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成本女的完美爱情》 第1节 叶暖暖失恋了。 恋爱999天(恋爱不休假,所以周末,法定节假日统统算上),就差一天,凑成1000天整数,该死的方华,就这一天,也不给。 可是凑成整数又怎样,难道地球就能反过来转,方华就能回心转意? 暖暖哭了一整天,窗外的银杏像无数金色的蝴蝶,纷纷展翅,但最后又全部无力地落在地上,失恋就该配合这样伤感的画面吗? 暖暖鼻涕眼泪全糊在脸上,好好一张俏丽的脸,活脱脱像被泼墨失误洇花了的画,这副尊荣真是惨淡之极。 难怪她如此悲怆,方华绝裂的方式真是“惨绝人寰”,她用了这四个字来形容,因为前一日她还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第二天,方华就在那间他们经常光顾的摩卡浓香奶茶小屋向她摊牌。 他说,暖暖,我们分手吧。 暖暖用粉色的大吸管猛吸了一大口淡黄色的木瓜奶茶,添添嘴角的泡沫,嘻皮笑脸地说,好啊! 她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暖暖,谢谢你。”方华突然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一副谢她恩赐的意思。 就像高原的羚羊突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暖暖一下提高警惕,这可不像开玩笑。 “你刚才说什么?”她睁大杏眼,望着方华谢意还没消失的脸。 “暖暖,当初我们说好的,好聚好散,就算分手,以后还能做朋友,这样多好,恋人做不成,也不能反目成仇吧?”方华意识到刚才误会她的意思了。 暖暖这才醒悟过来,方华是来真格的,不是开玩笑。 一时间,她的脸胀得通红,心里似有一团火山岩浆,慢慢地,要喷发出来,她要用这火,烧了方华。如果他确确实实说的是真的。 她竟然还心存侥幸。 “暖暖,对不起,我”方华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分手都敢提,还怕面对她?暖暖按捺下眼泪,忍住,绝不在他面前流泪显示自己的脆弱。 男人这东西,一旦铁了心,女人的眼泪只能让他们愈感自己的强大。 “为什么?”暖暖心里一团乱麻,昨天还在想下个月就是方华的生日,她要送他什么礼物,衬衫,皮带,或者手机?当然,手机有点贵,他钟爱的,偏偏是苹果,iphone小四。 他曾经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出门买苹果4代,我去买4袋苹果。 随后感叹荷包不够鼓,跟买苹果4代的潮儿有了遥远的距离。 去年他买了一部iphone3,叶暖暖咋乎乎地问,呀,发财了,中彩票还是你们那个抠门的老板良心发现给你发钱钱了? 方华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山寨的。 暖暖仔细一看,果然,质地粗糙,触摸屏灵敏度低,手指滑过半天没反应,就像短路的脑筋,半天没反应。 900块钱,方华假时尚了一把。 他的虚弱心仅仅满足了一个月就偃旗息鼓了。 他的同事黄小田在他面前炫了一把真正的iphone,眉飞色舞地给他说,哥们也有了,我老婆送我的生日礼物。 方华暗地里啐了一口,显摆。 谁都知道他老婆是某某外企的总经理助理,收入是他的五倍。 女强男弱,要我都不好意思说。方华在叶暖暖面前哼哼道。 叶暖暖汗了一把,脸上却嘻笑着,亲爱的,等我有钱了,我也给你买iphone去。 方华笑开了花,好啊,我等着。 叶暖暖只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普通文员,月收入不超过3500元,一个子狠不得掰成两半花的主,最大梦想是在这个城市买房,为此目标奋灰不止。工作两年,总存款离3万还差几千,买一iphone,就要用去她5分之一的存款,她舍得吗? 第2节 叶暖暖确实舍不得。 她对此类时尚电子产品不敏感,也不爱赶潮,她的名言是,我的收入追不上时尚的步伐,弃之。 不得已而弃之,需要一份从容和淡定。 叶暖暖就认为自己有这种特质,她不买品牌,不食昂贵的美食,不上美容院,不看了50块钱一张票的电影,她的生活消费圈在繁华的南京西路下面的地下商场,淘宝网,还有她家附近那家号称全市价格优惠的,老头老太太最喜欢光顾的天天超市,她从小到大都只用一个品牌的护肤品,郁美净宝宝霜,她最贵的一件衣服是参加毕业双选会买的那条价值400元的连衣裙。 在当今这个社会,像她这样的低成本女孩,长相也不赖,谁娶到她,都是福气啊。 可是,方华,这个条件也不算太好的一经济适用男,竟然把她甩了,凭什么呀?叶暖暖擤着鼻涕,抽泣不止。 她就想不明白,他们的感情没出现问题啊。 他们是大学同学,恋情也是从那时开始的,算下来999天了,她死心踏地爱着方华,自己省吃省吃俭用,给他买好衣服,让他尽量穿得体面,男人在外面混,总是需要撑下面子,有好吃的,她总是留下给他吃,他也感动过啊,还说等他们的爱情到了999天后,就送她999朵玫瑰。 她惊艳地张嘴,“999朵?”他一本正经地点头。 她眼中的光华痕迹明显还没消失,又噜着嘴弱弱地说,“那得多少钱啊?” 方华曲起食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宝贝,你就不能做出幸福状?干嘛非要在我想像的浪漫面前用庸俗的钱来搅和?多浪漫的事只要一沾上铜臭,就没劲了。 暖暖低头,小鸟依人般偎进他怀里,好嘛,那你就送呗。 可是,她终于还是没有等到这一天,并且最讽刺的是,刚好是999天,他没送出玫瑰,倒是提出分手。 他蓄谋已久? 暖暖的心像被速冻了一样,冷得连牙齿都打噤。 他说他爱上别人了。 暖暖问,有多久了? 他说,一个月。 暖暖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一个月,30天,他们想恋了999天,是30天30倍,为了30天的感情,要和999的天分手,方华是不是疯了? 他很冷静地说,他没疯,时间不是衡量爱情的标尺。 暖暖冷冷笑道,那你认为什么才是衡量爱情的标尺? “心动。”他说,“那样的心动是无法停止,吃饭,睡觉,就连打游戏都停下不的心动,他爱上她了,不能自拔。”暖暖听得心都碎了,你和我在一起,就没有,心动? “有过,但如此强烈的心动,没有,我不能拒绝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所以暖暖,对不起。” “去你妈的心动。”暖暖站起身,心底涌出这句脏话,但她始终骂不出口,她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骂脏话不是她的长项。 但她还是作出了二十四岁人生中最不矜持的一件事,她把杯子里剩了一大半的木瓜奶茶泼在方华脸上。 方华愕然,奶茶小屋里所有人的目光也尽愕然。 淡黄色的汁液像糊糊的蛋黄黏在方华脸上,衣服上,狼狈不堪。 叶暖暖拎起椅子上的小挎包,昂首走出奶茶小屋,依然听到有人在说,这女人,强悍。 是日,秋,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落叶纷纷。 暖暖是喜欢秋天的,虽然有些清冽的冷,但秋天的色彩是最丰富的,秋风像是一把美人团扇,拂过之处酡了青枫,绽了黄叶,即便是满壁藤蔓,也被浓浓浸染。 可是从奶茶小屋出来,秋风吹迷了她的眼,有些刺痛,仿佛从心底深处伸出的一只手,硬生生戳到她的眼眶,泪水就扑簌簌地往外涌。 偏偏这时不知哪家店铺放起了张柏芝的《心语星愿》,像专门放给她听似的,忧伤地在她耳边响起, 心痛得无法呼吸, 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 眼睁睁的看见你, 却无能为力 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找不到坚强的理由 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 心痛得无法呼吸。这样一首歌,在此时起完美起到催泪弹的作用,暖暖的眼泪像阵雨一样疾速飞落,顾不得擦肩而过的路人投向她的诧异目光。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暖暖想对着全世界大吼,我就是失恋了,失恋了•;;•;;•;;•;;•;;•;; 999天,离1000天,只差一天。 第1节 老天爷不喜欢沮丧的人。 如果你不幸正在沮丧,那他就会让你雪上加霜,并且会用最快的速度应证。 失恋第二天,晴,秋阳艳丽。 天气预报再次把人忽悠了。 三天前预报今天会下雨降温,于是早晨出门叶暖暖穿了一件厚厚的毛衫,里面还套了高领毛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灰麻绣花围巾,全副武装,她说心冷得很,但身体不能被冻着,不然就雪上加霜了。 她的全勤记录,没有因为失恋而打破。虽然昨晚一宿未眠,眼睛又红又肿,她还是坚持去上班,爱情没了,不能把糊口的饭碗给砸了吧? 叶暖暖挤在公交车上时背心已经沁出了汗。 上班高峰,车上人贴人,没有一丝缝隙,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被动地像陷饼一样贴在一起,叶暖暖的高领毛衣着实让她有些难受,还有脖子上的围巾,在密不透风的公共汽车上起到了加速发热的作用,暖暖望着车窗外灿烂着的太阳,晕死了,不是说今天降温吗? 气象台解释,因冷空气受什么什么气流影响,没越过本城。 天气预报就像她的爱情,后知后觉。 早知道方华会为了一个莫明其妙的心动就跟她分手,当初就该先一脚先揣了他,被分手,对哪个女人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叶暖暖也只能这样想想,就算一切从头再来,她还是不会主动跟方华分手,她是爱他的,爱一个人,怎么会提出跟他分手呢? 很显然,方华已经不爱她了。 叶暖暖不甘心,自己999天的感情,怎么就输给了一个心动?方华是被鬼迷了心窍,她突然想起了画皮。 到底是什么妖精勾了他的魂? 叶暖暖不能想方华,一想到他跟自己决裂的场面,她就想哭。 她红肿的眼睛没瞒过财会部的出纳程若兰,她们前后一个月入职,年龄又相仿,有很多共同话题,所以她们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暖暖,咋啦,谁欺负你了?”程若兰把暖暖拉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问道。这里是她们平日里聊天的地方。 昨日的事太突然,暖暖只顾着自己伤心去了,也没及时向她“汇报”。 “我和方华分手了。”暖暖说着眼圈又红了,进公司时努力做了一个深呼吸,把眼泪吸回到眼眶里,但脆弱的神经往往受不了控制,只要一触及,眼泪又会情不自禁地被伤感勾出来。 “啊?”程若兰的嘴惊讶地做了一个大的“0”。 连外人都觉得突然,更何况是暖暖自己?方华这一招可真绝。 暖暖几天前还甜蜜地给程若兰说,马上就要到方华承诺的999朵玫瑰的时间,不知道他会不会给她一个惊喜?。 她想要的,不是那浪费钱的999朵玫瑰,而是方华的求婚。 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就算现在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钱,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家。 她和方华都不是这个繁华大都市的本地人,只是毕业后都选择留在这个上了四年大学的苏城。方华的老家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她的老家陵城与这个城市相邻,高速公路300公里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她是为了方华留在苏城的。 第2节 大学毕业后父母四处托人为她在老家找了一份轻松稳定的工作,他们是想让独生女儿留在自己身边也好有个照应,可是她这个乖乖女为了爱情背逆了父母的愿望,沉浸在热恋中的人,一门心思只想为爱情找个家,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父母终归是疼爱女儿,最后也没再勉强她,由了她去。 只要方华能让她幸福,父母也就放心了。 可是,她想要的幸福还停留在编织阶段,就在要收尾时,方华抽身离去,硬生生地把还未完成的网撕扯开去,不管那段被扯断的地方,是否还流着她的血。 暖暖的心真的在淌血。 “他变心了?”程若兰看暖暖的表情,绝不是在开玩笑。 暖暖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因为到现在为止,让她确信方华变心,还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暖暖,你傻的吧,敢情他什么时候心都不在你身上了,你还不知道呢。”程若兰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孩。 叶暖暖瘪着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程若兰说得对,她就是傻,傻得连他什么时候变心了,都蒙在鼓里。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有端睨的,只是她傻,才会一点没察觉。 上周,她问方华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方华吱吱唔唔说,不用了,又不是大生,用不着浪费钱。 他并不是不计较礼物的男人,那时他已经想到这个礼物不该由她来送了。 而暖暖还真以为他是为她着想,不想让她破费。 暖暖妈说她在感情上单纯得很智商未成熟的小孩,倒是没说错。她从来不拐弯想问题,连方华也说她傻,当然,他用的是傻得可爱。 可爱?一个女人傻到可爱的地步,就已经对男人没有杀伤力了,男人需要的是激情,诱惑,很显然,暖暖的傻,早已满足不了方华对成熟女人的定义。 说白一点,叶暖暖就不是一个成熟的女人。 程若兰无限同情地摇摇头,拍着她的肩膀说,“暖暖,算了,这种男人不值得留恋,咱就当买个教训,下次把眼睛睁大点,幸好啊,还没结婚,咱们还有的是机会寻找优质男,像方华这种男人,除了长得还行,要房没房,要钱没钱,分了就分了,以后找个更好的,气死他。” 用999天买个教训,这教训的代价也未必太惨重了吧? 那是暖暖最宝贵的青春,全心全意付出的初恋啊。 叶暖暖抽泣起来。 “暖暖,叶暖暖!”是办公室丁主任的大嗓门。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永远像吃了西洋参一样精气十足。 暖暖是她唯一的手下,可任由她随意支配的人。 暖暖背地里叫她母夜叉,是个厉害的女人,训起暖暖来从不留情面,有好几次把暖暖骂得眼泪水直打转。 “我先过去了,母夜叉又像吃了火药。”叶暖暖不敢再停留,她在丁主任手下干了这么长时间,能从她叫自己名字时的音调准确地分辨出她的火药指数。 她用袖子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水,匆匆跑回办公室。 第3节 “上班时间跑哪里去了?”丁主任眼睛里似乎有钉子,专门刺叶暖暖的。 暖暖吱唔了一句,“上厕所去了。” “我刚从厕所出来,没看见你。”丁主任马着脸,这丫头太不像话了,还敢撒谎。 “我到楼上的厕所去了。”暖暖反应敏捷。她这股聪明劲要用在感情上,也不至于被方华整这么个措手不及。 “是吗?”丁主任将信将疑。 “你马上把这份文件和公章送到金源大酒店,赵总刚刚谈了一笔业务,马上就要签约盖章,10点半之前一定要送到,十万火急,赶紧去吧。” 十万火急?那刚才还有闲功夫抓她小辫?暖暖在心里嘀咕。表面上还是顺从地接过文件袋,完成她交办的任务。 出门碰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她认识他,是工商局的李科长。难怪丁主任让她去送,这等重要的、老板交待的事情,平常都是她亲自出马去办的,估计是约了李科长,分不开身了。 在丁主任的职业原则里,跑腿也是分等级的,无关紧要的杂事,一概交由叶暖暖去处理,重要的,在老板的点子上的事,她都一手包揽,难怪老板对她赞不绝口,这也是需要职业技巧的。 叶暖暖倒不在乎这些,反正是拿薪水吃饭,那些什么讨领导欢心,阿谀奉承她是学不来的,只完成自己份内的事,反正只要是丁主任交待的,她都不折不扣地完成,让这个喜欢挑刺的女人挑不到刺,就也是她的生存法则。 10点半之前赶到金源大酒店,如果不塞车就没问题,可是金源酒店在最繁华的市中心,上班高峰堵,非高峰也不见得通畅,看现在9点半,离10点只有半小时,还真是够呛。 她几乎是用100米冲刺的速度从公司跑到的士站,秋日阳光明媚,她再次出了一身汗,庆幸的是很顺利地招到了出租车,她用上气不接下气地声音对出租车司机说,“金源大酒店。” 好久没有这样剧烈运动了,心脏怦怦地像要跳出体外一样,看来得加强锻炼了,才24岁,心脏可不能先衰老了。 暖暖练过一段时间瑜珈。那是方华说她长胖了,腰上都有肉肉了,她一听就慌了,听说瑜珈能减肥,还能让形体变得优美,她立马就想去学瑜珈,参加培训班吧,她嫌贵,就自己在当当网上买了一本瑜珈入门,附赠一光盘,有模有样地学起来,一直学到这股热情衰减,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书和光盘都束之高阁,至今已布满灰尘。 真是的,又是方华,他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只要暖暖记忆细胞在活动,方华就是其中一个细微分子,他是跟暖暖的记忆紧紧连在一起的。 怎样才能剥离呢? 暖暖想起电视上看到的手术刀切割皮肤的画面,不禁寒栗。 暖暖使劲摇摇头,不想他了,不想了,老板还在金源大酒店等着她送文件和公章过去呢。 塞车了。那是一段最容易堵塞的路段。路窄,又刚好是三岔路口,交警站在路中央指挥,车流依然像长龙一样缓慢前行,这跟他指挥能力无关,这个地方,老早就该规划架设一个立交桥,连叶暖暖这样一个普通市民都能想到的事,不晓得当官的是怎样想的,修一座立交,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叶暖暖心急如焚,这个地方下车跑去金源明显是不现实的,除非她是奥运会长跑冠军,继续这么塞下去,半小时之内肯定是到不了,她恨得能长一双翅膀,直接飞过去。 偏偏这时丁主任催命的电话又来了,她问,暖暖,现在走到哪里了? 叶暖暖只能实话实说,新安街,堵在这里了。 丁主任顿了一下没说话,估计是在看时间。 第4节 “这可怎么办,赵总都打电话来催了,新安街,新安街,还挺远的,你看看行进速度,大概还要堵多久?”丁主任可能比她还要着急。 叶暖暖把脖子伸出窗外,长龙一般车像蜗牛在爬,她也估算不了还有多久能通过这个路口,就问出租车司机,“师傅,这得堵多久?” 司机漫不经心地斜靠在车椅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可能十分钟吧。” 她把司机的话转述给丁主任,那边很不高兴地嘀咕了一句,真烦。 不知道是在说她,还是在说塞车。 叶暖暖知道丁主任心里肯定像猫抓一样,如果不能按时到达,耽搁了正事,赵总要追究她的责任,而不是跑腿的暖暖。 “通了,通了。”暖暖冲着电话大叫,因为她突然看到前面的车子前进的速度开始加快,看来那个敬业的交警发挥了作用。 “好,暖暖你快点过去啊,这事可耽搁不得。”那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不是要求,倒有点像请求的意思。 暖暖却听得鸡皮疙瘩直冒,冷热交替过快,咋一下还不能适应呢。 车子终于通过那个路口,接下来的进程就变得顺畅多了,暖暖不停地抬腕看表,10点17分,10点18分•;•;•;•;•;•;,暖暖从来没觉得时间能过得这么快,这会却像眨眼就能过一分钟似的,这样的心理作用,竟弄得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能看到金源大酒店了,老天,还有5分钟,暖暖把零钱捏在手里,只待车一停稳,把钱丢给司机,然后拔腿就跑。 穿过一个红绿灯,就是金源大酒店。 运气不好,刚到路口,绿灯就亮了,30秒的等待。 还有15秒,暖暖的眼神突然像被磁铁吸住一般,她看到了方华,正在穿过人行道,他旁边,还有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 她熟悉的方华生活圈子里没有这个女人,那她,是方华的心动女人? 叶暖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呼吸也变得困难,她想像了一百遍的心动女人,真实地出现在她眼前,那是个有着模特身材的女人,走得太快,看不清她的脸,只是一个侧影,已经能看出她的成熟的妩媚,方华牵着她的手,暖暖看到他在笑,那么开心,那么舒怀•;•;•;•;•;•;叶暖暖使劲捏着手心,汗沁沁地,如果不是车子起步,她竟有猛然冲下车,扑向他们俩的冲动。 新人笑,旧人哭。她这个旧人要把999天付出在感情一巴掌甩在方华脸上,重重地,用尽她全身的力气。 可是,车子走了,方华和那个女人也快速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她只能把这巴掌狠狠地抽在自己心上。 出租汽车稳稳停在金源大酒店门口,叶暖暖的神却留在了那个十字路口,随着方华和那个女人而去,她曾经爱方华有多深,现在的心,就有多痛。 她失神落魄地下了车子,眼睛还往向不远处的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变得模糊起来,她头痛欲裂。 第5节 丁主任的电话才把她从一种恍惚的状态拉回来。 “暖暖,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我马上过去。”一时间的走神,竟忘了这等大事,她拔腿就冲进酒店,赵总和客户在咖啡厅谈事。 “暖暖,这里。”刚走到咖啡厅门口,赵总就朝她挥手,似乎他的目光就一直放在门口,等着她的到来。 暖暖快步走过去。 “暖暖,你终于到了,殷总等会还要坐飞机,快,把公章给我。”赵总站起身迎向她。 暖暖突然僵住了,地板上像长出一颗钉子,把她给钉在那儿了,冷汗嗖嗖直冒,她的手上,哪有什么文件袋?肯定是落在出租车上了,方华和那女人出现的一瞬间,把她的脑子给搅混了,以致于下车的时候,竟忘了带走搁在出租车坐椅上的文件袋。 “赵总,等等,等等,我马上回来。”她来不及跟赵总解释,风一样冲向酒店门口,兴许那辆车还在,兴许他还在等客。 抱着这样的侥幸,暖暖一路狂奔,老天保佑,他还在,还在•;•;•;•;•;•; 可是老天偏偏不保佑倒霉的人,那辆出租车早已开走,她下车的时候忘了索票,更别说去记车牌号。 暖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怎样面对咖啡厅的赵总,更不知怎样面对将要怒发冲冠的丁主任,她犯了这样一个错误,不可饶恕。 赵总谈的这笔差点黄了,他说了一萝筐好话才把客户稳住。 暖暖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丁主任绝不会放过她的。 她胆战心惊地站在丁主任面前,不敢直视她满面怒容的脸,暴风雨就要来了,这是她短暂的职业生涯中最惊险的一次。 她紧张地等待着雷霆降临。 丁主任生气时的咆哮比雷霆更甚,暖暖不怕打雷,但害怕丁主任的咆哮。 “叶暖暖,事情弄成这样,我想保你也没有办法了,你辞职吧。” 没有想像中的惊雷,但杀伤力却更大,看似平静的一句话,却是要断送叶暖暖第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丁主任,我知道自己错了,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叶暖暖怯怯地说,只敢用眼角余光瞄向丁主任的脸。 “不行,这是赵总的意思,暖暖,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做,但你这次让赵总很难堪,生意也差点没做成,所以,我保不了你。” 原来如此,自己冒犯大神了。既是赵总的意思,那谁也改变不了,至于丁主任是否真的不想这样做,估计是最后的托辞吧。 丁主任说,辞退和辞职,只有一字之差,让她自己辞职,是为了保全她职业生涯的好名声,毕竟在公司干了两年,表现也不错,公司不想把这事做绝。 没想到平素严厉苛刻的丁主任在最后时刻还为她想得这么周到,暖暖心怀感激地写了辞职信,丁主任只看了几秒,迅速签字,再送呈赵总签字,这一程序,仅仅只花了几分钟,算得上他们公司离职手续办得最快的一桩。 暖暖大学毕业的第一份工作,就这样画上一个句号。在她自己看来,只能算一个有暇疵的句号,而它的结束,还是方华间接造成的,他就是她命中的魔咒,毁了她的爱情,害她失去了工作,全部,都因他而起。 暖暖这次是欲哭无泪了。 程若兰送她出公司的时候直骂她傻,让你写辞职书你就写呀?你不知道辞退是要付劳动赔偿金的吗?你丫还是做行政的,劳动法没学过啊? 暖暖这才回过神来,敢情丁主任最后给她的,是裹着蜜的刀啊。她劝暖暖辞职,只不过是想为公司省下一笔劳动赔偿金。 那次劳动局办的劳动法培训,她压根就没去,因为那天,方华生病在家休息,她只去签了一个到,随后就回家照顾方华去了。 好几千块钱啊,白白地飞了。 暖暖真傻。程若兰摇着头叹息。 第1节 叶暖暖在短短几天经历了失恋,失业双重打击,她自嘲,成了双失人员,政府给救济不? 这些消息,她不敢告诉父母,他们为她安排的阳光大道不走,自己要去过这独木桥,现在摔下来了,还伤得那么重,她根本没有颜面去面对父母,算了,恋人没了可以再找,工作没了,也可以再找,下次,一定好好睁大眼睛,找一个比方华好十倍,百倍的男人,找一份前程远大的工作。 但愿,这些都能实现。 暖暖出租房的楼下有一家报刊亭,兼卖福利彩票。暖暖没想过去买福利彩票,一注两块,可以买四份报纸了。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中奖的命,白白浪费两块钱不划算。 成了双失人员,够倒霉了吧?俗话说情场失意,什么什么场就得意来着,暖暖买《苏城人才报》时突然涌起这个念头,试试,老天爷已经让我霉到头了,说不定在财运上给我点恩施呢? 她从钱包里掏出10块钱,递给卖彩票的中年妇女,“大姐,来一注,机选。” “姑娘,买5注吧,这一注基本就是白搭呀。”中年妇女接过钱,估计是不想找补。 “就一注。”暖暖坚持道,两块钱都是赌一赌运气,她才不愿再浪费8块钱呢。 “那好,一注就一注吧。” 拿到那张从彩票机里吐出的彩票,暖暖竟忽然有些激动,那张轻飘飘的彩票在她手里突然变得重起来,仿佛变成了一叠叠人民币,难道,是老天爷给我的暗示?这张彩票要中大奖? 叶暖暖把那张寄予厚望的彩票放在嘴唇上重重地吻了一口,沾上口水的彩票在她心里飞起来,大奖,大奖。 暖暖想钱想疯了。 如果中了五百万,她就扔在方华面前,扔在丁主任面前,看方华还会不会为了什么所谓的心动抛弃她,看丁主任还会不会像骡子一样使唤她,最后还连哄带骗把她赶出公司,她要是有了钱,再也不受别人的气,她要周游世界,她要买一幢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哎哟!”叶暖暖只觉额头撞上什么硬物,一股火辣辣的痛把刚才的幻想击碎了。 她撞上电线杆了,想钱想得太出神了。 “倒霉。”她在心里嘀咕道。 这几天,叶暖暖从头到脚就是一个倒霉的人,刚才买彩票还激起了几分兴奋和希望,才不过一会,就撞电线杆上了。 “咦,那人在干嘛?”暖暖揉着被撞痛的额头,看到不远处有个人提着一个笼子在火堆上烤,那笼子里是什么东西,还在里面乱窜。 暖暖好奇地走过去,这一看不打紧,她的五脏六腑都差点翻腾起来。 那人,竟是在烤笼子里的一只活老鼠。 第2节 天哪,这世上无奇不有,这人,也太变态了吧。 老鼠在笼子里吱吱地哀叫,暖暖别过头,不敢再看。 老鼠固然不值得同情,但用这种方式消灭它,也太残忍了,毕竟是活烤一个生命,让生命在折磨中慢慢死去,这,也太不人道了。 暖暖想阻止他,却被那人白了一眼,“去,去,去,多管闲事。”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有事找警察,她要让警察来阻止这样残忍的事。 警察的号码就存贮在她的手机通讯录里。 她很快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我要报警。” “说,什么事?”那边回答得也很简洁。 “有人虐待,虐待小动物。”她在说虐待的时候,顿了一下,因为不知道老鼠该不该归纳在小动物一类里。 “这个啊,你应该打动物保护协会的电话。”警察告诉她。 “不,我就找你,你马上过来一趟。”她竟然命令起警察来。 “他虐待什么动物啊?”警察问道。 “老鼠,他活烤老鼠,就在大街上。”她走到5米开外打的这个电话,但似乎闻到一股皮肉的焦臭味,让她不禁恶心起来。 “暖暖,你开什么玩笑,我们警察一天没事管这些闲事啊?”警察突然笑起来,他以为叶暖暖这么生气,是看到虐待什么动物呢,原来是老鼠。 “那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你是警察,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呢?”暖暖听得他笑,竟生气了。 “暖暖同志,不是我没有同情心,可你让我同情一老鼠,这也忒为难我了吧?” “叶桐同志,我不是让你同情老鼠,我是让你同情一条生命,你们用注射死刑代替枪决,不也是倡导司法文明和尊重生命尊严,老鼠也是有生命的,为什么它被人用那种残忍的方式夺取生命,就不值得人同情?”叶暖暖义正言辞地质问。 “暖暖,你说得对,好,好,好,我也同情老鼠这条生命,但我现在真的走不开,手上有个案子马上要提审犯人,你告诉那人,让他立刻停止对老鼠生命的不文明侵害,不然叶暖暖同志就要报警了。” 她听得出,他还是憋着想笑。 这人,太没同情心了。她啪一下挂了电话。 再望向那边,有市政的工作人员过去了,好像在说让那个人赶紧灭了那火,影响到市政形象了。 那个人倒是听国家工作人员的话,用水浇了那堆柴火,笼子里的老鼠是生,是死,暖暖不敢过去看了,她怕自己会做恶梦。 ———权当它还活着吧。 第3节 暖暖找了一家小吃摊吃午餐,一碗素椒面,一杯豆浆,4块钱,没有工作了,得省着点。 刚才有个乞讨的小女孩,脸上脏得看不清五官形状,没有双腿,空荡荡的脏裤管像破布一样在固定她身体的木轮上荡来荡去,这孩子多遭罪啊,暖暖掏出5块钱丢在她递过来的脏碗里,她眼神呆滞地说了声谢谢,用手支着木轮滑向另一个路人,她的生命轨迹就是在不停地滑动中,说着无数个谢谢,漫长而痛苦地度过,孩子才5。6岁的样子,童年那样灰暗。 如此残缺的身体还在艰难地求生,她觉得自己就算失恋,失业,比起她来,都已经幸运得多了,至少,自己的童年是美好的,自己的身子是健全的,有手,有脚,就能支撑起生命的力量。 暖暖吃那碗面的时候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虽然现在生活一团糟,但毕竟未来还是充满希望,叶暖暖要做打不死的小强,叶暖暖要做弹簧,压得越重,弹得越高,叶暖暖,一连n个雄心壮志,把她自己都给逗笑了,再想下去,她得成变形金钢了。 苦中也要作乐,不然真没法活了。 一碗面下肚,身上冒起了热气,嘴里尚存辣椒余威,叶暖暖“咝咝”地吸着气,用手在嘴边扇了扇,这什么椒啊,好辣。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叶暖暖一瞅,妈妈打来的,她赶紧喝了一大口豆浆,镇定情绪,不要露陷了。 “妈!”她在脸上挤出虚假的笑容,夸张地大声叫了一句妈,声音太大,引来旁边食客的侧目。 那个笑容是用心里的苦水浇出来的,暖暖知道一定很难看。 “暖暖,吃饭了吗?”暖暖妈说话总是细细软软的,她是江苏人,正宗的吴浓软语,嫁到这个城市这么多年都改变不了,但暖暖喜欢妈妈的声音,就连生气吵她的时候,都像一块甜甜的软糕。暖暖说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有这样的妈。 可是,她毕业后的执拗也伤过妈妈的心。 现在,应证了那句老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暖暖正受着那样的惩罚。 想到这里,暖暖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虚假的微笑在妈妈一句平常的问话中迅速瓦解,脸部很快就彰显出她此时最真实的感情,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如果不是一再克制的情绪爆发,恐怕此时她已大雨滂沱了。 不行,不能让妈妈知道这些事。 她生硬地把泪水吞回肚子里,任由所有悲痛在心里纠结成殇,这是她自作自受,不能让父母为她担心。 “妈,我正在吃呢,在我们公司旁边的真美味餐厅,上次你们来也去吃过,挺好吃的吧,爸爸吃的爆炒鳝鱼,吃了两大碗饭呢,嘿嘿,我现在也吃的这个,还有金针菇炖鸡汤,营养着呢。”她说了一大堆谎话,为了配合描述中金针菇炖鸡汤的真实存在,还大口喝了一嘴豆浆。 第4节 她听到有人在窃笑,睁眼说瞎话的人,真有这么可笑?暖暖却笑不起来。 “嗯,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营养,饮食上可马虎不得,一周至少要炖五次汤,晚上别嫌麻烦,要自己弄饭吃,妈妈上次给你买的预约炖汤煲很实用吧,你上班前把食材放在锅里,定好时,晚上就能喝到香喷喷的汤,暖暖啊,要多喝鸡汤,放些大枣,枸杞,滋阴补肾,对女人好着呢。”妈妈一打开话闸子就收不住,她能一直叮咛,叮咛,从吃说到穿,连好多少温度穿多少衣服都会叮嘱到,在她心目中,暖暖仍然像没长大的孩子,还需要她从头到脚的照顾。 可是,暖暖早就长大了,她有自己的主意和判断,但妈妈还是妈妈,对唯一的女儿放心不下。 “知道啦,妈,我吃完了,要回公司了,长途电话挺贵,改天我再打给你啊!”暖暖的泪水已经噙满眼眶,很奇怪,平时总嫌妈妈啰嗦,经常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找个借口挂了,有时甚至把电话移离耳朵半米远,她说再听下去,耳朵非得长茧。 可是今天挂断妈妈的电话,却不是嫌她啰嗦,因为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最温柔的拥抱,让她的演戏几乎不能继续,她想抱着妈妈哭,告诉她,妈,我错了,当初我不听你们的话,现在自食其果了。 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可是此时的暖暖,没脸回到这个港湾去疗伤。 当时她离家说过一句话,我不会后悔,永远都不。 可是,现在,她后悔了,后悔自己瞎了眼,死心踏地爱上一个为了三十天的心动就能扔掉他们999天感情的男人,她觉得自己的全部感情,都被方华践踏在地,并且还用脚狠狠地踢开,什么分手也是朋友,都他妈的是鬼话,叶暖暖死不会和抛弃她的男人再做朋友,让他和那个女人见鬼去吧。 因为他们,夺取了她的感情,还让她丢掉工作。 因为恨,暖暖的泪水像冰一样,凝结在眼眶,硌痛了她的眼,还有心。 碗里的面条一根不剩,豆浆也已见底,她要化悲痛为饭量,有力气了,才能成为擎天柱,打趴下,还能站起来。 叶暖暖从小吃店出来,又没了目标。 失业人员心里是慌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危机像紧箍咒一样箍着她的神经,虽说这两年存了两万多块钱,但在“蒜你狠”,“豆你玩”,“姜你军”为代表的物价高涨的今天,搞不好哪天就要变“没饭吃”了。 《苏城人才报》密密麻麻的招聘信息,她粗略看了一下,还真没找着适合自己的,招一鞋模还要脸蛋漂亮,那脚跟脸扯得上关系吗?技术类人才的需求挺旺盛,就连一技工都底薪三千,嗬,当年削尖脑袋上什么一本啊,直接读个三本或者技校得了,出来还成香饽饽了,自己好歹上了一本,读个工商管理系,毕业求职倒不如技工来得容易。 叶暖暖四年大学算是白读了,毕业找不到对口的工作,进了广告公司还只能做行政,做了也就罢了,最后还落到现在这下场。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刘欢这歌够悲壮的,好,大不了从头再来。 暖暖把这首歌设为手机铃声,以此鼓励自己。 没人给她打电话,她就自个给自个播放这首歌,“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她听得出了神,竟忘记手机震动,是有电话进来。 “叶暖暖,你搞什么啊,这么久都不接电话。”警察叶桐风火火地像在问罪。 “叶桐,不要对我用这种口气,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暖暖撅着嘴,他从来都是这种急性,不知道对女孩说话需要温柔一些吗?他的字典里有没有怜香惜玉这这个词语? 这个在她手机通讯录里名为“警察”的叶桐和她认识二十多年了,从来没见他对自己温柔过。 暖暖喜欢儒雅的男人,戴眼镜,文质彬彬的,方华就是那种类型,她的初恋,毕竟是走眼了,但她的择偶标准却依然没变。 叶桐属于那硬朗型的男人,浓眉大眼,身材挺拔,长得挺帅,但不是叶暖暖的那盘菜。她知道,叶桐是喜欢她的。 第5节 暖暖出生就认识他了,算得上青梅竹马,他们的父母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又是邻居,又机缘巧合地都姓叶,所以两家关系非常好。叶桐比她大两岁,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他们都同校,叶桐比她高两届,高中毕业他去了北京读警官大学,那时他18岁,从那年开始,他们才算真正分开。 叶暖暖经常开玩笑说,他们都是叶家村出来的,搞不好翻翻族谱还能扯上半拉子关系。叶桐总说,别,咱两家八竿子都打不着,我老家在辽宁,你老家在重庆,一北一南,怎么凑也凑不到一块。 叶暖暖像非要跟他们家攀上关系一样,说,听说过下江人吗?北方人南迁,这不就合上了吗? 叶桐大笑,那是抗战时候的事了,最远也不过到我们曾爷爷一辈,咱两家真要有关系,我爷爷和你爷爷应该认识吧?可事实上,他们压根就不认识啊? “那当初不是兵荒马乱吗,比如,咱们曾爷爷是两兄弟,结果下江的时候走散了,那时也没个手机什么的,几十年没音讯也很正常哦!” “你就编故事吧,我倒是奇怪了,你就那么想跟我是亲戚?” “你就那么不想咱们俩是亲戚?” 叶桐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要是他们真有血缘关系多好!因为在暖暖内心,是想把叶桐当哥哥的。小时候没人敢欺负她,因为叶桐像个小牛犊子一样护着她,虽然他从来不给她说好听的话,但她知道他是真的爱护自己的。 叶桐小时候把她当妹妹,长大后,他不想把她当妹妹了,可是她上大学后,喜欢上了别人,还不顾一切地跟着那个男人留在苏城,叶桐很难过,但既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也无可奈何。 他是半年前从北京调到苏城的。当别人都挤破脑袋往北京涌的时候,他选择了调苏城, 他只想离心中那份眷念近一些,即使无缘,也能看着她幸福。 其实这个刚性的男人心底深处的柔软,叶暖暖从来没有看到,或许是太熟悉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 他们之间交流的方式,往往不自觉地选择了一种带着强硬的随性,或许也跟他的性格和职业有关吧。 叶暖暖失恋加失业,心中郁积的苦闷是想找人倾述的,那天晚上她给叶桐打电话,他不在苏城,去了上海办案,一连几天,昨晚才给她发了个短信,说回来了,那时,叶暖暖倒在床上发呆,全身瘫软如泥,一句话也不想说。 叶桐主动打电话过来,如果不是开场白让她不高兴,她接到他的电话,肯定会鼻子酸酸的,在这个城市,除了叶桐,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关心她的,这一点,她很清楚。 “暖暖,晚上一起吃饭。”叶桐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好像他根本无需经得叶暖暖同意,跟他吃饭就成了天经地义的事。 若是平日,暖暖非得给他回一句,“哎哟,哥,你预定晚了,我和方华已经约好了。” 叶桐就会说,给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哥,我才不是你哥呢。 暖暖会哈哈大笑,遵命,哥! 弄得叶桐十分无语。 可是今天,暖暖似乎一直都在期待这个电话,暖暖,晚上一起吃饭!就像亲人最近的呼唤,温暖程度不亚于网络流行语,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她想起小时候,她也曾叫过,叶桐,你妈喊你回家吃饭。那时,叶桐还花着脸,书包搭在屁股下一颠一颠地,跟一群男孩子在大树底下玩弹珠。 “哥,我想吃大餐。”她说得很低,眼圈有些红,像是对大哥撒娇的妹妹,也只有对叶桐,她才能这样要求。 叶桐不知道她此时的心情,像被云层压低的空气,压抑,沮丧。 但他也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没有像往常一样说,别叫我哥。而是点点头,好,请你吃大餐。 叶桐放下电话,这丫头今天是怎么啦? 第6节 青禄回转寿司,就是她说的大餐。 38元一位的自助餐,指定寿司无限量的吃,叶暖暖就是冲着那个去的。她自个舍不得来吃,叶桐请客,当然就不客气了,她可以对所有人都保持客气,唯独对叶桐,她当哥一样的男人,她没想过要客气。 约好6点半在伊华百货负一楼的青禄回转寿司店碰头。 暖暖无业,自然是早早就到了。6点钟就到达伊华百货了,一副张灯结彩的样子,原来是五周年店庆,店门口巨幅广告上一个美女拎着n个伊华百货的购物袋,心满意足地露出甜蜜的笑容,左边的广告词是,伊华五周年,盛世巨献,全场服饰满200元省100元,go,go,go! 连着三个go,多有激情的广告词,又有多少shopping一族在季末狂购了,如果自己有钱,肯定也被煸动进去了。 女人的衣橱永远少一件衣服,女人也永远会为了这缺少的一件衣服不知疲倦地逛商场,直到买到为止,可是到了下一季,又发现,还少了一件,于是,又开始寻找,周而复始,所以百货公司永远都那么生意兴隆。 叶暖暖不是女人吗?她的衣橱就没有缺少的一件衣服吗?有,但很多时候,她把注意力过多地集在在方华身上,为他思考他缺少的衣服,而忽略了自己,方华的很多衣服,都是暖暖省吃俭用为他买的,他还郑重地向暖暖提出,以后少买打折的,都是些过季的,样式也过时了,哪里穿得出来嘛。 可是他知道,不打折的,有多贵吗? 暖暖就算不吃不喝也买不了几件。 可就算这样,还是留不住方华的心,他的良心被狗吃了,程若兰曾经说过,不要对男人太好,你对他太好了,他就把你当空气了。 金玉良言哪,可惜当暖暖真正明白时,晚矣。 暖暖看着大袋小袋拎着shopping成果的女人,感叹道,为自己打算的女人,才是最明智的。 她的衣服,按方华的理论,早已过时了。外套是前年流行的款式,打3折时买的,女人服饰更新换代之快,像她这种慢反应的人,根本就合不上节拍。 她也没这么多钱,去赶那个节拍。 可是今天站在时尚购物前沿的伊华百货,她还是明显感觉到自己out了,仿佛那些潮女孩抛向她的目光里,有嘲笑,还有不屑,她想起了方华牵手的那个女人,魔鬼般的身材和时尚的穿着,硬生生地把她划到丑小鸭一类,白天鹅和丑小鸭,方华不傻,他选择她,也自在情理之中了。 暖暖有些悲哀,这世道,原来都是看人下菜的啊。 她是一盘凉了的炒青菜,方华要的,原来是热腾腾的燕窝呢,营养丰富。 “行行好,行行好!”暖暖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年老的瞎眼老妇人柱着拐杖站在伊华百华前的广场乞讨,单薄的身子在秋风中像瑟瑟发抖的枯叶。 老妇人头发花白,像一堆零乱的杂草,只穿了一件破了洞,看不出原来成色的毛衣,裤子有些短,袜子又不够长,裤腿和袜子之间就露出了皮肤,在秋意渐凉的傍晚,让人看着都觉得冷。 社会主义好,不是要人人都有饭吃吗?这是她今天看到的第二起乞讨了。 第7节 一身破烂的老妇人伸着一个同样破旧的搪瓷碗,站在繁华时尚的伊华广场,显得格格不入。 身着保安服的两个人向她走过去,可能是要消除这个与广场不和谐的元素,暖暖也不自觉地走过去,在老妇人被劝离之前,她能尽一点微薄的心意也好,虽然她现在都处境艰难。 “老太婆,赶紧走,赶紧走。” 暖暖想错了,他们并不是用劝离的方式,而是直接粗暴地对老妇人下着命令。 原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给予弱者同情。 老妇人仿佛没听见,仍然机械而单调地说着“行行好,行行好!”,像从一台老式录音机里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重复了很多次而变调。 “瞎婆子,听见没有,快走。”其中一个高子较高的保安因为老妇人的不理睬显得非常不高兴。 可她仍然没有反应。 高个子保安像是来了气,夺下她手里的瓷碗往地下一扔,几张皱巴巴的一元,五元的纸币和几个硬币散落一地。 老妇人突然被惊吓了一般,身子抖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弯下腰,哆嗦着手在地下乱摸,捡拾被打落的钱币。 一枚5角的硬币滚落到暖暖脚下。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冲着高个保安嚷道,欺负一个瞎眼老太,你算什么男人? 此时有行人围观过来,东一句西一句地指责那个保安太过份了。 高个保安胀红了脸,冲叶暖暖骂了一句,“死女人,要你管。” 叶暖暖第一次被人这样骂,像蛊虫噬骨,她的字典里似乎没有贮存骂人的词汇,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应。 “你骂谁?”一个响亮的声音传过来,暖暖抬头,真是救命,一身便衣的叶桐来了。 “又来一个管闲事的,我就骂她了,怎么样?”高个保安一副跋扈的样子。 “你,还有你,跟我过来。”叶桐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从兜里掏出警官证,在两个保安面前晃了一下。 那个高个保安在真佛面前顿时泄下气,不敢再说话了。 暖暖看到叶桐亮警官证时的神情,嗬,真是帅呆了,以前怎么没觉得呢? 叶桐把那两个保安叫到一边,做了一番教育,然后让他们向老妇人道歉,向暖暖道歉。 当那个刚才还不可一势的高个保安耷拉着脑袋给暖暖道歉时,她瞥了叶桐一眼,他一脸严肃,原来警察执行公务时,是这样子啊。 她突然想笑。 “叶暖暖,你跟我对嘴不是很厉害的嘛,怎么被别人一骂,就不知所措了?”处理完这事后,叶桐小声问她。 “哥,你能跟他们比吗?你是有素质有教养的警察,你能说得出那种话吗?真是的,还拿这话碜我。” “别”, “叫我哥。”叶桐话还没说话,暖暖就给他接过去,然后自个笑起来。 叶桐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反应倒挺快。 第8节 青禄回转寿司店,因为不是周末,所以用餐的人并不算太多。 暖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吃寿司的。是有一次看了日剧吧,就被精致的寿司吸引,为了找一家物美价廉的寿司店,她几乎跑遍了整个苏城,终于找到这家特推每周三自助餐打特价38元的餐厅,今天正好是周三。 第一次吃的时候芥末蘸多了,呛得眼泪花花直往外冒,一连打了n个喷嚏,口水溅了方华一脸,哦,是的,第一次到这里吃寿司,是方华的生日. 她偏偏选择这里让叶桐请她吃大餐。 事实上说出这个店名时,她没有想到方华,只是,突然很想吃寿司,想被芥末辣得七窍畅通,因为她心里,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塞住了,闷得她几欲窒息。 即便是在说笑的时候,叶桐也敏锐地觉察出她的眼神里的阴翳,就像彩霞满天时,隐藏在深处的一朵乌云。 他是警察,善于捕捉别人脸部表情的细微变化,这是警察这份职业所要求具备的基本素质,更何况,对方是他最熟悉的叶暖暖,所以即便她想掩饰,也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叶暖暖坐在旋转食台边上,把挤成花状的芥末用筷子搅开,与酱油拌和,从旋转台上取下一碟鱼子寿司,放在调成糊状的芥末里360度浸了一遍,沾上满满的芥茉,叶桐皱着眉,这丫头,吃这么多芥茉能行吗? 她把蘸满芥茉的鱼子寿司放进嘴里,满满地包了一嘴,芥茉在时嘴的一刹那,就已经产生了激烈的刺激,她鼓着腮帮子,眼泪被辣得直往外涌,鼻腔里有一股气流也同时在往外冒,叶暖暖要的就是这样的刺激。 暖暖在叶桐面前,从来没想过要注意什么所谓的形象,就像小时候,花着一张脸,也是跟着他一前一后地去上学,叶暖暖漂不漂亮,好不好看,都是他妹妹,叶叔和秋姨(叶桐的母亲)不也说吗,要照顾好妹妹,不要让她受欺负。 秋姨和暖暖妈好得就像俩亲姐妹,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给对方送一碗去,过年两家也是并成一家在过,一起看春晚,一起看烟火,一起听新年的钟声,他们两家打过亲家,也是非常希望能成为真正的亲家,暖暖嫁给叶桐,一切就万事大吉了,也遂了他们的心愿,可偏偏这暖暖爱上了方华,还不顾一切地要跟他到苏城去工作,秋姨失望地说,小桐和暖暖有缘无份哪。 她多希望暖暖能做她的儿媳妇,可是叶桐不争气,没拉住暖暖的心。 父母的这些心思,叶暖暖和叶桐都是知道的。 可是,爱情,是勉强不来的,叶暖暖只要站在叶桐跟前,就只能把他当哥,他们之间太熟悉了,熟悉得爱情近不了边,黏合他们的,只能是亲情一般的兄妹感情。 所以,叶暖暖只有在叶桐面前,才能还原最真实的自己。 “哥,我想喝酒。”两盘寿司下肚,叶暖暖对叶桐说。 “姑娘家的,喝什么酒啊。”叶桐直摇头。 “姑娘家怎么啦?瞧不起人啊,叶桐,咱们比比,看谁的酒量好,哼,女人天生就自带三分酒量,信不信?咱们今天就来比一比。”叶暖暖偏着头,一副要和他较真的样子。 “暖暖,我不跟你比,好男不跟女斗。” “不行,不行,今天我偏要跟你喝酒,你要不答应,我们就绝交!”叶暖暖使起性子来。 “嗬,吓唬我啊,绝交就绝交,绝交也不让你喝。” “哥,我真的想喝,求求你,让我喝点!”叶暖暖突然软下来,让叶桐措手不及,他看到她眼里隐隐的泪花,丫头是受了什么委屈,叶暖暖和他硬顶的时候,他从不会让步,但她使出小女儿的柔软,他招架不住。 “那,少喝一点吧。”他也软了下来。 叶暖暖咬着嘴唇笑了,竟比哭还难看。 第9节 服务员送来一瓶日本清酒,叶暖暖没喝过清酒,入口只是感觉一股淡淡的酒味,她皱着眉头,这是酒吗?我不要这个,给我来一瓶二锅头。 叶桐拉拉她的袖子,“小姐,这是日本寿司店,哪来什么二锅头,将就着喝吧,别出洋相了。” 叶暖暖瞪了他一眼,“这根本就是加了一点酒的白开水嘛,不过瘾,不过瘾。” 叶桐尝了一口,是挺淡,正好,她这丫头喝什么酒啊,就这个正合适,度数不高,也满足了她想喝酒的愿望。 既然淡得像水,叶暖暖就真把它当水喝了,奇怪的是,越喝到后头,酒劲似乎也在慢慢扩散,她的脸也变烫了,原来这酒,是后劲十足啊。 当叶桐想阻止时,一大瓶清酒,她已经喝了三分之二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暖暖心里的苦闷也似乎在扩散,眼神也变得迷蒙,她似乎看到了方华,就在靠窗的位置,那次,他们就坐在那里,她把一个蘸了芥茉的寿司喂进方华嘴里,方华让她张嘴,她乖乖地张大嘴巴,方华喂了一只日式水饺给她,韭菜陷,带点甜味,真好吃,这一切,仿佛昨日。 方华走了,不要她了。 暖暖在酒精的刺激下抽泣起来,叶桐被她这突然的多云转阵雨给弄得猝不及防。 “暖暖,咋啦?”叶桐低声问她。 周围有客人向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不知情的还以为恋人闹别扭,男的把女人弄哭了。 “方华,不要我了。”叶暖暖一提到这个字眼,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哭起来。 叶桐征住了,原来,她所有的阴郁都是为了这个。 他们分手了,这不是自己希望的吗?可是方华那个混蛋,抛弃了暖暖,却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他从来都不是站在别人身后幸灾乐祸的人,如果方华能给暖暖幸福,他也认了,他放弃结果却是让暖暖受伤,他握紧拳头,如果方华在他面前,他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分了就分了呗,我倒觉得像方华这种男人,早分早好。”看到暖暖哭得伤心,明明心里很痛,说出来的话却不痛不痒。 “你是不是盼着我分手啊?”暖暖扬起头,用手背抹了抹泪水,他这话怎么如此不中听啊,她要的是安慰,而不是风凉风。 叶桐本来说的是实话,却被她一顿抢白,有些不悦。 “你说对了,我就是盼着你分手,方华有什么好?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不好,眼神轻眺,说话轻浮,横看竖看都不是一个稳重的男人,他配不上你,我倒是奇了怪,你叶暖暖不笨啊,像这种男人你会看不清楚?现在好了,被人甩了,闷着头在这里喝什么酒,犯得着吗?” 叶暖暖正伤心呢,听他一席话,心里的气温直降到零下,她咬着嘴唇,眸子隐隐寒光射向叶桐,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安慰人,自己今天找他来倾述,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错误。 “我走了,跟你说话,还不如我关家里闭门思过。”她站起身,伤心未去,恼怒又来,真烦。 “再吃点吧,光喝酒没吃啥东西啊。” “你自己吃吧,我吃饱了。”叶暖暖气呼呼地说。 “这丫头,有什么好气的?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拿得起放得下,要有这种气度才行嘛。”叶桐掏出钱包,招呼服务员结帐。 “您是宰相,您能撑船,我一小女子,没这肚量,算了,不跟你说了,也不耽误我们人民警察宝贵的时间了,88!”叶暖暖说完就朝餐厅门外走去。 “等等,你着什么急呀。”叶桐想拉她,却被她甩开。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喝了这么多酒,愁也没被酒精浇灭,所以急急地跟了过去,后面服务员还举着零钱叫,“先生,还没找你钱呢。” “暖暖,别走这么快嘛。”他快步赶上叶暖暖。 “你别管我,反正也没人关心我,我自个回家疗伤去。”叶暖暖头也不回地说。 “谁说没人关心你,我不正想关心你,你不领情嘛。” “有你这么关心的吗?你知道关心需要怎么表达吗?你整个就是嫌我不够痛,还往伤口上撒盐。” “我哪有撒盐了?不过是在摆事实,方华那种人,就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你再难过,他会掉一块肉?你何必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呢?” “你根本就不懂,你知道被人抛弃是什么滋味吗?就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在一点一点剜我的心,鲜血淋漓的,生不如死,你不会明白的。”叶暖暖流着泪说。 叶桐一震,这种滋味他会不明白?当初叶暖暖爱上方华,在他面前甜蜜地秀着他们的恩爱,他的心不也是这样的痛吗? 叶暖暖用手捂着头,酒精的劲越来越烈,似有什么东西在她脑袋里澎胀,撑得她头痛欲裂。 “暖暖,走,我送你回去。”叶桐拉起她的胳膊,想带她离开这里。 “我不跟你走。”暖暖咬着牙,想掰开他的手,可是,再大的劲都是徒劳的,叶桐的手像钳子一样紧紧箍着她的胳膊,让她无法动弹。 叶桐也不跟她废话,直接连拽带拉地把她塞进电梯,暖暖用力挣扎,但都挣不掉,慢慢地,她没力气了,身体也因酒精的作用而变得很轻,就像空中飘浮的云。 商场的行人望着这对拉拉扯扯的男女,看起来像小两口闹了矛盾,但谁也没想要去管别人的闲事。 叶桐很是尴尬。 第10节 叶桐把她拉到停车场,打开后排座车门,把她塞进警车里,她还试图反抗,他把车门反锁了,启动车子,叶暖暖在后面锤着他的背,哭嚷着,我不坐你的车,让我下去,让我下去。 叶桐不理会她,也不作声,只是熟练地把着方向盘,朝她的出租房开去。 “叶桐,你不是我哥,我哥不会这么对我,唔唔唔”叶暖暖没力了,筋疲力尽地斜靠在椅背上。 “我从来就不是你哥。”叶桐嘟喃道。 “男朋友没了,工作也没了,现在连哥也没了,我真是太失败了”叶暖暖干脆放声大哭起来,刚才在公众场合一直压抑着,现在终于可以畅快地大哭一场。 “暖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连工作也没啦?”今天叶暖暖已经让他两度吃惊了。 “我失业了,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双失人员,警察同志,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吗,我现在遇到天大的困难,我们的人民警察还忍心雪上加霜,没有一点同情心,简直太不人道了。”叶暖暖把所能想到的怨气十足词全用上去了。 “大小姐,stop,你再说下去我就十恶不赦了。”叶桐腾出一只手来做投降状,另一只手稳稳地把住方向盘,过两个立交,再穿过广成路,就到她家了。 “我偏不stop,我现在没爱情,没工作,还不准我发发牢骚?不让我说,你想把我憋死?纸巾,给我纸巾。”她眼泪鼻涕倶下,包里没纸了,在车里四下瞅瞅,没看到纸巾盒,警车上面不准备这些东西吗? 叶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她,“没纸巾,用这个吧。” 这年代,谁还用这个? 叶暖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接过手帕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眼泪都来不及擦。 那是一张黑白条纹的手帕,发出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很干净,叶暖暖倒不好意思把眼泪鼻涕擦在上面了。 “叶桐,这谁送的啊?”叶暖暖好奇心顿起,竟忘了自己还生着气。 “没谁送。”叶桐回答得很干脆。 “切,骗人。”叶暖暖带着鼻音哼了一句。 “暖暖,给我说说,工作咋整掉的啊?”叶桐撇开这个话题,把话头又转向叶暖暖。 “我不想说了,烦。”她刚刚冒出头的好奇因为这个问题又像泡泡一样飞起了,心情瞬间又变得沉重起来。 “好,我不问了,不过,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也别烦了,什么双失人员,你叶暖暖有手有脚,赶明找个更好的工作,现在怨天尤人也没有意义,保持好的心态,上帝不会嫌弃努力活着的人,记住,这是真理。” 叶桐总算说了中她意的话了。 如果我努力活着,上帝一定不会嫌弃我吧。叶暖暖知道那句话的原话是这样的,角田光代《第七日的蝉》她也看过。 “我从来没有放弃努力活着,只是有些事情像突来的雷电,把我的希望和幻想击得粉碎,那些尘末一般的悲伤压在我的头上,我很努力地想要撇开,但它们紧紧吸附着我,我才会如此难受。” 哥,你能懂吗? 叶暖暖安静下来,车子里的空气也静默下来,只有窗外的景色掠过,像水纹一般,一闪而过。 她累了,昨晚一整夜的失眠,酒精在她安静后开始催眠。 叶桐转过脸,眼里全是怜惜,她像一只小猫,俯在后椅上,似乎眼角,还有晶莹的泪珠。 方华那小子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伤心吗? 叶桐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叶桐觉得有些闷,摇下车窗,秋天的傍晚带着袭人的寒意,冷风嗖嗖从衣领灌进脖子,他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提提风衣领子,把领口拢了一下。 叶暖暖睡着了,一只手枕在脸上,胸口均匀起伏,长长的睫毛自然微卷,扫出眼底一抹阴影,嘴润有些干燥,偶尔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舔。 叶桐忽然想起小时候吃冰棍的情形,因为只有够买一根冰棍的钱,他和叶暖暖就买一根,然后一人舔一口,暖暖用小巧柔软的舌头舔冰棍的样子很可爱,他总是舔到还剩一半的时候,说不想吃了,叶暖暖就会很开心地把剩下的冰棍吃完,不是用舔,而是直接用咬,冰渣在她嘴里嚼得咯嘣咯嘣响,听得他牙齿直打噤,那句广告怎么说来着,冷热酸甜,想吃就吃。 他们家一定是用的冷酸灵牙膏。回家他就让他妈也买冷酸灵牙膏,他就能和叶暖暖一样,冷热酸甜,想吃就吃了。 叶桐把车子开得很慢,过隔离带时也小心翼翼,他不想惊扰叶暖暖的梦,这丫头经历了这些打击,怕是没睡好觉,难得睡着了,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才能迎接明天的阳光。 暖暖应该生活得更阳光一些,就像她笑起来时浅浅的酒窝,里面盛满青春的活力,暖暖是美丽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暖暖,没有哪个女孩,能让他心动。 叶桐也是一表人材,在警官大学时也不乏主动追求他的女孩,但他从来没动过心,有些人执着地守候一段感情时,就会忽视身边的风景,哪怕是最怡人的景色,他也不会在意,叶桐就是这样的男人。 叶暖暖向他宣布恋爱时,他把自己灌醉了,醉得一塌糊涂,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流泪了,因为那时,他用酒精麻醉了所有的感情,包括眼泪。 清醒以后,他只知道,心很痛,就像一直以来放着的一只美丽风筝,突然断线,风筝飞走了,他只拿着线头。 叶暖暖那时笑得多开心,她在他面前流露出从来没有过的甜蜜,从那时起,她不再是女孩,不是他心里那个小小的女孩,和他舔一根冰棍的暖暖,她长大了,恋爱了,她有自己爱的男人了,她长成了真正的女人。 而她爱的男人,却不是自己。 叶桐不知道是怎样调整过来的,当他能面对叶暖暖时,他努力地提醒自己,只要她幸福就好,幸福就好。 如果她幸福,他就当叶暖暖的哥。 可是,她失恋了,她的幸福也像飞筝一样飞走了,线头,拽在方华手里,他可能不屑一顾地丢弃了。 不,他要抓住那只本该属于他的风筝,他留在手里的线,已经放了很多年,他记不清是多少天,只是觉得,已经很久,很久了。 第11节 穿过广成路,有一条小巷,路很窄,刚好够一辆车通过,如果有来车,就容易堵塞了,以前叶桐来找她时,不会把车开进去,就停在巷子外面的露天停车场,可是今天暖暖睡着了,他不忍心叫醒她,哪怕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那是一幢十层高的老式建筑,没有阳台。窗户外伸出的晾衣杆没有章法地横七竖八支着,杆上的衣物像黑夜中鬼魅的身影在风中飘荡,空调外机像童话里的小矮人蹲在墙体上,整幢楼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在黑夜在闪着昏暗的光芒。 叶暖暖住在三楼。 这是叶暖暖千挑万选的地,两大优势,离公司近,租金便宜,一居室,30平米,没厅,没空调,一个月700块钱。 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这个价格很有诱惑力,并且也很紧俏,不按时缴租者,搬无赦。 叶暖暖最初租房的时候,本来想租另一处比这便宜200块钱的房,但那里位置较偏,她算了一笔帐,那个地方公交车8点就收班,如果晚了就只有打出租车回家,这样下来交通成本就上去了,这里虽然贵200元,一是能节省车费,二来也可以省省精力,多坐二十分钟的车,也是很费神的。 当时方华也是极力建议她租这房,热恋中的女人听话得很,于是便租了这700块钱的房。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叶暖暖背地里叫她包租婆,这幢楼至少有4套房是她的产业,据说是她发了财的儿子给她置办的养老保险,4套房的租金,足够她退休后的生活了。 房东住在离这不远的安华小区,她说那是高档小区,叶暖暖窃笑,那个算高档小区的话,这幢灰头土脑楼就算得上中档住宅了。 安华小区顶多也就比这里多了些绿化,有物业公司搞卫生,可不见那物业有多糟,才三年的房子,愣被他们“摧残”得像十年房龄的老宅,还高档小区呢,知不知道高档小区的定义? 叶暖暖只能背地里蹊落一下她,当着面还是毕姨,毕姨的叫得亲热。 她只知道她姓毕,至于名甚,不重要,知道了对她来说也毫无意义。 毕姨是个中学退休老师,老伴已经过逝了,儿子媳妇在上海工作,想接她过去,她不愿意,有时候人老了就舍不得离开根,叶落还归根呢,她就守在苏城过她的下半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管理她的那些房客,叶暖暖也是其中之一。 她租房也挑人,只租给单身女孩,并且要爱干净,爱整洁,以免把她的房子弄脏了。 叶暖暖觉得她有洁癖。 毕姨说了,租金她定得不高,不爱整洁,不爱护环境的人,出多少钱她都不租。 叶暖暖租房那天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毕姨爽快地把房租给她了,因为在她看来,穿白裙子的女孩是爱干净的。 为了保持毕姨心中的良好形象,暖暖努力地做清洁,收拾屋子,以防她突然袭击,以收房租的名义,检查清洁。 叶桐来过,戏笑,暖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收拾了? 他熟悉的暖暖,并不是这样的女孩。 那次,正好毕姨也在,她问暖暖,这是你男朋友? 暖暖大笑,不是,他是我哥。 毕姨对叶桐特别热情,因为他穿着警服。她对警察有种特别的感情,因为她过逝的老伴也是警察,说起来很伤心,临到要退休了,在一次抢险救灾中因公牺牲了,得了一烈士称号。毕姨毕生的荣耀,建立在失去老伴的痛苦中。 叶暖暖有一个当警察的哥,她对这女孩子就特别关照了,检查卫生的频率减少,见到暖暖,也是笑容可鞠。 后来跟暖暖聊天中,知道叶桐不是她亲哥,她当场就叫起来,不是亲哥真好,瞧那多精神,对暖暖多上心,嫁给他肯定能幸福。 暖暖呵呵笑道,我有男朋友了,再说,他就是我哥,从小到大,我都当他是哥,我们之间是兄妹那种感情。 毕姨为此还遗憾了好久,那,跟老伴一样的警察,多好,暖暖这丫头跟他多般配呀。 第12节 叶桐把车停稳,熄火,抬手腕看表,8点正。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同事柯一明打来的,他轻轻拉开车门,下车,再关上,回头望了一眼,她仍在熟睡。 “喂,老柯,什么事?”警察一贯的干练。 “叶桐,有任务,马上赶到南阳路98号,我们一直盯的那个犯罪嫌疑人出现了。” “好,我马上赶过去。”叶桐挂断电话,车后的叶暖暖让她犯了难,要出任务了,得把她叫醒了。 “嗨,暖暖,醒醒。”他打开后车门。 叶暖暖迷糊地睁开眼睛,“天亮了?” “没有,离天亮还早着呢,快起来吧。” 叶暖暖懒懒地挪了挪身子,又倒下去,“我还想睡会。” “暖暖,起来啊,我马上要出警,你自己上去,我必须走了。”叶桐虽然不忍心,但公务在身,耽搁不得。 叶暖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睛有些睁不开,不知是肿胀还是睡意迷糊。 “我知道了,你是赶我下车,好,好,我起来了,不耽误大警察的正事。”叶暖暖又是一个哈欠,终于立起身子。 叶桐苦笑。 她下车后,明显头重脚轻,一个趔跄,叶桐赶紧把她扶住。 “能行不?”他不无担心地看着她。 “我有什么不能行,虽然失恋了,失业了,路还是会走的,唉哟,你别唠叨了,赶紧走吧。”叶暖暖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上楼,回家好好睡一觉,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叶桐用手做了个电话的手势。 “不打也没关系。”叶暖暖喃喃道。 “丫头。”叶桐哭笑不得,不打也没关系?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担心她吗? 时间紧迫,他没有时间目送叶暖暖上楼,开车离开的时候,只能回头再望一眼她,那个瘦弱纤细的背影在黑夜中显得有些孤独。 第13节 叶暖暖不知睡了多久,她也记不清昨天晚上回家做过些什么,只是发觉自己衣服裤子都没换,就直接塞进被窝里了。 醒来时,秋日的一抹阳光已经撒进屋子,点点碎金像无数个精灵在闪动,墙上,被子上,还有暖暖的脸上。 今天是个好天气。 暖暖伸展四肢,直腰屈臂,标准的瑜珈动作,又踢了一下腿,然后大叫了一声,叶暖暖,加油! 手机静悄悄地躺在包里,没有丝毫动静,切,叶桐不是说要给她打电话吗?咦,他到底说过给她打电话没有,她似乎忘记了。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黑屏,一摁,没电了。 这手机是移动搞活动时她去整的一部,一元买机,只需承诺话费,每个月只要打满58元就可以了,暖暖一算帐,划算,这手机单买也得1000多元,她毫不犹豫地办了这种套餐。 免费手机没啥大毛病,就是待机时间短,每天必须充电,否则就罢工。 这不,昨天早上充的电,24小时,准时没电。 叶暖暖的充电器插头放在最顺手的地方,随时待命。 刚插上充电器,手机短信就接踵而来,因为没电没及时接收的短信几个叮咚后显示,一共三个。 第一个,叶桐发来的,叶暖暖,起床没有? 第二个,还是叶桐,叶暖暖,你搞什么啊,电话关机,短信不回? 第三个,依然是叶桐,叶暖暖,你再不回电,我就杀过来了哈。 暖暖刚看完这条,手机就像着魔似地响起来,叶桐,肯定是他。 “喂,暖暖,你在干嘛,我好想你哟!”原来是程若兰。 “刚起床,无聊中。”暖暖答。 “唉哟,羡慕死人了,我现在眼睛都睁不开,好像再倒回床上睡回笼觉去。”程若兰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切,咱颠过个试试,你失业,我上班,看你羡慕我不?”暖暖不满地哼哼。 “失业有什么大不了?我看你在那丁主任那女人手下,一朵娇嫩的花生生要被她摧残成老黄花,这样倒好,咱另找出路,至少还能多光鲜几年。” “说得对,为了不被辣手摧花,砸掉这饭碗是正确的选择。”叶暖暖也阿q起来。 那边的程若兰咯咯笑起来。 她们俩聊得正起劲,突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好像冰雹落地的声音,真是要命,叶暖暖尖着嗓子喊,“谁啊?” “叶暖暖,开门。”浑厚的男人声音,叶暖暖再熟悉不过,是叶桐。 “等会。”她冲门外喊道,又对电话那头的程若兰说,亲家的,先挂了,我哥来了。 说完摁断电话,趿起她那双可爱的小熊拖鞋去开门。 “我说你不能温柔些吗?大清早的要吓死人啊。”叶暖暖蓬着一头乱发,叉腰站在门口,眼睛有些肿,音量丝毫不减。 第14节 “还大清早呢,你家里没时间吗,现在都10点57分了,老大。”叶桐把挡在门口的她推开,径直进了屋。 “喂,喂,这是女同志的闺房,是随便进的吗?”叶暖暖嚷道。 “警察例行检查,闲杂人等退后。”叶桐拿起张纸片在她面前晃了晃。 “切,我告你非法私闯民宅。”叶暖暖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纸片,一张什么什么餐厅的订餐电话。 “叶暖暖,你知道妨碍公务有什么后果吗?”叶桐故意绷起脸。 “喏,铐上,把我带你们公安局免费吃喝去,正愁没地解决温饱呢。”叶暖暖就势伸出双手,请他上铐。 “你当公安局是收容所啊?去,换好衣服,带你吃早餐,不,午餐,两顿一起吃,叶暖暖可真会省钱啊。”叶桐捋开那双快伸到自己脸上的手。 “好,好,肚子正唱空城计呢。” “那走吧。” 叶暖暖换鞋,歪着头问他,“你请客?” “都到你的地盘了,当然是你请客。”叶桐一本正经地说。 “我请客啊?那算了,在家吃方便面吧。”叶暖暖把刚套上脚的鞋又脱下来。 “我说叶暖暖,你也太小气了吧?我难得来一趟,就请我吃方便面?”叶桐想笑,又憋住。 “你才小气呢,居然让一个失业人员请你吃饭,你一公务员工资也不低啊,还好意思让我请,没问题,正好有两袋方便面,我大方点,你吃一袋半,我吃半袋,吃不饱我使劲喝水,总不能亏待你这个难得来一次的客人吧。” “唉哟,算了吧,搞得吃你一袋方便面还像欠你多大个人情似的,走吧,我请客,管饱。”叶桐终于笑起来,逗这丫头挺好玩。 “切,早说嘛。”叶暖暖把刚脱下的鞋又穿上。 “请我吃什么?”她问。 “稀饭,咸菜,馒头。” “没有油水?”叶暖暖瞪大眼睛。 “你要什么油水?” “肉啊,我要吃肉。”叶暖暖撅着嘴说。 “嗬,要求挺高的嘛。”叶桐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注意一下哈,人家又不是小女孩了。”叶暖暖嘟起嘴巴。 叶桐哈哈笑起来。 叶暖暖在他心里,永远都是那个扎着小辫,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玩石头剪子布经常会输,也经常会被他刮鼻子的暖暖,那时,他说,你别叫叶暖暖了,改名叫叶输输吧,叶暖暖绷着小脸,把嘴撅得老高,你才是叶输输呢。 叶暖暖从来没有赢过他,但是从小到大,她占据了叶桐的心,如果她愿意,他当叶输输又如何? 叶桐请她吃肯德基。肉多,鸡腿,汉堡,鸡翅全是肉。吃别人要狠,叶暖暖毫不客气地点了一个全家筒外带一对鸡翅。 平日里她最多点一对鸡翅,一个汉堡,吃得意犹未尽那种,最后把手上的油都要舔干净。 叶桐不明白,垃圾食品,有这么好吃吗? 他对这些食品不感兴趣,只是看叶暖暖吃得兴致勃勃,也凑合着吃了一些,油腻腻的肉汁咬得满嘴都是,不晓得暖暖为什么喜欢吃这些东西。 第15节 只是看到她胃口大开,他也很高兴,至少有胃口吃东西,就证明那些阴霾并不足以压垮她。 “暖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吸了一口可乐,冰块放太多了,他的牙齿有些受不了,冷酸灵牙膏对他没用啊。 “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暖暖咬了一嘴汉堡,夹在里面的鸡肉真鲜嫩,一咬一口肉汁,真过瘾。 “也不用太着急,关键是把心态调整好,趁这段时间也好好调理一下,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 叶暖暖很不习惯地盯着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也会关心她了? “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啊?”叶桐瞪了她一眼。 她收回目光,看看,马上就原形毕露,话说,他这种态度才是熟悉的叶桐,换一种形象,她一下子还接受不了。 “好啊,我也想好好调节一下,那这段时间我没收入,你养我?”暖暖扬扬眉望着他。 “可以啊,你嫁给我,我就养你。”叶桐就着她的话玩笑下去。似玩笑,又似他的真心话。 “切,趁火打劫。”叶暖暖哼了一句。 “不想让我趁火打劫,就赶紧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要找一份好工作,必须有好的精气神,你现在这样子,没哪家单位敢要你。” “我这样子咋啦?缺胳膊还是少腿啦?就我这形象,多少单位排着队想聘我呢。”叶暖暖很是不满。 “你是一完整大美女,行了吗?可是现在精神萎靡不振,一看就知道有内伤。”叶桐故意用目光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我是有内伤,还不轻。”暖暖喃喃道。 “所以说嘛,给自己一些时间,好好调整一下,把状态调到最佳,然后再去找工作,就你的条件,一找一个准。” “你好像对我比我对自己还要有信心,现在工作多难找啊,每年都有大批大学生从学校出来找不到工作,从象牙塔直接跌底座去了,想当初我到苏城找工作的时候,不光是鼻子碰灰,脸都快碰青了才找到一份工作,你以为都像你,一毕业就是公务员,国家机关单位旱劳保收的,你知道就业形势有多严峻吗,站着说话不腰疼。”叶暖暖一想起又要重复找工作的一系列流程,头都大了。 “你现在也不同往昔了啊,至少有两年工作经验,现在用人单位都喜欢用有经验的人,这不就是你的优势吗?” “社会上像我这样的失业人员,一抓一大把。”叶暖暖看了报纸,一整版对就业形势的分析,越看让她越心虚。 “叶暖暖同志,我相信你,你肯定没问题的。”叶桐做了一个给她打气的手势。 “那就借警察同志的吉言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瞧瞧,吃了这么多还没力气,再多吃一只鸡腿吧。”叶桐从全家桶里找出一只鸡腿递给她。 叶暖暖接过,不客气地啃起来。 最后,那一桶还是没有吃完,叶暖暖大笑,正好,晚上不用花钱了。 叶桐皱眉,这东西一连两吃顿,你不腻啊? 穷人才不会嫌肉多,再多也不拒,叶暖暖心肝宝贝似地抱着没吃完的全家桶,叶桐无语。 他没有太多时间陪她,下午要到陵县出差。 他热爱警察这个职业,这个特殊的职业也注定他不能像其他公务员一样朝五晚五,随时都会有任务,即时是在三更半夜,一直以来,他也从来没觉得连轴转有多辛苦,但这两天,叶暖暖低迷的状态让他想抽出更多的时间去陪她,想陪她走出低谷,可偏偏他的工作性质让他不可能有大把时间陪在她身边,他有些无奈。 “暖暖,我过两天回来,你给我保证这在两天里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烦心的事都扔了,我回来后要检查,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小心我惩罚你。”他正色对她说。 “你不准干涉我的人生自由。”叶暖暖不喜欢他用这种口气给她说话,还当她是没长大的小姑娘呢。 “我不干涉你的自由,是对你的健康负责,这是你妈,我月姨交待的任务,我是在严格认真履行她交办的任务。” 暖暖妈曾经拉着叶桐的手说,桐啊,暖暖这孩子太任性了,非要跟那个方华好,劝都劝不住,月姨知道你喜欢暖暖,唉,这丫头不识好歹,没这福份,但月姨还是想请你帮个忙,暖暖一个人在苏城我不放心,你帮月姨盯着她点,有你在她身边,我才能放心哪。 叶桐郑重地接下这个任务。其实就算月姨不拜托他,他也会这么做的。 叶暖暖的嘴翘起可爱的弧形,“哥,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一定会保重身体,等待你凯旋归来,到时可别忘了,你的军功章里也有我的一半哈。” “正经点啊,这两天在家自己炖汤,做菜,少在外面吃,不卫生,也不营养。” 叶暖暖想笑,他的口吻怎么变得跟她快一样了? 他是她妈安排在她身边的大内密探。叶暖暖有一次做梦时就真这样梦着了,梦里叶桐还穿着清朝的服装呢。 “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小女子洗耳恭听。” 叶桐想想,“暂时没了,如果想到随时给你打电话。” “那你可以走了,再---见!”叶暖暖故意拖长声调,又加了着重语气,然后挥手,巴不得他快点走似的。 “丫头,嫌我烦啊?”叶桐故意挥挥拳头。 “不敢。”叶暖暖顺势缩了一下头。 “那我走了。” “哥!”她叫住他。 叶桐回过头,“啥事?” “我的事,暂时别告诉我妈。”她轻轻咬着嘴唇。 叶桐会意地点点头。其实即使叶暖暖不叮嘱,他也会这么做的,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何必让老人操心呢。 第16节 叶桐走后,叶暖暖抱着没吃完的全家桶回家,这天,真像娃娃脸,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些阳光,这时又变得阴沉起来,像要下雨的样子,叶暖暖加快了脚步,还是赶紧回家呆着,秋天的雨淋起可不爽。 出租屋很寂寞,整幢楼也很寂寞,楼里的人大多上班去了,在家里打转的除了退休老头老太,哇哇待哺,吚呀学步的孩子,少有像她这样的失业人员。 都在为生计忙活,包括叶桐,整个世界仿佛就只有她一个人闲着,无聊,沮丧。 她把自己窝在被子里,只有这里最暖和,屋子里太冷清了,冷清得特别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墙上贴着一张她的照片,放得很大,方华说这张照得特好,是大学时他们去双雁湖春游时拍的,她坐在湖边,眼睛望着远方,很安静,也很愝意的样子,只是一个侧面,方华抓拍下来的,洗出来后,他大为惊叹,说,暖暖,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的侧面特别好看,瞧瞧,多有神韵。 原来她侧面比正面好看,如果方华仅仅只是喜欢她的侧面,那900多天,他确实也看够了,看腻了。 叶暖暖从那张照片上又看到了方华的影子,她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撕下那张方华贴在墙上的画,用力地扯成几半,一咕噜扔进垃圾桶,侧面,侧面,见鬼去吧。 她咒完才发觉不对,咒的是自己啊,呸,呸,呸,该见鬼的是方华,让方华和那个女人一起见鬼去吧。 房间里除了她的呼吸,再无其它声音,这让她有些伤感。 看电视吧,不一定能吸引她,但至少能让房间变得热闹一些。 她起身按下电视开关,这台她称之为“雪花牌”的长虹电视怕是有十多年寿龄了,早到了该淘汰的时间,可房东阿姨舍不得,每次来都说,雪花是有点,但不防碍大局,瞧,电视里的范冰冰,还不是一样漂亮着呢。 那是人天生丽质,雪花再多,那也掩盖不了人家国色天香。 好在叶暖暖也不是太挑剔的人,凑合吧,总比没有强。 她拿起摇控板,从一按到六十,再从六十按回到一,就没啥节目能吸引她,后来累了,懒得选台了,就随便定了一个雪花相对较少的台,西藏台。 在播什么新闻,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闭上眼睛养神。 思绪像风一样飘来飘去,有些太模糊,有些又异常清晰,清晰的是热恋时方华的脸,模糊的是他在摩卡浓香奶茶小屋被水气氤氲后脸,两张脸就像川戏中的变脸,交替出现在她脑子里,那么快,不露痕迹,却在变幻之中暗藏玄机。方华那道玄机该隐藏了多久?她觉得有些悲哀,当方华已在寻思如何跟她分手时,她还坐在云端编织所谓的幸福。 第17节 突然,纷繁的思绪被一种天籁般的歌声打断,那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但那种仿佛不是这个喧嚣世界的音律突然就打动了她,干净,纯粹的嗓音把她带到另一个世界,她闭上眼,静静地听,方华渐渐远去,失业的压力渐渐远去,她进入了一个青朴的圣地,她听到的,是世间最神秘的梵语,还有转经筒经久不息旋转的频率•;;•;;•;;•;;•;; 睁开眼睛,电视画面定格在她眼里。 她从没见过那天蓝的天,那么白的云,还有那么纯净如晶的湖水,电视里轻柔的女声解说,这就是传说中念青唐古拉的妻子,纳木措,世界上最高的咸水湖,藏语意为天湖,也是著名的佛教圣湖,几百年来,每逢羊年,成千上万的朝圣者都会来到纳木措转湖,用信仰净化灵魂,祈福,修来生的福分•;;•;;•;;•;;•;; 净化灵魂,修来生福分,叶暖暖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她也要到纳木措转湖,她这颗失伤的灵魂,需要好好净化净化,或许来生,真能修来一个好福气。 电视上的画面,让她不感相信这是真实的,未经photoshop过的景色,纳木措,是天上的湖,她要到纳木措,用手掬起圣洁的水,喝上一口,洗洗她浮燥的灵魂,能疗疗她的内伤,也说不一定。 她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有个失恋少女,为了忘却痛苦,化悲痛为勇气,徒步2200公里到西藏拉萨,著名影星沈傲君为摆脱失恋阴影前往西藏。 看来,西藏这个神秘而圣洁的地方,确有荡涤凡人心灵,让人忘却痛苦的巨大功效啊,不然,咋失恋的人都喜欢往西藏跑呢? 叶暖暖也失恋了,看来她也有必要到西藏去一趟,拜拜活佛,运气好被活佛摸摸顶,转转纳木措,也像所有朝圣者那样,用身体接触大地,用心脏感知大地的深厚,表达对神的敬仰,对土地的崇拜。 对,到西藏去,反正现在也失业ing,用10天时间去一趟被人喻为天堂的西藏,都说不到西藏,就不知道离天有多近,她要用手摸摸,是否能触到天神的心脏。 只要10天,叶桐不是也说她需要好好调整一下状态吗?就用这10天去调整,回来以后或许已经忘记所有烦恼,那会是一个全新的叶暖暖,重新找工作,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一切,都从头再来。 叶暖暖变得激动起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半个小时前她还精神靡靡,无所事事,这会儿就像吃了兴奋剂,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被激起得活络起来。 有事可以期待,原来也是提震精神的一剂良药啊。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方华给她组装的电脑,这东西最大的毛病就是经常死机,动不动就死翘翘,有时候恨不得砸了指挥失灵的鼠标,可实际上,根本不关鼠标的事,是这台廉价电脑性子娇贵,稍不小心,就罢工给你看。 除此之外,启动也是超级的慢,开机后暖暖可以做一系列事情,比如洗碗,或者洗几双袜子,晾好后再过来看,正好,启动完毕,可以上网了。 她曾经埋怨方华,你组装的技术也太y了吧?方华哼哼,你就愿意出这点钱,我也组装不了四核电脑啊?当我是超人呐。 那倒是,她只拿了2000块钱,方华跑遍电脑城,也顶多配成这副模样了,并且这电脑也跟人一样,每天都在变老,但似乎老化的速度比人更快,这不,才一年半,暖暖觉得它已经快老掉牙了。 纳木措,暖暖在百度搜索里输入这三个字,满屏全是纳木措的介绍,她随便点了一条,出现一副图片,她震憾了,黄昏的纳木措,天上泻下的那抹光亮在湖面形成耀眼的光圈,天与湖显得那么近,就像天神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一位婀娜宁静的女人,在那圈光亮之中,有一个手持转经筒的背影,沉静祥和地站在湖边,与黄昏中的纳木措融为一体。 叶暖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仿佛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心灵变异常平静,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恨不得长上翅膀,直接就飞进那画面里,与神圣的纳木措来一次亲密拥抱。 冥冥中也似乎有一种声音在向她招呼。 第18节 现在对她说来,时间不是问题,她不用给谁请假,拔腿打包行李就可以直奔西藏而去,关键是口袋里的钞票,这两年她的积蓄只有两万多,如果不考虑今后的生活,去一趟西藏倒也是够了,问题是从西藏回来,她还得面对这个现实,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工作,嘴巴就没处放,啃父母的老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再说父母也没有资本让她啃,他们所在的事业单位那是清水衙门,每个月就那么点死工资,现在物价涨得厉害,那点钱,也只够他们的生活费。 不能啃老,把嘴封上当神仙也是不可能的。 刚才心血澎湃的冲动,被现实浇了一盆冷水,她无限依恋地看着电脑上那副画面,妈妈的,要是我有钱,眼睛都不眨一下,马上就奔过去了,坐头等舱,火速到达,高兴了还在湖边修一幢别墅,天天到湖边转湖,把十辈子的福气都转出来,永生永世做个有钱人,去他的方华,再贴上脸求我给他机会都不会给。 钱,钱,钱命相连,这世道,没钱寸步难行。 叶暖暖在钱面前,犯了难。不顾一切冲向西藏,冲向纳木措,回来后咋办?一个月,两个月或者更长时间找不到工作,她就只有不吃不喝当神仙去,关键是她没神仙的本事啊,一天不吃就会要了她的命。 她拿出瘪瘪的钱包,里面只有一张百元大钞和几张零票票。她有一个习惯,身上永远不带超过300元钱的现金,钱在银行里才姓叶,要变成现金,呼呼呼几下,就不是她的了,没见现在什么都在涨价,小面以前3块钱一碗,现在涨成4块,份量还越来越少,在高通胀时代,对她这种穷人来说,要省钱省钱再省钱,不然,存款的速度,永远赶不上物价上涨的速度,为此,她在家里准备了方便面,在一瓣蒜都要卖一块钱的时候,吃方便面,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把零票票清理了一下,一共是27块钱,钱包里的现金总127元,失业以来,节约了两顿饭,叶桐请客,还都是吃的大餐,这两顿的营养够她消化一段时间了,从今天起,连续吃方便面了,晚上还可以用中午打包回来的肯德基下方便面,又可以省上一顿,天天吃方便面,并且是袋装的,127元可以当一个多星期的饭钱,暖暖心里快速地算着帐,这段时间尽量不上街,不坐公车,能走路的地,就当锻炼身体,这样想想,用存款里的钱去一趟西藏,回来再如此这般省钱,还是能顶几个月的吧? 老天爷,给我下一场钞票雨吧,我一定对你礼顶膜拜。 钱包里还有一张她第一次买的彩票,买的时候抱着希望,后来也没放在心上了,别说中大奖,中几块钱的小奖机率都很低,大部份彩民是为极少数中奖者和国家做贡献的。 既然翻出来了,还是对一下吧,万一,老天爷真要把大奖砸她头上,她不笑纳,是要遭天谴的。 她在网上搜出那期开奖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对下去,突然,她的眼睛直了,天,是幻影?还是浮云?她揉揉眼睛仔细看看,啊,不是幻影,也不是浮云,她中奖了,真的,她中奖了。 叶暖暖张着的嘴,一个大大的0,随即使劲地叫了一声“耶!” 她居然中了三万元的大奖,一张两块钱的彩票,带给她的收获居然比她两年的存款还要多。 天哪,不得不了,叶暖暖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她赶紧作了一个深呼吸,淡定,淡定,爸爸教导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是,可是,淡定不了,她的喜悦冲天而上,她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中奖了,老天爷把钱砸她头上了。 第19节 看来西藏之行必去,这是因,才有了她拿出彩票对奖的缘,老天给她这三万块钱,就是要成全她的西藏之行的啊! 三万元再加上她的存款,她一下子仿佛觉得自己变成了富婆,前所未有的富裕,她省吃俭用的人生似乎拥有了这笔财富可以稍稍奢侈一把,以前存钱是为了结婚买房,现在结婚对象都没了,她的嫁人计划无限期搁浅,她突然觉得很窝心,为了攒钱,她从来没有奢侈地想过出去旅游,祖国的大好河山她最远只去过最苏城最近的上海,想想这辈子真亏,不行,这次老天既然给了这个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去西藏走一遭。 她大致查了一下西藏旅行的费用,综合网上各路驴友对西藏旅游的心得,最佳成本控制3000元左右能玩上一趟,从苏城坐汽车到上海来回也只需要60块钱,也就是说,3000出头应该能行。 叶暖暖的心沸腾起来,用资金的十分之一就能实现一个愿望,这也是她二十四岁人生难得的一次冲动。 就一次,请上帝原谅我唯一的一次奢次。 她把奖票放在唇边“梆梆”地使劲亲了两口,也不管上面有多少细菌,多少病毒,那是她的运气,她爱死这张小小的卡片了。 对,还得告诉妈去,这个好消息第一个要告诉的,是她亲爱的妈。 电话接通,她的欣喜已经先行而出,“妈,妈,我中奖了啦!” “暖暖,小声点,小声点,把你妈的耳膜都要震破了,你刚才说啥?中奖了,嘿,中了几块钱?你爸昨天买彩票也中了10块钱呢。” “妈,你先调整好呼吸哈,不然我说出来别把你吓倒。”叶暖暖很是兴奋。 “暖暖,难道,你,莫不是中了大奖?”暖暖妈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 “是的,是的,大奖,哈哈,可不是几块钱呢” “我的天,难道,你中了几百万?”暖暖妈大叫起来。 “妈,还说我大声,你的声音也不小啊,没有几百万啦,我中了三万,这可是我第一次买彩票呢。”暖暖很是得意。 “三万啊,也不错了,你爸每个星期都在买,一次几块,这么多年扔在里面的钱也够给咱们买台液晶了。”暖暖妈调低了音量,还好,是三万,要真中个百把十万的,她的心脏病怕都要激发。 第20节 “妈,你赶紧告诉爸去啊,对了,还有秋姨和叶叔,哈哈哈,我快高兴得不行了,让他们都知道,帮我分享分享。” “好,我这就打电话去,唉哟,我家暖暖运气来了呢,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好运连连,好运连连。”暖暖妈喜滋滋地说。 本命年,暖暖今年1月份满的24岁,都说本命年不好过,并且传言虎年是凶年,眼下正在应证这传言,失恋,失业,恶运不断。 还有两个月就翻坎了,本命年的尾巴,叶暖暖好运要来了,就从这张两块钱买的福利彩票开始。 她又给程若兰打电话,开口就是,我中奖啦。 程若兰一连叫了n个哇噻,那惊喜劲,好像中奖的是她自己。 叶暖暖知道,她原公司的所有同事将在下班之前全部知晓这件事,包括丁主任。那个阴险的老女人,就要让你瞧瞧,叶暖暖有多好的运气,丫的,不在你手下干了,上帝直接用钱砸我头顶了。 末了,她给叶桐打了电话。 “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讯。”她说这话时,连眉梢都带着笑。 “啥事这么高兴?”叶桐还在去陵县的路上。 “你猜?”她故意卖关子。 “嗯,找到好工作了?” “不是,再猜。” “那小子,回心•;•;•;•;•;•;,转意了?”叶桐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这会是个事实,丫头这么高兴,说不定真是方华又来找她了。 “真没劲,往我兴头上浇水,别给我提那人,烦。”叶暖暖咂咂嘴,真是的,多好的心情,一听到那个名字,就冒无名火 叶桐放下心来,看来这个天大的喜讯,跟方华无关。 第21节 “别卖关子了,你就直接说,什么好事,猜起来累。” 叶暖暖清清嗓子,嗯了一声,“好好听着,我中奖啦,三万块钱,哈哈,我真是太走运了,哥,赶明回来我请你吃饭,肯德基,永和豆浆,或者乡村基,你随便挑。” “唉哟,我说叶暖暖,中了三大三万块钱,就请我吃那些啊,你也太抠了吧?” “我可没你财大气粗,就这三地,都是下了好大决心才说出来的,要不满意,来我家吃方便面吧,你吃两盒,不三盒,能吃多少吃多少,管饱。” “得了吧,就请这客,还下好大决心呢,这样,我也不让你请我吃什么大餐了,你在家给我弄一顿,三菜一汤,就这标准,行不?” “那敢情好,说定了,三菜一汤,我请你。”叶暖暖拍着胸口大方地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继续问道。 “说不定,可能要下周吧。” 叶暖暖想,下周?估计她已经在西藏了,算了,等她从西藏回来再说吧。 她没打算要把去西藏的事告诉叶桐。 就她对叶桐的了解,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她一个女孩子家怕那么远的地方,还是高原,别一口气没提上来,把命给丢在那里了,他不同意的后果就是暖暖爸暖暖妈都会知道这事,这样一来,她双失的事,也瞒不下去了,并且她爸妈也肯定不会同意她独自一人前往西藏,在他们看来,老弱病残孕都是不适合去那地的,暖暖在他们心目中,属于其中的“弱”者一类。 暖暖不是没考虑过自己的身体是否耐得起高原的考虑,但人这辈子,总是需要些激情,每一个新的尝试,都会坚定生命的意志和勇气,她渴望在这样的尝试中,找到生命的另一种意义,这是她二十四岁人生中第二次想按着自己的意愿做一件事,第一次是跟了方华,第二次是想到西藏。 第22节 再说,在网上查阅了一些资料,像她这种单薄的女孩,需氧量低于身体强壮的人,所以在氧气稀缺的西藏,她的低耗氧说不定能抵消很多人谈之色变的高原反应。 程若兰说他男朋友在西藏当兵的战友送了一盒高原安给他,那个东西比红景天顶用,如果叶暖暖需要,可以送给她。后面又加了一句,你到了西藏后记得买一盒回来还我,下次我去西藏还用得着。 叶暖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我一定买来还你。 有了高原安,万事大吉。 网上说到西藏还要配备什么什么装备,叶暖暖兴冲冲地跑到户外用品店,一问价格傻眼了,一件冲锋衣,羽绒质地的,最便宜都要2000多块钱,一双登山鞋,奶奶的,也要1000多,这几下折腾,三万块很快就会折腾没,算了,就穿去年冬天打折买的羽绒服去凑合,不行里面多塞几件毛衣,鞋子也罢了,那双李宁的慢跑鞋将就穿着,这一来,啥户外装备也不用买了,能省就省,这是叶暖暖做人的最大宗旨。 接下来就是订火车票,她当然最想坐的是飞机,这辈子还没坐过呢,呼呼呼三下两下就飞拢了,快倒是快,钞票也呼呼飞没了,放弃,坐火车去,并且是最省钱的硬座,倒是想过买站票,不过据说站票,坐票一个价。 想想真是悲哀,叶暖暖二十多年,连火车都是第一次坐呢。 叶暖暖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西藏之行的筹备工作,临近出发,她考虑还有什么未竟事情呢,万一真在西藏挂了,遗书这些要不要准备一份?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去,她呸呸往地下吐了几嘴口水,再用脚踩上几脚,乌鸦嘴,乌鸦嘴,叶暖暖是去旅游观光的,又不是去慷慨就义的。 只是在拿起钥匙串的时候,她觉得临出发前有必要把这事解决了,那上面还有方华家的钥匙,得还给他,这些天竟然忘了这事,他的东西,自己已没有保留的必要。 还有,必须拿回自己这边的钥匙,都分手了,就是陌生人了,他要再来自己家,可不能随便进入了。 第23节 方华的公司在城南,所以在那边租的房,她住在城北,一南一北,来回要一个多小时,所以恋爱的时候都是周末聚在一起,要不是方华过来她这边,就是她过去方华那边,但基本上是她过去的时候要多得多。 他们各自给对方配了一把钥匙,虽然都是出租房,但毕竟也算是一个临时的家,一直以来,暖暖省吃俭用,想在他们两个单位的中间买一套房,不用太大,只要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家,这就是她最大的愿望,可惜,这个愿望,没有实现的可能了,至少和方华,没有这可能了。 把锁匙还给他,他们之间,就干干净净了。 那天,是周六,方华应该在家。 叶暖暖7点过就起床了,不用上班,她反倒睡不着懒觉了,窗外在飘雨,微冷。 既然睡不着,就早早起来去方华那里,把钥匙丢给他,把他们的过去,最后画上一个圈。 周六的清晨,坐公交车的乘客很少,她数了一下,总共只有6个人,收的车票钱,还不够跑一趟的油费,驾驶员打着哈欠,许是上早班,还没睡醒,乘客又少,越是瞌睡袭之,暖暖揪着心,生怕他睡着了,把一车乘客报销了。 总算到了,早上不堵车,也因为没多少乘客,赖站时间大为减少,所以只用了40分钟。 方华租的是有绿化的小区房。当初暖暖说何必这样奢侈,有绿化的和没绿化的相差好几百呢,方华说不能将就,好的住所才会有好的心情,才会吃得香,睡得着,这样才会有好的精神,有好的精神,才能更好地投入工作,取得更多的回报,这个帐要这样算滴。听得暖暖一愣一愣的,也不好再阻止他了。 她算过帐,方华一个月收入4000多块钱,房租用掉1200元,他再省点,一个月还是能省下1000多块钱,再存几年他们存的钱也够一套小房型的首付,买了房就可以结束每周的盼着相聚的相思之苦,正正经经地过小两口的恩爱日子,可是她终究是没等到这一天,方华让她出局了。 这个叫碧云的小区,叶暖暖再熟悉不过,每次来的时候都满怀欣喜,可是,最后一次,她是来还钥匙的。 小区里人很少,周末人们都喜欢睡懒觉,再加上下雨,少有人在这时候出门。 方华住三幢四单元205,叶暖暖记得滚瓜烂熟的数字。 这里的记忆让她有些恍惚,楼下的黄桷树,停了一排的自行车,那辆黑色的,是方华的,他曾经载着她去附近的公园,还有黄桷树下的石凳,他们曾经坐在那边耳鬓厮磨地说着悄悄话•;;•;;•;;•;;•;;•;; 她不知道是如何上楼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像往常一样很自然地打开房门的,她好像处在一种梦游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她和方华还和以前一样,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啊!”一声尖叫,像划破空中的惊雷,蓦地让她回过神来。 她看到了一副激情场面。 方华正骑在一个女人身上,大汗淋漓,被子已经滑落在地上,方华精光的胴ti像一道光,射伤了她的眼睛,她条件反射般闭眼。 方华和那个女人正在做爱,很不幸地,被她突然闯进来,尽收眼底,她甚至看到了那个女人高耸的乳房,80c,还是80b,她迅速做着判断,总之比她自己的70a丰满了不止一圈。 “叶暖暖,你干什么?”方华厉声吼道,并且反应敏捷地抓起地上的被子遮掩着脱得精光的身体,他身下的女人也缩进了被窝里。 叶暖暖背转身体,“不好意思,我是来还钥匙的,随便拿回我自己的,打扰了你们的好事,不过,你们可以忽略不计,当我是空气好了,继续,继续。”叶暖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亲眼看自己爱过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做爱,还真需要勇气,她流过血,还未结疤的伤口,仿佛又裂了开来。 “她就是叶暖暖?”女人的声音可没她的身材好。 “嗯,是她,太不懂规矩了,这别人家是随便进的吗?”方华一脸怒气,为叶暖暖贸然闯进来打扰了他的好事。 嗬,是的啊,这是别人家,她叶暖暖已经和他分手,再习以为常地用钥匙开门,就成了私闯民宅了,更何况,他正热火朝天的那干事呢,再给她加一个罪名,就是私窥他人隐私,条条都是犯法的了。 叶暖暖把手上的钥匙啪地一声丢在门口的鞋柜上,方华的那串钥匙也正好在上面,她径直从钥匙圈里取下自己家那把,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拜拜”,顺手关上防盗门,重重的关门声后,是叶暖暖碎了一地的心。 里面的人面面相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像风一样消失了,正如她来的时候一样。 叶暖暖是跑着下楼的,幸好只有一层楼梯,不然以她那种状态,踩空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样的香艳场面,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在床上跟别的女人翻云覆雨,赤luoluo地呈现在她面前,她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了。 她一直跑着离开小区,外面的雨开始下大了,不再是细细纷纷,而是带着质感打在她脸上,隐隐觉得痛,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仿佛忘了手里还拿着伞,雨滴汇结成豆大的珠,从她头发上,脸上落下,夹杂着泪水,沾满衣襟。 她不愿意再回头看一眼,把方华和那座小屋,重重地甩在身后,就像他们的过去,明天,她将要踏上新的路途,去那个神圣的地方,埋葬所有过去,她在心里大声吼道,把我要把爱情,丢到西藏,然后一身轻松的回来,那会是一个全新的叶暖暖。 第24节 叶暖暖在期待中度过一天。 终于可以出发了,她的行李有一个大背包,再斜挎了一个小包,用来装手机,钱包,照像机等小件,大背包里面塞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苏城的天气,穿这个还早了一点,但她在网上查阅的信息,西藏已经开始在下雪了,羽绒服是必备品,还在背包的最里层放了2000块钱,妈妈说,钱不要放在一个地方,分开存放最保险,丢了一处,另一处还在。 叶暖暖是带着激动的心情出发的,苏城到上海1小时车程,她下午6点过到达上海火车站,离火车出发还有两个小时,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等待的过程就像那年参加高考,有些忐忑,又满情期望,那神秘的地方,向她挥着手,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似的,她的心,比她的人,更早一步地到达了西藏。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候车室等候上火车,候车室充斥着繁杂的喧嚣,幼童不疲倦地沿着一排排坐椅跑来跑去,年轻母亲在后面大叫,宝宝,小心,别碰着了;有结伴出行的乘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牌,旁若无人的聊天,仿佛公共场合就是该无所顾忌地海阔天空;还有大声打着电话,并不时哈哈大笑的中年妇女•;;;•;;;•;;;•;;;•;;;•;;;,叶暖暖第一次坐火车,对这一切倒并不反感,她被坐在旁边那个静静看画册的男人吸引了,准确地说,吸引她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他手中的画册。 那是一本西藏旅游图片,蓝得耀眼,蓝得炫目的天空,完美,不含丝毫杂质,叶暖暖惊奇地睁大眼睛,为了看得更仔细一些,她把头伸得更长一些,有时候被什么东西吸引时,会所谓形式上的礼节,她正是如此,那副画像磁铁一样吸着她的目光,她忘记了旁边坐着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而径直把脑袋靠近离他只有几公分的地方,这样的姿势,已经超过陌生人应有的距离。 很显然,那个男人立马就有了不安,他把身子往另一侧倾倾,眉头也略微皱皱,手上的画出也随着他的移动离暖暖的视线更远了一些。 人家的眼神提醒了暖暖,她再不拘小节也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凑过去的距离太近了,于是不好意思地缩回脑袋,讪讪笑了一下,把目光收回到自己的衣角上。 刚才凑得太近,她闻到那男人身上有一股很轻很轻的香味,她并不喜欢男人用香水,她觉得用香水的男人会太娘,可是她从未闻过那样的香味,是什么花的香味?绝不是普通的玫瑰,茉li,这xie香味都太俗气,那种味道,淡淡的,似有又似无,超过她仅有的对植物味道的辩别的嗅觉,说不出的好味,悠悠远远在空气中绵长,看来,这种香水绝对价格不菲,用这种香水的男人,绝对是个有品位的人。 她不由自主地冲着埋头看画册的男人多看了两眼,应该说是偷偷的斜睨,不露痕迹,不着声色。 第25节 从他坐着的高度判断,应该有175米以上,侧面的轮廊还不赖,很有型的样子,年龄嘛,应该在三十左右,戴了一副灰色宽边眼睛,那镜框上的logo是什么来着?为了看清楚,她又瞄了两眼,ga,暖暖虽然从未敢迈进大牌的店堂,这个牌子她倒是有些印象,《蜗居》里有一段海藻和小贝的对白。 “咦?什么是ga啊?”小贝问。 “goaway。走开的意思。”海藻答。 叶暖暖看到那段时大笑,国际一线品牌giorgioarmani,叶暖暖和海藻等流一样,也只能用来开开玩笑的牌而已,买不起,就goaway。 以他们的收入,对这些牌,都只能望尘莫及。 这个男人戴的眼镜都是ga,有实力(如果,不是a货的话)。 看他的气质,应该不像戴a的人。暖暖对有好感的人先入为主地给了评价。 有距离啊,像她这种女孩和这位男士的距离,那不是一点点,丈量一下,怕是有苏城到拉萨这么远,哈哈,完全不着边的比喻。 “姑娘,是到西藏玩还是探亲。”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拎着大包小包坐她旁边了,屁股还没完全落坐,就先打起招呼来。 暖暖左右扫了一下,发现她在问自己,因为前后左右几步之内,就只有她一个姑娘。 暖暖妈告诫她,出门在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暖暖从来没把妈的话放在心上,她本来就是个话多的人,没人和她说,自己都会闷得发慌,并且有一句老话不是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她一个人出远门,多个朋友照应也不是坏事。 “我去西藏玩呢,大姐,你呢。”叶暖暖毫无戒备地跟眼前这个看起来挺和蔼的妇女搭起话来,并且很快就和这个大姐聊得热火朝天,就像已经认识很久的熟人。 从聊天中暖暖得知她姓陈,河南人郑州人,是去拉萨看弟弟的,她弟弟在拉萨餐厅打工受了伤,她这趟过去就是去找老板要说法的,那人受伤都躺在医院了,老板不闻不问,也不说赔偿的事,她弟弟人老实,所以人善被人欺啊!她说得真叹气,暖暖听得义愤填膺,这种无良老板,就该把他告上法院,法庭总会给咱老百姓撑腰吧。 那陈姐说得伤心,还抹起泪来,说她弟弟可怜啊,三十多岁的人了,没钱,连老婆也讨不上,这下子把腿摔断了,躺在医院的走廊,没钱治啊,眼看着腿都要坏死了,她才急着赶过去,家里也穷,东凑西凑了一些钱,先垫着治伤吧,老板那里也要紧着去催,在他那里受的伤,他不能不管,实在不行,就去告他,总能讨些钱回来。 暖暖看着这个面黄肌瘦的女人,原来世界上比自己可怜的人比比皆是啊,她下意识地摸摸斜挎的小包,里面有1000多块钱,突然升起拿出来接济她那可怜弟弟的冲动,不过这冲动只持续了一秒不到,她也是穷人哪,但看着人家有困难不帮,她那颗小小的善心又过意不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百元的钞票,塞在那个叫陈姐的手上,一脸诚恳地说,大姐,这钱你拿着给你弟弟治伤,虽然不多,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第26节 陈姐把钱推回去,连连摆手,这哪成,这哪成,俺不能要你的钱。 暖暖坚持把钱塞给她,一来二去,陈姐勉强收下了,嘴里还直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哦,姑娘你可真是好心肠,像你这样的姑娘,将来一定大富大贵,菩萨也会保佑你的。 暖暖呵呵一笑,谢大姐吉言。 这时,广播响起来了,请乘坐上海到拉萨t164次列车的乘客请注意,现在开始检票•;•;•;•;•;•; 终于可以上火车了,暖暖很兴奋。 那个叫陈姐的女人说去上趟厕所,火车上没这么方便,暖暖好心地提醒她,快点哟,火车不等人呢。 陈姐走后,暖暖几乎是和旁边坐着的那位男士同时站起来,在他离开的一瞬间,低声说了一句话,小姐,别那么轻易相信人。 暖暖愕然望向他,他已快步离开,只留下这句话的余音,别轻易相信人。他是在提醒暖暖,可是她并没放在心上,倒是觉得他管闲事了,她叶暖暖又不是三岁小孩,好人坏人她还是分得清的,那个大姐慈眉善眼的,怎么看也不是坏人,再说,那眼泪可骗不了人,如果不是确实遇到这样的难处,又不是演员,那眼泪说出来就能出来。 暖暖心想,戴ga的人,该有钱吧,看人家有难,也说没做做雷锋,只不过这年头,愿意做雷锋的人不多,偶尔有一两个,会被人嗤为冤大头,她暖暖今天倒是当了一回雷锋,虽然200元只是杯水车薪,但总比这说风凉话的好吧? 哼,不相信她,难道我还相信你不成? 暖暖背着包大踏步进入检票的行列中,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离她一米远,暖暖又想到了距离。 跟他这种没同情心的人,必须要保持距离。 检票的队伍缓缓前行,她的手机这时响了,是叶桐打来的,她干咳了一声,脑子里迅速开想,编什么样的话来应付他。 “叶暖暖,你在哪里,这么吵?”叶桐把声音放得很大,因为电话那头的噪音更大。 “我,我在电影院。”她胡乱诌道。 “电影院?看什么电影?”凭叶桐的敏锐,很快判定她没说实话。 “那个,植物大战僵尸。”她脱口而出,这时她新近迷上的电脑游戏。 “叶暖暖,你就编吧,你是不是在火车站。”叶桐耳朵有多灵,她根本不知道,警察对最细微的声音都能迅速做出判断,他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很小,但绝逃不过他听力的广播。 叶暖暖编不下去了,只好老实承认。 “你坐火车去哪呀?”叶桐像家长一样追问她,这是她最烦的。 “我去西藏。” “叶暖暖,你是不是疯了,一个人跑西藏去干嘛,你不知道高原反应会死人的啊?” 叶桐声音太大,她把手机远离了耳朵,至于嘛,每年那么多人到西藏,人不都平平安安回来了,干嘛到我就非危言耸听啊? 她不出声,表示她在生气。 “叶暖暖,你赶紧给我回来,搞什么名堂嘛,想起哪出是哪出,我告诉你,你要不回来,我现在,立马,给你妈打电话。”叶桐危胁她。 “叶桐,我也告诉你,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回来的,你要告诉我妈,随便你,反正你只要打了这电话,我们俩这交情就算玩完,我叶暖暖发誓,这辈子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不是人。”叶暖暖也冲着电话那头吼道 周围乘客侧目。 第27节 她低下头,声音也低下来,叶桐,你不是说我需要好好调整一下吗,我就想到西藏去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等我回来,一定好好找工作,好好生活,真的,我能做得到,就这一次,让我按自己的想法活一次,我保证安安全全的回来,不会有事的,求你,别告诉我爸妈。 又是柔软的杀手锏,叶桐抵抗不了,也只好软下来。 “那你一路上要小心,现在骗子多,少跟人搭讪,注意自己的包,火车进入高原后如果有反应赶紧吸氧气,火车配备了的,不要想省钱就硬撑,听见没有?”叶桐明明都说了一大堆关心的话,后面那句着重的“听见没有”又像在命令一般,不过叶暖暖还是挺宽心的,他可是难得地一连说了这么多关心的话语。 “知道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马上检票了,就这样哈,我到了拉萨给你电话。”接电话的当儿,不知不觉叶暖暖已经走到检票员面前了,慌慌张张地掏出火车票递给年轻的检票员,那男的,长得还挺帅嘛。 这年头,不仅男的喜欢打望,女的也不示弱,养眼的男生也不忘多瞅几眼。 通过检票口,叶暖暖随着人流涌向火车,个个都跟赛跑似的走得飞快,这火车没这么快开吧,跑那么快干嘛呀?心里这样想,但脚步也没停下来,也跟着那股人流冲向火车。 命欲终时,地狱众火倶至,必有火车夹迎。刚进检票口时,她脑子里冒明其妙就涌起宫部雪美这句话,是不是不吉利啊,怎么突然想起这段话来? 后面的人群像风一样推着她前行,慢慢也没时间去想了。 哎哟,这个世界上还是像她这个阶层的人比较多,人山人海的,要有钱,也不遭这罪,坐飞机多有身份啊,养个神就到了,这火车可得坐几天几夜,吃喝拉撒全在这移动的铁家伙里,还不能上网,不能打植物大战僵尸,好闷哦。 叶暖暖挤出了一身汗,终于挤到自己的座位上,是靠过道的,不安逸,过上过下的人川流不息,随时都有可能碰着她的胳膊,踩到她的脚。 那个戴ga眼镜的男人,该是买的软卧吧,肯定是他,想像不出他那样的人会跟他们一样坐在硬座上几天几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距离,暖暖这一天不知冒出多少回这词了。 “哎哟,大妹子,咋又碰到你啦,真是缘份啊。” 那个陈姐像打地下冒出来似的,又出现在她面前。 “大姐,你也是这节车厢?” “俺站票,哪都一样。”陈姐嘿嘿一笑,把行李放在暖暖头上的行李架上,“俺就呆这儿吧,跟妹子也她搭个话。” “那敢情好,咱轮换着坐。”叶暖暖想,还真是有缘,正好,路上有个伴,聊聊天,时间也好打发。 坐火车还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特别是要坐这么长时间,幸好认识了陈姐,一路上两人唠唠话,上厕所时给对方照看一下行李,陈姐还带了好多生花生,她说生血,让暖暖多吃点,养养精气神,到了拉萨也不怕高原反应了。 暖暖心想,这世人还是好人多。 那个男人给她的忠告,被她抛在脑后。 第28节 她是在早晨醒来时发现陈姐不见了的,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背包。 放了换洗衣服,羽绒服,还有2000块钱的背包不见了。 叶暖暖吓得脸都白了。 她问旁边坐的中年男人,有没有看见和她聊天,吃花生的女人? 他打着吹欠说,好像看见她带着行李已经下车了。 叶暖暖当下就哭起来,眼泪扑簌簌的,嘴里唠着我的钱,我的钱•;;•;;•;;•;;•;;•;; 她真遇上骗子了。 叶暖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看错人?明明叶桐上车前还给她说过,现在骗子多,少跟人搭讪,她怎么就没听进去呢?还有,还有那个低声对她说别轻易相信别人的ga男(叶暖暖对他的简称),他也明确给了她忠告,可她还当人家多管闲事,世界上的罪恶根源,不仅是因为有些人太坏,也是因为有些人太天真,太傻了,就像她。 幸好,钱是分开放的,银行卡,身份证,还有给了那个骗子后剩下的800块钱还在斜挎包里,可是2000块钱啊,她以前大半个月的工资了,她要辛辛苦苦在丁主任的手下干满这么久才能有的收入,她要吃多少方便面才能省回的钱,还有她的羽绒服,换洗衣服全没了,叶暖暖这时真要捶首顿足了。 这么多东西,换了一堆不值钱的生花生,丫的,还生血呢,吃进肚里的花生怕是还没来得及在她体内发挥生血功能,她现在就已经怄得快吐血了。 她脑子一团麻,但还依稀记得那女人给她说过,大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的,钱可要放好呀,火车上骗子多,小偷也多。 她还炫耀着说,我放得可好了,分开放着呢,甚至,甚至,她好像还说了背包里放了2000块钱。 十足天下无贼里的王宝强。没准那骗子当里心里在偷着笑呢,傻瓜一枚。 叶暖暖恨得牙齿咯嘣响。 “姑娘,赶紧找乘警报警吧。”中年男人提醒她。 对,警察,这个时候只有求助警察了,万一她还在车上,没准能逮出来。叶暖暖抱着一线侥幸冲向乘警室。 见到乘警,她就像见到亲人一样,眼泪哗哗又掉下来,断断续续说完自己的经历,做笔录的乘警是个二十来岁左右女同志,无限同情地望着这个单纯受骗的同龄人。 “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也记录在案,你回去等通知吧。”女警例行公事地对她说。“那,还能找得回来吗?”她充满期待地问。 “这个,不好说,但我们会尽力的,你自己也要多长些心眼,这世道,别那么容易相信人。”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ga男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她要听进去了,也没眼前这事了。 “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回来了啊,我刚失业,这钱对我来说很重要,还有那衣服,唉,那个都算了,关键是钱,2000块啊,帮帮忙吧!”她几乎是在哀求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的难处,抓坏人也是我们的职责,你放心吧。”女警可能也见多了这种事情,除了同情,她也无更多话可说。 “那,就拜托你们了。”叶暖暖心里一点也没底,就女警那态度,这抓不抓得到,未知数一枚。 找叶桐?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出发前她跟他怎么保证来着?这人还没到拉萨呢,就整出这件丢脸的事,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这时,女警接了一个电话,叶暖暖见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总不能赖在这里不走吧,只好唉声叹气地往回走。 “等一等。”女警突然叫住她。 她一阵欣喜,难不成刚才接那个电话,是跟她有关?骗子逮着啦? 她充满希望地转回来,也充满希望地等着女警告诉她,包找到了。 包,确实找到了。刚才女警接的就是这个电话。 不知什么人把一个包放在乘务员休息室门口,据乘务员描述,那个包,极像这个报警的女人丢失的包。 经过辩认,确是叶暖暖的包,看鼓鼓囊囊的样子,东西倒是没少,那个骗子良心发现?看在她200块钱爱心捐助的份上? 叶暖暖接过包,仔细检查了物品,什么东西都在,唯独少了2000块钱,丫的,还差点就被这骗子感动了呢。 她拿走了这包里最值钱的,也就是钱。 剩下的东西对她没用,也可能真是看在叶暖暖给了200块钱的份上,把这包给她留下了。 也好,不然下了火车,她就只能穿着秋装进入冬天了。 还算有点良心。 偷了她的钱,给她留下保暖的装备,免得她在冻天雪地的西藏给冻死。 叶暖暖不知该感激她,还是该恨她。 刚才天上掉下来的3万块钱,她还没捂热呢,就白白飞走了2000块钱,就这钱,她可以做好多好多事了,3个月的房租,2个多的生活费,还可以为自己添上n件心宜的衣服,现在气泡都没冒过,眨眼就没影了,叶暖暖真是心疼得快滴血了。 第29节 随着电子屏上不断攀升的海拔数字,有些人开始出现高原反应,吸氧的乘客渐渐增多,叶暖暖把手放在胸口,心跳平稳,呼吸匀畅,看来是正常的,她抬头望向电子屏,数字正好跳到5009米。 叶暖暖离天越天越近了,损失2000块钱的阴影逐渐被窗外连绵起伏的雪山融化,势不可挡高耸入云的山像天神之子,巍峨地屹立在西藏的土地上,仿佛守卫神灵的战士,披着雪白的铠甲,忠诚地保护着这片圣洁的大地。 随着火车的飞速前进,拉萨近在眼前。 她透过车窗望天,电视画面上呈现的蓝天白天,真实地印入她的眼底,她高高举起双手,清冽的空气在指尖徘徊,她仿佛能触到天神的心跳,那么近,那么清晰。 这就是离天最近的西藏,神灵眷顾的土地,五彩的经幡随风起舞,每一次的飘扬,都是在向神灵传递虔诚的祷告,叶暖暖终于置身其间。 叶暖暖离她的梦想,一尺之遥,拉萨,纳木措,我来了。她想放声大喊,挥洒尽途中的不快,蚀财免灾,丢了2000块钱,让她在5000多米高海拔时也没有高原反应,老天是公平的,有一失,必有一得。 她这样安慰自己。 晚上九点,火车稳稳停住,乘客们早已拎好自己的行李,只待车门一开,鱼贯而出 西藏11月就进入冬季,这个时候也称为风季,这时候刮起的风带着刺骨的凉,里面夹杂着雪山的气息,叶暖暖下了火车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妈,咋这冷?幸好下车前学着人家换上了羽绒服。 按照叶暖暖的预算,她在网上订了一家旅店,格桑康措青年旅店,理由之一,价格便宜,双人房,也就是标间100元一天,50元一人,老板说,如果没有其他客人,她就可以用50元享受一个人住标间的待遇。(但愿不要其他客人)暖暖当时就这么想。理由之二,旅店从图片上看起来还蛮干净整洁的,房间布置也具有藏民族特色。 价廉再加物美,就两全齐美了。也符合叶暖暖消费的最大原则。 叶暖暖随着出站人流前行,就在离出站口两米远的地方,她看到了ga男,她不假思索地刨开人流快步骤跑上前去,因为心里有个疑问,在火车上时就一直困扰她,心想如果能再见到他,一定要向他问个清楚。当然,在人山人海的车站,要重逢一个人,难度颇大。 可是,有些事情真像是命运一早就安排好的,让她在快要出站时,看到了他的背影。 很奇怪,她和他不过一面之缘,中间还有她定义的距离,可是就在苏城车站检票口为时不多的瞥见,她却记住了这个背影。 “喂,喂,那个,等一下。”她背着沉重的包追上去,高原跑几步,当平地跑100米,她气喘吁吁地叫道。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所以用了“喂”,可是四周可以称作“喂”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也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个不特定的“喂”回头。 没人反应,她差点冲口而出“ga”男。 在出站的当口,她追上了他,喘着粗气,挡在他面前。 “ga”男一脸诧异,这个弯着腰喘气的女孩似曾相识,他努力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哦,想起来了,是她,候车室坐他旁边,凑着脑袋看他画册的女孩。 叶暖暖站在他面前,用手捂着心口,高原氧气稀薄让她短跑了两米后出现急促的呼吸不畅,心跳像敲鼓一样咚咚直跳,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ga”男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 “我,我,没•;•;•;•;•;•;事。”叶暖暖说话都显得艰难,心存的疑问一时因缺氧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你脸色可不好,怕是高原反应吧。”男人说道。对一个并不熟识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没说话就显露出身体不适,多少让他有些局促。 叶暖暖暂时说不出话,从包里掏出程若兰借给她的高原安,放了三粒在嘴里,可是没水,吐咽有些艰难,她用手指指ga男手里拿着的半郱矿泉水,希望能借她喝一口,男人迟疑了一下,可能是考虑卫生问题,毕竟水已经喝了一半,再给别人喝有些不恰当,但这时候,只有那半瓶水,看起她又很难受的样子,他犹豫着把水递给叶暖暖,此时她也顾忌不了多太,仰头灌了一口,把药送服进去。 吃完药,她再做了个深呼吸,不只是药物作用还是心理作用,感觉要好一些了,心跳也开始平稳,她把矿泉水瓶还给ga男,那人迟疑着接过,估计离开叶暖暖视线,那瓶水就会被遗弃到垃圾桶。 叶暖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折腾了半天,那个男人倒也不着急,可能也不赶时间,心里还好奇着这个女孩把他叫住到底意欲何为。 “那个,我就想问一下,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女的,早就知道她是个骗子?”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她终究是被骗了。 “我不认识她。”他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骗子?”“直觉。” “骗人,你肯定认识她。”叶暖暖竖着杏眼,她才不相信这人有那么好的直觉。 “我从来不骗人,信不信由你。”男人有些不高兴了,好心提醒她,不听也罢了,现在居然倒打一耙。 叶暖暖瘪着嘴不说话了,她又想起那2000块钱,适才的高原反应还没这心思痛苦呢。 “问完了吧,我就不奉陪了。”ga男好心没得好报,也没兴趣再跟她啰嗦下去。 “你真不认识她?”叶暖暖似乎还不甘心。 “对不起,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废话,你要是被骗了,请你找警察解决,别挡着我的路。”男人不耐烦了,作了一个请她让道的手势。 叶暖暖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侧身,让他过去了。 男人大踏步离开,经过一个垃圾桶时,随手把矿泉水瓶扔了进去,也不在乎后面的叶暖暖会不会多心。 多心又如何?反正从此就是路人,彼此永不再见。长得倒也不错,却是不知好歹的女人,不认识也罢。 叶暖暖在后面眼看着他把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就像扔掉病菌一样,心里不在意那是假的,他扔的不是水瓶,而是她的唾液。 她的唾液有毒吗?这人,有钱了不得? 叶暖暖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 第30节 她走出火车站,穿着藏民族服装的人越来越多,她有些新奇,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她生平出的最远一趟门,却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西藏,多少让她觉出些得意来。 方华,失业,骗子在短暂的几天内,统统抛之脑后,一丁点也不要再去想,她觉得那怕只有银鱼屎那么点小的不快,带进她的假期里,就会让难得的假期蒙灰。 她要愉快地开始这次旅行。 叶暖暖冲着夜色沉沉的天做了一个夸张的微笑,她用这种方式给天上的神灵打了个招呼,隔得那么近,他们一定能看到她的微笑。 他们会欢迎笑着来到西藏的叶暖暖吧。 叶暖暖在网上预订的格桑康措青年旅店位于拉萨老城区,出发前老板把火车站到旅店的路线很详细地发到她的手机上,老板建议她在火车站乘坐出租车,因为一般进藏的火车都会在晚上到达,如果想省钱,可以跟别人打组合,20块钱一人。 如果有公交车可选,多花点时间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现在最多的,不也是时间而已吗? 老板说不知道那时公交收班没有,还有她一个单身女孩晚上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建议乘坐出租车。 唉,出租就出租呗,安全重要,火车上的遭遇让她心有余悸,这世道,一切皆有可能,劫财劫色的杯具不要再落她头上了,20块钱,有点贵,买个安全,咬咬牙就坐了。 排队等候出租车的时候,她又看见ga男了,他排在她前面,中间隔了10来个人,她只能瞻仰他的背影,藏青色的冲锋衣,硕大的背包,叶暖暖抽抽鼻子,把头转向一边,不看也罢。她想起了那瓶被被他像垃圾一样扔到垃圾桶里,沾着她口水的矿泉水瓶。 最好,就是这样,保持距离。 等待的时间很短,有些人选择打组合,不愿打组合的就单独要一辆车,尽管不是刻意,她还是看到ga男单独乘坐一辆出租车离开,有钱,切,她哼哼。 她和另外四个年轻人一起打组合到老城区,有两人像情侣,另外一个是学生模样,脸上长着青春痘,背着一个帆布包,抢先一步就坐了副驾驶的位置,她只有和那对情侣挤在后排,大家都穿得多,像几个充气的球紧贴在一起,再边上俩情侣块头都不小挪屁股的空隙都没有,叶暖暖像被挤在角落的兔子,伸腿抬胳膊都费力。 她在北京西路下车,按老板的指示,过一个三岔路口,左转,再直走100米,有一个小巷,进去,走到头就到了。 叶暖暖读书时最得意的就是地理,因为梦想有一天能周游全世界,所以对地理课发自内心的喜欢。不过现在看来,跟中学时没两样,梦想还是梦想,遥远的距离并没有改变,虽然她已经从懵懂的女孩长大成人了。 周游世界,依然遥不可及。 第31节 叶暖暖的视力也出奇的好,很远就看到格桑康措青年旅店亮着霓虹灯的招牌。 她一直保持5。0的视力,她并不以此为傲,因为读书的时候就羡慕戴眼镜的,她觉得那才显得有深度,有学问,她那么些年的书都白读了,到最后也没能戴上一副象征有文化的眼镜,顶多也只能戴戴太阳镜。 她说自己是眼镜控,喜欢方华也是因为他戴眼镜的样子特别好看,透过镜片看他的眼睛,有一种朦胧的性感。 现在好了,朦胧性感的眼睛,看其他女人性感的胴ti去了。 叶暖暖自嘲地笑了笑,看就看呗,本小姐不在乎了。 风凉嗖嗖地刮过来,毫不留情地扫在她脸上,像被谁抽了一鞭子似地疼,她抚了抚脸颊,又把羽绒服衣领往脖子上紧了紧,这天冷得,苏城还是秋天呢,这里提前就进入冬天了。 她走到格桑康措青年旅店前,里面透出的桔色灯光稍许暖和了一些空气,大门是藏式风格的,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味,细细的烟雾在空中飘浮,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如丝线般细微的烟。 门坎有半尺高,她抬腿跨进去,突然传来几声狗吠,她吓得赶紧把腿收了回去,她生平是最怕狗的,小时候被一疯狗咬过,还打了好几针狂犬疫苗,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多扎,别叫,有客人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普通很标准,应该不是藏人。 叶暖暖在狗叫的时候已经做好拔腿就跑的准备,管它什么高原反应,别被狗咬了才是最打紧的。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迎了出来,刚才喝住狗的就是她了。 “是叶小姐吗?”她开口就问。叶暖暖从火车站出来给她发过短信,这个时候来的单身女人,多半就应该是她了。 “我是叶暖暖,您是曲珍老板吧?”叶暖暖一直通过qq和手机短信跟老板联系,凭直觉这个女人就是老板曲珍。 “是的,我是曲珍,我算着时间你也该到了,房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办下手续就直接入住吧。” 曲珍是个长得好看的女人,虽然裹着棉衣依旧可以看出她的身材很好,脸上虽然有高原红,但她不会是藏人。 声音如人,有着动听嗓音的女人,应该会有不一般的姿色。曲珍算得上一个美人,她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是被高原红晕染过的美丽。那不是普通汉族美女具备的。 叶暖暖第一次觉得高原红原来可以如此迷人。 赶明她也晒晒,听说西藏冬天的紫外线强度为8,那也是不低的,她也晒个高原红回去,胭脂也省了。 叶暖暖取出身份证给曲珍登记,虽说是私人旅店,但也要按国家规定办事。 曲珍登记的时候,叶暖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在墙角暗处,蹲着那只被就做多扎的狗,说是狗倒不贴切了,身形有半米长,它虎视眈眈地看着叶暖暖,要不是曲珍在,叶暖暖怕是会吓得七神出窍。 除了那只叫多扎的狗以外(不知道叫什么合适,暂时称为狗),整个旅店倒也合叶暖暖的意,看其主人就能知其品味,叶暖暖暗喜,物美价廉,要是50元能一个人住标间就更完美了。 “叶小姐,今天暂时没有其他客人,你就住一楼的标间吧。”曲珍说。 太完美了,叶暖暖用50块钱享受的100块钱的待遇。 叶暖暖坐了几天的硬座,全身也是像散了架,真像一头倒在能伸展四肢的床上,呼呼睡一个好觉,哈哈,一个人的标间,实在是太好了。但愿不要再来客人。 有些自私,人家曲珍开旅店是赚钱的,她倒希望不要再来客,明摆着跟人过不去嘛。她伸伸舌头,那多扎仿佛看懂了她的心思,不怀好意地瞪着她,吓得她连心理活动也不敢有了。 曲珍说多扎是藏獒,叶暖暖冒着被它瞪的危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就是传说中身价不菲的藏獒?据说少则几十万,多则上千万,我的妈,我叶暖暖拼死拼活,不吃不喝十年甚至一辈子,也抵不了一条藏獒,唉哟,下辈子投胎我也做藏獒去,生下来就是白花花的银子,金贵的命。 虽说这主比她的身价不知要高上好多倍,但她还是绕着道走,她虽然没它金贵值钱,但被它咬上一口,会疼死的。 她跟在曲珍身后,小心避开那生猛的藏獒,多扎没有再吠叫,因为曲珍用食指在嘴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这东西倒是会看主人脸色,乖乖地躺下身子,只是叶暖暖怎么都觉得它还在盯着自己,随时都想冲出来咬她一口似的。 “老板,还有房吗?”叶暖暖还没跨进里面的天井,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又来客人了,幸好是男的。 她现在最不希望又来一位女客。 只是那个声音貌似有点耳熟,她回头,冤家路窄,竟然是他,ga男。 这人不是挺有钱吗?咋也来住这青年旅店,西藏没有五星级酒店吗?或者说五星酒店都客满了,再怎么说戴ga的人也不能沦落到跟她一样住50块钱一晚的青年旅店吧? 要不然,就是真看走眼了,他戴的此ga非彼ga。 此ga住这店,倒也合情合理。 曲珍抱歉地让她稍等一下,然后满面笑容地迎向ga男。 “牧北,你终于到了。”曲珍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原来是熟人哪。 “被出租车载着绕圈了,估计多花了十分钟。”ga男说道,不,准确地说,是曲珍口中的牧北。 “牧北,你在这坐一下,我先带这位小姐进去。” “好,你去吧,我等你。”他打了一个哈欠,坐火车过来的人,都是无限疲惫。 叶暖暖很好奇他们的关系,朋友?恋人?