匆登上城墙眺望,当他们看到那在空中招展的沈字王旗,看到城下激增数倍的定北大军,看到正当中王字旗下那带着深深仇恨目光的银甲小将时,昏君两股战战。 天要亡他!天要亡他大靖吗? 不甘心呀,他好不甘心! 于是,极度怕死的昏君,在这种不甘心的驱使下,垂死挣扎的准备奋力一搏。 而他所谓的奋力一搏却是再出昏招。 第三百四十四章 昏君之恶城浮尸 昏君看着城下密密匝匝的沈字旗,眼里露出疯狂,一挥手,发话道。 “来啊,速速派出人马,把城中那些贱民都给朕看押起来,先带一千登城墙,不是要为民请愿,不是要清君侧么,哼,朕倒是要好好看看,万众贱民的性命当前,沈越那小儿他是人是鬼。” 昏君身边一众官员意识到昏君要做什么后,一个个都跟着惊呆了。 这要虐杀自己百姓的帝王,还是一个帝王吗? 劝谏吗?不不不,贱民之命比起己身之命,自然是他们自己来的高贵。 岳州整个被围,生死面前自然是己身为重,贱民而已,死不足惜。 他们之中不是没人知道此举万万不妥,如自掘坟墓,昏君更会因此大失民心,明明心中什么都明白,一个个却全都因为私心而闭口不言,眼睁睁的看着昏君亲信领命而去,走狗们带着昏君的指令浩浩荡荡冲下城墙,撒入了城中千家万户。 一时之间,整个岳州城内鸡犬不宁。 长着悲,妇人哭,孩子惧,男丁恨…… “老天爷啊您开开眼吧,苍天啊,我们小老百姓没活路啊!” “要抓抓我,放了我儿我妻,不要伤害他们……” “爹,爹,儿怕……” “相公,相公……” “呜呜呜,没活路啊,没活路……” “如此人品,怎堪为君?天要亡我大靖,天要亡我大靖呀!先帝爷,您开开眼啊,昏君当道,国将不国,国将不国!” “呸,老东西,还胆敢妄议陛下,该杀!待会第一个送你上断头台!” “呸!老夫不怕!昏君无道,天地共弃,昏君无道,天地共弃……” 看着从城中各处押解而来的无辜百姓一身反骨,一个个口吐狂言,昏君也是气昏了,恨不得将这一个个贱民千刀万剐,生啖其肉。 竟还敢辱骂君上,也不怕他诛九族! 而且他是帝王,富有四海的堂堂帝王呀!要他们一干贱民性命而已,他们能为自己做出牺牲不该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吗?竟然还如此不知好歹。 昏君气的愤怒甩袖,“哼,尔等贱民,能为朕而死是你们的荣幸,竟还敢诅咒于朕,该杀,来啊,把这群贱民统统押上去,杀!” 随着昏君一声令下,一千无辜百姓被率先押解上了城墙,一个个被推上了城墙上的了望口,昔日沈家牺牲的一幕再度重演。 城墙下方,察觉到不对的许将军,忙把手中了望镜递给身边前来会合的主上沈越:“大将军您快看,前方城楼怕是有些不好!” 沈越飞速接过了望镜,仔细一看,瞬间变脸,“该死的!” 此刻的城楼之上,了望孔中,一个个无辜百姓被反钳着身体,脖颈上架着雪亮的利刃,被迫一个个的登上了了望口…… 这一幕让沈越不禁红了眼眶,当日自己的亲娘与族人纷纷赴死的画面在眼前一幕幕闪过,沈越身体颤抖着,几乎痛不欲生,就只听城墙上有人朝着他的方向大声喊话。 “下边的人听着,特别是沈越小儿,你不是自诩为民么,你看看,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眼下站在你面前的这些可都是岳州城中无辜百姓,你若真一心为民,不愿妄造杀孽,识相的自己止了这场战事,带着你的人马退后百里,如若不然,就休怪我们刀下无情。” 沈越这边一众将士听到此言,整个军队嗡的一声震荡开来。 大家一个个纷纷震惊不已,不可思议的看向城楼方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听所看到的一切。 “他娘的!这些人他娘的还是人吗?昏君他是昏了头了吗?城楼上的这些可都是大靖自己的子民,是他的百姓!大家都流着一样的血,不是胡狄外族啊!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的呀!” 是呀,他们怎么敢的呀! “昏君,昏君没人性啊,竟是对着自己人动手,他娘的,这仗还怎么打!城里的那些人都是死人吗?啊?都是死人吗?” “昏君该死。” “就是,该死!这样的帝王,不方了留着过年吗?大将军,快下令吧,我们攻上去,一鼓作气灭了这昏君,还天下一个太平把大将军!” “是呀,大将军,您下令吧,快下令吧。” 城楼下的骚动,城楼上的昏君一行如何看不见? 见城楼下方军阵依旧,枕戈待旦,没有一丝一毫后退的意思,昏君小心翼翼,探头探脑望了一眼,不由啧了一声,眼里闪过狠辣,挥起手,再度示意身边伴当。 “杀,先杀了这一批,用血告诉下头沈越那小儿,他若再耽搁时间不后退,那么等待他的,就不是这区区千人之数了,给朕狠狠的杀!” 他得让这些乱臣贼子们知道,什么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随着昏君再挥手的一声令下,阴狠的太监拱手领命,当即对着边上指挥将领颔首。 “周将军……” 随着这一声阴阳怪气的周将军起,那中年将领嗡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挥下,紧接着被押上了望的这千人之众均被刀斧加身。 一声声凄厉绝望的哀嚎自他们口中溢出,一道道染血的身影至高高的城楼下坠落。 “昏君无道,大靖将亡,昏君无道,大靖将亡……” “啊,乡亲们,睁开眼看看把,这样的昏君合该亡国,啊……” “沈家军,不要留手,杀,为我们报……” 听着风从远处带来的声声哀鸣,震的围在四方城门外的定北军们一个个红了眼眶,手不由用力握紧手中武器,他们咬着牙,抖着手,一个个恶狠狠的怒瞪着前方城楼。 “大将军,那些百姓……” “该死的,该死的!大将军,快下令吧,我们攻了这岳州城,杀了那昏君,杀了那昏君!” 此时的沈越仿佛陷入了噩梦之中,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道的身影坠落,痛苦哭嚎响彻耳际,仿佛看到了当初的亲娘…… 声声激荡的请愿呼喊中,红了眼的沈越高高抬起右手,重重挥落。 紧跟着身边令旗官开始打出旗语,鼓声擂动,整个大军动了起来,做好了进攻准备。 而就在这时,城楼上再传来太监首领熟悉的大声喊话。 “沈越小儿且听着,陛下说了,若在你再犹犹豫豫不退军,眼下这千人便是给你的教训,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被推上这里,沈越,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为了你无辜枉死吗?你若执意坚持,那这满岳州城的百姓,便全都是被你这个任意妄为的无知小儿给害死的,你才是害他们被牵连的刽子手……” 随着这声喊话,又一批百姓被推搡着压上了城墙,他们如猪狗牛羊一样,人数比上回多了一倍之多,一个个被反剪着身体,驱赶上了那毫无遮挡,此刻却如地狱入口一般的了望口。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恓惶着,哭泣着,不甘着,恐惧着,祈祷着,乞求着…… 只可惜,上苍却并没有听到他们的祈祷。 第三百四十五章 金手指再发神威 昏君太狠了,更也不笨,太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给对方留有时间,就是给自己自寻死路。 因此,大太监喊话过后不过三息,见下头军阵竟有调兵遣将姿态,反而一点没有撤兵迹象,缩在了望口大太监身后探头探脑,生怕被弓箭手瞄准的怕死昏君冷冷一笑,再次挥手。 “给朕杀,杀到下头沈越那小儿怕了退军为止!呵!朕还就不信了,整个岳州城的人都为他而死,即便他拿下我大靖天下,他可能坐得住?百姓可服他?杀,给朕狠狠杀!” “喏!” 随着昏君再一声令下,大太监阴阳怪气的这再一应声,紧接着,单方面的屠杀再次开始。 而那些手持利刃站在这些无辜百姓身边们的军士,此刻不少人心中生起不忍。 他们也是大靖人,曾经当兵也是为保大靖国土,为护天下万民百姓…… 虽然他们之中难免有许多怕死之众,小心思之人,甚至没敢上到前线与胡兵厮杀,跟随昏君一路仓皇南逃,他们许是胆小怕事,许是不是好人,再坏却不代表他们没有血性,没有良知。 军令再不可为,可把屠刀一次次挥舞向自己的人,自家的百姓……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他们也有爹有娘,有妻有儿。 许是今日自己刀下的亡魂,就是自己昔日哪个袍泽的家小; 许是哪个袍泽此刻手中剑下的性命,便是自己至亲挚爱的家眷、亲人; 自相残杀,心何其忍? 一时之间,站在城楼上的这些将士心中犹豫,手中就有了动摇。 大太监见自己令下后,这些臭兵油子居然不听话,一个个的竟愣着不动手,自来高高在上惯了的大太监不由皱眉不悦,对着愚忠的周将军轻蔑哼了一声,鄙夷出道。 “怎么,周将军,你就是这么御下的吗?你看看你的这些兵油子可是很不听话呀!还是说你们也起了反心,不服陛下?要对陛下不利?” “末将不敢!” 一顶高帽子压下来,自认忠君爱国,家中世代尽忠职守的忠良老臣,如何敢当这么重的罪责? 周将军赶紧告罪,而后立刻回身狠狠瞪向自己手下兵将再度挥手,残忍下令:“全体都有,听本将号令,杀!” 身为将士,服从乃是天性。 见主帅如此下令,饶是心中再有犹豫,这些兵卒将士,不由还是下意识高高举起了手中屠刀。 岳州城内哀嚎与恐慌蔓延,城楼之上,大战未起,血腥已经弥漫了整个城墙。 早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李瑶光与季墨,其实在刚开始的一千人被血腥灭杀的时候,二人就已经动了。 这一回饶是季墨,在面李瑶光的坚决,再面对对全城百姓万万条无辜生命遭到威胁时,他也说不出拒绝不许的话来。 在李瑶光提出要冒险救人的时候,哪怕明知道他们二人的力量如星火之光,此情此景,只要李瑶光想,他季逸之就陪她,死都陪她! 季墨在李瑶光请求看来时郑重点头,在前头一千人相继无辜死难,坠落城墙之时,二人用尽生平最快速度没入城中。 季墨动用手边一切可动用之物,利用身上存药快速做出一款烟雾弹,并利用自己的高深功力奔走城下四方,设立引烟据点。 李瑶光则是埋伏在勘察好的有利地形,隐藏好身形,待到与季墨约定好的时辰一到,见爹哥给的暗号响起,城中各处由点成线的开始冒烟,想来爹哥预先设置好的烟雾点开始起了作用,带着迷障的烟如晨起的迷雾一般,瞬间把整个城墙后方楼宇淹没其中,从中央向四方城楼蔓延而来,紧跟着铺排开,眨眼间十米之外竟是看不到前方事物。 在巨大烟雾笼罩城中,城口上的昏君一行发现不对劲之前,李瑶光果断出手,快速调出了自己很久没有用到的金手指,麻溜的点开她早就勾选出来的,古代万人冲击,金戈铁马的作战音频,并且调开最大扩音器。 “杀呀杀!” “嘶,灰儿秋秋……” 叮叮叮,铛铛铛…… 一时间,马儿嘶鸣,兵器交割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万千人流的厮杀呐喊汇聚而来,震天的响,夹杂在金戈铁马之中声势浩大。 动静来得太过突然,吓得城楼上昏君一干毫无准备的人猝不及防,一个个如惊弓之鸟般,齐齐惊恐望向自己身后的城池方向。 见城中烟雾弥漫,厮杀震天,他们一个个软了腿,扶着墙,抓着身边同僚的胳膊颤抖着,凄声惊恐着。 “这,这这这……这是,敌人难道从后方城门突破进城了吗?” “敌袭,敌袭,后方有敌袭啊!” “快,快来人,加强戒备!” “天老爷,敌军什么时候杀进城来的?怎么别的方向一点动静都无?难不成是城中本就有埋伏?陛下,陛下!” “快,快防御啊,傻站着干嘛?御林军呢?五城兵马司呢?周将军,牛将军,高将军他们都在哪?人呢?人都死了吗?快呀!” 一时之间城楼上乱作一团。 刚刚被押上了望口的那些还未来得及被杀尽的无辜百姓得以喘息,眼见事态不好,有那年轻力壮胆子大的,干脆冒险拼死一搏,与身边手持武器的军士战成一团,城上瞬间乱了起来。 城下那些正被押解的百姓,有那不想死,身体壮的,见状不好,纷纷反抗。 城上这些本就还心有良知的将士,心中一个犹豫,手中不由就偷偷放水,甚至很多时候还暗中给这些无辜百姓打掩护,一时之间倒也保下了不少无辜性命。 而就是在这种时候,李瑶与季墨二人双双汇合。 二人趁城楼上大乱之际,李瑶光被季墨带着飞速穿行过乱军,一鼓作气跃上了城楼直奔昏君而来。 二人配合默契,一登上城楼,季墨主动出手格挡阻击发现他们的人,李瑶光则手持利器,直扑城楼中央那道明黄身影。 因他们来的突然,趁其不备之下,加之季墨功夫实在高强,倒是让他们成功达成目的。 当李瑶光越过人群,来到昏君面前,一照面,她一脚狠狠踹出,直奔昏君的膝盖,把昏君踹的一个趔趄倒地,不等哎哎叫疼的昏君反应过来,李瑶光手中匕首狠狠抵住了昏君脖子,用力往下一压,直到压出血痕,昏君身子一颤,惊恐告饶,李瑶光这才如拖死狗一样拖着腿软的昏君,朝俱都在围攻自家爹哥的众人大喊。 “都住手!昏君在我手中,不想昏君送命的,全都速速把武器放下。” 第三百四十六章 金手指救人藏危机 那一刹那,整个城楼上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身后本该被护的好好的昏君,此刻却是如死狗一样的瘫在地上,而昏君身后竟有个半大小子手持利刃拿住了他们的陛下。 这可如何是好? 城楼上的众臣子你看我,我看你,如周、牛将军一干死忠倒是有心上前救人,却又生怕李瑶光误伤了他们的陛下,颇有些束手无策。 而以秦相国一脉的奸臣党羽,以及一些只会享乐的权贵权臣们,见到昏君落入他人之手,他们的眼眸暗了暗,各怀心思。 如今情况,昏君死不足惜,但只要逃出这岳州,他们却还有大好的日子,大好的未来可过,绝不可能为昏君陪葬。 所以住手是不可能住手的,永远都不可能为了昏君束手就擒,因为一旦住手,死的就是他们自己。 于是秦相国等权贵权臣,各自相互对视一眼,沉默中均有了默契答案,各自垂首,轻轻一挥手。 紧接着,他们身后那些始终围绕着他们的护卫死士们,就在季墨趁着这刹那间的寂静飞跃到李瑶光身边之时,所有的死士都朝着二人攻了过来,竟是一点也不在意昏君的死活。 “杀!” “保护大人!” 城楼上的变故,城楼下沈越等人不知,不过他们却是听到了刚才城中那偌大的动静,还有城中徐徐飘散而起的巨大浓烟。 加上城楼上再无百姓坠落,而透过了望镜沈越发现,上头好像乱作一团。 身为一军主帅,决断与抓准时机的心劲绝对不缺。 就在死士们动手之时,沈越果断下令,全军发起攻城,自己也身先士卒一马当先。 全体定北军早就做好前期准备,早就嗷嗷待哺,双眼恨的血红的将士们早就按耐不住,只待一声令下,所有将帅如离弦的箭一般直扑前方城楼。 “将士们,杀呀!” “为了百姓,灭了那狗皇帝!” 因着城中百姓受控,怕误伤人命,这一次的攻城,沈越甚至没有下令先一轮的箭雨乱杀,选择的最重也是最笨的强攻。 饶是这样,随着大军进攻,城上更乱,守城官兵也顾不上兑付攻城的定北军了,因为城楼上他们已是自顾不暇,秦相国等权贵世家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准备伺机而逃,蒙难的百姓见状,又如何会让这群贪官污吏逃脱? 那么多条人命啊…… 不管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一个个愤怒的人们纷纷挣脱开钳制,抓起身边一切可利用的武器奋起反抗。 打得过的打,打不过的哪怕用头撞,用牙咬,大家也没有放过这一群没有人伦人性的贪官污吏。 混战之下人都疯了,耳边充斥着源源不断的哭嚎厮杀。 混乱中,李瑶光死死钳住昏君,手中匕首丝毫不敢松懈,季墨则在他的面前浴血搏杀,为护她安好,季墨没有留一丝余手,见这些不怕死的死士纷纷上前,乱刀不断,寡不敌众之下,季墨果断取出加强版的见血封喉,往手中刀刃上一擦一抹,季墨横刀立马于李瑶光身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把她护得密不透风,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杀呀!” “乡亲们,杀了这群狗官,杀了昏君,为我们的亲人报仇,为乡亲们报仇!” 边上动摇的将士不少反水,“兄弟们,昏君无道,贪官污吏蛊惑人心,咱们不能再助纣为虐啦……” 城中一片乱战,硝烟战火四处弥漫,在万民奋起,群情而上的情况下,秦相国一干狗贼困于城楼之间,眼看下城的阶梯近在咫尺,却陷入寸步难行的被动局面。 眼看着身边尽是如狼似虎的百姓危机环绕,秦相国此人也是狠人,他与身边那些个吓破胆的贪官污吏不一样,他指挥着自己的儿子与手下亲信狠狠反扑,为了尽快逃离,矛头对准了身边百姓。 “秦家儿郎们,今日若想杀出重围,再整我秦家百年荣耀,下手绝不能留情,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来呀,儿郎们,随本相一路杀出去。” “杀出去!” 呐喊间,明明年迈,腿脚却格外利索的秦相国一马当先,眼见身侧横刀劈来,他利索的抓着身边护卫他的亲随狠狠往外一推,挡住利刃,璇身间,瞧见身边有几个正对着护卫们动手的贱民,秦相国目光一转,直指其中两个胆大包天对着自己吐唾沫的孩童。 秦相国冷笑着,狠狠一脚踹出踢开面前赤手空拳的男人,顺手抓起面前两孩童,举起就往前头了望口的方向狠狠掼了出去。 边上手拿捡来的头盔,正死命用头盔砸人的孩子亲娘见状,目眦欲孽,“不要伤害我的孩儿……” 妇人浑身染血,惊恐的转身急于伸手去拉,只可惜,他们相隔甚远,孩子亲娘根本赶不及救人。而架着昏君,被季墨护着且打且退的李瑶光,正好抵近这边,眼见这一幕,见那两个孩童大的姐姐不过八九岁,弟弟不过三四岁模样,心有不忍,下意识松开手中昏君,整个人扑了过去。 也不知秦相国这老匹夫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能同时掼出两孩子,危机时刻,眼见孩子们就要坠落城墙之外,李瑶光完全忘记了爹哥的叮嘱,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间,一直待在主卧床上的那面巨大的,足足两米宽的席梦思床垫,瞬息横在两个小孩与了望口之间,及时成功的挡住两个孩子坠落的速度与方向。 万幸万幸,当初为了运粮食,自己虽是放了很多东西出空间,可主卧这面席梦思床垫倒是因为自己当初买的时候花了大价钱,在这里又是不可再生资源,一时不舍,且平放于床上也不占什么地方,倒是叫自己成功的留了下来,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眼见两孩子滚落在地,被亲娘揽入怀中,李瑶光庆幸不已,却不知这一幕落到身边正厮杀的双方人眼中是何等的震撼与奇异。 边上浴血奋战的季墨,也在见到这突然出现的床垫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惊忧气急的想要狠狠教训下这个不听话的小妮子吧,眼下情况根本不允许,季墨只能迎敌的空隙间回头,狠狠瞪了李瑶光一眼,“瑶光!” 李瑶光正庆幸又遗憾呢,耳边突然传来爹哥的怒吼,回头看去,对上爹哥的眼神,李瑶光一脸的心虚,满目的告饶。 眼见着刚才不得已松开的昏君,连滚带爬的就要逃远,李瑶光顾不得多说,甚至来不及收回她的宝贝席梦思,抓着匕首就朝昏君冲了过去。 “秦相国,秦相国,不要丢下朕啊。” “周将军,牛将军,你们在哪儿?朕在这儿,朕在这儿,尔等快来护驾,护驾,快来护驾呀!” 叮叮叮,当当当。 “杀呀!” 眼见着昏君狼狈的冲向阶梯方向,朝着秦相国等人奔去,李瑶光二话不说再用空间,一手掏出解药,一手抓出包加强版的迷魂香,一边跑动中一边闻,一边在追上昏君的步伐后,一脚狠狠踹出,把昏君踢得咕噜噜乱滚的同时,手中迷魂香朝着秦相国的方向狠狠的洒了出去。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天授祥瑞民心向 可怜的昏君,滚了一路,嚎了一路:“啊,你这个恶贼,居然胆敢如此对朕,你不得好死!护驾!护驾!牛将军,周将军,你们到底死哪去啦?” 这边秦相国等人奋力大喊:“快,快撤,快往城中去。” 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之中,昏君被李瑶光成功追上,再次落入她的手中。 而秦相国等人,饶是身边再有高手护卫,饶是再想逃,饶是秦相国老当益壮保养的再好,再有能力,在迷魂香的作用下,不过三息功夫,这一行人包括围堵他们的百姓全都倒下。 不过没关系,这一批倒下了,还有下一批涌上来,他们愤怒,他们呐喊,他们厮杀,他们前仆后继,不顾这些权贵们的挣扎反抗,恨极了的大家你一脚我一拳的,全往秦相国等一行衣着华贵,看着就不像好东西的贪官污吏,世家门阀权贵们身上落,如雨点一般拳拳到肉。 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这样的人海攻势下,百姓还带着深深的恨与怒,秦相国一干人等怕是死都想不明白,自己英明一世,竟是落得个被乱拳打死,死无全尸的凋零下场。 不过这倒也是他们的最佳归宿。 此刻的李瑶光顾不上秦相国一干人等的下场,她拽着昏君,如拖死猪。 看着爹哥为维护自己,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身上难免有所挂彩,李瑶光心疼坏了,特别是在看到她爹哥杀光了眼前一拨拨的死士与护卫们后,身生前还有源源不断的昏君手下接连杀来,焦急之下,李瑶光拖着死狗一样的昏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爹哥身边,与他并肩背抵背。 李瑶光关切道:“大哥,你还好吧?还能坚持吗?” 季墨抽出插在敌人心口上的染血的长刀,沾满鲜血的修长手,一抹他那依旧绝代风华的俊俏脸庞,明明力竭,明明身上有伤疼的不行,却还是回头对着李瑶光安抚的温柔一笑。 “我没事,瑶光你莫怕,哥在,你在。” 不知为何,李瑶光鼻子猛地一酸,忍着内心的悸动冲着爹哥狠狠点头又摇头,手上的匕首却没有半分松懈,“大哥,我不怕,大哥你要小心。” 铿锵话落,不待季墨回答,李瑶光强势的拖着死狗般的昏君,一步跃到季墨身前,面朝着步步逼近他们兄妹二人,如黑云压顶般,试图解救昏君而来的几万忠心于昏君的将士们。 李瑶光大声厉喝:“都给我停下!统统放下手中的武器,不然我叫昏君立刻人头落地。” 察觉到匕首冰冷的刀锋入肉,脖间一凉,昏君恐的忙扎捂着胳膊对着面前愚忠的部下们挥手大喊:“快快,都听话,都听他的话,快快放下手中武器,莫要乱动,莫要乱动。” 众将士见昏君如此,纷纷心有忌惮犹豫,不由局促不前。 许多底层将士不是不犹豫,可在为首将领一副生怕伤到昏君的模样勒令他们放下武器后,看着身边这些发了疯的百姓,听着城外雷动的战鼓,这些这些将士慢慢的,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人们喧闹着,争抢着,就在此时,在后方解救百姓暗中搏杀的影一,发现城上动静不对,立刻趁乱带着五百勇士直奔城门。 随着战事进入白热化,人们一鼓作气,得道多助,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四方大门被轰然打开,影一与外头大军里应外合,眨眼间,外头高举着沈字旗的定北军,如洪流一般呼啦啦的涌入城中。 收回席梦思的李瑶光与季墨一起,死死钳制住的昏君,眼睁睁看着城楼下如洪流般涌进来的沈家军,昏君满眼的绝望,不由掩面垂地。 他的皇朝,他的大靖,他的龙椅,今日怕是方休了!便是自己的命……吾命休矣,吾命休矣啊! 万般悔恨也无计于补,昏君以及他的一干残存大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楼上的大靖王旗轰然倒下,徐徐升起了沈字王旗。 可以说,这一役,是李瑶光与季墨二人立下奇功,若是没有他们,岳州城还不知会损失多少无辜百姓,大家亲眼目睹见证,纷纷感念于他们的恩情,却也不知,正是因为李瑶光当时情急之下的出手相助,为她自己不久的将来埋下祸端,也因为对岳州的救助,让百姓们感念于心。 此刻的李瑶光并不知道,她的身后,在定北军的大后方,还有那么一个她并不认识,甚至见都没有见过,却一直深恨着她,针对着她的女人,正在想方设法的准备搞死她。 却说沈越带领大军与影一里应外合,用最小的损失大破岳州城。 进城后见到李瑶光的那一刻,沈越简直欣喜若狂,万千的倾诉想要与李瑶光说,李瑶光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当时局面混乱,李瑶光只与爹哥一起,把手中的昏君往沈越面前一送:“沈将军,话不多说,昏君在此,由您发落,大局当前,还请以大事为先。” 在身后万千将士的注视下,在城中千万百姓的关注中,沈越无法儿女情长。 他郑重的从李瑶光与季墨手中接过昏君,登上城楼,当着诸多将士与愤慨百姓的面,就在岳州城的城楼上,细数昏君以其一干朝廷党羽的诸多罪责,在百姓们的欢呼雀跃中,沈越把审判的屠刀交于百姓手中。 就这么的,拉着整个王朝沉沦的大靖昏君,在岳州城愤怒的百姓手中,在人们的一声声唾弃里,迎来了他的死亡,而昏君无道的名声,也自此从岳州传扬天下,惹得全天下百姓拍手称快。 至此,大靖覆灭,沈越却忙的不可开交,被岳州城郡守与百姓们拥护着收拾残破的岳州,忙着肃清昏君摧残的南地。 这种节骨眼上,沈越更没有时间找李瑶光儿女情长,加之李瑶光有心避开,连身边季墨也因着醋意起了私心,不愿李瑶光与之多接触,再加上影一的心虚,不想被主上发现异端关键时刻分心,眼看到手的大业停滞不前。 三方有意回避遮掩之下,倒是叫季墨成功的带着李瑶光离开了岳州城。 只是在离开前,李瑶光留书一封。 震撼于岳州发生的一幕幕,李瑶光心知,这个破败的皇朝,这个飘摇的乱世,她需要一个明君来结束。 而比起让自己不了解的人来接手这个王朝,那还不如选择沈越,起码他为人公正,且有这个实力,于是临走前,李瑶光让影一将自己的留书转交。 而后李瑶光带着小姨与一干亲人,在季墨的护送下沿途北上,在抵达彭城之时稍作停留,李瑶光与季墨避开人,趁夜偷偷去到当初她存放物品的密窖,把当日存放在此的东西一一收拢入空间后,李瑶光放出了当初离开京城是,在皇宫偷偷收走的九龙台与黄金龙椅,不仅如此,连从公府得到的那批金砖,李瑶光也全部留下给了沈越。 新朝建立,百姓需要休养生息,没钱怎么行,自己用不上,留书所言取自于贼用之于民,相信沈越会做到的。 当沈越平定南方所叛乱,战事已定,看到影一转交的留书,沈越竟是一刻都不想多等的,兴冲冲领兵北归,抵达彭城。 依着信件,沈越来到当初存物的密窖时,一打开,沈越眨眨眼,再眨眨眼…… 他看到了什么?他竟是看了,当日自己与父亲镇守京都却莫名失踪的龙椅与九龙台! 身后跟随而来的一干亲信,看到眼前莫名出现的龙椅与九龙台纷纷大喜,不管心里到底想了什么,一个个纳头就拜。 “君上,丢失已久的九龙台与黄金龙椅竟现世于此,此乃祥瑞,乃民心所向,天地所归,表明君上乃是天所授命之帝王,还请君上速速回銮,择日登基。” “还请君上择日登基!” “择日登基……” 第三百四十八章 毒妇出手暗勾连 旧都,内城,靠近往日沈府的位置边上一处大宅子里。 与沈府一墙之隔的宅子后院中,合欢花树下,黄丽瑾坐在树下的摇椅上,一边摇着摇椅,一边捧着装满鱼食的白瓷陶罐,百无聊赖的往身畔鱼池里撒着鱼食,目光却一瞬不瞬的总往一墙之隔的隔壁望。 眼看已入腊月,也不知她的夫君到底何时才会归来?打了胜仗没有?可千万不要不要碰到那个让她厌恶的男人婆啊…… 才想着呢,忽的,院外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黄丽瑾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贴身丫鬟。 黄丽瑾手捧着鱼食罐子不悦瞪眼,“做甚如此紧张?毛毛躁躁的不成体统!等将来随我入得府,入得宫阙,你也是这般?哼,没得丢了本姑娘的体面。” 来人一僵,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赶紧顿住脚步,理理衣裳,深呼吸,规规矩矩的福身见礼,得了黄丽瑾满意的嗯了一声,丫头这才急报。 “禀小姐,南边有消息了。” “哦?”,黄丽瑾挑眉,“可是我夫……君上消息?” 丫鬟一顿,随即忙的摇头:“不是小姐,是那个人……” 那个人?黄丽瑾瞬间秒懂。 虽心有失望,不过也没关系,是她的消息也好,只要赶在自己将来的男人成大业前把她给彻底弄死,彻底掐灭所有希望,这些碍眼的人才不会来阻挡自己这辈子的美好将来。 来了兴致,黄丽瑾把手中鱼食罐子轻轻往身边茶案上一放,轻轻扯出腰间绢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自己涂着殷红指甲的玉手,森冷的淡淡开口。 “说吧,具体什么消息?” 丫头不敢耽搁:“小姐,下头刚刚来报,最新消息,那个人已经越过彭城往北,怕是不日便能抵达京都,小姐,您看接下来怎么安排?” “怎么安排?哼!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来!那便怪不得我心黑手狠,若是她老实些,自此不踏北地,不入京都,我饶她便也饶她了,可谁叫她偏偏要来?那边怪不得我要动手不是。” 丫鬟站在一旁,听的战战兢兢,心里腹诽自家主子霸道,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丫鬟心道,自家主子自打曾经磕了头再醒过来后性情大变,阴晴不定,心狠手辣,自己与她打小的情份,再是在她面前有三分脸面也不敢造次。 黄丽瑾自是不知自己丫鬟心中所想,思量片刻,心中已有决断,便与丫鬟发话。 “青舞,先前我们从西州回来之时,不是带了两车上好的皮毛料子吗?眼看着天寒地冻,新年将至,正是用它做好衣的时候,你且去库房,亲自选出些上等的好料来,装上两箱笼差不多的,而后我出门走一遭去。” 丫头不敢耽搁,忙应了声诺,福了福身,匆匆就走,不想才走出院子,迎头就碰上了帮着自家小姐在外走动的外管事。 见来者行色匆匆,青舞还疑惑:“莫管事,您这是?” 对方直摆手:“哟,是青舞姑娘呀,小姐可在?我有急事禀报。” 听是急事,青舞不敢耽搁,往往身后院子一请:“莫管事,小姐就在院内,您自便。” “好好,谢谢姑娘。” 看来对方是真的急,朝她拱手后,快速越过她,就直往身后的院落去,青舞看的皱眉,也是心中实在好奇,下意识的止住脚步,略略后退到院门边,青舞侧耳倾听,就听刚刚进入院中的莫管事朝着黄丽瑾汇报。 “小姐大喜,小姐大喜,新心得的消息,君上大破岳州城,剿灭昏君后,南边相继大定,此刻大军正挥师北归,途径彭城之时,天降祥瑞,君上得前朝早已遗失的黄金龙椅与九龙台!据属下最新得到的消息,君上归京后不日便要择日登基,小姐,咱们的机会来了!” 听此消息,打发完青舞又坐回摇椅上一晃一晃摇着的黄丽瑾起先一愣,怔愣片刻后她猛地醒过神来,跟着激动的一拍身边案几,霍的起身,发出肆意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果然大喜,果然大喜。”,如此这般,待到君上登基,岂不是马上就要大封后宫?不行!自己得赶快抓紧,趁着君上抵达京都之前,先一步解决那个心腹大患才成。 这么一想,黄丽瑾越发急迫,赶紧催着身边伺候下人去催促青舞:“快,速速去通知青舞,叫她快着些,万不可耽搁本姑娘的大事。” 在外偷听的青舞闻声,赶紧掉头就走,心中紧张,脚步匆匆,到了库房,依着命令收拾了两箱笼狐狸,狼皮等上等皮毛赶紧回来复命。 待她归来时,她家小姐已经穿戴停当,见到他,黄丽瑾一挥手,叫其领上伤势还未好全的许妙娘,而后叫上下人抬着青舞领来的箱笼,竟然是直接出府,浩浩荡荡往隔壁沈府而去。 说来黄丽瑾此人也是个厉害聪明的,不枉她是重来一辈子的人。 到了沈府大门口后,她递上拜贴,自称是为沈越办事的忠心部下,新得了好料,特来献给两位侧夫人的。 被圈在沈府后院的两位侧夫人,在沈越有心关照之下,二人不说出府了,人身都根本不得自由,更何论是知道外头的消息。 她们娘家倒是还算得力,家中男丁不少跟着沈越深入军中占得要职,只是比起老臣,他们新来,且军中行伍这样的地方最讲究的就是实力功勋,在未立大功,未彻底融入其中之时,他们不好惹了主上厌恶,不敢有妄动。 因此沈越限制她们,她们虽急,联络家中,只是家中长辈让她们沉着,静观其变,只待早日伺候好君上,为君上诞下麟儿为要,二人也只得暂且忍耐,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当着她们的哑巴聋子,静静蛰伏。 二人无法,倒是也想安心宁静,只是她们至今都没能与沈越圆房,难免私下相互攀比,不愿低对方一等,不想输给另一方让家族出于被动,自是急于知道她们夫君在外的消息。 眼下难得有人主动上门来,还是她们心心念念夫君的部下,孝敬什么的,她们身为世家贵女,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自是不缺,也不稀罕。 之所以愿意见来人,一来对方称其孝敬夫人,她们就是夫人,又不愿意比另一个低上一等,自然要见,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真的真的很想知道自己丈夫此刻身在何方?有无胜仗?何时归来? 如此,二人知道有人来求见请安后,忙不迭的装点打扮,竟是齐齐出来见客。 第三百四十九章 巧舌如簧动人心 对于崔、周的这两蠢货,自己上辈子就有所了解,她深知这二人之软肋,晓她们最在意急迫的是什么。 拿捏她们,小菜一碟。 被沈府下人引领到后院待客花厅奉茶,黄丽瑾悠哉悠哉的捧着丫鬟端上来的清茶,一边品,一边得意的想着。 一杯茶未喝完,花厅外传来匆匆脚步声,黄丽瑾放下茶碗,抬头看去,果见是那俩蠢货齐来,她暗暗抬眉,心中冷笑,起身抚了抚衣襟,便率先迎了上去。 “小女丽瑾,见过崔夫人,周夫人,二位夫人日安。” 来人各自领着一群丫鬟仆妇,浩浩荡荡,生怕慢了对方一步落于下风,真是急得连往日一直端着的贵女风范都丢了。 不甘相让的二人并肩而来,脚步匆匆,还是见了来人,二人这才复又各自端起姿态,慢下步伐,见所谓属下竟是一女子,二人心中不由一顿,心下涌起怀疑与不喜。 不过世家贵女嘛,姿态还是要端的足足的。 见来人带着副小家子气的朝她们行礼,二人俱都高挺起胸膛,不咸不淡的朝着黄丽瑾傲气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之齐,不由让二人互看一眼,又互瞪一眼,双双袖帕一甩,各自被各自的仆妇丫鬟们簇拥着入内,竟是不约而同的齐齐往上首往主位而去。 自来以左为尊,便是同为主位,议事见客,那也是男主人坐在左手,女主人坐在右侧。 如今沈越这君上不在,二位同为侧夫人,为争高低,自是都想坐在左手尊位,抬高自己的身价,压对方一头。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黄丽瑾就看到这两蠢货又开始争上了。 崔氏个子高,腿又长,走的自然快,先一步眼走到左手椅子前,眼看就要落座,嘴上还不忘了了占便宜假意客套。 “哎呀,周妹妹,实在不好意思,姐姐先到一步,这位置姐姐便坐了。” 周氏个子虽矮,却长得娇俏,一张嘴巴也不让人,柳眉一挑,娇俏一笑。 “哎哟,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姐妹同时入门,本就不分先后,怎么崔妹妹就成了姐姐呢?君上都没有发话,都没为你我姐妹大小,崔妹妹莫不是还能越过君上在这家里做主?这可如何是好?明明君上出征之时也没吩咐过啊?崔妹妹这么拿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姐姐我竟是不知?” 崔氏自认出身矜贵,崔家历代为世家大族,根本不屑与本朝才崛起的暴发户计较,虽被气得胸膛起伏,却还端着,一屁股坐下,强硬道:“哼!周妹妹,姐姐我可比你大。” 娇俏的周氏可是不怕,避开崔氏点她的手,扬着手煽啊煽的跟打发苍蝇一样,语调阴阳怪气,“哟哟,是呢,是呢,你是大呢,年纪比我大,老的比我快,还好意思说。” “你胡沁什么!” “什么什么,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大?” 黄丽瑾把二人的针锋相对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这便是所谓的世家贵女,还矜贵!还贤良淑德?她呸!还不如自己这商贾之女呢,都是蠢货! 不过呀,这般也好,她们不蠢,怎么会轮得到她来利用呢? 黄丽瑾心思百转,见二人争锋不下,眼看闹开惹来沈府管事,忙上前,假模假式的当起了和事佬。 “二位夫人莫要动气,二位夫人消消火,二位都是如天上云彩一般的人物,可不能为了这等小事起了龃龉。二位,小女身为君上下属,自当尽心竭力的伺候主子,前阵子小女奉命去了趟西洲,带回来了不少的上等皮料,眼看天冷,又心疼二位夫人,这不,小女特意挑选了些上好的皮毛料子想献给二位夫人,还请二位夫人莫要争执,且先看看这些合不合二位心意……” “你给我闭嘴!” “闭嘴!哪里来的腌臜东西,主子说话有你个贱婢出声的份?” 黄丽瑾的插话并未让二人歇火,反而是让她们气恼的一致。 黄丽瑾被二人齐齐一噎,气的不行。 不过一想到这二人的脾性,她连声在心中安慰自己,不气不气,自己大人大量不与这两个蠢货计较,只是再如何安慰,也晓得要以大事为重,语气里难免带出些愤与怒。 黄丽瑾给气笑了,咬牙切齿的,还是赶紧低垂头颅委屈状。 “是是是,小女身份低微,自是不敢在二位夫人面前放肆,只是二位夫人又何必大动干戈呢?二位夫人均出自大家,世家贵女,金枝玉叶,乃世间女子之典范,这般争执不休,怕是有辱自家出身门庭,且君上心心念念的爱重之人可不是二位这般性子,二位如此这般,怕是更惹得君上不喜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得黄丽瑾的意有所指,二人齐齐看来,异口同声的喝问。 黄丽瑾暗中一挑眉,心说成了!面上却装作说错话的怯懦为难模样。 “我,我,那个,二位夫人息怒,是小女说错了话,还请二位夫人见谅,莫要与小女一般见识,小女给二位赔不是,二位看,这是小女送给二位夫人的皮毛,二位夫人看看喜欢不喜欢……” 崔氏、周氏也不是笨人,见黄丽瑾是如此,她们就越是在意,越是要问。 坐也不坐了,椅子尊位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二人齐头并进,把急于去开箱的黄丽瑾一左一右拦在中间。 崔氏道:“这位丽瑾姑娘是吧,既知我们是你家夫人,你便要知,主子在上的道理,如今主子发话,你身为部下,岂有遮掩之理?” 急于知道丈夫心爱之人的周氏,生怕被外来者抢先的她也跟着连连点头附和。 “对对对,就是这个话,丽瑾姑娘是吧,做人呢没得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道理,当然我等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也不为难于你,你只管放心说,今日之言,出得你口,进得我耳,我们保证绝不泄露你就是,大可放心。” 说完,为表自己诚意,周氏赶紧打发了身边婢女下去守着。 崔氏见状,也对着自己的手下轻轻颔首。 眨眼间,整个花厅内就只剩下了黄丽瑾与崔氏、周四三人。 黄丽瑾见状,假装犹豫,酝酿半天,见人都走光了,她这才暗暗一笑,而后对着二人福了福身,郑重道。 “哎,既然二位夫人都如此说,身为部下,小女自是得为主上分忧,如此……罢了!其实君上心底,一直珍藏着一位红颜知己,那一位可是了不得!据说对方曾救过君上性命,还与君上携手并肩作战共进退过,在君上心里占据不小的地位,据外头所言,小女所知,君上一直保留的正室分位,甚至是将来的后位,君上就是为此女所留……” 第三百五十章 合纵连横颠黑白 崔氏、周氏二人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二人眼中均闪过不可置信与狠戾之色。 黄丽瑾见状,不由再添油加醋,舌灿莲花。 “其实说来小女也是为二位夫人不值,小女知道,二位夫人出身不一般,嫁给君上,不仅背负自身荣辱,更是身负家族使命。 只可惜,君上人是好人,却架不住心有所属,今日丽瑾斗胆,说句不怕二位怪罪的僭越之话,想来二位至今都未能与君上圆房吧?” “你大胆!” “夫人先莫恼,先听丽瑾一言!” “本夫人倒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呵呵,花倒不至于,只是二位夫人,这其中缘由难道真是因君上军务繁忙抽不出空吗?再忙,连洞房花烛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不!不是的!只不过是君上心有所属而已,真心喜爱的女子不是你们而已! 只可怜二位夫人,独守空房,深闺寂寞,遭人冷眼,自由不得,夫人啊!你们的未来在哪里?家族的未来在哪里?二位夫人难道真就甘心?愿意被一个不知模样,不知性情,甚至样样都不如你们的莫名女子压在脚下吗?小女真是替二位夫人不值啊……” “哼!你这女子好生刁钻,巧舌如簧,挑不离间,怎么,莫不是把我们当成了那无知蠢货任你挑拨利用?” “就是就是,我们可不是蠢人,你这人的心思怕是也不简单!” 黄丽瑾眼眸蓦地一暗,面上故作自嘲,轻叹一声,朝着两人福了福身,自叹道。 “哎,二位夫人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您二位去,是,小女承认,小女也有私心,不瞒二位夫人,同为女子,小女也为君上风度所折服,倾心于君上。 只是小女也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己一没有二位夫人的美貌,二没有二位夫人的家世,小女自愧不如,且君上也不喜小女,甚至为了那人厌恶小女,小女不服,却也自知身份低微,自行惭愧,不敢折辱君上,只能暗藏心事感念君上,愿作君上马前卒,不敢妄为。 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二位夫人鸣不平,不忍二位夫人再受欺压蒙骗,且也愤怒那位在君上心中地位,这才赶来为二位夫人解惑。 当然,若二位夫人觉得是小女多管闲事,今日出得这门,小女再不多一言,可二位夫人心里难道真就甘愿吗?你们身后的家族难道真就甘愿吗? 不怕告诉二位夫人,小女得到的最新消息,君上已平定南边,剿灭昏君,且在彭城得天所受祥瑞,寻得黄金龙椅与九龙台,不日便会返回京都,择日登机,夫人,后位眼见唾手可得,二位夫人难道真就不想搏一搏吗?” 想吗?自是想的,特别特别想! 可时至今日,君上对她们都是不屑一顾,圆房都不曾,更不要说能停留下来与她们多说一句话,对饮一杯茶,如此这般,她们想又如何? 哦哦,对了,对了,夫君的不屑一顾,原是心中有人。 一想到此,乍然间得到真相的二人俱都沉默了。 她们明知道面前的来人可能心有算计,可比起近在咫尺的后位,比起得到男人的心,比起能让家族世代长存。 这后位也好,男人的心也罢,她们必须要争上一争。 崔氏与周氏相互对视一眼,均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决心。 不过身为世家女子,自小接受的教导犹在,大敌当前,在明知前方有强敌不可挡之时,她们不介意先合作一把。 如此越过不怀好意的黄丽瑾,崔氏看向周氏:“周妹妹。你看呢?” 周氏挑了挑眉,一扬手中的帕子,同样视线无视黄丽瑾看向崔氏娇笑道:“呵呵,崔姐姐,我二人同时进府,同为姐妹,入得这府来就是缘份一场,比起别个,妹妹倒是更愿意与姐姐相好,你说呢崔姐姐?” 黄丽瑾被二人齐齐无视,看着她们假模假式,你来我往,明枪暗箭,心里不是不气,不过大局当前,她还是懂得隐忍的。 见崔周二人,言谈轻笑间达成协议,黄丽瑾压下眼眸,也在心中暗暗冷笑。 果然都是蠢货,且等着,待到灭了头号大敌,便是收拾她们的时候…… 才意象着,就听蠢货趾高气扬的点着她道。 “不是说给我们姐妹送上好的皮毛料子来的么?我看这里也不是试看的好地方,这样,这边正好离我那院子比较近,不若先到我院子去坐坐,崔姐姐你看呢?” 崔氏自是没有反对,点头欣然应允。 就这么的,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抬着两口箱子往周氏所住的院子去。 眼看着要到了,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看到花园子里假山上的八角凉亭,崔氏与周氏齐齐顿住脚步,眼中暗暗有了决断。 这府里可不是她们的地盘,背后不知多少只眼睛看着呢,她们若是密谋,为保险起见,还是得找一个好地方才成,现在想来,院子里怕也不成! 这么一想,周氏与崔氏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定。 周氏会意,忙停下,假模假样的吩咐:“哎呀,走了这许久,我也累了,崔姐姐可累?正好这有凉亭,不若我们姐妹进去歇歇脚?” 崔氏点头,“歇歇也好,只是这皮毛?” 周氏见状忙道:“我们姐妹什么好东西没有,不过是些皮毛而已,什么时候看不行,崔姐姐,你说呢?” 崔氏点点头,“也是,那便随妹妹的意,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走走走。”,周氏连声道着,回头又与自己的手下仆妇吩咐:“邢妈妈你且去,把皮毛都安顿好,另外指派俩机灵的小丫头端些茶点来,我们在亭子里说说话。” 被称呼邢妈妈的健壮仆妇领命就走,周氏连同崔氏一起,带着黄丽瑾以及她身后的青舞与许妙娘二人便往亭子上去。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亭子的侧后方的连廊下,有一道身影察觉不对,嗖一下子缩回冒出的头,抱着一钵子花,紧紧靠在连廊外头的墙忐忑不安着。 自打跟着爹娘村长投亲遭难,不得已转头走回路,本想投奔小光‘哥’,结果那时北地战事频发,不得已,村长带着大家,依着小光‘哥’的叮嘱,投靠了晋城高大叔一行,后又机缘巧合,跟着高大叔等人一起投靠了定北军的沈大将军。 第三百五十一章 故人花花闻恶计 既入了行伍,自是要南征北战的,她们这些家眷便跟着定北军抵达了旧都,安身立命,好在爹跟着高大叔他们,乃至整个组里的青壮上战场前,他们遇到了小光‘哥’的姨父,对方是大官了,知道他们,认识他们,结交他们,照拂他们,因为程将军,大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又因为是信得过的军眷,大军出征时,听得沈大将军家有一位至关重要的亲人需亲信照顾,为此大将军不惜暗中大动干戈,在所有信得过的军眷中挑选,也是巧了,菜花花表现优异,又因为质朴阳光,与李瑶光相处过还胆子大,幸运的雀屏中选,被大将军的亲妹点中,进入沈府,伺候这位可怜的姑娘。 时至今日,蔡花花进府已有半年,好在沈晴这小姑娘虽受打击过大,人却不坏,虽平日里不爱说话,喜静,不能见除了大将军外的所有男子,一见就发病,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会表达,整个人呆呆的,愣愣的,还半身不遂不能动,照顾来很吃力,人还是很好的,沈府待人也和善。 照顾姑娘,一直都是她跟另外三个姐姐一起亲力亲为,除了必要,她们各有所长的四个也极少出院子,今日之所以出来,不过是她们看到,这几日推着姑娘出来放风的时候,姑娘一直对着院中枯树发呆。 她看的实在不落忍,想着姑娘平日就爱看这些花花草草的,便请示了三位姐姐,自己出来,准备在园子里挖一颗新鲜的小树回去当盆栽种着,也好让姑娘开开心。 她在花园子里千挑万选才选中了一棵中意的,挖好放到陶盆里,正要抱着回去,不想才起身就发现一墙之隔的假山凉亭里竟然传来动静。 她要归去,必是要经过那假山的,可听声音,花花便知晓,那是府里两位厉害的女主子。 入府就被教导过的蔡花花,想到自己去厨房拿饭时听别的婢女提及过这两夫人的厉害,花花有些忌惮。 哪怕自己只是签了做工契约的丫头,这些主子再厉害也不能打杀了她,可以想起自己进府时娘亲与族中婶子们的叮嘱,蔡花花决定还是小心为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她应是冒着冷风,抱着硕大的花盆就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心说等这些人都走了,自己再行离开便是。 然而天真的蔡花花却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自己这么一抱一缩,接下来听到的竟是那般天大的阴谋,甚至还扯出了自己的小光‘哥’! 周氏、崔氏,还有黄丽瑾等人来后,立刻叫身边丫鬟婢女沿着凉亭以及假山周围查看一圈,虽前后查看,却不仔细,查询连廊的时候,只是隔着连廊上方的雕花窗往外看,扫出去,根本没发现缩在墙角的灯下黑,又不好大动作引来沈府下人,她们便一眼就作罢,自认为巡视完毕,三三两两的便散开,假意说话逛园子,其实是暗中守住中间的八角凉亭。 亭中落座的周氏、崔氏见自己亲信朝着她们颔首,确信周遭无有外人。而这里视野开阔,若是来了沈府之人,她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好结束谈话,这才对着面前的黄丽瑾发话。 “好了,丽瑾姑娘,此处地势开阔,无有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黄丽瑾抬眼扫了一圈,见果然周密,自是畅所欲言。 “回二位夫人,实不相瞒,那人姓李名瑶光,不是凡人,生得一张巧嘴能说会道,混迹市井之间,靠着一手口技绝活说书四处宣扬不好言语,不仅为非作歹,且还会勾人,所结之辈,不是权贵,就是巨富,为人刁钻! 这还不算,此女竟还是一妖人。 据她的亲人还有她身边亲近之人处所知,此女还有一手控鬼本事,能无中生有、千变万化,杀人于无形! 二位夫人出身世家大族,自是知道这巫蛊邪魅之术的厉害吧! 这样的人,心思深沉,手段多端,妖媚惑主,如何能让其待在君上身边?小女虽倾慕君上,虽无缘服侍君上,却也不想让君上被其所惑,遭其迫害,毕竟纣王妲己之事至今历历在目,小女实在担心君上安危,这才斗胆来寻二位夫人死谏。” 崔、周二人听得俱是心惊,毕竟无中生有什么的,控鬼本事什么的,听着就让人胆寒。 而且她们家中俱都藏书不少,什么神鬼怪志的书,她们闺中也没少看,打小跟着亲人长辈,佛啊道啊也没有少拜,自是信的,更也知狐媚祸国。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至今君上都不曾多看她们一眼,便是为了家族,为了孩子,更为了自己今后,她们绝不允许这样的妖人出现在自己丈夫身边。 可若说全信? 二人不由齐齐望向神情急迫,一副全都为她们的黄丽瑾,心中稍有犹豫怀疑,崔氏问道。 “谢谢丽锦姑娘告知这一切,我们姐妹也知姑娘一片好心,只是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丽景姑娘本就心悦我家夫君,眼下又口口声声如此一说,无凭无据的,这叫我们姐妹如何相信?总不能是非黑白就靠丽瑾姑娘你一张嘴吧?” 黄丽瑾恨,心里鄙薄这两蠢货。 好在她早有准备,压下愠怒,抬手往身边的许妙娘轻轻一指。 “二位夫人出身高贵,事情来的又突然,还如此天方夜谭,二位不信,实乃正常,只是丽瑾不敢蒙骗二位夫人,这人叫许妙娘,乃是那人早先极其亲近之人。 当初北地蒙难往南逃之时,此女便一路跟着那人南逃,她们的关系极为亲近,只是后来此女发现了那人的秘密,亲眼所见,因被撞破,这才被对方忌惮,那人想要借扬州之乱灭她之口,双方关系这才破灭。 说来也是此女运道,也是巧了,当时丽瑾因为家中生意,人就在扬州,扬州乱时小女正好在旗下的商船上,小女见她狼狈,被人追杀着实可怜,不忍之下动了恻隐之心救她一命,也是后来,小女待她亲近,她这才同小女吐露实言,二位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询问她便知。” 黄丽瑾半真半假,增增减减的,把她口中的所谓的故事说的好生完美。 第三百五十二章 报信无门辗转急 而被崔氏、周氏两人齐齐盯住的许妙娘却慌了神。 恶毒的黄丽瑾所说的这一切大多不对。 是! 她是跟李瑶光关系不简单,是跟着对方一路逃难!也是听说过李瑶光本事不小,她却并不知道什么控鬼术,什么凭空变物,什么神鬼莫测……这些她都不曾亲眼看过,当初甚至连耳闻都少。 可自己这狠毒的所谓‘救命恩人’却一口咬定,她什么都知道,可怜自己,整个身家性命都系在这个狠毒女人身上,当初还被逼无奈的签了卖身契,如今她若是想活,只能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如若不然…… 许妙娘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胳膊,感受着衣裳下那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她瑟缩着身体,低垂着头,满腔的懊悔。 见许妙娘如此模样,崔氏、周氏挑眉看向黄丽瑾:“这是何故?怎么不开口?” 黄丽瑾见许妙娘模样,心里恼怒,恨铁不成钢,更担心贱人坏她好事,黄丽瑾忙装似不经意的轻声提醒。 “妙娘啊,别怕,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你已经离开那个狠毒的女人,逃离了那虎狼窝了,你莫要怕,好好想想你的未来!!!眼下你只要好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与二位夫人说,我可以保证,定护你周全,不让任何外人伤害你,等以后天下太平了,你若是愿意,我还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说吧,尽可大胆放心的说出来。” 听此要挟,许妙娘又是一阵瑟缩,心里止不住的颤栗,听明白了眼前人对自己的要挟。 这世上就没有后悔药!如今她的未来都系在这个恶毒女人的身上,若是不按她说的办,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毕竟这是连亲爹亲兄弟都杀的狠人! 许妙娘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跪下,朝着崔氏、周氏以及黄丽瑾砰砰磕头,边磕边急促道。 “是是是,我家小姐说的都对,我曾经的确与那李瑶光的好姐妹,也亲眼看到过她使用妖法,无中生有,还会驱鬼为她办事杀人,还说书煽动百姓为她所用,她,她还害我,对,对,她还害我,差点杀了我,要不是小姐救我,我早,早死了!对,对,我,我与李瑶光不共戴天!夫人,奴婢所言不敢有半分虚假,且夫人可以去查,李瑶光的姨父就在大将军帐下,名为程塑,他就知道那女人的秘密。” 黄丽瑾忙跟着圆:“二位夫人,事情真假,一探便知,此番岳州一役,乃至封州运粮之时,那人就用过妖法,甚至当初起运粮食的时候,那人还存了东西在彭城,若是细查,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以二位夫人的能力,自是不在话下,小女一心为主,二位夫人,千万不能让此妖女继续魅惑蒙蔽君上,让堂堂后位落入此等妖孽之手啊!” 从崔周二人眼中看到凝重,黄丽瑾满意的笑了。 她倒是要看看,这样如果都弄不死那男人婆,那等她名声臭了,一旦被打为妖孽,她还有什么资格登上那个位置,成为他的女人。 这一回,一定要坐实了她妖孽之名,定叫她有来无回! 同时,崔周二人眼里闪动着野心,“好,那便去查。” 三人一拍即合,一丘之貉。 什么妖法,什么驱鬼,什么巫蛊,不过是她们清除异己的冠冕堂皇理由罢了,过程不重要,名头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结果。 等到园子里的人全都离开后,蔡花花又等了许久,待到四下寂静,听的心惊肉跳的她这才扶着墙缓缓起身。 想到李瑶光这个熟悉的名字,想到从爹与高大叔口中听到关于小光‘哥’的一切,蔡花花可以确信,这群坏女人要害的就是她的小光‘哥’。 不,决不能让恶人得逞,她得做点什么,快快做点什么! 如此,蔡花花哪里还呆得住,抖着腿的连花钵子顾不上拿,心慌慌的避过府中游走下人,直奔沈府平日下人走的角门,寻了借口,使了银钱,得以匆匆出门。 这么大的事情,她根本不敢与主子说,毕竟姑娘那个模样,便是心善,便是有心,也帮不上忙,而且事关机密,她与小光‘哥’的关系也不便说,思来想去,蔡花花决定先回家征求亲娘的意见,看看是不是能联系上爹,将其情况告知程将军,让他给小光‘哥’示警。 蔡花花忧心忡忡,深一脚浅一脚的匆匆跑回家中,赶紧把事情与自己亲娘一说,尹婶子听后立马急了,真是恨不得立时就把这个消息通知李瑶光知晓,却苦于身边无有人手,也联系不上在外征战的丈夫。 怎么办?她们该怎么办? 族中男丁包括晋城高大幺一行,乃至安顿她们的程将军,全都奔赴前线打仗去了,至今未归,前线打仗,书信不通,至今她们甚至都不知道男人们到底身在何方?有无胜仗?是否活着?根本联系不上。 可是这般天大的消息,事关恩人,不管绝对不行,思来想去,尹婶子强打精神安慰女儿。 “花花,别急,莫怕,虽说现下我联系不到你爹他们,但是没关系,族中还有你七哥他们一些小伙子在,你且先回去,免得那些坏人发现端疑,故而怀疑到你惹来威胁,因此改了计划反而不妙,你得回去稳住! 娘这便去寻你七哥他们,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想法子联系到你爹,尽快把这个消息告知程将军,让他们早做防备,好孩子,莫怕。” 菜花花也知,现下只能如此。 眼看天色不早,自己还背着任务出来的,不敢再耽搁,在亲娘的殷殷叮嘱中,这才又匆匆往回奔,勉强赶在沈府落钥之前返回府中。 小心避开人群回到花园子里,找先前遗落在此的盆栽,蔡花花急急抱上,快速回了沈晴的小院,一进门就遇到另外三个担忧不止的同伴。 见到她,已寻她半日的同伴忙上来关切。 花花记着亲娘的吩咐,不敢多说,只摇着头借口手中东西难寻难挖费时间,加上在府里她一直就是个憨憨,固有印象已定,大家都信她,这才让花花躲过一劫。 面上危机过去,可花花的心并不平静,心里一直记挂着,也不知娘亲那边有没有消息,七哥有没有路子找到爹,他们又能不能将这要命的消息及时透漏给小光哥…… 夜深人静之时,蔡花花辗转难眠,一心记挂着这个事情,心里又万分恼恨那两位坏夫人,先前要说怎么不多说一点,要是她们能说出后头陷害她小光‘哥’的具体细节,自己也好有万全应对,最起码能借着她们说的动手地方,时辰,率先寻到小光‘哥’,给她提前示警,她也就不至于像眼前这般抓瞎着急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妙娘献计集市掳人 然而就在蔡花花辗转难眠之时,李瑶光协同季墨带着小姨与一干家人,也正巧踏进了京都的城门。 他们更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踏进京都的那一刻,他们就被盯上了。 李瑶光一行匆匆抵达京都,李瑶光第一时间就是去打探姨父的消息。 几经辗转,在爹哥的帮忙下,她才打探到姨父程塑此刻人并未在京中,而是跟着沈越一起出京征战去了,不过因为诸多缘由,导致他并未能跟沈越一道,此刻人具体在哪并不知,也并不知道他何时归京,唯一知晓的是,他人暂且平安,前一阵还有他打了胜仗的消息传入京都。 如此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住哪里明显就是个问题。 往日的镇威侯府小院明显不能去,在京都他们也没有置办宅院,等人时间长住客栈明显不行,如此再爹哥的再三邀请下,也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李瑶光他们便随季墨去了京都七济堂落脚。 正因为如此,倒是叫暗中打主意的人抓了狂,不为别的,就季墨对李瑶光的上心程度,就七济堂明理暗里的能量,暗里的老鼠根本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他们的目标是李瑶光,动于媚雪等一行打草惊蛇还得不偿失,可动李瑶光吧,没等他们接近,她身边那个形影不离,还漂亮到不像话的青年先就察觉到了异样,这让他们根本无从下手,找不到一丁点的机会。 眼看着日子一日日的过去,消息来报,得胜归来的沈越一众大军不日就要抵京,黄丽瑾等人急了。 焦灼难耐之时,许妙娘这货脑子一转,为了自己的未来,急迫想要脱籍拿回身契远离这个恶主子的许妙娘,豁出去找到了黄丽瑾。 再次聚在一起密谋的三女来了精神,齐齐看向许妙娘,听得她的自荐后,三人眼睛齐齐亮了,黄丽瑾甚至朗笑着保证。 “好,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妙娘啊你放心,只要此番事成,我应你所有要求,许你后半辈子足够用的金银,再放你自由,且保你此生无忧。” 崔氏周氏也跟着点头,“我们也应你所请,便是你主子不答应,我们也会护你周全。” 得此承诺,许妙娘狠狠的心动。 毕竟黄丽瑾此人虽坏毒了,倒是从未骗过自己,当初自己动手后,她说护自己周全,送自己回乌堡她也做到了,眼下还有两位夫人保证,如此…… 许妙娘当即朝着三人跪下,俯身一拜。 “回主子们的话,奴婢有一亲弟,眼下就在那人身边且相待亲近,奴婢愿意出面寻到亲弟,利用他把人引出来为主子们分忧。” 崔氏周氏听到此,眼睛都亮了,黄丽瑾却眼眸一暗,一瞬不瞬的打量着面前跪着的人,心中暗暗冷笑。 好个贱婢!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直瞒着自己! 好啊,真是太好了! 不过没关系,待到此间事了,她有的是手段收拾贱婢。 压下心中愤怒,黄丽瑾假作大度:“嗯,你很好,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妙娘啊,我如此信任器重于你,你可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呀” 许妙娘秒懂黄丽瑾意思,蓦地瑟缩了一下身子,而后使劲点头。 三日后,京都热闹繁华的街道上。 眼看临近年边,且大军获胜不日归京的消息传遍京都。人们欢喜雀跃,好不容易迎来太平盛世,又因是年边,人们俱都喜气洋洋的各个忙着置办年货。 丈夫虽还没有消息,不过大体是没有事的,一想着随着大军归来,指不定哪一日就能与丈夫一家团圆,今年总算能过一个安稳的年于媚雪便心中高兴。 这不,才安顿好有了空闲,于媚雪便呆不住了,想到什么都没置办,也想过个丰盛年的她,掏出自己挣的私房钱,打算领着秋姨、迎春她们上街好好采买一番。 听得上街,家中几个小的哪里还坐得住?纷纷吵嚷着要去。 李瑶光也心疼这三个小娃娃,想着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安稳了,便也没拘着他们,爽快挥手让他们一并去,只是自己没时间陪着罢了。 乱世将过,一切都百废待兴,济齐堂开开关关,家大业大,身为主人的季墨眼下正好又在,此地又是京都大店,自是万千事物积攒到一块了,加上前头季墨还陪着她安顿,眼下这几日几乎公务缠身,根本忙的脚不沾地。 李瑶光看的于心不忍,想着这一路来爹哥对自己照顾,有心帮忙,便让兄长李栖枫陪同一道去,主要是看顾三个小家伙。 李瑶光与季墨目送一行热热闹闹的出门去,一家人逛着逛着,买着买着,一家人就渐渐逛开了,于媚雪跟秋姨她们不由自主的进了布庄,剩下三叽叽喳喳的小的便只有李栖枫一人看护。 难得放风的三小看到卖风车的停一下,看到卖冰糖葫芦的买一根,看到卖叮叮糖的也好奇,最后了看到一个吹糖人的小摊围拢的小孩多,三小也不由一窝蜂的拥上去。 李栖枫生怕出乱子,怕自己一个错眼孩子就丢了,忙喊三小孩。 “阳哥儿,熠哥儿,还有瑶瑶,你们别乱跑!小心挤到摔倒,慢点,慢点,摊子又不会跑,你们慢点挤……” 只是孩子嘛,难得放风,哪有那么乖乖听话的? 三小听着糖人摊子里面孩童们阵阵惊奇欢呼越发的激动好奇,本来还手拉手的三小,顷刻松开拉着的小手,一个个跟灵猴一样纷纷往里头钻,李栖枫真是抓着了这个忽略了那个,忙的不可开交。 暗中早就跟着他们的人见此情景,眼神一亮,忙给同伴使眼色,对方心领神会,于是招呼起身边另外两个同伴挤身过来,吵吵嚷嚷的就往糖人摊子里面乱挤,边挤还边吵吵,手下还用蛮力。 小孩子哪经得起这么推?一时之间,整个糖人摊子前就乱了。 这个哭,那个闹,吵吵的不行,李栖枫见状不好也跟着慌了,赶紧找自家三个娃,就在这时候,落单的熠哥儿袖子被人扯动,小家伙才想抵抗,不想没等他回头,整个人就被人从身后捂嘴抱起闪身就走。 熠哥儿慌了,猛地挣扎起来,害怕涌上心头,下意识掰住对方的胳膊,想起瑶光姐姐平日教导他们遇到危险时如何自救,小家伙狠狠的朝捂住自己口鼻臭手咬去。 那人吃痛,下意识松手咒骂了一声。 熠哥儿一喜,趁机才要开口呼救,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蓦地冲到他眼前,眼明手快的一把又捂在了他的口鼻之上,紧跟着,一道无比熟悉又带着陌生的声音在熠哥儿耳边炸响。 “熠哥儿别喊!是我,是大姐!” 大姐? 熠哥儿猛的顿住,视线顺着紧紧捂住自己的手往上看去,眼前之人不是自己失踪已久的姐姐还能是谁! 而就是一个这么一愣神功夫,这么短暂的一个空档,便叫许妙娘带着人把熠哥儿成功的掳走。 第三百五十四章 巧言令色哄亲弟 一路疾行,待到安全,许妙娘才将怀里的弟弟放了下来。 一得自由,熠哥儿拉着人惊讶急问:“姐,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许妙娘闻言气急,忙一副被冤枉了的模样气恼辩解:“谁说我不要你的,乱讲!” 声音之大,底气之足,惹得熠哥儿有些无措,呐呐道:“可是当初,明明是瑶光姐姐跟季大哥去寻的我们,我丢了,姐你根本没来……” “不,不是这样子的,熠哥儿你听姐姐说,那些都是李瑶光骗,你……”,见弟弟不认同的瞪来,许妙娘急忙改口:“熠哥儿我是你亲姐姐啊,如何能不要你?当日扬州大难,你出事,姐姐心急如焚,活路都不要了满城的找你找疯了,要不是遇到好心人搭救,姐姐那时就死在扬州城了呀!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怎么还能怨怪我?要不是因为如此,姐姐如何会与你失散?眼下你还说姐姐不要你,不寻你,你这不是在活生生的剜姐姐的心么!” 许妙娘委屈,说的声泪俱下。 熠哥儿见状,不由心疼,毕竟是亲姐啊,小家伙心里犹豫,带着不忍,“是,是这样的吗?” 许妙娘狠狠一抹泪,“就是这样,你若不信,姐姐可以带你去找沉香姑娘,当初就是那位沉香姑娘看姐姐可怜,寻你寻的鞋都掉了,还差点被人踩死,这才心软救了姐姐的,后来姐还想寻你来着,可当时情况不允许,姐姐当时受了伤,走不动,这才被带出扬州寻不见你。 即便这样,我也不信你死了,自从分别,姐姐无时无刻不在打探你的消息,天南海北的没有一日停歇,好在爹娘在天之灵保佑,今日终于叫我寻到了你,呜呜呜……” 话到激动处,许妙娘蹲下一把将熠哥儿紧紧搂住,嚎嚎大哭,就仿佛要哭出所有委屈与艰辛一般。 小小熠哥儿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一时半会还真就被许妙娘哄住了,心软的回抱住许妙娘,小手带着无措又心疼,一下下摩挲着许妙娘的后背。 “姐,大姐,你别哭,我,我信你,不怪你就是,你别哭,我难受。” “呜呜呜,真的吗?熠哥儿,你真的原谅大姐了吗?” “真的,真的,我真的原谅你了大姐,大姐既然知错了,那便跟我回去吧,我跟你说,瑶光姐姐还有程婶婶他们人可好了,对我特别特别好,你跟我回去与瑶光姐姐认个错……” 熠哥儿纯真,哪里想的这么多,遇到亲姐,还说清楚了误会,欢喜之下,自是着急想要拉着自家姐姐回去见对自己好的亲人。 见到熠哥儿如此,许妙娘反而倒是先急了,忙一把抓住拉着她欲走的人,眼底涌起急迫,努力扬起笑,“等等,熠哥儿你先等等,先听姐姐说,那个,那个,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为何?” “呵呵,熠哥儿,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知道。” “我知道!我跟着栖枫哥哥日日读书习字,什么道理我不知道?大姐有何难处只管说来,你可是介意当初在扬州城与瑶光姐姐起了龃龉的事,因此不好意思回去?没事的大姐,栖枫哥哥教导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以瑶光姐姐还有程婶婶的人品,定是不会与姐姐计较的,只要姐姐诚心认错,她们肯定会原谅姐姐的。” 见自己的亲弟弟一口一个瑶光姐姐,一口一个叫自己认错,许妙娘就怒不可遏,越发坚定了自己要动手的决心。 怕无知的弟弟坏自己的事,她一把将其抱住。 “熠哥儿,熠哥儿!你先别急,你听姐姐说,姐姐知道以前是自己做错了,只是眼下我也没脸去见他们呀!一旦回去,家里那么多人,姐姐我一个姑娘家也做不到没脸没皮,好弟弟,不若这样,你想个法子把你瑶光姐姐单独叫出来,以防万一,你别提我,等到时候姐姐与你瑶光姐姐见了面,认了错,和好了,咱们再一起回去可好?” 听到此言,熠哥儿不由一眼一眼打量亲姐,看到对方眼底的急迫,熠哥儿的心不由沉了沉,一瞬不瞬的紧盯着亲姐,语气沉重,“姐,真是这样的吗?” 被亲弟弟这么直白的目光盯着,许妙娘有一刹那的心虚。 不过为了自己将来的好日子,不成功便成仁,她绝不能失败。 许妙娘身侧的两只手不由紧紧握成拳头,迫使自己不去看弟弟直白的目光,故作底气十足,“当然是真的,熠哥儿我可是你亲姐,怎么可能骗你呢?” “是吗?真的不骗吗?” “当然是。” 呵呵! 他是小,不是蠢! 亲爹的开蒙,季大哥与栖风哥哥细心教导自己的为人处事,人生正直,他都牢记心中,是非黑白他还是分得清的! 眼前的姐姐…… 小小的孩童眼底是止不住的心痛与失望,可对上亲姐的急迫,熠哥儿默了默,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那,那好吧姐姐,我信你一回,你看什么时候我把瑶光姐姐叫出来?我们到哪里见面?” 许妙娘大喜,激动的抱着弟弟恨不得狠狠亲两口,好在她忍住了,佯装温柔蹲下给弟弟理着衣襟,便把恶毒主子早就计划好的地点与时辰告知弟弟。 “熠哥儿好孩子,姐姐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千万别忘了,明儿个姐姐就在那里等你的好消息,等把你瑶光喊出来,姐姐跟她说清楚,大家把误会解释开后,我们俩姐弟就能再在一块儿了,好弟弟,姐姐保证一定好好,以后照顾你,养你长大,让你读书识字,将来科举入仕,也不辜负爹娘的一番期盼。” 听着这一席话熠哥儿又是一顿,瞬间从姐姐温柔的假象中清醒过来,不舍的看了一眼亲姐,终是缓缓点头。 再三得了保证,许妙娘大喜。 “好了好了,我家熠哥儿真乖,真是姐姐的好弟弟!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想必阳哥儿他们也定在积极寻你,姐姐这就把你送回去可好?” “好。” “不过熠哥儿啊,为免节外生枝,在没有取得你瑶光姐姐谅解之前,熠哥儿能不能替姐姐保密不要同其他人说起今儿个的事情?回头若是他们问起,你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被人流挤开了,千万莫说跟姐姐碰过面可好?” 熠哥儿的心再次下沉,却仍是点头,“好。” 第三百五十五章 明是非小儿坦白 见熠哥儿如此乖觉配合,许妙娘满心欢喜,完全没有想到她的亲弟这么小就会骗自己,与自己虚以为蛇,阳奉阴违。 怕时辰耽搁久了惹来怀疑,许妙娘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没来得及多做,根本就没跟熠哥儿多亲近,待到熠哥儿应下她的请求后,当即就与刚才抓熠哥儿的男人并另外几个人手一道,悄悄摸的把熠哥儿原路送回刚才抓人的街面上。 一路上,许妙娘还不忘了再三叮嘱,叫熠哥儿千万要找别的借口,明个一定只带李瑶光一人前往,千万不许出岔子,不许暴露云云,也就是仗着熠哥儿年纪小。 只可惜,千算万算,年纪小的熠哥儿经历家破人亡,至亲抛弃,早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孩子,他并不蠢,所以一路被许妙娘牵着叮嘱的熠哥儿目光越发深沉,直到最后眼里甚至都没有了光亮,亲情与恩情在心里反复撕扯,把小小孩童折磨的心焦,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也是能忍。 在许妙娘的念叨中,终于回到刚才出事的街面,看到前头依旧骚乱的街道上,李栖枫与得知消息的于媚雪他们满大街的寻人,许妙娘远远就停下不敢再靠前。 避在街角后的许妙娘重重拍了拍弟弟肩膀,把人往前一推,挥手催促。 “熠哥儿快去,一会儿他们要是问起来,你就照姐姐刚才同你说的说,千万不要提姐姐知道吗?在没有得到你瑶光姐姐原谅之前,姐姐不想节外生枝。” 熠哥儿回头再次深深看了自己亲姐一眼,沉重又心痛的点了点头,转身就朝着前方找他找疯了的亲人们奔去。 “婶婶,栖枫哥哥……” 他一出现,阳哥儿跟瑶瑶最先看到了他,忙指着远处急奔而来的人欢喜大喊:“熠哥哥,熠哥哥,是熠哥哥回来啦!” 声音未落,奔来的熠哥儿刹那间就被亲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的脸上都闪着欢喜与劫后余生的庆幸,特别是于媚雪,失态的竟是跑过来一把紧搂住熠哥儿,先是上下打量摩挲,确认孩子完好无损后,这才抱着熠哥儿整个人一翻转,扬起的手瞬落在了熠哥儿的屁股上,高高抬,轻轻落,眼里有泪。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刚才跑哪儿去了呀?可吓死婶婶了,你可吓死婶婶了。” 都说打在儿身疼在娘心,眼前的程婶婶比起亲娘来也不差什么,看着对方眼中含着的泪,听着婶婶一声声的担忧关切,再对比刚才与亲姐的久别重逢,熠哥哥突然发现亲姐的欢喜里真的少了点什么。 熠哥儿的心突然猛地钝痛,再看边上相继围上来的秋姨还有栖枫哥哥他们,看着在自己身边激动欣喜的欢蹦乱跳,一声声关切呼喊他的弟弟妹妹们,熠哥儿又突然觉得心暖暖的热热的。 熠哥儿忍不住鼻子发酸,猛地回抱住于媚雪,察觉到身后有道如影随形的目光盯着自己,熠哥儿眼眸暗了暗,双手搂住于媚雪的脖颈闷闷道。 “婶婶对不起,大家担心坏了吧?对不起,刚才人太多了,我被挤开然后迷了路,这才不小心走散了,我没事,婶婶您别哭,我真的没事。” 被熠哥儿这么软软的声声哄着,于媚雪的心也渐渐落定下来,一抹泪,破涕为笑,“好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走,咱这就回家。” “哦哦,回家,回家!回去给熠哥哥做好吃哒……” 远在暗中躲着观察的许妙娘,不敢错漏前方一行一丝一毫的举动,见无有异样,身边会唇语的人也确信弟弟的确没有乱说,许妙娘这才安下心来。 站在阴影中,一直目送弟弟一行人的身影远去彻底消失在街面不见,许妙娘的唇角忍不住徐徐勾起弧度,这才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回头招呼着身后之人离开。 她却不知,待到熠哥儿他们回到家中后,门一关,熠哥儿当场变脸,急切的要去寻家里最能主事的季墨与李瑶光说话。 于媚雪见熠哥儿焦急异常,生怕是孩子这一走失心里恐慌落下了毛病,心疼孩子的她忙哄着,一点不敢耽搁,直接寻来自家外甥女与季墨。 待到担忧熠哥儿的三人相继回来,才一照面,小家伙就语出惊人的给他们放了个炸雷。 “瑶光姐姐,季哥哥,程婶婶,栖枫哥哥,我,我,我刚刚不是自己走失的,我是被我姐强行抱走的,她,她……” 众人一惊,“她怎么了?别急,孩子别急,你慢慢说。” “她,她让我在明日巳时末之前把瑶光姐姐骗到城郊西霞山,她借口说是要给瑶光姐姐道歉,还说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并且还只许我引瑶光姐姐一个人去,不许带其他人,还让我一定要保密,而且,而且,先前回来的借口也是她让我那么说的,当时她人就在后头盯着我,我不敢暴露,这才骗了程婶婶,程婶婶,栖枫哥哥对不起,你们不要怪我。” 一屋子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震惊了,可看到熠哥儿那愧疚又自责还带着心虚的小表情,他们又怎么怪的起来? 孩子眼下把这一切都说了出来,就等于是放弃了亲姐而选择了他们!这么明事理的孩子,他们如何会怨怪? 李瑶光与季墨自是看出了熠哥儿眼底的复杂情绪,只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何必为难一个孩子,二人齐齐上前,一左一右拍在孩子的肩头,李瑶光笑道。 “我们熠哥儿真是好样的!真不愧是我的好弟弟!放心,你瑶光姐姐我还是很厉害的,才不会上当!这些是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不要操心太多,好好跟阳哥儿还有瑶瑶去玩去吧,今个你程婶婶不是买了好多好吃的吗?想吃什么你叫秋姨给你们做,别的事情都别担心,都交给瑶光姐姐好不好?” 听得李瑶光如此说,熠哥儿虽然也担心亲姐,可以想到亲姐作为,求情的话他又说不出来,嘴巴嗫嚅了嗫嚅,终是点头,反手抱了抱李瑶光,咽下泪,这才转身,故作无事的与朝他伸手的阳哥儿、瑶瑶奔去。 待到孩子们都离开了,愤愤不平的秋姨与迎春在外头守着,屋子里李瑶光与季墨,还有小姨以及兄长李栖枫四人坐下详谈。 关系到自己的孩子,再想到许妙娘的为人,于媚雪很是恼恨当日自己的眼瞎心软,一面又恨许妙娘的阴魂不散,嘴里哼哼唧唧,这还得亏是李瑶光怕她担心,没告诉她当日封州城许妙娘带人害了自己的事,就这,眼下于媚雪都已经恨的自责的不行。 “光儿啊,许妙娘那小妮子心毒着呢,可不是寻常的小姑娘,连亲弟都能舍弃利用的人,咱不沾惹,咱不去昂!” “好好好,不去不去,小姨放心,我肯定不去,绝对不招惹他。” 为哄长辈安心,李瑶光满口答应,可对上爹哥眼神,李瑶光知道,爹哥心里还有别的主意。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将计就计入重围 待到好不容易哄走了小姨,边上李栖枫也眼明心亮的替他们守着小姨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与爹哥的时候,爹哥发话了。 “瑶光,许妙娘此人阴毒,当日封州对你便出手狠辣,害你性命者我必不饶她,眼下又利用熠哥儿钓你,背后怕是憋着什么阴谋,我也不想就此放过此人,你看……” 李瑶光也重重点头:“我明白的大哥,这回便是拿下对方的最佳时机,而且我也想知道,当日在封州她为何要出手置我于死地,背后牵连的那什么乌堡,我也想搞清楚对方为何要针对我,所以明日,我去。” 季墨虽有心不让李瑶光冒险,打算自己单刀赴会,不过想到对方已经把手伸向孩子,怕是早就盯上他们了,如此,瑶光不去,对方怕是也不会上当……季墨咬咬牙,狠狠心。 “也好,一会我就去多配点药,到时你全都带上,不要舍不得,放心,必不叫你一人,我就在暗处护着你,若有情况,你须听我的千万不许乱来,如若不然,我是绝不会同意你去的,你再有自保能力也不行。” 得,爹哥还是那个爹哥,没有一点点改变,知爹哥都是为自己好,李瑶光也不倔,脑袋点的跟小鸡嘬米样,笑嘻嘻的拽着爹哥就往药房去,“好好好,都听大哥的,走,咱们现在就做药去,多做点,到时候小姨他们最好也人手一份,以防万一。” 这是自然,无需李瑶光交代,季墨心有成算,她之家人就是他的家人,要去涉险,身后家人他自会保护周全。不过这些,他也无需跟小妮子说明就是。 当夜,季墨找到李栖枫,二人密谈也不知说了什么,只是次日一早,李瑶光被季墨带着出门的时候,小姨他们所在的院落里里外外有不少人手保护。 见李瑶光一直盯着看,季墨还安慰,“别担心,我已经跟栖枫交代过了,药也转交给了栖枫,让大家每人身上都带一份,除却明面上的这些人,暗地里我也安排了人手看护,放心吧,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瑶光,眼下最要紧的是,我们需提前赶到地方查看,并做下布置,到时才好方便行事……”一路上,爹哥都在嘤嘤叮嘱着。 二人此行带了五十好手,秘密抵达约定地点时天都未亮。 待到远远查探的人手回来回禀,确信对方还未抵达,季墨也不耽搁,亲自上前勘探一番,又率先在好几处都埋好装了药物的机扩后,便把带来的人手都撒了出去。 做好这一切,季墨才回到李瑶光身边,把李瑶光往见面地一带,指着自己刚刚埋好的机扩,点着此处地势一一交代。 “瑶光,此地我已经安排妥当,一会儿到了时辰,你佯装过来的时候也要注意些,一有不对就用药,若是对方临时改变主意,转了见面地址也无妨,你别怕,当初冬叔给你的那个袖箭我已全给上过见血封喉了,当用则用,别舍不得用。记住,别犯险,别冲动,一切以你的安危为上,别的一切都好说,即便是让那许妙娘跑了,得不到结果都无事,可知?” 耳边全是爹歌的殷殷关切,很识好歹的李瑶光嗯嗯点头,“大哥放心,我都知了。” 得了她再三保证,季墨这才又带着她转回,二人抹去他们的一切痕迹,退守两里地外潜藏起来,季墨看着天,掐着时辰潜心等待,可他们眼皮底下的这条道却一直无人经过。 二人不由猜测,对方许是没走这条路,又许是早有别的计划……不过没事,他们也不是没有准备。 眼看快到巳时的时候,季墨拍了拍李瑶光的肩,忍着担忧不舍道:“时辰到了,瑶光,去吧,万事小心,切莫冲动,我就在你身后,莫怕。” 李瑶光郑重点头应好,怕倒是不怕,曾经逃难,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这点事又算什么。 再次仔细的把自己身上的装备全部摸索检查一遍,确认完好,连空间中还放着许多爹哥连夜赶制的各色药物,李瑶光对着季墨重重颔首,在爹歌担忧的目光中,一人往前,单刀赴会。 她走的不疾不徐,远远的还未到地方,老远的李瑶光就看到,先前爹哥带自己来过的凉亭里,此刻正坐着个人。 即便许久未见,可那身形,李瑶光死都记得,不是许妙娘还能是谁? 对方也是一个人?玩的也是单刀赴会? 不!不可能! 就她故意设机拐走熠哥儿,叫熠哥儿撒谎把她引到此地来看,此女必有准备! 李瑶光也不慌,却升起戒备,暗暗把藏在腰封中的迷魂香包取出扣在掌间,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前去。 见到她来,许妙娘眼睛都亮了,隔着老远就霍的起身,垫着脚左右四顾,确信李瑶光真就是胆子大到一人前来,许妙娘眼里闪着浓浓笑意,心中暗嗤蠢货。 不过为防万一,她还是紧走几步出了凉亭往前迎来,边说边走边观察,“李瑶光,你胆子可真大,想不到你还真敢一人独来。” 李瑶光耸肩嗤笑,“呵,我的胆子能有你大?而且遮遮掩掩见光死的鼠胆之辈是你许妙良,又不是我李瑶光,我有何惧?为何不敢?” 听得李瑶光讥讽,许妙娘心里气愤,心说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呵,不过嘴硬而已,李瑶光,但愿一会儿你还能笑的出来……” “我为何笑不出来?放心,虽然我明知你不怀好意,可谁叫我胆子大呢,要不这样,既然我来都来了,许妙娘,你便跟我说说,封州之时你为何要害我?你背后主人是谁?乌堡背后的主人又是谁?说说呗。” 许妙娘被李瑶光突然欺身上前的举动唬了一大跳,惊的急退两步,不可思议的瞪向李瑶光:“你,你是怎么知道乌堡的?我,我……” 李瑶光立即打蛇上棍,寸寸逼近,“你什么你,快说,乌堡背后主人是谁?你要害我到底何故,何人指使?” 许妙娘万想不到,李瑶光竟如此敏锐,同时又惊愕她怎么会知道乌堡的存在?莫不是她发现了什么?那今日的围杀计划…… 许妙娘越想越是心惊肉跳,下意识回头朝身后看去,见身后无有异样,想到他们此番来的人数,许妙娘这才强制镇定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识破也不怕,她既然来了,又是独自一个人,饶是她本领通天,今日也必能叫她有来无回! 第三百五十七章 恶女伏诛不瞑目 压下心慌,连退两步的许妙娘稳住心神,怒瞪咄咄逼人的李瑶光,眼波流转,忽的又急退两步,瞬间拉开与李瑶光距离的同时,许妙娘高抬起手,重重挥下。 “动手!” 紧跟着,自许妙娘身周,以八角亭所在的空地为中心,四面八方涌出许多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他们各个蒙面,身强体壮,带着煞气,人数之多,密密麻麻。 黑色人流越过急退的许妙娘朝着李瑶光涌去,许妙娘大笑:“贱人!当初害我差点送了性命,今日便是你偿命的时候!想知道我背后的主人,呸,下地狱问阎王去吧!” 看着朝自己涌来的诸多蒙面黑衣杀手,李瑶光怕倒是不怕,只是叹息许妙娘太沉不住气了,就这么想置自己于死地吗?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李瑶光不慌不忙,对方未至,手中抠住的加强版迷魂香全都无声洒出,同时转身,掏出解药赶紧吸闻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动作已经很快了,结果爹哥比她还快。 甚至她手中解药都来不及收起,一直隐没在她身后保护的爹哥,就已经手持闪着寒光的陌刀从边上密林飞跃而出,如风般从自己身边刮过,转瞬就与黑衣人短兵相接,战成一团,与此同时,先前那些被季墨洒出去的人手,听到动静后也跟着倾巢而出。 待到李瑶光收好解药来看时,眼前只剩一片刀光剑影,叮叮当当不绝于耳,不大的亭前空地上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 黄崔周三人也是下了血本,为置李瑶光于死地,各自派出的黑衣杀手竟有上百之众,三三叠加,如此大手笔,对付的还是区区一小女子而已,难怪的他们自信,竟没事先早早设下埋伏,想必定是料定了熠哥儿不会出纰漏叛亲姐,也料定自己再能耐,也不是这么多杀手的对手吧? 只可惜,千算万算,他们算露了季墨的能耐。 虽与之比起来,他们人数少一时不占上风,可架不住季墨鬼有药物相助,手下五十人也是七济堂各处走商,在风里雨里刀尖舔血来去的好手,并不比杀手差。 加上预先埋好的机括里都是加强版的迷魂香,在季墨的引动下齐放,瞬间就弥补了劣势,不过因为人数明显差距,一时半会倒是脱不开身,倒是叫怕死的许妙娘找到机会,未受迷魂香的影响跑远了去。 李瑶光见状自是不会让这人跑了,她还要问其真相呢,忙就要去追,不想黑衣人察觉她的意图,纷纷上前阻止,眼前一片刀光剑影。 季墨见状,迅速回防护佑,却因火力集中,压力陡增。 二人被困方寸之间进退不得,眼看着许妙娘就要跑远影遁,李瑶光果断抬起手腕袖箭瞄准那窜逃身影,不管三七二十一,袖箭嗖嗖嗖的接连发射,虽准头不行,射程却远,倒也叫她瞎猫碰上死耗子,成功射中许妙娘的腰窝。 “啊!” 只听一声惨叫,前方许妙娘应声倒地。 李瑶光满意,收回高举的胳膊,避开袭来的刀锋,一个回旋与爹哥背抵背,霎时间密集银光再来,季墨一抱一甩,李瑶光与之配合默契,紧紧反抓住爹哥胳膊,跟着爹哥甩出力道一圈三百六十度旋转,双脚迅速踢蹬飞踹,速度之快,力道之大,银光根本追不上他们的速度,待到李瑶光双脚落地,眼前清空倒下一片。 “大哥,袖箭上被你抹了见血封喉,许妙娘被我射中了,要快!” 季墨自是知道李瑶光口中要快是什么意思,挥刀立刻划过眼前一圈,收割完其性命,避过后续袭来的即到攻势,揽住李瑶光的腰,足下一点,急速往许妙娘所在方向飞掠退后。 “无事,见血封喉发作到气绝需得一会功夫,机括放出的迷魂香也差不多了。” 可不是差不多了么,就在二人话落,刚才还狠辣无比,活蹦乱跳的黑衣杀手们相继无力,一个个后继无力,只觉天旋地转,连手中的武器都握不住,想要勉励再动,却连眼皮子都睁不开,再如何强的毅力,在6.0版本的迷魂香药效下也是挣扎无果。 一阵叮叮当当咚咚咚的声音过后,杀剩下的这近两百号杀手相继倒地。 季墨迅速发号施令:“速速肃清所有敌人,不留一个活口,抢救伤员,各自疗伤。” 还站着的众人应诺,纷纷走向倒下的黑衣死士,抹脖子的抹脖子,扎心口的扎心口,迅速打扫战场。 季墨则是揽着李瑶光朝许妙娘飞掠而去,还未落地,李瑶光就见这货七窍流血,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哧呼哧大喘气,血眸睁大朝他们伸长手,一副不想死极力求助的不甘模样。 李瑶光快速走到她身边蹲下,带着恶魔般的诱惑:“想活命吗?想活的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许妙娘自是想活的,张嘴点头,只可惜毒性太猛太强,明明用尽全力,动作幅度却不大,好在李瑶光看出对方的求生欲,忙回头对爹哥喊:“大哥,麻烦你。” 季墨不用多说,掏出金针,上来就是刷刷刷的几针暂时封住了许妙娘周身大穴,暂时止住毒素深入脏腑,侵入心脉,却并不根治,反而是给许妙娘提上一口精气,而后收手对着李瑶光轻轻颔首。 “好了。” 李瑶光点点头,转头看了眼脸色好了许多的许妙娘,伸手轻轻捻着她脖颈一侧大穴上的一根金针,就跟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般威胁开口。 “说吧,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乌堡主人是谁?当初到底是谁人派你来害我的?今日让你再出手害我的人又是谁?千万好好说昂,要不然我听着一个激动手抖这一针给拔了,你许妙娘可就真见阎王了,快得很!” 许妙娘一颤,她自是知道季墨此人医术了得的,想活命的念头占了上风,许妙娘哪里还敢隐瞒遮掩?自然是倒了个干净。 “是,是……是黄丽瑾,乌,乌堡的主人也是她,此,此,此番害,害你,是,是,沈,沈大,大将军之妻,崔氏,周氏,还,还有黄丽瑾,三,三,人,联合,要,要灭杀,杀,你!说,说你是大将军的,心,心……” 心什么心? 至此,无需再听,季墨算是什么都明白了。 他家小姑娘此番劫难,竟还是该死的沈越那厮惹出来的! 什么狗屁的大将军,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疯狗还放出来咬人,他难道忘了瑶光是如何待他,这一路来都是如何帮他,助他的么?堂堂将军,堂堂君上啊,眼看还要荣登九五至尊的人,呵!他是干什么吃的?平白给他的小姑娘惹来一身腥。 气恼之下,季墨根本不待许妙娘把剩余的话说完,挥手就拔下稳固生死大穴的金针,毒素紧跟着如汹涌洪流般直冲心脉,激的许妙娘猛喷出一口血来,还要再说,还想再求救,可所有的所有,都在这一针拔出之下全化为了乌有,最后唯有她那瞪大的不甘双眼,预示着这个世界她曾经来过。 这个一直阴魂不散,害她坑她的家伙,竟就这么死了? 真是简单的让人不可置信!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白真相火葬场 李瑶光定定看着眼前死不瞑目的人,心里想的全都是那什么黄丽瑾、崔氏、周氏之流。 明明自己都不认识她们,甚至彼此面都没有见过面,这些人为何又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难道就是因为沈越? 沈越啊沈越!可他们之间不是早已说清楚了吗?为何还……李瑶光陷入沉思。 季墨冷眼看着,不忍也不愿小妮子为某人分神,正好手下来报扫尾打点妥当,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季墨便轻拉李瑶光低声唤她。 “瑶光,这边血腥味大,指不定一会儿对方还会派人来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 的确是该走了,李瑶光旋即收回思绪,不做耽搁,跟着季墨一行潜藏身行,避开大路,绕山撤离此处。 而此时的京都城中,西市坊中一处供女眷们消遣休息的雅居中,黄丽瑾与崔氏周氏今日齐聚在此,面上悠哉惬意的品茗闲话,心里却一直着急等待着事情的结果。 眼看着时辰一点点过去,案上香快燃尽,三人不由暗暗着急,心道怎么山上还未传来消息。 左等右等之下,过了事先约定好的时辰,三人再按耐不住,相继唤来自己的亲信吩咐,“快,速去山上查看下情况。” 三人的亲信不敢耽搁,各自带着身手利落的仆从领命,纷纷快马加鞭的出城朝着西霞山而去。 他们所用时极短,抵达事发地的时候,也不过是李瑶光与季墨他们离开后的个把时辰而已。 一行匆匆来,虽觉不好,却万万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这么触目惊心的血腥一幕。 抵达出事地点,满眼所见一地的尸首,野物聚集啃食,好不容易驱狼逐虎入内巡查发现,一地黑衣,不是割喉就是剜心,血腥之大,下手之凶残,行动之快速,让三方人马齐齐打了个激灵,不由心中涌起惊愕恐惧,倒是越发认定了主子们所言,此女乃是妖女,本事不小,为人狠辣,如此这般方能驱鬼,短时间内残忍灭杀他们这么多人手。 得此结果三方人手不敢耽搁,俱都一脸后怕的打马往回,胆战心惊的把这个噩耗告知自家主子后,黄丽瑾、崔氏、周氏三人俱都震惊了。 崔氏与周氏是怕,而黄丽瑾却是气,扯烂了手中绢帕。 派出这么多人手都没办法把那个贱人一举拿下,可见那个贱人是真厉害,一次两次都不成,这么难杀,着实可恶可恨! 见崔氏、周氏二人俱有后悔退却之色,黄丽瑾心有不甘发狠道:“二位夫人,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既已做下,若不彻底斩草除根,回头遭殃的就是我们!为今之计,只有趁着君上还未归京之前,咱们再度出手合力灭了那个妖女才是上策。” 是呀,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事情已经做下,仇怨已结,为今之计,只有不惜一切豁出去把人灭了方能安心。 三人虽有龃龉,却碍于同在一条船上,不得已只得暂时再度达成统一。 只可惜,她们想法是好却事与愿违。 三人也没有料到,沈越会回来的那么快,快到她们再一次的出手都没计划好,得知李瑶光归京消息的沈越,便撇下大军,只带千骑亲信护卫一路快马加鞭回京。 而且让三人更没料到的是,沈越一回来谁都没见,甚至连沈府那个家都没回,便径直找到七济堂,见到李瑶光诉说起了满腹衷肠。 沈越来的时候,季墨为护李瑶光,正带着人手秘密去摸查黄丽瑾、崔氏、周氏等人的信息,以做万全准备去了,人并不得空,也不在七济堂里。 李瑶光就是在这种措不及防的状态下,被沈越找上门来的。 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沈越激动难言,千言万语在见到李瑶光的那一刻,全都化为了一句。 “瑶光,见到你真好,我如约回来了,你想我了吗?” 等等!“沈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想他了吗?他们之间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 李瑶光被沈越突如其来的话炸的僵住,一时间不明所以。 而沈越见李瑶光态度不对,奔来的步伐一顿,朝着李瑶光激动伸来欲抱的双手进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沈越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瑶光,语带急切,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什么什么意思?瑶光,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啊,沈越,我回来了!瑶光,你跟我见外了吗?” 见沈越如此,;李瑶光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心道这人是装傻呢?还是真的不知? 不过不管他知道不知道,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好,沈越,我虽不知你眼下这般到底何意?不过我把你当朋友,所以当日我便让影一转达了我的意愿,你许是忘了,眼下当着你的面,我便再郑重的跟你重申一遍。 沈越,我与你是朋友,如兄弟,可同手足,却唯独不可能是卿卿!当日你我携手共战一场,过命交情,若有一日你需我出手相帮,我李瑶光义不容辞,生死不负!可若论私情,抱歉,沈越,沈将军,我还小,而你使君有妇,你我无缘,我也暂不考虑这些。” “不,不可能!你骗我的!瑶光,你骗我的对不对?当日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眼下这般,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有什么人威胁你了?今日你才会对我说出这般话?” 不由得,沈越想到了此间主人季墨,一瞬间,沈越眸光蒙上戾气,心中涌起恼恨:“瑶光你别怕,我回来了,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这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沈越!我没有难言之隐,也未受人胁迫,不管今日当着你的面,还是当初对着影一,我说之言始终如一,没有一点改变。沈越,我把你当朋友,知道吗?只是朋友!” “不,不可能的!我不信!你骗我!明明,明明你应了的,明明你应了我的!!!” 他家破人亡,他无亲无依,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孤零零的独活在这个世上犹如游魂。 一路走来,支持他的是满腔的仇恨,是血海的深仇,而铺满靳棘的漆黑复仇路上,唯有这盏名为李瑶光的暖灯为他照亮前方。 她是他的软肋,是身处黑暗里苦苦挣扎的自己唯一的救赎,是他的命啊!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不要他?她怎么可以不要他呢? 沈越心痛的无以复加,红了眼,乱了心,手不由按上心口,搅着衣襟,心如鼓噪,咚咚炸雷痛如绞,撕扯的他支离破碎。 沈越脚下踉跄着,望着李瑶光深情眼眸中,绝望又带着期希冀。 “瑶光,乖,别玩了,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瑶光,求求你……” 这个模样,看的李瑶光也不好受,毕竟是共患难过的战友,她没想这样伤害人家的,可有的话却必须说清楚,朋友就是朋友,没有情爱呀! 第三百五十九章 注定无缘也无份 心有不忍也得忍,为破僵局,不在这个事情上纠扯下去,李瑶光别开头,不看眼前显得异常脆弱的沈越,她旋即转移话题。 “沈越,我虽不知道当初影一是怎么传讯给你的,但我还是要同你说清楚,我没骗你,也没必要骗你,沈越,这世道女子本就生存不易,你既已娶妻……” “不,没有!瑶光我没有娶妻,我没有!那是妾,那是妾。” 李瑶光还想好好劝,不想沈越突然激动一把打断她的话,他嘶吼着,急切着,话出口突然意识到什么,沈越眼中陡然划过一抹亮光。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瑶光,你是在介意她们对不对?你是在介意崔氏、周氏对不对?瑶光你信我,纳她们本是为顾全大局的无奈之举,我对她们没有情,我也从未碰过她们,真的!从那二人进门到现在,我都没有接触亲近过她们,我的心里只有你啊瑶光!你信我,信我好不好?你若介意,回头我就想法子妥善安顿她们,必不会叫她们碍你的眼,瑶光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委屈的,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沈越如此低声下气过,他是少将军,是大将军,是君上,是未来的天下共主,即便这些都不是,那也是骄骄如阳的少年郎啊,自有傲骨,亲父战死,亲娘族人受辱而亡,他的脊梁也没弯过,可面对李瑶光,艳若骄阳,即将掌握天下的少年君王竟是低下了他傲然的头颅,就只为得心上人倾心一顾。 也难怪得黄丽瑾两辈子都如此忌惮。 面对沈越锲而不舍的纠缠,李瑶光叹息,“唉,沈越,你怎么就听不懂呢?不是因为她们的愿意,我是……罢了,眼下情况,已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你既然娶……” 见沈越激动瞪来,李瑶光忙改口。 “你既然纳了人家,就得对人家负责,我不知你们之间关系是如何,也不知你跟她们是怎么说起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只想告诉你,身为朋友,我不想跟你牵扯不清,也不愿意让你的妾室、手下误会,劳她们一直惦记,想发设法的取我性命。当日,封州城,利用许妙娘推我落水是一次,前几日再用熠哥儿诱我赴京郊设计埋杀我又是一次……” “什么!埋杀于你?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听得李瑶光此言沈越大惊,一颗心猛烈收缩,担忧恐惧涌上心头,再顾不得李瑶光的抵触,几乎是下意识的出于本能,沈越朝李瑶光冲了过来:“该死的!瑶光你让我看看她们可伤到你?让我看看……” 沈越急切的想要打量检查李瑶光是否安好,却被李瑶光及时避开了去,沈越伸出的手蓦地僵在半空,看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人,沈越僵愣当场,全身写满了心痛。 李瑶光不忍,再度别看眼,却还是道:“沈越我没事,眼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我只想告诉你,事不过三,我这接连两次的遇险,事情起因,皆因为你,你的妾,你的手下,恐是误会你我因而动手,若是我们坦坦荡荡,这些本是可以避免发生的,你可知?” 李瑶光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经过爹哥调查,她知晓了许妙娘口中崔氏、周氏乃是沈越新纳妾室,而乌堡的主人黄丽瑾,此人也正是沈越手下,不仅敬献有功,还颇有能力,在沈越麾下也得不少将士欢喜敬重。 这三人同为女子,一起联手,以自己两辈子看电视小说话本的经验来看,怕都是因情、因利、因权而起,只为眼前之人,。 自己也是倒霉催,明明无心无意,却偏偏成为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还委屈,她还冤枉呢。自己找谁说理去? 说着想着,李瑶光不由委屈,话里话外不由带出火气。 沈越听完却彻底破防了,倒不是因为那三个女人,而是因为李瑶光一再的抗拒,因为她口中因他的遇险。 为此他心痛如绞,歇斯底里,状若疯狂:“是她们?竟是她们!还是因我?因为我害你遇险,所以你怨我,憎我?”,唯恐避他不及? 哈!哈哈哈…… 再次失去,沈越痛不欲生,心如被刮骨钢刀片片割裂,鲜血淋漓,眼里的光跟着一点点寂灭,沈越眼里涌出泪花,却倔强的不想让心上人看到自己的狼狈,他别过脸,僵硬着手缓缓抬起掩住面孔,遮去此下的脆弱。 缓了好半响,把汹涌的痛与泪意憋回,沈越这才缓缓抬起头,望向决然的李瑶光苦涩着:“对不起,瑶光,对不起,对不起……” “唉!沈越,你别这样,你没有对不起我,真的!只是你的喜欢对我来说不是欢喜,而是负担,你懂吗?” 懂吗?沈越是不想懂的,也不愿意懂,他却也知,在崔氏、周氏与黄丽瑾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当下,他无法再进一步,也无法使面前的人心软从而回心转意。 沈越抬头望天,迅速收起了满身低落,平复心情,再朝李瑶光看来时,他强撑起温柔笑容。 “今日是我来得突然,瑶光你因为那些无关紧要之人迁怒于我,我可以理解,没关系的,你怎样都没关系,你别急,也请你答应我缓一缓,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我们之间的事情好吗? 你放心瑶光,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哪怕一点点,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我都会让她们付出代价,你等我好不好?等我回去处理好这些事情我再来见你好吗?” 在心上人面前,在他的救赎阳光面前,沈越抛却了往日所有的傲骨与尊严,几乎是带着乞求的说出这一番话。 说完又仿佛生怕李瑶光拒绝说出他不愿意听到的回答般,不待李瑶光回答,沈越转身就走。 动作之快,李瑶光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某人带着踉跄离去的脚步,李瑶光的心里不甚唏嘘。 自己这算不算也是造孽了呀?可她明明也没有女主命呀! 如今局势,以沈越地位尊荣,荣登九五,执掌天下是必然之事。 且不说登基前的节骨眼上,百废待兴之时,他能不能顺利解决那什么崔氏、周氏,还有那什么劳什子的黄丽瑾吧,就说在这古代封建王朝,为帝者,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呢?专情于一人呢?便是他愿,下头臣工,朝廷上下也是不许的吧? 岁月催人老,时间最无情,哪怕是最美好的爱情也有期限,一旦爱情不再,剩下的只有两两煎熬与折磨。 且今有一个崔氏、周氏跟黄丽瑾,明日就能就有无数个崔氏、周氏跟黄丽瑾,止不住的。 而自己呢,也胸无大志,只想与家人在一起过些简简单单的生活,更不是个聪明人,也玩不来宅斗宫斗,就她这样的,生活与宫廷,指不定才露头就被人家啃的骨头都不剩。 且作为现代人,谁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老公? 没可能的!绝对没可能! 她于沈越之间,莫说不爱,便是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绝对不会选择沈越!所以只能说他们之间,注定无缘也无份。 第三百六十章 用这天下做一做文章 沈越裹着风雪一身狼狈出了七济堂,看到外头严阵以待的等待众人,沈越抬手制止了牵马上前的影一。 “影一,当日你奉命南去归来时,瑶光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影一心里立时一咯噔,再见主上极力隐忍的压抑模样,心知瞒不过去的影一顾不得地上寒凉,噗通一声跪下,以额触地。 “将军恕罪,是,是属下撒谎了,属下罪该万死。” “哈,哈哈哈!你骗我,你们竟然都骗我!影一!你乃我之臂膀,我信你,重你,可你却骗我?” 影一激动膝行上前,“不,将军!主上!属下也不想的,只是当时那样的情况,强敌环绕之下您不能分心,属下怕您难受,一时接受不了李姑娘的拒绝,不想您失望,孤家寡人,这才,才……” “才什么?哈,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想方设法欺骗于我?” 想到自己受到的欺瞒,想到自己跟个傻子一样匆匆来,失望归,沈越心口生疼,怒不可遏一脚踹出,“滚!” “主上!” 众将难得见自家主子如此模样,影一更是又羞又愧,紧紧拽住沈越衣角,俯身在地,痛哭流涕,砰砰磕头,一声一声的将军,一声声的愧疚,额头青紫,砸出血花。 边上影二他们看的实在不忍,毕竟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影二大着胆子上前劝慰。 “主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事已发生,您再怒影一也于事无补,再次发怒,若是叫李姑娘知道,恐再生误会,不若叫他将功补过,您看?” 是呀,若是叫瑶光知道了,恐又得误会自己是在演戏,他已失了她的心,必须不能叫她再误会,如若不然,真是一点转还的机会都没有了,必不能如此。 想明白这些,沈越回头深深的望了身后紧闭的大门,抬手掩住满面痛苦与失落,苦笑一声,吩咐影二派出精锐人手,护卫七济堂左右确保李瑶光安全,这才带着剩余人手如来时一样,呼啸着眨眼消失。 一路打马匆匆回到沈府,沈越隐忍怒气,暗中行动,在等待大军回城的时候,暗里派出人手查探真相,却是不想,才一动手查,便遭到阻力。 也是,崔氏周氏出身百年世家,历经几代王朝更迭不倒不灭,关系盘根错节,底子颇深,加之当初选择联姻,他图对方势,对方也图他人,这么久相互利用磨合下来,他得自己所需,对方也早把手伸了进来,跟着南征北战,建功立业。 甚至连黄丽瑾此女,几番敬献有功,又会做人,当日南下救助将士家眷立下功绩,自也得到不少拥护看重,也算有功之臣。 如今,大局初定,正是急于稳定局势,收拢人心之时,对方动手本就扫尾难查,便是查出什么,若无实证,倘若动这三方人马,一个不好,自己便会落得个狡兔死足狗烹的骂名引人诟病,更甚至会挑动身后这些功臣之心。 这般状态下,查询蛛丝陷入困境,倒是让沈越越发无法面对李瑶光,深陷其中,自苦自责,这让沈越犹如困兽,人消瘦,疲乏态,一改往日进取,无心政务,无心见人…… 他这般异样很快就被诸君察觉,崔氏周氏以及黄丽瑾三人更是惴惴。 能走到今日,三人其实并不傻,沈越的回归与异样,让三人精神高度紧绷,加之她们隐隐发现,背后有人在查她们,三人立时觉着不好,找到机会,暗中再次聚首。 “眼下怎么办?我怀疑夫君已经着手在查我们了,怎么办呀?崔姐姐你可有法子应对?还有丽瑾姑娘,今日之事可是因你而起,你可不能撂挑子。” 黄丽瑾也恼眼下这般局面,暗骂面前两人无脑,心中更恨李瑶光此人阴魂不散勾得她的男人念念不忘! 心里恨的不行,面上还得安慰。 “二位夫人莫急,二位身后站着崔家、周家,君上能有今日之功,二位跟二位身后的家族是出了大力的!此番南下平叛,据说两家出力甚多,功勋卓着,这个以节骨眼上,君上想必也不会动你们。” “话是这么说,可以夫君脾性,若知我们弄鬼,以那人在他心中份量,动手也只是早晚的事。” “呵呵,我知二位夫人之担忧,既是如此,咱们也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的先下手为强了。” “先下手为强?怎么个先下手法?” 对上两蠢货齐齐看来的目光,黄丽瑾笑的别有深意。 “二位夫人莫急呀,常言道男儿志在四方,在天下与女人面前,若是二位夫人,你们如何选?” “那还用说吗,自然是天下呀!” 黄丽瑾击掌,“对呀,自然是天下!君上乃是英主,既选的是天下,咱们就利用这天下做一做文章!” “天下?做一做文章?如何做?” 黄丽瑾笑着俯身至两人耳侧低语一番,慢慢的,慢慢的,崔周二人脸上刚才还焦急神色渐渐转为欣喜,眼中充满了志在必得。 紧接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都城中刮起了一阵妖风。 而这妖风的起源…… 起先只是在京都城打更的更夫,巡夜时发现京都城中不平静。 夜深人静,每每巡视到七济堂附近之时,更夫总觉背后影影绰绰,像是有什么跟随,壮着胆子机敏回头仔细查看,却始终不见人踪,如此反复,着实把更夫吓得不轻。 夜夜如是,倒下一个再来一个,接连换了好几位更夫,口径一致,如此事情便闹大了,街头巷尾,人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个说有奇,那个说有鬼,有人不信,有人坚持,加之有心人引导,不知不觉间,七济堂附近的街巷渐渐热闹。 接连几日,聚焦与此,再然后怪事便发生了。 那是一个难得的冬日晴天,凌冽的北风停歇,地上无有积雪,正因如此,汇聚而来的人们竟神奇的发现,七济堂周遭好多地方,地上墙上出现了异样。 有人惊呼:“天呀,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人们齐齐探头,“什么什么?” 紧接着议论纷纷。 “嘶!怎么会?怎么有这么多的蚂蚁蜜蜂?” “哎哟密密麻麻的,我鸡皮子都起来了。” “大家仔细看,那是字,这些蚂蚁蜜蜂居然在写字!” “稀奇嘿,写了什么?” “我看看,我看看,这是……妖,妖?竟然是个妖字哎!天爷!我莫不是眼花了?快快,大家都来看看,这是不是个妖字?” “你还真别说,还真是个妖!亲娘哎,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些蚂蚁蜜蜂搞什么呀?难不成这天下真的有妖?” “嘘!小声点,快快别说啦,怪吓人的。” “是呀是呀,怪吓人的,这青天白日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哟,而且不是只有乱世才鬼怪丛生的吗?眼下明明……” 明明乱世即休,太平即来,英主现世,为何? 第三百六十一章 忠君之臣为主好 人们心种忐忑,京都人心惶惶,就在此关键时刻,大军北归,依令分批驻扎京都东南西北四处大营。 巧的是,就在大军入住京郊大营的当日,四个营区辕门外,四座人高的巨大青石碑,在光天化日众人眼皮子底下豁然出现,惊讶了所有的人。 军中主将纷纷上前查看,只见碑文有云,天授英主,却染瑕污,若不除晦,恐危机明主性命,国之堪忧,致天下动荡,乱世再临。 军中铁血,虽有不信,可光天化日之下凭空生出此碑,众军心里也咯噔忌惮。 加之有心之人暗中宣扬,不等四路大军把所谓天授石碑带回京都请沈越过目做主,消息便如风一般的刮开迅速传遍京都,且还以更迅猛的速度往外传播。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人心更恐。 “嘿,兄弟,你听说了城外大营凭空冒出碑文事情了吗?你说当日那些个蚂蚁蜜蜂说的有妖,是不是就是就验证了这个事情啊?” “老弟,这些事情千万别乱说!” “嗨,这有什么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你瞧瞧这满京都,乃至全天下,如今谁人不在说这个事呀。” “就是就是,前头大军主将不是归京拜见了吗,我有个表弟就在军中,他休沐归家时可是亲口跟我说了的,碑文可真真的从土里冒出来的,这事儿啊假不了。” “乖乖,若是真的,那不等于说,要是不除了这为祸的妖孽,咱们这新朝,这太平日子,岂不是要完?” “不至于吧?沈将军武功盖世,力拔山河,明君之相,不至于的!” “对对对,不都说沈大将军得天授龙椅与九龙台,乃上天庇佑之帝王新君,天命所归呀,既然是天命所归之君,不该是有龙气护体的吗?那石碑所言岂不是相互矛盾?区区妖孽又怕什么?” “哎呀,那谁知道呢?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可是帝王啊,都说天子口含天宪,指不定这些妖孽想要利用即成天子的沈将军,得个赐封也好得道升天呢?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不是吧,看你这说的玄乎的,我觉得吧,这事搞不好有假。” “不可能!你要知道这些东西可不是凭空作假的呀,许真是上天警示呢?总之……哎!只希望沈将军赶紧除了这妖孽,还天下一个太平吧,能过安生日子谁又想回到过去呢?” “对对对,老兄这个话说的在理!” 就在京都城人人自危,议论纷纷之时,暗中做下这些的崔周黄三人,暗中寻到了沈越手下那些身负功勋,却为人正直,或是中立之人,比如徐成风。 三人携手来的时候,徐成风正忙得不可开交。 乱世刚刚结束,陛下登基在即,一切百废待兴,如何不忙碌异常,可这些日子他们的君上也不知怎么回事,人根本不在状态,甚至连肱骨之臣,有功大将都不见,所有事物都堆积在他与陆耀、陆放等幕僚军师人手中。 提起那两兄弟兄弟,徐成风眼眸暗了暗,只看面前携手共来的三女,徐成风挑挑眉,疑惑道:“不知二位夫人与黄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三位今日联袂前来是有何贵干?” 崔氏,周氏乃至黄丽瑾心中着急,毕竟身后某人看似打盹,其实暗里步步紧逼,她们早已捉襟见肘,渐显疲态,若不是家族势力,若不是京都流言四起引走了君上注意,她们怕是早已暴露。 事情刻不容缓,不容再失败,她们便直接开门见山。 “徐公,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今日不请自来,乃知晓徐公能力,更只徐公忠心,一心为主为民,今有关系君上与江山之要事,不得已冒昧前来与徐公共商。” 徐成风再度挑眉,“哦,还请夫人说说看是何大事。” 崔氏周氏不由看向黄丽瑾,这个节骨眼上,没有退路的黄丽瑾也不矫情,上前一步,一副正义凛然一心为主的模样恳切道。 “徐公可知,近来君上情况有异,二位夫人与我都十分担心,觉得事情不能再这么下去,不能任由君上维护那妖女,为了江山社稷故,为了君上大业,还请徐公助我们一臂之力,与我等一起替君上分忧,灭了那祸乱主子的妖女,助君上成就大业如何?” “妖女?何为妖女?外头传言的那些?” “徐公明见,都说空穴不会来风,既有流言,不是十分也占九成,不敢瞒徐公,请看这些……” 黄丽瑾虽狠虽毒却也不笨,更不打无准备的仗。 在崔周两家身后势力的帮助下,她虽失了一个许妙娘,却也成功的拿到了不少关于李瑶光秘密的证据。 虽说其中不少乃是她们弄虚作假,可那又如何呢?谁人敢说那些人不是亲眼所见呢?而且别忘了岳州一役,那个贱人可是为了救两条贱命而当场……哼! “徐公,岳州人证,已经在赴京路上,不日便到。” 徐成风听得此言,见三女信心满满,视线落在黄丽瑾手中证据,看到李瑶光此女,竟能驱鬼,变物,魅惑君上时,徐成风沉默了。 偌大的书房寂静无声,谁也不知道彼此双方在里头商议了什么,又达成了什么? 只是在三女相携一起离开徐府后,徐成风身边亲随护卫忍不住问,“爷,您难道真信了夫人她们说的话?” 徐成风默默收回视线,收好黄丽瑾给的证据,对着亲随护卫淡淡摇头。 “自是不信,蚂蚁蜜蜂成字,有糖或蜜引即可;巨石破土而出,下埋伏豆谷日日浇灌即成;不过雕虫小技尔。” “爷,既是之雕虫小技,那您为何要应?” 为何要应? 徐成风缓缓抬头望向皇宫方向。 “虽知此乃雕虫小技,可这天下急需一位明主,方能再免生灵涂炭……” 是以,在这大是大非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让路!所有阻拦与不安定因素都必须清除! 想到近来君上的神思不属,暗里动作,徐成风暗暗握拳,自顾自替他的君上做出了抉择。 亲随护卫见状,不由再生担忧。 “可是爷,那既是妖女,还会驱鬼,还会使神通之术,既能魅惑君上,又有占据要职,且有军功,袍泽众多的程将军护着,据说,每每与您作对的陆耀陆放这兄弟都是她的人,有他们在,您如何动手?不要到时反受其累,反惹君上动怒治罪,如何是好?” 徐晨风笑笑摆手,“呵,无妨,崔家、周家还有黄丽瑾她们比我更急,此番要动,我等也是为了君上好,且忠心君上,担忧君上的又不止我徐成风一个,到时不仅崔家、周家、黄家,只怕还有更多人与之携手,只要小心,使以计谋,引开君上,调开陆家兄弟,趁着程塑等一干党羽未归,动手即可。” 且以他之能,一旦动手,自是绝不留活口余地。 “可是,可是,爷,万一呢?准备再好也难免出事,主上那么机敏,万一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呵呵呵,放心吧没有万一!如若动手,我们自会把君上引开,一旦人死,已成定局,君上再恼,大局当前,登基在即,君上也不会拿我们如何。”,毕竟出事,顶在前的也绝不是他徐成风。 “且为君者,须得贤、公、仁、德,智,缺一不可,以君上心性,自晓得轻重,怎会做那狡兔死走狗烹的自掘死路之举?那样你就太小看我们这位年纪轻轻,却手掌权柄的君上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姨父有信叫去接 眼看着年一日日的近了,一家子在期盼中准备着过年。 屋外雪花洋洋洒洒,屋内暖意融融,带着孩子们在花厅忙碌的于媚雪,看着院中秋姨领着迎春清各自挽着一篮子洗干净的鸡鸭进门,忍不住就想起了喜欢吃烤鸡的丈夫,于媚雪不由停下手中动作。 “哎,这眼看到年边了,也不知道你姨夫什么时候才能回” 听得这声叹息,李瑶光忙停下手中动作挪到小姨身边,肩膀撞了撞小姨卖乖哄人。 “嗨,小姨,大军都归了,连沈越都回了,眼看登基立朝在即,离我姨夫回来还远吗?您呀就放心吧,昨儿个我不是才找到陆二哥打听过了么,虽事关机密不好泄露,但瞧陆二哥的意思,姨父许不日就归,您放心吧,肯定赶得及过年的。” “是吗?” “是是是,肯定是。” 怕小姨还多思多虑,李瑶光赶紧给边上三小使眼色,阳哥儿,熠哥儿与瑶瑶接收到李瑶光的视线,三小秒懂,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剪纸窗花纷纷围上来,这个抱胳膊那个抱腿的,瞬间就把于媚雪哄的暂时忘了丈夫。 也就是这个时候,院外突然来人,带来急信。 李栖枫正好得空,忙去接了,询问管事得知,是兵部来人送上门的信件,一家人都疑惑,李瑶光赶紧招呼兄长,“哥,快瞧瞧是谁来的信,写了什么。” 面对一家人的关注,李栖枫没耽搁赶紧打开来瞧,边上人跟着探头急问:“怎样,枫哥儿你快说,信里都说了什么?” 一目十行看完的李栖枫面色有些不好,却没敢隐瞒:“小姨,瑶光,信是姨父袍泽代笔的,说姨父带兵回程之时遇到流匪,不幸受了些伤,此刻已经回转,人在兵部,说是让咱们派人去接。” “什么?受伤!”,于媚雪大惊,手脚发软,还好李瑶光眼明手快及时扶住,她心有疑惑,“受伤不直接叫人送家来,去什么兵部?这信没问题吧?” 李栖枫估量着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好,许是姨父身负指责,归来须得先去衙门报道?至于真假?”,李栖枫点着信尾的两个印章,“小姨,瑶光,你们看,这印章出自镇北军,我见过,不似作假,另外这枚小的,你们看是不是姨父私章?” 姨甥二人探头细看,于媚雪连连点头,“是,确是你们姨父私章。” 正因为如此,即便不是姨父笔记,他们也信了信上所言,又担忧姨父,不敢耽搁,于媚雪激动的一把拽住李瑶光急道:“瑶光啊,你姨夫腿本就有旧伤,这天寒地冻的,他在外指不定遭了大罪,我们还是快快备车,这就去接他去。” “好好好,小姨您别急,我这就准备。” 话是这么应,李瑶光却并不打算要小姨去。 如今京都可不算太平,百废待兴之际,外头还流言霏霏,还传什么妖女闹鬼的各色神叨叨,她虽不怎么出门,却也有耳闻。 这一出出的也不知是要针对什么人?这般情况下,自己又如何敢叫自家小姨去,而且天还下着雪呢。 思来想去,李瑶光打算自己亲往,便紧拉小姨安慰道。 “小姨,你且安心,既然我姨父袍泽能来信,说明我小姨夫情况还算好,并不危机,而且兵部也不远,我去接就成,您呀还是留在家中跟秋姨还有迎春一起,赶紧给我姨父还有峦山张罗些好吃的要紧。” “只你一人我不放心。” 李栖枫忙表示,“那我与瑶光一道去。” “不行!” 自家孩子自来报喜不报忧,上一回他们虽有心瞒着,自己却还是从受伤的护院口中得知了惊险,这不,自己已经拘着孩子很久不出门了,眼下要去,叫她如何放心,于媚雪想也不想就拒了。 李瑶光哪里不明白小姨担忧,惦记接人,忙道:“好了好了,小姨,您不放心我哥,那我喊上大哥总行了吧?他功夫那么好,到时再带几个人手,必不能出事。” 听得李瑶光寻季墨,于媚雪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就这么的,李栖枫匆匆去前院寻来季墨把事情这么一说。 季墨匆来,看了来信,确认了印章真伪,想着又不出京该是没什么危险,便是沈越那俩妾室再胆大,也不至于在京城里动手吧?于是二人点了十名好手,身上武器药物装备好,不放心的空间再屯一拨,这才驾着铺排的厚厚的大马车,一行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一出别院大门,远远的,隐在别院周围的几拨人手相继就动了。 这些人仔细盯着李瑶光他们的队伍看了很久,确信就一队一车,几拨人马眨眼消失在了围在七济堂周围议论指点神鬼之事的百姓中间,直奔各自身后的主子。 徐府之中,亲随拿到暗线的密报,急匆匆回到书房与徐成风禀报:“爷,事情成了。” 伏案写字的徐成风闻言,手中狼毫笔一撂,淡定问,“哦?是吗?他们出来多少人,几辆车马?” 亲随不敢耽搁,忙回:“回爷的话,一行出来了一辆马车,及十骑精壮,看着个个武功高强,不是善茬,车厢看重量,该有两人。” “呵呵,十骑,两人?无妨,看来与我料想一样,那位季大夫还真是体贴入微,不惜己身呀,如此甚好!走。” “去哪?”,亲随一惊:“爷,此事凶险,此女乃是君上意中之人,您不是早说好不出面的吗?眼下竟是要往吗?” 徐成风袖袍一甩,双手背负身后,挑眉一笑,大踏步往外,边走边道。 “放心,君上已于今晨被引开,出发前往西郊勘探筛选为先帝后预备的陵寝,及其族人墓地,一时半会不得归,且今日计划,是崔周黄三方牵头,另有不少汲汲营营之辈参与,无需我露面,不过是为防万一,须得暗中盯着,无甚要紧。” “是,爷英明,小的这便去给爷您备车。” “嗯,甚好,速去,不可落于崔周黄三家之后。” “喏。” 与此同时,又有几道盯梢人影分别急往沈府,黄家,以及与他们商议联盟行动的一些人的府邸而去,各自向着主子汇报着他们的盯梢结果。 探子来报时,崔氏、周氏正在自己的院子里苦苦等待,相继得闻消息,二人一喜,也是巧了,二人又相约花园凉亭碰头。 “真巧,我这才得了家中送信,周妹妹你便来了,妹妹可是也得了家中送信?” “那是自然,我周家再不计,也不能太落后于姐姐呀,怎样?据可靠消息,那人只带了一点点人手赴会,姐姐可要同往?” 崔氏欣然一笑:“那是自然,你我姐妹筹谋这许久,背后家族各自出力甚多,眼见人已入瓮,自是要亲自前往,亲眼看着那贱人伏诛,你我姐妹方好安心不是吗?” 第三百六十三章 环环相扣一丘貉 “哈哈哈,姐姐所言甚是,只是李瑶光那妖女本事了得,怕是不好对付,前头就让她侥幸逃出生天,这一回姐姐可有把握?” 崔是不屑的白了周氏一眼,轻蔑道:“我崔氏几百年的底蕴,岂是你们周家可比,放心吧,我父已做完全,早已安排妥当。 且我父还与徐公一起,联络了许多有功之臣,忠义之士,只待今日,做足准备,为保万无一失,还耗费心力调走君上,动手之地外人无法涉足,你们周家还动用兵权,里里外外已派重兵把守,饶是那妖女手段再厉害,那七济堂的破神医再有本事,千军万马之前,今日,也定叫那妖女有来无回!” “哈哈哈,是是是,还是崔姐姐厉害,以前倒是妹妹我着相了,如此,今日一切就拜托崔姐姐了,我周家自当鼎力配合。” 周氏娇笑着,难得俯首做低,口中嗔怪,端起面前的茶杯朝崔氏伸出。 “来。崔姐姐,你我姐妹难得精诚合作,妹妹在此恭祝姐姐与我皆都心想事成,马到功成。” “好说好说。” 二人举杯遥遥相敬,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犹如巨锤,重重锤在了蔡花花心口。 就是这么该死的巧! 前头她给姑娘院子里新挖的盆栽,在寒冬里再次枯死,见姑娘又开始闷闷不乐,想到那日挖掘时边上还剩了两颗,善良的蔡花花又包揽了这活计,顶风冒雪的屁颠颠回到原地挖啊挖,不曾想竟是又叫她听到了这么慑人的消息。 饶是已经经历过一遭,蔡花花再听密谋也心如鼓照,心惊肉跳于两位夫人的恶毒,好不容易等她们人散了,花花再待不住,心知时间紧迫,顾不得腿麻狼狈,蔡花花一路清扫过自己偷听的痕迹,撒丫子奔向后院仆妇出入的角门。 一气冲回家里,尹婶子正带着俩儿子在家忙活年事,看到蔡花花,母子三人还惊愣了一下。 “花花,你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了?” 蔡花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顾不上喘匀气息,一个箭步猛冲到亲娘跟前,双手抓住亲娘胳膊急问,“娘,出大事了,天大的事!我,我七哥……” “哎呦是啥大事呀,好孩子,别急,有话好好说,你别急呀。” “不!娘,没时间了,七哥,我七哥找到我爹了吗?爹那边有没有消息?” 尹婶子下意识摇头,“没……”,意识到什么,她反手紧抓蔡花花胳膊变了脸色,“花花咋回事,你急着寻你爹,可是恩人又出事啦?” 蔡花花嗯嗯嗯的点头,“对,娘我今个又偷听到,两位夫人连同好多厉害的人,今日要算计我小光‘哥’,要杀她呀!怎么办啊娘!” “天爷!人心怎么能这么坏!恩人与她们无冤无仇的,她们怎么能一二再再而三的下死手哟!” “娘,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快想想办法呀,我七哥到底有没有爹他们的消息,要是再不想办法,我怕小光‘哥’这回躲不过去,她们,她们,她们说准备了,准备了千军万马呀娘!” 蔡花花急的哭,尹婶子听了,与俩儿子一起跟着倒吸一口凉气,抓着女儿胳膊的手下意识收紧。 蔡花花吃痛,却不顾上,只又急又恐,“娘!您快想法子呀!” “别慌,别慌,你让娘想想,想想……” “好,好,那您快想!” 正常来说,两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孺,男人也不在家,男丁年纪也不大,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尹婶子经历的多,看的也多,关键时刻还真叫她急中生智,憋出个法子来。 看到面前焦急的女儿,想到女儿接连得到消息也是身在沈府时,而通过她从女儿带来的只言片语背后分析,那两位夫人还有那姓黄的坏女人,之所以动他们的恩人,不就是因为沈将军在意的是他们的恩人么。 既然如此,眼下这局面,丈夫又不知在哪,即便丈夫归,她也不能保证丈夫能第一时间寻到程将军救人,而且万一程将军能量也不够呢? 既然远水接不了近渴,那就找能解渴的正主! “对,对,找正主!找正主!” “娘,您啥意思?” “啥意思?傻孩子!”,尹婶子紧拉住女儿焦急吩咐:“花花,接下来娘说的话你可得仔细听好咯,若是想救你小光‘哥’,为今之计,只有找到比两位夫人更厉害的人,如此便只有沈将军才能救命,正好你在沈府做工,伺候的还是沈姑娘,别人不知沈将军在哪,沈姑娘必定知晓,花花你且速速回去,求沈姑娘打探沈将军人在哪,然后你亲自去,找到沈将军求他救恩人的命。”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蔡花花恍然大悟,听完拔腿就跑,不想才转身又被亲娘一把拉住,蔡花花急问:“娘您还有事?” 尹婶子嘱咐:“花花,此去危险,你……” 蔡花花挣扎,“娘,为了小光‘哥’我不怕危险!” 尹婶子眼里全是欣慰,“好,好,我的花花长大了,好孩子,此去你要好好求姑娘,若是姑娘不说,你便寻府里沈将军的得力下属,就说是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有要事求见沈将军,沈姑娘是将军唯一亲人,她有事,想来将军不见谁也会见你,此事必然能成!事从权急,你别怕,等回头事了,沈将军与沈姑娘若要怪罪,娘陪你一道,有什么事咱们一家扛着。” “对,阿姐,我们都陪你!” 蔡花花看着亲娘与两个弟弟热泪盈眶,连连点头,“哎,娘我都记住了,您跟弟弟们在家等我,我这就去。” “嗯,快去,娘也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寻到你七哥,看看有无你爹他们的消息。” 就这么的,母女二人匆匆辞别,一个往城西归沈家,一个往兵部的方向而去。 菜花花一路急奔回府,直奔沈晴院子,路上已经做好了苦求姑娘的准备,却不想沈晴虽瘫了,可经历过那般大事,心也已变坚强,人也不坏。 听得蔡花花的话,还知要救之人可能是自己亲哥在意之人,沈晴根本没做犹豫,立刻招来府中大管家询问自己哥哥去处,得知地点后,晓得事情紧急,沈晴更是挥手让大管家派得力人手护送蔡花花,快马加鞭亲自出城去寻亲哥去。 就在蔡花花十万火急出城寻沈越之时,季墨与李瑶光也抵达了兵部。 二人下车,到了地方说明来意,里头就出来一位自称是程塑袍泽的校尉,对方态度热情诚恳,之时话却让二人失望。 “抱歉二位,程将军现下并不在此,刚才宫中传信,程将军领命进宫去了,二位若是急,不若我领着二位去宫中等候?” 着急李瑶光并未多想,自以为姨父身为将军,即便带伤,主将传召,自是得先与上峰汇报情况,于是忙跟着此人就要走,唯独边上季墨眼眸发暗,看了眼兵部,又看了热情领路的校尉,心里无端升起戒备。 不过因着走的太急,他们并未发现,就在他们上车,一行离开兵部大门借口拐弯的时候,尹婶子带着俩儿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了兵部门口,一脸急切的询问丈夫与高大幺等人的下落…… 第三百六十四章 卸刀甲引入杀局 却说季墨与李瑶光跟着那人,一路进了内城,抵达宫门,再要往前,领路之人突然停下,打马到了他们马车跟前。 马车跟着戛然而止,车内李瑶光与季墨疑惑,外头突然传来声音,季墨开门一瞧,就见带路校尉舔着笑脸指着宫门口的方向。 “二位,皇宫重地,除了护卫御林,任何人都不许携带武器,二位若是带了,还请交出有护卫军保管,放心,待二位出来,东西原样奉还。” 李瑶光不疑有他,却也不是个傻的,忙借着季墨身体的遮挡摸向衣袖,不动声色的把手腕上的弩袖箭送入空间,这才装模作样的拔出靴子里的小巧匕首奉上。 不怪她没多想,毕竟电视电影都是这么演的呀,皇宫大内不许携带武器不是很正常的吗? 完全没想到有人会利用还未入主帝王的皇宫动手的李瑶光格外配合,不想边上季墨却也耐人寻味的挑眉点着面前皇宫,轻描淡写的。 “这位大人所言怕是不对吧?据在下所知,沈大将军至今都没入主皇城,带着家眷仍旧住在京西沈府,此时新帝还未登基,新朝未立,皇宫无主,何故把手这么严密?” “呵呵,呵呵,那什么……” 显然对方也没有料到季墨如此敏锐,闻知此言,不由一僵,面上尬笑着,脑子飞转,转瞬就调整好了情绪,想好了应对。 “公子怕是有所不知,此刻虽新君未入主宫廷,不过前就有宫中失窃在先,后有龙椅与九龙台的回归大内,再有天下初定,陛下登基在即,谨慎起见,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对吧?这是尔等职责所在,还请公子莫要为难。” 这话倒也说得过去,而且李瑶光急于见到姨夫的人,完全没多想,忙扯了扯季墨衣袖,暗中朝着他眨眨眼,做了个凭空抓取的动作,示意自己还藏着武器,真要有事也不怕。 季墨了然,这才配合着把腰间软剑取下,交给对方。 交了武器,季墨示意车夫继续,不想声才落又被拦下。 季墨挑眉,“还有何事?” 对方又笑,指着他们的马车与身后带来的十人,“二位不好意思,皇宫重地,外头马车不许进入,无关紧要之人也不许入内,二位虽是接人,却也不好擅闯。您看?” 得!看这态度,怕是除了他们二人其他人都进不去呀! 季墨甚至想着,若不是自己一直陪着小妮子半步不离,且摆明车马态度强硬半步不退,会不会连自己也不能进? 没由来的,季墨心里不由再度涌起异样。 接人心切,没料到对方丧心病狂的李瑶光却想着,既然武器都交了,此刻又身在京都,还是在皇宫之内,以沈越人品,他的地盘,即便拒绝也不该是怒而杀人吧?那人手带不带其实也一样。 完全不知某人已经被引走的李瑶光,伸手扯了扯爹哥的衣袖,季墨深知她对家人的在意,想到信上程叔受伤,终是没说话,点点头,回首对带来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叫他们在外头等候,这才护着李瑶光下了马车,二人跟在那带路校尉身后缓缓步入宫门。 行过铜质铆钉宫墙门,走过并不算长的深红甬道,二人踏在上朝时大人走的汉白玉广场上,身后大门轰的一声再度合拢,季墨与李瑶光齐齐回头看去,看到紧闭的宫门,季墨皱眉,下意识牵起李瑶光的手,拉的紧紧的。 李瑶纳闷,不由慢下脚步,侧头压低声音:“大哥,怎么啦?” 在前领路的校尉许是见他们久未跟上,此时跟着转头看来,笑问:“二位怎么不走啦?可是有事?” 季墨看了眼李瑶光,迎上对方的目光淡定摇头,“无事。” 校尉爽朗一笑:“哈哈哈哈,无事就好,无事就好,二位这边请,想必程将军已经等急了。” 季墨颔首,“好,劳烦大人带路。” 季墨淡定的一脚迈出,同时凑近李瑶光压低声音果断叮嘱,“走,万事小心。” 小心什么? 李瑶光一惊,却没有细问的机会,只得大步跟上爹哥步伐,不远不近的坠再校尉身后,穿行过幽深的宫道,又进一重宫门,一脚便踏入大大的汉白玉广场,在中央步道穿行而过,眼看再接近一重有着门楼的宫门,忽的身后再传宫门关闭的声音。 季墨忍不住回望一眼,眸子里都是凝重,下意识就要去摸腰间武器,这才思及武器早已卸下,季墨不由一顿。 边上李瑶光几乎是立刻发现了季墨异常,忙压低声音问,“大哥可是哪里不对?” 感觉哪里都不对!这里太静了! 这个话季墨却不愿说,怕说出来反而吓到面前的小妮子,他沉默摇头,就在这时,前方领路的校尉,不知怎的突然加速,一个飞纵闪身入了前方厚重宫门。 季墨暗道一声不好,紧跟着从前方校尉闪身的宫门内,迅速涌出一股手持利刃的汹涌人流,不仅如此,从宫墙四处,还有更多的人手从四面八方朝着广场上孤零零的他们涌来,动静之大,人数不少。 季墨神情蓦地一变,几乎人流出现之时,果断吧李瑶光往身后一护,脸色黑沉的可怕。 “果然有诈!只是在这此地动手,也不知是谁的意思?”,沈越那厮,知道今日之事吗? 还是说,他们此番境遇,莫不正是那人下的命令,如若不然,怎会选在此地动手? 该死的沈越! 心念电闪间,人流眨眼占据整个广场,把他们二人包围的密不透风,而刚刚还洞开的厚重宫门,被季墨护着的李瑶光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轰然关闭,紧跟着,宫门上城头扬起一面三角旗帜,下手手持利刃围拥而来的杀手纷纷动了,倾巢而出。 “杀!” “瑶光,小心!” 季墨搂住李瑶光的腰肢一个飞旋,护着人的同时欺身而上,徒手就要去夺对方插来的长剑,与此同时,更多闪着寒光的刀锋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袭来,可以说才躲过一击,接连的攻击便到,完全不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 人数太多了,竟是动用不止千人,就位对付自己一个?好大的手笔! 李瑶光心里冷笑连连,战斗进入白热化,季墨分身乏术,为护她还有些束手束脚,李瑶光见状不好,不愿成为拖累,挣扎开来与之一起反抗,心里越发厌恶使得自己陷入此局的人与事。 就在她一个就地打滚,捡起地上敌人掉落长剑反抗之时,身后竟还有暗箭偷袭,直奔敌群中的爹哥,李瑶光大惊,奋不顾身的扑上去提醒,“大哥小心暗箭!” 第三百六十五章 宫墙深九死一生 好在季墨敏锐成功避过,可敌人见此越发不要脸,偷袭的暗箭转瞬变成箭雨,李瑶光见此情景怒不可遏,秘密什么的,遮掩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她手上一闪,从空间里取出一把爹哥惯用的陌刀,一把弩匣装满的军用连弩往季墨的方向丢去,“大哥接着。” 季墨一剑扫开朝他袭来的密集刀锋,一个旋身飞身而上,准确无误的接住李瑶光跑来的两眼武器,空中再旋身时,一手刀,一手弩,刷刷刷连射,霎时间,乱战起,刀光剑影。 与此同时李瑶光自己也不甘示弱,在丢出武器给爹哥的同时,自己就地一滚,避开朝自己戳砍而来的刀锋剑尖,再起身时手里也多了把连弩,且弩匣之中装载的弩箭可是全沾染了见血封喉的,照着面前密集敌人就是发了狠的嗖嗖连发。 “啊!” 眼前瞬间倒下一片。 城下着一幕,正好被宫楼上的人看个正着。 周家家主更是激动的拽着边上崔家家主激动道:“果真是妖女!果真是妖女!崔家主,方才你可瞧见啦?妖女是不是眨眼间就变出了陌刀与连弩?” 要知道为保万无一失,早在他们进宫前就已经设计让他们交出武器了的,结果这倒好,危机一来,辣么大的武器凭空而出,这不是自家女儿说的妖术还能是什么? 即是如此,此妖女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杀灭于此,如若不然……过了此时机,随后遭到反噬的怕就是他们了呀。 崔家家主自是同意周家家主此言,自也看到了李瑶光凭空变出武器的那一幕,他眼睛一眯,当即挥手下令,自己埋伏在后的精锐尽出,“把第二批人手都派出去,今日务必把此妖女拿下,不留活口!” “喏!” 此刻,影遁在广场另一端宫墙门楼上的徐成风,自也看到了刚才李瑶光凭空取物的那一幕。 徐成风双眸一缩,心里咯噔,却也深知两位夫人以及那位黄姑娘为何如此忌惮此女。 既对方有如此本事,若是真叫她侍奉君上身侧,以君上品性,此女将来万一生出外心……不不不!必不可以,为了君上,为了家国大业,他必须保证此女到不了君上身侧! 好在崔周黄三家没让自己失望,百年底蕴的世家,加上一个一心上位的疯女人,下手还是相当狠辣的。 见他们增派人手,徐成风这才按捺住了想出手的冲动,暗藏在对面,继续静观其变,而城楼下的广场上血战越发激烈。 今日为灭她,广场上的杀手死士何止成千,倒真是看得起她李瑶光啊! 只可怜她家爹哥,为了自己屡次冒险,眼看爹哥在众高手围攻之下,身上雪白的狐裘沾染星星点点,李瑶光果断取出解药自己先闻,而后取出所有库存的迷魂香一边射出弩箭击杀敌人,一边满场乱窜无声挥洒。 感谢这是一个四方都被密闭了的广场,再有风,迷魂香也飘散不远,只飘荡在这偌大广场之中。 李瑶光飞速撒完,手中驽箭与电棒齐出,飞速靠拢到爹哥身旁,与浑身浴血如寒冬腊梅傲然挺立的爹歌会和,二人以背抵背,李瑶光赶紧掏出解药塞给爹哥。 “大哥,我已下迷魂香,解药你赶紧闻。” 季墨毫不犹豫伸手接过,握在手中,拇指轻弹开瓶口的塞子,低头狠狠吸闻过后,解药利落塞回给李瑶光。 搏杀中的李瑶光趁着短暂的喘息机会收起,二人背靠背,再次陷入新一轮的厮杀,弩箭空了,李瑶光管换,季墨管护,就这么着,二人背底背配合默契,生死相依。 打着打着,终于察觉面前围攻的人动作渐渐迟缓,两人相视一眼,得已片刻喘息,手中动作却越发果决,“杀!”,轮到他们的反攻了! 身居宫楼上的人站得高,看得清楚仔细,随即发现了下头情况不对。 “不好!那姓季的是大夫,刚才他们肯定动了什么手段。” 缩在后方的崔氏、周氏,见下头刚才还形势大好的关门打狗,咋眼间己方便露出疲态,想到她们查到的季墨身份,二人相视一眼,俱都急了,不由看向身边的黄丽瑾厉呵。 “黄丽瑾,你不是说早就准备好了吗?此时不出力更待何时?你可别忘了啊,这些事情都是你一手主导,如若出事,君上怪罪,首先砍的也是你的脑袋!” 被突然点名的黄丽瑾气死,却也知眼下关键时刻容不得自己退缩,于是再不保留,“二位夫人放心,小女早有准备,已精心研制出解药,这便派人撒下去,虽可能比不得正规解药,但好歹能叫下头的人能坚持清醒。” 此刻的黄丽瑾万分庆幸,好在自己早有准备,上回动手失败后,她一边放出流言,一边派人寻来许多精通制药的大夫与炼丹道士,又把上辈子自己从沈越那偷来的药方拿出来给他们研究,这才勉强调配除了解药,虽不尽人意,没有拿该死的季墨做的好,却也有些用处。 “哼,你祈祷这药最好是有用!”,崔氏周氏暗恼。 贱人竟还敢跟她们藏私,待此次把妖女剿灭,回头再好好找这贱人算账! 不过眼下……维保万一,崔氏、周氏忙又看向她们的父亲。 “父亲,开弓没有回头箭,即已出手,务必保证万无一失,眼下情况,女儿怕人手不够啊爹!您看,那姓季的狗东西,身手着实厉害,还有药物伤人,防不胜防!父亲,爹,您可还有后手?” 被各自的女儿盯着急问,崔家周家家主相视一眼,二人默契挥开女儿,旋即走向边上因着各自打算,此次与他们联手之人。 “几位大人,将军,今日联手,事已坐下,若不灭妖女,回头君上怪罪下来,你我都吃不到好果子,诸位,为大计故,箭在弦上呀!还请诸君出手!” 穿着厚厚黑氅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其中,根本见不得面的几人相视一眼,其中有个长的高壮的人冷哼一声,鄙薄了崔家周家两人几句,倒是一步上前,霍的拉开了手中响箭。 与此同时,黄丽瑾也让手下把得来不易的解药,叫身边护卫的高手,朝着下方在广场乱斗的人流全力抛洒了下去。 风夹着雪,把粉末状的低配版解药吹散,虽是半成品,却也大大缓解了下头黑衣杀手的晕眩,能使其勉力站住。 随着嗖的一声炸响,宫楼顶上一抹红色眼花轰然炸响,紧接着大地一阵颤动,带着整齐韵律,快而急,眨眼功夫一列列身穿铠甲,装备整齐且精良,明显就是在战场上经过残酷厮杀的将士,从刚才黑衣人涌出的地方,从四面八方不停涌来。 动静之大,山呼海啸! 广场中央背对背浴血厮杀的二人看到这一幕,季墨眼眸暗沉的可怕,李瑶光一抹脸上血污不由苦笑。 第三百六十六章 协力破局先擒王 “还来?”,竟是没完没了嘿!多大仇多大怨呐,杀他阵仗搞这么大,还选在这样的地方,投入这么多人…… 他倒霉,嘎了倒是没关系,可不能连累无辜的爹哥呀,眼见银芒闪耀,李瑶光心中一紧,紧贴着季墨后背的他突然转身,把季墨往人少的方位一推。 “大哥你先走,我可影遁避祸,无我拖累,以你的功夫,完全有能力逃……” 季墨被推的措不及防,好在人敏锐,及时灭杀跟前敌手,不待李瑶光喊完就已飞纵窜回了跟前,来,难得气急败坏,“说的什么胡话!” 眼见刀锋再来,顾不得多说,伸手拽过李瑶光胳膊,一用力,带着旋转一圈,二人瞬间调换位置,不待李瑶光开口,一刀横出,刀影旋转而过,灭杀眼前敌人,单手搂住李瑶光的腰肢急速倒飞。 叮叮叮铛铛铛…… 避开杀到眼前的诸多刀剑,与汇聚而来的士兵拉开距离,季墨带着李瑶光翩然落地,单手持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凶,“我怎么可能抛下你!” 不是啊大哥,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哥……” “闭嘴!你听我说……”,季墨说着,继续抱着李瑶光边打边退,一刀挑开身周如潮涌一般涌来的杀手及其手持长矛的将士,陌刀遥指刚才烟花炸响的宫楼上方。 “别急,先听我说,看到那里没有?今日要置于你我于死地之人,定藏在这方宫墙之上,眼下情况,你我二人再强,手段再多,蚁多也咬死象,决计是拼不过这一波接一波的攻势的,若想活,擒贼先擒王,瑶光别怕,先用能力且藏好,护好自己。” “那你呢?” “乖,等我,大哥一定带你平安回家。” “不是大哥……” 李瑶光想说危险,别去,季墨却根本不给她机会。 话落,这人强势挣脱开她的钳制,把她送入后方人手稀少之地,足尖快速一点飞身而起,只留下染血的谪仙面回眸一笑,带着安抚:“藏好!” “别呀!” 李瑶光急切伸手去拉,只可惜,爹歌能力哪里是她所能及? 她终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爹哥手持利刃翩然而去,踩着诸多敌人的肩头与脑袋,迎着刀光剑雨飞渡而上。 “男的跑了没事,正好先灭妖女!” 混乱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句,紧接着,诸多长矛与利刃调转,纷纷朝着自己所在呼啸而来,李瑶光再无机会关注爹哥,慌忙奔命,为保爹哥不分心,连弩与电棒击退一拨后,她没做丝毫犹豫,一个闪身进入空间。 她却不知,此举一出,着实惊了在场所有人一大跳。 不止是崔、周、黄丽锦等一行人,便是一直影遁在对宫楼上暗中观战的徐成风,也惊掉了手中茶杯。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音唤回满殿人的神志,徐成风努力平复心情,瞪大的双眼闪满不可思议,急切的抬头望向下方李瑶光刚才消失的方向,满口呢喃。 “不可思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此女竟然还能凭空消失!”,手段太过诡谲不可控,为保君上安危,国之太平,“灭,必须灭之!” 几乎就在徐成风下定决心的当口,都让拔高的季墨眨眼杀上宫楼,气势凌冽,犹如杀神临世,看的宫口上众人心惊肉跳,崔家周家家主更是惊慌惶恐下令,“快,拦住此人,快快拦住此人!” 霎时间,整个宫楼上乱了套。 护卫纷动,拦截的拦截,弯弓搭箭的弯弓搭箭,箭雨朝着季墨狂泄而去,季墨丝毫不惧,临危不乱,手中陌刀韵律挥舞,只听叮叮铛铛,箭矢掉落一地。 人群后又有人发号施令,“上啊,全都上,杀了他,杀了他!不许靠近!” 季墨冷冷一笑,骤然发力,陌刀一挑,旋转飞身,撕开涌来的防卫口子,一个潇洒的鹞子翻身落地同时,手中一把金针天女散花般狂撒而出。 “啊!” “好痛!” 慌乱的惊呼瞬间打破躁乱,等反应过来时,在场所有人都发现,他们裸露在外的部位,或手,或脸,或脖子,俱都插着根尾还在抖动的金针。 “这是什么鬼东西?” 崔家主怒不可遏,突然只觉脖颈一凉,紧跟着耳侧传来阎罗催命声,“别动!” 崔家家主的喝问戛然而止,战战兢兢低头一看,一柄染血陌刀横与颈间,而陌刀的尾端,手持凶器之人,不是刚才甩针的可恶家伙还能是谁! 崔家家主心里苦,但是他不敢说。 下意识最大角度昂起脖子,努力远离冰冷的刀刃,崔家家主绝不承认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少,少侠小心,别,别激动,小心刀!” “呵!”,季墨冷冷一笑,刀锋反而更进两分,扫一眼宫楼上的人,语气森冷:“都别动,金针上染了只我可解的剧毒,想活命的都别动!” 一个个正在拔除自己身上金针的众人闻言,动作陡然一僵,周家家主神色跟着变色,“什么毒?莫不是哄骗于我!黄口小儿,我周某人也不是被吓大的。” “那你大可试试!别动!” 有人打岔,察觉到刀下之人试图逃离,季墨不客气的踹了崔家家主一脚,而后看向周家家主,挑眉凉凉一笑,“你们千方百计引我们来此,想必不是没有调查过我季墨是什么人,有什么手段,若是不信,尔等大可不要命的以命相试便是,损失的又不是我。” “你!”,黄口小儿,简直可恶! 可试试?他怕试试就逝世啊! 想到方才女儿呵斥黄丽瑾出手的话,周家家主的恼怒、质问,全都戛然而止。 走到今时今日坐上家主之位,眼看着要得从龙之功,周家大兴尽在眼前,权利富贵唾手可得,他可得惜命,若不然周家上下那么多人,死了他一个家主,后头还能起来千千万,到时是他栽树人家乘凉,享自己谋划而来的一切,如此得不赏失的事情必不能做。 周家家主在心里飞快权衡好利弊,加上金针伤口处隐隐泛起青乌,这货根本不敢赌,急切的挥手声音变调的下令,“都表动!” 眼见自家爹先跪了,周氏跟着急了。 边上崔氏见自家爹还在对方手中更急,比起爹,她更在意自己。 下意识捂着自己拔除金针后的位置,崔氏脑子飞转,见黄丽瑾那贱人眼珠子乱转,一副不顾他们的死活还要暗中捣鬼的模样,崔氏一把上前给了黄丽瑾重重一巴掌。 “都说了叫你别乱动了,你聋啊,还动!我可警告你黄丽瑾,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如若不然,倘我父与我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我崔家定让你生不如死。” 这样的威胁,这样的打脸,让拉着别人挡刀侥幸避过了金针荼毒,正暗自得意的黄丽瑾恨的不行,恶狠狠的瞪着面前崔氏,动却不敢妄动的,毕竟眼下她实力不如人,谋划的这一切,还多亏了面前这两蠢货。 黄丽瑾心中暗暗发狠,一再告诫自己要忍耐,待到事成之后,君上怪罪,到时再让她们好好背锅,眼下,且忍她、让她、且看她。 转眼狗咬狗先内讧上了,宫墙之上,一时间陷入两难。 季墨冷冷一笑,暗忖这群贪生怕死的恶毒货色,见他们投鼠忌器,他趁其不备抓住周家家主,提上崔家家主,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着二人就飞渡而下,落在下头满场乱窜,仍不死心搜寻李瑶光所在的千军万马跟前。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万敌丛中明心意 脚一落地,季墨一脚一个把崔周二人踹倒,手中陌刀随即跟上,一刀横压在二人脖颈后。 “叫所有人停手,速退。” 察觉到脖颈后的冰凉,两人不敢妄动,狼狈缓慢的爬起来,抖着身体不死心的看了眼高耸的宫墙,自是性命要紧,赶紧挥手下令,“退,快退,全都给本家主速速退去,不得有误!” 最开始围攻李瑶光他们的那些杀手,在得到主家命令后没做犹豫,俱都如来时一样,眨眼消失了个干净。 崔周二人见状,忙一脸讨好的舔笑望向季墨,“呵呵,少侠,您看?” 季墨冷哼,下巴微扬,点着身周密密麻麻,各个高举长木仓对着自己严阵以待的将士,“还有他们。” 崔周二人一僵,相视一眼,不由苦笑。 周家家主委屈巴巴:“少侠,少侠!这,这些将士可不是老夫的人,不归老夫管啊。” 崔家家主也忙不迭附和,“是是是,这些可是征战沙场的将士,老夫可指使不动……” “还敢狡辩,不归你们管,为何今日会配合你们绞杀于我!” 见季墨动怒,脖颈刀锋下压,二人忙不迭告饶,难得统一战线,拼命的朝着刚才所在的宫墙上大喊,“林将军,林将军,劳您下令,快快收了下头的兵,让他们撤了,都撤了呀!” 只可惜,上头毫无动静,而下头这些将士在他们喊话时已经跃跃欲试,那凶狠目光,防备又谨慎。 二人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般惊吓,见久无回应,二人不死心的又相继喊女。 周家家主:“女儿,女儿,快让林将军下令啊女儿,爹的命就靠你啦我的儿。” 崔家家主:“女儿,你可是君上之夫人,乃为主,还不速速令林将军收兵。” 可惜上头也不知怎么回事,不仅没有传来收兵信号,连他们的女儿都无有回应。 二人见状,眼中俱都闪耀绝望,再见季墨忍不可忍神态,他们仿若觉得后脖颈已在汩汩冒血,一瞬间,死亡的恐惧大过野心,两人呲溜就跪了。 “少侠饶命呀!” “少侠万万不可!” “少侠息怒,我观少侠威武堂堂,一表人才,乃仙人之姿,开设七济堂救死扶伤,想必也是心存大义之辈,今日我等出手,不过我为了维系天下大业,为免妖女祸国,为免百姓再受战火荼毒之苦,这才合力做下此举,并不是针对少侠,少侠英名盖世,又何苦蹚这摊浑水呀。” “是呀是呀,少侠,我们也是为国为民,不得已为之,少侠难道不曾听闻京都异变,天降警示吗?我们都是……” “呸!谁是妖女!什么狗屁的天下大业!天下大业跟一弱小女子有何干系?我的瑶光为人真诚,心地善良,聪慧可爱,待人以真,乃我挚爱,你们若再口出狂言,休怪我的刀要饮血不识人!” 这俩倒是巧舌如簧,把能说会道、颠倒黑白发挥到了极致,难怪能当家主,可惜,自己不吃这一套,辱他心爱之人,比辱他还恶,当杀! 心恨之下,刀锋不由逼近,刀下二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颤抖,怯懦,委委屈屈。 “啊,痛!” “少侠,莫要受妖女所惑啊!” 季墨气疯了,“你们才是心怀不轨的妖!”,憎恶之深,季墨当即挥刀,一人胳膊给上一刀以示警告。 二人料想不到眼前小崽子竟真敢动手,一时间气愤大过惊恐,也知眼下局面不干点什么自己就真死定了,二人狼狈刀下,捂着胳膊惊恐后退,边退边疯。 “该死的,我们跟你拼了!” “来人,来人,杀了这狗东西,杀了他!” 顷刻间风云再变,倒是让广场上这些手持长枪的将士纷纷麻爪。 无有命令,撤又不能撤,动又不能动,只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广场上陷入僵局,隐在对面的徐成风再无法忍,看了眼天色掐算时间,皱了皱眉,随即招来亲信。 “动手。” 亲信一愣,心说不是说好只隔望观火的么?怎么要动手? 才犹疑,见到自家爷凌厉目光,亲信再不多言,立刻躬身下去一番吩咐。 紧接着,早就埋伏在宫廷暗巷,属于徐成风旗下,准备当黄雀的压阵军队倾巢出动。 这拨人马竟是比上一批军士还多,武器装备也更加精良,在广场上季墨还试图把控局面,平安把李瑶光带出此死地之时,身后再传震动,瞬间吸引了广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按耐不住,恰时偷摸出来准备暗中看下情况的李瑶光的注意。 见到股股涌来人流,李瑶光再顾不得隐藏,担心季墨,忙手持武器闪身出了空间,朝着季墨所在飞奔而来。 “大哥,小心,还有埋伏!” 声音落,身后箭雨紧跟着激射袭来。 季墨见状不好,心脏急剧收缩,一掌拍开眼前碍事二人,调动身体极限飞身而上。 “瑶光小心!” 变故突来,措不及防,紧绷的气氛下,一颗石子都能引发巨变。 广场上那些将士见状不好,怕人跑了,再无有退兵命令的情况下下意识出手,场面顷刻间乱了起来。 倒在地上的崔周二人遭到踩踏,哀嚎不已,不过此时谁也顾不得他们,广场上紧绷的全体将士纷纷手持长枪,一边防备突来的军队,一边攻向季墨、李瑶光。 一时间,前狼后虎,成功把人拥入怀中的季墨来不及庆幸多想,挥刀格挡开箭雨与横来的长矛,在两军之间带着李瑶光急速蹁跹飞跃,旋转杀敌,厮杀血腥交织,眼看敌人越来越多,李瑶光心焦如焚。 “大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快走!” 季墨却不为所动,仍旧顽固的死死抱着李瑶光不放,手中兵器挥舞,眼前银光闪耀,杀开血路,得以喘息才坚定看向怀里的人。 “不可能!。” “大哥眼下不是任性逞能的时候!” “乖,别说话,先听我说好吗?”,叮的一声击退再临的众敌,季墨依旧如故,短暂望向李瑶光的目光里都是再掩不住的深情,他搂着人边杀边变换位置,“瑶光,我心悦你,不是兄长对妹妹的悦,是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悦,是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的悦,所以瑶光,我不走,你在,我在!” “大哥,别……” “别怕,哪怕刀山火海,阿鼻地狱,大哥在,大哥都在,定护你平安!” 震撼与惊讶来的太过突然,让李瑶光措不及防,心脏剧跳,对上这般爹哥,突面对方满腔汹涌的情谊,李瑶光恍恍惚惚,只觉整个人都在飘,格外不真实。 可眼前是必死杀局,容不得她多思多想。 “大哥小心!”,眼看着危险再次袭来,李瑶光眼明手快,抬起连弩急射,灭了身后偷袭之人看向季墨,眼中闪现坚定,“大哥先不说这些,你走,我有空间保命,你快走!” “唉……”,季墨再灭一圈眼前敌人,飞退出去,手却不松半分,无奈一叹,看向李瑶光的双眸全是眷念与柔情,“傻!要走一起走。” 话落,打斗纠缠间再杀退一拨攻势之时,季墨收刀往怀中一摸,随即一包药撒出,趁此机会,季墨抱着李瑶光一个弹跃飞纵,护着人竟往徐成风所在的宫墙之上飞渡而去。 也是巧了嘿,打到现在,暗长心眼子的季墨就发现了这边宫墙的异端。 见闹哄哄之下,明显有人在的这一面宫楼之上始终没有动静,要不是防御缺失,要不就是这里窝着更大的鱼,如此,生机必然在此,于是虚晃一枪,季墨果断带着李瑶光往这边逃离。 第三百六十八章 这天下与我何干 不得不说,还真叫季墨给猜中了! 带着李瑶光一上去,季墨就发现了此地异常,更是看到了人群中央被紧紧护卫着的徐成风。 双脚才一落地,松开李瑶光,季墨就朝着徐成风扑了过去。 徐成风暗道不好,急退往后躲避的同时口中急呼,“快来人。” 刀箭齐齐出窍,身周护卫尽出,李瑶光见状手里连弩齐发,在她的配合下,季墨成功窜到徐成风身边,陌刀精准无误的落在了徐成风的脖颈上。 “叫你的人都停下。” 徐成风看了看自己脖颈上架着的染血陌刀,再看看身边人的冷色,面对周围一干急坏了的手下,他轻轻抬手一挥。 “都退下。” 亲随急了,“爷!”,还欲上前。 “嗯?”,季墨手中陌刀趁势往下狠狠一压,徐成风忙厉色呵斥,“退下!” 周遭之人这才远远退开让出一定距离,李瑶光迅速来到季墨身边,高举手中连弩防备周近。 徐成风眼眸又是一暗,看向季墨语气到没显得惊慌。 “季墨季大夫是吧,我观你也是个聪明人,你可知眼下局势?其实你拿住我又能如何呢,你身边这妖女有异诱未来帝王,昔日纣王妲己,周王褒姒之祸想必君也尽知,而今乱世将平,好不容易得英主迎新朝,百废待兴,若妖女不除,一个不好那便是倾天之祸,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何其辜? 我等今日所为不过是为君,为国,为民,为天下太平故! 你为妖女威胁我徐成风,无用!今死我一个,下头拱卫皇城,拥护陛下之军也绝不会放任妖女离开! 季大夫,我若是你,若你明智,且请罢手吧,把此妖女交出,我徐成风保证,从今往后你以及你身后整个七济堂上下的日子均都好过,如若不然……” “不然如何?真是荒谬至极,满口冠冕堂皇,小人尔尔!”,季墨忍不住呵的一声嗤笑,刀锋又往下压了两分,语气讥讽鄙夷。 “这天下与我何干?生灵涂炭又与我何干?你们口口声声说别人是妖女,依我看来,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才是真妖人! 我的瑶光心善至极,何错之有?纣王亡国怨妲己,然妲己何辜?不过是自己无能尔!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今日我倒是想问问沈越那厮,他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对待曾经与他并肩作战,还为他,为北地,为定北军,为天下太平做出过贡献的有功之臣的?这还没登基为帝呢,就要狡兔死啦?” “你闭嘴!小子狂妄!这跟主公没关系!” “呵!闭嘴?这就急了?也就是说,眼下这些,都是你们这些自诩忠义之士暗地搞出来的?你们这般陷你们的主公于不易,啧啧啧……到底是何居心?” “我让你闭嘴!闭嘴!” 徐成风也是疯,见季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激动之下,竟是无惧脖颈间的刀锋激烈挣扎起来。 许是季墨的鄙薄戳中他的软肋,或是觉得自己用心被冤枉受了侮辱,徐成风看向季墨的眼神都带着凶狠,再出口的全是威胁与狠辣。 “季墨,你如此维护妖女,难道就不怕今日因你之举多年基业毁于一旦,你身后七济堂付之一炬,上上下下九族不存吗?” “你要挟我?”,季墨冷笑,刀锋一侧,徐成风脖颈瞬间染红,“今日我季墨在此,人我护定了,伤她者如伤我命,谁要动她,我定与尔不死不休!” 不想这厮竟也不怕,不仅不怕反,而还朝着刀口递了递自己的脖子,徐成风冷笑邪眉挑看季墨。 “来啊,我不怕你,便是我死,今日也是妖女死期,更是你季墨,你七济堂上上下下所有人之死期!” “死期?很好!最好是这样,但凡今日我季墨侥幸得活,便是七济堂尽毁,只要我季逸之还有一口气在,我发誓,谁若伤我挚爱至宝,我必叫谁乃至他身后所有家人、姻亲故旧,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一声挚爱至宝,震的李瑶光整颗心都颤。 她何德何能,能得爹哥这般豁出一切的维护? 说不感动是假!李瑶光的心狠狠纠着,动容着。 “疯子!真是个疯子!”,徐成风简直不敢置信,眼前之人为了个女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不由再看向李瑶光目中忌惮更甚,“妖女果然祸乱人心!” 这人一直哔哔赖赖的,还骂她爹哥,李瑶光被气的回神,狠踹了这货一脚,嘴里也不饶人。 “你丫才是疯子!我好好在家,也没招你惹你,更是拒了你那所谓主公一切心意,你凭什么对我发疯,你个疯子,死疯子,全家都是疯子!” “妖女还想狡辩,今日便是你的死,咳咳咳……姓季的你给我吃了什么?” 徐成风讥讽鄙薄着敢骂自己的妖女,不想话到一半,嘴里突然被人塞进一把东西,徐成风剧烈咳嗽着急瞪罪魁祸首质问。 季墨却邪肆一笑,回的云淡风轻,“哦,没什么,不过是闲来无聊是做的一些毒丸子而已。”,说着季墨还嫌弃的抬手在对方身上擦拭着,就仿佛在擦什么脏东西一样,攻击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徐成风气的吐血,“你,你!简直可恶!来人,不要顾惜我,动手,速速动手,剿灭妖女与此人!” 声音落下,刀刃破空声随即传来,与此同时季墨也没再留手,陌刀铮的一声再度挥出,利索的捅了徐成风一刀子,一脚踹开这厮,扫开挥到跟前的利刃,护着李瑶光急退,拉开距离,面对枪林箭雨,季墨带着李瑶光就往他们来时的宫道方向逃窜飞跃。 眼下局面,以对方哪怕身死也要拖着他的瑶光下地狱的程度,擒王计策显然已经行不通,那便不行,趁此机会,逃为紧要。 见他们从宫楼上窜了出去,身受重伤的徐成风犹不死心,一手捂着肚腹伤口,一边恶狠狠发号施令,“追,统统给我追!下令封死所有宫门,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此二人!杀无赦!” 紧跟着,不论宫楼上的护卫,还是广场上的两拨将士,甚至刚才听从命令撤下去的死士纷纷动了起来,齐齐朝着屋顶飞跃的二人追击围堵而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黄雀疯生死时速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前后无路,四处追兵,情急之下,李瑶光万分恼火自己的空间无法进外人,要不然眼下这种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危急时刻,带着爹哥进空间多好呀! 危急时刻,脑子里飞速思索脱身办法的李瑶光灵光一闪,视线越过下方涌动密集人头的宫道,看到前方宫门方向,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她急忙抬手往宫门方向一指。 “大哥,往那边。” 季墨劈开射来的箭矢,嗯了一声,搂着李瑶光几个纵身,朝着李瑶光所指方向飞跃而去,一个转弯避过,方得已片刻喘息,还未落地,李瑶光已经调出金手指面板,点击上次用过的外放音频。 一时间,皇宫内追击的所有人马都听到了声势浩大的金戈铁马,那是大军齐行的动静。 亲自领兵追来的林将军心中一凛,心说莫不是沈越那小子突然转回啦? 若是如此,若那小子看到自己出现在此,怕是大大的不妙! 这位林将军,正是昔日看轻沈越,不听沈越提醒以至武定失手,后得李瑶光与沈越携手相救,跟随沈越辗转彭城的故人,军功倒是没见他立多少,小心思却超多。 听此动静,这厮心中起疑犹豫,不知是进是退之时,那厢李瑶光已经果断点开扩音器,换了音频,模仿出影一的腔调高呼大将军归来的呼喝。 此声一出,这些人都熟悉影一声音,以为沈越真归,不说半死不活的徐成风一时都慌了神,姓林的这厮更是小丑,生怕被沈越抓到小辫子秋后算账,胆小怕事的他赶紧传信亲信,让自己手下的将士停手速速撤离,自己也撇下身后崔周黄等一干人等迅速影遁。 顷刻间,季墨与李瑶光二人压力骤减,二人不敢耽搁,忙往宫门方向迅速摸去。 只是吧,这一回用金手指可没有前一回的天时地利。 一来徐成风此人脑子不错,且自认为可为国、为君、为百姓付出一切,死都不怕,关键时刻并不想功亏一篑,还想放手一搏; 二来他们早有准备,迟迟不见宫门方向传来动静,下头又无烟雾弹迷惑视线,短暂震慑骗人可,时间一长,徐成风等人定然发现端疑; 识破骗局的徐成风顾不上汩汩冒血的伤口,见此手段,眼里忌惮更甚,脸上阴冷的笑看的人毛骨悚然。 “妖女竟还有这般惑人手段,此女不除,天下恐再无有太平,来人,继续追,必须将其速速灭杀!” 与三家合谋的那些,早在李瑶光金手指的吓唬下纷纷隐遁逃窜,可如黄丽瑾这般不死心的,如崔氏周氏两家家主受辱不甘心,事已做下只能破釜沉舟的,只有跟着继续干。 追击又起,绞杀立来。 都说蚁多咬死象,季墨武功再高,带着李瑶光,护着她在万军从中,重重埋伏之下也显出疲态。 他们跑啊跑,藏啊藏,杀啊杀,所过之处皆为险地,处处惊心,二人又累又急,心都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一般。 北风仍旧凌冽的刮着,日头渐渐西斜,手中弩箭渐渐见底,电棍电棒电量也早已耗空。 怎么办?怎么办? 李瑶光不由看向身边一直紧紧护她,不让她受一丝伤害,自己却身染污血大小伤口加身的人,李瑶光心痛,“大哥你走吧,没有我的拖累,你定可逃得出去的。” 季墨想也不想摇头拒绝,带着她再次移形换位,奔逃中安抚,“别说傻话,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不管,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大哥,我可以躲起来的暂避……” “傻,你可以躲多久?暂避又能多久?能躲一辈子不出来吗?能保证对方一定不会发现异常找到你吗?乖!不要低估任何一人,你那术法也不是长久之计,且以对方不死不休态度,你躲了,程叔与婶娘怎么办?阳哥儿他们怎么办?怕是立刻就会对他们动手!如此我们只能逃,只有逃出去才能带上他们一起走,如若不然,等待咱们的就是必死之局,恐比眼下还要艰难。”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小妮子啊,便是自己能平安能逃,为了亲人,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再跳进陷阱里来的。 对方今日能有这般大的手笔,若再不成,下次只能更加凶残,他如何能保证次次都能带她平安躲过?“所以听话,不是我先走不走的事。” 躲起来也不行吗?“那怎么办?” “别怕,容我想想……” 而二人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离着宫门不远的京都大街上,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急速的朝着宫门方向急奔而来,纵马疾行,脸上挂满慌乱担忧的为首之人,不是沈越还能是谁? “驾,驾…”,瑶光等我,千万要等我! 手中马鞭急,沈越纵马飞奔,心中不断祈祷,他得快点,再快一点…… 与此同时,京都东城门处,从兵部得了消息,带着儿子们急匆匆往赶到此处等候的尹婶子,也终于见到了丈夫的身影。 话说为何会这般巧?沈越为何能这般及时赶回?说来还得感谢蔡花花与沈晴。 得禀名后,沈晴二话不说提供帮助,蔡花花被管事一路带出京,直往季墨所在疾奔而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波折,一行到了地方,因季墨眼下身份不一般,安全最是要紧,他所在之地自是里三层外三层有诸多官兵把守。 而蔡花花与管事他们在府里见过的如影一等熟悉面孔,均护卫在沈越周近,并不在外围,所以蔡花花他们一行自是在最外围就被拦下。 心急如焚的蔡花花面对拦路官兵,哭求着要见沈越,这些官兵都不放行,因为蔡花花他们来的急,而沈晴修养在家自来无事寻哥,手里也无令牌信物,自没法给管事,加上今日事发突然来的急,他们就更没有凭证了,即便表明身份,也是过不了关卡见不到人的。 这给蔡花花急的呀,跪在外围苦苦求着,一声声的喊着,语气急切惊恐着。 也是巧了,正好这时陆耀、陆放两兄弟拿着陵寝的风水堪舆图匆匆赶来,越过嚎哭的蔡花花时,起先还不以为意,毕竟与主上复命要紧。 二人都已经越过行出一段距离了,听得身后蔡花花一声声绝望动情的哭嚎中提及李瑶光,兄弟二人敏锐的顿住脚步。 涉及恩人姓名,兄弟两齐齐回头,相视一眼同行往回,拉着蔡花花仔细一询问,蔡花花顾不上别的,心焦之下忙把事情这么一说,当然了,没见到沈越这个正主时,自是不敢细说,谁知道眼前之人是敌是友?花花只敢提及姑娘朋友李瑶光有难,求主子救命。 花花本以为自己这般,面前之人可能并不会带她去见人,却不想陆家兄弟二人确定是李瑶光后,一听恩人有难,当即一人一手拽住花花就把人往里头带,直接面见沈越。 沈越听说关于妹妹自是不耽搁,示意花花回话,听完花花哭诉着求救涉及李瑶光,沈越脸色勃然大变,当时就跟疯了一样,丢下在场所有的人,骑上随他南征北战的坐骑就朝着京都方向疾驰而来。 身后众人见状哪敢耽搁,影一等人带着所有人马,包括陆耀陆放兄弟紧随其后。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就在季墨与李瑶光再次陷入苦战,再次调动金手指恐吓不成,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反而是与发疯般的徐成风合纵连横,再次共同追杀进攻,二人陷入绝境之时,紧闭的宫门豁然打开。 第三百七十章 危急时刻沈越至 “住手!” 关键时刻,身后宫门洞开,沈越一骑绝尘而来,看到立于刀光剑影中浑身染血的熟悉身影,心立刻乱了。 心下一颤,沈越厉声大喝的同时,足尖一点,踏过马背朝着李瑶光飞渡而来,拔出腰间长剑,及时挡住了落在李瑶光跟前的刀锋,“我看谁敢动她!还不退下!” 众将士见是沈越,立刻停手退下。 沈越收剑,转身急于拉扯李瑶光上下打量,“瑶光你没事吧?” 李瑶光却不动声色退避开来,语气淡淡,“你怎么来了?” “我,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受惊了。” “呵,受惊说不上,要命才是真。” 李瑶光毫不留情的讥讽让沈越遭不住,满脸苦涩,就在这时,他身后随之而来的影一、陆耀、陆放等人飞速通过宫门,看到里头乱像,统统拔出腰间武器,瞬间组成防线护卫在沈越身周。 变故来的太快,让徐成风等人俱都惊讶傻眼,特别是看到突然出现的沈越脸色阴沉的滴血时,所有人都后怕恐惧。 姓林的下意识就想要跑,崔氏周氏也俱都急的花枝乱颤,纷纷拽着自家受伤不轻的爹,嚷嚷着赶紧护着她们走,定不能让夫君看到她们在此作孽。 便是黄丽瑾,心里也讶异为何沈越会突然出现,不是说安排好了的么? 潜在人流中一边暗退,一边看向最前方的徐成风,黄丽瑾心中暗骂徐成风的不靠谱,眼下还是离开此地要紧。 不想他们这些人哪里是沈越亲信的对手,沈越带兵打仗本就极有威望,莫说他亲手带出来的人手各个身经百战以一敌十,便是姓林的还有徐成风手下指派的这些将士们,看到沈越也俱都不敢妄动,毕竟这是他们心底里领袖般的人物,是天神呀。 所以沈越一出现,下头的军士纷纷停手,各个手足无措心虚害怕,场面可以说的一面倒,如此情况,哪里容得了这些阴沟里的老鼠逃掉,才一动就被影一他们堵了个正着。 徐成风见状眼眸发暗,叹息先机已失,没去看投来怨毒目光的黄丽瑾,他迎上沈越看来的目光,染血的手朝着身边亲随伸出。 “来,扶我过去。” 亲随听后脸色大变,“爷?”,心说这种时候不跑反而要顶风而上,自家爷怕不是傻了? 徐成风自是不傻,看到亲随傻了,他还不由加重语气低喝一声,“扶我过去!” 亲随这才恍然,应了声是,忙伸手上来,扶起一脸苍白血色全无的徐成风往前。 只可惜,他的君上,满心满眼都只有人群中央那个浑身血染,与别个外男纠纠缠缠的妖女。 君上真是用情至深啊! 徐成风忍不住叹息,不待沈越开口,他推开亲随,染血的手一掀染红的衣袍,徐成风跪下,俯身一拜。 “臣徐成风见过君上。” 沈越视线从李瑶光身上念念不舍的收回,没了满目柔情,唯剩冰冷与怒色,“呵,你还晓得我乃君上?” 徐成风起身,脊梁挺的笔直,口中铿锵,“自然,一日为主,终生为尊,徐成风自是知晓您为君,臣为下。” “很好,既你知我为君,你为臣,那你为何还要伤害我在意之人,徐成风这般你所谓何意?” 何意? 徐成风看向眼前这位即将登顶的年轻帝王,眼里都是复杂,“回君上的话,臣徐成风从不曾有私,今日所举,一心为主,为公,为家国天下。” “哈,滑天下之大稽!好一个徐成风!好一个一心为主为公!” 沈越不由给气笑了,抬手指着近在咫尺,却仿佛与自己隔着天际,当他的面还扶持着别的男人,与自己泾渭分明让他心痛万分的浴血人儿,努力不去看让他嫉妒万分的存在,怒瞪眼前跪着的人。 “你所谓的为君,为家国天下,就是目无王法,以势压人,伤及无辜,害我所爱?好啊,真是好啊!你徐成风若这般忠肝义胆,我沈越要不起。” 这话之重,让徐成风很受伤,觉得面前主公不理解自己的苦心,不由苦笑一声,再次俯身拜倒,声声泣血。 “君上,臣徐成风之心天地可证,从未有一丝私心,此女手段诡绝,可控鬼神,凭空生物,祸乱人心,引诱君上,此乃大恶……” “这是什么鬼话!” “不,君上,成风句句所言属实,为证其恶,臣早已派人去请当日亲眼所见妖女手段之人齐聚京都,此刻就在午门外等候,君上若是不信,大可传召一问。” “呵,竟是还有准备,倘今日我若不及时归,你们是不是在动手伤及无辜无法挽回后,就要用这些劳什子的人证自证清白?” 徐成风与黄丽瑾等人心里俱都一咯噔,因为他们的打算还真叫君上给猜中了。 可能承认吗?必须不能啊! 徐成风眼眶都红了,不过他与其他人俱都不同,他是真心为主,只是想法左了而已,所以面对这般被妖女所惑的主上,他仍就苦口婆心。 “君上,臣冤枉,成风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君上,如今正值乱世之秋,君上乃天授英主,即将登基为帝结束乱世,君不见昔日妲己杨妃之流祸国殃民,臣知君上重义重情,可为家国大业,为天下黎庶太平故,徐成风愿背累世骂名,甘为君上平妖女,镇朝纲,君上,陛下!臣徐成风从无二心。” “从无二心?哈,好一个从无二心!当日你背我藏匿金牌令箭,毁我沈家满门,看在你一心为公,为万万将士故,我容你,纵你,尊你,因你无私,是功臣!可今日先不说你毁的乃我心中至重至爱,触我底线,光只说瑶光,她区区一柔弱女子,救我性命在先,助我武定一役救人灭匪在后,饶是林将军……” 沈越视线扫过被影一压到跟前的崔氏、周氏、黄丽瑾等一众,果断落在人群中缩在斗篷里的某人身上,语气森冷无情。 “对,就是你林将军!别躲了,当日我与瑶光不仅救你于危难,还助你平定武定,救助百姓,将功补过,此恩此德,你不报便罢了,想不到还恩将仇报,竟是背着我对她痛下杀手,林将军,你可有心?” 被点到名的姓林的心脏猛缩,特别是见沈越与他完全撕破脸,连叔父都不喊了后,姓林的心中惶恐不安,当即跪了。 “沈越侄儿,不,君上,您听我解释……” 沈越却根本不停,只憎恶的挥手,示意影一把此人的嘴堵上,再看面前徐成风。 “徐成风,除却这些不提,你口中之妖女,为人侠肝义胆,为亲不惜千里单骑奔走彭城,至情至性至真;封州告急,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之时,也是她不惜冒着巨大风险,带着粮草人马救下封州满城军民; 她无所畏惧,一腔赤诚的付出,时至今日甚至没问我要过一丝回报,难道她就不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不知秘密一旦暴露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吗? 不,她知!她全都知! 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却在后头昏君围困岳州城百姓危在旦夕之时,为救无辜性命,不惜暴露自己也要保全他人,以身犯险,灭昏君,平岳州!此番功绩,你来告诉我,这样心软心善,舍己为人救助百姓的人,她是妖女?啊?她是妖女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情至深爹哥入我心 沈越声声质问听在扶着季墨的李瑶光耳中,看着眼前情形,看着固执的徐成风等罪魁祸首,望着沈越的处处维护,很是疲惫的李瑶光不觉感动只觉好笑。 而一直不错眼盯着她看的季墨,见危机已除,明明不是很累,却故意如娇花般无力的依靠着李瑶光,见她眼底闪现的厌恶,对自己又并不排斥,季墨暗搓搓的满心满眼都是欢喜,挑眉看了眼气急败坏的某人,自是乐得看某人的彻底出局。 面前沈越一声声暴躁喝问,并未让徐成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是一副为君好的模样,依旧梗着脖子,挺直胸膛,坚持自己的思想诡辩。 “君上如此,越发证实此女擅弄虚魅惑,您喜她宠她,自是看她样样都好,您年少慕艾哪里知道妖女之狠,不过是在您面前装像罢了,由此可见此女所图甚大!还请君上明心明目,明辨是非才好。臣下与诸君都盼君上安好,天下太平,此女可控鬼神乃众臣下亲见,乃天下百姓亲见,君上您若一味护她,与昏君何异?叫天下百姓作何想?君上,乘风不怕死,只怕您被妖女所惑,蒙蔽心智,一步踏出,万劫不复啊。” 与此同时,自知今日所举惹怒沈越,自己乃至身后整个家族怕是都在劫难逃的一众,决定放手一搏,纷纷附和。 “是呀,君上,我等也都是为了君上分忧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如若不然,我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何必冒着君上您震怒的风险痛下杀手呢?不过是为了君上,为了这天下百姓,为了万万黎庶的将来才不得已而为之。” “君上,妖女出世,祸乱人心,京都内外都传遍了,我们都是一心为君分忧,毫无私心呀君上!” “君上便是震怒,您再气,要杀要剐都随您,我们一心为您,才明知此举不妥,会为自己与家族惹来横祸也要动手所谓何来?臣等不过是为了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这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是君上,臣下真是一心为您呀。” “是呀,君上,妖女不除,国将大乱,以至朝廷根基不稳,您此刻还未登基,在这节骨眼上,万不能出一丝差错,为平民心,为堵天下悠悠众口,臣等今日所为又何错之有?” “哈!哈哈哈!”,沈越都被眼前这群无耻的家伙给气笑了,“好一个一步踏出万劫不复!好一个一心为我!好一个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好一个为堵天下悠悠众口!你们,你们真是好呀!” 不想这群不要脸的货纷纷拜下,俯身附和:“臣等不敢,臣等一心为了君上,为了陛下您呀!” 沈越气的一手按在心口,只觉血气翻涌,再看向人群之后浑身浴血的心爱人儿,见对方满脸厌恶看都不看自己,沈越满心绝望,痛苦的闭了闭眼。 恰是这时,那该死的徐成风再度出口。 “君上,您便是要发落,也得许臣等一个自辩的机会,叫臣等死的心甘情愿吧?如若不然,您便是不在意臣等一干性命,也得想想外头百姓作何感想,如何看您。 您身负天下大责,总不能打下这天下,又弃整个天下于不顾。 您不若且听听那些人证,听听外头的百姓如何说,如何评,便是真要发落臣下,臣等也想听听百姓所言,看看他们是维护妖女,还是觉得臣等做的一切是否正确。 即便是死,臣等也要死的堂堂正正,明明白白,臣等一心为了君上,自不能让君上落得个狡兔死足狗烹的恶名,还请君上召人证,通百姓,当天下公审,定妖女何去何从如何?” 时至今日,到了沈越这个地位,本以为可以随心所欲,结果不曾想,便是想护心爱之人都如此被动。 面前这些人着实该死,杀了不可惜,可他能就地一杀了之吗?不,不能,他们身后牵扯实在太多太多,如今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得慎重。 可放纵这些人继续胁迫自己吗?他又觉得好不甘心,凭什么委屈了自己在意之人,他们还能全身而退?那他打下这天下又有何用?又有何乐趣? 沈越左右为难,视线掠过碍眼的季墨,看向人群中仿佛与自己隔着天堑的人儿,努力压下心疼心慌,颤着声,抖着唇,就仿佛是生怕惊走了李瑶光般轻声问:“瑶光,你怎么看?”,眼中满含期待。 其实依他来看,便是为堵天下悠悠众口,为平心她被污的妖女之名,还她清白,他是希望她应下的。 “我怎么看?”,李瑶光不由嗤笑。“我怎么看重要吗?你们会听吗?” 沈越心如刀绞,颤着声,“瑶光你别这样,你若是不愿……” “不,我为何不愿?我李瑶光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百姓,对得起朋友,无愧亲人,我怕什么!今日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怎么颠倒是非黑白?倒是要看看,难道这天下之人的心就全是黑的?我是人是妖,是好是坏,难道真就是你们片面之词恶毒用心能评定的?还有什么所谓的人证?我倒是要亲眼瞧瞧,到底是何人能证我是妖!” 李瑶光字字铿锵,一点不惧,说话的气势节节高涨,倒是让季墨越看眼睛越亮,他鄙夷的扫视过眼前众人,包括沈越,冷笑一声,趁机一步上前,紧握住李瑶光的手满目深情。 “好,说的好!瑶光,无论你是人是妖,无论你是好是坏,无论此番是生是死,无论上天入地,我都陪你。” “大哥!” 说实话,在爹哥语气铿锵,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对错,坚定站在她这一边,目光深情的朝着自己盈盈看来时,说不感动是假的。 低头看了眼紧紧包裹住自己小手的修长大手,感受着上头传来的温度,眼前的俏面染血的爹哥,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入了她的心房。 李瑶光重重点头,另一只手覆盖在了季墨的手上,大手小手层层交叠,“好!无论生死,上天入地,我们都一起!” 只是两人携手并肩齐赴战场的默契模样,看的沈越心里发堵,再看二人紧紧交叠在一起的手,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某人的心。 沈越只觉五内俱焚,声声呕出一口血来又被他倔强的强咽下去,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他转身挥手下达命令,急于逃离的狼狈步伐都带着踉跄。 一方有心,一方有意,既要天下所证,也不必另外寻找地方了,就在宫廷午门口,沈越带着一行登上了城门。 沈越下令,召来手下所有此刻身在京都,跟着他南征北战立下过卓然功勋,份量极重的文武心腹。 徐成风,崔氏、周氏、还有黄丽瑾自然也不甘示弱,忙把早就四处收罗准备好的诸多人证急速带来,除此之外,更是派出人手四方联络,不惜一切代价的拉拢与他们相交要好的姻亲故旧,各方朋友。 与此同时东城门外,大军归来,得了消息等候在此的尹婶子也与升官发财的丈夫尹叔会合。 也是巧了,尹叔与高大幺兄弟等一众故人,因李瑶光的缘故都在已经身居高位,战功赫赫的程塑麾下效力,今日自是同归。 得亲人迎接,众人不慎欢喜,尹婶子看到丈夫又喜又急,不敢耽搁,忙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知丈夫。 尹叔一听也跟着慌了,忙带着妻儿找到自己的上峰高大幺把事情这么一说。 紧接着高大幺禀告程塑,当程塑从悍将高大幺口中得知自家孩子遇到危险,命在旦夕的急信后,哪里还顾得上大军不进城的命令,立刻带着这方人马纷纷朝着宫门的方向飞奔涌来。 心急如焚的程塑,飞奔的一路甚至已经做好了叛变主上,今日身死,也要与敌同归于尽的最坏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